《顶级鉴宝师》 第1章 人类历史文明馆 第1章人类历史文明馆 【欢迎进入人类历史文明馆,系统绑定成功。】 【文明馆第一层:人类历史文物、古董珍藏;】 【第二层:非物质文化传承;】 【第三层……】 任平呆若木鸡,任由机械的话音回荡在耳边。 这系统来自未来,据它自己描述,是由三百年后的人类开发研制。 里面汇聚了人类数千年文明结晶,包括虚拟数据和影像,甚至能通过超时空虫洞传递实物! 简单来说,绑定系统后的任平,相当于掌握了整个人类文明! 太匪夷所思了…… 一瞬间,无数信息如潮水般灌入脑海,仿佛刹那间走过人类数千年历史,又像经历过千百次人生。 等稍缓过来,呈现在任平眼前的仍旧是一片嘈杂和狼藉。 “明青花碗仿品一件,作价500,搬走,入账。” “那不是仿品!你有没有眼睛!” “无名书画十二件,作价2000,看有没有人要。” “小心点,别撕破了!这可是老板的宝贝!” “妈的!宋汝窑三足炉是这么好得的?假的,扔了扔了!” “住手!我看谁敢!” “小姑娘,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些东西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我……那也不能让你们这么糟蹋!” 人壬斋。 南陵市小有名气的私人博物馆,原主人是任氏木业董事长任俊楠,也就是任平的父亲。 半年前,任氏木业遭遇资金链危机,再加上产品滞销、同行恶意挤兑,终于宣告破产,任俊楠跳楼自杀。 任氏木业倒后,相关资产清算、抵偿工作迅速完成,仍有欠账未收的债主就把主意打到了人壬斋头上。 名义上是用古董偿债,实则无异于抢劫。 要说这事也怪任平不争气,他父亲在南陵收藏界也算一号人物,可到他头上,却对这行一窍不通。 别说人家打着鉴定评估的幌子欺负你,就算明抢,都不知道哪件该留,哪件该舍。 隔行如隔山,尤其是古董这行,那就是一巴掌打在太平洋,满满的都是水……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再不住手我就报警了!” “任平!你是傻子吗?还不拦住他们!” 怒怼众债主的话音来自一个年轻女孩。 任平记得她叫叶诗韵,二十四岁,是以前任氏木业的员工。 中等身材,圆圆的鹅蛋脸上,架着一副圆形金丝框眼镜。 虽然不算什么大美女,但略显丰腴的外表下衬托着一股子火辣脾气,五官灵动可爱,倒也颇有一番韵味,属于日常养眼必备神器。 不过,此时的他可没这个兴致。 【检测到古钱币组合藏品一套,正在评估中……】 脑海中回响着系统的提示音,任平目光迅速锁定在一件红木漆盒身上。 这件木盒放在角落里,在琳琅满目的藏品中极不起眼,所以连那些如狼似虎的债主们也都没有留意到。 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明泉小天龙】 【类型:古钱币组合藏品】 【年代:明洪武——永历】 【文明点:6点】 【注:1文明点约价值本年代货币200万元】 明泉小天龙。 一个任平从未听过的名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武功秘籍。 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所谓“文明点”。 按照系统的说法,这套古钱币竟然作价一千两百万! 怎么可能…… 没等他质疑,关于这套古钱币的大量历史信息已经涌入脑海,佐证无误! 紧接着,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隐匿签到地址:人壬斋】 【获得签到奖励:齐六字刀】 【实物交付,请注意查收】 任平忍不住狂喜。 不仅能鉴定,还有签到奖励? 这来自未来的系统也太霸道了! “住手!我看谁敢动!” 彻底清醒过来,任平跳到一张桌子上,大声道。 此时的人壬斋已是一片狼藉,数十位债主在各个展厅中来回奔忙,砸破玻璃,哄抢藏品,完全是强盗行径。 混乱中,有些藏品被损坏,瓷片、画纸、玉石碎片,散落一地。 “你活过来了?再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死了!” 一边忙着东拦西挡,叶诗韵一边气喘吁吁道。 任平哼了一声: “韵姐,监控开着吗?” “啊?哦,开着呢,全馆无死角。”叶诗韵反应很快。 “开着就好,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弄坏了东西,好让他原价赔偿。” 这世道,说话不在音高,能抓住别人痛点才是关键。 果然,刚才还横行无忌的众债主一听说有监控,立马安静了下来。 “呸!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以为我们怕你?” 有人不服气道。 “我没想让你们怕,我任氏木业欠你们钱,上门讨债也没什么不该。不过我老子的灵位还摆在这里,如果有人觉得他死了之后,就可以趁火打劫,那就大错特错!” 任平静静地扫视众人一周: “韵姐,刚才被搬出去的,还有丢在地上的,通通记下来,后台都有估价,到时候对着监控比照,谁拿走了,谁打坏了,照着他们的债务一一核销!” “好的……” 一边连忙去拿展品名册,叶诗韵一边喃喃着: 今天的任平,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任公子,你也别怪我们,欠债还钱,现在你任家无钱可还,我们也只有拿些东西抵账了。” 短暂寂静后,终于有人开口了。 任平不漏痕迹地摸了摸放在桌上的红木漆盒,只觉手心微微一颤,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我老子欠了你们多少钱?有凭证吗?” “有!任氏木业欠我二十万,这是原料购进协议。” “我有你老子……不,令尊十四万的账没收……” “我这里最多,你任家一共借了我三十五万!” 众债主立即七嘴八舌道。 这些人看着不少,其实大多也就是几万块,在场的欠账合计不超过一百五十万。 任平心下一松,把红木漆盒往前推了推: “我当是有多少,原来只这些?这个你们拿去,就当抵押。” “这是什么?” 众债主一愣:“很值钱吗?” “哼,值钱?你们这些账加起来,都抵不过它的零头!” 第2章 红木漆盒 第2章红木漆盒 好大的口气! 众债主面面相觑。 他们原本都是任氏木业的合作商,规模不大,靠着任家赚点小钱,任氏木业倒后,资产清偿优先给了大企业,什么都没给他们留下。 就连这个人壬斋,也是有人突然想到,才约了来闹事的。 大家心里都抱着侥幸心理,如果能淘到点古董什么的最好,转手卖了,算是止损,如果没有,也只当出口恶气。 事实上,在场众人中没一个行家。 哪知道,任平脱口而出,一样东西就要抵押所有人的债务? 难道…… 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盒子里,真有什么宝贝? “慢着!有件事我要先问清楚!” 眼看有人要打开木盒,任平忽然道。 “什么事?” “来人壬斋,是谁告诉你们的!” 几十个债主突然一起找上门,摆明了是有人暗中鼓动,任平非得找出这个幕后主使不可。 “这个……其实也没必要瞒你,” 一个领头的债主咳了咳道: “是尚龙装饰的刘总。本来我们这些人对收账已经不抱什么指望了,是他突然递消息过来,说你任家这间人壬斋还值点钱,就让我们来找补找补。” 尚龙装饰……刘总…… 是了,父亲曾说过,这个尚荣装饰是任氏木业在生意场上的直接竞争对手。 半年前,任氏木业垮台,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盲目扩张、资金链断裂,可另一方面,尚荣装饰在背后煽风点火、纠集同行恶意挤兑,同样“功不可没”。 现在想来,如果自己从前不是不务正业,而是能够在父亲身旁搭把手,哪怕提点几句…… 带着深深的歉疚,任平将目光锁定在人群最后,一个头顶半秃、方面阔脸的半老男人身上。 刚才就是他带头起哄,把展厅里的藏品贬的一文不值,然后纵容众债主哄抢破坏。 “你是尚龙装饰的人?” “不是,老夫以诚轩,张严。” 半老男人径直迎向任平目光,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以诚轩?也是来收账的?” “哈哈……不是,我们以诚轩专做文物鉴定,是尚龙装饰的刘总托我们来的。” 几乎就在对方话音刚落,任平脑海里就迅速跳出大量相关信息。 这个以诚轩的确是一家文物鉴定公司,系统中有明确记录。 看来,这个来自未来的文明馆系统,不仅有文物,连相关机构信息也有。 “刘总托你们?” “不错,刘总说,这里有许多朋友要收账,又怕他们不懂古董这行,被任家蒙了,所以让我过来,给大伙儿掌掌眼。” “本来这件事跟我们以诚轩无关,不过既然刘总这么仗义,我们也就应下了,不信你去问,我们这次连鉴定费都不收的,哈哈哈……” “好,好。” 任平瞥了眼地上被砸的乱七八糟的藏品,深吸一口气。 “别废话了,小子,你不是说拿这盒子里的东西当抵押吗?打开,让我们开开眼。难不成你说抵押就抵押?” 张严冷冷道。 “就是,到底是什么东西?给我们看看啊!” “要是糊弄人,可没那么容易!” 众债主连忙附和。 任平不再多说,手指一挑,启开了红木漆盒。 木盒里的东西,任平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和刚才的半信半疑不同,此时的他已经将系统中的信息逐渐消化,尤其是那宛如人类历史长河般的文物知识,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自信! 只见盒中盛放着的正是一枚枚古钱币,圆形方孔,铜制绿锈,散发着浓郁的古朴气息。 就连这红木漆盒本身都颇为特异。 盒内共分三层,每层纵横交错,又隔出几十个小木格,一共有近两百个格子。 每个格子里都有古钱币,但数目不一,多的十几枚,少的一两枚,但全部都有,无一缺漏。 给人的感觉,这个红木漆盒似乎就是为收藏这套古钱币而专门定制的! 连收藏的盒子都这么讲究,看来真是宝贝! 一道轻微的惊咦声突然响起,任平心中一动,隐约见到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往前探了探头,然后又迅速闪躲在人群背后,来不及看清是谁。 眼前众债主则是一边看看木盒里的钱币,一边扭头盯着张严,满脸期待之色。 “哈哈哈哈……故弄玄虚!故弄玄虚!这些大路货也配称作宝贝?任家欺瞒同行,刘总诚不欺我!” 伴随着张严的肆意大笑,众债主眼中的期望神色迅速黯淡下去,代之以熊熊怒火。 任平神情淡然,似乎早知道结果是这样。 顿了顿,语气悠然: “张先生在以诚轩供职,不知是精研哪一门?” 文物一行,共分陶瓷、铜器、玉石、钱币、书画碑帖、古籍善本、杂项七大类,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小类。 无论多么专业的收藏家或者鉴定师,都不可能面面俱到。 任平问他精研哪一门,就好比江湖上询问师承门派。 “本人主攻杂项,不过钱币一门倒也略有涉猎,” 张严哼了一声,转向众人: “各位,这些铜钱市面上多得是,几十块钱就能买到,就算都是真的,这一盒顶多也只值几千块!你们确定要拿这些破铜烂铁作抵押吗?” “什么?只几千块?做什么美梦!” “我早知道!现在的古钱没那么值钱,我老家都有的是,在这儿装什么古董!” “无知!” “无知!” 几乎异口同声,两道话音同时响起。 一道出自人群中,声音轻微,几不可闻。 另一道自然是任平。 “古钱本质上仍是钱币,历朝历代都有流通,所以存世较多,这并不稀奇,但这绝不能因此就否认其文物价值,否则它凭什么位列七大古董门类之一!” “我华夏五千年历史,近百个王朝,珍稀古钱币不胜枚举,有的更是国宝级文物,岂容你这般诋毁!” “姓张的!业内说,文物鉴定如同中医诊病,讲究望、闻、问、切,千丝万缕,各种线索细细揣摩,如此才能眼不走、心不失。” “你对我的东西只看一眼,既不辨真伪,也不断年代,更不论品相,张口闭口就是大路货,这就是你的职业素养?这就是你们机构做鉴定的操守?” “你敢不敢请出你们以诚轩的行业许可执照,还有你个人的鉴定从业资格证,再说一遍,摆在你眼前的是一堆破铜烂铁!” 第3章 明泉小天龙 第3章明泉小天龙 如同雷霆万钧般,任平的气势霎时间咄咄逼人。 张严老脸一热。 他今日本就是为人站台撑腰来的,被戳到痛处,顿时恼羞成怒: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请出我们以诚轩的执照!” “就算你说得不错,古钱币中也有一些珍品,不过那都是稀世之珍,存世不超过十指之数的极罕见钱币!你这一盒算什么?古代钱庄的钱匣子吗?” “哈哈哈哈……” 干涩的笑声回响在大厅,却无人附和。 任平不再理他: “各位,听说过五帝钱吗?” 人群中不少都缓缓点头。 五帝指清代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连续五朝,这五朝的古钱通宝合起来就叫“五帝钱”。 因为在民间有招福辟邪、镇压鬼祟的说法,所以就算跟收藏界毫不搭边,知道的人也不少。 “我有个朋友收过,好的值上万块,不过必须是一套才行……” “不错,古钱珍品分两种:一种是单品,因为存世极少,有的甚至是孤品,所以价值极高;另一种则是组合,像民间常见的五帝钱就是代表;” 任平宛如一位传授收藏课程的教授, “这种古钱币组合,单论其中一两枚,或许并不值钱,但贵在其数多量大,往往还有某种特定的收集条件,所以一旦集齐,便会价值倍增!” “胡说八道,这都是你杜撰的?” 张严立即反驳道:“从没听过一堆沙子加起来就能变成黄金的!” 任平嘴角一扬: “你说你主攻杂项?好,我问你,2000年发行的千禧年花边生肖邮票,一张午马票,值多少钱?” “千禧年马票市面量尚可,单张也就一两千。” “如果集齐全部十二生肖呢?” “去年天海市刚拍卖过一套,成交价五十七万。” 张严以为任平是在考较自己,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我再问你,西泠印社有传世的宋代文人大家印章,东坡之印市价多少?” “苏轼印章?” 张严一惊,似乎没想到任平连这个都知道:“这个……东坡之印,总得百万以上?” “如果是苏黄米蔡四大家呢?” “宋四家印组?” 张严连忙摇头:“这是西泠印社镇社之宝,根本不可能拿来卖的!哪有什么市价?” 话音刚落,似乎终于反应过来。 一手捂嘴,一手指着任平: “你……你故意套我话?你说的这些藏品组合,那都是收藏界公认的……跟你这套古钱可不相干!” “是吗?那可真不巧,我这套古钱也是有来头的,” 任平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 “各位,我这套古钱名叫‘明泉小天龙’,是明代二十一朝皇帝所有官方铸古钱币的集合,市场价……一千两百万!” 哗! 满堂骇然。 一千两百万! 已经远超在场所有欠账合计,难怪任平之前说“还抵不过它的零头”。 这些债主虽然大多不懂收藏,但听闻刚才任、张二人的对答,再看看双方神情气势,心中已经有了倾向。 “什么明泉小天龙?从来没听说过……” 此时的张严不由有些慌了神,额头布满细微汗珠。 “那是你孤陋寡闻!” “你小小年纪——哼,我且问你,这五个字是何意?” “泉,即钱也,‘明泉’,自然指明代古钱,‘天龙’是指古钱币收藏界的一种收藏手法:做龙。至于为什么有个‘小’字,哼……以你的见识,多说无益!” “你——” 张严脸色惨白: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什么做龙,八成是凭空臆造!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值一千两百万!” “废话少说!还是那句话,敢不敢请出你以诚轩的行业许可执照,和我当面赌一把!” 给别人当枪使,就要有当枪的觉悟! 这段日子以来,任平遭逢大变,已不再是那个不通世事的纨绔子弟。 该当狠时,绝不手软! “老张,你在这里干什么?” 正当不可开交之际,忽然,话音响起,一个中年男子从外厅走来。 只见这人四十岁左右年纪,一身笔挺西服,剑眉星目,腰直背挺,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 张严正觉六神无主,一见此人,大喜过望,立即高叫道: “沈总!快来!这儿有人要砸我们以诚轩的招牌!” “胡说八道,无缘无故,别人为什么砸我们招牌?” 来人的语气平静从容,等步入人群中央,看到任平,更是微微一诧,似乎没想到对方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老张,你搞什么鬼?” 张严眼见无可隐瞒,只好把自己为尚龙装饰站台充场面的事说了,话语中又尤为指摘那一盒古钱币,听起来倒像是任平主动挑衅似的。 中年男子听后眉头微皱,却不动声色。 向任平点了点头: “小兄弟,这套古钱币可以让我过过手吗?” “请便。” 中年男子从西服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白手套戴上,初见那形制怪异的红木漆盒时,不由微露惊诧,取出钱币的手越发小心翼翼。 这一过手,就是半个小时过去。 与刚才张严的草率不同,中年男子将三层木格都逐一掀开,足足捏玩了五十多枚古钱币。 而且每取一枚,再放回时都原位原样,丝毫不苟,令人不由自主地有种肃穆之感。 四周那些债主本来是极不耐烦的,可被这气氛融入其中,也不由得屏住呼吸。 越看到后来,只见中年男子神色越是郑重。 看完扣上木盒后,还闭目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平复心绪。 “老张,你先回去。” “沈总……” 张严不明所以。 “再多说一个字,你立刻离开以诚轩!” 中年男子突然沉声低喝。 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颇为温文尔雅的沈总为什么突然发火。 随即才有人反应过来: ——这个张严!怕是走眼了! 也就是说这盒古钱币真的很值钱! “慢着,就这么走了?” 眼看张严居然真的转身要走,任平一愣,差点被这老家伙的恬不知耻给逗笑了: “刚才不是说这盒古钱是只值几千块的破铜烂铁吗?” 张严老脸通红,尴尬地看了看中年男子。 后者则报之以一瞪,然后微微沉吟。 今日之事,在外人看来还不觉得怎样,但在业内就不同了。 文物鉴定这行,最讲中正,掌眼过手不偏不倚。 最忌讳的则是随意为朋友站台、充场面。 张严今日所为,不但犯了忌,而且还走了眼,把事主的一盒古钱珍品视为无物。 这要传扬出去,就是给以诚轩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必须妥善处理! 第4章 你!被解雇了! 第4章你!被解雇了! “小兄弟,这事是老张不对,我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中年男子颇有风度,毫不避讳地向小自己十几岁的任平躬了躬身。 “沈老板不必客气,以诚,以诚轩,鉴之以诚,嗯……好名字!” 任平淡然一笑。 早在对方一出现,他脑海里的许多信息就自动浮现出来,都是和以诚轩有关的,其中自然包括这位老板沈以诚。 不过,这话听在对方耳中,却犹如平日惊雷。 鉴之以诚! 这是他父亲传下的四个字,也是沈家数代混迹文物鉴定行业的祖训。 正因如此,所以他父亲为他取名沈以诚。 也正因如此,沈以诚将自己奋斗半生创立的文物鉴定公司命名为“以诚轩”。 这其中原由自己从未向人提起,连老张他们都不知道,怎么…… 这个年轻人居然知道“鉴之以诚”? “我知道沈总要说什么,谁还没有打眼的时候,任他是什么专家都难免,对吗?” “不错,” 沈以诚连忙收敛心神:“为表歉意,我以诚轩愿以十万认罚,大家权当交个朋友。另外,扣除老张半年内的绩效提成,一并奉上!” 十万块! 外加一名专业鉴定师半年的提成! 好大手笔! 一旁的张严嘴角抽搐,显然十分肉痛。要知道,鉴定这一行的暴利可是出了名的,他的半年提成,远不止十万! 任平笑了笑,对张严目光中的愤恨视而不见。 “沈总,怕不只是如此。韵姐,都收拾好了吗?” “哼,早好了。” 一旁的叶诗韵早等得不耐烦,麻利地取来一张打印纸,上面列满了刚刚被损坏的展品清单。 这效率! “这是什么?”沈以诚一愣。 “是你的人带头干的好事。” 任平指了指地上,那许多破碎的瓷片、画纸、玉石碎片仍是一片狼藉。 沈以诚忍不住眉头大皱,扭过头去。 “沈总,这不关我的事,是他们……” 张严彻底慌了,手指着在场众债主,想要辩解。 “不用说了!从今天起,你停薪留职!手上业务全部取消!” 说完,又向任平拱了拱手: “小兄弟,所有损坏的东西,我以诚轩全部照价赔付!” 既然犯了忌给人站台,就要有预备兜底的觉悟! 虽然对方不无趁机敲诈之意,但幸好,数额不大。 沈以诚看了看清单上的展品估价,心道。 “看来沈总还是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还不够?” 沈以诚眉尖一耸,看向任平的眼神忍不住眯了眯。 二话不说,为手下一个犯错的鉴定师买单,他自认为已经很给面子了。 “你看这是什么?” 一旁的叶诗韵忍不住插嘴。 一边又递上一张单子。 这张不是打印单,而是手写单,抬头正中央赫然写着“以诚轩”三个字。 ——这是刚刚张严一边让债主们闹事、一边胡乱喊价的作价单,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她偷拿了过来! 连任平都不知道! 沈以诚一看,脸色立变,勃然大怒: “张严!这是怎么回事!你敢拿我以诚轩的作价单干私活!” “不是,沈总,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尚龙装饰之间的那些龌龊勾当!平日里我装看不见也就罢了,你还敢变本加厉!” “明青花碗你不认得吗!就算是清代仿品,你就只作价五百?十二件书画只值两千?你瞎了眼吗?你想砸我以诚轩的招牌是不是!” “你!被解雇了!” 事情远比沈以诚想象的还要严重,帮人站台、走眼是一回事,拉偏架、故意以假论真就是另一回事。 这已经不是犯忌讳,赔不赔、或者赔付多少的问题,而是公然挑衅鉴定行业的底线! 单这一张作价单,传扬出去,就足以让以诚轩身败名裂! “沈……沈总……你说什么?我在以诚轩八年,就因为这个……” 此时的张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今天的事居然会演变至此,变成自己引火烧身! 就连众债主都懵了,以他们外行的认知,完全无法理解任平是怎么在三言两语间就戳动沈以诚的软肋,进而直接炒了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张严! “小兄弟贵姓?” “任,任平。” “好,小任兄弟,我代表以诚轩再次向你致歉。除此以外,还有个不情之请,请千万不要把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沈以诚满脸肃然: “我发誓,这件事完全是张严个人所为,与以诚轩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以诚轩和那个尚龙装饰也没有任何业务往来。之前答应的赔付仍旧作数,如何?” “也好,” 任平略微沉吟,笑了笑:“沈总真是雷厉风行啊,佩服,佩服!” 沈以诚知道他意有所指,说的是刚才自己的弃车保帅的手腕,不由尴尬一笑。 至于张严,则根本无人理会…… “沈总,您也不是鉴定古钱币出身,那盒古钱……真的这么肯定吗?” 饱含着无比的不甘与怨毒,张严恨恨道。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力回天,不过对于罪魁祸首的任平,以及那盒古钱,仍旧无法释怀。 任平冷哼一声。 他的确不以鉴定古钱见长,也同样没听过什么明泉小天龙。 但他知道,收藏界通行的法则不会变: ——物以稀为贵! 这个“稀”字,一看存世量,二看收集难度,二者相辅相成。 最典型的就是某些特定的藏品组合。 他刚刚已经仔细看过,那盒古钱不但是品相极佳的珍品,最难得的是将明朝所有帝王、年号货币衔接成串,也就是传说中收藏界最高明的收藏手法——做龙! 单凭一点,这盒古钱就能在收藏界引起不小的轰动! 更何况其中似乎还有几种珍贵的古钱单品,就算单拿出来都价值不菲! 张严这老家伙平日里利欲熏心,掌眼、过手从来只看大件热门藏品,难怪有眼不识泰山! “好!好!我姓张的认栽!” 眼见沈以诚面露鄙夷,连话都懒得说,张严终于彻底死心: “不过,臭小子,我就不信你这一盒破钱能卖一千两百万!不然放到市面上,我看谁要!” “嘿嘿……沈总,你要吗?” 这一招诛心之计颇为奏效。 沈以诚闻言沉吟不语。 一千两百万毕竟不是小数目,在没有行情价可以参考的情况下就出手,实在太过冒险。 可这套古钱又非比寻常,若说就此错过…… “小任,不是我压价,如果你能降到八百——” “等等,我要了!”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打断。 第5章 什么叫女强人! 第5章什么叫女强人! “你……你是田小姐?” “田闵如?田总?您怎么在这里!” 伴随着话音出现的是一个年轻女孩,估摸有二十六七岁年纪,一声运动服,休闲着装,额头和脖颈处还残留着运动后的少许汗珠,脸上淡妆微微凌乱。 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其清理绝伦的精致五官。 还有那天然的高挑身材曲线,绝非一般踩着高跟鞋的女白领可比。 任平一听话音,立即想起刚才那声惊咦。 不过,显然,在场众人中认识此女的大有人在。 “田总,原来您在这里,让我好找!” 继那些惊讶连连的债主后,沈以诚也连忙热情寒暄,将对方迎了过来,似乎他此行就是为找这个田闵如,遇见这里的事纯属偶然。 田闵如只向沈以诚微微点头,然后径直走向那红木漆盒。 右手小拇指轻轻一扣,打开弹锁。 “她是谁?” 任平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女人的气场过于强大,足以让任何男人感到不适。 “你不知道?” 叶诗韵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压低嗓音:“泰禾集团田家的千金,她家是南陵市有数的上市集团,也涉猎家装行业,能量极大。” “她爷爷田秉泰下个月八十大寿,听说准备洗手归隐,预定的继承人就是这个田闵如,但凡做家装的谁不巴结?你看那些债主就都认识。” “哦……” 任平意味深长地自语了一声。 “顺便说一句,这个田家才是任氏木业现在最大的债权人,你老爹的大债主,和它比起来,眼前这些都是小杂碎!” 什么!又是债主? 任平顿感绝望:“我老子到底欠了多少钱?” “你问我?你不知道?” 叶诗韵满脸都写着:你是不是在搞笑?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老子在的时候,你就在财务部,应该最清楚?” “……好,” 叶诗韵翻了翻白眼,然后指向那红木漆盒: “你不是说那盒古钱值一千两百万吗?如果再有个四五套的话,你就不再是‘千万负翁’了。” 嘶…… 任平倒吸一口凉气。 四五套? 也就是说起码有五六千万! “好,我心里有数了……” 任平强忍着没当场哭出来,内心万马奔腾: 老爹啊老爹,感谢你八辈儿祖宗啊…… “田总,您也看上这套古钱了?” “嗯。” “您今天来是?” “讨债,任氏木业也有我们田家的欠账,不过我可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田闵如随意指了指在场众债主,和沈以诚聊着。 片刻后,终于把红木漆盒轻轻盖上,看向任平: “任公子,你看怎样?” “以物抵债?”任平也不废话。 “不错,不过我不像沈总那么有把握,这套明泉小天龙我要先拿去请人鉴定,大概要个把月时间。” “如果鉴定为真,抵债一千两百万,或者到时候任公子再开价,我们照价销账,说不定还有富余。” “如果是假的,嗯……那也没关系,作为条件,你们任氏木业的账再延后半年,怎样?” 如同她强大凌厉的气场,这女人谈起条件来也是相当老练。 既不吃亏,也不摆明了占你便宜。 关键是拿准了对手现在的处境。 一时间,任平也想不到有其他选择。 “一言为定!” “好!爽快,沈总,就请你做个见证?” “好……没问题。” 沈以诚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行事作风还不够雷厉风行,尤其是跟眼前这两人相比。 很快,由沈以诚作保,任平与田闵如签了一份代管鉴定协议,期限一个月。 一个月后,是抵债还是延期,再做定论。 而直到此时,那些债主们才反应过来。 “等……等等,田总,您把这东西拿去了,那我们的账……” 众人齐齐哭丧着脸: “他任家可没其他值钱的东西抵了……” “你们的账先算到泰禾集团头上,手头紧的,拿任氏木业的欠单来我公司取钱,还等得及的,等一个月后,一切自有分晓。” 田闵如仍旧一副不紧不慢的语气,三言两语间就让众人无话可说。 不过这背后藏着的,却是她无比雄厚的底气。 其一,她倾向于这套明泉小天龙货真价实,就算没有十足把握,也趋近于九成,东西现在在自己手上,暂时接受任氏木业的转债没有太大风险,到时候一并折算即可。 其二,只要任氏木业还想翻身,以泰禾集团在南陵市的影响力,就不怕任平不认账! 这个女人…… 思路清晰,有胆有识。 任平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女强人! 有泰禾田家的承诺,众债主自然求之不得,当下纷纷称谢告辞,有的还不忘向任平赔个不是,说大家都不易云云。 颜面无存的张严更是早已溜之大吉。 任平心念电转,眼见田闵如这女人毫不拖泥带水,抱起木盒说走就走,一咬牙: “田总请稍等!” “有事?” 田闵如微微转身。 “那个……听说你爷爷的——不,令祖父的寿宴就在下月,在下想前去拜贺,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田闵如眉头一皱,似乎没想到任平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那倒不必了,一场家宴而已。” “等等,田总!我有一柄‘齐六字刀’作为贺礼!” “你说什么?” 几乎异口同声,沈、田二人同时扭头。 沈以诚满脸骇色,连忙追问: “小任,你真的有齐六字刀?” 任平点点头。 田闵如内心震惊丝毫不亚于沈以诚。 齐六字刀是何物?岂是轻易就有的? 本来不会轻信,但看了看手中抱着的红木漆盒,不由微微颔首: “那好,欢迎任公子大驾,请柬到时自会送来。” “田总,那我们之前约的事……”沈以诚追出几步。 “不急,以后再说。” “好……好的……” …… 顷刻间,众人散去。 众债主此时关心的已不再是收账,而是刚刚发生的一系列变故。 任氏木业死而不僵,还有人壬斋这个家底,那也罢了。 关键是搭上了泰禾田家,而泰禾田家似乎也有意扶持,否则怎会单凭一份礼物,就让任平参加老掌门田秉泰的寿宴? 要知道,这个寿宴在南陵市传闻已久,可是连许多商界显贵都挤不进去的…… “齐六字刀?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骑?哪个骑?” “都说了是刀了,砍刀见过没?齐国大砍刀!” “咳!咳咳……” 一同出门的沈以诚差点被口水呛到,忍不住解释: “齐六字刀是春秋战国时齐国的一种古钱,因为铸造为刀型,又叫刀币,或者齐刀,这个齐六字刀就是其中一种。” “啊……原来又是古钱,很贵吗?和那套什么天龙比呢?” “那套明泉小天龙可是藏品组合,如果鉴定为真,说不定一千两百万都不止,要说值多少……我也拿不准。” “不过齐六字刀虽是单品,但存世极少,也很珍贵,只怕是百万起步了。” “百万?难怪,这种贺礼谁会拒绝。” 众债主连连感叹,似乎认定了田家是舍不得这么贵重的贺礼。 只有沈以诚不以为然,脑海中思绪翻飞: 田家……齐刀…… 一般人不会想到的是,田氏祖籍就在原齐国境内。 要是往上追溯,战国时齐国的主君就是田氏! 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以成战国! 严格讲,泰禾田家正是齐刀的后人! 认祖归宗本就是华夏人最看重的事,况且还是八十大寿这种场合…… 这份贺礼—— 绝不止价值一百万这么简单! 第6章 重振任氏 第6章重振任氏 “任平,过来。” “干嘛?” “在镜子前面照照。” “为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人壬斋。 众人离去后,叶诗韵微微凝眉,看着任平。 任平哭笑不得。 他知道叶诗韵在想什么,一个落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突然间变得精明强干,还以一己之力解决了债务危机,这事在谁看来都有些不合常理。 不过现在可不是解释的时候,何况也根本解释不清楚。 难道他能说自己被一个来自未来的系统附体了,所以不仅对文物知识了如指掌,还凭白多了成百上千次人生历练? 听说现在精神病院收费都很贵…… “韵姐,现在公司是什么状况?” “什么公司?任氏木业?” “不然呢?” “……你在做梦!现在哪还有什么任氏木业?半年前你爸死之前就倒了,就算勉强有个空壳,又有什么用?” “我记得有一些库存的,还有工人、旧厂房,有几家关系不错的公司也没有取消订单,不是吗?” 稍稍理清思绪后,任平立即询问起公司近况。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极不乐观。 据叶诗韵所说,任氏木业如今仅是一副空壳,虽然在库房和各大卖场还有一些存货家具,但公司倒台、任俊楠跳楼后,引起连锁反应,合作商纷纷选择退货。 即便在资产清偿的时候,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兴趣。 有一批订单确实还未中断,但也只是理论上,目前的任氏根本无力完成这些单子。 最重要的还是人。 曾经,任氏木业以传统手工家具闻名业内,旗下有许多技艺精湛的老匠人。 可是现在,这些工人的工资已经被拖欠了一年有余! 任氏倒台后,他们讨薪无果,有的失业,有的返乡,还有的被竞争对手挖走,已是一片烟消云散…… “这些工人我还有些印象,惭愧,任家到现在还欠着他们……” 一股强烈的苦涩涌上心头,任平顿感黯然。 “你能这么说,还算有点良心,” 叶诗韵叹了口气: “其实你老子死前也说过类似的话,总算我小叶子没跟错人,不过又能怎样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忙完这阵,就彻底结束……” “怎么?你要辞职?” 任平闻言一惊。 “什么辞不辞的,我早就不是任氏的员工了好,” 叶诗韵苦笑一声: “你老子倒没欠我工资,还给了我一笔遣散费,为着这份恩情,任氏倒后,我又帮着照料了小半年,算是打工,现在还不走,难道卖给你们任家吗?” 任平哑口无言,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终于还是定了定神: “韵姐,我求你留下来帮我。” “帮你?” 叶诗韵一愣:“你不会想要重振任氏木业?” 任平点点头。 “你疯了!任氏木业已经完了!能偿的债也已经偿了!其他的跟你没关系!” 叶诗韵如同连珠炮般: “为了这个人壬斋,你跟那些债主们敷衍一下也就算了,还想重振任氏?你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听我一句劝,你老子留下的窟窿太大了,你根本办不到的!” “如果说,我还有底牌呢?” 任平平静道。 他现在必须竭尽全力留下叶诗韵。 这个女孩看着年轻,但已经是任氏的老员工,最重要的是,任俊楠生前对她十分栽培,论对公司各方面的熟悉程度,任平均远远不如。 现在,只有她能帮自己了! “你说你那套什么小天龙?” “不错,这算是你的一项资本,不过也不可能啊,除非……” 叶诗韵说着,话音渐渐低下来。 毕竟她也不确定任家是不是还有其他家底,例如什么齐六字刀之类的。 “韵姐,不如我们立个约定,请你再留半年时间,这期间我按正常工资付你。” “半年内,如果我能重振任氏,一定不会亏待你。” “如果不能,我也绝不再耽误你另谋高就,怎样?” “你……” 被任平热切而笃定的眼神注视着,叶诗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信任又犹疑,终于还是缓缓点头。 “好!那请你告诉我,如果想要重振任氏木业,第一步该怎么做?” “工人!” 叶诗韵毫不犹豫道:“把工人找回来,才有可能让任氏起死回生。” “不过……你需要先把他们的欠薪还上。” “我算过,最主要的十几个人,一年的欠薪,要两百多万。” “你能筹到钱,人,我帮你去找。” “好……我明白了。” 任平松了口气,不再多说,转头开始收拾仍旧凌乱不堪的人壬斋。 …… 第二天一早。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人壬斋门前,任平叫了几个伙计,将展厅里两个包裹严实的木箱抬到车上,然后径直离去。 两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 昨天沈以诚答应赔偿损失,虽然料想不会赖账,但充其量也不过几十万,差距不小。 任平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人壬斋。 实话说,任父的这些收藏里,除了那套明泉小天龙,珍品不多,许多还是高仿的,变卖亡父遗物也实在于心不忍。 但为今之计,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坐在副驾驶上,任平思绪翻飞。 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手中一枚尺子长短、形状厚重古朴的刀币。 【齐六字刀】 【类型:古钱币单品大珍】 【年代:战国】 【文明点:1点】 【注:1文明点约价值本年代货币200万元】 这就是系统奖励的那枚古钱币—— 齐六字刀! 价值刚好两百万。 昨天叶诗韵还提议卖了筹钱,却被任平直接拒绝。 在任平心里有一个计划。 他不光要重振任氏木业,还要把半年前暗中坑害任氏、逼得任俊楠跳楼的那些人都找出来,一一讨回公道。 比如尚龙装饰! 而在计划中,这枚齐六字刀,以及与其关系匪浅的泰禾田家,正是最关键的一步!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必须留着这枚古钱,直到一个月后的田家寿宴…… “瓶子!爷爷的!你小子还记得老子!” 没过多时,已经到达目的地,一道响亮的话音将任平唤醒。 抬头一看,只见是家红漆绿衬、装潢得古色古香的铺子,匾上“友胜拍卖行”五个鎏金大字,异常显眼。 话音主人则是个浓眉大眼的男青年,年龄和任平相仿,都透着一股子刚出校园的学生气,只不过多了一份滑稽和狡黠。 这人叫吴醉,是任平的大学同学,关系极好。 刚好,这家“友胜拍卖行”就是他家的产业。 任平跳下车,刚想说笑几句。 忽然,一旁几个高高的书堆吸引了他的注意。 【檀州志】 【类型:地方性古籍】 【年代:清乾隆】 【文明点:未知】 【注:特殊古籍善本,价值因不同收藏者而异】 第7章 进士何家 第7章进士何家 檀州志…… 价值未知? 任平的目光迅速锁定在一本蓝皮、线装古书身上。 看起来毫不起眼,而且没有估价。 但在许多古书堆中,能让系统一眼锁定,并给出提示,任平不信它会没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酒鬼,你们这是干什么?” 任平装作无意地指了指地上那许多古书,以及其他一些物件。 “酒鬼”是吴醉的绰号。 意思倒不是说他很能喝,而是这小子每次酒局都各种偷奸耍滑、搞鬼赖皮,每每自己只喝一两,就能灌别人半斤,所以大家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只见他夸张得拧了拧肩膀,咧嘴道: “还不是为了后天的专场拍卖?这几天把老子累死了。” “专场?” 任平面露狐疑。 他现在才看清,除了古书外,地上还有瓷器、画轴、竹雕等各类藏品,一个一个摆放得整整齐齐,倒像是在清理仓库似的。 一般拍卖行搞专场都是某一大类,像瓷器专场、书画专场,或者某一特定时期、特定人物,如明万历专场、吴昌硕专场等等。 可是眼前这许多藏品……显然不属于以上任一类。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搞的是无限制专场,品类无限制,时间无限制,人物无限制,总之就是什么都有,” 吴醉嘿嘿一笑,故作很神秘的样子: “别小看这种场子,里面东西不一定最好,拍价也不一定最高,但人气旺啊,而且竞拍门槛低,是个玩收藏的都可以来,” “搞好了成交量杠杠的,不比某些大类专场差!” “懂了,其实就是‘清库存专场’。” 任平笑了笑。 “聪明!一点就透!” 吴醉眼皮一眨,给出个“还是你懂”的眼神。 和大多数人以为的不同,拍卖行也是有库存的。 有许多藏主把东西交给拍卖行,几场拍不出去,就一直挂在库房,等专场活动; 有的是拍卖行自己收藏的物件,虽然值钱,但比较冷门,一时也出不了手; 还有的甚至是签订拍卖协议后,藏主自己玩失踪,藏品本身也来历不明,无法溯主,久而久之,就成了无主之物。 这些藏品门类复杂,可以说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长期待在库房,光是保存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所以许多拍卖行都会定期搞一些活动,用来脱手。 好比某些电商平台搞什么年中大促、双11之类的活动,不外乎也是为了清库存。 而刚好,有些藏家就是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冷门藏品,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任平目光扫了一圈,一边对那本《檀州志》仔细揣摩,一边说了自己的来意。 吴醉早知道老同学近况不佳,听说要委托拍卖东西,二话不说,直接就要带任平去签合同。 还未进门,一道刺耳的话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呦!这不是友胜行吗?从哪儿拾掇出这么多破破烂烂的?” 话音中带着明显的奚落和嘲讽。 扭头一看,是个年纪稍大的青年男子,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削脸长喉,长得瘦瘦小小的,还不到任平肩膀高。 不过身后跟着十几个抬着大木箱的壮实伙计,倒也气势雄壮。 “嘉乔行?康少?” 没等任平开口问,吴醉已经眯着眼,叫出了对方的身份。 看样子,来者不善,像是同行死对头。 “我们友胜小门小户的,哪能跟嘉乔比,呦,这么多行头,这是出殡呐?” 咳咳…… 任平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放n的屁!老子去给你上坟!” “那也不用这么大阵势,老子我就在这儿,你磕几个头就回去,记得给我儿媳妇儿带个好。” “你t再说一遍!” “不说了,回头老子想你了,再给你托梦。” 吴醉这小子一点儿没变,怼起人来寸步不让,直接把那位康少气得脸都紫了。 口头上没讨到便宜,对方却也不甘心,喘了口气,冷冷打量着地上那些仔细摆放着的藏品: “听说友胜行的无限制专场就在后天?怎么样?请到人了吗?” “关你毛事?” “问问而已,怎么说也是个大行,别丢同行大家伙儿的脸面,要不努努力?争取成交额到我们嘉乔的一半?一场五百万,怎么样,不多?” “放心,到时候我会带些朋友去捧场的,哈哈哈哈……” 一边肆意大笑着,康少扭头就走。 吴醉脸色不大好,忽然伸脚把边上花盆一踢,刚好滚出去,把康少绊了一跤。 没等对方发怒,就先演起戏来: “诶,诶?康少,怎么把我们家元代的素白玉莲纹花盆给踢了?老梁!快查查,这件值多少,康少一会儿就派人送钱过来。” “放心,康少这样的身份,这百八十万的也不放在心上!” “嗨,这运气!真是顺,场子没开就先出手一件!” “我呸——” 康少正要反唇相讥,突然来了电话,抬手一看,慌不迭地接起来,似乎是什么重要人物。 一边说着,一边压低话音,迅速移步走开,只模糊听到什么“何家”、“族谱”、“考证”之类的。 这些只言片语旁人也没怎么在意,可是听在任平耳朵里,却如一记惊雷般,醍醐灌顶! 肩膀一碰,连忙把吴醉拉倒门边上,低声道: “他说的是哪个何家?” “什么?” 吴醉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位康少,电话里说的何家,是很有名的那个吗?” “你问这个干嘛?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进士何家’,前段时间听说到处托人在找什么东西,和文物有关,看样子也找了嘉乔行。” “喂,你怎么了?” 见任平有点魂不守舍,吴醉不解道。 任平没作回应,盯着手中的《檀州志》,目光中的惊喜越来越浓。 原来,刚才吴醉两人争吵时,任平没怎么在意,毕竟同行竞争,相互敌对,也属正常。 他的心思一直萦绕在那本《檀州志》身上。 根据系统提示,这本书属于清朝时候的地方性古籍,又叫方志,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地方上的年岁政务、奇人要闻等等,本身价值不高。 但其中尤其提到了一句话: 乾隆三十五年,何氏遗子献鸣登科状元,上嘉许,特赏赐,然途中亡故,无果…… 任平本来不懂什么意思,直到听到那位康少在电话里提到何家两个字。 顿时,许多传闻在脑海中浮现。 南陵何家,祖上就是檀州何氏,在南陵市又有个极响亮的名头—— 进士何家! 据说,这个何家世代书香,从明末至清朝近三百年,凡有科举,无不及第,代代都有进士! 甚至在建国后历年高考,但凡有何氏子孙参加的,也是一个不落,荣誉满门,不是全市状元,就是全省榜眼,堪称一代佳话! 正因如此,何家几乎成了南陵市教育界的一面旗帜。 进士何家四个字,甚至全省都有耳闻! 可是……只有一个遗憾。 清乾隆三十五年科举,何氏子孙登科状元,族中代代相传。 可是翻遍清朝史籍、乃至各种野史怪谈,却不知道这个何氏子孙叫什么名字,族谱中也无人对照,久而久之,“进士何家”四个字的含金量不免受到质疑。 为了这个,何家人自然是想方设法要找到史料佐证。 博物馆、历史学家、古玩商行、古籍藏友,等等,无所不考。 现在找到拍卖这行当,也不算意外。 只是谁能想到,何家费尽心力、不惜代价要找的东西,居然真的在拍卖行! 而且是在友胜行库存,那些无人问津的藏品之中! 第8章 交易 第8章交易 想到这里,更多信息从脑海中翻涌出来。 不过这次不是传闻,而是系统中闪烁出的某些碎片资料。 这个何家以书香立户,从不涉商,但在南陵市政、教两界均有极大能量,族中也颇善收藏,许多藏品都被系统收录。 这本《檀州志》本身价值不高,但就是在未来3年后,何家人终于找到这本古籍。 断代得续,弥补缺憾。 进士何家从此名声大噪,成为南陵市乃至江宁省的文化名片…… 把那本《檀州志》从地上书堆中捡起来,任平忍不住双手微颤。 一连翻了好几次,才在破旧枯黄的书页角落找到那句记载: “乾隆三十五年,何氏遗子献鸣登科状元,上嘉许,特赏赐,然途中亡故,无果……” “后考证,未知因由,疾病乎?盗亡乎?窘困乎?” “……斯人不入宗族,未娶妻室,亦无至交同年,甚憾之……” 看来,这位何氏子孙名叫何献鸣,虽然中了状元,但却在途中意外死亡。 没有妻室,没有朋友,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似乎是遗落在外的私生子,难怪连何家都无从查起。 “三年后,不知何家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不过现在既然让我撞到了……” 任平低头沉吟,心里盘算着什么。 “酒鬼,帮我查下,这本书有原主吗?” “这本?哦,我有点印象,藏主失联,也一直没交过代理费,按协议约定已经是我们友胜的了。” “嗯……” “别看了,正事要紧,先跟我去见老爹去。” 此时,嘉乔行的那位康少已经走了,走前免不了又和吴醉一顿唇枪舌战。 吴醉嘴上当然没输,可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扯着任平直接闯进友胜行三楼,他老爹吴友胜的办公室。 迎面就是一顿狂怒: “爸!后天专场我想多请一些人来,把场子做大,成交额怎么也要上到一千万以上!” 办公室坐着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精瘦干练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目光沉稳如水,自然就是吴父吴友胜了。 和吴醉不同,他老爹行事多磨砺、知深浅,从不意气用事,一看就是商海里打拼惯了的。 任平以前也见过,还不觉得怎样,自从家中变故后又见,感受更深,直觉上和昨天见过的沈以诚有点像,但却更老辣一些。 “你又发什么神经?名单不是都已经定好了吗,这个时候怎么来得及再请?” “不管是谁,都请请试试,总之这次不能再输给嘉乔!” “嘉乔?” 吴醉当下把刚才康少言语挑衅的事说了: “爸!嘉乔摆明了打压我们,前几次专场,我们定月初,他们就定月中,我们定月中,他们就定月末,而且场面次次压我们一头,跟算好了似的。” “再这样下去,我们友胜的专场快变成他嘉乔的饭前菜了!我不管!这次你能忍,我都不能忍,必须把场面搞上去!” “否则你信不信,要不了十天,嘉乔行的专场跟着就来打我们的脸!” 没有外人在场,自然不用再憋着火。 吴醉一口气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倒出来,和刚才气定神闲地应付康少的时候完全像两个人,熟悉的都知道,后者才是他的真性情。 “嘉乔是大行,实力本来就比我们雄厚得多,你跟他们比什么?” 吴友胜依旧是一副“爱谁急谁急,反正老子不急”的神色,不紧不慢道: “再者说,光把场子做大有什么用?你有拿得出手的硬货吗?没有的话,人来得再多,不还是给人看笑话?” “可是——” “行了,嘉乔的事放一边,小瓶子来了?” 吴友胜一句话就掐断儿子的纠缠,向之前就见过的任平点了点头。 吴醉想起任平此行的目的,事分轻重缓急,也就不再多说,叫人把任平带的那两个木箱抬了上来。 这两个箱子中一个是清代仿明青花碗,一个是近代复古的泼墨山水,都是人壬斋的展品。 但一个存世较多,另一个无印章落款,不知原主,所以虽然质量都是上乘,但估价不高,适合个人爱好收藏。 果然,吴友胜把玩过后,面无表情。 顿了顿,开口道: “实话实说,这两件东西不太好出手,我们友胜可以收,但短时间内怕是拍不出去,你刚刚也看到了,大概率是进库房的份……” “爸!我和瓶子同学一场——” “别扯别的,” 吴友胜挥手打断儿子的话,看向任平: “就算出手了,我想你心里应该有底,是卖不出高价的,” “所以,如果你卖这两件东西只是玩玩,那可以留下,反正什么时候出手了,吴醉随时通知你,凭你俩的交情,要留到什么时候都没问题,” “如果你想凭这个偿债,甚至想救你老子的任氏木业,那拉倒,杯水车薪,” “而且我劝你一句,你老子的那些事已经结束了,连他人都走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赖账的人多的是,这年头又不兴什么父债子偿,一切都讲法,你钻这个牛角尖干什么?” 不愧是商场老手,不但对任氏木业的事了如指掌,连任平现在在想什么,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吴醉脸色铁青,本想着趁机帮老同学一把,没成想他老子在商言商,一点情面不留。 正觉极不是滋味,扭头一看,任平神色如常,似乎没有丝毫失望。 “吴叔,您说得对,” 只见他笑了笑道: “光凭这两样东西,的确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想跟您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这两样东西既然带来了,我就放您这里,权当做小辈的给您的小礼物——” “你说什么?”吴醉一愣。 就连吴友胜也不由诧异,在他以为,这两样东西对现在的任平应该很重要才对,否则为什么特意来友胜行一趟? “条件呢?” “我想参加友胜行后天的专场拍卖,并且我支持酒鬼,会尽力把这场的成交额提上去,争取压过嘉乔行。” 吴友胜忍不住乐了:“你凭什么?” “不凭我,而是凭友胜行自己,” 任平顿了顿道: “您在这行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卖不出好价格,不是因为东西不好,而是大家不识货,包括卖主。” “这其中,有看错了真伪的,有断错了年代的,还有辨不出品相、工艺、技法的,等等,” “但最常见的其实还有一种,就是——卖错了人!” “说下去。”吴友胜双眉一挑。 “文物、古玩不是大路货,每样东西都有最适合它的藏主,这其中既有文物本身的价值,又讲究物以稀为贵,但还有容易忽视的一点,就是个人的情感附加,” “只有找对买家,才能得到最高的价格和收益,” “这点,吴叔您应该深有体会,否则……再好的东西,怕是也只有进仓库的份了。” 似乎被任平的话触动了什么,吴友胜眼神微眯,竟有些走神。 任平却戛然而止,看了眼不知所以的吴醉: “我会从友胜行库存中挑选五样东西,写好材料,交给拍卖师,并作现场辅助,再让吴醉帮我请几个人到现场,” “我有把握,只要后天能来的人都来了,这五件东西的成交价一定会高出你们预估,” “至于交易内容:如果高价成交,这五件东西的拍价,我要——两成!” 第9章 拍卖,开始! 第9章拍卖,开始! “两成?这可不合行规……” 拍卖行做生意,一般只抽取成交价的一成,这是惯例,两成就相当于翻倍。 吴醉一脸懵逼,看任平时,却又不像在开玩笑。 吴友胜虽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但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文物这一行,无论投资还是拍卖,最怕——卖错了人! 只有找对买家,才能得到最高收益! 这是他从业几十年的心得,从前一直朦朦胧胧,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直到近几年才恍然顿悟。 没想到,竟被这小子一语道破! 他是个真正的商人,绝不会因为人情世故伤害利益,所以刚才即便是儿子开口恳求,也没有给任平卖个人情。 但现在不同了,这小子实在让人好奇! “好家伙,你是做起我拍卖行的生意了?” 吴友胜微微露出笑容,顺便借机平复下心情: “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凭什么?” “凭这笔交易,友胜行绝对不会亏。至于其他,可否容小子我暂时卖个关子?” 一边说,任平一边把刚写好的字条递了过去。 吴友胜接过一看,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 任平挑的这五样东西,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而且还都是无主之物,也就是说最后成交多少,都算友胜行的。 看来,这小子心里早有盘算。 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 这笔买卖,友胜行绝不会亏! 刚才那两样东西虽说不好出手,但如果找好买主,至少也是十几万的价格。 有这些做底子,这买卖哪还有不做的道理? 至于任平最后能得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好,你还有什么条件?” “没什么了,让酒鬼帮我忙就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瓶子!你到底搞什么鬼!那两样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离开吴友胜办公室,吴醉追着询问。 任平没有明言,来到前台,要了张信纸,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 一边写,一边头也不抬: “酒鬼,如果我说我想赚你友胜行的钱,你会不会怪我?” 吴醉一愣:“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不会坑你们,我的意思是我有办法帮友胜行在场上拍出高价,不过你们要出点血就是了。” “这……有钱大家一起赚,那有什么不好?” “那我就放心了,” 任平松了口气,几分钟后,把信纸往吴醉手里一塞:“这些人尽量找到,邀请函送过去,请他们参加后天的专场拍卖。” 吴醉拿起一看,只见是份长长的名单。 上面少说列了几十个名字,除此以外,身世背景、地址、联系方式,应有尽有。 看样子,似乎都是藏友,但自己竟然大多都不认识!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些人和我选的那五样东西或多或少有些关联,如果他们能来,我就有把握卖出高价,” 任平简单解释道。 “不过……还有个最要紧的,那个进士何家,你有熟人吗?” 进士何家,是这名单中唯一缺少、也是最需要联系上的。 只可惜,系统中的信息还不够全。 此时的吴醉也大概意识到什么,低头想了想: “没有,不过我可以试着去找,何家在南陵关系颇多,应该有办法。” “好,那我也帮你,还有这名单上的其他人,后天能来多少是多少,越多越好!” 文物价值涉及方方面面,大多数时候,人们只关心广义上的历史意义、人文内涵、工艺水平等,却忽略了对于个体的特殊价值。 《檀州志》之于进士何家,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集中精力,对照名单逐一查找。 有的是本身就与友胜行有业务往来,直接打电话邀请; 有的电话联系不上,通过其他同行渠道,发出邀请函; 还有的电话、地址都无从找起,只好千方百计托人告知,盛情邀请参加专场拍卖,其中不知花费多少人情关系。 总算,到前一天晚上,基本全部通知到位。 任平还有些不放心,一边吃着泡面,一边问: “何家真的通知到了?有把握吗?” 吴醉吸溜着滚烫的面条: “不好说……呼呼,反正托人通知了,呼……我还想问你呢,你有把握吗?” 任平仔细想了下前后关节,八九不离十,但要说百分之百,却也不敢肯定。 正举着碗发呆,突然,一道熟悉的信息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检测到隐匿签到地址:友胜拍卖行】 【获得签到奖励:乾隆御笔】 【实物交付,请注意查收】 大爷的……现在才来…… 任平心里暗骂,但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 “本来不好说,现在有了……” 正日子当天,一大早,任平就从人壬斋出去。 一旁的叶诗韵小声嘟囔: “不是说重振任氏吗,这两天连个影子都不见……难道性子又转回去了?” 任平压根没听到,叫了个滴滴,直奔拍卖现场。 这次友胜行的无限制专场,是历来排场最大的一次,连会场都选在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厅。 任平到时,只见会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大多数受邀请的藏家都已经到了。 吴氏父子站在厅口一侧,迎接众人入座。 只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吴友胜才笑脸一转,恶狠狠地瞪着儿子: “臭小子!谁让你搞这么贵的场地的!一天五万!最后要是连这点租金都收不回来,你看我不扒你的皮!” 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前两天吴醉对照名单打电话的时候,心想反正要做大场,不如干脆推倒重来。 于是把之前订的便宜的场子退了,重订了五星级酒店会议室,之前邀请的藏友也都一一告知改换地址。 只忘了通知吴友胜…… “诶?瓶子你来啦!” 一边躲避老爹的杀人眼神,吴醉一边连忙打招呼。 任平走过来向吴友胜问了好,又寒暄几句。 后者正为儿子败家的事心情不佳,只哼了一声: “小瓶子,今天看你表演了?” “哦,忘了告诉你,这次我们请的拍卖师颇有来头,拒绝任何人搭档辅助,所以计划有变,那五件东西留到最后,由你亲自主拍。” “这……好,” 任平挠了挠头: “吴叔,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小瓶子?听起来像太监。” “那叫小任子?” “……算了,您随意,我刚才看见几个人,不知道您留意没有。” 说着,指向会场前排几个大大咧咧仰坐着的身影。 “是姓康的那些人!” 吴醉一眼就认出来了,嘴角一扬:“他们来还能有什么好事,八成是捣乱来了!” “不管他们,马上开始了。” 吴友胜一扬手。 话音未落,一声轻锣。 拍卖,正式开始! 第10章 低开低走 第10章低开低走 “各位藏友!欢迎来到友胜行今春第一季无限制拍卖专场!今天,我们将为大家……” 短暂的主持过场后,拍卖会迅速进入正题。 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拍卖师,身着黑色西服,手戴白色稠丝手套,走入场中,带来的第一件藏品是一方民国私印…… 说实话,这场拍卖会实在称不上正规。 一来,友胜行不算大行,结交的藏友更多是业务爱好者,常会出现不遵守竞价规则的情况,也就是业内说的无规则竞价、“野场子”; 二来,人数过多,这也是无限制专场的一种通病: 人多,可能推高竞价; 但也可能扰乱会场,甚至鱼龙相混,私相压价。 转眼间,已过场三件藏品。 一件流拍,一件以起拍价成交,另一件也只叫了几轮,比起拍价高不过三成。 拍卖会先以一般藏品暖场,然后抛砖引玉,逐步拍出压轴藏品,抬高价格,这算是拍卖行惯例。 但今天的暖场实在是过冷了些。 任平刻意留意了下那位高挑的美女拍卖师,专业素质过硬,临场应变得体,不慌不忙,从容有序,绝不是问题所在。 也就是说…… “爸!八成是嘉乔行那些人在捣鬼!你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吗?” 吴醉首先提醒道。 吴友胜也有些察觉,往日会场上乱归乱,可是气氛热烈,高潮迭起,遇到上头的,一件东西可以叫几十轮。 今天这气氛……几乎是一潭死水! 偶有声音,也是晰晰嗦嗦、老鼠磨牙似的低语,让人好不耐烦! 可是单凭这一点,也说明不了什么。 “别急,沉住气。” “要不我进场子里打探一下?” 吴醉皱了皱眉。 “你别去,找几个伙计,” 任平插话道:“每排都去听一下,尤其是每件东西出来的时候。” 吴友胜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一晃大半个小时过去,气氛仍是一片寡淡。 这期间,十几样东西流水般拍出去,成交价却都低得惊人! 吴友胜起初还沉得住气,越到后来,禁不住脸色越发青紫。 截至目前,拍品已过半,可是成交价……还不到百万! 这要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收藏这个圈子消息流通极快,信息也相对透明。 一个拍卖行兴师动众搞专场,到头来抽成连场地、人工费都凑不齐! 以后,谁还敢把东西交给他们? 谁还会参加这种没逼格的拍卖会? 友胜行怕要在南陵市收藏界永远抬不起头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事到如今,这场拍卖会的趋势已经不是低开低走,简直是一脚踩到了深沟里,爬不出来! 吴友胜也已经断定是有人暗中捣鬼,可是……太晚了…… 有人约了同行一起砸场子,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背地里把会场上的气氛都控制住了,这种情况一旦出现,极难扭转。 最重要的是,友胜行事前完全没准备! 这就好比被人偷袭,一上手如果没接住,那就只有挨打的份! 既失先手,满盘皆输! “吴总!吴少!的确是有人做手脚!” “我们四下都仔细留意了,每次有人想举牌竞价,就会有声音传过来,说嘉乔行月底拍卖,有更好的东西,要不就是鼓动着压价,” “他们每排都有人,把大半个场子都控住了,是嘉乔的人没错!” “一共来了多少?” 没等吴醉发火,吴友胜抢先道。 “不少,除了他们自己人,有的藏主估计也被收买了,加起来——总有几十个!” “几十个?怪我们,事先都没有清对下名单……” 吴友胜语气冰到了极点: “好……好!嘉乔行这是一点同行情面都不鼓了,诡计用得光明正大!哼……山水有相逢,我看嘉乔行以后有没有密不透风的场子!” “爸!哪还管得了以后!先说眼前啊!”吴醉急道。 吴友胜闭目沉思,片刻后,缓缓摇头: “没办法,大势已去……” “妈的!我去把姓康的舌头拔喽!” 吴醉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狡黠,眼睛都红了。 这场无限制专场是他一力推动自己老爹举办的,为此,前期投入都比以往场次多得多,他深知如果这次搞砸,会给友胜行带来多大的损失。 任平伸手把他拽住: “你清醒点,这是什么场合?你想让你们友胜行彻底关门吗!” 真动起手来,任平相信,吴醉能像拎鸡子儿似的把那个康少扔出场去。 可是不行。 这是拍卖会! 会场前后是请了媒体记者的! 如果出现暴力混乱情况,就正着了对方的道儿。 到时候就不是友胜行能不能抬起头的问题,名誉扫地、被直接吊销从业许可都有可能! “臭小子,吃一堑长一智!遇事多想后果,权衡利弊!这点,你要多向小瓶子学学。” 迅速平复下心绪,吴友胜并没有责怪儿子什么,反而肃然教导起来。 的确,他这一生从无到有、纵横商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眼前困境虽然难解,但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境地。 吴醉浑身微颤,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任平放下他后,整了整衣领: “吴叔,快我上场了?” 吴友胜一愣,差点忘了和任平之间还有个交易: “你觉得还有必要吗?” “有?反正,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不是吗?” 任平笑了笑,沿着厅内侧廊,大跨步走上前台。 此时,前面所有拍品已经全部过场,总成交价:一百零九万。 堪堪过百! 如此冷场,即便是从业多年、见过不少场子的那位美女拍卖师,也不由叹息。 她知道是有人暗中捣鬼,却也无可奈何,只在临下台前,饶有意趣地看了擦肩而过的任平一眼。 “各位,本场还剩最后五件藏品,为本场压轴——” “什么压轴!一百万的场子,还有什么可压?” “今天拍的都是什么垃圾零碎?现在什么东西都能上桌了吗?你们友胜行还有没有点儿老底?” “哈哈哈哈!一百万一场!你们友胜行也算出名了,这得是破纪录了?啊?哈哈哈哈……” 眼见大局已定,此时的嘉乔行康少等人已经肆无忌惮起来。 会场四处由之前的低声细语,迅速变为大声叫嚣,仿佛是一起闻风而动。 在场的友胜行员工,包括吴醉,一个个咬牙切齿,强忍着没上去动手。 能保持心态如常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吴友胜,目观风雨,坚若磐石。 另一个则是任平。 对场中纷乱迭起的叫嚣声,他仿佛充耳不闻,自顾自拔高嗓音: “第一件!民国末期,常州徐氏刻法创始人徐素白早年作品:云山雾隐飞鸟紫砂壶刻!” “起拍价:十万!” “什么?徐氏刻法?” 纷乱中,几道惊疑声几乎同时响起,但也只是乍起乍消,几不可闻。 更多的,仍是惊讶过后的质询、不敢相信,以及演变至最后的肆意嘲笑: “十万起拍?疯了!” “一把破罐子,难道友胜行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哈哈哈哈!这个新来的拍卖师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第11章 紫砂壶刻 第11章紫砂壶刻 起拍价:十万! 这个价位是任平自己定的,吴氏父子都不知道。 对于一件紫砂壶而言,明显偏高。 关键是,在眼下这种场合,简直毫无章法可言! 要知道,拍卖会上各个拍品的起价都是跟着场上局势走的: 局势平稳的时候,可以不调或微调; 局势过热或过冷,则要大调! 像眼前这种极度冷场,居然还开出这么高的起价,难怪会招人奚落。 此时,不光是嘉乔行请来的那些人,就连普通藏友,也都在猜测友胜行应该是彻底放弃这场了,否则不可能叫出这么离谱的价格。 可是—— 突然,一个竞价牌举了起来。 就在任平话音落后不久。 这牌子的位置在前排角落,看不清竞价的是什么人。 而且即举即收,后面也没有人跟进,孤零零的,显得很不合群。 “先生别急,我还没说完,” 任平朝角落里的竞价人微笑示意,继续道: “这件藏品乃徐素白老先生存世不多的真品之一,极具收藏价值,所以和之前竞拍品不一样,每轮竞价:两万元起!” “先生,您还要竞价吗?” 没有人回应,只是在相同的位置,那面竞价牌毫不犹豫地又举起一次。 “这人疯了!什么样的紫砂壶,能值十万?” 很快,场下议论纷纷起来: “紫砂壶收藏虽然算不得特别冷门,但市面上真品不多,没有准确参考价,这人居然敢这样草率出手?” “这个好像不是一般的紫砂壶,没听刚才说是什么徐氏刻法创始人的作品吗?” “那又怎样?徐氏刻法是什么门道?你们听说过?” “没有。” “没有。” “这个竞价的太古怪了,不会是托儿?” “是了!一定是托儿!要不就是傻子!友胜行眼看场子要凉,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真是无耻!” 嘉乔行众人眼看有机可趁,立即老大一盆污水泼上来。 刚刚还有些许意动的普通藏友,闻言又静止观望。 “一件破壶,也值十万?给老子当夜壶都不要!” 冷不丁的,一句冷言冷语在场下响起,似乎是冲任平,又似乎冲刚才竞价的那位藏友。 吴醉一听就知道是姓康的,膀子掀起,正忍无可忍,随即被一旁的吴友胜按住,向台上的任平努努嘴,示意静观其变。 果然,任平丝毫没有受到场下干扰,等背景照片展示完毕之后,扬起金锤: “各位!常州徐氏刻法创始人徐素白老先生,民国末期壶刻作品:云山雾隐飞鸟紫砂壶刻!起拍价十万!两万起加价竞拍!开始!” “十万一次!”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看向前排角落,那位身份不明的藏友。 “十万两次!” 康少等人冷笑连连,似乎静等着落锤。 如果这件东西只以起拍价成交,也不过十万而已,对大局并无影响。 “十万三——” 吴氏父子屏住呼吸。 说实话,这件毫不起眼的库存藏品能卖出十万,已经远超他们预期。 可是……还远远不够啊! “慢着!十二万!” 突然,会场边缘另一角落举起竞价牌。 听话音,似乎是个女性。 “好!这位女士出价十二万!还有没有跟进?” 任平神色如常地走着流程: “十二万一次!” “十二万两次!” “十二万——” 金锤再次扬起,一切似乎也仅止于此。 “十四万!”竞价牌举起。 又是前排角落!第二次出价! “十六万!” 边缘角落毫不犹豫跟进! 全场目瞪口呆! 这还没完,没等场嘉乔行等人反应过来: “十八万!” “二十万!” “我出二十二万!” “二十四万!” 风向突变! 刚才还冷若寒冬的场子,突然热闹起来。 一浪接过一浪的喊叫声,高潮迭起,前赴后继! 关键是,喊价的已经不止之前那两位藏友,而是分布会场各处,足足有十余位之多。 就为了这样一件看着并不起眼的紫砂壶! 就算友胜行请托儿,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爸……这是怎么回事?瓶子这小子搞了什么鬼!” 目睹眼前这场面,吴醉自然又惊又喜,却又茫然一头雾水。 “这两天你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你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他就给了我一张名单,让我多请了些人。” 吴友胜略微沉吟,很快就猜到个大概,嘴角不由露出笑容: “是了,难怪他说‘要找对买家’,这些人应该就是他特意找来的,八成是一些紫砂壶收藏家,” “至于那件紫砂壶……唉,东西还是那件东西,只怪我们不识货,我猜关键应该在他说的‘徐氏刻法’这四个字上。” “可是,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抢?之前分明……” “这还不容易想吗?这些人都是突然受邀,对那件紫砂壶了解不深,不过他们应该认识先叫价的那两位,这两人身份不一般,其他人见他们出价,就有底了。” 吴氏父子低声议论的间隙,场上喊价一路推高,已经叫到了七十多万! 到后来,其他人逐渐退出,仍留下最先喊价的那两人竞争。 此时众人已经看清,前排角落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样子至少有七十多岁。 边缘角落的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神态优雅,气质不凡。 两人喊价都十分果断,似乎都对这件紫砂壶志在必得。 直到价格上到九十八万,马上破百!前排老者终于有些力不从心,举起的牌子缓缓落下,同时微微摇头。 任平会意,金锤再次扬起: “好!这位女士出价九十八万!还有没有人跟进?” “九十八万一次!” “九十八万两次!” “九十八万三次!” “——成交!” 砰的一声落锤!全场大哗! 一件小小的紫砂壶,居然拍出近百万的高价! 几乎赶上本场所有藏品的总和! 要知道,百万级的藏品,在一般民间收藏圈已经十分罕见,那些动辄千万甚至过亿的藏品,除非是顶级拍卖会、顶级收藏家才能见到。 凭此一样,“友胜行紫砂壶拍出百万高价”的新闻,已可在南陵市收藏圈风传! 至于之前的冷场,以及全场成交价两百多万仍显偏低的尴尬,则可一举扫空! “我t就不信了,这把破壶到底有什么稀罕!” 带着突如其来的不解和愤恨,此时的康少再也压抑不住,话音不由拔高,几乎传遍全场。 没等有下文,前排一个佝偻着背、略显颤颤巍巍的身影突然站起,正是刚才第一个竞价的那位老者。 这位老人家从头没有说过一个字,此时却猛地转身,灰白眉毛下,两只略显浑浊的眼睛绽放出异样精光。 手指康少: “住嘴!你算什么东西!徐老先生亡故多年,却英名仍在,你怎敢轻易诋毁他!” “我……我只是不信这东西这么值钱,” 康少一时来不及反应,只好强撑着嘴硬: “哼!我明白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友胜行请来帮场子的是不是?什么紫砂壶刻,什么徐氏刻法,蒙谁呢?” “放n的屁!” 会场后方的吴醉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好!好!竖子无知,老夫今日就教你个乖!” 老者话音微颤,显然被气得不轻,顿了好一会儿,才气色凛然道: “徐氏刻法是我国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常州留青竹刻的主要技法;” “徐氏刻法作品于上世纪90年代,就进入佳士得、苏富比拍卖,是国内最早走出国门、进入国际卖场拍卖的当代工艺品之一;” “2008年!也就是早在十几年前,徐氏作品在首都某大型拍卖场,就拍出过67万的高价!” “小子!你刚才说这件紫砂壶给你当夜壶都不配,你……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吗!” 第12章 一拍翻身! 第12章一拍翻身! 义正言辞! 中气十足! 老人家虽然有些气急败坏,但一连串的诘问仍旧气势逼人,直接把康少怼得脸色青一片红一片。 此时,有些藏友也反应过来了: “徐氏刻法?原来指的就是常州留青竹刻?” “这位已故的徐素白老先生,莫非就是竹刻大师徐秉方的祖上?” “不错!” “可是……留青竹刻,是刻竹子啊,和这件紫砂壶……” “徐氏刻法成名之前,不仅刻竹,也兼顾刻陶,此中细节早已不为人所知,但这件紫砂壶刻的技法,无论从技法、刀工,或是意境而言,都是徐氏刻法无疑。” “再加上徐素白老先生的作品原本存世不多,这件又是少之又少的紫砂壶刻,自然更加珍贵!就是徐秉方先生,也一定想要珍藏!” 老者略微气喘道,虽然话音不高,但条理清晰,言之有物。 场中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同时纷纷叹息。 徐氏作品十几年前已经拍出67万,现在再拍98万,实在算不得贵,这一场大漏,竟是凭白在眼前溜走了! 只有康少仍旧没反应过来,满脸挂着问号,四处询问: “留青竹刻是什么东西?徐秉方是谁?” 许多人不由面露鄙夷。 徐素白这三个字大家都觉陌生,那也罢了。 但徐秉方却非同小可,这可是当代国内雕刻艺术的顶尖大家之一! 连他都不知道,这位嘉乔行少主的业务能力属实一般啊…… “老先生稍安勿躁,请先坐下休息。” 眼见老者情绪激动,台上的任平开口道。 “抱歉,老夫失礼了,” 老者拱了拱手,却并未落座,而是转向一侧,面对刚刚成功竞价的那位中年女子: “敢问小姐是否姓徐?和徐秉方先生怎么称呼?” “那是家父。” 中年女子毫不掩饰道。 “哦……那难怪,得知徐氏壶刻物归原主,老夫也算无憾,” 说着向康少一指: “这位公子乃是南陵市大行嘉乔行的少主,徐小姐往后可需留意了。” “无妨,” 中年女子微微一笑: “我们徐家和嘉乔从前并无往来,之后大概也不会,反倒是友胜行这次眼力甚佳,居然能认出我爷爷的紫砂壶刻,难得难得……” 话音落地。 康少一脸懵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余众人则窃窃私语: 原来徐氏后人亲自到场! 难怪从一开始就志在必得! 嘉乔倒霉了,莫名其妙得罪了徐氏刻法的传人,以后别想代理留青竹刻的任何作品了…… “各位,本场拍卖还未结束,请大家落座!” 一声过场,原本纷乱的场面重回秩序,场下的私语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任平手握金锤,面带微笑,一副人畜无害的职业表情。 只有在微微低头的时候,目光中才流露出一丝狡黠。 刚才的竞拍环节,表面看,任平只是走走流程主持,并没有起到什么特别的作用,实则—— 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最先竞价的老者姓程,是南陵市少有的专攻壶刻、竹刻、牙刻等当代雕刻艺术的收藏爱好者。 据系统记载,这位程老先生与竹刻大师徐秉方还有不错的私交。 第二个竞价的中年女子叫徐芳年,的确是徐秉方的女儿,目前就在南陵居住。 还有刚才参与竞价的十几位藏友,有的偏爱紫砂壶,有的喜欢雕刻艺术,都或多或少与这件紫砂壶刻有关。 前两天,他和吴醉费尽心思把邀请函送到这些人手上,说白了,就是想找对买主! 提前布局!有的放矢! 让这些藏友一见紫砂壶刻,就十有八九参与竞价! 否则被嘉乔行、康少那些人这么一折腾,还真说不好是什么结果。 “第二件压轴藏品:民国缠枝莲纹太平香炉……” 有了九十八万的紫砂壶刻打底,接下来的场子很快热闹起来,接连三件藏品都以高价成交。 其中第四件,一尊清末镇宅招财八字铭文铜牛像,成交价一百一十三万! 又一件百万级藏品! 一场市级收藏圈的拍卖会,拍出两件百万级藏品,足可以登上本地报纸了! 拍卖场上有种说法,叫“一拍定乾坤”。 指的是开场时,前面拍品波澜不惊,一旦某样东西拍出高价,整场气氛都会被迅速点燃,往后的拍品竞价越来越激烈,成交额越来越高。 仿佛有一股强烈的情绪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种情况在拍卖场上并不少见,好比今日,那件紫砂壶刻绝对是关键转折。 可以说一拍翻身! 在这种氛围的调动下,哪怕是最理智的性格,也难免热血沸腾…… “老王!老夏!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喊价?不是说很多朋友都会买你们面子吗?” “康少,我们尽力了……气氛一起来,场子就被友胜控住了,现在我们也只能管住自己不举牌子……” “妈的!一群废物!” 眨眼间,全场成交总额已经突破五百万。 按行业管理抽成百分之十,就是五十万分水! 对于友胜行这样一家规模不算大的拍卖行,已经相当不易了。 嘉乔行等人原本打算借今天一场冷场,将友胜彻底击垮,没想到如今看着成交额节节攀升,无能为力。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其中最重要、也是拍价最高的那几件压轴藏品,物主就是友胜行自己! “爸,您还记不记得和瓶子的交易?后面几样东西的成交价,他可是要两成的……” 兴奋头上忽然想起来,吴醉小心翼翼道。 吴友胜自然没忘记这回事,只不过正在兴头上被儿子这么一提,难免肉疼。 “怎么?你不乐意?” “啊?乐意啊!我们关系这么铁,有什么不乐意的?” “d!吃里扒外!” 一向不苟言笑的吴友胜也不禁扯了扯嘴角。 正看台上时,忽见任平连使眼色,似乎在暗示什么。 吴醉也见到了,撇下吴友胜,连忙走上台中。 一边递了杯水,一边压低声音: “怎么?不是还有一件吗?” “废话!何家的人到了没?” 吴醉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儿。 何家人到没到他不清楚,因为根本就不认识! 随意往场下一瞅,毛都看不出来。 “这时候了还管他干嘛?你只当他到了不就行了?” “你大爷的!你到底靠不靠谱!” “别扯淡,现在也来不及了啊!” 匆匆撂下话,吴醉转身就走,留下任平一个人在台上直想骂娘。 今天在他手上拍出的成交额已有近四百万,百分之二十就是八十万,算是不少。 可是距离任氏木业工人的欠薪,还有老大一截! 他原本最后指望那本《檀州志》,可是如果何家没人来的话…… “罢了,死马当成活马医……” 微一沉吟,任平示意后台把藏品资料打在背景板上,然后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 “各位!下面是今天展示的最后一件压轴藏品:清乾隆年间地方志古籍——《檀州志》!” “起拍价:一百万!” 第13章 传说中的何氏状元 第13章传说中的何氏状元 “这本《檀州志》纂于乾隆中期四十年左右,其中记录了……” 没等众人惊叹于一百万的惊人起拍价,任平便将事先准备好的文稿念了出来。 其中大多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一段—— “何氏原起源于三晋,后广泛分布于南方诸省,檀州何氏为其中一大分支,建国后,檀州何氏举族东迁于南陵,即……南陵何氏!” “《檀州志》中有载,乾隆三十五年,何氏遗子献鸣登科状元,上嘉许,特赏赐,然途中亡故,无果……” “后考证,未知因由,疾病乎?盗亡乎?窘困乎?” “……斯人不入宗族,未娶妻室,亦无至交同年,甚憾之……” 将关于何氏状元何献鸣的记载一口气读完,任平不由得心跳加快,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场下。 一片冷寂…… 只见众人的表情有错愕,有惊讶,有匪夷所思,却唯独没有惊喜。 d! 何家人到底来了没有?哪个才是? 目光扫了一圈,没有任何疑似迹象,任平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吴醉这坑货…… 不同于前几样东西,这本《檀州志》实在太过特殊。 除了何家,对其他人而言,几乎没有什么收藏价值。 任平之所以设置这么高的起拍价,压根就没想过有什么竞价环节,直接让何家拍下了事! 说白了,这东西就是专给何家准备的! 可现在,正主儿居然没来…… 短暂冷场,任平自知无幸,叹了口气。 正要按流拍走完流程,突然—— “一百万起拍,每轮竞价多少,你倒是说啊!” 有人大声叫喊,听语气,十分不耐烦。 “是啊!快说啊!愣着干什么!” 任平一呆:“每轮竞价,五万起。” “一百零五万!” 有人毫不犹豫道。 “一百一十万!” “一百一十五万!” “一百二十!” “一百三十!” “一百四十——不!一百五十万!” 大出意料以外! 竞拍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高潮,举牌竞价者此起彼伏。 几轮过后,每轮竞价增幅已经是十万起步,而且还在节节攀高! 任平差点被惊掉下巴,一边机械地主持流程,一边大惑不解。 一旁的吴醉同样如此,张大嘴巴不知所言。 只有吴友胜反应最快,说话时都禁不住有些颤抖: “吴醉,这本书真的与何家有关?” “好像是……” 吴醉简单把这两天的事说了,包括任平让他想办法通知何家。 老吴一听就激动莫名,兴奋之下差点没忍住把儿子当场揍一顿: “臭小子!怎么不早告诉我!” “是瓶子不让我说的,书也是他发现的!” “那何家人呢?来了?” “好像没有啊,这些人怎么回事……” 吴醉感觉整个人都懵了。 “笨蛋!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吴友胜又惊又喜,罕有地耐心解释: “这些人要这本书当然没用,可是如果卖给何家,或者直接转赠,这得是多大的人情!” “何家子孙遍布政、教两界,不说南陵,就是全省都极有影响!” “这年头,谁家没有个体制内的?谁家孩子不上学?一百多万买何家的人情,你以为很贵吗!” 论人情世故,年轻人到底慢半拍! 任平也是许久后也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真蠢。 进士何家,南陵市哪个不知? 这些年,他们千方百计想要考证乾隆三十五年何氏状元的事,收藏界哪个不是早有耳闻? 这本《檀州志》并不一定要直接卖给何家,只要是想和他们有往来的,就一定想得到! 以进士何家在南陵市的巨大影响,这个人情可是价值不菲! “老王!你t在干什么!” “老夏!给我住手!” 此时,就连嘉乔行一行邀来的许多藏友都忍不住出手了。 “对不住了,康少,我儿子明年上大学,这东西怎么也得争一争!” “是啊,那可是何家!能跟他们家搭上关系,这机会怎么都不能错过!” 康少想要极力制止,却无可奈何。 是啊……那可是何家! 南陵市影响力顶尖的家族! 要不是今天存心来捣乱,自己都要忍不住举牌了! …… 南陵大学,图书室。 拍卖会如火如荼之际,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正静静坐在图书室角落,认真地查阅着什么。 这男子名叫何溯源,青年才俊。 三十岁出头年纪,已经被聘为副教授,主攻历史和人文科学。 这在陵大这座全国知名学府都极为少见。 关键是,他正是进士何家后人! 一阵轻微的手机震动声响起,何溯源合上书本,快步走出图书室: “喂,爸?” “溯源!你在陵大?” 那头传来的话音颇为急切。 “是啊,怎么了?” “奕辰星河酒店!你离那里不远是不是?马上赶过去!二十五楼,天马楼会议厅!” 何溯源一愣:“爸,到底什么事?我一会儿有课。” “还上什么课!乾隆三十五年!我檀州何氏的状元!找到凭证了!” “什么?” 震惊之余,何溯源话音传出,顿时引来一阵侧目。 然后迅速压低嗓音: “怎么会这么突然!您托的人有眉目了?” “不是!是拍卖会,我刚得到的消息!来不及多说了,你离得最近,马上赶过去!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东西拿到手!” “是,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何溯源大跨步离开会议室。 都来不及去开自己的车,校门口打了个的士就直接出发。 出租车上,他电话不停,又联络了好几个家人,才把事情问清楚,内心难抑激动。 他是进士何家新一代年轻子弟,被寄予厚望。 大学毕业后,之所以选择相关历史专业深造,并一路硕博连读,就是为了查清乾隆三十五年何氏状元的疑团。 从明末至今,檀州何氏历代进士,科科高中,从无缺漏! 只有这一年的何氏状元,因为缺乏史料,难以承续。 甚至成为何家一门的遗憾! 考证多年无果后,如今突然有了消息,怎能不兴奋? 这,可是家族大幸! “师傅,麻烦开快点!” “好嘞!小伙子这么高兴,是去接女朋友?” 的士司机随口调笑道。 何溯源勉强一笑,不置可否,但双手已经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 “两百四十万!” “两百五十万!” “两百七十万!” 奕辰星河大酒店。 转眼间,价格已经喊到近三百万! 全场藏友,近一半人参与竞价! 竞品还只是素来冷门的一本古籍! 这种场面,南陵市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激烈的竞价场面、嘶哑的喊价声带动下,任平也不由得有些气血上涌。 毕竟,如此高价,已经远超他预料。 但知觉告诉他,何家人还没来! 这,还不是结局! 注意到任平频频投递的眼神,吴友胜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已经三百万了,难道还有上涨空间? 随即迅速反应过来: “吴醉,你之前怎么托人联系的何家?” “我——” “不管了!再去想办法,一定要通知到何家人到场!” “好!” 吴醉离去后,吴友胜攥着的双拳忍不住汗水直冒。 多久了…… 自己没再这么兴奋过? 这是一次机会。 如果把握住了,不光获利丰厚,友胜行在南陵市业内也将声名鹊起! 无论实力,还是声望,都将再上一个台阶! 第14章 五百万! 第14章五百万! “何家,何家!这要命的当口,上哪儿去联系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何家!” 乘电梯迅速下到酒店大堂,吴醉不停在手机通讯录中翻找着。 明知希望渺茫,却绝不放弃! 他虽不像吴友胜想得那么长远,但也知道这次机会对友胜行来说是千载难逢! 正一团乱麻之际,突然—— 一道身影进入酒店,是个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子。 三十岁左右,身材挺拔,面目俊朗,一身休闲西服,搭配深蓝色羊毛衫,再加一件灰色风衣外套和精致的细绒长款围巾。 乍一看,满满的民国风、书卷气息。 一边瞄了眼手表,一边快步走向前台询问着什么。 此时,大堂到处都被此人的不凡气质所吸引。 吴醉灵机一动,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机挨在耳畔。 一边假意接电话,一边大声喧嚷起来: “喂!爸啊!来不及了!正拍卖呢!二十五层天马楼会议厅!” “对对!就那本书,马上成交了都,我——” 砰的一声! 前台右侧的入口打开,年轻男子在前台小姐的指引下,直接搭乘贵宾专用电梯上楼。 留下吴醉一人目瞪口呆。 尼玛…… 现在文化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好歹问老子一声啊! 匆匆又坐电梯折返回去,吴醉四下一扫,果然见那年轻男子也刚到。 正独自站在后场一侧,目光直指场中! “三百五十万!” “三百五十万!” “这位先生出价三百五十万!还有人跟吗?” 仅仅过了不到五分钟,竞价已经一路喊到了三百五十万的高度。 一个人情…… 要卖三百五十万! 连任平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场众人更是心知肚明,大家之所以疯狂竞价,目的都不是那本《檀州志》本身,而是在它背后的巨大价值。 可是再怎样。 如此高价,已经超出大多数人的承受范围! 仅有的几个还在继续抬价的,也渐渐恢复理智,彼此缓慢出价,相互试探着…… “三百六十——” “五百万!” 突然,一道话音响起,将竞价的藏友横空截断。 话音十分陌生,似乎之前并未跟过价。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且—— 五百万! 直接从现有价格跳了一大截! 这可不是常规竞价流程…… 和所有人一样,任平的目光也第一时间循声找了过去,看到那位西装革履、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子。 虽然不认识,但看这架势,心中立时就有了着落。 吴友胜反应略慢半拍,眼见儿子在身旁张牙舞爪地比划一番,很快也明白过来。 “这位先生,可是姓何?” 年轻男子点点头。 吴友胜内心一颤:“刚才,是您在喊价?” “不错,” 年轻男子从手机中翻出一张拍有“友胜行春季无限制专场拍卖”邀请函的照片,拱了拱手: “抱歉,贵行拍卖会邀请函曾托人转送家父,可惜家父一时疏忽遗忘,所以今日迟到了。” “无妨,先生请入场。” 吴友胜舒了口气,强抑内心激动,向台上任平招了招手。 任平会意: “五百万!” “这位先生出价五百万!本场最高!还有没有人跟!” “清乾隆年间地方志古籍《檀州志》!最新出价,五百万!还有没有人跟!” 鸦雀无声。 自年轻男子出现后,现场注意力焦点已经完全转移。 甚至连那五百万的高价也无暇惊叹。 “您是……何公子?” 很快,有人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何溯源! 南陵进士何家最新一代杰出子弟! 何氏宗族嫡系,现任家长亲侄! 十四岁进入陵大少年班,二十二岁博士毕业,二十九岁就任职副教授的超级天才! 南陵市多朝古都,历史悠久,各种底蕴丰厚的传统世家、豪富二代为数不少。 但即便如此,这位何公子也是其中排得上号的人物,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与之相比,嘉乔行康少之流只配称“地头蛇”! 关键是…… 近几年,进士何家头等大事,何氏状元考证一事,就以这位何公子为首主持! 眼见何溯源入场,在场许多与之有来往的藏友纷纷起身寒暄。 何溯源并不倨傲,一一点头示意,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吴醉不知从哪里顺手捎来的竞价牌高高举起,看向台中。 “五百万一次!” 任平见状毫不犹豫道。 内心已经开始默默盘算这次的抽成。 “五百万两次!” 全场仍旧一片寂静。 自何溯源喊价后,再无任何人跟进。 一来,价格已经高得离谱; 二来,他们竞拍《檀州志》的本意就是与进士何家结交。 何家人不出现还好,现在既然来了,再出手就是摆明了不给面子,已经背离他们的初衷,谁会做这种蠢事? “五百万三次!” 砰地一声! 金锤落下,任平面带微笑: “恭喜这位先生,以五百万价格竞得这本《檀州志》!” 短暂的冷场后,现场开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然后迅速变得热烈,有的更是高声恭喜,致意何溯源。 没办法,就算没了人情,但何家的面子还是要给。 何溯源紧绷了一路的神色,此时也终于松懈下来。 五百万弥补家族缺憾,在外人看来也许太过昂贵,但只有何家人明白: “进士何家”四个字承载了太多意义!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值得! “等等!何公子!您可别被他们骗了!” “这本破书……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突兀地,一道话音扰乱了现场的热烈气氛。 吴醉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在搅局。 大跨步上前,一把揪住对方衣领: “姓康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你又想捣什么乱!” 康少在大块头的吴醉面前实在不够看,脚尖都差点要离地了。 按理说,这种时候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是…… 他不甘心啊! 一场千万! 这种成交额,即便是嘉乔行也难达到!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件与进士何家关系密切、价值五百万的单品! 若是今天就这样了局,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南陵市业内,以后嘉乔行非得被友胜行压过一头不可。 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局面出现! “你是?” 此时,何溯源也不由被吸引过来,目光微缩。 “我是康敏龙!嘉乔拍卖行康敏龙!您之前联系过我的,忘了?” 康敏龙用力挣脱吴醉束缚。 何溯源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 “你说这本书是假的?” “对!何公子!您千万别信友胜行的局!之前您托我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很快就能找到!就这本破书,怎么可能值五百万?” “你找到了什么?” “我——” 何溯源眉头一凝,显然已看出对方是虚张声势。 这几年,受何家之托查证此事的各类机构和人员为数不少,几乎都没有结果。 其中也有几个不知死活的想借机诈骗。 对于这类人,他不发火,已经是极有涵养了。 “等等,何公子,你相信我!这本书一定是假的!” 康敏龙还不罢休。 “你有什么证据?” 康敏龙神情一滞,脸上冒汗。 突然间,手指任平: “是他们!是友胜行做了本假书来糊弄您!否则,几百年前的古书,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第15章 通朝文曲,进士何家! 第15章通朝文曲,进士何家! 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造假卖假,这可是收藏界大忌! 尤其是作为第三方的拍卖行,一旦落实,等于成了全行业公敌,非得被扫地出门不可! 哪怕是传言,也影响不小! 康敏龙竟敢如此当众直指? 此时,大多数人已看出他是有些气急败坏,胡乱指摘。 那本《檀州志》应该是真的,否则友胜行绝不敢冒着如此巨大风险当众拍卖,还特意请了何家人。 但他们也不点破,主要是想看友胜行如何回应。 毕竟今日一场,友胜行与嘉乔行等于是彻底撕破脸了…… 果然,吴友胜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哪怕城府再深,都差点儿要忍不住骂娘。 不过,没等他说什么,台上的任平先开口了: “这位先生说笑了,我们友胜行过场的东西,每一样都有专业鉴定公司鉴定,件件真品,绝无假货!” “哼,骗谁呢,拍卖行对所拍品不做担保,是真是伪由买主自负,你以为我不知道?” “哦,先生难道也是业内人?” 任平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废话!我嘉乔行就是——” 话到一半,忽然止住: “小子!你套我话!” 一阵哄笑声中,康敏龙不由面红耳赤: “就算这本书是真的!可也难保其中记载有误!” “乾隆三十五年科举,正史中极少有记载!单凭这本突然出现的地方志,怎就能确定状元就是那个何献鸣!” “除了这本破书,你们还有其他凭证吗!” 全场寂静。 康敏龙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把全场人都惊住了! 只不过惊讶过后,是鄙夷、嘲笑,是不堪与之为伍。 “你是在质疑我何家的先史?” 率先开口的是何溯源,只见他满脸寒霜,与之前一直保持的冷静泰然已完全不同: “我何氏先祖于乾隆三十五年状元及第,此事族中流传已久,这些年只不过独缺一份凭证。依你来看,怕是大有疑问了?”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倏然一惊,康敏龙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这本《檀州志》都是假的,其中记载自然也是假的,只不过你拿不出任何证据,对吗?” 何溯源冷哼一声。 “我——” 康敏龙哑口无言,一时连话都不会说了。 余下人纷纷摇头,内心感慨:这位嘉乔行少主,实在是—— 不堪大器! 这些年,何家费尽心力查证何氏状元一事,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他们想要的仅仅是一个凭证! 一个能让“进士何家”四个字从此再无瑕疵的凭证! 仅此而已! 古籍、碑刻、善本,等等,或者其他文物,只要这样东西有证可靠就行。 至于其中记载的是真是假,或有几分真几分假,其实并不重要,也没有人会真的去深追。 这本是众人心知肚明之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可现在,这个姓康的竟然公然宣之于口! 这不是逼得何家非得进一步考证《檀州志》中记载的史料吗? 不是脑残吗? 如此一来,无论最后考证结果如何,难道何家还会念着嘉乔行的好? 怕是不成仇家都难! 嘉乔行这位少主为了打压友胜行,竟然连自己都给搭进去了,背后的康总要是知道,怕是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孽障…… “这位先生说得不错,我何家既然得到这本古籍,其中史料自会用心考据,多谢提点了。” “何公子!在下失言!还请您不要见怪!何公子!” 自知闯下大祸,康敏龙连忙想要补救。 可惜何溯源毫不理会,转身便走。 正不可开交之际,突然—— “何公子且慢!我们友胜行有一物,恰好可作为《檀州志》之辅证,证明何氏献鸣公确为乾隆三十五年状元!” “什么?” 众人一齐大惊,望向刚刚说话的任平。 “小瓶子在搞什么鬼!这也是你们的计划?” 吴友胜一把拽住吴醉。 可惜后者同样一脸茫然,摇头不知。 “哦?还要请教。” 何溯源转过身来,神情略带讶然,看向场中。 不知怎么,眼前这位拍卖师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他不仅只是拍卖师,而是拍卖行老板,是真正掌控全场的人! 那种波澜不惊、而又山高海深的气度,很难让人想象他并非今天的主角…… 只见任平笑了笑,并没有向拍卖后台示意,而是从身前桌屉中取出一物,看起来像是书画轴。 两手一撑,缓缓打开。 同时,拧转桌前的微型全景摄像头,顿时将其全貌清晰地展示在背景板上。 呈现在背景板中央的只有四个字: 通朝文曲! 显而易见是一幅书法作品。 只不过在其下方角落中,另有一段小字书法,以及一方印章。 “赐今科檀州何氏第一名状元,进士及第,何献鸣……自强不息……” 有人轻声将那段小字书法念了出来。 任平微微一笑: “各位!乾隆三十五年,乾隆皇帝得知檀州何氏历代登科,今科再度高中,特赐御笔,‘通朝文曲’!” “下文有书‘赐今科檀州何氏第一名状元,进士及第,何献鸣’!” “这四个字,以及落款,正对应《檀州志》上所说的‘乾隆三十五年,何氏遗子献鸣登科状元,上嘉许,特赏赐’!” “由此可见,何氏献鸣公状元及第,并非孤证,乃史实无疑!” “现场就有许多专精书法藏品的藏友,乾隆墨宝也非罕见,是真是假,就请一同验证。” 说完这句,脚步一撤,站在拍卖桌右后方。 几个专精书法的藏友早已迫不及待,顾不得谦让,从友胜行员工手里接过稠丝手套、放大镜,就一窝蜂涌了上去。 其余人则还未从震惊中醒转过来。 乾隆墨宝! 怎么突然间多出这么件东西? 若佐证为实,何氏状元之事怕是要板上钉钉,再无疑问! 更重要的,是御笔上题的那四个字: 通朝文曲! 原来,早在乾隆年间,檀州何氏的声名就已上达天听! 如果说“进士何家”的名头还只是民间传诵的话。 那出自乾隆皇帝之口的这四个字,就可以说是官方认证了! 通朝文曲,进士何家! 承续古今的美名。 遍寻全国都没有几个啊! “不错!笔法无误,是乾隆帝中期的风格!” “‘自强不息印’!从前的乾隆作品中就有,放在这里也正应景!” “装裱也没问题!清中期皇帝制式!” 很快,涌上台的藏友们已经得出结论。 虽说不是专业鉴定机构,但民间藏友中眼力不俗者大有人在,况且是这么多人一起鉴定。 这幅乾隆墨宝的真实性,已经八九不离十! 现场气氛再度热烈起来,达到本场拍卖会的顶峰。 乾隆墨宝,本身就是大热藏品! 这已经不是为何家考证与否的事了。 只要是个藏友,就想争一争! 在数百道激亢热烈的目光注视下,任平再度返回拍卖桌。 然而,就在众人屏住呼吸、静等报价的时候,只见他将书轴顺手一收,然后扬起金锤。 锵! 一声轻锣! 拍卖结束! 第16章 保密协议 第16章保密协议 众人一起愣住,还以为听错了。 “等等,这就结束了?” “不是还有这件乾隆墨宝吗?起拍价多少?快说啊!” “难道它不是今天的压轴拍品?” 许多人纷纷叫嚷。 “抱歉各位,此物不在本场拍品范围,本次拍卖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光临!” “什么?没搞错?居然不拍?” “你们友胜行又搞什么花样?” “服了!今天不拍,那什么时候拍?” 叫嚷声越加激烈。 任平这一出显然有些惹了众怒。 要知道,对于这些嗜收藏如命的藏友来说,目睹一幅乾隆墨宝而不得,甚至连竞拍的机会都没有,无异于如鲠在喉! 可他仍旧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眉毛一抬,向后场递了个眼色。 吴醉立时会意,几步跨到前场: “各位!今日拍卖到此结束!承蒙各位厚爱,今日拍得的藏品会按事先指定地址按时送达,如有借款方面的问题,可与我……” 一段标准式的结场语后,场终物尽。 一众中拍的藏友随着吴醉去办理转账事宜。 其余人又议论纷纷好一阵,许久后才无奈散去。 虽然最后的乾隆墨宝没能过场,大大地遗憾,但总体而言,今天的友胜行专场已经十分精彩。 千万成交额! 友胜、嘉乔两行斗智斗法! 最惊爆的是,萦绕在进士何家身上多年的疑团,借由一本古籍,从此大白! 此事不但收藏界,在整个南陵市都会引发一场轰动…… 亲自送几个相熟的藏友出门后,吴友胜转回场中,看了任平一眼。 任平会意,将那幅乾隆墨宝妥善收起后,跟着吴友胜一起下楼,乘车离开酒店。 何溯源正想跟上,一晃眼,被康敏龙拦住: “何公子!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您千万别……” “不用说了,刚才还要多谢康公子的提醒,否则我也见不到那幅乾隆墨宝。” 毫不掩饰地面露鄙夷,何溯源哼了一声,两步跨过他,急忙追上。 …… 一路无话。 等回到友胜行、总经理办公室,已经是当日下午两点。 吴友胜从办公桌抽出笔来,麻利地写下一张一百八十万的支票,递了过去。 任平一时没接,嘴角一咧: “不好意思吴叔……” “凭自己本事赚的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吴友胜笑笑。 话虽如此说,但还是禁不住肉疼。 d……一百八十万! 老子刚入行的时候,钱可没这么好挣! 任平熟知吴氏父子性情,见吴友胜脸上的笑不住抽动,跟脑梗了似的,就知道老家伙这时的心情有多纠结。 不过没办法,这笔钱他实在是急需。 况且,就事论事,没有自己的布局,就那几样东西,放在一般场子里连五万块都拍不到! 这钱挣得倒也心安。 “对了吴叔,有件事得拜托你,关于那件乾隆墨宝——” “我正想问你,你是从哪儿淘来的?” 吴友胜抢道。 乾隆墨宝这种东西,别说那些藏友,当时可是把他也吓了一跳。 任平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老吴何等聪明,见他神情,立时闭口不问。 反正这小子今天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人惊掉下巴,再多这一件,也不算什么。 或许是他老子任俊楠留下的…… “你想说什么?” “关于这件乾隆墨宝实际在我手上的事,请您暂时保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哦?为什么?你不是急缺钱吗?这种东西一旦出手,可不是一般价,就算救不了任氏木业,也够你下半辈子富足了。” “这东西我另有他用……总而言之,希望吴叔成全,就当这件东西暂时是在友胜行。” “如果您嫌麻烦的话……” “那倒不是,不过消息传出去,多几个人、多几通电话来聒噪罢了。” 吴友胜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就听电话铃声响起,按下后传来前台女秘书的话音: “吴总,有位何先生找您,好像有急事,我没拦住……” “嗯,知道了。” 吴友胜挂断电话,与任平相视一笑: 看,这就来了! 五分钟后,任平推门离开,刚好与何溯源擦肩而过。 后者似乎对他印象颇深,不禁侧头多看了几眼,然后才定定神,走了进去。 “何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对不住,对不住!” 吴友胜早已起身迎接。 倒不是假意,像何家这种门楣家第,全南陵就没有几个不想结交的。 “叫我溯源。” 吴友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书香世家,不喜欢这种“公子”这种江湖气息的称谓,也不奇怪。 “何……教授,” 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叫法,吴友胜邀对方坐下,笑了笑: “亲自前来,可是对那本《檀州志》有什么疑问?” “没有,友胜行帮忙找到这本古籍,证明我先祖献鸣公的科名,何家上下感激不尽!” 何溯源起身微微鞠躬。 “不敢当,不敢当。” “此行冒昧打扰,是为了刚刚那件乾隆御笔。请问吴总,此物原主是谁?” 吴友胜眼神微眯,对方如此开门见山,他倒也不好摆出商场上那套迷魂阵来对付,否则倒显得掉价。 “抱歉,有保密协议,我们不便透露原主的身份。” “那何时拍卖?” “目前原主只是寄存,有协议权,一年内任意时间,原主都可以收回,或要求拍卖,所以……” 何溯源眉头一皱: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吴友胜摇摇头,满脸肃然: “抱歉,友胜行虽小,但既在业内混,有些事是必须要坚守的,否则是对不起物主。” “何教授是见过大世面的,一定也知道行有行规这个道理。” “……这样,一旦有拍卖的消息,友胜行第一时间通知何家,如何?” 何溯源不置可否。 他对拍卖行业了解不深,一时倒也说不出什么不好。 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轻轻抿着口中的茶杯,似乎在沉吟着什么。 片刻后,终于点点头: “也罢,我就等吴总的消息,” “不过,有件事请吴总帮忙,烦请转告那位原主,如果有意出手,可直接与何家接洽,我何家一定给他满意的价位。” “事成之后,友胜行也会收到按拍卖成交惯例获得的抽成,我何家支付。” “怎样?这样总不违反你们的行规?” 一开口就给出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吴友胜不禁感叹: 到底是大户人家,虽不涉商,但数百年书香世家的积淀,其财力仍不是普通人可想象的。 乾隆墨宝固然珍贵,但他丝毫不怀疑,以其对檀州何氏的特殊价值,只要任平想出手,东西一定是何家的! 简单达成约定,又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何溯源便匆匆离开。 这几个小时,家里人询问不断。 虽然还不知道乾隆墨宝的事,不过,单单《檀州志》这本古籍,也足以让全族高兴了。 吴友胜则不由长舒一口气。 今日之事惊心动魄,又透着几分古怪,不过到底是大获成功,还结识了何家。 唯一想不通的是,任平居然不愿意出手那幅乾隆墨宝。 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17章 车祸 第17章车祸 【乾隆墨宝——通朝文曲】 【类型:帝王书法】 【年代:清乾隆】 【文明点:5点】 【注:1文明点约价值本年代货币200万元】 离开友胜行,任平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 一百八十万支票,加上沈以诚已经到账的五十多万补偿,任氏木业的工人欠薪应该差不多够了。 下一步,就是让叶诗韵去联系那些老匠人,尽快复工。 如果顺利的话,滞存在库房和各大卖场的那些家具,也可以着手收回了…… 这些计划已经在任平心中谋算了很长时间,所以并没有继续深想。 反而是经过这几天,让他对系统的认知进一步完善。 第一次在人壬斋,检测到明泉小天龙,赠送齐六字刀; 第二次在友胜拍卖行,检测到《檀州志》,赠送乾隆墨宝; 似乎系统每次的签到奖励,都和发现的文物有关,价值则高低不定…… 例如这件乾隆墨宝,估价是一千万,已经远超齐六字刀。 如果卖给何家,只怕还不止。 只可惜,和那枚齐六字刀一样,这样东西他也另有用处,绝不会一卖了之。 【累计文明点:145点】 【是否兑换?】 正当任平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系统再次冒出提示。 文明点,即系统对所有文物价值的一种估算体系,和货币类似。 这种体系任平还没有完全摸清,不过大致和市价相当: 明泉小天龙,6点;齐六字刀,1点;乾隆墨宝,5点。 剩下的《檀州志》有些特殊,只有卖给进士何家,才值500万,25点,所以最初评估的时候是未知。 不过,这个兑换的提示还是第一次出现。 没等任平疑问,很快,脑海里已经闪烁出一片绚丽的光影。 那是一座极高耸巍峨的建筑,气势磅礴,让人高山仰止—— 人类历史文明馆! 也就是系统本身的虚拟影像! 文明馆共分三层,意念扫视之下: 【第一层,人类历史文物、古董珍藏;】 其中的各种文物影像栩栩如生,浩瀚无边; 【第二层,非物质文化传承;】 以类似视频的方式,记录了各种非物质文明,如书法、匠作、雕刻、刺绣等等…… 【第三层:未来文明!】 相比前两层,这层的影像资料几乎没有,而是一段段简略的文字介绍: 【古武文明,起始兑换点数:5点】 【新兴能源科技,起始兑换点数:2点】 【未来中医药剂文明,兑换点数:10点起……】 一个个陌生名词身后,紧跟着的,是需要兑换的点数。 也就是说,这些文明点是可以消耗的,用来获取未来文明! 任平心情激荡,全没注意到身边人事。 突然,一阵沉闷的车轮声传来。 任平一惊,本能地向后一闪。 轰隆隆! 一辆装载着建筑垃圾的十二轮大货车急速驶过,喀喇一声,将路边的一棵行道树直接撞断。 任平后退时重心不稳,加上被高速行驶形成的气压一带,情不自禁地摔倒在右侧路边。 右手肘鲜血淋漓! “好险……” 一边心有余悸,感叹自己死里逃生,任平一边连忙爬起来,本能地想要逃离事发地。 可是…… 不对! 一般车祸突发,司机就算来不及避让,也会本能地刹车制动,所以事故现场最显眼的通常就是长长的刹车痕迹。 可刚才那辆大货车撞来的时候,没有鸣笛!没有减速! 甚至没有停车查看是否有人受伤! 撞断行道树后,直接笔直离去! 这次事故…… 绝不只是因为自己不小心! 刚刚还满是侥幸的内心,立时被团团疑云和惊怒所塞满。 任平看了眼右手肘处的伤口,眉头微微皱起,目光追随那辆只剩背影的大货车,渐行渐远…… …… “瓶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让我看看!伤哪儿了?” 半小时后,收到消息的吴氏父子匆匆赶到社区卫生所。 一进门,就见到右胳膊正在上药包扎的任平。 吴醉上下打量了几遍,确认只是轻伤,这才松了口气: “d!吓死老子了!那个不长眼的司机呢?在哪儿?” “小声点儿,人早跑了。” “跑了?”吴醉一愣。 吴友胜看出事情不寻常,连忙使眼色示意吴醉闭嘴。 等护士包扎完离开,才眉头一皱: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自己不小心?” 任平点点头,把刚才事情简单说了。 吴氏父子一听,都是吓一大跳: 看情形不像车祸,简直是谋杀! 谁这么大胆子? “我靠……是姓康的?老子去找他问问清楚!” 吴醉脑子转得快,第一时间就想到康敏龙。 联系今天发生的事,确实有可能,话没说完,就跑了出去。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许久后,吴友胜皱了皱眉: “只怕不对,你觉得呢?” 说着看了任平一眼。 任平点点头。 这件事应该跟嘉乔行无关。 其一,早上拍卖会才结束,下午就安排报复,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况且任平从头到尾展现的都是一个工具人的角色,康敏龙没可能猜到是他在背后主持大局。 其二,犯不上。 友胜、嘉乔,说白了不过是商业竞争,还没闹到要不共戴天的地步…… “既然您知道不是,还让酒鬼去找那个康少?” “给他找些麻烦也是好的,不然,别人还真以为我姓吴的是个没脾气的木头人。” 吴友胜笑了笑,随手往嘴里塞了颗槟榔。 任平立即领会: 嘉乔行这次的行事,太霸道! 完全是一副用势强压,把友胜行直接打死的节奏! 商场上难免相互竞争,但像今天这种摆在明面上、丝毫不留余地的手段,还是极为少见。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这次事后,友胜行若是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会让人小看。 至于出手轻重…… 吴醉这小子外粗内细,不会太出格,姓康的做贼心虚,也不敢声张。 吴友胜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默许儿子去敲打对方。 “不说这个了,还是说你,今天这事儿非同一般,可不能装傻糊弄过去。你自己想想,有什么仇人?” 任平摇摇头。 “那债主呢?你老子任氏木业那摊子事?” “应该也不是。” 吴友胜盯着任平脸色细看,见他一副隐含怒火的模样,不由眉尖微耸: “这么说,你心里已经有疑影儿了?” 任平不置可否: “吴叔,您认识的人多,门路广,我想请您帮我打听点事儿。” “说。” “南陵家装业,尚龙装饰,眼下是谁在做主?” 吴友胜眼神微眯,关于尚龙装饰和任氏木业的敌对关系,他在商场上也听过一些,不过知道得不多。 听任平这么一提起,顿时猜到了什么。 “好,我在家装业也有些人脉,过几天给你消息。” “谢谢吴叔。” 第18章 幕后黑手 第18章幕后黑手 “任平!这是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快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臭小子!不是说去卖东西吗?怎么一连几天不见人影儿?还说让我再留半年,你糊弄本小姐呢?” 开车送任平回人壬斋后,吴友胜很快走了。 只留下任平独自承受叶诗韵的嘘寒问暖,以及雷霆怒火。 任平猜到她这两天会生闷气,索性等一股脑发泄完了,才笑了笑,把那张支票递过去。 “一百八十万?” 叶诗韵一见数额,就有些懵了。 “不错,加上以诚轩的几十万补偿,这第一步应该快完成了?” 任平说的,是指重振任氏木业的“第一步”,即偿还工人欠薪。 这意见,还是当时叶诗韵提的。 不过她无论如何想不到,才过去三天,这两百多万居然真的筹齐了! “你怎么做到的?就之前那两样东西,能卖这么多?” “不是,那两样东西没卖成,倒是帮别人卖了几件。” 任平没头没脑道,也没多解释。 倒是把刚才的车祸事故详细说了一遍。 叶诗韵一听就不由心惊胆战,随即迅速联想到什么: “尚龙装饰?” “你也猜到了?” 任平神色波澜不惊。 他信任叶诗韵不是外人,所以没有藏着掖着。 而事实也证明,两人的猜测确是不谋而合。 “这还用猜?谁欲对你任家除之而后快,你不知道?” 叶诗韵冷哼一声: “你才刚想重拾你老子的摊子,人家就找上门来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任平沉吟不语。 这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以前的任氏木业是尚龙装饰生意场上的大敌,那也罢了。 现在的任家,除了人壬斋,几乎一无所有,根本对尚龙装饰不构成威胁。 他们为什么还要甘冒人命官司的风险…… “韵姐,尚龙现在还是刘元泓在管吗?” “不是了,是他儿子,刘师棠。” “刘师棠?” “嗯,不过这是任氏倒闭之后的事了,” 叶诗韵眉头微皱: “听说这位刘少总年纪不大,为人也很雅致,是个翩翩君子,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何以见得?” “不知道,直觉……你不要太天真啊,生意场上是容不得什么君子的,历来纵横商界不倒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真小人,另一种是——” “伪君子?” “笑面虎!” 叶诗韵瞪了他一眼。 任平哈哈一笑: “你这么说,好像把我老子也骂了?” “不,不包括你老子,所以他最后倒了。” 叶诗韵饶有深意地瞟了任平一眼,似无意,似警醒。 然后就若无其事地伸了伸懒腰,夕阳映照下,勾勒出一幅清纯可爱、又略带诱惑的曲线,故作懒懒道: “收拾东西,去帮你联络那些工人,唉……打工人啊……” 任平心中五味杂陈,许久后,感激地看了叶诗韵一眼。 父亲因为一时大意,被小人暗害,但现在的他,拥有着系统强行灌输的千百种人生阅历,可谓冷暖遍尝。 所以,不会了…… …… 夕阳西下,南陵市城东。 一座三百米高、标志性、超高级写字楼的顶层公寓中,一个身材削瘦的年轻人正含胸拔背,泼墨挥毫。 晶莹碧绿的笔杆下,一幅气势磅礴的大字书法酝酿而生。 这人不过三十岁左右年纪,比任平大不了几岁。 然而,那种极度内敛、仿佛滴水不漏的冰冷气质,却仿佛是数十年久经沧桑才能锤炼而成。 也许是过于冷酷之过,原本英俊的面孔都夹杂着一丝阴柔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寒意森森。 极度简单的陈设,显示这位公寓主人性格冷僻,不喜热闹。 所以,门外轻微的叩门声响了许久后,另一名秘书模样的西装男子才缓缓进入,步履间不敢发出一丝多余声响。 “棠少,事情没成。” 秘书压低话音。 “怎么回事?” “那小子运气好,躲过了,只受了点轻伤。” “不过棠少放心,事发路段是严格挑选过的,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司机也没问题,绝对信得过。” “哦。” 年轻男子轻轻应承了一句,手中笔墨不见停滞,显然并没有因此扰乱心绪。 秘书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强行忍住。 直到片刻后,字尽墨干,毛笔归架。 年轻男子抻起宣纸,面露得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似乎心情不错。 那秘书才连忙见缝插针: “棠少,上次的事情查清楚了,那小子有一套古钱币,叫什么小天龙,被泰禾集团的田闵如看中,有泰禾担保,才暂时挡住那些债主。” “而且,下个月田秉泰的寿宴也会参加,大概……他搭上了田家这条线。” “这些你之前已经说过了。” 年轻男子淡淡道。 “是!” 秘书一惊,额头立即冒出些许冷汗: “之前您吩咐我的事也办妥了,我联系了市博物馆的一位专家,主攻古钱币研究的,到时候在田家寿宴上,一定能压住那姓任的小子。” “好,有时间帮我约见这位专家,我要万无一失。” “明白。” 秘书轻舒了一口气: “那……最近还要人继续动手吗?” “不用了,一招不使两次,别人已经有防备了,” 年轻男子面不改色,将手中宣纸轻轻放回桌面,右手虚拿着笔势,旁若无人地上下舞动。 许久后,才轻声道: “换个招数。” 秘书点点头,不敢再打扰年轻男子,缓缓后退,离开房间。 只在转身的刹那,看清桌面上浓墨重笔的四个大字: 斩草除根! …… 三天后,叶诗韵收拾行装,前往南陵市近郊及临近各市。 她此行的任务就是补还欠薪,并联络从前任氏木业的一众工匠,准备复工。 临行前,千叮万嘱,一定小心在意尚龙装饰的黑手。 任平满口答应。 这两天,吴氏父子那边传来不少消息。 首先,吴醉找机会把康敏龙狠揍了一顿,后者自认倒霉,不过对车祸事故一事满口否认。 这也在意料之中,谋杀这种罪名,打死他,也不敢随意揽在自己头上。 其次,吴友胜通过各路人脉,终于打听到一些关于刘师棠的消息。 这位刘少总是近半年才开始执掌尚龙的,业内传闻极少。 流传最广的居然是他酷爱书法,尤其喜欢清末名臣左宗棠的“左体大字”,据说其名字“师棠”,也是由此而起。 除此以外,就只有少数人对他的寥寥评语: 行事狠辣,城府极深。 与叶诗韵的猜测高度一致…… 敌暗我明,任平自觉处境不妙。 上次车祸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只能凭空猜测。 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与其白费力气,去打听假想敌,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只要掌握主动,对方再狠,也只有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找沈总。” “沈总?” “不错,沈以诚沈总,请他帮忙鉴定样东西。” 任平笑了笑。 一抬头,看到头顶处三个古色古香的草字: 以诚轩! 第19章 鉴之以诚! 第19章鉴之以诚! “任平?真的是你!” “沈总不会不记得我了?” “哈哈!怎么会?就算不记得你,可是你手里那枚齐六字刀,我一定不会忘!”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个气质从容、神态干练的中年男子,从里间迎出。 一见任平,不由面露喜色。 这人正是以诚轩老板,不久前才和任平见过的:沈以诚! 当日,虽然因为一些小事有过嫌隙,但双方都不是小气之人,非但没有结怨,反而借机成了朋友。 任平深觉沈以诚为人光明磊落,值得深交。 沈以诚对任平年纪轻轻、却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也十分欣赏。 更重要的是,这年轻人收藏底蕴之深厚,令人惊奇! 单单是那两件古钱币…… “对了,有件事顺便告诉你,你那套明泉小天龙已经被田总带去首都鉴定,估计很快就有结果。” “首都?” 任平一愣,眼前立时浮现出一副精致绝伦、却又略带高冷的美丽面孔。 他倒没想到那田闵如如此郑重其事。 “当然,你那套古钱级别之高,非同小可!” 沈以诚一边请任平随意参观,一边压低话音: “以我所知,田总去首都有几日了,虽然还未定论,但已很接近。” “仅凭这条,这几天,南陵市古泉界已经闹了个天翻地覆!” “现在,不少人都在盯着你呢!” “盯着我?那套东西十有八九已经不是我的了,他们只是盯着真假定论?” 任平慢条斯理地环顾着四周。 只见以诚轩外头看着小,内里陈设却十分不俗,有那么点财不外露的意思,不愧是南陵市有名的鉴定机构。 他此行目的有二。 一是致谢,那五十多万虽说是赔偿,但毕竟解了自己燃眉之急,理当有所表示; 二是鉴定; 那幅乾隆墨宝要发挥用处,还是需要个正式的鉴定书才行。 而且不同于明泉小天龙闹得众所周知,这件东西的归属,至今可仍是保密阶段! 似乎也看出任平另有意图,简单寒暄几句后,沈以诚便将他请入里间会议室,同时屏退左右。 任平笑了笑,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书轴从背包内取了出来。 “什么?这东西……居然是你的?” 很快,打开书轴后的沈以诚便吓了一跳。 在收藏界摸爬滚打几十年,前几日友胜行拍卖会上发生的事,当然也没有逃过他的耳目。 事实上,最近几天,除了那套明泉小天龙的鉴定消息,南陵市收藏界另外一件大事,就是这幅乾隆墨宝! 几乎所有人都在到处打听它的原主,想要跳过拍卖行,私下转藏。 何家更是放出话来,不惜一切代价,志在必得! 毕竟—— 通朝文曲,进士何家! 这八个字如果能连起来,其意义还要远胜那本《檀州志》! 不到半个月,南陵收藏界两件大新闻,全都与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关,而且是直接关联。 一时间,沈以诚看向任平的眼神都变了。 “别发呆啊沈总,可以鉴定吗?” 轻轻敲了敲茶几,任平笑道。 沈以诚如梦初醒: “当然可以,请稍等。” 说着,起身出门去了。 大概十分钟左右,再回来时,身后已跟了几个鉴定师。 年纪不一,有男有女,足有七八位之多。 没等任平开口,沈以诚便拱了拱手: “放心,这几位都是我以诚轩专聘的高级鉴定师,懂规矩,也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不是张严那种人可以比的。” 任平点点头,没再多说。 书画乃文物大类,以诚轩这几位鉴定师又是专精,胸中丘壑着实不少。 所以,所谓鉴定,不过是走个流程。 很快,结果便出来了。 这幅“通朝文曲”在存世书法中算不得精品,至多只算中上之作,但确是乾隆御笔无疑。 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它对进士何家的巨大意义,所以起步估价: 千万! 出具鉴定书后,沈以诚再次对几位鉴定师郑重叮嘱,不得泄露任何消息。 他明白,任平之所以找以诚轩鉴定,原因无外乎两个字—— 信任! 这恰是收藏鉴定这一行最值钱的东西。 这几日,友胜行口风极紧,任凭什么人打听,都不漏一点消息。 表面看不近人情,实则无形中在业内树立起了威望。 既然友胜行做得到,以诚轩也绝不能坏了行规!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正事已了,任平起身告辞。 沈以诚茫然出了会儿神,然后才猛地惊醒,热情相留,似乎有什么事。 事实上,任平刚来时就有所察觉,整个以诚轩上下一片忙碌,洗扫归整,一副迎接贵客的模样。 如此郑重,对方显然来头不小。 “鉴之以诚?这是沈总的手笔?” 既然对方不点破,任平也不心急,索性鉴赏起挂在墙上的书法。 这四个字原是沈家祖训,上次被任平无意说出,倒提醒了沈以诚,干脆亲自挥毫,挂在显眼处,以作宣传。 沈以诚闻言谦逊了几句,仍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十几分钟后,一个前台小姐匆忙敲门进来: “沈总,来了!” 沈以诚精神一振,这才和任平低声耳语了几句,整装迎接。 任平跟在身后,信步返回公司大厅。 没多时,就见沈以诚从电梯口迎进一批人。 这些人为数不少,足有十几个,为首的是个身材不高的老者,一身古唐装,面露笑意,神态亲和。 剩下的男女老少不一,看来却都满脸严肃。 “辛馆长!有失远迎,请勿见怪。” 从沈以诚口中,任平得知这位老者名叫辛然,现任市博物馆副馆长,在南陵市业内颇有影响。 至于此行的目的,沈以诚也不大清楚,只听对方说是帮忙鉴定什么文物,总之关系不小。 只是…… 以任平的所见来看,这行人中,除了那位辛馆长之外。 其余人大多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似乎觉得此行来以诚轩并无必要,满脸不屑。 果然,照例场面寒暄过后,人群中突兀地传出一声冷笑: “鉴之以诚?鉴定文物讲究的是专业,光有诚心可不够!” 说话的是辛然身旁另一位老者,身穿旧式中山装,年逾古稀,须发皆白,光看神情都是一副不好打交道的样子。 沈以诚一愣。 没等回话,辛然也留意到挂在墙上的那四个字,连忙打个圆场: “这是沈总的书法?好笔力,好章法!” “辛馆长见笑了。” “不知其中内涵指的是?” “哦,这是祖上遗训,晚辈拙作。‘以诚’两个字倒也不仅指诚心,还有诚实,取绝不狡诈欺瞒之意。” “哼!自说自话!” 那中山装老者又哼了一声。 只是沈以诚涵养功夫极好,全当没听见。 当下,若无其事地将一行人请到会议室,分宾主落座。 任平就坐在主位一侧,那批人只当他是以诚轩员工,也没怎么留意。 “沈总,此番是有件事想请贵公司帮忙,来得仓促,还请勿怪,” 短暂的尴尬气氛后,辛然拱了拱手。 沈以诚连忙起身还礼。 “事关重大,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我这里有几件留洋文物,想请沈总掌掌眼。” “留洋文物?” 沈以诚和任平都是一惊。 第20章 留洋文物 第20章留洋文物 近年来,留洋文物,一直是社会热点议题。 有些文物因涉及重要历史意义,也一直是相关部门致力追索归国的目标。 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幸碰到。 眼见沈以诚、任平脸上的异样神采,辛然不由苦笑一声: “不过,情况有些特殊,这次掌眼没有实物,只有一张图片。” “什么?” “小宁,你来说。” 辛然向身旁一位年轻女子摆摆手。 后者会意,将事先准备好的事件资料投放到会议厅显示屏上,顿了顿: “两个月前,南陵城郊一处近代考古遗址,出土了一件异国文物,经鉴定,属于我们邻国东洋,” “这件文物颇具价值,因当时考古现场就有一位东洋国学者在场,无法隐瞒,消息就传了出去,” “后在其政、学两界合力推动下,我方同意将这件文物无偿归还,但有个条件,东洋国需同时归还一件我国文物,且价值须得相当。” 话说到这里,沈以诚双眉一轩。 这件事之前就在南陵文物圈流传过,影响不小,他显然也印象颇深: “怎么?他们不同意?” “不,同意了,而且主动提出,划定一批一定价值范围内的文物,由我方自行挑选,” 被叫做小宁的年轻女子眉头皱了皱: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东洋国划定的几件文物资料极少,按他们的说法,都是国宝级别,从未展出,更严禁流出国门,” “所以,在正式交换前,他们只提供一张图片作参考,没有实物,当然更不能让我们鉴定,只有在确认选定文物后,才会派专机送达。” “只有图片?那我们怎能确认文物是真的?” 沈以诚追问道。 “东洋国保证,所有待选文物都是真品。” “可是……这条件也太苛刻了,仅凭一张图就让我们挑选,简直毫无诚意啊……” 收藏界掌眼过手,历来讲究面对面、见到实物,这是必要条件,从没听说仅凭一张图就要人下定论的。 更何况是两国交换文物这种重大事件! 不单沈以诚,任何业内人听到这种怪谈,不感到匪夷所思才怪。 “东洋人表面谦虚,实则张狂,最喜欢搞这种自作聪明的事,倒也不新鲜。” 冷不丁的,一旁任平冒出这么一句。 顿时,对面十几人齐齐瞪了他一眼。 虽然他们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东洋国这件事做得实在太张狂,人人心里都有气! 但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国内一方已颇为被动。 一方面,之前已同意交换文物,现在反悔,舆论上难占上风; 无论对方抛出怎样的难题,都得接着。 另一方面,虽然业内从未有看图鉴宝的先例,但既然对方保证真品,选择范围内的文物差异就仅在价值多少而已。 说白了,就是考眼力。 一旦不接这个茬,等于自认不济,无论如何也先输了对方一头。 在座的都是业内老手,此中关节早已想通。 沈以诚略一沉吟,也即明了。 但同样苦无善策。 这可是涉及国家颜面的事,一旦挑选的文物有误,或与送出的文物价值不对等,那就难办了…… 气氛一时僵住。 许久后,辛然叹了口气: “沈总不必太为难,这件事无论如何,以诚轩只是出力,绝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为了这件事,上头很是头痛,特意指示我们除了馆内学者专家外,不妨听听民间的意见,” “所以我们也找了市场上很多相关的拍卖行、鉴定公司等等,多方参考,” “以诚轩是其中之一,但不是唯一,你明白吗?” 沈以诚点点头。 “我有个疑问,还请辛馆长勿怪,” “据我所知,这件事前期的考古发现、对外接洽等事宜,似乎都是江宁省博物馆负责,怎么现在反而……” “是省馆特意安排的,” 辛然笑了笑道: “因为负责提供我国留洋文物的,是东洋国某城市的一个文物研究所,论级别,与南陵市相当,所以省馆不宜亲自出面,” “不过事情的重要性还是摆在这里,省馆虽不出面,但还是派了专家全程指导,以求万无一失。” 说着,指了指身旁左侧。 沈以诚一看,就是刚才出言挑衅的那个中山装老者,只好勉强一笑。 话说到这份上,已不用细究。 沈以诚当即出门,去联系以诚轩下属所有鉴定师。 因为待挑选文物都是瓷器一类,所以必须是专精此项的,联系起来颇费时间。 趁这空挡,市博物馆一方也把东洋国提供的那张图放了出来。 一眼看去,林林总总,不下数十件瓷器。 有青花、有斗彩、有珐琅,大小形制也五花八门,各不相同,十分炫目。 但不知是对方故意为之,还是条件所限,图片某些角落的像素颇为劣质,有的甚至称得上模糊。 任平心念一动,走上前去仔细查看。 过了少许,不由指着左下角、一个被图片边际拦中斩断的瓷器: “这个位置是图片不小心截掉,还是本来就是这样?” 无人回应。 从头到尾,那十几人都没把他看在眼里。 只有辛然面子上过不去,向身旁小宁瞟了一眼。 那小宁倒觉得很不好意思,走过来压低声音: “图片发过来就是这样,我们没动过,而且市馆的专家们都仔细考证了,现在待定的文物是另一个,跟这件没关系。” “那你们还要找人参考?” “呃……” 小宁一时无言以对。 任平也不再多问,冷笑一声,向眼前众人扫视一圈,便落座了。 一小时后,所有联系的人终于到齐,足有二十余位,有的是接到电话匆匆赶来,听说有幸参与留洋文物鉴定,都有些兴奋。 沈以诚这次也算豁出全力了。 虽说不用负责,但事情成败一旦尘埃落定,必定产生极大影响力,也必将波及以诚轩的名声。 所以……绝不能大意! “请,各位。” 又将事情原委简要叙述一遍,沈以诚郑重其事地一摆手。 立时,二十位瓷器鉴定师一窝蜂涌入,在那张全屏放大的图片面前仔细观摩起来。 东洋国此番事情确实做得滴水不漏,至少表面上看,这几十件瓷器都称得上佳品,有的更是许多藏家梦寐以求而不得的珍宝。 贼就贼在,各瓷器间价值估量难以定论,要说从中挑一件出类拔萃的,实在不易。 “雍正年间,斗彩洞石花蝶纹盘!品相极佳!” “明成化,青花天马纹卧足碗,市价两千多万!一定以这件为最!” “不不不,你看这尊观音像,青花缠枝莲釉,红灵芝石榴花纹,和去年首都拍卖的那件极像,也是两千多万!” “还有这件……” 很快,二十余位鉴定师纷纷攘攘。 有的独自惊叹膜拜,有的成群吵成一团,都认定自己挑选的瓷器最为名贵。 气氛极为热烈。 然而,自打他们进来,市博物馆那些人就满脸不屑,似乎早料到这种“乡巴佬进城”的场景。 这些人都是南陵市业内成名的专家,看不上一般鉴定师也在所难免。 其中自然以那位中山装老者为首。 只见他神情狰狞,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群睁眼瞎!这件事要指望你们,那真是要完蛋大吉!” 第21章 看图识宝 第21章看图识宝 “什么斗彩碟纹盘!什么卧足碗、观音像!” “一张图片,连全貌都看不清,你们就连雍正、成化这些年制都看出来了?全都是自行脑补!” “就算如你们所说,你们可知道这次我国归还东洋的文物价值多少?” “——1亿!” “你们就拿这些一两千万的东西来换?东洋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一阵连珠炮般,中山装老者嘴下毫不留情,直接将在场所有鉴定师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完,怒气未消,直接转向身旁的辛然: “辛馆长!我早就说过!这件事实在没必要让外人掺和,徒增笑料!” “你也看到了,这些所谓的鉴定师是什么眼光?平日里帮人掌眼定价抽分水可以,正经时候一概派不上用场!” “哼,商人谋私利也就罢了,论学术研究……一文不值!” 气氛骤然冷下来,让人如坠冰窟。 中山装老者这番话确是字字如刃,丝毫不顾他人颜面。 尤其是沈以诚,所谓“商人谋私利”云云,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 他涵养再好,这时也不由满脸黑云,若不是顾着辛然在场,早就反唇相讥了。 “这位老先生尊姓大名,还未请教?” 此时,有几个鉴定师忍不住了,语气略带讥讽。 毕竟,他们不为自己,也得看沈以诚脸色。 中山装老者哼了一声: “老朽姓胡,胡一堂!” “什么?胡一堂?” “您是胡一堂老先生?” 话音未落,一片惊呼。 不单是那些鉴定师,连沈以诚脸色也变了,满腔怒火,瞬间化为乌有,转而变为无可奈何的气馁和沮丧。 胡一堂! 江宁省文物界为数不多的泰山北斗级人物,尤其精于瓷器鉴赏研究。 据说这位胡老先生阅历极丰,年轻时,长期鉴别各类传统名瓷,单单在四大瓷都就耗费了二十年心血。 后来在国家博物馆、文物局、以及各类考古研究现场,都受邀做过鉴定。 退休前曾供职于江宁省博物馆,同时兼任全国传统瓷器文化研究协会名誉委员等等。 总而言之,荣誉等身! 在整个江宁,说到鉴赏瓷器,他论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万万没想到,为这事,市博物馆连此人都请来了。 可是……既然如此,还找以诚轩干什么? “请问胡老先生,您选定的是哪一件?”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沈以诚恭恭敬敬地向胡一堂拱了拱手。 “这件!清乾隆,洋彩红地锦上添花冬青玲珑夹层瓶!” 胡一堂毫不犹豫,指着图片右后方一件红绿相间的镂空花瓶道。 这位胡老先生直到此时仍未平复情绪,须发皆张。 一边喘气,一边又大声斥责: “你们也不想想,东洋人哪有那么好心?像你们指的那些,都放在图片正中,色彩清晰,好让你们挑选?” “只有被故意放在角落里的,才是他们预备的,真正的好东西!” “可是,一样是看图片,为何您……” “为何我就这么肯定是吗?” 胡一堂早猜到沈以诚要问什么,不由冷冷瞟了他一眼: “老朽今天就教你个乖,鉴定瓷器,凭的不只是眼力,还有史料!” “这件乾隆洋彩夹层瓶,在近代书籍中就有载,民国时期辗转流落东洋。” “而且,绝无仅有,只此一件!” “论市价嘛,或许达不到1亿,但也极为接近!” 一席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沈以诚叹了口气。 以胡老先生的眼力、威望,此事实难再有转机。 不但如此,之前其严厉苛责之语,也将难以反驳。 传出去,以诚轩不但没赚到什么美名,反而要声誉大损。 这买卖,太不划算了…… 此时,众鉴定师已经开始对那件洋彩夹层瓶指指点点,满嘴吹捧。 一方面是后知后觉,另一方面,也是信得过胡一堂,想挽回些颜面。 似乎选择此物交换,已经是不用犹豫的事。 见状,沈以诚心中苦涩。 对面一直没插话的辛然,也不禁摇了摇头。 眼前这种场面,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并非信不过胡老,而是文物交换这件事太大了,为了确保万全,上头领导从一开始给他定的原则,就是多方听取意见,不能唯一人是从。 正因如此,他不嫌大费周章,跑遍市场上各大鉴定机构。 可是每到关键时候—— 就像刚才,胡老三言两语怼得其他人无话可说,倒像是来踢场子的,然后也先入为主地认定那件夹层瓶最佳,从未有其他定论。 胡老性格如此,地位又尊,他也没有办法。 只是所谓多方听取意见,怕是要成为一句空话了…… “既然如此,我们先告辞了。” “沈总,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你,辛某记着你这一份人情了。” 再略寒暄几句,辛然等一行人便起身告辞。 因未达到原本目的,这位辛副馆长不由有些意兴阑珊。 沈以诚更是有苦难言,只好殷勤地好言相送。 眼见散场,连那张图片也要被收起。 突然,一道略带质疑的话音响起: “胡老先生,您要这件洋彩夹层瓶,只怕不是最优选择。” 闻言,所有人一齐扭头,面带惊讶。 等看清说话的是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时,更觉诧异。 辛然眉头一皱。 本欲不理,不料身旁的胡一堂性烈如火,直接转过身,哼了一声: “你是何人?也是这里的鉴定师?” “不是,这位小兄弟是我的贵客。” 沈以诚连忙道。 他刚才特意留下任平,本是想求助,后来见他从头至尾不出一言,也就没在意,以为他不善瓷器一类。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却又开口了,不由有些尴尬。 “对了,辛馆长,胡老先生,前段时间可曾听过明泉小天龙?” “这套古钱币出世,可算得上南陵古泉界近年来的头等大事了!原主就是这位任平小兄弟!” 略作沉吟,沈以诚又赶忙介绍起来,既不让任平难堪,也让对方不能小看了己方。 果然,明泉小天龙的传言在南陵闹得沸沸扬扬,无论辛然,还是胡一堂,都或多或少听过。 此言一出,辛然的神态不由自主地客气了些。 只有胡一堂,仍旧不依不饶。 “小子,你凭什么?所谓隔行如隔山!古泉名珍,我知晓不多,但论瓷器,哼!” “论瓷器鉴定,我当然不如胡老,只不过想提个意见。” “哦?难道其他瓷器中又更珍贵的?” “不是,以市价来看,您选的这件乾隆洋彩夹层瓶确实最高,一枝独秀,” “但胡老一定知道,文物不同于商品,除了市价,还有背后的历史价值,尤其是涉及到留洋到东洋国的文物,” “如果论这个,那这件绝不是最优选。” 胡一堂一怔。 任平说的这些,他当然也清楚,可是这张图他已经看了不下百遍,无论如何不相信,除了那件夹层瓶外,还有其他门道。 尤其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别卖关子了!痛快点,你到底指哪件!” 胡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任平哼了一声,也懒得再多解释。 走向屏幕一侧,手指直接指向图片左下角、刚刚看过的那件瓷器。 仔细看去,只是个小小的瓷杯,因为拍照角度问题,还被截去了一小半。 但话音异常坚定: “这件!一只瓷杯!论单价倒也不贵,几百万封顶。” “可是论价值……哼,胡老,您听过‘十二花神杯’!” 第22章 十二花神杯! 第22章十二花神杯! 十二花神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胡老、众瓷器鉴定师,以及辛然、沈以诚等,齐齐色变。 因为这个名字,他们不仅听说过,而且—— 如雷贯耳! 十二花神杯,全名“康熙五彩十二月花神杯”。 以十二只瓷杯为一套。 每只瓷杯对应一个农历月份,绘上该月份的应时花卉,指代华夏历史上的一位着名女性花神。 再题上唐诗中的一句咏花诗句,尾落印章。 所谓一花一月,一月一题,一题一刻,一杯一花神! 一只瓷杯上融合了花艺、绘画、诗词、书法、印刻、花神传说,及十二位华夏历史知名女性。 可谓集传统文化精髓之大成! 华夏历史上,瓷杯套具由来已久,有的一套甚至有上百件之多。 但论名品,无疑以清康熙年间十二花神杯为最! 经任平这么一提,胡老等人立时想起,就在几年前,港市某拍卖行年终拍卖会上: 一套康熙五彩十二月花神杯,成交价15亿! 刷新当年瓷器成交记录! 可是,那毕竟是一整套。 而眼前图片角落里那只虽然模糊、但显然是纯青花色的瓷杯…… “哈哈哈哈……荒唐!荒唐!” 初时惊讶过后,胡老很快反应过来,不由放声大笑: “你也知道康熙十二花神杯,难道不晓得这种套杯是有名的五彩瓷器?怎么可能是纯青花色!这不是自打自脸吗?” “哈哈哈哈……” 青花,即华夏传统瓷器中经典的淡蓝釉色,这种色彩的瓷器影响最广,知名度最高。 五彩,除青花色外,又加了红、黄、绿、金、紫等各种釉色,是明清时期工艺成熟后的大成之作。 十二花神杯,成名于清康熙年间,是典型的五彩瓷器。 胡老此言一出,一针见血,正戳中任平言论中的漏洞之处。 一时间,就连沈以诚也以为他是不懂装懂,所以闹出这种笑话来。 全场哄笑声中,任平面色如水。 一边静静看了眼图片角落的瓷杯,一边微微冷笑: 这次看图鉴宝,本身难度极大,因为没有实物,连系统都不能第一时间做出判断。 但这不代表他就此放弃。 在系统那浩如烟海的文物知识中搜索一遍后,任平很快认出那件瓷杯。 加上系统的提示,已有九成把握! 可偏偏,遇到这么一个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的老学究…… “胡老,我刚才说的是十二花神杯,可不是‘五彩十二花神杯’。” 平复下心绪,任平淡淡道。 胡一堂一愣: “什么意思?” “十二花神杯以康熙年间五彩最为出名,但从来没有定论,说这种套杯只有康熙五彩这一种。” “你的意思是这种套杯也有纯青花色的?” 胡一堂眼神微眯,稍作迟疑后,大跨步走到任平身前、那张图片角落位置,架起远视眼镜,俯身查看。 十二花神杯是五彩瓷器,多年来,这在他心中早已是不容置疑的定论。 正因如此,之前上百次查看这张图片,他都没有将这只青花瓷杯放在眼里,更不可能把它和十二花神杯联系在一起。 现在,这个定论同样不会被推翻! “不可能!康熙年间,釉上五彩工艺早已成熟,所有官窑出品皆为五彩,怎么会有青花色的十二花神杯!” 简单查看过后,胡一堂言之凿凿,再次下了定论。 “难道这只瓷杯上的花卉和诗句都是假的?” 任平不慌不忙道。 此时,辛然、沈以诚等人见状不对,也一起涌过来。 仔细查看下,顿时认出图片中那半截瓷器上画的正是一朵牡丹花。 一旁的题诗虽然看不真切,但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来: 晓艳远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风。 诗出唐代韩琮《牡丹》。 描绘的正是牡丹花清晨挂露、傍晚迎风的场景。 十二月花卉: 一月水仙,二月迎春,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兰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十一月月季,十二月梅花。 每种花卉和诗句,都是固定的。 眼前瓷杯上的牡丹和诗,与十二花神杯正相吻合! 虽然是纯青花色…… 但,刚才辛然等人不是说了吗? 东洋国保证所选范围内瓷器都是真品! “这么说,这只瓷杯是十二月中的四月,牡丹杯?” 少许后,有鉴定师忍不住轻声问出来。 胡一堂仍旧缓缓摇头: “不对,就算这套纯青花的不假,也一定不是官窑烧制,极有可能是民窑。” “不错,正是民窑。” 任平点点头。 “那年代?” 胡一堂连忙追问。 民窑烧制也有精品,倒不能因为这个而否定什么。 “清末,光绪年间。” 胡一堂松了口气,清末的花神杯倒也算珍贵,可是毕竟比不上康熙年间。 尤其还只是青花色的。 “小子,你眼力不错,可是清末的十二花神杯,就算成套,也不过几千万,单只的话,如你所说,不过数百万封顶,” 胡一堂紧紧盯着任平: “再者,青花色怎么也比不过五彩,只怕价格还要再降,怎么和我那件洋彩夹层瓶比?” “我刚才说过,论市价它并不高,我看重的是它的历史价值。” “哼!装腔作势!你倒说说看,它有什么特殊的?” 胡一堂神情冰冷。 一旁的沈以诚也不由急了: “任平,你就别卖关子了,这种青花色的十二月花神杯到底特殊在哪儿?快说说!” 任平心情极为不快。 今日之事,他本想善意提醒。 一看沈以诚面子,二来,毕竟涉及国家文物,作为公民,也算出一份力。 可是从头至尾,市博物馆这些人因为自己年轻而一再轻视,包括胡一堂在内,毫无应有之礼。 要是就这么轻易说出来,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要我说可以,如果有人认输呢?” “那我就把这一把胡子输给你!” 胡一堂毫不犹豫道。 众人吓一大跳,万没想到,这位胡老居然真的冲动到和一个年轻人打赌较真。 忍不住看了眼他的下颌,又不由忍俊不禁。 这位胡老今年七十多了,别说胡子,整张脸上,把眉毛、头发加一起也没有几根。 这个赌注,实在没什么“分量”。 当然,重要性还是有的。 要知道,在华夏传统文化中,男性胡须是一种重要标志,所以才有蓄须明志、割须断义这种典故。 尤其对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更是郑重! “怎么样?说?” 胡一堂一副豁出去的口吻。 他可不信自己活了一辈子,看了一辈子瓷器,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年轻人。 任平撇了撇嘴,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间,仿佛觉得眼前这个老头也没那么讨厌。 相反,还有些俏皮…… 顿了顿,只得娓娓道来: “清末,光绪二十一年,瓷都景德镇一间民窑内,烧制了一套十二花神杯,” “这间民窑的主人,曾在官窑为御前奉职,技艺精湛,但他烧制的这套瓷器却没有在釉上施色,是为纯青花十二花神杯……” “等等,你说光绪二十一年?” 胡一堂突然打断。 “不错。” 辛然等人面露不解,不知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但看胡老脸色突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好奇。 “胡老,光绪二十一年怎么了?” 胡一堂茫然失神。 片刻后,咽了口口水,一字一顿道: “清光绪二十一年:甲午海战!” 第23章 割须应誓 第23章割须应誓 说起光绪二十一年,很多人没什么印象。 但换成公元历年份,就不同了。 清光绪二十一年,正是公历1895年! 甲午海战,华夏战败! 同年四月,东洋国逼迫清政府签订不平等条约,占领华夏大片疆土…… 脑海中迅速闪过相关史料,在场众人都隐约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甲午海战?和这套十二花神杯有关系吗?” 辛然悄声询问。 胡一堂没有回应。 只听任平继续道: “这套十二花神杯工艺之精,世所罕见,甚至超过康熙年间五彩佳品,可惜制成之后不久,就因时局动荡,流落民间,” “清末,民国,乃至建国之后,许多瓷器名家都在暗中寻找,” “截止目前,明确找到的共有10只,其中,8只被收入国家博物馆,2只在某省省馆,” “剩下的两只,除1只流落民间,还不确定外,另1只已然查明!” “——就在东洋国!是清末流落在外的珍贵文物之一!” 轰隆! 胡一堂脑海中一声轰鸣,犹如山谷炸裂。 不为别的,而是任平所说的这些,他曾经听说过。 只是当时一直以为,只是传闻,不足为信…… “那……流落东洋的那只,就是这个了?” 此时的辛然已经顾不得一旁胡老,话音微颤道。 任平点点头: “流落东洋的那只,经证实——乃四月牡丹杯!” “不错!对上了!对上了!” “四月牡丹杯!啊!1895年甲午海战战败,就是在4月!史实可鉴!史实可鉴!” “只是因为这个吗?” 眼见任平微微摇头,似乎有话要说,沈以诚忙道。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若只因为对应上年份、月份,就说这套十二花神杯与甲午海战相关,似乎牵强了些。 果然,只见任平叹了口气: “你们一定很奇怪,那位民窑主人既然技艺精湛,为什么不烧制五彩,偏偏只烧制青花?他为什么不在釉上施色?” “你们仔细看看,在那句牡丹诗句下面,题了什么?” 呼啦一声。 市博物馆、以诚轩两方众人,一起涌了上去。 仔细看去,在“晓艳远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风”这句诗下方,的确又题了几个小字。 只是字体甚小,角度又偏,看不真切。 “是不是……‘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八个字……” 突然,一旁的胡一堂颤声道。 “不错!就是这八个字!” “国家蒙难!山河失色!” “原来那位民窑主人是痛惜甲午战争惨败,悲愤山河失落,所以宁愿不给那套十二花神杯施加五彩,只留青花!” 经胡一堂提醒,许多人立即认了出来,不由惊喜大叫。 事到如今,此事已验证十之八九。 众人很快意识到刚才任平所说的“重要历史价值”指什么。 甲午海战! 至今两个甲子有余! 对方又恰是东洋国。 如果能在这时收回,意义重大! 相比起来,这只四月牡丹杯的单品价值高低,已经不那么重要,总之远非其余洋彩夹层瓶之流可比。 若是能就此为国家凑齐全套…… 如辛然、沈以诚等人思虑深远,又进一步想到: 东洋国将这件重要文物列入范围,偏又截了一半、摆在像素模糊的角落位置,这其中难说没有给己方挖坑的嫌疑。 设想,对方列入交换范围,而己方茫然不识。 事后只要在媒体上稍加引导宣传,那就是遗忘国耻,有眼无珠! 这,很可能是一个局! “我说东洋人怎么会那么好心,还列个范围让我们挑选……” 辛然越想越怕,不由心有余悸。 心念一动: “胡老,您怎么知道刚才那八个字?又没细看?” 胡老茫然不答,只双目炯炯,盯着任平。 任平却没理他,眼见大局已定,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且慢!小……小友!” 胡一堂连忙赶上几步,顿了顿: “这套‘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几十年前我也听说过,可当时普遍认定是传闻,你怎么会——” “胡老还不相信?” “是!不瞒你说,我看了一辈子瓷器——” 任平猛地转身: “胡老!刚才我说的收藏另2只花神杯的,就是江宁省博物馆!你可以去求证一下,看我是否信口胡说!” “什么?” 犹如晴天霹雳般,胡一堂彻底震惊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如果就在省馆,我怎么会不知道!” 话虽如此,却忍不住心境大动,慌忙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其余人也大感震惊: 胡一堂是谁? 江宁省博物馆名誉顾问! 退休前,在馆内任职三十年有余。 现任馆长就是他十几年前一手带出来的! 有这种馆藏珍品,他会不知道? 可是,接下来的事,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小杨!省馆有两只传闻中的‘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是不是?” “胡老?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只说是不是!” “是的……这两只瓷杯几年前才入馆,一直保密,本来也想通知您一声,但考虑您老已经退休,年龄又……” “糊涂!糊涂!有眼无珠!” “到底怎么了胡老?是不是您那边有什么消息?” 啪的一声! 胡一堂直接挂断电话,连手机也奋力一摔,丢在桌上。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下……板上钉钉了! 刚才胡老口中的“小杨”,如无意外,就是现任省馆杨馆长! 胡老怒气之盛,一是因为那两只瓷杯入馆,如此大事,竟没有通知他; 二来,省馆既已有两只,当初辨认此图时,竟无一人认出四月牡丹杯,不是有眼无珠是什么! “拿剪刀来!” 一声怒喝,胡一堂摘掉眼镜,直接就抄起桌上的一柄水果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胡老这是认输了,要兑现刚才的赌注! 不由大惊: “胡老!您这是干什么?快放下!” “掌眼过手,难免出错,实在犯不着如此!再说这次连实物都没有,只是看了张图,怪不到您头上!” “是啊!刚才这位小兄弟不过和您开玩笑罢了,您可千万别当真!” “都放开!姓胡的本事不精,险些坏了大事,难道连自己立的誓都不敢应吗!” 胡一堂厉声斥责道。 众人无言以对,只是无论如何不肯松手,任由其割须应誓。 沈以诚作为东道主,更是一团乱麻。 正不可开交之际,瞥见门口的任平神态悠闲,脸上似笑非笑,不由大急,心想: 年轻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难道不晓得自己也是事主吗? 连忙递个眼色过去。 任平只得暂且收敛,虽然觉得这位胡老先生实在迂腐得可笑,但赌注什么的还是不必了。 他要一把老胡子干嘛? “小友不必多言,老朽愿赌服输就是!你若觉得这几缕须发不解气,还有什么条件,尽管开!” 眼见任平神情怪异地走到身前,胡一堂用力挣开众人束缚,朗声道。 任平无奈,笑了笑: “胡老,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找到遗落的最后一只花神杯吗?” “什么?你知道最后一只在哪里?” 胡一堂一怔。 第24章 八月!桂花杯! 第24章八月!桂花杯! 成套“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 8只在国家博物馆,2只在江宁省馆,1只在东洋。 还有1只,流落民间! 刚才为了赌约的事,搞得一团乱麻,差点忘了这最后1只瓷杯同样重要。 否则纵然从东洋交换来那只四月牡丹杯,其价值也将大打折扣! 冷静下来,沈以诚反应最快,连忙驱散闲杂人等。 包括众鉴定师,和市博物馆随行人员,都被请出去奉茶,只留下任平、胡一堂、辛然等几人。 “最后那只是几月杯?小友知道去向对不对?” 众人离去后,第一时间,胡一堂开口追问。 激动之余,声音都有些发颤。 任平顿了顿: “是八月桂花杯,就在南陵,至于眼下的具体位置……我还不太确定。”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明白人,从业几十年,哪里还不知道,任平既如此说,摆明了就是心里有底,只不过不愿透露。 这在业内倒也平常。 只是,这次的东西实在非同小可…… “小友可否指点一二?或者,方便的话,请你代我们去一趟?” 辛然略作试探。 眼见任平不置可否,仍在沉吟,当即离座起身,恭恭敬敬抱了个拳: “小兄弟,刚才是辛某有眼无珠,怠慢了,还请见谅,” “只因此事牵连甚广,又拖延了月余时间,辛某急内如焚,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这样,一应得罪之处,都是辛某一力承担,与市博物馆无关!还请一定尽力而为,促成此事。” 说着,上半身一弯,鞠了半躬。 没等任平有话要说,只听一声叹息,胡一堂也站起来: “辛馆千万不可如此,老朽无地自容矣!若不是老朽有眼无珠、倚老卖老,岂非误了大事?” “小友,你若还因刚才之事生气,那也罢了,老朽给你赔罪就是!” 说着,退后两步,就要弯腰。 “胡老,千万不可!” 任平连忙抢上两步,搭住对方胳膊,苦笑道: “胡老您如此年纪,足可做我祖父,小子可不想折寿。” 一回身,把辛然也扶起来,回敬了一礼: “辛馆长也别见怪,小子刚才并非故弄玄虚,而是实在有些难处。” “哦?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任平,此事涉及国家,已非私人范畴,既然大家都说开了,你就尽管直言。” 沈以诚也在一旁打圆场道。 任平点点头: “这件事有两个难点,其一,不是小子撒谎,这只八月桂花杯的所在确实未定,虽然有些消息,但若要查实,还要费些周章,” “其二……说句不知轻重的话,这件事非得我亲自去办才能十拿九稳,旁人万万不成,可是不巧,最近赶上多事,小子已然焦头烂额,只怕……” 一边说着,任平一边面露苦涩。 这件事于情于理,无论站在爱国立场还是看沈以诚面子,本来都难推脱。 但任氏木业的境况同样如临深渊。 别看叶诗韵已经去联络工人,这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数不清的事等他解决。 这个时候,他怎有闲暇分身? “哈哈,任老弟不须为难,这件事我倒有个主意,可以一举两得,” 对任平的近况,沈以诚还算清楚,当下跟胡、辛二人简要说了。 然后微微一笑: “那只八月桂花杯,你尽管去找,不设期限,若有用得到的地方,辛馆长和胡老定然倾力相助,” “总之,无论如何,我们与东洋国的交换文物已经无须再论,就是那只四月牡丹杯,” “此物价值非同小可,就算最后凑不成一套,也定要追索归国!” 闻言,胡一堂、辛然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你任氏木业的事,” 沈以诚顿了顿,看向任平: “我说句不好听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解决,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与其你四处徒劳,不如就去碰碰运气,反正找到了也是你自己的,到时再转让给市博物馆就是,” “你自己倒试想,这只八月桂花杯如此重要,胡老、辛馆长此番又极承你的情,他们会亏待你么?” 话音刚落,众人立时便懂了。 辛然当即鼓手称赞: “好!我同意!” “小兄弟!那只八月桂花杯你以多少钱淘来,是你的本事!但只要到手,市博物馆一定回购,价格:一千万!多则不退,少则填补!” “总之,绝不让你白辛苦一趟,如何?” 任平也不由动心。 沈以诚此计实在大妙! 对那只八月桂花杯,市博物馆已是势在必得,不用担心他们反悔。 而任氏木业再有多难,无外乎,还是钱的事! 现在,明泉小天龙抵押给了泰禾田家,乾隆墨宝另有他用,暂时也不能卖。 如果他真能找到那只八月桂花杯,再转手卖给市博物馆,少说也是几百万的差价! 此事稳赚不赔,只是赚多赚少而已。 关键是,手上有了第一笔流动资金! 这对他起手盘活整个任氏木业,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言为定?” 没有想太久,任平直接扬起自己右手。 辛然一愣,随即举手迎了上去: “一言为定!” 君子之约,击掌为誓! 很快,双方约定已毕。 再稍坐片刻,便纷纷起身告辞。 临行前,胡一堂颇有些意犹未尽。 谈条件不用他管,但对今日之事,尤其是任平的表现,不由感慨良多,称赞不休。 “小友,你眼力奇佳,那也罢了,” “关键是年纪轻轻,底蕴深厚,熟知史料,这正是我辈从业最大的依仗,假以时日,不可限量!” “你若还瞧得上老朽,日后不妨多来省博物馆坐坐,老朽虽然退隐,但心志还在,盼与你切磋一二……” 脸上难得露出笑容,胡一堂拍着任平肩膀,殷切嘱托道。 任平只得连连称是。 送走胡老一行人,也不多耽搁,顺道离开。 留下沈以诚望着他背影,内心啧啧赞叹: 原以为只是精通古钱币一类,可是,先有乾隆墨宝,再有十二花神杯。 这个任平,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 任平虽不是天生雷厉风行的性格,但事到如今,已不由他迁延。 第二天一早,市博物馆的专车就开到人壬斋门口,将他接走。 除了司机,车上还另配一个随身助理,就是昨天那个介绍事件背景的年轻女孩,叫小宁。 任平本不愿这么费事,但无奈辛然坚持。 按这位辛副馆长电话里的说法: 在找到八月桂花杯前,这辆专车,以及这位姓宁的女助理,由他全权调配,不分昼夜,保证日常服务工作。 “不分昼夜……这话说的,也不怕引起歧义……” 内心暗暗吐槽了一番,任平同时感觉到身旁投来的一道热烈目光,不由微感窘迫。 “任老师,我们去哪儿?” “任老师?别这么叫,我们好像差不多大。” “那怎么行?我们这一行,历来尊能者为师,何况连胡老都那么看重你。” 小宁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神采。 这个年轻女孩看起来温文尔雅,昨天当别人对任平不理不睬的时候,也是她一直客气有礼,令人印象深刻。 可是现在…… 不知怎么,看向任凭的眼神中,似乎涌动着某种莫名的狂热情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脑残粉? “好,我们去宋家桥。” 小宁一愣:“古玩市场?” 任平点点头。 第25章 刘师棠的计划 第25章刘师棠的计划 当任平离开人壬斋的时候。 南陵城东,一间建设在临湖绿道、贵宾制的高档茶厅内,两人正一边品茶,一边静静欣赏湖面风光。 两人中,一个年纪较轻,不过三十岁。 一身西服,神情冷酷淡漠,正是尚龙装饰少总,刘师棠,近半年内南陵市家装业涌现的风云人物。 另一个年纪较长,大约五十出头。 穿着斯文雅致,但神情中总不时透漏出一股倨傲之气。 “裘先生,这件事你真有把握?” 淡淡地抿了口碧螺春,刘师棠轻声道。 目光却不看向对方,而是随意地扫过窗外风景。 “刘总放心,绝无问题,” 被称作裘先生的老者轻蔑一笑: “那套古钱币漏洞极多,也就骗骗你们外行,在我们内行看来,不值一哂。” “那为何泰禾集团的田总……” “她是被人诓了,什么明泉小天龙,全都是唬人的把戏。” 裘先生满脸不屑。 刘师棠点点头,闻言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明泉小天龙! 近半月,关于这套古钱币的消息,早已风靡大半个南陵收藏界,他当然也有所耳闻。 事实上,从半年前任氏木业倒闭起,他就一直在暗中监视,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中。 本以为半年过去,大局已定。 没想到,突然冒出个任平,还有一套前所未闻的珍贵古钱,隐隐有将任氏扶持再起的迹象。 削株掘地,斩草除根! 这是他毕生信奉的人生法则! 尤其在商场,哪怕将对手击败后,也要穷追猛打,用尽一切手段,直到对方彻底抬不起头为止。 这套法则曾帮助他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一次又一次壮大。 尚龙装饰掌门人,表面上是他父亲刘元泓,但背地里,其实是他——刘师棠! 他执掌尚龙装饰的时间,远不止半年! 一次次的成功,让刘师棠对自己的手段更加坚信,同时也绝不允许例外。 因此,当明泉小天龙的消息一传出。 尤其是泰禾集团的田闵如居然亲自送去首都鉴定的时候,任平正式进入了他的视野。 车祸不成没关系,论阴谋手段,他从来都不缺! “既然如此,到时田家寿宴上,就请多费心了,” “记住,我要万无一失。” 将一张银行卡随手递过去,刘师棠终于扭过头,看了对方一眼。 此人叫裘铭,供职于市博物馆,是古钱币研究方面的专家。 还有个身份,就是南陵市泉友会副会长! 古泉,古钱也。 所谓泉友会,就是一群喜好研究古钱币、收集古钱币的业内人士组成的协会团体。 别看这个泉友会只是民间组织,在古泉界却有不小的影响力。 南陵市近几年出世的古泉珍品,几乎都经过他们的鉴定! 而眼前的裘铭,正是其中的核心成员! 按说,这种级别的专家本来不易请到。 但此人有个十分显着的缺点—— 贪财! 极度地贪,达到业内知名、人人毫不避讳的地步。 而对于刘师棠来说,这种人恰是最好掌控的! “刘总放心!那套古钱摆明了是个幌子,一戳就破!” “到时您就等着看好戏!” 接过银行卡,裘铭满是阴鸷傲慢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刘师棠心中冷哼: “对了,听说你们市博物馆馆长马上退休,不知接下来接任的是哪一位?” “这个……不瞒刘总,旁人问,我是不会说的,您问嘛,我就透个底,是辛然辛副馆长,” “这件事虽未明文公示,但馆里人心知肚明,也都默认了,刘总若是有心,不妨提前结交一二。” “哦?正要请先生引荐。” “没问题,” 裘铭满口答应,忽然间想起什么: “不过最近怕是不行,辛馆长近一阵都有要事在办,得等之后再说。” 关于什么要事,裘铭没说,刘师棠一时也没问。 再过片刻,便让人将对方送了回去。 此时,清晨的雾气渐渐散尽,湖面波光正是一片盎然之景。 一道身影匆匆穿过湖心桥,走到刘师棠身畔: “棠少,那个任平今早去了宋家桥古玩市场,不知道做什么。” “嗯,你们有安排吗?” 那人一愣: “棠少……古玩市场这种地方人多眼杂,怕是不好动手。” “蠢货!我又没让你们当街动他,人多眼杂,不是更好找个由头摆布?” 他哼了一声。 那人恍然大悟,经此提醒,似乎立即知道该怎么做。 “您的意思是,裘先生那边不用布置了?” “不,计划不变,” 既然决定现在动手,刚才和裘铭的会面就显得多余。 这是常人的想法。 但刘师棠显然不同。 只听他语气冰冷低沉,但脸上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只有在侧头扫过下属的刹那,才如草原独狼般,露出一丝阴狠: “田家寿宴一直是我们最大的局,但……对付对手,永远不要错过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现在能让他消失,我不介意让他等不到田家寿宴!” …… “小宁,我们就在这里分手……不,分开。” “为什么?” “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强,那个八月桂花杯的情形,我也都跟你说了啊。” “可是——” “你没忘了你们副馆长的话?” “嗯,他说我这段时间都是你的人了。” “咳咳……他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都听我的!ok?” 宋家桥。 好不容易摆脱小宁的纠缠,任平一边信步闲逛,一边低着头,整理脑海中的思绪。 八月桂花杯! 这青花十二花神杯中独缺的一只,的确就在南陵! 不过正如他昨天所说,仅此而已。 因为记载实在太少,就连系统那浩瀚的文物知识库中,也只提到寥寥几笔: 南陵……古玩市场…… 在未来凑齐整套之前,这只花神杯就一直流落民间。 除此以外,哪个古玩市场,具体门店,位置,一概不知。 唯一的线索是,另外某条记载中曾提到过: “南陵市瓷器淘宝,首选宋家桥!” 古玩市场鱼龙混杂,素来都是十物九仿,真品十不足一,所以一直为传统收藏界所不齿。 可是,能让系统有此评价,足以说明其独到之处。 漫无目的地闲逛一会儿,任平已经渐渐摸清情况。 只见这里的确以瓷器为特色,沿街店铺大多主打各类瓷器,虽说市场不大,难得的,还有几件不俗之物。 可是……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些心绪不宁。 不是因一时找不到而心急,也不是任氏木业的事,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后心发凉的感觉。 就好像……被人跟踪! 任平不由回头张望了一下。 难道是小宁? 不会,这女孩虽然有脑残粉的倾向,但不至如此。 市博物馆要跟自己合作,也不会拂逆自己的意思,用这种下作手段。 真是奇怪…… 市场中本就人群熙熙攘攘,那种感觉又是乍隐乍现,所以任平也没怎么在意,仍旧四处扫视着。 突然—— 一只青花色的瓷杯映入眼帘! 这只瓷杯本就小巧玲珑,高不过拇指,口径也是寻常尺寸,在一众大小、体形各异的瓷器中毫不显眼。 加上被人叠放在上层,只露出三分之一左右的杯面,所以极不引人注目。 可是,不经意间,任平看到了那三分之一杯面上露出的两个楷字: 枝……花…… 枝生无限月,花满自然秋。 这正是八月桂花杯的花语! 难道…… 运气这么好? 第26章 龙薇 第26章龙薇 枝生无限月,花满自然秋。 诗出唐代李峤《桂》。 形容的是桂花与秋色、月夜融为一体的美景。 这首诗颇为冷僻,一般人很少知道,当然更不会成为仿造者为假瓷器选取的装点。 任平不由心跳加速,几步上前,正要取来的时候。 忽然—— 一只纤白的手掌抢先一步,从瓷器叠中取出那只瓷杯。 “枝生无限月,花满自然秋……” “到底指的是谁呢……” 一边信手把玩,那人一边轻声低语着,语气中似乎饱含着某些困惑。 此时,任平已经看清瓷杯的全貌: 白底青花,桂花树影,楷字唐诗。 再加上角落处“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四个小字…… 系统也很快给出提示: 【“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八月桂花杯】 【类型:青花瓷杯单品】 【年代:清光绪】 【文明点:5点】 【注:1文明点约价值本年代货币200万元】 是真品无疑! 任平直呼自己运气太好,偌大一个南陵,这么快就让自己找到了! 但更让他吃惊的是,除了自己以外,居然还有人能认出这只八月桂花杯。 而且,这人好像还曾见过…… “你是……龙小姐?” 眼前的美女,任平不算很熟,但念头一转,还是回想起来。 她就是前几天友胜行拍卖会上,在自己之前上场的那位拍卖师,名叫龙薇。 这名字,还是后来吴友胜无意间提起的。 对方原本正一边把玩,一边怔怔出神。 闻言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不由微感诧异: “你是……任平?那个拍卖师?” “你不也是拍卖师?” 任平忍不住笑了。 拍卖师虽然不是专业鉴定者,但既然身处这行,见得多了,眼力便非同一般。 有些底蕴深厚的拍卖师,眼力之精,实不亚于专家学者,难怪能注意到这只花神杯。 “嗨,我不是专业拍卖师,上次只是临时客串。” 微微一笑,龙薇将手上的八月桂花杯信手放下,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 任平一愣,情不自禁地笑笑: “巧了,我也只是临时客串。” “我知道。” “你知道?” “嗯,吴总跟我说了,你们之间有约定,凡是你高价拍出的东西都能抽水两成,” “这个比例,他可是大出血了,” “不过,说到底,还是你眼力够毒,否则一般人怎能从一堆库存积年的藏品中,找到那些好东西?还有进士何家的那本《檀州志》?” 一边说着,龙薇一边饶有趣味地笑起来。 这笑意,既像调侃,又像惊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任平却暗暗惊奇: 之前吴友胜就说过,这个龙薇来头不小。 现在连两人约定的事都向她说了。 以吴友胜的心机盘算,岂不是表明……对方的来历身份,连他也不能刻意隐瞒? 忍不住重新仔细打量一番。 只见眼前的龙薇身材高挑,一身收腰紧身衣裤,穿上高跟鞋后,已经与任平一般平齐。 五官精致大方。 肤色略白,却不显娇弱,而是透着一股飒爽英气,宛如一位刚刚换去戎装的女将军。 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 知性、干练之中,又透着一股内敛的凌厉! 让人不知不觉中就被慑服。 这种专属于女性的强大气场,任平之前只见过一次: 就是田闵如! 略有不同的是,龙薇给人的感觉少了一份高冷,多了一丝优雅和亲和…… 又随口闲聊几句,任平渐渐将话题引到那只八月桂花杯身上。 一个重要的信息是,龙薇虽然认出这只八月桂花杯,但似乎见得多了,只以为是仿品。 更没有注意到那特殊的八个小字。 “你也喜欢花神杯?那你知道十二花神的传说吗?” 聊了一会儿,她忽然沉吟道。 看样子,似乎之前困扰的就是此事。 任平一怔: 宓妃,杨贵妃,息夫人,丽娟,卫子夫,西施,苏小小,徐贤妃,左贵嫔,花蕊夫人,王昭君,寿阳公主。 此即十二花神,是华夏历史上十二个知名女性。 与十二月花卉: 一月水仙,二月迎春,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兰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十一月月季,十二月梅花。 一一对应。 例如四月牡丹杯,又称四月丽娟杯。 丽娟,是西汉时,汉武帝临幸的一位着名宫人。 八月桂花杯,又称八月徐贤妃杯。 徐贤妃,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很着名的那位妃子。 这十二位女性人物可以说大名鼎鼎。 但凡知道十二花神杯的,没有一个不如数家珍。 怎么龙薇她…… “龙小姐是在考我?这只八月桂花杯对应的花神,自然是徐贤妃了?” “不是,除了徐贤妃,桂花杯对应的还有一位隐藏花神,” 龙薇摇摇头: “除此以外,其他十一个花神杯也有,你不知道?” “是吗?那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任平眼皮一跳,似乎被触动了什么,但随即打个哈哈混了过去。 龙薇原本目光炯炯的眼神顿时暗了下去: “难怪……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一阵低不可闻的呢喃过后,龙薇很快恢复正常,似乎刚才的谈话真的只是随意闲聊。 此时,店铺主人也过来了,一脸市侩相。 指着自己头上“名釉馆”的招牌一阵乱吹,保证货真价实,件件真品。 任平虽从未来过古玩市场,但脑海中千百次的人生经验,足以让他应付这种场面。 一通假意的讨价还价后,店主“忍痛割爱”,任平“去而复返”。 最终成交价: 一万块! 对于古玩市场上的东西,尤其只是个小小瓷杯,这价格已经十分不错。 店主的眼睛、眉毛、鼻子,直接乐得集体失踪,兴冲冲地帮忙打点起包装,还以为碰到冤大头。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任平,表面看去毫无异常,内心早已激动到发颤。 一万成交! 按照辛然之前的约定,转藏价:一千万! 获利千倍! 这回,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很多人明明知道古玩市场遍地假货,还忍不住要来淘宝的原因了。 走眼、失手,固然可惜,可一旦真的淘准了,简直像买彩票! 人类本质,就是赌徒。 这话一点没错! “对不起,请稍等下。” 包装到一半,店主忽然告罪,匆匆返回店里。 任平没怎么在意。 倒是一旁的龙薇笑了笑,附耳过来: “小心,你有麻烦了。” “什么?” 任平一愣,不懂她什么意思。 瞥眼一看,只见那店主刚走到店铺里间,正和一个背着身的西服男子低声交谈着什么,脸色惊喜不定。 任平眉头微皱,隐约感觉到不妙,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看龙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也就没多问。 片刻后,店主交谈已毕,去而复返。 不过已经换了一副面孔: “好贼子!偷东西偷到我店里来了!今天看你往哪里跑!” “什么?” 任平脸色一变。 没等多问,那店主已经一手拧住他胳膊,一边放声大喊: “来人!抓贼!抓贼啦!” “快报警啊!” 第27章 设局 第27章设局 一片喧闹声中,人群很快围拢过来。 任平一边惊怒,一边本能地呵斥: “放开!我偷了你什么东西!” “呐!就在你口袋里,还不承认!” 那店主大声道。 任平顺势在身上一摸,摸到上衣口袋的时候,只觉有个陌生物件,入手微凉温润,似乎是玉,不由一惊。 掏出一看,果然是枚玉佩。 只见这玉佩呈麋鹿状,形象生动,矫健生姿,头顶鹿角尤其雕刻精美。 色泽黄中带绿,又略显暗淡。 任平一看就知道是华夏四大名玉,独山玉中“独山黄玉”。 这种黄玉虽算不上极品,但也颇为名贵。 鹿形玉佩在市面上又颇为少见,估价少说有几十万。 可是…… 这只玉佩什么时候到了自己口袋里? 他竟没有一丝察觉! 短暂困惑之际,人群已经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呵斥声交相传递,不绝于耳。 不多时,两个身穿制服的民警也赶到现场,前后不过一两分钟。 挤进人群后,更不多说,直接就问店主被偷了什么东西。 任平原本还心存犹疑,一见到这两人,顿时恍悟自己被人算计了。 哼,这附近并没有派出所,市场内也是店铺林立,人群混杂。 可这两个民警接警不过两分钟,居然雷厉风行,直接赶到现场! 这效率,比咱丢自行车报案的时候可快多了! 简直像事先预备好似的。 看来幕后主使不光设计了这个局,而且连脑子都懒得动一下,只想成事。 所以布局的时候,连这许多明显破绽都顾不得了…… “你说这东西是你店里的?” 片刻的惊怒过后,任平很快镇静下来。 举起手中的鹿形玉佩道。 “当然!这是我镇店之宝!” 店主想也不想。 “你这店叫名釉馆,卖的也是各类瓷器,镇店之宝居然是一块玉佩?” 任平冷笑一声。 “这——关你什么事!我家传的不行吗?” “那好,我问你,这叫什么玉?” “这个……” 店主一时语塞。 所谓隔行如隔山,他只做瓷器生意,瓷器一行,或许勉强称得上入门,玉石之流却是一窍不通。 加上事出偶然,刚才那人跟自己嘱咐的时候可没说这是什么玉…… “这是独山黄玉,谁不认得?” “鹿形玉佩存世极少,这件做工又精,至少值几百万!” 很快,人群中传出一道话音,摆明了给店主解围。 “对,对!是独山黄玉!我一时忘了!值几百万!” 店主立即附和道。 任平向人群扫视一圈,一时没看出是谁在说话。 随机把玉佩高高举起: “好!独山黄玉也分品级!” “在场只要有人能准确说出这枚玉佩的品级、质地,我就认是我偷了它!” 鸦雀无声。 宋家桥以瓷器闻名,所以市场里无论买卖双方都以鉴赏瓷器为主业。 要论一眼看出一枚玉佩的品级质地,那是谁也没有的本事。 眼看就要把场面镇住—— 忽然,有人开口了: “是不是你偷的,不由这些说了算,先跟我们回所里再说!” 说话的是其中一位民警。 看上去四五十岁年纪,矮个子,短撇须,把警帽夹在腋下,一副极不耐烦的口吻。 果然,话音刚落,包括那店主在内的许多人纷纷叫嚷起来: “就是!一个小偷猖狂什么?买的不如卖的精,卖的更不如偷的精,这又有什么奇怪了?” “人赃并获还敢抵赖,还不快去派出所老实交代!” “几百万的东西,先判他个十年八年!”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店里丢了两件成化瓷,八成也是这小子偷的,两位警官,回去一定要好好拷问拷问……” 众口铄金! 顷刻间,任平就成了一名板上钉钉的毛贼,还是惯犯的那种! 不过他对这些话听而不闻,只盯着那名矮个子民警: “警官,连监控都不看吗?” “监控坏了,有人证物证就行。” 对方冷冷道。 “好,走。” 任平同样冷冷地。 双手一举,示意对方直接上手铐带走。 事到如今,他算是看清楚了。 今天这局,绝不是临时起意。 也不是一两人见机设的套。 而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局! 民警、附近人群,包括那个神不知鬼不觉把那枚玉佩放进任平口袋里的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只有那位充当导火索的店主,才是被人临时买通。 对方既然如此处心积虑,自己再怎么挣扎,怕也无济于事,只有见招拆招了…… 倒是那矮个子民警见任平居然如此淡定,颇有些意外。 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一挥手,让身旁同事上了手铐,就要拨开人群离开。 路过名釉馆门口的时候,忽然,一道轻叹声传来: “想想自己有什么仇人……” 低声软语,吹气如兰,让人一时间不由有些心神摇晃。 任平扭过头,一眼就看到那个刚认识不久的优雅女子。 事发突然,当场中纷乱纠缠的时候,龙薇就默默地站在一边围观,沉默不语。 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此女眼明心亮,以其心性智慧,早看出这是一个局。 不过此事与她无关,和任平也算不得有多深的交情,便只在临别前善意提醒了一句。 而恰恰是这句提醒,让任平心中一动。 “八月桂花,岭南圣母。” 他同样低声回了一句。 两人前言后语完全不搭。 但就是这短短八个字,让一贯神态从容的龙薇,猛地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没什么,龙小姐听说过两广地区——也就是历史上的岭南,曾出现过一位巾帼女英雄?” “那又怎样?” “这位女英雄姓冼,人称冼夫人,南北朝及隋唐时期,历经梁、陈、隋三朝,忠君爱国,保境安民,所以又被尊为岭南圣母。” “那和桂花有什么关系?” “你仔细想想。” 任平淡淡道。 龙薇略一思索,立刻醒悟。 桂花性喜温暖湿润,多生于南方,两广一带就有许多桂树。 传闻大名鼎鼎、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其名字就由此而来。 而冼夫人就是土生土长的两广人氏。 再加上,桂花之意,象征崇高、忠贞…… 与冼夫人生平品性正相符合! “你是说,她就是八月桂花杯的隐藏花神?” 激动之余,龙薇已经顾不得压制,话音直接传了出去。 围观众人一阵错愕,不明白这是什么暗语。 任平却不再多说,在两个民警的催促下,迈步就走。 “等等!” 突然,龙薇伸手拦住,目光炯炯: “警官,东西是我偷的,与他无关。” “什么?” 矮个子民警一惊: “你想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了,东西是我偷的。”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 龙薇忍不住一乐: “我都自己承认了,还要什么证据?” “再说,监控不是坏了吗?警官你也没证据证明是他偷的?” 矮个子民警一时语塞。 眼前局面已经脱离预先设想,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仔细盘问,以免再生枝节,只好先走为妙。 “废话少说!两个人都给我带走!” 矮个子脸色一寒。 龙薇微微耸肩,被戴上手铐的刹那,向任平看了一眼。 只见后者正怔怔出神,低头沉思片刻,才扭过头,报之以意味深长的一笑。 第28章 无证之罪! 第28章无证之罪! 很快,人群散去。 市场恢复到原先人流穿梭的景象。 只有在刚刚人群聚集的名釉馆前,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缓缓踱步走来。 望着两人被带走的方向,微微凝眉。 “见机行事,不可妄动。” 这是刚刚龙薇临行前传递给他的消息。 翻转左手,一行八个小字正如手机小屏般清晰地映在他左手腕内侧。 右手指一抹,又消失不见,恢复正常肌肤。 不知是什么神秘的传讯工具。 事实上,从龙薇进入宋家桥起始,中年男子就一直陪伴在她身后。 只因极少显露痕迹,大部分时候如同阴影一般,所以连任平都没有察觉。 此时的他面色如水,无波无澜。 似乎,区区一个治安案件,两个派出所民警,根本不会对龙薇造成什么威胁,自然也用不着他出手。 唯一令他好奇的是,那个任平…… 究竟说了什么,会让小姐这么在意? “任平?任老师!” “你在哪儿?” 喧闹的人群中,一道话音再度引人注意。 语气急促,是个年轻女孩。 这女孩自然就是小宁。 原本,她和任平约定分头寻找八月桂花杯,可是把宋家桥市场转过一圈,回头却发现不见了踪影。 不但人没了,电话也不接。 一打听,刚刚有两个人被民警带走,不由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生,您刚才有见过一个年轻人在这儿吗?二十多岁,大概……这么高,长得也还行,有点帅的那种?” 见到中年男子就在一旁,小宁连忙问道。 “见过,是叫任平?” “对!您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刚刚有人说他偷东西,被民警带走了。” “偷东西?” 小宁一愣:“一个瓷杯?” “不是,不过他确实买了一个瓷杯,一万块,上面画着一棵桂花树,还写着句诗。” 中年男子语气淡淡道。 但落到小宁耳朵里,却犹如平地惊雷! 一时间也顾不得想其他,连忙拿起手机。 “喂,辛馆长!八月桂花杯找到了!” “什么?这么快!” 那边传来辛然不可思议的话音: “在哪里?” “宋家桥!” “古玩市场?” 辛然一愣,似乎从未想到这种国宝级的文物居然能在古玩市场找到。 但惊喜之余,也不及多想: “那还不快回来?任平呢?” “任老师……他……他被抓了!” 小宁心急如焚,把刚才听说的事说了出来。 辛然一听,差点惊掉下巴: “胡说八道!他怎么会偷东西?” “真的!人已经被带走了!” 小宁几乎带着哭腔。 死寂。 沉默片刻后,辛然隐约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寻常,当即定了定神: “你先别急,问清楚是哪个派出所,然后马上回来!” “是!” 小宁勉强冷静下来。 挂掉电话,正想接着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一回头,中年男子已经消失不见。 …… “姓名。” “任平。” “年龄。” “二十四。” “职业?” “无业。” “无业?” 昏暗的审讯室内,任平戴着手铐,一板一眼地回答着问题。 坐在他对面的民警正是那个矮个子。 一到派出所,就马不停蹄地开始问询。 似乎没想到任平这种被刻意设局的人,居然是个无业游民,矮个子不由一愣。 随即又开始按部就班: “第几次犯事了?” 任平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我问你这是第几次?” 矮个子敲敲桌子,瞪了他一眼。 或许是做贼心虚,矮个子对任平极不耐烦,尤其是那副从头到尾镇定自若、仿佛无事发生的模样,看了就让他生气。 眼看仍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终于按捺不住: “你t这是什么态度!证据确凿!还想跟我这儿耍赖吗!” 啪的一声,录音笔被直接摔在桌上,碎壳四溅。 对这种唬人的场面做派,任平并不理会,反而面带讥讽: “证据确凿?警官你确定?” “你什么意思?” “既然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我看也没有审下去的必要了,直接移交检察院?” 察觉到矮个子不经意间的嘴角抽搐,任平不禁冷笑。 这,不是一个高质量的局! 表面上看,是把他陷进来。 但仔细分析就会发现,漏洞太多! 物证,只是个来历不明的玉佩。 监控录像缺失。 无论是不是被人做过手脚,都证明不了什么。 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反而对任平有利。 至于人证…… 宋家桥市场上那些人,只是被幕后主使买通,说白了,不过是贪财。 他们的作用,仅限于把任平送进派出所。 要是真的按流程作证,任平敢肯定,没人有这个胆量! 所以,所谓人证物证,其实都是无证! 无证之罪! 立案都不够! 如果移交检察院,想都不用想,肯定被驳回。 还要落个无证立案的罪名! 这些关节,派出所其实非常清楚,他们之所以敢如此铤而走险,无外乎有二: 其一,以为任平也像寻常老百姓一样,逆来顺受; 其二,背后一定有某种不小的能量在推动! “警官,你收了多少?” “你说什么!” 被任平突如其来这么一诈,矮个子民警立即破防,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警告你!话不要乱说!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我是为你想,警官,” 任平眼神微眯: “劝你一句,现在不比从前,太阳当空照,容不得一点污渍,你可别踏错了路。” 说着,右手食指竖立,向上指了指。 这一指是什么意思,矮个子民警心中雪亮。 一瞬间,不由又惊又恨。 惊的是,眼前之人绝不是任由摆布的主儿。 其心智、见识,无不凌厉如刃,一针见血。 早知道是这种人物,自己实不该趟这趟浑水。 恨的是,事到如今,想抽身也已不能。 不想惹祸上身的话,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再问你一遍,第几次犯事了?” 眼神中隐隐泛起寒光,矮个子很快镇静下来。 但任平仍旧不予回答。 片刻后,才冷冷一笑。 “好,咱们看谁耗得过谁!” …… 审讯结束,任平重新被关押进拘留室。 冰冷的铁栅栏内,没有一丝阳光,不时还有几个民警在外面指指点点,悄声议论着什么。 但他毫不理会,只管躺在床上,静静出神。 今天的事,本以为是因为那只八月桂花杯。 但事实证明,只是巧合。 对方的目标,就是他自己! 联系上次车祸,任平已经猜到背后主使的身份。 只有一个疑问: 今天这个局,从头到尾都是漏洞,实在算不得高明。 可是从叶诗韵和友胜行传来的消息看,对方绝不是这种有勇无谋的莽夫。 最大的可能是……还有后招! 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任平索性坐起。 看了眼对面闭目静卧着的优雅女子,不由有些讪讪: “不好意思,拖累你也进来了。” “没什么,我自愿的,” 龙薇仍旧躺着,只是睁开眼睛笑笑: “而且,你不就想让我帮你吗?” 任平无言。 这个女人,太精明! 刚才在宋家桥,自己突然说出隐藏花神的事,目的正是引她出手。 以为凭她的神秘背景,或许可以帮自己一把。 却没想到,她居然直接陪自己进了派出所。 看来,和聪明人打交道还是不要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就好。 “冼夫人,真的是八月桂花杯的隐藏花神?” 第29章 疲劳审讯 第29章疲劳审讯 顿了顿,龙薇突然道,目光直指任平。 任平点点头。 十二花神杯,有对应的十二位隐藏花神。 这在系统中是有记载的。 可是既然有了明面上的花神,为什么又有隐藏花神,其中有什么意义,却没有明说。 连古籍史料中也从未出现。 如果不是今天龙薇突然提起,他还以为是系统杜撰。 “龙小姐,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只怕一时间没办法离开这里,” “如果你能帮我,其余十一位隐藏花神,我会在之后告诉你。” 略沉吟片刻,任平道。 虽说是交易,但语气极为诚恳。 龙薇没有多想,直接点头: “你知道幕后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但很肯定。” 任平说了句看似矛盾的话。 “那就好,” 龙薇对这些也并不关心,只是若有意若无意地扫了铁栅栏外一眼,面露郑重: “你要做好准备,不认罪并不代表别人拿你没办法。” “你的意思是?” “表面上,他们或许不会做什么,但你的精神、你的意志呢?” “还有……” 龙薇目光微凝: “有些事你可能不了解,我只是提醒你,这世上有许多人和手段,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 “比如……有人能让你在一分钟内心脏骤停,就像心脏病突发一样。” “什么?” 任平一惊,乍听之下,宛如天方夜谭。 但看龙薇神情,却丝毫没有说笑的意味…… “棠少,得手了,那小子已经进去了。” 当任平身陷囹圄的时候。 派出所外,一个西装革履、秘书模样的男子正站在阴暗角落,低声汇报着什么。 “厉明呢?”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回话。 “也安排进去了,换上警服,谁也认不出来,以他的手段,保证那小子不会活着出来。” “好,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那头的话音阴沉而平静,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达到预期而已,没有丝毫喜悦: “对了,那小子背后也有些依仗,你跟上面安排好,无论是什么来头,通通挡住,” “上面的人胃口不小,如果……” “尽量满足他们。” “是,我明白了。” 西装秘书挂断电话。 沉吟片刻后,又接连打了几个,暗暗布置着什么。 秋雨淅沥,不多时,天空中就飘起丝丝细雨。 但西装秘书浑然不觉,任由雨滴静静拍打在身上。 …… 龙薇预料的不错。 在派出所,摆布人的方式多得是。 最常见的,就是疲劳审讯。 被拘留的第一天,任平就经历了三次提审。 除那个矮个子外,先后又有两个民警对他进行审讯。 每次一小时左右,问的都是翻来覆去、重复的几个问题。 “你知道这块玉佩多少钱吗?” “你是怎么踩的点?什么时候动手?销赃渠道是哪里?” “这是第几次犯事了?” 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已经盖棺定案,认定是偷盗案件。 任平丝毫不上套。 他明白,除了那枚来历不明的玉佩,警方根本拿不出其他任何证据。 他无谓去抗辩什么。 但时间一长,精神上毕竟大受折磨。 第一天三次。 第二天,五次! 审讯室那昏暗的灯光,枯索到极致的陈设,以及不同民警口中相同的咆哮声,都让人时刻处在崩溃边缘。 就像龙薇所说,是意志的考验! 如果不是明知这是有人布的局,任平甚至可能委屈认罪,以求脱身。 按照约定,龙薇本想出手相助,但被任平拒绝。 他要等到最后时刻。 接连两次被人算计,虽然明知是谁,却都没有拿到对方的丝毫把柄,这让任平意识到不能再坐以待毙。 借着这次机会,他必须把深藏在背后的那个人引出水面! 而首先要做的,就是坚持! “你确定能抗住?” 第二天审讯结束,看着任平略显疲惫的神态,龙薇不由皱了皱眉。 “没事,还行,” 任平强挤出一丝笑容。 顿了顿: “你那边呢?联系到外面了吗?” “这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倒是你那些朋友……会不会提前出手?他们可不知道你的计划。” 经龙薇提醒,任平这才想起。 自己身上可还扯着市博物馆和八月桂花杯的事! 一连失踪两天,辛然、沈以诚他们还不急坏了? “差点忘了这茬,他们怕是还不知道内情……” 任平眉头略紧,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怎么办: “没办法了,希望他们能沉得住气……” …… 如任平所料。 一连两天,辛然等人都茫然不知内情。 震惊、不解、困惑,如没头苍蝇般四处打听消息。 直到第三天,才略有了一些眉目。 一大早,南陵市博物馆副馆长办公室,气氛沉闷。 辛然站在窗边低头沉吟,徐徐踱步,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小宁则满脸惶恐加愧疚。 这么重要的事,副馆长交给她协助,结果事没办成,还把人弄丢了。 这怎能不让她心急如焚? 好在,这两天里,辛馆长已经派人多方打探,应该快有消息了…… “查到了,辛馆,是柳泉派出所!”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负责打探的人带来了最新消息。 辛然闻言一振,随即又皱起眉头: “柳泉?那儿离宋家桥可远得很呐……” 小宁却没有多想: “辛馆,我们快去,把任老师接出来!” “不急,我再想想。” 辛然直接否决她的提议。 “为什么?” “你相信任平会偷东西?” “这……当然不信。” “没错,我也不信,” 辛然扭头看了她一眼,缓缓道: “如你所说,他已经找到那只八月桂花杯,那么按照先前的约定,市博物馆可以立即支付他一千万。” “一千万,这可不是小数目,” “难道那个宋家桥市场会有什么好东西,让他舍此逐彼?”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先前,小宁只因大脑空空,只剩担心和焦虑,所以没有深想。 此时一经提点,立刻若有所悟: “您的意思是……” 辛然沉吟不答。 和小宁不同,这两天,他早已在脑海里虚空化影,把所有可能性想了个遍。 虽然仍旧缺少准确的原由和关系,但任平被人做局,已经八九不离十。 现在的关键是,如果真的如此…… 只怕救人的事,没那么简单! 拿起座机,迅速打了几个电话,辛然神色木然,又陷入沉思。 小宁不敢打扰,默默泡了杯茶。 不多时,门外脚步声响起,一道熟悉的苍老话音传来: “真的找到了?快让我看看!这套传闻中的绝世孤品,我可还从没见过!” 小宁一听就知道是胡一堂到了。 看来,事关重大,辛然已经通知了胡老。 忙打开门,只见胡老满脸喜色,神情烁然,似乎只知找到八月桂花杯,还不知道事情别有枝节。 身后另跟着一人,却是沈以诚,与胡老前后脚同到,脸上却不无忧虑。 “东西呢?在哪儿?可靠吗?” 一进门,胡一堂就急不可耐地询问,目光四处扫视。 辛然过来见过,待落座后,顿了顿,措着辞: “胡老,小任的眼力您是见过的,应该可靠,那套‘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有望集齐,” “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 当下,把已知的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一遍。 其他有人暗中做局等猜测却没来得及说。 胡一堂一听就瞪大眼睛: “荒唐!无凭无据,他们就敢扣人!” “是哪家派出所?老朽倒要和他们理论理论!” “胡老不急,我已经托人帮忙,小任很快就会出来的。” 辛然连忙安抚住作势欲起的胡一堂。 话音刚落,电话声响起。 辛然神情一振,接起没说几句,却猛地脸色一变: “什么?不许保释?” 第30章 风起云涌 第30章风起云涌 “为什么?不是只是个治安案件吗?” “是治安案件,不过涉案金额过大,有可能上升到刑事案件。” “就算是刑事案,也可以保释的啊?” “当然,正常情况可以,但我得到的消息是,案件的性质还在确定当中,在此期间,涉案人需执行拘留期,” “等定性后,是保释还是暂缓执行,才能提交申请,” “不好意思辛馆,这次我帮不了你……” 短暂通话后,对方迅速挂断。 辛然脸色铁青,沉吟不语。 没过片刻,又是接连几个电话打进来。 这次,他刻意压低话音,似乎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但仅看他愈见难看的脸色,以及低沉嗓音中极力压制的不快,也能猜得出:事情并不顺利。 小宁和沈以诚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胡一堂虽然事先不知内情,但他年轻时多经历练,何等精明,怎会看不出这其中多有蹊跷? “辛馆,到底怎么回事!” 接完最后一个电话,胡一堂立即沉声道。 辛然面沉如水,顿了顿,摇摇头: “胡老,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小任这件事……只怕不简单,” “他进派出所,很有可能是被人做局!” “什么?” 胡一堂一愣。 一旁的小宁立即插口: “可是辛馆,您刚刚不是……” “不错,我刚刚联系了几个治安系统的朋友,请他们帮忙打听,申请做保释,但都没用,” “而且……虽然没明说,但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件事应该是上头有人在压着,他们也出不上力。” 一边说着,辛然一边平心静气,努力保持心境不乱。 可是在旁人看来,却更觉不可思议。 尤其是小宁,她跟着辛然工作多年,对于这位副馆长的人脉之广,深有体会。 别看文物系统,听起来似乎冷门,但因为近年来收藏界日渐红火,辛然又是公认的下任市馆馆主有力竞争者。 这些年积攒下的人情关系,着实不少。 可即便如此,多方打听之下……居然无功而返? 甚至连具体细节都没问清楚。 这——实在太反常! “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 短暂的惊诧后,胡一堂迅速冷静下来。 “还不清楚。”辛然摇摇头。 话虽如此说,但神情异常凝重。 胡老一见立即会意: “这个时候……你怀疑和八月桂花杯有关?” “不错,” 辛然满脸郑重: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小任被人做局之前,刚巧淘到那只八月桂花杯,参与设局的又是宋家桥市场上的人,” “您也知道,古董这行当,低买高卖,高买低卖,一个不留心引人记恨,多的是见不得光的手段,” “小任人又年轻,难免……” 胡一堂微微点头,对辛然说的这些自然毫不陌生。 但随即又摸了摸胡子: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稀罕,” “可是……没道理啊,那套十二花神杯,连我们都没认出,也就是任小友了,难道除他之外,那个宋家桥市场也有人有这眼力?” “而且,就算认出来了,他们为什么不用更直接的手段?” “我也奇怪,这种行事逻辑不通,再者……一般人,应该不会有这么大能量才对。” 沉默。 所谓关心则乱,辛然与胡老为那些瓷器忙了近两个月。 一出差错,自然而然联想到八月桂花杯。 不止如此,他们更担心的是文物交换的事。 若是事情泄露,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的话,说不定会功亏一篑,连那只四月牡丹杯也要不回来。 那就太遗憾了! “不管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哼了一声,胡老不再细想那些不合常理的细节,直接拨通手机: “小张,帮我接下卢队。” 一旁的辛然精神一振。 卢队? 市治安大队副队长,也就是整个系统的二号人物,似乎就姓卢。 到底是胡老,这许多年在江宁省的沉淀,绝非自己可比! 然而,没过多时,事情进展之艰难再度超出众人预料。 “不好意思,胡老,现在都讲按规矩办事。” 那头传来话音,虽然客气,但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废话!我不知道按规矩办事吗?” 胡老忍不住火爆脾气: “我只是先把人保出来!你告诉我怎么做!” “抱歉胡老,上头有吩咐,这案子涉案金额太大,暂时真不能保,要不……您问问方队?” “方队?你们一把手?我又不认识他!” “这样,我帮您问问,有消息再给您回。” “喂!喂——嘟——嘟——” 啪! 胡老气得一拍桌子: “反天了!一个治安拘留,居然不许保人!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法律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事到如今,众人都深感束手无策。 只有辛然勉强沉得住气,略一思索: “不妨,胡老,我有几个朋友应该能和那个方队搭上话,我这就去联系!” 正要翻出通讯录的时候,突然—— “不用了,辛馆,怕是没用。” 说话的是刚刚一直沉默的沈以诚。 众人一起看去,只见他面色沉郁,似乎之前就一直在思索着什么。 “对了沈总,之前我托你打听的消息……有眉目了?” 辛然顺势道。 沈以诚摇摇头。 不同于胡老,两天前,他就得到辛然通知,知道任平被拘留的事。 多个人,总归多条门路。 辛然想的是,沈以诚从商多年,或许也能出份力,打听到点消息。 但现在看来…… “不用忙了,辛馆,昨天我就托人联系过那个方队,一直打不通,据说是出差,” “那个派出所我也找人问过,可惜……泼水不进,一点消息都没有,按理说,不会这样的。” 辛然一愣: “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们猜错了,对方也许根本不知道什么八月桂花杯,他们的目标——就是任平!” 一语惊醒梦中人。 辛然、胡一堂一齐起身: “小任他有什么仇人?” “仇人不至于,但应该是死敌。”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沈以诚顿了顿: “抱歉,一时间,我也没办法确定,” “这样……辛馆、胡老,我去找个朋友确认一下,他那边消息多,门路也多,说不定能帮上忙,” “您二位这里再找找其他办法,有什么消息,我们再联络?” 两人沉吟不语,心知沈以诚定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说。 从商多秘,倒也不奇怪。 这时候也顾不得计较什么。 片刻后,齐齐点头: “好!就这么办!” “辛苦沈总了!” “多管齐下也好,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匆匆离开市博物馆,沈以诚并没回以诚轩,而是驾车开往南陵城西。 一路上,脑海中浮想联翩。 这件事,辛然和胡老第一时间想到八月桂花杯有关,也难怪,这个节骨眼上,太巧了。 但他毕竟不同,对任平的情况了解越多,就越有种预感,有某些人在暗地里阴谋算计任家! 虽然不敢肯定,但可能性极大! 一切,等问过另一个人就知道。 一路驱车疾驰,很快,沈以诚赶到城西闹市一家红砖绿瓦、古色古香的临街商铺,匾额上五个鎏金大字: 友胜拍卖行。 春雨淅沥,沈以诚顾不得打伞,下车后直奔进去。 他没有留意到的是,就在他进去的同时。 街对面、另一辆越野车畔,一个中年男子正撑着伞,默默打量着占据沿街整整三层商铺的友胜行。 嘴里低声喃喃: “小姐说的不错,那小子倒也有点儿底蕴,居然有这么多人帮他……” 第31章 多管齐下 第31章多管齐下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三天前,在宋家桥市场,给小宁透露消息的那位。 与龙薇关系匪浅。 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竟然知道辛然、沈以诚等人正在积极营救任平。 甚至连沈以诚会来友胜行求援,也第一时间掌握。 如此灵通的消息网,堪称可怕! 怕是整个南陵也没几个人具备! 此时,中年男子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如山如岳般的挺拔身躯屹立在雨中,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直到许久后,抬手看看表,似乎到了某个时间点。 翻转左手腕到内侧,在那个拇指大小的神秘通讯工具上轻轻一点,低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走到沿街一家铺面檐下,缓缓收起伞。 …… “先生,先生!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 “我有急事,找吴总!” “吴总正在议事!先生,您真的不能——” 砰! 办公室门打开,现出正在谈话的吴氏父子。 吴友胜一愣:“你是?” “对不起,吴总!这位先生硬闯进来,我没拦住!” 负责接待的前台小姐诚惶诚恐,鞠了一躬。 同时心里暗自委屈,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找吴总的越来越多,而且都是一副急匆匆、硬往里闯的架势…… “你是以诚轩,沈总?” 此时的吴友胜终于认出来人身份,挥挥手,让前台小姐退去,然后起身热情相迎。 友胜行和以诚轩虽然来往业务不多,但到底是同一个圈子。 论影响力,只怕以诚轩还要强上几分,所以双方倒也认识,只不过不太熟罢了。 本以为是生意上门,但吴友胜何等老辣,一看对方神情,立即意识到不对。 “沈总有急事?” “不错,我是为任平来的。” “任平?” 吴友胜、吴醉一齐大惊。 十分钟后,沈以诚把事情经过简要叙述一遍,包括市博物馆鉴定文物、寻找八月桂花杯,以及猜测任平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等等。 吴氏父子都是首次得知,闻言消化了好半天。 连“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这种必定在文物界掀起巨大风波的国宝,都一时无暇顾及。 “沈总怎么知道我们认识任平?” 迅速冷静下来,吴友胜问道。 同时安抚住一旁满心急躁的吴醉。 “前段时间友胜行专场,那幅乾隆墨宝,他后来拿到我这里来鉴定的。” “哦,那难怪……” 吴友胜低声沉吟。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吴总,今天我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请讲。” “半年多前,整垮任氏木业的,是不是尚龙装饰?” 一边说,沈以诚一边神色郑重,目光紧盯着吴友胜。 吴友胜双眉一挑: “沈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怀疑尚龙装饰的人?还是任平和你说过什么?” “那倒没有,只是怀疑罢了,” 沈以诚目光微凝: “我以诚轩虽然不涉家装业,与任平也认识不久,但到底在商场上混,一些消息还是有的,” “以往商业竞争延伸到私人仇怨的案例,也不在少数。” “仅凭这个?” “当然不是,还有眼下尚龙当家的那位!” 沈以诚毫不避讳地看向吴友胜。 同时,吴友胜也目光灼灼,紧盯着他: “沈总念头转得很快啊……不错,尚龙装饰新上位的这位,在业内的风评,算是一言难尽,” “另外,这件事也很像他的作风。” “刘——师——棠!” 不约而同地,两人一齐念出这个名字。 不由相视一笑。 沈以诚是近两日一直在思索。 吴友胜虽然初得消息,但以他的见闻阅历。 短时间内,在脑海中快速闪过事情始末,就已理清思路。 再联系上次任平车祸的事,心里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只苦了吴醉。 两个商场老手面对面过招,一阵头脑风暴,直接把他给搞晕了: “六食堂是谁?” “爸!你们不是在讨论怎么救瓶子吗?” 吴友胜拍拍儿子肩膀,笑了笑,却没回他。 “沈总今天来,只是想确认这个?” “不错,知己知彼,想破局救人,总得先知道做局的人是谁,” 沈以诚起身正想告辞,忽然一顿: “当然,如果吴总有什么建议的话……” 吴友胜微微一笑: “如果如你所说,连辛馆长、胡老的关系都没用的话,我这里当然更无计可施,” “沈总虽然人脉广阔,只怕也是如此。” 沈以诚缓缓点头。 不错。 连胡老的关系都没用,问题已经不是一般的严重。 刘师棠的人脉,怕是已渗透进市治安系统的极高层! 可是看吴友胜的样子…… “现在有两个办法,” 他忽然伸出两根手指。 “愿闻其详!” “别急,这两个办法都跟我无关,准确说来,是靠小瓶子自己,” 吴友胜笑了笑: “其一,泰禾田家,” “因为那套明泉小天龙,小瓶子和田家那位继承人,田闵如田总,多少也算有些交情,” “如果有她出手,保管能成。” 吴醉听得连连点头。 泰禾田家是什么等级? 南陵市数得着的商业巨擘! 政、商、民、学各界,全都底蕴深厚。 如果说他们在治安这方面没有人脉,鬼都不信! 相比起来,其他人再如何,毕竟也只是个人而已。 连沈以诚都陡然一惊: 泰禾田家,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儿! 但随即脸色黯然: “只怕不行,田家认得任平的只有田总一个,而她现在还在首都未归,远水救不了近火。” 吴友胜点点头,但仍旧不慌不忙: “其二,进士何家,” 沈以诚猛地醒悟:“你是说……” “那幅关系何家门楣、对他们至关重要的乾隆墨宝,就在小瓶子手上,这件事外界不清楚,沈总却是知道的了,” 吴友胜眼神微眯: “有了乾隆御笔亲题的通朝文曲四个字,再加上那本《檀州志》,何家在南陵市教育界的声誉将无可企及,” “眼下,何家人正在全力查找乾隆墨宝的原主,如果我们透个消息过去……” “不错,就是这样!” “何家在政界的影响力可还要大过田家!有他们出面,百分百能成!” 沈以诚满脸喜色。 怪不得刚才说,这两个办法都跟任平有关,原来就是他手上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一时间,不由佩服吴友胜思维敏捷,这么快就想到破局出路。 相比起来,自己还是嫩了些。 “沈总先别高兴,这件事还有个问题,” 此时,吴友胜却不由泼起冷水: “之前小瓶子提过,乾隆墨宝归属之事先不要外传,他留着另有用处,” “如果我们贸然行动,只怕会打乱他的计划。” 气氛骤然凝滞。 吴醉皱皱眉: “爸,这个时候就不要顾忌什么计划了?” “是啊,救人要紧。” 沈以诚略作犹豫后也道。 “你们这么说当然也对,可是小瓶子他一心要让任氏木业起死回生,之所以留着那幅乾隆墨宝,八成也是为此,” “如果因为我们一时冲动——” 话音戛然而止,吴友胜想了想,缓缓道: “而且,我总觉得小瓶子不会轻易受人摆布,说不定……他有自己的打算。” 沈以诚沉吟不语。 论实力,友胜行不如以诚轩。 但论处事判断,他早就听闻,吴友胜行事沉稳果决,兼顾大局。 在业内是出了名的白手起家,一路摸爬滚打,才走到这个位置的。 眼下如此犹豫不决,十有八九,怕是在顾及自己的面子。 “吴总,眼下怎么办,你只管说。” “好,” 吴友胜向他点点头,沉了口气: “既然情况不明,我们就做多手准备,” “吴醉,你再去打探下消息,看泰禾田家的田总什么时候回来,她家老太爷的寿宴眼看要到,再怎么耽搁,也是最近了,有她出手最好,” “是。”吴醉立即应声。 “沈总,你还是和辛馆长他们另想办法,以胡老的声名,总归能再找到人,” “不过记住一点,何家和那幅乾隆墨宝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他们。” “我明白。” 沈以诚点点头。 “至于何家那边……我这里有他们联系方式,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好开口了……” …… “吴醉,你有没有觉得像是有人在看着我们?” 沈以诚走后,吴友胜不知怎么的,突有所感。 吴醉一愣: “看我们?监视?爸,你又疑神疑鬼了,我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去打听消息了啊。” 吴友胜没有理会儿子,眉头一皱,走到窗边。 淅沥的春雨中,朦朦胧胧。 只见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街对面,不停摆弄着手中雨伞。 许久后,才摆弄妥当,把伞收起,坐进街边一辆陌生的黑色越野车,缓缓离去。 第32章 古武文明 第32章古武文明 “你朋友不少嘛。” “什么?” “没什么,随便说说。” 柳泉派出所,昏暗的拘留室中,龙薇笑了笑。 她刚刚得到消息,外面许多人正千方百计想要救任平出去,为此,找遍了各方门路。 当然,这一切,任平并不知道。 此时已是拘留第五天。 长时间的疲劳审讯令他倍感煎熬,加上派出所内饮食一般,身体、精神都十分虚弱,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这几天里,任平少说经历了二十几次审讯。 至于龙薇,自进来之后从未提审,仿佛那些民警也知道她只是来凑数的。 不过借此机会,他也渐渐发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龙薇……真的极不寻常! 不是指身世背景,或是言谈气质之类。 而是身体! 任平仔细观察过,她每晚只睡两个小时左右,其余时间都在闭目静坐,如老僧入定般,极少有小动作。 这种情形,极易让人联想起传说中的内家功夫,呼吸吐纳。 虽然没有经历过审讯,但按理说,任何人在拘留室这种昏暗密闭的环境中待够五天,精神都会极度压抑。 轻则失眠胡思,重则狂乱呼叫。 但,龙薇没有任何异样。 从始至终,她都能保持异常稳定的精神状态,不慌不乱。 就连说话,也从来都是从容淡定,慢条斯理,似乎根本不把眼前处境放在心上。 这种表现已经不能用简单的背景、底气来解释。 而是一种超凡的心境! 绝非一般人能拥有! 任平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四个字—— 古武文明。 这是他最初从系统那里得知的名词。 按照系统记载,这种类似于功夫的文明诞生于华夏早期,绵延数千年。 近现代工业革命后,沉寂过一段时间,但在未来又重新发展,成为一种大众崇尚的人体科学。 所谓古武。 简单说,就是依靠动静、快慢、张弛、紧松、方圆、起落等一系列变化,激发人体潜能。 人体是一座宝库,从纯肉体角度,修炼古武的人都有可能达到身体极限。 如百米10秒,垂直起跳1米,拳力200公斤等等。 到后期,甚至可能锤炼精神意志,令人的信念百折不挠,难以摧毁!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任平本来不太相信,所以并没有细想。 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 他可不信一个人单凭心态好,就能安然无恙地在拘留室,一待就是五天! 简直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没吃饱吗?” 眼见任平本就略显苍白的脸上,更添一丝困惑,龙薇不禁担心道。 这么一提,任平又想起。 这几天她连饭都吃得很少…… “放心,我没事。” 话音刚落,脑海中就浮现出系统的提示。 【累计文明点:195点】 【古武文明,起始兑换点数:5点】 【是否兑换?】 兑换! 任平不再犹豫。 紧接着,一道白色暖流出现在心脏位置。 开始时,犹如泉水涌动,咕咕流出。 随后越变越大,不断溢出,如江河支流般涌入四肢百骸。 被这股暖流一冲,任平身上疲惫稍减。 但也仅此而已,这股暖流的冲刷似乎很漫长,不是一时之功。 趁此机会,任平也开始真正认识这来自未来的文明。 【古武文明初始介绍:】 【人体如宝库,极限为1;】 【未经开发的常人,用者十不足一,为01;】 【此后,每晋一阶,实力倍增,如:】 【02,专业运动员】 【03,全能级世界冠军】 【04,无限制自由搏击人】 【05,搏击之王!】 【06……】 【……】 【1!人体极限,自由躲避轻型热武器!】 “原来……未来人类已经将人体开发至这种地步,” “人体极限,自由躲避轻型热武器,岂不是连狙击枪都杀不死?” “就算只是修炼初期,也能达到专业运动员的水平,可比一般人强多了!” 内心一阵惊叹,任平忍不住热血翻滚。 低头看时,只见在系统的自动检测下,自己身上隐约印着一个有些虚幻的数字: 01。 看来,即便他自认为体质不错,在系统认定中,也只是“未经开发的常人”。 更何况,此时身心俱疲,怕是远不如常人了…… 心中一动,正想试下能否查看龙薇的等级。 突然—— “任平!” 不远处的铁栅栏被人猛地一击,喀喇作响。 伴随着一道低沉的话音。 这代表,审讯的时间又到了。 任平早已见怪不怪。 起身正要出去的时候,眉尖忽动,一种强烈的、极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抬眼扫去,只见拘留室外一片冷清,原本人头攒动的派出所像是被清空了一般,只剩下两道模糊的身影。 其中一道站得稍远、背光而立的,还略显陌生。 “警官,其他人怎么不见了?” “废话少说!跟来!” 矮个子民警不耐烦道。 任平眼神微眯。 突然,退后两步,从上衣内口袋中掏出件东西,递到龙薇手上。 “替我保管好。” 龙薇低头一看,只见是个核桃大小的青花瓷杯。 仔细想时,记起来,正是那日在宋家桥市场偶遇时,任平买的那个。 不由一愣: “这是真的?” 任平不置可否,笑了笑,走出拘留室。 龙薇将东西小心收好,心中虽略感惊讶,但以她的见识阅历,这件八月桂花杯就算是真的,也不算什么。 远不如任平所知的那十二位隐藏花神重要。 令她后知后觉的是,今日气氛确实有些不对。 否则,任平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托付? “彦叔,真的有人能救他?” 带着些许不安,突然,龙薇轻声道。 话音刚落,左手腕内侧微光一闪。 “是的,除了我们,那小子的朋友中,至少有两条门路,可以轻松救他出来,” 白色微光中传出一道沉静、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话音: “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 “怕是等不及了,” 龙薇眉头微皱: “我们这边安排要多长时间?” “不多,五分钟。” “好,你着手准备,听我消息。关键时候,要令到放人!” “是!” …… “又见面了,警官。” 审讯室。 三人面对落座。 坐在任平对面左首的是老相识,那个最初带他进来的矮个子民警,见面后忍不住调侃。 “你给我放机灵点!这是审讯室!” 矮个子瞪了他一眼,然后忍不住向身旁那人瞄了瞄。 只见那人大概五十多岁年纪,中等个子,身材精瘦,脸色蜡黄,下颌留着稀稀拉拉的几缕民国风山羊胡。 加上一副十分普通的面相,放在人群里,属于那种毫不惹眼、被人自动忽略的类型。 唯一有点辨识度的,就是嘴里叼着支老式旱烟管。 这年头,抽老式旱烟的已经很少了。 “臭小子,还不承认吗!” 如同前几十次审讯,矮个子依旧按部就班走着流程。 任平却根本没理他,注意力一直放在那精瘦老者身上。 这么多天了,这人的确是头一次见。 关键是,虽然穿着警服,却浑身上下,透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就像……江湖上的有些落拓之士。 桀骜,乖张,而又狂浪。 仅仅坐在一边,就让人如鲠在喉。 透过升腾的几缕烟雾,任平能看清,对方也没怎么在意矮个子的审讯。 甚至和自己一样,满脸不屑。 片刻后,把嘴里的旱烟管架了下来,在桌面轻轻一磕。 然后,右手闪电般一探,抓住任平左手腕。 “那天偷东西的……就是这只?” 轻描淡写声中,精瘦老者已经制住任平。 任平只觉手腕处一阵剧痛,那五根手指,根根如同钢筋铁钳般,将自己死死箍住,稍一动弹,就是刺痛入骨。 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只手腕也被他如法炮制,紧紧抓住。 “或者,是这只?” 耳边传来对方冰冷的讥讽,犹如提着件不值一提的万物。 就连矮个子民警都一时呆住,不知所措。 少顷后,任平才喘了口气,望向精瘦老者的目光微缩: “你……不是警察!” 第33章 危机! 第33章危机! “你说什么?” “你……不是警察。” 任平又重复一遍。 手腕处剧痛传来,霎时汗如雨下,但仍拼命紧绷着自己双臂,防止被对方拉过去。 精瘦老头微露讶色: “你怎么知道?” “警察……至少知道要关摄像头……” 任平嘴角邪笑,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审讯室斜后角上的设备。 呀的一声。 矮个子民警恍然大惊,都怪刚才精瘦老者出手太快,连点准备时间都不给他留。 连忙跑去隔壁设备室,把摄像头关掉。 包括刚才录下的短暂审讯视频,也一并清理。 精瘦老头却不为所动。 “算你机灵,” 他冷笑一声,左右手一交,原本被他两手分握的双手腕,轻易就被合并到左手,且同样牢不可破。 右手顺势架起旱烟管: “意志力也不错,居然坚持了五天。” “你是谁?” 任平一听就知道,正主儿终于出现了,不由再次细细打量对方。 这一打量不要紧,视线中竟然出现一些本不该出现的、有些虚幻的影像! 强壮的骨骼,紧密的肌肉,交错流动的血管。 隐藏在对方衣服甚至皮肉下的身体肌理,全部呈现在他的眼前! 只见精瘦老者看似削瘦,身材却格外匀称,疏密有致,远胜一般青壮年男子。 尤其是胸腔、肋部、肩颈、四肢上部等关键部位,其骨骼肌肉,全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强壮异态。 起伏的线条下,宛如一头头匍匐着的、充满爆发力的野兽! 没来得及诧异,突然,眼前再度浮现出一个虚幻的字影: 04! 【04,无限制自由搏击人】 按系统介绍,人体潜能每提升01,实力就会倍增。 这一级别,比照【03,全能级世界冠军】,已经是全面碾压! 难怪,自己竟毫无还手之力! “你不用猜,以你现在的处境,知道得越多越没有好处,” “当然,我也不告诉你,以你们这些寻常人的见识……” 此时,精瘦老者正好整以暇地抽着旱烟。 面对任平,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要享受尽最后一丝屠杀的乐趣。 “是刘师棠派你来的?” 突然,任平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分辨的冷笑。 精瘦老者脸色骤变。 虽然没说话,但目光中凌厉神色,足以表明其内心震惊。 “那天大货车车祸,开车的也是你?” “你说什么!” 一声低吼,精瘦老者左手一紧。 任平立时感觉到双手腕骨剧痛欲裂,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脸上殷红如血,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却仍旧强忍着笑了笑: “练成你这种身手一定不容易?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高逼格的杀手,不屑于介入这种私人恩怨呢。” “怎么样?刘师棠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 喀喇! 清脆刺耳的断裂声。 不是任平的腕骨,而是审讯桌。 精瘦老者仅用手肘就将整个桌子敲成两半,然后顺势将任平双手反绑,膝盖抵住肩颈,按倒在地。 “什么‘这种身手’!什么‘不容易’!” “你知道什么!快说!” 精瘦老者霎时间满脸急切,宛如换了个人。 干他这一行的,并不在乎被人称作杀手,被对方猜到背后主使也没什么。 可是,一旦自身实力的秘密被传扬出去。 在这个古武文明尚在沉寂的年代,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急什么,哈哈哈哈……” 强忍着痛楚,任平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精瘦老者一时也分不清他是逞一时口舌,还是故意混淆视听,跪抵着的左膝渐渐加力。 “老先生……这样不好?” 此时,矮个子民警去而复返,一看此情形,立时慌了。 “废话!还不把东西拿出来!” 精瘦老者吼了一声。 片刻后,从后者哆哆嗦嗦的手中接过一页写满供认笔录的认罪书,按在地上,距任平脸颊不过一尺。 任平眼珠一转,就看到那枚被强认作赃物的鹿形玉佩,被标注价值五百余万。 金额足足夸大了十倍! 这样高案值的偷盗案,一旦认罪,足够判个五年八年。 到时候,别说任氏木业,任平整个人生都毁了! “小子,认不认?还差个签字。” 精瘦老者语气如冰。 任平冷哼一声,毫不理会。 倒是一旁的矮个子神情紧张,眼看局势不妙,跪倒在地,压着嗓音,几乎有些低声下气: “拜托你,小子,别硬撑了!命重要还是认罪重要?不然你没好果子吃!” 边说边偷瞄了精瘦老者一眼,生怕他立刻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精瘦老者冷冷一笑: “实话告诉你,这张纸你签了最好,不签也无所谓,反正我的任务里,你的结果还有另一种选项。” “怎么?不信?” 他看了眼任平的神色,顺势将他翻到正面,左手松开双手腕,但紧跟着掐住喉咙。 “老先生,这可不行……” 矮个子立时慌了。 “滚开!” 精瘦老者左膝仍制住任平,右手顺势落到他左胸口心脏位置,冰冷的语气犹如地狱鬼使: “本来,我不想这么绝情,不过既然你连我背后事主都知道了,按规矩,就更加留不得了……” “这里是派出所,你敢?” 任平目光一凝。 “这有什么不敢?” 精瘦老者微微俯身,在任平耳边冷笑: “信不信,我能让你身上不留下一丝伤痕?”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任平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 低头看去,精瘦老者按在自己左胸口手并没有动,只是微微起伏,似乎伴着自己原有的心跳渐起渐落。 正常情况下,人是不会明显听到自己心跳声的。 可是,此时,在精瘦老者的按压下,任平的胸腔宛如变得薄如蝉翼,心跳竟清晰可闻! 砰! 砰! 砰! 心跳声时快时慢,极不规律。 一股烦闷欲死的感觉涌上任平心头。 他终于发现,精瘦老者的右手并非不动,而是在自己正常的心跳间隙猛地一击,借以打乱节拍! 若是常人的力道,这样做不会有什么效果,可是…… “有些事你可能不了解,我只是提醒你,这世上有许多人和手段,是不能用常理推断的,” “比如,有人能让你在一分钟内心脏骤停,就像心脏病突发一样。” 任平脑海中猛地回响起龙薇说过的话。 可是已经晚了。 仅仅片刻间,他的心跳从时快时慢,变得急速加快,最后又渐渐趋缓。 一切都在精瘦老者的右手掌握之中。 想要拼死抵抗,但被对方钳子般的手掌死死制住。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在彻底昏迷的最后一刹那,忽然发现,自己身体里的那股白色暖流竟然还在流动。 这股暖流是刚刚兑换古武文明后出现的,似乎可以改善体质。 而且,在忽快忽慢、极不规律的心跳中,流速越来越快…… 第34章 心跳 第34章心跳 深夜。 君越伯府,南陵市有名的五星级大酒店。 当任平心跳急速变化的时候。 刘师棠正一手举着香槟,在顶楼豪华宴会厅内,四处敬酒。 今天是南陵市家装业品牌企业年度盛典的日子。 尚龙装饰作为业内巨头,同时也是主办方之一,自然少不了场面逢迎。 “棠少,事情办妥了。” 宴会间隙,随身秘书出门接了个电话,然后匆匆返回,在他耳边低语。 刘师棠迟疑片刻,才想起来: “是派出所的那小子?” 秘书点点头: “厉明刚进去。” “那还回我做什么?” 刘师棠轻抿了一口香槟,就像谈论的是件从未放在心上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秘书语气一滞: “棠少……事情有点出乎预料,方队那边受到的压力很大,而且是很多方同时施加,以前很少有过,” “之前他就打电话来让我问您,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刘师棠眼皮一跳,禁不住也有些犹疑: 多方施压? 那小子有这么大能量? 但随即不屑一顾。 人已经死了,一了百了,再想这些毫无意义。 至于特意打电话来问,体制内的人,谨慎一些,不奇怪。 再者,也是提点的意思…… “你去回他,承诺的份额,再加三成!” “是。” …… “哼,再加三成……真以为我要财不要命吗?” 与此同时,南陵市治安大楼。 一个中等身材、留着干练寸头的中年男子,缓缓放下手机,面带冷笑。 方立! 南陵市治安系统一号人物! 除警界少数几个高层领导外,对全市所有治安案件,拥有绝对权力! 以他的地位,一件小小的黑幕案本来放不上台面。 可是…… 这几日,情况越来越不对劲。 有不下十余条门路先后找到自己,或直接、或间接。 诉求却出奇得一致: 保释那个名叫任平的年轻人。 以至于后来,逼得自己不得不关闭工作手机,对外号称出差了事。 这个任平,他已经查过。 白丁一个,没什么背景。 然而,让人花大价钱设局也就算了。 说破天,只是个治安拘留,居然引得这么多人、这么大反应? 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都要扛不住了! 不对……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 无风不起浪! 在体制内摸爬滚打多年,方立早已练就一副细查多思的心态。 有时候,宁愿自己敏感、神经质,也不要事后追悔。 可别贪便宜不成,把自己陷进去! “蔡所,看好了那个姓任的小子,不许出意外。” 沉吟片刻,方立拨通手机。 显然,他还不知道审讯室发生的事。 “方队,您这是……” 那边传来疑惑的话音。 “别多问!按之前说的,拘留七天,时间一到,立即放人!” “不允许任何人动手脚!” “是!” …… “你……你杀人了……你杀人了!” 派出所,审讯室。 眼看任平双目失神,渐渐迷离,矮个子大惊失色。 此时的精瘦老者却缓缓站起: “谁说我杀人了?这人抗拒审讯,强闯拘留室,还暴力抗捕,最后自己心脏病发作死了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袖。 眼下的任平只是晕厥,还没死。 不过随着心跳渐缓,意识渐失,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坠落是迟早的事。 “你——” 矮个子骇然变色。 饶是他在治安系统混了几十年,听过许多见不得人的黑幕,但像这样轻描淡写致人死命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 而且,还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就像刚刚掐死的,是一只鸡! “现在怎么办……他的认罪书可还没签?” “不是还有个同案犯吗?带过来。” 矮个子一愣: “可那人……不是我们的目标啊?” “那她怎么进来的?” 矮个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事实上,当时龙薇为什么自愿给任平顶包,他到现在也没搞清楚。 “不是目标,也可以找到突破口,只要把认罪书签了就万无一失,” 精瘦老者也懒得管这些细枝末节,眉头一皱: “还不快去?” “好!” 很快,矮个子返回审讯室,满脸悍戾之色。 这片刻间,他也想清楚了,反正已经上了贼船,退无可退,就算后悔,也得把眼前的事善后再说! 龙薇本来颇为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审自己。 直到看到平躺在地、一动不动的任平。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她目光微凝,第一时间转向一旁的精瘦老者。 后者被这凌厉的目光一摄,顿感不适。 以龙薇卓然出众的气质,也难免令他微觉诧异。 但很快平静下来: “没什么,这里有份认罪书,你签一下。” 说着,随手递了过去。 龙薇没接,也没多说什么。 看了精瘦老者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大跨步朝任平走去。 “嘿!” 精瘦老者冷笑一声。 熟练地将手中旱烟管交至左手,然后右手闪电般前探。 这一招是他毕生绝技,既快且准。 以其数十年磨炼之功,一般人绝对躲不过去。 可以说百试不爽。 可是,就在手指即将扣住对方手腕的时候—— 突然! 龙薇动了! 她的手腕并没有急收,而是在电光火石间,身子后仰,整个人如同失重般向后倒去。 同时,手肘弓起,反点对方手腕。 “你——” 精瘦老者大惊。 探出的右手腕收回不及,被轻轻一点,顿感疼痛欲裂。 好在他反应也极快,身子同样向后侧倒,避过龙薇紧随其后的沉肩上击。 左手顺势在地上一撑,双脚连环踢其下盘。 事到如今,龙薇只好顺势跃起,一个后空翻,如飞鸟滑翔,反落到精瘦老者身后。 身在半空,还未站定,就已开始反击。 还是右手肘,对准精瘦老者侧倒后的头部太阳穴,猛力下沉。 啪! 千钧一发之际,精瘦老者左手上翻,抄起旱烟管迎面抵挡。 趁着旱烟管被拦腰折断的刹那,一个侧滚,翻身躲开。 呼……呼…… 短暂而激烈的交手后,双方心中俱惊。 精瘦老者惊讶更甚,单膝跪地,额头冒汗,扶着地面微微喘息。 “你是谁?南陵的四阶武者,阁下是哪一号?” 片刻后,龙薇首先开口了。 精瘦老者不答,抬起头,阴冷的目光注视着她。 突然,右手一扬,一件拇指大小的东西激射而出,却是朝着任平。 龙薇一惊,从半空中形状看,像是枚硬币。 虽然不重,但四阶强者的手劲,不可小视,连忙顺手抄起一张椅子扔去。 喀喇! 木制的椅背被轻易击穿。 与此同时,一声闷哼,却是精瘦老者抓住机会,冲出审讯室。 只不过速度极快,巨大的冲击力下,站在审讯室门口、本就目瞪口呆的矮个子来不及闪避,直接就被撞晕了过去。 “任平,你怎么了?醒醒?” 龙薇没有理会逃走的敌人,几步上前,俯身查看。 察觉到任平还有心跳,暂时松了口气。 “彦叔,出手。” 手腕内侧白光一闪,命令发出。 “小姐,刚得到消息,已经有人出手了,马上就到。” 那边很快传来回应。 龙薇一愣: “那好,你在外面盯着,很快会有人从这里出去。” “什么人?” “是个高手,务必拿住他。” “是!” 挂断通讯,龙薇将任平身子放平,翻了翻眼睑,然后侧耳放在胸腔左侧位置。 砰~ 砰~ 任平的心跳声已经缓慢至每分钟不足二十次。 按理说,如此低频率,已经不可能再维持。 要么被外力干预救起,要么彻底沉寂。 可是任平的情况很奇怪,居然渐渐稳定下来。 就像原本被毁坏的心脏,临时填充了一个低功率的备用件一样! 龙薇眉头微皱,来不及思索,立即开始心肺复苏。 双手重叠,在胸骨中下三分之一处,连续按压三十次! 人工呼吸,开放气道,两次! 来回反复。 长时间的持续施救,效果甚微,但她没有放弃。 略显慌乱的目光中透出少许执拗: “醒醒,拜托了,快醒醒……” 第35章 博弈 第35章博弈 “爸!田总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任平拘留的第五天。 深夜,吴醉带着刚刚打听到的消息,返回友胜行。 吴友胜一听就忍不住皱眉: “不行,怕是来不及了……” 这几日,为了救出任平,市博物馆、以诚轩、友胜行用上了一切能动用的门路。 可结果依旧不容乐观。 就仿佛有人在最后关头设了一道卡,将所有门路全部斩断! 这道卡所设的位置之高,超出了事先所有人的预料。 以至于,现在再想用寻常方法救人,已经是痴人说梦了…… “爸!已经五天了!瓶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吴醉满脸急切。 言下之意,吴友胜自然心知肚明。 进士何家! 田闵如还在首都,远水救不了近火。 眼下,只有这个强援,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救出任平! 其力度绝非其他门路可比! 之前因为顾及任平的计划,尚在犹豫。 如今,连吴友胜也坐不住了。 “沈总那边还没消息?” “没有,一整天了!” “好……” 吴友胜长叹一口气,缓缓拨通何溯源的号码。 如此深夜,料想对方早已经休息了。 果然,提示音响了好几个来回,那边才传来话音: “喂?吴总?” “喂,何教授你好,这个时候打扰,真是抱歉,不过有件急事——” 吴友胜正想开门见山。 突然,手机提示音响起,收到一条短信。 是沈以诚发来的。 匆匆一瞥,不由大喜。 “什么急事?喂?吴总?” 那边何溯源仍在听着,忽然没了下文,不由纳闷。 吴友胜脑子转得飞快,一愣神,笑起来: “啊!是这样,下个月,友胜行还有一场拍卖,到时还请何教授光临?” “就为这个?” 何溯源难掩失望。 但毕竟有求于人,想了想,还是给了这个面子: “好,到时一定去捧场,” “吴总,之前那件乾隆墨宝的事,还请你多费心。” “没问题。” 吴友胜满口答应,匆忙挂断电话,直呼好险。 顿了顿,在吴醉满是疑问的注视下,笑了笑: “放心,沈总那边有进展了。” “什么意思?” “国家博物馆!” …… 第五天夜里。 穷尽一切办法仍束手无策的辛然、沈以诚等人,终于迎来一则好消息。 准确说,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 胡一堂,联系到了国家博物馆! 年轻时,胡老曾在国家博物馆供职,此事业内知道的人不少。 但毕竟几十年过去了,人脉疏远。 所有人,包括胡老自己,第一时间都没有想到走这条门路。 高处不胜寒…… 门路太高、太重,有时不是件好事。 即便是胡老也不能强求。 好在,就这件事而论,多少能和国家博物馆搭上些关系。 那套“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是国宝级文物。 其中8只,就在国家馆! 一旦有失落的八月桂花杯的消息,没有理由坐视不理! 唯一的问题是—— 在此之前,必须确定任平真的找到了! “喂?小宁,有消息了?” “是!辛馆!我们找到宋家桥那个诬陷任老师的店主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话音,让辛然振奋不已。 这两天,虽然救人的事没什么进展,但他未雨绸缪,早就安排小宁协同另一个派出所的民警,调查诬陷事宜。 那店主本就是一时贪财,稍加威逼,就全部交代了。 “辛馆,这家伙骨头软得很,我让他亲自和你说?” “不用,问他五天前卖出去的那个瓷杯,有照片吗?” 辛然话音都不由有些颤抖。 “哦,有,我这就让他传过来!” 很快,八月桂花杯的照片传到。 虽然像素并不清晰,显然原先并没被当回事儿,但诗句下方那八个题字还是赫然入目! “美女,我问下,这东西到底值多少?” “值多少?少说一千万!这可是国宝!” “一千万?!” “哼,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认定是你诬陷任老师了?他会去偷你区区几十万的玉佩?” 那头传来小宁不依不饶的话音,以及店主痛心疾首的惨叫。 不过辛然没耐心再听下去,挂断电话,直接看向胡一堂: “胡老——” 一旁的沈以诚也大为振奋。 有了这个店主的证词,揪出幕后主使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显然,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胡一堂点了点头,又把照片仔细看了几遍,目光中神采越来越浓烈。 最终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拨通电话。 那头很快接通,大半夜的,大概也是得到胡老的消息后,一直在等候确认。 和胡老低声交流了几句,便留下话: “不用说了,胡老,我信得过您,您等消息。” 文物和治安毕竟是两个系统。 加上是深夜,即便是国家层面直接打交道,也绝非易事。 夜凉如水。 胡老多经磨砺,倒还沉得住气。 辛然和沈以诚却倍感焦灼。 五分钟…… 十分钟…… 一刻……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一抬头,才只过了半小时,感觉却像等了一整天! 转眼十二点已过,就在三人都以为今夜无望的时候,突然—— 手机一亮,是一条短信。 胡老手心微颤,匆忙点开。 顿时,脸上不由露出喜色。 辛然、沈以诚也顾不得礼貌,一起拥上去围观。 只见信息很短,只有简短两个字: 已成! …… 叮铃铃! 凌晨十二点半,市治安大楼顶层队长办公室。 座机铃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方立匆匆披上睡衣,从里间卧室走出。 这晚,他并没有睡,躺在床上心神不定,辗转反侧,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到底为什么,却说不上来。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看到座机上的来电号码,顿时一激灵: “喂,秦局,这么晚了,您——” “马上放人!” 一声厉喝! 犹如深夜惊雷! 直接打断方立敷衍客套的场面话。 电话那头姓秦,南陵警界高层领导之一,分管治安,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深夜来电,本就不同寻常。 何况是罕见的暴怒! 霎时间,方立就彻底清醒过来,脑子飞快转动: “秦局,您说放谁?” “还在跟我装糊涂?方立!你是死到临头不自知,还要拉我垫背吗!” “秦局!我真的不知道——” “听着!我不管你收了谁的好处!” “也不管是谁布的局!” “十分钟之内,我要收到人安全离开派出所的消息!” “否则——你等着上新闻!” 向来极少插手下级事务的秦局,突然间一反常态。 方立就算是再蠢,也知道出事了! 联系最近一段时间的异常,冷汗已经止不住地冒出: “秦局!我能问下,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吗?” “你问我?我都不知道!” 那头怒气未消,顿了顿,冷哼一声: “我只告诉你,命令!是从国家递下来的!” 嘟~嘟~嘟~ 电话被愤然挂断。 方立脑海中也嗡的一声,一阵轰鸣。 国家递下来的…… 难怪! 一般政令,算上上传下达,再快也要一天半天。 可是这次,是深夜! 突然之间,就传到市级层面! 难怪秦局如此郑重! 隐隐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物,方立一阵痛悔。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罢了。 就怕这几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好预感,一旦…… “蔡所!把那个任平放了!马上!” 匆忙间打了个电话,方立心里早把刘师棠骂了个狗血淋头。 内心还存着侥幸,想先度过这一关再说。 然而…… “方队!怕是不妙,那人他……他快不行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队!您最好过来一趟,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那头的蔡所语气惶急。 第36章 雷霆之势 第36章雷霆之势 “小李!再快点!” 深夜,一辆黑色越野车,疾驰在市中心主干道上。 车身底部印着治安系统标志,一路风驰电掣,连闯多个红灯。 坐在后座位置的方立,此时已没了素日的泰然自若,满脸狰狞: “到底怎么回事!蔡所!你给我说清楚!” “是!方队!我也是刚得到消息……五分钟前,那个任平在审讯室突发心脏病……” “你糊弄鬼呢!谁t天天得心脏病!” 方立止不住暴怒。 这群混账! 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这个时候还敢遮遮掩掩。 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是是,我知道这都是底下那些人的说辞,我刚刚查了监控,发现……今天审讯的时候,有个外人混进来了……” “什么外人?” “不认识,这人在审讯室待了不到十分钟,就出事了,现在……已经跑了。” 一边说着,那头连忙把监控录像传了过来。 审讯室的监控早已被删,眼下能看到的只有派出所内部监控,且只有短短几秒,模糊显示着精瘦老者快速逃出的影像。 方立并没有细看。 事实上,只要有外人出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再显然不过,甚至不用多猜。 “姓刘的!敢在我手底下玩猫腻!你找死!” 一声低吼,方立内心愤怒已达极致。 他与刘师棠交情并不深,这次交易也只是头一次,约定只对目标略施小惩,没想到对方如此大胆。 要知道,体制内的人最怕逾越底线。 刘师棠,这是犯了大忌! “立即封锁全所!所有人只进不出!” “增派附近警力,调取周边所有警用、民用摄像头,查问附近两公里——不,三公里内的可疑人员!” “再协调刑警张队那边,请他们帮忙!总之,一定要把那人给我找出来!” “刑警那边?方队……有必要吗?” 那头的蔡所一听,不由愣住。 这件事可关系到治安系统内部失职,一旦捅出去…… “废话少说!按我说的做!那个任平现在怎样?” “还有气,就怕……” “不用说了,我五分钟后就到!” 方立也懒得解释事情的严重性。 一连发出几道命令后,心中盘算已定。 深夜,救人的命令直接从国家层面传至。 不管背后是什么力量在推动,都绝不能再心存侥幸! 这件事,宁肯最后背上个失察之责,也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 …… 砰! 砰! 砰! 即使在昏迷中,任平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精瘦老者对他心脏的施压,非但没有致死,反而让他心口处的白色暖流加速流动。 所过之处,肌肉、骨骼、神经组织,像是经过洗礼一般,焕然一新。 当然,这些他都茫然不知。 此时的审讯室,沉寂若死,只有龙薇还在一遍遍、不知疲倦地给他做着心肺复苏。 当方立在下属陪同下来到审讯室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有些旖旎的场景。 “小姐,你——” 此情此景,方立不由有些诧异。 但紧跟着,就被龙薇一挥手,示意打断。 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未看过他们一眼。 方立眉头一皱,正欲发作,可是仔细看去,龙薇的急救手法非常专业,绝不是滥竽充数。 还有那虽略显紧张,但急而不乱、从容有序的神情。 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 “她是谁?” “好像……是同案犯?” 一旁的蔡所也有些疑惑。 只把方立听得咬牙切齿: “你看她的样子……像是同案犯吗?” “这……要不要叫救护车?” “先不用。” 方立勉力镇静下来。 一见龙薇,他就隐隐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会引起这么大风波。 这世上,人毕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的气质,一看就不寻常! 不过,这到底不是现在的关键…… 伴随着龙薇每一次胸腔按压,每一次人工呼吸,方立的心也跟着一起上下起伏。 短短几分钟,额头上的汗如雨水挂檐般,积蓄在双眉,轻轻一抹就是一滩。 隐约间,他甚至有种,自己此后的职业前景和地上的任平紧密相连的感觉。 他生,己生! 他死,己亡! “咳……” 一阵轻微的咳声,终于,任平缓缓睁开双眼。 方立如获至宝,心下一松,长舒一口气。 龙薇也不由面露喜色,抬起左肩,轻轻擦去脸上的汗珠: “呼……你终于醒了。” “龙小姐?你……” 任平的意识还停留在被精瘦老者袭击的时候,乍感茫然。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尤其是看到龙薇双腿张开,还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龙薇也略觉尴尬,两条优雅的大长腿轻轻一点,站起身来: “怎样?感觉好点了吗?” 任平点点头。 事实上,苏醒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身体的变化。 那种感觉,就像是…… 破而后立、死后新生! 虽然短时间内仍旧浑身无力,宛如大病了一场,但系统数字赫然显示: 【02,专业运动员!】 还有那道已被彻底吸收的白色暖流。 这,就是古武文明的魔力吗? “任平是?你好,我是柳泉派出所所长,这是我们治安系统一把手方立……” 还没离开审讯室,进来不久的两人就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来。 仔细一听,居然来头不小。 尤其是那个神情干练的寸头男子。 眼见龙薇露出略带讥讽的微笑,任平也就明白过来。 这么大阵仗? 事情,大概是反转了…… “任先生,任先生?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还有,我们方队想和你聊一聊!” 任平并没有理会两人。 虽然真正的主使不是他们,但都是一丘之貉,实在没有废话的必要。 起身,就要径直出门。 “等等!” 突然,刚刚一直没开口的方立,说话了。 只见他目光微凝,一狠心,看过来: “任平!坦白跟你说,有人托我给你个教训,让你在这里待七天,代价不小。” “我起初没太在意,一时疏忽,所以……” “不过,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你细想下就明白了,我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事,这点底线我还是有的!” 话音一出,任平不由扭头。 好家伙,这相当于直陈其事了! 看来,这个方队受到的压力也不小。 也好,起码坏得够坦诚! “我相信方队,” 顿了顿,任平道。 后者一听,心头大石瞬间落下,心想这记兵行险着总算赌对了。 “不过……” “不过什么?” “方队不会以为,这么大个治安系统,被收买的只有你一个?” 一言惊醒梦中人! 任平这一提点,方立立刻想起: 自己手底下人不干净! 有时候事情做出格了,连自己都不知道! 本来他还在奇怪,好好的派出所,怎么会突然有外人伪装进入? 现在,全明白了! “方队……不是我!我向您保证!” 第一时间被方立阴沉的目光锁定,蔡所连忙摇头否认,连脸色都变了。 方立冷哼一声: “负责这件案子的是谁?” “是小王!” 蔡所一直躺在地上、至今昏迷不醒的矮个子。 “带下去!仔细审问!” “是!” “任平你放心,不管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我一定不放过他!还有那个逃走的凶手——” “不必了,” 任平忽然打断他,一扭身,看向身旁的龙薇: “龙小姐,你的人……” “早准备好了。” “那就看你的了?” 龙薇不答,笑了笑,抬起右手腕: “彦叔?” “明白。” 那头传来简短的话音。 白光一闪,拇指大小的光屏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派出所外不远。 一幢三层高的民房顶上,刚刚挂断通讯的中年男子,挺身如剑,直视前方。 此时,距离精瘦老者逃离,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漆黑的夜空下灯火寥落,更是一片迷离。 但中年男子不慌不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突然,一纵身,从民房顶一跃而下! 激射而出的身形。 如利箭! 如猎豹! 第37章 追踪! 第37章追踪! “怎么样?走得动吗?” “放心,还好。” 五天后,重出派出所,任平恍如隔世。 即便是在无人的深夜,也顿感神清气爽,心情为之一振。 当然,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他之所以忍辱负重这么多天,甚至差点丢掉小命,为的就是引出那个藏在自己身后的人—— 那个精瘦老者! 哪怕事实证明,他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 任平也要亲眼看着它被掰折! “真的不用帮忙?不论干什么,我可以派车送你们?” 一旁的方立还在做最后努力,不乏趁机拉拢的意思。 “不用,开车太碍眼了……” 任平再次拒绝,顺势看向龙薇。 “你想清楚,可能会很辛苦。” 任平点点头。 “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 任平一愣。 “看来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 龙薇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身子一侧,正对派出所门前向右的一条主干道。 那意思是说是这个方向。 紧接着,不等任平同意,右臂伸出,穿入其左腋下,将他轻轻架起。 然后,猛地—— 身子微屈! 右脚蹬地! 离弦般射出! “这……” 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只剩两道模糊不清的黑影。 只把派出所门前的方立看得目瞪口呆。 许久后,才勉强镇定心神,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今夜之事,与他有关的到此为止。 但,今后一段时间,在他手下的整个治安系统,必须彻底清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他可不想让今夜的惊心动魄再重演一次! …… 深夜。 南陵市,一条市政主路蜿蜒而出。 这条主干道是正南北向,从市中心延伸出来后,一路向北,直至近郊,长达几十公里。 从半空中向下看,犹如一条漆黑长龙。 此时,路上车流极少。 仔细看去,在间隔近十公里的距离内,只有前后三组黑影,在急速飞驰。 但这三组黑影都不是车,是人! 最前方的黑影身材不高,略显消瘦,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原本正不急不缓地奔跑着,可是,突然—— 行进间的步子猛地一滞,拧身回头。 蜡黄面皮上,阴沉的双眸微微一凝,似乎发现了什么。 然后,骤然加速飞奔! 中间的中年男子,气度最从容,速度却最快。 不知不觉间,已经拉近了与前方的距离。 即便在对方有所察觉后,仍旧保持恒定高速,距离不断缩小。 至于落在最后的身影,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人。 只不过相距极近,一个半搀着另一个,所以看起来亦步亦趋。 这两人自然就是任平、龙薇。 夜风习习,吹拂在人脸上,煞是凉爽。 但此时的任平却禁不住有些脸颊发烫。 没办法,他万万没想到龙薇口中的“带你去追”,居然真的是“带”! 就像大人带小孩的那种! 这女孩身材本来极高挑,与任平相当,半架着他倒也不怎么吃力。 纤长的手臂看似瘦弱,却蕴藏着极可观的力量! 任平不认为,个成年男子加在一起,会是她的对手! 最惊人的是速度。 任平此时的体质虽达到【02】,专业运动员级别,远超常人,但毕竟开发不久,又受过伤。 基本等同于一个拖油瓶。 在龙薇的扶持下,却没怎么费力地急速奔驰。 这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04……原来她也达到了无限制自由搏击人的程度……” 得到系统的确认数字,任平心中略泛起波澜,想难怪能从精瘦老者手中救下自己。 但他装作不经意间的侧身注视,却被对方察觉。 “怎么?累了?” 龙薇微微侧身,一时未察觉到胸前与任平有了进一步接触。 任平的感知敏锐得多,但眼见她满脸肃然,丝毫不以为意,不由惭愧。 连忙收起心中的旖旎念头。 “没有,我……是在想,那老家伙受人指使办事,事成后一定有人接应,你的人不会有危险?” 龙薇笑了笑,似乎没料到任平也想得这么周全。 “放心,我们也不是一个人。” 任平眉尖一挑,想说什么,但随即咽了下去。 …… 如任平所料,夜色下的主干道,表面上只有前、中、后,四人相互追驰。 但在附近各处,那些连月光都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有多达五六组人马正衔草相随,如蜂群般紧追不舍。 这些人马位置各异,有的驾车紧跟,有的在路中守候,有的则同样一路疾驰,穿梭在附近的密林暗巷。 只不过,这些并没有逃过龙薇手下中年男子的耳目。 高速奔驰的间隙,他左右一环顾,面露冷笑。 随即在手腕间传出命令。 砰! 主干道左侧,一条短暂并行的乡间土路上。 一场车祸发生得十分突兀。 一辆高底盘、黑色六座越野,原本正紧跟目标,高速行进。 突然,一辆小轿车猛地从斜刺里开出,径直撞向车身。 越野车司机来不及反应,猛地一打方向盘,险险避过要害。 但终究被撞到车尾发动机,停车熄火。 “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 司机是个满脸戾气的黑脸男子,身上肌肉健硕,下车后正破口大骂。 突然—— 脑袋一激灵! 深更半夜,怎么会碰上车祸? 也太巧了! 而且,刚刚那辆迎面撞来的小轿车,车身破旧,一看就是不知从哪儿淘来的二手车。 再看驾驶位…… 空无一人! 黑脸男子顿时背心冒汗。 他这次是受邀帮人助拳。 可是眼前场景,他再蠢,也知道是被人下了警告: 不要多管闲事! 否则,下次就不只是场无关痛痒的车祸! 阵阵夜风吹过,沁入心骨。 黑脸男子只略作犹豫,便毅然转身,开车离去。 当这场警告式的车祸结束不久,主干道附近,几公里范围内,正同时发生着一系列事件。 一条无名村落的无名暗巷中,一个身材高大、面目颇为英俊的青年男子躺倒在地,嘴角含血,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在他身前,是个同样年轻的女子。 目光下视,满脸不屑。 “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干预我们?” 青年男子受伤不轻,勉力说出内心疑问。 女青年却懒得回答,眼看对方再也无力还手,耸耸肩,颇有些意犹未尽: “南陵市……就这些滥竽充数的所谓高手?” 话音未落,消失在无名暗巷转角。 一片村庄附近的茂密玉米地,另一个青年男子却没那么好运。 他几乎没看清对方的正脸,就被接连两记重击,砸在后颈。 剧痛之下,很快昏迷。 当然,更来不及问些什么。 最后,是主干道尽头,一高一矮两个老者。 两人目光深邃,傲立路中。 他们的任务,本是接应精瘦老者,确保他完成任务后顺利离开。 可是,突然—— 高老者手机铃声响起。 接起后没说几句,神情越来越诧异,似乎得知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终于,颓然叹了口气。 “怎么?” 见同伴满脸丧气地挂断电话,矮老者茫然不解。 “撤退,接应计划取消。” “什么?老厉马上就到。” 矮老者满脸惊讶。 高老者看了他一眼,不知从何说起,因为自己也知之甚少。 只模糊得知,老厉这次踢到了铁板,凶多吉少。 神情渐渐冰冷: “对手太强,想死的话,你就留下!” 转眼间,主干道附近所有接应人马,被一一斩断。 一场车祸。 一次暗巷伏击。 甚至仅仅一个电话警告! 没人知道背后驱动着这一切的,究竟是怎样的可怕势力。 来时蜂拥,去时雾散! 与此同时,一直在后追逐不休的中年男子,终于迎头赶上。 “厉!明!” “还要逃?” 第38章 搏击之王 第38章搏击之王 如同寂夜惊雷,响彻夜空! 中年男子一个鱼跃翻身,反落在前方。 精瘦老者勉力稳住身形,心中的惊骇却越来越浓郁。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满脸惊恐,原本蜡黄的面皮,因短时间内耗力过剧,反倒透出些许红润。 随即变得阴沉无比: “不可能的……我们从没见过,你怎么知道我!”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 “南陵高手不少,但喜欢抽老式旱烟的,却只有一个。” 说着,指了指对方手中早已断成两截的旱烟管。 这旱烟管是之前与龙薇交手的时候弄断的,因为跟随日久,就没舍得扔。 没想到,成了暴露自己身份的关键! 厉明眼神微眯,双手紧握。 突然,一扬手,一截旱烟管被当做暗器掷出。 嗤的一声! 在夜空中划出余响。 紧跟着,持着另一截烟管的左手顺势跟上,如影随形。 眨眼间已经刺到中年男子右后颈处。 后颈是人体大动脉所在,一旦被刺,血流如注,属人身重创! 如此狠辣、果决的出手。 一时之间,中年男子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不过,这些显然没放在他眼里。 右肘微抬,将厉明奋力一刺轻轻架开。 至于那虚张声势的先半截暗器,则理都不理。 厉明大惊失色。 一击不成,稍作喘息,立刻重整攻势。 可是刹那间,越斗越是心胆俱寒。 他浸淫古武多年,是堂堂正正的四阶强者。 所以,之前和龙薇,还能打个势均力敌。 但此刻,面对眼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 其实力,却被全面碾压!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传说中的五阶强者—— 搏击之王! “你到底是谁!” “龙彦。” “龙彦……没听说过,你不是南陵人!” “自然不是。” 中年男子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语气。 一时也不急着击败厉明,面对攻势,信手而为。 似乎一边想看看对方有多少斤两,一边,也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两道人影终于匆匆赶至。 正是任平、龙薇。 任平从未见过龙彦。 但一见他如猫戏老鼠般,将厉明玩弄于股掌之间,心中震动不言而喻。 “05,搏击之王……” 心中默念着系统数值,任平目光中泛出异样神采。 古武文明简介: 人体极限为1。 到此,才算是彻底激发人体宝库。 但这个旅程毕竟太过艰难,中间还横亘着许多道槛。 例如,05。 这是第一道。 人体潜能开发到这个阶段,已经是常人理解的“极限”。 速度、力量、体力,都达到极高水平。 在各个细分领域,都是轻易碾压世界冠军的存在。 再加上身体柔韧度、神经反应、耐受力,这些难以衡量的隐性指标。 以及无限制搏击的宽松尺度,让他们的实战实力达到常人可以想见的巅峰。 即——搏击之王! 04、05。 看似一线之隔。 真实战力,却天差地别。 譬如眼前的龙彦,这种人物,放在任何势力、黑白两道、乃至军政界,都炙手可热! 如果消息传扬出去,整个南陵都会暗流涌动…… 系统提供的充足信息,让任平对龙薇的底蕴之深有了进一步认识。 不经意间,不由再偷瞄了她一眼。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从头到尾没怎么出汗,此时的龙彦终于也有些倦了。 眼见正主出场,手刀一切,轻轻巧巧地从厉明手中夺过半截旱烟管。 转身,顺势递给任平。 “交给你了?” 他微微一笑。 任平点点头,也不多言。 两步跨到精疲力尽、早已摔倒在地的厉明身旁,手一扬。 “啊——” 刺耳的惨叫声响彻夜空,极尽凄厉。 倒把龙薇、龙彦二人吓了一跳,一时间震得耳膜有些不舒服。 两人情不自禁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流露出少许骇异: 瞧不出…… 这个任平,倒也是个心狠的主儿…… “你……你没死!” 此时的厉明,剧痛中夹杂着愤怒和震惊。 那半截旱烟管被任平插入他右手,锋利的截面直接洞穿整个手掌。 虽然不是要害,但对他这种半生钻研古武的人来说,伤了手,无异于肢体残疾。 更重要的是,自己满以为这次任务圆满成功,只要全力撤退即可。 可是,眼前赫然出现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正是那个无比倔强的小子! “不可能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内心充斥着不解的狂呼,厉明一时间甚至忘了手心剧痛,目光死死盯着任平。 任平毫不退让地还以对视: “是的,我没死,” 他面色如水,缓缓蹲下。 一边重握住半截旱烟管,在对方的又一次惨叫声中拔出掌心。 一边刻意压低话音: “不光如此,我还要感谢你……帮了我大忙!” …… “什么,不是说成了吗?” 遥远的南陵北郊,当厉明发出凄厉惨叫的时候。 南陵市中心,君越伯府大酒店门前,最新传来的消息,令刚刚参加完行业盛典的刘师棠不由一惊。 “之前传来的消息,确实是这样,老厉办完事已经离开,可是不知怎么……” 西装秘书满脸惶恐,想要极力解释。 啪! 一声脆响。 盛怒之下的刘师棠,直接给了下属一巴掌。 此时,盛典刚散,酒店门前依旧络绎不绝。 如此公然动手,不免引人侧目。 刘师棠迅速冷静下来。 转身,大跨步走到正门一侧。 “到底怎么回事,说!” 他极力压制着内心火气。 那秘书浑身微颤,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消息十分钟前刚到,原来那小子……没死,被人救回来了,” “眼下派出所已经戒严,周围全是从各处调来的民警,整个柳泉区域都在监控之下,” “而且,好像……” “好像什么?” “我们的人说……好像有治安系统的高层领导到了,不过还不知道具体是谁……” 刘师棠眉头一皱: “治安系统高层?” “是的。” “是谁?卢队还是方队?” 秘书不答,大气都不喘一声。 刘师棠沉吟不语,心中盘算着,有些不太对劲: 就算出了人命,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 而且自己的关系,早已打点到位了啊……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猛地一惊,想起什么: “厉明呢,他现在在哪儿?” “他倒是逃走了,不过半小时以前就断了联系。” “还不快安排人接应?” 秘书满头大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什么?说!” “接应的人,我们早就派过了,加上厉明自己的背景,总有五六拨,可是至今没有消息,好像……” “好像被人全部斩断了……” “什么?” 刘师棠话音一变。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棠少,您别急!我们也不敢肯定,说不定只是巧合。” “哼,巧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刘师棠低沉着嗓音。 话虽如此说,心里还是忍不住抱着一丝期望: “再去找,厉明绝不能出事!” “是!” “等等,” 沉吟片刻,他叫住刚要离开的下属,顿了顿: “顺利找到就算,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不想再看到他活着出现,” “您的意思是?” “记住,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刘师棠一字一顿。 话音未落,秘书就感到丝丝寒意。 第39章 敌明我暗 第39章敌明我暗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个道理,任平也知道。 不过是在今天之后,才体会深刻。 望着满手鲜血、倒在地上惨叫不止的厉明,任平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两次…… 一次车祸,一次暴力审讯。 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老者,都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原以为商业竞争,再险恶,也不过是钱的事。 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这个世界,从来不讲道义! “看样子,伤在你手下的人,应该有不少?” 蹲下身,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任平轻声道。 通过系统,他已经得知所谓四阶武者的一些信息。 能修炼到这种地步的人,都不会普通。 恰在这时,只听一阵轻微振动声传来,却是厉明的手机响了。 来电信息显示,不是陌生号码。 但也没有人名,只写着一个简短的“尚”字。 厉明本还想隐藏,却听任平冷笑一声: “接,不用躲,早知道会有人找你,” 末了,加上一句: “你知道该怎么说。” 厉明眼神中微露颓丧,脑海里一片乱麻。 此情此景,也只好硬着头皮接起: “喂,程秘书……” “喂?厉明?终于找到你了!你在什么地方!” “没事,在城郊,刚刚信号不好。” 厉明忍不住看了任平一眼。 “没事就好,” 那头一听,明显松了口气:“昨晚的事——” “是我失手了,” 厉明迅速接过。 “那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出了点小意外,遇到几个条子,不过已经没事了……你跟刘总说,这次的活儿,我只收定金。” “好,” 那头沉吟片刻:“你出去躲躲,最近就不要回南陵了。” “嗯。” 厉明直接答应,随即挂断。 “还好,棠少,没出什么意外。” 此时,一辆高速行进的长款大奔内,程秘书缓缓舒了口气。 作为刘师棠的贴身下身之一,厉明手上沾染了多少尚龙装饰的黑案,他可是一清二楚。 这个人太重要,一旦出事,绝对是大祸! 难怪之前,会让棠少起了杀心。 闻言,刘师棠也神色渐缓。 但很快,又皱起眉头: “不对!” “怎么?” “老厉怎么知道自己失手的?他不是早就离开派出所了吗?” 刘师棠眼神中泛起寒光: “还有,他从前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人,就算失手,也不会只要定金了事。” 程秘书一愣: “您的意思是……” “再打,我要亲自问他!” 嘟……嘟……嘟…… 再次拨回时,那头已没了回应。 程秘书不敢多说什么,一遍又一遍地不停联系。 …… “你为刘师棠卖命多少年了?” “五年多……” “不过也算不上卖命,他出钱,我办事,其余一概不问。” “这么说,他手下见不得人的事,你都清楚?” “知道一些,但也不尽然……他这人做事很谨慎,不会总找一个人的。” 厉明微微摇头,看了任平一眼。 随即又右手支肘,小心处理手上的伤势。 有龙彦这个强有力的底牌压阵,一切都变得再简单不过。 任平几乎不用做什么,就彻底控制住局面。 此时的厉明,已完全没有了之前阴狠跋扈的神态。 双腿盘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宛如一个生活失意、再寻常不过的老人。 任平再如何,面对这样的对手,也难再起报复之心。 沉吟片刻,低声问了他几个问题,便徐徐起身。 “你只知道这些?我怎么确定你不会骗我?” 厉明面露苦笑,扬了扬右手肘: “你放心,没了这只手,我已算半个废人,以刘师棠的行事作风,也绝不会放过我,我没理由帮他隐瞒。” “那如果让你帮我呢?” 任平话音一转。 厉明一愣,似乎没想到有此一问,不由呆住。 事实上,这并不是任平临时起意,而是早在得知有刘师棠此人的时候,就在暗暗盘算了。 这人实在太神秘,把叶诗韵、吴友胜等人的消息加在一起,也不过寥寥几句。 但行事又如此阴狠果决。 没办法,他只能另辟蹊径。 比如……利用这个厉明。 “好,只要我能办到,我可以帮你,” 许久后,厉明沉吟已定: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不连累你进去?” 任平早有预料,闻言笑了笑。 “不错,如果你能答应……” “一言为定。” 任平毫不犹豫,顺势伸出手掌。 倒让厉明有些愕然,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如此爽利。 之前可是差点要命的仇,还是两次,说放下就放下…… 修炼古武的人,再阴狠,心里也总会守着一份传统的信约。 所以,任平并不担心什么。 况且就算对方违誓,他也有后招。 击过掌后,他转身几步,走到龙家二人身旁。 这二人对他的私事兴趣不大,所以刚刚一直都在低声闲聊,仿佛刻意置身事外。 反倒让任平略觉尴尬,道了句谢后,轻声一咳: “抱歉,龙小姐,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说着向厉明一指。 龙薇一转念就明白过来,微微一笑: “放心,我会让彦叔安置好他,你有需要,随时跟我说。” “多谢,” 任平一拱手,顺势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这是你要的东西,按照约定,已经准备好了。” 龙薇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接过看时,立即大喜,眉宇含笑,嘴角忍不住上扬。 任平仔细回想,自认识以来,这神秘女子留给自己的印象,始终是优雅高贵。 像现在这样喜形于色,还是头一次。 “真的有隐藏花神?除了冼夫人,还有平阳公主……梁红玉……郑一嫂……” “你怎么知道这些?” “啊!对了!这些人好像都是……” 越看越是眉飞色舞,龙薇几乎都要高兴大叫。 许久后才勉强抑制住,对任平微微鞠躬: “多谢你,任平,你帮我大忙了。” “你救了我,该我感谢你才对。” 任平笑了笑。 字条上写着的不是其他,正是十二月花神杯对应的隐藏花神! 这些信息十分冷僻,只有系统中有记载,而且不知道有什么用。 但至少,看起来对龙薇十分重要。 只当拿它换自己一命了。 此时已过凌晨一点,夜凉渐重。 龙薇小心将纸条收好,又安排龙彦带走厉明,就要告辞。 任平微微沉吟,感觉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忘记,却又一时想不起。 直到耳边“嗡嗡”声不绝,一扭头,看到厉明掉在地上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这才如梦初醒。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突然,任平叫道。 龙薇一拧身,却见他并不是看向自己。 “你说。” 一旁的厉明点点头。 “刘师棠,他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任平目光炯炯。 “两年前。” “什么?” “两年前,” 厉明又重复一遍: “从尚龙装饰和任氏木业的竞争开始,” “那时候,他就让我盯过你了,不过当时你并没有插手家业,也……不怎么长进,” “嗯……用他的话说,只是个纨绔子弟,不足为惧,所以就没动手,” “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近一个月了,那次车祸前不久,” 见任平神色不善,厉明不由有些犹豫。 想了想,还是道: “两年前我就知道你,不过真正动手确实是上次车祸,至于之前,刘师棠让我盯的重点一直都是……你父亲。” 轰隆一声! 任平脑海中一片混乱。 之前他就有过疑心,这个刘师棠对付自己的时间,是不是太过凑巧? 恰好就在自己着手重振任氏木业的时候? 如今看来,不是凑巧,而是早有预谋! 甚至父亲和任氏木业一败涂地的事,也十有八九是他谋划。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彻底摁死任氏! 这人……绝不是近半年才执掌尚龙的! “你对我老子动过手?” 缓缓冷静下来,任平目绽寒星,射向对方。 “没有!真的没有!刘师棠是有过计划,但还没来得及……” “你父亲,的确是跳楼自杀……” 厉明连忙矢口否认。 龙薇看了任平一眼,察觉到他心绪紊乱,不由低声安慰: “需要我帮你调查吗?” “不用,谢谢……” 任平低声谢绝,嘴角边的冷意却越发浓重。 等龙薇三人渐渐走远,一低头。 地上的手机仍在发着光,嗡嗡作响。 他走上前,伸出右脚,轻轻一划,接通来电。 “喂?老厉?” 那头传来陌生的话音,音量不重,却隐含焦躁。 “老厉?” 那头又喊了一声,眼见没有回应,也不由顿了一下。 正要再说什么,突然—— 咔嚓一声! 似乎是手机碎裂的声响。 信号再次中断。 嘟……嘟…… 长款大奔车厢内,乍听那最后一道异响,刘师棠满脸愕然,耳边仍举着手机。 随即,脸色阴沉下来。 “棠少……” 一旁的程秘书想要说什么,但眼看气氛不对,知机地闭上了嘴。 此时,任平俯身将早已损坏的手机拾起,双手合力一掰,彻底报废。 然后,朝着满眼漆黑的北郊大道上信手一扔。 脸上神情出奇地平静: “刘师棠,我们这就算开始了……” “从前是你在暗,我在明,” “现在,风水轮流转……” 第40章 风声鹤唳 第40章风声鹤唳 “程秘书,你马上到派出所打听,问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厉明呢?” “多派人手去找,要确保他安然无事。” “难道您怀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师棠低沉着嗓音。 这一晚的事枝节横生,表面上看有惊无险。 但不知怎么,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对劲……不对劲!” “一定发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目睹程秘书匆忙离去后,罕见地,刘师棠神情失态。 与此同时,深夜孤寂的北郊大道上。 任平沉吟许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直到夜色退散,天际边微微露出曙光。 才拿出手机,拨通几个号码。 …… “小瓶子,受伤了?” 收到任平出来的消息,是第二天一早。 按照约定,吴友胜连吴醉都没有通知,就匆忙赶到指定地点,市中心一家医院。 此时的任平刚刚做完全身检查,连觉都没睡。 见吴友胜赶到,笑容不免有些苍白: “没什么,这几天外面的事我都听沈总说了,谢谢你,吴叔。” “谢什么,我正要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吴友胜摆摆手,在病床边坐下,一脸严肃。 进拘留所一待就是五天,这可不是小事。 更何况,光保人就费了那么大功夫。 任平微微苦笑,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顿了顿: “具体细节以后再说,吴叔,今天叫你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吴友胜一怔:“你说。” 片刻后,任平简述完自己的计划。 紧接着,反手一抽,从枕头下抽出一张a4纸,递了过去: “这上面记的车牌号,就是上次车祸我遇到的那辆,” “顺着查,应该会有线索,” “还有其他,都是这些年尚龙装饰手下的一些黑料。” 吴友胜目光一凝。 这次设局是尚龙装饰刘师棠所为,这个他已经知道。 可是,任平是怎么拿到这些线索的? 这些……可都是人命官司啊! “光靠这个?只怕没用。” 仔细把纸上的内容看过一遍,吴友胜不由微微皱眉。 法治社会,报案讲究真凭实据。 就这一张纸,无名无姓无落款,连份指控都算不上,的确没太大意义。 “单凭这些当然不行,不过这上面记的有些案子,在刑侦那边可是有案底的。” “真的?” 吴友胜一惊。 任平点点头,附耳过去,又低声说了几句,请他按计划配合。 只听得后者连连点头: “你联系过沈以诚了?” “嗯,他那边,我也拜托帮忙了,不过是另一件事。” “好!真要这样,够他姓刘的喝一壶!” …… 吴友胜走后,任平仍没有睡。 一边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边默默思索。 他在等一个重要的客人! 直到快中午,病房的门才被轻轻推开。 一个头戴圆帽、把大半边脸遮住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棱角分明的面孔,以及常年久居上位养成的浑厚气场,显示着来人身份。 “这么快又见面了,方队。” 任平面带笑容,伸手一指,请对方落座。 方立神情略显尴尬。 仅仅几个小时前,他和任平还算得上敌对方。 虽然其中颇多曲折,但那五天的牢狱之灾,总也有自己一份“功劳”。 可眼下,双方却又面对而坐,俨然成了同一阵线。 “咳……任平,你身体没事?” 短暂的冷场后,方立还是开口了。 “还好,生平第一次进派出所,除了欠下一大票人情,倒也没什么损失,” 任平笑了笑: “刚才托方队办的事?” “已经查清楚了,” 方立立即接口: “事情的起因是宋家桥那个店主受人好处,污蔑你偷盗,” “有你那位姓沈的朋友协助,我们很快就找到人,对方也已经供认了。” “还有呢?” “还有……就是幕后主使,” 方立顿了顿,眉头微皱: “实话说,这个不太好办,那个店主并不认识那天设局的人,” “就算我们能查到是尚龙装饰,也只能算民事案件,作用不大,而且……对方很可能咬死不认。” 任平点点头。 虽说是刘师棠布的局,但他不可能亲自出面。 自己早料到如此,所以对这件事,也没报太大指望。 “我明白了,这件案子按流程走就可以,叫方队过来,是另有一事,” 任平神色平静,一扭身,从身后枕下抽出另一张纸。 比起之前给吴友胜的,这张纸上的内容就多得多了。 密密麻麻,几乎占了整页。 方立伸手接过。 起初不免疑虑,但很快,越看越是心惊,额头汗水一滴滴落下,脸色都变了。 “这……这是……” “混账!这个姓刘的!居然在我手下安插了这么多人!” 啪! 惊怒之下,方立直接将身旁一张矮几拍得一歪,躺倒在地。 随后余怒未消,又一遍遍翻看着纸上名单。 这张纸上记录的,正是南陵市治安系统中,与刘师棠和尚龙装饰有利益勾连的人员。 别说方立,就连任平初次从厉明手上拿到时,也不由吃一大惊。 难怪这几天,刘师棠几可在派出所里呼风唤雨,连方立这个一把手都能轻易瞒过。 “方队不用生气,这么多人,想要布局,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只怕在您上任之前,您的前任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任平淡淡道,也不知是不是随口宽慰。 此时的方立不由沉默。 且不论任平是怎么得到这份名单。 既然拿了出来,目的已经很明确。 虽然自己对这事也极为恼火,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真的闹大了,只怕…… “方队放心,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你,也不是治安系统,” 方立闻言一振: “你的意思是?” “帮我个忙,这件事结束后,你我两不相欠,只当从来不认识,” “当然,如果方队想交我这个朋友,我也很乐意。” 任平笑了笑,看起来极为诚恳。 方立不由大动。 对于任平,他最怕的就是以昨晚的事做要挟。 尤其在丝毫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更是处处受制。 可现在,对方几乎是摆明态度,两不相犯。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一连三天,用尽各种办法打探消息,始终一无所获。 此时的刘师棠,已经有种风声鹤唳之感。 虽然这几天,一片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可越是如此,越让人心中不宁。 城东,尚龙装饰总部办公室里。 一边轻轻敲击着身前的高档写字桌,他一边看向窗外,默默思索。 只有在偶尔间隙,才会转向另一角,瞄一眼三天里不停打着电话的程秘书。 “棠少……” 许久后,程秘书放下手机,缓缓摇头。 这代表厉明还没有找到,而其他消息源,依然一无所获。 刘师棠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片刻后,冷冷地: “不用打了,没用。” “方队那边也……” 刘师棠缓缓摇头。 别说旁人,这些天他亲自联络治安系统的几个高层,都无一例外,全部关机。 事情诡异得出奇。 甚至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否则,谁会有这么大能量? 难道真是那个任平? 不,不可能! 除非…… 咚!咚!咚!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刘师棠眼皮一跳: 来了! 第41章 连环反击! 第41章连环反击! “刘总,楼下有人找您。” “什么人?” “是派出所的……” 敲门进来的前台接待满脸惶恐,似乎没想到有一天民警会找上门。 刘师棠眼神微眯。 这些年来,以他在治安系统下的苦功,向来只有他去找派出所,从未有派出所来找他。 可如今…… 顺手整了整衣领,一摆手: “请他们进来。” “是。” 五分钟后,两个正装制服的民警被请入办公室,相互见过。 刘师棠向程秘书看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 “刘总你好,我们是宋家桥派出所的,” 落座后,两人简要介绍道。 一听宋家桥三个字,刘师棠微微凝眉,立即联想到什么。 身后的程秘书同样浑身一颤,勉力保持镇定。 只听对方继续道: “今天特意打扰,是有件案子请您协助调查。” “什么案子?” “一桩诬陷偷盗案,” 左手边民警顿了顿: “有人举报,五天前,宋家桥市场发生一起偷盗事件,后经证实,实为诬陷,而指使诬陷者,与贵公司有关。” “诬陷?” 刘师棠哈哈一笑,面上丝毫不动声色: “是谁?怎么会和我们公司有关?” “这人叫程梁,报案人已经指控,虽然当时没留下名字,不过我们比对了附近监控,就是贵公司的总经理秘书,” 右手边民警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程秘书面前: “程先生,这人你认识?” 程秘书看了眼,尴尬一笑: “不认识,从没见过。” 民警也不以为意,收起照片: “这人是宋家桥市场,一家名叫‘名釉馆’店铺的老板,也就是报案人,” “据供述,当日就是程先生找到他,以十万元重金指使其诬陷被害人,” “程先生,这上面的人,你总不陌生?” 说着,又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 这次却不是照片,而是监控录像的放大特写。 虽然模糊,但仔细辨认,仍可清晰辨出程秘书的五官。 程秘书微微一惊,没有作声。 “这能证明什么?难道那日去过宋家桥的,都有嫌疑?” 此时,刘师棠冷冷道。 区区两张照片,和一份报案人的供述,根本指证不了什么。 刘师棠和治安系统打交道多年,深知其中关节,是以一出口就占据上风。 加上他素日里养成的气场,大有反客为主之势。 果然,两位民警也只能拿出这些证据,又询问几句,就起身告辞: “刘总见谅,有人报案,我们只是来例行公事,之后再有进展,还要来打扰。” “无妨,贵所长好像姓张?我们你们张所——” 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过分了些,一转眼,刘师棠又换了副笑脸。 然而…… “抱歉,刘总,来之前张所交代了,所里事多,我们忙完还要赶回去。” 两位民警丝毫不接话茬。 微微点头示意,便离开了。 留下刘师棠尴尬伸出的右手,以及脸上渐渐僵硬的笑容…… “棠少,刚才好险……多谢您了。” “谢什么,这种罪名,就算坐实了又怎样?” 民警走后,程秘书长舒一口气。 刘师棠却满脸不耐,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这就是对方的反击的话,未免太随意了些。 而且刚才那两人的态度…… 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只听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 刚刚送客人离开的接待小姐去而复返。 “怎么?人不是已经走了?” 刘师棠一愣。 接待小姐同样满脸困惑: “是走了,不过……又有人找您。” 刘师棠双眉一挑。 这也太巧了,简直跟商量好似的…… 很快,新的客人被请到办公室。 同样一身制服,但却不是民警,而是一身冷酷的黑色正装。 刘师棠一看两人上臂的标志,不由大吃一惊: “你们是……监察系统?” “刘总好眼力。” 两人中的中年女子笑了笑。 简单寒暄后,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写满人名的名单,轻轻放在桌上。 刘师棠仍未从震惊中醒转: 监察系统! 主管体制内一切贪腐要案和违法人员,位高权重! 这种级别的系统已经不是一般职权机构可以比拟。 就好比他执掌尚龙多年,人脉关系涉及政企界各个领域,却从未想过渗透入监察系统。 不为其他—— 国之重器!这种念头连有都不敢有! 可是现在…… 勉强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刘师棠瞳孔聚焦,看向桌面上那张纸。 这一看,更是心神剧震。 刹那间,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一秒。 “这,这是……” “刘总,我们就开门见山了,” 中年女子脸上笑容渐失,正色道: “近几日,全市治安系统开启一场正风肃纪行动,” “有人举报,几个要员长期接受商界人士行贿,权钱勾结,以权谋私,其中就涉及到尚龙装饰集团,” “今天我们来,就是请你配合,协助调查。” “没有……我从来没有……” 话音未落,刘师棠连忙否认。 一时间,嗓音都有些变了。 “刘总别急,只是涉及尚龙集团,目前的举报信息中,并没有指向某个人。” 中年女子一脸正色。 但不经意间,还是流露出些许冷笑。 从业多年,这种不打自招的场景,她已经见过太多。 果然,刘师棠自知失态。 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 “别的企业不知道,但我们尚龙装饰向来遵纪守法,” “凡与治安部门打交道,也是依法依规,” “还望两位详查。” “刘总的意思我明白,” 中年女子不置可否,一边指了指名单上几个名字: “这几个人,刘总认识吗?” “不认识。” “这几个呢?” “也不认识……有的见过,不过不熟。” “还有……” “……” 简单的问讯,并没花太长时间。 两人按规矩走完流程,表面看,也没有任何明显的倾向性。 但刘师棠就是止不住地心情烦躁,疑神疑鬼。 等问讯结束,甚至连客套都忘了,呆呆地坐在原地失神。 “多谢刘总配合,过几天,我们估计还会来一次,” “当然,也许也会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刘总?” 中年女子伸出右手,停了一会儿。 “哦,好,我一定配合。” 刘师棠反应过来,强挤出一丝笑容。 等两人离开,一片死寂,办公室气氛迅速凝重到极点。 “棠少,您别多心,也许只是巧合……” 程秘书感觉自己说的话都没有底气。 但还是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 “那些人如果供出我们,自己也讨不了好,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傻。” 刘师棠不语,但心中却有个声音不停在提醒: 不对! 监察系统绝不会空穴来风,一定是有了事实依据! 那些人固然和尚龙关系极密,一损俱损。 可要是真到关键时候,权衡利弊…… 可恶! 怎么会突然把监察牵扯进来! 是偶然还是有人暗中设局? 刘师棠脸色阴晴不定,双目微微闭合,细密的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 就在这时,门外第三次响起敲门声。 刘师棠一听就忍不住有些神经质。 “进来!又是哪里!” 他勃然大怒。 “刘总,” 门外的接待小姐宛如惊弓之鸟,话音微颤: “是市刑侦队……” “什么!” 第42章 断臂! 第42章断臂! 刑侦队? 怎么连他们也来了? 刘师棠这一惊非同小可。 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两人推门而入。 同样是身穿制服,但与之前宋家桥派出所的民警相比,这两人的气场就要凌厉得多。 也不落座,在门口笔直一站,犹如两柄出鞘的利剑。 “刘先生,有线索表明,你与近年来几场刑事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程秘书大惊失色: “警官,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是什么人举报,有证据吗?” “这是协查令。” 两位民警懒得多说,直接把印有红章的协查文件拿了出来。 异变陡生! 此时的刘师棠反而冷静下来,面无表情,沉静如水。 然而,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正是他暴怒发狂的前兆。 好比酝酿着巨大风暴的大海前夜! “好,我跟你们走。” 简单和下属交代几句,他直接跟两位民警离去,甚至不多辩解什么。 大楼下,程秘书目送警车离去,脑海中一团乱麻。 等略微反应过来,风一吹,打了个冷战。 才发现身上早已被冷汗湿透。 不由用力眨了眨眼,抬起头: 变天了…… …… 这世上,跑得最快的永远是新闻。 一夜之间,尚龙装饰出事的消息就传遍南陵市业内。 作为本市家装业龙头之一,尚龙装饰近几年的急速壮大备受瞩目。 可是这次,一天之内,被上门调查三次! 分别是治安、监察、刑侦三大系统。 到最后,连现任掌门人刘师棠都被带走问讯! 犹如一枚重磅炸弹,消息一出,迅速在南陵家装业掀起巨大风波。 许多人议论纷纷。 有的说尚龙装饰得罪了上头的人,被恶意整治; 有的说近几年尚龙发展太快,难免动了同行的蛋糕,要被联合打压,这次行动就是证据; 还有的传闻,尚龙的行事作风本就极不干净,尤其是半年前这个刘师棠上台后,更是屡屡越界。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出事是早晚的事…… 总之,当次日午后,刘师棠从刑侦队离开时。 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早已满天飞。 长款大奔内,程秘书把情况简要叙述一番。 本以为刘师棠会勃然大怒。 却不料,他只是双目微合,静静聆听,偶尔冷笑一声。 似乎,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昨天交代你的事怎么样?” 许久后,他突然道。 程秘书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按您的吩咐,已经办妥了,” “所有与治安系统的人脉,全部切断,其他各职权系统也全面收缩,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包括原本老厉那方面的人,也暂时不联系了。” 说着,语气渐低,程秘书不由微微抬头,瞟了一眼。 只见刘师棠嘴角抽动了一下,虽然极轻微,但在此刻闭目宁静的脸上,却显得格外狰狞。 心疼啊…… 跟了刘师棠这么多年,程秘书对这位主子的性格,也算了解颇深。 对于同行漫天的谣传,他可以置之不理。 说到底,没怎么将这些商业竞争对手放在眼里。 可是,各个职权部门的人脉关系。 尤其是治安系统。 ——多年布局,一朝尽毁! 虽然看起来只是暂时的。 但经此一事,以后再想重新捡起来,千难万难! 简直无异于断臂! 更重要的是,这一连串的动作,摆明了,不可能是巧合。 而是针对尚龙装饰和刘师棠的一次连环反击! 联系最近的事,毫无疑问…… 是那个任平! “厉明还没找到?” “是的……” “不用找了,我们被出卖了。” 程秘书一愣: “那怎么办?” “过段时间再说,不过不要忘了,这个老家伙留不得。” “是。” “还有,从今天起,重新调查那个任平,包括他的朋友、亲戚,以及最近的经历等等,越详细越好。” “您的意思是……” “我们小看他了。” 刘师棠淡淡道。 说着,缓缓睁开眼睛。 这次进去刑侦队一天,反而让他冷静下来,彻底想清楚了。 对方这一连串的行动,其志并不在一击毙命,击溃自己,而是另有目的。 譬如那些案子。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办到的,但都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自己才能全身而退。 真正受到影响的,反而是其他。 一天之内,被三大系统接连调查。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对尚龙装饰的声誉造成巨大损伤。 更别提几乎彻底瘫痪的人脉网。 多久了…… 没有过这种计谋不成、反被人算计的挫败感? 此时的刘师棠,平静外表下,掩藏不住浓烈的盛怒。 同时,又夹杂着少许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天性深沉,尤其喜欢在暗地里摆布别人的快感。 在商场上,就是不断阴谋算计对手,而且向来无往而不利。 可是这次…… 他甚至从没见过那个任平! 但仿佛命中注定,两人之间会有一战。 最重要的是—— 他,配当自己的对手! “上次市博物馆那个钱币专家,叫裘铭是吗?” “是。” “联络一下,我要见他!” …… 尚龙装饰的风波一连蔓延几天。 此时的任平,却仍住在医院里消磨时光。 没办法,之前在派出所被厉明下阴招,差点心跳骤停,想起来都让人心有余悸。 按照医生的建议,他要做一次全面的深度检查。 持续好几天不说,还要住病房,每天房费近万。 不过好在有派出所报销,也就乐得逍遥。 这几天,他难得睡几次好觉。 当然,外面的消息也没断。 通过方立,尚龙装饰被调查的情况,第一时间就会送到他手里。 包括因证据不足,刚刚被释放,他也是立刻得知。 事实上,刘师棠猜测得不错。 这次连环反击,从一开始,任平就没打算一举击溃对手。 因为手头证据不足,所有的行动,最终都指向两个目的: 一,彻底拔除尚龙在治安系统的根基; 此举意义重大,虽然不会对尚龙装饰造成直接伤害,但从大局角度,相当于断其一臂; 近几日,治安系统一直在搞内部整治; 有方立主持,效果不错,尚龙的人脉关系已基本被清理干净; 二,扭转局面,化被动为主动; 之前,任平一直处在被人算计的不利处境,敌暗我明,无可奈何; 可现在,三大系统的连番调查,让刘师棠官司缠身; 至不济,也能打乱他的计划,让他短时间内无暇再妨碍自己; 有这一段宝贵空闲,任平有信心: 任氏木业一定能起死回生! “算时间,韵姐走了也有半个月了,应该快回来了……” 心里惦记着叶诗韵联络工人的事,任平思绪翻飞,一时间,不由有些心潮澎湃。 按医生嘱咐,近期应避免过多思虑。 便立即将念头转移至其他地方。 【人体开发潜能:02,专业运动员】 【剩余文明点:145点】 【是否兑换?】 脑海中浮现出系统页面。 任平毫不犹豫,选择兑换。 紧跟着,便看到剩余文明点数降至45。 这个文明点兑换体系,在系统中至关重要。 积累方式,是发现和鉴定珍贵文物。 例如之前的明泉小天龙、乾隆墨宝、八月桂花杯等等,一共为他积累了195点。 兑换对象,则是各种未来文明。 像古武文明、新兴能源科技、未来中医药剂文明等。 上次兑换古武文明,就耗费了他5点初始值。 这次,居然直接花了10点! 正当他有些肉疼,同时又颇感好奇的时候。 眼前一花,又冒出几条提示: 【消耗文明点:10点】 【兑换古武文明拳法:】 【松鹤柔形拳、灵蛇游身掌(二选一)】 第43章 古武拳法 第43章古武拳法 松鹤柔形拳、灵蛇游身掌…… 望着两个有些古朴的名字,任平一时陷入犹豫。 之前在派出所死里逃生,一是有龙薇相救,二则是因为恰好修炼了古武,因缘际会,适逢其时。 正因如此,他终于对古武文明产生浓厚兴趣,开始正式修炼。 可是…… 万事开头难! 即便有系统相助,要想修炼有成,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按照系统中记载,古武文明,浩瀚无边。 从修炼开始,每一阶段,都有对应等级的功法。 而每种功法,又都分为内修、外炼两门。 内修,指的就是激发人体潜能。 外炼,则是克敌制胜的招式。 内外相协,齐头并进。 譬如眼前这两种,对应的都是【02,专业运动员】等级。 第一种,松鹤柔形拳。 从古华夏“白鹤拳”演变而来,属南拳的一种。 讲究轻、捷、快、巧,灵活多变,可刚可柔。 第二种,灵蛇游身掌。 则是“八卦掌”的一个变种。 掌法还在其次,重要的还在步法。 若能动如灵蛇,则掌随敌身,利于不败之地。 这两种功法各有特点,修炼一段时间后,均可提升至【03,全能级世界冠军】水平。 虽说从内看,激发人体潜能,都是殊途同归。 但外在效果,似乎大有异趣…… 【兑换,松鹤柔形拳】 略作犹豫后,任平还是选择了第一种。 很快,脑海中就浮现出对应的一系列内修、外炼法门。 原来,这种级别的功法,内修才是关键。 说到底,是在修炼中,潜移默化地提升人体速度、力量、耐力、神经反应、柔韧度,等各项基础素质。 至于外炼,则是手段。 时候到了,自然而然就会有成。 内修为主,外炼为辅。 做任何事,都重在筑基,就是此意。 “这么说……先炼一种,等攒够文明点,再炼另一种,也并不冲突?” “反而会相互补益?” 想通这一点,任平心中豁然开朗。 平心静气,立即投入到修炼当中。 好在他住的是病房,环境清幽,无人打扰。 就算摆出一副松鹤独立、怪里怪气的滑稽姿势,也没有人知道了…… …… “松鹤柔形拳,” “虽然只是初级功法,但胜在打牢基础,有固本、筑基之功,所以同样博大精深,不可小视,” “和其他初级功法一样,分五个修炼等级:” “【动静】、【徐疾】、【紧驰】、【刚柔】、【方圆】,” “由易到难,乃古武文明起始源头,” “动静,以静制动,动而破静……” “徐疾,即快慢……” “紧驰,张弛有度……” “刚柔,轻重随心,刚柔相济,收放自如……” “方圆,炼至大成,方中有圆,圆中有方,转圜如意,即能克敌制胜……” 医院病房,一边伸展四肢、磨练筋骨、摆出各种各样奇怪姿势,任平一边闭目凝神,认真体会着这门功法的精要奥义。 鹤,在常人眼中,形象优雅,仪态万千。 然而,一旦融入古武文明,加入这许多变化,就变得凌厉冷酷,不乏狠辣。 就好比第一阶段的【动静】。 静,要巍然如山; 动,要迅疾绝伦; 演变在招式中,都是突然袭击,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断人四肢的厉害招数。 这要放在以前,以任平与人为善的心性,多半不会去学。 可是自派出所一事后,提升自身实力,已经不可避免地提上日程。 尤其渐渐地,越修炼古武,从系统中得到更多信息,让他越加清楚地认识到: 这个世界,武者真实存在! 你不修炼,与别人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就比如从前的任平,体质并不算差,至少也算正常人水平。 可是和龙薇、厉明这种四阶武者相比,简直像残障人士! 更别提龙彦这个搏击之王。 乃至在他之上、比他更强的那些神秘武者。 有时候,是刀俎,还是鱼肉。 就在一念之间! 按照功法精要,修炼了半个小时,任平已经满头大汗。 以他眼下专业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可见消耗之大。 那些传承自古华夏,据说能感应天地、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奇特姿势,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正要洗个澡休息一下的时候,突然: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自激发人体潜能后,他的五官感应就格外敏锐。 一听就察觉出响声有异,不是平日里进出服务的女护士。 果然,开门一看,不由一惊: “龙小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门外来人身材玲珑,五官精致,正是龙薇。 不过与上次见面时,一身优雅知性的黑色紧身衣裤不同,这次穿的却是一件淡粉色休闲长裙。 脚下帆布休闲鞋。 一头齐肩短发随意而不显凌乱地散落在两侧。 眉宇含笑。 乍一看,的确是来探望病人的样子。 自己在医院休养,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所以纳闷。 不过,话一出口,任平就认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眼前女子,连堂堂搏击之王的龙彦,看起来都是她下属,或者随从,可见背景之深厚。 探听一个人的动向,区区小事,又怎会难得倒她?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微微一笑,有些调皮地歪了歪头,门外的龙薇俏声道。 这种突如其来的美语温柔,令任平猝不及防。 霎时间心神一晃、胸口微热,情不自禁地,差点要生出两人正在恋爱的甜蜜感觉。 随即迅速镇静下来。 “哪里,快请进。” 一边整理心神,任平一边连忙请龙薇进去落座,并顺手倒了杯茶。 此时的龙薇尚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进门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不由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我很少到医院探望人,倒忘了买点东西。” “不用客气,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任平笑了笑。 迅速将尴尬气氛一扫而空,无形间,两人的距离也逐步拉近。 龙薇同样报之以一笑,随之说明来意。 她这次来,一是探望。 二是再次感谢任平告知十二隐藏花神。 三来,则是送个消息。 厉明已经被她安置好,绝对安全,且随叫随到,让他放心。 任平点点头。 关于十二隐藏花神的事,比如有什么用,或者为什么这么重要,龙薇从未解释。 出于礼貌,他也没有问。 不过提到厉明,倒让他想起什么。 “对了,我正想问你,像厉明那样的人,南陵市有多少?” 这个问题,一语双关。 隐含的意思,其实是问南陵市现有武者情况,乃至其他关于古武文明的事。 果然,龙薇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沉吟片刻,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会问,也罢,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隐瞒,” “如你那天所见,厉明,包括我和龙彦,都不是一般人,我们都修炼过华夏古文明中传承下来的古武,叫做武者,” 此时的龙薇,还不知道任平也已修炼古武的事。 顿了顿,仔细解释道: “所谓古武,其实没那么神秘,不过是激发人体潜能,把人体中的隐藏力量全部释放出来……” “因为曾经沉寂上百年,各地古武文明和武者,都有断档,近些年才有所好转,” “至于南陵……” “毕竟是华夏古都,历史悠久,留存的武者应该不在少数,我虽没仔细了解过,但粗略估算……总不下百人。” “百人?” 任平闻言一惊。 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大是小。 但一想到,像厉明这样的强者,还有上百个隐藏在平日里繁华如旧的南陵,就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那这些人的实力呢?都和厉明相仿?” 他一时没忍住道。 第44章 盛情难却 第44章盛情难却 “那倒不是,” 龙薇摇摇头: “修炼这种事,其实和其他职业一样,天分有高有低,实力也就有差距,” “像厉明和我,都是四阶武者,虽然算不得顶尖,但以正常格斗界而论,已经近乎无敌,所以又叫‘无限制自由搏击人’,” “达到这种级别,在这百人中,至少算中上,” “至于搏击之王……” “像龙彦,乃至更上一层的,南陵市可能不多,但一定有。” “那除了南陵呢?” “那就连我也不知道了,” 龙薇微微苦笑: “华夏五千年历史,古武延续的时间,至少占一半,要问现在还有多少传承下来的武者或者势力,谁也说不清楚。” 任平闻言点点头。 古武这东西,无论从时间,还是空间来看,跨度都极大。 哪怕系统都没有明确统计,只从中择一些重要的,略作记载。 即便如此,资料之丰也令人咂舌。 像龙薇这种,能大概摸清某个地方大致情况的,已属极为不易。 不过,从系统记录中,他倒是知道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南陵,古武高手,尤其是一些从事黑暗隐秘行业的武者,对自己的身份曝光都十分忌讳。 厉明就是个例子。 所谓怀璧其罪! 他们自以为掌握了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提心吊胆,难免想要藏拙度日。 但在整个华夏,却显得有些可笑。 古武文明虽沉寂多年,但在各地,都有传承,并非绝对地不可告人。 而修炼古武的,也绝不是只有厉明这种受人雇佣派遣的杀手…… “你也别太担心,武者毕竟是极少数,像你这种遇上四阶武者的情况,我敢说,绝对不多见,” 见任平眉头微皱,还以为他在庸人自扰,龙薇不由宽慰起来: “而且……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有办法帮你。” 任平一愣:“什么办法?”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和你再做个交易。” “交易?” 他更加不懂了。 只见龙薇面露神秘,顿了顿,微微一笑: “我可以做你的保镖。” “什么?保镖?” “不错,私人保镖,随身保护你安全的那种,” 龙薇认真道: “南陵隐藏的武者不少,你又被人盯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危险,” “有我在,至少不会像上次那样差点送命,” “我可以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二十四小时?” 任平本能地重复道,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什么时候,自己也是可以又贴身保镖的人了? “不错,二十四小时,” “你别不信,武者每天需要的休息时间不多,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哪怕是你睡觉的时候,我都能如影随形!” 一时说得兴起,龙薇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当。 双目炯炯,直看得人脸颊发烫。 任平却再也听不下去了,面露苦涩: “龙小姐,我每天可不是只有吃饭睡觉……” 龙薇脸色一红,这才有所察觉: “你放心,我不会窥探你的个人隐私……” “我知道……”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许久后,才逐渐沉淀下来。 任平也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如龙威所言,他现在被人盯上了,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冒出另一个厉明。 在自己实力尚且不足的情况下,请一个武者保镖,防患于未然,绝对是个最佳选择。 关键在于,被这么一位大美女没日没夜地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冒出来,这种感觉可不太好。 而且,这样一来,他修炼古武的事怕也瞒不住了。 现在可还不是时候…… “既然是交易,条件呢?” “没有条件,如果有的话,就是让我跟着你,尤其是你鉴定出某些珍贵文物的时候。” 短暂窘迫后,龙薇迅速恢复正常。 任平一听,就联想到十二隐藏花神。 还有她曾经隐藏身份,做拍卖师的事。 这个女人来历非凡,却格外青眼于文物古董,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他也不便多问,想了想: “我不用二十四小时,需要的时候再请你保护,可以吗?” “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需要?难道有危险的时候,别人会提前通知你?” 这倒也是…… “这样,正常情况下,我会和你保持一定距离,不会露面,” “只有发现异常才会近距离随护,怎样?” “你也许不知道,武者的感应能力要优于常人数倍。” 龙薇又露出她那极具亲和力的微笑。 话说到这份上,要再不同意,就是不识抬举了。 任平点点头。 想了想,又忍不住疑问: “龙小姐,这种交易,你好像一点便宜不占,到底为什么?” “因为……你很特别,” 龙薇话中另有所指: “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了解了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鉴定古董文物的能力似乎格外出色,乃我生平仅见。” “就为这个?” 任平苦笑一声: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古董什么的不过是玩物。” “你错了,文物古董是华夏文化之精粹,其中有常人想象不到的魅力,嗯……你以后可能就知道了。” “好,” 对龙薇的话,任平并没有深想。 反正这个女人向来神秘莫测。 相反,自己在她面前犹如小透明一个,什么明泉小天龙、乾隆墨宝,看来都瞒不过她。 “一言为定?” “合作愉快。” 轻轻击了下掌,继上次派出所后,两人达成了第二次约定。 任平思绪翻飞,一时也不知是福是祸。 龙薇却轻松很多,满脸笑容。 又闲聊一会儿,左耳一动: “好,今天就到这里,有人来了,哦,不——” 她笑了笑,反应很快: “现在你是我的雇主,我要去找个地方工作了,” “再见。” 嫣然一笑,龙薇转身离开病房。 身后留香,犹如一朵高贵、优雅、又有些俏皮的花仙子。 任平知道从此刻起,她将一直在附近某个地方默默注视着自己,心中不由生出异样情愫。 他不知道的是,刚刚走出病房的龙薇同样心跳加快,被一种莫名情愫所笼罩。 刹那间,优雅不在,宛如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年轻女孩。 尤其是当她畅想着这份即将开始、神秘、奇特,而又有些另类的工作的时候…… …… “好啊,任平,外面已经被你搞得天翻地覆!你倒好,自己在这里逍遥!” 龙薇离开后两分钟,一道熟悉、洪亮的大笑声在病房外响起。 任平听出是沈以诚的话音,微微一笑,连忙起身相迎: “沈大哥,你又来了。” 知道任平在这里住院休养的人不多,沈以诚就是一个。 这几天,他已经来探望过几回。 加上之前帮忙鉴定花神杯,以及派出所救人等事,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地拉近许多。 沈以诚对任平直呼其名,任平以其年长自己十多岁,则尊称一声大哥。 两人俨然一对拜把子的异姓兄弟。 “好小子,干得漂亮!这次尚龙装饰可被你整治得不轻!” 一进门,将带来的果篮随手一扔,沈以诚便压低嗓音,搭着任平肩膀连连夸赞。 任平微微一笑。 这件事沈以诚也知道内情,更加不用相瞒,便把方立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一起分享。 “什么!好家伙,尚龙居然在治安系统里安插了这么多人?” 沈以诚听后连连感慨。 “没错,只多不少,怕是还有漏的。” “这么多人,可见费了不少心血,不过也扯淡,哈哈!被老弟你连根拔起!” “还要亏得沈大哥的功劳。” “我有什么功劳,不过是帮忙跑跑腿罢了,” 沈以诚笑了笑: “好了,不开玩笑,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还带了两位客人。” 说着,神秘一笑,向病房外一引。 任平略感莫名其妙。 刚出门,就见走廊外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正缓缓走来,不由一惊: “辛馆!沈老!” 来人正是辛然、胡一堂。 通过沈以诚,任平早已得知,那晚最后关键时刻救出自己的,正是胡一堂,龙薇则是帮他捉拿厉明。 不仅如此,那几天,两人到处托人脉、找关系,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单是这一层,就足以让他心中感激万分。 当下,连忙走上几步。 神态郑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小子无礼,这几天一直没机会向您二位当面道谢,还请见谅。” 辛、胡二人各自捻须微笑。 虽自觉受得起,但见他如此客气,还是心中宽慰,连忙扶起。 “罢了,要说谢,也是我和胡老谢你,若没有你舍命相护,那只八月桂花杯还不知落得怎样的下场。” “正是,任平小友,这回你为江宁——不,为国家立了大功!” 任平连说不敢,微微一愣,反应过来: “胡老,这么说……鉴定有结果了?” 胡一堂和辛然对视一眼,微笑不语。 一旁的沈以诚则连忙拍拍他肩膀,压低话音: “好了,自己人,就先别客气了,” “胡老和辛馆长这次来,是有大事和你商量!” 第45章 十二花神杯主题展 第45章十二花神杯主题展 两小时后,三人离开病房。 任平亲自送到楼下,看着市博物馆专车离去,这才转身折回。 沈以诚说得不错。 辛然、胡一堂这次来,带来一个重磅消息: 国家博物馆,计划举办一次十二花神杯主题展! 地点,就在南陵! 原来,几天前,任平从派出所脱身的时候,就立即托龙薇,将那只八月桂花杯送到辛然手上。 当时,这件事早已惊动国家博物馆。 几乎同一时间,多名专家就连夜从首都飞抵南陵,会同辛然、胡一堂等人,一起鉴定。 这也是前几天,辛、胡二人没能第一时间赶来探望任平的原因。 不同于四月牡丹杯,东洋国仅仅提供一张残缺不全的照片。 这只八月桂花杯,可是实打实的实物! 就算遗失民间多年,在众多国家级瓷器鉴定专家的掌眼过手之下,也是无所遁形。 虽然稳妥起见,又花费了几天时间研究讨论。 但结果板上钉钉—— 是真品无疑! 一起鉴定的专家里,就包括那晚受胡一堂之托,最后出手救出任平的国家博物馆高层。 其余也都是重量级人物,论资历,几乎个个与胡一堂不遑多让。 鉴定结果一出,十几位专家面面相顾,不由慨然长叹。 这些人大多已年逾古稀,十几人年龄加起来,怕有上千岁。 许多都是从入行起,就听过这套“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的传说。 如今,不但得知传说是真的,而且真真切切见到实物。 怎能不激动万分? 国家博物馆藏有这套花神杯中的8只。 此事本属机密,胡一堂等一众专家都不知情。 经此一事,终于彻底公开。 包括和东洋国文物交换之约,也借机快速推动,预计两个月内,就能正式移交。 现在只等四月牡丹杯归国,再加上江宁省馆的2只,就将集齐成套! 时隔百年。 这套具有特殊历史意义的文物终于再度重聚。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不得不令人心生感慨。 经与国家博物馆其余领导电话沟通后,那位高层当即做出决定: 为这套花神杯,举办一次专题展览! 名字就叫“国家蒙难、山河失色”清光绪青花十二花神杯百年主题展。 届时,国家馆馆藏8只,江宁省馆馆藏2只。 以及四月牡丹杯、八月桂花杯。 都将齐聚南陵,首次向公众公开。 以物鉴史! 警示后人! 两个小时,详细了解了事情经过,及主题展计划。 任平忍不住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一来,身为华夏子孙,近几年,全社会纪念抗战胜利的氛围日渐浓厚。 在这个时候,举办这样一场主题展,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身处其中,更觉心情激荡,难以自抑。 二来,经胡一堂转述,那位国家博物馆高层了解了四月牡丹杯鉴定、及八月桂花杯回购等事后,特意提出要见见自己。 虽然因时间仓促,眼下已离开南陵。 但等到下次,主题展计划正式启动的时候,想必会有一次会面。 能和这种级别的人物搭上关系,有利无害,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三来,八月桂花杯已完成回购转藏。 按照约定,市博物馆支付报酬一千万! 就在刚刚,辛然已经把他亲自去银行开好的账户转交任平…… 送走辛然三人,任平一边缓缓踱步,在医院花园里散心,一边感慨: 这一千万挣得不容易啊。 进了一趟派出所,欠了一大堆人情。 还差点把命搭上。 不过也算值了。 有了这笔资金,任氏木业的重振计划将不再只是空中楼阁。 工厂、工人、设备、存货…… 这些事情都可以着手准备。 虽然大概率还是不够,但至少算是起步。 现在要考虑的是,这种令倒闭企业起死回生的事,除了资金,还必须顺势、借力! 否则,光靠自己可不成……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身上。 任平躺在花园里一张长椅上,一边休息,一边闭目思索,要怎样借力而为。 不过,大概是身上被晒得太暖和了。 全身忍不住放松,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差点要朦胧睡去。 直到许久后,耳边传来一阵喧哗。 似乎是距离不远的花园凉亭里,有许多人在争吵。 听得久了,才发现并非如此,其中夹杂着阵阵玩笑、调侃。 倒像是一众老友在闲聊打发时间: “这幅!笔法凝练豪壮,气势沉雄,又不乏雍容大度之气,以这幅为佳!” “看着虽不错,但到底多了分匠气,循规蹈矩,刻意打磨,不是佳品。” “不错,看我这幅,恣意豪放,又兼灵动爽逸,纯粹浑然天成,不比你那幅好?” “错了,错了!都错了!” “哪里错了?” “错在自以为是,以形论意,本末倒置!” “什么意思?” “写字嘛,首重立意,你们来看这幅……” 原来是一群书法爱好者,在考较各自作品。 而且,听话音,好像年纪都不小了? 任平迷迷糊糊地想着。 “哼,你才是本末倒置!你说立意就立意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那是你眼力不行。” “我看你才眼力有问题!口说无凭,我跟你打赌,请大家一起评判,看谁的字好,怎么样?” “赌就赌,谁怕谁?” “要赌大家一起!我出一千,现场落笔,谁的字是大家公认最佳,就请拿去!还有谁跟?” “我跟!” “我也跟!说好了,一千块,只写一个字,这叫一字千金!谁先来?” 呵……这些人赌注不小啊。 一个字一千? 都是土豪? 任平听着,忍不住啧啧称奇。 不过也难怪,这片花园北侧就是医院贵宾楼,大部分病房都在那里。 能住得起这种病房的,自然不会是没钱的主儿,估计有不少还是像任平这样,把住院当疗养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写的是哪个字? 一边想着,任平一边走了会儿神。 断断续续的,没有听全。 等再次留神的时候,发现不对: 怎么一群老人话音里,突然冒出道童声。 似乎是个小女孩? “一个字一千?真的?” “当然,小姑娘,你来凑什么热闹?你爸爸妈妈呢?” “不管他们,我也想参加。” “什么?你也想赌?” “是啊,不就是写字吗?只要我写的比你们好就可以?” “哈哈哈哈……好!可以!只要你写的字能盖过我们这里所有人,这一千就是你的!” “别开玩笑,要真输给她,一万——不,我们出十万!” “真的?说话算数?” “算数!” “好,一言为定!” 小女孩的话音十分兴奋。 紧跟着安静了一段时间,似乎是众人铺展宣纸,正在泼墨挥毫。 “小姑娘,你这……” “等等,我还没写完。” 许久后,有人出声质疑,但随即被小女孩打断。 任平也不由觉得新鲜。 心想一群老人和一个小女孩打赌也就算了,还搞出这么大赌注。 而且,不是说写一个字吗?怎么这么久? 他略微清醒过来,但仍旧躺着。 一时犹豫,是起身去看看热闹,还是继续躺在这里“挺尸”? 毕竟这阳光实在是舒服。 正当闲来无事、无谓决断的时候,突然—— 【检测到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正在评估中……】 系统冒出的提示,让人不禁一愣。 非物质文化遗产? 不就是系统第二层,记载传统文化的那些影音录像? 这还是头一次出现。 没等他细想,眼前一花,系统已有了评估结果。 【百寿图】 【类型:华夏书法】 【年代:南宋绍定二年至今】 【传承人:文斐】 【文明点:起始10点,上限未知】 【注:1文明点约价值本年代货币200万元,涉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略有浮动……】 第46章 百寿 第46章百寿图 起始10点文明点? 上限未知? 那岂不是说至少值两千万? 任平心中一惊,这下彻底清醒过来。 如系统所注,非物质文化遗产,通常指没有实体的文化艺术或传统工艺。 如书法、戏曲、中医药、乃至歌舞等等。 和文物这种直接凝聚历史文化的实物不同,在商业价值判断上难以定论。 但这也是相对而言。 近年来,全世界都掀起一股保护“非遗”的浪潮。 华夏官方也十分重视,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都得到保护,并加以传承推广,可以说商业前景日渐广阔。 最重要的是—— 别忘了,系统来自未来! 被它检测认定的东西,绝对非同一般! 从长椅上翻身坐起,任平揉了揉额头醒醒神。 随后左右环顾,迅速锁定十几米外的一座凉亭。 此时,凉亭内已经被十几位老人围了大半圈。 栏杆、大理石台阶、散置石墩上,四处散落着浓墨写就的书法作品。 任平悄声走近时,只见被一众老人包围在中央的,确是个小女孩。 这女孩年纪不大,大概只八九岁,穿一身淡粉色连衣裙,轻快凉鞋,梳着短马尾辫,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 五官也极精致,额头饱满,眼窝深邃,樱唇粉鼻。 小小年纪,就生得一副美人胚子。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举手投足间也满满的大方得体气质,顾盼之间,却又不乏灵动智慧。 如果不是身形尚小,几乎就是个散发着古典东方美的优雅女性。 这样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小女孩。 出乎意料地,此时,却握着一根几乎有她手臂长短的羊毫竹笔。 身姿如岳,含胸拔背,满脸从容地在宣纸上缓缓挥洒。 任平虽不懂书法,但也看得出她无论姿态、手法还是用笔,都极老练,一看就是从小的童子功底。 在她笔下的那张宣纸尺寸极大,铺展开来,几乎是她整个人两倍有余。 写到后来,不得不一手按着,缓缓转动方向,另一只手才能从容落笔。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此刻,任平眼中所见,赫然是一个个排列有序的寿字! 这些寿字每个都是两寸大小,尚属正常。 可是几十个寿字,平行排布,组成三条横线。 又有十几个从顶部起,一往而下,排列至尾。 像极了寿字的前四笔。 这……俨然是要组成一个更大的寿字啊! “原来所谓百寿图,不是作画,而是写字,写寿字,” “只不过这个寿字是整体布局,” “其中每一笔画,却是由一百个小寿字组成……” 见此情景,任平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何为百寿图。 与此同时,脑海中信息纷至。 更多相关资料也如潮涌般,从系统中挖掘出来。 百寿图,起始于华夏历史上的南宋。 地点是岭南两广,一个叫百寿镇的地方。 传说,那里曾有一口水井,邻近居民饮用后,个个长命百岁,终生无疾。 后来却因有人掘井取水,而至干涸。 南宋绍定二年,时任当地永宁县知县,一个叫史谓的雅士,有感而发。 在自己寿辰当天,写了一个巨大的寿字,并邀请县内百名长寿老人也各写一个小寿字,置于大寿字笔画内。 然后雇请能工巧匠,将其镌刻于水井旁一座天然岩洞内。 此事后来广为流传,不断有文人雅士到此参观,并效仿此法,书写寿字,以求长寿寓意。 久而久之,那座岩洞便被人称为百寿岩。 而这种以一百个小寿字组成一个大寿字的特殊书法艺术,也一直流传下来,即为——百寿图! 百寿图始源于南宋,距今已有近千年。 除了祈求长寿这种民间传统文化外,更重要的是,涵盖了华夏数千年书法艺术。 要知道,组成大寿字的那一百个小寿字,并非一成不变。 而是要求字字各异,百字百样,无一雷同! 论书体,篆、隶、楷、行、草,华夏书法五大书体,兼具齐全。 甚至还有甲骨文、商鼎文、石鼓文等先秦文字。 论书家,程邈、二王、唐四大家褚欧颜柳、宋四家苏黄米蔡,乃至元赵孟頫,明董其昌。 历朝历代名家,各取所长。 论笔法风格,蝌蚪文、飞白书、星斗文、龙文等异形文字,琳琅满目,更是屡见不鲜! 华夏文明五千年,书法占其一半,本就有两千多年历史。 而一副百寿图,几可浓缩华夏书法千年演变,成为一部书法简史! 也就是说,虽然百寿图的起始年代是南宋。 但其中蕴含的文化价值,却可以追溯到书法起源的先秦时期! 难怪…… 这幅百寿图尚未写完,系统给的评估价值已极高: 【起始10点,上限未知!】 时间流逝,转眼间已过近半个小时。 小女孩的作品还未完成。 一百个寿字,对任何一个书家而言,都不是易事。 更何况,既要保证每个字的字体、形状不一,又要从容布局,不影响大寿字的整体章法,更是难得。 小女孩毕竟体力有限,写到后来,已不由额头冒汗,笔杆颤抖,却仍紧咬着嘴唇,尽力坚持。 一众围观老人则面面相觑。 他们虽只是业余爱好者,见识却颇广博,自然认得这传说中的百寿图。 事实上,这种不但寓意美好、更兼具极高艺术价值的作品,不仅他们,即便一些水平不低的大家或收藏者,也都趋之若鹜。 试想,一百个寿字做裱悬挂。 无论在内室客厅,还是商铺中堂,那场面! 只是…… 偏偏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之手…… 全场唯独任平,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 一边围观,一边注视着系统提示: 【文明点:10点起始】 【最新评估中……】 【11点……】 【12点……】 【13点……】 【14点……】 每当小女孩写完一个或几个小寿字,系统都会实时更新评估结果,做出最新判断。 当然,评估对象不是这幅百寿图,而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换句话说,是小女孩在这门书法技艺上的功力深浅。 据系统记载,百寿图并非只有一种。 无论大寿字的字形,还是小寿字的书体、布局和章法,都有许多变种。 传说,最珍贵、也是最起始的那幅永宁百寿图,乃无价之宝。 原版的岩洞石刻虽然尚在,但因数百年风沙雨露侵蚀,多有残破,早已无法拓印。 南宋至今近千年,更是无人能够复刻。 即便是其他种类百寿图,也极珍贵,绝非一般书法爱好者可以写就! “这幅百寿图,对任氏木业,也许是个难得的机会……” 一边默默注视,任平一边思索着什么。 这几日,他脑海里想的全都是怎样起手重振任氏木业,想来想去,都需要一个极好的契机。 如今…… 难怪他迅速联想到此。 “呼……” 足足写了大半个小时,这幅百寿图终于完成。 小女孩放下羊毫竹笔,甩甩酸痛的胳膊,长舒了口气。 然后将宣纸两头拎起,挪开石凳,缓缓平铺展开。 脸上不由现出笑容: “怎么样?” 此时,这幅耗时极久的作品终于在众人眼前现出全貌。 只见大寿字尺寸极大,宽1米,高足有15米。 整体近于行书,细看,又略带草意。 行云流水,卓尔不凡。 小寿字的尺寸,则随着大寿字笔画而变,大小不一。 书体、字形更是随心所欲,变化万千,一时也看不过来。 与此同时,系统的评估也进入尾声: 【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 【最新评估中……】 第47章 二十点文明点! 第47章二十点文明点!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文斐,你可以叫我小斐。” 小女孩扭头看了他一眼,略感奇怪。 任平微微一笑,心中却颇震动。 文斐。 果然是这个名字。 系统认定的“非遗”继承人,居然真的是这个小女孩。 想想都令人诧异…… 最终评估耗时颇久,所以他也没有着急,站在一侧,继续默默围观。 “真的是百寿图,居然是一个小女孩写出来的?” “你确定吗老徐,我虽然没见过,但听说能写这种大寿字的,整个南陵不超过三个人,难道她也算一个?” “我不知道……不过这的确是百寿图,” “一百个小寿字浑然一体,组成一个大寿字,你们倒想想,华夏书法史上,还有其他类似的吗?” 一众老人纷纷摇头。 既感震惊,又觉百思不得其解,围在那张巨大宣纸四周,悉悉率率地低声议论。 赌赛起始至今,从嬉笑戏耍,到困惑不解,再到肃然震惊,他们的情绪也算是跌宕起伏,波动不小。 此时的小斐却满脸兴奋,虽然写了近一个小时字,累得不轻。 但一想到有丰厚报酬,就全都抛之脑后了。 “十万块,拿来。” 她兴冲冲地伸出手。 众老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为首的老徐更是哭笑不得,原以为跟小女孩开个玩笑,权当解闷。 谁能料到,居然遇到深藏不漏的高手。 一起手就写了一百个寿字! 这找谁说理去? 虽说对他们这些人,合力凑个十万块,也不算难事。 但就这么轻易地输给一个小女孩…… “小朋友,我们说的是写一个字,你却写了一百个,这可不大对。” 想了一会儿,老徐只好厚着脸皮,找了个由头。 闻言,众老人纷纷附和: “没错,你这是作弊,不能算数!” “要赌赛,就先搞懂规则,小小年纪,就学会投机取巧,钻空子,这怎么行?” “再者,刚才大家也只是闲来无事,跟你开开玩笑,一个字十万……你当是二王复生吗?” 近乎无赖的,众老人言辞纷纷。 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好笑,一大把年纪了,居然欺负小女孩。 不过没办法,总不能真的输给对方,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小斐闻言略皱了皱眉,但也不生气,笑了笑: “是吗?那就按你们原来的价格,每个字一千,一百个字,也是十万啊?” “荒谬!你的意思是,你这一百个字,个个都比我们写得好?” “难道不是?” “你——” 众老人一时语塞,被小斐话赶话赶上了,个个脸色难看。 之前不过是有些尴尬,现在却不免着恼,都觉得这小女孩太过猖狂。 然而,真要从这幅百寿图中中挑出个许不甚如意的,却无从下手。 仔细看去,只见那一百个寿字千姿百态,各有千秋。 字形虽异,却个个功力精深。 篆者结构严谨,隶者从容饱满,楷者端庄厚重,行者行云流水,草者恣意飞扬! 更不论其中的历代名家笔法,可谓层出不穷,如摹如仿,字字得其神髓! 相比之下,己方十几人的作品,确是无一字可与之相媲美。 实在令人汗颜…… “小朋友,你家人在哪里?我们能见见吗?” 沉吟片刻,老徐仔细盯着小斐道。 在他看来,这小女孩书法功底之深,早已远超其年龄范畴。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家学渊源,说不定还是哪个名家之后。 这件事只要找到她的家人,就可以体面解决。 只可惜,小斐并不接话茬: “我家人不在这里,也和这件事没关系,” “你们承不承认你们输了?” 老徐眉头一皱,缓缓摇头: “小朋友,不瞒你说,我们这些人只是爱好书法,算不得专业,” “所以,你这幅百寿图是好是坏,我们也看不出,” “如果你硬要兑现那个赌注的话……” “那就请看得出的人来做个评判?” 小斐立时会意过来,说着,转头四处望了望: “这里有这样的人吗?” “有,当然有!” 老徐连忙道:“就在附近,” “这位大师姓黄,叫黄沧溟,” “要说这位黄大师,可了不得,南陵市有名的书法家,书法协会会员,南陵好多商家开业挂匾,请的都是他的墨宝,还上过好几次电视。” “不但如此,就是在江宁省,也极有名气!” “这样,只要黄大师认可,我们就愿赌服输,怎么样?” “黄沧溟?没听过……” 小斐低声念叨了句。 似乎对这人是否有资格鉴定自己的作品,抱有怀疑。 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那好,麻烦你请他过来一趟。” 老徐连连点头。 大概和这位黄大师也有些私交,当即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原委简要一讲,又告诉地址,口口声声“恭候大驾”。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所谓黄大师,丝毫不见踪影。 小斐眼看日头偏西,时候不早,有些焦躁,不由连声催问。 老徐又连着打了几次电话,可每次都说马上就到,却每次踪迹全无。 到后来,任平也看出来了,他倒不是故意耍小斐。 而是请的那人架子实在太大,三番五次答应要来,却屡屡应而不至,看来是那种有事没事都要摆足了排场的人。 小斐皱起眉头,足等了近两个小时后,看看太阳,又看看老徐。 心知今天怕是没有结果了。 眼眶一红,差点流下眼泪,但本性要强,强行忍住。 当下一言不发,收起地上的百寿图,转身就走。 老徐赶上两步,正要说什么。 突然,一道话音从身后传来: “等等,这十万块我出了。” 话音很突兀,也很陌生,却就在左近。 扭头看去,只见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一身运动休闲服,相貌俊朗,面带微笑,不知什么时候进的凉亭。 众人刚才专心致志,竟都没有察觉。 小斐也愣了下。 扭过头,认出是刚刚问她名字的那人,不由一奇: “是你?” 这人自然就是任平。 早在一个多小时前,系统的评估便有了结果: 【百寿图】 【类型:华夏书法】 【年代:南宋绍定二年至今】 【传承人:文斐】 【文明点:起始20点,上限未知】 二十点文明点! 价值四千万! 且仍未有上限! 他再沉得住气,面对如此惊人的数字,也不由有些心情激荡。 看向小斐的目光中除了惊喜,还有浓烈的好奇。 之所以现在才现身。 一来,忍不住猜想,这个小女孩身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深厚背景,才会有如此惊人的书法功底? 涉及的还是华夏书法这样沉淀数千年的“非遗”大类? 二来,这件事自己毕竟置身事外,要找个合适的契机。 比如现在…… “是我,我叫任平,” 迎着对方好奇的目光,他走上几步,半蹲下身,顺势指了指被她抱在怀里的巨大宣纸: “小斐,我出十万,买下你这幅百寿图,好不好?” “真的?” 小斐眼神一亮,忍不住面露笑容。 “真的,现金交易,童叟无欺。” 任平也笑了笑。 “那好,给你。” 小斐满脸兴奋,将手里宣纸一举。 没等任平接过,其余众人却看不下去了。 “这位朋友,你这就有些不地道了,我们又没说赖账,你何苦进来插一杠子?” 为首的老徐脸色不善,显然对有人半路横阻极为不满。 任平也不生气,微微一笑: “抱歉,我是看你们兴趣不大,” “而且,我也不是和你们赌赛,只是想买下这幅字。” “我们赌赛在先,凭什么你买?” “就是!我们兴趣不大,谁说的?” 众老人纷纷不干了,一起吵嚷起来。 任平冷哼一声。 他早料到这种情况。 一群死要面子的家伙,明明心里拿不定主意,却又疑神疑鬼,不肯放手,生怕错过了好东西。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也被自己扫了眼面。 当下也懒得争辩,冷笑一声: “那好,我听卖家的。” 说着看向小斐。 小斐人极聪明,目光转了转,朝向老徐等人: “你们又愿意买了?” “不是买,是我们赌赛在先……” “如果我现在只想卖呢?” 她打断道,语气中已不乏讥讽。 眼看众人一副面面相觑、默不作声的模样,不由鼻子一拱,朝他们扮了个鬼脸。 然后一举手,将宣纸递到任平手里。 【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华夏书法——百寿图】 【获得文明点:20点】 【该文化传承已激活,是否兑换?】 接过百寿图的一刹那,脑海中立即跳出系统提示。 任平又惊又喜。 原来这20点文明点奖励,是因为自己传承了“非遗”文化。 而且,居然还可以兑换学习? 脑海中迅速掠过有关百寿图的相关资料,就是系统第二层的那些视频影音。 毫无疑问,比小斐掌握的还要精深得多! 正要看看需要耗费多少文明点的时候,突然—— “等等!我倒要看看,什么百寿图,值十万?” 第48章 对你,多少钱都不卖! 第48章对你,多少钱都不卖! 突然出现的,是另一道陌生话音。 循声望去,只见凉亭外不远处,花园石道上,一个老者缓缓走来。 这老者大概五十多岁年纪,身材颇高,相貌威武。 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绸丝薄衣,有点类似于那种常见的太极服,却又显然名贵得多。 手握折扇,颇为气派。 唯一略微打乱这非凡气质的,是头顶位置。 除了两鬓间稀稀疏疏残存着几缕火种,其余一片光亮。 边是边,角是角,仿佛刻意修整过似的,一眼看去,甚是利落。 论年龄,他比凉亭里大多数老人都要小些。 可是论架子,刚好相反。 那一段羊肠小道,轻步慢履,足足磨蹭了半分钟,才“飘然”而至。 引得一众老人连连问候: “黄大师,您老可来了!” “多日不见,大师您是否又有新作?可否让我们瞻仰一二?” “阳陵堂的匾额我们去看过了,真真是磅礴大气,令人心折!听说前段时间,天宝莱酒店也请您题字作匾……” 乱哄哄的吹捧声中,凉亭内顿时一阵乌烟瘴气。 只有两人无动于衷。 一是任平,他对书法了解不多,自然不认识什么黄大师。 而且,在文物领域,系统可是有识人辩物功能的,其中就包括当代书画名家。 可是随意一搜索。 查无此人…… 至于小斐,就更简单了。 什么黄大师,在她眼里,不过是又一个老头子而已。 “你也要买我的字?” 毫无顾忌地,她看向对方。 闻言,众人脸色微变。 老徐尴尬一笑,连忙走上几步,神色肃然: “小朋友,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这位是黄沧溟黄大师!” 小斐撇了撇嘴,有些无奈: “好,黄大师,你到底要不要买?” 老徐:“……” 黄沧溟目光一沉。 若按他素日性格,就要动怒。 但此时面对的是个身高尚不过腰的小女孩,细想了想,冷哼一声: “竖子无知,凭你的字,也配我买?” “展开,给你指点一二便是。” 小斐挠了挠头,看向已经接过宣纸的任平。 意思很明显,刚刚两人已经达成口头约定,十万卖出。 换句话说,东西已经是任平的了。 如果现在要变,自然得征求他的意见。 任平笑了笑,也不多说,两头一拎,直接将宣纸重新铺展在地上。 “这幅百寿图,卖价十万,如果黄大师有更好的价格,我不介意割爱。” 说完低下头,拍了拍面露歉意的小斐肩膀。 这倒不是他瞎大度,而是看出小斐急需用钱,诚心诚意想让她卖个高价。 一来,这小女孩聪明可爱,天真烂漫之余,又颇沉稳早慧,不像大多数同龄人那般胡搅蛮缠,很招人喜欢。 二来,他已经得了20点文明点,收获颇丰。 况且,作为“非遗”文化传承。 物,是其次。 人,才是最重要的。 从这个角度考虑,一副百寿图,与小斐比起来,远远不如! 此时,凉亭内人群再度围成一圈,伴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老徐等人虽然早已看过,但知道这种百寿图难得一见,忍不住想多欣赏几眼。 更重要的是,一边看,一边眼巴巴望着黄沧溟,想要听他有何定论。 黄沧溟神色游移不定。 初见这一百个寿字时,确实一惊,似乎不相信是一个小女孩写的。 但随即面露冷笑: “十万?开什么玩笑,现在是幅字,就敢这么开价吗?” 此言一出,老徐等人长舒一口气,心中默念: 还好,还好,没被一个小丫头给糊弄了…… 小斐面无表情,耸了耸肩。 任平却笑了,俯下身,老实不客气地把宣纸收起来: “那正好,没有人竞争,这幅字还是卖给我,” “小斐,我们走。” “且慢!” 突然,黄沧溟又喝了一声,大步一跨,拦在两人身前: “不急走,这幅字我可没说不要。” 任平双眉一挑: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幅字我买了,不过价格要再议议,” 黄沧溟顿了顿,沉吟片刻: “这样,一万!我出一万收下这幅字!” 全场沉默。 话音一出,直接把所有人雷了个外焦里嫩。 不光是文物圈,所谓抢拍竞价,历来只有价格一路上扬,价高者得。 这下倒好,黄沧溟直接报了个原价十分之一的价格。 就连老徐等人都觉匪夷所思。 “黄大师是在开玩笑?这位小姑娘卖价十万。” 任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对方。 “没错,不过这幅字值不了那么多。” “既然觉得不值,那您何苦来插一脚?” “我说了,这幅字值一万,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但买下来,也是个玩物。” 黄沧敏满脸云淡风轻,一边说,一边抬眼望天,随意扭动下肩膀。 似乎真的只是在讨论一件玩具的价格。 任平几乎要气笑了。 这位黄大师的逻辑,还真是清新脱俗。 拿一块钱,抢人家手里十块钱的东西玩? “那您觉得,物主会卖?” “卖不卖在她,不在你!” 黄沧溟突然语气一变,瞪了任平一眼: “黄某有个规矩,但凡看过的东西,总要以适价到手。” “再者……小子,有点儿眼力,我这也算是帮你掌眼过手,帮你避坑,你别不识好歹!” 呃…… 什么黄大师,原来是个强买强卖、恶意压价的无赖混子。 任平这下算是开了眼界,圈子里居然有这种人? 若不是心中拿得定主意,还真容易被他糊弄了。 “抱歉,这东西值不值,值多少,小子自有判断,用不着别人教。” 冷冷撂下一句话,任平已不打算搭理他,转身要走。 黄沧溟一见,不由有些气急败坏。 转向小斐: “小姑娘,老夫跟你结个善缘,一万买下这幅字,你意下如何?” 小斐适才一直默不作声,看戏样地看着他混赖。 这时也不由笑了: “一万?好像少了点儿。” 话音婉转动听,听来倒真像是在认真考虑。 “那好,三万!” “好像还是少。” “五万!小丫头,别不识抬举!单是我黄沧溟在外的名声,买你一幅字都不只这么点儿!” 黄沧溟咬咬牙,似乎已经是大出血了。 小斐仍旧摇摇头: “别喊了,秃顶老爷爷——” “你叫我什么?” 黄沧溟脸色一沉。 他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秃顶,这话要是成年人说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说这位没长头发的老爷爷啊,” 小斐却不以为意,笑了笑,指着百寿图: “字是我的,怎么你一直在出价?要说卖不卖,卖多少,也该我说了算啊?” “那好,你说要多少。” “十万,刚才不是已经说了?” “你——” 黄沧溟两眼一瞪,一时也分不清这小丫头是条理不清,来回胡绕,还是在变着法儿地耍自己。 一时看看她,一时看看任平,一时又看看百寿图。 良久,嘴角一抽: “罢了,十万就十万,算卖你个便宜。” 哗! 话音落地,老徐等众人一片哗然。 他们不是傻子,黄沧溟敢出这个价位,证明绝对物有所值。 后悔啊……最有机会得到这幅字的,明明是他们。 事实上,黄沧溟虽算不得什么书法大家,平日里也只是给人写写商业匾额、赚赚名声,但到底眼力不俗。 十万买这幅百寿图,不是物有所值,而是超值! 就算来历出处尚有疑问,东西摆在眼前,也得先抢到手再说! “十万,这下说定了?” 怀着万分不甘,黄沧溟瞪了小斐一眼,就要从任平怀里把东西接过。 “等等,我说的十万是卖这位大哥哥,” “卖你嘛……一个字十万,一千万,你有吗?” “臭丫头!你耍我!” 黄沧溟勃然大怒。 右手一挥,直接将手中折扇摔在石桌上,断成两截。 小斐脸上惧意一闪而过。 扭过头,只见任平神色平静,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她,似乎意示鼓励。 不由胆子又大起来: “对不起,刚才说错了,对你——多少钱都不卖!” 第49章 人生苦难 第49章人生苦难 “老徐!这就是你请我来的目的?” 任平两人离去后,黄沧溟余气未消。 一张老脸涨得青紫,和他身上那件衣服一个颜色。 此时,凉亭内气氛尴尬。 众人只好满脸赔笑,说一幅字而已,算不了什么,用不着和两个小辈计较云云。 “黄大师,你随手一幅字都不止十万,何必和他们怄气?” “就是就是,无知者无畏,两个孩子有眼无珠罢了……” 老徐等人习惯性地吹捧着。 不过这回,黄沧溟却不领情。 目光一转,狠狠瞪了众人一眼。 哼,一群井底之蛙,知道什么! 他心里满是鄙夷。 一边缓缓平息怒火,一边握紧双拳,犹有不甘之意显露无疑。 百寿图! 不同于许多业余书法爱好者的只闻其名,黄沧溟作为业内人士,对其背后的价值还是知之甚多。 这种形式特殊的书法作品,本就罕见。 自南宋以来,因为种种原因,流传下来的品样只有寥寥数种。 再加上对书法技艺要求极高,成品难度极大,别说一般书家力有不逮。 就是当代整个书法界,有能力独立完成,且品质尚可的,也不超过十指之数! 而刚刚那幅,黄沧溟看过了。 虽说以他的眼力,还辨别不出准确的品质等级。 但乍一看,章法凝而不乱,笔力沉稳雄浑,至少是中乘之作! 一件品质中乘的百寿图是什么概念? 这么说,只有真正的书法大家或顶级收藏者,才会把它当成一件藏品,心无旁骛,纯粹悬挂赏玩。 而若是落到其他人手里…… 譬如某些商人。 大可将其当作底稿,仿照样式,打制家具、摹刻石雕、拓印字本……等等等等。 总而言之,有无限可能,远不止一幅字这么简单! 若是他判断有误,这幅百寿图甚至是上乘之作,那就更不用说——价值倍增! “这幅字多半不是那小女孩所写,她不可能有如此功力,” “虽说老徐等人亲见,但不排除用了什么障眼法,这群人浑浑噩噩,自然分辨不出,” “她背后一定另有高人……” “若是真能收到这幅百寿图,该怎么利用呢?” “嗯……钱总的硅铭文化是做石刻生意的,可以卖给他,李总的家具厂做明清家具,也不错,” “就算只是转手卖给书法协会那些老古董,十有八九也是高价……” 转眼间已经想到好几个下家,黄沧溟满脸兴奋,仿佛已经板上钉钉能把东西拿到手。 论心态,哪里像什么书法名家,倒像个专善投机钻营的商人,比之古玩市场上那些二道贩子强不到哪儿去。 不过,表面上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站在凉亭一侧,缓缓踱步,沉吟思索。 老徐等人见状,也不敢打扰。 直到良久后,才转过头,听他猛然一声大喊: “老徐,老梁!你们在医院熟人多,给我查查,那两人是什么来路!” …… “小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啊,我猜猜,你想问我为什么会写百寿图,是什么人教的,是不是?” “不错,你真聪明。” “那也没什么,我从三岁起就开始练字了,今年九岁,已经练了六年,如果还写得不像样,岂不是太笨?” “太笨?你要是笨的话,这世上就没多少聪明人了。” 任平摇头苦笑。 离开凉亭,两人在花园里缓缓散步,有说有笑,关系拉近了许多。 不过任平几次三番想要探问,却都没有结果。 这小姑娘实在太机灵,表面看天真无邪,有问必答。 实际每每涉及到关键问题,例如师承何人、百寿图写法从何而来等等,就都不着边际地滑掠过去,还让人摸不着痕迹。 等说完了,才茫然一惊,原来什么也没问到。 到后来,他也懒得再动心思。 反正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终有一天会探查到究竟。 “对了,你有银行卡吗?不然这十万块,我怎么给你?” 眼看天色不早,已是黄昏时分,任平便想尽早转账,也了一桩事。 小斐想了想,摇摇头: “我没有,不过我妈妈有,或者……你直接打给医院账户。” “医院账户?” 任平一愣:“你妈妈生病了?” “对了,差点忘了问,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零花钱也要不了这么多?” “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 面对任平的连番追问,小斐摇摇头,脸色黯然。 自认识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兴致不高,流露出少年人本该有的苦恼情绪。 顿了顿,解释道: “我爸爸死了,妈妈生病,欠了医院很多钱,我想帮她挣一点儿,不然他们连手术都不给她做。” 说着,咧了咧嘴,强颜欢笑: “卖那副字,可不是为了零花,再说,我也用不着零花钱。” 任平霎时无言。 一半是难以置信,一半是被她的话感动,眼角不由一阵潮热。 人生苦难,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得如此贴切。 与之相比,半年前父亲任俊楠跳楼身亡时,更多的是震惊和剧痛,不像眼前这小女孩,将要面临漫长的黑暗与折磨。 至于任氏木业倒闭等等,似乎就更加微不足道了…… 许久后,慢慢平静下来。 低头看时,小斐依旧满脸阳光向上,没有一丝要哭的意思,不由更让人心疼怜惜。 “能带我见见你妈妈吗?” “放心,大哥哥没有别的意思,就算要帮你妈妈交手术费,也不能直接打给医院啊,否则他们怎么知道是谁的钱?” “也对……那你跟我来。” 十分钟后,在小斐的带领下,两人来到住院大楼二层。 这里都是医院普通病房,一间房内住六到八个病人,多的甚至超过十个,也就是人们嘴里常说的“大通铺”。 任平走进的这间环境尤其差。 因为楼层关系,被前面门诊大楼遮挡,常年没有太阳。 地处角落,阴暗潮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连窗户都是对墙开着。 更别说房间里满满当当塞了十几个病人,浓烈的药腥气,夹杂着其他种种异味,扑面而来,差点令人窒息。 小斐却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进门后直接扑向靠窗最里间的一个床位。 “妈!你可以做手术了,我帮你挣了十万!” 她兴奋大叫着。 似乎这时候,在母亲身旁,才像个寻常的顽皮小孩。 “小机灵鬼,又胡说什么。” 一道有些乏力却温和宁静的话音回道。 “真的!这位大哥哥,你把银行卡给他,他是来给你转钱的!” 小斐一指刚刚走近的任平。 任平点点头,一边眉头一立,略感诧异。 直到这时,才看清床上病人的模样。 小斐今年九岁,在他想来,她的妈妈至少也该是三十出头左右,这样才对得上年纪。 可是眼前女子,大概只二十七八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像这样的年龄,就有一个九岁的女儿,尤其是现在这个崇尚晚婚晚育的年代…… 似乎太早了点儿? 当然,此时,更诧异的是对方。 一边看看小斐,一边看看身前的任平,满脸警觉。 也难怪,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突然说要给自己交手术费,还牵扯到自己女儿。 这事,任谁,第一反应都是骗子。 直到小斐简要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才神色减缓,请任平坐下。 言谈间,对于女儿的字值这么多钱,似乎并不感到奇怪。 “任先生?” “是的,文太太。” “文是小斐爸爸的姓,我姓罗,罗轻裳。” 她轻描淡写道。 言外之意,似是不愿以“文太太”自称。 任平更觉奇怪,但也没时间多想。 心念转间,轻声念了句: “罗轻裳……鸿衣轻裳,好名字……” 第50章 罗轻裳 第50章罗轻裳 “你说什么?” 听到任平的自言自语,罗轻裳一怔。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名字很诗意。” 任平也愣了愣。 心想不就是随口评价了下名字吗,至于反应这么大? 此时的罗轻裳眉尖微蹙,似乎联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不由有些神伤。 加上本来缠绵病榻多时,肤色苍白,神态憔悴,更显满脸病容。 不过仔细看去,依稀还是辨得出容貌清丽,气质出尘,不像一般被重病拖累的女子。 “罗女士,这样称呼您可以吗?” 眼看对方有些失神,任平忍不住提醒: “如果没有意见,我这就将十万块转给您?” “不急,” 罗轻裳深吸一口气,这才回过神。 双目流转,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任平一番,似乎想一眼将他看透。 然后才眉头一皱: “任先生年纪轻轻,不知师承哪位名家?学的是哪一路书体?” 任平没料到突然问起这个,神情一窘: “我没有学过书法。” “什么?” 罗轻裳一愣:“没有学过?” 看样子,这个答案令她十分吃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从没学过。” 任平再次确认,尴尬之余笑了笑。 “没有学过,你敢花十万块,买小斐的字?” 罗轻裳满脸难以置信,好比听到天方夜谭。 说完,也不等回话,扭过头: “小斐,你又用了什么鬼点子是不是?” “妈!我没有!” 小斐神情焦急,摇晃着母亲的手臂,隐隐预感到不妙。 罗轻裳却不再理会她,目光重新转回任平,满脸正色: “任先生,那幅字请你留下,钱也不用转了,多谢你的好意。” “为什么?” “没什么,这幅字本不该卖给你。” 她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任平只觉一阵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和小斐的快人快语不同,她这位妈妈实在高深莫测。 事实上,从一开始就透着股云里雾里、不大好相处的味道,让人完全摸不准脾性。 若是换作旁人,他大可一笑了之,转身就走,也懒得受这闲气。 可仔细一想…… 这幅百寿图关系不小,就这么轻易放弃,实在可惜。 再看看一旁巴巴望着的小斐,更觉不忍。 只好强压下心中的不快: “罗太太,我不太明白,我学没学过书法,和买不买这幅字有什么关系?” “你一定要知道?” “洗耳恭听!” 罗轻裳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也好,本来也没什么,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 “如果你是书法名家,亦或某位大师的高徒,自然有能力看出小斐的字不同寻常,” “那样的话,买了便买了,这钱,我们收得心安,” “可你不是,” “书法这行,眼力和笔力一定是呈正相关的,你既从未学过,是个门外人,其中的高低价值便看不出来,” “所以……这其中要么有什么误会,要么是你自己看走了眼,误以为捡了漏,” “是不是捡漏暂且不论,” “这幅字你拿回去定是要卖的,可你既看不出门道,十有八九卖不出高价,说不定还会被骗,” “明知如此,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我们不做。” 简要说明其中原委。 罗轻裳也不由面露苦笑,似乎在自嘲命运弄人,偏偏在急需用钱治病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不懂行的买主。 任平则无言以对。 一时觉得好笑,一时又觉得可叹。 如今这个年代,做事还这么伟光正的人,不多了。 往好处想,与人为善,令人肃然起敬。 往坏处想,就是迂腐刻板。 难怪,以小斐这身书法功底,竟交不起她的手术费。 “罗太太,这是您做人的原则?” “不,是我罗家的规矩。” 她肃然道。 罗家,而不是文家? 看来小斐的书法功底是她母家所传,倒不是父系。 任平心念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好,不管怎样,您刚才说的这些理由对我来说并不适用,这幅字我还是要拿走。” “你什么意思?” 任平顿了顿: “第一,这幅字我拿回去并不是卖,而是另有他用,所以不存在什么被骗不被骗,” “‘损人利己’云云,更加无从谈起,” “第二,你说我看不懂其中的门道,那也未必,” “书法这行,眼力与笔力成正比,这话对绝大多数人而言没错,但说一定,未免太过绝对,” “某些例外……还是有的。” 罗轻裳目光微凝: “比如说?” 任平一时不知如何措辞,总不能说是系统告诉我的? 想了想,只好有样学样,也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是我任家的秘密。” 罗轻裳一怔。 她当然看得出任平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是看样子,他似乎真的很自信? 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任平抢先一步: “罗太太,感谢一片好意,不过不瞒你说,我是个商人,商人是不会轻易吃亏的,” “我虽从没练过字,但自认眼力不俗,” “相信我,其实你心里也清楚,小斐的这幅字,十万块已是少了。” 说完,拍了拍小斐脑袋。 不等对方再回话,转身就走。 直到临出病房,才又恍然想起: “哦,对了,钱我会寄存到医院前台你名下,这是小斐应得的,祝早日康复。” …… “小斐,你想不想救你妈妈?” “当然!” “那好,你听我说,想治好你妈妈的病,十万块根本不够,我已经和医院说好了,后续的费用由我来出,你妈妈如果问起,就说……嗯,就说……” 离开病房,去住院前台交了钱,任平很快又把小斐叫了出来。 他刚才问过了,小斐妈妈得的是一种罕见的血液病。 十万块或许可以手术缓解,却绝对无法根治,后期涉及到骨髓移植、体质恢复等,花费少说近百万。 他和小斐商议就是为此。 不过,这位罗太太十分聪慧,见识也不凡,想要随口找个理由糊弄过去,还真是不易。 “我就说是学校组织捐款,老师和同学们捐的,他们之前就捐过,妈也知道!” “好,这主意不错。” 任平表示赞同,起码先暂时瞒过再说。 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不过……小斐,大哥哥也不是帮你,我们互帮互助,以后如果有需要,你也来帮大哥哥,好不好?” “好!你要写什么字,我都帮你!” “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要你帮忙写字?” 小斐笑了笑: “我又不傻,不就是百寿图吗,你要哪种?” “现在先不急——等等,你是说你还会写其他百寿图?” 任平一怔。 “当然,这种大寿字有许多样式,我怎么可能只学一种?我最厉害的本事还没给你看呢,” 小斐情不自禁有些得意起来。 说完抬起头,眼神诚挚: “大哥哥,你治好我妈妈,我什么都听你的!” “好!一言为定?” 虽然听起来有些功利,但一时也顾不得了。 “一言为定,拉钩!” 匆匆和小斐告别,任平心里一阵热血上涌。 他不是慈善家,眼下的处境,也不允许他烂施善心。 但这十万块——或者即便之后花费上百万,却绝对不亏! 一个小女孩,居然掌握多种百寿图的写法。 这事传出去,百分之百会在华夏书法界引发巨大地震!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预感的话,现在任平已经有五分把握: 小斐,会是自己重振任氏木业的关键! 至于罗轻裳。 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容貌苍白病态、却又清丽不减的年轻女子,不由摇摇头。 和这位罗太太的相处,算不上愉快,但至多只是脾性不和。 看在小斐的份上,也就不计较了…… “小袁,帮我收拾下,我要出院。” “啊?任先生,您不住了?” 病房里,为任平提供专属服务的年轻女护士略感诧异。 “是的,麻烦你了。” “等等,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信?” 任平一愣。 接过一看,真的是封纸质邮寄信,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写这玩意儿。 再看落款,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南陵市古泉协会。 第51章 古泉协会的邀请 第51章古泉协会的邀请 南陵市古泉协会。 全称:南陵市古泉研究与鉴定协会,又叫“泉友会”。 古泉,即古钱币。 泉友,自然就是爱好收藏古钱币的人。 华夏各地古泉爱好者颇多,所以便也有了各种民间组织,这个任平是知道的。 可是这个南陵市古泉协会,想了半天,好像从没打过交道。 难道是寄错了? 一看抬头,任平,没错啊? 再拆开信封,原来是封邀请函,邀请他两天后到南陵市城西一个叫“林海听泉”的地方,参加古泉论坛。 呵,还是家高档会所? 什么时候,这种民间组织居然这么有钱了? 不会是真拿古钱币当钱花了? 任平在心里略带揶揄地调侃着。 转念一想,立即联想到那盒明泉小天龙。 之前,关于这套古钱的传闻已在南陵流传多时,难怪这个古泉协会会注意到自己。 如果毫无反应,反而稀奇。 不过,他现在可没工夫和这群人敷衍。 转眼一个月将过,泰禾田家田秉泰老爷子的寿宴眼看要到,据吴友胜说,田闵如已经从首都返回,想必鉴定已有了结果。 这次寿宴对任氏木业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出纰漏。 加上其他许多准备事宜,还是办正事要紧。 “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今天下午,刚到。” “麻烦帮我扔了。” “??” 随手把信封丢给女护士,任平换上自己的衣服,离开病房。 深度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身体一切正常,甚至这几天练习那套松鹤柔形拳,也略有小成,达到第一阶段【动静】。 在医院瘫了这么多天,差点要迷上这种与世无争的休闲感。 可惜,现在到了离开的时候。 他刚刚收到消息: 叶诗韵,这位一走半个多月的韵姐,终于回来了…… …… 两天后,当任平忙着准备迎接叶诗韵和她带回的一众工匠的时候。 南陵市城西一处城郊景区,绿林围绕、清泉涌动。 全南陵大名鼎鼎的高级会所——“林海听泉”内,一场民间组织的研讨交流活动如期举行。 会所大厅采用全木质结构,视野开阔,古色古香,处处凸显着高古之气。 来往人群也十分不凡,从装扮看,不是学者藏家,便是商贾巨富。 议论纷纷间,不时抬头看看大厅正中央徐徐滚动的字屏: 南陵市古泉研究与鉴定协会年度交流盛典! 一年一度的盛典,十分隆重。 只是主办方,南陵古泉协会的众多会员们,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站在大厅门口处的两人,目光遥望,一言不发,似乎在等着什么重要客人。 这两人,凡与会者无不认识。 左边,一个五十出头,神色略显倨傲的老者,叫裘铭,是古泉协会副会长,同时也是市博物馆古钱币研究方面的专家,在南陵古泉界有不小的影响力。 右边,身材高大、看起来年纪也更大一些的,则正是协会会长,汪有龙! 这位汪会长不但身材挺拔,相貌也十分威武。 背负双手,在厅门口一站,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架势,好比一尊神威凛凛的门神,令人望而生畏。 只是此时,在他脸上,除了那股一如既往、仿佛与生俱来的威严之外,还多了许多其他情绪。 有烦躁、不耐,还有愤怒…… “怎么还没来?信到底有没有送到?” 带着最后一丝耐心,汪有龙看了看表,皱眉道。 一旁的裘铭悚然一惊,他虽然自认身份不俗,名字在南陵古泉界也叫得响,可是每每面对这位汪会长,被其强势威严的气势一压,就忍不住有些畏惧。 闻言,连忙点头: “送到了,是我亲自派人去的。” “那是怎么回事?任家那个人壬斋你有去过吗?” “去了,没人,那小子这几日都在医院,我是通过刘总——” “刘总?什么刘总?” 汪有龙一愣。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我是通过一个朋友打探到的。” 裘铭急忙转口,额上不由微微冒汗。 他和刘师棠私自结交的事,协会里没人知道,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汪有龙。 顿了顿,连忙转过话题: “我看那小子是存心的,压根儿就没把我们协会当回事儿!” “你怎么知道?” “会长你细想啊,我们南陵古泉协会成立又不是一年两年,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业内人哪个不知道?” “可是那小子不知从哪里搞出套古钱,真假难定倒也罢了,第一时间不联系会长您,居然送去首都去鉴定,这不是摆明了没把您放在眼里吗?” 汪有龙闻言冷哼一声: “听说倒不是那个任平自己去的,而是先交给泰禾集团的田总,然后才送去首都。” “那就更着了啊!” 裘铭接着火上浇油: “您想那个田总送去首都找谁鉴定?还不是那边的古泉协会?东西明明出在我们南陵,不论是真是假,也是我们的事,现在却大老远跑去首都,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到时候,如果那边先发出消息,啧啧……现在好,连我们主动邀请都置之不理。” “不识抬举!” 砰的一声,一只木质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砸出轻响。 声音虽不大,但回荡在大厅内还是人人清晰可闻。 许多与会者面面相觑,看看两人,再眼看着盛典正常开始时间已过,更觉气氛诡异。 “会长,还等吗?” “不等了!狂妄的小子,总有一天要他好看!” 汪有龙脸色铁青,正要转身入场,被裘铭抢先一步拦住: “会长,不用等以后,现在我就有办法,保管让这小子栽个大跟头!” “哦?说来听听?” 裘铭嘿嘿一笑,当下附耳过去,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汪有龙听完思索片刻,看向裘铭: “你都安排好了?” “放心,一准让他上钩!” “也好,找个机会杀杀这小子的锐气,” 汪有龙说着,眼神微眯: “还有那套什么明泉小天龙,哼,故弄玄虚,真以为成套古钱是那么好收集的?到时候田家寿宴,我也会去,也让那小子知道知道,南陵古泉界是谁说了算!” …… 叶诗韵带回的工匠有十几人之多,一应吃住都得事先安排,所以这两日任平都在忙着预定酒店、购置生活用品等杂事。 在任氏木业原有厂房重新运作之前,只好先勉强将就。 好在时间还算充裕,算起来,田家寿宴要在三天之后才举办,这段时间足够好好安置这些工匠。 “韵姐,你们航班什么时候到?” “今天下午,人不少,别忘了来接机。” “好的。” 挂断电话,任平出门离开,打算再去订辆接人的大巴。 不过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吴友胜。 “小瓶子,你现在有空吗?” 接起后,那头劈头就问,听起来像是急事。 “有点事,怎么了吴叔?” “急不急?不急的话陪我去趟春秋盟。” “春秋盟?是什么?” 任平一愣。 “一个各大拍卖行组成的联盟,嗐,来不及废话了,我开车去接你,路上再说。” 说着挂断电话。 任平乍感茫然,仔细一想,又有些回味过来。 春秋盟?系统里好像是有记载。 第52章 春秋盟 第52章春秋盟 十分钟后,吴友胜的车停在人壬斋门前。 任平没等上车坐稳就开口问: “吴叔,你说的那个春秋盟应该是南陵市分部?” “咦?原来你知道?” 吴友胜略感诧异,但也没有多想,一边开车疾驰,一边把春秋盟的情况简要介绍一遍。 春秋盟,是一个类似行业联盟的团体性组织,只针对拍卖行。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大多数拍卖行一年都会设两个大型专场,春拍和秋拍,合起来就是“春秋”。 这个春秋盟早先在首都拍卖界发起,后来迅速蔓延,华夏各大城市都有分部。 主要职能,就是在联盟内互通消息、共享资源,还包括相互转让藏品、联合展拍等等。 例如,有的拍卖行因为不擅长某些门类,积压的藏品拍不出去,以一定金额转让给另一家后,就能顺利拍出; 或者有的组合藏品,一半在这家,一半在那家,为了获取最大利润,会征求两边藏主同意,进行联合展拍,双方按约定比例抽成。 总而言之,就是互帮互助,人多力量大,大家有钱一起赚。 这种联盟组织,在各行各业其实都有,不过也不是谁都可以加入,一般都会设置一些颇高的门槛。 就以这个春秋盟南陵分部为例,成立至今,入盟的拍卖行不超过十家,个个都是业内顶尖。 论规模,一年各类专场的成交额相加,少说也有几个亿,远胜友胜行。 原本,友胜行是没有资格加入的,可是今天一早,吴友胜收到消息,他们提交的申请居然审核通过,邀请他去商议有关入盟事宜。 这可不是小事,如果真的能成,比多开几个专场都有意义得多! 难怪以吴友胜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此时也不禁眉飞色舞,满脸春风得意。 “吴叔,你别怪我多嘴,我觉得有点蹊跷,以友胜行的规模,应该达不到春秋盟的要求才对。” 简要了解了事情原委,任平忍不住道。 “我也明白,不过既然人家都邀请了,怎么也得去争取一下?” 吴友胜嘴角含笑: “那个入盟申请我们每年都写,往年只是走个流程,谁想今年就走运通过了,我想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什么道理?” “上次的专场拍卖,你忘了?这种无限制专场能拍出近千万成交额,南陵市也不多见,大概能达到春秋盟的底线要求,” “当然,最重要的是帮进士何家找到那本《檀州志》,这可不是一般东西,南陵市多少人在找,偏偏被我们找到了,起码代表友胜行眼力不俗,我想他们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说起来,还是得多谢你,没有你慧眼识珠,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看来我那一百八十万出得倒也不冤,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吴友胜罕见地有些失态。 任平也由衷为他高兴,毕竟吴氏父子帮了自己不少,友胜行生意兴隆,对自己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说不出哪里,就是有些太突然了。 “对了,吴醉呢?” “他不在,这小子闲不住,我一早就让他去和藏主谈合同去了,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出发了。” “那为什么要叫上我?” 任平说出最后一个疑问。 吴友胜闻言,也不由皱皱眉: “我也纳闷,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特意提了一嘴,好像知道我认识你,一定要你同行,大概上次专场的时候你的表现还是显眼了些,虽然你一力低调,但大家都是行家,看得出来。” “好……” 任平点点头,一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解释,便不再多问。 春秋盟南陵分部,设在南陵市最大的一家拍卖行——荣鹭行内部,地点就在市中心金融大厦。 约一刻钟后,两人便驱车赶到。 一路上,吴友胜又简要介绍了一下联盟内部情形,加上从系统记载中获得的信息,任平心里也算有了大致轮廓。 虽说只是地方分部,但这个春秋盟南陵分部非同小可,几乎占了南陵市场份额的八成以上,在整个江宁省也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 为首的荣鹭行由荣氏家族一手创办,位列华夏拍卖行排名前二十,江宁省第一。 其余盟内的八家也是各自割据一方,启泰行、鹿云行、瀚海行…… 加上荣鹭行,目前入盟的拍卖行一共就这九个,号称“九大家”,算起来,已经许多年没有新兴力量加入。 除此以外,另有九家规模相对较小的拍卖行,也在其中,但只是挂名,属于预备名额,与荣鹭行等不可相提并论。 吴友胜想了一路,以友胜行如今的实力,至多只能争取一下预备名额,对方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但即便如此,也十分不易了。 不一会儿,坐电梯来到大厦顶楼,荣鹭行总部。 一进门便看到“春秋盟南陵分部”的招牌挂在前台正中央,十分显眼。 一个接待小姐上来问了姓名、事项,便把两人引到一间会议室。 这间会议室三面落地窗,270度城市景观,气派之极。 两人本想着还要坐着等一会儿,不料,推门而入,一张极大的圆形会议桌前,九张椅子正对门口,围做半圈,上面赫然都坐着人,张张不落空。 这九人中,有的是白须老者,神态威严; 有的是中年雅士,举止洒脱; 甚至还有一个妙龄少女,眼看不过二十出头,比任平还小,居然也大大咧咧地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左顾右盼,脸上似笑非笑。 不用说,这些便是“九大家”的代表人物了。 除这九人外,后面散座上还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总不下二十之数。 门开的一瞬间,二十多道目光霎时落在两人身上。 准确说来,是先在吴友胜身上停留片刻,然后一转,齐刷刷地看向任平。 “呵,好大的阵势……” 顷刻间仿佛成为众矢之的,任平也不由感到压力倍增。 但他心里早有预料,当下也不以为意,环顾四周,微微一笑,立刻把紧张肃穆的气氛挥散大半,会议室中的敌对气息不知不觉就缓和下来。 此时的吴友胜还未察觉到太多异样,还以为九大家齐至,表明春秋盟对这次友胜行入盟十分重视,不由心下高兴。 一一见礼过后,正要开口,突然,一道熟悉的话音传来: “吴总,好久不见。” 话音并非来自九大家,而是圆桌背后散座上的其中一人。 吴友胜抬头一看,立即认出: “康总?你也来了?” 只见说话之人大概五十上下年纪,身材矮小,削脸长喉,一幅张狂滑稽的模样。 任平一见,便立即联想到上次友胜行专场拍卖,嘉乔行那个上蹿下跳、兴风作浪的少主康敏龙,两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吴友胜又叫他康总,看来,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任平所料不错,那人正是吴友胜的死对头,嘉乔行老总康言。 这些年,两家已不知明争暗斗过多少回,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见老对手回话,康言便忍不住出口讥讽: “怎么,我不能在吗?” “哦,对了,吴总可能还不知道,今年春秋盟招新一共两个名额,可巧,我嘉乔行已经占了一个,至于剩下一个,看吴总的本事了。” 原来嘉乔行已经入盟了? 吴友胜闻言一惊,虽然十有八九只是预备名额,但到底是入了,也难怪,以嘉乔行近两年的势头,的确有这个本钱。 稍作犹疑后,吴友胜也不理会对方,又向几个熟识的业内同行打了打招呼。 此时,一道略带不耐的话音从圆桌前传来: “好了,别说废话了,开始考核。” 第53章 入盟考核 第53章入盟考核 话音主人是个老者,白须垂胸,面容干枯,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但说话时却中气十足,颇有威严。 此人坐在圆桌最中央位置的左手边,按照尊卑排序,应当是九张椅子中的第二位,也就是启泰行的代表人物,仅次于主位上代表荣鹭行的中年男子。 春秋盟入盟流程十分严格,书面申请通过后,还有当面考核,资料审查等等,类似于面试。 吴友胜之前就有所耳闻,所以并不奇怪,不过没等他有所行动,突然,又有一道话音插入: “等等,你就是任平?” 语气傲慢,极不客气,话锋所指,却是身旁的任平。 任平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圆桌左侧。 只见说话之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神情倨傲,目光诡谲。 此人并不在春秋盟九大家之列,但和康言等闲杂人等四处散座也不尽相同,而是在圆桌之外,又加了张醒目的红木椅,像是特意安排的贵宾。 当下不由一笑: “正是,先生有何见教?”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那套明泉小天龙是你的?这套玩意儿在市面上沸沸扬扬传了也快一个月了,到底是真是假,究竟有没个说法?” 话音虽不大,但尚未落地,便引得众人目光齐至,显然这个问题问出了全场所有人的心声。 倨傲老者说完,手捧茶杯,轻蔑地瞟了任平一眼。 任平也不动声色: “东西是泰禾集团田总拿去鉴定的,是真是假,先生该去问她才对。” “哼,泰禾田家虽然珍藏不少,但到底不是专业的,怕是被有心人诓了也未可知!” “那小子就不知道了,” 任平耸耸肩,转过头,扫了扫对方衣襟上的徽章: “先生是古泉协会的?” 那人尚未答话,先前开口的白须老者就忍不住了,伸手一指: “这位裘铭先生是南陵古泉协会副会长,同时也是市博物馆古钱币研究方面的专家,是我们特意请来的。” 任平点点头: “裘先生认识辛馆长?” “什么?” 裘铭一愣。 辛然辛副馆长他自然是认识的,可是这个时候对方突然提起是什么意思? 不会……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会认识辛馆? 内心正惊疑不定之际,此时裘铭的反应却全落到任平眼里,微微一笑,尽是嘲讽。 与此同时,一切真相终于大白。 早在刚才接到吴友胜电话的时候,任平心里就已经起疑,那个向来号称门槛极高的春秋盟,怎么会突然找上友胜行?还点明一定要自己同行? 这岂不是太有违常理? 吴友胜当局者迷,难免失察。 可是任平不同,几天前古泉协会那封突如其来的邀请函还历历在目,再加上今日局势,摆明了是场鸿门宴。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表面上邀请友胜行入盟,实际针对的却是任平。 至于原因,用脚想都知道,还不是那套明泉小天龙风头太盛的缘故? 友胜行,这是被人当枪使了啊…… 一眼看穿眼前局面,任平却也并不急着戳破。 很简单,若是旁人,他大可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反正一个古泉协会能奈我何? 可是牵扯到友胜行,不得不慎重一些。 正好,一个古泉协会不够,又加一个春秋盟,他也想看看,对方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吴总,我们开始。” “好,请稍等。” 转眼间,计较已定,今日的入盟考核也正式开始。 说白了,就是由友胜行提交近几年的拍卖记录,包括场次、品类、件数、成交额等等,此外再加一些商业运作之类的材料,让对方判定是否达到入盟标准。 这种考核主观性极大,说你达标就达标,说不达标就不达标,只因春秋盟从未对外公布过一条入盟的合格线。 这也是其考核难度极大的原因之一,哪怕只是预备名额,都没有哪家拍卖行敢拍胸脯说自己一定拿得到。 此时的吴友胜还被蒙在鼓里,不明真相,两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圆桌前那九人,以为哪怕是希望再小,也可尽量争取。 直到片刻后,眼见对方无一例外地面带冷笑,神情揶揄,有轻蔑、有不屑、有嘲弄,不由心下一沉。 关键是对于摆在桌上的材料,这些人根本不屑一顾,只随手翻看了下总成交额,就置之不理。 什么商业企划、什么资源渠道,自己花大量心血准备的东西,全是白费! “呸!不入流!就这种成交额,也敢申请入春秋盟?真当我们是烂大街吗!” 终于,考核结果已出。 启泰行那位白须老者毫不客气地出言讥讽,听在吴友胜耳中,犹如针扎。 他不甘心,又逐一望向其余八人,得到的回应却如出一辙: “一年不过三千万的成交额,这种体量在南陵只属于末流拍卖行,吴总,你不会不知道?” “南陵拍卖市场也算不小,随便分一杯羹都不止这些,友胜行在业内这么多年,是怎么混成这幅德行的?” “亏得吴总你年年申请,可如果让这种级别的拍卖行通过,td岂不是显得我们春秋盟级别太低?” “吴总,下次提申请前,还是先撒泡尿——哦哦,不好意思,还是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啊?哈哈哈哈……”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词从那些人口中说出,极尽嘲讽,污人视听。 难以想象,圆桌前坐着的居然就是堂堂春秋盟九大家的代表人物,号称南陵拍卖行业的中流砥柱! 极度的愤怒和屈辱中,吴友胜只觉自己犹如一个傻子,费尽千方百计想要加入,却被对方视如草芥。 假使只是考核不通过,那也罢了。 最令人不堪的是,今天一早,明明是这些人打来电话说书面审核通过,邀请面议,现在却百般折辱,好像是自己舔着脸硬凑上来似的。 难道他们事先没有调查,不清楚友胜行的规模? 不,绝对不会! “既然不够格,为什么邀请友胜行前来,敢情各位是来消遣我姓吴的?” 短暂愤怒过后,吴友胜很快冷静下来,此时他终于隐隐意识到,所谓入盟考核只是个幌子,这些人也不是没事找事,而是另有目的! “诶,吴总别生气,其实大家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人到底可以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哈哈哈哈……” 此时,一旁的嘉乔行康言也走过来添油加醋,一边大笑,一边冲圆桌九人殷勤献媚: “几位还不知道,就算这一年三千万的成交额也是友胜行历年最高了,这还是沾了上次那本《檀州志》的光,往年不过两千万左右,” “瞧瞧吴总这魄力,就这样,也想加入春秋盟,与九大家为伍!” “那本《檀州志》我也听说了,不过是仗着跟进士何家搭着点儿边,买了个虚高价罢了,是真是假还不知道,有什么好卖弄的?” 闻言,九人中一个中年妇女微微冷笑。 “正是,谁说不是呢!” “听说还有一副乾隆墨宝,叫什么通朝文曲的,有没这回事儿?” “有,有,” 康言连忙附和道: “不过当时只是在会场上草草漏了下脸,连正规鉴定都没经过,就被收起来了,之后也再没下文,喏,当时拍卖会上虚张声势的就是旁边这小子,依我看,也是吃准了进士何家这种爱面子的世家罢了,啧啧……” “哼!我生平最恨这种投机倒把、故弄玄虚的小人!” 砰的一声,中年妇女把圆桌拍得闷响,同时目光不善,直视两人。 吴友胜深吸一口气,不理会康言的言语挑拨: “我再问一遍,各位找我吴某人来,是只为讥笑取乐吗?” 眼看众人冷笑不语,不由紧握双拳,青筋暴起。 片刻后,终于怆然一叹,转过身,拍了拍任平肩膀: “走,小瓶子,今天是我没有自知之明,昏了头,连累你一起受辱,你多担待。” 说这话时,只觉无尽苍凉。 他这半生白手起家,走到今日地步,比不得这些家族传承的大拍卖行。 哪怕今日受辱,为了日后友胜行能够立足业内,也只得忍气吞声。 任平听了摇摇头,他自然明白吴友胜的难处,所以心里没有丝毫以为他懦弱无能,反而有种深深的敬意。 当下微微一笑: “别这么说,吴叔,这些人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是你和友胜行被我连累才对。” “你说什么?” 吴友胜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一道话音再度传来,是启泰行那位白须老者: “等等吴总,其实友胜行想入我春秋盟,也不是毫无办法,眼前就有个机会,你想不想听听看?” 这位白须老者似乎是今日之事的头脑,倒比主位上荣鹭行的那位中年男子还主动些。 不同于任平,吴友胜却知道此人姓齐,乃是启泰行的老一辈人物,名叫齐衡,业内人尊称“齐老”,今年有近八十岁了。 说起来,与刚才古泉协会那个裘铭好像还是师生关系。 闻言不由扭头: “齐老是认真的?” “当然,姓齐的从不打诳语。” “那好,请齐老指教。” 吴友胜拱了拱手。 齐衡冷哼一声,当下缓缓站起: “说来也简单,你知道什么叫‘七角齐全’?” 第54章 羞辱! 第54章羞辱! 七角齐全,拍卖业内一种术语。 指的是一家拍卖行,在陶瓷、铜器、玉石、钱币、书画碑帖、古籍善本、杂项等七大类文物上,全能精通,成交量和成交额都达到相当标准。 这原本是针对大型拍卖行而言,达到这一要求的,放眼整个华夏,都算业内顶尖,不知这时为什么突然提起。 在吴友胜的目光注视下,齐衡神态傲然,背负双手,从圆桌一侧走出: “你放心,对友胜行的要求,我们当然不会设这么高,不过想加入春秋盟,如果没有足够的规模,起码得证明自身有潜力可挖掘,不然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友胜行的底子我都调查过了,距离七角齐全当然差得远,但在七类文物的全面性上倒还值得一提,只有一点——” “什么?”吴友胜眉尖微动。 “古钱币,” 齐衡伸出一根手指,眼含深意,顿了顿: “七类文物中的古钱币拍卖,是你友胜行的弱项,无论成交量、成交额,亦或人才储备方面,都严重不足,拖了后腿,” “当然这些都是我们调查的结果,如果你能证明是我们看错了,春秋盟,可以给你个机会!” 话音刚落,全场目光瞬间集中在吴友胜身上,要看他如何回应。 吴友胜眉头微皱,一时扫过齐衡等人,一时扭过头看看任平。 古钱币……明泉小天龙……任平…… 他就是再迟钝,这么明显的关联,也能看出是一个早就布好的局,更何况,冷静下来后,其思维敏捷、反应迅速,不输于任何商场老手。 “怎么证明?” “考核友胜行在古钱币鉴定方面的实力,这是关键。” “怎么考核?” “吴总何必明知故问?” 齐衡冷眼瞟了瞟他身旁的任平,意思再明显不过。 吴友胜沉默不语,双眉紧锁。 片刻后,一沉声: “不行,我拒绝!” “为什么?” “任平是我的朋友,并不算友胜行的人,如果你们真要考较,我可以立即叫几个资历深厚的古钱币鉴定师过来!”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吴友胜话音刚落,全场包括一旁的裘铭、康言等人,全部忍俊不禁,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吴总啊吴总,别装傻了,你真以为我们要考较的是你友胜行的人?” 康言一边忍着笑,一边疯狂讥讽: “实话告诉你,今天给你打电话之前,齐老他们就摸过你的底,别的不说,就你友胜行里那几个掌眼古钱币的废物,也好意思叫鉴定师?还叫他们过来考核?” “说到古钱鉴定,这里齐老和古泉协会的裘先生,哪个不是行家?什么样的下脚料人物,配污他们的眼?劝你一句,可别丢人现眼了!” “原来各位确是调查过我友胜行了?” 吴友胜话音冰冷,神色却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 “不错,我们也知道友胜行在这方面没什么人才,所以才又给吴总你想了个办法,” 齐衡继续道,说着一指任平: “这位小兄弟,不是你的朋友吗?他不是号称什么什么——哦,对了‘明泉小爬虫’古钱组合的原主吗?请他帮帮忙有何不可?” 哗的一声,所有人再度轰然大笑。 明泉小爬虫? 这话传出去,怕是要成为整个南陵收藏界的笑柄。 看来在春秋盟这些人眼中,任平,以及那套明泉小天龙,从来就没入过他们的法眼,被他们视之如骗徒、玩物! 即便前一段时间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又或者泰禾集团的田总亲自送去首都鉴定,都始终不能令他们正眼相待! “哼,什么明泉小天龙,取这种哗众取宠的名字,当是过家家吗?” “明泉组合套装?简直闻所未闻,他知不知道明代古钱币有多少种,要想集齐,何其艰难!” “这小子怕是把所有人当傻子了,以为编造出个新鲜名词,再搜罗一些不入流的古钱,就能卖出高价,还把泰禾集团的田总给骗了……” 议论声中,九大家众人的视线终于从吴友胜转到任平身上,目光中充满毫不避讳的嘲弄。 醉翁之意!图穷匕见! 吴友胜叹息一声。 事到如今,他怎会还不明白这些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友胜行,而是任平?至于自己,只是被人利用,当了敌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 惭愧,可恨! 在商海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回一个贪心不留意,徒惹人羞辱,还害了朋友,简直是平生之耻! 他不再多说,拉起任平胳膊,转身就走。 “嗯?吴总还没回我的话。” 齐衡远远叫住。 “我说过了,任平不是我友胜行的人,如果我们不同意呢?” “那自然一切免提。” “既然如此,恕不奉陪。” “且慢!” 齐衡突然厉声道,手掌在圆桌上一拍,语气冰冷: “吴总,我春秋盟已经破例给你机会,你友胜行当真这么不给面子?” “哼,恶人先告状!搬弄是非!心里打什么算盘,你们春秋盟自己清楚!” 吴友胜忍无可忍,转过身,正要反唇相讥,突然,被任平拦住。 只见他神态悠然,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像是刚刚一言不发,只是看了场猴儿演戏。 紧接着,拍了拍吴友胜的肩膀,示意不碍,然后才转向其余众人: “其实你们不止调查过友胜行,也调查过我?否则怎么像一群讨人嫌的苍蝇似的,一直在我耳边嗡嗡乱转?” “臭小子,你——” 被任平这个比他孙子还小些的晚辈如此直面侮辱,齐衡怎能受得了,顿时破防,老脸一阵青紫。 然而仔细看去,任平甚至没有理他,词锋所向,却是对着一旁的裘铭。 显然,他早已看破,今天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正是此人! “好小子,老夫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撞到枪口上来了……” 此时的裘铭端坐在圆桌旁的红木椅上,面带冷笑,神态酷寒,事到如今,也懒得多绕圈子: “我问你,三天前有一封信寄给你,你可收到?” “收到了,在垃圾桶里。” “放肆!你知道寄信给你的是谁!” 惊怒之下,裘铭霍然站起。 “知道,南陵市古泉协会,不就是你的老巢?” 任平微微一笑,然后抬起头,故作回忆状: “哦,我想起来了,是邀请我参加什么古泉协会年度盛典?” “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聚在一起卖弄私货罢了,居然也敢叫盛典?我猜真正有底蕴的泉友,应该没几个会去,给你们个建议,以后还是取消算了。” 砰! “你再说一遍!” 裘铭怒不可遏,也不由自主地在圆桌上狠狠一击。 倒是其余众人被吓了一跳,包括吴友胜。 看不出,任平这小子平日里寡言少语,真到关键时候,词锋如此犀利,如此不留情面,简直完全没把古泉协会当回事儿。 友胜行在古钱币拍卖方面,虽然的确底蕴不深,但这么多年也算是耳濡目染。 南陵市古泉协会,在古泉圈子里可算得上地位超然! 所以即便是春秋盟这种庞然大物,有时也不得不卖个面子,帮忙设局。 可是到了任平嘴里,怎么……好像那些人滥竽充数,都是些吃干饭的? 没等众人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依仗,裘铭已经迫不及待: “齐老,荣先生,大家听到了?这小子何等狂妄!连我南陵古泉协会都不放在眼里!春秋盟自然不比古泉协会差,可是依我看,也不够这小子羞辱!” “废话少说!今天不是入盟考核吗,你又不是春秋盟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任平针锋相对道。 “如果我有资格呢!” “那好,” 任平微微一笑: “我倒要问一句,刚才说的古钱币入盟考核,是以你为主了?” 第55章 十大家 第55章十大家? “你——” 被任平用言语一时挤兑住,裘铭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春秋盟毕竟不是大猫小猫两三只的那种民间组织,论影响力,还要在古泉协会之上,友情帮忙是一回事,说到入盟考核,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做主? 可是,今日局面全是他一手促成,又事关协会颜面,若说就此放任不管,这口气叫人怎么咽得下去? 果然,一听两人话毕,圆桌前九人纷纷皱眉,面露不满,心想春秋盟内部之事,九大家还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有资格说话了? 齐衡目光一转,瞪了任平一眼: 臭小子耍滑头,居然用起离间计了?哼,老夫才不会上当! 心下计较已定,朝裘铭摆摆手: “小裘,今日之事,还是看我春秋盟的。” “是,齐老您做主。” 裘铭毕恭毕敬道。 以他如今五十多岁的年纪,全场能喊一声小裘的也就只有齐老一个,更何况,两人从前还有师生之谊。 当下强忍怒气,狠狠瞪了任平一眼,却不再言语。 “小子,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愿意了?” “不错,怎样个考核法?在下洗耳恭听。” 任平也不再理会裘铭,朝向齐衡。 “很简单,事关古钱币鉴定,我们出三道题目,全部答对,就算通过,只要答错一题,按不通过算,” 齐衡顿了顿,眼角余光一扫一旁的吴友胜: “往年这种机会可不多见,今天就算是便宜友胜行了。” 任平笑了笑: “天上不会掉馅儿饼,依我看,这种好事儿不会一点代价都没有?” “哈哈哈!臭小子果然聪明!” 齐衡闻言大笑: “不错!说是机会,其实也算赌注!友胜行和我春秋盟对赌,赌赢了,可以直接入盟,之前的各种考核一应不算,赌输了,哼哼……” “怎样?” “从此与春秋盟无缘!而且,以后南陵市的古泉生意,友胜行也就不要做了。” “什么?” 一听此言,吴友胜不由大惊,不能加入春秋盟也就罢了,这个赌注居然还关系到友胜行以后的生意。 和其他任何行业一样,拍卖这行也是强权当道。 别看齐衡说得随意,似乎只是随口一带,但他背后可是春秋盟!一个占据全南陵八成拍卖生意的巨无霸! 说不让友胜行做古泉生意,绝非虚言! 联想到近年来古钱币涨势不错,友胜行虽然底子一般,但奋起直追,仍大有可为,若说因此而断了这门生意的念想,绝对是一大损失! 以吴友胜的处事果断,一时间也不由患得患失,额头冷汗直冒,一时看看齐衡,一时又看看任平,犹豫不决。 任平却爽利得多,似乎对方这种近乎苛刻、打压同行的条件也在他意料之中,当下笑了笑: “我没听错?只要考核通过,友胜行就正式加入春秋盟?” “当然!一个唾沫一个钉!” “齐老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正式加入’,可不是那种骗骗冤大头、四不像的预备名额,” 任平重复道:“也就是说,从此以后春秋盟南陵分部再是九大家,而是加上友胜行,变成十大家。” “什么?小子无知!” “不知天高地厚!凭友胜行,也配与我们九大家齐名?” “简直胡说八道!再胡言乱语,莫要怪我们不客气!”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任平这话顺带着损了嘉乔行这种趋炎附势、甘为附庸的狗腿倒也罢了,关键是侵犯到了九大家的核心利益! 九大家是什么存在? 南陵行业顶尖!除此以外,任何拍卖行都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 春秋盟这么多年为什么维持核心势力不变,只为了扩大影响力,招入一些相当于编外的游兵散勇? 因为正式入盟的九大家和这些预备名额差距极大!联盟的核心资源,包括一些珍贵的拍品和渠道,只在九大家中共享! 如嘉乔行之流,只是挂个名听着好听,至多吃点儿九大家的剩饭剩菜而已。 可如今,任平居然张口就要添一个,变成十大家!还是友胜行这种不入他们法眼的小行? 这不是打他们脸是什么? 狂妄的小子! 立时间,九大家所有人,乃至包括嘉乔行康言之流,都给任平下了这样一个定义,心想难怪他敢把那套明泉小天龙胡捧海吹到满城皆知。 可是,眼下局势,如果不答应,他和吴友胜大可扭头就走,春秋盟总不见得强留,如此一来,之前种种安排不是白费? “好……就如你所说,只要考核通过,从今以后,南陵春秋盟就变成十大家!” 足足沉吟了小半天,齐衡终于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 话音落地,全场寂静,但无声的震惊却如潮水般在所有人心中涌动。 以启泰行在九大家中排行第二的地位,加上齐衡年高声重,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越界,哪怕是主位上荣鹭行那个中年男子也没有出言反对。 只不过,事情演变至此,还是令所有人感到难以置信。 “齐老?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此时,一道话音悄声响起,却是一旁的康言。 虽然他明知出现这种情形的概率极小,几乎不可能,可只要一想到友胜行居然得到这种机会,就不得不让他妒恨交加。 “怎么?你也想做我春秋盟的主了?” 齐衡并没有正眼看他,只是冷冷道。 康言一惊,连称不敢,一边擦汗,一边低头退下。 “小子,你还有什么说的?” “嗯……既然是出题考核,结果怎么算?古钱鉴定这东西又没有统一标准,大家各说各话,那怎么成?” “哼,你放心,大家都是行家,这点底线还是有的,绝不会空口说白话,再者,每道题目的正确答案我们可以事先放在盒子里,到时一起取出验证,一看便知,绝不会让你吃亏。” 说着,一摆手,身后一个孙子辈样的年轻人走上来,把一个书本大小、浑身古朴的木盒放在桌上。 摆明了,这是事先就准备好的。 任平一耸肩: “好,我没有疑问了,哪位先请赐教?” 没等对方答话,身旁的吴友胜先忍不住了,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压低话音: “小瓶子,你真有把握?” “吴叔,你不信我?” 他反问一句。 “你这是把你吴叔放在火上烤啊……” 吴友胜面露苦笑。 若说不信,任平可是能一眼找到《檀州志》的人,还有明泉小天龙、乾隆墨宝、十二花神杯,若说信,实在这次赌注太大! 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时,第一道题目已经准备就绪。 出乎意料的,出题人并非九大家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刚刚才被齐衡冷语训斥一番的嘉乔行老总,康言。 看来对于嘉乔行和友胜行之间的恩怨,春秋盟也早有耳闻,莫说嘉乔行底蕴不俗,就算毫无底蕴,这位康总也会不遗余力,百般刁难,绝不会轻易放过友胜行。 任平虽一眼看穿对方的用意,但对这招借刀杀人,也不由心生佩服,心想易地而处,大概自己也会这么做。 “第一题,由嘉乔行康总来出,怎样?嘉乔行也是今年才入盟,不算为难你们?” 伴随着齐衡这半得意半含酸的场面话,一旁的康言已起身走到桌前,只见他先是满眼妒愤地看了吴友胜一眼,然后才转向任平,鼻中带气,哼了一声: “我这一题叫‘五子争先’,小子,看好了!” 话音未落,手掌一翻,滴溜溜转出五枚铜钱。 第56章 五子争先 第56章五子争先 这五枚铜钱都是标准的圆形方孔钱,大小一样,形制相同,就连钱身上带着的绿色锈渍都看不出明显区别。 在桌上滴溜溜转了片刻后,侧身翻转,终于露出正反两面的铭文。 庆元通宝。 庆元,是南宋时期宁宗皇帝的年号,所以这五枚铜钱属于宋钱。 在历朝历代古钱币中,宋钱是出了名的不值钱,原因无他,宋朝时期商贸繁荣,铸币量极大,以百万贯计。 而收藏界向来讲究物以稀为贵,现如今,从各种古墓中挖出来的宋钱不计其数,流通到市面上满大街都是,好比这种庆元通宝,一枚价值不过百元,自然没什么稀奇。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古钱鉴定,考的不是价值,而是眼力,就算只是一堆废铁,一样可以出题。 换句话说,考题的难易程度与古钱价值并不相关! “五子争先,一种很常见的古钱币考核方式,将五枚古钱按时间顺序依次排列,次序正确即算通过……” 脑海中迅速闪过相关信息,任平一边盯着桌上的五枚庆元通宝,一边陷入沉思。 系统不愧是系统,关于古玩收藏的相关记载简直无所不包,就连这些类似于博彩对赌的玩意儿都如数家珍。 按照其中记载,五子争先只是诸多古钱考核鉴定方式中的较常见的一种,但常见不等于容易。 看着寻常,但要在短时间内将五枚铜钱的年代先后分辨清楚,不仅要熟知古钱铸造的历史、工艺、形制、规范等,还需要极其深厚的历史知识功底,否则很容易混淆不清。 这种题目的难易程度,通常与古钱类别直接相关。 就好比眼前,堪称是五子争先中最难的一种,因为五枚铜钱同属同一朝代、同一年号!已经完全断绝了考核者简单按朝代、年号排序的念想! “五枚庆元通宝,按时间先后排序,开始。” 随手敲了敲桌子,将五枚铜钱都翻到正面,此时的康言嘴角含笑,满脸志满意得。 难怪,为了准备这道题目,他可是事先和嘉乔行众多古钱鉴定师相互印证,一起商议了多日,力求一击溃敌。 一来让友胜行颜面扫地,二来,也在春秋盟九大家面前炫耀一番,显示嘉乔行的实力。 现在看来,如他所料,一见桌上那五枚同朝代同年号的铜钱,九大家众人无不纷纷点头。 用最常见的方式,出到最高的难度,这道题显然颇有水准! “怎么?没话说了?要是答不出就趁早说话,以友胜行这种末流小行的底蕴,被我嘉乔行考到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不就是以后再也做不成古泉生意吗?哈哈哈哈……” 眼见任平目不转睛地盯着五枚铜钱,好长一段时间默不作声,康言不由更得意了。 一转头,又看向一旁的吴友胜: “吴总,你那个儿子吴醉呢?今天怎么没来?” “关你什么事!” “哼,他上次无缘无故把我儿敏龙打了一顿,你说关我什么事?” “姓康的,你还好意思提!上次我友胜行专场拍卖,康敏龙带了一群人前来百般捣乱,我吴友胜念着他是晚辈,懒得跟他计较!你呢,别说这事儿你不知道!” “我就是说知道,你又能奈我何?” 康言冷哼一声,自觉眼下胜券在握,都懒得和吴友胜敷衍,眼看对方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只觉无比痛快。 “好了,闲话少提,这不是你们算旧账的地方,” 轻声一咳,齐衡满脸不耐,打断两人的争吵。 他话中自有一股威严,全场立时鸦雀无声,然后转向任平: “小子,到底怎样,能不能答上来?按照规矩,五子争先只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哦,是吗?” 任平闻言一愣,像是突然从思绪中惊醒。 “你不知道?” 任平摇摇头。 “那也不管了,现在时间已到——” “无妨,齐老,就算再给他一分钟也没关系,反正是答不出。” 康言忍不住笑着插嘴,被齐衡冷冷瞪了一眼,这才连忙住口。 “抱歉,刚才是我走神,想到别的事去了,我可以过过手吗?” “当然可以。” 齐衡背负双手,不屑一顾。 任平也不以为意,笑了笑,把五枚庆元通宝从桌上捡起,拿在手心,一一掂了掂,然后看向康言: “答案呢?” “在这儿,我早就写好了,你不用担心弄鬼。” 康言一指齐衡手边的古朴木盒。 任平也不多说,手掌一翻,将五枚铜钱一齐扣在圆桌上,食指轻挑,挪动了其中两枚的位置,使其从左至右拍成一列。 然后微微一笑: “左右次序就是时间先后,亮答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搞什么鬼。 这哪要一分钟,前后简直十秒不到,这么容易就得出答案?还是说这小子故弄玄虚? 因为事先也没有考较过嘉乔行的题目,所以正确答案是什么,九大家众人也不知情,只能等齐衡揭晓。 齐衡隐隐觉得不妙,尤其是一眼看去,康言面如死灰,宛如瞬间丢了魂儿一样,更觉心中一颤。 打开木盒,从三个各自封闭的木格中起出最左边一个,再挑出一张纸条。 上面也画着五枚庆元通宝,也是从左至右依次排序,只不过下方还标注着和各枚铜钱对应的记号。 齐衡将其与任平排布的顺序一比较,一声冷哼,将纸条丢在地上。 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这么快答得出?” 康言脸色苍白,自言自语,忽然间想到什么: “是了,蒙的,这小子一定是蒙的!齐老,一定是这样,这臭小子瞎蒙!小子,这五枚铜钱为什么这么排,你要说出个道理来,不然可不算数!” 说着,恶狠狠地看向任平。 他这一说,原本神情不善的九大家众人也都反应过来。 虽说概率不高,但毕竟是有可能,假若真如康言所说,这小子是随意一蒙,又讲不出什么道理来,按规矩,依然可以判输。 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此时的任平却有些嗤之以鼻,冷冷一笑,似乎是懒得再和康言这种下三滥、毫无底线的货色纠缠。 当下将桌上一排铜钱随手一推,面带鄙夷: “丢人现眼的东西,这种小把戏也敢拿出来卖弄?我教你个乖,看古钱年代先后,有时不用考究形制、规范,连年号也不用看,用手一掂就知道了。” “什么?你说你是掂出来的?” 此言一出,不止康言,齐衡等九大家众人一齐大惊。 用手一掂,自然指的是掂重量,这种“称币断代”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当然,这有什么稀奇,同朝代的古钱因为统治皇权自然兴衰,影响了货币铸造质量,往往先重后轻,先优后劣,这是历史规律,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错。” 任平语气平静,很随意道。 “他胡说!我这五枚都是庆元通宝,同一朝代、同一年号,前后不过几十年,跟朝代兴衰有什么关系!” 康言还心有不甘,闻言立即反驳道。 说完,九大家中就有人附和: “不错,这话有理。” 任平也不理会那人是谁,只看着康言,冷冷地,宛如看着一个不断自揭其短的白痴: “亏你嘉乔行也算是大行,这点儿道理还要我点明?” “不错,同一年代的古钱跨时较短,分量差距不会太大,本来我也没那么容易掂出,” “可是谁让康总你古钱挑的好呢?华夏那么多朝代你不挑,偏偏挑宋钱出题?难道你没听过宋钱中的铁钱、锡钱?” 第57章 三新二异 第57章三新二异 嗡的一声,犹如醍醐灌顶。 一听铁钱、锡钱几个字,九大家众人顿时明白,为什么任平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分辨出年代先后。 在华夏古钱币历史上,宋朝钱币颇为特殊。 一方面是因为铸造量大,另一方面是因为铸钱中不仅有铜,很多还含了不同比例的铁和锡。 这其中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 两宋,尤其是南宋时期,军事疲弱,偏安一隅,北方金国、西夏等强敌林立,不仅相互攻伐,彼此通商贸易也颇频繁。 当时铜仍为珍贵的贵金属,除铜钱外,还用来铸造兵器,为了防止本国的铜钱在通商贸易中外流至敌国,间接资助其军事力量,南宋朝廷特意在货币铸造中减少铜含量,同时加入铁和锡。 久而久之,这种含铁钱和含锡钱便进入市场,与纯铜钱一同流通,尤其是与金国、西夏接壤的地界,含铁钱、含锡钱占极大比重,远远压过铜钱,成为华夏货币史上一大异类。 这些史料在很多史书上都有记载,铜钱中含铁、含锡的比例也会因时常变化,对应不同年份,倒和朝代、年号无关,所以任平才能掂得出。 想明白其中关节,九大家等人齐齐松了口气。 铜钱和铁钱锡钱的区别还是不小的,分量是一回事,锈渍、手感等细节也明显不一样,很多古钱币专家都能分辨得出。 看来刚才他们是高估了那小子,虽然年纪轻轻有此绝艺也极不容易,但到底远不如“称币断代”来得惊为天人。 尤其是齐衡和裘铭,就在刚才,他们还差点以为任平会不会是某位古钱名家的子弟,若真能称币断代,怕是国家古泉协会的人物也说不定。 幸好…… “什么铁钱、锡钱,这明明是铜钱!” 此时的康言还茫然不知所云,以他在古钱币方面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准,根本不知道这些史料,还以为任平是在故弄玄虚。 当下底气更足了,放声大笑: “齐老,各位,你们说这小子好不好笑!众所周知,在华夏古代,铜才是贵金属,所以用来铸铜制钱,怎么会有铁和锡?” “我早跟你们说了,友胜行这种小行根本不配进春秋盟,他俩——” “出去!” 一声厉喝,齐衡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当初同意嘉乔行出第一题的正是他启泰行,可谁料到…… 这个蠢货!挑宋钱这种大路货出题也就算了,怎么就偏偏把含铁钱、含锡钱挑了进去?这不是给人送分吗? 让他这老脸怎么挂得住! “什么?齐老……您说我?” 被齐衡一记厉喝吓懵的康言彻底不知所措了,一时看看桌上的庆元通宝,一时看看任平、齐衡,满脸不可思议: “难道说真的有什么铁钱锡钱?” “还不快滚!” 齐衡又是恶狠狠道,丝毫不留情面。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说得越多越丢脸,所以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康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霎时间扭曲狰狞了好几个来回。 他毕竟是一行之主,以嘉乔行的实力就算比不上九大家,在业内也是备受推崇,可谁料到,今日受此屈辱! 只可惜,再怎样,也不敢和春秋盟为敌,当下强忍屈辱,环顾四周。 九大家中一个中年女子见状冷笑: “康总,回去以后还是多补补课,就算入了春秋盟也别懈怠,否则,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康言一言不发,身子一颤,扭头就走。 “等等,把你的东西带走。” 就在此时,任平也说话了,只见他左手横抄,将桌上那五枚庆元通宝抄起,然后顺手一丢,扔了过去。 叮叮当当的脆响中,五枚铜钱在康言脚下一阵乱蹦,然后落地。 康言脸色一黑: “干什么,老子不要了,送你买糖吃!” “那可不敢,这种铁钱、锡钱别说现在,就是放在宋朝,贬值也快得很,” 任平冷冷一笑: “话说回来,康总,多亏你挑的好古钱,帮了大忙,年代次序算什么?我连它们的铸造区域都分辨得出,你信不信?像这枚,应该出自川陕,这枚,大概率是两湖,还有这枚……” 康言脸色铁青,阵阵讥讽声中,再也忍耐不住,啪的一声,摔门离去。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片刻后,齐衡才轻哼一声,吩咐人把地上的铜钱扫走。 “好,第一题算是通过,第二题,由我启泰行来出。” 说着缓缓转身,一边落座,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黑色小袋。 这小袋大约网球大小,由细密穿金的黑色绸丝缝制,一看就十分考究。 至于其中的东西,不用问,也是古钱。 只见齐衡左手托着袋底,右手轻轻扯开袋口,似乎生怕碰坏其中的古钱,少顷后,才伸出右手,两根手指一夹,从中一枚枚夹出来,放在桌上。 “也是五枚……” 看清桌上的古钱数量,任平不由一愣,还以为又要考什么五子争先。 随即意识到不对。 这五枚古钱可不一般,虽说也是圆形方孔,一样传统的形制,但圆形不圆、方孔不方,四周边边角角还有许多残缺,像是经年磨损所致。 仔细一看,却又不尽然,像是被刻意剪损毁坏。 等看清上面的铭文,这才猛地一怔: 原来这五枚铜钱不是通宝,是五铢,而且,是五铢钱中的劣钱! 华夏数千年货币文化,铜钱只是其中一种,此外还有纸币、金银腚等等。 而铜钱又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通宝,二是五铢。 通宝就是如那五枚庆元通宝一样,在正面铭文中记录年号,每换一个皇帝,都要重新铸造。 五铢则不同,绝大多数五铢的铭文都一样,就是“五铢”这两个字,和朝代、年号无关。 而且因为五铢出现早于通宝,通常是先秦至隋唐年间,年代久远,币制混乱,再加上工艺变迁,更加难以识别。 现如今古泉界,收藏通宝的多,五铢的少,一方面是因为存世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存的五铢工艺较粗糙,且保存不善,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 然而只有真正了解古泉的人才知道,古钱币收藏,五铢钱是一道绕不过的槛,手中藏品若没有五铢,都不足以称之为泉友。 尤其是其中的劣钱! 这种钱之所以称之为“劣”,是因为战争年代,社会动荡,大量铸币偷工减料,质量低劣,但也正因如此,存世极罕见,加上其背后包含的特殊历史意义,价值更高。 可如今,齐衡一出手,就拿出五枚! 到底是行家,不是康言那种门外汉可比…… 任平心中暗暗赞叹,他早知第二题不易过,不料这姓齐的连压箱底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这五枚五铢劣钱放到市面上,个个都是六位数起步,还真不常见,其中只怕还有古泉协会的功劳。 目光盯着桌上的间隙,任平又偷眼瞟了下一旁的裘铭,只见后者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场中局势。 被任平一瞄,似有感应,同样一眼瞟过来,面露阴狠。 “小子看好了,我这道题叫‘三新二异’,你能答上来,我姓齐的算你一号人物!” 一声低喝,齐衡终于摆放就绪,将五枚劣钱轻轻向前一推。 此时,在场所有人不由一愣: 三新二异,这是什么题目?可从来没听过? 就俩任平都眉头皱了皱,似感为难,随即才缓缓舒展,笑了笑: “三新二异?好,能出这道题的,全南陵怕也数不出三个人了。” “怎么?你知道?” 齐衡眉尖猛地一跳。 第58章 连过三关! 第58章连过三关! 为了一举考倒任平,齐衡这次确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这五枚劣钱中的四枚是他多年珍藏,轻易不肯示人,另一枚是从古泉协会借来,原藏主是古泉协会会长汪有龙,同样价值不菲。 这还只是其次,这道题的关键不在古钱,而在题目本身! 因为十分冷僻的缘故,知道这种考法的人极少,只要不说,对方连考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有败无胜。 可是现在,任平一听,居然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像是曾经听过,这怎么可能? “你知道三新二异?” 心中一百个不信,齐衡忍不住又问道。 任平点点头,看了看身前的五枚劣钱: “三新二异,又叫‘三国两晋’,源自川渝地区,据说是上世纪川省一位古钱币博物馆的馆长所创,” “这道题目算得上十分冷僻,一来古钱本身是极少见的五铢劣钱,二来,不考朝代年份、工艺技术,考的是冷门的分类识别,就是说把这五枚劣钱分为两类,一类叫三国,另一类叫两晋。” “三国两晋?那不还是划分年代?” 吴友胜忍不住问道。 包括在场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看来真的被这稀奇古怪的题目搞糊涂了。 任平微微一笑: “各位有所不知,现存大多数五铢钱出自隋唐以前,而其中的劣钱,百分之九十又都是三国两晋期间所铸,” “只因为这段时期是华夏历史上罕见的大动乱年代,战争四起,社会崩坏,连带货币系统也受到极大影响,出现了许多为谋私利、自行铸币的民间投机者,大量流通的劣钱就是由此而来,” “至于刚才说的分类,是因为劣钱中又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铸造时就刻意偷工减料、降低含铜量,这种劣钱虽然缺斤少两,分量很轻,但至少看上去外观完整,” “另一种是人为毁坏,就是把官方铸造的质量较好的钱币,用剪刀、铁钳等工具损坏,一分为二,再简单回炉重铸,以此获取暴利,” “前一种在三国时期出现较多,所以称之为‘三国’,又因为毕竟是铸造新币,也叫‘三新’,后一种在两晋时候更为泛滥,且连新币都算不上,属于五铢钱中的异类,即为‘二异’,三国两晋、三新二异,指的不是年代,而是劣钱分类。” 短短片刻,将这道题目的来龙去脉解释得一清二楚清楚,任平神色从容,一脸波澜不惊。 其余众人却不由面面相觑,扭头看时,只见齐衡神情呆滞,冷汗直冒,满脸难以置信的惊悸感。 也难怪,原本在他看来,这道题目可是连许多成名的古泉名家都未必知晓,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可是任平这一开口,侃侃而谈,竟像是比他这个出题人还要清楚得多,怎能不令人顿感五雷轰顶? 他不知道的是,在任平脑海里,可是记载了有史以来、直至未来三百年后的所有古玩收藏知识。 别说这些登不上台面的小伎俩,就算直接考他当今华夏现存多少珍贵古钱币,分别出自何处、由何人收藏,他也能一一对答如流! “你竟然真的知道?好,好……那你倒说说,这五枚劣钱中,哪三个是新?哪两个是异?”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齐衡心有不甘,仍旧要按他流程答完题目。 任平也不废话,右手食指伸出,将其中三枚看起来较完整的劣钱向上一推,另两枚略残缺损毁的则向下一拢。 两类劣钱,三新二异,一目了然! 砰的一声轻响,十分突兀,却是齐衡手中的那只古朴木盒失手掉落,除之前一题外,剩下两只装有答案纸的木格也纷纷滚出。 再看齐衡时,面如土色,一张老脸蜡黄蜡黄的,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显然他心中有数,根本没想着去验证答案。 自己精心准备的题目,竟然这么轻易被答出来了? 虽然从任平说出三新二异的来历时就已经有预感,但这一切还是太快了,快到让他觉得羞耻,刹那间从深不可测的高人,变成一个故作高深、自以为是,成为全场笑料的可笑之徒。 早知道,就不出这种投机取巧的题目了! “五铢钱收藏颇为冷门,尤其是其中的劣钱,齐老是不是很奇怪,我年纪轻轻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眼见对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任平并不觉得可怜,而是顺口一激。 果然,一听这话,齐衡本已浑浊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光亮,话音猛地拔高: “你不是普通人,绝对不是!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是你的父辈,或者师承,对不对?” 可惜任平毫不理会,反而是指了指桌上,自顾自道: “这五枚劣钱中有‘磨边钱’,有‘剪边钱’,有‘对纹钱’,就是没有‘延环钱’,我猜你也在找,对不对?” “你知道哪里有?” 齐衡闻言大惊,连忙追问,急迫之下连双方处于敌对阵营都忘了。 “你想知道?” “废话,快说!” “今天之后到友胜行坐坐,我随时恭候。” 任平哼了一声。 “你——” 齐衡大怒,脸上胀得通红。 刚才任平所说的,是几种典型的劣钱品种,其中就有自己寻找多年而不可得的“延环钱”,可惜这小子故弄玄虚,竟然让自己登门请教。 这不是有意羞辱是什么? “臭小子……别得意太早,眼下你只答对两题,还有一题!” 冷静下来,齐衡稍稍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将木盒将地上捡起,放回原位。 这三道题目是早就准备好的,按设想,一个个出就是,可如今任平在古钱币鉴定方面的实力远超他们所料。 这样一来,第三题虽然也颇为不易,但却未必能够奏效。 纠结之下,一时陷入犹豫。 “齐老,最后一题我来!” 眼见任平连过两关,一旁的裘铭终于坐不住了,主动请缨。 齐衡摆了摆手示意不可,之前已言明这件事以春秋盟为主,这个时候让外人插一杠子,无论成败,都是打自家的脸,他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本来出这种题目也不算难,就这一瞬间,他就想到好几个备用的,但想来想去,都不太满意,不由向圆桌前众人看了一眼。 春秋盟九大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时候自然也在费力思索。 只可惜…… “齐爷爷,我这里倒有一道题目,让我来出。”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说道。 话音清脆,婉转入耳。 循声望去,只见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容貌娇俏,十分清丽。 这女孩正是初入会议室时的那个妙龄少女,在九大家众多老古董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任平没有记错的话,之前九大家众人对友胜行和自己百般羞辱,圆桌前只有两人默不作声,其一是主位上荣鹭行的那个中年男子,其二就是这女孩。 而且看位次,紧挨着荣鹭行,居然是九大家中排位第四的瀚海行。 怎么,瀚海行的代表人物,居然这么年轻? “小苏,你有好主意?” “是不是好主意不知道,不过既然你们都想不出,何不试试我的法子?” 被称作小苏的女孩笑道,看她满脸轻快,似乎充满自信。 只有在旁人稍不注意的时候才偷偷瞟向任平,一边笑,一边迅捷无比地眨了眨眼。 倒让任平一愣,这女孩是谁?自己认识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就由你出,九大家的颜面就看你了。” 并没有注意到那女孩的小动作,齐衡沉吟片刻后道。 在他看来,瀚海行在古泉方面的底蕴颇深,不亚于启泰行,他又素知这个年轻女孩名叫苏睿,是瀚海行苏家的重点栽培对象,深得苏家长辈真传,有她出题,或许有意外之喜。 “我的题目很简单,叫做‘一步登天’,你只要答对,不单算通过,连我这枚古钱都送给你,所以取这个名字,” 此时的苏睿已经起身离座,一边随口解释,一边缓步走到任平面前。 又是神秘地眨了眨眼后,故意扬声道: “不过我这道题不仅事关古钱,还涉及到一些古文字,你得先认出我写的这六个古字是什么意思才行,怎样?接受吗?” 任平眉头一皱,虽然这题目不伦不类,略觉古怪,但还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好,看好了,是这六个字。” 苏睿微微一笑,将手中早已写好的纸条平放在桌上。 任平一看,不由愕然,满脸又是诧异又是惊奇的神情,一时看看纸条上的六个字,一时又看看苏睿。 少顷后,满腹疑窦地念了出来: “齐返邦长大刀?” “不错,答对了!那你知道这枚古钱的来历吗?” 说着,苏睿又从身后取出一柄尺子长短、形如刀刃的古朴钱币,上面满是绿锈,在眼前晃了晃。 这下,任平更是大惊,眼皮一跳,带着不亚于全场其余众人的震动,一字一顿: “齐六字刀!” 第59章 加注 第59章加注 “好!回答正确!” 也不知是沮丧还是兴奋,苏睿话音清脆,立即当众宣布。 此时的众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终于脑子一激灵,齐齐怒吼: “苏睿,你干什么!怎么拿这枚古钱出题!” “这算什么题目!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你什么时候偷拿你爷爷的宝贝,这是能随便给别人看的吗?还不快给他老人家送回去!” 犹如连珠炮般,圆桌前几人怒喝不止,一时连颜面都顾不得了。 难怪,当苏睿刚才自告奋勇出题的时候,他们心里想的和齐衡一样,都以为瀚海行底蕴深厚,或许另有奇招。 后来一听那题目如此怪异,自觉所料不错。 可谁能想到,她用来出题的那枚古钱,居然是齐六字刀! 一个月前,人壬斋,当任平与泰禾集团田闵如达成债务托管协议的时候,明泉小天龙声名鹊起,迅速席卷整个南陵收藏界。 但除了这套来历成谜的古钱,另有一物也不容小觑,就是任平扬言要送给田家田秉泰老爷子做寿礼的齐六字刀。 此物乃先秦战国时期齐国的一种古钱,因形如长刀,也叫刀币。 虽然只是一枚古钱单品,但极其珍贵,存世不过二三十之数,价值百万以上! 不同于收藏难度更大的古钱套装,在如今的古泉界,珍贵的古钱单品才是主流,尤其是这种极罕见的珍品,几乎每次面世都会掀起一次争抢热潮。 正因如此,当日,即便是明泉小天龙,也没能将那枚齐六字刀的风头彻底掩盖,许多人都在等着田家寿宴当日一睹真容。 可如今,任平的那枚没见到,苏睿却先拿出来了! 关于这枚齐六字刀的来历,齐衡等九大家众人自然是知道的,那是瀚海行上一任掌门,也就是苏睿的爷爷苏老的毕生珍藏,平日里连他们都极少见。 谁料今日,居然被他这个年纪轻轻的孙女拿来出题,价值百万的古钱就这么输给对方。 更重要的是,齐六字刀任平自己就有一枚,他会不知道上面的古字意思?会认不出它的来历? 这不是考试开卷,白送吗! “不行!这题不算,重出一题!” “没错!我们重新想,实在不行就按原先备好的第三题,这小子未必答得上来!” “苏睿这丫头年轻不懂事,否则也不会出这种没道理的题目,还不快回来老实坐下!” 至关重要的第三题岂能就这么轻易了事,此时的九大家已经顾不得什么信义廉耻了,张口闭口就是要重新出题。 他们倒没想着苏睿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小姑娘不分轻重,再加上不知道那日人壬斋的具体情况,凑巧碰上了。 任平却不同,通过刚才眼神间的短暂交流,他很确定这个苏睿是故意的。 就是说,这个年轻女孩明知任平也有一枚齐六字刀,对其来历十分清楚,还故意用其来出题,目的就是帮他通过考核。 自己真的不认识这女孩?可她摆明了是在帮自己啊? 一时间,任平都被搞懵了,有些失神。 直到对方转过头,第三次悄无声息地冲自己眨眨眼,再向身后一努嘴,这才猛地惊醒,眼下还是办正事要紧! “哼!题目是你们出的,想不承认?” 他微微冷笑。 “不错,你们说重出就重出,真当我们友胜行是任人拿捏的受气包吗!” 一旁的吴友胜也帮腔道。 他虽然也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毕竟是老江湖,一见有机会,自然拿出那副得理不饶人的狠辣势头。 别看友胜行小,凡事都有个底线,这种出尔反尔的事传出去,对春秋盟九大家的声誉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苏睿,你来说,是你自己出错题,拿错古钱了对不对?” “这种珍贵古钱怎么可能拿来出题,还是一步登天这种题目,想想都知道不正常!” 心下还有不甘,九大家众人纷纷道,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要挽回败局。 一旁的齐衡也是神色阴晴不定,几乎以为是天意如此,要春秋盟栽个大跟头。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万分郑重地看向苏睿,同时刻意背转身,不让任平等人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 “好孩子,跟齐爷爷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原本没想出这道题对不对?” 一边说着,一边连忙朝苏睿使眼色,要她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接。 可是苏睿浑然不理,就好像没看到似的: “怎么?我这题出得不好吗?认识这枚古钱的人可不多,何况还有那六个先秦古字,很难的。” “不是,你不知道,他本来就见过那六个字,不能算数,要不你重新出一题?” 齐衡急不可耐,又用力瞪了瞪眼。 “为什么?一步登天,这是爷爷教我的。” “那是你爷爷不知道今日的情况,否则他也不会教你出这题。” “这题到底有什么问题?齐爷爷为什么不说个明白?” 苏睿继续装傻充愣。 “你爷爷就教你拿这枚齐六字刀来给人出题吗?你知不知道它值多少钱!” 齐衡终于忍不住大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要不是顾着外人在场,早就毫不客气地训斥这个小辈了。 只可惜,再怎样,苏睿依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乍一看,外人也只能说句刁蛮任性,被瀚海行苏家宠坏了。 当下撇了撇嘴: “我不管,题是我出的,就由我说了算,喏,小子,你答对了,东西是你的了。” 说着将那枚满是绿锈的齐六字刀顺手一扔,扔到任平手里。 任平小心接过,入手的第一时间,系统提示就跳了出来: 【齐六字刀】 【类型:古钱币单品大珍】 【年代:战国】 【文明点:1点】 【注:1文明点约价值本年代货币200万元】 果然是真品,和自己那枚一模一样,品相也不相上下。 这样一来,自己岂非凑成一对?成双成对,意头更好。 霎时,任平都有些意动了,三日后,若在田家寿宴上送出成对的齐六字刀,礼物无疑更重,对自己更有利。 可是,这东西毕竟值两百万,对方又摆明了是友非敌,初次见面就收人这么贵重的东西,脸皮再厚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苏小姐,在下承情,不过今日只算考核,这东西太贵重,还是请你收回。” “我说给你就给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苏睿故作不耐烦道,同时第四次,偷偷眨了眨眼。 这姑娘……还真是喜欢玩暧昧啊。 “好,那三道题目全部答对,我们这算是考核通过了?” 任平无奈,只好先将那枚齐六字刀收起,然后环顾全场,只见九大家众人一副吃了屎样的表情,顿觉十分快慰,又有些有趣。 眼见他们不说话,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友胜行便算是入盟了?恭喜!南陵春秋盟从今日起就是十大家了,十全十美,倒也好听。” 砰的一声,话音未落,齐衡跌坐回椅子,气得几欲晕去。 圆桌前余下众人也个个面面相觑,如丧考妣,不由自主地瞪了苏睿一眼: 幼子无知,坏我大事! 任平正想再说什么,突然—— “且慢!你还没过我这关!” 话音传自一旁,冰冷中带着些许阴狠,不出意料,是那个裘铭。 任平扭过头,冷笑一声: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春秋盟的事,关你古泉协会何干?” “不是古泉协会,是我作为春秋盟的一员,要和你再赌一题!” 裘铭缓缓站起身,一字一顿道。 “你也是春秋盟的人?” “当然,齐老是我授业恩师,他在春秋盟一日,我自然也算。” “不错,他也算春秋盟的人!” 此言一出,齐衡猛地惊醒,双目中绽放出少许光彩。 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事了,首要任务是阻止友胜行入盟。 否则一夜之间出了个什么“十大家”,传出去,他们还是要成为全行业的笑柄! “好,既然再赌,可是要加注?” 任平微微一笑,也懒得和对方纠缠。 “当然!” “怎么个加法?” “还是古钱鉴定,不过只有一题,若我输了,一切休提,若我赢了……” 裘铭一步步走到任平面前,神色决绝。 伴随着脚步声,仿佛所有人的心跳都被其牵引,只见他说着,指了指窗外: “我要你对外公开道歉,宣布那套明泉小天龙是假的,三日之后,不得参加泰禾田家寿宴!而且——终身不再碰古泉一行!” 第60章 九死一生! 第60章九死一生! “什么!终身不再碰古泉?” 裘铭话音一落,全场震动。 这个赌注太大了,简直称得上疯狂,对于一些专精于古泉鉴定的从业者而言,无异于断人生路,即便任平并不属于此类,也相当于自断一臂,非同小可。 霸道!蛮横!不留余地! 霎时间,全场众人都对裘铭这个看上去傲慢瘦弱的老头,有了全新的认识。 事实上,不仅是他,如齐衡等熟悉古泉协会的人都知道,在南陵这个地界,古泉协会行事向来如此,说一不二,唯我独尊。 收藏界但凡有人与他们为敌,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不死不休,哪怕像任平这种并没有明面上招惹他们的人也不行! “好不要脸,给别人提了那么多条件,自己却什么都不押,难道这赌注是只给其中一方加的?” 噗嗤一声,当众人心中震动的时候,苏睿却忍不住失笑,满脸讥讽。 任平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由翻了翻白眼: 这老家伙大概平日里跋扈惯了,别人输了就要这要那,自己输了就“一切休提”四个字带过,脸皮多厚才能说出这种话来,别人都欺辱你祖宗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果然,在众人满是鄙夷的目光下,此时的裘铭也意识到有些不对,老脸一红,一狠心,啪的一生把右手拍在圆桌上: “我姓裘的要是输了,就把这只手剁给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裘铭毫不迟疑。 齐衡等人本觉得不至如此,但现在就指望他一击翻盘,想了想,便没有多说…… “你想清楚了?” 那头的吴友胜却谨慎道,他虽不知任平这一身鉴定古钱的本事从何而来,但若就此断绝,实在可惜。 见任平点头,不由叹了口气: “都怪我,这件事由友胜行而起,实在不该让你也来蹚这趟浑水。” “吴叔,我早说了,他们的目标原本就是我,就算没有友胜行,他们也会找其他办法来引我入局的。” 任平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然后转过头: “什么题目,来。” 裘铭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手掌一翻,从袖口里翻出一小摞古钱,小心翼翼地,在圆桌上一一排列出来。 这一摞古钱为数不少,足排出两三尺距离。 再逐一数去,不多不少,刚好十枚。 而且并非典型的圆形方孔钱,而是机制币。 机制币,顾名思义,由机器铸造的钱币,区别于华夏浇筑法、翻砂法等古老制钱工艺制出的古钱。 清末鸦片战争年间,外国列强入侵华夏的同时,带来了大量机制币,也开启了华夏用机器铸币的历史。 严格来说,这些机制币并不属于古钱,而是老百姓口中常说的铜元,属于近现代产物。 其最大的区别,就是由圆形方孔变成整圆形。 不过因为近年来珍贵古钱越见稀少,而近现代工艺较完备的铜元,保存更完整,在外形上也更符合大众审美,所以在收藏界一路走俏,甚至逐渐超过古钱。 就以眼前为例,裘铭取出的这十枚铜元个个色泽鲜亮,纹路清晰,背面绘有蟠龙图,正面则是铭文“光绪元宝”及缘边小字,正是清末流通最广的光绪铜元。 近年来,光绪铜元在古泉市场时常见到,依据品相和存世量,价格从几千到几十万不等,极珍贵者也可达上百万,算是古泉门类中一大序列。 只不过,这十枚铜元看起来好像…… “别看了,是假的。” 正当任平及齐衡等人都忍不住上前仔细观摩的时候,突然,裘铭冷冷道。 众人一愣: “假的?” “这些都是假铜元?” “那你拿出来做什么?” 众人一时大惑不解,直到片刻后,才似有所悟,尤其是齐衡等见多识广的九大家老者,很快反应过来: “十枚,又是假币,你的意思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古泉界旧老流传的一种考核方法,也是传闻中最难最严苛的一种。 选取十枚同种同源的古钱币,其中九为假,一为真,要求考核者在其中选出真的一枚,任意选错一枚就算输,所以叫“九死一生”。 这种考法本就涉及古钱数较多,远超其余“五子争先”之流,再加上考核内容为去假存真,难度更是以几何数倍增。 要知道,古董造假的门路实在太多,古钱也是如此,无论形制、材料、规范、年代,乃至于上面书写的一些铭文等,通通可以做假。 而要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下,想要一举鉴别九枚假钱,指出真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别说业余收藏者,就是一些在业内打磨多年的古泉名家,面对这种题目,也极易走眼。 正因如此,这种严苛的考核方法虽然流传久远,但真正出现却不多,大多数人仅限于听过。 因为就算是出题人也要耗费极大心力,去寻找九枚假币,还要同种同源、各有假处,这得是和考核者有多大仇怨?想不到,裘铭手上居然有! 一边震惊,一边大喜过望,此时的齐衡等人已经隐隐猜出,这套“九死一生”的真假币应该不属于裘铭,而是属于古泉协会,而且是压箱底的那种,为了对付任平,不惜下此血本。 不过那又怎样,都这个时候了,谁还去计较题目是春秋盟还是古泉协会出的? “不错,正是九死一生!” 此时的裘铭也给了肯定的答复,神色傲然,目空一切。 眼见任平面露沉吟,一时并未答话,不由微微冷笑: “一共十枚铜元,挑错就算输,怎么?你不会连这道题目都没听过?” “听倒是听过,只是……” “只是什么?” 裘铭目光阴狠,嗓音却逐渐低沉下来: “小子,你不是狂吗?胡吹什么明泉小天龙,闹的满城风雨,还勾搭上泰禾田家送去首都鉴定,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现在想反悔?晚了!今天老夫就告诉你,论古泉,南陵这块地方是谁说了算!” 伴随着阴狠的话音,裘铭终于开诚布公,不再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将一切不把古泉协会放在眼里的人赶出业内! 不过任平早就猜到了,并不在乎,当下自顾自道: “九死一生只能用一次,用过之后,假币现形,从此再无用处,我想这也算是你们古泉协会压箱底的东西,其中包含了不少人的心血,你确定要用来出题?” “废话连篇!好像你已经破解了似的,还不快说!” 裘铭满脸不耐烦。 “好!” 早知对方如此,任平也懒得多说,顺着那十枚光绪铜元扫了一圈,很快,将从左至右数第三枚推了出来: “这枚,两湖所造‘宝湖’当钱二十文光绪铜元,是真币!” “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裘铭就不由放声大笑,一手捧腹,一手指任平,好像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任平也不去理他,目光淡然: “怎么?不对吗?” 第61章 真假铜元 第61章真假铜元 裘铭仍是大笑,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仍不停歇,却不细说其中缘故。 九大家众人略显不耐: “这小子说错了是不是?裘先生请直言,也好叫他死心。” “我就说,九死一生这种题目岂是能轻易答对的?这小子一定是信口胡诌。” “这么说,哪一枚是真的?不是‘宝湖’币,那是‘宝川’?‘宝福’?还是这枚‘宝广’?” 众人议论纷纷,一边热烈讨论,一边等着裘铭揭晓答案。 要知道,光绪铜元不止一种,除了清末年间朝廷户部所制外,各省都有制造,分别在正面沿边小字和正中央写上地名。 如宝湖,就是两湖地区所制;宝川,就是川渝;宝广,就是两广等等。 各地所制光绪元宝,在整体形制上无太大分别,但细节处多有不同,加上历时较长,同一地区的币模也多有更替,版别繁杂,难以辨认。 这也是这道题目的厉害之处,要想答对,几乎要掌握所有相关的历史知识,否则除出题者本人外,其他人多只能瞎猜。 九大家众人中也不乏眼力精绝者,但沉吟良久,拿捏不定,只得仍看向裘铭。 此时,裘铭终于渐渐止住大笑,除了兴奋外,神情中尽是计谋得逞的阴险畅快,令人摸不着头脑。 只见他看也不看那十枚铜元,盯着任平: “你说那枚宝湖币是真的?” “不错,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裘铭冷冷一笑。 “那倒要请教,真的到底是哪一枚?” “不用了,哪一枚都不是,” 裘铭一字一顿:“因为,这十枚铜元全都是假的!” “什么?全都是假的!” 话音落地,全场错愕。 可是不对啊,这道题明明叫九死一生,怎么…… 九大家中很快有人意识到不妥,像这种前后矛盾的题目,按理说算违规,但毕竟得利的是己方,再看裘铭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显然早有预谋,便忍住不说。 只除了吴友胜,他一听便知道被对方事先挖坑算计,勃然大怒: “这题不算!之前明明说了有一枚真币,现在又出尔反尔,收藏界岂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考核!” “怎么没有,是你们孤陋寡闻罢了。” 裘铭满脸讥讽。 “好,你倒说出个道理来,这道题目不是叫九死一生吗!” “是又怎样,可我没说是哪种,” 裘铭洋洋得意,在吴友胜诧异不解的目光下,忍不住眉飞色舞: “之前我说了题目叫九死一生,是你们自己不知道,这道题目除了常规考法外,另有一种变种,叫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十枚古钱都是假的,考的就是你们这种无知无畏、自以为是的外行!” “怎样?上当了?可惜现在知道也晚了,哈哈哈哈……” 又一次肆意大笑声中,裘铭近乎忘乎所以,至于癫狂。 就连九大家众人也不由又惊又喜,想不到,九死一生居然还有变种。 这么说来,这套题不算违规?只能怪对方孤陋寡闻? 想到今日之事几经波折,最终还是有惊无险,以春秋盟一方获胜告终,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稍作喘息后,马不停蹄地,开始对友胜行发难: “怎样,吴总,现在你没话说了?考核不通过,按照约定,友胜行失去加入春秋盟的资格,还有古泉方面的生意,从今日起也禁止你们插手。” “你们——” 吴友胜咬牙切齿,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吴总是在怀疑我们春秋盟的实力?劝你一句,别做无畏挣扎,否则不止古泉,其他生意友胜行也别想做得安生。” “不错!今日算是给你留了面子,否则按理,就该让你们友胜行扫地出门,永远离开南陵!” 一个面如寒霜的老妇恶狠狠道。 吴友胜心中怒极,双拳紧握,几乎把手心的车钥匙生生捏碎。 但许久后,终于是缓缓松开,脸上尽是颓丧神色。 春秋盟只是民间组织不假,按理说,没有任何权利让友胜行离开南陵,但这世上本就不是什么事都有道理可讲的。 如这些人所言,如果彻底得罪了春秋盟,他丝毫不怀疑九大家能让友胜行在一个月之内关门大吉。 为了辛苦半生挣下的这份产业,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等等,吴总,如果你站在我这一边,或许我可以帮你求求情,请春秋盟的前辈重新考虑让你入盟。” 此时,自以为大局已定的裘铭忽然道。 “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和这小子不是朋友吗?只要你和他切割干净,并对外宣称他那套明泉小天龙是假的,都是私自杜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一边的人。” 他指了指一旁的任平。 吴友胜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放屁!你当我姓吴的是什么人,会出卖朋友!” “吴总可要想好了,我再给你个机会。” “用不着!这种挑拨离间的下三滥伎俩,你还是留给别人用!” 一声呵斥,吴友胜直接拒绝。 裘铭面露狞笑,想了想,哼了一声: “无所谓,反正胜负已定,不止那套明泉小天龙,从今以后,南陵古泉界都不会有这小子这号人了。” 说着看向任平。 任平自然明白对方指的是之前立的赌注,按照约定,他除了要宣布明泉小天龙为假外,终身不能再碰古钱,连三日后的田家寿宴也不能去。 只可惜…… “裘先生也太急了点?这么快就以为自己赢了?” “难道不是?” 任平摇摇头,许久没说话后,仍是一副平静淡然的口吻,伸手将刚才推出的第三枚光绪铜元拿起: “你说这枚宝湖币是假的?” “废话,难道是真是假我还不清楚?” “既然如此,我要了,裘先生开个价?” “哈哈哈哈……假币你也要,臭小子你昏了头了!” 大笑声中,裘铭满脸揶揄,正好找机会羞辱任平: “一枚假币而已,送你了,以后要是没饭吃了,刚好,也算是同行给你的一点资助!哈哈哈哈……” “,当真?” “自然当真!别废话了,你还不认输?” 裘铭不耐烦道。 任平也不理他,将那枚宝湖光绪铜元握在手里,走了几步到齐衡面前后,微微一笑,递了出去: “齐老,您是大行家,这枚铜元到底是真是假,您该有个定论。” 齐衡伸手接过,不知怎么,手心微颤,差点拿不稳。 片刻后才托在手心,细细查看。 事实上,已经不用再看了,刚才当众人你来我往、争凶斗狠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就已经在仔细观摩那十枚铜元。 九死一生虽难,但以他数十年来的古泉功底,到底能看出些许端倪。 其他九枚也罢了,或形制、或锈渍、或材料,都有所缺憾,细察可辨,唯独任平指出的这枚…… “唉……” 颓然一叹,齐衡面如死灰,将铜元放回任平手中。 同时满心不甘,看向裘铭,似是怪他做事太不稳重,竟至出此纰漏。 裘铭被看得莫名其妙,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眼前之人可是从前恩师,不由心下一慌: “怎么齐老,难道这枚铜元不是假的?” 齐衡缓缓点头。 以现在情形,他很想说是假的,但事关行业底线,怎么也不能昧着良心,再说指真为假,传出去,毁的可是自己的名声。 “齐老,这东西真是真的?” 此时,其余众人也有些懵了,这枚铜元一会儿真一会儿假,简直匪夷所思,无奈之下只得也看向齐衡。 眼见他又一次点头,不由面面相觑: “那……大概值多少?” “总不下三百万左右。” “什么!” 话音一落,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万!这可是顶级古泉奇珍才有的价格,可说是行业顶尖了! 果真如此,岂不是说,这姓裘的把三百万拱手送给他人? 裘铭张大嘴说不出话来,恍若身在梦中,许久后,猛地一抬头: “不可能,绝不可能!这明明就是假的,我还亲自找汪会长鉴定过!” 第62章 狠狠打脸 第62章狠狠打脸 “你们看,这枚铜元的外环珠圈颗粒分明,过于清晰,以清末机制币的工艺技术,不可能有如此水准,一看就是后世仿造,” “铜色偏向于深褐,属于明显的做旧手法,实则清末至今不过百余年,大多数铜币应保持黄铜色才对,” “还有!这枚光绪铜元连正反沿边小字都印错了,把本应印在正面的中文印到反面,本应在反面的英文印到正面,正反错位,这不是假币是什么!” 一连指出那枚铜元的许多错处,裘铭强言争辩,一时连齐衡的面子都顾不得了。 齐衡闻言微微摇头,双目一斜,看向他: “这些都是汪会长说的?” “不错,不过我也认同!” 裘铭情绪激动,微微喘息。 “你说的外环珠圈颗粒、铜色这些,其实都不算明证,做假手法中当然有可能出现,但铜元个体差异也不能忽视,所以不能以此论断。” “那中英文错位呢?这怎么解释!” “亏你看过这么多年古钱,难道不知道有错版币这回事?” 此时的齐衡也不由有些动怒,要不是眼下两人在一条船上,真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有眼无珠的徒弟。 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在避免他损失颜面,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 “错版币我当然知道,比一般古钱还要珍贵,但那多是工艺偏差所致,这枚却是正反面倒印,纯粹是币模问题啊!” “你——” 齐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震怒之下直接一指任平: “小子!你来说!” 任平嗯了声,看这师徒俩内斗差点要笑出声来,顿了顿,才一脸正色: “裘先生听说过‘七三反版’吗?” “当然,那是光绪元宝中的极品,极其罕见,市场价两百万左右,” 裘铭脱口而出道,紧接着一愣: “你的意思是……不对!七三反版值得是光绪银元,不是铜元,小子别想偷换概念来糊弄我!” “是啊,光绪币的七三反版我们也听说过,只有银元中才有。” 一旁的九大家众人不由附和道。 所谓七三反版,指的是清末机制币史上一种颇具传奇色彩的币种。 当时,清廷腐败,列强入侵,大量外国银元涌入市场,挤压国内货币系统。 为了遏制这一现象,时任两广总督奏请清廷自制银币,以谋抵制,也就是最开始的光绪元宝。 这种光绪元宝与后来诸多版别一脉相承,最大的区别就是正面沿边小字用英文印制,背面的则用中文,后来被诸多清廷大臣参奏,说主客倒转,大逆不道,从此废除,之后所有光绪元宝均采用正面中文,而反面英文。 因这种最初的光绪元宝重七钱三分,为了相互区别,便称之为七三反版。 七三反版问世以来,因只是试铸,数量较少,再加上很快被废除,基本没有在市面上流通,所以存世极罕,如今市价极高。 不过,如裘铭等人所言,那时铸造的乃是银币,不是铜币,市场上七三反版特指光绪银元,已成不争的事实,怎么如今…… “我问你,当时奏请试铸银币的两广总督是谁?” “吓唬人吗?清末名臣张之洞,谁不知道!” 裘铭满脸气急败坏。 “那张之洞卸任两广总督后,到何处履新?” “张之洞先任两广总督,后任两湖总督,整个清末,有他如此履历的都只此一个,后来主持洋务运动,是为晚清中兴四大名臣之一!” 裘铭直接一口气将张之洞的生平简历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猛地一怔,两湖总督?这枚光绪铜元正好是宝湖,难道说…… “看来你也猜到了,这枚七三反版的光绪铜元,正是出自张之洞之手,” 此时的任平冷冷一笑,见众人仍茫然不信,继续道: “当年,张之洞在两广一手推动光绪银元发行,却因铸造了这版七三反版,而遭朝中大臣声讨,之后被调任两湖也与此不无关系,” “可是你们知道吗,不单光绪银元,光绪铜元的发行也与他息息相关,最初铸造地正是在两湖,” “原来,那时随张之洞一起离开两广的,就有最初七三反版的币模,只不过后来试铸铜元时错用了,制出少量反版铜元,从未发行,更不为外人所知,” “但七三反版从来不单指光绪银元!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光绪银元也不算是错版币,这枚铜元才是!” 嗡的一声,犹如无声惊雷,响彻在众人耳边。 原来这枚七三反版光绪铜元背后,竟有如此隐秘复杂的史实。 尤其是裘铭,乍一听完,脑海中空荡荡的,眼前混白,耳边嗡嗡作响,宛如突然间失明失聪。 直到片刻后,才嘴唇微颤: “不可能,这些都是你胡编乱造的,要不就是凭空臆想,否则……你有什么证据?” “这还用证据?你刚才说的什么外环珠圈、铜色才是凭空臆想,除此之外,这枚铜元的其他成色,哪一点能看出是假币?” “你所依仗的不过还是那正反面错位的问题,先入为主,以为是做假,可是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若是做假,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要是真有,也就是骗骗傻子,或者是一些自作聪明的‘大行家’了?”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这世上就是自作聪明的人太多了!” 一声轻笑,在任平话后突然响起,却是苏睿。 这年轻女孩自刚才出题后,不,应该是从始至终,都一直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和齐衡的九大家众人截然不同。 不过这时也没人有空闲理她,一时看看裘铭,一时又看看齐衡,想要得个最终定论。 任平自知自己的话别人不会全信,哼了一声: “上个月,在港岛英山龙春季拍卖会,刚拍出一枚同样的七三反版光绪铜元,成交价——三百二十三万!齐老,这事儿别人不知道,您不会不知道?” 说着,将手中的铜元举了举。 齐衡满脸沮丧和不甘,但在全场众人的注视下,终于,缓缓点头。 尘埃落定! 这枚七三反版光绪铜元是真品无疑,价值三百万! 经此一役,今日考核彻底结束,任平和友胜行一方大获全胜。 按照约定,友胜行将加入春秋盟,成为十大家之一,享有与其他九大家的一切特权资源。 一想到如此,九大家众人不由如鲠在喉,满心不是滋味。 当然,最惨的还是裘铭。 这位古泉协会副会长、市博物馆的古钱研究专家,费尽心力找到春秋盟设了这么一个局,又是九死一生,又是十面埋伏的,想要算计任平。 结果呢? 自食其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硬生生把一枚价值三百多万的古钱奇珍给弄丢了! 这还不算,若是算上之前的赌注…… “上个月港岛英山龙拍卖会?齐老,我怎么不知道!” “废话!你整天待在那个古泉协会里勾心斗角,当然不会知道了!” “可是连汪会长也——” “汪会长?你还有脸提他?你们古泉协会就是被他给耽误了,正路不走,专走偏门!嫌丢脸丢得不够吗?还不快滚!” 一声怒喝,齐衡竟毫不留情地对裘铭下起了逐客令,只在旁人无法看到的背面,才一阵挤眉弄鼻,要他趁早先走。 裘铭会意,虽心有不甘,但到底分得清轻重,转身就要出门。 “慢着,这么容易就走了?” 任平忽然道,神色悠然,却目光凌厉,侧身挡在路中。 开玩笑,输了就走,这对老不死的师徒也太不拿人当回事了! “你想怎样?” “怎样?刚才的赌注还算不算了?” 裘铭一阵咬牙切齿,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任平,但心下到底虚了: “算……算便怎样?” “好!拿刀来!” 第63章 贵人 第63章贵人 嘶…… 话音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居然真的要兑现刚才的赌注,要裘铭留下一只手! 别看这姓裘的蛮横猖狂,目中无人,其实也只是外强中干,听任平一说,立时瘫倒在椅子上,双手微颤。 齐衡冷哼一声: “够了!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让你们动刀带血的吗?” 他到底身份不同,一开口,全场寂静,仿佛瞬间有了主心骨。 只有任平一副听而不闻的架势,自顾自道: “菜刀就不必了,我不会用,没有其他家伙的话,水果刀、铡头刀什么的,也能将就使使。” “……” 齐衡眉头微皱: “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枚宝湖光绪铜元价值三百多万,已经是你的了,今日之后,古泉协会这套九死一生被你破除,也算作废,损失不可谓不重,你还计较什么?” “齐老,话不是这么说的,愿赌服输,天经地义,嫌赌得大了,刚才干什么去了?一枚错版光绪铜元算什么,不是小子吹牛,还没怎么放在眼里,再说,刚才这姓裘的要我应下的赌注,你也都听见了,那时怎么不见你拦着?” “你——” 齐衡勃然大怒,他是什么身份?抛开别的,单以这把年纪,当任平爷爷都足够。 可是结果呢?自己已经自降身段,主动开口求情,不料这小子丝毫不领情不说,还拿出这么一通阴阳怪气的话来,这不是存心呛人吗! “小子,我也是为你好,现在是什么社会,你年纪轻轻,总不见得为这件事进局子?” 顿了顿,自知有求于人,裘铭终于还是语气放缓,尽量平心静气道。 任平一听,这话倒还中听,虽然老子刚才从局子里出来,也不是没见过,但看在你岁数大的份上,就勉强听你一回。 “也罢,剁手什么的就不必了,就按他刚才所说,终身不再碰古泉就是。” “什么?”众人一惊。 “还有,从今日起,退出那个古泉协会!” 任平又是冷冷道。 裘铭一听脸色大变,他今年已过五十,半生与古泉为伍,要终身不再碰这行,不是断他生路吗? 再者,他本职工作虽然在市博物馆,但馆内人才济济,根本排不上号,日常一切利益、排场,大半是因为这古泉协会副会长的职务,一旦退出,岂非一切成空? “臭小子,你妄想!” 惊怒之下,裘铭直接心态炸裂。 “哦?这么说你宁愿留下一只手了?” “你敢!” “我当然不敢,违法的事咱可不做,再说要你一只脏手有什么用,纯属恶心,只不过,从今日起,春秋盟和古泉协会的名声可就臭了。” 任平淡淡道。 “你——” 裘铭目眦欲裂,他自然知道在这一行混名声有多重要,尤其还涉及到春秋盟、古泉协会两大势力,一个处理不好,自己很可能无立足之地! “好了,小子,他认输就是,终身不碰古泉云云,我看大可不必。” 此时,齐衡又出来打圆场道。 任平冷哼一声,这个和稀泥的老家伙,刚才还气急败坏地和自己赌斗呢,现在却一副没事儿人是似的,真当自己置身事外了? “怎么?这可不是我说的。” “不管谁说的,这不是断人生路吗?年轻人,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要赶尽杀绝。” “齐老,我已经留一线了。” “怎么?” “我只说终身不再碰古泉,他不是还有眼吗?掌眼过手,过手掌眼,眼和手是两码事,我可没说他终身不能看古泉,帮人掌掌眼还是可以的,这顶多算断他一半生路?” 任平微微一笑。 直接把齐衡气个够呛,好个强词夺理的小子,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收藏界讲究掌眼过手不假,但向来是一体的,无论什么玩意儿,都要既掌眼又过手,否则十有八九不敢下定论,从没听说眼和手是两码事的。 若说只用眼而不用手,这和断人生路有什么区别? “好,就依你说的,从今以后,小裘绝不能再过手任何古钱。” 沉吟良久,自知拖延无益,齐衡沉声道。 “还有古泉协会呢?” “也一并退出。” “师傅!” 裘铭大惊失色,终于当众叫出这两个字。 “够了!就按他说的,回去立马退出!这也是为你好,那个古泉协会这么多年都是乌烟瘴气,留下只会对你有害无利!” 齐衡有些不耐烦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一声暴喝,齐衡须发皆张,眉眼倒竖,震怒之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师徒之谊,从前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威势,立时吓得裘铭双腿发软。 只见他一阵失魂落魄,连齐衡的眼睛都不敢看,一步步朝门外走去。 “等等,还有件事要问清楚。” 突然,任平又道。 “臭小子,你又要干什么!” 裘铭猛地回过头来,咬牙切齿,目光中满是怨毒。 不过任平丝毫不惧,甚至眼神中寒芒闪烁,也罕见地带有一丝戾气。 “老家伙,你说话最好中听点,否则我不会再对你客气了。” “哈哈哈哈……” 裘铭气极反笑: “我没听错?你凭什么?今日之事我姓裘的认栽,不过到此为止!没了那个赌注,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既然认识辛馆长,想必也知道他最近办成了一件大事。” 任平语气平静,淡淡道。 “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这件事是谁帮他办成的?” 裘铭脸色猛地一变。 这个话题起得实在突兀,旁人一听都是不知所云,可是裘铭不同,宛如脑海中响起一记惊雷,立时想起刚才初见面时,任平就问过他认不认识辛馆长。 辛然辛副馆长最近在办一件大事,这在市博物馆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具体是什么,属于绝密,只有极少人知道,他自然也不清楚。 前段时间,辛副馆长一连几天不见踪影,等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欣慰之色溢于言表,大家便都猜测事情办成了。 后来一打听,果然如此,而且听说是得到一位贵人相助,只不过同样不知道是谁。 好奇心人人都有,这几日,市馆许多人都在悄悄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打听来打听去,不得要领,只知道这位贵人分量极重,甚至惊动了国家馆,无奈之下,也只得罢了。 这些事在市博物馆人人知道,但毕竟云里雾里的谁也说不明白,便很少外传。 可是如今…… “你——你怎么知道?” 话音都不由有些颤抖,此时的裘铭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一种可能性,却不愿承认。 任平笑了笑,不答反问: “我和辛馆长交情还不错,像今日之事,如果我告诉辛馆长,你猜他会怎么做?” 嗡! 耳中一阵回响,久久不绝。 裘铭脸色霎时白了。 是他?真的是他! 辛副馆长口中的贵人,居然真的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否则他怎么知道那件大事? 他的心中彻底绝望,本来还深恨任平,打算今日之后再伺机报复,可是现在看来,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今日之事是绝不能让市博物馆的人知道的,勾结商人,进行利益输送,这在体制内属于大忌,坐实了是要被扫地出门的。 更何况,这小子如果真是那位贵人,就连辛副馆长都要奉为座上宾,别看他在市博物馆任职多年,充其量也只是个普通专家,平时连和辛然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极少,怎么惹得起? 是了,刚才这小子那番话,摆明了是意在威胁,如果自己不配合,可能连市博物馆都待不下去。 果真如此,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边思绪翻飞,一边茫茫然形如呆滞,裘铭刹那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直到片刻后,终于颓然叹了口气: “你想问什么?” “很简单,谁指使你来对付我的?” 任平淡淡道。 见他略作犹豫,也不奇怪: “怎么?不想说?” “不,是刘师棠,尚龙装饰的刘师棠。” 裘铭立即道,话音中满是沮丧。 刚才的刹那间,他早已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也就是彻底向任平认输。 虽然心中还不免有些疑惑,但总不见得拿自己的前程去赌? 刘师棠? 此时的齐衡众人却是齐齐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他们看来,这件事的起因不就是古泉协会看不惯任平拿那套明泉小天龙大肆张扬吗?怎么突然间又冒出个幕后主使?这个刘师棠又是谁? “这么说你也只是被别人利用了?” 带着满腹诧异和惊怒,齐衡看向裘铭,神色十分不善,没等他回话,便一脚踢过去: “滚!亏得我这么信任你,以为帮你个忙,从今以后老夫再没你这个徒弟!” 难怪他如此生气,今日之事令春秋盟颜面大损,本来若是同行间帮忙也就罢了,谁想到是个毫不相关的外人,还从头到尾瞒着九大家! 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反倒是任平,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沉吟少许,在裘铭狼狈逃窜出门的一刻又问: “他只找了你一个?你们汪会长怕是也跟他搭上线了?” 裘铭眼神中闪过一抹异样,似是钦佩任平的反应敏捷。 略作犹豫,随即点点头: “本来没有,但事关重大,最近汪会长确实和他有联系,你……你等着,他们会来找你的。” 说完转身关上门。 任平心中冷笑,古泉协会是?就算不说,我也会去找他们的。 第64章 邀约 第64章邀约 裘铭离开后,场中气氛有些尴尬,尤其是九大家众人,面面相觑,都觉今日之事实在荒唐,尤其是为这样一个卑鄙小人。 任平也没有思索太久,很快,回过神来,向圆桌前众人环顾一周: “各位,友胜行入盟之事什么时候对外宣布?” 他并没有用商量的口吻,而是直陈其事,不容置疑。 开玩笑,今日之事闹了这么大一阵,又是考核又是对赌的,好不热闹,要是还赖账,春秋盟的招牌以后也别想立得起来了。 九大家众人默不作声,就连齐衡都老脸梆硬,扭到一边,似乎不愿参与。 一夜之间,九大家变成了十大家,他们自然是千不愿万不愿,尤其还是友胜行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行,这意味着往后春秋盟的资源将会被稀释匀出,他们各行都会受到损失。 可是怎么办呢?总不成真的砸了春秋盟的招牌? 眼见这些人个个斜眼歪鼻子的,就是不肯出声,任平自然也知道他们心里的念头,心想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当下微微冷笑,正要继续追问,突然—— “别说了小瓶子,友胜行不会加入春秋盟的。” “什么?” 话音一出,全场愕然,包括任平,因为说话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站在一旁的吴友胜。 只见他微微一笑,略带苦意,似乎也是想了许久才下定决心。 当下冲圆桌前众人一拱手: “齐老,各位,我友胜行有自知之明,不够格入春秋盟,要和九大家齐名,更是拍马都赶不上!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友胜行从今以后还是做自己的生意,也不敢再做他想,” “姓吴的今日只想说一句,同行相交贵在真诚,哪怕是商业竞争对手也不外如是,否则当初九大家是怎么聚到一起的?全南陵,像友胜行这种小行还有不少,论规模或许入不了各位法眼,却也不是能让人轻易小觑了的,” “须知天下之大,卧虎藏龙,大家同在业内,平日里互不往来便罢,若是有幸相交,嘿嘿,如今日之事,也大可不必。” 呼的一声,话音刚落,吴友胜脸上带笑,似乎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这些话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刚刚思虑多时做的决定。 加入春秋盟,何等荣耀?整个南陵业内谁不想? 若是几个小时前,吴友胜二话不说,付出任何代价都心甘情愿,可是现在却恰恰相反。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这个本该早就领悟的道理,在今日显得越发深刻。 什么春秋盟不春秋盟的,加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凭实力说话? 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算强行挤进去,还不是受人非议,受人排挤? 要知道,当年的九大家那是个个威震一方,在业内拼得头破血流才挣得这一席位,友胜行凭什么? 说到底还是不够格,就算加入进去也是有害无利! 冷静下来想通这些道理,吴友胜做出拒绝加入的决定也就并不奇怪,唯一有些对不起的是任平。 这小子忍辱负重、冲锋陷阵地为友胜行争取一回,实在是尽心尽力,最重要的是给了自己一个一吐胸中闷气的机会。 如此恩德,友胜行粉身难报! “小瓶子,今日让你白费一场力气,你别怪我。” 感激地看了身旁年轻人一眼,吴友胜一边拍拍他肩膀,心中愧疚。 任凭却不以为意: “吴叔说哪里话,我尊重您的决定。” “真的?” “当然,其实我本来也不赞成友胜行入春秋盟,刚刚不是被这些家伙逼到那份儿上了吗?” 他刻意压低嗓音,眼神向圆桌前众人瞟了瞟。 这倒不是他找台阶下,而是本意如此,友胜行想加入春秋盟没错,但绝不是现在,一来级别不对等,实力和九大家相差太大; 二来别人也根本瞧不上,强扭的瓜不甜,进去了也是跟着别人身后吃土,还不如自己单干,等时机成熟再进。 今日之所以闹到这个地步,并说什么十大家云云,一大半是被裘铭以及九大家众人欺人太甚给逼的,d,潜水潜久了,王八还得争口气呢! 此时的九大家众人也不由面露惭愧,刚才吴友胜一番话虽然难听,但到底没有撕破脸,留了一分情面,否则大可霸王硬上弓,拼着进了,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能奈我何? 更何况,经此一事,他们就算再狂妄自大,多少也意识到吴友胜所言非虚。 是啊,天下之大,卧虎藏龙!谁敢小觑天下人! 眼前任平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四道题目,论年代,两宋、三国两晋、先秦战国、清末光绪,跨越两千多年; 论古钱,通宝、五铢、刀币、元宝,也是样样齐全。 一想到一个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后辈有如此功力,他们就不由背心冒汗,深感先前太过狂妄。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十分突兀。 众人扭头看去,却是圆桌前正中央那位中年男子,荣鹭行的代表。 这人身份不明,只知他刚刚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也不站队任何一方,像是纯粹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没想到现在突然开口。 “说得好!天下之大,卧虎藏龙,吴总有此箴言,令我等惭愧。” 只见他面带微笑,不急不徐道。 没等吴友胜回话,一旁的齐衡先自叹了口气: “荣总,今日之事,您看……” 什么?荣总! 现任荣鹭行董事长,荣千乘? 一听这称呼,吴友胜不由大惊,原以为就算是荣鹭行的代表,也只是个无名之辈罢了,怎么居然是此人? 眼看连目空一切的齐衡都态度恭敬,怕是错不了啊! 吴友胜一时心中震动,以他的见识,自然知道荣千乘的身份地位,旁的不论,在南陵拍卖业内,乃至整个收藏界,可与之相比的都屈指可数! 可是,他来做什么?区区一个入盟考核,应该还不至于惊动荣鹭行掌门啊? 心中好奇的念头一闪而过,吴友胜没有多想,向任平使了个眼色。 “等等吴总,如果你不介意……” 九大家中有人见状出言阻拦,看样子是想略作弥补。 吴友胜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携着任平的手正要离开,突然,那荣千乘再度开口: “吴总且慢,我知你已无意加入春秋盟,不过为表歉意,我春秋盟愿以另一种方式与友胜行结交。” “另一种方式?” 吴友胜闻言不由好奇,扭过头。 “不错,” 荣千乘面带微笑,一边缓缓起身离座: “本月底,在南陵城郊,春秋盟将会举办一场活动,名叫‘罗汉会’,吴总若不嫌弃,望请赏光。” “什么!荣总您——” 一听此言,九大家众人齐齐大惊,似乎没料到荣千乘所说的补偿居然是这个。 吴友胜却一头雾水,罗汉会?以他的见闻之广,却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宗教活动。 可是显然不是啊。 “恕吴某孤陋寡闻,这个罗汉会……” “吴总不必多心,只是一个活动而已,不关其他,荣某担保,只要参加了,对友胜行一定有利无害。” “好,在下遵命便是。” 吴友胜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有荣千乘个人名声作保,起码不用担心再出现今日这种局面。 那头,齐衡等人还在皱眉低语,向荣千乘建议着什么,似乎这个罗汉会事关重大,不宜让外人参加,但都被荣千乘一力主张。 随后目光一转,却是看向任平: “这位任小兄,明日是否有空来荣鹭行一趟,荣某有事相商。” 任平一愣: “明天?没空。” “那后天呢?” “也没空,” 他想了想:“最近都挺忙的,应该都没空。” “……” 众人面面相觑,不论什么事,在南陵敢这么驳荣千乘面子的,这小子还是头一个。 谁料荣千乘也不生气,笑了笑: “不妨,最近一段时间,只要任小兄你有空,时间随你挑,荣某恭候大驾就是。” 任平眉头一皱: “荣总不说是什么事?” “请容许荣某卖个关子,到时便知。” “好,我后天不算太忙的话,应该还有点空,到时再来,不过说不定什么时间。” 任平想了想道,对方这么诚恳,他怎么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说完也不多留,和吴友胜径直离去。 只怕齐衡等人气得一个个目瞪口呆,这狂妄的小子…… 话说回来,荣总到底为什么对这小子这么客气?就算爱惜人才,也不至于这样? 第65章 叶诗韵归来 第65章叶诗韵归来 “荣总,您真的打算让友胜行参加罗汉会?” 任平和吴友胜走后,齐衡等人再也忍不住,纷纷道。 荣千乘不答,沉吟许久后,缓缓扫视众人一眼: “不错,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是仔细想想,你们当真看不出我此举的深意?”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反应快的,闻言猛醒惊觉,低头沉吟,反应慢的,细细思索后,也渐渐明白过来。 罗汉会,春秋盟南陵分部内部集会,每年四至五月春拍后举行。 会议内容旨在盘点过去一年得失,并相互交换消息、互通有无,预测未来拍卖界动态风向等。 但这还只是其次,集会的真正核心是锻炼九大家年轻子弟,通过各种考核方式比较切磋,提高收藏鉴赏能力。 和其他传统行业不同,拍卖业专业度极高,相应的,入门门槛也极高,即便是有家族传承,限于各人资质,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入行。 正因如此,春秋盟成立之初,九大家便定下这一年一度的定期集会,每家从后辈子弟中挑出两人参加,一共十八人,比喻十八罗汉,所以叫罗汉会。 事实上,这种以锻炼年轻子弟为目的的聚会并非他们独有,春秋盟在其他地域的分部,乃至一些独立的大型拍卖行,都有类似活动。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因为行业独特性,几乎所有拍卖行都意识到培养继承人的重要性。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再珍贵的拍品也不及一个后继人才来得重要! 只可惜,近年来因为各种原因,九大家中涌现出的优秀子弟越来越少,鉴赏能力也是逐年下滑,有时候甚至凑不齐十八人,只好滥竽充数,草草收场。 九大家众家长内心忧虑,苦无善法,偏偏罗汉会的事属于内部隐秘,外界极少有人知道,也就没怎么引人注意。 直到今日荣千乘突然提起,他们才恍然醒悟: 如今的九大家内部好比一潭死水,只有引入外来力量才能将它搅活,而友胜行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 彻底想明白荣千乘的用意,齐衡等人不由纷纷点头,佩服其深谋远虑,高瞻远瞩。 罗汉会向来只有九大家子弟才能参与,如嘉乔行之流的预备名额都没有资格,虽然这样一来,不免坏了规矩,但与九大家未来的发展相比,就不值一哂了。 “我说荣总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原来是为我九大家的前程思虑?” “高!实在是高!表面上邀请友胜行,实则是邀请那个任平,以他和友胜行的关系,自然会一同前来,到时给他一个参赛名额就是。” “不错,我们家中的那些崽子们也安逸太久了,学了些皮毛都不是的东西,却一个个自以为是、眼比天高,再这样下去,家底都要被他们败光了,” “到时候我们在会场上突然宣布加入友胜行,再把任平那小子隆重介绍一番,嘿嘿,也好好刺激刺激这些家伙……” 一想到能令家中那些后辈子弟知耻而后勇,九大家众人无不心潮澎湃,兴高采烈,隐约间,竟是把任平当成了同道中人。 只有被遗忘在角落的苏睿一时眼神复杂,这些老家伙……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请几人,也好叫那些丫头小子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嗳,兵在精而不在多,这些年,全南陵其他拍卖行我们哪个不了解?除了那些坐镇一方的老古董,有哪家年轻子弟比得上今日的任平?” “不错,只请他一个就够了,多了无益!这深不可测的小子,实在是……” 又想到任平刚才惊为天人的表现,众人霎时无言,只剩无声的惊叹。 荣千乘眼见目的达到,心中欣慰,但随即叹了口气,走到圆桌前。 此时的桌面上仍摆着刚才裘铭排布九死一生的阵势,除了那枚真品七三反版外,其余九枚光绪铜元假币,仍整整齐齐排列着。 只见他轻轻一推,随手将其推向众人,面色肃然: “这九枚假币我们九家各留一枚,作为收藏,不止那些后辈,我们这些当家做主的也要时刻警醒,人外又人,天外有天,不可小觑了天下英杰!” “是,荣总!” …… “小瓶子,三天以后就是田秉泰寿宴,你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赴宴,送礼喽。” “废话,我是问你那套明泉小天龙,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放心,我拿都拿出来了,这可是任氏木业翻盘的最好机会,我会拿这个开玩笑吗?” 从荣鹭行出来,一路上,任平和吴友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吴友胜对即将到来的田家寿宴顾虑颇多,反观任平,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他知道,直到此时,外界对那套明泉小天龙仍流言纷纷,真假难定,原因很简单,这套古钱的名字,绝大多数人连听都没听过。 但那又怎样呢?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虽然其中另有隐情,但东西,绝对是真的。 这也是他敢于如此心大的原因! “对了,吴叔,三天之后你会去吗?” 既然料到这里,任平顺口问道。 吴友胜笑了笑: “你别挤兑你吴叔了,凭友胜行的实力,哪有资格进泰禾集团的法眼?怕是人家根本不知道有我姓吴的这号人物。” “有这么夸张?吴叔你有点妄自菲薄了?” “这是实话,” 吴友胜摇摇头,叹了口气: “其实商界和其他领域也一样,等级分明,不可逾越,你小子也就是运气好,那天凑巧碰上田闵如,才有后面这么多事,否则……哼哼,” “别看人家认识你,你也认识人家,其实到底认识几分,还难说得很,” “总之,你自己去了解之后就知道了,在南陵,泰禾集团到底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相比起来,什么春秋盟、九大家,也只是在我们这行称雄罢了。” 一番话说得任平汗毛直竖,仿佛真有种自己只是别人脚底下一只蚂蚁一般。 不过他并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因为吴友胜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夸大其词的人。 想了想,还是争取道: “吴叔,就算你不去,也让酒鬼跟我去。” “吴醉?为什么?” “没什么,跟我做个伴啊,也顺便见见世面。” 任平笑了笑。 “那……总不能空手去,都这个档口了,我去哪儿准备寿礼?” “放心,这个我早就准备好了,你先让我卖个关子。” 任平故作神秘,刚一说完,猛地想起什么,大惊失色: “不好,现在几点了?” “下午五点,怎么了?” “完了!吴叔,快送我到机场,我要去接人!再有,您认识哪家租车公司吗?帮我订辆巴士,要能装十几个人的!” “十几个人?你要去接谁?” “先别问了吴叔,要快要快!” 半小时后,吴友胜的车以及匆忙订来的一辆中巴停到南陵机场。 虽然一路紧赶慢赶,到底慢了十几分钟,当任平跳下车的时候,刚好看到叶诗韵一手拿手机,一手拎着行李箱,娇俏而又微微带汗的脸上满是火辣: “呦!这不是小任总吗?半个多月没见,架子变大了,连说过的话都忘了?到底是你来接机,还是我们在等你?” 见面之后,她不出意外地挤兑几句。 对于这位父亲留下的前任氏木业员工,任平一直抱有一丝敬意,甚至是害怕,旁的不说,任氏要想重振,可是绝离不开她。 当下只好连连陪笑,诚恳道歉。 不一会儿扭过头,看到叶诗韵背后十几个有些木讷踌躇的身影。 第66章 连夜赶制 第66章连夜赶制 “任平,这位是郑工,南陵泸水县花木雕的传人,以前任氏木业的所有木制家具作品都由他把关,” “这位是乾工,专精金刻、石刻、漆艺等各类杂项,论金石漆这方面,整个南陵没有哪个比得上他的,” “还有这位……” 入夜,人壬斋附近某酒店,简单将十几人安置妥后,叶诗韵开始一一为任平引荐。 每介绍一人,任平便微笑点头示意。 这些人都是从前在任氏木业工作多年的老匠人,说是中流砥柱不为过,近一个月,叶诗韵四处奔波,也是花了极大功夫才将他们找来。 然而,惭愧的是,任平对这些人并不熟悉,除了极个别略有印象外,其余几乎从未见过面。 回想从前种种不思进取,难怪任氏家底会一朝尽毁。 十几个人眼神复杂,一言不发。 事实上,他们对任平同样极为陌生,从见面起就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感,除了拘束,更多的是避让和敬而远之,仿佛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也不难理解,半年前任氏木业突然破产,欠了他们数百万薪水。 如今虽已偿还,但这半年来失业、讨薪、返乡待业等,种种困顿际遇皆因任氏而起,不是一句补偿欠薪就能弥补的。 更何况,如今的任氏还是一个窟窿。 转瞬间明白众人的忧虑,任平也不由感同身受,随即深吸一口气,面朝众人,深鞠一躬: “各位叔伯,我代表任氏木业向你们道歉了。” “任总你……” 十几人都被吓了一跳,想要去扶,却拿不定主意,一时僵住。 一旁的叶诗韵也大出意料: 这小子真是变了,竟能做到这一步? 不过她也同样没动静,心下明白,任平这是在求得众匠人的信任。 任氏木业倒台后,南陵市家装市场便算是没了这号招牌,如今凭着补偿欠薪,和从前任俊楠的些许恩惠,虽然将这些老匠人再度聚集,可是然后呢? 交情又不能当饭吃,如果任平不能表明他有能力让任氏重振,给大家一个稳定的饭碗,别人凭什么留下? 这里头的大多数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手底下的活儿也都是真金白银打磨出来的,总不能荒废了? 所以,在眼下众人仍对任氏充满不信任的时候,身为当家人,任平必须有所表态! “各位叔伯,这一鞠躬一是致歉,为我父亲死后,公司动荡,连累大家漂泊沦落致歉,二是感谢,感谢在这个时候,你们仍能给我和任氏一个机会!” 任平语气诚恳,抬起的眼神中湛然有光。 十几人面面相觑,心下也颇受感动。 片刻后,为首的郑工摇摇头,叹了口气: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小任总不必这样,话说回来,从前你父亲对我们总是不错,全南陵能令我们这些传统手工匠人尽情发光发热的,就只任氏一家,” “后来虽然破产欠薪,到底也还上了,你还让叶姑娘多补了两成,我们大家都很感激,只是……” 说到这里,不由面露苦笑: “只是我们这些人一辈子就凭这些手艺过活,小任总,你总得让我们有活儿干啊,否则就算我们来这一趟,又能如何?” 余下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他们什么都不怕,也信得过任氏,但就怕没活儿干,如果任平只是口头说得好听,他们这一趟就算白来了。 “有活儿,当然有活儿!” “真的?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眼前就有一样东西要劳烦各位。” 任平突然道。 听得众人都是一愣,尤其是叶诗韵,眉头一皱,一把把他扯过来: “任平,你不是说笑?现在任氏还没活过来呢,哪来的活儿?你把你老子留下那一屁股债都还完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好几千万。” 任平耸耸肩。 “那你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叶诗韵两眼一竖:“我可警告你,我把郑工、乾工他们找来,可是担过保发过誓的,不能让任氏再坑了他们!你要是敢开空头支票,我跟你没完!” “韵姐,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 叶诗韵抱起膀子,紧盯着他。 任平苦笑一声,只得从身后背包里把早已准备好的轴筒取出,打开盖子,只见是张书法作品,生纸生字,似乎还未做裱。 “郑工,乾工,你们看看这个。” 说着将宣纸铺张开来。 这幅书法字尺寸极大,铺在床上,生生将两人位都占满,仍有富裕。 铺到一半,郑工便先认出来了,不由惊呼: “百寿图!” “不错,郑工好眼力。” 任平竖起大拇指。 扭头看时,另一边的乾工也认出来了,不过看得更仔细,从上到下扫了好几遍,脸上讶色更甚: “是百寿图不错,而且,好像是新品?” 百寿图有多种,除开市面上已流传的那些,但凡有人能重新写出完整的作品,都叫新品。 新品未必是佳品,许多自命不凡者大可依葫芦画瓢,但眼前这幅显然不是。 郑工、乾工两人都在各自手艺上打磨半生了,见多识广,从前就为许多达官显贵定制过一些百寿图的屏风、石刻等等,可都是从见多了的百寿图模板中复刻,眼前这幅却是从未见过。 不仅从未见过,而且功力颇深! 他们虽不是专业书法家,但正所谓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中,这点书法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当下隐隐猜到什么,原本木讷的眼神中不由泛出一丝异彩: “小任总,你的意思是……” “以这幅百寿图为底稿,做一件木制屏风出来!” 任平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 “不过时间有点紧,只有三天,怎样,能行吗?” 两人一时未答,低头沉思。 趁着这功夫,叶诗韵才把什么是百寿图,以及这幅百寿图的来龙去脉问清楚,不过这都不重要,现在的关键是,任平是怎么打算的? “你做这个屏风干什么?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啊,去田家寿宴总不能空手去。” “你不是有准备好的寿礼?” “那是另一回事,这东西做出来,既是寿礼,也是敲门砖,拿来装门面的,否则人家泰禾集团凭什么帮你?” 叶诗韵似有所悟,任平是想拿百寿图做成的屏风和田家谈合作,泰禾集团在家装业本也有所涉猎,百寿图家具又是可遇而不可求,没准儿真有戏。 可是……只有三天! “你这计划也太不切实际了,就三天,厂房呢?原材料呢?你别忘了,任氏的工厂现在还抵押在人家手里呢!” “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真的?” 任平微微一笑,这个计划是早在拿到百寿图的时候就盘算好的,这几天他已经临时租了厂房、设备,原材料也是一应俱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否则他怎么敢让友胜行也一起跟着赴宴?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能否按期完工! “怎么?有难度?” 眼见郑工、乾工二人低声交谈许久,任平不由微微皱眉,半年时间没做过活儿,这些老匠人不会手艺生疏了? 幸好,两人闻言一起摇头,脸上甚至浮现出许久未见的兴奋之色,顿了顿: “小任总放心,三天就三天,我们就是不睡觉,也会把东西连夜赶制出来!” 第67章 前夕 第67章前夕 赶制百寿图屏风,这是任平为田家寿宴预备的又一步棋。 时间紧凑,第二天一早,他就将郑工、乾工他们带到临时租赁的家装工厂,十几人连夜赶工,如无意外,在寿宴当天可以完成。 田家寿宴的请帖已经送来了,时间定在三日后正午,不过这几天任平可没有闲着,除了工厂那边的后勤保障外,还有联络吴醉、准备车辆等一系列琐事。 一直到前一天早上,到工厂看了最后一眼进度后,才慢悠悠地赶到南陵市中心金融大厦。 今天下午有和荣鹭行老总荣千乘的约定,他可没忘记。 “任小兄真是信人,这么早就到了。” 刚下车就听到荣千乘平和的话音,任平不由一愣,没想到这位荣总真的如此平易近人,竟亲自在大厦门口迎接。 不过这也只是表面,对方越是如此,越表明今日商谈之事非同小可,而不全因为自己,任平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怎么不见齐老他们?” “我没让他们来,今日就你我二人。” 在荣鹭行董事长办公室落座后,荣千乘为他泡了杯君山银针,笑了笑。 任平自认有些看不透此人,虽然并不令人讨厌,但处处透露着神秘,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荣总今天找我来,是为了罗汉会的事?恕我直言,那是你们春秋盟内部的事,我不想参与。” “嗯?原来你知道?” 荣千乘一愣。 “不错,这件事其实没你们想得那么隐秘,” 任平不急不缓道,当然,纯属故弄玄虚,他知道这些完全是因为系统,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态度: “荣总,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那抱歉,小子本人的事最近都焦头烂额,实在没工夫帮你们九大家调教你们那些纨绔,” “你们请友胜行无外乎也是为我,我看也大可不必了,回头我会帮你转告吴总。” 说完,对桌上罕见的名茶连碰都没碰,起身就走。 没想到他连自己的目的都看得一清二楚,荣千乘一时不由有些惊愕,此子思维之敏捷,实在令人惊叹! 但随即反应过来: “慢着,任小兄,这件事不止如此,我请你参加罗汉会另有缘由!” “哦?那倒要请教。” 任平微微皱了皱眉,转过身。 半小时后,荣千乘亲自将任平送出门,并吩咐自己的专车直送回人壬斋。 一路上,刚刚两人的对话还不断回响在任平脑海: “此次罗汉会其实不止内部会议那么简单,我前段时间刚收到消息,春秋盟江宁省分部正在各地选拔青年人才,获选者有资格到华夏总部参观培训,并参加‘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 “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 “不错,这是收藏界传承已久的一项大赛,英豪汇聚,奇珍频出,不过至今已中断近二十年,上一次举办还是世纪之初,不知道今年怎么突然复活,而且声势十分浩大。” “那又如何?我又不属于春秋盟。” “你错了,这项大赛的主办方乃是华夏文物界高层,春秋盟只是承办方之一,理论上,任何人都可参赛,而今年各地的罗汉会,便可看作春秋盟组织的内部选拔。”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春秋盟总部会派人观摩?我不懂,参加那个什么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有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极多,这个先不论,任小兄,只要你答应届时出面助我一臂之力,让春秋盟南陵分部入选,我绝不会亏待你。” “哈哈,荣总,别怪小子目光短浅,空头支票什么的我从来不收!” “明天是田家寿宴的日子,正好,我也刚刚收到请柬,任小兄别误会,这不是交易,单凭你前几日表现出的鉴定功力,我便知那套明泉小天龙传言不虚,明日,春秋盟定然与你是友非敌!” 连春秋盟都要参加,阵势还真是越闹越大了啊…… 坐在宽敞的林肯车厢内,任平思绪翻飞。 那个“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居然真的存在,若非今日荣千乘提起,还以为系统记载有误呢。 这件事远是远了点,不过能得到春秋盟鼎力相助,明天寿宴上的局面料想会好很多。 对了,忘了问瀚海行那个丫头的事了! 任平脑海中浮现出那日那个古灵精怪、故意卖破绽给自己的苏睿,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自己? 看来只能等以后再问了。 …… “什么!你要退出协会?” 当任平、荣千乘会面的同时,南陵市古泉协会会址,裘铭也正式提交了自己的退出申请。 此时的他满脸颓丧,双目无神,虽然内心极不甘愿,但权衡利弊,终于不得不走出这一步。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位身材挺拔、威势凛凛的协会会长,汪有龙,听完讲述当日在春秋盟的事情经过,不由一愣,放声大笑: “老裘啊老裘!亏你也是在这圈子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居然栽在一个小子手里,这要传出去,不是贻笑大方吗?哈哈哈哈……” 裘铭默不作声,面红耳赤,许久后,才恨恨道: “会长,是我一时疏忽,可是也怪那套‘九死一生’,这套光绪元宝收在会里,大家都以为是假的,有机会用来布局对付对头,可是谁想——” “我不是说这个,” 汪有龙忽然打断道,眼见裘铭一脸茫然,不由微微冷笑: “我是意思是你们市博物馆的那件事,你连辛副馆长到底干了什么都不清楚,就被那小子三言两语给唬住了,不觉得很可笑吗?” 话音一落,裘铭猛地惊醒,犹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但随即皱皱眉: “本来我也觉得奇怪,可是这件事外人根本无从知道,这小子却似乎很清楚,辛馆长又说他遇到了贵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多虑了,” 汪有龙冷冷道: “我虽不知道你们辛馆长到底办了什么事,但那小子才多大,凭什么帮到忙?他这么做无非是故作威吓,让我们古泉协会不敢揭他的老底罢了,” “这几日我已经放出风去,他那套明泉古钱,包括那柄齐六字刀,十有八九是假的,等着,明日寿宴,就是揭穿他的最好机会!你准备下,也跟我一起去。” “什么?我也去?” 裘铭面露难色: “还是算了,我听说明日辛馆长也去参加,万一遇到了……” “废物!你怕什么?不是正好可以拆穿那小子狐假虎威的伎俩吗?退一万步,就算辛然真的认识那小子,我也不惧,尚龙装饰的刘总已经和我联系过了,明日除了我们古泉协会,还有高人助阵,一定让那小子身败名裂!” “可是……” “废话少说!除非你真的甘愿退出协会,以后也放弃这行,当一辈子废人!” 汪有龙厉声道,一双天生就有些凶恶的眼睛狠狠盯着对方。 裘铭本已心如死灰,被汪有龙这么一逼,突然间也觉得似乎还有回旋余地,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当下目光一凛: “好!我豁出去了!” 第68章 风云际会 第68章风云际会 五月十七,泰禾集团掌门人田秉泰八十大寿,听说也是其洗手归隐的大日子。 这一天,整个南陵暗潮涌动,在大多数老百姓不知情的情况下,众多豪门权贵、商业巨子、各行各业掌握顶级话语权的精英们,无不在谈论这场着寿宴。 没办法,泰禾集团在南陵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自四十多年前大开放以来,几乎一路见证了南陵经济崛起,是本市最重要的头部企业,任何人想要在这里做任何生意,都难以避免地要和他们打交道。 一大早,各路受邀宾客便都早早动身,隐藏在车水马龙间的众多豪车如同受到牵引般,汇聚向城北近郊的田家别墅。 车上的人涉及商、教、民、学等各界,若不是为了避嫌,许多政界人士怕是也会应邀出席。 在这些数不尽的豪车群中,再名贵的超跑、加长版豪车怕是也显不出来,只除了一辆。 那是辆全新的深蓝色加长轿车,全长近七米,宽逾三米,耀眼的深色蓝漆下包裹着迷人的优美弧线,动力十足,隐隐有赛车轰鸣质感。 尤其是后半截车厢设计,极为特别,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豪车群中显得尤为别具一格。 通往田家别墅的路上有段短暂的高架,往常车流量不大,但今日却十分拥堵,尤其是这辆独特的“豪车”突然挤入匝道之后。 “d,什么时候冒出辆破皮卡?也是去田家别墅的?” “看样子不像,后车厢里还捆着好大件东西,应该是要去外地送货的。” “这条匝道下去就是田家别墅,没有其他地方了,或许,是送快递的?” “管他呢,躲它远点儿,碰坏了老子的帕加尼,把它卖了都赔不起!” 在众多豪车的刻意“礼让”下,很快,匝道中自行分出中间的宽敞位置,让这辆“豪车”顺利通过。 只不过,在交通恢复之后的刹那,无数亲切“问候”也从众豪车中汹涌喷出,一路追随而去。 “都怪你瓶子,早知道不该听你的!” 此时,坐在主驾驶位上的吴醉长舒了一口气,满脸懊恼。 今日一早,他本来开了老爹吴友胜的那辆老式大奔,想着虽不极名贵,但在田家寿宴这种场合,也显得低调奢华。 不料到人壬斋接任平时直接就被一口否了,临时从租车行换了辆皮卡,理由也很简单,礼物太大,放不下。 这辆全新中型皮卡,落地价:十万。 开这种价位的车去泰禾田家赴宴,不敢说空前,大概也是绝后了。 一路上,挤在各色各样的豪车堆里,吴醉的脸就没敢离开方向盘,生怕被人问一句是不是去赴宴的。 任平倒好,这小子从头到尾,一直旁若无人地在副驾驶位上欣赏着风景,直到现在,还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好了,我也没想到东西做出来有这么大,非得这车拉着去,否则我们怎么办?” “你早说啊!就是租车我们也租辆好点的,不至于是这种家伙,这下好,待会儿到地方了,一停车,别人问这家伙是谁的,人家说是老子开来的,d!这下我们友胜行出名出大了!” “哈哈哈……别别别,别动手,” 任平一时没忍住笑:“对不起,这不是突发情况吗,我也不想,再者,我们是来送礼的,这些都不是关键。” 说着不由看了后车厢一眼。 吴醉也跟着看了看,之后神情古怪,却不再玩笑: “瓶子,这玩意儿顶多就是个现代工艺品,真那么值钱?” 任平还在怔怔出神,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不是值不值钱的事,当然,你说值钱也没问题,那要看田家人能不能慧眼识珠了。” 一刻钟后,到达目的地。 只见这幢田家别墅颇为老派,并不很豪华,不过占地却极广,任平他们到的时候前院一排已经停了许多豪车,几个保安模样的人在前后指引,安排车位。 眼见一辆中型皮卡浩浩荡荡地从院门进来,差点挤到铁栅栏,所有人都是一愣。 “等等,你们是来修缮花园的?走走走,明天再来,今天没工夫。” 其中一个保安连忙走上来道。 吴醉耳根通红,把脸往方向盘上一埋: “我t就知道……” 任平也不由有些尴尬,眼见无法收场,只得走下车,默默把怀里请柬拿了出来。 那保安一看,神情诧异: “对不起,我以为你们是……” “不用说了,车停哪儿?” “您这车太大了,里面停不下,只好在外面空地上,哦,放心,我们会安排专人照看。” “不用了,我们比较低调。” 任平连忙道,趁着众人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拽起吴醉,忙就要往里走。 “等等,您是任平先生?” 此时,一道话音却突然传来,抬头一看,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神情慌张,一路小跑。 走到跟前时,拿过保安手中的请柬一看,微微一笑: “果然是您,任先生,之前小姐就特意吩咐了,让我一定好好接待。” “小姐?田闵如?” “不错,是闵如小姐,她还说——” “别说了,我们先进去。” 一旁的吴醉忙压低嗓音道。 “这位是?” 任平只好简单介绍了下吴醉的身份,同样刻意压低话音。 那管家显然没听过什么友胜行,但出于职业素养,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丝毫看不出失礼之处,十分客气地点点头: “原来是友胜行少总吴先生,欢迎欢迎,” 说着把手一摆,没等吴醉连打手势,便喊了出来: “任氏木业任先生,友胜行吴少总,恭临寿宴!” 话音未落,院中众人目光一起汇聚过来,任平这几个月的名头实在太响,加上又是今天这种场合,几乎人人知道,至于友胜行,也有不少人听过。 当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那辆突兀的中型皮卡车身上,面色或疑惑,或惊诧。 如果这时候地震了,吴醉一定挑最深的那条缝儿钻进去,可惜没有。 这还不算,那位职业得过了头的管家似乎也觉得这辆车摆在门外不太好看,当下把那保安叫过来,厉声斥责: “客人的车怎么能停外面?去!把后院车库打开,帮客人开过去!” “是!” 洪亮的嗓音传得满院皆知。 吴醉直接放弃抵抗了,一手捂脸,一手掏出裤兜,把车钥匙扔了过去。 今天过后,任氏木业和友胜行终将成为一段传说,尤其是那两位开着皮卡车来参加寿宴的男人…… “行了,别捂着了,越这样人家越是看你。” “废话!老子今天就不该来,都是上了你这混蛋的当!” 吴醉忿忿不平道。 任平也没办法,恍惚间似乎自己的脸皮是要厚些?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跟着中年管家通过前院后,进入正厅,只见是间中式风格的方形厅,面积足有近三百平米,木制装饰结构,各类陈设古色古香,沁人心脾。 此时不过早上十点左右,已有不少宾客在各处落座,成群地议论着什么。 任平一进厅,立时,四面八方,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拢过来,像是一支支利箭齐齐射向箭靶,又或者开演唱会,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他这个主角的位置突兀地开了聚光灯。 任平四下一扫,也不由暗暗惊叹: 好家伙,还真是风云际会啊。 第69章 全场焦点 第69章全场焦点 能出现在田家寿宴的绝非一般人,就好比眼前,数十位宾客个个神形内敛,气质不凡,言谈举止间都可以看出常年久居上位的气势。 任平粗略扫过一圈后,心中渐渐有数: 这些宾客中大致分为两类,一半商圈,一半收藏圈,不过近年来收藏业火爆,许多商界人士都有涉猎,所以也可算作是一类。 其中有不少还是旧相识,就这么随意一扫,就已经看到辛然、荣千乘、沈以诚等熟人。 各人见到他后,也纷纷点头示意,却先不便过来。 尤其是辛然和荣千乘,这二人应该是任平所认识的人中最受推崇的两位,一个市博物馆副馆长,一个荣鹭行老总、春秋盟南陵分部掌门,都是业界大佬,此刻身边围满了阿谀奉承之辈,一时难以脱身。 这二人到场,任平是早就知道的,内心引以为两大助力,不过再一细看,却不由皱眉: 只见余下人中到底是敌多于友,其中大半都是任氏木业的债主。 也难怪,一个月前,在人壬斋,田闵如虽当众表态临时托管任氏债务,但到底没有落实,这些人心中没底,便想借这个机会亲眼看看,任氏究竟是不是搭上了泰禾集团这条大船。 甚至其余旁观者也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一边毫不避讳地看过来,一边低声议论: “他就是任平?这么年轻?” “没错,这一个月以来,风头最大的就要属他了,一套明泉古泉几乎把整个收藏圈掀了个天翻地覆,直到今天都没有消停。” “听说前几日此人还和春秋盟有了瓜葛,似乎是为了入盟考核的事,春秋盟连设四道关卡都没能考倒他。” “不错,我也听说了,这件事还牵扯到古泉协会,其实起因还是那套明泉,他把这套古钱直接送到首都,跳过整个南陵业内,不止古泉协会看不过眼,连大半个圈子都得罪了。” “哼,年轻人啊,锋芒毕露,不懂得为人之道!等着,听说今天古泉协会的汪会长也会来……” 议论纷纷中,越来越多的消息源开始汇聚,而一切的焦点却都围绕着任平,似乎他才是今日的主角。 吴醉虽为人滑稽,却眼明心亮,一见此情景,便十分乖觉地缩了缩头: “我的乖乖,瓶子,你看这些人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娘的才是寿星呢!” 任平还未答话,不远处的沈以诚和旁人应酬几句,匆忙赶来: “任平,你听说了吗?” “什么?” 任平一愣,他这几日都忙着那件屏风的事,倒是没听到什么消息。 “还不是你那套明泉小天龙的事,” 沈以诚皱眉道: “最近几天,市面上不断有消息传出,说这套古钱是假的,纯粹是卖弄玄虚,连田闵如田总都被你骗了,白跑了一趟首都,” “具体的说法有很多种,年代考证、史实资料等各方面都有,传得甚嚣尘上,这套古钱我是见过的,不过不瞒你说,听了这些消息,连我都有些怀疑了……” “哦?消息源是哪里?古泉协会?” 任平很快反应过来。 沈以诚点点头,虽未明说,但做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示意你知道就好。 任平笑了笑,一听如此,更是懒得理会,只顾和吴醉闲聊解闷儿,期间沈以诚被人叫走一会儿,回来时微微一笑: “任平,左手边有间偏厅,你去一趟,有人等你。” “等我?什么人?” “你去了就知道了。” 沈以诚罕见地卖个关子。 “你呢?不一起去?” “你去,我可没这个资格,” 沈以诚笑了笑:“今天你是主角。” 别墅一层左侧有座偏厅,与正厅相连,中间只隔半掩木窗,任平略带疑惑地走进时,只见辛然、荣千乘也在,连他二人在内,一共十一人,正或聚或散地坐在三面沙发上,各自闲谈。 一见任平进来,十一道目光齐至,都饶有意趣地上下打量着,像是久仰大名。 事实上,除了辛、荣二人外,其余九人,任平的确是初见,不过看这些人的样貌气质,以及田家为他们单独开辟一个偏厅闲坐,自然而然就明白过来。 今日宾客虽多,且个个身份不凡,但论最顶尖的,怕是都在这里了。 “且慢,小家伙,这里有些玩意儿,我们想考考你,答对了再坐不迟” 眼见任平老实不客气地想找个位置坐下,其中一人忽然道。 这人位居偏厅主座,显然身份非凡,细看时,方面阔耳,颧骨微耸,一副北方人面相,年纪大概在四十左右,在这间偏厅里算是较年轻的。 一边说着,一边面带微笑,指了指面前的茶几。 任平闻言不答,先是看看辛、荣二人。 只见荣千乘微笑不语,似乎也想看看他能不能答得上来。 辛然却微微点头,以示鼓励,看样子,情况不算太差,而且刚才那人说话时也还算客气,似乎并无恶意。 任平沉了口气,这才把目光放到茶几上。 不看倒罢,这一看,直接整个人一愣,脑海中迅速闪过连串提示: 【检测到玉器制品一件,正在评估中……】 【检测到长卷大字书画一副,正在评估中……】 【检测到金银摆件一组……】 如同弹幕刷屏般,任平的脑海里连续跳过十几条鉴定提示,每一条跳出后不久,都有相应的鉴定结果,一时也来不及细看。 重要的是,与之相伴的,系统中积攒的文明点开始快速攀升: 25…… 26…… 28…… 30…… 35…… 40! 上次鉴定过小斐的百寿图后,系统中的文明值一直停留在25点左右,直到今日,再次飞速攀升,直接涨到了50点。 一文明点约等于人民币两百万。 也就是说,这茶几上的东西,净估值5000万! “这些,难道是他们送来的寿礼?” 迅速从震惊中醒转过来,任平又惊又喜,有这50点文明点,自己的古武修行有望大进,再兑换其他未来科技也指日可待。 不过眼下还是强压下心中喜悦,聚拢心神,看向那张小小的、不过几尺方圆的茶几。 只见上面各色东西都有,且大多小巧玲珑,类似于随身把玩的玩物,若非有系统极高的估值,任平也几乎没放在眼里。 左手第一件,就是那件玉器制品,通体黄白,不过半个掌心大小,光泽晶莹,乍一看像个打磨光滑的鹅卵石。 仔细看时,才发现四周都有雕琢,只不过刀法圆润,且十分细致,让人不易分辨。 至于形体,显然是个兽形,盘卧于地,隐隐露出尾须。 任平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端详了许久,沉吟不语,偏厅中众人则一直盯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片刻后有人耐不住询问: “怎样?连这件玩意儿都认不出吗?若是如此,那你可没有留在这里的资格了。” “东西倒不难认,是件‘镇纸’,不过……” 任平正要答话,忽然,另一道话音从厅外传来,嗓音洪亮,如雷贯耳,令人不自觉地一哆嗦: “荒唐,什么镇纸!欺世盗名的小子,你见过这种样子的镇纸吗!” 第70章 镇纸 第70章镇纸 伴随着洪亮话音,一道身影从偏厅门外走入,身材魁梧,气势迫人。 身后的管家阻拦不住,一边陪笑,一边不停告罪: “对不起,各位,这位汪先生一定要进来,我们不敢怠慢贵客,只好由着他。” 偏厅内众人却不大理会,只随意瞟了那人一眼,又看向任平: “先不管他,小家伙你继续说,不过什么?” “不过眼前这件玩意儿不同于其他,要说是寿礼,虽然也可,但总有些不大对头。” “哪里不对?” “形体,” 任平脱口而出道,随即又眉头微皱:“我本以为会是兔形,但现在看有点像虎形,这就有点不像送寿礼的样子了。” 话音未落,围坐在茶几旁的十一人已不由喜形于色,尤其是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矮胖老者,双目大放异彩,忍不住话音微颤: “那你倒先说说,你是怎么看出这玩意儿是件‘镇纸’的?” “这很难吗?” 任平笑了笑,随口道: “镇纸,也称镇尺、压尺,号称文房第五宝,是除笔、墨、纸、砚外,古代文人书房内必不可少的又一器具,常用来写字作画时压着宣纸,” “这种玩意儿形式多样,可贵可贱,不过通常有些家私的文人都会自制一件,区别于旁人,既作日常把玩,也意在自表身份,寄托情思,” “像这件玉器,大小只寸许,说摆件不像摆件,说玉坠不像玉坠,形体虽是常见的虎形,却十分别致,不是张牙舞爪的立虎,也不是纵跳起跃的飞虎,而是一只盘卧酣睡的卧虎,” “这就有些意思了,华夏历史上虎形器物多见,像这种形态的卧虎却是极少,显然是有主人的特殊含义在其中,再加上其底部刻意磨平,不似自然损耗,那就一定是摆在桌上,而非挂在身上的,” “像这种器物,小子仔细想了想,除了镇纸,应该没有其他了。” 一番话娓娓道来,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只把偏厅内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就连刚刚贸然闯入打断的那人也不由一时语塞,想了想,面露不甘: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这件玉器不伦不类,说是个随意雕琢的玩意儿倒有可能,硬说是镇纸,哼,仅凭你刚才说的那些,不嫌牵强吗?” 任平早知对方会插嘴,却不料他话中并无实质内容,全是些模棱两可的指摘,不由冷笑: “那依你说,这件东西是什么来头?”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知道哪个工匠闲得无聊随意打磨出这么一件东西来罢了,用得着在这里费神?” 那人同样冷冷看着任平。 话一说完,一声冷哼忽然从身侧传来,扭头看时,却是那位矮胖老者。 那人忽地一愣,像是突然间想到什么,话音转为缓和: “敢问老先生,可是南陵地产童谏童总?” “不敢,姓童的今日闲得无聊随意出来逛逛,不敢劳人家费神指点。” 矮胖老者皮笑肉不笑道。 虽然如此,却相当于是默认了,那人顿时大为尴尬,刚才他进门时没有多想,只是一心要与任平为难,所以出口毫无忌讳。 可如今看情形,这件虎形玉器却像是这位矮胖老者所有,果真如此,岂不是已经有所得罪? 南陵地产是什么存在? 全市最大的本土地产企业,由原先国企改制而来,虽说比不得泰禾集团的综合实力,也是地产业一方豪强,寻常人可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就连任平这个从前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代也知道,南陵地产的老总童谏与泰禾田家老爷子田秉泰是好友,如今出现在这里,可以说再正常不过了。 “童总,在下……” 那人神色尴尬,还想挽回一二,却被童谏一挥胖手打断: “不用说了,姓童的没兴趣认识你,你只说你凭什么以为这件玩意儿不是镇纸?”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 那人一咬牙,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在下从前也摆弄过这些玩意儿,深知此物以雅致二字最为要紧,无论选材、雕琢、亦或题字题画,都力求淡雅脱俗,以配得上书房的书卷气,而这件东西,” “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太俗?”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在下的意思是,就算只论形体,镇纸历来多为长条尺形,此物却为方形,而且个头似乎也过小了些,若是用它来压纸的话,似乎……多有不便。” 矮胖老者一听,气极反笑: “照你这么说,凡是尺寸不够、不是长条尺形的都不能说是镇纸了?” 说着两眼一瞪,一指任平: “小子,你跟他说!” 任平道了声是,淡淡道: “镇纸多为长条尺形不错,不过那是后人用之为工具、刻意定型后所致,实则华夏古代书房文化中,镇纸的概念出现较晚,最早就是书房文案头的一些玉石摆设,后来偶然发现有压住纸张的用途,才渐渐发展为模型化的镇纸,” “像这件虎形玉器,属较珍贵的和田玉,从质地来看,大约为元末明初,那时刚好是镇纸概念初具雏形之时,尚未成规范,所以此物的尺寸形体与后世镇纸不大相同,也就理所应当了,” 说着转向偏厅内众人: “如果我所料不错,童总最初淘到这件玩意儿时,对方并不晓得这是镇纸,甚至童总自己也拿不准,直到今日在这里和各位前辈把玩,才有了眉目,不知小子猜得对不对?”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响起,却是偏厅内众人闻言,不约而同抚掌大笑,满脸听到笑话时的畅快喜悦。 “怎么?小子猜得不对?” 任平微微一愣,仔细看时,辛然、荣千乘二人分明连连点头,以示嘉许,怎么却又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你不是猜得不对,是把老童想得太聪明了,” 片刻后止住笑,主位上那中年男子才徐徐道: “这件玩意儿不是老童淘来的,而是本来就是他的,不过是他不认识,反被人捡漏拿五万块钱买了去,后来拍卖会上一卖,转手就是五十万,” “老童气不过,又觉得丢人,就千方百计找到那买主,加了一百万,拿一百五十万再买回来,这一出一进,等于亏了两百多万,你还说他捡了漏,这不是打他的脸吗?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后,任平总算把事情原委搞清楚,不由略感尴尬,向童谏一拱手: “抱歉了童总,小子不是并非有意嘲笑,您见谅。” “无妨,这件丢脸的事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知道而已,” 那童谏一副大肚能容的样子,笑容可掬地摆摆手,只在转向刚刚那人时,气得脸色一寒: “你和我老童一样是个不识货的,那也罢了,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不笑话谁,不过这东西是我送给老朋友的寿礼,你说‘不知道是哪个工匠闲得无聊随意打磨出来的’,岂不是说我两百多万买了个废物,还拿来糊弄老朋友?” “不是,童总,在下绝无此意!” 那人连连致歉,同时深悔自己刚才失言。 童谏冷哼一声,想要再骂几句出出气,却见对方说是道歉,其实眼光并没看着自己,而是盯着一旁的任平,一副恨不能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模样,不由一愣: “怎么?你们有仇?” 任平不答,同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轻蔑一笑: “汪会长,你们古泉协会以鉴定古钱见长,那才是你们的专业,像这种文房清玩,就不要随意卖弄了?” “臭小子,你认得我!” 那人闻言一惊。 “你我不认识,不过站在你身后、门外那个家伙却脸熟得很,裘先生,不用躲了,出来!” 第71章 生肖 第71章生肖 一声冷笑,任平目光直指偏厅门外一个半掩着面孔的老者,这人身材精瘦,神态阴狠,此时却又多了几分猥琐,正是裘铭。 他先前输给任平,按约定要退出古泉协会,所以一直躲闪着不敢现身,不料还是被一眼认出。 此人既然来了,和他一同出现那人的身份,自然也无需多问: 古泉协会汪有龙! “这位是本市古泉协会汪会长,你们各位多亲近亲近。” 此时,一旁的田家管家连忙趁机介绍,可是在场众人听了都不怎么理会,个个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不由有些尴尬。 “古泉协会?南陵有这么个协会吗?” 主位上的中年男子环视众人一圈,笑了笑,随即也懒得深究,看向任平: “还没说完呢,此物是镇纸不假,可你刚刚又说形体不大对,怎么解释?” 说着指向那件虎形玉器。 任平沉吟不语,片刻后仍旧微微摇头,将手里端详许久的玩意儿放回桌上: “这正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想来还是小子见识浅薄,有些想当然了。” “但说无妨。” “其实刚才已经说过了,镇纸这种玩意儿属于书房清赏、日常把玩之物,有一定私密性,并不常用来赠送礼物,” “如果有的话,那也一定是至交好友之类,熟知本人志向性格的,除此以外,旁人就算是送了,主人大概也不会用,反而显得唐突,” “童总和田秉泰老爷子正是多年挚友,这又有什么问题了?” 中年男子满面含笑,其余人也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纷纷侧头相视。 “这便还有一层了,这件玩意儿上若是刻几句格物之理、醒世名言、或是对联题句什么的,便再正常不过,”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尊兽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礼物是在寿宴上相送,送礼之人只表达健康长寿之意,所选兽形应对应寿星的生肖……” 任平正娓娓道来,眉间不解之色越见浓烈,突然,一道话音从门外传来: “哈哈!小子你露底了!众所周知,田老太爷属兔,这件玩意儿如果真是镇纸,送礼之人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偏偏送一个虎形?” 话音突兀而刺耳,扭头一看,正是刚刚露面的裘铭。 今日一见任平,他便不由有些心虚,生怕对方揭穿自己言而无信的丑态,但内心深处又隐隐有些期待,想找个机会狠狠报复回来,一吐胸中恶气。 没想到转眼就抓到这个机会,他和汪有龙一样,对文房玩物之流了解不深,但田秉泰属兔这事儿却是知道的,当即反应过来,直指任平话中漏洞。 说完,脸上大有得色。 事实上,不止他,今日在场众宾客十有八九都知道这事儿,来参加寿宴如果连主人生肖都不记得,岂不是贻笑大方? 被偏厅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后,不由纷纷点头,都觉得任平所说前后矛盾,此物也许真的不是镇纸。 任平眉头紧皱,想了半天难以索解,也不由叹了口气: “不错,我正是想不通这个地方,这件玩意儿若是送给一位属虎之人,正好合适,田老太爷却是属兔,送礼之人不知怎么会选了这件,” “童总您别见怪,小子并非对您和田老太爷的交情有疑问,只是这东西分明就是件镇纸啊?” 童谏并没有生气,一张红扑扑的胖脸上反而隐隐有兴奋之色,刚想说什么,不料,又被裘铭打断: “臭小子还敢嘴硬,童总送件其他玉器也是有的,有什么奇怪,偏你喜欢卖弄,非指认是什么镇纸。” “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一声怒喝,裘铭话音未落,却是主位上的中年男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今日寿宴,偏厅里的这十一人个个都是贵客,身份尤为不凡,这个姓裘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在门外偷窥也就算了,还三番四次冷言插嘴,简直没将这一屋子人放在眼里! “汪会长,这是你手下的人?你也不管管!” 中年男子根本不屑于和裘铭这种角色对话,扭头又看向汪有龙。 汪有龙神情一紧,自知裘铭的确是太过冒失,自己也绝不可能和眼前之人为敌,可是眼前就是个狠狠打压任平的机会,总不能就此放过? “田总,在下……” 田总? 怎么又来个田总? 任平听到这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人既然稳居偏厅主位,是田家人便好不奇怪,搞不好是田闵如的叔伯一类。 随即听汪有龙继续道: “在下确是失礼了,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是非对错总得有个结论才是。” 说着额头上冷汗直冒。 “哦?原来这里的是非对错是由你说了算的?” 田姓中年男子怒极反笑,坐回位置: “好,我便听听你们还有什么说辞。” “没有了,这话该问这小子才对,” 裘铭犹如拼死抓住敌人的痛脚一般,忍不住又盯向任平: “只要他能自己把话圆得过来,我们无话可说!” “不用了,” 任平还未答话,一旁的童谏突然道,只见他面带讥刺,毫不客气地瞪了汪、裘二人一眼: “东西既然是我姓童的送的,怎好意思让旁人来背锅?其实很简单,田大哥本就是属虎,而不是属兔!” “什么?”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包括任平以及偏厅外许多好事者都是一愣。 只有偏厅内十几人才相视而笑,显然心中有数。 “真的?田老太爷属虎?”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怎样?小家伙,这样一来,我送这件虎形镇纸便没什么问题了?” 童谏眯了眯眼。 任平这才反应过来,缓缓点头: “不错,至交之友以文房清玩相送,又是寿礼,正对主人生肖,不但情景相合,物件雅致,寓意也贴合您和田老太爷私交甚笃之实,是再好不过的寿礼。” “哈哈哈……小家伙挺会说话!” 童谏心中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样子对自己精挑细选送出的这份寿礼也极为自得。 看在中年男子等人眼里,却无不对任平识宝辨物、掌眼过手的本事暗暗叹服。 要知道,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也是费了不少周折才认出此物的,而任平在短短时间内就鉴别出来,即便心中略有疑问,也一口断定是件镇纸。 这份眼力,还有这份自信! “不可能,今日是田老太爷八十大寿,往回倒推,分明是属兔啊!” 此时的裘铭仍自不敢相信,想要垂死挣扎。 “不用推了,这些都是外界谣传,今日也不是田大哥八十大寿,是八十一大寿才对。” “八十一大寿?” 裘铭一愣。 “怎么?没听过吗?” 闻言,另一名老者冷冷道: “谁说只有整数年才可以过大寿的?九九八十一,自然吉利之数,我们这些老古董偏偏喜欢挑这种寿辰过过,不可以吗?”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老一辈人在九九之数过寿辰,许多地方旧俗都有,更何况,以田秉泰的身份,大寿这种东西,想过就过,又有什么稀奇了? 任平看了看满脸呆滞的裘铭,微微冷笑: “裘先生,请问今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我……” 裘铭猛然一惊,看向任平,混混沌沌间,身上已不由冒出一阵冷汗: “关你什么事!我可不是和汪会长一起来的!” 第72章 这不是你该进的圈子 第72章这不是你该进的圈子 好家伙,这是不打自招了啊。 任平差点忍不住要失笑。 其余众人却一脸茫然,不是和汪会长一起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看任平时,却见他目光灼灼,盯着对方: “哦?这么说你是和辛馆长一起来的?” 说着,转身看向辛然。 辛然一愣,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看看任平,又略带狐疑地看看裘铭: “你是市博物馆的人?怎么我不认识你?” 人群中立时爆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裘铭是市博物馆的古钱币研究专家,他们中有不少人是知道的。 可如今,辛然这位副馆长居然茫然不识,可见他在市博物馆混得一般,至少没什么存在感。 如童谏这般直肠子的人物,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说老辛,你们市馆是养了多少闲人,连你自己都记不得了?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姓裘的好像还是那个什么古泉协会的副会长,你也不知道?” 辛然摇摇头: “童总别打趣在下,我是真的不知,再说在市博物馆挂职的专家少说有上百人,我怎么可能个个都认识?” “那也罢了,估摸着这个姓裘的平日里真就只在你们市馆挂挂职,其余事一概不理,不过他那个副会长八成是靠你们市博物馆的名头混上的。” 童谏笑了笑。 到底是在商场上混过多年的老油条,几乎不用怎么细琢磨,就把裘铭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 此时的他面红耳赤,如芒在背,恨不能立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自己在市博物馆任职,可是馆内最有影响力的副馆长辛然却茫然不识,这本已经够羞耻的了。 再加上童谏、任平这一老一少,一个信口开河,无意间掀开自己老底,另一个在旁虎视眈眈,随时都要吐露那日赌约的事。 早知如此,今日实在不该来。 “小任,到底怎么回事?” “辛馆,您真的不认识此人?” 任平也颇出意料,又指了指裘铭。 辛然再次摇摇头: “今日我来纯粹是因与田老太爷的私交,与市博物馆无关,怎么会带其他人?你说清楚,这人和汪会长一起来便如何,若是和我来便又如何?” 任平微微冷笑,还未答话,另一头已有人抢先站起: “裘先生,三日前的赌约这么快就忘了吗?你自甘无耻我们管不着,可春秋盟的名头却不能被你带坏了!” 说话之人正是荣千乘,他平素一向寡言少语,不喜多话,可但凡说出来,份量却不可谓不重。 一时间,只听众人窃窃私语,都是满头雾水。 这几日都听说春秋盟因为一个小型拍卖行入盟的事,与这个姓任的小子结下梁子,中间还有古泉协会穿线搭桥,怎么今日一看,全反过来了? 荣鹭行的荣总分明是在帮任平啊? “荣总,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这事儿可跟春秋盟无关。” “哼!鬼话连篇,难道不是你设计拖我们入局,差点儿害得春秋盟也一起跟你倒霉?” 荣千乘神态一凛,眼见众人仍满面狐疑,不知内情,哼了一声: “各位,说来惭愧,此事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当下将那日裘铭利用春秋盟布局,引诱任平上钩,并借机刁难的事说了出来。 这种事本来不稀奇,尤其在勾心斗角、为利相搏的收藏界,甚是常见,关键是裘铭言而无信,事后反悔! 要知道,这个圈子里虽然不甚干净,但大多数人还是看重一个信字,言出入山,就算吃了天大的亏也得咬碎钢牙往里吞。 如裘铭这般自己设局害人,赌输后反而佯装无事发生的,可算是彻底丢了底线。 “我说他大小也是个协会副会长,怎么刚刚一直躲躲藏藏的,像是没脸见人,原来自知理亏。” “想不到那天春秋盟发生了这么多事,真如荣千乘所言,这个裘铭既要退出古泉协会,此后也不能再碰古钱,岂不是等同于退圈?这赌注够狠啊。” “那又怎样?他给别人提的赌注就轻易了?话说回来,事关春秋盟名声,荣总也是不得已出面解释,以前我可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 “是啊,这位荣总本来出了名的恬淡雅静……” 议论纷纷中,大多数人对于裘铭的所作所为固然极为不耻,但更奇怪的反而是荣千乘的表现,与从前相比可说是一反常态。 只有任平隐约清楚,这位荣总这是在向自己表态,为了月底举办的罗汉会,春秋盟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这边! “d!赌输了就翻脸不认账,姓童的就见不得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徐管家,这种东西还留着干什么,还不赶出去?” 一声厉喝,听明事情原委,性子火爆的童谏直接道。 此时的裘铭羞愤已极,被逼至绝境反而什么都不顾了,彻底撕破脸: “我看谁敢!泰禾田家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客人?你算哪门子客人?” 童谏呵呵冷笑,一指门外徐管家: “这人是你们请来的?有请柬吗?” “没有,他既和汪会长同来,我们自然以礼相待。” 那徐管家微微鞠躬,如实道。 “老辛,刚才你说,也不是你带来的了?” 童谏一扭头,又看向辛然。 辛然不答,目光微凝,紧盯着裘铭: “你真的是市馆的?” 裘铭点点头,他可以不顾在场任何人,但对于辛然,还是不免多存了几分敬畏。 “市馆的人我就算不全都认识,但多少总会有些印象,可你……” “辛馆!您平常日理万机,自不会在意我这小小人物,我在市馆任古钱币研究员多年了,不信您可以去问人事那边!” “好,既然如此,可你怎么又和春秋盟扯到一起?市馆有工作条例,不许研究员私下与拍卖行、鉴定机构等行业组织联络,你不知道吗?” 辛然立起的眉头越皱越紧。 裘铭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犹如洪钟巨吕,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私下结交拍卖行,输送利益,这在市馆可是大忌! “我……” “罢了,你不用说了,回去后你去一趟人事,我会让他们仔细过问,是非黑白,一查就清楚。” 辛然淡淡瞟了他一眼,坐回原位,显然不打算再费唇舌。 “还有你呢,汪会长?” 童谏紧跟着又看向汪有龙,神情揶揄。 恰好此时的裘铭也望过来,不过双目无神,有些呆滞。 汪有龙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想帮忙也是力不从心了,权衡利弊下,瞥了对方一眼。 “老裘,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古泉协会一员了,” 末了,似乎觉得太过显露痕迹,补上一句: “这是你自己打赌输给别人的,咱们这一行以信誉为重,可怪不得我。” “哈哈哈哈……” 裘铭无言以对,只是失声轻笑,既像是自嘲从今以后一无所有,又像是讥刺,如汪有龙此人,原来也和自己一样厚颜无耻。 任平等自也知道汪有龙这是弃车保帅,不过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笑。 童谏摆摆手,示意将心智已有些迷乱的裘铭带出去。 徐管家走上前,一边搀着他往外走,一边似有意似无意地笑笑: “裘先生这是何苦呢,我早说这不是你该进的圈子,强扭的瓜不甜。” 说这话时刚好路过汪有龙身侧,后者闻言猛地一怔,竟隐隐觉得这话像是在影射自己。 很快,裘铭被搀扶离开,其余围观宾客也被客气地疏散远离,偏厅中又只剩下寥寥十几人。 主位上那田姓中年男子见汪有龙仍未走,笑了笑: “怎么?汪会长还想在这儿坐坐?” 汪有龙不答,一抬头,从左往右一看,童谏、辛然、荣千乘……直至那中年男子本人,哪个不是地位尊崇、跺跺脚都能让南陵震三震的大人物。 与他们同座,自己配吗? 此时他更加确信刚才那管家的话里有话,就是冲着自己: 这世上有许多圈子,如同人也分三六九等,不够实力,就不要硬往里挤! 想通这点,汪有龙霎时面红耳赤,如芒在背。 不过他不甘心就此离开,自己今天是有大事要做的,尤其是事情的正主儿,那个任平也还在这儿。 “告罪了。” “等等,先不急,” 眼看汪有龙拱拱手,老实不客气地就要落座,一旁的童谏忽然拦住: “来人!搬张椅子过来,不,两张!” 第73章 一把梭哈! 第73章一把梭哈! “汪会长,刚刚我们在和这个小家伙玩个游戏,考较桌上的这些玩意儿,答对了才能坐下,我那件虎形镇纸他答得不错,按理说得让他坐,” “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一共就十二个位置,已经占了十一个,剩下一个如果你坐了,他就得站着,如果他坐了,你就得站着,考虑到你毕竟也是一会之长,不如……” “童总请出题,我应着就是。” 不等童谏说完,汪有龙直接道,他虽精研古钱币一门,但自信对其他门类收藏也多有涉猎,关键是在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自甘认输? “好,” 童谏笑了笑,一指茶几上那许多各色东西: “那就请汪会长挑一样,只要说清楚来历估价即可。” 说完仰身躺倒。 汪有龙皱着眉从左往右看去,只见除了那件虎形镇纸外,其余东西都不甚起眼,都是些小型瓷器、金石玩物等,乍看去,还以为是些寻常古玩地摊上淘来的玩意儿。 可是他明白,眼前这些人是什么身份,礼物但凡出手,岂有落俗的道理? 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门道! “这件,瓷胎略带紫黑色,釉色乳浊,如同炒米,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出自宋代哥窑,估价三百五十万到五百万之间!” 观摩许久,甚至连椅子都没挨过,汪有龙直接指着一件小型瓷器道。 众人闻言面带微笑,其中含义却令人捉摸不透。 “怎么?我走眼了?” 汪有龙眉尖一跳。 童谏摇摇头: “能认出是哥窑瓷,汪会长也不算走眼,不过还是差了点。” “差在哪里?” “这件玩意儿是老袁送的,你还是问他。” 童谏一指坐在对面的另一位老者。 那人哼了一声,显然对汪有龙的眼力并不以为然,正要答话,突然,被辛然伸手打断: “等等老袁,不如让这小家伙也试下?” 说着饶有意趣地冲任平眨眨眼。 任平心领神会,今日局面难得一见,说是全南陵顶级权贵汇聚一堂也不为过,有此机会,若能多露露脸,绝对有益无害,至少证明自己有资格融入这个圈子。 至于这件瓷器,虽说不同寻常,但也不算什么难题。 “哦?这小子也懂瓷器?” 那袁姓老者闻言一愣。 此时,十二花神杯的事尚处绝密,他可不像辛然一样,知道任平在瓷器一类也有极高造诣。 众人目光再度汇聚过来,既有好奇,又有期待,夹杂着汪有龙的少许不屑。 要说除古钱币、玉石之外,任平还精通瓷器,他绝对不信。 任平微微一笑,将那件手掌大小的瓷器拿起: “这件的确是哥窑瓷,” “废话,要你说。” 汪有龙直接呛了一声。 任平也不动怒,手臂微微抬起: “不过不是宋代哥窑,而是明清时民间所制,说白了,是件哥窑仿品,价格嘛,没那么高,一百万封顶。” “哈哈哈哈……” 汪有龙听着就笑起来: “小子,你不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吗?” “哦?哪里?” “通篇都是!” 汪有龙冷冷道:“哥窑是什么?宋代五大名窑之一,而且是其中最神秘、最罕见的一个!” “你若说这件瓷器是哥窑便罢,我刚刚估的三百五十万到五百万之间已是有所保留,说不定更高,” “可你既说不是,怎么又值一百万了,这不是自相矛盾是什么?” “我说了是仿哥窑瓷器,怎么?不是宋代哥窑瓷,就一定一文不值吗?” “那是自然!仿制品凭什么值一百万!” 汪有龙满脸志满意得,自以为抓住了对方的痛脚,却浑没在意一旁童谏等人相顾莞尔,满脸看笑话的神情。 任平也是气极反笑,他本来真以为这位古泉协会会长多少有点儿真才实学,所以才敢大言不惭,没想到全是虚张声势。 像这种不知好歹、自己送上门来的脸面,不打肿了他,都对不起自己这双手! “汪会长,我劝你一句,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少说多听,少做多看,否则只会贻笑大方。”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有自信吗?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赌什么?” 汪有龙毫不犹豫。 “赌茶几上的这些东西,你一个都不认识,价格一个都估不准,要是有一个例外,就算我输!” “什么?” 一言既出,全场震动。 任平这一下,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刚刚童谏等人提出考较汪有龙,本也是帮他的意思,一来对任平颇有好感,摆明了站他这边,二来闲来无事,让两人比试比试眼力,也好消磨时间。 原计划是一件件考较的,可这小子倒好,玩这么大,直接一把梭哈了。 这样一来,对方就算是想不接都不行了。 果然,此时的汪有龙满脸铁青,恨不得把任平生吞活剥了,像这种赌注,完全是一点情面不留,自己但凡不接,以后在南陵收藏界也就别混了。 关键是这小子看上去目中无人,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这口气让他怎么咽得下去! “好,你有种,” 深吸一口气,汪有龙勉强抑制住自己狂暴的脾气,双目微凝: “这局我接了,赌注是什么?” “简单,谁输了,谁立马消失。” 任平淡淡道,说话时连看都不看汪有龙一眼,潜台词就是:我不耐烦和你这种人待在一起,输了立马滚蛋,田家寿宴也不用参加了。 汪有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怒气更增,却不说话。 任平撇了撇头,扫了偏厅内众人一眼: “各位见笑了,我和这位汪会长一局定胜负,输赢各凭本事,诸位公平公正,只管当个裁判就是,至于判定方法嘛……” “简单,都是各自送的玩意儿,我们自家心里明镜似的,你们谁说的对,我们就把手里这只茶杯放在谁一边。” 刚刚那位袁姓老者插话道,说着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好,这样倒也简单。” 任平笑了笑,转向汪有龙: “怎样?在座的都是成名人物,也不怕偏袒了谁。” “废话少说,来!” 汪有龙满脸不耐烦,一指任平手里那件瓷器: “就从这件开始,我说是宋代哥窑瓷,估价三百五十万以上,难道不对?” 话音未落,袁姓老者手一举,直接将茶杯放到任平一边。 汪有龙双目瞪得滚圆,嘴唇微张,满脸不可思议。 任平笑了笑: “谅你输得糊里糊涂的,也不会服气,我就给你个明白,” “这件瓷器釉色胎底确实和哥窑瓷很像,也不像是做假,不过器形有问题,众所周知,哥窑的瓷器造型以仿古为主,宋代的仿古自然就是再往前,追溯到隋唐乃至先秦时期,” “多为各式瓶、炉、尊、洗及碗、盆、碟等,这也是绝大多数哥窑瓷的器形,其他极少,而这件瓷器,你看像其中的哪一种吗?” “这……应该是个菜碟之类的?” 汪有龙话音一滞,随即道。 刚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 此时的众人早已笑作一团,若不是人人自重身份,不愿失态,怕是要把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了: “哈哈!菜碟!这居然是个菜碟!” “好一个哥窑瓷,值三百五十万以上,却只是个小小的厨具,我算是服了!” “老袁啊老袁,你比老童还过分,老友过大寿,居然送这么个东西,你是想让老田拿它盛一碗长寿面吃吗?哈哈哈哈……” 第74章 水中丞 第74章水中丞 大笑声中,汪有龙面红耳赤,脸上一阵燥热。 那袁姓老者却颇有城府,被众人言语调侃也不生气,只冷觑了他一眼: “此物也是件文房清玩。” 什么?和那件镇纸一样? 汪有龙一愣,将一件文房清玩说成是菜碟,难怪会引得哄堂大笑。 可是仔细看去,这瓷器小口鼓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宛如一只汤碗,怎么会摆在书房?用来做什么? 强忍着羞耻望向袁姓老者,却见对方完全忽视自己,反而指了指任平。 任平知他有考较之意,当下微微一笑: “此物名为‘水中丞’。” “水中丞?闻所未闻。”汪有龙摇摇头。 “水中丞,又叫水丞,是书房中用来磨墨的用具,寻常人只知有笔墨纸砚,自然不晓得还有此物。” “胡说八道,磨墨自有砚台,要这东西做什么?臭小子别胡编乱造来诓人!” 汪有龙有些沉不住气道,倒不是他胡搅蛮缠,而是对文房之物少有涉猎,如这什么水中丞确是闻所未闻。 任平冷冷一笑: “宋代龙大渊所着《古玉图谱·文房部》中有载:水丞,贮砚水的小盂,亦名水中丞。这是说水中丞并非直接用来磨墨,而是供磨制墨汁时用的盛水器皿,” “明代高濂《遵生八笺·水中丞》中也有写:近有陆琢玉水中丞,其碾兽面锦地,与古尊罍同,亦佳器也。这句话的意思是,水中丞不仅是件文房用具,因其造型独特别致,也是件可供赏玩的雅物。” “还有明清小说《醒世姻缘传》第十九回说道:某年月日因剔水中丞蝇粪,致水中丞坠地跌碎。这都是有切实描绘的,可见古代文人书房中确有此物,怎么到了汪会长嘴里,却成了我信口杜撰?” 一席话听得汪有龙冷汗直冒,虽然全场寂静,却仿佛有“啪啪啪”的一记记打脸声。 他怎么也料不到任平见闻如此广博,而且居然熟记古书,一通引经据典地来驳斥自己。 “就算真有这东西,我说它是哥窑瓷也没错,你说是明清仿制,有什么证据?”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哥窑瓷以仿古器形为主,要么是摆设大件,如瓶、炉、尊、洗,要么就是家常用具,盆、碗、碟等等,绝不可能有水中丞这种小巧器形,” “只因隋唐以前单供赏玩的瓷器尚未盛行,器形较为贫乏,而文房清玩的出现更是要延后到明清时候,连时间都对不上,这件东西怎么可能是宋哥窑瓷?”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 话音未落,那袁姓老者连连抚手称赞,显然对任平这番分析极为赞同,顿了顿,面带微笑: “话说得很好,不过小家伙,这是件寿礼,你知道我为什么单单挑这件送给老田吗?” 任平闻言微微沉吟。 送礼是件雅事,贵重是一方面,雅致恰当、别具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尤其对这些历来推崇华夏传统文化的老一辈人,更是如此。 思索片刻,他眉头微凝: “小子斗胆,请问袁老先生,这件玩意儿到底值多少?” “你不是说一百万吗?” “那是小子顾着老先生颜面,实则,就事论事,此物纯仿哥窑瓷也就罢了,论工艺、规制皆不算上乘,至多……只值二三十万。” 二三十万,如果是寻常人送礼,已算十分贵重,可若论对方是泰禾田家这种巨无霸,而且还是送给其当家,就多少有些不够份量。 汪有龙本在无地自容,闻言一抬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哼!信口雌黄!以在座各位的身份,怎会送这种不过二三十万的仿制瓷?这玩意儿背后一定另有门道!” 满以为这番话十分中肯,至少也算拍了这十一人的马屁,谁料那袁姓老者脸都不转一下,仿佛没有听见: “不错,这东西是我花二十七万淘来的,也不值什么,你要能猜到我送此物的心意才算厉害。” 说着目光灼灼,看向任平。 任平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倒不难,此物本是件盛水器皿,之所以叫水中丞,是因有句老话‘宰相肚里能撑船’,宰即宰相,也就是丞相,水中丞的意思就是和宰相一样宽容大度,有容人之雅量,” “田老太爷今年八十一岁,功成名就,想来对世上一切勾心斗角也都看淡了,送此物的寓意,正好意指其胸怀大度,也寄希望于往后安度晚年,平淡安乐,可说十分独到了。” “哈哈哈哈……好小子!简直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袁姓老者闻言喜不自胜,仿佛遇到知己一般,一改之前沉默寡言的模样。 事实上,别说旁人,就是童谏等在场人等,此前也不知他送这水中丞有如此深意,而任平初见,只不过思索片刻便即了然,实在不能不让人惊骇。 只听袁姓老者继续道: “若说我这位老友,容人雅量是有的,一点也不小气,就是年轻时太过争强好胜,胜负必争,难免伤了些心性,所以我单挑此物送他,要他养性修身,” “本来我还担心这玩意儿送出去,那老家伙未必能领会其中深意,可是,小家伙,听你这么一说,倒也不算太晦涩?” 任平微微一笑: “老先生和田老太爷乃是至交,互知彼此心性,田老太爷必能领会老先生的良苦用心。” 一番话听得袁姓老者越加乐不可支,频频点头。 场中其余人则似笑非笑,心下赞叹: 这小子,连马屁都拍得这么到位,难怪连向来不怎么搭理人的老袁都对他另眼相看。 反观那个汪有龙,枉为一会之长,眼力不济也就罢了,连送礼这种辨识心性的功夫都没有,只知以贵贱论英雄,实在不堪。 “好,我们看下一件,” 此时的任平不欲多做纠缠,继那件水中丞后,又指向茶几上一个盒状木器: “此物叫什么,来历估价如何,汪会长想必心中有数了?” 汪有龙咽了咽口水,踌躇道: “这好像是女子用的梳妆盒,梨花木料,看样子像是清末形制,估价二十万左右。” “错!此物名叫‘都承盘’,是古人书桌上的收纳盒,摆放闲散物品用的,是梨花木不假,但却是清代中期,估价六十万,” “汪会长,你也不想想,送给田老太爷的礼物,怎会是女子的梳妆盒?看下一件,是个笔床,那也不用猜了,汪会长只说来历估价就是。” “看形制,像是北宋,石制笔床,如果不是名士所用的话,也不过五十万上下。” “那如果是名士所用呢?汪会长没看到侧面的图刻吗?” “一堆杂草,又有一只野兽,看不出是何物,这能代表什么?” “汪会长似乎眼神不大好,那不是一堆杂草,而是一团火焰,野兽则是一只巨熊,这个笔床显然是北宋四大家之一的米芾所有,因他自称‘鬻熊’后人,又叫‘火正’后人,论价值,此物乃这些寿礼中之最,少说七百万起步!” “什么?七百万?你……你有何凭证?” 任平冷笑一声,并不理他: “孰是孰非,自有礼物原主定论,我们何必费心?接下来是这件,汪会长能认出是何物吗?” 说着拿起一件尺子长短的木制圆筒。 这圆筒颇为奇特,说是笔筒,有些过长过细,且不中空,说是木雕,却又过于平淡,上面只刻有一些简单的山水画,并无太多斧凿痕迹,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汪有龙想了半天,犹豫道: “这莫不是……又是一件镇纸?” “哈哈哈哈……” 任平忍不住大笑: “汪会长倒也怪觉,知道今日寿礼多是文房清玩,便也极力往上面靠,不错,此物同样可算在文房用品之列,只可惜不是镇纸,而是‘臂搁’!” 第75章 叔侄 第75章叔侄 臂搁,古代文人案头常见的用具,呈细长筒状,写字时把手臂放在上面,用来防止衣袖沾到墨汁。 东西虽不稀奇,却不易分辨。 不过,此时的汪有龙已丝毫没有这个心绪,就这片刻功夫,偏厅里十一人,除了最开始的童谏外,其余人的茶杯已经悉数摆在任平面前。 十个茶杯,一个不落。 也就是说,这十人所送的寿礼,任平全部答对,他甚至没从对方手里抢来一个! 一阵头晕目眩,汪有龙只觉自己险些要当场昏倒。 被一个后辈小子如此折辱,这要传出去,他南陵古泉协会会长的脸面往哪里搁? 更重要的是,他此行来身负重任,可是没等重头戏开始,按照约定,就要立刻从田家别墅消失,果真如此,那他就真成天大的笑话了。 “汪会长,请。” 眼见对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任平微微一笑,摆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汪有龙不答,目光在偏厅里自左往右扫过一遍,希望有人能插口打个圆场,好让自己蒙混过去。 可是,鸦雀无声。 若在平时,这些人看在他古泉协会会长的名头上,或许会站出来说个场面话,可今日,高下立判,他们摆明了站任平一边,不出言嘲讽已经是仁至义尽。 “好,好,你们与这小子串通一气,” 汪有龙脸色苍白,笑容扭曲,没等说完,只见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摆摆手: “徐管家,送客。” 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徐管家闻言匆忙赶至,看了看周遭情景,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却不禁犹豫,汪有龙毕竟身份非凡,不是裘铭可比,就这么把他请出去,怕是惹外人非议,说田家招待不周。 “二爷,我看汪会长不是有意得罪,不如先请他到外面坐坐?” “看我干什么?是他赌输了自己要走,可与我不相干。” 先前被称作田总、现在又被叫做二爷的中年男子微微冷笑,看起来,对田家声名什么的也不怎么在乎。 徐管家略感尴尬,望向童谏等众人,盼着他们劝劝,哪知一眼扫去,个个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任平这个事主更是给自己泡了杯茶,怡然自得地喝起来,只把徐管家看得左右为难,汪有龙怒气勃发。 正不可开交之际,一道话音忽然从厅外传来: “田二爷,老夫汪博求见!” 话音洪亮,中气十足,显然是冲着主人家来的。 旁人听了都是一愣,只有汪有龙神情一振: “叔叔,您可算来了!” 话音未落,立刻转身出去,不多时,陪着一位同样身材魁梧的高大老者走进来。 “叔叔,您怎么这个时候到?” “还未正午,你急什么?” “您有所不知,再迟一会儿,侄儿怕是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不用说了,刚才的事我都在外面听到了,放心,你今天是来拜寿的,寿星都没见到,我看谁敢赶你走!” 一唱一和间,汪有龙与那高大老者神态昂然,旁若无人地交谈着。 在场众人听了,哪里还不晓得这些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当下微微皱眉,不过似乎也对那老者身份有所顾忌,并没有多说什么。 徐管家见有贵客驾临,忙着又上前迎接,安排座位、敬奉茶水等等。 不料那老者浑不搭理,冷哼一声,径直走向偏厅中仅剩的一个沙发位置,直接坐下,汪有龙紧跟其后,站在身侧。 至此,偏厅内十二个座位悉数坐满。 任平眼见这老者来得蹊跷,略觉诧异,悄声靠近一旁的童谏等人: “汪博?这人真是汪有龙的叔叔?” “不错,不止如此,他还是南陵古泉协会的上任会长,十几年前在南陵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童谏淡淡道,一边说,一边冷眼觑着那叔侄二人,。 任平却不由一愣: “怎么会?前后两任会长居然是叔侄?”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事儿在南陵众所周知,又不是新闻。” “那岂不是……” “岂不是成了家族协会是?” 此时一旁的辛然、荣千乘,包括刚才那位袁姓老者也一起凑过来,看他们看汪姓叔侄的表情,显然是不屑与之为伍。 那袁姓老者哼了一声,继续道: “要说这南陵汪氏一族,在古钱币鉴定方面确有独到造诣,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凭着这份本事,他们在几十年前挣到了古泉协会会长的位置,” “可是自那以后,一代不如一代,手底下手艺未见长,官僚霸道作风倒学了个十足十,只知道争权牟利,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古泉协会到处乌烟瘴气的原因。” “既然如此,为什么各位还对这个汪博有所忌惮?” 任平毫不避讳道。 众人闻言都笑了,倒不是笑他直接,而是人人心知肚明,内心都对那汪博有股深深的不屑。 “还不是因为他拜了个好师傅,” 辛然冷冷道: “你不知道,这个汪博年轻时候曾在首都古钱币博物馆工作过一段时间,不知怎么,机缘巧合下拜了时任馆长为师,” “眼下这位馆长虽然退休了,但影响力仍在,称得上华夏古泉界的泰山北斗,收藏界人人敬仰,有他的名声庇佑,汪博乃至于汪氏一族的势力自然也如日中天。” 说着摇摇头,显然深觉不耻。 一旁的荣千乘接过话头: “不止如此,仗着那位老馆长的名声,这些年来汪氏叔侄四处招揽人手,手底下聚集了一批不知从哪儿来的所谓古泉名家,” “这些人人多势众,控制舆论,欺行霸市,把南陵古钱币市场搞得乌烟瘴气,古泉协会几乎成了他们的摇钱树,” “上个月有人拿着几枚从古泉协会得来的南北朝古钱来我荣璐行,想要拍卖,后经鉴定竟是假的,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可见他们私下行径有多么恶劣。” “果真如此?他们竟也不怕坏了老馆长的名声?” 其余人尚是首次听说这等事,不由齐齐震惊。 区区一个古泉协会,本是民间学术交流之用,竟敢扰乱市场,长此以往,南陵古泉界还不被他们一手遮天了? 荣千乘微微耸肩: “利欲熏心,他们怎会忌讳这个?再者说,老馆长早已半退隐,又远在首都,对这些事怕是也无从得知。” 任平听得连连点头,沉吟片刻,忽然道: “你们说的那位老馆长,莫非是连玉阁连老先生?” “哦?你居然知道?” 众人微感诧异,在他们看来,这个名字虽然响亮,但沉寂已久,连他们都是在年轻时候听过,想不到任平年纪轻轻,见闻居然如此广博? 任平并未解释他如何得知这名字,见众人反应,便知所料不错。 难怪,这位连玉阁老先生在古泉界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不说他曾任首都古钱币博物馆馆长,单是门下学生,便称得上桃李满天下。 有这棵大树做依靠,汪氏叔侄当然可以无所顾忌。 此时,那位田二爷也算与汪博叔侄重新见过,他身居主位,这是应尽之礼,不过看表情就知道,和任平等人一样,都对这二人打心眼里瞧不起。 “怎么?看来老夫来的不是时候?” 眼见偏厅里四处低声议论,紧接着又都鸦雀无声,那汪博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 田二爷觑了他一眼,淡淡道: “不敢,只是汪会长来得突然,舍下这里倒没来得及做准备。” “会长一职早已由内侄接替,老夫现在是闲人一个,难怪田二爷没放在心上。” “这是哪里话,来者皆是客,田家门楣虽小,也不至于失了礼数,徐管家,你这就去补一张请柬送来!” 田二爷针锋相对道。 众人都察觉出空气中多了分暗中碰撞的激烈火花,看汪博时,却仍是一副似是而非的冷笑脸,哼了一声: “请柬就不必了,老夫今天来另有要事,” 说着忽然转向身侧的汪有龙: “有龙,你知错吗?” “什么?” 汪有龙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恭敬道: “侄儿知错。” “错在哪里?” “错在……” 汪有龙顿了顿,向全场环顾一周,末了又狠狠瞪对面的任平一眼: “错在不该在田老太爷的寿宴上与人赌斗,这等喜庆日子,实在有失敬意。” “放屁!” 汪博忽然拔高话音,疾言厉色道: “与人赌斗有什么不对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是非对错黑白,不斗一斗怎么知道谁高谁低?” “你错是错在斗输了!以己之短,斗人之长,害得我们南陵汪氏丢了脸面,尤其是输在一个乳臭未干、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手上!” 第76章 针锋相对! 第76章针锋相对! 嚯! 一言既出,全场震动。 这汪博摆明了是冲着任平来的,要给汪有龙找回场子。 此时,偏厅外众宾客再次被吸引过来,议论纷纷间,人人都感纳闷,不明白这汪氏叔侄为什么和一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过不去。 偏厅内众人却心中雪亮,说来说去,一切的由头还是那套明泉小天龙。 这套神秘莫测的古钱一出世,就搅得南陵收藏界满城风雨,偏偏最关键的鉴定事宜却绕过古泉协会,直接送到首都去了。 这件事无疑伤害到了古泉协会的权威,也就是南陵汪氏的权威,以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能放过任平才怪! “叔叔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 汪有龙躬了躬身,低声道,脸上却满是得意之色。 今日汪博现身,自然是他的事先安排,既然以古泉协会还不足以压制任平,那就请出他这位大名鼎鼎的叔父,有连玉阁老先生高徒在此,看谁还敢放肆。 任平却不动声色。 众人冷眼看时,只见他神态从容,面对这么大来头的对手,一时间竟也沉得住气。 “哼,干我们这一行,最忌不懂装懂,” 此时的汪博还在自顾自地说教: “所谓隔行如隔山,古玩收藏七大门类,每一门都无比精深,需穷尽个人一生之力去追索,岂能样样精通?那些自诩样样精通的多半是些沽名钓誉之徒,” “不过话又说回来,和这种虚有其表的人赌斗,只需坚守自己的底牌便是,你既只精研古钱币一门,为什么要和人家赌斗文房清玩?岂不是任人宰割?” “我就不信,说到古钱币鉴定,你好歹也是南陵汪氏的传人,当真会输给别人?” “是是,是侄儿糊涂,一切就请叔叔主持大局。” 汪有龙又装作一副唯唯诺诺认错的模样,他越是恭敬,就越显得汪博所言句句在理,而刚才话里话外含沙射影,就是傻子也听出来是指向任平。 “汪先生,你今日前来,真的是为祝寿?” 实在看不过去,田二爷冷冷打断道,也是意在为任平解围。 汪博不答反问: “田二爷,听说那套明泉小天龙的主人也在这里?” “不错,就是这位任小兄。” 田二爷一指任平。 汪博却看也不看,仿佛像这等小角色都不值他多费一眼,仍旧直视前方: “恕老夫直言,这套古钱的事泰禾田家还是少沾染为秒,离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 田二爷听得脸色越发难看,什么时候泰禾田家也要别人来教做事了? “老夫也是好心,不想田家好处没捞着、反惹得一身骚,难道田二爷信不过在下?” “信不信得过另说,这件事一直都是内侄女闵如在做,田二我一概不管,先生有什么指教还是找她。” 摆明了不想和汪氏叔侄浪费唇舌,田二爷话一说完,起身就走,往别墅里间去了,只在临出门前向童谏等人瞥了一眼,意思是暂请主持大局。 有他们几位在场,汪氏叔侄就算再猖狂,也不至于太为难了任平。 果然,童谏等人心领神会,田二爷刚走,就摆摆手让任平走近前,有说有笑,看上去像是许久未见的忘年小友,要多亲热有多亲热。 只把汪氏叔侄晾在一边,独自冷场。 “哼!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懂什么收藏鉴定了?也敢在这里卖弄!” 一声冷笑,汪博终于按耐不住,转过身看向任平,一双眼珠子精光透亮,浑不像个经年老者所有。 任平本正在琢磨田二爷走前那句话,所谓“内侄女”云云,看来果然就是田闵如的叔伯,冷不丁被对方这么一喝,凛凛然,冷笑一声。 “小任,长远起见,今日还是不要与此人正面冲突。” 眼见任平开口欲答,童谏突然道。 “为什么?” “你还年轻,在古泉这方面,这许多年来他汪氏的底蕴不可谓不深厚,你绝不是对手,更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姓汪的背后还有那位。” 童谏说着向上指了指,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其余辛然等人也纷纷点头。 他们并不把汪博放在眼里,但他身后的连玉阁老先生却是真才实学,是华夏收藏界一位极了不起的人物,若得罪了他,对任平来说绝对不划算。 任平微微沉吟,但很快,摇了摇头: “童总、辛馆,还有各位,你们也认为我那套古钱是假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若说真假,实话实说,今日之前大多数人心中都难以定论,今日见过任平之后,其学识风度均让人折服,便不由自主倾向于为真。 尤其是荣千乘,三天之前春秋盟考核,任平的表现还历历在目,他心中早已拿定主意,那套明泉小天龙十有八九确有其事。 可说到底,这些都是主观臆测,关键是所谓明泉小天龙,业内从来无此说法。 别说南陵,就算整个华夏古泉界,对这五个字也是闻所未闻。 收藏界无论什么,历来都讲有根有据,像这种前所未有、绝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要说有人敢打包票…… 眼见众人神情,任平心下已自了然: “好,小子年轻识浅,各位不大信得过也不奇怪,可是田闵如田总你们也信不过?” “田总?” “不错,这套古钱是田总拿去首都鉴定的,这事各位总清楚?” 众人齐齐点头,很快也都反应过来,当日任平是拿那套古钱和田闵如做抵押托管的,而田闵如不久前已经从首都回来,如果鉴定为假,怎还会允许他来赴宴。 如此说来,竟还大有转圜余地? “至于连玉阁老先生,” 任平紧接着道: “小子虽从未见过,但想来他既然是古泉界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也自然能明辨是非,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真就是真,假就是假,绝不会因个人私交而自损名声,各位以为如何?” “你真的如此自信?” “小子不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同样也绝不做故弄玄虚之事。” 好小子,有股子魄力! 众人闻言微笑,面露欣然之色: “也罢,你去,我们在这里看着就是。” 话音刚落,任平毫不犹豫,大踏步走到汪博面前。 此时两人才算正式照面,只见这位汪老先生年近古稀,精神烁然,一把颌间短须半花半白,却休整得十分利落。 尤其是身材高大威猛,胸不含,背不驼,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强大气场。 任平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拱拱手: “汪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就免了,我且问你,古钱鉴定,首看什么?” “需看的地方多了,品相、工艺、形制、规范、稀有度,乃至特殊历史价值等等,都很重要,唯独不看年代,” 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他单把年代这一项挑出来是何意思,只听他继续道: “古玩收藏七大类,其他六门对年代都极为看重,唯独古钱币不同,这一门的贵贱与年代是否久远毫不相关,” “譬如有的玩意儿年纪虽大,看起来老气横秋,其实外强中干,没什么内涵,乏味得很,有的玩意儿蹭了某个名人的名号,大名鼎鼎,听起来很值钱,实则四处流通,是常见的大路货,” “还有的甚至是上千年前半截坟留下的老家伙,那又如何?本质低劣也就罢了,因为年代久远保存不善,根本玩意儿不是玩意儿,东西不是东西,只知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像这种东西,只需把外面那层皮扒了,就原形毕露,什么都不是,和真正稀有的名珍比起来,徒增笑料而已!” 第77章 齐六字刀 第77章齐六字刀 “哈哈哈哈……” 任平一言既出,满堂哄笑。 原来他刚才洋洋洒洒说了那一大通,并非真的回答汪博问题,而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把汪博比做年代久远却不怎么值钱的古钱币,说他“看起来老气横秋”、其实“外强中干”、“没什么内涵”。 “本质低劣”,是“常见的大路货”。 至于蹭了某个名人的名号、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云云,说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需明言。 能把骂人的话说得这么巧,还这么应景儿,竟像是对方主动在讨骂似的,任平这一番毒舌可算是赢了个满堂彩。 在场众人中虽也有畏惧汪氏叔侄权势的,但情不自禁地就跟着笑起来: 好!骂得痛快! 他汪氏一族仗着连玉阁老先生的名头,把控南陵古泉界这么多年,人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恶气。 若说有真才实学倒也罢了,偏偏这叔侄二人都是德不配位,为祸业界,实在是该骂!让连老先生本人知道了,怕是也会拍手称快! 一旁童谏等人万万没料到,任平一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出,虽觉过分了些,却也不由相顾莞尔。 谁让刚才汪博口口声声说什么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现在被骂“半截坟的老家伙”,岂不是现世报? 别看他们眼下个个沉稳庄重,年轻时候哪个不是目中无人、飞扬张狂的主儿?任平这报仇不隔夜、口头上绝不吃亏的性子,说起来倒也很和他们脾胃。 “臭小子!你说什么!” 此时的汪氏叔侄自然也听出任平话里有话,汪有龙忍不住,直接就指着鼻子质问。 任平洋装不解: “怎么?令叔刚刚不是问我古泉鉴定首看什么吗?小子就事论事,可没有影射什么的意思。” 众人再次笑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哄笑,而是悉悉索索的低声讥嘲。 任平越如此说,当然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偏偏汪氏叔侄还不能明着问,否则就成了对号入座。 “臭小子,你……” 汪有龙气得浑身发抖,以他高大威武的身材,又正值壮年,差点忍不住就要动手。 可这里毕竟是田家,想了想,忍气吞声,看向汪博。 相比起来,他这位叔叔的城府又更深沉了些,只见他眉尖一竖,只在刹那间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戾气,随即眯了眯眼: “罢了小子,废话少说,把你那套古钱拿出来,老夫倒要掌掌眼!” “东西还在田总手上,怎么汪先生不知道?” “那那枚齐六字刀呢,这个你总带了?” 汪博目光直指任平。 话音未落,全场肃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 齐六字刀! 那套明泉小天龙的真假暂且不论,这枚古泉名珍却是闻名已久了,许多人这次来就是想一睹真容。 不料任平闻言轻轻摇头: “汪先生错了。” “怎么?没有?你不是早就宣扬说有一枚齐六字刀,要在今日寿宴上送给田老太爷当寿礼吗,怎么现在不认了?” 汪博步步紧逼道。 没等任平答话,汪有龙先冷笑起来: “叔叔别听他胡扯,我早知道他是在故布迷阵,齐六字刀何等珍贵,以他的年纪,怕是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有?这下谎话被戳破了?” 说着满脸幸灾乐祸地瞪着任平。 其他人也不免疑虑,要说任平有这枚古钱名珍,他们本也不怎么信,可事关重大,这小子总不见得开玩笑,拿这幌子吊了田家一个月? 只见他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顿了顿: “我说汪先生错了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那齐六字刀不止一枚,是一对。” “什么!一对?” “一对齐六字刀,那岂不是价值倍增?” “怎么可能,这可是极珍贵的古泉单品,一枚已经极罕见,他怎么可能有一对!怕是在开玩笑?” “这小子别是真的故弄玄虚,和人家杠上了?” 听任平语出惊人,不仅汪氏叔侄,所有人都大感错愕,满脸我不相信的表情。 汪有龙又气又笑,正要再出言讥讽,突然,顺着许多人的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的徐管家。 是了,今日大部分来的宾客,所送寿礼自然都提前交到这位管家手里,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不料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那位徐管家直接点头: “不错,今日任先生所送寿礼,乃是一对齐六字刀。” 哗! 无声震动。 所有人心中都波澜大作,一枚齐六字刀已是不凡,更何况是一对?今日众多寿礼中,毫无疑问以此为最了。 汪有龙心中不甘,仍欲作垂死挣扎,目光猛地转向任平: “不可能!你有一枚也就罢了,另一枚从何而来?” “是我近日才旁人手里得的,就在南陵。” “你胡说!这又不是什么大路货,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这些年来南陵已知的齐六字刀只有一把,那是——” “是春秋盟瀚海行老当家苏老爷子的珍藏对不对?” 任平抢道。 听得汪有龙一愣: “原来你也知道,那你还敢信口开河,除非……” 话说到这里,猛地想到一种可能性,不由心中一寒。 “不错,就是苏老爷子的那枚,不过眼下已是我的了。” 任平直接道。 回想起三日前情景,不由又记起那个少女苏睿,这枚齐六字刀得来实在蹊跷,一切关键都在她身上。 不过也没有多想,脑海中那道娇俏可爱的身影一闪而过,迅速回到现实。 只见汪有龙不分青红皂白,又将矛头对准一旁的荣千乘: “姓荣的!你们春秋盟当真要和这小子合穿一条裤子了?连这种宝物也送?” 话音一出,全场寂然,许多人都感胆战心惊。 这汪有龙怕是昏了头了,竟敢这么和荣千乘说话! 要知道,论实力,春秋盟能甩古泉协会那条大马路,这是硬实力上的差距,可不是光凭着什么人的名头就能抵消的! 果然,当下,荣千乘就双眉一立: “哦?汪会长是在和我说话吗?” 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席卷全场。 以他的心性,本不屑与汪有龙这种人计较,可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人骑在头上! “不错,东西是从瀚海行苏老爷子手上来的,但不是送,严格来说,是我春秋盟输给这位任小兄的,” 荣千乘冷冷看了汪有龙一眼: “不过无论如何,这是我春秋盟内部的事,就当我们九大行和任平一起给田老爷子的寿礼又怎样?汪会长有意见吗?” “荒谬!岂有一起送寿礼的道理?” 汪有龙还在热血上头,一旁的汪博却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可不想让汪氏一族结下春秋盟这个对头。 “好了,别说了,这些都不重要,” 冷冷打断汪有龙的话音,汪博迅速辨清关键,看向偏厅一侧: “徐管家,那两枚齐六字刀确是真的?” “汪先生说笑了,客人送的东西自然是真的,岂会做假?况且小的只是一介管家,怎敢随意去拆开主人家的东西,就算看了也没那份眼力鉴别真伪不是?” 徐管家微微一笑。 好个人精!既两不得罪,还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不愧是在豪门里当差的。 众人闻言不由暗赞。 不过汪博志在必得,也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打发的,当下冷哼一声: “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你没有那眼力不假,老夫却有,就请你把东西拿过来一观。” “这……” 徐管家闻言看向任平,意思很显然,东西是你送的,现在又没有主人家在场,给不给看自然由你说了算。 任平耸了耸肩: “汪先生这是何必?两枚古钱而已,和在场诸位前辈的寿礼比起来,不值一提,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你心虚了?” “怎会?我是推荐汪先生欣赏下眼前这些玩意儿,像这件,童总送的元末虎形镇纸,正应田老太爷的生肖,没有丝毫后世的规制匠气,市面上可不多见,” “这件,袁老先生送的水中丞,虽是仿制宋代哥窑瓷,却别有意趣,” “还有这件,价值七百万起步的米芾臂搁……” 将茶几上十一人的寿礼一件件介绍出来,任平如数家珍,倒像是自己的玩意儿似的。 童谏等人听得连连点头,又是微笑赞许不已。 任平能认出这些罕见的玩意儿固然难得,但在他们看来,更难能可贵的是体会他们一番送礼的心意,这才是他们这些人最看中的。 因而,就算明知这些话有讨好吹捧之嫌,也不觉突兀。 汪博眉头微皱,心知现在不是打断的时候,正要耐着性子听完,突然: “马屁精!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 “住口!不可胡言!” 他连忙打断汪有龙话音,情急之下,狠狠瞪了这个不知轻重的侄子一眼。 可是已经晚了,说任平拍马屁,自然也就是变相诋毁这些寿礼不过尔尔,这层意思在座的谁听不出来? 没等汪有龙后悔失言,童谏等十一人已经脸上变色,纷纷冷笑不止。 饶是汪博城府极深,一时间也不由头皮发麻,这些都是什么人物,今日要是一次性都得罪了,以后汪氏一族在南陵的日子岂能好过? 第78章 忌讳 第78章忌讳 “不要废话了,小子,把你那对齐六字刀拿出来,是真是假,老夫一看便知!” 一声厉喝,汪博心知现在不是无谓纠缠的时候,立即把矛头转向任平,也趁机把童谏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任平微微一笑,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随即看了徐管家一眼: “既然汪先生这么感兴趣,看看又何妨,有劳了。” 徐管家点头会意,立刻折返去外堂大厅。 趁这当口儿,门外的吴醉也悄声走进来,一进场,便感受到一股一触即发的紧绷局势,不由头皮发麻。 “瓶子,你也是有种,一次性招惹这么多人?” 一边走近任平身畔,一边低声询问。 他刚才在外面自也听到了一些情况,不过不知详情,还以为沙发上那些人全都是向任平为难的。 “还好,局面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任平摇摇头,一时间也没法解释,心念一动,指了指茶几上那许多寿礼: “酒鬼,这些玩意儿可不多见,你好好看看、学学,有什么问题尽管向各位前辈问,对以后执掌友胜行大有好处,” “哦,对了,这位汪会长就免了,在他看来,这些东西也算不得什么,我不过随口夸了几句,就成了马屁精。” 说着,又一指对面的汪有龙。 吴醉可不是蠢人,相反,跟着吴友胜做了几年生意,人精似的,精明得很,闻言立马会意: “嗐,你管他干什么?人心即世界,马屁精眼里看谁都是马屁精,你还跟一坨屎计较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异响。 两人虽是私谈,但也没刻意压制话音,许多人听了都本能地要笑,害怕得罪汪氏叔侄,只好拼命忍住。 反观吴醉,这小子和任平一样心大,说完居然当真捧着桌上那些玩意儿,去向人求教去了。 童谏等人虽不认识他,但瞧在任平脸上,也是折节下交,有问必答,偶尔故意讥刺几句,只把汪有龙气得咬牙切齿,汪博故作不闻。 很快,徐管家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个尺许见方的木盒,显然就是任平所送的寿礼了。 人群立即自行排开一条通道,让他直达偏厅。 在征得任平同意后,徐管家吩咐人新搬来一张长桌,放在偏厅正中央,然后很专业地洗净双手、带上白手套,郑重其事地将木盒前侧机括一扭。 砰的一声轻响,盒盖弹开,随即,一左一右、相对摆置的两枚刀币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两枚尺子长短的刀币,币身极厚,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古朴、厚重,周身零星点缀的绿绣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岁月气息。 仔细看去,只见长约20厘米,宽2至3厘米,尖首、弧背、凹刃,末端有个小小圆环,典型的刀币规制,形体上的长刀意象十分生动。 犹如两尊守护历史岁月的门神般,两枚齐六字刀就这样静静躺在木盒中,让人不由遐想起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华夏历史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辉煌时期。 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群雄逐鹿、合纵连横…… 沉重的历史积淀,仿佛就与这两枚刀币相融一般,一同述说着什么。 人群中惊呼声不由再起: “真的是齐六字刀,除形体外,两面的文字、纹饰一样不假,‘齐返邦长大刀’,是先秦时期的大篆体!” “不错,这六个字在华夏古泉史上可以说声名赫赫,绝无仅有,独一份,再也没有这种多字且古体的钱币铭文了!” “哦?原来齐六字刀就是因为这六个字?我说怎么起这么个拗口的名字,老兄,可否指教一二?” “嗐!一看你就是初入行,连这个都不懂?齐六字刀是齐刀的一种,春秋战国时齐国铸造刀币,且广为流通,所以最为出名,除六字刀外,还有三字刀、四字刀、五字刀,甚至无字刀,是依据币身上的铭文字数命名的,” “当然了,其他这些齐刀也很珍贵,可是种类繁杂,有多个版本,存世量也不算极罕,只有齐六字刀,就只有这一种,现存世不过三十枚,你说厉不厉害?” “这么说,这两枚刀币一定是真的了?” “我看是!这种形体特异的奇珍,但凡出世,大概率是真的,不是学者专家级别的人物,做假都不知道从何下手,谁要能做假到这么一丝不苟,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你说出来,我服他!” “诶,先别急,万事哪有绝对的?放着现成的汪氏叔侄在,他们不是自诩南陵古泉望族吗,听听他们怎么说。” “就是就是……” 熙熙攘攘的议论声持续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但紧绷的局势却没有丝毫缓解。 难怪,在见惯了古泉中常见的圆形方孔币、机制元宝后,这两枚刀币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强了,更何况还不是孤品,而是一对! 偏厅内外,人人都翘首以盼,想要知道这两枚齐六字刀到底是不是真的。 此时,汪氏叔侄早已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越看,汪有龙的脸色越是阴云密布,以他的眼力分辨,这两枚齐六字刀不但是真的,而且品相极佳。 按照市面价,已知最新的孤品齐六字刀,已经拍到了一百八十万左右一枚,品相再好点,可上扬到两百万。 而如果竟是一对,价格就不是简单翻倍这么简单了,起码到五百万! 单凭这一份寿礼,他古泉协会乃至汪氏一族,就万万拿不出来。 反倒是一旁的汪博,始终不动声色,至少从表面上,丝毫看不出其内心定论。 “叔叔……” 汪有龙忍不住问了声,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着他能否力挽狂澜。 却见汪博仍旧神情专注地把玩着那两枚齐六字刀,直到许久后,终于轻声一笑: “嘿嘿,齐六字刀,齐六字刀……” 言语中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 汪有龙立刻神情一振: “叔叔,您发现了什么对不对?” “怎么?汪先生以为是假的?” 一旁的任平也追问道。 “不,是真的,” 汪博淡淡道。 话音未落,全场立即传出一阵低呼,似乎惊讶,又似乎理当如此。 汪有龙心中一急,想要说什么,却被汪博挥手阻止。 只见他面带轻蔑,将两枚刀币轻轻放回木盒,紧接着冷笑一声: “只不过老夫万万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拿这种东西当作寿礼!这得是有多蠢,才会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哈哈哈哈……” 干瘪而刺耳的大笑声回荡在田家别墅,听得众人一愣: 嗯?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任平以这对齐六字刀作为寿礼似乎有什么不妥?而汪博之前让他拿出来鉴定,竟是故意引诱? 在所有人迷惑、不解的注视下,汪博又肆意大笑了好一阵,最终以一种极度蔑视的眼神望向任平: “小子,你一定很奇怪?既然东西是真的,我为什么要笑你没脑子?” “正要请教。” “很简单,这份礼物你不该送。” “为什么?” “因为犯了大忌!” 汪博冷冷道:“我问你,刀为何物?” “刀乃兵戈之器。” “原来你还知道,那你不仅是没有脑子,而且明知故犯,愚蠢至极!” 汪博说到兴奋处须发皆张,情不自禁,目光一凝,掷地有声道: “刀乃兵戈之器,寓意凶祸、损伤、死灭,主灾厄、不详之事,正因如此,古代虽有赠刀赠剑为礼的,却只有在将士出征等特殊场合,从未有作为寿礼的,” “小子,今日是田老太爷大寿之日,送礼应以寓意祥和吉庆为主,可你偏偏送了一对刀币,莫非是诅咒他老人家晚年遭逢兵戈,多灾多祸、不得安宁吗!” 第79章 兵戈之器 第79章兵戈之器 原来如此! 一言说罢,全场恍然。 之前,所有人都只把注意力放在这对齐六字刀的真假、价值上,可说到底,这东西是作为寿礼送出的。 既然是寿礼,就必然要考究其寓意吉祥与否,这是华夏数千年来的传统。 传统文化不可轻废,即便是现代社会,也是如此! 不愧是在南陵叱咤风云这么多年的人物,目光独到,一阵见血。 兵戈之器不宜作为寿礼,这么一说来,即便任平本无恶意,而田老太爷也不计较,但传出去却极不好听,就算这对齐六字刀再贵重,外人也只会以为任平是个不明礼节的暴发户。 转瞬间想到这一层,在场众人不由连连点头,同时暗赞,到底姜是老的辣,任平年纪轻轻,就与底蕴深厚的汪氏叔侄作对,殊不明智。 只有偏厅中坐着的童谏等人微微冷笑,嗤之以鼻,似乎汪博刚才那番言论,根本没有听在耳中: “自以为是!等着,这姓汪的自掘坟墓,自己往枪口上撞,连那小家伙送这对齐刀的真正寓意都不晓得,就在这里大言不惭。” “不错,此人看似城府颇深,精于算计,其实心机拙劣得很,一旦得势便口无遮拦,什么多灾多祸、不得安宁的,再说下去,也不怕被田家人给轰出去。” “你们说,那小家伙真的知道齐六字刀和田家的渊源?” “当然,这小子乖觉得很,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信他不知道这层关系就舍得轻易送人,对了辛馆,听说这小家伙家里是做家装生意的,有个什么任氏木业,不过已经倒闭了是吗?” “不错,不但倒闭,还欠了许多债,不然他也不会千方百计来找上田家门。” 辛然微微一笑道。 这些人中也就属他对任平了解最深,果然,话一说完,众人哦的一声顿悟。 在南陵,无论你做什么生意,只要能搭上泰禾田家这艘大船,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这思路简单明了,一听就懂,以他们的生平见识,也并不觉得投机,反而有种易地而处、大概也会这么做的认同感。 此时,自以为抓住对方痛脚的汪氏叔侄仍在得意洋洋,在汪有龙的刻意煽动下,场中议论声不减反增,仿佛所有人都认定这对齐六字刀送得极为不妥。 价值越是昂贵,越显得对泰禾田家不敬。 汪博也是冷笑连连。 别看他一直装作一副深沉老练的模样,实则以他年近古稀的年纪,刚才被任平影射“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云云,就差指着鼻子骂了,内心怎么可能不动怒? 只不过先强行压制着,现在大局已定,自然趁势爆发: “哼!狂妄的小子,到底是无知,你只以为这对齐六字刀价值不菲,就拿来送礼,” “殊不知按照华夏传统文化,送礼也是门学问,时间、场景、对象,无不有讲究,似你这般胡乱找样东西便送出手,无异于缘木求鱼,不是愚蠢是什么?” “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还敢骑到我南陵汪氏头上了,老夫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身上随便抖落两根毛,都怕压死你!” “这样,今日就饶你一回,你给老夫磕三个响头,前事一笔勾销,说不定老夫一高兴,还考虑考虑带你一手,引你入门,如何?” 稳稳端坐在座上,汪博自觉胜券在握,都不需等到鉴定那套什么明泉小天龙,就能把任平狠狠压死,不由自主地露出张狂本性。 众人虽觉他说的话未免过分了些,但收藏界一如商界,一切凭实力说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也见怪不怪。 “臭小子,我叔叔已洗手归隐多年,上次肯收徒还是十多年前的事,现下大好机会,你不好好珍惜还等什么?” 一旁的汪有龙冷笑道,和汪博一般,鼻孔朝天,目中无人。 话虽如此说,但人人知道,任平不低头还好,一旦低头服软,紧随而来的便是愈加冷酷恶毒的嘲讽。 一时间,不由都齐齐望了过去。 只见任平仍旧处变不惊,神情搞怪,故意做了个我好高兴的握拳抖肩动作,笑道: “我没听错,汪先生,您要收我为徒?” “不错,如若你真心悔改,老夫宽容大度,不介意收你这个外姓弟子作徒儿。” “那感情好,真要如此,那以后古泉协会会长的位置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汪有龙勃然大怒,戟指任平。 汪博听出他话里有话,摆摆手示意汪有龙退下: “那却不然,协会会长历来都是众会员推选出来的,老夫虽是前任会长,也做不得主。” “哦,我还以为这会长的位置是你们家传的呢。” 任平故作失望道。 汪有龙再也忍不住: “就算是家传的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姓汪吗!” “我不姓汪,不过我估计南陵姓汪的不少,只怕是一等一的大族。” “嗯?你什么意思?” “你想啊,古泉协会会长的位置是公选出来的,可选来选去都是姓汪的,那会员里姓汪的一定不少,怎么说也有个七八成,” “再接着推,协会会员也不是人人能当的?在全南陵城里选一遍,说不定就是百里挑一、万里挑一的,那按比例算,汪氏不是南陵第一大族是什么?” “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有个朋友也是贵协会的,他说每次协会活动,都好像进了狗窝,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刚进协会的新人想要结交老会员,便到处见人拜码头,不停问‘您贵姓’‘您贵姓’啊?结果人家都答‘汪’‘汪’‘汪’‘汪’‘汪’,可不就是进了狗窝吗?” “哈哈哈哈……” 潮水般的笑声爆发出来。 任平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哄笑就仿佛要把整个田家别墅给掀翻了似的。 这回众人再也忍不住了,他们明知任平编出这么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废话,就是为了讥讽汪氏一族任人唯亲,把持古泉协会,可是因为讲得有趣,实在是想忍住不笑都不行。 吴醉早知任平这小子不是嘴上吃亏的主儿,这时也跟着起哄: “要这么说,真是,南陵第一大族非汪氏莫属!不过瓶子,你以后拜这位汪先生为师后可得小心点,那个古泉协会就别进去了。” “为什么?” “这都不懂?人家问你贵姓,你说是‘人’,这不是显得不合群吗?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只把汪氏叔侄气得脸色铁青,总算领会到了什么叫自食恶果。 “够了,臭小子!你自作聪明,以一对刀币作为寿礼,对田老太爷何等不敬,简直等同于诅咒!如今还有脸呆在这里吗!” 一声厉喝,汪博强行将局势拉回到正题,想要借机将任平赶出田家寿宴,这样一来,即便是口舌之争上输了也无关紧要。 任平也懒得再跟他纠缠,冷冷一笑: “自作聪明?你是在说你自己汪先生,谁说我送这对齐六字刀就是对田老太爷不敬了?” “刀乃兵戈之器,你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何话说!” “刀乃兵戈之器不假,却也不是只有这一层寓意,汪先生自诩熟知华夏传统,难道不晓得古代男子成年时,多有赠剑为礼的吗?刀与剑,不都是兵戈之器?”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这样说来也对,古人赠剑为礼,是寓意成年立志、取拼搏进取之意,可和什么凶祸、灾厄无关,如此,赠刀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强词夺理!赠刀、赠剑岂能相同,你这纯属胡搅蛮缠,再者说,田老太爷已过耄耋之年,哪有什么成年礼的说法?” 汪博仍旧一口咬死,毫不放松。 任平哼了一声: “我只是举个例子,今日以齐六字刀为礼,当然和其他寓意无关。” “那是何寓意?” “哼,汪先生,你知道泰禾田家的祖籍在哪里吗?” 第80章 再见田闵如 第80章再见田闵如 泰禾田家祖籍?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愣,不明白任平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汪博也一脸茫然,模模糊糊地似乎想到什么,但又不甚清晰,最后只以为是对方在故弄玄虚。 “臭小子,少在这儿夹杂不清……” 他正要直言紧逼,不料话未说完,现场气氛陡然一变,人群中悉悉索索一阵轻响,像是密集的脚步声,紧跟着一条通道自大堂自动排开,直达偏厅。 “田总。” “田总您来了。” “田总您好,我是新阳集团的老常,您不认识我了?” 伴随着许多人既礼貌又恭敬的问候声,一道身影缓缓穿过人群,一边随意回礼,一边踏着清脆的鞋跟撞击地面的轻响,走入厅内。 等她立定驻足,霎时间,整座偏厅焕然如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紧紧吸引到她身上,仿佛连刚刚紧张到窒息的冲突也暂时忘记。 全场能保持镇定的,除了童谏、辛然这些老一辈人,就只有任平一个,不过也差点失神,思绪不由回到一个月前的人壬斋,那个突然出现的高冷女子。 眼前之人自然就是田闵如,泰禾田家未来的掌门人。 关于这位田总,南陵各界有许多传闻,有说她少年成名、十几岁就入读国外高等名校的,有说她范蠡转世,虽然二十几岁,却已纵横商海多年的。 还有说她博学多才,除了掌管家族生意,还精通文、体、音、艺等各类特长的。 种种传言,不一而足。 但总而言之,此女是个罕见的天才,这绝无疑问! 凭借着近几年在商界的表现,田闵如已经赢得了几乎所有人的肯定,与之相伴的,是她那仿佛天生就强大的气场,也越见凌厉摄人。 以至于明明是个绝世美女,却少有人敢高攀,不得不说高处不胜寒啊。 “你来了。” 入厅首先见过童谏等长辈后,田闵如迅速把目光锁定向任平,虽然神情依旧清冷,话音中却似乎有种故友重逢的亲和。 任平微笑点头,心中暗叹一声好像。 这一声好像,指的是龙薇和田闵如,事实上,从第一次见龙薇起,他就有这种感觉: 一样的高挑身材,一样的清丽五官,一样的迫人气场。 最重要的,还是那股十分近似的迷人气质: 知性干练、强韧内敛、英姿勃勃。 差别处只在龙薇多了一丝温和,而田闵如更显着的是她无时无刻的清冷。 这两个女人,都绝非一般人! “田总好久不见,希望在下今日来得不算唐突。” “怎会,任先生的请柬可是我亲自写的。” “哦?是吗?” 任平微感诧异,虽然觉得这话说得略显暧昧,但也没有多想。 只听对方继续道: “任先生的那枚齐六字刀呢,能让闵如看看吗?我可等了有一个月了。” “当然。” 任平随手将木盒里的一对刀币递过去。 “哦,是了,现在不是一枚,是一对了。” 田闵如微微一笑,接过来,不过并没有把玩多久,而是很快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什么东西,将其与两枚刀币放在一起。 此时,偏厅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手上,起初看不太清,但渐渐地有了眉目,只见田闵如从口袋中取出的不是其他,而是一根红绳,长约尺许,正用它穿过两枚刀币的环口,系成死结。 见此情景,众人无不大吃一惊,脸上纷纷变色: “田总,您……” 原来,南陵地区一直有个旧俗,老人家晚年过寿,如六十、七十这种整数年,通常会事先准备一根红绳。 等到宾客们送出寿礼后,由寿星从中挑选一件最喜欢的,用红绳结环,戴在颈间,表示最得自己心意。 这种礼物通常在晚辈或至交好友所送中挑选,一来不至于拂了面子,让人难堪。 二来,所选的也不一定是最贵重的,只看东西是否对寿星心意,讨老人家欢心,这样一来,家中晚辈或至交当然大占便宜,被选中的概率较高。 可如今,田闵如分明就是代田老太爷挑选的啊! 且不说任平一非田家晚辈,二非至交好友,关于这对齐六字刀的公案可至今还未了结,怎么就被选中了? “各位,寿礼清单爷爷刚刚已经看过了,他老人家让我向大家代为问候,感谢大家一片心意,田家在此谢过。” 将两枚齐六字刀穿起后,田闵如微微躬身,朝众人拜了个四方礼,就要离开。 众人略感惊愕,心想田老太爷自己怎么不来?选这对齐六字刀作为中意寿礼又是什么意思?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没等有人开口问,田闵如又顿了顿: “哦,对了,在场各位有和任氏木业有债务纠纷的,自今日起,都可以来找我,我泰禾集团一应托管。”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其惊骇程度只有比刚刚更甚。 田闵如是谁,泰禾集团现今的实际掌控者! 过了今天,只怕连名义上也是了! 单凭她这一句话,几乎就意味着任氏木业的债务问题全部解决,再无后顾之忧,说是给任氏起死回生的机会也不为过。 都说一字千金,她这一句话里怕是不止千金,字字万金! 一时间,众人都懵了,其中有些人虽也听说过泰禾田家有意助任氏木业东山再起,但没想到是以如此直接的方式。 就连任平都大出意料之外,这位田总,行事如此爽利! “闵如,老田人呢,他怎么自己不下来?” 一道略带疑惑的话音将众人从惊骇中惊醒,却是童谏。 如果说此时有哪些人还沉得住气的话,那就是他们这些田老太爷的至交好友了,刚才田闵如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在他们意料之中。 田闵如闻言躬了躬身: “童爷爷,爷爷正在接待客人,暂时抽不开身,所以让闵如主持,请您见谅。” “哦?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被晾在这里,看来这位客人一定不同凡响了?” 童谏微微一笑,倒不是怨怼,以他们数十年的交情,这些虚礼早已毫不在乎,只是不免好奇。 “不错,确是位贵客,这位客人不多时也会下来,请童爷爷和各位稍后。” “好。” 童谏等人面面相觑,没再多问。 一旁的汪氏叔侄却心急如焚,眼见田闵如就要离开,汪博终于按耐不住: “且慢田总,这是田老太爷的意思吗?他当真选中这件?” 说着指了指她手中的两枚齐六字刀,言下之意,竟是怀疑田闵如私自做主。 田闵如闻言皱了皱眉: “不错,是爷爷的意思,汪先生有话说?” “这个……田总,此物虽价值不菲,却寓意不祥,绝不是上佳寿礼,请转告田老太爷,听老朽一言,否则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惹人耻笑。” 汪博鼓足勇气道。 以汪氏一族的实力,比之童谏、辛然等人尚远远不足,更不论泰禾田家,他此言已是甘冒得罪田家的风险。 果然,田闵如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出于礼貌,还是淡淡地: “汪先生多虑了,爷爷选这对东西结红绳,并不是因为它的价值,而是另有缘由。” “什么缘由?” “汪先生是不是管得太宽了,难道爷爷选什么寿礼,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不不,汪某绝无此意,实在是为老太爷声誉着想。” 汪博硬着头皮道。 田闵如面色一沉,似是没想到此人如此不知好歹,顿了顿,冷哼一声: “也罢,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我田家祖籍出自何处?” 什么,又是这个问题,难道田家祖籍真和齐六字刀有什么莫大关联? 众人纷纷不解。 此时的汪博已经隐约意识到什么,但内心绝不敢承认,心慌意乱之下,话音不由微颤: “不……不知,请田总明示。” “我田家祖籍源自齐鲁大地,与这对齐六字刀同根同源,现在你明白了?” 田闵如淡淡道。 第81章 田齐往事 第81章田齐往事 轰隆一声! 汪博只觉脑中闪过一记闷雷,之前许多捉摸不定的念头,一瞬间纷至沓来,充斥在自己的脑海。 他之前一直死抓着传统礼节不放,倒忘了这对齐六字刀背后的历史意义,尤其是和田氏后人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此时,在场许多人也醒悟过来: 田姓乃传统大姓,建国以前,多分布于北方诸省,南方也有不少支脉,但追根溯源,是出自齐鲁大地。 近年来,人口流动频繁,许多田姓脉系已经散布于华夏各地,无据可考。 但也并非绝对,譬如如今的泰禾田家,在南陵扎根多年,几乎人人都以为是一支失落的普通田姓支脉,就是叫南陵田氏也无不可,实则却有迹可循。 而且,听田闵如话音,似乎就是传承自齐鲁大地的正统嫡系! “原来泰禾田家竟是战国时的齐国后人,这可了不得!” “是不是搞错了,我记得齐国君主不是姓姜吗?就是封神演义里的姜子牙那一脉,怎么又是姓田了?”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你说的那是春秋时的齐国,不是战国时的齐国,春秋、战国时虽都有这么一个诸侯,地盘也几乎一样,其君主却不同,” “春秋时姓姜,叫姜齐,后来王位被田氏取代,就叫田齐,三家分晋、田氏代齐,这是春秋战国之间的标志事件,这都不知道?” “呃……好,如此说来,这两枚齐六字刀可说是泰禾田家的祖上之物了?难怪他们如此看重。” “嗯,大概如此,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嫡系……” 人群中不断传来纷纷议论,似乎直到此时,终于明白任平为什么要特意送这一对齐六字刀作为寿礼。 汪氏叔侄却脸色苍白,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任平如此有恃无恐,不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只因和这层关系比起来,什么兵戈之器、传统礼节,通通不值一提! “田总莫怪,在下从不知泰禾田家原来竟是齐国后人,只是……” “怎么?要不要我把祖传的族谱也拿出来,让汪先生瞧瞧?” “不敢!在下不敢!” 汪博连忙道。 “那还有何指教?” 田闵如冷冷看了他一眼。 汪博心乱如麻,若是平常时候,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就是再不知趣也该及时收场,免得讨不了好。 可今日情况非比寻常,现在绝不是收手的时候,就算明知要得罪泰禾田家,也只好咬牙硬抗。 “恕汪某直言,就算田家是齐国后人,有收藏祖物之心,也不必为这对东西如此上心,现存世齐刀不算少见,何况在场也有不少寿礼更胜一筹。” “比如说?” “童总送的虎形镇纸,还有那件宋代米芾臂搁,价值七百万,都是难得的佳品。” 汪博说着冷觑了任平一眼,心想这些东西都是经过你掌眼的,也别怪老夫捡这个现成便宜。 不想,田闵如尚未答话,一旁的童谏等人先笑起来: “不要上了这家伙的当,我们这些人送的什么东西,大家心里清楚,闵如孙侄女不用顾忌我们的脸面!” 田闵如点点头: “如果仅仅是普通齐刀,爷爷当然不会如此看重,不过这对齐六字刀不同,其中有许多关节尤为特殊。” “什么关节?” “诶,自家的事,岂有让闵如孙侄女自说自话的道理?小家伙,你来说。” 童谏突然又打断道,说着指了指任平。 任平向田闵如看了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没有拒绝,便点点头: “好!” 一边向前跨了一步: “汪先生,你可知道齐六字刀的来历?” “哼,这有什么不知道的,战国时齐国所铸刀币,不过是存世少了点罢了。” “那为什么存世稀少,汪先生也知道?” 汪博一愣,不由皱了皱眉。 齐六字刀存世稀有,这是古泉界众所周知的事,可为什么稀有,倒是少有人追问,他自然也不知。 “很简单,因为这种刀币并非流通币,而是纪念币,本来铸造就少,又没有在市面流通,自然难以保存下来。” “纪念币?” “不错,就是纪念特殊历史事件或年份的货币,比如世纪之初,我国央行也发行过千禧年纪念币,都是同样的道理,齐六字刀乃华夏历史上最早的纪念币,汪先生难道不知?” 汪博老脸通红,被如此逼问,说知道也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只好默不作声。 只听任平又笑了笑: “还有这刀面上写的六个古字,汪先生认得是什么意思吗?” “认得,齐建邦长大刀,是先秦时期的大篆体。” “是大篆不假,但不是‘齐建邦长大刀’,而是‘齐返邦长大刀’,一字之差,却意境大异。” “胡说八道,这六个字虽然难以分辨,但古泉界早有定论,译作‘齐建邦长大刀’怎么就成了返邦!” 汪博豁然起身,瞪着任平。 “汪先生不用急,你所说的定论早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实则随着近年来考古发掘不断有新发现,早已被推翻,之所以说齐返邦长大刀是有依据的,” “什么依据?” “依据就在泰禾田家的先祖身上,齐六字刀的铸造正和此人有关,” 任平语气平静,但言谈间神态自若、胸有成竹,自有股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气场。 话说到一半,只见他忽然扭转身,朝向众人: “各位,乐毅伐齐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显然都知道这个典故。 只除了吴醉,他还是头次听说这四个字,不由压低声音: “什么‘约一发’?” “是乐毅伐齐!” 任平差点呛死: “乐毅是个人名,三国看过没?诸葛亮‘自比管乐’,‘管’是管仲,‘乐’就是乐毅,是战国时候燕国的一个猛人。” “哦,原来自比管乐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是萨克斯呢。” 吴醉一阵感叹:“那他怎么个猛法?” 任平却不再理他,清了清嗓子: “公元前284年,燕国联合赵、楚、韩、魏四国,联合攻打齐国,后世称为‘合纵攻齐’,当时的主帅就是乐毅,” “此人以弱胜强,一度连下齐国七十余城,逼的齐国近乎灭国,一直到5年后,也就是公元279年,才被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力挽狂澜,” “当时,齐国的国土已被侵占大半,仅剩两城,连君主齐襄王都败走国都,犹如丧家之犬,危亡之际,正是此人率军反败为胜,重收七十余城,” “齐国光复后,在外逃亡的齐襄王返回旧都,心有感慨,便令人铸刀币以作纪念,齐返邦长大刀,返邦、返邦,便是返回旧邦之意,这六个字便是由此而来。” 众人听得心驰神往,直到此时,才知道齐六字刀背后原来竟有这许多往事。 过了少许,有人反应过来,回归正题: “你刚才说的那位力挽狂澜的人物,莫非就和泰禾田家有关系?” “不错,此人正是泰禾田家的先祖,田单!也就是负责督造齐六字刀之人!” 任平掷地有声道。 第82章 马屁精! 第82章马屁精! “果真如此!原来泰禾田家不仅是齐国后裔,且正是田齐名将田单的后人,这么说来,也算是田姓嫡系。” “不错,田氏一脉始源于战国,那也是出过许多名人的,像齐太公田和、田忌赛马的田忌,还有就是这位名将田单,若无此人,齐国就将灭于乐毅之手。” “救国于危难,迎国君返都,奉命建造纪念刀币,如此,齐六字刀果真与田家祖上渊源匪浅,难怪田老太爷会情有独钟。” 厅外众人议论不止。 此时,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田老太爷放着那许多贵重的礼物不选,包括价值七百万的米芾臂搁,却偏偏选了这对齐六字刀。 要知华夏文化最重认祖归宗,家中藏有祖上之物,自然意义非凡。 当然,最令人不可思议的还是任平。 此子能拿出一对齐六字刀也就罢了,关键是似乎对泰禾田家的底细来历一清二楚,倒像是事先调查过似的,若说是无意,谁能相信? “好一招投其所好,这小子为今日寿宴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为了讨泰禾田家的欢心?” “当然,你没听说吗,一个月前,他就扬言要以齐六字刀作为寿礼,如果不是早有计划,怎么能这么应时应景?” “这份寿礼可不简单,与其说祝寿,倒不如说套交情,如此拳拳盛情,使得泰禾田家也难以平白无故承受,要为任氏木业托管债务。” “什么!那可是几千万的债务,这对齐六字刀再怎么说也不过五百万,这小子哪来的自信?” “你好好动脑子想想,这对齐六字刀在市面上值五百万,但对田家来说却是无价之宝,你给五千万他都不换,再说,所谓债务托管也只是明面上的,你怎么知道他们私底下没有其他交易?” 一时间众说纷纭,几乎将任平描绘成一个工于心计、步步为营的腹黑小人。 此时的他却茫然不知,还在卖力地讲述田单大破燕军的故事: “那时乐毅率领燕国大军围困即墨,田单坚守不出,近乎城破,后来终于以连环离间之计乱敌军心,然后摆出火牛阵……” 一阵滔滔不绝下,人人都被其描述的故事所吸引,宛如身临其境,见证了一位历史名将纵横沙场的热血往事。 只有少数理智清醒的人知道,论名气,乐毅远大于田单,论历史评价也是如此,任平却只说什么田单惊才绝艳、力挽狂澜云云,摆明了拍田家马屁。 好在那对齐六字刀总不是假的,加上他口才不俗,之前又铺垫得好,听来总算不甚突兀。 “对了,听说寿宴之后田老太爷就会金盆洗手,对吗?” 话到一半,任平突然插了一嘴。 对面的田闵如一愣,还未答话,一旁的童谏已经接过来: “不错,田大哥是有这个想法,这和你说的有关系吗?” “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关系,只是小子想,田老太爷心念故土,晚年归隐后多半会返回齐鲁,安度晚年,这和这对齐六字刀的意头岂不正好相合?” “这是怎么讲?”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听任平微微一笑: “齐返邦长大刀,其中的‘邦’指的乃是当年的齐国国都,也就是如今的齐鲁省淄博市,” “两千多年前,田单将军战胜返邦,而今田老太爷同样功成名就,返回祖上兴盛之地,不得不说是一种宿命轮回。” 悠然一叹,任平话语间似乎颇多感慨。 而此时在场众人却不由想起前段时间一则消息: 泰禾集团躬耕南陵多年,向来只在南方诸省活跃,可是不知怎么,最近突然在北方齐鲁省淄博市设立全资子公司,并购入一块地皮。 原本外界还奇怪,就算泰禾集团想要布局北方诸省,怎么放着其他一线城市不挑,偏偏选中淄博? 现如今想来,一切真相大白了,什么商业布局,这都是在为田老太爷归隐返乡做准备。 同根同源,本就与田家先祖有极深渊源。 铸造地就在田氏祖籍。 再加上“返邦”二字,既可说功成身退,衣锦还乡,也可说叶落归根,归隐祖籍,这意头…… 终于明白任平送这对齐六字刀的全部寓意,众人不由都有些呆了: 这小子,送件寿礼都有这么多弯弯绕,简直神了! 相比起来,这对齐六字刀本身的价值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马屁精! 彻头彻尾的马屁精! 之前汪有龙说得没错,真是“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什么彩头都让你占了”,是一点儿没给别人留啊,马屁精三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其“厚颜无耻”。 不过话说回来,马屁拍到这种境界,也算是高深莫测了,爽利而不失优雅,直白而不显唐突,可不是人人都能学的。 一时间,众人望向任平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既有“鄙夷”,又有崇敬。 一件寿礼就能让泰禾田家这种豪门大户直接高*潮,他们自问没这个本事。 一旁的汪氏叔侄更是不堪,想想人家,送寿礼的用意何等深远,能让泰禾田家甘愿托管几千万的债务。 结果你们呢?连挑毛病都挑的不是地方,净是些礼节之类的小道,简直贻笑大方! “我早听人说了,这汪氏叔侄看着城府颇深,其实行事浅薄张扬,全无谋算,不是做大事的人。” “不错,行大事者谋定而后动,看看这姓任的小子,光是送份寿礼都耗费如此心血准备,这叔侄俩也不知受了谁的唆使,来找人家为难,却根本连功课都没做好,这些年也就指着那个古泉协会糊弄人了。” “咦?你这话倒说到点子上了,这汪家人到底为什么和那小子过不去?当真只是为那套明泉小天龙?” “你问我,我问谁?” 耳边听着众人的议论讥刺,汪博、汪有龙如芒在背,他们何尝不后悔事先没有做好功课,可是已经晚了,眼前局势,几成定局! “好小子,送件寿礼都有这么多肚肠,老夫算是服你了!” 此时,童谏等人不由满面含笑: “闵如孙侄女,这小子说得不错,田大哥果真有意回齐鲁定居?” “不错。” 田闵如点点头。 她也奇怪任平是怎么得知这些隐秘消息的,难道只凭猜测? 不过也没多问,饶有深意地看了任平一眼后,转身就走。 “且慢,田总!” 突然,一道焦急的话音从身后传来,阻住她的脚步。 田闵如略感不耐:“汪先生还有指教?” 说着转向一旁。 汪博内心一阵纠结,差点就要住嘴不说,以免彻底得罪了泰禾田家。 但到底心有不甘,一狠心: “老朽忠言逆耳,田总实不该因为一件区区寿礼就如此厚待这小子。” “厚待?汪先生指的是泰禾集团为任氏托管债务的事?” “不错。” 田闵如眉头微皱: “这件事并非如此简单,汪先生要如此想也只好随你,不过我很奇怪,任氏到底如何得罪了南陵汪氏,要你们如此不遗余力地对付?” “这个……不劳田总挂心。” “也罢,不过闵如有一言相赠。” “什么?” “言多必失。” 田闵如淡淡道,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敌对意味,说完也不顾汪博脸色突变,穿过人群,径直朝偏厅外走去。 “田总三思!就算这对齐六字刀价值不菲,那套明泉小天龙也一定是假的!” 第83章 逐客 第83章逐客 刺耳的语音再度传来,田闵如猛然转身,脸上已不由浮现出怒气。 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实在不知好歹。 就连在场众人也大多为汪博捏一把汗,这姓汪的究竟是怎么了,如此没有眼力,就不怕田闵如翻脸不认人? “明泉小天龙?不是说齐六字刀吗,怎么又扯到这套古钱上了?” “嗐,这还不明白?这汪氏叔侄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这套古钱,齐六字刀只是顺带的,你倒想想,南陵古泉界是谁的地盘,他们怎么能容得下这套东西?” 阵阵低语声中,汪氏叔侄神色阴狠。 众人猜测得不错,他们今日来的最终目的正是明泉小天龙,此事涉及古泉协会权威,如果不能指证为假,汪氏一族日后还如何在南陵混? 之前他们就已放出消息,今日前来,只为板上钉钉! “怎样,田总?我汪氏好歹也是南陵古泉望族,难道连这点公信都没有吗?” 强行压下内心的敬畏,此时的汪博语气坚定,迎着对方目光。 田闵如目光一凝,正要答话,突然: “汪先生连这套古钱都未见过,居然说什么公信?” 却是一旁的任平语气悠然道。 汪博闻言微微冷笑: “没见过又怎样,以老夫从业数十年的资历,难道还断不了区区一套古钱的真假?” “即便从未掌眼过手?” “不错!” “那好,正要请教。” 任平一摆手,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汪博知他故意引自己露出底牌,不过内心自信满满,自觉无所谓: “小子,若论别的门类,你学得杂了,弄一些眼花缭乱的东西也就糊弄过去了,” “可论古钱,老子开始描摹圆形方孔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有种把东西拿出来!” 一言既出,汪博神情亢奋,满脸轻蔑地看向任平。 此时的他整个人气势勃然一变,仿佛将之前颓势一扫而空。 众人心知他汪氏一族执掌南陵古泉界数十年,确有非凡底蕴,因而倒也并不觉得吹嘘。 只是那套明泉小天龙明明已经被鉴定过了,为此,田闵如还特意跑了一趟首都,难道汪氏叔侄自以为强过首都的古泉名家? “汪先生大可不必,那套古钱田总早已拿去首都鉴定过,已经有了结果。” 此时,久未开口的荣千乘忽然道,听语气,似乎事先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说完看向田闵如。 田闵如微微点头: “不错,那套明泉小天龙早已被鉴定为真,就不劳汪先生费神了。” 哗! 话音未落,全场哗然。 虽然事先已经有所预料,但亲耳听田闵如确认后,众人还是不由大感震惊。 这套明泉小天龙已经在南陵风传太久了,一个月以来,有说真的,有说假的,真真假假,消息几乎从未断过,包括童谏等人,心里都难免存了疑影。 到如今,终于水落石出——是真的! 尽管有些人心中还难免疑虑,比如既然是真的,为何现在才宣布?为何从前从未听闻?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值一千两百万? 但这些都已是细枝末节。 田闵如是谁? 天之骄女,商海巾帼! 在南陵商界打拼这几年向来说一不二。 若说她在这事上出了纰漏,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一时间,众人话音渐渐大了起来,有的议论纷纷,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结果,有的高谈阔论,认为南陵出此前所未有之物,必会在华夏古泉界掀起热议。 还有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满心想着趁今日机会一睹真容,也好当做日后吹嘘之资本。 只有汪氏叔侄,在震惊、绝望、难堪、耻辱等种种情绪交织之下,眼神越来越狠辣,神色越来越阴寒。 “我不信!哪里来的莫须有之物,怎么可能鉴定为真!” “不错,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两人不顾众人目光齐聚,愤然道。 荣千乘眉头一皱: “汪先生,你这就有些不识时务了,田总已经说了鉴定为真,再纠缠下去有何益处,难道你连田总都信不过?” “不是信不过,恕老朽直言,田总似乎不擅收藏。” 汪博目光炯炯,看向田闵如。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这汪博脑子抽了,说这话不是彻底和泰禾田家撕破脸吗?他到底哪来的底气? 果然,田闵如闻言脸色一变,冷冷道: “不错,我对收藏之道所知不多,不过刚才说了,是送去首都鉴定的。” “首都哪里?什么人?古泉协会?” “不可能,那边古泉协会的人我都认识,他们绝没有认定过什么明泉小天龙!” 一旁的汪有龙插嘴道。 “汪会长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古泉协会不过是个民间协会组织,又不是官方机构,还真当你们是权威了?” 任平冷冷道。 “臭小子,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难道我南陵汪氏鉴定古泉这么多年,还不如你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汪会长不必心急,是非真假总有缘由,你说田总的鉴定不足信,那该信谁?信你们两个连东西都没见过的老家伙?” “不需说了,要么让老夫亲自掌眼,要么就是请国家级机构出具鉴定书,否则终究是空口无凭!” 汪博沉了沉嗓子,厉声道,言下之意,定要当面鉴定才算数。 这么一说,在场许多人不由兴奋起来,他们早已迫不及待想一睹这套古钱的阵容,是啊,真真假假的另说,总不能连看都不让看一眼? 任平早知事情会演变至此,也不奇怪,当下笑了笑,看向田闵如: “也罢,今日若不让汪先生亲眼见过,怕是绝不死心,就请田总把东西取出来?” 田闵如微微点头,任平本就是物主,既如此说了,她自然不会拒绝。 但随即冷冷一笑: “东西拿出来不妨,不过这两人今日实在放肆,即便是爷爷大寿,泰禾田家也容不得随意什么人欺辱,徐管家!” “是!” 一旁的徐管家连忙应道。 “吩咐保安进来,过不了一盏茶功夫,有两位客人要走,宴席也不必留了!” “知道了,小姐。” 徐管家应承着,表面看不动声色,实则根本不用他开口,一连串命令早已通过传讯系统递到别墅内外,几个保安很快到位待命。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一旦汪氏叔侄拿不出令人信服的鉴定结果,马上就会被扫地出门! 泰禾田家毕竟是豪门大族,鲜有这么不顾礼节的时候,实在是今日有人太不知好歹。 众人心里想着。 看汪氏叔侄时,只见两人都是额头冒汗,神情紧绷,显然也知道不能回头,事到如今所能依仗的,就只有汪氏一族多年底蕴了。 “徐管家,上楼上书房,把爷爷和客人请来。” “是。” 徐管家听田闵如吩咐,转身去了。 众人不由一愣,不是要鉴定吗,怎么让田老太爷下来,难道是请他老人家当面见证一下? 眼见众人都面露不解,田闵如淡淡道: “不用急,东西很快拿来,不过大概不用等到给他们看就有结果了。” 不用给他们看?这又是什么意思? 众人越发懵了,只有任平隐约意识到什么,眉尖一扬: “田总,你去首都鉴定,找的不会是首都古钱币博物馆?” “任先生好敏捷,这么快就猜到了,不过不是现任专家,是一位有名的老前辈。” “老前辈?连玉阁连老先生?” 任平猛地一怔。 第84章 古泉泰斗连玉阁 第84章古泉泰斗连玉阁 “什么?连老先生?” 话音一落,众人同样大惊失色,立刻就把目光齐齐投向田闵如,心想首都古钱币博物馆有名的老前辈,除了连玉阁还有谁? 田闵如微微一笑,却不就答,而是把目光投向偏厅外转角的楼梯处。 不多时,果然见徐管家引头,两道身影缓缓从楼上下来。 人未到,声已至: “区区寿诞,先生肯大驾光临,田某实在汗颜。” “田总说笑了,老朽这次是不请自来,为了这件事,就算没有请柬也只好厚着脸皮上门,还要请寿星勿怪。” “哈哈哈,岂敢岂敢!” 众人中有和田家相熟的,闻言立刻听出前一道话音正是田老太爷田秉泰,后一道却极为陌生。 等到转至偏厅外,只见两人并肩而行,不分主次。 左边一个正是今日寿宴的正主儿,田秉泰,方脸阔额,生得一副不怒自威之相。 虽已年过八旬,但保养得极好,红光满面,腰背挺直,连胡子、头发都只半白,看上去精神极佳。 右边一个稍佝偻着背的虽然须发如雪,但也说不上多老,大概和田秉泰年纪相仿,满脸祥和之色。 “老太爷。” “田总您老人家安好。” “老田,你可出来了,到底卖什么关子?” 此时,偏厅内外许多人,纷纷向田老太爷执礼问好,再说些恭祝寿辰之类的场面话。 田秉泰一一微笑回应,可是言谈间心不在焉,连童谏等老朋友的问候也暂时置之不理,在田闵如的引荐下,径直走到任平面前。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家伙?” 他望向田闵如,眼见后者点头,不由微微一笑。 身旁那老者一脸好奇,上下打量了任平几番,最终也笑起来: “好,果然年轻得很。” 没等任平说什么,一旁的辛然忽然快步上前,满脸惊喜: “连老,真的是您!您也来南陵了!” 说着,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众人闻言大惊,真的是连老? 连玉阁连老先生在华夏古泉界声名早着,但因退隐多年,近年来更是少有音讯,所以真正见过他真面目的极少,一时间不由有些难以确认。 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辛然可是市馆副馆长,说起来与首都古钱币博物馆也算同一序列,见过连玉阁不足为奇。 如此说来,哪还有疑问? “这位便是首都古钱币博物馆前任馆长,连玉阁老先生,大家多亲近亲近。” 此时的田闵如微微扬声,终于下了定论。 众人闻言连忙问候,连玉阁这三个字实在是如雷贯耳,哪怕从不涉及古泉的也多半听过。 只是有些奇怪,汪博不是连老的徒弟吗,怎么刚刚毫无动静,反倒是辛然先认出来?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是老朽叨扰了。” 眼见众人礼节甚恭,连玉阁显得十分谦虚,举止间一派儒雅之风,令人心折。 只见他先是和辛然随意寒暄几句,然后仍是看向任平: “小友姓任?那套古钱便是你的?” “是,小子任平,见过连老先生。” 任平微微俯身行礼道,此时的他和众人一样十分震动,万料不到居然在这里见到这位古泉泰斗,顿了顿,疑问道: “连老先生不是在首都隐居吗?怎的来了南陵?莫非田总去首都鉴定,真的是找了先生?” “不错,” 连玉阁点头微笑,话音间满是感慨: “明泉小天龙,明泉小天龙,嘿嘿……说来真是亏得闵如孙侄女看得起老朽,不远千里来找一趟,让老朽值此残年仍能见到这套古钱,否则岂不太过遗憾吗?” 哗! 话音落地,全场震动。 虽然之前已有所预料,但经此一言,这套古钱的真假终于彻底有了结果,连老先生亲自认定! 此时的连玉阁仍旧感触良多,少顷后,才饶有兴致地和任平攀谈起来。 只不过聊的尽是些家长里短,譬如“你家里几口人啊”、“父母是否仍健在”、“祖上出自何处”等等,听得众人一脸茫然,心想难道这个任平祖上和连老先生有旧交? 只有田闵如不大理会这些,秀眉一簇,望向一旁的汪氏叔侄: “怎样,二位?是你们自己离开,还是我让人请你们出去?” 众人这才想起刚才田闵如可是下过逐客令的。 只见汪氏叔侄神色慌张,不知所措,尤其是汪博,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没等他开口,田闵如又是冷笑一声: “汪先生不是连老的徒弟吗?连老就在这里,怎么不亲自上去问问?” “哼,用不着你说,” 汪博擦了擦汗,在所有人狐疑的注视下,无地自容,更无路可退,不得不走上前深鞠一躬: “连……连老先生,您怎么突然来南陵了?” 连老先生? 一听这称谓,众人便大感奇怪,他们不是师徒吗?怎么不叫师傅? 却见连玉阁转过身,眉头一皱: “阁下是?” 什么! 众人更是大惊,连老居然不认识汪博,这是怎么回事? 就连一旁的田秉泰也颇感意外,挤上前来,手指汪博: “连老,此人不是你的徒弟吗?” “徒弟?我从未在南陵收过徒弟啊?” “那在首都呢,古钱币博物馆?此人号称当年在那里拜你为师,一直以您的门生自诩。” 连玉阁摇摇头: “我的门生故旧眼下都在首都,没听说有南陵的,更何况,我与这位先生似乎从未见过。” 说着仔细打量着汪博。 全场再度哗然,不由自主地都看向他。 只见汪博浑身颤抖,像是极度害怕,但又不死心,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见过的,怎会未见过,连老您忘记了?三十多年前,首都古钱币博物馆,在下曾在那里工作过一段时间,还向您请教过古泉鉴定之法?在下姓汪,汪博。” “汪博?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连玉阁闻言点点头: “不过我记得你那时只是实习,好像并未正式入职?而且那次我也只是帮你鉴定过一枚古钱,怎说的上是师徒?”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 汪博语气坚定道。 连玉阁笑了笑,微微摇头: “不至如此,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学术交流最好是平辈论交,若是指教过一次便成了师徒,那老朽的徒弟也太多了。” “可是——” “先生不必多礼了,老朽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身无长物,做我徒弟有什么好的?” 连玉阁客气地打断道,说完也不理他,仍旧与任平低声闲聊。 事到如今,已经水落石出。 原来连玉阁老先生从未收汪博为徒,甚至不怎么认识,一切都是他借机攀附,谎称是连老徒弟。 这则谎话,一说便是三十多年,只因连老常年归隐,又无人追询,竟一直无人拆穿! 刚才连老有句话说得不对,做他徒弟的好处太多了。 这些年来,汪氏一族就是凭借着这个弥天大谎,堂而皇之地执掌古泉协会,在南陵古泉界呼风唤雨,并借机以权谋私,积攒下无数利益。 而之前任平有句话却颇有先见之明: 原来此人一直都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彻底洞穿汪博的真面目,在场人人脸上露出鄙薄之意,这等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徒,当真令人不耻。 田闵如当即就下了逐客令,让徐管家带领一众保安,要将汪氏叔侄赶出田家。 “等等,我还有话说!” “汪先生还真是厚颜无耻,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拜师吗?” 汪博不理会田闵如的讥刺,奋力一挣道: “连老,您不认我没关系,可是那套古钱我绝不相信是真的,如若不然,我愿与这小子当面对质!” 第85章 古泉天龙 第85章古泉天龙 事到如今,汪博已是无路可退,今日之事传出去,不但古泉协会权威尽丧,失去了连玉阁声名庇佑,汪氏一族也将永远抬不起头来,他唯有拼死一搏! 连玉阁闻言摇摇头: “这又是何必呢?古泉认定无关个人荣辱,只是学术而已。” 任平微微一笑: “连老不知,此人早已入魔,今日若不给他个明白,怕是他不会死心。” “不错,正是如此。” 众人纷纷附和道。 眼见局势如此,连玉阁叹了口气,只好闭口不言。 田闵如待要去取那套明泉小天龙,被任平摆摆手示意不必,走上前两步: “汪先生刚才说,不用掌眼过手也断定那套古钱真假,我没记错?” “不错!” “倒要请教?” “少来这些虚的!老夫且问你,明泉小天龙这五个字,出自何处,是何寓意,有何史料典籍可考!” 汪博目光阴狠,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无据可查,无典可考,这正是这套古钱最受争议之处,此人不愧是老江湖,一开口便直击要害。 任平早知对方会揪着这点不放,当下不慌不忙: “明泉指明朝古泉,天龙指古泉界一种收藏手法,” “这种手法本来叫‘做龙’,但又因难度不同,分为‘做天龙’、‘做地龙’和‘做人龙’,总的意思便是将一段时间内的古钱币无缝衔接起来,” “做天龙是其中最难的,要求无有遗漏、一丝不差,所以这五个字,便是指将明朝所有古钱币收集为一套,称作明泉小天龙,” “这些话我先前在人壬斋就曾说过一次,汪先生难道没有听过?”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据传闻,这些话的确是任平早在一个月前就说过,现在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只听汪博微微冷笑: “听过又怎样,这能证明什么,难道你说的就是对的?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这五个字从何处典籍中来?” “无典籍可考。” “那史料呢?” “也无史料可查。” “总有个源头?难不成是你胡编的?” “说我胡编可不敢,取出这五字名词的人物大有来头,我劝汪先生说话小心点,不要大不敬。” “哈哈哈哈……” 汪博罕见大笑,从今日出现至今尚是头一次如此失态,不过也顾不得了,当下戟指任平: “我早知你是虚张声势,想不到连连老和这许多人都被你骗了,” “哼,一无出处,二无考据,那算是什么?明泉小天龙,收藏界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来历不明的玩意儿?” 就连众人都颇感犹疑,心想任平一直对这套古钱的来历出处闭口不谈,难道是有什么忌讳? 只见他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 “汪先生这话不对,收藏又不是考古,难道凡是个玩意儿,必得来历分明,有个史籍出处才行?” “废话!如果连来历出处都不知,谁能断定真假?” “那好,我问汪先生一句,宋朝四大家是哪四位?” “苏黄米蔡,谁人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汪先生只管回答就是,那这四位大家是何人所评?出自何处?” “这……” 汪博一时语塞,答不上来,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在场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苏黄米蔡四大家当然声名赫赫,可在当时却没这个说法,全都是后人评的,要说典籍出处,只怕谁也说不上来。 任平有此一问,意在指出所谓典籍史料无不是人为,既然前人能评出宋四家,今人当然也能编一个明泉小天龙。 关键不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史料考证,而是收藏本身。 换句话说,难道没有宋四家这个说法,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的书画墨宝便都不值钱了? 岂有是理! 此时,众人已经隐约意识到什么,这套明泉小天龙的说法大概真的近现代创立,甚至就是当代,否则任平为何如此说?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何人何时所创,总得压得住场面才行,若说就是任平自己,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好!算你牙尖嘴利!那你倒是说说,这套古钱的定义是何人何时所创?” 同样很快反应过来,汪博立即追问道。 任平冷笑一声: “时间不远,就在三年前,至于何人,汪先生真的想知道?” “废话!” “恕我直言,知道了对你并没什么好处,如果识相的话,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好好经营你的古泉协会为是。” “臭小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尽管说,老夫在古泉界混迹这么多年,自认不是孤陋寡闻之辈,我倒想看看是哪个自命不凡、眼高于顶的家伙,竟自大到搞出这种哗众取宠的玩意儿来!” “放肆!越说越不像话了!” 突然,一道严厉的话音打断汪博,却是一旁的田秉泰。 这位田家掌门人久未说话,一直静观其变,这时突如其来地一喝,威势惊人。 而他这一开口,也让许多人瞬间醒悟过来,汪博说得不错,当今古泉界有资格创立什么收藏定义的本就不多,若说有,首当其冲就是眼前的连玉阁老先生。 田秉泰恰在这时出言阻止,难道…… “收藏这行当,赌凶斗狠乃是常事,不足为奇,不过别把它和学术研究搞混了,有人若是大言不惭,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就别怪我姓田的不留情面!” 此时的田秉泰一脸怒火,说了一通令众人似懂非懂的话后,朝身旁连玉阁微微抱拳,似是致歉,因话音太低,只模糊听到“招待不周”、“有所冲撞”云云。 紧接着转头向任平: “你这小家伙也是的,若要教训只管教训他就是,非得卖关子,连累连老也受这些闲言碎语,岂不是没事找事?” 语气间颇有不满。 任平只得鞠躬致歉: “老太爷息怒,晚辈知道错了。” 两人一唱一和间,颇有种联袂唱双簧的感觉,倒让众人恍然大悟: 是了,真的是连老! 连老就是创立这明泉小天龙的大家! 难怪刚才说那些诋毁话语的时候,田秉泰会忍不住插口。 果然,眼见众人一副急欲求知的神情,这位田老太爷微微摇头,似是略感好笑: “你们别瞎猜了,没错,创立这明泉小天龙的不是旁人,正是连老先生,不过他老人家当初创立的概念可不止如此,这套古钱充其量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说着扭头瞪了汪博一眼: “汪先生,你也太不知好歹了,没等把事情弄清楚就说了那一通污言秽语,不怪古泉协会在你汪家人手上越来越差劲,” “说来也可惜,假若你真是连老的徒弟,这套古钱的来历自然也是知道的,哼哼……” 一番讥刺之言,听得汪博无地自容。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自从得知明泉小天龙的创始人竟是连玉阁后,他便两眼发直,整个人像是坠入云间一般,不知身处何处。 众人一时懒得理他,听田秉泰话中有话,忍不住大声议论: “原来真的是连老!他老人家是何时所创,怎么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有?” “田老太爷说这套明泉小天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这是什么意思?” “连老不是一直在首都归隐吗?如果创立后没有外传的话,怎么这个任平又知道了?难道他也是连老的徒弟?” 霎时间,众说纷纭,熙熙攘攘。 田秉泰自知解答不了这些疑问,只好望向连玉阁。 后者微微一笑,踏上一步: “各位稍安勿躁,承蒙抬爱,这套古钱说是我创立的其实不妥,只因我自己也从未集齐,至于它本来的名字嘛,其实叫‘古泉天龙’。” “古泉天龙?” 众人面面相觑,这又是个收藏界闻所未闻的名字,不过一听就知道和那套明泉小天龙大有关联。 第86章 把他赶出去! 第86章把他赶出去! 只听连玉阁叹了口气,继续道: “众所周知,我华夏五千年文明史,古泉史占其大半,抛去最开始以物易物的贝壳、绢帛等不算,所有古钱币加起来也是数量惊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这些种类庞杂的古钱币本是没可能集齐的,可是三年前老夫突发奇想,盘算着以一人之力或许不成,但若集合整个华夏古泉界众人之力,当有一丝希望,”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出现便停不下来,明知困难重重,也忍不住想要付诸实践,第一步,便是要把从先秦至民国时期两千多年的各类古钱逐一梳理出来,” “此事实在千难万难,光是这第一步便花去我半年时间,好在最后还是没有辜负,等梳理完成后,便给这套古泉取了个名字,便是刚才说的古泉天龙,” “只因这套古钱无所不包,几乎就是我华夏古泉史的缩影,集齐难度实在太大,不得已,又对其分类规整,按照几个着名的历史朝代,分为几小部分,” “其实,就算是这样,想要集齐一小部分也是极难,加上还要整个古泉界合力,涉及联络组织等各方面事宜,老夫退休多年,更是力不从心,后来想想,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一番娓娓道来,听得众人热血上涌,既觉新奇,又觉震撼。 想不到,这所谓古泉天龙,原来是从先秦至民国、整个华夏古泉史的集合,规模何其庞大,想想都让人振奋。 更想不到,以连玉阁老先生如此高龄,归隐多年,竟还心心念念着古泉事业,为此不惜耗尽心血。 当真是可敬可叹! “难怪说那套明泉小天龙是其中一部分,如此说来,除了这套明朝古钱外,还有其他朝代的,如‘唐泉小天龙’、‘宋泉小天龙’、‘清泉小天龙’?” “不错,整套古泉天龙共分八个小天龙,每一套都各自独立,但又相互衔接,使之串联为整个华夏古泉史。” “那后来呢?不是要古泉界众人一同合力吗?怎得我们从未听说?” “后来便是天公不作美了,” 连玉阁巍然一叹道: “等我将这整套古钱的概念、组合乃至先后序列都梳理出来,首都古泉界却出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是我始料未及的,一度致使业内相互党从、派系林立,未结党者也人人自危,” “大家都知道,首都是整个华夏古泉界的核心,出了这件事后,我明知古泉界不可能再同心协力,便也心灰意冷,不再想什么古泉天龙,直到半个多月前,” 说着,看了身旁的田闵如一眼: “当日,闵如孙侄女找到首都,说是有这套明泉小天龙的时候,我还大感诧异,心想她田家爷俩知道这事不奇怪,因我和田总是至交好友,曾偶然提起过,” “可是除此之外,怎会有外人得知?而且还集齐了?那时我真的是又惊又喜,说是喜出望外不为过,” “出于慎重,后来又花费了半个多月时间仔细鉴定,将这套古钱中的每一枚都认真看过,老天有眼,确实是真的,” “这套明泉小天龙虽只是整套古泉天龙的八分之一,但到底是货真价实的一部分,这个老夫说句狂妄的话,没人比我更有资格鉴定,绝对错不了!” 说话间,连玉阁满是苍老皱纹的脸上不自觉泛起红光,像是陡然间年轻了十几岁。 众人心知他将毕生心血付诸于古泉,如今人到晚年,有此收获,自然是喜不自胜,不由也代他欢喜。 正要开口恭贺的时候,突然: “连老,您怕是被这小子骗了,古钱种类和其繁多,即便只是明代一朝,也不可能集得齐,更何况是这年纪轻轻的小子?” 说话者不是旁人,正是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汪博。 不过和之前还能引起少数人共鸣不同,此言一出,无疑是犯了众怒。 只见众人目光锐利,如剑般纷纷射来,心想连老先生如此呕心沥血,此人不感同身受也就罢了,还只管一味质疑,当真不识好歹! “这位先生,刚才你不知有古泉天龙的事,认定那套古钱是假的,那还情有可原,如今却是为何?难道连某的话当真一文不值?” “不是,连老,在下只是心中尚有疑虑。” “可你分明说我是被人骗了,你也见过那套古钱?” “没有……” “没有见过就如此肯定,看来这位先生当真自信得很啊,” 连玉阁话音讥讽,但这一生见多了汪博这样的人,脸上却丝毫不见怒气,向任平招了招手: “小家伙你过来,我已经猜到这位先生有何疑问,你来帮我解答好不好?” “好。” 任平恭恭敬敬地躬了躬身。 此时,那套明泉小天龙终究还是被田闵如拿来,一如一个月前,盛放在那件精致的红木漆盒内。 众人翘首以盼,虽然无不企盼着一睹真容,眼下却只好强行克制,眼看着任平将其递给汪博。 “汪先生,明代自开国以来二十朝古钱币,都在此处,请你掌眼了。” “二十朝?明代明明只有十六帝啊,难道说……” “不错,其中还包括明朝灭亡后,逃窜到南方建立的南明政权,共是弘光、隆武、绍武、永历四帝,” “我知道你刚想说什么,各个大一统历史朝代之间,还有许多零星小朝代以及一些民间政权,都曾有过铸币,如果古泉天龙中不包含这些,岂不是在时间上难以衔接,愧对天龙二字?” “哼,你也不想想连老先生何等人物,你能想到的这些细枝末节,难道他老人家想不到?” 毫不留情地奚落对方几句,任平面色肃然,又看向在场众人: “各位,我也知道大家心里难免有疑问,心想华夏历史上古钱币何其繁多,所谓古泉天龙,名头叫得响,如何能做到名副其实,对不对?”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虽然没说,但相当于是默认了。 只听任平继续道: “其实连老在创立之初也想过这个问题,为了防止有滥竽充数之嫌,他老人家特意为这套古钱定下三个原则,称为‘三无原则’” “这三个原则中,只需有任一个不满足,都不算是集成天龙,各个小天龙也是如此。” “三无原则?何为三无原则?” 众人连忙追问。 “很简单,第一是‘无假损’,这个好理解,便是其中的古钱币不得有假币,品相也必须完好,不得损坏,” “第二是‘无遗漏’,古泉界但凡有记载、有出土的古钱,均需涵盖,不得缺失,” “第三便是‘无断代’,就像刚才说的,即便是各个大一统王朝之间的零星朝代和民间政权,只要是有铸币的,都要集齐,使之相互衔接,成为天龙,” “若非如此,在下这套古钱也不敢称之为‘明泉小天龙’!” 哗! 任平话音刚落,满堂喝彩。 他们均没有想到,这套古钱还有如此严苛的条件,这样一来,不但名副其实,集齐之后更是价值倍增。 之前有传闻,这套明泉小天龙价值一千两百万,大多数人还觉得虚张声势,如今看来,怕是远远不止! 喧闹声中,汪博已经将红木漆盒中那几百枚古钱币一一看过,越看越是汗流不止,越看越是胆战心惊。 只因如任平所言,这套古钱真是无懈可击!任他如何吹毛求疵都看不出任何问题来! 他脑海中混混沌沌的,想到今日之事的后果,只觉心如死灰,眼前一黑,坐倒在地。 田闵如眼疾手快,在红木漆盒落地的刹那将其接过,然后也不看他一眼,一扬声: “来人!将这叔侄二人赶出去!” 话音未落,两名保安便从偏厅外大踏步走进。 汪博仍自浑浑噩噩,双眼无神,一旁的汪有龙却急了: “等等!今日之事不是我叔侄二人主谋,都是尚龙装饰安排的!我们也是被人利用!” 第87章 弃车保帅 第87章弃车保帅 尚龙装饰? 一听汪有龙此言,大多数人都是一愣,有的便想起这是南陵近年新涌现的一家家装企业,实力不俗。 只有辛然、沈以诚等人熟知内情,才不惊讶。 “汪会长倒识趣,不等我逼问就自己招了。” 此时的任平微微冷笑,对于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自然早已心中有数,不过也懒得跟他废话。 “任平,不,任总!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想想,我汪氏一族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和你为难,全都是尚龙装饰那个刘总安排的!” “刘总?是刘师棠?” “不错,就是此人,任总你想必见过,他们家和你任氏木业从前是死对头!” “我倒没见过,他今天来了?” “这个……” 汪有龙猛然一怔,转过头来四处打量,却没有看到刘师棠的身影,不由面露焦急: “怎么回事,他说过要来的?真的,千真万确!他答应给我叔侄二人五百万作为酬劳,要我们务必当面揭穿那套明泉小天龙是假的,” “若非如此,我们怎么可能听从他唆使!” 情急之下,汪有龙连私底下这些肮脏交易都忍不住说出来,不过越是如此,越是让众人鄙夷。 此时,一旁的徐管家已经悄然清点过在场宾客,片刻后,在田闵如耳边轻声低语: “今日寿宴确有请尚龙装饰参加,宾客名单上也有刘师棠,不过并没有来。” 田闵如点点头,略沉吟后,冷笑一声: “亏你也是一会之长,被人出卖了都不知道,还在这里自讨耻辱。” “什么?被人出卖?” 汪有龙一扭头,还没回过神来。 田闵如又哼了一声: “这还不简单?那个刘师棠是与任平为敌不假,不过他心中并无十分把握,对古泉也不甚了解,当然不敢贸然行事,尤其是在我田家寿宴这种场合,” “若我是他啊,大概也会找几个替死鬼,许以重金,先让他们在场面上叫嚣一番,如果叫嚣赢了,便顺理成章地出来收割,” “如果输了,便干脆避而不出,反正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至于之前许下的利益,哼,你觉得我还会给那几个替死鬼吗?他们没帮我把事情办成,我不追究就不错了,说不定还会趁机痛打落水狗!” 一番设身处地的分析,听得众人连连点头,都觉极有可能如此。 试想那尚龙装饰虽然实力不俗,但如何敢在田家寿宴上犯众怒?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利益驱使别人代劳。 田闵如不愧是纵横商界的老手,这种借刀杀人之计一听就明,连在场许多大男人反应过来都不由觉得汗毛直竖。 只苦了汪氏叔侄,今日一番兴风作浪,无利可图不说,反倒把家底名声败了个干干净净,落得个名利两空。 刚才田闵如那几句话听在耳里,如刀似剑,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一边喃喃着,汪有龙一边脸色苍白,还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任平忽地想到什么: “对了,我倒想起来了,还有那个裘铭,你们是经他介绍认识的刘师棠?回去问问,说不定他被承诺的空头支票更大,别一时想不开。” 说着不无恶意地笑笑。 汪有龙无地自容,一口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了,正要俯身把汪博扶起来,不料啪的一声脆响,直接被扇了一耳光。 “叔叔!” “住口!你还有脸叫我叔叔!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的蠢货,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都不知道,还连累老夫!” 汪博满脸铁青,蓄满的怒火直欲滴出水来。 可是说到最后,只觉满面羞愧,只因这番话不单单骂了侄子,同时也是骂了自己,在场众人听了都哄笑不止。 他纵横南陵数十年,从来都是位居人上,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可是此时利弊一权衡,不得已,竟要忍气吞声。 “任……任小兄。” “怎么?汪先生还有指教?” 汪博缓缓从地上站起,目光微抬,却不敢直面任平,而是略微朝向一侧: “任小兄,今日之事是我叔侄二人误信人言,财迷心窍,总而言之,实在该死,老夫也不求你原谅,只有一件事,” “什么?” “此事全是我叔侄二人之责,不代表古泉协会,更不代表汪氏一族,还请你明察。” “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众人先哄笑起来,尤其是在场许多年纪较长、阅历较丰富的长辈,听汪博此言,无异于过家家,把成人间的事视同儿戏,怎么可能! “老汪啊老汪,你也太会想了,刚才指点江山的时候就口口声声我汪氏一族、我古泉协会,现在败落了,却要和它们撇个干干净净,你把别人当傻子了?” 一旁的童谏最先忍不住,出言讥讽。 汪博脸色通红,只作不闻。 任平也忍不住笑: “汪先生,小子虽见识浅薄,不过你这招倒也听过,好像叫弃车保帅?如果我没听信谣言的话,你们汪氏一族的名利地位好像全系在古泉协会身上,现如今身败名裂,还想保住这棵摇钱树?你觉得可能吗?” “敝会好歹也是南陵唯一的古泉协会,这些年来总是为行业做出过许多贡献的!” 汪博闻言一急。 “不好意思,我好像用不上。” “不错,我们都用不上,” 童谏又插嘴道: “姓汪的,这些年来古泉协会都干了些什么龌龊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像这种虚有其表、只知道招摇撞骗的协会,没被举报取缔就不错了,你还敢奢望什么!” “至于要鉴定古泉嘛,老夫倒有个想法,任平这小家伙在古钱币上的造诣大家有目共睹,以后大不了就拜托他,” “诶,他不是有个人壬斋吗?以后就当南陵古泉协会就是了。” “不错,好主意!” “说得在理,以后我们只找任平这小家伙就是,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起哄起来,一半也是故意气汪博。 其实,如古泉协会其他事倒也罢了,他们最痛恨的还是此人假借连老之名,欺世盗名这么多年,这事要传出去,简直是南陵行业之耻! 果然,汪氏叔侄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名声好不好是一回事,如果连古泉协会都不存在,甚至被人取代,那汪氏一族就真的完了。 想到这节,两人虽心中怒极,但已不敢再多说,随意一拱手,转身就走。 门口那两个保安被田闵如授意,还生怕他二人去而复返,像押送犯人似的贴身紧跟着出去。 眼见两人离去,众人想到执掌南陵古泉界数十年的汪氏一族怕是要就此落败,也不由一阵唏嘘。 田秉泰摇摇头,搀起身旁连玉阁的右臂,勉强一笑: “连老,你初来南陵,就让你见到业内如此丑陋之事,实在惭愧。” “无妨,天下之大,何处不有宵小之辈,更何况与这等琐事比起来,此行的收获还是要大得多,” 连玉阁微微一笑,显然根本没把汪博之流的事放在心上,转而看向任平: “小家伙,刚才被那人一耽搁,你还没回答我,除了极少数几人外,我这古泉天龙的说法从未外传,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想你连我定下的三无原则都知道,总不能是巧合?” “这……” 任平闻言一怔,略显尴尬。 田闵如看出他有所顾虑,当下忙在田秉泰耳边低语: “爷爷,正午将至,先安排客人落席要紧。” “不错,其他的我们之后再议。” 田秉泰也点点头,招呼徐管家等人过来吩咐。 田家为这次寿宴准备已久,一应东西早已齐备,很快,寿宴便正式开始,由于宾客众多,直在别墅正厅里排了五六桌。 田秉泰作为正主儿,备受推崇,好在众人记挂着他年纪大了,不宜饮酒,只每桌走个过场便罢。 等到走完流程,回到偏厅,只见连玉阁、童谏等少数人聚在一起,正一边用席,一边听任平讲述事情原委。 第88章 双喜临门 第88章双喜临门 “什么?令尊认识卫英?” “不错,家父年轻时在首都求学,偶然与卫老先生结识,两年前,去首都拜访时,无意听到卫老先生提起这套古泉天龙的说法,” “当时家父手中刚好有不少珍贵明泉,与卫老先生一对照,发现虽然仍颇多缺失,但距离这套明泉小天龙已相距不远,便一起想方设法集齐了。” “果真?怎的他却从未和我说起?” “这便是卫老先生苦心孤诣之处了,当时恰逢连老您的寿辰,他一心想着集齐这套小天龙后,好给您一个惊喜,便一直不曾透露,也吩咐家父严格保密,” “不曾想等到大功告成的时候,卫老先生他却,唉……” 一声叹息,任平脸上满是惋惜之色,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感同身受。 连玉阁更是伤心落寞已极,一时间不由老泪纵横。 “连老,这位卫老先生是您的朋友?” 等到他稍稍平复下来,众人试探着问道,显然对此人不甚了解。 连玉阁点点头: “不错,卫英是我生平至交,在古泉研究上的成就绝不亚于我,只不过不似我这般徒有虚名,所以你们不识,” “那时知晓我这套古泉天龙的几人中,便有他一个,只可惜,他已经于一年前离世了。”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逐渐明了,卫英从连玉阁处知晓古泉天龙的详细情况,并与任父合力集齐其中的明泉小天龙。 可惜此后不幸离世,任父又与连老素不相识,只好自己收藏,直到机缘巧合之下,由田闵如将其带到首都,这才大白于世。 “对了,怎么不见令尊?他现在何处?” “家父也已经过世了。” 任平语气黯然。 连玉阁一愣,随即连连叹息,一副悔之不及的神色: “可恨!可叹!连某失去一知己矣!” 众人心知他此时心心念念的便是那套古泉天龙,说是毕生所愿也不为过,不巧,集齐其中唯一一套小天龙的两人又先后离世,当然不免有怨天尤人之感。 “天公不作美,老夫这套古泉天龙终究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了!” “连老不需如此丧气,眼下不是已经集齐其中一套小天龙了?其余七套未必便难到哪里去。” “不错,从前是我们没听过,眼下既已公开,要不了多久,整个华夏古泉界便会人尽皆知,有这么多人齐心协力,何愁不能功成?” “你们不知,我知道我那老伙计卫英,他与那位任先生必是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将这一套明泉小天龙集齐,说来轻巧,其实绝对不然,” “古泉界虽大,试问有几个卫英,有几位任先生?即便有,人心难测,这世上最难的事便是揣度人心,更何谈什么齐心协力?罢了,老朽算是看淡了……” 怆然一声长叹,连玉阁整个人颓丧到极致,竟像是霎时间了无生趣。 田秉泰关心好友,不忍看他继续消沉下去,连忙给田闵如使了个眼色,命她派人将连老送去休息,宴席也不再参加。 等连老离开,任平不由有些惭愧。 原来,刚才他那一通说辞大半都是假的,这套明泉小天龙和他父亲任俊楠一点关系都没有,连那个什么卫英,之前也从未听过。 这个名字出自于系统对连玉阁的介绍,为了把自己如何知道古泉天龙这个bug给圆过去,只好找来借用一下,反正人已经不在了,死无对证,谁也不能再去追查什么。 却没料到听闻两人先后离世,这位连老伤怀至此,几乎没了生志。 其实,那套古泉天龙最终是集齐了的,只不过是在未来十多年后,连玉阁去世的前一年。 若是能说的话,他倒真想给连老露个底,也好让他老人家高兴下,只可惜…… 此时,偏厅内众人也不由有些郁郁。 他们虽不像连老那般关心情切,却也都觉得这套古泉天龙若是最终未能功成,实在太过可惜,华夏收藏界失却一件大喜事。 看得任平一阵冲动,差点忍不住就要预知未来。 幸好,这时候,一旁的辛然举起酒杯,笑了笑: “好了,各位,世事难料,连老的事虽然可惜,但今日是田总八十一寿辰,大吉大利,不要因此扰了大家兴致,” “这样,我这里有个消息,虽然比不得古泉天龙那般宏大,但也是眼下南陵收藏界难得一见的大喜事,就当给田总添个彩头了。” “哦?什么喜事?” 众人闻言都有些好奇。 田秉泰转念一想: “我知道,你辛老弟要高升馆长了,对不对?” 说着满面红光地笑了笑。 “什么?真的?” “恭喜恭喜!老辛你瞒得够紧的,直到这时候才说出来。” “就是,我们一直都等着呢!” 众人一听,都是连忙道贺。 他们与辛然原本相熟,他将要升任市博物馆馆长的消息也不算什么绝密,自然很早知道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至于田秉泰事先得知,那也不稀奇,凭他泰禾田家在南陵各界的耳目,若是也后知后觉,那才不对劲呢。 “哈哈,田总真是让人佩服,这把年纪了依旧耳聪目明,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不巧,不是这件,” “小弟要升任馆长不假,不过说到底只是个人之事,怎好意思称为业界大喜呢?” 辛然故作神秘,依然没说是什么事。 听得众人不由都急了,不知他要把关子卖到什么时候。 最终只见他微微一笑,看向任平: “小任,要不你来说?” 任平一愣: “我?辛馆长您指的是?” “还能有什么?你忘了我和胡老之前跟你说的事了?” 任平这才恍然大悟: “十二花神杯主题展?可那不是要到两个月后?怎么,东洋国的四月牡丹杯已经移交了?” “两天前刚刚移交的,为这事,国家馆没少费功夫和对方周旋,硬是把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多月。” “那主题展呢?” “定在一周后。” “一周后,这么快?” 任平不由吃了一惊,心想国家博物馆这是怎么了,如此雷厉风行,几乎是踩着节拍在办事。 转念一想,明白过来,再过几日就是华夏抗击侵略纪念日了,全国各地都会举办各类活动,届时如能顺势展出这套展品,自然意义非凡。 只是一周后,这时间也太紧了点。 此时,田秉泰等众人还一片懵懂,虽然对“十二花神杯”这名字不算陌生,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两人在这儿打哑谜。 直到辛然简述了整件事的起因经过,包括前期和东洋国约定交换文物、任平辨识出四月牡丹杯、找到八月桂花杯等等,此时已不用保密,便一股脑和盘托出。 众人听后都是惊诧不已,没想到南陵收藏界最近还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 不错,果如辛然所言,真是业内一大盛事,值得庆贺! 一边埋怨辛然口风紧,居然直到现在才透露,众人一边议论纷纷,对于任平不但精通古泉,在瓷器一道也能为国效力,自是赞不绝口。 辛然和众人敷衍了几句,又将任平拉到一旁: “小任,今天告诉你,是让你有所准备,你猜国家馆最后定的展览地点是在哪儿?” “难道不是市博物馆?” “展期一共七天,市博物馆只占五天,剩余两天却要移到另一个位置。” “哪里?” “你的人壬斋。” “什么?这怎么行!” 任平一听就呆了,心想人壬斋已经许久未开业,上次被那些债主一阵打砸抢,更是一片废墟,跟施工工地似的,怎么可能办展览? 辛然早知他会被吓得不轻,当下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的难处,不过你细想下就会明白,国家馆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展览交给一个私人博物馆?难道没有慎重的考虑?” “至于其余人员、布展之类的细节,那都好办,你有难处跟我说,再加上这里许多朋友,瞧在今日的份上,也都会帮你,你放宽心就是。” 一番话说得任平无言以对,就是想不答应也没机会。 再一细想,国家馆作出这决定的确不是毫无缘由,一来强调民间纪念,把展览放在私人博物馆,更易引起社会共鸣; 二来,有此机会,人壬斋的名声势必大涨,也算是对任平出力拯救国宝的回报。 他们唯一不会想到的就是,如今的人壬斋一团乱麻,要在短短一周内把前期准备工作布置好,这不是要人命吗? “田总,在下也有件喜事要宣布,正好趁这机会说了。” 正当任平一阵头大的时候,忽然,宴席对面的荣千乘也站起来。 众人一阵惊喜,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田老太爷过个大寿也就罢了,还接二连三有喜事,果真是双喜临门。 只见荣千乘停下手中酒杯,微微一笑,然后指向身侧不远处的一人: “这小家伙是在下今日初识,不过大概是前世缘份,相谈甚欢,在下想着既有此缘,不可错过,” “正好他也算业内人,刚才拷问过一些玩意儿知识,也还算过得去,便收他作了徒弟,哈哈,这事说来荒唐,也突然了些,不过日后说起,也算一段佳话,” “吴醉,还不快拜见各位叔伯?” 第89章 寿字少一点 第89章寿字少一点 话音刚落,一旁的吴醉连忙起身拜了下去。 众人吃了一惊,齐齐看去时,认出他是刚刚和任平同来的那个年轻人,好像是什么友胜行的少总。 友胜行是什么来路他们不清楚,不过此人和任平是一伙儿,又能得到荣千乘的赏识,倒是不可小视,当即就有人随手掏出件小玩意儿当见面礼送了出去。 这里头最惊讶的要属任平,怎么才一会儿不见,这小子就和荣千乘攀上交情了? 扭头看时,只见吴醉一边和众大佬应承,一边也望过来,趁人不注意偷偷眨了眨眼,好像在说: 看,老子也搭上贵人了,比你还快一步! 任平摇头失笑,心想这小子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虽然他本身资质也算不错,但说到被荣千乘收徒,却还差些,人家摆明了另有目的: 一来之前对友胜行有亏欠,就当补偿; 二来还不是为了和自己套交情? 不是任平吹牛,若说收自己为徒,他荣千乘还不够格,反过来,还得指着他帮忙参加那个什么大赛呢! “荣总,你在这个时候收徒,莫不是为了今年的‘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 果然,在座能看出这点的不止任平,很快就有人笑道。 这项大赛在业内不算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所以说起来也没什么忌讳。 荣千乘笑了笑,看了眼吴醉,又忍不住瞟了眼任平: “既是,也不是,你们也知道,眼下春秋盟那些后辈们还没成长起来,我九大家总得有人来担当得起场面?” “再说,这项大赛时隔二十年重办,声势浩大至极,难道你们各位就忍得住不懂一点心思?” 说完环视一周,只见众人都是相视而笑,显然也早就开始准备。 这项大赛不比寻常,又有重大利益相关,但凡在收藏界混的,没有一个不跃跃欲试。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大家各自心知肚明,也不多言,扭头就去恭贺田老太爷万寿无疆去了。 很快,宴席过半,酒菜半酣,众人都有些疲倦了,便想着告辞离开。 就在此时,一人匆匆从门外进来,走到田闵如身侧,俯身低语着什么。 众人看时,却是徐管家,此时他本该在外厅招待其他客人,不知怎么有事禀报,仔细看时,手里还拿着件东西,长卷画轴,像是书画作品之类。 田闵如听着徐管家低语,越听越是眉头微皱,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面上仍没太显露,听完不声不响地就要起身离座。 “怎么了闵如,发生什么事?” 田秉泰见状把她叫住。 田闵如微一沉吟,笑了笑: “外头有客人喝醉了,有些不好收场,不过没大碍,爷爷您陪着痛爷爷他们就是。” 这事她的表面托词,不想把事情闹大,不过在座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怎会听不出来? 田秉泰眉头一皱,向众人一指: “这里都不是外人,有话直说。” “爷爷……” “说!” 田秉泰沉声喝了句。 同时心下更觉稀奇,这个孙女平日里做事何等明快爽利,正因如此,自己才放心将家族集团交给她打理,怎么如今竟颇有些犹豫不决? 难道真是什么难解的事? 只见田闵如无奈,只得冲徐管家微微点头。 后者显然也有些慌了神,顿了顿,在肚子里措了会儿辞,这才微微躬身: “回老太爷,刚才有人送了份寿礼过来。” “什么寿礼?” “一幅字,寿字。” “哦?” 田秉泰眉毛一杨,显然颇感意外: “在哪里?是什么人送的?” “是……尚龙装饰的刘总送的,不过他并没来,只派了位秘书,而且,字的落款也不是他。” 徐管家说完,上前两步,把手里那副卷轴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众人听说“尚龙装饰刘总”,本已有些惊奇,尤其是任平,心想此人指使汪氏叔侄对付自己不成,竟还敢来? 待到听闻字的落款不是他,更是一脸茫然,难道这人不自己送礼,却是替旁人转赠? 众人中以童谏性子最急,又和田秉泰交情最深,当下也不客气,拿起卷轴就在桌上展开。 没多时,传出一声低呼: “靖远集团!” 话音未落,众人早已围拢过来,只见那长卷下端确是有个落款,不过不是人名,而是一方鲜红的印章,上书四个篆体小字:靖远控股。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不过只是一份寿礼,可是众人再定睛一看,只见在长卷正中央那个寿字,左下角空空如也,竟是少了一点。 寿字少一点,这可是大忌! 几乎等同于诅咒大寿之人缺福寡寿! 送礼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靖远集团是什么来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此时,一旁的任平眉头微皱,显然头一次听说这四个字,扭头看时,连一向八卦的吴醉也满脸茫然。 荣千乘闻言摇了摇头: “你们还年轻,难怪不知道,靖远集团是华夏最有影响力的几个巨型集团企业之一,只因行事较为低调,所以反而没什么名气,可是若论实力,嘿嘿……” “怎么?” “连泰禾都颇有不如。” 任平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心想泰禾集团已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这个靖远集团犹有过之,自是更加不得了了。 “看童总他们的样子,这个靖远集团似乎和泰禾不怎么处得来?” “何止不怎么处得来,简直就是一对死敌!” 荣千乘满脸肃然道: “泰禾集团在南陵市、乃至江宁省都影响力极大,这你们是知道的,而这个靖远集团却是江宁临近三省的巨头,除江宁外,几乎以一己之力覆盖东南四省,” “几年前,泰禾集团对外扩张,想将生意做到临近几个省份去,不想受到靖远的重重阻扰,硬是搞了个血本无归,” “转过头来,靖远也想涉足江宁省,不过他们低估了泰禾的实力,有大仇在前,泰禾怎肯善罢甘休,也打了对方一个大败而归,自此双方的梁子就算结下了,” “这几年,双方都是不共戴天般的关系,表面看老死不相往来,实则私底下相互交锋从未停过,境况堪称惨烈,仇恨便也越结越深,” “这事儿在商界圈子里其实不算秘密,凡是在东南四省这地面做生意的,进江宁就得依靠泰禾,反过来,其余三省就须得依附于靖远,” “不过相对来说,还是泰禾这边较为宽松,不会搞什么垄断霸权,想不到啊,商场如战场,就是这一念之仁,让靖远钻了空子,如今终于将手伸进江宁来了!” 一言说罢,两人听得都是惊心动魄,他们毕竟年纪和格局尚浅,若无人指引,是万万想不到这如此惨烈的商界竞争的。 吴醉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不由有些奇怪: “那个什么靖远已经进了江宁?何以见得?就凭这幅字?” “表面上是一幅字,其实远远不止,” 任平插口道: “第一,这幅字是由尚龙装饰代为送来的,众所周知,尚龙是南陵家装业新近冒出的新贵,它一出面便表明已被靖远收归麾下,说是插手入江宁也过得去,” “第二,你没看那个寿字下面少一点吗?这可是大忌,若是真心实意送礼,怎么会犯这种错?” “所以这是靖远集团刻意为之,目的就是告诉所有人,他们已经进军南陵,并且向泰禾宣战!” 短时间内将局势分析得如此清楚,任平再次赢得了荣千乘的赞许。 吴醉自也不笨,一点就明,不过到底慢了半拍: “我还是没都搞懂,送一幅字就算是宣战了?这幅字意头不好,泰禾田家不把它公开宣扬出去就是,其他人不知道,也就不会左右摇摆,被靖远拉拢了?” “嗐,你这不是让泰禾忍气吞声吗?” “忍气吞声总比最后输了好。” 吴醉一副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面子又不值钱的架势。 荣千乘笑了笑: “当然不止如此,就算田家人和我们都不张扬,对方也有办法逼迫把那副字亮出来,到时候仍旧会人尽皆知,与其如此,还不如正面招架。” “怎么逼?” 两人闻言一起道。 倒让荣千乘一愣,皱皱眉: “怎么?你们不知道南陵寿辰时要请客人挂寿的习俗?” 第90章 挂寿 第90章挂寿 挂寿。 南陵地区的一种习俗,指老年人过寿时,由在场宾客中最擅长书法的一位写一幅寿字,当场做裱,挂在大堂,取凝聚众人诚心之意。 寿字写得越好,寓意便更深刻,也更能烘托气氛。 事实上不止南陵,与之前系红绳、选寿礼一样,这种习俗很多地方都有。 所以一般家中老人做寿时,通常都会请一些远近闻名的擅书者坐席,就算不是亲友也无所谓。 任平二人年纪轻,从未听过这种习俗,不过经荣千乘一解释,便立马懂了。 寿宴即将结束,马上就是挂寿,这个时候对方如果死咬着这个流程不放,而其余宾客中又没有能写出更好寿字的,那这个缺了一点的寿字便必将公之于众,其挑衅的目的便会达成。 而且对方既然如此有恃无恐,这幅寿字必然是经过精挑细选,造诣极深,绝不会让田家轻易过关。 果然,此时众人都围拢在那幅寿字四周,仔细观摩。 若在平常,无论好坏,众人必定是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可此刻却是全然寂静,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 吴醉在旁看着,吐了吐舌头,他虽没学过书法,但到底拍卖会上见得多了,好坏深浅大致还是分得出的。 只见这幅寿字是正经的大楷体,笔势庄重,字体凝练,浑然一股磅礴大气,除了少那一点,几乎称得上完美,除非真正的书法大家出手,民间能见到这个等级的,已经算是珍品。 更何况,众人一副相顾无言的神色,已经说明了问题。 荣千乘站在一旁看了片刻,也不由叹息: “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田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做准备,否则以他们的人脉,真要找个大家来写个更好的寿字,可以说轻而易举,只因事先未在意,只想着讨个彩头便好,反倒让对方钻了空子。” “难道在场众人中真没一个能写得更好的?” 任平皱了皱眉。 “只怕没有,” 荣千乘摇摇头道:“你知道论书法造诣,这里以谁最高吗?” “谁?” “就是田老太爷本人,只可惜这是他自己的寿宴,自然不能写,除此以外,擅书的本也不少,像童总、辛馆长等,都可说得上精通,但相比起来,还是差些。” 说着意兴阑珊,似乎认定这场较量终究是靖远集团胜了。 任平想起之前众人给田秉泰送的镇纸、臂搁、水中丞等,无不是书房清玩,看来这位田老太爷的确是钟爱书画一道。 输给靖远集团一阵不妨,可竟以如此方式输了,那便真的是意难平了。 “送礼的人呢,叫他进来!” 果然,此时的田秉泰看着那幅寿字,越想对方的歹毒心意越是忿忿难平,不由大叫一声。 众人闻言连忙劝慰: “田大哥,这是那靖远集团的诡计,你可万万不能中招!” “是啊,人家就是看准了这点,要逼你接招,然后借机大胜泰禾集团一头,你一出面便是输局。” “对方如此居心叵测,我看也不用按什么规矩来了,哼!所谓挂寿本就是讨个彩头,难道明知前面是局也要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吗?我们这就作罢,寿宴就此结束!” “不错,来日方长,不怕有胜不过他的时候!” 众人言辞纷纷,但无一例外,都是劝田秉泰暂时忍一时之气,免得让对方得了便宜。 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挂寿习俗在本地流传甚广,若说就此取消实在难以自圆其说。 可又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靖远集团把这一场好好的寿宴给毁了? 任平本也一筹莫展,待重新看一眼那寿字的时候,却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在吴醉耳边一阵低语。 吴醉听了,有些将信将疑: “这能成吗?也不是寿字啊?” “怎么不是?你先搬来再说。” “我一个人,你在搞笑?那玩意儿那么沉,得拿车来拖!” “别废话了,你去找那个徐管家帮忙,不过记住不要弄出太大动静,让别人注意。” 吴醉满心不愿,但被任平逼着,只好转身出门。 刚一走,就见一个身穿西服的年轻男子从偏厅外转入,徐管家虽有意阻拦,但也不好硬挡,只好让他进来。 “靖远集团上下,及尚龙装饰刘师棠刘总,恭祝泰禾集团田秉泰老爷子寿比南山,万寿无疆!” 一道洪亮的唱贺声响起,传入众人耳中,同时故意放大音量,连正厅外的众宾客也都闻声赶来看热闹。 贺词说得恭敬有礼,其实这年轻男子满脸轻蔑,一说完,便抬起头看着田秉泰众人,神情似笑非笑。 “这位是尚龙装饰刘总的秘书,姓程。” 一旁的徐管家无奈介绍道。 正厅外众人一听,大为惊讶,心想尚龙装饰算什么东西,田家寿宴不请你便罢,既然请了,老总刘师棠不来,就只派了个秘书敷衍了事,谁给他的胆子? 只有少数耳目较广的,隐约听闻尚龙装饰傍上靖远集团这棵大树,才不太惊讶。 只见那程秘书面带微笑,站在偏厅正中,虽面对众多大佬,却也能淡然处之,摆明了有所依仗。 童谏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你说你是尚龙装饰的,怎的光给别人转赠礼物,自己却空手而来?” “童总有所不知,我尚龙装饰已与靖远集团达成商业合作意向,两家联手,如同一家,这幅字其实便是两家一起送的。” 说着指向桌上那幅寿字。 此人故意将靖远集团四个字说得重重的,厅外众人一听果然群情耸动,不用多猜便知道这是靖远集团故意挑衅,两家纷争又要开始了。 “商业合作?我看是做人家走狗?” 童谏嘴下不饶人,直接道。 那程秘书闻言脸色一变,但也没有怎样,仍是恭恭敬敬地: “童总爱怎样说都随意,不过这幅字确是我两家精心准备,用来为田老太爷挂寿的,还请老太爷一定不要辜负了这一片心意。” “好狂妄!放着这里这许多宾客,你怎知道你这幅字便是最好的!” “难道不是?” “笑话!送人寿字岂有连字都写错了的,你这幅寿字少了一点,别跟我说你没瞧见!” 童谏恶狠狠道。 田秉泰等众人听他如此直陈其事,都是一惊,但紧接着明白过来,与其坐等对方挑衅,不如己方先将这些阴暗伎俩抖落个干净,也好让众宾客心知肚明。 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 “哈哈,童总误会了,这可不是少了一点,而是连笔。” “连笔?正楷字也有连笔,你是在糊弄老头子我眼花吗?” “岂敢岂敢,不过童总信不信都无妨,这幅字是靖远集团老董事长亲手写就,他老人家的楷字可是一绝,连许多书法大家都赞不绝口,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程秘书话音一转,不再理童谏,而是径直看向田秉泰: “怎样?田老太爷,以靖远老董事长的身份,再加上这幅楷字,当可担得起为您挂寿的重任?” 田秉泰无言以对,内心虽积攒下雷霆之怒,一时却也发泄不出来。 这程秘书说得不错,靖远集团老董事长的身份与自己相当,又是礼尚往来,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 再看这寿字,除了那模棱两可,说是连笔也好、说是少一点也可的缺陷,其余部分确是浑然天成,别说在场旁人,就算是自己也未必写得出。 他毕生钟爱书法,绝不肯说违心之言,而挂寿流程如此,又不可不走,难道今日命中注定,真要在大寿之日输给对方一头? “罢了罢了……” 一声叹息,田秉泰心知事已至此无力扭转,沉吟良久后终于摆摆手,示意徐管家将其挂起。 说话间满脸颓丧,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老田!” “爷爷!” 童谏、田闵如等还要争取,却被田秉泰摇头阻止,何况原本也没什么善策。 徐管家略作犹豫,终究是走上前将那幅寿字拿起,转身回来的时候,只听那程秘书朗声大笑: “这便是了,愿从此以后,靖远集团、尚龙装饰和泰禾集团一起通力合作,共同在江宁省大展宏图,该有多好,哈哈哈……” 众人听了这满是讥刺之言,都甚觉刺耳,心想靖远集团也就算了,你尚龙装饰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放在一起? 真是恬不知耻! 眼看着那幅少一点的寿字就要被挂在大厅,正式公布,突然: “友胜行总经理吴友胜遣子吴醉,为田老太爷送上寿字一幅!” 第91章 这也是寿字! 第91章这也是寿字! 悠扬的话音响起,从门外直传入偏厅。 所有人听了都是一愣,心想又是一幅寿字,来得如此巧合,难道是给田老太爷解围的? 只有荣千乘等人,一听是吴醉的话音,不约而同都望向任平。 刚才大家只顾着观摩那幅寿字,没太注意这两个年轻后辈,连吴醉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不过眼下这情形,摆明了是他俩捣的鬼。 “小家伙,你搞什么?有把握吗?” 童谏一边冲任平使了使眼色,一边低声道,虽然心里不抱什么希望,但眼看那程秘书一副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想着若能打压一下也是好的。 田闵如等人也是同样心思,只有田秉泰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小家伙,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费此周章争一时之气,大可不必,且让那靖远集团得意一次便是。” “老田不急说这丧气话,说不定这小家伙真有法子呢?” “是啊爷爷,事无绝对,他靖远集团的字也未必就是最好的。” “你们不懂,靖远集团老董事长的字我是见过的,虽然身处敌对方,却也不得不服,几可跨入当世大家之列,” “这寿字又是他们精心挑选的,难道会让人仓促间找到什么门道就轻易比下去吗?” 说着意兴阑珊地摆摆手。 众人见他颓丧至此,都觉无话可说,望向任平时,却见他还算镇定,微微一笑: “老太爷的话当然不错,不过来都来了,看看又何妨?” “是啊,看看又何妨?” 众人一起附和道。 田秉泰还要再说什么,就在此时,只听偏厅外人声嘈杂,似乎是吴醉进来了。 让人纳闷的是,他不就一人拿了幅寿字吗,随意就能出入,怎么搞得外面响动频频,倒像是有许多人在搬运什么东西似的? “老太爷,寿宴吉礼不可误,不如先把寿字挂上去。” 此时那程秘书隐约意识到不对,为免夜长梦多,连连催促道。 可是众人根本不理会他,只盯着厅门。 不多时,果见吴醉带着徐管家手下的一帮保安,正拉着滚轮车,带着什么东西进来。 厅门口原本围了许多宾客,这时不得已纷纷让路,但议论声不减反增,无不围着滚轮车指指点点。 田秉泰等一见车上那东西的尺寸,不由面面相觑,一齐看向任凭,心想不是说是寿字吗?怎么是这么个庞然大物? “来来来!大家让让,让让!” 一阵纷乱的喧闹声过后,吴醉终于把东西推到偏厅来,眼看众人目光齐聚,不由有些心慌意乱。 不过还是按着任平的示意,向田秉泰躬身一礼: “老太爷见谅,家父因有要事不能来拜寿,特地令小子送上寿字一幅。”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庞然大物。 不过,此时已用不着他多介绍,滚轮车上那东西一进来现出全貌,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上面,再也没离开过。 只见这是一面巨大的仿古式木制屏风,高约三米,宽逾两米,尺寸颇为惊人。 看整体样式,应该是典型的明清家具风格,材料选用上乘的红漆木,虽然昂贵,也不算太罕见。 甚至四周漆料等还未全干,边角略有打磨不尽的痕迹,像是临时赶工所制。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屏风正中的木刻纹饰。 第一眼,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被牵引了过去,仿佛入魔一般,眼神中尽是惊叹和艳羡。 “百寿图……这是百寿图!” 一人忍不住内心激动,最先叫起来。 话音未落,好比巨石投入湖心,溅起阵阵水花,全场立时又喧闹起来: “不错,一百个小寿字组成一个大寿字,是百寿图无疑!” “不仅如此,连工艺也十分精巧,你们看,虽然痕迹上来说,打磨有些仓促,不够尽善尽美,但刀法显然是泸水县花木雕的传承技艺。” “百寿图的木制屏风,形神兼备,且工艺不俗,这份寿礼可了不得!” 能来参加田家寿宴的,大多都是见识高明之辈,怎会认不出百寿图这种传世珍品。 而且他们很快就看出来,这幅百寿图新样的书法造诣也极不寻常,如果说这也算是一幅寿字的话,确是可以和靖远集团一拼! 此时,童谏等众人都是又惊又喜,万料不到任平这小家伙又给他们搞了一出大礼。 尤其是田秉泰,以他浸淫笔墨多年的功底,一眼就认出这幅百寿图功力非凡,而且从前似乎并未见过,多半是新样。 这其中意义,可又不是一份寿礼可比的了。 眼看众人议论个不停,有些跑偏,任平连忙向吴醉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向田秉泰: “田老爷子明见,以这幅寿字,可还当得起为您挂寿的牌面吗?” 田秉泰尚未答话,只见一旁的程秘书越众而出,满脸不屑: “荒谬!这算什么寿字?不伦不类,怎能说是挂寿?” “怎么不算?这难道不是寿字?” 任平一指百寿图屏风。 “自然不算!从没见过这等稀奇古怪的寿字,倘若真的挂起来,岂不惹人耻笑?” 程秘书言之凿凿道。 众人见他说这话时并非言不由衷,倒像是真的不知有百寿图这回事,不由一阵哄笑。 看来,此人也只是个工具人,今日一应对答都由旁人事先吩咐好,只需按部就班,至于眼前变局,因前所未料,对答起来便破绽百出了。 “无知之徒,连百寿图都不知道就敢在此大言不惭!” 童谏瞥了那程秘书一眼,冷冷道: “今日老夫就教你个乖,百寿图是两宋时流传下来的书法技艺,以一百个小寿字组成一个大寿字,且每个小寿字全然不同,” “说来也只是一百个字,只因有了这要求,就演变出无数样式,可说是千变万化,无穷无尽,但不论如何变化,都极不容易,” “那一百个小寿字中要么涵盖篆、隶、楷、行、草五大书体,要么兼具史上历代名家笔法,要么甚至还有石鼓文、鼎文等先秦文字,非绝顶大家不能为,” “哼!老夫早看出来了,你一个门外汉,不懂其中门道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信口胡说,你倒是把你们刘总还有靖远集团的老董事长请来看看,瞧他们敢不敢说这是稀奇古怪、不伦不类!” 一番话,说得程秘书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童谏猜得不错,他确是个门外汉,对书界一窍不通,自然也不知道什么百寿图,再看一眼那有些另类的屏风时,更觉一头雾水。 此时,众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百寿图本就是由一百个小寿字组成一个大寿字,不论看大看小,都是寿字,怎么就不算了?” “就是,此人若非强辩,便真的是个没品的光棍儿,靖远集团和尚龙装饰竟会派这种人上门来砸场子,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脸。” 程秘书听着刺耳不堪,顿了顿,终于冷静下来,一指百寿图屏风: “南陵挂寿,向来讲究由宾客亲手为寿星写下寿字,以求祝贺之意,” “且不说这面屏风算不算寿字,即便算,也只是件寿礼,试问寿字原稿在何处?写字之人又在何处?”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说这个茬儿倒算是找到点子上了。 一旁的田闵如目光微凝: “要说由宾客亲手书写,靖远集团的老董事长今日却也不在,你说这话不嫌打自己脸吗?” “田总此言差矣,靖远老董事长眼下虽不在,但这幅字却的的确确是他老人家亲手所写,不信的话,市面上有不少他老人家的作品,一比就知。” “哼,他写这幅字是何用意还两说,我怎知他是否真心祝寿。” “当然是,字就是今日一早所写,您瞧,墨迹还未干呢。” 程秘书又一指桌上的卷轴。 田闵如一时语塞,想要强辩又找不到什么措辞,正觉无话可说的时候,忽然: “谁说我们没有寿字原稿?这不就是?” 任平微微一笑,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宣纸。 第92章 席终人散 第92章席终人散 这张宣纸极大,折折叠叠许多层,不免有许多褶皱,不过众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上面的奇特作品。 一百个形体各异的小寿字上下游走,组成一个浑然天成的大寿字。 论尺寸,与刚才的木制屏风也大致相当,基本是按比例复刻过去的,确是一份百寿图底稿! “这……这底稿你从哪里来的?” 比刚才见到那件屏风时惊讶更甚,人群中立即有人问道。 以他们的见识,怎会不明白一份百寿图底稿的巨大价值? 任平早料到有此一问,当下笑笑: “是友胜行吴总给我的,诸位应该也听说过,我任氏木业从前以传统家具定制闻名,如今虽然破产,却还有些底蕴。” 说着一指身旁的百寿图屏风。 众人却看也不看,仍旧追问: “知道知道,我们是问这底稿吴总又是从何而来?” “听说是请一位书界老前辈执笔。” “哪位老前辈?” “那小子就无从得知了,各位可以去问下吴总。” 任平随意敷衍道,内心却忍不住吐槽,自己哪里认识什么书界老前辈,可总不能说是小斐这个九岁的孩子写的? 只苦了吴醉,在场众人大多不认识吴友胜,可友胜行的少总不就在眼前? 当下纷纷上前求教,心想能写出百寿图的,绝不是无名之辈,如能确定其来历身份,无疑更有把握。 吴醉被众人问了个手忙脚乱,一边忙着解释说自己也不知道,一边又不得不配合演戏,表现出一副只有我老爹清楚的模样,心里把任平骂了个狗血喷头。 任平笑了笑,做个难为你的表情,然后踏上一步,将底稿在桌上铺开: “怎样?这幅总算是寿字了?” 对面的程秘书早已脸色铁青: “算又怎样?你这也是为今日祝寿所书?” “当然,你看,墨迹还没干呢。” 话音一落,全场哄笑。 事实上,众人早都看出来了,这幅字字迹干涩,至少是几天前所写,所选宣纸也颇为粗糙,连裱装都没有,更不像是送礼之用。 所谓为祝寿所写,当然是扯淡。 不过那又怎样?他们今日摆明了要偏帮田家,又有谁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当下反而称赞起来: “好一幅百寿图,行云流水,千变万化,当真令人目不暇接!” “是啊,如此功底,非书界大家不能为,而且还有个怪处,细看其笔法,飞扬四溢、不拘定式,反倒像是年轻书者风格尚未定型时的作品,可见功力深厚,已至返璞归真的境地。” “不错,华夏书史上流传的百寿图本就不多,当代能写的更是极少,想想也知道,这幅字定然出自顶尖大家之手!” 这些赞美倒不显得刻意,而是众人由衷之言。 此时的田秉泰终于面露微笑,脸上重新红润。 当下看了任平一眼: “小家伙,多谢你了。” 话音虽轻,但以他七窍玲珑般的心思,哪里料不到这幅字并非出自友胜行之手,而是任平,所以内心由衷感激。 任平微微一笑: “老太爷,您还未回答我,这幅字,可还当得起为您挂寿的排面吗?” “哈哈哈!当得起,当得起!徐管家,这就拿去挂起来!” “是。” 徐管家应声上前,小心翼翼把宣纸取在手中。 “且慢!田老太爷,这字来历不明,连落款都没有,你真的宁愿要一个无名之辈的寿字?” 程秘书再次阻拦道,眼见今日之事将要功亏一篑,不由他不急。 田秉泰哼了一声: “是便如何?阁下有何指教?” “在下不敢,只不过若是如此,未免辜负了靖远集团老董事长的一番心意,回头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 “够了!” 一声暴喝,如同天降惊雷,将全场众人都惊得浑身一颤。 只见田秉泰双眉竖立,狠狠瞪着对方: “小子,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惹恼了老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今日是老夫大寿,看在这么多客人的面子上给你留几分脸,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什么狗屁靖远集团,老夫今日也不怕把话挑明了,他想把手脚伸到江宁来,先问我姓田的同不同意!” 一番怒喝,如同狂风骤雨,令人悚然动容。 众人这才惊觉,别看此时的田秉泰年过八十,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往前倒数几十年,那也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翻云覆雨的狠角色。 论威名,一点不比今日的田闵如差! 也就是今日寿宴,若论平时,这个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程秘书,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还不滚出去!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泰禾田家接着就是!” 又是一声怒斥,那程秘书被吓得肝胆俱裂,扭头就走,连说句场面话的勇气都没有。 众人心知此人不过是个为人卖命的狗腿子,吓走他倒也不值得如何高兴。 尤其是童谏、辛然等田家好友,一想到靖远集团此番大举来袭,又是联手尚龙装饰,又是在寿宴上如此公然挑衅的,必然是谋算已久,不由为泰禾田家担心。 虽说毕竟是在自家地界,泰禾集团不至于就输了,但若是对方不惜血本…… 此时,那幅寿字终于被挂起,辉煌的灯火映照下,一百个小寿字和一个大寿字交相辉映,十分醒目。 百寿图意头本就寓意大吉大利,可是此时众宾客无不面面相觑、低声私语,无形中将本该是欢笑祝寿的氛围一扫而空。 田闵如见状哼了一声,当下莲步轻移,转到田秉泰面前: “爷爷,今日之后,您就要荣归故里,您忘了吗?” 田秉泰叹了口气: “我自然没忘,可是今日你也看到了……” “爷爷,您操劳半生,只管安度晚年就是,至于靖远集团,就交给孙女对付。” 田闵如直接打断道。 田秉泰素知这个孙女果敢坚毅,实是个生意场上的天才,此言更是直接言明要独力承担起对抗靖远集团的重担,眼眶一红,险些留下泪来。 至于其余众人,更是丝毫不觉得意外,泰禾田家日后之主便是田闵如,这在南陵商界几乎人尽皆知,有没有靖远集团都是如此,如今不过稍稍提前罢了。 当下,就有不少相熟的宾客上前相劝,说些急流勇退、后继有人之类的话。 如此一来,气氛稍稍缓和,童谏哈哈一笑,走上前拍拍田秉泰的肩膀: “老田!服老,长江后浪推前浪,现有闵如孙侄女在这儿,靖远集团的事还要你操心吗?趁早去享清福得好!” “你这老家伙,光说我了,” 田秉泰闻言也重露笑容: “你的南陵地产也做得够大的了,怎样?什么时候退下来和我一道归隐?” “不行,差得远差得远,我这点儿家底比起你可不值一提,你等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老童我就去淄博把你老哥找出来,求你办事。” “又胡说,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怎么没有?眼下就有一件。” 童谏笑了笑。 田秉泰一愣,眼见老友一副故作神秘的模样,也不由好奇: “什么?说来听听?” 童谏一指上方那张挂起来的百寿图,忍不住搓了搓手: “老田,不是老童我不懂礼数,这幅字虽然挂在这里,但大家心里清楚,本来不是送你的,不过是那小家伙为你田家声誉着想,临时拿来凑数,” “现在靖远集团的人也走了,寿辰也过了,你若用不着,不如就送给兄弟?” 一言既出,不止童谏,其余众人也眼冒金光,纷纷盯着那张百寿图底稿。 这幅字本不是作为今日寿礼的,大家心知肚明,既然如此,说出来也不算得罪了田秉泰。 关键是这东西实在太珍贵了,书法造诣暂且不论,一看就是名家手笔,若能将其运用到商业上来,无异于一座大金库! 有这等生财之道摆在眼前还无动于衷,那还算是商人吗?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老家伙,见钱眼开,连老脸都不要了吗?这东西是送给我的,我看谁敢夺爱?” 眼见众人一副如痴如醉的财迷样,田秉泰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群妖见了唐僧肉,分外眼红,当下朗声一笑: “徐管家,挂够了,快把东西收起来!” “是。” 徐管家应声去拿扶梯,竟是要来个釜底抽薪。 “等等,老田,我们再商量下,实在不行你出个价,我买还不行吗?” “就是,你那么多书画藏品,也不差这一件,这样,我出一千万,买断了这幅底稿。” “我出一千五百万!” “一千五百万你也喊得出口?我出三千万!” 众人纷纷抢着报价,俨然一副拍卖竞价的势头。 田闵如微微一笑,一指任平: “各位,这幅字虽然是后拿出来,但那屏风却是先送的,和那底稿一模一样,任先生何等聪慧之人,这番心思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似有所悟,那屏风摆明了是件寿礼,这么说任平其实是拿它做个引子,本意仍是送百寿图? 不说送,就算只是合作,以泰禾田家的实力,自然也是合力开发的第一选择了。 这般想着,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任平,只见他微微一笑,既不说是,也不否认。 众人急了,也不等他开口,仍是死乞白赖逼着田秉泰转让。 田秉泰嘿嘿一笑,忽地一扬声: “区区寿宴,感谢各位今日驾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来人,送客!” “我靠!老田,你够狠!” 第93章 余波 第93章余波 轰动一时的田家寿宴终于落下帷幕,伴随着众宾客离开,许多内幕消息才开始掀起波澜。 首先是明泉小天龙,这套神秘莫测的古钱在业内流传足足一个月后,终于鉴定为真,而且鉴定者不是旁人,正是华夏古泉界泰斗连玉阁。 经由此事,还引出了“古泉天龙”。 这一宏大的古泉概念,甫一传出就引起巨大热潮,不仅是南陵,整个华夏业内都为之震动。 除明泉小天龙外,其余唐泉、宋泉、清泉等七个小天龙,规模之宏大,组成之瑰丽,都不由令人浮想联翩。 其次是古泉协会,其实许多人事先就知道,古泉协会和任平将会迎来一次正面交锋,只不过他们万万没料到,倒下的会是前者,而且堪称输得一败涂地。 其余事倒也罢了,哪怕明泉小天龙最终认定为真,对扎根南岭业界数十年的古泉协会而言,也不过是个小小污点。 可是连玉阁的出现,却是致命一击! 古泉协会的乱相被彻底公之于众,仅仅几日之后,民政等有关监管部门就宣布取缔该非法民间组织。 至于汪氏一族,师承连玉阁的谎言被揭破后,彻底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想而知,从今以后在南陵将再无立足之地。 最后则是许多其他消息,这些消息均出自田家寿宴,虽然纷乱,却无不信息量极大: “什么!靖远集团收买了尚龙装饰,在寿宴上就向泰禾集团宣战?” “不错,要不是那个姓任的小子机警,拿出一张百寿图底稿来,泰禾集团起码要在这一阵输一头。” “靖远集团和泰禾的旧账有好多年了,也不奇怪,不过他们这次为什么独独选了尚龙装饰做先锋,难道是想涉足家装业,以此打开进入江宁省的缺口?” “很有可能,不过我看最后胜负难料,泰禾田家毕竟是深耕江宁几十年,怎么会防不到这一招,他们八成早已经做好准备了。” “什么意思?” “你想想那个倒闭的任氏木业曾经不也是做家装的,田闵如田总一早就邀请那个任平参加寿宴,最后还代管了他家几千万的债务,其中含义还不够明显吗?” “有理,有理,这样看来,泰禾田家是铁了心地要扶持任氏了。” …… “十二花神杯主题展?还是国家博物馆举办的?这可不得了!” “是啊,这是市博物馆辛然亲口说的,听说这位辛馆长前段时间忙得不见人影,很多人都好奇干什么去了,原来是去找了件国宝。” “国宝?十二花神杯确实非比寻常,但也算不上国宝?” “你知道什么,这套花神杯极其特殊,是清末光绪的纯青花瓷,不是五彩,存世已知仅存的一套,而且好像和当年甲午海战有什么关联。就因为这样,国家博物馆才指定要办一场主题展,借机纪念抗战胜利。” “原来如此,那难怪,南陵瓷器名家不在少数,到时定是一场盛会了。” “对了,听说这套花神杯,尤其是其中四月和八月杯的集齐,也和那姓任的小子有关。” “什么?这小子,怎么哪儿都有他?” …… “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是什么?怎么从来没听过?” “唉,难怪,你还年轻,怎么可能听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连我也只刚入行,听前辈们说是一项传承十分久远的赛事,最远可追溯至民国时期。” “民国?” “不错,自民国始,每三年举办一次,汇聚华夏各地英才,是业界唯一、也是最有影响力的赛事,不过不知怎么,到本世纪初的时候突然停了,直到今年才传出要续办的消息。” “那到底赛什么?” “废话,还能赛什么,掌眼过手,当然是赛各人的看家本事了!听说瓷器、金铜、玉石、钱币、书画碑帖、古籍善本、杂项七大项都有安排,人人都有机会,不过要事先经过选拔就是了。” “不是说这事儿很隐秘吗,那是怎么传出来的?” “你不知道?最先传出是从春秋盟,说起来,还是和那姓任的那小子有点儿关系。” “……” 一夜之间,南陵业界接连被几则重磅消息轰炸,事事都和任平有关。 不过此时的他并未离开田家别墅,而是稍事休息后,被安排到一件书房等候。 这是间十分素雅的房间,说是书房,不如说冥想室,偌大的空间内除了简单陈设以及一排独立的书柜外,什么也没有,最适合主人静坐沉思。 这种房间当然不是性喜热闹的老年人所有,事实上,宴席一结束,田秉泰就陪着连玉阁老先生外出游览南陵山水,说是散心。 其余接待事项自然落到田闵如头上。 果然,没等多久,门外脚步声响,一道亭亭玉立、犹如落下凡尘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任平抬头看去,不由微微一怔。 只见此时的田闵如已经换去刚刚寿宴时穿的正装,上身短袖t恤,下身休闲呢绒裤,都是居家常服,一头黑色长发则在身后随意束着,一幅轻松会客的模样。 任平注意到她脸上的职业妆容刚刚洗去,但也不是素颜,而是描绘了简单的素雅淡妆,嘴角含笑,看起来竟有种从未有过的亲和感。 自从人壬斋第一次见过后,此女一直给人种高不可攀的印象,但这次,无论从空间,还是氛围上,两人间的距离似乎无限接近。 以至于任平微一走神,竟有种重新认识的感觉。 “任先生见笑了,这是我日常休息的房间,平常很少有外人来。” 微微一笑,以为任平是在为房间内的极简陈设而惊讶,田闵如有些尴尬道。 任平反应过来,这才发觉这房间内不仅陈设简单,连张桌椅都没有,两个人就这么对立站着,不尴尬才怪。 “任先生需要椅子吗?我一向是坐地上的。” “哦,不用,我随意。” “那好,请坐。” 田闵如率先镇静下来,双腿一弯,盘坐在一侧。 任平有样学样,坐在另一侧。 虽然这样对立盘坐,仍然略显尴尬,但毕竟比之前好多了。 “我们这样,像不像在练瑜伽?” 注意到对方连鞋袜都没穿,一双洁白的玉足裸露在外后,任平忽然忍不住开起玩笑。 田闵如一愣,大概是很少有人这样跟她说话,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我不练瑜伽的,只是偶尔喜欢运动。” 说着,笑了笑: “任先生,我们开门见山?” “好。” “说真的,我很佩服任先生,打从第一次见到我起,你就算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对不对?” 任平意识到对方话里有话,眼皮一抬: “田总指哪方面?” “当然是我们合作的事,任氏木业和我泰禾田家,” 田闵如右手在两人间指了指: “刚才爷爷陪连老先生出去前,跟我谈了一会儿,交代了我一件事,这也是他作为泰禾集团掌门人对我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在这之后,他就将彻底归隐,你想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 “什么?” “联手任氏,无论是眼下对抗靖远集团,或者日后,也无论是家装业,或者我泰禾田家涉及的其他任何行业,都要优先与任氏合作。” “为什么?” 任平吃了一惊。 “当然是因为你,爷爷说,论到年轻一辈里最有商业天赋的,全南陵只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任平,而这一点,我也赞同。” 第94章 连老的馈赠 第94章连老的馈赠 一边说着,田闵如的眼神变得格外明亮,其中包含了许多含义,有骄傲,有绝对的自信,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赞叹。 任平却不由乍感突然,嘴唇微微张开。 他猜到了田家爷孙两人会对自己赞不绝口,但以为是在收藏鉴定方面,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和什么商业天赋扯上关系,而且还如此的郑重其事。 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还没做成什么生意? “田总,你和田老太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初承父业,根本还是个门外汉。” 任平一边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边苦笑道。 田闵如摇摇头,神色坚定: “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爷爷,话说回来,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判断?” “正要请教,总不能是因为我送了几件礼物?” “当然不是,” 田闵如淡淡道:“其实我刚才就说过了,你能在一个月前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料到有今天,这就是关键。” “我还是不明白。” “很简单,任先生细想想,一个月前你是什么处境?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正被几十个债主堵门讨债,可以说十分窘迫,” “而在此之前,家族企业倒闭,父亲跳楼自杀,一夜之间所有重担都落在你头上,除此之外,还要面对竞争对手的穷追猛打,” “我查过了,任氏木业倒闭有两个原因,一是经营扩张过于激进,资金链断裂,二是对手尚龙装饰故意做局,一步步设计陷害,” “一般来说,这种局面很难挽回,除非有大量新资金注入才可能起死回生,但任氏并没有,也就是说那时候,你确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田总对在下的家底倒是调查得很清楚。” 任平微微苦笑,回想起当时的处境,确是极为绝望。 “当然,没有调查这些的话,我也不会轻易下结论,而就是在这样的处境下,任先生你抓住了唯一可以翻盘的机会。” “具体呢?” “第一,那套明泉小天龙,” 田闵如饶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你父亲认识卫英,虽然未见过连玉阁老先生,但一定知道,也极有可能得知我泰禾田家与连老先生交情匪浅,熟知古泉天龙的事,” “基于此,当我在人壬斋与你偶遇的时候,你断定我识得这套古钱的巨大价值,与我定下托管协议,也料到我一定会去首都找连老先生做鉴定,” “这样一来,无论南陵业界如何猜疑,你都知道这套古钱的鉴定绝不会出错,不管有多少人借机为难,只要等待消息就行,” “第二,那对齐六字刀,虽然我不知道你从何处打探到我田家的祖籍渊源,但很显然,你送这份寿礼非常有针对性,也确实很难令爷爷拒绝,” “之前那汪氏叔侄因齐六字刀对你屡屡刁难,其实刚好帮了你,让你有机会向众人解释这份寿礼的独特之处,” “如此贵重的礼物都送出手,我泰禾田家感激之下,一力承担你任氏木业的所有债务,也就顺理成章了。” “田总,我……” “任先生放心,我并没有指责你别有用心的意思,你能为爷爷费尽心力找到这对齐六字刀,他是真心喜欢,就算没有今日寿宴,我们也会帮你。” 田闵如笑着耸耸肩,同时伸出右手在地上轻轻敲击着: “当然,如果只是这两样,至多也只能保证你解除任氏木业的债务危机,想要起死回生还差得远,所以关键是第三样,百寿图,” “这种书法作品实在太珍贵了,尤其是在家装业,可以由此复刻出一系列品牌产品,我泰禾田家涉足其中,不可能不知道,” “这种机会,当然不可能凭白送给我们,以眼下任氏木业的处境又不可能独立完成,因而你选择了第三种方式,和我们合作,” “那件百寿图屏风,你说是友胜行送的寿礼,其实谁送的无所谓,因为它根本就不是寿礼,而是一份寻求合作的企划书,” “任先生你心里断定,只要我们一见这屏风,一定能意识到在这背后所隐藏的巨大商业价值,要积极与你合作,这样一来,任氏木业的重振之路也会就此开启了,对吗?” 一番话条理清晰,娓娓道来,听得任平瞠目结舌。 不得不说,田闵如有些高估他了,这三个计划中有些是他早已预料到的,比如明泉小天龙和齐六字刀,但有些却是后来才临时加入的,如百寿图。 不过无论如何,总体布局如出一辙,这确是任平为使任氏木业起死复生所做的种种努力,竟都被她一一看破。 此女的智慧,已经超群到令人不由有些胆寒的地步! 任平忍不住尴尬地笑笑,虽说田闵如明确表示不会在意,但怎么听,刚才这番话还是把自己刻画得有点像是小人的意思: “所以说,这和商业天赋有什么特定关联吗?” “当然,其实做生意无非就是盘算,这一点和做其他事,或者下棋都很类似,计较得失,锚定目标,走一步,看三步,看得越远,计较得越准,就越容易成功,这个道理,我和爷爷都懂。” 任平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这爷孙俩如此看重自己。 细想之下也是,眼下自己虽还未在商界赚到什么钱,但道理都是通的,令任氏起死回生的这段过程,与所谓商业运作又有什么不同了? “好田总,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想我们也不用绕弯子了,我确是想用百寿图重振任氏,不知泰禾集团肯给这个机会吗?” 深吸一口气,任平面色肃然,看向对方。 田闵如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任平一愣: “怎么?田总还是在意我所用的手段?” “怎会?你用你的手段,我泰禾田家又没有什么损失,为什么拒绝?我说的是不是我给你这个机会,是我们双方合作,” 说着从身后口袋中取出一张宣纸,正是之前那份百寿图底稿,递了过去: “这份底稿应该不算寿礼,本意是你自己要留下的?” “不错,如果不是靖远集团苦苦相逼,让人看不过去,刚才是不会拿出来的,” 任平略觉尴尬,最终还是伸手接过来: “眼下我手中并无太多筹码,这个便算合作的资本,如何?” “可以,你以这份底稿作价两千万,我田家再出两千万,双方五五分入股,后续资金可再相应追加。” “当真?” 任平又惊又喜,实在想不到此女爽快至此。 田闵如笑了笑: “如果换做旁人,我会出四千万买下这份底稿,或者直接收购任氏木业,你愿意吗?” 任平一怔,随即缓缓摇头。 “这就是了,你既然要重振任氏,自然想它保持独立,而不是成为泰禾集团的附庸,明知不会成的事我是不会说的,” 田闵如顿了顿,似乎也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扭头扯了下书柜底部的铃铛: “好了,合作的事成了,细节我们以后再谈,现在我有两样东西要交给你。” 说着,外面的徐管家已经听到铃声走进来,将手里捧着的两样东西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退出。 任平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红木漆盒正是自己的明泉小天龙,不过眼下已是田家的了,不知田闵如为什么这个时候拿出来。 “这套明泉小天龙你收回去?” “什么?” 任平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紧接着追问: “那我任氏木业的债务……” “放心,我不会不管的,这其实是连老的意思。” “连老?” “不错,你对连老和古泉天龙那么熟悉,不知道他对古玩收藏还有另一个原则?” “什么原则?” “叫‘原主藏原物’,好的东西最好由最先收集它的人收藏,这样才懂得珍惜,就好比他老人家虽然提出古泉天龙这个宏愿,却从未说要自己占有一样。” 任平听得似懂非懂,这么说来,这套古钱又属于自己了?这要等人壬斋重新开业,绝对是顶门立户的招牌。 泰禾田家到底欠了连老多大人情,如此珍贵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没等他接着问,只见田闵如又把另一件东西拿起,仔细看去,却是一枚小小的玉牌,不像是玉佩,也不像是玉雕,就是一个很简单的牌子,只橡皮大小。 眼见任平一脸茫然的表情,田闵如不由有些忍俊不禁,但最终还是郑重其事地将其放在任平手里: “拿着,这是连老给你的,有它,你就可以参加今年的‘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了。” 第95章 风云再起 第95章风云再起 话音刚落,任平又是一愣。 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连老和这也有关系? 但紧接着想起,荣千乘说过,这项赛事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但仅限于各地区的初选,真正要到决赛时,靠的是推荐+选拔机制。 像春秋盟,就必须从各地分部中层层选拔出优秀的年轻子弟。 而以连老的身份,拿到一个推荐资格,实在再正常不过。 任平没想到的是,仅仅刚见过一面,这位华夏古泉界泰斗就将这名额随手相送,而他甚至还没想过是否要参加。 “这……只怕在下受之有愧。” “不会的,连老的眼光怎会错?我们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田闵如话中另有深意,没等任平再说什么,缓缓站起走出房间,只在临别前才又扭过头笑了笑: “望你为南陵争光。” 话一说完,转身离去。 任平独自坐在原地,怅然若失。 我们可是对你寄予厚望?这其中的“我们”自然也包括田闵如了?这位田总倒也真看得起自己。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牌,只见正反两面分别刻有“山河”、“宝鉴”四个小字,自是参赛凭证无疑了。 就是不知道荣千乘知不知道这回事,他若是晓得自己这么轻易就获得一个参赛名额,怕是要羡慕得直瞪眼了。 …… 当任平与田闵如敲定合作意向的时候,城东,尚龙装饰总部办公室,刘师棠正手执羊毫笔,一笔一划地泼墨作书。 与此同时,一旁的程秘书小心翼翼地做着汇报: “就是这样,汪氏叔侄什么也没办成,反落了个身败名裂,本以为我们那幅寿字送出去,起码能打压下泰禾田家的势头,没想到……” 话音渐低至不可闻,程秘书一边偷眼看了下身前的刘师棠。 此时距离派出所事件已经过去近半个月,这半月来,因为受到三部门联合调查的风波影响,尚龙装饰声誉大损,一度沦落到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步。 但幸好,风波过去,终于还是挺了过来。 旁人或许不知,但程秘书很清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刘师棠。 经历过任平的凌厉反击后,这位尚龙装饰少总不但没有冲动,反而在短暂惊怒后彻底平静下来,又恢复到往日不露城府的模样,甚至阴狠犹有过之。 仅用半月时间就度过危机,刘师棠的报复计划很快展开,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联络靖远集团。 是的,和所有外人设想的不同,靖远集团并非两者合作的主动方,尚龙装饰才是! “看我这幅字,比靖远集团老董事长怎么样?” 提笔收墨,悠然将笔架回笔阁,刘师棠自顾自道。 程秘书在旁不知所措,这一问,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说比不过不是,一味迎合拍马也不是,当真令人两难。 直到刘师棠侧身扭过头,他才倏然一惊: “靖远老董事长固然笔力雄厚,但棠少这幅字气势内敛,而笔意飞扬,其中实有深意,不是简单能以好坏评断的。” “哈!你现在倒很会说话。” 刘师棠轻声一笑。 只把程秘书听得冷汗直冒,心想不会说话的早没了好下场,哪里还会留在你身边? 顿了顿,重新说回正题: “棠少,眼下我们作何打算?” “打算?要什么打算?不过是早已预料到的事。” “您指的是?” “那个钱铭不堪大用,汪氏叔侄也是草包一对,我早料到了,那套明泉小天龙是真的也罢,假的也罢,如今也没关系了,” “即便是那幅寿字,嘿,” 刘师棠说着一声冷笑: “不过是争一时之气罢了,这主意本就是靖远集团出的,无关紧要,理他作甚?” “可是任氏木业几千万的欠债终究是给托管了,而且现在外面都在疯传,说泰禾田家一力扶持任氏,就是想用他来对付我们。” “这不用传,是事实,不过这次的事倒也提醒了我,我一直奇怪那个姓任的小子手里到底有什么筹码,想要重振任氏木业,原来是一幅百寿图……” 说到百寿图三个字,刘师棠瞳孔不自禁地一缩,显然他也知道其珍贵之处,尤其作为一名书法爱好者,对这种宝物有一种天然的痴迷。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逝一空,只听门外叩门声响起: “刘总,靖远集团杜少总到了。” “有请!” 刘师棠闻言肃然,连忙正了正衣襟,起身出门,很快从外面迎了位年轻男子进来。 这人名叫杜辉,三十岁上下,与刘师棠年纪相仿,不过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高达壮硕的身材掩饰不住其喜怒形之于表的快直,尤其一幅阴狠张狂的脾性,几乎将其明晃晃写在脸上。 只不过鉴于其是靖远集团当家少总,未来的集团掌门人,即便是刘师棠也不敢稍露不敬之色。 “怎么?刘总也喜爱书法?” 进门后旁若无人地坐在主位上,杜辉看了眼桌前,只见也是个楷体寿字,不由冷笑一声。 “是,在下在此道浸淫多年,也算是有些心得……” 话未说完,只听哗啦一声,对方已将那幅字随意推到一旁,面露不屑。 程秘书心中一惊,侧目看刘师棠时,却见他神色自若,毫无怒色。 “罢了,寿宴上的事没办成,我也懒得计较,老头子跟我说我们两家合作,你尚龙装饰又是在江宁省多年,知根知底的,可有什么法子对付泰禾?” “杜少总,老董事长没来吗?” “他没来,你只管和我说就是。” “也罢,恕我之言,杜少总,泰禾集团在江宁深耕数十年,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撼动,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等他们自己犯错。” “静观其变?那不就是干瞪眼看着?” 杜辉眉毛一立,眼睛瞪圆。 “不错,不过话虽如此,却有迹可循,眼下田家老太爷即将归隐,新掌舵的田闵如虽然近年来在商界颇有威名,但毕竟不够沉稳,我们可以想法子设局,最关键的,是有那个任平。” “任平?就是那个在寿宴上也拿出一幅寿字的小子?” “不错,此子年纪轻轻,一心想着借泰禾田家重振他家的任氏木业,我已料到他们两方必定会联手,拿那幅百寿图大做文章,想要在家装业分一杯羹,” “不过这纯属那小子自以为是,加上泰禾田家毕竟不以家装为主业,不知深浅,只要稍加引诱,必定上钩,到时我们再趁势而为。” 一边说着,刘师棠一边目光微凝,显然心中早有计划。 不过那杜辉却全没心思听他继续说下去,冷冷一笑: “按你说的,要对付泰禾集团,就先得拿那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任氏木业开刀了?” “是的,不过在下只是提个建议,这是大好机会。” “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杜辉轻蔑地一摆手: “我知道你和那个任平有过节,这是报你的私仇,也罢,老爷子让我和你好好合作,我就当帮你个忙,送你份见面礼,把这小子料理了,不过你的法子太麻烦,还是用我的。” 刘师棠眉头一皱: “杜少总的意思是?” “哼,一个什么都没有、连家里生意都破了产的小子,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我找人废了他就是,你等消息。” 说完,也不待刘师棠回应,起身就走,行事嚣张霸道之极。 等对方离开得久了,一旁的程秘书才不由摇摇头: “棠少,这位杜少总实在过于张扬,如此行事,只怕未必能成,我们真的要与他合作?” “为什么不?这人就算再蠢,他靖远集团的势力总不是假的,也许有机会,况且,他在明面,我们在暗面,有这样一个愣头青冲在前头为我们挡子弹,有什么不好?” 刘师棠轻声冷笑,似乎已经预见到此人会和任平间发生些什么,顿了顿: “当然了,我们还是按我们的原计划执行,两件事,第一,马上去联系南陵各书法大家,看能不能买来其他百寿图底稿,” “第二,之前任氏木业倒闭的时候不是有很多工匠被各家招揽了吗?跟他们通个气,不许这些人返回任氏,我倒要看看,没工人,他的百寿图家具怎么做!” 第96章 引凤回巢 第96章引凤回巢 田家寿宴后的几天,任平都忙得不可开交,当务之急就是准备迎接十二花神杯主题展。 这次主题展定在一周后举行,已经迫在眉睫,虽然前5天在市博物馆,也算是给任平多留了一点时间,但还是十分紧凑。 为了表示全力支持,辛然特意从市馆抽调了好几个人来帮忙,包括之前见过的那个脑残粉小宁,负责现场布局。 任平又请了家专业的展览策划公司对人壬斋进行重装,好在也算是本行,熟门熟路,这才算走上正轨。 这次主题展对人壬斋意义重大,一来,可以借机大涨一波声誉。 二来,人壬斋本是任氏的产业,从侧面来看,也算是宣告任氏正式回归。 至于市博物馆那边,则完全不用担心。 田家寿宴后的头一天,轰轰烈烈的宣传活动便已经开始。 这次主题展是由国家馆举办,规格极高,听说有市级领导出面协调,加上十二花神杯的特殊历史背景,和纪念抗战胜利的大氛围,很快就已经如火如荼。 尤其是人壬斋这三个字,短时间内声名鹊起,许多业界人士都在纷传,国家主办的展览在一家私人博物馆展出,不能说绝无仅有,却也是极为罕见了。 “任平,我小看你了,当初你说半年内重振任氏,我还以为是夸海口,想不到这才过了一个月就把那几千万债务解决了,还搞了这么场展览。” 一边指导着工人们做现场布局,叶诗韵一边闲聊道。 这几日她也是忙得昏天黑地,难得有时间和任平闲话。 任平听了笑笑,也不言语,回想起这一个月来的步履维艰,只剩感慨,反倒是一旁的脑残粉小宁叽叽喳喳,把任平奋力救回国宝的事大说特说。 叶诗韵没有理她,顿了顿: “不过你别忘了,这到底不是正业,任氏的根基还是家装生意,如果你不在这上面有所建树,那也不算是重振任氏。” “我知道,之前和你说的和泰禾田家合作的事,我也在办了。” “嗯?你这几天不是都在这里?” “我让酒鬼帮我办的,这几天他都在帮我跑田家别墅,为的就是和田家把合作细节彻底定下来,那边田闵如也派了个项目经理和他谈。” 叶诗韵听了,有些不大放心。 任平却不同,他对吴醉充分信任,这小子表面看大大咧咧,其实外粗里细,不是吃亏的主儿。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信得过田闵如,眼下双方合作,此女绝不会因小失大。 “对了,说到这里,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任平想到什么,忽然神色一肃,看向叶诗韵: “除了郑工、乾工他们那些人外,你之前说过许多任氏的老匠人被其他同行挖走了,这些人共有多少?” “你想把他们都挖回来?” 叶诗韵闻言,想也不想道。 之前不过是做一件百寿图屏风,就让郑工、乾工他们十几人忙了整整三天,眼下要量产,自然需要更多人手,这事甚至都不用猜。 然而,叶诗韵说完,紧跟着摇摇头: “可惜你说晚了。” “晚了?什么意思?” “昨天刚得到消息,之前被挖走的那些任氏匠人大多已经被派到其他地区,不在南陵了,郑工、乾工他们和这些人还有联系,所以清楚。” “什么?这么巧?” 任平一愣,但随即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这不是巧合!” “算你反应快,” 叶诗韵闻言瘪了瘪嘴,冷笑道: “这些人少说有上百,又分别在十几家同行工作,怎么可能同时被派到外地做项目?若说其中没人捣鬼,老娘死都不信!” 说到捣鬼,自然就想到尚龙装饰,回想起半年前任氏木业被陷害倒闭,难怪连叶诗韵也被气到爆粗口。 “这才不到半个月,那个姓刘的果然又忍不住了,” 此时的任平也不由微微冷笑,自己和泰禾田家合作的事才没传出几天,对方就这么快下手,而且蛇打七寸、直击要害,正是刘师棠的作风。 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让自己短时间内无人可用。 不过听到那些被挖走的匠人居然有上百之数,任平还是禁不住一喜,看来任氏木业在全盛时的确是人才济济,与如今区区十几人不可同日而语。 “韵姐,这些人应该也知道任氏重振的消息了?怎样,他们愿意回来吗?”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不错,他们中的大多数是有这个意愿,毕竟在传统手工家具这一行,南陵其他同行都无法与任氏相比,他们只有在任氏才能发挥自己的价值。” 叶诗韵说着欲言又止,其实这半年来,那些老匠人的处境并不好,一来当初被挖,本就有其他同行恶意打压任氏的意思,并非真心看重其手艺。 二来,这些同行大多还都是现代机械工厂,传统工匠无用武之地,可是偏偏被合同限制,又都无法脱身,眼下的境况只能用任人摆布四个字来形容。 不过,这些暂时还是不要说出来得好,免惹不必要的麻烦。 “好!只要他们有意愿,我任氏随时欢迎他们回来!” “韵姐,你这就和郑工、乾工他们想办法联系,就说我任氏重振,要引凤回巢,从前的匠人有要回来的,薪水照往常提高百分之二十!” “那如果其他同行恶意阻拦吗?” “怎么阻拦,难道他们还敢限制人身自由不成?” 任平一愣,没有多想: “无非就是违约的事罢了,那就多加一条,所有违约金由我们支付。” “任平,你来真的?” “当然,难道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 任平满脸豪情万丈,现在已经到了要和尚龙装饰正面对决的时候,要钱砸钱,要人砸人,他绝不会退缩。 生意场上有时可以玩阴谋诡计,但有时就得这么直接,反正他身后有泰禾田家鼎力支持,绝不至于就输了! 眼看任平满脸坚毅的神情,叶诗韵也不由自主地被感染,笑了笑,内心顾虑一扫而空: “好,我这就去安排。” 叶诗韵走后,现场布展的事仍有小宁主持,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以任平也没有留下,而是来到市中心一家医院。 这里是他不久前检查疗养的地方,同时,也是在这里认识了小斐。 做人不能忘本,这次能成功和泰禾田家达成合作,小斐和那幅百寿图底稿绝对是首功,所以他忙完手头的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这里,为小斐妈妈垫付了两百万的医疗费。 有这些钱,小斐妈妈的病应当可以完全康复,而且他心里还有个计划,等将来百寿图家具做大了,再以小斐的名义入一部分股,也算是彻底报答她的恩情。 “先生,您贵姓任?” 本想着垫完钱就走的,不想,负责收账的护士忽然叫住他。 任平一愣: “没错,有事?” “是的,您刚刚垫付的这家有个小女孩找您,已经跟我说过好多次了,要我叫她们出来吗?” “她们?算了,你只叫那小女孩,就说我在楼下等她。” 小女孩自然就是小斐,不知道她为什么事找自己。 至于她妈妈,上次见面时颇不愉快,任平也不知怎么,有些怕见到这位性格凌厉的少妇,所以还是免了。 在楼下等了没多久,果然,远远看到小斐从楼梯上飞奔下来,一路小跑,大汗淋漓,脸上也尽是焦急神色。 “大哥哥!我有事找你帮忙!” 一见面,她就马不停蹄道。 “怎么?你妈妈的病有问题?” 任平也是一惊,却见她愣了愣神,紧跟着笑笑: “不是,我想请你帮我开家长会。” 第97章 小斐的求助 第97章小斐的求助 家长会? 任平一听就有些愣住: “可我也不是你家长啊,你怎么不让你妈妈——哦,你妈妈住院,去不了,除了你妈妈,你真的没其他家人了?” “没了。” 小斐果断地摇摇头。 倒让任平有些不知所措,这小女孩身世可怜,又有恩于自己,按理不该拒绝,不过自己一个未婚男子给一个小女孩开家长会算怎么回事? 这要传到吴醉这小子耳朵里,不被笑话个整整一年才怪。 想了想,不由挠挠头: “小斐,开家长会也不算什么大事,你和老师说说,妈妈生病,去不了,应该也没关系?” “我说了,可老师不同意,说一定要来。” “这算怎么回事,还不通点儿情理了?” 任平眉头微皱,一瞥眼间注意到小斐神色有些慌张,不由好奇: “小斐,是不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就是开个家长会,” 小斐连忙摇头,紧跟着故意扯开话题: “在你们大人眼里,开个家长会当然不算什么,可对我们就不一样了,别的小朋友都有家人陪在身边,就我没有,这还不算大事吗?” 任平哭笑不得,心想照这么说还真算大事,不过被你这样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这么郑重其事地说出来,总有些不伦不类。 看来学校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以小斐的早慧程度,不会执着于这样一件只是走走形式的会议。 想通这点,任平便也不说破,当下点点头: “那好,什么时候?” “就今天下午,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那我要扮成你的什么人,总得让别人信?” “就说……你是我舅舅。” “舅舅?哥哥不行吗?这也算家长的?” “哎呀,别说了,我妈妈那么年轻,让她当你姐姐不好吗?快点快点!不然要迟到了!” 小斐所在的学校叫博雅一小,是南陵有名的实验小学,附近都算学区房。 就在任平暗暗好奇,以她们母女的处境怎么会上得起这种学校的时候,小斐却急不可耐地拉着他直接冲了进去。 此时还只是中午一点半,没到上课时间,而且小斐带他去的地方也不是教学楼,居然是行政楼。 上楼后,越走越是脚步放缓,到后来,停在一间教职工办公室门前,忍不住抬起头: “大哥哥,一会儿进去,不管老师和其他家长说什么,你只装个样子应承就行了,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不要说,好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嗐,一时也解释不清,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他们不听也没办法,就随便他们闹去。” 说这话时,只见她神情苦涩,强笑一声,似乎已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任平见了,自然更加肯定有事发生,她小小年纪,越是如此通情达理,反倒越令人心疼。 当下也不说什么,牵起她的手,看了看门上的号牌,大跨步走进去。 “李老师,这是我舅舅,来开家长会的。” 进门后,只见办公室里老师不少,有六七个,见到小斐和任平,都略觉诧异,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汇聚过来。 小斐也不理会,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位女老师,指了指任平道。 任平见这女老师年纪也不甚大,大约三十出头,不过脸上的妆容却极重,除了有点不像老师外,还有点显老,倒像是四五十岁的。 身上配饰也颇多,项链、耳钉、手镯、戒指,一应俱全,十分华丽。 最令人受不了的还是喷得浓厚的香水,还是贵妇型的,极重口,还没近身,就让人有种窒息感。 “你是文斐的舅舅?” 大概是从未见过任平,且又年纪太轻,李老师不由有些怀疑。 “是的,小斐妈妈不方便,所以让我代她来。” 任平不动声色地圆着谎。 只见对方点点头,没再追问。 不过紧接着换了副很不愉快的表情,把转椅转过来,用一侧胳膊支撑着,手里随意吊着根笔,晃来晃去,脸上更是阴云密布,让那一层层厚厚的浓妆看起来逾发沉重。 “文斐舅舅,今天一定要你来开家长会也是没办法,事出有因,不能再拖下去,前几次她妈妈没来,我也没怎么计较。” “是的,多谢老师体谅。” “我们都知道文斐妈妈生病住院,平常也都比较关心照顾她,还为她组织过捐款捐物,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不错,我都听她妈妈说了,让我一定感谢老师的好意。” “可是再怎么有特殊情况,孩子还是要好好教导的啊,总不能说她妈妈病着,就不管她了?她才九岁,小小年纪,可不能养成偷盗的习惯。” “嗯,这个我们也懂——等等,您说什么?” 任平戛然止住,眉头一皱。 那李老师却还自顾自地说教: “这件事影响十分恶劣,我之所以在开家长会之前,特意找你来说这些,也是为小朋友的脸面着想,否则一旦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等一下,您说什么?偷盗?小斐她偷了什么?” 任平再次打断道。 一旁的小斐拼命冲他使眼色,他却视而不见。 李老师也愣了下: “怎么?她没跟你说?” 顿了顿:“其实倒也不是什么财物,是一幅书法字,不过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偷盗就是偷盗,性质是没错的。” 任平听了差点要笑: 小斐偷东西?偷的还是一幅书法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老师大概不知道小斐有何等样的书法造诣,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不过紧接着,通过对方的描述,他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上个月南陵市举办了一场中小学生书法大赛,就是旨在培养青少年兴趣爱好、以赛养志的那种。 这项比赛人人都可以参加,小斐也报名了。 只不过比赛当天却发生了件极不愉快的事,在现场评比出获奖作品后,其中一个小学生忽然指责是有人偷了他的作品,替换了才得奖的。 被指责的那人自然就是小斐,而对方也不寻常,据说是个小有名气的少年书法家。 南陵市许多实验小学都有开设书法特长班,出了许多所谓的书法神童。 而无巧不巧,这位书法神童居然也是博雅一小的,和小斐同年同班,搞了半天就是同学。 这事儿一闹出来,大赛主办方当然极不光彩,当场取消获奖作品资格,博雅一小的面子也有些过不去,事后严令班主任把事情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至于这位负责调查的班主任李老师吗?证据是没有的,全靠意淫。 毕竟小斐在学校里从没参加过什么书法特长班,怎么可能比参加过的小朋友写得好?何况还是个有名的书法小神童? 听到这里,任平也就基本清楚事情真相了。 那位书法小神童大概是心怀嫉愤,不甘心自己没得奖,所以出言污蔑。 至于小斐,开玩笑,她想要获奖还用得着偷? “事情就是这样,人证物证都有,我们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提醒你好好教导孩子,不能让她这么小就学会偷盗,” “另外,那位小朋友因这件事失去了获奖资格,你应该也知道,这种奖项会影响将来的小升初,所以他父母很生气,要讨个说法,希望你和文斐能好好给人家道个歉。” 一番话说完,李老师把手里笔一扔,起身就要走,一副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不容置疑的模样。 任平不由想起之前自己被刘师棠设局,污蔑偷盗,然后被关进派出所的事,当时也是所谓的“人证物证都有”,简直如出一辙。 不由冷笑一声: “慢着李老师,这事小斐她承认了?” “承不承认都没关系,事实就摆在眼前,她也不能说谎。” “既然没承认,就说明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为什么要我们道歉?还有,李老师,你刚才说的什么人证物证是指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说着,装模做样地伸出手。 李老师见状双眉一立: “你是在质疑我?” 第98章 家长会 第98章家长会 “不是质疑,而是把事情搞清楚。” “难道我会骗你?” 李老师神色愈加不善,若不是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只怕言辞还会更激烈。 任平也不去理她,淡淡道: “我相信老师不会骗我,不过小斐我也信得过的,她也不会,” 说着低下头拍了拍小斐的肩膀: “小斐你自己说,你有偷换别人的书法字拿去获奖吗?” 小斐默然不答。 按照她原本的设想,今天过来开家长会就是走个过场,偷盗的事她并不怎么在意,也根本没想过要找人讨回公道。 若不是学校一再要求必须有家长来,她甚至不会去请任平帮忙。 可是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该怎么办? 犹豫许久,小斐咬咬牙,几乎就要承认自己原本没干过的事,可是一抬头,看到任平目光中无比坚定的神采,不由一怔: “我没有。” “什么?” “我没有。” 小斐又郑重其事地答了一遍,只把一旁的李老师气得浑身颤抖。 之前她就不止一次地问过小斐,有没有偷盗,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默不作声,心里便以为这孩子知道羞耻,默认了,可是如今,却又来了个矢口否认。 这算什么? 眼看着就要把这事解决了,好给学校一个交代,现在不是又回到原点? “文斐,我再问你一遍,那幅获奖的书法字是不是你偷别人的!” 一声厉喝,李老师盛怒之下,已经顾不得有旁人在场,脸上神色不自觉地流露出威逼之意。 “不是偷的,是我自己写的。” 小斐也被激起了拗性子,目光毫不避讳地和对方对视。 李老师还想再说什么,冷不丁地,被一旁的任平打断: “李老师,有事说事,你这么疾言厉色地吓唬孩子算什么意思?” “什么疾言厉色?我哪有!” “你没有吗?要不要我给老师找面镜子来看看?” 任平半含讥讽地笑笑。 李老师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想要冷静下来,可是眼见其余老师成群地议论纷纷,却又更加急怒攻心,只好勉强压低话音: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们有的是办法,” 说着转向任平: “马上开家长会了,如果你不信,就让她和那位小朋友当面对质,怎么样?” “没问题。” “你——” 李老师没想到任平答应得这么爽快,没等再说什么,已经被任平抢先: “不过,如果李老师说的证据就是那个小朋友和那幅字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那个小朋友本身是事主,不能算人证,同样,那幅字也当不了物证,” “还有,对质就是对质,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别一口一个‘偷盗’的,这两个字也太难听了点,会影响孩子心理,李老师不会不知道?” “不用你告诉我,跟我来!” 一声冷哼,李老师不再做口头纠缠,转身就走。 任平和小斐跟在身后,沿路,任平忍不住心中疑惑,低声询问: “你怎么会参加那种比赛,也是为了什么小升初?” “不是,这比赛有奖金。” “奖金?能有多少?” “特等奖五千,一等奖三千,二等奖两千,三等奖一千。” 任平一愣,心想这奖金还不少,尤其是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心中一动,有些明白过来: “你赚这些奖金,是为了给你妈妈看病?” “是的,那时候我还没遇到大哥哥你,没人给垫付医疗费,所以想到这个办法。” 小斐神情有些无奈。 任平看了,心里更是一酸,自认识这小女孩以来,已经被感动过许多次,但每次仍让人难以自抑。 “那学校里有人知道你的书法底蕴吗?” “没有,妈妈说过要保密,所以我从来没说过。” “那你还参赛……我的小姑奶奶,你一出手,但凡是个学过字的,谁看不出来好坏,何况那些评委?你这不是降维打击吗……”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故意写得很烂了,心想拿个三等奖,一千块钱也算,起码能给妈妈顶几天住院钱,谁想到直接拿特等奖了?都怪他们太笨!尤其是那个诬陷我的家伙,写得一手什么垃圾,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神童。”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说实话?” “我——” 没等小斐再继续说,已经走到教室门口,此时已经是上课时间,来参加家长会的家长和学生都已就座。 李老师先走进去,等任平两人进门时,却不由一愣。 只见教室里确实坐得满满当当,大人小孩足有几十个,大概也都知道书法比赛上的那回事,一见两人进来,纷纷侧目,面带不善。 若只是如此也罢了,小斐个子不高,本是坐在班级第一排的,可是此时,本该是热门位置的第一排却空空如也,所有家长学生都刻意躲在一边,把一整排都空出来,摆明了,宁愿单独坐在走道中,也不屑与小斐为伍。 小斐毕竟才九岁,进门的刹那,见到这幅场景,眼睛一酸,两行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 任平心中怒极,心想这种事不好怪其他学生和家长,毕竟谁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和一个被戴上“偷盗”帽子的学生同坐。 可是那个李老师就不同了,作为班主任,不辨是非、胡乱指责学生也就罢了。 就算真的有学生偷了东西,也应以教导劝诫为主,而不是放任不顾,任由其余学生孤立、排斥。 要知道,有多少人一生的心理阴影就是在这种环境留下的。 这种人,居然能为人师表? 眼看台上的李老师一言不发,对眼前局面一副置之不理的神情,任平强压下心中怒火,不动声色地帮小斐把眼泪擦干,然后牵起她的手走进去。 两人也不挑座,就并肩坐在第一排最中间,也是最显眼的位置,仍由身后几十道目光肆意扫视。 很快,家长会正式开始,前面仍是一系列常规流程,什么某某同学成绩进步快值得表扬、某某同学落后需努力等等。 众人半听半不听,心知今日重点在最后部分。 果然,又讲完一大通废话之后,李老师目光一转,看向坐在左手边中间位置的一个小男孩,语气一沉: “陈思佳同学,关于之前你的书法作品被人偷盗的事情……” 话到一半,猛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在脸上,只觉寒意森森,不由咽了口口水,这才想起任平刚才的警告。 “关于之前书法比赛上的事,还没有定论,为了彻底调查清楚,趁着这次家长会的机会,我们特意把文斐的家长也请来,希望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说着,指了指坐在前排的任平。 那陈思佳是个看起来憨憨胖胖的小男孩,块头很大,看起来得比小斐大上两圈不止。 他还未说什么,一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已经霍地站起: “还谈什么!不就是那小丫头偷了我儿子的字吗?我儿子六岁起练书法,辛辛苦苦等了这几年,就为这次比赛的机会,好拿到奖项,为将来小升初加分,” “现在好了,奖项取消,一切都白费了!像这种小小年纪就偷别人东西的小贼,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送去派出所,既然家里没人教她,就让警察来教!” “就是!她是小贼!偷了我的字,应该让警察来抓她!” 名叫陈思佳的胖男孩也叫嚣道。 第99章 影视巨星 第99章影视巨星 一口一个小贼地骂着,母子俩嘴下毫不留情。 其余家长虽觉得未免过分了些,但一想到辛辛苦苦培养给孩子培养的特长被窃取,还牵连到小升初,设身处地地想,也不由恨得牙痒痒。 任平看了眼李老师,只见她视若无睹,一副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对质的模样,不由冷笑一声: “确实没什么好谈的,你说小斐偷了你儿子的字,证据呢?” 说着,转向中年女子。 “这还要什么证据?我儿子告诉我的!” “你儿子是警察吗?警察也得讲证据,否则就是说谎。”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能说谎吗!” “那不巧,小斐今年才九岁,还要小一些,她也不会说谎,” 任平拍了拍小斐的脑袋,觑了对方一眼: “怎么?难不成你家孩子是孩子,我家孩子就不是?” 中年女子话音一滞,满脸义愤填膺的愤慨样,顿了顿,把身旁胖男孩向前一推: “思佳!你来说!” 陈思佳应了声是,大大咧咧地站起,眼见任平身旁的小斐一言不发,不由更加地神气活现: “那天比赛,我早就把字写完了,在旁边打盹儿,谁想到等到交字评比的时候,桌上的字忽然换了一幅,”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字,可是想再写也来不及了,只好报告给评委老师,等评比结果出来一看,我的字明明得了特等奖,下面署名却是文斐,”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比赛,我和文斐的位子挨得很近,她写不出来,一直在看我,我还好心教她怎么提笔布局,能拿个不错的名次,没想到她趁我睡着,把她的字和我调换了,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可惜已经晚了。” 一边说着,陈思佳一边连连叹息,满脸十分痛心的模样。 其他家长有些不解: “你也太不小心了,比赛的时候怎么会睡觉呢?” “都怪我前一天晚上练字练得太晚,写完那幅字就困得不行,不知道怎么就打起盹儿了。” “那比赛现场也应该有监控啊,当时你怎么不让评委老师看监控,是她偷换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也不至于白白损失了名次。” “这个,我当时也没想这么多,而且我和文斐毕竟是同班同学,如果把事情闹大了,她说不定会受处罚,有点不忍心,就想着算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众家长听得连连赞叹: “这孩子,真是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以德报怨,还保护起对方来了。” “是啊,陈思佳嘛,我老早就听说了,不到十岁,写得一手好字,关键是品行也好,同学们都爱和他玩,说得不错,这次没得名次,还有下次,有的是机会!” “要不说字如其人呢,你看那个女孩,偷东西就偷东西,犯了错也不知道道歉,一声不吭的,可想而知写不出什么好字来,再看这位陈思佳小朋友,受了委屈还这么大度,许多大人都不一定做得到呢。” “就是就是……” 耳听得众人不停夸奖自己,陈思佳不由满脸得意,想了想,又一副慷慨的模样,抓住身旁中年女子的衣角: “妈,要不就算了,文斐她也是一时糊涂才做这种事的,我们不要怪她了,” “我知道她其实也很喜欢书法,就是没机会,这样,以后她如果想练字,我教她就是。” 如此一来,他那位被蒙在鼓里的老母亲更是感动得差点流泪,连连爱抚着她懂事的儿子的小脑袋。 身旁众家长又是一番添油加醋的夸赞。 只有任平,简直被眼前一幕惊呆了,要不是对文斐的为人和书法造诣有绝对自信,几乎也要被蒙混过去。 心想现在的小孩了不得,这哪是什么书法神童,是影视巨星?奔着奥斯卡去的那种! 还有这些家长,有没有搞错,刚才这小胖子还满嘴喊着叫警察呢,这么一会儿就成圣人了?你们当是看脑残剧呢? 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崩碎的三观,任平缓缓道: “别说废话了,证据在哪儿?” 这一句话,犹如当头一盆冷水,将众人从影视剧情的意淫中拉了出来,顿时就有不少家长出言指责: “你这人是什么心肠?人家孩子都这么大度了,还要教那小女孩写字,你怎么还在这儿胡搅蛮缠?” “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你看那个文斐,到现在还是一句话不说,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就是,要真是受了委屈,她当时怎么不和评委说?” 这最后一句倒是提醒了任平,他和小斐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以她的个性,绝对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怎么这回却变了个样,不但不辩解,甚至刚才还要自己不管不问? 眼看场面纠缠不清,任平也没空多想,一扭头: “报警,李老师。” “什么?” 台上的李老师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为这件小事?不至于?” “小事?他们口口声声说人偷东西又拿不出证据,这叫小事?要不要我给你普及下法律知识?这叫诬陷!” 李老师哑口无言,心想真要报警早就报了,还用等到现在,这不就是想息事宁人吗? 其余众家长也惊呆了,一时间搞不清任平的脑回路。 “报警就报警!谁怕谁!” 此时的中年女子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本来还想给你们留点情面,是你们自己不要,一个小偷,有什么好拽的?”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小偷?你家孩子被人这么说你也听得下去吗!” “哼!小偷就是小偷,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任平大怒,正要说什么,只见一旁的陈思佳却早慌了,满脸通红,扯着中年女子的手: “妈,算了,不用报警,真的不用。” 中年女子以为儿子胆小,忙弯下腰来抚慰: “思佳别怕,我们有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有理走遍天下!” 陈思佳无言以对,偷眼看任平时,只见对方根本懒得看自己一眼,似是不屑和一个满嘴谎话的小孩子计较,不由更加心慌。 还是小斐,这个之前始终一言不发的事主,此时终于开口: “算了,舅舅,别报警了。” 任平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 “别误会,我不是承认,是觉得还有更简单直接的办法,用不着麻烦警察。” “更直接的办法?你是说现场写字?” 小斐点点头。 任平当然知道这个办法最简单,可是实在有些气不过,眼见小斐眼神坚毅,十分坚持,这才点头: “好,虽然又是降维打击,不过你开心就好,” 说着望向中年女子: “你不是说你儿子的字才能得特等奖吗,就让两个孩子现场比字,怎么样?” “比就比,谁怕谁,不过这儿又没有评委,字好字坏,谁说了算?” “两个孩子的字罢了,有什么难分辨的?再说,学校里不是有书法老师吗,请他们做评委不就行了?” 中年女子还未答话,一旁的李老师便连连应承: “不错,今天就有位书法老师在学校,到时请他看看就行,” 说完,生怕双方又反悔说起什么叫警察的事,忙把教室里现有的笔墨纸砚都铺张开来,顿了顿: “不过,写什么呢?” “就写四个字,诚实守信!” 任平淡淡道。 第100章 这是你写的 第100章这是你写的? 一听说写这四个字,陈思佳整个人都有些蔫了,看得出心理素质还不过硬。 不过此时笔墨纸砚都已经准备好了,中年女子更是信心百倍地在旁加油鼓劲,逼得他不得不走上讲台。 正扒拉着墨汁不知如何落笔的时候,只见一旁的小斐按压宣纸,泼墨挥毫,刹那间,四个大字落于纸上: 诚实守信! 这幅字是纯正的正楷体,布局端正,笔法古朴,属于入门级的字体,因此在场大多数家长倒也认得。 论笔法优劣、气势高下,他们或许看不大出来,但刚才小斐落笔的时候他们都是亲眼目睹,气定神闲,整幅字一气呵成,毫无滞涩。 就算再不懂行,单这一派大家风范,也足以令人心折。 一时间默然不语。 小斐写完后把笔轻轻放下,也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旁。 中年女子拍拍儿子肩膀: “写啊宝贝儿,不要受她影响,我们一定比她写得好。” 陈思佳这才惊醒过来,提起的毛笔缓缓落下。 可是越写越是心情焦躁,紧张加倍,额头上的汗珠一点点往下流,就差要比纸上的墨汁还多,同时不自觉地瞟着一旁。 众家长见了,都大感意外,一人早早写完,另一人却抓耳挠腮,难以落笔,不停地看着别人,这场景和刚才陈思佳描述的何等相似,只不过却是完全相反的。 难道这孩子真的这么好心,在故意谦让? 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小男孩就是纯粹的紧张而已,有几次甚至想要在上面涂抹,被中年女子及时提醒,这才忍住了。 即便如此,一幅字也稀稀拉拉磨蹭了小一刻钟才完成,是一幅草字。 中年女子眉头紧皱,心想今天儿子不在状态,明显没有发挥出水平,不过幸好,那个小女孩的字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眼见众人就要开口议论,连忙抢道: “还好,两幅字看起来都还不错。” “哦,是吗?我以为陈思佳同学写得更好呢?” 任平冷冷道,语气中满是讥讽。 中年女子脸上一热: “各有千秋罢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懂书法?” “没你懂,不过你儿子的字不是差点拿了特等奖吗,怎么会和小斐一个水平?” 说完也不理她,扭头向身旁两位家长: “这位先生,还有这位太太,就麻烦你们二位拿着这两幅字去请老师评判下,看孰优孰劣,好吗?有一点,事先不用说哪幅是谁写的,听老师怎么说。” 两人点点头,把两幅字小心翼翼地拿起。 “我带他们去。” 一旁的李老师插口道,没等说完,却被任平拦住: “你就算了,李老师,他们又不是不认识路。” 言下之意,摆明了怕她这位老师弄鬼。 李老师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却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得狠狠瞪了任平一眼。 此时,那两位家长已经去了,余下众人小声议论,都觉得看起来小斐的字要好一些,不过到底好在哪里又说不出来,只能等老师评判。 至于陈思佳,已经有越来越多人开始怀疑他那些话的真实性了: “他不是号称书法神童吗,怎么写个字都别别扭扭的,一点儿不爽利?” “就是,刚才还差点儿要涂改,简直笑话,你们说会不会是他在说谎,那幅得特等奖的字本来就是人家文斐的?”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这小女孩会写书法,不过看得出,确实有功底。” 议论纷纷中,陈思佳早已没了之前的傲气,只剩满脸苍白。 一旁的中年女子还在不停为他打气: “乖儿子,没事,一时发挥不好也正常,又不能代表什么,妈知道你比那个小偷强多了。” “妈,我肚子不舒服,要不我们先走?” “别呀,结果又没出来,这儿这么多家长等着呢,乖啊……” 一刻钟后,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众人便知道有结果了。 任平刚才把李老师留下,又特意让两个家长一起去找老师评判,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捣鬼。 不过事实证明他多虑了,等教室门推开,走进来的不是两人,而是三人,除了那两位家长外,还多了个花白长胡子、满脸褶皱的古稀老人。 这老人自然就是学校的书法老师了,有的家长或许不识,但有的却知道此人名叫孟白兰,是南陵书法界有名的高人,只因退休后闲来无事,又寄希望于能在青少年书法事业上发挥余热,才在博雅一小挂职。 说起来,这位孟老师也不是每天都在学校,只不过今天恰好碰上了,两位家长一拿出那两幅字请他评判,便急匆匆赶来。 “孟老师,您怎么来了?” 一见孟白兰,李老师也不由有些惊讶,心想往常除了有书法课,一个月难得见他一次,怎么今天这么巧? 她可是知道孟白兰身份的,连之前书法比赛上的那些评委都只够称他徒弟辈,地位不知道多高,当下连忙请他落座。 孟白兰却毫不理会,在两位家长的指点下,径直走到任平面前,面带狐疑: “这是你写的?” 说着张开手里那幅诚实守信的正楷字。 任平哭笑不得,指了指身旁小斐: “不是我,是她。” 这样一来,孟白兰脸上狐疑更甚,简直到了惊奇的地步,弯下腰又重复一遍: “这是你写的?” 小斐点点头,神色从容,却不说话。 孟白兰眼见宣纸上墨迹未干,显然是新作,而在场众人又纷纷点头,只好打消心中疑虑。 可是如果此事为真,那他七十年来所信仰的书法观就要大受打击了。 “孟老师,这幅字写得很好?” 眼看孟白兰张开那幅字看了又看,一副竟惊奇又惊叹的神情,有人忍不住问道。 孟白兰一听就浑身微颤,激动得连连点头: “好!当然好!” 情绪之激烈,几乎让人以为是在说反话。 “那另一幅呢?” “什么另一幅?” 孟白兰一愣。 其他人也是一愣,看向刚刚那两位家长,心想不是让你们拿去评比的吗?难道就只看了 只看得两人连连苦笑,心道这位孟老师只看了文斐那一幅就匆匆忙忙赶来了,他们拉都拉不住,哪还有时间看另一幅? 当下把陈思佳的字也拿出来,不等递过去,就被中年女人劈手夺过,顺势张开: “孟老师,这是我儿子陈思佳写的,他还上过您的书法课,您看怎样?” 孟白兰有些心不在焉,望过去时,却不由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难看: “草书?这哪是小学生该学的字体?我什么时候在这儿教过草书?” “是是是,是不是您教的,他在其他地方也学过,已经学了三年多了。” “那也不对,学字不仅学字体,也看字意,要两相契合才好,就拿诚实守信这四个字来说,可楷、可隶、可行,甚至可篆,唯独草书……嘿嘿,除非是成名大家,恣意妄为也就罢了,他一个小孩子从哪儿学得这些?” “孟老师,先不说这些,您就看写得怎样?” 中年女人重复了第三遍,都要急死了。 孟白兰这才撇了撇嘴: “还好,顽童之作罢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知道是敷衍之词,与之前对文斐作品的评语相比,高下立判。 此时,孟白兰早已没心思理会旁人,只顾和文斐私下攀谈,虽然这小姑娘看起来不冷不热的,对自己也不怎么搭理,却也顾不得了。 任平冷笑一声: “怎样?已经有结果了,报警李老师。” “怎么又要报警?” 李老师欲哭无泪。 “为什么不报?小斐的字摆明了更好,这是孟老师承认的,这么说来,那天比赛到底是谁的字得了特等奖,还有疑问吗?” “有人明明自己写的不好,看到别人写得好眼馋,就随口污蔑,害得别人既丢了奖项,又被人指责,这才是偷盗?” “这怎么是偷盗呢?应该……只是小朋友一时糊涂?” 李老师笑着打圆场。 任平眉毛一立: “偷东西是偷,偷别人名誉难道就不是偷!”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陈思佳一头栽倒在地。 第101章 我不收这个学生! 第101章我不收这个学生! “思佳!思佳!” 中年女子大急,连忙把儿子抱起来:“思佳,你怎么了!” 眼见陈思佳满头大汗,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其他家长也都围拢过来: “快去校医院,他中暑了!” “教室里有空调,怎么会中暑?” “这还不明白?不是只有天气热才会中暑,心浮气躁、郁结于心也会导致中暑,这叫心热脑热。” “奇怪了,这孩子刚才还好好的。” 此时,对于两个孩子之间的是非对错,众家长心里已有计较,只不过看破不说破,加上现下有人晕倒,当然是救人要紧。 很快,在一众家长掐人中、灌凉白开的操作下,没等校医院医生到场,陈思佳便醒了。 只见这胖男孩仍旧满脸惶恐,一睁眼便忍不住大哭: “妈!我错了!我承认是我说谎,你别让他们报警!” “那幅字是文斐写的,那天比赛,我看不惯她能写那么好的字,加上自己的字没写好,所以才冤枉她!” “妈,我不想坐牢!求求你,别让他们报警!” 话音一落,真相大白,全场只有孟白兰一人满头雾水,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 一旁的李老师简要把事情经过讲了,只听得他瞠目结舌: “荒唐,有这水平,还用得着偷拿别人作品?” 说着,指了指手中的字。 李老师满脸尴尬,心说大家之前不也不知道这孩子这么厉害不是? 正要说什么,只见孟白兰已是满面乌云,排开人群,大踏步走到陈思佳面前。 想起这位孟老师一向的为人,李老师心中一惊,连忙上前陪笑: “孟老师,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实在用不着上纲上线,何况你看陈思佳同学已经得到教训了,现在还不舒服呢。” “话不是这么说的,人说立德、立言、立行,凡道德养成,哪个不是从小而来的?跟他是不是小孩子没关系,” 孟白兰冷冷地怼了李老师几句,说罢也不再理她,仍是看向陈思佳: “你叫陈思佳?我问你,那天你的确是故意冤枉别人偷拿你的字?” 陈思佳显然极为畏惧这位书法老师,闻言都不敢说话,只是蜷缩在中年女子怀里颤抖着点头。 “那好,以后我的书法课你不用来了,我没你这个学生。” “什么?” 众人闻言都大惊,想不到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书法老师行事如此刚强,都不顾陈思佳还在生病。 果然,中年女子一听就忍不住了,霍地站起: “孟老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事情还没搞清楚,你有什么权力做这种决定?” “还没搞清楚?难道他刚才不是亲口承认了吗?” “那是思佳中暑了,一时说昏话,再不然就是被旁人威逼唬住了,” 中年女子显然还不愿相信儿子撒谎的事实,说着瞪了任平一眼,眼看儿子一副委屈害怕的神情,这才语气稍缓: “再说,就算真的是那样又如何?他才不到十岁,有什么错是不能原谅的?” “咦?你这话说得不对?刚才是谁说的,‘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会说谎吗’?” 任平适时地插了一嘴,只气得对方两眼一瞪: “你胡说什么?我说过这话吗?” “何止,你还说‘小偷就是小偷,什么孩子不孩子的’,现在这话照样还给你,骗子就是骗子,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你——” “你什么?不会这么快就失忆了?” 眼看二人又要再吵,孟白兰摆了摆手: “我不管这些,总而言之,这孩子以后不用再来上我的课了。” “我不同意,我们家是给学校交了钱的,凭什么你说不上就不上!” 中年女子索性撕破脸。 “是啊,孟老师,学生报名学习书法是学校安排的,您可不能选择性地教谁或不教谁。” 一旁的李老师也道。 孟白兰一听,只气得长须飘动: “哦,是吗?这么说我连我自己的学生是谁都不能决定了?” “这个……”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告诉你们校长,请他另请高明,老头子不再误人子弟就是!” 说罢,就要拂袖离去。 李老师大惊,这才想起这位孟老师乃是外聘,可不受学校管辖,相反,能请他来学校授课,还是凭着校长的面子,这要把他惹恼了,自己可担待不起。 “孟老师,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孩子毕竟还小,也没犯什么大不了的错误,实在不必这样。” “你错了,人说字如其人,一个人的品行高低,会直接反映到他的字里,若这孩子只是天资差,字写得不好,我绝不多说什么,一样地悉心栽培,” “可他小小年纪就学会冤枉别人,还不是撒谎那么简单,这是什么?这叫持身不正,立行不稳!有这样的品行,还能写出什么好字来?” “明知如此,还费工夫教他干什么?反正老夫我是无能为力,贵校若觉得有其他老师能教,只管让他上别人的课就是!” 一番话说完,话音绕梁,久久不绝。 在场众人听了,虽觉略显迂腐,但又不能全然说不对,尤其看孟白兰满脸肃然的样子,更是不得不让人信服。 李老师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只得悄声走到任平身边: “文斐舅舅,眼下只能靠你了。” “靠我?什么意思?” “跟孟老师说说情啊,不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僵,否则毕竟是同班同学的,对两个孩子以后相处也不好。” 任平一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好听点叫和事佬,说难听点就是搅屎棍、和稀泥,这就不是现在许多老师的一贯做法? 也罢,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算了,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陈思佳同学,孟老师您就饶他一回。” 顿了顿,任平忽然道。 众家长听了都是大感诧异,心想这和他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可是截然不同。 孟白兰也是一愣: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位陈思佳同学从小练习书法,看得出很喜欢,若是因为这件事就毁了他一生,岂不很可惜?” 孟白兰微微摇头: “我只说我不教他,又没让别人不教他,怎好说毁了他一生?” “孟老师您不知道,您在南陵书法教育界影响极大,您若说不收他做学生,就等于告诉别人您不喜欢他,不认可他的天赋,这样一来,别人怎好再收?” “是啊是啊,现在全南陵中小学的书法教育就以孟老师您马首是瞻,您若说不收,其他人谁还会收?” 一旁的李老师也连忙帮腔道。 “就算如此又怎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现在学生们的兴趣爱好多的是,让他另选一个就是了。” “不仅如此,还有一条。” “什么?” 任平笑了笑: “之前比赛的那件事已经搞得众所周知,南陵市大小学校都在等最后结果,这个时间点很敏感,如果现在宣扬出去说您不收他做学生,别人自然就会起疑,” “由此联想到这位陈思佳同学说谎诬赖别人,是顺理成章的事,这样一来,他的名誉可就毁了。” 本来众人还没想这么多,一听任平这么分析,都恍然称是,小小年纪就学会诬赖,这要传出去,对孩子的名声影响绝对不小。 中年女子看着嘴硬,但一想到后果如此严重,也不由脸色发白,眼睛紧紧盯着孟白兰不放。 “是啊,孟老师,为了这事毁了孩子一辈子声誉,实在不值。” 李老师紧跟着道。 “那依你说怎么办?” “也好办,陈思佳同学该上课上课,您该教就教,没什么大不了,至于我们在场各位,为了孩子名誉着想,想必是不会出去宣扬的。”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心想陈思佳固然有错,他们心里也极看不起,但要说为这件事毁他一生,却实在犯不上。 对于任平能如此宽宏大度、不计前嫌,也不由暗自称赞。 李老师更是大喜,眼看着一场大祸将要消弭于无形,都是自己左右维系的功劳,心里更是自鸣得意: “是了是了,这样最好,对大家都有好处,本来就是小事一桩,事情过去了两个孩子还是同学嘛,哈哈哈哈!” 一边笑着,已经一边忍不住在想,事后怎么在校领导面前吹捧请功。 孟白兰眉头紧皱,沉吟片刻: “好,我承认你说的有理,让他来继续上课就是,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 “什么?” “你这个家长是怎么当的?说来说去只为别人家孩子着想,自己家孩子平白无故受一顿委屈,就不管了?” 说着看向任平,一副十分不满的样子。 任平笑笑,心想这位孟老师看了小斐的字,心里就不自觉地偏向她,是再正常不过,当初自己不也是如此? 表面却摇摇头: “当然不是。” “那你倒说说清楚,你要怎么为自家孩子讨个公道?老朽这么大年纪了,让我为孩子的声誉考虑刻意,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你可别单说自己宽宏大量就完了。” “当然,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宣不宣扬出去是一回事,道不道歉是另一回事,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共有三个。”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怎么还搞出三个人来了? 只见任平脸色一沉,看向对面的陈思佳: “第一个,自然就是事主,陈思佳同学,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认错吗?” 第102章 忘恩负义 第102章忘恩负义 “对不起,我错了。” 一声怯懦的话音,在任平的质问下,陈思佳终于道歉认错。 看文斐时,只见她神色还算平静,但眼神中那种洗脱污名后的炽热却掩藏不住。 “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还是个孩子,那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任平点点头,以示安慰,紧接着却看向另一侧: “第二个,李老师,你知错吗?” “什么?关我什么事?” 李老师大惊失色,万料不到任平说来说去居然说到了自己头上。 对于这位从头到尾和稀泥的李老师,任平就没那么客气了,神色一凛,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没错?我问你,之前事情没调查清楚,是谁口口声声指责小斐偷盗?是谁硬要她叫家长过来,逼得她连住院的妈妈都不能告诉,非得找上我?” “这,这怎么能怪我?是学校命我调查这件事的。” “那你的调查结果呢?就是逼着小斐承认她没干过的事?” “我怎么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当时陈思佳撒了谎,文斐也没有否认,何况大家都这么说。” “因为这样,你就给自己班上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扣上偷盗的帽子?不辨是非,人云亦云,污蔑学生声誉,这是一个老师该干的事?” 一声厉喝,任平直接把刚才忍受的那些怒火都发泄出来: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我问你,刚才进教室的时候,小斐第一排的位置全部空着,是你刻意安排的吗?” “是,是的,不过这也是有的家长要求的,他们不愿自己的孩子和文斐坐一起。”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这样做?这是赤裸*裸的歧视,你作为班主任不但不阻止,反而助纣为虐,我倒想知道等我把这件事投诉到教育部门,看他们会怎么处置!” 凌厉强大的气场下,众家长回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都不由有些脸红,心想假若自己的孩子受到这种待遇,也一定会受不了。 至于李老师,虽然恨极了任平当众羞辱她,但一想到这件事传出去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后果,也不由慌了神,额上大把大把的汗往下流。 “怎么?莫非你觉得自己堂堂一个老师,给学生道歉很丢人?” “不不,是我错了,我道歉,” 眼见任平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李老师迅速认怂,走到文斐面前勉为其难地躬了躬身子: “小斐,之前是老师错了,不该没调查清楚就冤枉你,你原谅老师。” “好。” 小斐只点点头,甚至不想多说一个字,只在回头望向任平的时候,才面带感激地笑笑。 任平同样报之以一笑,虽然这样一来小斐以后在学校的日子会不太好过,但他知道这孩子个性坚强,不会被轻易打败。 实在不行,给她安排转学就是,以他现在的人脉,完全不是问题。 “第三个罪魁祸首,陈思佳妈妈,你是不是也应该给小斐道个歉?” 任平看向一旁的中年女子,冷笑道。 众人闻言暗暗点头,心想若论这件事的过错方,起因虽然是陈思佳,但毕竟是个孩子,心智不成熟,难免一时动了歪心思。 李老师虽然有助纣为虐之嫌,吃亏在事先毫不知情,也情有可原。 只有这位陈思佳妈妈,事情发生后不但不好好教育,引导孩子说出真话,反而嚣张跋扈,说什么小偷、报警之类的恶毒之言,直接把事情推到如今地步。 要她给小斐道个歉,可说毫不过分。 中年女子自然也早知道任平会针对自己,可她为人自大,向来高傲娇气惯了。 一边看看自己儿子尚在委屈落泪,一边又看看那文斐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要自己给她道歉,实在不像话,不由气得原地打颤,咬牙切齿。 “怎么?刚才你自己说的那些伤人的话都忘了?你不道歉,是真要逼着我报警吗?” 任平又是一声冷喝,心中打定主意今天非得为小斐讨回公道,教训一下这个不明事理的家长不可。 可是他没料到这中年女子刚硬至极,到最后憋不住了,忽然嚎啕大哭,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只见她一边流泪,一边指着小斐大骂: “d!坏心肠的小鬼头!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老子看你可怜,给了你那么多钱,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找人来欺负老子!”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要老子给你道歉?也不怕小小年纪就折了寿!” “我*****,像你这样的穷鬼,活该家里死绝了没人照顾,以后长大了也是孤魂野鬼一个,下贱小娼妇,老子等着看你的好下场!” 关于忘恩负义、不知道感恩云云,任平听得是一头雾水,不过眼见对方言语如此恶毒,而且是施加在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孩身上,不自禁地就大怒: “混账!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李老师!你们学校就是这么纵容别人侮辱学生的吗?你不管是?好,我管!” “等等,文斐舅舅,你千万别报警,这件事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李老师一时滞住,不知道如何开口。 没等她措好辞,一旁的小斐已经站起来。 只见她眼眶微红,强忍着不流泪,然后啪的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甩在地上: “你不用骂了,这是你捐给我妈妈的钱,都还给你!这件事跟我妈妈无关,你为什么要诅咒她?你这样的人,你……” 说着,终于还是忍不住,两行清泪不停从眼角淌落。 任平眼见小斐甩在地上的正是一叠百元大钞,再听她的话,瞬间恍然。 之前小斐妈妈住院的时候,学校曾组织过给她捐款,她也向任平提起过,看来捐款的人中就有这位陈思佳妈妈,而且数额不低,大概有一千元左右。 就是因为这节缘故,所以当陈思佳污蔑她偷盗的时候,她选择了默认,甚至让任平也不闻不问,只管应下来。 任平之前还纳闷,以小斐的性格,怎会如此窝囊? 现在全清楚了,她不是窝囊,而是心中感恩,不想与为她妈妈捐钱的恩人发生冲突。 至于那位陈思佳妈妈,刚才之所以敢那般嚣张,怕也是站在这种道德高地的立场上,要不是今天小斐找了任平来参加家长会,可想而知…… 想通了这一节,霎时间,任平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可怜。 难为小斐,小小年纪被人污蔑,还被夹在道德的捆绑中进退两难,受这许多恶毒的言语。 若是换做个别的成年人,怕是要当场暴走,而她居然还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一直忍受到了现在。 也就是对方太过狠毒,言语间伤害到了她妈妈,否则她定还是不愿撕破脸的。 “原来你就是为这个才从头到尾不辩解?” 轻轻拍了拍小斐的肩膀,任平摇头失笑,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心地单纯,在大事小节上还分不大清楚。 此时的小斐也渐渐冷静下来,擦了擦眼泪,抬起头: “大哥哥,我……”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从今以后你只记住一句话,大丈夫恩怨分明,恩是恩,怨是怨,不要混为一谈,更何况是这种受人诬陷的事情,” “好,我知道你不是大丈夫,不过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分得清楚的,对不对?” 任平故作俏皮的话惹得小斐一笑,一时间也顾不得称谓的问题了,当下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了,大哥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要她道歉了,这女人如此蛮不讲理,又出口伤人,我们可不能放过她。” “对,她不道歉,我们就报警。” 小斐吐了吐舌头。 一旁的李老师只听得叫苦不迭,忍不住看了看任平,心想你到底是她哥哥还是舅舅?不过无所谓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都这么执拗。 没等她想出什么办法来继续和稀泥,忽地,一道话音从门外传来: “这是怎么了?思佳,你妈妈为什么哭?” 伴随着话音进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中等体型,略显微胖,长相倒是不俗,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从话音内容来看,自然就是陈思佳的爸爸了,刚才陈思佳羞愧昏倒,中年女子心急之下便打给丈夫让他赶来,现在终于到了。 “老陈!你终于来了!你老婆、儿子都让人欺负了!” 一见丈夫到场,中年女子自是大喜过望,也不哭了,爬起来拉着儿子过去就是一阵私语,言语间对任平和小斐指指点点,大肆投诉。 和妻子的肤浅不同,中年男子喜怒不幸于色,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听完妻子讲述,大致也知道了怎么回事,不过并没作声,只拉着陈思佳前后看了两遍: “算了,没什么事就好,我们走。” 说着,就要携家人离开。 任平哼了一声: “等等,就这么走了?” 中年男子闻言回过头: “有何指教?” “没什么,刚才我就说过,今天的事,不道歉就不算完。” 第103章 主题展邀请券 第103章主题展邀请券 其实,刚才听完妻子讲述事情经过,中年男子就知道错在己方,他没料到的是,任平如此咄咄逼人,非要道歉才行。 当下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了任平几眼: “在下陈一维,先生贵姓?” “任——不,罗平。” 任平想起小斐妈妈姓罗,匆忙改口道。 不过小斐妈妈叫罗轻裳,鸿衣轻裳,极富古意,自己却直接把本名套用过来叫罗平,还真是平平无奇。 “好,罗先生,幸会,” 陈一维满嘴商场上结交朋友的口吻: “初次见面,多有得罪,不过说到底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我想不必闹得这么不愉快,何况刚才我儿子已经道过歉了?” “我没说你儿子,是尊夫人。” “哦?她怎么得罪你了?” “嘿嘿,刚才她骂人的话在场大家都听到了,要不要我复述一遍给你听?只怕陈先生自己也不知道你太太有多少恶毒言语呢。” 说着,冷笑不止。 陈一维沉吟片刻,看了妻子一眼: “那好,就由我代太太道歉,这样总可以?” “老陈!” “爸!” 陈思佳母子闻言一同大惊,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服软了。 陈一维也不待他们多说,直接走到小斐面前,鞠了一躬: “小朋友,我儿子和太太犯错,得罪了你,望你宽宏大量,不要计较,我这里谢过了。” 说完满脸微笑,看着小斐。 小斐一时拿不定主意,望向任平,直到他微微点头,这才也笑笑,还鞠了一躬:“陈先生客气了,我不再计较就是。” “好,这样最好,皆大欢喜,” 任平拍了拍手笑道: “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两个孩子还是同班同学,陈先生,你说怎样?” “这是自然。” 陈一维也笑道,只不过在勉强撑起的笑容中,终究还是露出一丝阴狠。 陈思佳母子满脸颓丧,本以为自家一家之主来了能挽回局势,再狠狠羞辱对方一番,却不料是这个结果。 就连李老师和一众家长也目瞪口呆,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 “陈先生,今天的家长会还在开,您要不要留下来旁听?” 片刻后反应过来,李老师连忙道。 “不必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对了,有件事还要问问李老师?” “什么?” “班里面一共有多少个小朋友?” “三十六个,您问这个干什么?” “哦,是这样,过几天南陵市有一场主题展,我想请陈思佳的同学们一起去参观,所以问下人数。” 陈一维笑了笑。 李老师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真的?是什么主题展?” “文物主题展,” 陈一维不动声色地看了任平一眼,紧接着道: “这场主题展据说是由国家博物馆主办的,江宁省博物馆和南陵市博物馆承办,规格很高,也非常隆重,我想机会难得,就带陈思佳去看看,顺便也邀请下各位同学和家长。” 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许多家长都不由面露喜色,议论纷纷不止。 现如今,家长们对子女的教育期望越来越高,常常带孩子去一些画展、音乐会之类的场合,帮助孩子提升综合素养。 更不用说文物展这种机会,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竟然能够参观,当然是不能错过了。 “是什么文物主题展?陈先生知道吗?” “国家博物馆举办,规格这么高,一定是很珍稀的文物?票难不难抢?真的能搞到这么多?” “什么时候举办?实在票不够的话,先让小朋友们优先,李老师带下队,我们家长不去也行。” “对对,主要是小朋友们,我们无所谓,真是感谢陈先生了。” 众人议论纷纷中,陈一维不自觉地面露得意之色,摆了摆手: “没关系,票我是可以搞得定的,我们公司和主题展有合作,拿了不少邀请券,管够,时间就在下周,到时候我会通知大家的,” “至于哪件文物,到时候大家看了就知道。” 说着,环顾一周,看着众家长: “说好了,大家到时候都来?” “都来都来。” “当然,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不来?” “是啊,真是太感谢了。”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 “你呢,小朋友?” 陈一维最后看向文斐,说完也不待她回应,笑了笑: “这样,你想去的话就和陈思佳说一声,也可以带你一个,这位是你舅舅?” 又看向任平,故作为难状: “也不知到时候票够不够,如果够的话,多一两个人无所谓,也让他来。” “爸!” 话音未落,一旁的陈思佳叫道。 此时的他早没了刚才锐气受挫时的慌张样,满脸得意与兴奋,只有在听到父亲也邀请文斐的时候,才大感不满。 陈一维笑了笑,故作和蔼地拍拍儿子的头: “思佳乖,文斐毕竟是你的同学,同学之间就该互相关爱,我们可不能像有些人一样小肚鸡肠,抓着别人的小辫子不放,这样显得没家教,你说是不是?” 这话里指着谁的鼻子骂,是个小孩都能听得出来。 果然,陈思佳一听就乐了,附和道: “不错,只有没家教的人才这样,那就让他来。” “这就对了,我们不做没家教的人,否则其他同学也不和你一起玩了,对不对?” “对,同学们一向最喜欢和我玩了,不喜欢和没家教的人玩!” 陈思佳说着大感解气。 其余家长们听了,自然也知道这父子俩是在孤立文斐,意在让所有同学都排斥她,有点强迫的意味,但这个时候有求于人,也不好说什么。 只有任平听得既感幼稚,又觉哭笑不得。 刚刚对方主动道歉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陈一维还算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没想到一切都是装的,表面委曲求全,背地里却在搞这一套来报复。 关键是那个噱头,什么文物主题展,还是国家博物馆举办的,除了十二花神杯,还能是哪场? 这几天,关于这场展览的宣传活动早已铺天盖地地展开。 任平也早从辛然那里得到消息,想要参观,分两种渠道,一是发放邀请券,二是开放。 开放就不说了,其实那所谓的邀请券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为了防止宣传不到位,对外发放,根本不设门槛,毕竟本来就是为了面向公众的。 像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任平一个电话就能加印几万张出来,真正珍贵的是定向邀请券。 只有这类邀请券才是指定邀请某些地位非凡的业内人士,也只有这些人才能进入展览后台,与十二花神杯直接接触。 这个陈一维大概是从事展览宣传相关工作的,或者从什么别的门路得到了一些普通邀请券,就在这里大肆吹嘘。 实则在任平看来,完全是个笑话,如果他想,即便是珍贵的定向邀请券,他也能随手拿个几百张出来。 别忘了,展览的后两天就在人壬斋! 眼见那陈氏父子还在大言不惭地吹着法螺,并借机奚落小斐,任平再也忍不住,摇摇头: “什么好东西,也值得这样吹捧?” “你说什么?” 陈一维闻言变色。 任平却不理他,看了看小斐: “这个展览,你想去吗?” 小斐摇摇头,但紧接着又点点头: “我不想,不过妈妈应该想,她对那些文物很感兴趣,只可惜去不了。” “没关系,你替她去不就行了?” “好,你也有邀请券?” 她从未听任平说过十二花神杯的事,难怪不知道。 “现在没有,不过应该可以搞到。” 任平笑了笑。 话音一落,就听陈一维冷笑连连: “哼,胡吹大气,你当是大街上的白菜吗?想有就有?” 其他家长们也不由点头,毕竟按常理,这类主题展都是有名额限制的,有许多人想买票都得找黄牛,怎么可能轻易搞到? 任平叹了口气,心想辛馆长他们的宣传工作还不到位啊,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不知道这回事,包括这个陈一维,看来也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陈先生,你真的知道这次主题展展出的是什么文物?” 话锋一转,任平突然问道。 陈一维一惊,事实上,他对这件事确实了解不深,如果不是今天为了报复任平,也不会把这回事拿出来。 “我当然知道,听说是一件瓷器。” “什么瓷器?” “大概是花瓶之类的,总之到时候去了就知道。” 任平摇头失笑: “是瓷器不假,不过不是花瓶,是瓷杯,也不是一件,而是十二件共一套,名字叫十二花神杯。” 对于十二花神杯这五个字,业内人士可说如雷贯耳,但对于业外人,比如这些家长学生,那便是头一次听说。 果然,闻言都一脸茫然。 任平本不想废话的,转念一想,毕竟对展览宣传有好处,便又继续道: “这套十二花神杯是国宝级的文物,历经艰险才又重新聚齐,所以国家博物馆特意举办主题展览,” “虽说只是一套瓷杯,但其中包含书、画、题、刻等各类华夏传统文化,小朋友去参观的话,不但能了解历史知识,对学习书画等特长也有好处,” “总而言之,如果大家想去的话,到时候提前预约就行,不需要什么邀请券,实在想进后台参观,也可以联系我,兴许可以让你们破例,嗯,也许。” 留下这么一段模棱两可的话,任平不想再费唇舌,一听下课铃声响起,家长会结束,就带着小斐走出教室。 相比于他的几句承诺,众家长当然更愿相信实打实的邀请券。 果然,没走多远,就听陈一维继续高喊: “大家别听他胡说,邀请券都是限量发放的,非常珍贵,到时候我会按人头发给大家,然后一起去,有意愿的现在就来报名!” “我!我家孩子报名!” “我家也报!” “还有我们!” 第104章 展览开始 第104章展览开始 从教室出来,任平和小斐并没有就走,而是和孟白兰一起来到他的书法班。 这位孟老师显然对小斐十分喜爱,一直拉着她问长问短: “你真是博雅一小的?怎么之前从没见过你?” “我没有报书法班,你当然没见过了。” “那你的书法是和谁学的?” “我妈妈不让我说,你真想知道就自己问她去。” 孟白兰哑口无言,心想我怎好无缘无故去问这个,再说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任平在旁听得好笑,回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小斐的时候,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她怎肯轻易说。 不过她以后毕竟还要在这里上学,今天的事要不了多久也会传出去,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想到这里,不由向孟白兰鞠了一躬: “孟老师,小斐毕竟是个孩子,以后还请您多多指导。” “不敢不敢,切磋,相互切磋而已。” 孟白兰闻言连忙摆手。 其实就算“相互切磋”这四个字,他也算说得十分傲慢了。 老话讲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单从书法造诣上说,他已隐隐觉得自愧不如,手里自始至终还握着小斐那幅楷字不放,只不过实在不好说请一个小朋友指点罢了。 而且他有种直觉,自己浸法几十年,在行将归隐之际,极有可能带出一位精彩绝艳、未来震惊整个书坛的天才少女来。 一想到能以此在书法史上青史留名,就不由激动难抑。 此时的任平二人自然不知道这位老先生脑子里的种种幻想,再闲扯几句,约定以后让小斐也参加他的书法课后,就告辞离开。 一路上,小斐为此还有些闷闷不乐: “大哥哥,我真的要去上什么每周两节的书法课?听起来就很无聊,而且这样一来,我就没时间照顾妈妈了。” “不用担心,我已经专门为你妈妈请了一位护工,以后不用你自己照顾了,我也知道那位孟老师教不了你什么,之所以让你去上课,不过是个幌子。” “什么幌子?” “你想啊,今天的事一传出去,你的书法功底再也瞒不住了,既然你不想让外人打听,总得想个办法来掩人耳目?” 小斐闻言似懂非懂: “你的意思是我成了孟老师的学生,外人就不会对我追根问底了?” 任平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怕泄露,让他们奇怪去就是了,反正他们想查也一定查不出什么。” “那如果以后再有这种有奖金的比赛呢?” 小斐一听就不由眼睛发亮: “啊,我懂了!这样一来,以后我参加这类比赛的机会就多了,也可以再给妈妈赚医药费了,上次的五千块没拿到手就很可惜!谢谢你,大哥哥!” 任平摇头失笑,自己这么安排当然不仅仅为了让她参加什么书法比赛,罗轻裳的医药费也早已不用她担心。 不过这小女孩心里头等大事就是妈妈,让她有这样一个动力也不错。 未来的日子里,南陵,不,应该是整个华夏书坛,必将因为这个叫文斐的九岁女孩而掀起一场巨震! “对了,下周的那个主题展你也要记得来,就当替你妈妈参观了。” “嗯,我会去的,大哥哥你和我一起吗?” “应该不会,不过我会安排人在现场接你,你直接去就好。” “我知道了。” 将小斐送回医院,又嘱咐了几句参展的事,任平就返回人壬斋去了。 眼看着展期将近,剩下这几天,他得和叶诗韵、小宁她们一起,把前期准备工作都布置好。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往后接近一周的时间,他都跟上了发条似的,从早忙到晚,连一点闲暇都抽不出来。 泰禾田家那边合作的事,已经全盘交给吴醉去负责,好在还处于起步阶段,除了敲定合作细节,没什么实质内容,暂时不用他去分心。 市博物馆那边也是进行得如火如荼,听说辛然已经请了一位南陵市领导出席开幕式,几天后,国家馆专家也将陆续抵达。 更不用说江宁省馆、南陵市馆作为东道主,更是倾巢而出,如此政要云集,难怪业内一致认为是近年来南陵极罕见的盛况。 至于任平,他其实心里清楚,在父亲任俊楠心中,人壬斋的重要性殊不亚于任氏木业,如果能借此机会发扬光大,也算是告慰亡父的一番心意了。 时间在紧张忙碌的准备中一点点流逝,终于,到了主题展正式开始的日子。 …… 这天是公历六月十八,初夏,大约两个多月后,就是纪念华夏抗战胜利的日子。 一大早,天气微热,骄阳如炙,隐隐预兆着整天隆重而热烈的气氛。 在前期大力宣传下,这次主题展的浓重氛围早已充斥整个南陵市,许多市民闲聊谈话间都离不开这场具有特殊意义的展览。 早上九点,国家博物馆专机抵达,市领导亲自接机,并陪同将八只花神杯一路护送到市博物馆。 在那里,江宁省馆的两只珍藏花神杯早已提前送达,加上市博物馆的两只,时隔百余年,成套十二只“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终于再次聚集。 对于大多数市民而言,虽然对这套国宝的来历价值还不甚了解,但在热烈的氛围烘托下,到处都是拉横幅高呼迎接的,更有许多早早地等候在市博物馆门口,准备入场。 任平早已安排好一辆车,打算从医院接小斐过去,不过事先一晚,小斐把这件事告诉她妈妈,在罗轻裳的建议下,终究还是到学校,和同班同学们同去。 此时,一辆近七十座、标有博雅一小校徽的校车上,就坐满了人。 三年四班共三十六名学生,再加上带队老师和许多家长,塞得满满当当,一路上人声嘈杂,如同鼎沸,所议论的当然离不开这次期待已久的主题展。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次主题展之旅可是托了同学家长关系才得到的特殊待遇,整个博雅一小也只有他们一个班参加。 为此,学校特批一天假,还派了一辆校车接送,俨然一副为校争光的架势。 只有小斐一个,从上校车起就安静地坐在角落,戴起耳机,不与人搭话,好似与世隔绝。 当然,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人和她说什么。 几天前的那件事还历历在目,所有学生和家长都在想,这次活动都是陈思佳爸爸的功劳,别人不计前嫌让她参加就算了,自己再去搭话,岂不是没有眼力? “陈思佳,你爸爸呢?怎么没见他来?” “是啊,他不是要送我们进去吗?他不来,我们怎么拿邀请券?” “对了,你爸爸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搞到这么多邀请券?我听说这次主题展连市领导都会参加呢!” “你爸爸那么厉害,能让我们和市领导合个影吗?大合照也行啊?” 一连串饱含着兴奋和激动的询问声中,坐在最前排的陈思佳母子满脸微笑,别提有多得意。 不过这些问题都用不着他们开口,一旁奴颜卑膝的李老师早就笑着接过话茬: “同学们,陈思佳爸爸在现场等我们,等一会儿到了,大家就会拿到邀请券,” “之前我也问过陈思佳同学了,他爸爸在是一家策划公司的总经理,在南陵很有名的,这次主题展的宣传策划工作就由他们公司全权负责,” “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一会儿进不去,说不定我们还能第一批入场呢!” “哇哦!!” 一通卖力的吹捧之下,众多学生家长们的热情再次被点燃,纷纷离开座位,凑在前车厢,想和陈思佳母子靠得更近一些。 不过等到又有人问起能否和市领导合影的时候,两人不免略显尴尬,他们就算再狂妄,这种牛也是不敢随便吹的。 想了半天,陈思佳挠挠头道: “我爸爸也许可以,不过要带这么多人的话……” 言下之意,其他人自然没这个福分了。 众人一听,难掩失落,正要随口扯到别的话题上,忽然,一旁的陈思佳妈妈灵机一动: “我老公没这个本事,不过那天文斐舅舅不是说他也知道这个主题展吗,还说想进去就进去,听起来很有门道,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简单几句话,瞬间把矛头转移向小斐。 众人那天都是在场的,听任平说得模棱两可,就断定大概率是吹牛,不过这时还是忍不住望向角落里的文斐,要听她怎么说。 小斐正戴着耳机听歌,忽然见众人一起望过来,也懒得搭理,一副不闻不问的模样,到后来干脆把眼睛也闭上。 只把众人看得眉头紧皱,心想难怪这孩子人缘不好,没有同学愿意跟她玩,这也太不懂礼貌了。 一个临近的同学忍不住拍拍她肩膀: “文斐,文斐?” “有事?”她睁开眼。 “大家问你话呢!” 那同学用放大嗓门喊道。 她这才极不耐烦地把耳机取下来:“什么?” “大家问你,你舅舅有没有办法让我们和市领导合个影?” 小斐听了一愣,心想这算什么问题,等看清陈思佳母子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这才明白过来,当下笑了笑: “想和市领导合影?不用找我舅舅,我就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直接找到他,问他能不能拍张照不就完了?” 第105章 特邀嘉宾 第105章特邀嘉宾 “哈哈哈哈……” 一句话说完,小斐自己先忍不住乐起来。 众人这才明白这小丫头是故意拿他们开玩笑,顿时,人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住,若不是今天有高兴事,不好扰了兴致,就要忍不住出言教训。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路数,跟个神经病一样,简直不可理喻。” “就是,你看那天她舅舅那样子就知道了,人家陈思佳爸爸明明给他台阶下了,他还那么咄咄逼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舅舅还说如果我们进不去会场可以联系他,你信吗?” “我信他个鬼!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就知道不是干大事的人,他要真那么厉害,怎么不像陈思佳爸爸一样,直接带我们进场?” “说的有理,光故弄玄虚有什么用……” 阵阵讥讽声中,众家长已经没怎么顾及场面样子,甚至故意放大音量,要小斐听到。 可小斐听了,只是笑笑,丝毫不以为意,对于众人的刻意孤立也视若无睹。 她自小多经磨难,从很早就学会了忍受孤独和寂寞这门必修课,所以虽然年纪还小,内心却足够强大,对于这些闲言碎语,早就懂得要一笑置之。 倒是另一边的陈思佳先忍不住动起怒来,眼看她又要把耳机戴起,大踏步上去,一把抢过就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 小斐一愣,瞪了他一眼。 陈思佳想起那天被逼着给她道歉的侮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会儿邀请券可能不够,反正你本来也不打算来的,到时候就别进去了。” “无所谓,我不用你们给。” “你说什么?” “我说我自己能进去,用不着你的邀请券。” 小斐又瞪了他一眼,也不听歌了,把地上的耳机捡回来收起,冷冷地打量着一车厢人。 众人这才有些起疑,是不是任平真有什么办法也搞到邀请券,所以这小姑娘才这么有恃无恐? 陈思佳妈妈想了想,冷笑一声: “这小丫头一定是在骗人,我就不信她真的能拿到邀请券?” “不是邀请券,我舅舅早说了,那东西满大街都是,又不值钱,你也不用激我,我凭什么进去,是不会给你看,反正你也不认识。” “哼,故弄玄虚!” “你爱怎么想都随意。” 小斐说完不再言语,小脑袋一撇,转而看起车外的风景。 陈思佳母子仍在絮絮叨叨个不停,言语中绝不信没有邀请券,小斐能进得去。 其余众人也议论纷纷,虽然没那么肯定,但大多数也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等着看小斐的好戏。 到时候真要是一车人都进去,就剩她一个,看她还怎么嘴硬。 转眼间已经是上午十点,校车在路上堵了小半个钟头,终于到达目的地。 众人一下车就看到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几条等着进场的队伍排了老长,城管、交警等部门不得不事先预备了许多人手维持秩序。 这对往常略显冷清的市博物馆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给他们带邀请券的人已经等了许久,不过不是陈一维,而是他的一个同事,说陈一维有事来不了,丢下厚厚一叠长方形纸就走了。 李老师手忙脚乱地给一车人分发,当然,被陈思佳母子死死盯着,也没忘了特意绕过文斐,唯独撇开她一个人。 众人看着手里制作精良、还盖着市博物馆红章的邀请券高兴不已,兴冲冲地去排队等候入场。 不过很快,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原来这所谓的邀请券真的没那么珍贵,四下一看,各个队伍里到处都是,几乎人手一张,虽然还没到烂大街的地步,也差不太多。 有的虽然没有,但也照样排队入场,似乎根本就不是必要的。 众人想起任平的话,不由望向陈思佳母子。 陈思佳妈妈尴尬一笑: “南陵市这么多人,再珍贵的东西也总会有很多人拿到,按比例来算,也是千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呢。” 众人一想也是,便没说什么,但到底热情消减了不少。 等到快要进场的时候,陈思佳忽然注意到小斐从包里拿出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张小拇指长短的黑色条状物,说券不像券,说卡不像卡,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文斐,你不会就凭这东西入场?让我看看是什么,要是糊弄人的东西,可别让人逮起来轰出去!” 众人眼见小斐手里的东西的确不伦不类,虽然好像刻着什么字,但黑乎乎的,倒像是服务员胸前的名牌,不由也嘲笑起来: “是啊,这大庭广众的,要是想混进去,让人当众捉住,可就丢脸丢大了。” “你一个人丢脸不要紧,别连累这么多人,我们可还代表博雅一小呢!” “要我说,你还是赶紧和陈思佳同学认个错,他手里还有多余的邀请券,给你一张就是,可别不识抬举。” 陈思佳不由大为得意,死死盯着小斐,要看她是不是要认错,要是认,自己也想那天一样狠狠羞辱她一顿再说。 可惜小斐根本不理他,对于众人不怀好意的劝解也充耳不闻。 这张似券非券、似卡非卡的东西是任平给她的,不是纸作,而是一块小木牌,模样古朴,上面还写着一串小字: 南陵市博物馆特别顾问。 虽然不知道这串小字代表着什么,但出于对任平的信赖,她丝毫不怀疑凭这个东西可以正常入场,甚至还有别的用途也说不定。 几天前她已经知道任平为她妈妈垫付全部医药费的事情,现在,对于这位有些神秘的大哥哥,她心里除了感激,就只剩下绝对的信任。 甚至对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也并不关心。 一边这样想着,前面的队伍已经越排越近,忽然,传来一道满是诧异的话音,正是最靠前的李老师: “不然进?为什么?” “您这张邀请券不对。” “为什么不对,这还有假的?” 李老师瞠目结舌。 负责管理入场的引导员只好解释: “不是假的,是日期不对,每张邀请券上都写明了日期,只有在这段时间才可以入场,您这个要等到六天以后。” “什么?六天以后?那不是最后一天?” 李老师急了,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一翻到邀请券背后,果然见写有参观日期:6月24日下午。 不但是最后一天,还是最后一场! 连地址都不是市博物馆,是一个叫什么人壬斋的地方。 众人都慌了神,一起翻看时,果然也见到每张邀请券背后都是这个日期。 这算怎么回事?今天是学校特批的校车才能来,他们有些家长也是特地请了假来陪孩子的,现在居然进不去? “陈思佳妈妈,您先生那里还有今天的邀请券吗?先让我们进去再说。” “是啊,总不能把这一天白费了?” 有些家长已经忍不住埋怨起来。 陈思佳妈妈也是满头大汗,低头和丈夫发了一会儿信息,失望地摇摇头: “不行,他说这是他们公司买的最后一批券了,再想要也没有了。” “那他让我们今天来?都不看日期的吗?” “这算是哪门子事?参观不成也就算了,还白耽搁一天?” “拜托你们夫妻俩邀请人的时候,先把事情搞清楚好不好,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耗,这不是耍人玩儿吗!” 没等家长们继续埋怨,那引导员忍不住了,满脸狐疑地看向陈思佳妈妈: “您刚才说什么?买?我们的邀请券都是发放的啊,怎么会有人买?” 陈思佳妈妈哑口无言。 众人更是目瞪口呆,这才想起任平之前说的话,再看看周围人大多都有一张,难道这东西真的不要钱? 此时,身后的许多人已经等不及了,纷纷让他们快点,别耽误时间。 众人正束手无策的时候,小斐走出来,把手里的黑色小木牌向前一递: “你好,这个可以进去吗?” 陈思佳一见就大怒: “文斐,这个时候你捣什么乱?这又不是邀请券,怎么可能进得去!” 正要把她拉回队伍里去,却见那引导员满脸诧异,拿起小木牌仔细看了看。 “怎么?这个也是邀请券?” “不是,不过很眼熟” 引导员很快就认出这东西的来历,不过一看对方居然是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不由眉头大皱,心想这东西怎么会在她手里? 正沉吟许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忽然,一道话音从身后传来: “咦?你是小斐?” 只见说话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中等身材,圆圆的脸蛋,戴着副同样圆圆的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十分亲和。 说着,满脸惊喜地看向小斐。 小斐却不认识她,愣了愣: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你可以叫我小宁姐,是任老师让我来接你的。” 年轻女孩十分高兴,对引导员一示意,就让小斐进了闸口,顺手把那黑色小木牌也拿回来。 在场众人中,也就只有小斐立即反应过来所谓任老师是谁,一听就忍不住乐了: “任老师?是大哥哥叫你来的?你怎么这么叫他?” “嗐,我们这里都这么叫,你不知道他现在有多牛,我回头再跟你说。” 说着就要拉着小斐入场。 闸口外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大叫: “等等!怎么她可以进?她的邀请券也不是今天的,不对,她根本就没有!” “她连我们都不如,怎么能进得去?还讲不讲道理了?” “对,到底凭什么,给我们个说法!” 一听门外那些人吵闹个不停,年轻女孩也不意外,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怎么没有邀请券?这个不就是?” 说着拿起手里的小木牌。 众人满脸不可思议: “这也算邀请券?” “当然了,而且不是普通的邀请券,能拿到这个的,都是我们的特邀嘉宾。” 年轻女孩转过身笑笑,同时冲小斐神秘地一眨眼。 第106章 后门 第106章后门 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居然是什么特邀嘉宾? 这不是摆明了走后门吗? 此时的众家长不由群情激愤,吵嚷着要个说法,就连旁边许多不相干的人也不由摇摇头,心想不就是看个展览吗,有必要这样? 唯独那年轻女孩不以为意,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原来她便是市博物馆的小宁,任平最开始收获的一名脑残粉,几天前她还在人壬斋帮忙布展,后来听任平安排,特地到现场来接小斐。 不仅如此,小斐眼下的处境以及今天可能受到的委屈,她都听任平预料到了,刚才说那番话,就是故意气气那些见风使舵的家长,给小斐出出气。 眼见众人也吵嚷得差不多了,小宁微微一笑,摆摆手: “大家稍安勿躁,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小女孩只是正常入场参观,不是什么特邀嘉宾。” 这样一来,众家长无话可说,但仍是不甘心: “可她还是没有邀请券啊?” “谁说参观就一定要邀请券的?” “你说什么?” 众家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想起之前引导员说的话。 这下好,刚才还只是邀请券不用买,现在连邀请券都不需要了? 顿时一齐看向陈思佳母女,要听他们如何解释。 其实两人同样一阵云里雾里的,毫不知情,片刻后,才听小宁冷笑一声: “国家博物馆之所以举办这次展览,本来就是引导大众纪念抗战胜利,是属于宣传性质的,根本不设门槛,” “想要参观,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领取发放的邀请券,另一种连邀请券都不需要,直接预约入场就行,” “说白了,有点像有些商家搞的促销券,不管你有没有领到,只要到店都能享受优惠,明白了吗?” 众家长点点头,把手一伸: “我们有邀请券啊。” “你们的邀请券是六天后的,刚才说过了。” 一旁的引导员皱眉道。 “这是什么道理?既然都面向公众,为什么还要限制时间?” “限制时间是为了分流,以免同一时间段人流量过大,影响现场秩序,这也是为了大家参观体验着想。” 众家长一听,都觉无言以对。 还是李老师反应快,忙道: “那我们不要这些邀请券了,直接入场行吗?你也说了根本不需要。” 众家长连忙点头,有的就直接把邀请券扔在地上。 不料引导员仍是摇头: “不要邀请券是可以,不过刚才说了,也得在网上预约,一样是为了分流,今天的入场名额昨天就预约完了,你们有吗?” 众家长茫然摇头,仔细看身旁人时,原来没有邀请券的手里都拿着身份证,在闸口一刷就能进去,果然是提前预约过的。 这两种方式其实说来都不复杂,也没什么毛病可挑,可就是因为他们一心等着陈一维的邀请券,搞得两头没捞着,还不如那些压根没拿的! “这些人也真有意思,想要参观,事先连功课都不做,拿着六天后的邀请券就来了。” “就是,人家引导员说得没错,都是为了分流嘛,要么按邀请券上的时间来,要么提前在网上预约,哪有这么直眉瞪眼就过来的?” “看样子,好像还是班级组织的集体活动,家长、老师带着孩子,可这都是哪个学校的,这么没水平?” 此时,闸口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许多进出的市民听说这种事都觉得荒唐可笑,议论纷纷起来。 众家长霎时无地自容,明明心里又气又愧,又无处发泄,只得冷冰冰地齐看向陈思佳母子: “陈思佳妈妈,你看看你老公干的好事,凭白闹这么大个笑话。” “就是,那些邀请券就,干嘛说的宝贝似的诓我们?能直接预约就预约,又不和我们明说,以为让我们求着他,能白得些人情吗?” “我算是看出来了,要不是你们夫妻俩合伙搞鬼骗我们,就是连你老公也根本不清楚这些,还胡吹什么策划公司的总经理,也不怕牛皮吹爆了。” “害人害己,早知道就听人家文斐舅舅的了!” 说到翻脸比翻书快,这些家长也算是熟能生巧了,当下就把这一家人贬得一无是处。 陈思佳母子只觉无地自容,恨不得立时扭头就走。 顿了一会儿,陈思佳才犹豫着看向那引导员: “叔叔,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都是请了假的,而且我爸爸也是这里管事的,你就通融下让我们进去。” “是啊是啊,我老公应该也在附近,说不定你们认识。” 陈思佳妈妈也忙道。 “你先生是?” “哦,他姓陈,叫陈一维。” 引导员皱了皱眉,表示不认识,又看向一旁的小宁,只听她打个哈哈: “陈一维?就是那个之前帮我们搞过宣传的?” “对,对,就是他!” 陈思佳母子不由涌现出一丝希望。 “不好意思,帮我们做过宣传的公司很多,那家只是其中之一,而且他也只是其中一个小项目经理,怎么能算是这里管事的?” 小宁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们谎言。 眼见这母子二人靠不上,李老师连连向小斐眨眼,要她帮着给说说情,浑忘了刚才众人是怎么奚落这个小女孩的。 果然,小斐撇了撇嘴,视而不见,还是小宁在旁看到了,冲她一笑: “小斐,你觉得怎样?” “小宁姐指什么?” “要不要让他们破例进来啊?任老师说了,听你的。” “大哥哥连这个都预料到了?” 小斐略觉诧异,但转念一想,任平似乎和这次主题展关系匪浅,要说调查某些人是否做了线上预约,或者领了哪天的邀请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看来,为了给自己出气,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其实,任平当然不会无聊到做这些事,都是小宁现场编出来的,再加上小斐这过分聪明的脑袋一想,就不谋而合了。 顿了顿,只见她微微摇头: “我看算了,这些人根本看不上大哥哥,让他们进去也是自讨没趣,而且他们不是讨厌走后门吗,还是不进去了。” 这样一来,众家长的希望彻底断绝,而他们甚至没搞清小斐嘴里的大哥哥、小宁口口声声喊的任老师究竟是谁。 “文斐,你怎么能这样,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而且没有邀请券的话,你不是也没预约?” 李老师又气又急,忍不住道。 “谁说的,任老师早就帮她约好了。” 小宁微微一笑,说着拍拍小斐肩膀,带她一起进场去了。 两人走后,闸口很快又恢复正常秩序,后面排队的市民陆续进场。 至于众家长,则被遣退到一旁的空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有些学生心急看不了展览,又受不了天气炎热,忍不住就哭起来。 有人再想奚落陈思佳母子几句,也觉得无趣,反正已经是让人看了笑话了。 就在这时,忽地,一道人影自远而近地飞奔过来,看起来十分焦急。 等走进一看,居然是陈一维。 “怎么?你们还没进去?” 一靠近来,满头大汗的陈一维就问道。 众人无不憋着一口气,不问还好,这一问瞬间爆发出来: “你还有脸说,都是你干的好事!” “现在怎么办,你给说个清楚,我们家长孩子都在这里等着呢,今天要没个说法可不行!” 陈思佳妈妈也不由埋怨: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的邀请券怎么是最后一天的,是昏了头吗?” 陈一维满脸尴尬,只好连声道歉: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不过正门进不去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走后门?” “后门?” 众人一愣。 “对,市博物馆后面有个小门是我一个朋友管着的,我这就可以带大家进去。” 众家长有些犹豫,看个展览正门不走走后门,总觉得猥琐了点,但要说就这样打道回府,那就不只是猥琐了,简直是羞耻。 果然,没犹豫多久,便都点头同意,当下由陈一维带着众人从后门进场。 “对了,老陈,你知道这里有个姓任的吗?他们叫什么任老师,好像和那个文斐关系不一般?” 路上忽然想到这个,陈思佳妈妈问道。 陈一维闻言摇头: “什么任老师,市博物馆根本就没有姓任的啊?” “那他们怎么说的跟真的似的?” “嗐,别管了,一定又是有人搞故弄玄虚那套把戏,这在这一行里常见,,就算真有什么任老师也不怕,你放心,我在展馆里面都安排好了,内场前区座,一会儿能看到开幕式。” “真的?那太好了!” 很快,一行人通过后门进入场馆。 此时主题展还未正式开始,先入场的市民一边找座位,一边看着四处展橱内贴着的相关介绍,无一例外,都是跟那套“十二花神杯”有关的,气氛十分热烈。 众家长带着孩子在人群中挤了半天,虽然辛苦,倒也开心。 只是,突然,一个家长发现了什么,指着墙上挂着的一面嘉宾照片,诧异道: “你们看,这不是文斐舅舅吗?任平?他不是叫罗平吗?而且,怎么会成了今天的嘉宾?” 第107章 开幕式 第107章开幕式 当众家长从后门进来的时候,任平也见到了小斐,不过他正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多说什么,就让小宁带着她先到后台休息。 展览区后台人来人往,有许多看起来位高权重的人物,不过小斐却视如不见,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只盯着手里那块小木牌不停把玩。 “小宁姐,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片刻后,她终于忍不住道,看得出十分好奇。 小宁笑了笑: “这是我们市博物馆的贵宾卡,好比金牌令箭,有了这东西,不但能随意进出市馆,还可以调取绝大多数馆藏文物,开展私人研究,权利很大。” “这么说很珍贵喽?” “当然,整个南陵市,有这东西的不超过十个人,而且大多是成名已久的专家,业界不知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得到它。” “那大哥哥怎么会有?” 她想任平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不大可能成名已久啊? “那就说来话长了,看来任老师没告诉你。” 小宁又笑了笑,当下把任平如何屡立大功、帮忙找回那两只花神杯的事说了,若非如此,市博物馆也不会这么破格看重他。 说完,只见小斐沉吟不语,小宁以为她听得出神,便没去打搅。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小斐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难怪我听得耳熟,这种贵宾卡,以前外婆好像也有一块类似的,不过是国家博物馆的,长得也不太一样,” “如果妈见了,大概又会想起外婆。” 这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左右,主题展马上开始。 小宁又去忙了一会儿,就带着小斐走到开幕式现场,坐到最前排的一列贵宾席。 放眼望去,整个展览区人山人海,除了前区、后区两个有位子的坐席外,大多数人都只能站着等候。 没等小斐坐稳,就听几道熟悉的话音从身后传来: “文斐!她怎么在哪里?” “你们看,她居然在最前排,凭什么!” 一扭头,果然见到李老师等一众学生家长。 小斐略感诧异,想他们怎么又进来了?不过此刻心里正惦记着别的事情,只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只把众人看得满心不是滋味。 其实刚刚当他们发现任平的照片挂在嘉宾栏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不对劲,这位文斐舅舅只怕真的不一般。 只不过上面名字写的是任平,而非罗平,心里难免存了一丝侥幸,想会不会是巧合? 而现在,文斐旁若无人地坐在第一排贵宾席。 反观他们,刚刚陈一维口口声声说安排了前区座,实际是在前区最后一排,和后面紧挨着的后区没什么区别。 关键是只有三个,也就是说他们一家三口人当中一坐,其余所有人,包括李老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怎能不让他们心态失衡? “李老师,要不您坐?” 眼看众人都一副憋着气的模样,站得无比僵硬,陈思佳不由有些尴尬。 “不用了,你们一家人坐。” 李老师冷冷答了句。 陈思佳再想说什么,被身旁陈一维一拉,只好住嘴。 “真是抱歉了大家,本来公司说好给我们留十几个位置的,可能今天人来太多了,都被占了,所以就只剩下这三个。” 想了半天,陈一维强笑道。 众人脸上的笑容却也比哭还难看: “不用,我们也理解思佳爸爸你的难处,不过做不到的事明说就是,不用拐弯抹角的,你们公司只管外面宣传,能搞到这三个座位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倒也不是,还是人太多了,这个,怕影响不好。” “哦,是吗?我看文斐那小丫头一个人大大咧咧地坐在第一排,也没怕什么影响。” 一位家长又忍不住瞥了眼前面。 众人一看,果然,只见第一排嘉宾席到现在还空着不少,文斐那小女孩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坐着,不知多扎眼,却从始至终无人敢指责,显然是早就预留好的。 “到底还是人和人不同啊,我看那小丫头的位置一定是她舅舅给留的,所以也没人说什么,不像我们,无依无靠,刚才还得走后门进来。” 陈一维脸上一红: “走后门怎么了?他舅舅不也是走后门?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然怎么可能让一个小丫头坐前面?” “是吗?” 此时众人对他的话已不再相信。 退一万步讲,能把后门走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不也是种本事吗? 很快,开幕式终于开始,率先拉开帷幕的是一段关于主题展品的宣传片。 众市民在宣传片的讲解下,逐渐了解了这套“国家蒙难山河失色十二花神杯”的前世今生,以及历经百余年重新聚集的艰辛,不由大为感慨。 这种意义重大的国宝能在南陵市展出,所有人都觉得十分荣幸。 紧接着,是主持人上台讲了一些关于四月牡丹杯和八月桂花杯的故事。 许多人早就听说这两只花神杯的找回与南陵大有关联,可是主持人似乎故意回避这一点,说得含糊不清,到底是什么人找回,怎样找回,都一语带过。 最后直接就跳到嘉宾入场,宣布主题展开幕的环节。 只见十几位嘉宾排成一列,依次走上台去。 头一位是国家博物馆的什么什么院长,介绍了半天,总之来头很大; 第二位是本市分管文化旅游方面的副市长,也有不少人知道; 之后省市博物馆等一干人就不是普通市民们了解的了,不过也不怎么关心,一概鼓掌欢迎就是。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最后一位,只见他虽然也是一身西装革履,神情庄重,但和之前的众嘉宾不同的是,居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 “这么年轻就能当嘉宾?这人是谁?” “是啊,看其他嘉宾少说也是五十往上年纪,都能当他父辈了。” 众市民议论纷纷,一时间都对这位来历不明的年轻嘉宾有些好奇,想要听主持人介绍,却也是含糊其辞,只说什么年轻学者之类的,一听就是虚词。 只有李老师等人个个目瞪口呆,在炫目的灯光下看了好半天,终于确认就是那天见过的文斐舅舅。 虽然之前也有预料,但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霎时间,心头都不由涌上一股酸意。 怪不得人家早就知道这次主题展,那天还说了那样一番话。 怪不得文斐能随随便便就进来,坐的还是第一排贵宾席。 原来人家本来就是现场嘉宾之一。 早知如此,他们哪还用得着费尽心力去巴结那陈思佳一家人,直接让文斐带他们进来不就行了?说不定现在也能坐到前排位置呢。 真是追悔莫及啊! 想到此处,几十道学生、家长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陈思佳三人,这一家三口虽然坐着,却是如坐针毡,几乎把头都埋到裤裆里。 不过这时也没人再去理会他们了,台上用作启动仪式的led水晶球已经被揭开,欢呼声中,几位嘉宾一同触摸启动,象征着主题展正式开始。 众多市民一窝蜂地就涌去参观那十二只花神杯。 等开幕式结束,任平松了一口气,把身上西装一脱,走下台来。 “怎样?她没受什么委屈?” 他看着小斐,摸了摸她脑袋,不过话却是对小宁说的。 “没,他们能给我什么委屈受。” 小斐抢着道。 一旁的小宁笑笑:“委屈大概是受了点,不过应该不要紧,按任老师你的吩咐,都被我给呛回去了。” “嗯?我什么时候吩咐你这些了?” “哈哈,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他们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心思参观了。” 小宁与小斐相视一笑,说着不由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李老师等人。 任平一脸茫然,不过也没有多问: “那好,小宁,还是麻烦你带小斐参观一下,之后再送她回医院,我还有事。” “开幕式都结束了,还有什么事?” “不知道,辛馆刚刚找我,小斐乖,过几天我再去医院看你,好不好?” “好。” 小斐心里有事,不过还是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任平离开。 第108章 大佬云集 第108章大佬云集 和小斐他们告别,任平转身就进了市博物馆的行政区。 这里不比展览区,人流稀少,有些地方还设置了隔离带,显然是有重要客人,不希望被人打搅。 任平上楼后没走几步,迎面就碰到辛然,不由笑笑: “恭喜辛馆,副职转正,连整个人都年轻许多。” 辛然升任市馆馆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正式任命还是昨天的事,再加上今天主题展开幕,可谓双喜临门。 辛然脸上也不由浮现笑意,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一边拉着任平往办公室走,一边压低声音: “叫你来是有件要紧事,最好由你出面。” “什么?” “关于那两只花神杯的归属。” “两只?” 任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四月杯和八月杯?关于它们的归属是什么意思?” 辛然叹了口气:“本来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的,可是张市长也有他的考虑,让想想办法,我们也只好应承下来,是这样……” 很快,辛然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说来并不复杂,任平一听就懂。 原来,国家博物馆这次来南陵共有两个目的,一是举办主题展,二就是把国家馆以外的那四只也一起护送回首都。 除四月、八月杯外,还包括江宁省馆的那两只。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省馆、市馆作为下级单位,也毫无疑问当全力配合。 可是就在刚刚,参加开幕式的那位南陵市副市长,姓张,忽然找到辛然,提出尽力留下那两只花神杯,让他们想办法与国家馆斡旋。 原因也很简单,这位张市长是分管文化旅游工作的,文物、展览这些也在他管辖范围之内。 这次主题展办得如此隆重,如果能留下这两只花神杯,往后势必会对南陵市的文化旅游产业产生积极影响,成为一张醒目的城市名片也说不定。 从这个角度考虑,这两只花神杯对南陵市意义非凡。 当然了,这种事不会由张市长亲自去说,只能交给辛然。 而辛然想了半天,他一个下级单位怎好向上级单位提这种要求?这个时候最好开口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任平。 “怎么会扯到我身上来,我也不是你们博物馆系统的?” 一听说王挂帅、帅定将、将点兵,最后点到的竟然是自己,任平哭笑不得,心想你这不是甩锅吗? 辛然也不由满脸尴尬,笑了笑: “难为你了小任,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是这个时候只有你最合适去说这件事。” “为什么?” “因为是你找回这两只花神杯的啊!为这个,不止我们市馆,就连国家馆都欠你一个人情,否则为什么会分出两天展览时间给你的人壬斋?” “我这帮忙还帮出错来了,你们就扔这么个老大难题来感谢我?” “怎么会?嘿嘿,总而言之,这个,东西是你找回来的,由你提议,顺理成章嘛。” 辛然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任平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东西是自己找回来的不假,但更关键的是自己不在博物馆系统,俗称白丁一个。 以这样的身份去提议,成了当然好,不成却也牵扯不到其他人身上,不会让国家博物馆怪罪他们。 这才是重点! 以一副仿佛重新认识的眼神打量对方一眼,任平不由感叹: 到底是混仕途的啊,这么快就想到了明哲保身之法,会自己之前还以为他品行高洁呢。 话说回来,不是他不愿意帮忙,而是真的有难度。 十二花神杯本就是成套瓷器,之前没集齐还好说,现在既然齐了,哪有分开收藏的道理?除非能找到什么说得过去的由头。 想到这里,任平不由又瞥了辛然一眼: “我可以试试,不过成不成不好说,而且,事成之后有什么好处?” “好处?之前找到八月杯,你已经拿走一千万了。” “那是两码事,我说这次。” 他一副无利不起早的模样。 辛然哭笑不得,心想到底是商人啊,好在他反应也够快: “对了,你不是做家装生意吗,除了文化旅游,张市长也分管房地产市场,有这个人情在,你懂的。” “你别糊弄我,人家堂堂市长,我怎么可能找他帮忙?” “嗐,不怕现官,只怕现管,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只要有人情,还怕以后没地方还?” 任平眉头微皱,一想也是: “那行,你不会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求你还来不及呢,记得如果顺利的话,江宁省馆的那两只也一起留下。” “什么?又多两只!” “你也不想想,市馆的两只想留,难道省馆不想?” 匆忙来到市博物馆最大的一间会客室,两人推门进去,只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上首主位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国字脸,白面皮,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看着甚是精神,刚才在开幕式上见过,正是本市张市长。 下首主位男子年纪也不大,五十出头左右,看着身材瘦瘦小小的,满脸笑容,但气质十分不凡。 任平早就听辛然介绍过,此人姓严,叫严江,是国家博物馆瓷器院的院长,同时兼副馆长。 按照文物七大门类,国家博物馆的核心专业机构正是对应的七大院,分别是瓷器院、铜器院、玉石院、古泉院、书画院、古籍院和杂项院。 瓷器院位列七大院之首,除了瓷器本身在文物界影响靠前外,这位严院长也是功不可没。 据说他是国家馆成立几十年来,唯一一位能够兼任副馆长的院长,位列正厅,比坐在对面的张市长还要略高半级。 至于任平,这位严江院长也算与他颇有渊源,上次被刘师棠陷害入狱,关键时刻就是胡一堂找了此人自上至下打通关系,才救了他一命。 所以无论如何,心中总是念着一份恩情。 此时,严江和张市长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话题无外乎也是一些文物保护和宣传的事。 任平落座后随意一扫,只见其余人大多不认识,应该是国家馆和南陵市两边都有。 唯一认识的是许久未见的胡一堂,正坐在严江下首位置冲他点头。 然后就是紧挨着的另一个精神老者,看起来六十岁不到,辛然低声介绍说就是省博物馆杨馆长,胡一堂的学生,此刻正低头沉思着什么。 看来辛然说得不错,不止南陵市馆,江宁省馆也希望把他们那两只花神杯留下,只不过不知如何开口。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位小兄弟?” 闲聊了片刻,严江忽然向身旁的胡一堂道,眼神却是对着远处末座的任平。 任平闻言连忙站起来,微微鞠躬,却不说话。 “是的,就是他,严院长也亲眼看看,如今的年轻人多了不起。” 胡一堂笑了笑。 话音未落,张市长等众人都一起望过来,关于那两只花神杯是如何找回的,外人一知半解,他们却早都从辛然、胡一堂那里听说了所有关窍。 眼下无不细细打量着这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中留下“青年才俊”这四字印象。 “好后生!那两只花神杯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年纪轻轻为国寻宝,不单于国有功,就连我们南陵市也同感荣幸啊!” 张市长率先笑起来,听话音,是个个性豪迈之人。 任平仍旧谦逊说不敢,直到对面的严江微微一笑: “有件事我要向你解释下,刚才在开幕式上没有介绍你找寻国宝的功劳,是我特意吩咐他们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任平一愣,随即会意: “这套十二花神杯意义非凡,此次主题展的主要目的也是纪念我华夏抗战胜利,与之相比,个人荣辱不值一提,更不应因此而冲淡了整个氛围,否则就是本末倒置。” “好!正中要害!那你可知,我们又为什么决定在你的那座私人博物馆展览两天?” “难道不是对我的一份奖赏?” “这只是其一,除此以外呢?” 任平眉头微皱,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缘由,片刻后才略微醒悟过来: “近代以来,我华夏历史文物流失严重,许多国宝失散于民间,要么被非法盗卖,要么老百姓藏而不识,以至损失极大,” “本世纪初,国家博物馆就提倡过要‘藏宝于民’,除非重要国宝文物,都鼓励民间收藏,” “有这两天的主题展,很快,在下的这座人壬斋必定声名鹊起,产生不小的影响,难道说国家馆正是借此机会做典型宣传,鼓励民间发展私人博物馆?” 一言说罢,严江满面赞赏,到后来忍不住大声笑起来。 在场其余国家馆人员也是频频点头,显然这正是国家馆的真正用意。 鼓励民间发展私人博物馆,藏宝于民,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计! 别说旁人,在辛然、胡一堂等人未被事先告知的情况下,也不会想到这么长远。 而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居然反应如此之快! 满心喜慰与赞叹,严江不由起身离座,走到任平面前: “难得,你能为国找回失落的文物固然了不起,更可贵的是有如此见识,看来我华夏业界也不算后继无人,” “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言下之意,竟是让任平随意提条件。 辛然闻言顿时两眼一亮: 好机会! 第109章 国宝归属 第109章国宝归属 “严院长客气了,能独享两天主题展,对小字来说已经十分珍贵,怎敢还有其他要求。” 任平不急不缓道。 辛然乍一听一愣,随即暗暗点头,不错,这叫以退为进。 果然,严江摆摆手: “你不必客气,凭你找到的那两只花神杯,随便单拎出来一件都是千万起步,何况凑成一套,意义深远,价值更是难以估量,只让你展览两天怎么够?” “说,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要什么都行,否则传出去别人还要议论国家馆不知礼数呢。” 说着又是满面含笑。 众人只听得垂涎欲滴,让堂堂国家馆副馆长满足一个条件,这要在业界传出去,得让多少人疯狂。 旁的不论,国家馆领导,哪个不是顶尖收藏家?随便提出要一件藏品,都一定不是凡物。 看任平时,其实也忍不住心动了,可耐不住一旁的辛然频频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得叹口气: “严院长此话当真?” “当然,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说。” “好,那小字无礼了,请问严院长,那两只花神杯能否留在南陵?” 任平说完微微抬头,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 只见严江眉头一皱: “你说什么?” “小子的意思是,那两只花神杯能否不送去国家博物馆?” 任平又道。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都听清楚了,而且大多数心里有准备,并没有很吃惊。 只有国家馆的几人,面露错愕,显然事先不知情,不过也很快联想到是南陵市官方的意思,只有他们才有理由提出这种请求。 当下,严江目光逐一扫过在场众人,张市长微微一笑,略感尴尬,辛然却面红耳赤,连头都不敢抬。 好在,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目光仍是落在任平身上: “能说说理由吗?” “理由?一定要说吗?” “当然,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严江仍旧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任平却哭笑不得,心想这事儿要有正当理由,辛然也不会挖空心思找上自己了。 想了半天,只好硬着头皮: “其实刚才已经说过了,藏宝于民……” “不对,这是两码事,” 严江直接打断道:“所谓藏宝于民,是指一般的文物古玩,国家既没有能力收集,在市场上又有一定流通价值,这才是国家鼓励民间收藏的对象,” “那两只花神杯可不一样,已经属于国宝范畴了。” 一句话,就几乎彻底扼杀希望。 任平仍不死心: “严院长可曾听过一句话,要宜散不宜聚?” “哦?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没听过。” “就是把文物古玩比作民间财富,虽然所有人都想敛财聚宝,但从长远角度看,均匀分散远比寡头垄断要好得多,因为只有这样,市场才会活跃流动,而不至于沦为一滩死水。” “你这是拿经济学的原理来对比了?” “不错,收藏本就是市场的一部分,原理并没什么不同。” 任平淡淡道。 众人听了都是大感新奇,包括辛然、省馆杨馆长等人,饶是他们一辈子在收藏圈里混迹,这种拿经济学原理套用的理论也是头一回听到。 只听任平继续道: “严院长一定也知道几十年前大量文物遗失的事了?” “嗯,说下去。” “那是建国以后的事了,其时已经没有外敌入侵,国内的文物盗损集中在民间盗墓、非法倒卖上面,为了遏制这一现象,当时有些地方曾短暂出台过一些极端政策,就是凡是文物都收归政府,一概由政府管理,” “可事实证明,这些政策不但无利,反而有害,没有健全的文物流通市场,而是粗暴地想要聚集管理,结果就是民间偷盗贩卖反而更加猖獗,” “反过来,我国文物藏有量实在太大,政府也根本没有能力统一收管,也就是从那时起,国家意识到这个问题,才开始倡导藏宝于民。” “你说的这些都是老黄历了,现如今我国的文物市场不是已经趋于规范了?” “是的,不过道理总是相通的,小子的意思是国家馆实在不必件件东西都拿在自己手上。” “那也不对,你说的宜散不宜聚应该还是针对普通文物,至于这套花神杯,一来已是国宝,二来乃是套装文物,既已集齐,断没有分开收藏的道理。” 严江仍旧摇摇头。 闻言,不但任平抓耳挠腮,苦无善策,就连辛然、杨馆长等人也大感无奈,心想难为他一时间还能想出这么多说道来,换个人,没准儿就让他蒙混过去。 可这位严院长实在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心思缜密,条理又清楚,但凡有点儿牵强的说辞都骗不过他。 一时间都不由有些心灰意冷,想这套花神杯终究还是要被国家馆收走。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严江不由笑笑,拍了拍任平肩膀: “好了,小兄弟,我知道你也是受人之托,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收归国家是馆里其他领导一致决定的,他们可不会听你说这么多,你还是换个要求。” 这话其实是对张市长、辛然他们说的,言下之意,就算他答应了也无济于事。 众人都不是不知趣之人,闻言便也不再奢望。 看任平时,却见他低着头微微沉思,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也罢,既然你不提,那我就替你做主了,” 严江又是微微一笑,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两个绸面缝制的布袋,其中一个是一面圆形金属牌,正面一方图案,背面有别针,严江取出后直接给他别在上衣胸前。 另一个却是个小小的玉牌,做工颇为精致,正反两面都刻有字迹。 远远望去,只见正面刻的是“山河”,背面虽看不真切,但隐约是“宝鉴”两个字。 众人心中剧震,心想山河宝鉴,难道是和今年的全国大赛有关系? 果然,只听严江一边指着那面圆形金属牌,一边道: “这是国家博物馆的贡献奖章,来之前馆长特意交代,以示对你找回两只花神杯的感谢,” “当然,这不能算我个人的奖赏,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你听过?这是我的推荐玉牌,凭这个,你可以直接进入决赛圈。” 说着举起那枚玉牌,递在任平身前。 辛然等人自知猜对了,无不面露喜色。 要知道,今年收藏界第一等的大事,就是这个时隔近二十年重新举办的山河宝鉴大赛,听说规模宏大,盛况空前。 前段时间就有消息流传出来,说这次大赛对于参赛者的遴选极其严格,除了各地区常规的预选难度加大外,从前历届都有的推荐制也收紧,推荐名额大幅减少,能拿到的无不是华夏文物界顶尖人物。 严江作为国家馆瓷器院院长,自然是在此之列的,不过众人也没有想到,他会拿这个名额作为奖赏。 如此一来,即便今日没能留下两只花神杯仍显遗憾,也算是一份不错的补偿了。 “任平,还不快谢谢严院长?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一边惊喜交加,辛然等人一边连连催促道,毕竟这种赛事不光关系到个人,对各地收藏界,也是荣辱与共的大事。 任平依言接过来,细看时,只见除了山河宝鉴四个字外,反面角落里还刻着个极小的“严”字,这自是严江自己的凭证了,代表参赛者是由他推荐的。 就好比上次由田闵如转交的那枚玉牌上也有个“连”字,代表连玉阁。 不过和辛然等人不同,他并没有喜出望外,而是心中一动: “恕小子无知,请问这个山河宝鉴大赛是怎么个比法?” 严江闻言也没有多心,只当他年纪轻,是真的不太了解,当下解释道: “预选赛就不说了,各地各有各的办法,不做限制,只说正式决赛,经过预选和推荐的选手到时会一起齐聚首都,进入决赛圈,” “决赛圈又分两个阶段,叫内围圈和外围圈,只有通过外围圈考核的人才能进入内围圈继续比试,” “两者赛制也有所不同,外围阶段,所有选手要在瓷器、铜器、玉石、古泉、书画、古籍、杂项七大类中选择一类作为自己的主项,按鉴定能力逐一排名,每一类中排名靠前的才能进入内围,” “至于内围阶段,那要求就更高了,不设主项,只有精通多项才能走到最后,到时仍会评出七人作为大赛优胜者,只不过就不是限于一类一人了。” “也就是说,最后获胜的七人中可能某一类就占两人或者更多?” “不错,从往年比赛结果来看,最多有一项能占三人,有的则连续几届都挂零。” “那最终获胜的七人和他们的推荐人,以及国家馆七大院有关系吗?” 任平又问道。 严江闻言不由大笑,满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好小子!我就说你十分聪慧,不错,虽说能走到这一步的大概率已算得上多项全能,甚至是七项全能,但到底还是有主项副项之分,” “按这个主项分类,可以大致归为七大院的门生,最终哪一个主项获胜的人多,哪一院脸上便算有光些,毕竟七大院除了日常管理文物的职能外,对外宣传、培育人才也算是分内之事,与获胜者可算多少有些关联,” “至于这个推荐玉牌嘛,七大院手上都有,如果真有自己推荐的选手进入最终七人之列,国家馆也会给予一份特别奖励。” 第110章 约定 第110章约定 说了半天终于说到正题,大赛的最后获胜者直接关系到七大院的荣辱,甚至与背后的推荐人也利益相关。 这些内情,辛然、杨馆长他们多少知道一些,不过任平真的不知道吗,怎么感觉他刚才是故意这么问的? 此时严江也有些反应过来,目光一凝: “小兄弟,你问这些,莫非也有自信能走到最后?” “不错,而且我想和严院长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还是关系到那两只花神杯,” 任平毫不避讳道:“若我能在这次大赛中获胜,可否让它们留在南陵?” 闻言,严江终于忍不住脸色一沉: “小兄弟,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种国宝的去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就说眼下,在南陵办完主题展后,首都也会安排两次展出,” “国家馆、文物局还要举办一系列的学术研讨活动,这种情况,我就是想为你们争取也争取不来,你又何必非要纠缠不休呢?” “是啊,任平,严院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一旁众人也不由劝起来。 不是他们甘愿放弃,而是听严江的语气,颇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他一怒之下连那枚玉牌也收回去,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辛然也是暗暗着急,心想早知任平这么一根筋,还不如不跟他提这事。 “严院长请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不止在这次大赛中获胜,而且是代表瓷器院。” 顿了顿,任平仍旧面不改色道。 严江听了一愣: “此话当真?听说你除了瓷器,在古泉一类也造诣极深,前几天连玉阁老先生返回首都,连带着那套明泉小天龙也声名大噪,” “他老人家可是对你赞不绝口,你的意思是到时参赛你会选瓷器作为主项,而非古泉?” 任平点点头,心中闪过一瞬间的犹豫,想连老的玉牌也给了自己,到时若是不选古泉多少有愧于他老人家。 而且自入行以来,自己确是熟知古泉多于瓷器,把握也更大,可是如今形势所迫……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两个玉牌分别报两个主项? 得亏是严江不知他手里已经有了一枚玉牌,若是知道他有此想法,还不得气死,当下微微摇头: “就算如此,你未免也太小看了华夏各地英杰,比赛还未开始,就敢这般夸海口,你当真这么有把握?” “若是和诸位前辈相比,小子当然不敢,不过听说这种大赛是专为年轻人所设,参赛者最大不超过四十岁,是吗?” “不错,原来你还知道不少。” “那小子就狂妄一回又如何?” 任平笑了笑:“反正赢了就为您和瓷器院争点荣赏,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严江沉默不言。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起,他当然一笑了之,可是任平,想到此子能单凭一张照片就认出失落百年的花神杯,甚至胜过当时的胡一堂,心中难免意动。 事关瓷器院的荣辱,实在不能不慎重! 一旁的辛然等人也想到这点。 要知道,上次大赛举办的时候还是近二十年前,那时严江还不是院长,换句话说,这次是他主事瓷器院以来的第一届赛事,于公于私,都异常重要。 虽说瓷器院向来人才鼎盛,但其他六院也不是吃素的,若是到时真的被其他院比下去,他的脸上怎么挂得住? 再退一步讲,就算抛开这些虚名,还有那传说中的推荐人奖励…… “对了,严院长,您刚才说最后七个优胜者若是有推荐玉牌,推荐人还会获得一份特别奖励,不知是什么?” 眼见事情又有转机,一旁的杨馆长忽然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听说以往历届都有,但都不一样,而且比较特别,应该不会是什么珍贵古玩之类的。” 话虽如此说,但众人心里清楚,国家馆的奖赏岂会寻常,就算不是珍贵古玩,也一定是什么令人眼红的东西。 杨馆长之所以有此一问,也不外乎是从旁煽动。 果然,许久后,严江笑叹一声: “也罢,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答应又何妨,到时你若真能为瓷器院争光,我就在国家馆全力为你们争取!” “当真?” 闻言,辛然等人激动难抑,就连一旁的张市长也不由暗暗攥了攥拳。 “自然当真,不过说好了,我只全力争取,事情成败可难说。” “这个我们明白,只要严院长肯尽力,我们就感激万分了,” 辛然喜出望外,心里的大石放下后,瞬间打开了话匣子: “严院长您也知道,这种级别的文物如果留下,对南陵的文物事业发展必定是有极大好处的,” “而且您放心,最终无论结果如何,首都和国家馆那边的事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该展出展出,该研讨研讨,我们一定随叫随到!” 严江微笑不语,一扭头,又看向身旁的胡一堂二人: “胡老,杨馆长,你们二位难道没有话说?” 二人闻言都是耸然一惊,面露喜色: “严院长,您的意思是?” “江宁省馆的那两只,我既然要向国家馆开口了,那便一起顺道,反正南陵市馆的两只要留下,一套花神杯总是凑不齐了,总不见得单要你们省馆的两只?” 二人闻言都是大喜过望,听严江话里意思,如果最终南陵市馆的两只留下,省馆的自然也不例外。 江宁省馆的那两只,一只是二月迎春杯,一个是十一月月季杯,也都是镇馆之宝级别的,他们怎么可能不想留? 当下纷纷向严江称谢不已。 严江笑着摇摇头: “你们不用谢我,还是谢这小家伙,他是个好说客,不过说到底,我等着他在今年大赛上大放异彩。” 说着返回座位坐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又和张市长简单寒暄几句,便带着国家馆几人离开。 余下众人仍旧激动不已,纷纷夸赞任平胆大心细,能看准严院长的所求达成约定,并预言以他的能力一定能够在全国大赛上获胜。 任平倒没他们那么兴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等众人又商量了一些主题展的细节先后离开,便也立即转身出门。 没走几步,又被辛然拦住。 “辛馆,又有什么事?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 他一边苦笑,一边满脸急不可耐。 “咦?你这么急着去干嘛?” “不干什么,就是人壬斋那边有点事,你算算日子,没几天主题展不就要移过去了?” “哦,是这样,那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刚才张市长托我给你带个话。” “张市长?” 任平一愣。 “是啊,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应了?” 辛然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顿了顿,压低嗓音: “张市长托我转告你,今年山河宝鉴大赛如果能获胜,你在生意上的问题都好和他商量,你们任氏木业破产的事他其实也知道。” 任平这才想起辛然说过,这位张市长不单分管文化,还有房地产和家装市场,这么一看,还真是自己的父母官。 至于大赛获胜云云,大可以看作一种奖励机制,像这种全国性质的赛事,一旦获胜,必定能算作地方官员的一种政绩,更何况还牵扯到那两只花神杯。 为本地作出这么大贡献,这位市长要是没有点表示那才奇怪呢。 “任氏木业的事其实已经快要解决了,用不着别人帮忙。” “诶,话不能这么说,张市长总是一番好意,况且你能保证以后都不再出问题?多个朋友多条门路嘛。” “好,我知道了,请你转告张市长,我一定全力参赛,为南陵争光,ok?” “好,我一定转达,任平啊,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多谢你了……” “……” 好不容易摆脱辛然的纠缠,任平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去。 此时主题展还未结束,展厅里依旧人山人海,不过他并没停留,也没去找小斐,而是直接叫了辆的士返回人壬斋。 一进门就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叶诗韵,只见她满脸风尘仆仆,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几点油漆,不过越是如此,越是有种异样美。 若不是今日心血来潮,都不会注意到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也是正值妙龄,身材玲珑,起伏有致,秀美的五官上透露着一抹专注于工作的坚毅和执拗,让人怦然心动。 任平一时都有些看呆了,直到叶诗韵拿着把扳手在他面前一晃: “喂,你干嘛,那边主题展结束了?” “啊?没有,还早呢。” “那你这么早回来?” “我是有其他事,” 任平快速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然后才静下心来,朝刚刚整修好的展厅里望了望: “今天有游客来参观吗?” “诶?你怎么知道?是有两个过来,说是收到邀请券来看那套花神杯的,不过我跟他们说了要等后两天再来。” 果然! 任平一听不由面露喜色,他当然不是凭空知道有游客来参观,而是通过系统。 就在刚刚,他还在市博物馆的时候,系统突然跳出提示: 【检测到次级宿主:人壬斋,是否绑定?】 【绑定可激活游客点数,兑换文明点】 【当前游客点数:2点】 第111章 谋杀 第111章谋杀 这个【游客点数】之前并未出现过,应该是新的系统货币。 至于时间点,和人壬斋重新整修完毕的时机刚好吻合,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那个所谓【次级宿主】。 【当前宿主:任平】 【可选次级宿主:人壬斋】 【类型:私人博物馆】 【备注:其余次级宿主类型包括私人珍藏室、私人拍卖行、私人博古轩等等】 【是否绑定?】 “绑定!” 任平毫不犹豫地确认选项,很快,系统又弹出一连串提示: 【绑定成功!恭喜宿主,首次绑定次级宿主】 【次级宿主寄存于宿主名下,为一切与文物收藏相关的自然场所】 【次级宿主获得的相关收益可转化为文明点,如私人博物馆类型可获得游客点数,按1000:1的比例进行转化】 【当前最多绑定一个次级宿主,若有需要,可进行系统升级……】 果然,这系统的功能还真是丰富。 大致浏览过那一连串提示后,任平心里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文明点仍是系统的唯一货币,不过是可以通过其他点数兑换的。 从前,系统只提供鉴定文物这一种收益方式,而且对文物质量要求颇高。 现在不同了,绑定人壬斋后,每个进来参观的游客都将产生游客点数,之后再按比例转化为文明点,相当于多了一条获得稳定收益的途径。 这样一来,日常收益将大幅提升。 要知道,系统所提供的兑换奖励可不少,除了已经换过的古武功法,还有医药、能源等许多未来文明。 这段日子,他本已断断续续积攒了50点文明点,按照市值换算,就是一个亿,可是因为系统兑换价格太高,一直就没动过念头。 现在好了,有了日常稳定的收益,以后不用再束手束脚了! “那些新兴能源科技、医药文明不知是什么东西,说不定对我振兴任氏木业有用,就是这转化比例太离谱了点,1000比1……” 心中一边琢磨着这坑人的设定,任平一边低头沉思: “韵姐,我们人壬斋每天预计有多少客流量?” “这我哪知道?问你自己啊?” 叶诗韵抬头白了他一眼,言下之意,那套花神杯不是你最了解,怎么反过来问我? “嗐,我不是说那两天的主题展,我是说平时,比如以前我老子在的时候?” “那也不清楚,那时候我可不是负责管这里的,不过之前听别人说起过,说你老子办这间人壬斋一多半是自己兴趣,也没指望它能吸引多少游客。” “这么说就是不温不火喽?也不收门票?” “当然,怎么,你想收?” “怎么会,收门票能挣几个钱?” 任平笑了笑,同时心中盘算,人壬斋不比市博物馆,就算重新整修后,地盘也不够大。 算来算去,那后两天撑死了至多每天容纳一两万人,这么说换算过来也只一二十点文明点,还比不上小斐的一幅百寿图呢,这怎么行? 主题展一过,人壬斋相当于又是一架空壳了,就算名气打出去了,别人也不会来看你大眼瞪小眼啊? 看来还是得搞些自己的藏品才行。 这段日子以来,任平虽然在南陵收藏圈炙手可热,光大动静就搞了好几次,可那都只是一时之计,说到底,是当作拯救任氏木业的筹码的。 如今静下心来一想,真正留在自己手里的只有那套明泉小天龙,其余全都是为别人做嫁衣,这可真是有些愧对这座私人博物馆了。 也不知老爹任俊楠在天有灵,会不会气得跳脚? “田家寿宴过后,明泉小天龙声名已经极响,加上有连老的招牌在,机不可失,应该可以吸引不少泉友来参观,” “不过就这一样还是太单薄,人壬斋又不是古钱币博物馆,对了,还有那幅乾隆墨宝!” “唉,不行不行,事关进士何家,现在还不是拿出来的时候,看来是得想法子好好经营人壬斋了。” …… 当任平在满心盘算着经营人壬斋的时候,南陵城北,靠近高架的下行匝道上,一辆皮卡正慢悠悠地行驶着。 这里距离市中心大概三十公里,已经算是近郊,大概一周前,轰动南陵权贵高层的田家寿宴就在这附近举行,造成罕见的交通拥堵。 不过那毕竟是特殊情况,平常时候,这里的车流量不多,为数不多的一些也大半顺着匝道弯去离此不远的田家别墅,不是拜会就是谈生意。 眼前这辆皮卡就是如此,受任平之托,吴醉暂时负责和泰禾田家对接,商讨百寿图的合作细节。 谈合作是一回事,看美女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他自知以自己的段位,是万万够不上田闵如这种天之娇女的,但看看总没事?还不准人养养眼了?何况还有正当理由。 好兄弟啊,瓶子,特意把这种机会留给自己人,以前算是没帮你! 不知任平得知好兄弟心里这点小算计后,会不会气得吐血,反正此时的吴醉,春风得意,满脸写着花痴两个字。 这几日,借着商讨合作,他有事没事就往田家别墅跑,已经成了泰禾田家的常客。 连座下这辆貌不惊人的皮卡,继上次寿宴后,也一举成名,正式迈入了可以随意进出豪宅车库的豪车行列。 “啧啧,谁能想到你一辆十万出头的破车,隔壁停着的不是玛莎就是帕加尼,你也算不白来这世上一回,哈哈哈……” 一边调笑着自己的座驾,吴醉一边顺势弯下匝道。 眼看再转两个弯就能看到田家别墅,突然: 砰! 一声闷响,好似充满了气的气球受力一胀,被人硬生生捏爆。 吴醉只觉耳边嗡嗡声直响,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右脸颊火辣辣地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器割伤,顺势一摸,满手鲜血! 他一时呆住,急忙打方向盘停在路边。 这一定神,更是目瞪口呆,只见眼前的前挡风玻璃已经彻底报废,正对自己的左面透出一个石子大小的小孔,以此为中心,整面玻璃碎纹密布。 虽然因为特殊的阻隔材质,碎片并没有全部脱落,大多还粘合在一起,但这般支离破碎、几乎碎成粉末的场景,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山风吹过,带来丝丝爽意,但此时的吴醉却满头大汗,满心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道才能将坚固的前挡风玻璃碎裂成这样? 最关键的是,自己刚刚并没有出车祸,而是有什么东西突然迎面飞来把玻璃击穿。 这简直是谋杀! 不断从下颌低落的汗水证明了吴醉的心悸,不过他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密集的脚步声就从附近传来,听起来人数不少,但又不急不缓,徐徐从四面围拢。 吴醉四下一看,只见大约有六七人,穿着、年纪均不同,有的垂垂老矣,有的正值壮年,有的西装革履,有的一身常服。 不过有一点相同,这些人都是从刚刚的匝道口附近出来的,显然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你们是什么人?” 意识到局面不比寻常,吴醉环顾四周,勉强冷静下来,同时心里快速闪念着自己近几年有没有得罪什么黑道上的人物。 想来想去,南陵有黑道吗?就算有,自己也不够格啊? 嘉乔行康少? d,他要算黑道,老子都能当特种兵! 此时,对方终于开口了,只见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精悍老者: “他就是那个任平?” 这话是冲着身旁同伴说的,语气轻蔑,满脸随意。 吴醉一听哪还不明白,这些人是来找任平的。 至于为什么找上自己,也不难想,这辆皮卡前两天已经过到任平名下,本想着给让他日常代步的,没想到给自己惹了麻烦。 “我不是任平,你们搞错了。” 一边陪着笑脸,吴醉一边就打算从驾驶位出来。 不料,刚想解开安全带,就被一只干枯的手掌拦住。 这只手掌极大,冰冷坚硬,手指又细又长,握着吴醉的手腕犹如铁箍子似的。 “别动。” 那高瘦老者站在车窗前,冷冷地俯视着。 “好,我不动,你们不是找任平吗?我知道他在哪儿。” 但对方根本不理他,扭头看了下同伴: “是这辆车?” 后者点点头。 高瘦老者冷笑一声:“在我面前耍滑头,小子你很有胆嘛。” 吴醉欲哭无泪,心说你们搞事前倒是找张目标照片来啊,还说老子耍滑头,爷爷的,死瓶子,这次被你害惨了。 “我真不是任平,不信?我这就叫他过来。” 掏出手机正要打给任平的时候,忽然,那只干枯的手掌顺势向上一提,握住了他的喉咙。 没等反应过来,吴醉已感到喉头剧痛,强烈的窒息感令他身体一阵僵直,几乎就要断气,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对方的控制。 但这样一来,他的眼神也变了,等对方终于放手,只见他满是青紫的脸上布满寒意,刚刚还嬉皮笑脸的滑稽样,随之一扫而空。 “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找你商量点事,” 高瘦老者一幅视其如草芥的模样,歪了歪头: “叫什么来着?哦,对,百寿图,这东西在你这里?借来看看。” 吴醉目光一凝,如果说之前还心存侥幸的话,现在他是真的确信这帮人不怀好意了。 “这东西是我的,你们要来干什么?” “哈,你刚才不还说自己不是任平?” “这有关系吗?对陌生人,我向来不喜欢透露名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吴醉突然间的态度转变倒也让对方有些出乎意料,当下与几个同伴相视一笑,像是被他的无知无畏给逗乐。 “既然这样,我也不喜欢跟别人透漏自己的目的,” 高瘦老者一手仍握住吴醉的喉咙,另一只手却伸向驾驶座左侧用力一拔,似乎拔出什么厉害的利器: “废话少说,你只说给不给?” “如果我说不给呢?” “你确定。” “当然。” 话音未落,高瘦老者脸上凶色一闪,同时手臂一挥,将手中的利器插下。 第112章 失踪的吴醉 第112章失踪的吴醉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野,吴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右腿大腿处血如泉涌,一根中指长短、棍面粗细的铁器狠狠插入皮肉。 这铁器共有四棱,看箱子像是古代长枪的枪头,又或者工匠用的铁锥,插入右腿后直没至大半。 吴醉痛得几欲晕去,万万想不到对方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 不过这也激发了他性子里的执拗劲儿,当下咬着牙,冷冷大量着对方: “谁派你们来的?让我任平听听看,是多大的来头?” 高瘦老者一惊,看他满脸冷汗直冒的样子,明明痛得要死,居然还能说出这么硬的话来? 像这种硬汉子,如今这年代可是不多见了。 “我劝你还是识点时务,硬撑下去对你没好处。” 吴醉哼了一声,没答话。 “怎么,你不信?” “为什么信,有种你敢杀人?” 高瘦老者乐了,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面露冷笑: “人倒是杀过,不过后面的事情麻烦,又是埋尸又是藏尸的,老子懒得料理,所以跟你在这里废话,你不会真以为说几句硬话就能吓住老子了?” “说,那东西在哪里,拿出来了事,省得老子去找。” 正要继续使手段逼问的时候,忽然: “黎叔,好像真的不是他。” “什么?” 说话的是其余六名同伴之一,眼见高瘦老者望过来,举起手机一扬: “这儿有照片,虽然看不太清,不过应该不是。” 被叫做黎叔的高瘦老者上前几步接过来,再对着吴醉一比,果然不是很像,不过因为那照片拍到的只是侧脸,又不是很清楚,不能就此下结论。 黎叔脸色一沉,大跨步返回来扼住吴醉手腕: “说!你到底是谁!” “任平啊,刚刚不是承认了?” “你真的是任平?身份证呢!” “人都在这儿了,还要什么自行车?我开车出来郊游难道还要带身份证?” 吴醉强忍着痛,半哭半笑地调笑着。 其实刚才那照片他也看到了,的确很模糊,难怪对方不确定,这时心里忍不住痛骂,这帮白痴,杀人也不事先备好功课,倒是找个清楚点的啊。 现在好,让老子来背锅,老子要是这会儿改口,岂不是对不起兄弟? “那幅百寿图呢!你说你是任平,拿出来看看!” 黎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扼着吴醉手腕的手掌渐渐加力。 吴醉感到自己的腕骨也快要折断了,但仍是咬着牙大笑,似乎这样反而能消减一些痛楚: “哈哈哈哈!你们这帮傻x,老子刚才说不是任平,你们不信,现在老子承认了,你们又非说老子不是,” “d!你们是脑子有坑么?还是神经质?还讲不讲道理了?怎么现在混黑道的都是你们这些渣滓?” “你错了,我们不是黑道的,不过比黑道更狠,” 黎叔强忍着怒火盯住他,然后一字一顿道: “我已经没耐心了,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到底是谁,那幅百寿图在不在你手上!” “老子是你爹!” 嗤! 那件原本插在吴醉右腿的铁器被黎叔拔起,然后猛地又插进其左腿。 这次,吴醉连惨叫声都只喊了一半,剧痛之下就彻底昏了过去。 其余六人相继围拢过来,眼见驾驶位上血迹飞溅,倒不觉得难以善后,而是这次任务终究是没完成。 “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把这小子带走,管他是不是任平,带回去好好审问就是,也算给杜少一个交代。” 黎叔平静下来后,满不在乎地拿纸巾擦了擦手。 六人点点头,心想只好如此,很快,其中两人将重伤昏倒的吴醉抬出驾驶室,然后一人一边架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切其实只发生在片刻间,从黎叔等人现身到离去,前后不过五分钟。 附近又是人烟稀少,连那辆碎了前车玻璃、停在路边的皮卡车都一时无人注意,不过很快,一道人影就从不远处靠近。 这人影奔跑得极迅速,几乎不比汽车慢多少,从方向看正是匝道口附近的高架车道,似乎是一路尾随皮卡车而来。 等身形落定,只见是个年轻女子,身材高挑,相貌清丽绝伦。 眼见驾驶室里不见吴醉,只留下大片血迹,年轻女子眉头微皱,知道自己终究是迟了一步。 本想报警,但仔细一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一小时后,一道匆忙的身影终于从出租车飞奔而来,正是任平。 他是刚刚才收到吴醉出事的消息的,而传递消息的人也让他大为意外,正是眼前许久未见的神秘女子,龙薇。 “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一小时前。” “你怎么知道?” “我到这里的时候血迹还很新鲜,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了。” 龙薇很平静地回答着。 但任平无论如何平静不下来,刚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妙,能惊动龙薇让她亲自打电话过来,吴醉一定遇到不小的麻烦。 等到亲眼目睹,更是大为心惊。 现场那大片大片的血渍自不必说,连车前挡风玻璃都碎了,那触目惊心的穿透孔,还有可怕的裂纹,难道是子弹? 吴醉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被这样公然谋害? 但他很快醒悟过来,以吴醉的身份,绝不会招惹上什么厉害对头,甚至友胜行都不够格。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己! 对方是冲着他来的,只不过不知为什么找上了吴醉! 又是担心,又是愤怒,任平一时间心乱如麻,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片刻后才渐渐冷静下来,一边在脑海里迅速梳理着可疑对象,一边看向龙薇: “多谢你了龙小姐,好久不见,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朋友会出事,你应该不认识他?” 龙薇闻言一笑,似乎早知他有此一问: “你是好久没见我,不过我可是天天能看到你。” 说着做了个似是顽皮似是暧昧的表情。 任平一愣,这才想起当初和她有约定,自己允许她跟在身边观摩鉴定文物,而她则负责二十四小时保护自己,只不过时隔这么长时间,难免忘了。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这位身份尊贵的神秘女子居然真的在无时无刻注视着自己,内心不由浮现出丝丝异样情绪,既有温暖,又有尴尬。 只希望这种大家闺秀不会在不该看的时候偷窥自己。 “所以你是在跟着我的时候,注意到了吴醉?” 迅速回到正题,任平皱眉道。 龙薇也收起刚才的顽皮表情: “是的,你还记得今天一早你们俩见过面吗?” “嗯,当时我让他多注意和泰禾田家合作的细节,然后他就开车走了,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出在他开车走后,当时我本来想跟着你去市博物馆,不过突然留意到暗处有人在跟着这辆皮卡,而且身手不凡,显然不是一般人。” “古武高手?” 任平一听就反应过来,龙薇口中的“身手不凡”,自然不会指会几手跆拳道这么简单。 果然,只见她微微点头: “那时我就知道情况不对,犹豫片刻,就追了过来,不过可惜我来不及叫车,身法也没到火候,终究是慢了半拍。” 任平知道她说得轻巧,实则一路追踪定然极不容易。 当然,这是因为她还在第4级无限制自由搏击人的阶段,如果换做当日的龙彦,5级搏击之王,追踪一辆汽车绝不在话下。 “等等,你刚才说有人盯着这辆皮卡,而不是吴醉?” 突然想到什么,任平追问道。 “不错,你应该也猜到了,对方大概是误以为坐在车上的是你,所以才会跟着下手,他们并不晓得那是你朋友。” “会是什么人呢?这辆皮卡是田家寿宴前才买的,也就是说对方既然只认车不认人,大概率是寿宴之后的对头,而且对我不怎么熟悉,” 他心中迅速盘算着: “刘师棠?不会,此人做事精明仔细,不会出这么大纰漏,汪博汪有龙叔侄?他们有这么大能量驱使古武高手吗?裘铭当然更不可能,那会是谁呢……” 眼看任平一筹莫展,一时间拿不定主意,龙薇沉了沉嗓子: “其实我们不必急着找出幕后黑手,先找到这些动手的人就行。”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不过可以猜,” 龙薇顿了顿,走到皮卡车近处,一指前挡风玻璃上那个穿透孔: “你知道什么东西才能对汽车玻璃造成这种破坏吗?” 任平之前就对此有疑问,当下一愣: “难道不是子弹?” “当然不是,以现代子弹的穿透力,足以把整面玻璃击碎,而不是这种藕断丝连的状况,这很显然是人力所为。” “人力?”任平大吃一惊,又看了看那面碎得裂纹密布的玻璃。 “不错,如果我所料不错,是一种类似于锥形的暗器,而能以单纯臂力甩出暗器,并且造成这种仅次于子弹破坏力的,至少是5级强者。” “搏击之王?” 龙薇点点头,表示不错。 砰的一声,任平右拳狠狠砸在车前盖上,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不惜请这种高手来对付自己,这样一来,吴醉岂不是更加凶多吉少? “那龙小姐知道对方是谁了?” “不知道,我对这一带武者不熟,不过搏击之王本就极少,此人又善使暗器,只要在南陵古武圈稍一打听就能问到。” 任平心急如焚,龙薇说的自然不错,可是这个时候哪有时间等到打探清楚,多耽搁一刻,吴醉就多一分危险! “要不我们还是报警。” 龙薇也看出他心中急切,沉吟片刻道。 没等任平回话,突然: “不用,我知道是谁。” 第113章 又见搏击之王! 第113章又见搏击之王! 不远处传来的话音十分熟悉,扭头一看,一道容貌、气质皆不输于龙薇的倩影出现在眼前,田闵如。 任平微感惊讶,这件事龙薇只通知了自己一个人,她怎么会出现? 但紧接着恍悟,今日她本约了吴醉见面,久候不至,这里又离田家别墅极近,有什么风吹草动能逃过她的眼睛? 在田闵如身后还有一道身影,定睛一看,也是熟人,春秋盟的荣千乘,大概是凑巧来田家拜会的。 “田总,你刚才说知道对方是谁?” 此时的任平顾不得细想,连忙追问道。 “不错,” 田闵如走上前几步,看了眼前车玻璃上的穿孔: “这种裂纹应该是手锥造成的,而全南陵使用手锥的只有一人,‘追龙手’黎崇。” 眼见任平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紧接着笑笑: “你别误会,我不练古武,不过泰禾田家深耕南陵这么多年,知道一些古武圈子的事,不足为奇?” 任平点点头,心想对于她这种级别的人物而言,知道再多隐秘也不算奇怪,更何况现在看来,知道古武的人实在不少,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别愣着了,走。” “去哪里?” “你不想救你朋友了?” 任平一愣,随即大喜:“你有办法?” 田闵如点点头,朝着正对匝道口的省道一指: “从这里下来,要么去田家别墅,要么往北出南陵,只有这两个方向,我们沿另一条一直追就是,应该有机会。” “你知道他们的车牌号?” 一旁的龙薇插了一句。 “姐姐你不是知道吗?” “那对方的人手呢?你确定我们几个能对付得了?” 田闵如微微一笑: “我们先走,我的人很快会跟来,再说我相信以姐姐的身手,不会有太大问题。” 话音刚落,龙薇双目微眯,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任平更是心中震动,这简短的几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可太多了: 第一,田闵如说“我们的人”,绝不只是寻常保安,多半也是古武高手,这代表泰禾田家手下是有一支自己掌控的古武力量; 第二,她对龙薇的存在丝毫不以为意,还说相信后者的身手,那便是说多少知道一些龙薇的来历和动向,甚至彼此有过交集也不一定。 虽说以泰禾田家的实力,做到这两点都不足为奇,可是任平怎么觉得这两个女子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既有惺惺相惜,又有针锋相对,令人一时间捉摸不透。 很快,四人乘坐一辆奔驰大g驰入省道。 田闵如驾驶,一边开到高速,一边不停和电话那头的徐管家说着什么,每隔一段时间便毫不犹豫地转向岔路。 任平这才知道,田家在别墅范围内布有大量监控,所以能及时调取对方车辆的行踪。 而就算驶出一段距离后,仍没有跟丢,那就十有八九是和交通部门在联络了。 此时,任平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边望着窗外,一边静下心来冥想着什么。 车厢内极度安静,以至于坐在后座位置的荣千乘十分尴尬,强行忍耐但又实在忍不住望向身旁的神秘女子。 “这位小姐可是姓龙?来自首都龙府?” 许久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龙薇略感诧异地回望他一眼: “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只不过我有幸见过的一位高人手上也有这样一件仪器,听说他就是首都龙府的。” 他小心翼翼指了指对方手腕。 龙薇闻言也不以为意,淡淡笑了笑,转开话题: “那个黎崇是什么来历?” 任平刚好想问,当下也一起看向田闵如。 只见她仍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 “是南陵古武圈一个有名的高手,实力在第5级,搏击之王,而且在同级高手中也算中上等,” “这么说,任总,之前在派出所对你下手的那个厉明,在他面前不过是个喽啰。” 任平尴尬一笑,心说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避讳。 “你说他善使手锥,那是属暗器一派了?” “算是,他出道以来只在南陵混迹,难怪龙小姐不认识,不过他所使的手锥以劲道刚猛着称,同样可以正面对敌,应该说可明可暗,所以古武圈子里的人对他评价颇高。” “他那个追龙手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行事既精明,又凶残很辣,一旦得势,绝不饶人,号称‘追龙至死’,” “对了,他在南陵潜龙榜位列第三十五位。” “哦,原来南陵这边叫潜龙榜。” 龙薇淡淡道,和田闵如一样,听不出语气中有什么情绪。 任平从她们的对话中得知许多有用信息,例如潜龙榜,应该是古武圈子里一种实力排名的榜单。 黎崇位列第三十五位,也就是说南陵至少有三十五位搏击之王以上的强者! 深吸一口气,他彻底收敛心神,转过头: “是谁指使这个黎崇的,田总知道吗?” “任总冷静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想清楚?” 田闵如反问一句。 “靖远集团?” 任平缓缓点出四个字,眼见对方点头,不由眉头一皱。 其实他早该想到了,像搏击之王这种高手,绝不会轻易受制于人,如刘师棠、汪氏叔侄等,都没这个资格。 真正能驱使动他们的,一定是像泰禾田家这种巨无霸。 想来想去,最近得罪过的顶级势力不就只有靖远集团一个? 不过就算如此,也只是当日在田家寿宴上有过小小过节罢了,连冲突都算不上,想不到对方竟会直接下此狠手! “好一个靖远集团,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田闵如早知这件事是为上次寿宴所累,心下有愧,所以主动帮忙,当下顿了顿: “具体是靖远集团什么人我还不敢肯定,不过最有可能的是杜辉。” “杜辉?” “不错,这人是靖远老董事长的小儿子,轻佻张狂,但手下着实聚敛了一批厉害人物,他既然对你动手了,一定还有后续,所以我提醒你千万小心。” “谢谢,等把人救出来再说。” 任平说话间嘴角上扬,分不出是冷笑还是气愤。 片刻后扭头望了龙薇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意思很明显,对方有搏击之王在场,你只4级,一会儿不要逞强。 龙薇笑了笑,同样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车子猛地一加速: “追上了,就在前面!” …… 偏僻的江宁省道旁,一辆车以及几个人影,正停靠在一处不知名的田野间。 这些人自然就是黎崇一行了,事实上,他们也很快发觉身后有人追踪,只不过一开始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追了近百里后才发觉不对。 “这些人怎么甩都甩不掉,有些不大对劲啊黎叔?” “不管他们,我们办我们的事就好。” 黎崇微皱的眉头很快就纾解开来,轻轻一探,从怀里取出一张叠了好几层的宣纸,正是百寿图底稿。 这张底稿本来是要今日送去田家别墅的,任吴醉再怎么拖延,终究还是被找到。 此时的他浑身鲜血淋漓,两腿以及手腕上的伤势极为可怖,半昏半醒间,被随意丢到马路边上。 七人此时已知道他不是任平,不过东西到手,也就无所谓了。 “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如寒冰般冷酷的命令传来,余下六人点点头,同样毫无波澜地开始在田地里掘坑。 黎崇则随手拍了张照,然后拨通电话: “是这个,杜总。” “我也没见过,不过应该是,” 那头很快传来懒洋洋的话音: “那个姓任的呢?” “消息有误,东西并不在目标手上,不过倒是拿到他一个朋友,杜总有兴趣吗?” “没兴趣,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哈,我也是这么想的。” 黎崇发出一道阴侧侧的笑声。 “不过,老黎,我们的约定是人和东西都要,你可别打折扣,这样,你先把东西送来,之后再找机会。” “好,不过可能要耽搁一会儿。” “怎么?” “他们有人追来了。” 黎崇目光微转向身后省道。 事实上,不需要看,那辆奔驰大g全力疾驰的轰鸣声早已清晰可闻,一转眼就停到眼前。 四人先后下车,仔细打量着黎崇一行。 “三个03,三个04,一个05。” 任平低声喃喃着。 因为有系统的缘故,此时他看到的自然比旁人更多一些,眼前七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象征着实力等级的数字却像水印一般打在每个人身上。 也就是说,除了那个搏击之王外,还有三个无限制自由搏击人和三个全能级世界冠军。 实力对比悬殊,以他向来理智的处事风格,本不会做正面冲突,但这次却是例外! “吴醉呢?” 极力压制着怒火,任平沉声道。 黎崇哼了一声: “原来他叫吴醉?倒是个罕见的硬骨头。” “你们把他怎样了?” “喏,不就在那边?不过不知道是死是活,” 黎崇一指不远处的田野,旁边六人还在若无其事地挖着坑。 任平的眼睛瞬间红起来,没等说什么,对方又开口了: “你是任平?” 说着把手机扬起,此时通话还未断,反而开了视频功能,他冲那头道笑笑: “喂,杜总,正主儿来了。” “是吗?那你好运气,省得以后再跑一趟,说起来我也还没见过呢,给我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讥刺的冷笑声中,黎崇翻转手机,正对任平。 只见画面上是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阴狠乖张,一见任平,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雏儿,老黎,人家人多,闹太大了也不好,今天先放他一马,你就先宰了他那个朋友,当给他个教训。” “我也是这么想的。” 黎崇又是阴侧侧一笑,挂掉电话,随手向远处一挥。 第114章 风云雷动 第114章风云雷动 嗤! 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带动起一阵强劲气流。 众人立时想起黎崇赖以成名的手锥,心下无不震动。 不过,和想象中不同,破空声响至一半,突然,被另一道异响打断。 这道异响声并不很大,但却凌厉尖锐,令人鼓膜一震。 等回过神来,只见一支中指长短的铁器跌落在地,正是之前重伤过吴醉的那支手锥,而在其身畔躺着的赫然是一根细长的银针。 “怎么可能,我的弑龙锥!” 此时的黎崇大吃一惊,尤其是看到那根银针的时候,更是惊骇莫名,立刻就将目光投到任平身旁的龙薇身上。 刚才,他本打算以一支弑龙锥彻底结果吴醉的性命,可是刚一出手,就被人半空拦下,而以他的耳力,自然一眼辨出是来自龙薇。 此女能轻易挡下自己的绝技,难道也是5级高手? “还不动手!” 一声厉喝,却是黎崇向不远处的同伴下达指令。 那六人仅迟疑刹那就反应过来,立时,两支匕首分从吴醉左右两肋方向刺入,还有一只手掌顺势摸上其喉头。 叮!叮! 两声脆响,两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被打落在地,而几乎同一时间,那只手掌的主人也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手掌心竟是被一根银针生生刺穿。 此情此景,出乎所有人预料,先是瞬间挡下黎崇的弑龙锥,然后同一时间分袭三名4级强者,这是何等的可怕! 黎崇一行七人,包括田闵如,立时就将眼前的龙薇划至5级强者的行列。 只有任平,虽然同样震撼,但眼中龙薇显示的数值仍旧是04啊,难道系统有误? 不,不会,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虽然是第4级,但却有越级挑战的实力! “原来是真人不露相,好,今日到此为止,改日再与阁下切磋。” 一声冷哼,黎崇向龙薇抱了抱拳,权衡利弊之下,迅速转身离开。 龙薇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只听阵阵轻笑声中,对方的身形已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田野间。 龙薇叹了口气,看了眼任平: “这人毕竟是搏击之王,我的身法跟不上,抱歉。” 任平摇摇头,没有做声,而是大踏步走到附近田野,将刚刚又摔倒在地的吴醉抱起。 有了上次派出所的经历,他早知吴醉定然遭受过古武高手的厉害手段,心里有了准备。 可即便如此,当见到好友满身血污、双眼半睁半闭的时候,仍忍不住浑身一颤,一股无名业火从心头冒起。 “瓶子,是你?” 此时的吴醉终于微醒,迷迷糊糊间,冲任平惨然一笑: “妈的,你狗日的再晚来一会儿,老子只好和你阎罗王那儿见了,这次被你害惨了,你可欠老子个大人情……” 任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依旧没说话。 双臂一撑,刚想将他扶起,却只觉他下身绵软无力,所有重量都压在自己胳膊上,当下连忙定住身子。 “别费劲了,两条腿都废了,” 吴醉脸色苍白,摇了摇头,用尽全力才俯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一时间也不知是悲愤还是绝望,竟忍不住又嬉笑起来: “妈的,这下老子想不赖上你都不行了,你可得照顾老子下半辈子……” “好。” 任平又点点头,刹那间,泪如泉涌。 察觉到吴醉又昏死过去,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车上,让荣千乘开着那辆奔驰大g先一步送去医院。 此时,余下那六人早已胆战心惊,龙薇虽没出手,但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覆盖出去,只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让人震惊,能挡住“追龙手”黎崇的绝技弑龙锥,在他们眼里,龙薇至少也是搏击之王一级的强者,乃至更高。 这样的人物,他们绝对对付不了! “小姐,这事是靖远集团的少总杜辉吩咐的,我们只是拿钱办事,那位朋友身上的伤也是黎崇下的手,和我们无关。” 没等逼问,六人已将事情真相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只听一阵轰鸣声响,没过多时,又有几辆越野车从省道方向赶来,车上人陆陆续续下来,足有十几个,看着都是古武高手。 旁人倒还罢了,为首一个身形矮胖但气势十分威严的老者,六人一看就认得是“肥龙”钟正阳,南陵古武圈赫赫有名的高手,排位还在黎崇之上! 这下,他们连逃跑的想法都没了。 这十几人自然就是泰禾田家门下高手,接到命令后便全速赶来,事实上,与任平等前后不过五分钟。 当下,以那钟正阳为首,齐齐向田闵如行个半礼: “田总,对头在哪儿?” 田闵如不答,只是摆摆手让他们先不问,包括她自己和龙薇,也都一言不发,只默默看着任平。 钟正阳等人何等知趣,见状哪还不晓得谁是主角,立时站成一圈,将那六人围在核心,只等着任平走来,才让开一个位置。 “杜辉,还有那个黎崇,在哪儿能找到他们?” 任平淡淡道,极力克制的语气下掩藏的是无尽悲愤。 六人一愣神: “不知道,我们虽然拿钱办事,但并没见过事主,您也知道靖远集团和那位杜少总是来自东南三省,我们在江宁混得向来不怎么熟悉?” “黎崇呢?” “他实力太强,和我们本来也不是一路,没看刚才他自己一个人离开,都不顾我们吗?” “那他们两个在不在南陵,这总知道?” “在的,在的,这个很肯定,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南陵活动!” 六人连忙道,眼见对方语气平和,以为大有希望逃过一劫。 哪知任平听了也不言语,径直转身,走出圈子。 龙、田二人不约而同地走上来。 “你打算怎么办?” 田闵如率先开口。 “找到他们。” “然后呢?” “原样奉还。” 任平毫不犹豫道。 二人都知道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若换做第三人,听他如此赤*裸裸地言明要对付靖远集团堂堂少总,多半以为他失心疯。 但这二人不同,闻言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仿佛觉得理所应当。 龙薇沉吟片刻: “我会让人彻底调查南陵古武圈,只要那个黎崇不是人间蒸发,一天之内就有消息。” “谢谢。” “可惜彦叔最近刚回首都,不然还会更快。” 她不由皱了皱眉。 任平闻言也略感失望,回想起那晚龙彦神威凛凛的模样,若是有他相助,定然更有把握。 “那个杜辉就交给我了,” 一旁的田闵如插口道: “那日寿宴之后,我已经在着手打探,只要把底下的消息收上来,最晚该不会过今晚,” 说着,冲一旁欲言又止的龙薇笑笑: “我知道姐姐这边也有门路,不过这件事就别和我抢了,怎么说,这里也是南陵,就让我尽下地主之谊,” “话说回来,我们打探的这两人,最后十有八九是在一起呢。” 这位田总,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对龙薇却很客气,连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 “还有件事,那幅百寿图也在他们手上,” 任平犹豫道,一时沉吟未决,没等他继续说下去,田闵如已经微笑起来: “与我们合作的事无关,就算没有百寿图,我也会帮你,” 说着一指身后那十几人: “这些都是我田家的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若有需要,到时他们也会助你一臂之力,我想龙姐姐虽然厉害,但仅靠你们两个未免势单力薄了些。” 任平心中大为感动,他本意是借合作的事让田闵如全力帮自己对付杜辉,这样一来,也就能顺理成章征用她手下这些高手。 没想到对方不但眼明心亮,一眼看破自己意图,且丝毫不以为意,顺势为自己安排得如此妥帖。 就连一旁的龙薇也不由大为赞赏,心想此女既精明聪慧,又不拘小节,难怪年纪轻轻就在商界叱咤风云。 此时,圈内的那六人还在观望,隐约听到任平三人在商议着什么,不免提心吊胆。 田闵如临走前也想起来,向他们一指: “这六人呢?怎么处置?” 任平眉尖一挑: “他们不是自己挖了个坑吗?把他们丢进去,然后报警。” “好。” 田闵如面无表情地招招手,把命令吩咐下去,然后和任平等一同乘车离开。 …… 事发位置仍属于南陵界内,不过因地处偏远,直到半小时后,接到报警的民警们才匆忙赶至。 一下车,就发现情况不对,路旁停着辆崭新的商务用车,却无人驾驶,反倒是路面、田野间有少许血迹,像是发生过伤人事件。 几位民警大为警惕,立即申请加派人手,在四周大力搜索。 直到又一刻钟后,才在不远处一个显然是刚刚刨好的土坑中发现六人。 此时的六人早已奄奄一息,嘴上帮着胶带,勉力挣扎着,若不是修炼过古武,身体素质远高于常人,这将近一小时的折磨,早就去西天报到去了。 可是等被救出来,细加盘问的时候,六人却齐齐摇头,对发生了什么、何人加害,一概闭口不答。 几个民警意识到事不寻常,悄声商量着: “怎么办?大白天活埋,差点一下死了六个,起码是个谋杀未遂?” “我看未必,你没看刚才那土坑上面都是一层浮土?说明对方并没想要他们命,是留了手的,那个报警电话八成也是他们打来,让我们过来救人。” “倒也是,依你说,不上报刑侦队?” “嗯,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了事,怎么说也是个恶性治安案件。” “有了,那就报到治安系统去,请他们帮忙协查!” “就是这样。” 第115章 我给你一小时时间 第115章我给你一小时时间 案件很快层层上报到市治安系统,当方立闻讯赶来的时候,几个高层已经在一起商议了许久。 “怎么?真这么严重?” 方立一看坐在会议次席上的老者,眉头微皱。 此人姓卢,是自己手下最得力的副手,尤其接触过不少大案子,不是那种一惊一乍的雏儿,再联系到刚刚接到消息时极其郑重的语气,不由更觉异常。 “到底怎么回事,卢队,你说。” “是。” 很快,卢队将案件经过简要叙述了一遍,事实上,从基层派出所上报至今还不到两个小时时间,连相关涉案人都未移交。 但方立一听,也立即警觉起来: 六个人,差点被一起活埋,真要死了,那可就是恶性案件! 蹊跷的地方在于,当事人居然默认受害,连指控告发都不愿意。 难道是黑恶势力火拼? 他第一时间也是和黑道联系在一起,但随即意识到不对,南陵根本没有黑道,就算有,也不会如此胆大妄为。 对方手下留情,摆明了意不在此六人,十有八九还有后续动作。 “作案的是什么人,有监控吗?” “有,沿途和事发地附近都有一些,虽然只能拍到车辆驶过瞬间,但还算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毕竟市内发生恶性案件和治安系统脱不了干系。 只见卢队犹豫片刻: “经基层干警辨认,好像和泰禾田家有关。” “什么?” 方立又是一惊,泰禾集团在南陵意味着什么这里没有人不知道,如果真的与他们有关,后续一旦处置不好,那谁都别想好过。 想到这里,已来不及思虑,连忙调取录像仔细观看。 结果和卢队所说一致,监控画面颇为清晰,沿途凡是有痕迹可循的摄像头都在田家别墅附近,一路延伸至案发地。 还有坐在奔驰车主驾驶位置上的那个女子,怎么看怎么像田家新任掌门人田闵如,看来错不了了。 “方队,方队?” 眼见方立皱眉不语,卢队等都以为他和众人一样都吃惊不小。 但紧接着不免疑惑,心想就算和泰禾田家有关,也不至于吓成这样?怎么方队看起来竟是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们不知道的是,田闵如倒还罢了,刚刚在录像中,方立分明看到一个更加熟悉的人影,坐在副驾驶上的任平! “怎么会,他也和这件事有关?难道是我看错了?” “不会,我认得他,而且最近他本就和泰禾田家走得很近,听说还参加了那天的寿宴。” 一想到之前派出所那件事,他就满心不是滋味,对任平能躲多远躲多远,但眼下,却是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 “方队?您看这件事接下来怎么处置?” 一旁的卢队小声问了句。 方立心乱如麻,内心隐隐害怕着什么,这时闻言猛地惊醒: “去查,仔仔细细地查!还有那六个人,全力审问,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 …… “病人失血过多,是暂时性休克,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外伤,两腿上的刃伤都伤到了腿骨,之后就算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影响活动,” “还有右手腕,不知道受到什么外力这么蛮横,粉碎性骨折,你们要做好他留下残疾的准备……” 当治安系统那边掀起巨大波澜的时候,医院走廊里,任平正静静听着医生的叙述。 此刻的他或许终于平静下来,又或许已悲愤到麻木,目光呆滞,只有在听到“可能残疾”几个字的时候才猛地一眨。 一旁的龙薇心中微叹,扭头看了看窗外。 只见此时已是深夜,夜空漆黑得如同一滩浓墨,田闵如、荣千乘不久前已经离开,当然不是无事可做,而是按照任平的吩咐连夜行动。 这一夜的南陵,在绝大多数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撒下一面面大网。 第一面,由泰禾田家布置,全力搜寻靖远集团近期动向,有之前就预备的功课做基础,消息正源源不断地汇集。 第二面,由春秋盟布置,荣千乘在南陵商界原本地位极高,加上田闵如的些许助力,力量惊人。 一时间,几乎整个南陵商圈都在查找杜辉的下落,包括其在南陵的落脚点,与其打过交道的商家等等。 至于第三面,极其隐蔽,但能量也更大,就是由龙薇自己布置,全力追查“追龙手”黎崇的行踪。 别看她不是南陵人,以其背后家族的影响力,将南陵古武圈彻查一遍丝毫不难,这一点就连手下聚集了一批古武高手的田闵如也做不到。 有这三面大网重重覆盖,找到那两人只是早晚的事,靖远集团虽称霸一方,在首都龙符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她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个,就是眼前看似落寞,其实内心汹涌澎湃、犹如烈火炙烤的男子,希望这件事不要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你放心,最多天亮的时候一定有消息。”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龙薇低声宽慰道。 任平点点头表示感谢,却没说什么,等医生交代完离开,转身进了病房。 这是整个医院最好的看护病房,里面只有两人,除了还在昏迷的吴醉,另一个面目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的中年男子,正是吴友胜。 接到任平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赶过来,然后在儿子病床前一坐就是一夜。 此时的他没有了往日在商场上的老谋深算、精于计较,也没有了遇事一贯的淡定从容,有的只是对儿子深深的牵挂。 望着那略显无助的背影,任平再也忍不住,热泪一涌,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对不起,吴叔,是我害了酒鬼!那些人原本是冲着我来的,都怪我让酒鬼去找泰禾田家,他才变成这样!” 吴友胜闻言摇了摇头: “算了,不是你的错,你又怎么会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不,我应该料到的,那天在田家寿宴上我就应该料到!” 任平紧握双拳,十指指甲深陷肉里: “我知道那天我得罪了靖远集团,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报复,” “我知道靖远集团为了对付泰禾田家,一定会先从和田家相关的人动手,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也知道他们有可能盯上那幅百寿图,想要动手抢,还有那辆皮卡车,为什么酒鬼要过到我名下的时候我没有阻止,” “总而言之,都怪我!这件事本来与酒鬼毫不相关,我不该让他也卷进来,更不该带他去参加什么寿宴,吴叔!” 说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刹那间将之前积攒的悔恨全都释放出来。 吴友胜转过身扶起他,仍旧摇了摇头: “瓶子,你不用这样,你带他去参加田家寿宴是为了让他长见识、交人脉,是为他好,我怎会不知道?至于后来的事,” “唉,这都是命,又能怎样呢?” 一声叹息,吴友胜心志再坚,此时也不由流下泪来,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吴醉双手微颤。 别看他平时少有温言,实则打拼了一辈子积攒下友胜行这份基业,内心何曾不是希望留给这唯一的儿子? 可如今他身受重伤,甚至可能终身残疾,这对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来说何异于晴天霹雳? 轻拍任平肩膀,示意不必介怀,吴友胜仍旧回到病床前,静静呆坐着。 任平已经止住泪,被指甲刺破的手心里隐隐有血迹,又望了一眼父子二人,这才毅然转身。 “怎么?有消息了?” 一出门就见到荣千乘正站在门前,像是匆忙赶到,任平眉尖一立。 荣千乘点点头,但没有立刻说,而是先看了龙薇一眼。 果然,龙薇刚刚才放下闪烁着荧光信息的手腕,抬起头: “黎崇在城南一家会所,名叫‘福康堂’,下午刚到。” “杜辉呢?” “应该也在那里,不过不太确定。” 荣千乘立马接口道。 “为什么?” “是这样,我和田总打探了半个南陵商圈,终于知道这位杜少总大概十天前来到南陵,之后就一直住在这家福康堂,不过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三天前,” “至于现在,我们只知道有辆兰博停在那里,有九成可能是他的,田总还在找人确认。” 所谓确认,自然是田闵如动用关系联络交警部门之类,不过任平显然等不及: “不用了,我有办法,” 说着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一个号码。 荣千乘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龙薇却是恍然想起,之前说的三面大网,其实不止,应该还有第四面,市治安系统! 关于任平和治安系统之间的微妙关系,她自然十分清楚。 最重要的是,之前从省道返回的时候,任平特意让田闵如放慢车速,目的就是让监控拍到,然后顺理成章地进入对方视野。 如此大案,治安系统势必十分重视,连夜调查。 如此一来,这张网虽然不是他直接布置的,却也如出一辙,而且从警方这方面找起,虽然力度并不一定高于前三者,关键时刻却有大用! “喂,方队吗?我是任平。” 如龙薇所料,任平这个电话,正是打给方立的。 那头一听先是一愣: “啊?任先生?你好。” “打扰了,有件事请你帮忙,一辆兰博基尼,车牌号江axxxxx,帮我查下车主是谁。” “什么!你怎么知道这辆车?” 方立一听之下没忍住惊讶,事实上,他们连夜调查,刚刚也查到这件案子的幕后主使牵扯到一辆豪车,就是刚说的这辆,却没料到任平行动也如此迅速。 此时,他已经隐约明白任平要做什么,想要装傻充愣,却已经来不及: “你找这辆车干什么?” “不要明知故问,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下午那件案子。” “这,任先生,事关人命,算是刑事案件,我们已经打算移交刑侦队,而且之前我们有约定,你我就当素不相识,这件事我……” “好,我明白了。” 任平话音如冰,说着就打算挂掉电话。 方立这才如梦初醒,说到底自己是有把柄握在他手上的,虽说他说过不会借此威逼,但谁知道呢! “等等,我帮你,车主名叫杜辉,不是南陵人。” “那他现在在哪里?福康堂?” “你连这个都知道?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你现在派一队警察过去准备,有警情。” 方立只觉背心一寒: “任平,我警告你别乱来,对方好像来头不小,再说这大半夜的……” “废话少说!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一小时后我要在福康堂门前看到你的人,否则,后果自负!” 第116章 福康堂会所 第116章福康堂会所 一声暴喝,任平毫不客气地扬言威胁,然后挂断电话。 方立只觉耳膜几欲被震聋,但再怎样,也不如他此刻心中剧震,这个姓任的小子,太无法无天了! “卢队,还没查清楚吗,那个杜辉到底是谁?” “查清了方队,是靖远集团的人。” “什么?” 方立乍一听愣住,然后反应过来: “哪个靖远集团?” “就是东南三省的那个靖远,而且,这个杜辉好像就是他们的少总。” 卢队胆战心惊地回道,显然对于这个调查结果,他也大出意料之外。 方立更是彻底呆过,一瞬间,脑海中掠过许多信息,包括靖远集团的庞大势力,以及与泰禾田家的过往仇怨等等。 再联系监控中出现的田闵如,错不了! 很快,基层派出所也传来消息,在不间断的连续审问下,那六人终于熬不住,吐露了实情。 简要听完事情经过,方立起身就走。 “方队,你去哪儿?” “找秦局。” “你忘了,秦局外出学习了,今天不在。” “那就找几位市长。” “市长?你确定?” “当然确定,” 方立猛地转过身:“你还不明白吗?事情调查到现在,已经不由我们做主了,除非你想等事情闹大,然后由我们治安系统背黑锅!” 卢队哑口无言,眼看着方立匆忙下楼,急叫了一辆警车。 …… 福康堂会所位于南陵城南一处城中湖旁,和普通的高级会所不同,这里不单是会员制,所接待的贵宾也大多来自省外。 像称霸东南三省的靖远集团,就是这里的常客。 此时,一身黑色睡袍的杜辉正半眯着眼,听着黎崇的汇报。 说是听,其实精力大半集中在落地窗前的湖景上,听到的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 黎崇也知道这位杜少总行事向来目中无人,像这种小事在他来看不值一提,所以讲了一会儿也就停下了。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好半天后,杜辉才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他们怕是失手了,我离开的时候,对方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也有古武高手。” “是吗?很厉害?” “还好,不容小觑。” 黎崇回想起之前交过手的龙薇,忍不住皱了皱眉。 此女绝不是南陵古武圈的人,但实力实在非同小可,应该也是搏击之王,而且之后似乎又有高手跟来,幸好走得早,不然还真不易对付。 不过这样一说,倒让杜辉也来了兴趣,他可是知道这位追龙手黎崇实力超群,在古武圈里也向来不怎么服人的,如今居然说不容小觑? “怎么?对方什么来路?” “不知道,是个年轻女子,以前从未见过。” “年轻女子?田闵如?” 杜辉吃了一惊,对于这个死对头的新任掌门人,靖远集团可是早就仔细打探过,没说修炼过古武啊? 黎崇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把手机拿出来: “那个田闵如我是见过的,不是她,是旁边那个女子。” 原来他之前视频通话时顺便照了张相片。 杜辉接过一看,不由眼神一亮,他从前并未见过田闵如,只听人说极美,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还有旁边那女子,同样美得不可方物。 虽然因为一时仓促,相片的清晰度远远不够,但两人那一时瑜亮、犹如绝世双壁的相貌气质,却几乎要从相片上溢出来。 如此绝色,说是美女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倾国倾城,他生平所见的女子中无一能与之相比! 唯一让人有点膈应的是,这两人之间还夹着一个年轻男子,而且似乎是分侍左右,以其为主,这种似有似无的寓意让他犹如吃了苍蝇般,极度不适。 “这就是那个任平?” 手指着中间的年轻男子,杜辉冷冷道。 黎崇点点头。 “这么说,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喽?” 黎崇一愣,看了眼桌上的百寿图,之前这位杜少总交代的时候只说拿到这张底稿,然后顺便教训一下那个任平,前后主次分明,并没说一定要拿对方怎样。 怎么这时候听着却是另一回事了? “杜总,这个时候对方有了防备,怕是不好下手了。” “我知道,不过来日方长嘛。” “您的意思是?” “我也不太苛求你,一星期之内干掉他就行,如果不方便直接动手,就像今天似的,抓他身边的朋友女人,到时自然能逼他就范,” “不过有一条,拿到这两个女人可别伤着,我有用处。” 黎崇大吃一惊,话说到这里,他哪还有不明白的,这位杜少总是看上了这两个绝色女子。 早听说此人好色纵欲,在东南三省的时候就以收集美女为乐,可其他人也就罢了,这两个一个是你们靖远集团的死对头,另一个是古武高手,还不知有什么背景,这就开始打人家主意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恕我直言杜总,这二人来历非凡,都不是能轻易拿下的。” 开玩笑,他追龙手黎崇要是能动得了泰禾集团掌门人,还用得着给你靖远集团打工? 杜辉也知这件事为难,但一想到能搞到这两个绝色女子,在自己手里肆意玩弄,什么理智、后患也就都顾不得了。 “你别怕,我靖远集团这次来南陵就是和泰禾一决高下的,东南四省中,我靖远占三省,他泰禾只占江宁一省,凭什么斗得过我们?” “我老爹布这个局布了五年,只等一举吞掉泰禾田家,至于这个女人嘛,留着也是浪费,你只管把她拿来,我多付你一半酬劳就是。” “杜总……” “双倍。” “可是……” “三倍!别废话了,你再磨叽,我找别人就是,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南陵多的是古武高手,我就不信没人接这个活儿!” 哈,你也太小瞧了泰禾集团在南陵的影响力,真要有人敢接那才是怪事呢。 心中冷笑不止,黎崇表面上却不反驳,只当默认了。 扭过头,只见杜辉仍旧痴迷地看着那张相片,满脸陶醉,仿佛已经将那两人牢牢掌控在手心似的。 直到片刻后,突然: “黎崇!你在哪儿!给我出来!” 一声暴喝,犹如炸弹般,在寂静的深夜爆炸开来,泛起阵阵回响: “黎崇!你在哪儿!给我出来!” “黎崇!你在哪儿!给我出来!” 黎崇心中一惊,普通人无此悠长的中气,能达到这一点的至少也是和自己平级的高手,而且听话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肥龙钟正阳?” 心中一动,他大跨步走到窗前,细看时,只见会所下方的城中湖附近停了五六辆越野车,十几人迅速把会所包围起来。 没错,就是包围! 除了少数几人径直上楼外,其余随从竟也都是古武高手,由外而内,迅速把安保人员制服。 “什么人!在这里大吵大叫!” 此时的杜辉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随手抓起座机就要打去前台质问,可没等问到结果,只听楼下嘈杂声渐近,对方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已经直冲过来。 “杜总后退!” 砰的一声响,在房门被巨力撞破的时候,黎崇及时一推,避免杜辉受到池鱼之灾。 可是局面已经非常不妙,等到大片烟尘散落,只见那十几人已经系数涌了进来,为首几人中赫然有个自己十分熟悉的身影。 “肥龙”钟正阳! 此人乃是南陵古武圈有数的高手,一手“七伏手”威名赫赫。 别看他身形矮胖,甚至有些滑稽,实则实力还在自己之上,位列潜龙榜前二十! 自己的弑龙锥可没把握对付他。 “原来是钟大哥,怎么突然有兴致找兄弟的麻烦?不知兄弟哪里得罪了?” 微微一笑,黎崇抱了抱拳,镇定道。 古武圈里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不是生死大仇,向来以和解为先,这也是他之所以从容不迫的原因。 不过紧接着,他就瞳孔微缩: “是你!” 说着不由脸色微变,看向为首那一人。 此人自然就是任平,得知杜辉和黎崇下落的第一时间,他便赶了过来,身旁除了龙薇,还有钟正阳等十几人,自然是田闵如借他的帮手。 不过黎崇却惊骇莫名,他想到今日事后对方会千方百计追查自己下落,却没想到这么快,几乎没有隔夜。 这么看来,肥龙钟正阳甚至不是正主儿,而只是别人雇佣的一名打手! 果然,眼看黎崇一副客气讨好的模样,钟正阳正眼也不瞧他,只冷笑一声: “别误会,我对你没兴趣,今天的事也和古武圈无关,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清楚。” 说着向任平一指。 黎崇还在惊疑不定,他不知钟正阳已投靠泰禾田家,还以为任平有什么惊人能量,竟能驱使得动堂堂搏击之王。 一旁的杜辉却忍不住了,众人现身后,他没有出言斥骂,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任平,而是直勾勾地盯住了另一侧的龙薇。 这女子,不就是照片上那位绝色美人? “哈哈!今日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本公子心想事成,这么快就要得偿所愿了!良宵美景,这位小姐莫不是来陪少爷我消遣的?” 一边满脸地调笑着,一边就要走上前寒暄。 龙薇懒得看他一眼,不是因为不够心狠,而是知道今夜积蓄了最多怒火、最该出手的只有一人! 嘿地一声冷笑,任平已经大跨步上前,拿住杜辉右手腕。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只听咔的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 第117章 三处大伤 第117章三处大伤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杜辉刚向龙薇伸出的右手已经被硬生生折断,掌心耷拉在断裂的腕骨处,异常可怖。 前些时日,任平通过修炼【松鹤柔形拳】,已经达到第3级全能级世界冠军的身体素质。 比之在场两位搏击之王自然远远不及,但折断一个普通人的腕骨却是轻而易举的。 事实上,钟正阳、黎崇二人此时无不大为震惊,不是为他的身手,而是那种出手时的凌厉果断。 这种杀伐之坚决本该是修炼古武大成后才有的,可如今任平所展现出来的,竟似丝毫不在他们之下! 难不成此人也是位隐藏的高手? 霎时间心中震动,两人均感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任平却毫不犹豫,一抬手,腰间匕首又是闪电般插下。 …… “徐秘书,我现在就要见市领导,要快!” “怎么回事?分管你们的刘市长省外出差去了,你不知道?” “不管什么分管不分管了,今天有市领导值班吗?” “有是有,不过这么晚了……” “快去通报,有十万火急的事!” 当福康堂会所内大动干戈的时候,南陵市政府办,方立已经马不停蹄地赶至,并立即通报要见值班市领导。 一边在会议室焦急等待着,他一边不停看着手表,算来算去,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距离任平说的一小时后还剩两刻钟。 虽然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他对任平也算有所了解,此子行事颇有些势不甘休的意味,说不准会闯出什么大祸。 真若如此,就怕会牵连到自己。 几分钟后,得到通报的市领导便匆匆赶到,一见面就皱起眉头: “方队长?什么事这么急?” 如果任平在场,立即就会认出此人正是不久前刚刚见过的张市长,临别前还托辛然鼓励自己在山河宝鉴大赛上为南陵争光。 方立一见之下也不由犹豫,他知这位张市长从未分管过治安,跟他汇报怕是没有结果,但眼下也顾不得了,连忙将那件案子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事关泰禾田家和靖远集团的争斗,又重之又重地强调了一番。 果然,张市长一听就大为紧张,这件事有演变为恶性案件的趋势不说,涉及这两大集团的争斗,别说南陵市,就算江宁省都要密切关注。 事实上,近年来南陵市一直都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泰禾集团的影响力与日俱增,直接影响全市的经济增长目标,是他们要全力服务和力保的对象。 另一方面,邻省的靖远集团一直有意愿来本市发展,如果能成,南陵市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可这两家偏偏旧怨重重,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想协调都协调不了,南陵市已经为此头痛了很长时间。 现在倒好,两家巨无霸直接正面冲突上了,还涉及到私下争斗,这可万万草率不得! “你说泰禾的田闵如田总亲自去救人?既然人已经救回来了,还去干什么?” “不知道,说是报复也不一定,哦,对了,听说还有一张字,叫什么什么图的,涉及到他们两家生意上的较量。” “百寿图?” 张市长一听就反应过来。 “对!是这个名字,您怎么知道?” “你先别问,先告诉我,除了泰禾田家和靖远,还有什么人卷到里面?” “您,您连这个都晓得了?是还有个外人,叫任平,家里好像还开了个家装公司,叫什么……” “任氏木业?” 方立目瞪口呆,心想真是神了,这位市领导不仅知道百寿图,连任平都这么了解,难道他就是那小子背后的靠山?不对啊,不是说是在国家层面吗?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张市长却是眉头越皱越深。 其实何止百寿图,南陵文化界最近发生的大事,齐六字刀、明泉小天龙,还有刚刚举办的十二花神杯主题展,他都知道。 不光知道,还注意到这些东西都与同一人有关,那个年轻人,任平! 这些珍贵文物的出世对全市文化工作都是一剂有力的强心剂,对他这位分管领导来说当然也是极有益处。 正因如此,他早就对任平格外关注,而不是那日主题展后临时起意。 哦,对了,还有山河宝鉴大赛和那两只花神杯,此事若成,对全市又是一大功,足以让他在政绩薄上大书一笔。 可如今此人居然卷入到了两大集团的纷争,而且听方立说十分凶险,这让他怎么坐得住? “你说他让你一小时后出警是什么意思?” “具体不清楚,但听语气,很可能是报复对方。” “不行,再怎样也不能伤人啊。” 张市长喃喃道。 方立一愣:“您的意思是不出警?” “糊涂!出!当然要出!不能让他们把事情闹大!” “好,我这就赶过去,您放心,保证不让这两家起正面冲突。” “还有,确保任平的安全!” “什么?好,我知道了。” 方立满腹疑窦,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但这时已不容多问,一刻钟后,大批治安系统的民警已经围拢向福康堂会所。 …… 哐啷一声,任平手中的匕首被踢飞,手臂一阵酸麻。 扭头看时,却是黎崇。 此时的杜辉仍在因断骨之痛而惨叫,黎崇一击得手,并不跟进,而是迅速将其扯到自己身后,同时冷冷盯了任平一眼: “好小子,这般心狠手辣,跟谁学的?” 任平尚未答话,钟正阳等人已经一齐跨前一步,将二人半包围在房间角落。 此情此景,莫说有钟正阳这个大高手在,即便其余十几人合力,自己也绝讨不了好。 黎崇脸上阴晴不定,顿了顿,语气渐缓: “钟大哥,到底为了什么这般不依不饶,老话讲见面三分情,你老哥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小弟我?” “我早说过了,这件事和古武圈无关,如果你自己非要插手,那就别怪我手下不长眼了。” 话虽说得客气,但黎崇知道今日之事绝不会轻易过去,当下一指任平: “这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想多了。” 钟正阳眼神微眯。 “那你可知此人是谁?” 说着又指向身后杜辉: “他是靖远集团老董事长的幼子,集团少总,靖远集团是什么来路,老哥你应该也清楚得很,小弟我拿钱办事,定要保他,你待怎样?” 钟正阳冷笑不语,他当然知道靖远集团的来历,心中虽然忌惮,但投入田闵如门下,有泰禾集团撑腰,也不至于怕了。 更何况,今日之事本不用自己动手,只需在旁护法即可。 想到这里,也不多说,呼的一声抢过任平,直接向黎崇一掌抡了过去。 黎崇实力本较钟正阳为低,当下不得已松开杜辉,全力应战,初时尚不落下风,不久后就渐感吃力,被对方一浪猛过一浪的五伏手逼得狼狈不堪。 “可恶,此人实力确实胜过我,此地狭小,弑龙锥也难以施展,关键还有那个女子。” 想到日前龙薇那神秘莫测的银针,黎崇更觉胆寒,手中扣着一支弑龙锥,却始终不敢发出去。 两大搏击之王正面较量,顿时吸引了全场大多数人注意,包括龙薇。 只有任平不为所动,他早已认识到实力的重要性,只有提升实力,才能真正保护自己和身边人。 但那都是后话了,除了古武,这世上还有很多东西可以伤人,就譬如此刻,他绝不打算放过杜辉! “你,你想干什么?” 眼见任平又是一步步逼近过来,杜辉大惊失色,顾不得手腕疼痛,连忙后退。 可是再如何退也是无济于事,原本指望黎崇这个高手,如今看来,他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混账!你知道我是谁,敢对我下此毒手,我让你不得好死!” “实话告诉你,伤个一两条人命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今日过后,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在这世上消失!” “不止是你,你的家人、朋友、亲戚,一切和你有关的人,我都能他们痛不欲生,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 “你——啊!” 又是一声惨叫,鲜血飞溅,任平的匕首终究是狠狠插入对方左腿股。 受伤见血之流,于在场众人而言都甚是寻常,但见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对另一个丝毫不懂古武的普通人如此下手,也不由心惊。 心想此人或可说是凶残,也或可说是恩怨分明,总之还是不要与此类人为敌最好。 此时的黎崇也已无心再战,勉力和钟正阳对了一掌退开后,喘息着看向任平: “小子,你到底想怎样?” “如数奉还。” “什么?” “如数奉还!” 任平又重复一遍,同时冷冷觑了他一眼: “别急,一会儿才到你。” 黎崇这才惊觉,之前自己伤那个吴醉的时候,共三处大伤,一处右手腕,两处两腿腿股,而任平刚才伤杜辉时,也是一处右手腕,一处左腿股。 难道说,他真要原样把这三处伤照搬到杜辉身上? 不,还有自己! 不是如数奉还,而是双倍! 一念及此,饶是他身经百战,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也不由浑身一颤,刹那间权衡利弊,向钟正阳一报拳: “钟大哥,这事我不管了,您放我一马!” 说着向前一跨。 第118章 如数奉还! 第118章如数奉还! “好一个追龙手,人人都说你明辨利害,极识时务,果然不假。” 钟正阳冷笑一声。 黎崇也不顾他话里讥刺:“后会有期。” 说着看似头也不回地要走,然而,突然—— 嗤的一声劲响,那支被他从头到尾捏在手里的弑龙锥终于放了出来,锥锋直指钟正阳。 与此同时,身形却猛地倒退,反而向着任平爆冲而来。 原来,刚才那刹那间的权衡,终究还是有所犹豫,虽说他向来识时务,但一想到之前杜辉承诺的巨额酬劳,还是忍不住心动。 况且今日若是任由杜辉遇害,靖远集团也不会放过自己。 这一下暴起突袭,当然不指望能伤了钟正阳,但只要迫得他有一刻回防,自己就能立即将那任平拿住,以此做要挟。 “臭小子,目中无人,还不给我乖乖束手就擒!” 眼看距离任平已不过一二尺间,触手可及,黎崇内心忍不住得意冷笑。 但下一刻—— “啊!” 一声低沉的惨呼,却不是任平,而是来自他自己。 低头一看,只见右手手腕处立刺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银光闪烁,直入腕骨! “贼婆娘!我倒忘了你!” 黎崇又惊又怒,立时看向一旁的龙薇。 没等说第二句,一道刚猛的掌风已顺势带到,将他迫得连退两步,喉头狠狠吐出一口血来。 此时的他神情略显狼狈,钟正阳的那道掌风倒也罢了,不算重伤,可那根银针就不同了,不时有剧痛从手腕处传来,也不知伤了根骨没有。 最关键的是,对方哪里都不伤,独独认准了自己右手腕,难道也是为那个任平“如数奉还”? “我说了,别急,一会儿才到你。” 扭头看了黎崇一眼,任平淡淡道。 刚才那一幕其实早在他预料之中,不过有龙薇在旁,根本不用担心。 钟正阳踏上一步,拦在黎崇和任平之间: “姓黎的,你再敢动一下,我保证不再留手,” “你也算条汉子,这个时候还想败中取胜,不过就算刚刚不耍诡计,你以为你就能离开?” “哼,哪有这么容易?我外号肥龙,你偏偏叫追龙手,用的也是弑龙锥,岂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说着,嗓音渐低。 黎崇只听得冷汗直冒,原来这些年自己的绰号犯了人家忌讳,这个钟正阳早就想除自己而后快了。 现在好了,自己右手腕一伤,弑龙锥再也用不了,实力减去何止一半,以后怕是沦落早任人宰割的地步! 这个时候,一旁的龙薇突然也冷笑一声: “我也姓龙。” 只听得黎崇背心一寒。 “姓黎的你这个废物,亏我花这么大价钱请你来,原来你就会这么点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在场各位你们听着,不论那小子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本公子通通给双倍,不,三倍!” “不止如此,只要你们帮我收拾了他,我马上招揽你们入靖远集团门下,从此以后吃穿不愁,一辈子大富大贵。” 渐渐停止惨叫,此时的杜辉也转还过来,虽然两处伤口仍旧痛得几欲晕去,却不妨碍他寻求脱身之计。 可惜,话音落地,全场寂静,反倒是有些许讥刺的冷笑传来。 杜辉仍不信邪,四下环顾一周,焦急道: “你们不信我?混账!靖远集团的名头你们没有听说过吗?我是董事长的儿子,集团少总!” “你们去东南三省打听打听,全三省哪个不知道我杜辉的名号?我请你们出力是抬举你们,你们这些蠢货,别不识好歹!” 众人又是冷笑不止。 他们受雇于泰禾田家,且不说其实力绝不亚于靖远,就说他们此刻的雇主田闵如,那是何等样人? 与之相比,这个杜辉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废物一个,哪个没脑子的会去弃明投暗? 当下,众人仍是看向任平,只见他一言不发,仍旧举起手中的匕首。 杜辉心胆俱寒,挣扎着勉力向后闪躲。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嘀呜嘀唔”的警笛声响起,像是来了大批警察。 果然,没过片刻,福康堂会所就被几十辆警车重重包围,一队数十名民警一马当先冲了进来。 “哈哈哈哈!警察!警察来了!我看你们谁还敢动手?” “你们这些人我都记住了,给我等着,今夜一过,我一个个要你们好看!” 此时的杜辉不由张狂大笑。 就连杜辉也不由松了一口气,以为警察一到,今日之事就算到此为止。 要知古武圈毕竟属于灰色世界,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与警察起正面冲突,否则任你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亡命天涯的份。 然而,任平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近杜辉。 “任平!住手!” 一声急切的大喊突然响起。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是那一队民警的为首之人,四十左右年纪,方面大耳,留着干练的寸头。 不少人都认识,这是市治安支队的一号人物,方立。 此时的方立满头大汗,喘息不止,显然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来,距离约定的一小时时间还差不到五分钟。 四下一看,更是大惊,在场大多数人虽然不认识,但一眼扫过,也大致能分辨出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子就是杜辉,东南三省靖远集团的少总! 这是,被废了一半了啊! “警官救我!我要报案,他们蓄意谋杀,把这些人通通抓起来!” 满以为来了救星,杜辉奋力大叫,竟没注意到方立一眼认出任平,摆明了就是认识的。 方立暂时不理会他,一边让手下人散开控制局势,一边思绪飞转。 今日之事实在棘手至极,张市长下的死命令是,一要双方不起冲突,避免把事情闹大,二是确保任平的人身安全。 如今看来,第一条是不可能了,靖远集团少总已经血溅当场,绝不能善罢。 至于第二条,张市长也许没料到,现在不是任平安不安全的问题,而是他自己要伤人! 更关键在于,连自己这个救火队长都是人家事先逼着过来的,可见有恃无恐,根本毫无忌惮。 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有何依仗,但从刚才张市长的反应来看,这个任平的优先级似乎还要高于靖远集团,这让他如何处置? “任总,这是怎么回事?” 稍犹豫了片刻,方立终于硬着头皮开口。 任平冷笑一声: “方队还要装糊涂?” “好,好!我们开门见山,” 方立连忙道,额头不断有冷汗冒出: “我知道这位杜少总得罪了你,不过再怎样也不能伤人,我们有事说事。” “有事说事?” “不错,恕我直言,下午那件案子本就极难侦查,现在还缺少一些证据,不能证明是什么人主使。” 方立说着有些心虚,其实不久前那六个人已经被审讯问出,背后主使就是杜辉,有这些口供,足以定罪。 但此情此景,怎可能宣之于口? 任平也懒得和他计较,向不远处荣千乘一昂首: “方队来得还算及时,你不是没证据吗?好,我给你。” 说着,只见荣千乘从身后拿出一件黑色包裹,打开一看,是一架微型投影仪,轻轻按下按钮,里面的录像就投放到房间墙壁上。 众人起初不明所以,但很快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录像大概是用车载摄像机拍下来的,和一般的行车记录仪不同,像素颇高。 画面上陆续闪过一些身影,有黎崇,有吴醉,有任平和田闵如等四人,最关键的是还有黎崇视频通话的画面,那手机屏幕上的人一目了然,就是杜辉! 此时的黎崇追悔莫及,他万万料不到之前任平等四人开着那辆大奔追来的时候,已经在着手收集证据,而自己竟还蠢到和杜辉视频通话! 方立也是大为吃惊,有了这份录像,加上那六人的口供,杜辉的罪名简直就是板上钉钉,无论如何洗不脱。 而此时的任平俨然是一副想要私下处决对方的模样,这岂不是要把事情越闹越大? “且慢任总!” 眼看任平已经走到杜辉身前,手中匕首再次扬起,方立连忙道。 任平微微一顿,冷笑着看向他。 “就算杜少总有罪,也该由法律来制裁他,你应该知道,没有人可以动用私刑!” “我知道,所以我今晚之后会去自首,跟这里其他人无关。” 话音一落,钟正阳等人齐齐跨上一步,拦在众民警面前。 他们虽绝不可能跟警察动手,但有任平这句话打底,岂能再无动于衷? 方立心中焦急不已。 要知道,治安系统通常是不配枪的,只有一些警棍、电叉等,这些玩意儿在古武高手面前简直如同没有,更何况他本来也打定主意不能和对方起冲突。 眼看任平手中匕首第三次扬起,终于一咬牙,大踏步上前,握住任平手臂。 “方队还有话说?” “不错,任总,我把话挑明了,这件事上头有令,不愿意闹大,我建议你们私了,” “这样,杜少总不是得罪了你吗?我让他给你赔礼道个歉,然后做一些补偿,价钱你开,然后大家一笔勾销,如何?” “什么!他打伤了本公子,还让本公子给他道歉?” 杜辉一听就大不乐意,虽然伤重,也一副骂骂咧咧的口吻。 任平冷笑一声: “赔偿道歉就完了?” “哦,对了,听说杜少总还拿了你的一份百寿图,我让他马上还你。”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 任平说着从身旁桌面上把那份底稿拿起。 方立舒了口气:“那就好。” 但紧接着就见任平将那底稿一点点撕碎,扔在地上。 这样一来,不仅方立,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早听闻这份底稿十分珍贵,关系到任氏木业和泰禾集团的生意合作,可如今就被他怎么随意撕毁了? 只有任平自己知道,什么百寿图,他根本不在乎,只要有小斐在,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任总,你到底想怎样?” 方立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这才发现事情的糟糕程度还要差于自己的最坏预料。 只见任平再不回头,即便手臂被阻,也再没拦住手中匕首: “简单,他伤了我朋友,我要他如数奉还!” 第119章 怒火难熄 第119章怒火难熄 “啊!” 这是杜辉今晚第三次惨叫,被匕首插入右腿股后,剧痛之下,已经快要昏死过去。 任平手掌一张,又是一把掐住其喉咙。 “怎么还有!” “你说呢?” 听到黎崇的惊呼,任平回过头冷冷盯了他一眼。 黎崇只觉遍体生寒,这才想起之前自己也掐过吴醉的喉咙,想来留下瘀伤被注意到了。 此子说到做到,真的是如数奉还! “饶命……我错了,你饶我一次,要赔偿多少随你开,以后再也不敢了……” 死到临头,此时的杜辉终于认怂,开始求饶起来。 可是任平已经红了眼,眼看着要将对方活生生掐死,仍不松手。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目光都死死盯着他,心想重伤还好,算是对方罪有应得,可若是出了人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任平行事精明,应该不会如此糊涂? 然而迫于其惊人的威势,一时间也无人敢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突然,一声巨大声响传来,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碎。 众人扭头一看,这才发觉房间正南的落地窗破了个大洞,而原本在那里休息的黎崇已经趁势跳出,落在会所外的马路上。 这下异变突生,众人因关注着杜辉的死活,都没留神,连龙薇都没反应过来。 只有钟正阳离得最近,最后关头一阵掌风扫过,迫得黎崇伤上加伤,又吐了一口血。 黎崇在地上稍作喘息,肝胆俱寒之下,既怕任平也用对杜辉的方式如数奉还到自己身上,又觉心中惊怒,竟被一个小小后生逼迫至如此地步。 不由厉声长啸: “姓任的小子!今日之辱,来日必加倍奉还!我姓黎的发誓,此生与你不死不休!” 搏击之王身法何等迅捷,啸声刚出,身形已如鬼魅般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而回响声直到许久后方息。 钟正阳摇了摇头,心知追赶不上。 其余众人眼看结下这么个厉害对头,也不由为任平担忧。 反倒是任平自己不以为意,对那悠长的啸声竟是充耳不闻,手掌仍旧紧握在杜辉喉咙处。 荣千乘皱了皱眉,走上前: “罢了,任平,你早已报了仇,此人若死,以后有无穷祸患,这也是吴醉不想看到的。” “你说什么?” 任平发红的双眼看过来,从前虽对这位荣总颇为客气,这时却也顾不得了。 荣千乘毫不退避地与他对视着: “我说吴醉绝不愿看到他的朋友为给自己报仇而杀人,不久前我收他为徒,你应该还有印象,” “也许你会以为我别有用心,但我敢摸着良心说,是真心与他投缘,原本月底的罗汉会还打算让他参加的,可惜……” “你也不想等他醒来的时候要去局子里见你?” 一番平心静气的劝解,让任平身上戾气消减不少,手上的劲力也略微放松,众人无不佩服荣千乘说话得体,能切中要害。 一旁的方立也缓过神来,连忙道: “不错,这位先生说得对,为这件事背上人命官司实在不值,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坐下来谈?” “大不了?” 任平一听又是冷笑一声: “我朋友被此人谋害致残,到现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你居然说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方立恨不能立刻抽自己几个嘴巴,没事多嘴干什么? 幸好这时候龙薇走过来,说是吴友胜的电话。 任平接过了,低声交谈几句,话音太低,旁人听不太清,但见任平态度转圜,终于把掐着杜辉的手掌松开,想来是那个吴醉的伤势有好转。 没一会儿,方立的手机也响起来,一接起,却是张市长的。 方立连忙把今夜情况简要汇报了一遍,那头听了沉吟许久,才提出要和任平通话。 方立连忙递过去,只听张市长张口就问: “你知道靖远集团实力有多雄厚吗?” 一听这话,方立心说不妙,生怕任平不受威胁,反而又闹出事来。 却见他冷冷一笑:“知道。” “那你还敢伤他们的少总?” “敢不敢又怎样,事情已经做出来了。” “哦,这么说你想好怎么对付他们了?” 任平冷笑不答,片刻后才又低声和对方交谈着什么。 这一谈就是许久,方立在旁想要偷听,一想到事关重大,免得惹祸上身,便强行忍住。 反倒是到后来,双方的话音反而又大起来: “任平,别忘了你还答应我要参加今年的山河宝鉴大赛,为南陵争光。” “我记得,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你说?” “今天的案子,我要有个交代。” 还要什么交代,这位杜少总基本已经和你那位朋友一样了? 一旁的方立闻言不由心中吐槽。 不料那头的张市长满口答应: “好,我答应你,今天的事给你个交代。” 什么! 一听这话,不止方立,连荣千乘等人也大为惊奇,听张市长的意思,这件案子竟然要秉公办理? 真若如此,那可不只是一件案子那么简单。 关于两大集团与南陵市之间的纠葛,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之前南陵市一直摇摆不定,不知是要全力争取靖远集团,还是力保泰禾田家,一直纠结了许多年。 可现在,杜辉背后是靖远,任平背后是泰禾,这是一目了然的事。 如果南陵市在这件案子中有所偏颇,那就相当于在两大集团之间也做了取舍。 这可是足以轰动南陵各界的大事! 立时想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意义,在场众人都是惊骇莫名,想不到今日之事不仅惊心动魄,还由此牵涉到了南陵未来的势力格局。 不过这件事只怕还不一定,那位张市长毕竟不是市主要领导,也不直接分管治安,他的话对这件案子以及整个南陵市的决策有多大影响力,还是未知数。 一切就等日后见分晓…… 挂断电话,任平不再理会躺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杜辉,而是低头冥想着什么。 此时的方立也在思绪斗转,他毕竟是在体制内多年的人,虽然一时懵懂,但很快也就大致明白过来。 今夜之事,看似是任平义愤填膺,差点杀了杜辉,实则并非如此。 他对杜辉的所作所为,一半确是复仇,另一半却很可能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把事情闹大,让南陵市和靖远集团彻底决裂! 要知道,一旦双方借这个案子彻底闹翻起来,南陵市不可能不顾及泰禾,而去力保还未真正进入江宁省的靖远! 当未知的还未到手,已有的东西永远更加珍贵! 至于自己,他为什么事先特意要求派警力过来,难道不就是让自己从旁做个见证? “可恶,这小子……” 一瞬间明白自己可能被人当作棋子耍了,方立又是惊怒又是愤慨,但最后都化作深深的无力。 此子心机之深,实在太可怕了,说不定连张市长的反应都在他算计之内,这背后应该也有泰禾那位田总的影子? 喀拉一声,房间内的瓷器摆件被方立无意间带翻,响声清脆。 任平闻声惊醒过来,一伸手: “今晚辛苦你了方队,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不,不用,我们还是当作不认识的好。” 方立闻言连忙摇头,连手都不握一下,转身就走。 倒让一旁的荣千乘等人一愣: “这位方队长怎么了,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不知道,可能是出夜班太累了。” 任平也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顿了顿,又向钟正阳等人致谢,并请他们代为转达对田闵如的谢意。 如今事情了结,那个杜辉和吴醉一样也被送去医院,一切只等治安系统的定案结果即可。 钟正阳等人客气一番,他们虽对任平的底细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能让田闵如倾力相助的人,绝对不一般,更何况从刚才情形来看,此人似乎还能影响到市领导一层,实在深不可测。 一行人离去后,任平又耽搁了一会儿。 一旁的龙薇若有所思,许久后看了看他: “你真打算就这么放过那个杜辉?” “当然不是,” 任平眼中的怒火虽然掩去不少,但仿佛永远不会止息: “只要酒鬼在病床上躺一天,我就不会放过他,而且话说回来,就算我肯罢休,靖远集团只怕也绝不会放过我了。” 龙薇露出个“你知道就好”的笑容,顿了顿,看向窗外。 只见天空仍旧一片漆黑,但已经是下半夜,不久之后就是黎明,这一夜商界、政界、古武界都被搅了个天翻地覆,全南陵不知有多少人彻夜不眠。 不过还好,黑夜终于过去的时候。 两人一边享受着短暂的寂静,一边从福康堂出来,走在渺无人迹的大街上: “对了,那位张市长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他好歹是个市领导,而靖远集团应该是他们一直想要争取的对象?” “这位张市长是个明白人,事情被我闹到这般田地,相当于整个靖远集团都和南陵彻底划清界限,之后就算来南陵也是与泰禾田家缠斗,而不是投资合作,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果断选择另一边,这本来也是他们最优的选择。” “那也是泰禾集团,而不是你个人,你不会真以为泰禾田家已经和你绑在一起了?” “当然不止如此。” “你还和他说了什么?” “我说,任氏会是下一个泰禾,南陵绝不会因放弃靖远而损失什么!” 任平说着话音渐渐低沉,但却无比自信。 这话换别人听来只会觉得可笑,但龙薇不同,回想起这不到一天时间里,任平从惊怒到镇静,再到长盘谋划、果断出手。 一次看似简单的复仇,深层次却隐藏着许多关节,且几乎全部如他所愿。 有这种令人可敬可怕的手腕,又有什么是不能期许的呢? 第120章 惊涛巨浪 第120章惊涛巨浪 犹如源自深海的巨大海啸,第二天一早,消息就风靡整个南陵,在各界引发一片惊涛巨浪。 “什么!靖远集团少总被抓,还受了重伤?是那个杜辉吗?” “什么人敢抓他?就算这里不是东南三省,靖远集团的影响总在,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哦,雇凶杀人,那确是太过胆大妄为了些,不过就算这样,南陵高层也会考虑影响,除非他们不想要靖远的投资合作了。” 尚龙装饰总部,听完程秘书的紧急汇报,刘师棠也直接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这个蠢货!就算要动手也要事先安排好,让人抓不到把柄,怎能如此莽撞!” “听说这位杜少总也动用了古武高手,想来是过于大意了。” “结果呢?” “全都落网,只跑了一个,而且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人,” 程秘书说着差点要笑,眼见刘师棠满脸阴云密布,这才强行忍住:“现在怎么办,棠少?” 刘师棠不答,许久后才哼了一声: “他现在人在哪里?” “医院,不过有民警守着,我们要想办法捞人吗?” “捞人?哼,” 这话若在一个月前说还有得商议,现在,他在治安系统的根基早已被全部拔除,还拿什么捞? “这件事非同小可,治安系统的人不会不知道杜辉的身份,既然他们出动了,一定有高层领导的意思,否则那个方立没那么大胆,” “您的意思是?” “我们无能为力,只能靠靖远集团。” 刘师棠迅速冷静下来。 其实关于昨夜细节有许多并未外露,外界只知道靖远集团少总雇凶杀人不成,被警方捉拿,在期间还受了颇重的伤,至多也只联系到和泰禾的争斗有关。 但刘师棠不同,他可是知道杜辉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任平的,现在事没办成,反而把自己送进医院,要说其中没有任平的作用,他可不信。 “你马上联系靖远,他们应该也得到消息了,不过没我们详细,你把知道的只管和盘托出,不要隐瞒,千万不要影响我们与靖远的合作。” “是,棠少。” “还有,有件事你要马上去打探清楚,昨晚是谁在南陵商圈布网,打探杜辉的行踪。” 程秘书自然也想到有此能力的绝不是寻常人,不由一愣: “莫非您怀疑就是那个任平?” “他还没这个实力,多半是泰禾田家,不过就算这样,也代表他们彻底走到了一起,而南陵高层在这件事的立场上明显偏向了泰禾。” 刘师棠不耐烦地挥挥手。 等程秘书离去,心想着若果真如此,是不是意味着在泰禾和靖远之间,南陵市终究还是选择了前者?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不过也罢,出了这样的事,靖远集团岂会善罢甘休,就借着这次机会彻底解决掉那个任平,只要此人一除,剩下的就交给靖远来解决。 …… “昨夜是什么人在追查黎崇,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只听说消息从下午就开始传,深夜之前就传遍了,整个圈子就这么大,几乎人人都被问过一遍。” “是啊,搞了半天还不知道是谁在追查,实在荒谬,老子现在只确定一件事,姓黎的惹上大麻烦了!” 南陵城郊的一处山谷内,环境清幽,散落着几间楼阁。 这些楼阁依山傍水,颇为考究,乍一看像是某位富豪的乡间别墅。 只有极少人知道,这里其实是南陵古武圈的一处聚集地,许多古武高手平常就在这里相互切磋联络。 今日的主题自然是追龙手黎崇,这位潜龙榜上排名第三十五位的高手,一夜之间成为焦点所在,人人都想知道他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当然,这里指的也是同在古武圈的那位神秘人物,至于泰禾、靖远之间的商业竞争,他们自然也知道一二。 “袁先生,您来了。” 很快,昨夜更多的细节也被人披露出来,众人议论纷纷不止,直到一位满头灰白发、神情威严的高大老者从里间走出。 此人名叫袁甲山,是南陵顶尖高手之一,在圈子里颇有威名。 果然,一见他现身,众人的喧哗立刻止息了不少,有人忍不住就问: “袁先生,黎崇他此刻身在何处,您知道吗?” “不知,如果知道的话,我也来不了这里了,” 袁甲山一副讳莫如深的口吻,听得众人面面相觑。 “听说他受了伤,您也不知?” “这个倒是知道,你们可知伤他的人是谁?” “谁?” “哼,潜龙榜前二十,绰号里也有个龙字,你们自己想。” “肥龙钟正阳?” 一听此言,众人立时吃惊不小,他们早知道能伤得了堂堂搏击之王的必然也不是无名之辈,却没想到是此人。 紧接着,就听有人提到黎崇是被人伤了手腕,从此以后,他那赖以成名的弑龙锥怕是要废了。 “之前就听说钟正阳受雇于泰禾田家,我还不怎么信,如今看来怕是不错了。” 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脸汉子沉吟道。 其余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和两大集团之争有关,否则除此以外,他们不知这两人间还有什么仇怨。 “常兄弟说到点子上了,今日来,我便是要特意提点各位两句话,” 只见袁甲山皱了皱眉头,环顾四下一圈: “第一,从今以后,大家还是小心行事,避免与什么豪门势力扯上瓜葛,虽说在我们这行,受雇是常事,但也要擦亮眼睛,看清形势,否则黎崇就是榜样,” 众人纷纷点头,有此前车之鉴,以后和豪门打交道看来还是要格外小心。 “第二,不知身份背景的人不要随便招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怎知对方背后没有高手,须知在我们南陵之外,也有的是强者!”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袁先生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能随便招惹?指的是谁?” 众人一时愣住,齐齐看向他。 袁甲山沉了口气,缓缓从口袋里掏出张字条,只见上面并无其他异样,只是潦草地写着两个草字:任平。 “记住这个名字,以后谁都不许对他动手,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留下众人满脸茫然,任平?此人是谁?怎么以前从没听说过? 在场大多数人都对这名字极为陌生,但也知道袁甲山的消息素来灵通,既然这么说了,一定是有缘由。 进而又想到,这话不一定就是出自袁甲山,应该是从其他地方传来的,至于源头,很可能就是昨夜布网追查黎崇的那人! 众人还有满腹困惑要问,但袁甲山早已驱车离开。 不是他不愿说,而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给他传这话的人也不是事主,而是南陵古武圈的一位老前辈。 这位老前辈无论实力或身份地位,都远超自己,居然甘愿代人传话,可想而知背后之人有多么可怕。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探听的不探听,这是他混迹古武圈多年的守则。 不过仅从这次事情的声势来看,已经不难让人猜测到对方的来历了。 “一句话就能令南陵翻天覆地,如此层次,也只有首都古武圈有这个实力了……” …… 当商界、古武圈暗流涌动的时候,南陵市政府办,也正举行着一场不同寻常的会议。 参加这次会议的全都是市高层领导,执掌南陵各行各业的首脑人物,其中级别最低的也是市治安系统一把手,方立。 以他的级别本来不该出现在这次会议上,但事情紧急,还是让他在一开始详细介绍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然后自行退场。 此时的方立正坐在会场外的走廊里,神情紧张,他知道今天这次会议关系到南陵市在泰禾、靖远两大集团之间的取舍。 换言之,便是关系到南陵未来多年的势力格局。 事关重大,别说他,就连刚刚见过面的张市长也是慎之又慎,昨夜连夜准备的发言稿。 “张市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从此放弃靖远,全力支持泰禾。” “既然知道,你还如此草率?” “我不是草率,而是审时度势,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秉公处理,无论如何无法掩盖,翻脸是迟早的事,至于泰禾,他们对南陵的重要性我想不必多说。” “我有不同意见……”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话音,方立知道此刻的会场上一定在激烈交锋,即便张市长也不能力排众议。 这件事的关键不在案子本身,事实上,在他的全力筹备下,相关证据链条早已完整清晰,没有丝毫瑕疵。 泰禾集团那边,田闵如也适时提交了一份关于未来十年集团在南陵市内商业开发的企划书,力道不可谓不大。 现在就看张市长的了,虽然他并不分管治安,但泰禾田家的商业版图与他的分管领域高度重合,他势必全力以赴。 再加上任平这个筹码,只要他能够说服众高层领导…… 会议进行得很漫长,从清早一直持续快正午。 三个小时后,会议终于结束。 方立提心吊胆地在旁等候,直到见到张市长脸上微微浮起的笑容,心中一松,这才长舒一口气。 第121章 危难止于强者 第121章危难止于强者 “任先生,你的电话!” 医院休息室里,一名护士慌张地喊住正要外出的任平。 任平接过一听,是田闵如打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通知他今天上午市政府会议上的决定: 对靖远集团少总杜辉二十四小时监管,出院后拘押候审! 消息可以说新鲜出炉,一旦传出去,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震动,但在任平看来,也只是意料之中,望着吴醉病房方向舒了一口气。 “多谢你了,田总,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过来。” “客气什么,这件事对我们泰禾也是大大有利,” 那头的田闵如说话向来毫不避讳,言下之意自是她和任平联手,借这次机会狠狠教训了靖远集团一番,让他们进军江宁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受挫。 “这次多亏了张市长帮忙,在高层会议上力保你,然后又以雷霆之势为案件定性,否则拖延日久,难免会有变数,” 任平点点头,心想这份人情不小,若是要报答,只有等日后参加山河宝鉴大赛了。 “靖远集团那边有什么消息?” “暂时还没,应该还没到南陵,不过到了也无所谓,木已成舟,他们就算再放肆,也绝不敢公然和政府抗衡,” 田闵如顿了顿,语气郑重起来: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靖远的老董事长可不像杜辉那么蠢,是个精明狠辣的狠角色,” “还有,他还有其他几个子女,就是杜辉的几个哥哥姐姐,也都出类拔萃,虽然明面上不敢对你怎样,但暗地里一定要防,” “哥哥姐姐?哼,还真是一大家子。” “过几天,我会让人把详细资料给你送去,你好心里有数,另外,消息传出去,估计会有不少人盯上你,你也要留心。” “嗯,我知道。” 如二人所料,杜辉被拘押的消息一出,南陵商界一片剧震。 行商之人最好揣摩局势,他们立时就知道这则消息背后意味着什么。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此时的任平无心理会外界纷乱,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回想起整件事的前后历程,忍不住心潮澎湃,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 谣言止于智者,危难止于强者! 这个世界,拥有权力是强者,如张市长,拨乱反正,扭转乾坤,能轻易改变整个事件的走向; 拥有财富是强者,如泰禾田家和田闵如,只要势力够大,手里有足够资本,就能或明或暗地影响当前局势; 这两者,他暂时都没有,不过他还有第三条路,武力,拥有武力也是强者! 追龙手黎崇,肥龙钟正阳,还有那神秘莫测的南陵潜龙榜。 一想到这些身负绝艺的古武高手,任平内心急欲修炼的心情就越加迫切。 更何况,如今还惹上了靖远集团这个大对头,眼下风声正紧,他们或许不敢怎样,但以后呢? 说不准什么时候,发生在吴醉身上的事就会再来一遍。 只有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自保! “眼下我是第3级全能级世界冠军阶段,比起那些搏击之王自然差得远,但这才不到一个月时间,说明修炼还是颇有用处,”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暗自修炼从系统兑换的【松鹤柔形拳】,从未中断,一个月内就从第2级提升到第3级初期。 起初他还不懂得珍贵,后来见了龙薇的神秘银针,这才知道厉害之处。 那银针使出时看似是普通暗器,实则绝非这么简单,更像是一门极厉害的古武功法,所以连比自己高一级的搏击之王也不惧。 难道说有功法相助,就可以越级挑战? 毕竟系统的记载中也提到过,在这个年代,只有少数强大势力或高手才有功法傍身,普通的古武高手,即便是搏击之王也未必都有。 如此看来,只要自己抓紧修炼,说不定也可跨越级别,以第3级实力比肩第4级的无限制自由搏击人。 真要如此,也算有了一点自保之力了。 【消耗文明点:10点】 【兑换古武文明拳法:灵蛇游身掌】 【是否兑换?】 仿佛知道任平的心意般,系统的提示又适时地跳出来。 任平直接点击确认,很快,剩余的50点文明点被扣除10点,只剩40点。 与此同时,脑海里浮现出一套完整的法门。 其实和那门【松鹤柔形拳】类似,这套【灵蛇游身掌】也是内修外练,自内而外,以激发内在人体潜能、提升身体素质为主。 不过外练部分却大异其趣,前者讲究轻、捷、快、巧,可刚可柔,如松鹤独立;另一个侧重于步法变化,可动如灵蛇,利于不败之地。 除此以外,当然还有其他更高深的。 像任平一眼望过去,就看到诸如【叠阳掌】、【七伏手】、【射日九曲】等等,但都需要极高的文明点兑换,他暂时也无法修炼,便只好算了。 之后几天,当外界仍在为那晚之事震动不休的时候,任平就留在医院,一边看顾吴醉,一边潜心修炼。 这是他从接触古武开始,第一次如此专注。 当然,其他事情也没丢,人壬斋那里有叶诗韵管着,市博物馆将十二花神杯移交后,最后两天的主题展正式开始。 一上午,任平就看到系统里多了几千点游客点数,看来情况还算顺利。 与泰禾田家的合作也在继续,外人都以为百寿图底稿被毁,无比可惜,实则任平隔天就找小斐又原样复制了一幅,与田闵如长谈一夜后,当下就敲定了合作协议。 泰禾田家前期投入两千万,用于百寿图系列家具的生产制作,一应工人,就用原任氏木业的郑工、乾工等。 至于工厂原料等,泰禾集团早有底子,可以说毫不费力。 任平已经在考虑选个合适时机,正式宣布任氏木业重新开张。 “你回去瓶子,这里有我。” 入院几天后,吴醉的情形已经大为好转,除了不能下床,甚至经常和任平互相开玩笑互损。 吴友胜见他面带倦容,便让他趁早回去休息,一出门却看到刚刚赶来的龙薇。 “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好。” 任平略感纳闷,但还是一路跟随着她走出住院大楼,最后却是到了医院顶楼天台处,显然是不想被外人打扰。 见她神情郁郁,不由更加疑惑。 “你什么时候开始练古武的?” 许久后,龙薇终于沉吟道。 任平早知这事瞒不过,当下照实道: “不长,从刚认识你那时起,还不到一个月。” “才一个月就练到第3级,看来你背后的资源也不浅啊。” 任平尴尬一笑,生怕她接着寻根究底,连忙扯过话题,感谢前几日相助的事。 “不用客气,不过以后怕是不能再帮你了。” “为什么?” “我要离开南陵一段时间,其实早该走了,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话。” 龙薇笑了笑,话音略带暧昧。 任平这才想起她当日不过在友胜行客串了一次拍卖师,因此与自己结识,实则来南陵应该是另有目的。 至于是什么,据猜测,应该和十二花神杯有关。 想到从此以后不再被这位神秘女子无时无刻地“监视”,心中也不由有些黯然: “听他们说,你是首都人?” “嗯,首都龙府,” 龙薇直接说出这同样神秘的四个字: “本来我还想再待一段时间的,不过马上要突破第5级了,必须回去一趟。” “搏击之王?” 龙薇点点头: “这是修炼古武最重要的一道坎,必须慎重,话说回来,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那隐藏的十二花神,我也没这么快突破。” “什么?这事和古武有关?” 任平不由吃了一惊。 当日谈及十二花神杯,任他怎么猜测,内心所想的也不过是龙薇背后的势力格外钟爱这类古董文物,所以倾注心力研究,却万万没想到事关古武。 况且,文物和古武,这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啊,怎么会联系到一起? “不是十二花神杯,是十二花神,” 见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龙薇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来,笑声中略带一丝离别的伤感: “算了,别猜了,这件事事关隐秘,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之后不是要来首都参加那个山河宝鉴大赛吗?到时就知道了。” 任平心中又是剧震。 这话中之意莫非是这次大赛也与古武有关,否则官方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在时隔近二十年后重新举办? 可惜龙薇果断地止住话题,笑容一收,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两件事,第一件,那晚过后我已经传下话去,以后南陵没人敢再你动手,你大可放心,” 任平心中一暖,知她是担心那晚之事后,靖远集团会再借南陵古武圈对自己伺机报复,所以事先安排好。 感动之下,不由深深作了一揖。 龙薇也不客气,坦然受了: “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们或许找南陵之外的高手也不一定,你最要紧的还是提升自身实力。” 任平点点头。 “第二件,你要重振你的家族企业对吗?” “不错,这是我眼下最迫切的事。” “商业上的事我不懂,也不太喜欢,不过我有个朋友就在南陵,如果你有什么生意上的难题,或许可以找她帮忙。” “谁?” 任平脱口问道。 第122章 离别 第122章离别 龙薇微微一笑: “这人你认识的。” “我认识?” “没错,她还帮过你一次大忙。” 说着又故作神秘起来。 任平愣了愣,绞尽脑汁,第一时间想到田闵如,但不会啊,她和田闵如还算不上是朋友,就算是的话,也用不着卖关子。 可除此以外,还会是谁呢?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微风和煦,暖暖的斜阳在天际间映照出一片橘红,更增添了几分伤怀。 龙薇站在顶楼天台处,绝美的面庞和身姿被夕阳一衬,看上去像一幅油画似的,既惊艳,又迷幻,让人如在梦中。 任平看得呆了,不知不觉中就被这位多次对自己有大恩的神秘女子所吸引,许久后才眼睛一眨: “你这就要走?” “嗯,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记得到时候来首都龙府找我。” “还有,我虽然不在南陵,但这里的消息还是收得到,希望下次见时,你已经强大到不再需要我帮忙的地步。” 龙薇说完这话,边意味深长地朝他笑笑。 任平就算再迟钝,也能感受得到空气中弥散的淡淡情意,当下点点头: “一言为定。” 很快,龙薇径直转身下楼。 任平并没有去送,而是仍旧站在天台,望着她的背影从医院一直到街道尽头,渐行渐远,紧接着一眨眼消失不见。 “到底是要突破搏击之王的人,这身法……” 夹杂着一丝惊叹,任平有些伤感地笑笑。 回顾与龙薇认识的这段日子以来,仿佛是一场梦,强大的古武,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还有那神秘莫测的首都龙府。 一想到这四个字,就让人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单凭一句话就能让南陵所有古武高手俯首听命,真不知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相比起来,自己的确是太弱小了。 “那个山河宝鉴大赛好像是在11月举办,也就是秋末冬初,距现在还有四个月时间,” “严院长说得不错,全华夏各地的青年才俊齐聚一堂,任何人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最重要的是,这大赛居然和古武有关,虽然龙薇没有明说,但想来,越是走到最后的选手,才越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秘密,” “要是在此之前就被人做掉了,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想到这次大赛的重要性,以及随时可能出手的靖远集团,任平不由心潮澎湃。 本来有些倦意,想要回去睡觉的,这时也一扫而空,当即就返回医院休息室,投入到修炼当中。 这几日来,他对那两门功法越来越得心应手,5个修炼等级【动静】、【徐疾】、【紧驰】、【刚柔】、【方圆】,已经修炼到第3个【紧驰】。 到达这一阶段,已算得上小有所成,进可暴起伤人,退可以静制动。 再接下来的【刚柔】、【方圆】两个阶段,就要讲究刚柔并济、收放如心、转圜如意,那是非要到实战中磨练才能领会的。 一时间,对靖远集团的报复竟不由有些期待起来。 …… “你怎么又来了?” “d,老子来看你,你还不乐意了?” “乐意个毛,你个大老爷们儿,又不是姑娘家,成天来看老子,你当很有趣吗?” “哈哈!成!下次我来的时候给你带俩姑娘,充气的。” “滚!” 一边笑骂,吴醉就要一边随手丢个橙子砸过去,可是突然间被绷带一扯,这才想起自己手腕有伤,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住院修养这几天,他两处大腿股上的伤基本好了,后续观察虽然伤到骨头,但不严重,不会影响以后行动,可说是万幸。 可右手腕上的伤就没这么乐观,粉碎性骨折,以现有的医疗技术,几乎已经可以认定为残疾。 “你别动,酒鬼。” 本来还想跟他玩笑几句的,见此情景,任平立马收起笑容。 “放心,我想动也动不了。” 吴醉苦笑一声,轻轻晃荡了下被绷带挂起的右手肘,自手腕以下仍没有丝毫知觉,就像是假的一样。 任平心中微痛,这几日他除了修炼外,其他全部精力都放在为吴醉治伤的事上,可问过许多知名的外科医生,答案只有一个: 做假肢。 理由很简单,吴醉断裂的腕骨已经失去骨质再生能力,根本没有复原的可能,与其勉强这样接着,还不如果断截掉。 有条件的话,大可以给他装一个最好的假肢。 任平也想过,钱当然不是问题,可他仍旧希望有更好的方案,让吴醉彻底好起来,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此时吴友胜刚好也推门进来,一见气氛古怪,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当下也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反倒是吴醉自己先乐了: “爸,瓶子,这有什么好叹气的?不就是假肢吗,我接!” “别胡说,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放弃。” “嗐,我最讨厌犹豫不决了,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趁早了事。况且我也听说了,现在的假肢融合了什么未来仿生技术,做得跟真的一样,我还挺有兴趣。” 吴醉故意大声地笑起来,听得吴友胜满心不是滋味,差点没忍住眼角泪滴。 任平却猛地一怔: 对啊,现在的医疗技术不行,不代表未来也不行,系统里不是有什么未来医药文明吗? 一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多考虑,连忙在系统中一搜,原来原名是叫做中医药剂文明,和古武文明一样,也是未来文明的一大分支。 当代的中医药剂没有受到普世认可,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缺乏临床研究依据。 可在未来就大不一样了,经过华夏历代中医学者们的呕心沥血,大量的中医药剂,乃至其他中医治疗手段如针灸、药浴等,已经获得临床支持,成为被广泛认可的医疗技术。 只不过其中的药剂最为人称道,所以以此命名。 在系统诸多可兑换的未来科技中,中医药剂也是一个大类,只因之前从未有过需要,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时激动之下,任平不由有些手心出汗。 按关键字一搜索,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对应的药剂,名为【旭骨膏】。 按系统介绍,这个旭骨膏正是专门治疗粉碎性骨折,可使断骨处阳气返生,如旭日重现,进而缓缓生出骨质。 顺利的话,两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比所谓的“伤筋动骨一百天”还要快一倍! 【中医药剂文明,开启点数:20点,是否兑换?】 兑换! 任平大喜之下毫不犹豫,可是很快就不由皱紧眉头,原来这20点文明点只代表开启这类文明,好比一张入场券,想要兑换旭骨膏,另有价格: 【消耗文明点:40点】 【兑换中医药剂:旭骨膏】 【是否兑换?】 40点文明点,相当于价值八千万,这也太贵了! 任平一看自己的文明点余额,只剩20点,差了一半,就算再去鉴定古玩,哪有价值四千万的东西这么轻易让自己找到? 系统可是有严格限制,所鉴定的东西不能是当世公认的珍贵文物,如博物馆里的那些,必须是民间遗漏才行,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激活的游客点数是1000:1的比例,也就是说这两天要有两万名游客进人壬斋,才能凑够,不知能不能行?” 任平一边想着,一边立马就要打电话问问叶诗韵具体情况,不料还没接通,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后,那边传来道清脆话音: “喂?任平吗?你在哪里?” “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任平眉头皱了皱,听这话音对方是个女孩,年纪应该不大,声音也有点熟悉,可是想来想去,想不到是谁。 这时,那头话音也毫不掩饰地笑起来,听着倒像和他挺熟: “当然认识,我们还见过的,看来龙薇没跟你透我的底,这家伙,还算讲义气。” 任平闻言顿时一怔: “你就是龙薇说的那位朋友?小姐尊姓大名?” “你猜猜看。” “没头没尾的,这让我怎么猜?” “哼,任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算了,我也不和你废话,我现在在南大西门这里,限你三十分钟之内赶来,否则别怪我跟龙薇告你的状!” “喂?喂?” 任平再想追问,对方已经挂断,只能通过一些只字片语来推断。 南大西门,自然是南陵大学了,这么说还是个学生? 不错,从声音来看,年龄应该不过二十出头,性格似乎也有些娇蛮任性,有点仗势欺人的味道。 一提到仗势欺人,不知怎么,任平就想到那日入盟考核,裘铭和嘉乔行依仗九大家的势力,想要打压友胜行。 紧接着就想到春秋盟,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帮助自己,喜欢眨眼和玩暧昧的小姑娘,苏睿。 苏睿? 没错!就是她! 难怪刚刚那话音有些熟悉,原来确是在不久前见过。 这女孩是春秋盟九大家中排名第四的瀚海行的少主,那日她无缘无故出手相助,任平还很奇怪。 现在想来却全清楚了,原来她认识龙薇,而且交情匪浅,自是从龙薇那里知道自己的,说不定那日的事也是龙薇授意。 至于她二人如何认识,细想也不奇怪,当初龙薇来南陵不就是故意化作拍卖师来的? 第123章 故人之约 第123章故人之约 脑海里浮现出当日那个娇俏灵动的身影,又想到拍卖,任平来不及多想,立刻就转身出门。 临别前才对吴友胜叮嘱一句: “吴叔,酒鬼做假肢的事先不忙定,等我回来再说。” “你干什么去,瓶子?” 吴氏父子一起问道,可是听任平脚步声远去,已经没了回音,不由相顾茫然。 …… 南大是华夏知名学府,不光本省,在全国也有极大影响力。 学校就坐落在南陵市中心,开车半个小时就到。 当任平把车停到西校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苏睿在路边东张西望,与上次在春秋盟初见时不同,上身连帽夹克,下身紧牛仔,果然一幅学生样。 不过就算如此,那清丽娇俏的容貌和玲珑的身段也遮掩不住,不少路过的学生都在偷偷窥探。 除此以外,还另有几个学生站在身旁,想来是她同学。 任平把车又开近了点,关上车门: “在这儿,找我有事?” 他想着对方毕竟帮过自己,况且有龙薇的面子在,所以十分客气。 不料苏睿却吓了一跳,一扭头看到任平匆忙赶来、满头大汗的样子,再见到停在边上的皮卡,不由张大嘴合不拢。 没错,不是惊讶,也不是失望,就是满满的不可思议,仿佛想象中任平的出场方式不该是这样。 “你就穿这身来?” 片刻后,她终于把嘴巴微微合上,指着任平上身大号无名t恤、下身休闲短裤的装扮道,然后梆的一声一拍那皮卡的前车盖: “还有,这是你的车?” “是啊,怎么?” 任平低头看了看自己和皮卡车,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本来不喜欢开车,也就是接到电话后匆忙要用,否则连这辆皮卡都不会动,直接打的了。 但苏睿显然没想到他的座驾会是这副德行: “我说,你好歹也是那个什么任氏木业的老总,那天连春秋盟都败在你手下了,你就开这个?” “开这个怎么了?这花十万呢。” “十万?你随便去古玩市场淘枚古钱也不止这个数!” 苏睿压低嗓音,几乎是在咆哮。 任平也乐了,瞧她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笑起来: “这你说对了,要淘古钱我肯定不看十万以下的,不过就算淘来我也不会卖,就算卖了也不会买车,就算买车也不会买十万以上的,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不是做生意的吗?生意场上的脸面难道不要了,你开这破车谁肯和你谈合作?” “哦,原来是这个逻辑啊。” 任平作恍然大悟状,仿佛今天头一次听说这个说法。 “你不知道?” “不知道,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从我接手任氏木业以来,现在还一次生意没做成呢,所以也用不着撑什么脸面。” “好,好,我服你了。” 苏睿两手扶额,头大如斗,这才知道自己光想着他眼力惊人,是罕见的鉴宝天才,却对他的生活习性完全不了解。 这下失策,大大的失策了! 此时,不远处她那几个同学也走过来,一眼扫过去,一男四女,共五个人,当见到任平和那辆皮卡车的时候,也不由满脸愕然。 片刻后,张出五张o型大嘴: “苏睿,这就是你朋友?你说要开车送我们的那位?” “你不是说他是什么公司的老总吗?就开这个?” “睿睿,你不是拿我们开玩笑?”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他是老总,不过是跑运输公司的老总,手底下人不够,所以自己出活儿了!你们瞧,这车后面的大背篓,不就是装土的吗?” “哈哈哈……” 阵阵大笑声中,这五名同学又分为两派,其中一男一女像是情侣,两人都是阿玛尼、lv等名牌满身,男的满脸张狂,看起来像是个二代公子。 女的长相十分漂亮,一脸高贵样,脚下高跟鞋不自觉地走远了几步,仿佛生怕这辆低贱的皮卡砰脏了自己的身子。 另外三个女孩倒是普通学生,不过也十分刻薄,等到见到任平的庐山真面目时,毫不掩饰地满脸鄙夷,眉头一个个皱得死紧。 任平想起自己上大学时风气也不好,许多明明家境一般的同学整天眼高手低,看不上这看不上那的,实则自己既没钱又没本事,也不想想有没有资格。 不过他今天来可不是管这闲事的,当下对那五人理也不理,看向苏睿: “找我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苏睿撇撇嘴,刚刚的不可思议此时都化为尴尬,挠头道: “是想找你送送我们。” “什么?” “我们要去个地方,找你当司机,懂了吗?” 当下将前因后果简要说一遍。 原来,苏睿今年大三,所在的学院正在搞企业调研,那三个女孩是她室友,一对情侣也是同班同学,六个人一组,刚好抽到一个叫“九五宫廷”的餐饮企业。 这家餐厅在南陵算是极高端的一类,人均消费过千,他们几个普通学生怎么可能进得去,还做什么调研? 后来六人一合计,想出个办法,就是找人借两辆豪车,这样开到门口也算有点牌面,别人不会拦着不让进。 那对富二代情侣,男的叫蒋进雄,女的叫小雯,自是有了一辆的。 另外一辆,苏睿就想到任平身上,以为他鉴宝那么厉害,又是任氏木业的掌门人,开辆豪车过来不成问题,哪成想…… 听明白事情原委,任平不由大失所望,他本以为苏睿急匆匆找自己是有什么珍贵古玩可以鉴定,这样一来,吴醉的旭骨膏也有了指望。 结果,就是想拿自己充个门面,还是被人嫌弃的那种。 话说回来,你堂堂瀚海行大小姐,想坐豪车还要找我? 这丫头莫不是闲得没事消遣自己? 念及此,满腔热情化为乌有,任平摇了摇头,就要乘车离开。 “等等,任平,先别走。” 苏睿忙过来拦住。 任平低头一想: “你没跟他们说你是瀚海行大小姐?” 说着,向那五人努了努嘴。 苏睿尴尬一笑: “什么大小姐不大小姐的,叫得这么老气,跟封建社会似的,” 顿了顿:“他们确实不知道我家的事,整个学校也没几个人知道。” “那今天的事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去那家九五宫廷?” “做企业调研啊,你怎么这么问?” “不说实话的话,我马上就走。” “好好好,我说,” 苏睿有些急了,拽住任平胳膊,想了想:“不过还是等会儿,现在人多眼杂,不是时候。” 任平点点头,当下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原来,刚才一转念间他已经想清楚了,苏睿这女孩看似年轻虚浮,其实并非如此,相反,还颇有几分城府。 否则上次在春秋盟九大家面前公然帮自己,也不会做得那么滴水不漏。 龙薇还让她在生意上帮衬自己,如果她真的这么无聊,怎么会和龙薇成为朋友? 总而言之,为了一次所谓调研就大张旗鼓地找豪车,这绝不像是此女的作风,背后必定另有隐情,最直接的解释就是她想找借口让自己帮忙。 至于真正的目的,十有八九和那家名叫九五宫廷的餐厅有关。 “九五宫廷?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对了,上次田家寿宴上,那位南陵地产的童总好像提到过,难道是他的产业?” “苏睿特意找自己过来帮忙,莫非里面有什么珍贵玩意儿?” 脑海中这样胡乱猜测着,那头的五人早已趁势一同抱怨: “睿睿,你不会真想让我们坐这辆车去?这也太丢人了。” “是啊,这破皮卡车,只有乡下人才会买的?我们坐着去,别人怕是要把我们当成乞丐。” “反正我是不坐,我宁愿打的,不,宁愿坐公交都不坐它!” 其中又尤以那个蒋进雄最为嚣张,任平早看出来了,这小子虽然有女朋友了,却对苏睿有意,想尽办法地在众人面前显摆。 当下大大咧咧地踢了踢皮卡车的前胎: “我说,苏睿,我看你还是让你这位朋友回去,我那车虽然不大,挤挤也能坐六个人,总好过你们坐那大背篓去。” “你这样,搞的我们大家都没办法做课题。” “就是就是。” 三名女生纷纷响应,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白任平一眼,摆明了想让他趁早滚蛋。 苏睿却摇摇头,她今天找任平来为的是他这个人,虽说这辆皮卡确实有点让人大跌眼镜,但大事要紧,总不能因此本末倒置。 当下一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 “我就坐这车,你们不愿意,就坐蒋进雄的。” 三名女生面面相觑,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苏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冲着你说的话在这儿等了半天,结果你就搞来这么辆破车,这像话吗?” “没有开豪车的朋友就不要瞎吹牛,好像往自己脸上贴金似的,有什么用?” “就是,早知道这样,我们去租车公司租一辆也好啊,不就是豪车吗,买不起,还租不起吗?” “你们知道在哪里租车吗?” 苏睿忍不住回了句,没等三人回应,伸出手,指了指对面的马路: “诺,那里,顺着正对校门的路一直往前走,然后右拐,头一家就是,一辆起步的奔驰大g也不贵,两千五一天。” 第124章 皮卡不是车 第124章皮卡不是车? “什么?” “多少?” “两千五一天?” 一听这价格,三人都呆住了,以她们的消费水平,一个月生活费还不够付这一天费用的,不由露出不大相信的表情。 “唬谁呢?跟你租过似的。” “算了,不理她,我们去坐蒋进雄的车,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到时候调研结题,我们就和老师报告,没她的份!” “说得对。” 三人叽叽喳喳嘲讽了一阵,立刻向蒋进雄的车走去,毕竟是眼高手低,一眼就认出是林肯领航员系,值一百多万,当下围着车称赞不已。 任平在自己的皮卡驾驶位上摇摇头,心想放着位家中珍藏无数的大古董商室友不顾,却去巴结别人,这三个女生也算是眼瞎。 “这样破坏你们舍友间的关系,不要紧吗?” “没事,我不常在宿舍住的,本来和她们也不熟,” 苏睿倒是很大度地一笑:“我们走?” “等等,她们还会回来。” “嗯?什么?” 见任平一副你自己看的表情,便把车窗摇下来,仔细一听,果然,那蒋进雄和小雯上车后,竟是拒绝搭载三个女生: “蒋进雄,你刚才不是说可以挤挤吗!” “我说了吗?没有?就算是,我是对苏睿说的,现在她不坐了,你们也还是去她那辆车去。” “坐她那辆,连九五宫廷门都进不去!” “那不会,有我这辆在前面打头,你们跟在后面,就算是拖拉机也能进去,拜拜,一会儿见。” 说着哈哈一笑,径直开车离去。 那三名女生气得浑身发抖,愣在原地,好半天后才低着头走来,一言不发地就要去拉后车厢门。 任平算是被她们的无耻所打败了,当下把车门一锁,向后指了指: “车上有东西,你们坐后面。” “什么?让我们坐货箱?” “后座明明有位置的啊!” “爱坐不坐。” 任平把车玻璃往上一摇,立马就把车子发动了。 三名女生气得跳脚,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扒上了货箱,心知若没有蒋进雄的林肯在前面引路,她们就算换一辆车也去不了九五宫廷。 苏睿在副驾驶位置笑得打滚,一手指任平: “你好狠!怎么能对女孩子这样?” “给她们长个教训而已,虚荣心太过,以后进了社会步步碰壁,那才害人。” “你才比我们大几岁?就这样说教?” “至少我知道有几分力吃几分饭,难道皮卡不是车?” 任平想起从前的自己,虽说是不学无术,但到底没有摆什么富二代的架子,也没有过于拜金,这算是当时难得的优秀品质之一了。 顿了顿,脸色严肃起来: “好了,不说她们,说你,到底什么事?” 当三个女生在货箱里吃着风,自觉羞耻地掩着脸时,苏睿终于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你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吗?” 只见她指着车窗前面的林肯,嘴角微微扬起。 任平笑了笑: “不是你的追求者之一?” “他还不配,我是说他的家世,他姓蒋,其实就是九五宫廷背后蒋氏集团的一员。” “哦?那他做你们那个调研岂不是很容易,还用得着……哦,我知道了,你是故意挑这个企业调研来做的,为的就是借他的身份做遮掩。” 苏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欣赏: “算你聪明,难怪连龙薇姐都对你这么青睐,你们确立关系了吗?” “你想多了……” “哈哈,别在意,我随口一说,你猜得不错,当时选课题的时候我可是还找老师做了番手脚,才选到九五宫廷的,” “可笑的是这个白痴,自以为我也和别人一样不知道他的身份,想到时候亮出来吓我一跳,青眼于他,实际上,我早把他们一家子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你的目的呢?那个九五宫廷里到底有什么?” “你听说过《东京梦华录》吗?” 苏睿说着目光一凝。 任平更是大吃一惊,《东京梦华录》何等大名,他怎会没听说过? 这是一本笔记式的散文,成书于北宋钦宗靖康年间,记载了北宋都城东京,也就是开封府的城市风土人情。 虽说是散文,但其中记录的内容却涵盖面极广,从王公贵族到寻常百姓,从都城皇宫到城市街坊。 再有时令节日、饮食起居、歌舞百戏等种种日常生活情景,对于后世研究北宋时期社会历史文化意义极大。 正因如此,许多历史学者甚至将它和闻名海内外的《清明上河图》并列,共称为北宋最重要历史文献之二。 即便是许多人不了解书中内容,对于这五个字也大多是听说过的。 哦,对了,还有一点,此书成书的靖康年间正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靖康之耻”当年,即靖康二年,书中所记为北宋旧事,自此之后即为南宋。 因此,抛去本身内容不谈,这一特殊年份的手稿也是极具价值的。 可是,苏睿为什么要提起这个呢? 难道那个九五宫廷里面居然有《东京梦华录》的手稿? 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提出自己的疑问,只见苏睿微微一笑: “当然不可能是原始手稿,但也差不多,是极珍贵的南宋复刻本。” “复刻本?那和原稿还是有差别的?” “对历史学家是有差别,但对我们收藏界却基本没有,甚至复刻本更好。” 任平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假若是真的《东京梦华录》原稿,独此一份,那就不得了,是属于国宝级别的文物,是不能在市面上流通的。 复刻本就不一样了,价值再高,只要不是国宝性质,就都可以买卖,对于拍卖行来说自然更是眼热。 而紧接着,苏睿所说的话又揭露了更多真相。 原来,这份复刻本的原物主正是瀚海行苏氏,是他们的镇行之宝,只因从未对外公布,所以罕有人知道。 十几年前,九五宫廷的蒋氏曾和瀚海行有过一番过节,利用一些非常手段得到了这份复刻本。 不过机缘巧合之下,他们并不知道这份复刻本的价值,甚至置于另一件北宋文物之内,而丝毫不觉。 这就给瀚海行留下了巨大念想,如果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得到那件文物,那更加珍贵的《东京梦华录》复刻本自然也就收入囊中了。 “所以,这其实是你爷爷交给你的任务?” 仔细想了想,任平道。 “不错,十几年前我才几岁,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爷爷一直挂念在心上,前不久才告诉我的,再者,由我这个年轻人出马也不太会引人注意。” “那你这么坦白地告诉我,就不怕泄露了机密?幸好你那三个室友在货箱,否则连她们也知道了。” 苏睿闻言一笑: “这也是爷爷的意思,他说这事儿单凭我们自己办不到,既然请人帮忙,当然要坦诚相待,” “更何况,之前瀚海行用一柄齐六字刀为代价卖给人家一个人情,听说那人通情达理,总是知道要还的?” 话音一落,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大笑起来。 苏睿笑的是她从龙薇那里早吃准了任平的个性,所以不怕他临阵截胡。 任平则笑这苏家的爷孙俩也太算计得过头,居然从那日春秋盟入盟考核之日就惦记上自己了,实则只要她们托龙薇开口,自己岂有拒绝的道理? 缩在后货箱的三名女生虽听不清两人具体说什么,但这一阵大笑却是听得出来的,当下无不义愤填膺: “这个苏睿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放着好好的林肯不坐,偏要坐这破皮卡,害得我们也在这儿受罪!” “这两人笑得这么大声,不会是故意拿我们开涮?” “货箱载人好像是违反交规的,等着,一会儿下车后我们……” 嗤啦一声,一阵汽车急刹声响起,三人只觉皮卡车突然左右急摇,要不是一直紧抓着车沿,怕是要被甩出去,当下更坚定了被人玩弄的想法,嘴上怒骂不止。 实则,任平当然不会大胆到拿人命开玩笑,而是走在前面的林肯车突然一记刹车,在临要转弯的时候,别了自己一下。 任平初时还以为是意外,之后又来一次,才知道是对方故意为之,不由大怒。 心想这位姓蒋的二代为了追苏睿已经丧失理智,或者本来就不拿人命当回事,居然以这种方式来秀自己豪车的优越感。 刚才若不是他修炼过古武,神经反应不知不觉间已优于常人,只怕早就是一场事故了。 “王八蛋!这小子不知死活!我去教训他!” 第一时间也看出蒋进雄的意图,苏睿火冒三丈,直接就想下车去打人。 任平却仍锁着车门: “不急,一会儿再说,” 顿了顿,冷笑一声: “你说的那个九五宫廷的蒋氏,都是这种没脑子的笨蛋吗?” “当然不是,这家伙充其量只算个边角料,蒋氏集团底蕴匪浅,别看是做餐饮行业的,实则在文物一行也极精深,尤其是涉及到他们的老本行,如餐具酒具一类。” “餐具、酒具?” “不错,这类文物虽有不少属于瓷器,但更多还是杂项一门,而我瀚海行并不精通于此项,所以颇有些力不从心。” “哦?杂项么……” 任平低声喃喃着。 此时已经进入那家九五宫廷的迎宾区,任平还未来得及停车,突然,前面的林肯骤然一刹,差点儿又前后相撞。 那蒋进雄下车后神情嚣张,直接一脚踹在皮卡的前车脸上: “喂!你开车小心点儿!刮破了我的漆,你整辆车都赔不起!” 第125章 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 第125章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 混账,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苏睿气得脸都白了,扭头看向任平,只见后者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你先下去。” 苏睿一愣:“你呢?” “听我的,先下去,还有后面那三个女生。” 苏睿见他语气大不寻常,也不废话,开门下车,顺便让后货箱三个女生也立即下来。 三个女生被晃荡了一路,头晕目眩的,正没好脾气,刚好找任平理论,突然: 砰!一声巨响! 皮卡车直接撞上前面的林肯。 两车相距原本不过两三米,又是已经停了的,这下追尾并没有任何人身危险。 但车子就不同了,只见皮卡车的前脸已经坏了个七七八八,左边车盖和保险杠有不同程度的凹陷。 那林肯毕竟是豪车,相对结实些,可也撞得不轻,右边车尾灯直接碎裂,一时间,刺耳的警报声响个不停。 这一下,不光在场其他人,就连苏睿都大吃一惊: 好家伙,这位任总这么暴脾气? 等她不自禁地觉得有些好笑,一旁的蒋进雄早目瞪口呆,暴跳如雷起来: “臭小子!你干什么?瞎了你的狗眼了!” “不好意思,刚拿驾照,刹车油门还没分清楚。” 任平气定神闲地从驾驶位出来,冷冷看着他。 蒋进雄这才意识到对方有可能是故意的: “骗鬼呢你?你t以为自己是女司机吗!” 说着,又是连连踹起皮卡车的车头,边踹边骂: “d!让你撞!老子让你撞!” 正没完没了地泄愤时,突然,小腿一痛,似是被什么厉害的钳子给生生钳住,不由叫出声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任平。 只见他右手五指如勾,抓在自己小腿处,紧跟着手腕一翻,又滑到脚踝位置,这里踝骨外露,只需稍一用力,便立即演变为惨叫: “放手!放手!你想干什么!” “我想叫这位同学客气些,车子也是有脾气的,惹火了它,怕是连你的腿骨都给震断。” 任平面带微笑道,听起来却寒意森森。 苏睿等众人也是相顾骇然,瞧不出他一脸文质彬彬的模样,身手却不错,看样子练过散打,或是跆拳道? 其中又以蒋进雄的女朋友,那个小雯,更加吃惊。 刚刚只有她看清楚了,当蒋进雄奋力踹出的时候,任平右手闪出,迅捷无论地就抓住他小腿,这可不是寻常体育竞技项目可以解释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此时,蒋进雄终于知道自己碰到硬茬,连连惨叫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幸好任平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倒不是真的伤人,右手再一用力,便趁势松开。 “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任平,记清楚了。” “好,老子记住了,” 蒋进雄一边揉着脚踝,一边恨恨道: “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这次事故你全责,老子看你拿什么赔!” 说着又指向那辆林肯。 苏睿迈上一步,正打算说什么,被任平拦住: “这么说,你想要私了了?” “没错!维修费至少十万!你不认就报警,看警察来了怎么说!” “不用那么麻烦,我这就报警,我们交警队见,我倒想看看等他们调取沿路监控录像后,判定是谁的责任大?” 说着,直接掏出手机。 苏睿当即明白过来,刚刚一路上,这辆林肯不停地别车,说是恶意制造交通事故不为过,只要交警调取监控,一看便知。 反过来,任平这次追尾说是一时分不清油门刹车,倒还真说得过去,最多赔钱了事。 两者孰轻孰重,傻子都分得清楚。 果然,蒋进雄也知道只要交警一到场,倒霉的一定是自己,当下连忙改口: “你要是不想把事闹大,看下苏睿面子上,我就吃点亏,让你赔八万。” “不用,还是公了得好。” “你这人怎么不识抬举?八万不行,七万?六万?” “五万!你别太过分了!” “那你说,你能赔多少!” “五百。” 任平微微一笑,顺手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扔在前车盖上。 “你特么!” 蒋进雄简直气炸了,五百块,对这种豪车而言,连块漆都补不了,就算刚刚自己有讹诈的成分,5万维修费的确是要有的,这小子简直是在故意侮辱自己。 可是再怎样,这件事不能声张。 要知道,这辆车不是他的,是借别人的。 认倒霉出维修费也就算了,要是让那人知道自己把车子搞到交警队,还被扣上个恶意制造交通事故的罪名,自己绝没好果子吃! 仿佛吃准了对方不敢张扬,任平一直是一副爱要不要的神情。 反观蒋进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忿忿半天,愣是没理那五百块一眼,好像一旦拿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此时,听到吵闹声,附近几人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大楼的前厅保安。 一见蒋进雄,忙不迭地打招呼: “二少爷,您怎么来了?” “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我们好来接您啊!” “几天不见,二少爷您又变帅了,又去哪儿风流快活去了?” 满口阿谀奉承地吹捧着,只把他吹得飘飘然,刚刚的忿忿之色一扫而空。 三名女生反应过来,满脸不可思议: “蒋进雄,他们怎么叫你‘二少爷’?你,你是?” 蒋进雄容光焕发,挥挥手让几个保安住嘴: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你们知道九五宫廷的老板姓什么吗?姓蒋,就是我的亲叔叔,我是他亲侄儿,所以,哼哼!” “原来这是你家的产业!” 三名女生异口同声地替他说出来,一言说罢,大喜过望,围着他又是赞叹又是埋怨: “原来九五宫廷的老板姓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我也是,这可是全市最顶级的高档餐厅,平常人连来都没来过,怎么会知道,我们也是托蒋进雄的福。” “蒋进雄!你不够意思,早不跟我们说,害我们还到处想办法、找豪车,生怕完不成调研课题。” “唉,我也有为难之处,” 蒋进雄故意叹了口气: “叔叔嘱咐过我,叫我不要我到处张扬,惹人非议,所以我在学校里从来不提这些事,要不是这次恰好抽到九五宫廷做调研,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原来是这样,果然,真正有实力的人都低调,从来不张扬。” “就是,不像有些人,明明普普通通凡人一个,还吹嘘说有什么开豪车的朋友,结果就开来一辆破皮卡” “嗐,别提了,扫兴,下次打死我也不坐这种车!话说回来,蒋进雄,这次我们不止做调研,是不是也可以在里面吃一顿?” 眼见蒋进雄点头,三人齐声尖叫,又是马屁连连,仿佛全忘了刚才的拒载之辱。 对于真正搭他们过来的任平,倒是极尽嘲讽。 这一通丑陋的装逼+跪舔画面,看得任平和苏睿极度不适,胃里止不住地泛酸水。 恰好这时候,蒋进雄走过来,抬头挺胸,更加地意气风发,一弯腰,向苏睿伸出右手: “睿睿,我们走?” 看起来,像是欧洲古典绅士的做派。 苏睿没忍住,扭头找个角落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睿睿?” 蒋进雄还不知道自己脸上写着恶心两个字,刚刚恶心到家了,走上前关怀道。 “别过来,就站那儿说话,” 苏睿一扬手,脸却不转过来,仿佛生怕看见对方又吐一次: “你刚刚叫我什么?” “睿睿啊,怎么了?” “别,我担待不起,你还是叫我大名。” 蒋进雄脸色一黑: “睿睿,我一片好意,我们不是一组的吗?” “一组归一组,事先声明,我和你可不熟。” “哈哈!有什么熟不熟的,还不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再说没有我,你们也进不去九五宫廷啊?” “谁说的?再说我宁愿不进去,你还是先请。” 苏睿背转着头,冲他连连摆手。 蒋进雄又是尴尬,又是恼羞成怒,伸出的手好半天才收回来,瞪了任平一眼,心里自然以为是因为任平,苏睿才拒绝自己好意的。 此时,那三个女生早等不及了: “别管她了,蒋进雄,我们五个人一样能做课题,到时候汇报老师,把她踢出组就是。” “没错,根本用不着她。” 当下连连催促着,五人一同进了大楼。 临进电梯,蒋进雄转过身,看了任平二人一眼,然后冲几个保安低声吩咐: “拦住他们,除非有我的话,否则别让他们进来。” 几个保安连连点头。 他们早看出来蒋进雄和任平不对付,想着怎么为二少爷讨回下场子,也好拍拍马屁。 可不曾想,蒋进雄走后,二人并没跟着进来,而是在门外自说自话。 苏睿喝了瓶水漱漱口,见任平站着不动,拍拍他肩膀: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了,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有止吐药吗?我也有点不舒服。” “哈哈哈哈!” 两人相对大笑,笑过之后才回到正题: “说正经的,我们怎么进去?这家九五宫廷是会员制,一般人的确不好进,实在不行,只好拿我爷爷的会员卡了。” “你爷爷的?你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苏睿一想也是,用她爷爷的会员卡,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是瀚海行的人?这样一来,还办什么事? “那你有办法?” 任平不答,而是笑了笑,一指眼前的高楼: “你知道这座大楼叫什么名字吗?” “没关心过,你知道?” “有点拿不准,不过应该是南陵地产的童鼎大厦。” 第126章 这是谁的地盘 第126章这是谁的地盘 童鼎大厦? 苏睿默念着这四个字: “你这么一说,有点像,南陵地产的老总姓童,一向也喜欢用自己的名字冠个名什么的,听我爷爷说是很臭屁一个老头儿,” 顿了顿,忽然扭过头: “怎么?你认识他?” 任平点点头,望了望眼前大厦,不由回想起那个满面红光的矮胖老者。 童鼎大厦共十九层,由南陵市最大的本土地产企业南陵地产开发,在几十年前可是全市第一高楼。 现在当然早已不是,不过因为地处南陵市中心,位置实在太好,每层租金仍旧高得吓人。 任平记得上次田家寿宴时,童谏就说过,这里本是他南陵地产的总部,后来搬迁了就租了出去,其中九五宫廷就占了一半。 不过因为交通方便,他还是留了一层办公。 心中想着不知童谏今天在不在,任平一扯苏睿: “走,我们先进去试试。” 刚到前厅门口,果然被那几个保安拦住,满脸冷笑地打量着二人: “站住,不许进。” “为什么?” “还为什么,你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是个人都能进的吗?” 领头保安一指头顶斜上方的巨大方字: “认得吗?九五宫廷!全市有名的会员制高档餐厅,有钱都不一定进得去,一年以上金牌会员才行,你有吗?” 因为早已搬迁,所以此刻大厦外立面上挂着的确实是九五宫廷四个字,而不是南陵地产。 不过就算这样,一个只占几层楼的租户敢这样阻拦客人,可见童谏日常的确是没怎么管理了。 任平当下摇摇头:“没有。” “没有还敢在这儿废话,还不快滚?” “谁说我要去九五宫廷?我是来拜会南陵地产的童总。” “铜总?” 几个保安显然不知道这座大厦的真正主人,当然也懒得打听,只不耐烦地挥挥手: “哪有什么铜总铁总的?别废话了,快走。” “那里指引标牌可有。” “有也没用,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任平笑了笑:“我劝你们还是给上司打个电话问问清楚,否则一会儿砸了饭碗,可别怪我没提醒。” “放屁!老子用你提醒!跟你把话挑明了,这是我们九五宫廷二少爷吩咐的,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你也进不去!走不走?再不走,信不信我揍你?” “哈哈哈!” 被几个保安一阵推搡,任平并不生气,反而大笑几声,慢慢退了出去。 几个保安只当他失心疯了,一指停在路边的皮卡,也不由大笑: “这个白痴,就开那破车出门,也好意思问,哈哈哈哈!” 从前厅出来,苏睿满脸疑惑,她自然知道任平刚刚是故意的,可想来想去,不知道目的在哪里。 “你这人真奇怪,明知蒋进雄那家伙有安排,干嘛还凑上去,不是自找没趣吗?” “何止自找没趣,简直犯贱!” 苏睿不由乐了: “你到底想干嘛?” “当然是兴风作浪了,不这样,怎么进去帮你找你家宝贝?” 只见任平眼睛一眨,一边得意洋洋,满脸奸计得逞的样子,一边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这号码是之前童谏留的,很快就接通,一听任平自报身份,显得颇为高兴: “小家伙,原来是你啊,怎么今天想起来找我?” “没什么,刚好路过,有几件玩意儿和您一起过过眼,” 任平故作疑惑:“不过我好像找错位置了,这个童鼎大厦现在是您下面的产业吗?” “没错没错,是我的,我现在就在这儿。” 一听任平手上有什么新鲜玩意儿,童谏立马来了精神,他可是知道任平的眼力,但凡入得了眼的绝不是一般东西。 任平仍旧在兴风作浪: “您确定?那怎么外面招牌都换了?现在叫九五宫廷,您不是卖给别人了?” “哈哈,怎么会,” 童谏哈哈一笑:“他们只是租了几层而已,大厦还是我的,再说他们也买不起啊。” “是吗?” 任平微微一笑,当下把保安阻拦的事说了,顺便一提人家不认识什么“铜总铁总”的。 童谏听了一愣,顿了顿: “可能是新来的,我的总部搬走后,物业也换人了,是他们九五宫廷请的,你等下,我给楼下打个电话。” 任平料想只打电话没用,果然,片刻后,童谏电话回过来: “你等着,我自己下楼接你。” 语气已颇为阴沉。 老话说人走茶凉,这话对服务行业尤其适用。 这座童鼎大厦虽然仍是南陵地产所有,但总部搬迁后,主要的生意及物业管理都是九五宫廷在管,很容易出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情况。 所以任平才笃定,童谏的电话根本没用。 大概十分钟后,一道矮胖的身影出现在前厅门口,一身休闲常服,看不出有什么集团老总的架势。 脸上虽有些不快,但一见任平,还是挤出笑容迎接,顺便看了眼一旁的苏睿: “你是老苏家的那个……” 没等他说完,苏睿已抢先鞠了一躬: “童叔叔好,我是苏睿,差点儿没认出您。” “呸,以你的辈分,该叫我童爷爷才对,再说我们之前见过的啊。” “是见过,不过是几年前了,我说您越活越年轻,差点儿没认出,可不是该叫叔叔吗?” 童谏哈哈一笑:“小丫头,算你嘴甜。” 说着就要把任平扯上楼去,看他到底淘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不出意料地,又遇到那几个保安阻拦: “嘿!我说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让你滚,怎么还又回来了,真当老子们不敢动手是不是?” 几个保安压根儿没注意到童谏,注意到了也不会理会,当即就要上前收拾任平。 童谏哼了一声: “滚!” 话音落地,理也不理那几人,迈步就走。 几个保安一愣: “靠!这老家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站住!二少爷吩咐了,今天他们不许上去!” “二少爷?” 童谏眉头一皱:“什么二少爷?” “你个土鳖,九五宫廷听过没?蒋进雄蒋二少爷!” 童谏摇摇头表示没听过,但也没功夫跟他们纠缠,当下耐着性子: “跟你们姓蒋的老总打电话,就说这是我的客人,” 说着一指前厅指引牌最上方的一个: “看清楚了,南陵地产!” 几个保安被他的气势摄住了,一时犹豫不决,领头保安就拨通了蒋进雄的电话: “喂,二少爷,那两个人,就是刚刚您吩咐的那两个,现在楼下有个老头说是他的朋友,要带进来。” “老头?什么老头?” “我也不知道,胖得跟个球似的,说是什么南陵地产的人。” 蒋进雄自然知道南陵地产,却从未见过童谏,更不知道他在这儿还留了一层办公室,语气中已经十分不耐烦: “你们是猪吗!他们随便找个人来糊弄你们也信?给老子赶出去,还是那句话,今天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 匆匆挂断电话,几个保安脸上都不好看,心想这下马屁没拍到,反被训斥一顿,真是得不偿失。 一个保安当即就上前几步,把南陵地产的那块指引牌扯下来,扔在地上: “d!害得老子白挨一顿骂!不止他们,今天谁都不许进!” 童谏脸色一变,没等说什么,任平先笑了: “童总,您的面子一般啊,我就说这座大厦像是卖给别人了?” 一旁的苏睿也加上一句: “童爷爷,这到底是谁的地盘?照我看这楼卖了也好,一干二净,受这鸟气干什么?” 童谏不是不知道这二人在故意激他,可他这人的性子偏偏最受不得人激。 加上今日之事实在过分,九五宫廷请的这物业像苍蝇般恶心人也就罢了,这楼可不是整栋租给他们,楼上还有其他租户,居然就敢严令谁都不许进。 这是砸他的招牌啊! 再这样下去,童鼎大厦怕不是要变成九五大厦了! 当下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胖脸通红通红的,顿了片刻,掏出手机: “喂,老蒋吗,我在楼下,你下来一趟。” 这通电话当然不是打给蒋进雄,不过那头的人一听也察觉到语气不对: “童总?这是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你如果还想租童鼎大厦,就下来一趟。” 童谏强行让语气平静下来,说完直接挂断。 与此同时,大厦第十三楼,正坐在一间会议室的中年男子猛地站起。 这间会议室十分宽敞,坐满了十几个人,四周布置也是古色古香,十分典雅,像是在开某种高层次的重要会议。 不过中年男子已经走了神,挂断电话后向全场一扫: “对不起各位,我有事出去一趟,” 说着向身旁一个年轻男子一使眼色: “进文,你先主持一下。” 年轻男子一愣: “怎么了,爸,出什么事了?” “楼下有要紧事。” “楼下?” 年轻男子更纳闷了:“这儿正到紧要关头呢爸,再说这是我们的地盘能有什么要紧事?” 中年男子不答,离座后,砰的一声匆忙关门下楼去了。 第127章 两个巴掌 第127章两个巴掌 “别跟老子在这儿装腔作势,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叫什么人下来!” “这死胖子失心疯了,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地盘,谁敢违抗二少爷的话?” “就是,装t什么装!” 楼下前厅,几个保安还在肆无忌惮地嘲讽着,毕竟他们能接触到的重要人物就是蒋进雄,除此以外,不相信还有谁能随意进出九五宫廷。 童谏已经把自己的涵养功夫用到极致,差点没忍住要爆发。 幸好,很快,一道人影匆匆从电梯口跑来。 “干什么的?不许给他们开门!” 领头保安拦在闸门边上,头也不抬道。 那人一愣,先是皱了皱眉,紧接着抬头站在闸门外的童谏,一脚就踹了过去: “滚!不长眼的东西!” 那保安吃痛,忍不住就要冒出句国骂,突然看到对方的样貌,不由吓一大跳。 他们就算没见过真人,但相片总是见过的,眼前之人不就是九五宫廷的老总,蒋瑞吗? 听说他向来少到公司,怎么今天突然出来了? 此时,蒋瑞早已走到童谏身前满脸堆欢,连连问候,看得几个保安眼珠子瞪得老大。 一旁的任平、苏睿二人却是清楚,别看九五宫廷名声响亮,在南陵市也算是为数不多的顶级餐厅,比起童谏的南陵地产来却算不得什么。 再加上餐饮这一行本身利润不高,容易受到许多限制,对于童谏这种级别的大佬,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得罪的。 可偏偏不巧,今日还就得罪了,在某人别有用心的“神助攻”之下。 想到刚刚任平恶趣味的兴风作浪,苏睿不由暗自偷笑。 扭头一看,蒋瑞很快也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脸上不由布上一层寒霜。 “你们主管呢?把他叫来!” 说着冲那几个早已吓坏的保安又喝一声: “还不快去!” 此人头脑精明,一看童谏脸上神色,立时就打定主意要找个替罪羊来顶着,否则光这几个保安可不够。 不料童谏冷哼一声: “不用了,这也不是他们主管的事。” “那童总的意思是?”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蒋总你,童鼎大厦的风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童谏那看似浑浊的眼睛闪出一缕寒光: “当初我把半栋大厦租给你,连物业承包权也一并打包,满以为这样一来图个省心,你也方便些,可是如今看来,哼哼,” “童总您听我说……” “蒋总别客气,我看这童鼎大厦也别姓童了,改成你蒋家的产业才是!” 一声低喝,只听得蒋瑞肩膀一缩,想不到这次童谏生这么大的气。 再一细问,刚才这几个保安不长眼,随意拦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声称这是蒋家的地盘,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整个南陵商界,谁不知道这位童总心眼不大,尤其容不得旁人攀扯他的大旗,冒名也不行! “现在的物业是谁在管?” “是小侄,一时不到之处,请童总千万见谅。” “哦?就是他们说的什么二少爷?” “岂敢,您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正好姓童的想去会会他,蒋总带路。” 蒋瑞这才知道今日的事由是因蒋进雄而起,心中又惊又怒,脸上却仍旧赔着笑: “童总,您大人有大量,犯不着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再说也用不着你亲自跑一趟,回去后我立马收拾他,让他到楼上给你请罪如何?” “蒋总,我这童鼎大厦你还想不想租?” 童谏没答话,突然冷冷冒出一句。 蒋瑞一愣:“当然,童总你这话什么意思?” 脸上笑容已颇不自然。 只见童谏嘴角一扬: “那就别废话!蒋总,你跟我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算了解我,姓童的向来雷厉风行,哪有那好的耐性等人,走!” 很快,在童谏的威逼下,一行人直接乘电梯上到九五宫廷。 在这短短刹那间,蒋瑞心里如雷霆乱震,恨不能把自己的侄儿活活掐死,你惹谁不好,去惹我们九五宫廷的大金主?是嫌钱赚得太多吗? 外人不知道的是,南陵地产与九五宫廷不止是租赁关系,当初为了扩大规模,进一步在全市打响招牌,蒋瑞特意找童谏入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是第二大股东。 除此以外,童谏还给他免了近三分之一的房租,简直是活生生的金主爸爸! 要放弃童鼎大厦不租? 不可能,绝不可能! 别说蒋进雄,现在就是他亲爹站在面前,也得往后排! “爸,到底什么事?” 从电梯出来,刚刚在会议室的年轻男子已经闻声赶到。 这人正是蒋瑞的亲生儿子,蒋进文,也就是蒋进雄的堂弟,此刻正满脸不解地看着一行人。 “这位是南陵地产童总,” 简单介绍过后,蒋瑞向大堂扫视一圈,然后眉头微皱: “进雄呢?” “堂哥,没见他啊?爸您叫他来了?” 蒋瑞不答,没等再问,一旁任平忽地一笑: “不在这里,这位二少爷怕是正用餐呢。” 蒋氏父子看了他一眼,蒋瑞之前就见他和苏睿跟在童谏身旁,还略觉奇怪,不过这时也无心在意。 一行人穿过大堂,风风火火地闯入餐饮区。 九五宫廷闻名全市,确有独到之处,一路走来,任平只见偌大的区域内并不像寻常餐厅那般大摆排场,而是有序地排布成许多单间。 相互之间用木窗、摆架,乃至酒瓮等装饰隔开,似分非分,似整非整。 其中一条并不算宽敞的过道,又隐隐将其分成两边,加上各处仿古样式的装潢,信步走入,宛如踏入古代社会的热闹街巷一般。 任平仔细留心了片刻,忽地对苏睿低语: “你发现没?这里的仿古装潢,还有那许多摆件,都是仿的北宋年间。” 苏睿一惊:“你的意思是?” “不就是《东京梦华录》所描述的年代?” 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任平又是一笑: “放心,《东京梦华录》又不是失传,其中记载的社会气象早流传下来,今人仿造并不稀奇,况且依我看,这家九五宫廷仿得也只是形似。” 苏睿知他话里的意思,凭这个并不能推断对方已经找到了那本复刻本,不由心下微松。 此时,一行人终于在一间雅阁里找到蒋进雄,一进门就听到笑声不断,夹杂着那三个女生的肆意吹捧,更显张狂。 “叔叔,进文,你们怎么来了?” 见一行人突然闯进来,蒋进雄愣了愣神,等看到任平和苏睿,更是脸色一变: “好小子,你还有点本事,居然上得来?” 没等继续开口,突然—— 啪的一声,蒋瑞直接抽了他一巴掌! 蒋进雄又惊又骇,满脸不可思议: “叔叔你……” “你什么你!谁让你来这儿大声喧哗的,连起码的规矩都忘了!” 蒋瑞这时恨不能活剥了他,一看雅间里一片狼藉,还有几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女生,更是大怒: “她们是什么人!” “是侄儿的同学,叔叔您听我说,今天来是因为学校布置了个调研课题,刚好抽到我们家,所以我才带她们来。” “她们是会员吗?” “不是。” “那还不是你无法无天!平日里你在外耀武扬威也就罢了,如今居然闹到自家来了,我岂能容你!” 蒋瑞脸上神色极恶,只看得蒋进雄惶恐万分,实在不知道怎么惹怒了这位亲叔叔。 当下连忙向一旁的蒋进文使眼色,要他帮忙。 后者眉头微皱,心知这事跟童谏等人有关,但到底为什么也是一头雾水,只趁机给他使了个眼色。 “怎么回事,蒋进雄不是那老板的亲侄儿吗,怎么这么惨,难道就因为我们在这里吃了一顿?” “当然不是,这顿再贵也就几千块,哪有为几千块打自己侄儿的?他们可是豪门,我看十有八九跟苏睿他们两个有关。” “他俩?一个开辆破皮卡,一个光知道吹牛,顶什么用?再说刚才这好半天他们不也没上来吗?” “嗐,谁知道呢,没准儿真是人家扮猪吃老虎呢……” 此时三个女生也把目光投向任平二人。 蒋进雄这才有些会意,一时看看任平等人,一时看看蒋瑞,满脸恼羞成怒: “叔叔,到底为什么?难道是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是会员?” “不是。” “那为什么?我不服!” 蒋瑞也疑惑地看了任平二人一眼,再扫到一旁童谏时,却不再犹豫: “他们虽不是会员,却是我的贵宾,你已经惹下大祸了,还不快滚!还有,从今天起,带着你的物业公司,一起滚蛋!” “什么?” 一听这话,蒋进雄彻底慌了,连忙半跪着抱住蒋瑞的大腿: “叔叔!侄儿知道错了,以后不再犯就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回!这家公司是侄儿的心血,万万走不得啊!” 就连一旁的蒋进文也忍不住开口: “是啊,爸,是不是有些过了?再怎样,也不能因为外人伤了自家买卖。” 原来,这家物业公司不止是蒋进雄在管,里面也有他一份,仗着九五宫廷占了半栋童鼎大厦,每年能向楼里其他租户收不少管理费。 这要一走,哥俩的好日子岂不是也走掉一半? 谁料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蒋瑞猛地一颤: “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因为外人伤了自家买卖啊。”蒋进文又道。 啪! 话音刚落,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第128章 评审会 第128章评审会 “爸!” 摸着已经有些红肿的脸颊,蒋进文懵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老爹会动手打自己,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实则此时的蒋瑞也是心中不忍,可是没办法,刚刚蒋进文的话简直是犯了大忌。 什么叫“自家买卖”?九五宫廷内的生意可以这样说,童鼎大厦的物业可万万说不得,这正是童谏那老家伙最忌讳的! “进文啊进文,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生意场上事不妨暗里做,有些话却千万不能摆在明处说,否则就是自找麻烦,希望老爸这一巴掌可以打醒你……” 心中对儿子殷切叮嘱,表面上,蒋瑞却仍是一副铁面无私的神情: “进雄,进文,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这栋童鼎大厦是南陵地产童老爷子的!给你们做物业那是他老人家发善心,若是不给你们,那也无话可说,知道吗!” 一番话只听得两兄弟无言以对。 尤其是蒋进雄,这才想起刚刚保安打的那个电话,原来这就是胖得跟个球似的那家伙? 童谏在旁微微冷笑,从刚才至今,他一直默不作声地旁观,也看出蒋瑞这一出苦肉计是演给自己看的。 不过人家连儿子、侄儿都一起打了,自己也不能太过分不是? “罢了蒋总,后辈们不懂事,教训教训得了,至于以后,” 只见他微微一顿,哼了一声: “老夫本想偷个懒的,看来还是不行,物业我会请自己的人做,也安心些,就不劳你麻烦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蒋瑞自是满脸应承,心想不可因小失大,一使眼色,让蒋进雄赶紧滚蛋。 蒋进雄倒也乖觉,只那三个女生还不明就里,问道: “那我们的课题呢?” 任平微微一笑: “你们不是已经吃了一顿了?可以回去跟老师汇报下,看九五宫廷的厨子怎么样?” 三人知他是故意羞辱,当下满脸通红,狠狠瞪他一眼便走了。 童谏把胸中闷气一撒,拽着任平的胳膊,也打算就走,毕竟他心里还惦记着什么新鲜玩意儿呢。 就在这时,忽听苏睿一笑: “童爷爷,来都来了,怎好就走?我可还从没吃过这家九五宫廷呢。” 这话提醒了蒋瑞,连忙也奉承道: “是啊,童总,来都来了,不如我陪您喝两杯?” 童谏不知苏睿在搞什么鬼,当下一皱眉: “这还没到饭时……” “没到可以先逛逛啊,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个什么评审会,好像挺热闹的,不如去瞧瞧?” 说着,连使眼色。 这下,童谏仍旧茫然不懂,任平却猛地惊醒,刚刚路过大堂时的确看到有条会议横幅,声势不小。 苏睿又特意挑了今天上门,难道说这个什么评审会就关系到那本《东京梦华录》,她事先打探到了,所以有备而来? 心中虽不断定,但他还是也随即附和了两句。 童谏向来对他看重,反正闲来无事,便也同意了。 蒋瑞心想有机会巴结童谏,又哪有不乐意的? 只蒋进文满脸不忿,因为刚刚那一巴掌,对任平三人还怀恨在心,经蒋瑞连番催促,这才在前引路。 那评审会的现场就设在九五宫廷的会客室,蒋氏父子刚刚都是开到一半跑出来的,不一会儿,又鱼贯而入。 任平见正对门口的横幅上写着“南陵市传统古文化传承示范基地评审会”几个大字,心中更加笃定: 南陵是历史古都,其中尤以两宋文化影响最深,至今还有许多遗留的宋朝古建筑,所谓“古文化传承”,如无意外,就是特指宋朝。 而刚刚餐饮区里的恰恰都是仿宋装潢,都与那本《东京梦华录》有关。 两两契合之下,若说今日苏睿是恰巧碰上这个评审会的,鬼都不信。 “嘿,瞧不出你年纪轻轻,这么多心眼,这一手布局靓得很呢!” 碰了碰苏睿的肩膀,任平轻声道。 苏睿自知瞒不过他,也不由抿嘴一笑: “岂敢,论布局,哪有你田家寿宴上的功夫深?” “别给我戴高帽,实话说,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不然别怪我不帮你。” “没有了,就这些。” “真的?” “真的,你以为我真那么神通广大?这个评审会是我之前无意中听说的,后来想了几天,你猜他们为什么举办?” 任平皱眉沉吟,片刻后哼了一声: “这家九五宫廷处处都是北宋装潢,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作为主人家,自然以此自诩,” “听说他们自称南陵市最顶级的中式餐厅,既然这么说,总得有个由头,搞个评审会,由一堆专家学者评定为两宋文化传承师范基地,那不就坐实了?” “着啊!难怪荣千乘叔叔总夸你,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苏睿满脸惊喜:“那你猜这事儿又为什么和我们瀚海行的那本《东京梦华录》有关?” “这还不简单,评定文化传承基地,光靠仿古装潢可不行,总得拿出点儿像样东西?你不是说那个复刻本就藏在一件北宋文物里?” 话音未落,苏睿已大为震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显然被任平说中了。 她今日前来就是为此,虽说有碰运气的成分,但万一真就碰到了呢? “我服了,任总,别说荣叔叔,难怪连龙薇那个高傲得要死的丫头都看得上你,我看这样,事情就全权交给你了,事成之后,我保证帮你追到龙薇那妞儿,怎样?” 三句不离不正经,苏睿又拿任平和龙薇的事开涮。 这时,一行人落座,评审会又继续开始,蒋氏父子听他二人窃窃私语,扰乱秩序,都是十分不耐,碍着童谏的面子才没有发作。 二人也很快知趣地闭嘴,眼看一圈会议桌上坐着的都是些知名历史学者,又听了会儿会议内容,不由相视一笑,心想所料不错: 这次评审会的确是特指两宋文化。 而蒋氏父子费力气请了这么多人来给自己脸上贴金,也十分慎重,不一会儿介绍完内部装潢,就开始摆出一件件两宋文物,请众人鉴赏。 但凡学历史的,多少算半个文物迷,这些学者也不例外,当即就兴致勃勃地围拢上去。 任平看看苏睿,只见她也一起上前凑热闹,才知她对于那本《东京梦华录》究竟藏在哪件文物里也无十分把握。 一旁的童谏眉头微皱: “你说的稀奇玩意儿就是指那些?” 说着一指桌上那些文物。 任平神情尴尬。 其实他刚才也大致看过了,这些东西不能说差,有些也确实价值不菲,但在童谏眼里却不算什么。 毕竟在他这种等级的收藏家看来,价值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那两个字:雅趣,如田家寿宴上的那些文房清玩。 如果没有这一层,很难让他提起兴致。 正沉吟间,忽地,几行小字跳了出来: 【检测到未知文物一件】 【类型:古籍】 【年代:未定】 【文明点:未定】 【注:因环境受限,需更加直观检测才能确认更多信息,请调整支持】 这些自然是系统提示,不过是任平之前从未见过的。 未知文物?古籍? 难道这么巧? 兴奋之下,任平立时会客室里四处张望,可是看了半天,虽然装饰物件不少,却并没有哪个是古籍,连能盛放古籍的容器一类东西也没有。 总不能是系统出错? 直到整整张望过第三遍,忽地,一件样式古怪的东西映入任平眼帘。 这是一个类似于屏风的摆件,共四面,木架边框结构,中间用精美的绣布缝制,每一面之间又有木制轴承连接,可以弯曲折叠。 不过这只是从样式上而言。 最奇特的是这件东西的大小,只高不过半尺,完全不像是一件屏风该有的尺寸。 若是换做旁人,略觉奇怪后大概也不会怎么留意,但任平不同,他一见此物,脑海中瞬间跳出两个字眼。 更关键的是,这玩意儿底部还有一个类似底座般的木制支撑结构,其中刚好可以容纳一本古籍! “小先生好眼力,连这种少见的东西都认得出来。” 正当任平万分惊喜的时候,突然,一道苍老而温和的话音从身后传来。 扭头一看,正是刚刚那众多学者中的一个,白面灰髯,戴着一副黑框边眼睛,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倒霉,被发现了。 这样一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这东西可就不容易了! 当下只好强作镇定,摇了摇头: “老先生见笑了,小子哪有什么眼力?不过是看着这玩意儿觉得稀罕罢了。” “当真?你若是不认识这东西,会一直盯着看这么久?” 那老先生一脸不信的模样。 此时,其余众人听到声响,也不由围拢过来,但即便是其他学者,能认出此物来历的也极少,只有少数几个皱眉沉吟,似是不敢确信。 “涂老师,此物有何不同寻常吗?” “看着像是屏风,实则尺寸完全不对,又不像是书桌上的玩意儿,倒真是稀奇。” “我们也没见过,涂老师,就请您指教。” 言谈间,这位姓涂的老者显然身份不俗,众学者都隐隐以他为首。 果然,只见他微微一笑: “这东西确是不太好认,主人家把它随手摆在这里,大概也只是当做寻常摆件了,不过,如果我所料不错,此物应该是北宋时才出现的一件雅物,食屏。” 第129章 食屏 第129章食屏 “食屏?” 一听这话,有人立即就反应过来。 这是两宋时文人们发明的一种玩意儿,常用在餐桌上。 例如一场宴席,八仙桌上摆满了七碟子八碗,有荤有素,有凉有热。 这时摆上几件食屏,将凉热荤素各自隔绝开来,分成几个区块,客人可以按照各自喜好就坐。 以如今眼光来看,这种东西多少有些画蛇添足。 但彼时不同,要知两宋是华夏历史上经济社会发展最为繁荣的朝代,相应的,餐饮文化也达到最高峰。 许多文人士大夫们闲来无事,发明出这些玩意儿,说是餐具也可,说是装饰摆件也可,用来聊以娱乐。 像这种食屏,古籍上记载颇多,但因年代久远,真正见过的却少之又少,难怪连许多学者都不敢认。 “难得,在这里居然能发现这种雅物,也算是意外之喜。” “两宋文人真是将雅趣追求到机制,居然发明出这种有创意的东西来,虽然有些华而不实,但到底对我们研究历史文化颇有助益。” “不错,此物不多见,刚开始我也不敢认,到底是涂老师见多识广。” 议论纷纷间,众多学者又一起赞叹起来。 他们口中的涂老师原名涂文孝,是南大历史学院院长,也是此次评审团的主要负责人,无论地位、声望,在历史学界都属于极高的一层。 不过此时的他却对众人的赞扬矢口否认,仍旧满脸微笑地看着任平。 任平哭笑不得,一时不知怎么才能将众人的注意力移走,不过很快,连童谏等人也渐渐知晓这件食屏的来历,这下更是难以收场了。 蒋氏父子得知自己随意收藏的一件装饰品居然颇为稀罕,自然喜不自胜。 苏睿却眉头一皱: “怎么突然扯到这东西身上,难道……” 眼看任平微微点头,当即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那本《东京梦华录》的复刻本会藏到这种东西里面。 她相信任平的判断不会错,可问题还在,以如今局面,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把东西拿到手呢? 此时的蒋氏父子欣喜之余,正一顿胡吹大气,向众学者们讲述他们如何收藏得到这件罕见的宝物。 涂文孝知道这父子二人言不尽实,也不理会: “小先生还没回答我,你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吗,否则怎会一眼认出的?” 任平无言以对,忽地心生一计: “老先生过奖了,小子确实认得此物,但并非一眼认出,而是做了许多功课的。” “哦?怎么讲?” “还不是因为童总?” 任平说着一指童谏,倒让后者不由一愣:“我?” “对啊,童总难道忘了,上次见面时,你可是托我为你多找些像镇纸、水中丞之类的稀罕玩意儿,愿意出高价购买的,我这可不是找着了?” “这么说,你刚才指的就是这件食屏?” 童谏反应过来,以为任平就是因为这件东西才特意引自己到九五宫廷来的。 虽然略觉有些不通,但眼见他神情紧张,连使眼色,只得点头: “也罢,这东西也算难得,我便收了,蒋总你开个价。” “什么?” 蒋瑞闻言一愣。 “我说我要了这东西,价钱随你开,怎么,你不舍得?” “当然不是,童总肯青睐,那是我们的福气,只不过……” 蒋瑞还在措着词,一旁的蒋进文却忍不住了: “童总,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东西是我们家的,可从来没说过要出手!” “住嘴!进文!” “爸!你怕他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谁说要卖了他就说什么价钱随你开?再说这东西刚好是北宋年间的,留着对我们这次评审会也有好处啊!” 因念着刚才一巴掌之仇,蒋进文不惧反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实则他所言确也不错,今日蒋氏费尽心力举办这次评审会,为的就是请这群专家学者为九五宫廷背书,进一步标榜其高端仿古的称号。 有这件意外发现的文物,自然更为有利。 不过童谏既然提出来了,也不好直接拒绝,总得找个像样的托词才是。 “童总见谅,这东西您既然喜欢,本该双手奉上才是,不过老话讲得好,君子不夺人所好,此物在下珍藏多年,也算得上爱不释手,” “不如这样,除此以外,这里任一件玩意儿,您随便挑,就当是蒋某为刚才之事的赔礼,如何?”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童谏虽个性豪横,却也不能当真仗势欺人,只得摇摇头说罢了。 此时,一旁突然传来冷笑声: “哼,说什么珍藏多年、爱不释手,还不是有眼无珠?要不是今日有旁人为你们鉴别出来,怕是还在这里蒙尘呢?” “混账!谁在这里胡说八道!” 蒋进文大怒,扭头一看,却是刚刚一直沉吟不语的苏睿,顿时,满腔怒火都发泄出来: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们原本认得这件食屏?” “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只不过我这人嘴直,见不得有些人在这里胡吹大气罢了,还办什么古文化传承评审会,真是有脸!” 苏睿满脸毫不退让的揶揄样。 其余众人都好奇,这小姑娘怎么突然一副和蒋氏父子有深仇大恨的模样? 只有任平心知肚明,有深仇大恨是真的,更关键在于她想借机转移话题,否则这件食屏以及里面的《东京梦华录》复刻本,他们永远别想拿到! “哈哈哈哈!” 此时的蒋进文气极反笑,上下打量了苏睿几遍,眼见她衣着不过是个普通大学生的模样,不知什么原因和童谏搭上关系才进来这里,更觉鄙夷: “现在的学生真是不自量力,以为在学校念了几年书就什么都懂了,瞧你不过二十岁年纪,知道什么古文化传承了?就敢在这里胡乱指摘?” “我是什么都不懂,不过对于两宋时古文化倒还略有研究,” 苏睿说着朝四周的仿古装饰略瞟一眼,故作轻蔑: “不过尔尔,不过尔尔罢了。” 蒋进文知她故意激将,眼神一眯,望向涂文孝: “涂老师,这位是你们南大历史学院的学生?” “不,我们都不认得她。” 涂文孝等众学者一起摇头。 “那便是了,想来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也不配在南大读书,小姑娘,你说我们九五宫廷不懂两宋文化,最好说出个道道来,否则别怪我们不让你轻易走出这扇大门。” 蒋进文说着语气低沉,显然是动了真火。 苏睿眉头微皱,她自知对两宋文化一窍不通,不过眼看被逼到这份上,确实得有个说法,不然之后的话也不好接。 当下只好冒险又指了指那件食屏: “喏,就是这件玩意儿,蒋先生可知道价值多少?” 蒋进文一愣,略作沉吟: “北宋年间文物,又是极为少见的,总不下百万之数。” “哈哈!错了,错了,哪有这么离谱!” 苏睿脑中掠过瀚海行的一些相关拍卖纪录,再一瞥眼,看到任平满是冷笑的神情,同时右手不着痕迹地伸出三根手指,心中已大概有数: “三十万!这东西至多只值三十万!” 话音刚落,一旁的涂文孝便微笑点头: “不错,老朽虽不算收藏圈的,但到底有所涉猎,此物虽然难得,但一来品质一般,影响了估值,” “二来餐具之物属杂项,与瓷器、玉石等热门品类相比,本就上限不高,这东西放在拍卖行,若是能卖出三十万,确是到顶了。” 蒋进文闻言满脸通红,自知出了丑,早知这东西不怎么值钱,还不如让那姓童的拿去拉倒,起码还落个人情。 苏睿冷笑一声,又追问道: “且不论市价,食屏出自哪本古书记载,蒋先生想必也是知道的了?” “我不知,难道你知道?” 苏睿早又看向任平,眼见他指着那件食屏不停比划,起初不知什么意思,后来灵光一闪,猛地醒悟: “出自北宋孟元老笔记《东京梦华录》!” 啪!啪!啪! 会客室中响起一阵鼓掌声,显然苏睿说对了。 事实上,不仅说对了,这条古籍记载可算得上十分冷门,连在场众学者中也只有涂文孝等少数几人知晓,闻言都对这小姑娘的学识之渊博十分赞赏。 “她说得不错,记载食屏的古籍不少,《都城纪胜》﹑《梦粱录》﹑《武林旧事》﹑《如梦录》等着作中也有,” “不过这些着作都在《东京梦华录》之后,或多或少有所参考,所以说其出自《东京梦华录》算得上十分妥当。” 苏睿暗自偷笑,有任平这个外挂,再加上这些老学者们为自己撑腰,还有什么好怕的,当下更是神色一凛: “哼!既不知此物价值,连来历出处也不知道,还好意思说珍藏多年?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通晓两宋文化?九五宫廷的脸皮可真是厚啊!” “你——” 蒋进文大怒,可是被逼到如此地步已是无计可施。 丢脸事小,如果今日的评审会竟因此泡汤,那才是损失大了。 当下死死盯着苏睿,不知她到底为什么故意和九五宫廷为难。 另一旁的蒋瑞也早在注意她,片刻后,忽地一笑: “你是瀚海行的苏小姐?怎么,你爷爷最近身体还好?” 第130章 穿越时空的宴席 第130章穿越时空的宴席 苏睿闻言猛地一惊,她刚才已刻意减少开口,只在迫不得已之际站了出来,想不到终究还是暴露了。 蒋瑞为人机敏,很快就猜到她的身份。 当下,只得硬着头皮: “爷爷好得很,他还让我问候蒋总,说这些年晚上睡觉可还踏实?” “哈哈!那又有什么不踏实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时候的事了,蒋某人可没心思记挂那么久,” “我也请苏小姐回去劝苏老爷子一句,为人莫算三分帐,再怎样,以前的旧账也该看开些才好,” 说着也不等苏睿回话,又转向涂文孝等人: “涂老师,各位,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这次评审会材料颇多,我们九五宫廷也是花费了相当大心血,绝不能因旁人一面之词就抹杀,” “至于这位姓苏的小姑娘,蒋某人不妨直说,早年间在下曾和她爷爷有过一些私怨,所以她今日前来坏事,只请各位不要偏听偏信才好。” 话音一落,涂文孝等人面面相觑。 苏睿却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姓蒋的只以为她是来捣乱的,也罢,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趁势把事情闹大,也好分散众人注意力。 “蒋总好一手避重就轻,难道这样就能说明你底蕴深厚了?” “底蕴深厚不敢说,但若论两宋文化,我九五宫廷确有一些造诣,否则也不敢轻易就请诸位老师过来。” “这是两码事?评审结果可还没出呢,你说这话莫不是逼着众位老师就范,否则就是不给你面子?” 蒋瑞目光一寒,心说好个牙尖嘴利的妮子,随即冷冷一笑: “蒋某人自没这个意思,到底结果如何全凭诸位老师公断,不过也容不得外人轻易置喙。” “是吗?我看诸位老师犹豫不决,我这里倒有个法子,可以一举分明。” “哦?姑娘请说。” 闻言,倒是涂文孝等人来了兴致。 其实他们之前就一直在犹豫评审是否通过,不是顾及蒋瑞面子,而是九五宫廷提交的材料确实在模棱两可之间,让人难以决断。 如果旁人有办法,也不失为一种借鉴。 “晚辈冒昧,其实说来也简单,两宋文化何等庞杂,别说外人,就是学术界名家学者要想如数家珍,怕也不易,” “这话不错。” 涂文孝等人闻言一头。 苏睿信心更足,缓缓道: “九五宫廷对外以高端中餐自诩,想来引以为傲的也不过是两宋餐饮文化,既如此,找个人和你们比试一下便可,” “赢了自然好,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即便输了,哈哈,也不过是给诸位老师一个评判参考罢了,如何?” 搞了半天,原来这小姑娘是要比试决胜负? 涂文孝等人一听这话,都是十分新鲜,虽觉有些荒唐,但在如今评审结果悬而未决的情况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当下聚在一起细细商议。 蒋氏父子却忍不住笑了,旁的倒罢,若论餐饮文化,确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当年九五宫廷成立之初,就是凭这个噱头才迅速打响名号,标榜为高端中餐厅。 如今苏睿居然拿这个来比较,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比就比,怕你不成,” 很快,蒋进文就露出满脸轻蔑的表情:“不过对手是谁?和你,还是你们瀚海行?” “都不是,和他。” 苏睿说着,一指身旁的任平。 任平早知她要祸水东引,只得呵呵一笑,摆出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末了压低声音: “高明啊,苏小姐,既转移了注意力,解了那食屏的燃眉之急,又把我扯进来和人家赌斗,” “这样一来,赢了旁人也以为是你们瀚海行的计策,想要设局报复,却不会想到是因为那件食屏,对不对?” 苏睿听他话音里不无被人利用的怨气,不由笑笑: “好险,好险,差点就没兜住,你不会不帮我?” “不会,不过我觉得这样还你上次的人情也太亏了点,让我考虑考虑。” “现在哪有空让你考虑?” 苏睿大急,她自知刚才仗着作弊蒙混过关,不过一时侥幸,真要面对面地较量,非依仗任平不可,当下死死拽住他衣袖: “我不管,你非帮我不可,还人情也好,另提条件也好,别想跑路,不然……我就去找龙薇告状!” 任平一脸头大,心想龙薇这是给自己找了个什么帮手?简直是债主嘛。 “等等,你不觉得到目前为止还缺了点什么?” 他皱眉道。 苏睿闻言一惊:“对,得想个办法,让那件食屏成为赌注,还得不着痕迹,否则我们不是白忙活一场?” 任平白了她一眼,心说真不知该说你精明还是粗心,连这么重要的关节都能忘,说来说去,还得靠我。 当下走到一旁和童谏低声交代了几句,后者虽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但也不是什么难事,自然不会拒绝。 此时,蒋氏父子和众学者都各自商议完毕。 蒋进文满脸好奇地打量着任平,末了冷笑一声: “和他赌斗?我们是没意见,就不知他够不够分量,诸位老师同不同意?” “我们也没意见。” 涂文孝紧接着道,他虽不认识任平,但见其一眼认出食屏,眼力之奇,令人惊叹,心中早已颇为钦服。 “我们刚才也商议过了,可以将比赛结果作为评审的参考标准之一,不过具体形式怎样?两宋餐饮文化颇多考究,如何将之融入考题之中,倒是值得商榷。” “我有办法。” “哦?小先生请讲。” 众人闻言一起看向任平。 “我们双方可以各自举办一场仿宋宴席,” 任平想了想,沉吟道: “如涂老师所言,两宋餐饮文化考究颇多,如果只将其转变为考题,未免太过刻板生硬,成了死学术,不是上乘,” “但举办宴席就不同了,既跳出书本古籍,形式又灵活,双方各展其才,各施所能,最终的要旨嘛,就是复原两宋时宴席场景。” 众人一听都是大为新鲜,童谏尤其觉得有趣,乐呵呵道: “亏你小子想得出来,那具体细节呢?既是比试,最后总得要评个胜负?” “那也不用费心,有诸位老师在呢,你想啊,一场宴席之上,从布置到摆设,再到器物用具,种种形制,都有古籍可考,诸位老师一眼就能分辨,到时逐一评判即可,这就好比是……” “情景模拟?”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任平笑了笑。 说来复杂,但在脑海中一想,在场众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赞叹他居然能想出这么妙的法子。 涂文孝等人常年在古籍文献中考究,难免沉闷,乍一听如此生动的考法,更是连连点头: “不错,这样比试,不但考点颇多,也极有意趣,很合宋人追求脱俗的雅趣。” “是个好主意,有点时空再现的味道,可以称之为穿越时空的宴席。” “就是不知双方有无这个能力,要想重现宋人宴席场景,器物陈设极多,谈何容易,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诶,不妨不妨,无论他们复刻到什么地步,总有高下之分,我们只管从中挑错评分就是,是这个道理?” 议论纷纷间,仿佛如此比法已经敲定。 蒋氏父子虽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但仔细一想,九五宫廷有现成的仿宋装潢,两宋文物也颇多,大大有利,这个比法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对方自然也有瀚海行相助,不过仓促之间又怎比得上他们? “怎样?蒋总敢接吗?” “有什么不敢?不过今日一定是比不了的了,为免有人作弊,需得定个合适的时间地点。” “依你说怎样?” “我九五宫廷有现成的地方,地点定在这里就好,何况本来也是因为这次评审而起,” 蒋进文连忙抢道: “至于时间,不远不近,就定在三天以后,如何?” “好!一言为定!” 任平毫不犹豫道。 苏睿本来有所顾虑,但见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也只好闭口不言,低头想着什么。 另一边,童谏早在任平的示意下哈哈大笑。 任平听他笑声假得不能再假,尴尬癌都要犯了,心想这位童总为人耿直,实在不擅长做戏,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只见他走上前: “今天本来只想吃个饭,没成想碰上这么场大热闹,既然比试,怎可无赌斗?怎样,各位谁想和老夫下个注?” “童总您老人家可真有兴致……” 蒋瑞陪着笑脸道,没等把话说完,一旁的蒋进文已不耐烦起来: “赌就赌,姓童的,你想赌什么?” “进文!说话注意分寸!” 蒋瑞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只见童谏眼神一眯,难得地没有生气,当下一指刚才那件食屏: “我就赌它,这玩意儿虽然不值钱,但童某从来不看这个,只说喜欢,如果你们输了,把这件东西给我就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蒋氏父子大喜,心想这东西虽然也值三十万,但还不放在他们眼里,输了也不算什么。 相比起来,以童谏的身份地位,自然绝不会空手套白狼,还是对方的赌注更重要。 “看来童总是认定他们会赢了?” “不错。” “那如果输了呢?”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 童谏冷笑一声,顿了顿道: “如果我输了,刚才收回的物业再还给你们就是,另外,这半栋大厦,九五宫廷可以原价延租五年。” 第131章 苏明瀚 第131章苏明瀚 “什么?原价延租五年?” 一听这话,蒋氏父子惊喜交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童鼎大厦地理位置摆在这里,未来租金定然是只涨不跌,他们的上一份租约马上要到期,听说已经有很多人在联系抢租。 一旦被迫退租,对于已经在此地经营多年的九五宫廷而言,是不小的打击,这也是蒋瑞为什么如此巴结童谏的原因。 可现在,一次赌赛可以赢得五年租期,还不涨价,但这一项,就能为九五宫廷省下至少上千万成本。 这还不算相比起来已经显得无足轻重的物业承办权。 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 此时的蒋进文已经大喜若狂,心里谋划着未来如何发展壮大九五宫廷,等有了足够资金,再一举盘下童鼎大厦据为己有。 这样一来,也算是间接报了刚才的一掌之辱。 至于蒋瑞,虽为人冷静,想着童谏敢如此下血本,定是对任平满怀信心,不可不防,但也只是一念之间,紧接着就被狂喜所淹没。 “童总这话可当真?” “姓童的言出如山,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拿生意开玩笑?” “好!那我们接了!就按童总说的,三天后见分晓!” 蒋氏父子相视而笑,都自觉胜券在握。 蒋进文撇了任平一眼,忽然冷笑一声: “还未请教这位先生大名?” “在下任平。” “任平?” 蒋进文听了一愣,近段时间以来,任平这两个字响彻南陵收藏圈,他自然也听过,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怎么在意。 “听说任先生也是家底不俗之人,手下又有许多珍藏,怎么连我们九五宫廷的区区会员都办不起,今日还要靠抱着童总的大腿才能进来?” 这话一出,相当于骂任平狗仗人势,不过是童谏身边的一条狗。 苏睿闻言大怒,当即就要反唇相讥。 蒋进文又是得意一笑: “苏小姐也不要生气,我这么说是有道理的,连堂堂正正登门都不敢,不是狗仗人势是什么?况且你瀚海行难道就不是了?” “我知道你手里有我家的会员,不过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不妨告诉你,以我九五宫廷现在的门槛,你苏家人还真不一定有资格进门!” “哦?原来九五宫廷门槛如此之高?倒要请教一个会员值多少?” 苏睿气极反笑。 只见蒋进文伸出两根手指: “平常会员嘛,一次充值个二十万也勉强够了,若是真正的至尊卡,哼哼,翻十倍!” “两百万?” 闻言,其他人倒还好,任平却是真的吓一跳,他是真没想到现在这些标榜顶级的中式餐厅已经夸张到这种地步,吃顿饭都快要先押一套房了! 即便他如今身价不菲,单是手里的几件珍藏就远不止此,也不由连连咋舌。 “怎么?任先生看起来挺吃惊的样子。” “不错,在下对吃食方面向来随意,要我花这么多钱吃顿饭,真是舍不得,” “对了,事先说好,我们的比试内容可只是摆个样子,以摆设器物为主,你要我和你们比赛做宋朝的菜,那我可不行。” “哈哈哈!就依你!怎么说,我们内行的也不能和你个外行人计较不是?” 蒋进文猖狂大笑起来,在他看来,只当任平未比先输,已经认怂了。 苏睿气不过,一扯他衣袖: “你怕什么!就算比做菜,大不了我去找其他人帮忙,难不成全南陵只有他一家是高端餐厅!” “有又怎么样?我也分不出好坏啊,这又不是我强项。” “是我强项!论吃,我在行!” 任平差点没忍住要笑,把她扯到一边: “冷静点姑奶奶,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引他比试了?当然要用最稳妥的办法了。” 苏睿强忍怒气,仍旧心有不甘。 恰巧蒋进文又走过来,面带讥讽: “怎样?二位?要不要顺便办两张会员卡?” “为什么?不办还进不来了?” “当然不是,有这个赌赛在,两位就是端着饭碗乞讨,我们九五宫廷也是欢迎你们来的。” “那挺好,不办。” 在苏睿如要喷出火来的怒色,以及任平死皮赖脸、反正你奈我何的语气中,蒋进文又是放声大笑,扭头就走。 此时,一行人已经走到九五宫廷门外。 蒋瑞略送了送,对苏睿微微一笑: “苏小姐,三天后苏老太爷来吗?朋友一场,我可是多年没见他了。” 苏睿翻了翻白眼: “他老人家怕是不来,上了年纪胃口不大好,怕见了蒋总吃不下饭。” “也罢,那只好等日后了。” 蒋瑞也不生气,略一抱拳就折返回去。 看得出,之前他还顾及着童谏的颜面,有所忌惮,如今既已撕破脸下了赌注,也就不怎么在乎了。 童谏冷笑一声,拍了拍苏睿肩膀: “行了丫头,逞口舌之争算什么能耐,等三日之后赢了他岂不痛快?” “不错,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听到没任平!” “听到了,我会好好准备的,别这么大声。” “我有大声吗!我很冷静!” “好,好,别说了,耳朵快聋了。” 任平连忙躲到一边,下楼和童谏告别后,便开着那辆破皮卡,载着苏睿离去。 涂文孝等人也乘车返回南大,沿路议论纷纷,尤其对任平颇多好奇: “原来他就是前段时间传言的任平,难怪能一眼认出食屏这种东西。” “青年才俊,名不虚传,不过听说他擅长收藏的是古钱币一类,餐具之流多属杂项,怕不是他的强处。” “这倒不用担心,他既然敢应承比赛,自然心中有数,我们只管评审就是,” “话说回来,对这次两宋宴席我可是满怀期待,为保公正,我们也得事先多做功课,实在不行可以多找几个专家一起评审,你说呢涂老师?涂老师?” 眼看涂文孝低头沉思,有些走神,众人忙叫醒他。 涂文孝听了,恍然一笑: “多找几个人进评审团?巧了,我刚刚也在想这事,你们觉得何教授怎样?” “何教授?何溯源?他学识是有的,不过是不是年轻了点儿?” “不妨,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些年他为了追溯他进士何家的渊源族谱,对许多朝代古籍都有研究,两宋文化也颇擅长,我看可以找他。”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如果此时任平在场,一定会觉得何溯源这三个字十分耳熟,再一听进士何家四个字,就能猜到是什么人。 可惜他已经离开,而且在苏睿的威逼下,既没回南大,也没去医院或者人壬斋,而是直接到瀚海行去见苏睿的爷爷,苏老太爷。 这位苏老太爷原名苏明瀚,年近八十,辈分极高,即便在春秋盟九大家中也是备受尊敬的一位,只因近年来极少露面,所以许多人不知道。 不过蒋氏父子却不同,即便是年纪轻轻的蒋进文,对于这位和自家有世仇的人物也是颇为熟悉。 众外人离去后,九五宫廷总经理办公室,父子二人正面对而坐,各自沉吟。 许久后,蒋进文眉头微皱: “爸,你说今天的事到底是那姓苏的丫头临时起意,还是苏明瀚早有预谋,就为报当年的仇怨?” “不好说,我们请人评审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可能是那丫头偶然碰上了,就算是他们事先知道了来捣乱,也有点不大对劲。” “不对劲?为什么?” 蒋瑞微微一笑:“当年的事我可能没和你说清楚,你老爸我用了条毒计,从苏明瀚手里骗来不少珍藏,连瀚海行都差点被拖累倒闭,” “那是何等的深仇大恨,你倒想,他会这么轻易就报仇?就算让我们评审不成,毕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啊?” 蒋进文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蒋瑞又顿了顿:“不过也不用担心,他今年都八十多了,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家伙,我们怕他做什么?” “兴许就是眼看自己要没命了,又气不来当年的事,所以找个由头让孙女来出出气。” “哈哈!就是就是!” 蒋进文笑了笑:“那那个姓任的小子呢?听说这小子近段时间在收藏圈里混得风生水起。”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蒋瑞冷冷道: “本来我还担心他怎么会和瀚海行扯到一起,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后来一看,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居然敢和我们九五宫廷比两宋宴席?”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他之前出名是因为那套明泉小天龙,说到底是古泉界的事,对我们毫无威胁,” “一个苏明瀚,一个任平,一老一少,根本不成气候,总而言之,这次我们赢定了!” “还有那个童谏,我早看他不顺眼了,等着,等我们赢了这次赌赛,五年租约一签,我们就用这段时间迅速发展壮大,再也不用看他脸色,” “到时候不仅盘下童鼎大厦,再略施手段,说不定连他那个南陵地产也是我们的,想想看,那可是房地产生意啊,比餐饮这行的利润不知高多少倍!” “你说真的!爸?” 被蒋瑞描绘的宏伟蓝图一阵麻醉,蒋进文感觉自己都快飘飘欲仙了。 “当然,进文,我早就跟你说过,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要有野心!如果连野心都没有,注定成不了大事!” 蒋瑞一字一顿认真道,伴随着的,是自己的目光中也开始浮现出迷幻的色彩。 第132章 全力以赴! 第132章全力以赴! 蒋瑞形容苏明瀚为“半截身子入土”,不知是否随口一说。 至少在任平看来,此人和行将就木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瀚海行总部办公室。 此刻坐在任平身前的正是这位苏老太爷,瀚海行上任掌门人,也是苏睿的亲爷爷。 年近八十,头已半秃,满脸沟壑纵横般的皱纹也显示着他的沧桑。 不过和外人想象的绝不相同,此老俨然是一副精神烁然的模样,穿一身休闲t恤短裤,不戴老花,不用拐杖,红光满面,身手矫健得像是不到五六十岁。 最骇人的是,嗓门还奇高,一听两人贸然和九五宫廷蒋氏定下赌约,顿时雷霆般震怒起来: “糊涂!糊涂透顶!那蒋氏是什么人?祖上三代混迹餐饮业,收藏一门也专精于此类杂项,说是个中专家绝不为过,” “你们有什么依仗,就敢和他赌两宋宴席?还是定在他的地盘上?连评审团也是人家请的?” “到时人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你们拿什么和人家比!三天?三天时间你们就能变出个九五宫廷来?” “蠢啊!太蠢了!这么轻易就让人家反将一军,简直是两个笨蛋!” 听对方连珠炮般的呵斥,任平也有些懵了,心想之前可不知道此老脾气这么爆,不由扭头看了苏睿一眼。 苏睿此时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过于冒失,不过和苏老太爷一样,她也是个倔脾气,当下不服道: “爷爷!我们不也是发现那本《东京梦华录》,想拿回来,才不得已这么做吗?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难道任由它在眼前溜走?” “既然已经找到,不该轻举妄动才是,难不成连回来和我商量下都不成?” “不成,当时的场景您不知道,已经迫在眉睫了!” 当下把涂文孝等人也发现那件食屏,引起蒋氏父子注意的事说了。 苏明瀚听了,沉吟片刻: “就算如此,也不该任由他们说定赌赛的地点和人选,你岂知他们到时不会在自家地盘上动手脚?” “还有那些什么专家,既然被邀请前来,肯定是收过一些好处的,你敢保证他们不会背地里私通,伙穿一条裤子?” “爷爷,你说什么呢……” 苏睿皱了皱眉,心下也开始担心起来,又回望任平一眼。 任平只得接过话茬: “我倒不担心他们捣鬼,有些事全凭硬实力,捣鬼也没用,” 说着干咳一声,看向苏明瀚: “话说回来,苏老爷子,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不如还是商议下怎么布置三天后的宴席?” “哦?看起来你已经有想法了?” “是有些,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最终还是得仰仗瀚海行和您老人家,不然光靠小子一个人,那也是独木不成林不是?” 苏明瀚对任平的马屁不为所动,白了他一眼,眼神中分明写着“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几个字。 顿了顿,冷冷道: “小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不然那次春秋盟入盟考核,我也不会同意苏睿去帮你,” “不过再怎样,你还是不能小看了蒋氏父子,事关老夫毕生所望,要是搞砸了,可轻易说不过去。” 任平闻言却不说话,只点点头。 苏明瀚一时有些摸不准他的底细,又沉吟片刻: “罢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这就跟我来。” 说着一马当先,从办公室出来。 像瀚海行这种业界大行,通常不会在高层商务楼宇,而是独建一栋六七层的矮楼,这样一来,场地既宽阔,也可以布置各式库房,保存藏品。 此刻苏明瀚带二人来的,便是其中最大的一间。 推门而入,只觉一股淡淡的霉气涌来,但随即被特意设置的新风系统冲散, 几十个货架上摆满了各色藏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纸箱和铁柜,东西算不上奇珍,但胜在种类繁多,几乎像是百宝库一般。 任平看来看去,多是些市面上少见的奇巧小物,反倒是瓷器、玉石、书画这类热门藏品较少,不由一愣: “这是瀚海行的杂项库?” “嗯,算是。” 苏明瀚难得平心静气说了句话,目光中微露赞许。 所谓杂项,其实就是瓷器等前六大类之外,所有古玩文物的统称。 因范围极广,几乎没有人能说得清具体细类,最常见的,如竹器、木器、牙器、漆器、绣品、紫砂壶,乃至文房四宝、果核雕等等,也有数十种之多。 这一门藏品大多不算热门,价值也普遍不高,但正因小而细,种类繁杂,浩如烟海,反倒极少有人能精通。 好比收藏界常有人夸口,说某某是瓷器大家,某某是玉石大能,某某专精书画古籍等,但从未听闻有谁是杂项大家的。 苏明瀚之所以带任平来这间杂项库,无外乎三日后宴席上能用到的东西,像餐具、桌椅等,多属此类,说白了也是古玩物件上的比拼。 任平既帮忙出力,他瀚海行当然要鼎力相助才是。 “你挑,能用上的尽管拿,不过我瀚海行在杂项一门向来不是顶尖,库存虽不少,估摸着真能派上用场的,却不会太多。” 苏明瀚说着叹了口气,言下之意,自然对三日后赌赛信心不足。 任平笑了笑: “苏老爷子不必妄自菲薄,其实可以用上的倒还不少。” “当真?” “自然当真,一场宴席说来简单,其实方方面面可以准备的不少,我们不求面面俱到,只求在关键处有点睛之笔,即可胜过九五宫廷。” 苏明瀚听他说得颇有道理,当下连连点头: “不过年代要求严苛了些,这里许多东西也不是两宋时的啊?” “那没关系,谁说一定要两宋时的玩意儿才能赢的?” 一言说罢,苏氏爷孙俩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任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扭头看时,只见他已在众藏品中仔细挑选,一脸专心致志的模样。 其实,刚才任平真不是有心宽慰对方,而是这间杂项库中却有不少经年累月积攒下的珍品,要是有心,几乎随手就可以捡个漏。 相比起来,友胜行毕竟是小行,上次清库存时的东西就不值一提了。 【检测到红木漆器一件,年代:清末明初,文明点:01】 【检测到箸匙餐具一套,年代:南宋,文明点:02】 【检测到绣品一面……】 一边四处挑选着,任平脑海中一边连续跳出系统提示。 检测到的东西虽然零碎,但渐渐的也攒了有十几点,这样下去,不用等到人壬斋两天主题展结束,就可以凑齐40点文明点,给吴醉兑换旭骨膏了。 任平心中颇感欣慰,但面上却没表露,反而是一副遇到难题的模样。 开玩笑,花这么大力气帮忙,就进一次瀚海行的仓库,也太亏了点! 果然,眼见他眉头微皱,苏明瀚立即追问: “怎样?可是还有什么不齐全的?” 任平神情凝重,没有答话。 没等苏明瀚再问,苏睿已抢先道: “对了,爷爷,我们可以找荣叔叔他们帮忙啊,也不是讨要,就是让任平去他们库房里看看,借点东西用,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 苏明瀚闻言眼神顿时一亮。 任平心中早乐开了花,表面却故作推辞: “这样怕是不妥,为这件事,小子一个外人进入瀚海行仓库已经有些越界,再去别人家怎说得过去?这样一来,怕是其余八大家也会对瀚海行心存芥蒂啊。” 如此明显的激将,若在平时,苏氏爷孙俩怎会看不出?不过这时却根本来不及多想: “这有什么?春秋盟成立之时就有约定,九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件事很快会传开,瀚海行要是输了,难道他们脸上就有光?” “况且,也只是让你去看看,要不要借还是两说,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嗯,事起非常,非得全力以赴不可,苏睿,你这就跟千乘他们联系!” “知道了,爷爷。” 很快,苏睿就逐个打电话与其余八大家联系上了,简要说明缘由后,毫无意外的,各家都表示支持,约定让任平逐一上门的时间。 连任平都颇感震动,想不到九大家对内如此团结,听语气,别说借了,只要不是太贵重的东西,就算白拿,荣千乘等人也不会有话说。 如此相互帮衬,难怪这些年春秋盟能执掌南陵拍卖界,始终屹立不倒。 “饶你爷孙俩和春秋盟精似鬼,也料不到我的真正意图,这叫趁火打劫!话说回来,这月底他们还有个罗汉会要办,到时更能摸清他们的底牌了……” 心中美滋滋地想着,任平迅速挑了几件早就看好的东西,让苏睿打包保存,等比试时用。 此后两天,也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在九大家库房间来回乱逛,有苏氏爷孙俩担保,一路畅通无阻。 虽然只是杂项库,且除了瀚海行外,其余八大家多半没有露出全部底牌,还有一些藏私。 但即便如此,也让他大长见识,几乎是掌握了九大家的一小半脉搏。 等三天后,任平逛完最后一家仓库时,系统中显示的文明点已经赫然来到105点,除原有的20点外,一共涨了85点! 吴醉的旭骨膏自不用说,他本人在杂项一类上的储备从无到有,也达到了极高境界,就算没有系统相助,也堪称行家。 最倒霉的要属蒋瑞父子,原以为只是和瀚海行一家比试,实则是春秋盟九大家,还要外加任平这个披着外挂的狗头军师…… 第133章 比试开始 第133章比试开始 三天后的九五宫廷蓄势待发,一大早,便将评审会的横幅重新在大堂拉起来。 因为自以为胜券在握,蒋氏父子并没有封锁消息,反而刻意流出,让许多好事者前来围观。 当然,能进入这里的绝非一般人,至少也是一些豪富勋贵之家,在九五宫廷几乎明牌的宣传下,都等着看对方的好戏。 临近正午,任平一行人先到了,实际上,除了他和苏睿两人,就只有另外一个负责搬运物件的货车司机,苏明瀚并没来。 东西也不多,统共两大箱,在蒋氏父子半热情、半刻薄含酸的讥讽下,先送入里间。 然后是看热闹的童谏,今天来自然是支持任平。 再然后,便是涂文孝等一行评审专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是今天的主角,所以蒋氏父子格外奉承,从楼下一直迎到大堂,看得童谏脸上阴云密布。 一旁的苏睿忍不住调笑: “童爷爷,瞧这待遇可比您高多了,您心里不舒服?” 童谏哼了一声: “难道你开心得很?你爷爷呢,他怎么没来?难道连面都不敢露了?哼,我瞧咱们俩半斤八两!” 苏睿见他真生气了,便掩嘴笑笑,不再说话。 这时,任平却突然发现什么,在一众专家学者中有道陌生面孔,是上次没有见过的,但对他而言,却颇为熟悉。 微微一愣,他立刻扭转身子,心想不妙,此人怎么来了? 但对方也早看到他,凌厉的目光紧盯着他不放,随即也不顾蒋瑞、涂文孝等人寒暄,径直越过人群走来。 “是你?原来你就是任平任先生?” “我们见过吗?” 任平尴尬一笑。 “当然,一个多月前,友胜行拍卖会,当然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先生就是任平。” 对方饶有深意地笑笑。 此人正是何溯源,南大历史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三十岁出头,一脸文质彬彬的模样。 另一个身份更加广为人知,南陵进士何家新一代杰出子弟。 一个多月前,因为一本《檀州志》,进士何家的声誉被推到史无前例的高度,何溯源在家族内部也广受赞赏,隐隐有成为当家人的趋势。 后来又传出那幅写有“通朝文曲”四字的乾隆墨宝,进士何家求购多时未果。 不过何溯源并未放弃,一直苦苦探查。 直到今日,一次偶然的学术评审,突然见到任平,虽然当日只是在拍卖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却立时记起。 再加上近期收藏界的种种大事,无不与任平两个字有关。 心念电转间,立时便想到那日也是任平拿出了那幅乾隆墨宝,而友胜行又极力遮掩,那么,其原主极有可能就是他本人! 这许多线索说来话长,其实在何溯源脑中只不过一刹那的事,便交错汇总,有了结论。 任平被他那从容自信的眼神一盯,心知那件秘密多半保不住了。 此人属于绝顶聪明的那一类,之后再想遮掩只会露出更多破绽。 好在到如今,让他知道也好,既然是聪明人,应该也明白此刻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果然,只是和任平问候一句,何溯源便不再多言,目光重回平淡。 涂文孝还忙着为彼此介绍: “这位是我们历史学院,不,应该是整个南大最年轻的副教授,何溯源老师,何老师在历史人文方面造诣极深,所以我请他来帮忙评审,” 眼看气氛有些怪异,眉头一皱: “怎么?你们认识?” “不错,之前我与任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也只是初识。” 何溯源淡淡道。 众人听了也不怎么在意,蒋氏父子见他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教授,更加不放在心上,心想你就是和任平有交情又如何,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一行人很快进入内厅,虽然比赛现场被安排在最里间的贵宾区,但蒋氏父子还是慢悠悠地带领众人参观了一圈。 看得出,这三天里,两排雅间又重新装饰过一遍,为的就是给众专家学者留下好印象,也给对方来个先声夺人。 不过这一圈走下来,涂文孝等人却默然不语,似乎对蒋氏父子如此刻意的安排颇不以为然。 苏睿看出不对劲,悄声问任平为什么,任平早就看出其中端倪,低声解释。 不成想,说到一半,苏睿掩饰不住的低笑声已经有些刺耳,蒋瑞当即脸色一变: “两位有这么多悄悄话可说?不妨说出来也让我们大家听听?” 任平微微一笑: “并没有,蒋总多心了。” “哼,我看未必,你们从一进门就是一副讥笑取乐的模样,实在也太不严肃,莫非是瞧不上我九五宫廷的布置?” 一旁的童谏皱皱眉: “蒋总你也太多心,年轻人说几句玩笑话怎么了?还能少你二两肉不成?比赛尚未开始,何必斤斤计较?” 若在三日前,蒋瑞即便心里不服,嘴上也必定唯唯诺诺,可此时不同,闻言又是一声冷笑: “童总这话错了,虽说比赛未开,这里却是内厅餐饮区,有不少客人,他们这样说说笑笑成何体统?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九五宫廷找人耻笑?” “就是!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在这里指指点点?今天非得有个说法!” 一旁的蒋进文也帮腔道。 任平见众人望来,故作犹豫片刻: “算了,我看还是不说得好。” “为什么?” “事关声誉,说出来对九五宫廷也没好处,蒋总又何必咄咄逼人?” 蒋进文只气得哇哇大叫,当即伸手在任平面前一拦: “说!不说这事儿没完!” “真的要说?” “废话!故弄玄虚的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能看出什么门道来!今天就算是看在众位老师的面上,你也别想走出这扇大门!” “呦,你这是人身威胁了?” 苏睿趁势讥讽道。 蒋进文还待要说什么,蒋瑞先一步抢出,冲涂文孝等人一报拳: “众位老师明鉴,今日实在是这小子欺人太甚,不把我九五宫廷放在眼里,若没个说法,我看之后的比赛也不用比了,请他们打道回府就是!” 涂文孝微微一愣: “蒋总,我看事情也没到这个地步,大家还是和气为先。” “涂老师不必多言,我九五宫廷和此子势不甘休!” 眼看蒋氏父子得理不饶人,涂文孝也只得苦笑,向任平摇了摇头: “也罢,任先生,你看出什么门道来,只管说就是,是对是错,由我们大家一起评判。” 任平点点头,当下更不多言,指了指身旁雅间门上的一道边框: “诸位老师请看,这道边框的包漆是红木色,但中央另有一道鎏金装饰,色泽鲜艳,显然是近几日新加上的,” “门上窗格也有动过的痕迹,我记得上次来时还只是菱形格,这次却换成了更加复杂的龙凤图纹格,前后变动颇大,不知是不是这几日蒋总刻意安排的。” “这有什么?我九五宫廷时常更新装潢,不过是为了提升顾客体验罢了,与今日的比试可不相干。” “当真不相干?” “自然,你说这话是不信我了?” 蒋瑞冷冷道。 任平摇了摇头:“若说相干也罢,至多算你们急功近利了些,还不算什么大错,而如果竟是日常装潢如此,那问题就更大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清楚!” “蒋总不是自称对两宋文化有深入研究吗?难道不晓得宋人以追求雅致情趣为主,一味奢华从来不是主流?” “你给门框上加了鎏金漆,再换上龙凤图纹格,分明与宋人情致大相径庭,难道竟分不出来?” 一番话听得蒋瑞豁然惊醒,背心开始有冷汗渗出。 这几日他只想着在正式比赛时压过对手即可,餐饮区装潢不过是先声夺人,自然越醒目越好,却忘了要附和时代背景。 这鎏金边框和龙凤图纹格在两宋确实不多见,没想到竟因此被对方抓住把柄。 “单凭这点就说不附宋人情致,为免太牵强了点,况且宋人也并非完全不求奢华,难道宫廷皇族之中也没这点儿装饰?” 他还想要强词夺理,搜肠刮肚片刻只找到这么点说辞。 任平一听就反问一句: “这么一说,九五宫廷仿的其实是两宋宫廷格局,九五,宫廷,其实就是至尊皇族之意?” “不错,本来如此!” 蒋进文还不知任平在给他挖坑,连忙道,满脸“难道你现在才看出来”的神情。 涂文孝等人听了更是大摇起头,蒋瑞心知不妥,却也不知错在何处。 只听任平忍不住大笑: “那就更加不像话了,众所周知,历朝历代文人士大夫的饮宴文化和宫廷皇族相距深远,前者追求清奇俊雅,后者以奢侈华贵为美,” “我本以为九五宫廷仿的是前者,倒也符合宋人主流风尚,今日一看,原来两者都有,可是这样一来雅致、奢华相互割裂,没了主心骨,那不成一锅粥了吗?” 大笑声中,不光众学者,连苏睿也听出其中矛盾之处,这蒋氏父子分明是想事前搞小动作,没想到使错了力,反而适得其反。 不由讥笑一声: “画蛇添足!我还真以为你们有什么地利之便呢,就这?” 蒋氏父子满脸通红,恨恨道: “胡言乱语!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如何做得准?难道偏你能看出来,在场众位老师便看不出来?” 说着望向涂文孝等人,要看他们怎么说。 只见涂文孝叹了口气,没有明言,反而又看向任平: “任先生也不必卖关子,还看出什么问题,一道跟他们说了。” 第134章 这里居然提供特殊服务 第134章这里居然提供特殊服务? 什么?还有问题? 一听这话,蒋氏父子脸色微变,童谏、苏睿二人却是满腹好奇,跟“大家来找茬儿”似的四处张望。 任平冲涂文孝等人拱拱手,指向一边雅间上悬挂的招牌道: “请问蒋总,这上面写的什么?” 蒋瑞瞪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你不识字?顿了顿,冷哼一声: “九五正店,一个名字罢了。” “那这边呢?” 任平又指向另一块招牌。 “宫廷脚店。” “还有这个?” “分荣,你问这些干什么?” 蒋瑞不耐烦道。 任平笑了笑,还未答话,一旁有位学者已经忍不住开口了: “蒋总可知道‘分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大概是分店的意思,我九五宫廷当然没有分店,不过只是对照古籍上的两宋习俗,装饰个氛围罢了。” 蒋瑞半犹豫半猜测道。 不料话音刚落,众学者连连摇头,如果刚才还只是觉得这里的装饰略有瑕疵的话,现在已经是出了bug了。 “不是分店,也许只是个雅称,或是阁楼之类的?” 蒋瑞还想补救。 任平冷笑一声:“连字面意思都搞不清楚,就敢挂起来,九五宫廷的底蕴还真是深厚得可以啊,” “听好了,正店、脚店、分荣三个词,都是北宋时的民间称谓,类似于饭店,放在这里有两条错处,” “头一条,刚刚蒋总还说九五宫廷仿的是宫廷装潢,招牌挂的却是民间称谓,岂不是自相矛盾?” “第二条,这三个词对应的饭店规格也大相径庭,单独挂出一个来也罢,是绝不可能三个同时挂在一处的。” “饭店规格?怎么讲?” 一旁的苏睿来了兴趣。 “最高级别的叫正店,是北宋时汴京、洛阳等大城市才有的豪华酒楼,类似于现在的五星级大饭店,” “这种地方,一般老百姓绝对去不起,通常是豪门权贵、官宦子弟,或者一些家底巨富的文人士大夫,才会去的,” “次一点的就是脚店,排场不算差,酒菜也齐全,乡绅、商贾人家等最为钟爱,平常老百姓偶尔也会去一次,有点像我们现在的私房菜馆、网红店之流。” “那分荣呢?” “自然是更次一点了。” “更次?那就只有大排档喽?” 苏睿笑了笑。 任平也是微微一笑: “说大排档算是客气的,这类馆子通常就是一些简单的瓦舍搭建而成,墙体打通,摆几套桌椅,再搭个遮阳棚,延伸到街面上,” “去这种地方的,自然都是社会底层老百姓,如一些贩夫走卒、过往商贩等等,有的或许还干净些,有的颇为污秽,就是我们说的苍蝇馆了。” 话说到这份上,蒋氏父子早颜面无存,尤其是苍蝇馆三个字,简直像偌大的巴掌似的直扇到他们脸上。 九五宫廷向来号称顶尖食府,这事要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蒋瑞追悔莫及,心想怎么就一时昏了头临时装饰上这些东西,现在好了,装逼不成,反被人揪着后背一阵猛捶,真是奇耻大辱! “愣着干什么?还不让人赶紧摘下来!” 憋了一肚子闷气,蒋瑞扭头低喝道。 “你急什么爸,听这小子胡吹,我这些东西可都是有出处的。” 蒋进文不服道,听话音,这事最初自然也是他主张。 蒋瑞心中一动,正想问儿子什么出处,看是否能反打脸回去,一旁的涂文孝已接过话头: “是《清明上河图》?” “不错,涂老师您也知道?我还特意请教过专家,这六个字在这图上都有据可查,也确是可以用在这里的。” 蒋进文急忙道。 涂文孝眉头微皱,心想《清明上河图》什么名头,我怎会不知道?你这话也未免太没分寸。 但还是尽力平心静气道: “《清明上河图》上有这六个字不假,不过蒋少总就没仔细看看,它们分别出自什么地方,在哪些图画上?” “这……” “看来我有些为难蒋少总了。” 涂文孝冷哼一声,心想在外人看来,只知《清明上河图》是件国宝名画,那也罢了。 你们父子二人自称对两宋文化造诣极深,难道不晓得这件国宝上所画的正是北宋汴京城的城市面貌和社会风俗? 论起历史研究价值来,甚至比《东京梦华录》等古籍还更甚一筹? 倘若只知把图上的东西照搬下来就算有造诣,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眼见涂文孝神情,蒋进文也知自己对答得有问题,不由微感窘迫。 这时,只听任平又是一声嗤笑,向苏睿眨眨眼: “再给你讲个笑话。” “什么?” “你知道两宋时有青楼文化吗?” “青楼?还文化?” 苏睿直接听呆了,在场众人也是眉头大皱,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不雅之事。 却见任平浑不以为意,笑笑道: “这有什么?两宋时娼妓之风盛行,许多青楼女子都十分有名,只不过我没想到,到现在蒋总的九五宫廷这里居然也提供特殊服务?” “什么!你再说一遍!” “臭小子!你嘴下留心,当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吗!” 闻言,蒋氏父子立时怒骂起来。 蒋进文一挥手,大堂外十几个保安也闻声而动,迅速闯入。 “怎么?许你做,不许我说?” 任平满脸无所谓,看也不看那些保安一眼,以他现在的身手,动起手来绝不会吃亏,更何况也根本动不起来。 果然,一见这阵仗,早已憋着火的童谏一声怒喝: “蒋瑞!你是当真不把姓童的放在眼里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请来的客人你也敢舞刀弄枪的!” 蒋瑞听得浑身一颤,内心深处的敬畏又忍不住涌上来,但一咬牙,还是坚持住: “童总,不是我不给您面子,你也听见了,这小子满嘴胡言乱语,说的什么?这话可不是随意说的,就算闹到警察那里,我也可以告他诽谤!” “你敢!” “有什么不敢?告诉你,我们这里可有录音录像,交给派出所那就是铁证,不怕这小子狡辩!” 蒋进文紧跟着道。 童谏见蒋氏父子得势不饶人,也不由暗暗皱眉,心想任平指摘人家提供特殊服务,不知是听说了什么,还是张口就来。 若真是信口胡说,别人告你也是有理有据,可别因为一时逞口舌之快吃了亏。 此时,只有众学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们早听出来了,任平刚才的话应该是另有所指,可是到底指向什么却听不出来,四下一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不由十分费解。 涂文孝想了片刻,摇摇头: “任先生,依你所言,这里的布置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涂老师明鉴。” “见笑了,正要请教。” 他做了个拱手讨教的姿势。 任平也不客气,一举手,指向刚刚那个招牌的旁边一处。 细看时,是两盏灯笼,不过造型颇为奇特,不是常见的扁圆形,而是竖长形,下面有宽腹,像花瓶,又有点像某种花灯。 涂文孝一见就愕然怔住,苦笑一声,心想自己大意了,刚才怎么没发现。 许多学者见后也是哑然失笑,想不到蒋氏父子抄《清明上河图》也就罢了,还抄了个颠三倒四,净闹笑话,连这种东西都抄来了。 不过紧接着也暗暗佩服任平,心想己方这么多人,个个满腹才学,《清明上河图》都不知从头到尾浏览过多少遍,到最后,反不如他一人眼尖。 此子说要以一己之力拼过九五宫廷,绝非虚言。 “蒋先生,这两个灯笼也摘了。” 片刻后,有学者终于忍不住道。 蒋氏父子不明就里,看看任平,有看看众学者,一时犹豫不决。 苏睿早等得不耐烦,问道: “这两个灯笼有什么蹊跷?别卖关子了,快说。” 任平耸了耸肩: “你看这灯笼形状像什么?” “像什么?我看看,是有点儿古怪,像没开的花骨朵似的。” “差不多,其实是栀子果实的形状,这种灯笼有个别称,‘栀子灯’,或者红栀子灯,《清明上河图》里也有,” “不过因为栀子花的果实通常是橘红色的,十分诱人,有引诱的意思,所以北宋时人常把这种灯笼悬挂在青楼妓馆、或者提供娼妓服务的酒店门前,” “你想想,每到晚上,门口挂几盏这样鲜红的灯笼,多显眼,别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了。”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听完这简略的解释,苏睿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手指着那两盏灯笼,一手指蒋氏父子: “我听懂了,怪不得叫红灯区、红灯区,原来是这么来的,蒋总这生意做得好啊,不愧是传承了两宋文化的顶级食府!” 想到这般弄巧成拙、画虎类犬的囧事,其余众人也不由好笑。 只有蒋氏父子两张脸胀得通红。 蒋瑞扭头瞪了儿子一眼: “刚才几位老师说什么了?没听见吗?” 蒋进文一愣,忙不迭地点头: “摘!我这就让人摘下来!” 说着头也不回地使唤人去了。 蒋瑞胸中气闷无比,想到己方精心布置用来加分的场景,反让任平露了脸,更是咬牙切齿,一摆手,当先往里走去了。 苏睿还在两边雅间的装饰上四处打量,见他领着众人走了,笑道: “这里还有其他地方,蒋总不再带我们看看?” 第135章 新仇旧怨 第135章新仇旧怨 蒋瑞的确是不敢再显摆了,生怕一不小心再闹出什么不堪的笑话。 不过那毕竟不是重点,对于今日比试,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所有涉及器具无不是他亲手把关,绝不会出茬子。 推门进入里间最大的一间雅阁,蒋瑞脸上又浮现出惯有的自信笑容: “各位老师,外面装饰是近来忙中出错,让大家见笑了,不过还好不影响正事,此处就是今日比试场地。” 说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请入座。 众人只见这间雅阁足有近一百平米,分三面摆设,正中一面是一排红木桌椅,自是众位评审老师的座位。 左右两面如对称般摆着许多桌、案、椅、架、柜等,摆放有序,既干净,又规整,颇有赏心悦目之感,便是双方各自比试的场所了。 此时,蒋进文已经返回,父子二人径直坐在左边一面的两把木椅上,又向任平一摆手。 表面看,两边陈设布置几乎一模一样,似是彰显了九五宫廷作为主场的公正。 实则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很快就分辨出左边那一面的陈设家具木色暗沉,不反油光,一看就是经年长远的珍藏家具。 右边虽样式相同,却是漆面光鲜,极为扎眼。 今日是比赛对古文化的传承,任何细节都会给评审结果造成潜在印象,两套家具一古朴、一漆新,观感完全不同。 可以说,从一开始的较量上就有了高下之分。 “这姓蒋的不愿在明面上落下个以主欺客的名头,却在暗地里耍这些花招,我倒是小瞧他了。” 轻声喃喃着,任平望了眼对面的蒋瑞父子,心想对方毕竟是有备而来,九五宫廷开了这么多年也绝非浪得虚名,万万不能小觑。 苏睿本来没怎么察觉,后听任平一解释,不由肝火上升: “这父子俩心机倒深,所以说,那天就不该答应他们在这里比试,难怪人家要有主场之利,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比赛还没开始呢,你就觉得要输?” “那人家不是已经占了便宜吗?你的本事最好和你嘴一样硬。” 她撇了撇嘴道。 任平哑然失笑,一时也没搭理她,而是扭头收拾起刚刚搬进来的两大箱东西。 此时的涂文孝等人自然也注意到蒋氏父子搞的小动作,不过仔细一想,毕竟是人家地盘,要让他一点便宜不占也不可能,只好视而不见。 几个学者环顾四周片刻后,微微点头: “嗯,此处十分宽阔,桌椅陈设也符合两宋时分席而坐的习惯,颇有古意。” “九五宫廷以传承中式餐饮文化自诩,看来还是颇有底蕴。” “不错,这些家具像是明清时候的,并非两宋,不过宋时年代久远,遗留极少,能找到这种样式相仿的明清家具也算不易了。” “几位老师目光如炬,这套家具确是明清遗留,市面上不多见,不是在下夸口,想要找到类似成套的,可不是容易之事。” 被几位学者轻轻一捧,蒋氏父子满面荣光,刚才的窘迫之色一扫而光,立即殷勤介绍起那些明清家具来。 苏睿瘪瘪嘴,忍不住向身后一人张望一眼。 这人并不是任平,而是先前将两箱器具送进来的那个货车司机,此刻站在两人身后,头戴草帽,耷拉着头,看不清面貌,倒像个随从。 也不知为什么,苏睿对他连使眼色,似乎在劝他别生气,先出去一趟。 那人身体微颤,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向侧门溜过去。 不料,正当他要出门之际,突然: “苏老爷子,来都来了,怎好就走?难道连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 说话之人正是蒋瑞,一边冷眼斜视,一边淡淡道。 别看他自进门起就一直忙着奉承涂文孝等人,实则暗地里一直在留心,早已注意到这个形迹可疑之人。 而事实果如他所料,此人并非什么司机、随从,正是瀚海行上代掌门人,苏明瀚! 原来,为免打草惊蛇,今日之比,苏明瀚本是不打算来的,可就在最后关头突然反悔,硬是逼着任平让他假扮成司机模样,一道跟来。 刚才,他已先一步进入这间雅阁,并未引人注意,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终于还是露了馅儿。 “哈哈哈哈!苏明瀚,我早知道是你,” 眼看苏明瀚摘下草帽,露出本尊,蒋瑞不由大笑: “我们可是老相识,你以为你挡着脸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话说回来,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堂堂瀚海行掌门人之尊,为了来我九五宫廷一趟,居然做搬运工,不嫌委屈吗?” 说完又是毫不留情面地讥笑。 任平早知这样不妥,眼看苏睿想要帮爷爷出头,急忙拦住,摇了摇头,示意这种时候不要插口。 果然,此时的苏明瀚异常平静,除了望向蒋瑞的那一刻,浑身不自觉地一颤外,丝毫看不出有情绪波动。 “这些东西是今日复仇之用,姓苏的等这一天等了快二十年,有什么好委屈的?” 他话音沧桑,说着指了指任平身旁那两箱东西。 蒋瑞冷笑一声: “我早知这个局是你布置的,就为一出当年的怨气,不过,复仇?你确定你有这个本事?” “我老了,自然不成,不过好在后继有人,” 苏明瀚看了眼任平,针锋相对道: “这位就是我瀚海行如今的首席鉴定师,他的本事,想必你见识过了?” “是见识过了。” “怎样?” “哼,不过尔尔!”蒋瑞冷笑道。 两人这般唇枪舌剑地斗着嘴,任平却是一愣,自己何时成什么首席鉴定师了?老家伙你付工资了吗? 一旁的苏睿更是张大嘴合不拢,按照瀚海行的规矩,首席鉴定师其实只是个虚名,不过也正因如此,通常都是由自家人担任。 到她这第三代,要么是她自己,要么就是以后的另一半。 爷爷今日突然这么说,怕不是动了招孙女婿的念头? 可任平是她闺蜜龙薇的意中人啊? 啊!!乱了,全乱了! 等脑袋稍清醒些,只见评审席上的童谏也走下场,他和苏明瀚是旧相识,不过却不知瀚海行和九五宫廷之间的过节,当下又是惊喜,又是错愕: “老苏,你怎么装神弄鬼的,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怎么,你和这姓蒋的有仇?” “不错,二十年前,我还未退至幕后的时候,曾与这位蒋先生有过一场赌赛,若我技不如人那也罢了,可偏偏是此人使阴谋诡计,害我落败,” “因为那场赌赛,他蒋氏趁势起家,开了九五宫廷,而我瀚海行则损失惨重,差点破产闭行,你说这算不算是大仇?” “自然算是。” 童谏立即应声道。 “我瀚海行至今还有许多珍藏在他蒋氏手里,价值难以估量,其中就包括这套明清家具,” 苏明瀚说着,一指蒋氏父子那边那套古朴珍贵的桌椅,双目隐隐喷出火来: “这套家具当年是我手上镇行之宝之一,数十年爱不释手,当年被他一朝夺去后二十年未见,” “想不到今日重见时,却被他如此轻慢作践地拿与人炫耀,你说有无道理可言?” “苏大哥你涵养好,若是我姓童的,早都气炸了!” “不光如此,这些年他蒋氏也明里暗里地与我瀚海行作对,唯恐瀚海行不死,新仇旧怨加在一起,童老弟,你说这仇该不该报!” “该!一定该报!” 童谏慨然道,心想你老哥藏得太深,若是早将此事告诉我,他九五宫廷也不会租了这栋童鼎大厦了。 可在任平看来,这位童总怎么煽风点火的?你俩老了老了,不修身养性,这脾气倒是一个比一个爆。 “不错!此仇非报不可,否则,姓苏的即便是下了地狱也咽不下那孟婆汤!” 一声低喝,苏明瀚紧接着又道。 蒋瑞只听得冷笑连连,顿了顿,满脸讥讽: “苏明瀚啊苏明瀚,你真是愚蠢且不自知,当年你便是名满南陵收藏界的人物,那又怎样,还不是败在我手上?” “难道二十多年前你赢不了我,难道二十年后以为就赢得回来了?” “不妨告诉你,这些年来,我九五宫廷不光在餐饮界做得风生水起,收藏一行同样积蓄不少,不然你以为三天前我为什么明知是你布的局,也一口答应?”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至极!今日你不来便罢,既然来了,这张老脸也别想要了!说,是不是还想赌点什么?” “当然,除了之前应下的赌注,我赌你九五宫廷后继无人!” “你说什么?”蒋瑞一愣。 只见苏明瀚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冷冷道: “今日赌赛,姓苏的绝不插手,一切只交给后辈,我瀚海行代代传承,绝非一朝暴富之流可比!想来蒋氏也是如此,怎样,蒋总敢不敢应?” 这话一出口,任平不由拍案叫绝。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比试,全都交由下一代,九五宫廷由蒋进文出面,瀚海行自然就是他和苏睿。 比起蒋瑞,蒋进文自然容易对付得多。 先到这里,不由对苏明瀚这暴躁老头子刮目相看。 到底是老狐狸啊,搞了半天,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怪不得刚才一直磨磨蹭蹭地激将。 反观蒋瑞,被苏明瀚言语挤对到这份上,也难以回旋,否则就是承认自己后继无人,当下脸色铁青,一指任平: “此人也算你的后辈?” “当然,我孙女婿为什么不算?” 第136章 移星换斗 第136章移星换斗 “爷爷!” 羞急之下,苏睿当即出声。 任平急忙伸手捂住她嘴:“别叫,不然前功尽弃了。” 不料这丫头也真狠,皓齿一张,反嘴就咬了他一口。 任平暗暗呼痛,把手抽回来一看,虽没出血,手背上显而易见地多了两排压印,不由有些生气: “你疯了!见人就咬?” “谁让你碰我嘴来着?” 苏睿不满地擦了擦自己嘴巴,又咂了两下: “我早跟你说了,你是龙薇那妮子的人,别想占我便宜,这一口算是给你个教训!” 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脸上微微现出红晕。 任平哭笑不得,心想你当自己张无忌呢?再说我是谁的人,可不由你们说了算。 此时,蒋瑞已被逼得无话可说,再扭头一看,身旁的蒋进文跃跃欲试,一副老爸相信我的神情,便点点头: “好!就交给他们年轻人比试,看看到底是谁后继无人,断子绝孙!” 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爽利,是因为蒋瑞自信自己这几日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父子二人无论谁上场都是稳操胜券。 至于任平,刚才耍耍嘴皮子行,他可不信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真能和他们一较高下! 眼见计谋得逞,苏明瀚不再废话,径直返回任平身后落座。 众学者才知今日之争还事关两家恩怨,不过这与他们无关,涂文孝等了半天,终于有些不耐烦地笑笑: “好,那比试正式开始,事先言明,虽然我们这些人忝为学者,但古文化传承之事毕竟深浅难论,不止一家之言,” “为了保证公平,我们事先拟定了一些评判环节,都与比试内容有关,诸位且听听看,如无意见,我们再开始如何?” 眼见双方都点头表示无异议,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 “说来也简单,一共三个环节,按三局两胜制,先赢两个的为胜,第一个环节,移星换斗。” “什么斗?”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再看涂文孝时,满脸情不自禁,显然这所谓三个环节也是他们临时想出来的。 只听他继续道: “这一关旨在考较双方眼力,尤其是对餐饮文化相关器物的识断能力,具体来说,便是双方各从对方准备器物中挑选三件,作为交换,” “这三件东西,一方面,当然是你们自己认为较珍贵的,最后由我们公断,累计价值最高的胜出,” “另一方面,交换之物也可留作后两个环节使用,到底能挑出什么东西来,各凭眼力和本事。” 话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 如果说刚才听到移星换斗那四个字,还只是疑惑的话,此时的众人就是匪夷所思了。 和众学者同坐在评审席的童谏最先忍不住,皱了皱眉: “童某愚钝,如果要考眼力的话,直接看双方准备的东西价值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让他们互相交换?” “众位老师的意思是,今日比试的是真才实学,而非双方家底如何?” 任平突然插了一嘴。 众学者闻言一齐点头,涂文孝继续道: “不错,今日比试双方都是经过悉心准备的,且都有不俗的底蕴,如果单看两边器物价值,那便不是比眼力,而是比家底了,” “但如稍作变化便不同,双方对彼此准备的东西都不了解,临场之际要掌眼过手、识才断物,最后还能获胜者,那才是真才实学。” “原来如此。”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时不由有些钦佩,心想倘若其中一方有什么绝世珍藏,想要以物压人的话,那这法子刚好杜绝,非得逼他们凭真本事取胜。 蒋进文本有话说,被蒋瑞摇摇头一示意,便闭口不言,心想: “对啊,我父子二人这次准备何其充分,就算让他们挑走三件又如何,还是不影响大局,何必替他们说话?” 任平却默然不语。 苏睿知他在想什么,看了看身后那两个纸箱,不由白他一眼: “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多拿点东西你不听,非说什么东西在多不在精,这下好了,就只这两箱,要是被姓蒋的再挑走三件,我们还摆个屁的宴席?” “我哪知道有这么膈应人的规则?再说要是多拿,我怕你爷爷还有荣总他们不乐意啊。” “胡说!他们怎么会不乐意,分明是你偷懒,你就说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苏睿差点没被气过去。 正要发作的时候,任平又开口了: “涂老师,按这条规则,似乎后挑的一方更有利?” “不错,” 涂文孝赞赏地冲他点点头: “这一关节颇讲究后发制人,假设先挑的一方挑走了一些重要器物,乃是宴席之上必用的,后挑的则可对应查漏补缺,把对方的再挑还过来,” “反之,若是先手方后来被挑走必用之物,就没有补救的机会了,再公平的规则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也是在所难免。” 这道理并不难懂,涂文孝一说,众人就都明白了,不过能在这么短时间之内想得透彻的,还是只有任平一个。 一旁的苏明瀚不由微微皱眉,看了看苏睿: “这等利害关窍,他既然看出来,只做不知,后手挑捡便宜就是,为什么要说出来?” “我哪知道,还不是爷爷你挑的好孙女婿!” 苏睿又气又急,恨不得把任平那张嘴给立马缝上,说着脸色又有些微红: “这小子,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究竟是蠢还是精明。” 此时,双方准备器物都已被摆在桌上。 任平这边较少,不过二十余件,只摆了一桌,其中小半还是被一个样式古怪的多层木架给占据了,让人看着一愣,不知是什么东西。 蒋氏父子那边却足足摆了三桌,怕不是有百余件。 除了常见的碗、盘、蝶、箸、匙外,还有诸如钵、盏、杯、瓶、酒壶、注子等等,可谓琳琅满目,其中不乏有品质上佳,一看就是珍贵藏品的。 苏氏爷孙俩都是内行,自然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俗,不过最让他们关注的还是其中一件不起眼的玩意儿: 木制,高约半尺,形似屏风,底座基架中藏着那本《东京梦华录》的复刻本,正是那件食屏。 两人炙热的目光,几乎就要显眼到让蒋氏父子意识到什么,幸好被任平挥手一拦,顺势瞪了两人一眼。 “任平,看你的了,有把握吗?” “废话!我敢说没有吗?瞧瞧你们爷俩这副像是要吃人的表情!” 正当三人斗口的时候,那边蒋氏父子也一边向这边张望,一边低声商议着什么,随即,蒋进文大踏步走过来: “既然如此,就由我们先挑。” “嗯?当真?” 任平愣了愣,难道对方就这么轻易放弃那后发制人的机会? “自然当真,怎么说我们也是主人家,岂有让客人吃亏的道理,” 蒋进文说着转向苏明瀚,笑了笑: “而且我父亲刚才说了,能再见苏老爷子一次不容易,您今年怕是有八十高龄了,若是输得太难看,一命呜呼在这里,我九五宫廷不是还要担责任?” 苏明瀚闻言冷笑不语,对于这种级别的挑衅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顺势把一旁苏睿也按在原地不动。 任平更不想多说,手一摆,示意请便,表面看不在意,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密切关注着对方,要看他挑走什么东西。 只见蒋进文在那摆满器物的桌上扫了一圈,第一眼见到那座木架,也是一愣,然后头也不回地掠过去。 任平不由长舒一口气。 最终蒋进文极快地挑了三件,第一件是个瓶状物,高不过半尺,颇为小巧,看起来像小一号的花瓶,不过瓶身却是笔直的,更像是个笔筒; 第二件是件木制漆器,喇叭开口,宽沿,深腹,高只有几寸,乍一看,像个痰盂。 这两件东西都颇不起眼,不似寻常餐桌上见的碗碟,任平正纳闷这蒋进文居然认识的时候,突然见蒋瑞在对面不停使眼色,再一看桌上,顿时恍悟: 这蒋进文没那么好的眼力和学识,不过只要听蒋瑞的,专挑桌上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东西,便错不了。 这样一来,待会儿轮到自己的时候,也只能挑还这类东西,且他们准备充分,却不会吃亏。 当下不由冷笑: “蒋少总为什么挑这些东西,怎么不说说缘由?” 蒋进文闻言一囧: “你这么急干什么?之后自有众位老师评判,那时再说不妨。” 任平不再多言,却见对方又寻觅了好半天,终于从几件碗碟下方抽出一面直径过尺的圆形瓷盘。 这件瓷盘是任平这次准备的东西中少有的一件瓷器,只因宋代瓷器虽名闻天下,但却太过珍贵,涉及到餐具的更是十分难得。 九五宫廷本也不多,瀚海行等九大家虽有,但都算镇行之宝一个级别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让任平拿来比赛。 所以最后只是挑中这一件瓷盘,其余则都是竹器、漆器等杂项一类。 即便如此,这件五瓣莲花青釉浮纹盘也不是俗物,价值近四百万,是满桌东西中最贵重的一件。 最重要的是,这瓷盘是任平准备用来当主菜盘的,其他东西缺了也罢,还可弥补,若连主菜盘都被挑走,那还比个什么? “你小心点!摔坏了可让你赔!” 一见对方要挑走此物,苏睿已经有些沉不住气。 苏明瀚更怕她显得太过刻意,闻言急喊: “睿儿住嘴,不可多言!” 不料话音刚落,蒋进文故作吃惊状,拿着瓷盘的手一松。 啪啦! 瓷片碎裂一地。 第137章 箸瓶、止箸与渣斗 第137章箸瓶、止箸与渣斗 这一下变故陡生,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反倒是蒋进文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都怪苏小姐和苏老爷子突然出声,害我吓了一跳,这下可惜了。” 苏睿又惊又怒: “一句可惜就完了?你当砸烂的是你们家夜壶?” 苏明瀚本来还只是有所怀疑,但一见蒋氏父子神情,更确信他们是故意的,不由语气低沉: “蒋总?这算什么意思?” “没什么?一件玩意儿而已,年轻人毛手毛脚不小心打烂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么简单?” “呵呵,赔还是要赔的,作价多少,苏老爷子只管说就是。” “三百八十万。” “好,就赔三百八十万!” 蒋瑞毫不犹豫。 倒让苏明瀚一愣,三百八十万怎么说也不是小数目,居然这么爽快?唯一的解释是对方自以为赢定了,付出这点代价毫不心疼,而且说不定还有后手! “好,一件玩意儿而已,我瀚海行也不是丢不起,任平,你这就也去拿三件回来。” “且慢!”蒋瑞忽然插口。 “怎么?蒋总还有话说?” “苏老爷子怎么忘记了,我们这边的三件可还没挑完呢?” 蒋瑞一脸笑嘻嘻道。 这样一来,即便是苏明瀚也忍不住震怒,刚才蒋进文已经挑了两件,第三件是他故意失手砸烂,自己不追究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要再挑一件。 这岂不是说,在第一环节中,己方先手就要丢掉四样东西? 士可忍熟不可忍! “姓蒋的,你别太过分,要比就堂堂正正地比,耍这些小花招算什么本事!” “哈哈,苏老爷子想多了,我们不过是按规则罢了,” 蒋瑞摆明了我不要脸你能奈我何,一指涂文孝等人: “刚才涂老师也说了,第一环节要双方各自挑三样东西,既比价值,也要留作后两个环节使用,总不能我们只挑两件?” “就是,三百八十万我们照赔就是,这件东西只当你们没拿来,让我再挑一件,难道堂堂瀚海行少带一件东西就轻易认输不成?” 蒋进文适时地和蒋瑞唱起对台戏,显然是父子俩刚才就商量好的。 此时的涂文孝等人也在低声商议,看怎样既保证公平,又不破坏比试规则。 苏睿瞪了眼一旁低头发呆、像是在走神的任平: “喂!你哑巴了?人家就快拿我们脑袋当恭桶了!” “恭桶?这不属于餐饮范畴啊?” 任平没头没脑地回了句,只把苏睿气得两眼翻白,差点晕过去,当下气愤愤地不理他。 任平却稍稍回过神来,笑了笑: “各位,我有个办法。” “哦?任先生请讲。” “蒋少总不妨再拿一件,凑够三件之数,只需让我也多从他们那里取一件就是。” “四件对三件,这样一来,似乎还是不太公平。” “放心,我多取的那一件,与三个环节无关,只当蒋总他们也没带来。” 众学者一听,纷纷点头,心想这也算个折衷的办法,总好过像蒋氏父子那样故意损坏,他们看了也颇觉不满。 在征得蒋氏父子同意后,比试继续,蒋进文略作犹豫,便很快又从桌上挑了件东西。 不过这件东西却是让人大跌眼镜,在场众人哭笑不得,连蒋瑞脸上都极不好看,似乎之前没仔细商量好。 蒋进文脸上臊红,不过这时也没办法了,只得把挑好的三样东西,一件瓶状物、一件木制漆器、还有一件类似于小石雕样的东西放在桌前,示意请鉴定。 涂文孝看出他有些心虚,问道: “蒋先生何以钟意这三样东西,能说说吗?” “这个,像这件花瓶……” “什么?花瓶?” 众学者闻言愕然,瞥一眼第一样东西,万万料不到堂堂九五宫廷的少总,居然连此物都不认得,不由看了看蒋瑞。 却见后者神情自若,不以为意,只好转向任平: “任先生,还是你自己来介绍。” 任平点点头,站起身来: “此物名为箸瓶,箸,即筷子,箸瓶便是古人用来装筷子的容器,好比我们现在的筷子篓,” “蒋少总刚才说这是件花瓶,嗯,看来他以为宋人在餐桌上也喜好插花娱乐,边饮宴边欣赏,真是好情趣啊。” 话说的一本正经,实则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 如任平所言,箸瓶便是古代放筷子的容器,并不罕见,就算形体与花瓶类似,但瓶身上的纹刻、装饰却是大相径庭,何况还是早就限定了是餐饮器物之属。 蒋进文连这份眼力都没有,可以说一上来就暴露了自己的底细。 “这件东西呢?” 涂文孝又指了指第二件开口宽阔的木制漆器。 蒋进文愣了愣神,眼见此物尺寸不高,腹部又极深极鼓,俨然一副痰盂的样子,心想古人饭后漱口总也用得到痰盂的,便点点头: “这应该是一件痰盂。” “什么?痰盂?” 涂文孝等人又是大跌眼镜,一个个嘴长得老大。 任平哈哈一笑: “难怪蒋少总认错,此物本来与痰盂有些相似,连用途都相仿,蒋少总不妨再猜猜看?” “若不是痰盂,难道是夜……” 蒋进文说着连自己也不信,连忙把下面那个“壶”字咽下去。 “哈哈!当然也不是夜壶,而是渣斗,就是餐桌上用来盛放肉骨鱼刺等渣滓物的,蒋少总能猜到这一步,也勉强算是猜到了!” 蒋进文满脸通红,狠狠瞪了任平一眼。 涂文孝等却早不耐烦起来,之前他们还以为九五宫廷就算行事有些张扬,两宋文化的底子总是有的,却不料那些底子只在硬件,软件却不行。 看蒋进文如此丑态百出,不光他自己没脸,己方这许多人如此大张旗鼓地来张罗比试,也是够丢人的了! “这么看来,第三件东西,蒋先生更是认不出了?” 涂文孝叹了口气,说着也不看任平,直接将第三件那个食指长短的小石雕拿在手中: “这东西名叫止箸,就是古人用来架置筷子,以免碰到餐桌的东西,刚才蒋先生没怎么细看就选中这件东西,想来应该是见它是件雕刻品,以为有些来头?” “其实此物实在寻常,在任先生准备的那一桌器物中,就以它最不过尔尔,价格到顶天也不过几千块罢了。” “什么?只几千块?” 蒋进文一听忍不住皱眉,刚才他确是以貌相取物,想不到栽了个大跟头。 涂文孝摇摇头,失望万分: “蒋先生连这些东西来历都不知道,我看第一环节也不用比了,就……” “且慢!涂老师,刚才说以挑的东西价值论高低,可没说一定要识得其来历!” 一旁的蒋瑞忽然插口道。 众学者闻言都是一怔,心想话虽如此,但蒋进文的眼力摆明了不及任平。 不,不是不及,而是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难道任平挑的东西会不如他? 只听蒋瑞继续道: “既然定了规则就要执行,否则我们可不服。” “不错,现在轮到他挑了,到底是真有眼力还是虚张声势,一看便知!” 蒋进文紧跟着道。 涂文孝向任平一望,任平也不答话,直接起身走到对面桌前,不一会儿功夫就挑了三样东西回来。 按刚才约定,另有一样虽然挑了,但不参与比试,另放在一边。 众人本以为以他的眼力定能胜过蒋进文,轻易取胜,不料定睛一看,惊讶得合不拢嘴。 只见任平挑的根本不是什么器物,而是三双筷子,再看另一边放的那样,也是筷子。 一共四双筷子! 凭这四双筷子,就想胜过对方? “任平你疯了?主菜盘呢?还有箸瓶和渣斗呢,这些可都是必须的!” 苏睿最先忍不住叫起来。 不止他,其余众人想的也是,对方既然将他们唯一的主菜盘、箸瓶、渣斗等物取走,他至少也该相应取回才是,否则就算不论第一关,之后的环节怎么办? 涂文孝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看向任平: “任先生这是放弃这一关了?” “不是我想放弃,诸位看看那边就知道。” 说着指了指蒋氏父子身前的器物。 众人一齐看去,越看越是眉头大皱,刚才没有仔细分辨,如今才知道九五宫廷准备的器物虽多,却原来没有主菜盘,全都是碗碟一类的精细餐具。 不仅如此,除了从任平那儿取回来的,本身也没有箸瓶、渣斗等物,就是说任平取无可取,根本拿不回对应的东西。 这一招太狠了,显然是早就计划好,让任平后发制人的优势反而成了劣势。 这样一来,原本是比试双方眼力的环节,已经完全走了样,变成了阴谋诡计,这是连众学者们都始料未及的! “蒋先生,您如此行事,可违背了我们比试的初衷。” “怪不得刚刚您故作大度,让任先生一方先挑,原来早有安排。” “是我们设计比试环节时考虑不周,让你钻了这个孔子,这样就算赢了,可也不太光明。” 此时,有的学者心中气愤,已忍不住出言指责。 蒋瑞大笑一声: “诸位老师错矣,既然制定了规则,就该执行,换言之,只要在规则合理范围之内,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哪有这么多讲究?” “各位老师,还不宣布结果吗?” 众人默然不语。 只有涂文孝意识到不对,先是看了蒋瑞一眼,冷冷道: “此事大有蹊跷,我们的比试规则都是新制,之前从未有过,而蒋先生两位居然准备如此充分,倒像是事先知道一样,难道是有人通风报信?” 说着逐一扫过己方众人: “是谁收了人家的好处,做这种吃里爬外的事,说!” 第138章 耆英会 第138章耆英会 涂文孝话音一落,显然是怀疑己方众人中出了内鬼了。 众学者也觉十分可疑,不由互相看了看,可是要在这时候揪出内鬼,怕是不易。 那头的蒋瑞也趁势捣乱: “涂老师多心了,诸位老师都是持身中正之人,怎会受我收买,今日之事只是巧合罢了。” “当真?” “自然,我九五宫廷本就准备得更充分,凑巧在比试中占些便宜又怎样?难道这样也算作弊?” 涂文孝看他一眼,心中将信将疑。 不过就算如此,好好一场比试被搞得乌烟瘴气,众学者心中早已十分不满。 “任先生,你说呢?” “我赞成蒋总的话,单凭刚才的事,不能就说有作弊之嫌,再说了,比试不是还没结束么?” 众学者面面相觑,一时觉得任平宽仁大度,一时又觉有些羞愧。 以双方眼力来看,刚才第一环节本该是任平胜了,却因他们制定的规则疏漏而告负,实在是遗憾。 “罢了,就这样,第一关是九五宫廷胜。” 片刻后,涂文孝终于宣布结果,虽然不快,却无可奈何。 蒋氏父子相视一笑,一副计谋得逞的得意样,末了还不忘嘲讽: “双方挑选的东西究竟价值多少?涂老师怎么不说说?” 涂文孝瞪了他二人一眼: “蒋少总挑的一件箸瓶、一件渣斗、一件止箸,按市面总价,在八十万左右,其实不算如何珍贵,更何况其实蒋少总并不认识。” “不认识又如何?终究是我们赢了,那对面呢?” “任先生挑的是四双筷子,虽没细看,但充其量也就是一两万左右。” “哈哈哈哈!一两万,价值相差几十倍,就这,也敢自夸在两宋文化上胜得过我们?我九五宫廷赏你顿饭吃也不止这个数!” 蒋进文闻言得意大笑起来。 任平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爷爷,我不懂,就算他们事先有安排,没办法挑我们想要的东西,以任平的眼力,另挑几件价值珍贵的东西也不难?” “理论上是的。” “那他为什么偏偏挑四双筷子?” “我猜是和后两个环节有关,你别忘了,这次比试是三局两胜,如你所言,任平确实可以挑几件珍贵的东西取胜,可是后面两关呢?” “那也总比一局不胜强,难道他挑那几双筷子就能赢别人了?” 苏睿皱着眉头表示想不通。 其实苏明瀚也搞不懂任平是怎么想的,不过越是这样反而越不着急,尤其是想到之前关于任平的种种传闻时: “放心,这小子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儿,他心里有数的。” 第一环节移星换斗,九五宫廷占尽了便宜,既毁了任平的主菜盘,还彻底打乱他的布置,可谓一举两得。 很快,涂文孝起身宣布第二环节的规则: “这一局名叫镜花水月,名字是我们随意取的,其实说来很简单,就是双方用各自准备的器物复原两宋时的宴席景象,” “这也是本次比试最重要的环节,要求复原景象越细致逼真越好,至于胜负评判,由我们参与评审的九位老师举手表决,多者为胜。” “这么说没有明确标准?全凭各位老师主观判断?” “不错。” “那这似乎有失公允了些,万一某些老师心中有偏向呢?” 蒋进文立即追问道。 涂文孝冷笑一声,心想你们收买内鬼在先,现在居然开始怀疑别人不公了?果真是做贼心虚,当下淡淡道: “虽说没有明确的评判标准,但宋时宴席的诸多细节诸位老师早已烂熟于胸,谁也骗不过谁,蒋少总若是信不过,当日又何必请我们来评审呢?” “够了,进文,我们自然信得过诸位老师。” 蒋进文还想再说什么,被蒋瑞拦住,想想也是,之后还得靠这些老家伙们做评审宣传呢,可还不能得罪他们。 当下不再废话,叫几个服务员进来,新添了几张桌案,加上之前己方这边的,一共十三张,个个都是漆色古朴的明清仿古家具,分主客三面摆好。 之后又吩咐人,将那三桌摆的满满当当的器具分别置送到十三张桌案上,每桌器物大致雷同,摆放次序、方位也丝毫不乱,显然是事先演练过的。 经刚才环节,涂文孝等众人原本有些小瞧蒋氏父子,以为他们徒有虚名。 可现在一看,宴席布置颇有讲究,器具应用也算得体,就算事先有内鬼透露比试内容,能做到这份上也算不俗。 更重要的是,以眼前布置场景来看,主宾桌案不多不少,刚好十三张,难道是…… “洛阳耆英会?” 一旁的任平脱口而出道。 众学者闻言轻轻点头,显然也印证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洛阳耆英会,是华夏历史上极富盛名的一场宴会,时间刚好就是北宋年间。 参与宴会的也都是当时有名的名臣大家,共十三人,其中最着名的要数司马光,他还特意为此写了篇序文,就叫做《洛阳耆英会序》。 这场宴会在华夏历史上影响颇深,使后来文人墨客纷纷效仿,历史评价与东晋王羲之等人举办的兰亭集会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见一般。 今日比试的本是两宋宴席文化,而蒋氏父子以这耆英会为模板,进行复刻,可说别出心裁,也极富古意。 难怪连任平都有些出乎意料。 “诸位,今日我九五宫廷复原的正是北宋年间着名的洛阳耆英会!” 如众人所料,待器物布置完毕后,蒋进文很快说出了这场宴席的出处,脸上满是傲色: “关于这场宴会,我想诸位老师都十分熟悉,那是与东晋兰亭集会相齐名的盛宴,规格极高,” “我九五宫廷为复刻原景,除了之前那套珍藏的明清家具外,又特意找了几张相仿的桌案,凑齐十三之数,” “桌上的各类陈设、碗、碟等,也都尽力复原,都是十分珍贵之物,” “不是我夸海口,寻遍整个南陵,除了我九五宫廷外,再没哪家能原样复刻这场洛阳耆英会,包括那些沽名钓誉的所谓大拍卖行!” 这话说得何其猖狂,且摆明了是在打瀚海行的脸。 可此时的苏明瀚脸上没有一丝怒色,只是眉头紧皱,目光中渐渐透露出绝望与可悲。 是的,如果说刚才他还对任平抱有希望的话,那么如今,九五宫廷的这场耆英会一出,所有希望都瞬间破灭。 所有热烈而执着的复仇欲望,也都变得可笑。 一旁的苏睿不知说些什么好,事实上,任平这几日不可谓不尽心,所挑的东西也都是过了他们爷孙俩的眼的,可是能盖过蒋氏父子这气势磅礴的耆英会吗? 除非有奇迹,否则绝不可能。 一想到爷爷惦记了近二十年的深仇大恨,到老来终究是无法得报,反而要遭受对方又一次羞辱,心中就犹如针扎。 “洛阳耆英会,想不到九五宫廷还有这种压箱底的招数,不说其他,两宋年前可没有哪场宴会的风头能盖得过它。” “是啊,我原以为这蒋氏父子俩徒有其表,如今看来却是我们轻视人家了,无论从历史背景、文化底蕴、或者器物陈设,目前来看,这场宴席都算是得体。” “怪不得他们之前不准备主菜盘,还把对方的也摔了,原来十三个桌案,一人一套碗碟,既精巧又雅致,这在现在叫分餐制,其实北宋时早都有了,也算是令人眼前一亮。” “嗯,虽说准备得如此充分,事先作弊的嫌疑更大了,但能在三天之内制备得如此完善,实在是不易。” 刚刚还对蒋氏父子颇有微词的众学者,此刻却无不叹服。 他们都是毕生钻研于古文化的学院派,虽说对有些阴谋手段极为不耻,但眼前的宴席总不是假的,其中隐藏的底蕴总不是假的。 这第二关镜花水月,蒋氏父子可说已做到了极致,有九成机会取胜。 而这样一来,第三关也没有必要再比了。 一声长叹,众人望了望另一边的任平,都觉有些可惜,此子的眼力学识明明极高,却终究还是输在了底蕴之上。 之后又都看向涂文孝,要请他拿个主意。 涂文孝见众人满脸惋惜的神色,眉尖轻扬: “怎么?你们都以为胜负已分了?” “难道不是?” “当然。” 涂文孝脱口道,话音刚落,发现有一人和他异口同声地回答,原来是身旁从始至终未开口的何溯源。 两人的眼力在众学者自是数一数二的,此时都是微笑不语,看向任平,隐约间也看向在他身前那个占了小半桌面、乍看有些突兀的木制架子。 “涂老师,还不宣布比试结果吗?” 此时,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蒋氏父子都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眼见涂文孝摇头不答,蒋进文便哼了一声,转向任平: “这第二关,不知任先生想要复原哪场宴会呢?” “宴会?” 只见任平微微一愣,笑道:“之前好像没规定说一定要复原什么名人宴会?” 蒋进文听了也是一愣: “不是宴会,难道你复原的是平头老百姓家土炕上摆的土灶?” 说着哈哈大笑。 任平也不生气: “土炕土灶不见得,不过和蒋先生不同,我所摆的宴席没有什么名人盛会做噱头就是了。” 第139章 技惊四座 第139章技惊四座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免疑惑。 所谓餐饮文化,历朝历代以来大都是文人士大夫这一群体流传下来的,也只有他们才有钱有闲去钻研。 至于普通老百姓,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有这个闲情? “这位任先生说不是宴会,却也没说就是平头老百姓家的饮食,依我看,仍属于文人士大夫之流。” “可是还能变出什么花样呢?论分餐雅会,两宋再没有比洛阳耆英会更着名的了,若是摆八仙桌聚食,可他连主菜盘都没有。” 几位学者连连摇头,都觉任平左右为难,想要翻盘机会渺茫。 一旁许久未说话的蒋瑞则是暗自冷笑,如今局面恰是他早就设计好的,让任平既摆不了八仙桌,又难在分餐制上取胜。 为此不惜花重金收买了众学者中的一位,要说任平能轻易破解此局,他绝对不信。 “哼,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眼力学识再好又怎样?这回让你知道,涉及到生意场上的事,你什么都不算!” 当众人各有所想的时候,此时的任平却终于站起来。 只见他既未理会不远处的八仙桌,也没像蒋氏父子那般分置器物,摆出一副分餐而食的场景。 而是将身前的那个多层木架摆到桌案正中,然后慢慢地,将准备的碗、碟等器物轻放上去。 蒋进文一看就忍俊不禁: “你把碗碟放在这破木架子上,不会是拿它当饭桌了?” 说罢放声大笑。 任平不理他,仍旧轻手轻脚地逐一置放,起初略有生涩,每放置一个碗碟时还要略做思考,但很快,越放越是熟练,不过短短片刻,已摆了约十个碗碟上去。 众人微感吃惊,想不到这木架看似也不甚大,高不过几尺,层不过数级,却能放这么多碗碟,而且看样子还只是开始。 啪的一声,任平像是在木架底部按动了什么按钮,木架最中央的一个圆木轴轻轻转动,原来安了机括。 紧接着,触动机关,最底层的那一排木架忽然向外扩散,沿着木制连杆,顿时由最初的十个左右碗碟位,扩大至二十个。 上面几层也相应扩大,足足加了一倍不止。 原来任平是真的想拿它当饭桌! 此时,众人终于看清整个木架的全貌。 只见其整体呈圆锥形,或是金字塔形,下宽上窄,中间由一根圆木相连,刚开始时只见有三层木架,如今却已扩展至五层。 每层木架都是由连杆固定在圆木轴上,尾端则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形木盘,也就是放置碗碟的位置。 这些木盘本来有很多都是相互覆盖、隐藏起来的,一按动机括,就交错呈现。 现在看来,底层最大的木架直径已扩展至近两米,说是一张小型饭桌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五层木架交相盘错,极富层次感,看起来竟像是孔雀开屏般惟妙惟肖,这……简直就是件艺术品!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未见过?” “是两宋时就有的宴席器物吗?算桌案还是食盘?那一个个延伸出来的圆形木盘,当真是用来摆放碗碟的?” “当然是,你没看那个任平已经陆陆续续摆了二三十个碗碟上去?第一层已经摆满,再加上上面四层,至少可以摆五十个。” “一桌五十个碗碟?再盛大的桌宴也不过如此!难怪刚刚蒋氏父子毁了他的主菜盘都不见他动容,原来他早有备选,这五十个碗碟摆上去,玲琅满目,哪还用得什么主菜?” 两宋时饮食讲究小而精巧,主菜原本就不是必需的,像蒋氏父子刚才展示的十几个案桌分餐而食,在文人士大夫中十分流行。 不过,任平如今仅依靠一件精巧绝伦的木架就规避了主菜的问题,此情此景,却是闻所未闻。 众学者一时都把目光投向涂文孝,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似乎知道些眉目。 果然,涂文孝目光中虽和众人一样,有惊才绝艳之色,但到底保持了一分冷静,当下缓缓道: “诸位老师,听说过‘插山’吗?” “插山?那是何物?” 众学者闻言一起摇头。 “插山,又名‘插盘食架’,是北宋时在权贵勋爵府上流行的一种木器,据说由一名当时着名的技巧工匠打造而成,” “一般桌案,即便再大,也不过放二三十个碗碟,可是此物分为多层,如你们所见,至多可放五十多个,极为一些奢富好宴的人家所喜,” “至于为什么叫插山,你们仔细看这东西的外形,像不像有点蓬莱仙山的模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本就觉得这木架造型别致,不像是随意堆砌而成。 此时再一看,气势巍峨,如同山峰,其中又不乏清秀灵气,不是蓬莱山是什么? 众人一时都看得呆了,万料不到此物不但精巧,连造型设计也如此别具一格。 虽仍是在一个几尺见方的木架上饮宴,却有身临仙境之感,不是雅致与灵秀兼具的两宋文人,怎能造得出这种奇绝之物? “刚开始时我也不太敢断定,毕竟此物在两宋时已不多见,只在某些古籍里有只言片语,今人更是见都没见过,想不到……” 边说着,涂文孝边目光灼灼地顶着眼前的插山木架,显然,任平能带来此物是他绝对没想到的,今日一见,可算不虚此行。 众学者也深有同感,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何溯源忽然开口: “不止如此,涂老师听过‘插山落雨’吗?” “插山落雨?” 涂文孝闻言一怔,像是想起什么,其余人却满脸大写问号。 “不错,插山落雨,插山指的自然就是这副木架,落雨指的却是技法,” “简单来说,就是上面五十多个碗碟,不能随意置放,而要依照主次、冷热、荤素等先后次序依次摆置,如同下雨时,先有大雨,后有淅沥小雨一般,” “否则若是混放一气,即便是有器物做美,也显得虚有其表,美中不足了。” 众人闻言越是惊诧万分,难以想象古人连宴席摆盘都琢磨出这等技法来。 可是看看何溯源,再看看任平,分明就是如他所说,分门别类地有序摆放,否则五十多个碗碟,就是再慢,也早该摆完了。 此时的众学者越加细致留心,很快发现任平所摆的那些碗碟看似大同小异,其实也略有差别。 直径略小、色泽略浅的应该是凉菜盘和素菜盘,放在一二层。 直径略大、色泽略深的就是热菜盘和荤菜盘,放在三四层。 至于第五层,一共只左右两个位置,各放一个相对来说较大的碗碟,自然就是主菜了。 如此一来,虽说没有主菜盘,但华夏传统向来讲究的主次分明、次围主转,早已不知不觉中实现了。 “诸位老师,这场插山落雨宴如何?” 放完最后一个碗碟,任平转头微笑道。 此时他的脸上已微有汗珠,不过大功告成,还是十分欣慰,顺势抓住最底层的一个木盘轻轻一扭,整层木盘立时逆时针转动起来。 好家伙,居然还有这种功能。 众学者面露苦笑,终于是叹服了。 若说刚才蒋氏父子的耆英会拼的是底蕴,那么任平的这场插山落雨宴就是底蕴、学识兼具,胜负已然分晓。 “诸位老师,第二环节评判,赞成九五宫廷蒋总一方胜的,请举手。” 涂文孝突然开口道。 话音未落,众学者都是纹丝不动,只有角落里一个西装高个的中年男子抬起胳膊,眼见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一齐扫来,不由微囧。 但想要放下已来不及了。 “梁老师,是你?” 涂文孝语气中隐含深意,显然是将此人当做之前内鬼的怀疑对象了。 那位梁老师名叫梁铮,正是被蒋氏父子收买、向其透露比试内容之人,不过这件事影响不小,可不能轻易承认,当下强作微笑: “涂老师别误会,我可什么都没做。” “哦?我说你做什么了吗?这一环节主观性较大,本就不是一定的,梁老师似乎没必要紧张?” 梁铮眉头一皱,知道怕是难以洗清嫌疑,再一扭头,不远处的蒋氏父子正连使眼色,要他出手。 也罢,这次的酬劳实在不菲,为今之计,还是保大舍小,以免两头都不落好。 “不错,所谓各花入各眼,在我看来,的确是蒋总他们的洛阳耆英会更佳。” “理由呢?” “理由?有必要吗?” “当然,我们很想听听梁老师的高见。” 众学者都是冷冰冰地望向他。 梁铮也不畏惧,事实上刚刚他就早想好了托辞,当下淡淡道: “说来也简单,这次比试我们考较的是两宋餐饮文化,其中以文化为主,器物只是辅助,文化也应偏向主流,” “既是如此,蒋总的耆英会不单是当时十三位北宋名臣之集会,所用分餐而食的形式也是广为文人士大夫所取,这难道不就是最主流的文化吗?” 此言一出,涂文孝等人面面相觑,一时倒还真不好辩驳。 蒋瑞趁势起身大笑: “说得好!洛阳耆英会千古流传,为多少两宋文人所仰慕,岂是一个小小的技巧器物就能胜过的?” “哼!这东西即便再精巧也不过是件玩意儿,若放到今日,想做多少就多少,不过是些供无聊之人在无聊之时打发时间的垃圾罢了!” 第140章 峰回路转 第140章峰回路转 当任平摆出这桌插山落雨宴的时候,蒋氏父子也大感惊艳,可是再如何,总不能长他人志气。 一旁的童谏闻言大怒,只因他最喜这些奇巧之物,刚才见了这座插山木架,立马就盘算着要从任平手上买来收藏,不论花多少钱都行。 蒋瑞这番话,岂不是连他也一起骂了? 不过没等他开口,一旁的何溯源又接过话头: “梁老师这话错了。” “哦?何老师也有指教?” 只见何溯源缓缓摇头: “文化本就是多样性的,我们探究历史,更应强调包容和平等,文化没有高低贵贱,又哪来什么主流和非主流呢?” “就如任先生这件插山木架,其奇巧之思、精绝之妙,在当时可谓罕见,落雨的摆盘技法,亦是宋人对日常生活极致追求的体现,又怎可说是无聊和垃圾?” “梁老师刚才之言大谬,尤其不宜出自一名历史学者之口。” “说得好!这才是大家风范!” “梁铮!枉你也在南大历史学院呆了这么久,竟说出文化主流不主流这等外行话,真是不知廉耻!” 没等何溯源说完,众学者便纷纷附和起来。 言下之意,对于他那套言论绝不赞成。 梁铮眉头微皱,事实上,他不在乎得罪众学者,即便是涂文孝,也不放在他眼里,可是何溯源不同。 进士何家在南陵文化界的影响力他可是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和他起正面冲突。 “好,就算刚才梁某失言,这桌插山落雨宴却也并不完美,其中大有问题。” 说完,向一旁的蒋氏父子使了个眼色,像是示意由他们来说。 众学者只以为他强词夺理,看蒋进文时,一脸茫然,显然还没领会对方的意图。 还是蒋瑞反应快,想起梁铮之前的嘱咐,立时指向那座插山木架: “你的筷子和箸瓶呢?难不成让客人拿手抓着吃?” 说着不由大为得意。 涂文孝眉头微皱,心想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上了,蒋氏父子摆的耆英会是分餐制,筷子分桌放置,所以不需要箸瓶。 任平这边却不同,插山落雨宴再惊艳众人,终究仍是聚餐制,按两宋惯例,非得有箸瓶不可,而他唯一的箸瓶又被暗中布局的蒋氏父子事先拿走了。 这样一来,岂非无解? 众人目光一齐汇聚至任平处,只见他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到对方会如此刁难。 当下也不言语,右手在插山木架那根圆木轴上轻轻一旋,然后伸至顶上一撬。 立时,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盖被撬起,里面数十根乌木筷被先后取出。 众学者见状大喜,原来这根圆木轴居然是中空的,上面再加个盖子,刚好就是件箸瓶。 这座插山木架的构造奇巧至此! 蒋瑞也是大吃一惊,但仍不服输: “还有渣斗呢?两宋文人最讲礼节,总不能让他们将吃剩的肉骨鱼刺都吐到桌上?” 众人又是看向任平,有的便想那根中空的圆木轴之中还有空间,会不会也可以当渣斗用? 但随即自我否定,餐桌之上器物分明,箸瓶乃是净物,渣斗却是脏物,二者绝不可混杂共用。 可除此之外,哪里还有地方?总不能放在那五十多个碗碟上? 涂文孝和何溯源反应最快,稍作迟疑,一眼便望向木架的底座。 果然,任平看了看蒋氏父子,目光都不回转,反手一拉,便将底座上的机关拉开,宛如推拉门似的,呈现出里面大片空间。 此处自然就是设计做渣斗之用的。 这样一来,众人无不叹服,这座插山木架的构造简直堪称完美。 上有箸瓶,下有渣斗,中间五层摆置五十余个碗碟,也解决了没有主菜盘的问题,往八仙桌上一摆,就是一桌盛宴,甚至用来外出野餐也堪称神器。 两宋时人虽没什么产业革命,但论及制作奇巧物件,可算到了极致。 更难的是,任平居然能找到? 要知道,如这座插山木架,别说南陵,就算整个华夏市面上也从未见过,这是绝无仅有的宝物啊! “哈哈哈哈!服了,老朽彻底服了!任先生不但学识眼力俱佳,连所藏之物也是深不见底,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涂文孝此言,众学者都深有同感,任平的这场插山落雨宴实是给了他们最大的惊喜。 不仅宴席本身妙极,面对梁铮与蒋氏父子三人的合谋算计,一举破除,这番反败为胜的情节也是精彩绝伦。 而直至此时,任平仍是面带微笑,极少说话,只以实际行动进行回击,可谓无声胜有声。 “任平,我懂了,这才是你三天前跟我说的新鲜玩意儿?好,我要了,你开个价。” 此时,一旁的童谏突然道。 众人闻言一愣,心想这还在比试呢,怎么就说起这个了? 童谏却顾不得这许多,他这是见猎心喜,才不管什么比试不比试的,当下直接从怀里掏出张空白支票,拍在任平身前: “五百万,还是一千万?总之我信得过你,你自己填就是。” 他知木器类的文物价值不菲,何况还是这种绝品,所以一开始就把价格喊得高高的,不容任平拒绝。 话音未落,涂文孝等人也急了,他们大多也都在收藏圈混,宝物在前岂有不心动之理? 可是一来慢了一步,二来,要和童谏比财力,他们十几人加起来也不够啊。 涂文孝心有不甘,笑道: “童总也太心急了些,不如还是等今日比试完再说。” “等不到那时候了,先下手为强,再说我买了这东西,和比试没什么关系啊?” 童谏说得很直白。 涂文孝心里干着急,不由看了何溯源一眼,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何溯源笑了笑,心想进士何家本身与收藏界关系匪浅,不过大多还是书画古籍一类,要说去竞价争抢一件木器文物,却是不妥,当下摇了摇头。 “何老师,你忘了乾隆墨宝的事了?就算不在意这件插山木架,一买一卖,搭上这层关系总不错?” 一言惊醒梦中人,何溯源扭头向涂文孝一看,心想你怎么也猜到那幅乾隆墨宝在这个任平手里? 不过这时候也无暇计较,涂文孝说得不错,就算为了搭一层关系,这件事他也非掺合一脚不可。 “我出一千两百万。” 他立刻开口道。 童谏眉头微皱,虽然知道何溯源的身份,但也没有太忌惮,顿了顿: “一千三百万。” “一千五百万。” “一千六百万,何先生,你这是故意和姓童的危难吗?你们何家又不收藏这类玩意儿。” 何溯源面露无奈,正要答话。 忽然,另一旁的苏明瀚哈哈一笑: “二位争得这么起劲,怕是忘了老头子我?” “什么?姓苏的,你也要掺一脚?” 刚才叫的还是苏大哥,说到抢东西,童谏嘴里的称呼立刻变成姓苏的,两眼中满是不快。 “我怎么不能抢?刚才我就说了,瀚海行对木制家具一类可是情有独钟。” “对了,这难道不是你们瀚海行的东西?怎么你又来抢?” “当然不是,我要知道有这东西,可不会藏到现在。” 说着不由瞪了任平一眼,显然任平带来的其他东西他都清楚,唯独这件除外,而他事先也没有任何知会。 任平苦笑一声,眼见三方争得不可开交,摇摇头: “几位别争了,这东西并不是宋代文物,只是件现代工艺品而已。” “什么?” 众人愕然一惊。 就在此时,一旁的梁铮也两眼一亮: “不错!这东西根本不是文物,是新做出来的,哪有那么值钱!” 众人闻言却不理他,细细一瞧,果然见木架四处略有新漆,虽有做旧手法,却不算难分辨,只因刚才被插山落雨宴的吸引了注意,这才没有发觉。 苏明瀚最是疑惑: “我就说瀚海行库存里从没见过此物,荣鹭行他们应该也没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东西虽没有,但有图纸啊。” 任平微微一笑,随即将事情经过简单解释一番。 原来那几日他在九大家杂项库中找到不少珍奇器物,但都不能说稳赢,只有一张不起眼的图纸引起他的注意。 那张图纸看似匪夷所思,其实正是北宋时人留下来的插山机巧图。 任平一见就有了主意,之后让任氏木业的几位老匠人连夜赶至,才做出这件插山木架。 众人听说东西果然是新制,都不免遗憾,自然也没有再竞价争抢,只有少数几人立时想到,有了这份图纸,任氏木业手上又多一件重振的利器。 这可比这座木架本身又珍贵多了。 “我就说这小子装神弄鬼,一个破工艺品还搞出什么插山落雨来,真是故弄玄虚!” “不错,做了两个机关也算箸瓶渣斗,这不是糊弄人吗?诸位老师,现在你们知道谁赢了?” 峰回路转,蒋氏父子不免长舒一口气,刚才眼见童谏等人争着竞价,可把他们气得不轻。 不料,任平也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看众学者: “诸位老师,请宣布结果。” 涂文孝点点头: “赞成任先生一方获胜的,请举手。” 话音未落,除梁铮外,其余十几人一齐把手举起。 只看得梁铮目瞪口呆: “岂有此理!这是为什么!” 第141章 三个错漏 第141章三个错漏 蒋氏父子自然更是怒极,啪的一声,蒋瑞拍案而起: “这座木架根本就不是古物,连那小子自己都承认了,这一局怎能算作他胜!” “不错!你们这些人举手举得不约而同,我看才是有鬼!” 蒋进文跟着道。 这话直指涂文孝等人评判不公,甚至是内涵他们收了任平的好处。 蒋瑞自然知道这事绝不可能,也听出儿子这话刺耳,但事关重大,这时也顾不得给涂文孝等人留面子,冷冷道: “诸位老师,我九五宫廷请你们做评审,原本是光明正大之事,即便这姓任的和瀚海行从中作梗,也一直十分克制,” “可若是有人因此就以为我姓蒋的软弱可欺,那就大错特错了!” “莫说你们诸位都是南大有名有姓的学者,即便是些招摇撞骗的下三滥之徒,也绝不容如此颠倒是非,事关声名,你们自己想想!” 这话说得更直白,竟是直接威胁众人,若存心偏袒任平,就让他们身败名裂。 众学者只听得冷笑连连,心想我们若有偏袒之心,适才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当你刚才那场洛阳耆英会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这父子二人真是小人之心! 当下,由任平站了出来,面带微笑: “这座插山木架确不是古物,不过与今日比试有关系吗?难道刚才你们在这里摆的不也是明清朝家具?” “这……” 蒋瑞闻言一滞,不知如何辩驳。 没等开口,任平又是转向一旁的梁铮: “况且梁老师刚才不是说了?器物只是辅助,以考较文化为主,怎么这会儿又来纠缠我的东西是不是古物了?” “好小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此时的梁铮终于明白为什么任平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原来从始至终,包括己方的种种刁难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 此子心机之深,谋划之远,绝不容小觑! “罢了,这局便算你们赢,接下来是第三局。” 挥挥手示意蒋氏父子别再纠缠,他淡淡道。 涂文孝目光微凝: “第三环节的比试名叫‘错不过三’,便是由你们双方各自从对方的宴席中挑出错漏之处,能先挑出三个的为胜。” 说着望向梁铮,意思是这些你自然也告诉蒋氏父子了? 梁铮只做不见,蒋氏父子却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 事实上,这第三环节的比试内容并不稀奇,任平事先也猜到一些,当下望向涂文孝: “什么错漏都行?” “不错,形式、规制、器物等各方面均可,这一环节需眼力学识兼备,不过无论哪一方面错漏,都需有理有据才可。” “若是双方都挑够三个呢?” “那自然更多者为胜,” 涂文孝顿了顿,眼见梁铮微笑不语,冷冷道: “看来梁老师已经成竹在胸了,就请你先来如何?” “又不是我在比试,涂老师这话什么意思?” “我看也差不多。” 梁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也罢,事已至此,我就帮蒋总一把,这座插山落雨宴虽然奇巧,但过于繁杂,不是宋时文人所喜,所以一直没有流传下来,” “就拿刚才来说,附装箸瓶、渣斗,还不如分散放置,本身是现代工艺品,虽然与比试内容无关,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众学者听他语气,已等同于承认与蒋氏父子勾结,可是所指错漏却还是炒刚才的冷饭,不由面露讥讽: “梁老师布置了这几日,结果就想到这些个微小瑕疵?” “哼,虽说是瑕疵,到底算不得完美,又怎能胜过我精心布置的洛阳耆英会?” “好啊!你这是彻底摊牌了?亏你说得出这种无耻言语!” 众学者大怒。 看梁铮时,索性闭口不言。 事实上,刚刚那场洛阳耆英会确是他指示蒋氏父子布置的,自信贴合历史,绝无遗漏。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要挑出对方些许毛病即可,因为对方绝挑不出自己的问题! “废话少说,轮到那小子挑了。” 此时的蒋瑞抢过话头,瞥了任平一眼。 任平微微一笑: “蒋总如此自信,真以为这场洛阳耆英会一点问题没有?” 说着一指他身后那十三张桌案摆成的宴席。 蒋瑞冷冷道:“你用不着装腔作势,若不是心里有数,姓蒋的当日也不会和你应下这个比试。” “说得好!他要有这么好的眼力,刚才怎么不说?刚刚诸位老师都看过了,连他们都没意见,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吆五喝六?” 蒋进文紧跟着帮腔道。 任平被这二人的莫名自信搞得忍俊不禁: “真是蠢呐!刚才诸位老师不过见你们准备不易,又不是专业学者,所以许多问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现在好,既然你们承认这场宴席是那位梁老师帮着一起摆的,那自是又不一样,这么多明显错处,真当他们看不出来?” 说着不由笑起来。 梁铮和蒋氏父子三人听了,都觉背心冒汗,不过很快就认定是任平故布迷阵。 梁铮狠狠盯了他一眼: “我姓梁的在南大历史学院钻研近三十年,若说今日栽在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回去立马退休不干!” “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蒋瑞也目光阴沉,看向涂文孝等人: “既然诸位打定主意与这小子站在一边,姓蒋的也用不着再留情面,今日之事我会在学术界找人散布,还会给南大寄举报信,” “看南大校领导得知你们在学术上舞弊偏袒后,会作何惩罚?” “另外,之前的评审协议也就此取消,我九五宫廷有的是关系,到哪儿都能再找到一个评审团队,恕不奉陪!” 众学者只觉好笑,对于蒋瑞的威胁也不理会,而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任平,以示鼓励。 任平不再废话,径直走到那场洛阳耆英会的宴席当中: “洛阳耆英会举办于北宋神宗年间,历史闻名,不过和蒋少总刚才说的不同,并非与东晋的兰亭集会比肩,真正与之相似的乃是唐末的香山九老会,” “这香山九老会同样在洛阳举行,与会者同样是告老还乡的朝廷文臣,其中最着名的是白居易,” “当年司马光等人正是因为仰慕白居易的遗风,才举办了这洛阳耆英会,” “当然了,这些只是历史知识,说到头也只是蒋少总无知卖弄,还算不上什么错漏,我要问蒋少总的是,知道这洛阳耆英会的真正目的是干什么的吗?” 说着,看向蒋进文。 蒋进文本在为他说自己无知卖弄生气,突然被问到,不由一愣: “宴会么,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喝酒吃饭了?” 话音未落,一旁的梁铮已抢过来: “文人士大夫,除了饮宴,自然还有诗文作乐,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既然如此,你的书文桌案呢?难道让这十三人在餐桌上作诗作文?” 一句话,问得梁铮目瞪口呆,这才想起忘了在现场布置书桌等器具,不光如此,连笔墨纸砚等也一概全无。 当下强打笑容: “虽说要作诗作文,但之前说了主要比较的是餐饮文化,这类书房之物便不算主要。” “梁老师这话大错!既然复原的是洛阳耆英会,十三位文豪大家一起饮宴,岂可无书桌文案、文房四宝?难道你让他们像市井豪绅一般干吃吗!” 此时,一位脾气暴躁的学者已忍不住跳出来反驳。 涂文孝等人知他对梁铮阴谋之举愤怒已极,当下连忙拉住,示意任平继续。 “这是第一个错漏,有文集雅会而无书桌文案,荒谬之极,” “第二个,古代文人饮宴,多会邀人作序,如最着名的《兰亭集序》,蒋少总知道洛阳耆英会的序文吗?” 蒋进文面红耳赤,一言不发。 “《洛阳耆英会序》,就是由司马光所作,这有何难?” 梁铮又抢过来,瞪了任平一眼: “臭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只是序,除此以外呢?” “除此以外?” 梁铮一愣,显然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流传下来的序文。 任平悠然一笑: “除了《洛阳耆英会序》,当时司马光还写了一篇《会约》,梁老师不知道?” 话音一落,梁铮猛然觉醒,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些。 众学者自然也知道这篇《会约》,而且一听任平提起,就知道他的真正用意,不由面露赞赏。 只听任平道: “这篇《会约》是司马光为了约束十三位与会者而制定的,共有八条,相当于聚会的规矩,其余不相干的就不说了,只有两条,” “一是‘为具务简素’,意思是宴席不讲排场,用具不讲奢华,以简单、素净为主,” “二是‘朝夕食不过五味,菜果脯醢之类,共不过二十器’,意思是聚会时,主菜不超过5种,下酒用的果脯、肉酱之类,总数不得超过20碟,” “总的来说,就是提倡简朴节约,反对奢靡铺张,主要目的是朋友间畅叙友情与诗文作乐,” “也是因为这样,这场洛阳耆英会才深得历代文人士大夫仰慕,成为华夏历史上最知名的文人集会之一,可是看看蒋少总摆的这场宴席,嘿嘿……” 第142章 胜负 第142章胜负 此时,梁铮终于明白任平的真正用意。 这篇《会约》的主旨在强调简单节俭,而今日所摆宴席,为了彰显九五宫廷的底蕴,却极尽张扬,把所有能用的器物都摆上了。 过于铺张,反而适得其反,被指摘没有传承到洛阳耆英会的精髓。 当下不由额头冒汗: “《会约》说是如此,其实我看未必执行,这十三人都是当时举足轻重的文人重臣,平日定是奢侈惯了,怎会真的简素起来?” 这话一听就是强词夺理,全凭臆测。 众学者听得连连摇头,心想你未必就不知道这篇《会约》,大概是想在蒋氏父子显摆卖弄,才故意把宴席摆得如此奢华,结果被人抓到把柄。 有人当即就要出言反驳,被涂文孝摆摆手拦住,示意看向任平。 “第三个错漏,这里还缺两样东西。” “哪两样?” 蒋氏父子脱口问道 梁铮却微微冷笑:“大言不惭!两宋时的宴席器具百分之八十在这里,除了你那个哗众取宠的插山木架,我就不信你还能指出什么缺漏!” 任平也不生气,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样,食盒,就是古人用来饮宴携带的竹木器盒,也有保温之用,洛阳耆英会又不是在厅堂内室中举行,岂能没有这件东西?” 闻言,梁铮及蒋氏父子都是脸上变色,显然忘了这茬。 没等开口,任平又继续道: “第二样,别箸,这十三个桌案上的器物虽摆得丰盛之极,可是我仔细看了看,这东西好像一双都没有?” 别箸两个字,换做常人,多半不知什么意思。 可是在场中人不同,即便是蒋氏父子也知道这是古人专门用来布菜的筷子,也就是现在的公筷。 蒋瑞听了先是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 “我当你要说什么稀罕东西,原来是这个?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之极!” “怎么?蒋总好像不以为意?” 任平淡淡道。 “当然,你当我笑什么?我笑你自以为博学多知,原来也是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之徒!” 蒋瑞顿了顿,冷冷道: “刚才早已经说了,洛阳耆英会是分餐制,所以才摆十三个桌案,既然如此,各人各吃各的,还要什么公筷?不是画蛇添足吗?” “任先生不知是从哪里看到这些古籍记载,便拿来卖弄,简直贻笑大方!” 本以为这番反驳足以反败为胜,蒋瑞说完不由又大笑起来。 可是转头一看,四下无人附和,除了蒋进文外,即便是梁铮也眉头紧皱,显然并不赞同。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涂文孝见他如此出丑,既觉好笑,又颇有不忍,不由摇摇头,看向任平: “任先生,你就给蒋总父子俩上上课?” 任平微微躬身:“诸位老师在此,怎轮到小子卖弄。” “无妨,我们所知的也未必就比你多,你只管说就是。” 任平这才点头答应,在涂文孝等人面前,他自然不敢夸口说上课,但对蒋氏父子,他自觉当个老师绰绰有余,正好借机彻底拆穿他们伪知识分子的面具! 当下嘴角微扬: “别箸在两宋时已有,和蒋总所说的公筷既有相似,又有不同,” “简单来说就是合餐制用公筷,分餐制用别箸,除此以外,还有别匙,类似于现在的公勺,和别箸是相配套的。” 蒋氏父子听得云里雾里,心想不都是为了讲究卫生吗?又有什么不同了? 任平也不理他们,继续道: “合餐制用公筷,便是八仙桌上摆一双,或几双,依人数不同,没有定例,分餐制用别箸,则是人手一双,也就是每人桌上两双筷子,一双布菜,一双进食,” “目的虽然都是饮食卫生,但对象又有不同,合餐制用公筷是在宾客之间,分餐制用别箸则是主仆之间。” “主仆?” “不错,难道蒋总不知道古代富贵人家饮宴后,余菜余饭要给下人用吗?历代帝王用膳后,也有将饭菜赏赐给王公贵族的惯例,这还是难得的恩荣。” 蒋瑞脑海中顿时跳出许多相关影视片段,只可惜从前从未多想。 “我不信!尊卑有别,上位之人岂会为了区区仆从而用两副筷子,还是在那种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 “狂妄无知!” 此时,刚刚那位脾气暴躁的学者又忍不住站起来,朗声道: “明代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余》有载:高宗在德寿,每进膳,必置匙箸两副,食前多品择其欲食者,以别箸取置一器,食之必尽……吴后问其故,曰:‘吾不欲以残食与官人食也’。” “这话的意思是,高宗在德寿宫用膳的时候,一定会准备两副筷子,自己想吃的菜就用别箸先取到一个盘子里,然后吃干净,” “吴皇后问为什么做,回答‘我不想让宫人们吃我剩下的饭’,因为如果只用一双筷子,便是真正的剩饭!” 蒋氏父子听得面面相觑,蒋进文仍不信,强辩道: “明代人写的书岂能记清宋朝的事?那个什么高宗又是谁?” “宋高宗赵构!” 暴躁学者瞪了他一眼: “就是那个建立南宋,一生偏居南隅,为了向金人求和避战,处死岳飞的赵构,这人做皇帝的历史评价不算高,但在节俭戒奢、体恤宫人方面却颇有好评,”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尚且如此,士大夫们争相效仿,用别箸厚待下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了?” “刚才这位任先生说你们的分餐制少了别箸,都是有史可查的,可不像你们,真的是贻笑大方!” 蒋氏父子狼狈不堪,眼看大局将定,对面的苏氏爷孙俩已忍不住要欢呼庆祝,一旁的梁铮忽然又抢过来。 “怎么?梁老师还有话说?” 涂文孝冷冷道。 “不错,按刚才葛老师说的,别箸记载起于南宋,而洛阳耆英会却是北宋年间,这不是张冠李戴吗?” “梁老师何必明知故问?两宋文化一脉相承,几乎不分先后,再说宋高宗用别箸只是史书其一记载,可没考证说是最早记载。” “就算如此,洛阳耆英会中可也没说过有什么别箸!” 众学者闻言都是暗怒,心想今日比较的本就是两宋餐饮文化,洛阳耆英会只是其一,却不是全部,岂能以偏概全? 再说所谓史书考证,也不可能详细到一场宴会上用了什么筷子勺子,许多都是推断,不然还要他们这些学者干什么,直接背书不就完了? 一旁许久未说话的何溯源也微微摇头: “史书上当然不可能记载这么细,但我们做学问的却是事无详略,越较真越好,洛阳耆英会作为两宋集会典范,用别箸是大概率事件,这点毋庸置疑。” “不错,旁的不说,单凭任先生能注意到这一点,就尤为难能可贵,学识高过一筹还有疑问吗?” 涂文孝也收起自己的平善之心,先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圈,然后看向梁铮: “梁老师还有问题?没有的话,第三局结束,诸位老师,赞成任先生一方获胜的,请举手。” 话音一落,十几人齐刷刷举起手来。 梁铮一时犹豫不决,今日已是一败涂地,若就此罢手,怎么跟蒋氏父子交代?可若强行死撑,总不能真和这么多同校学者撕破脸。 “梁老师,不要不知好歹,以你的学识,难道还自以为胜过涂老师和何老师吗?你倒是摸着自己的良心,看哪方获胜!” 一声厉喝,梁铮终于颓然丧气,也缓缓把手举起。 蒋瑞大怒,自觉今日本已胜券在握,那个任平也就罢了,关键还有一人,那个年纪轻轻的学者,不知什么来历,几次三番在关键时刻捣乱,偏袒任平。 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涂老师,此人是什么来路?南大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年轻的副教授!” 说着指向何溯源。 涂文孝还未开口,一旁早已乐得眉开眼笑的苏明瀚插过话来: “蒋瑞,亏你也是在南陵各界混过几十年的,连进士何家的公子,南大何老师都不认识?” “什么!进士何家?” 一听这话,蒋瑞目瞪口呆,他再狂妄无知,这四个字总是听过的。 虽然不是同行,但南陵商界的人都说,若论商场,整个南陵自然以泰禾田家为尊,但若说学术教育界,无人能出进士何家之右。 且因影响力过大,其能量绝不仅限于学术界! 自己这到底是惹上什么人了? “何先生,在下冒昧……” “无妨,不知者不罪,” 何溯源涵养极好,一副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 “不过今日比试我和诸位老师都是秉公评判,绝无偏袒,这点我以个人名誉担保,还请蒋总明白。” “这个自然,不过蒋某还是不服。” “有什么不服的,洛阳耆英会确是千古流传,不过被你办的千疮百孔,说句画虎不成反类犬都不过,还有什么话说?” 一旁的童谏冷笑道。 蒋瑞怒极,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以免自取其辱。 不留神间,苏明瀚向对面的任平使了个眼色,任平微微一愣,随即会意,也转头向童谏连使眼色。 童谏反应慢半拍,一时还不明所以,直到任平几乎要把脖子抻过去,才恍然大悟: “我倒忘了,蒋总,我们之前有个赌注,你还记得?” 第143章 第一局的伏笔 第143章第一局的伏笔 按事先约定,如果任平输了,童谏要将童鼎大厦的物业管理权交给九五宫廷,并按原租价续约五年; 如果任平赢了,就得到那件食屏。 那件食屏不过只值三十万,蒋瑞倒不在乎,可是眼睁睁看着物业和五年租约丢掉,还孤注一掷得罪了童谏,这便得不偿失了。 当下不由浑身微颤,勉强撑起笑容: “自然记得,不劳童总费心,进文,还不快将那东西拿来?” “爸!” “快去!” 蒋进文不敢违拗,去将其中一张桌案上的食屏取来,放到童谏面前。 童谏也不理会,鼻孔一抬,目光直掠过蒋氏父子头顶,冷冷道: “半年后,我们的原定租约到期,希望蒋总早做准备。” 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将九五宫廷扫地出门了。 蒋瑞此时再顾不得什么颜面,一把拉住他胳膊: “求童总通融通融,我九五宫廷自搬来此地已有七年,这七年来依时按律奉上租金,从未拖延,若是搬走了,对双方都有害无利不是吗?” “哦?听你这么说,如果你搬出去,我这童鼎大厦倒还不好租了?”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蒋瑞忙道:“童总产业遍布南陵,自是不在乎这一两栋大厦,旁人却未必,总而言之,是我九五宫廷恳求您,如若续租,我愿在原租金之上再加一成。” 童谏冷笑不语。 “两成。”蒋瑞又道。 眼见对方仍是不做回应,咬咬牙: “三成!童总宽宥,这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了!” “三成?你疯了爸!” 一旁的蒋进文急道,他自然也晓得地理位置对餐饮行业的影响,九五宫廷在南陵市中心苦心经营七年,一旦搬走,少说有两年之内缓不过来。 这还不包括搬迁停业期间,以及可能更高的租金成本。 可是再怎样,也没这么个涨法啊! “你给我闭嘴!此事都是因你和进雄而起,还不快过来给童总赔罪!” 蒋瑞低吼了一声,想起三天前被这两个无知的子侄辈拖累至此,一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蒋进文极不情愿地半鞠一躬。 可惜即便如此,童谏仍是默然不理。 蒋瑞见他目光不时朝身旁瞥去,心下了然,此人与那苏明瀚是旧识,从前不知九五宫廷和瀚海行之间的恩怨便罢,如今既已知道了,怎还会违背朋友之谊? 霎时间不由心灰意冷,向苏明瀚一拱手: “苏老爷子,从前的事都是在下不对,请您大人有大量,帮忙劝劝童总。” 此言一出,不单蒋进文瞠目结舌。 就连任平也颇感意外,想不到此人忍辱负重,竟肯向苏明瀚低头,不过这样一来,其逐利之心也愈加昭然若揭。 苏明瀚只听得浑身微颤,一时间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怅然,被苏睿紧紧扶着,许久后才压低嗓音: “此事事关南陵地产,苏某可做不得主。” “苏老爷子和童总过命交情,一些忠言还是可以提的。” “好,既然如此,你将二十年前从我瀚海行夺去的东西都还来!” 事到如今,苏明瀚不再矫情,直接摊牌。 蒋瑞一听,豁然变色: “不可能!二十年前旧事,木已成舟,苏老爷子难道还想翻旧账不成?” “我早知蒋总不是肯服输之人,话已至此,又有什么好说的?” 蒋瑞脸上阴晴不定,显然是在权衡利弊,片刻后,终于朗声大笑: “好!话已至此,确是没什么好说的!苏老爷子请,童总请,放心,这童鼎大厦我们不租就是,半年之后如约退还!” 这一下,已算彻底撕破脸。 一旁的蒋进文跟着忿忿道: “不错!我九五宫廷不稀罕!这就开始另找宝地,难道偌大的南陵就只有你南陵地产有产业不成!来人,送客!” 呼哨间,一排服务员已站在门外。 一行人连带众学者正要出门,突然: “慢着,苏老爷子可知道你那件宝相莲花足钵炉去了哪里?” 蒋瑞提起的正是二十年前从瀚海行中夺去之物,也是苏明瀚最喜爱的藏品之一。 苏明瀚一听就知不对:“怎么?你把它卖了?” “不错,十五万,卖给了东南三省的一个藏家,当时的十五万放到现在不止一百五十万?” 苏明瀚目眦欲裂:“那件钵炉放到如今至少四百万!” “哈哈哈,那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那幅金城先生的《天台石梁图》呢?这么说,也被你卖了?” “没错,二百三十五万,五年前刚刚出手,” 蒋瑞说完指了指身后: “这么跟你说,苏老爷子,当年从瀚海行拿来的东西,除了那套明清桌椅,已经基本所剩无几,若非如此,我这九五宫廷也开不到现在,” “你还想从我这里拿回去?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蒋瑞显然是比试落败,心有不甘,想要存心气气苏明瀚。 苏明瀚确是被气的不轻,这些年来,他本以为自己那些珍藏之物一定也被蒋瑞珍藏着,有生之年再见一面也未可知。 却不料此人毫无品鉴之心,先后转卖,这样一来,他却到哪里再去找寻这些东西? 就连任平也不由微感诧异,心想原来瀚海行当年被骗了这么多东西,难怪苏氏爷孙俩一直耿耿于怀。 “姓蒋的!你猖狂什么!对了,刚才你儿子打碎我家那件五瓣莲花青釉浮纹盘,值三百八十万,快赔来!” 苏睿义愤填膺道,眼看自己爷爷受欺辱,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哈哈!三百八十万?哪那么容易?我看不过是件普通的破盘子罢了,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是进文摔了,有证据吗?” “你!” 苏睿怒极变色,她虽然聪明,但对上蒋瑞这种老油条,毕竟嫩了些,原来这父子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认账! “蒋先生,你这就过分了,难道当我们大家都是瞎子吗?” 此时,一旁的涂文孝忍不住开口了,蒋氏父子如此无耻行径,连他们也看不下去。 蒋瑞冷笑不止: “当你们是瞎子又如何?一群老顽固,若你们刚才站我九五宫廷一边便罢,既然站到对面,可不是瞎了眼?” “哼,五瓣莲花青釉浮纹盘?你们只管报警,看我蒋某人怕不怕!” “罢了,诸位老师,与畜生谋事原无道理可讲,这三百八十万我瀚海行认了,也免再脏了你们的眼睛。” “苏老先生……” “不需多言。” 苏明瀚摆摆手,满脸苦涩。 正在此时,一旁的任平却突然笑起来: “不错,三百八十万而已,确是没什么好计较的,”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从桌上抄起几件事物,向蒋氏父子一扬: “蒋总,三百八十万,换你这些东西,不过分?” 蒋瑞一愣,随即哼了一声: “你只管挑,一些破烂而已,我九五宫廷再怎么寒酸,给乞丐施舍几件玩意儿还是有的。” “这话算数?” “当然,就当一换一,依我看,你们那件破盘子也就值这些。” “好,这下公平交易,我可用手机录下来了,诸位老师也是见证。” 任平在场中转了一圈。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几双筷子,有的学者反应快,立时便记起是第一环节时任平从对方那里挑的四双。 当时众人还纳闷,他就算随便挑几件其他器物,难道不比这强? 此时回味过来,何溯源最先恍然: “原来你当时挑的是除那十三桌以外仅有的四双筷子,这样一来,到第三局指出无别箸的问题时,他们便无可替换?” 众人也随即醒悟,眼见任平点头微笑,不由大为震动,原来此子深谋远虑至此,当第一局处于必败之地时便在谋划第三局,这魄力! “可是就算如此,终究不能和那件五瓣莲花青釉浮纹盘的损失相比。” 众人仍有些茫然。 任平微微一笑,将那四双筷子依次排布在手心: “诸位真以为我第一局输了?这四双筷子乃是银制,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横截面却是圆形,也就是圆柱形筷,” “而非常见的首方圆足筷,或者六棱形筷,长度也在二十公分以上,超过一般银箸。” “那又如何?” “北宋年间,筷子形制发生了重大变化,诸位老师难道不知道?” 任平微笑道。 话音刚落,涂文孝和何溯源已经反应过来,其他学者的学识面虽没细到这种地步,但也隐然意识到了什么。 “北宋以后出土的筷子,无论金箸、银箸,或是其他材质,都是以棱面为主,这是因为器物形制逐步完善,利于使用,” “而北宋以前,全都是圆柱形筷!” 涂文孝恍然大悟,扭头看向何溯源。 何溯源点点头,两人当即拿起那四双筷子仔细观察,从银色和工艺来看,绝非现代制品,锈色极少,所以才隐藏在那许多器物当中,让蒋氏父子毫无察觉。 虽然现在还无法断定朝代,但必定是北宋之前。 别看只是四双筷子,只需年代、品相珍稀,价值一样难以估量,当年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竹箸,被誉为“华夏第一箸”,是国宝级的文物! “这四双筷子的出处还有待考证,不过苏老爷子不妨先拿回去,就当是补偿了。” 手心轻轻一卷,任平将东西送到苏明瀚身前。 苏明瀚还不大相信,苏睿却直接接过来,也不废话,看向涂文孝: “请问涂老师,这东西能估个价吗?” 涂文孝微微苦笑: “这个不是我本行,不过早几年听说过,一双唐末五代的银箸,曾拍出过一百二十万的天价,这四双加在一起,嘿,任先生,原来第一局你老早就胜了啊。” 第144章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第144章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咚的一声,听闻这话,蒋瑞直接坐倒在椅子上。 万万没想到,自己不知何时从何处淘来的几双筷子,居然是两宋以前文物,而且居然早就被对方看了出来。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第一局的时候不说?” 蒋瑞勉力保持镇静,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自然是因为我有十足的把握胜你,赢不赢第一局又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就算没有那个姓梁的帮忙,我九五宫廷也可以摆出一场规格极高的两宋宴席来,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蒋瑞嘶吼道。 任平微微冷哼,神色自若: “不瞒蒋总,打我三天前第一次进九五宫廷,就知道你们所谓的两宋文化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不单指这场洛阳耆英会,其余装饰陈设的漏洞不胜枚举,你真想让我一一说出来吗?” “你!” 蒋瑞脸色大变,双腿用力,把座下椅子压得吱吱直响。 蒋进文忙走上来劝: “爸!别听这小子瞎吹,有种就让他指出来,要是说得不对,看我饶不饶他!” 蒋瑞却听而不闻,想起早在比试之前,任平就能注意到漆色、窗格、红栀子灯这类细节,真要再想找出其他错处,怕是不难。 平白受气不说,再传出去,让九五宫廷背上个徒有其表的名声,那可就真是自取其辱了。 总而言之,今日之事,已是一败涂地! “恕不远送!”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出这四个字,蒋瑞只觉头晕眼花,眼见雅阁木门合上,脑袋一热,摔倒在地,只留下蒋进文措手不及的呼叫声。 一行人很快离开九五宫廷,童谏以东道主的身份,提议顺道去他楼上办公室坐坐,被众人婉言谢绝,临别前向任平怀里一瞟: “小家伙,这东西现在能卖了吗?” 说着一指那件已经被收起来的插山木架。 任平一愣:“童总忘了?这只是件工艺品。” “我知道,不过我不在乎啊,当然你也不能太坑我,一两千万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了,花个一二十万当给你小子个零花,倒还可以。” 任平转念就明白过来,这位童总钟爱的只是奇巧雅趣之物,是古玩当然最好,不是也没关系,反正图一高兴,多半想在与老友们聚会的某个场合下炫耀一番。 想到此处,不由微微一笑: “童总客气了,这玩意儿送给您便是。” “当真?” 童谏乐得双手直搓,比得了件名窑瓷器还高兴。 “当然,童总赏的零花可是不少,不过小子又不是没眼力,这趟把您牵扯进来已是多劳,怎敢要钱,就当做晚辈的一点小心意。” “哈哈哈哈!你小子是个人物,不枉上次在田家宴会,那么多老伙计都在帮你,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了,轻便。” 从任平手里接过木架,童谏喜滋滋地转身上楼去了,连客套什么的一时也顾不得了。 涂文孝等人也告辞离去,临了拉着任平说了好一会儿话,无外乎称赞他学识深厚,有空常来南大历史学院交流云云。 任平谦逊客气一番,一直将众学者送走,略感意外的是何溯源并没多说什么,也没提那幅乾隆墨宝的事。 余下三人乘坐苏睿的车,很快返回瀚海行总部。 沿路,苏氏爷孙俩都是一言不发,心里却百感交集。 尤其是苏明瀚,握着那四双价值四百八十万的银箸,眼角微润,双手也忍不住轻轻颤抖。 以如今瀚海行的实力而言,这几双筷子当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任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也用相同的方式从蒋瑞手中巧取豪夺一番。 这便是为他报了二十年前的一箭之仇! 更不提还有那本《东京梦华录》复刻本,刚才一上车他就拆开那个食屏的底座看了,保存完好,一如当年被夺去之时的模样。 这才是瀚海行真正的镇行之宝! “任平,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这次对我们有大恩,以后有用得到瀚海行苏氏的地方,尽快开口。” 瀚海行总部办公室,苏明瀚快人快语。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把任平当外人了。 任平经过这几天收获不小,尤其是系统的文明点数,直接涨到了150点,刚才那本《东京梦华录》就占了一小半。 不过听了苏明瀚这话,还是灵机一动: “既然如此,那晚辈就不客气了,眼下就有件事求您帮忙。” “嘿!你还真会顺杆儿爬!” 一旁的苏睿不满道,显然是对任平这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嘴脸很不欣赏。 苏明瀚自然毫不在意,微微一笑: “快说。” “是这样,您也知道,小子和友胜行关系匪浅,上次入盟考核,虽然蒙荣总等关照,也算是搭上点关系,但……” 一番话说来,目的无外乎是请瀚海行对友胜行多加帮扶。 现在任平已将友胜行看作事业版图的重要一环,撇开吴醉这层关系不论,自己身边总得有个信得过的拍卖渠道。 只可惜友胜行家底原本不厚,吴醉受伤以来,吴友胜日夜陪伴,拍卖业务更是几乎停滞,这样下去,离倒闭也不远了。 如果能得到瀚海行这种业内大行实实在在的帮助,那便大有不同,也算是自己对吴家父子亏欠的一点补偿。 “我听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帮友胜行在南陵拍卖界站稳脚跟,对?” “不错,苏老爷子明鉴。” “那也不难,我这儿就有个主意,马上到秋拍了,让友胜行和我们瀚海行搞一次联合拍卖,事情嘛,当然主要由我们负责,友胜行只要挂个名就行,你看如何?” 任平大喜,虽然对联合拍卖什么的还不大了解,但这种事摆明了是为友胜行打响名气,换做其他小行,八成求都求不来,当下连连点头: “就按您说的办。” “那好,这件事儿就由你们俩负责,苏睿全权代表我们瀚海行,友胜行那边,你应该也做得了主?” “嗯,没问题。” 任平略做沉吟道。 苏睿却有些不乐意了,瞅了他一眼道: “爷爷你怎么想的?他虽然眼力好,又没怎么接触过拍卖,说是负责,到最后还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平白给我添个累赘,怎么忙得过来?我看还是把那个友胜行的老总一起找来商议。” 几句话说得任平无言以对,拍卖这行可不只是有眼力就行,里面门道很深,自己确是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这丫头刚承了自己的情,扭头就忘,真是刁钻得很,亏得龙薇走的时候特意说让自己找她帮忙呢。 “他没接触过,你可以教她嘛,有什么不能合作的?反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总得起个头?” “说得轻巧,怎么教?他知道……等等,爷爷你说什么,什么一家人?” 苏睿愕然道。 “你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 苏明瀚嘿嘿一笑: “我看任平这孩子不错,你俩以后发展发展,凑成一对得了,这样一来,我这瀚海行也算后继有人。” “爷爷!” “怎么?你不乐意?别瞒我,以前让你管管行里的事,为爷爷报仇,你都老大不乐意,怎么这回加上人家之后就干劲十足了?还不是两人投缘?” “你自己算算,这几天你俩有多长时间是不在一起的?你可从没委屈叫累的,连你爸妈都说头一次见。” “爷爷你还说!” 苏睿满脸通红,气得跳脚。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男欢女爱,天伦之道,这方面爷爷是过来人,比你们……诶,死丫头,你去哪儿?” 苏睿再也听不下去,把门一摔,扭头走了。 苏明瀚黑了一会儿脸,也就渐渐笑起来,若不是关系极亲密的亲人朋友,都不会知道这个以脾气暴躁闻名的苏氏掌门人,居然还有这絮絮叨叨的一面。 只把任平晾在原地,这时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不已。 片刻后挠了挠头: “老爷子,这种玩笑还是别开,苏小姐不是还在上学吗?” “上学怎么了?她都二十了,法定结婚年龄都过了,我老头子像她这个年龄,早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情种了,有什么害臊的?” “……” “你小子也别装,当我看不出你们俩之间的意思?也就是你,换个人过来,根基尚浅,也不是什么能把大老爷们儿都掰弯的绝世美男,我还看不上呢。” “……”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除了这次秋季联合拍卖,你们俩以后接触的机会还多,罗汉会的事,千乘都知会你了?” “是,荣总都跟我说了,小子一定尽力而为。” 任平连忙道。 “那就对了,到时候你和苏睿就代表瀚海行一起参加,也让其他八大行的老家伙们瞧瞧,这些年来是他们的子弟不成器,我姓苏的培养后代,可从没孬过!” 呵呵,原来这老爷子还打着这层算盘,要自己为瀚海行争口气。 任平深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看时机成熟,连忙告辞离开,实在不行,联合拍卖的事还是让友胜行自己负责,自己还是别趟这趟浑水了。 “既然这样,晚辈先走了。” “去,孙女婿。” “……” 第145章 黄门针法 第145章黄门针法 从瀚海行出来,任平收敛心神,驱车赶往南陵市第一医院,这里正是吴醉住院治疗的地方,论骨科,在全南陵排第一位。 一进病房,刚好看到吴醉坐在阳台上发呆,受伤的右手随意搭在椅背上。 “咦?你来了?这几天没见,是不是跑去田家了?” 见到任平,他迅速调整出一副无所谓的笑容,打趣道: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打着谈合作的幌子,其实是去见人家田总了是不是?” 任平笑笑不说话,隔了一会儿,才淡淡道: “刚才我又问过那几位骨科主任了,说你的腕骨损伤太严重,按西医的法子,只能接假肢。” “这不是早都明白的事了,还问它干什么?”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吴醉察觉到他语气异于往常,一愣: “怎么?你不会连假肢都给我订制好了?” “哪那么快?就算要订制,总得先让人家来给你量量尺寸?不然不合适怎么办?” “哈哈哈!不用量,直接上最大号的,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麒麟臂!” “不和你扯淡了,说正事。” 开过玩笑,任平将旭骨膏的事简单说了。 东西他早已经兑换好了,虽然对这来自未来的中医文明颇有信心,但总得征得吴醉的同意才行。 果然,吴醉一听就有些吃惊: “你的意思是用中医?” “不错,西医解决不了的事,中医未必就不行。” “可我印象中,中医就算有独到之处,也是在内科方面,骨伤是外科,怎么和西医比?而且,你什么时候研究起这个了?” 任平当然没办法照实说,只含糊其辞,说旭骨膏是从一位中医大师那里重金买来,很可能有奇效。 吴醉怔了会儿,想反正再坏也坏不过现在,就同意了。 很快,缠绕在他手腕处的石膏被层层解开。 隔了几天,只见腕骨以下的手掌已经呈现淡淡的青紫色,因气血运行不畅,已有萎缩坏死的迹象,再这样下去,截肢怕是必然。 任平取出旭骨膏,迅速涂抹在伤处,然后又缠上新的纱布。 吴醉见那神秘的膏药呈现橘红色,像是火山岩,涂上后有淡淡的灼热感传来,不由开始抱有希望。 但见任平并没有让护士来打新的石膏,不由疑惑: “接下来呢?” 任平沉吟片刻:“涂上膏药后会有很长时间的药力期,为了帮助你尽可能吸收,需要用针。” “什么?你还懂针灸!” 吴醉就差把自己下巴也惊脱臼了,心想这小子不会是拿自己做实验,以前可从没听说他会这些? 没等任平回话,忽地病房门响,一个日常照护的护士走进来,一看桌上卸掉的石膏和绷带,满脸惊慌: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让你把石膏卸下来的?” “护士小姐姐,你听我说……” “房医生!房医生!快来!病人有自虐倾向!” 那护士一连声大叫,不多时,已惊动骨科的好几个医生查看,连声劝慰他放松心态,积极治疗,一定不要有轻生的念头,辜负了家人和医院的一番苦心。 吴醉哭笑不得,心想你大爷的才轻生呢,看我像是活够了的样儿吗? 等到发现吴醉实际是在伤处涂了药,几个医生这才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药?药是可以随便抹的吗?” “你现在应该等待进一步伤势评估,而不是胡乱用药,如果用得不对,出了问题,谁负责?” “吴先生,你太胡来了,知不知道这样可能会让你的骨伤更严重!” 以那名房医生为首的几人,立即要求护士把新换的药擦掉,照例打上石膏。 吴醉瞅了任平一眼,意思是你自己解释。 任平只好把刚才糊弄吴醉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次可不好使,几位医生一听是中医疗法,还是他自己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膏药,立刻连连摇头,坚决不同意。 当代中医的科学论证还远远达不到未来的水准,这几位医生为了病人着想,保险起见,任平也理解。 可总不能任他们采取保守治疗,真的让吴醉截肢? 当下不再理会旁人,仍是看向吴醉: “酒鬼,你信我吗?” “不信。” 吴醉毫不犹豫道。 任平一愣,紧接着见他翻了翻白眼: “以前可从没听你小子说懂中医,现在突然要给人治伤,让人怎么信?不过老子不想截肢,这是肯定的。” 说着神情一黯,看向那几人: “几位医生,评估了这么多天,到底有什么结果?还是只有做假肢一条路?” “这个……”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哈哈哈,得了,瓶子,我信你了,来!” 任平点点头,照计划从口袋里取出一盒针具。 吴醉一直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当然,在房医生几人眼里,满脸只写着四个字:放弃治疗。 眼看任平真的打开针盒,准备施针,不由厉声喝止: “你是什么人?是中医医师吗?” “不是。” “那你还敢胡乱用针,出了事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放心,就算这法子不行,也绝不会产生不良后果。”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资格保证这些?” 几个医生都气得脸上变色,在旁的护士似是见过任平,连忙插口道: “他不是医师,我记得是病人家属。” “既然是家属,那更不能胡来了。” 房医生忍不住上前拉拽任平,不过以任平眼下的身手,自然拉拽不动,反被轻轻一推,摔退几步。 房医生一愣,意识到自己应付不了这局面,连忙把其他几个医生叫来: “快去楼下找保安!另外,再去通知院长,请他来做主,否则出了事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几个医生连忙应承去了,剩下的人则在旁监视着任平,看他有什么举动,不过再要上前攀扯却是不敢了。 吴醉见阵仗搞得这么大,不由皱了皱眉: “是不是有些过了,瓶子?” “呃,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既然给你用了药,就不能拖延,否则只会错过最佳时机,算了,不管了,你好好坐着。” 任平从针盒里取出一枚毫针,认准穴位,快速刺入吴醉手腕处。 一旁的房医生虽不是学中医出身,但见任平认穴既准,出手又稳,连捻转、提插等手法也颇为熟练,不由诧异。 事实上,任平当然没学过什么针灸,这一切都是系统在暗中辅助。 根据系统介绍,那盒旭骨膏确有阳气重续、温养骨质再生的能力,但药效要到两个月之后才见,如果伤势严重,说不定还不能恢复如初。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就又配套了一套针法,名为“沐雨针”。 这套“沐雨针”的最大作用只是打通人体脉络、促进血液循环,不过效果却奇佳,能最大程度发挥旭骨膏药力。 好比春风沐雨,虽只是淅淅沥沥,却普降万物,滋润甘霖。 系统介绍中又提到,属于四大针法门类中的“黄门针法”。 任平的双目视野中有系统光圈提示,只需按部就班施针即可。 不过几分钟,已经施完大半,针数不多,一共只十几根,还有几根距离伤处极近,便刺入得慢一些、深一些。 吴醉只觉毫针刺入时疼痛加剧,但手腕处药力散发的灼热感却也越加明显起来。 …… 南陵市第一医院院长办公室,当病房里乱成一团的时候,院长耿志杰正在接待一位重要客人。 此人姓梅,据说只是某个世家大族的管家,可是来头不小,居然是由本市卫健系统的一位领导亲自引荐过来的。 耿志杰细想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南陵豪门,并没有姓梅的,东南三省中的龙泉省倒是有一个,难道是他们? 正沉吟间,坐在对面五十余岁,看起来十分客气的梅管家又说话了: “时间紧迫,两天之内,就请耿院长召集一院的所有骨科专家,一同前去会诊,您看如何?” 耿志杰点了点头: “去一趟自然不妨,不过您刚才说的弱骨症实在太过罕见,不瞒您说,我心里没什么底。” “一院的骨科在南陵号称头一位,难道也没有把握?” “是的,耿某惭愧。” 梅管家神情中掩饰不住地失望,但还是很知礼地拱拱手: “无论如何,梅家上下感激不尽,两日后,在下亲自安排车来接耿院长。” 耿志杰客套了一番,正要说不必。 突然,办公室门急促敲响起来,一个医生径直闯进门,神情慌张: “不好了院长,有人闹事!” “什么?是什么人?” 耿志杰吃了一惊,顾不得数落对方不懂礼数,只因近几年医闹之事频发,许多医护人员常常受害,患者和家属也容易受伤,一旦出现,必须妥善处理。 那医生缓了一会儿才把事情说清楚,原来不是寻常医闹,而是有家属不听医生嘱咐,要给患者强行换药,还要自己用针灸治疗。 这样的事倒是少见,耿志杰一愣,上下打量了那名医生一眼: “你是骨科的?房医生呢?” “还在那里看着,就怕控制不住。” 耿志杰眉头微皱,和梅管家匆匆告辞,转身就要走。 梅管家却双眉一挑: “且慢,在下也想跟去看看。” “这……好,就请梅先生同去做个见证,请跟我来。” 第146章 沐雨针 第146章沐雨针 “怎么回事,房医生?” “您可来了耿院长,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总之,这位家属突然自己给病人拆卸石膏换药,还用了针具。” 当一行人匆忙赶到病房的时候,任平的施针已接近尾声,只剩两根毫针捏在手里,缓缓刺入。 耿志杰一见就勃然变色,他本以为对方既然敢下手,至少也是有些岁数的中医长者,可是现在看来,哪里像了? “这位先生,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中医针法影响经脉气血,病人现在却是骨伤,如此治疗毫不对症,” “若是因刺激经脉,而影响了骨伤,那该怎么办!” 他声色俱厉,满以为有震慑之效。 可是任平毫不理会,反倒是静坐着的吴醉面露苦笑: “他不是用针治疗,而是用来促进药力吸收。” 耿志杰一愣,随即看到病人手腕处被膏药染红的纱布,脸色更差: “那更不对,中医医理本就是由内而外,以内为主,外为敷,治疗血肿瘀伤可以,从未听说有膏药能治疗骨伤的,” “就算是西医的外伤药,都只是辅助,这不是胡闹吗?房医生,赶紧把他身上的针都取下来,伤处重新洗干净打上石膏!” “耿院长,现在只怕不合适。” 房医生面露无奈。 耿志杰也感为难,毫针刺穴毕竟非同小可,现在任平手里还捏着两根毫针,若是拉扯之际刺错了穴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也不能眼看着这人在这里瞎治一通,真要出了事,倒霉的还不是市一院? “房医生,你这就去开一张出院手续单来。” “什么?现在?” “没错!在我们医院当然得听我们治疗,既然这位病人和家属不配合,就立刻请他们转院,还不快去!” 耿志杰发了狠,一叠声地催促道。 可是突然,被一旁的梅管家拦住: “等一下,我看不如让他扎完针看看。” “什么?” 耿志杰大感诧异,扭过头。 梅管家微笑不答,上前走近几步,仔细看着任平施针的穴位和手法,不一会儿,双目中泛出异样光彩。 “沐雨针?” 他轻声念出这三个字。 在场众人从未听说过,都是一头雾水,即便任平,也只是诧异之际用眼角余光微微一瞥,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到那两根毫针上面。 片刻后,施针终于结束,粗略一数,一共十六根,除了四根扎在手腕以上小臂位置外,其余均在腕骨处,针尾晃动,看起来颇为可怖。 任平长舒一口气,看向吴醉: “感觉怎样?” “疼,还有点麻。” “那就对了。” “说明你的药奏效了?”吴醉一喜。 “不,我的意思是,你这只手还没萎缩,起码知道疼。” 任平哈哈一笑,而后不顾吴醉满脸要找晦气的神色,转向一旁的梅管家。 刚才没看清,如今一看,只见对方五十余岁,面带微笑,身材虽矮小,却颇有气场,一副沉稳干练的模样。 关键是居然知道沐雨针,难道说李鬼遇到李逵,撞到真的中医大师了? “先生贵姓。” “梅,梅沅。” “梅先生也知道沐雨针?”他直接开门见山。 “不错,不过并不会使,只是从前见人用过。” 梅沅回答得也很爽快。 任平点点头,心想中医本就不是新鲜事物,若非现代有人会用,未来也不会传承发扬下去,便不再多问。 那头的耿志杰眉头却仍皱着,只不过碍于梅沅的面子,不好发作,当下低声问道: “沐雨针是什么?这小子不是在故弄玄虚?” “当然不是,会用这套针法的怎会是装腔作势之人。” “何以见得?” 梅沅微微一笑,像是想起从前往事: “沐雨针号称中医通经活血第一针,虽然不是根除顽疾的救命之针,却胜在能丝丝入扣,极大程度促进内外用药的药力吸收,” “从这个角度讲,很多中医治病用药,都可以用此针法配套,效果立竿见影,所以又叫‘万金油针’,” “两年前,我曾有幸见过一位中医泰斗施展这套针法,当真称得上神乎其技,只可惜……” “可惜什么?” “这位中医泰斗已然谢世了。” 梅沅言下一声长叹,抱憾之意十分明显。 耿志杰只听得天花乱坠,自知虽然曾经学过一段时间中医,却只是浅尝辄止,充其量只算个半吊子,反不如这位今日来找自己帮忙的管家博学。 顿了顿,神色讶然,一指任平: “梅先生的意思是,难道说……” “不错,那位中医泰斗姓黄,沐雨针正是他的生平绝技,敢问这位小先生,既然会使这套针法,莫非是他的门生故旧?” 梅沅又看向任平,心想听说黄老先生常住北方,极少来南方诸省,而且这年轻人岁数太小,也不像徒孙子侄一类,但万一呢? 目光中已不由流露出希冀之色。 任平摇摇头: “对不起,我不认识什么中医泰斗。” 梅沅微感失望,顿了顿,看向吴醉: “耿院长,请您安排为这位患者做个检查,我想已经有效果了。” “什么?这么快?” 耿志杰大惊,心想这套针法真的这么神奇,也不至于快到这个地步?中医不是向来以长效治本、久久为功着称的吗? 梅沅又看了任平一眼: “不知道这位先生用的什么药,不过只要是真的沐雨针,那么初见成效应该是可以的。” 耿志杰这才想起还不清楚患者情况,连忙询问一旁的房医生。 后者压低嗓音: “他叫吴醉,就是上次腕骨重度粉碎性骨折的那位患者,耿院长您忘了,之前我们还召集专家会诊讨论过,手术复原可能性极小,最好的办法就是截肢。” “什么?是他?” 耿志杰显然对这个病例还有印象,可是这样一来,更加不相信什么中医针灸能医治得了。 要知道当日被邀请参与会诊的可全都是一院的顶尖医师,放在南陵,那就是全市骨科的精锐,结果不还是有待进一步评估? 要说这么多人都比不上一套中医针法,他绝对不信! “算了,就去给他拍一次x光,要清晰点的,也好让他们死心。” 轻声嘱咐几句,让房医生等人推着吴醉去做检查,耿志杰索性抱起看戏心态。 此时的梅沅还不放弃,追着任平探问。 任平自知对中医药剂文明了解还不够深,竭力含糊避过,可是耐不住对方死缠烂打,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好耐着性子: “我这套针法是家传的,没有师从,与你说的那位黄老先生的沐雨针,可能还不尽一样。” “不错,是有些不一样,华夏中医本为一家,就算是同一套针法,千百年演变下来,流传出不同的流派也毫不稀奇。” “你的意思是?” “与小先生的沐雨针相比,黄老先生的针法明显要多。” “哦,多多少?” 这样一来,任平也不禁来了兴趣。 “多一倍,三十二针,其实说来一言难尽,在下见过黄老先生使这套针法共有两次,一次是三十二针,一次更甚,有六十四针之多。” “六十四针,那却是不少,想来被施针的患者是重病了。” “不错,用三十二针时,我们见药力大幅吸收,都以为有救了,可惜原来只是一时奏效,后来即便黄老用了六十四针的沐雨针法,也不能治本,只延得了一两年。” “一两年?” 任平一愣,想起他刚才说过第一次见这套针法是两年前,那现在不就是期限了? “那位患者现在还活着?” “已是奄奄一息。” “既然如此,当时为什么不用最全套的一百零八针?” 任平脱口问道,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有些露底。 沐雨针有十六针起步到一百零八针多种,这是系统记载的,最多的一百零八针效力最强,也最难,即便是某位中医泰斗不会,又有什么稀奇了? 自己这么一说,岂不是摆明了知道内情,惹麻烦上身吗? 果然,一听任平这话,梅沅刚才慢慢掩藏的希冀之色又再度迸发出来,强忍住激动情绪道: “当时黄老先生确也提到过一百零八针,可是他说这种全套的沐雨针法他并未学会,其中多个穴位存在遗漏,不敢施针,” “否则一旦搞错,不但无功,反而有害,敢问小先生,你是从何处听来,也是家传?” “这个……” “请小先生务必救我家小姐一命!” 没等任平找到合适的借口,梅沅便咚的一声跪下来,在地上磕头不止。 任平满脸尴尬,把他扶起来,想说自己是信口胡诌,觉得太假了点儿,要照实说只是知道,还没学会,对方也不会信。 正哭笑不得之际,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却是房医生让放射科抓紧拍了吴醉的片子送到,递给耿志杰的时候仍旧呼呼喘气,满脸不可思议。 “耿院长,您看!” “怎么了?看把你吓成这样儿?” 耿志杰满心不快,心想今日怎么尽出幺蛾子事儿,在外人面前丢脸,等到朝那张x光片仔细一看,嘴巴立即长成o型,半天合不拢: “这怎么可能!” 第147章 东南三省,木字两门 第147章东南三省,木字两门 耿志杰记得很清楚,上次会诊的时候,吴醉的腕骨严重碎裂,且骨质稀薄,根本不可能复原。 可如今最新的x光片显示,腕骨处虽仍是碎片状,周围骨质却浓厚了许多,已经有再生的迹象,简直是奇迹! “你不会是拿错片子了?” “怎么会,耿院长?刚刚我一直守在放射科,新鲜出炉!” “那是这几天你们给病人用了什么药?” 耿志杰仍旧不愿相信,等见房医生等人很肯定地摇摇头,这才深吸一口气,回想刚刚任平所用的膏药和针法,前后不过一个小时。 接下来,只要正常做一场内固定手术,伤筋动骨一百天,绝对有希望复原。 这可是极罕见的成功病例,一旦传扬出去,对市一院骨科这块金字招牌无疑又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短短片刻,耿志杰对任平的印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如梅沅之前探问的,认定他是中医名家之后。 不过此时的两人却没功夫理他,梅沅早料到如此,对那x光片看都不看一眼: “在下冒昧,还没问先生贵姓?” “不用客气,任平。” “原来是任先生,潜龙居于野,在下实在有眼无珠,只要任先生肯大施恩德,救我家小姐一名,梅家上下必定感激不尽。” “其实我也算不得什么潜龙。” “任先生放心,在下担保,此事绝不会给您惹任何麻烦,梅家人恩怨分明,但凡您有任何需求,也必定竭尽所能!” 说着又要跪下来。 任平仍托着对方双臂,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只管请自己救人,对于其他身世来历绝不会擅自打听,看来认定自己是什么隐于民间的中医名门了,不由苦笑: “好,就算如此,我还不知道贵小姐患的是什么病?” “小姐患的是弱骨症,请放心,用药什么的都不劳烦先生,届时只需一百零八针的全套沐雨针即可。” 话说到这地步,已经容不得任平推脱,尽管他连什么叫弱骨症都还不太清楚。 当下点点头算是答应,梅沅大喜过望,当即约定请他两天后前去会诊,又预先说了些承蒙援手,无论结果如何都铭记于心的话。 只把一旁的耿志杰听得尴尬不已,这位梅管家今日前来本是请市一院相助的,现在看来,竟是大可不必了? 不过此事现在已算不得要紧,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是刚才的膏药和针法。 “敢问任先生,您那盒膏药可有药方?还有那套针法,可有穴位图?” “耿院长问这个干什么?” 任平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任先生别误会,我们绝不会凭白要这些东西,只要您愿意,我们可以花重金购买,多少钱都可以商量。” 耿志杰满脸尬笑,心想市一院本来也有许多从老中医处买来的药方,现代中医环境大不如前,只要肯下血本,向来是无往而不利。 不料,没等任平说话,一旁的梅沅却大笑起来: “耿院长想多了,这路子对任先生没用。” “嗯?何以见得?” “你们市一院从前搜罗的方子固然都是源自中医,但还算不得不传之秘,可是任先生刚才的药方和针法,尤其是沐雨针,这可是受到华夏官方明文保护的,” “否则,难道我们梅家想不到花钱去买吗?二者之差,不可以道里计,不可以道里计矣!” “什么?原来传说中的‘鹊华宝录’真的存在?” 耿志杰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华夏医界一直有个传闻,说几十年前官方搜集了散失于民间的中医珍贵药方、针法、食谱乃至推拿按摩秘术等数十种,统称为鹊华宝录。 鹊是扁鹊,华是华佗,鹊华宝录便是指这数十种中医秘方由官方统一保护,民间可用而不可传,所有知道秘方的人也会受到监管,不许泄露。 从前只以为是传说,如今看来,竟是真的,自己竟还妄想重金购买,真是贻笑大方了。 “在下失言,请任先生勿怪,我看这样,两天之后,我们市一院便和任先生同去,也免得来回麻烦,不知梅管家意下如何?” 说是问梅沅,其实看向的是任平。 梅沅也看过去,眼见任平点头,便不多说,一拱手: “就依耿院长所言,后日一早,在下亲来迎候,万请赴约!” 说罢又鞠了一礼,转身离开。 耿志杰见任平神情淡淡的,只顾和刚拍完片子回来的吴醉交谈,便也知趣离开,临走前吩咐,立即着手制定方案,为吴醉安排手术,越快越好。 房医生等人唯唯诺诺,心想接下来的事要是还让人家病人家属操心,那他们市一院骨科这块牌子可就真挂不住了。 …… 虽然只是则小小的病例,引起的震动却不小。 两日来,南陵医界都在纷传,说市一院骨科治好了一位重度粉碎性骨裂患者,用的还是中医外敷用药加针灸的疗法,堪称奇迹。 一时间,市一院声名之隆,再创新高。 关于究竟是谁在医治,却消息寥寥,在潮水般的赞誉声中也渐渐无人问起。 这倒不是耿志杰刻意安排,而是市一院骨科本就名声太响,相比之下,个人的声名反而难以凸显。 眼下他所关心的只是将要到来的会诊,据他所知,不仅南陵,其余相邻诸省的骨科名家也都有参与。 虽然以眼下情形来看,市一院沦为配角已是注定之事,但只要和任平同去,多少能掩去一些尴尬,能沾点光也未可知。 他这点小九九自然瞒不过别人,只不过任平无所谓,梅沅唯任平是从,也就无所谓了。 两日后,梅家相请的车如约而至,梅沅却没来,听说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一行人也不在意,其他市一院专家坐一辆,任平和耿志杰单坐一辆,前去赴约。 这两日任平担心的仍是吴醉的伤势,幸好昨天已经做了手术,圆满成功,他这才略感放松,开始思考眼前的会诊。 “耿院长,那天梅先生说的弱骨症,到底是什么?” “嗯?你不知道?” 任平摇摇头。 耿志杰略感诧异,但也没有多想: “任先生还是年轻了,难怪没听说,所谓弱骨症,是中医上的概念,西医上没有这说法,比较类似的是脆骨症,以及成骨不全症,” “中医上的弱骨症包含了这两者,但又不止如此,简单来说,便是除硬力外伤所致的骨折、骨裂以及骨质增生等常见病外,其他的所有骨质病,都算弱骨症,” “到底是哪种,梅先生那日没说,实际也可能说不清楚,因为这类病范围广、成因复杂,算得上罕见病,而且多半还和遗传有关。” “遗传?比如瓷娃娃?” 任平迅速搜罗着自己的日常知识。 “嗯,有可能,不过如果真是这种病的话,唉。” 耿志杰叹了口气,显然是说自己无能为力。 通过这两日相处下来,任平已知这位耿院长,包括当日市一院的房医生等人都不算坏人,相反,还都是德术俱佳的好医生。 那日是自己的举动太过骇人,他们要不拦着才是怪事,所以心中并无芥蒂。 听耿志杰如此说,再结合系统中记载的中医药剂文明,任平已大概心中有数,顿了顿又问道: “那梅家又是什么来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任平一愣:“那他们怎么找上市一院的?而且你们也同意参与会诊?” 耿志杰微微一笑: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有迹可循,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龙泉梅家。” “龙泉梅家?” 任平重复了一遍,龙泉指龙泉省,与江宁省相邻,也是有名的东南三省之一,不过这个梅家他却从未听过。 耿志杰显然对自己的消息来源颇有自信,当下面露狡黠: “任先生不知道也正常,因为龙泉梅家实在是低调得过分,普通人很少有知道的,不过他们的势力和他们的低调程度几乎是正相关,靖远集团杜家,任先生总听过?” “嗯,略有耳闻。” 任平只眉尖一抬,便又不露声色。 “龙泉梅家与杜家相仿,在整个东南三省都极有影响力,他们两家私底下还有个齐名的称谓,叫‘东南三省,木字两门’,因为梅、杜两个字都是木字旁嘛,” “当然了,只是名义上的齐名,若说真正的势力,杜家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只因梅在暗,杜在明,所以大家都以为杜家是东南三省的龙头,” “实际上,嘿嘿,听说杜家老董事长在梅家家主面前,也只有站着的份儿!” 一番话说完,任平算是对龙泉梅家有了个初步印象,听起来深不可测。 不过你一个当医生的从哪儿听来这些八卦秘闻?当真是毁三观。 此时已到目的地,一行人下车一看,只见是座四合院,不过从外到内都是瓦木结构,极有古风。 四周也没有其他建筑,孑然独立。 任平想起上次揍杜辉的时候,那小子并没有落脚处,只住进一家会所,而这梅家却在离南陵市中心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古风四合院。 这差距,什么木字两门,还真只是说说? 第148章 这是一万块,门就别进了 第148章这是一万块,门就别进了 “任先生,耿院长,实在对不住,今日本该亲自去接你们的,结果人手不够,被主人留在这里,万望海涵!” 耳边传来熟悉的话音,自是梅沅到了。 任平扭头看去,只见他一身常服,干的都是迎来送往的活儿,还真是一副管家模样。 至于客人,自然也不止他们一行,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见到三四拨进去,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名医宿老,风尘仆仆,可见梅家为这次会诊花了多大心血。 “梅管家,今日这阵仗也未免太大了点?” 眼见来往众人,耿志杰不由暗暗咋舌。 和任平不同,他与这些人还是多少相识的,不过不算熟,见了面只一点头,还不约而同地看身旁任平一眼,表示诧异。 梅沅面露苦笑: “本来没这么多的,是两天前伍少爷说自己还有许多人脉可以请来,所以扩大了规模。” “五少爷?你们梅家的香火还真盛啊。” “耿院长误会了,不是五少爷,是伍少爷,他不是我们梅家人,是夫人那一脉亲戚,算是小姐的表哥。” 梅沅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大致意思是这两年来,梅家人为小姐的病访遍东南三省,首都名医也请过许多,都收效甚微。 江宁省虽近,却从未来过,恰好这位伍少爷就是南陵人,又宣称请到一位闻名华夏的江宁名医,就请他们一家同来此地会诊。 耿志杰闻言皱了皱眉,心想看梅家人行事,多半是把希望着落在中医身上,可是江宁中医界并无有名的宿老,要说有,也及不过东南三省和首都。 不知这位伍少爷找的是谁? 想了想,不由看向任平: “江宁名医,还是骨伤一类的,任先生有眉目吗?” “有,不就是耿院长您吗?” 任平笑笑。 耿志杰一愣,随即摇摇头,连称不敢当。 说话间,已进入四合院,只见院内摆了两排红木椅,正厅内还有,粗略一算,总有十几位名医,梅家下人们正忙着奉茶。 任平和耿志杰一行人随意捡了几个座位坐了,不一会儿,又有人来相请,原来四合院之后又有一道院门,才是真正的内院内堂。 那十几位名医依次鱼贯而入,一边进,耿志杰一边介绍着: “这是龙泉省的云中云老先生,他的云氏丹方号称中医一绝,据说从元末开始,已经传承了六百余年,他本人今年也有八十五岁年纪,是龙泉中医界的翘楚,” “这是浔阳省苗凤台苗老师,今年六十八岁,尤其擅长药浴和食疗,你别小看这两门中医,虽然小众,却常有奇效,他的门徒也是遍布华夏,不仅限于浔阳,” “还有这位,琴川省楼氏神姥堂的传人,楼老夫人,她这一脉的绝技和你一样,都是针法,据说也上过鹊华宝录,你可以结交一下,有益无害,” 耿志杰不愧是八卦通,哪怕中医不是他本行,对于东南三省的这许多中医流派及传人,也都如数家珍。 任平入行虽浅,但这几日靠着系统,潜移默化中积累了不少知识,也还算应付得来,不至于一头雾水。 不过有一个疑问,这些东南三省的名医,梅家之前不是都请过吗,现在为什么又要再翻炉灶? 他把自己的疑问说了,耿志杰想了想道: “我想,自然是为了博采众长,相互印证,还有,刚才梅管家不是说了吗,那位伍少爷请了位江宁名医,” “想必这位名医有什么独到之处,保险起见,要请众人一起来会商。” “原来如此,那我们便做个旁观者也无妨了?” “呃,不知道,一会儿见机行事就是了。” 耿志杰心想那梅沅虽只是个管家,见识却广,绝不会无缘无故请任平来,不过到底如何,总要之后再见分晓。 此时,那十几位名医已先后进入内院,除东南三省外,其余各地也都有代表。 轮到江宁省时,却只有他们一行人,不见另有名医。 耿志杰无暇多想,抬腿正要跨过院门,突然,被一道身影拦住。 那人原本站在内院一侧,毫不扎眼,这时定睛一看,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挺拔,面目冰冷,梳着略显油腻的男士小辫,看上去像是保镖模样。 不过站在门边上,自然也算是个把门的。 耿志杰被他一拦,眉头微皱,望了过去。 那人毫不客气地回望过来: “什么地方的?” “市一院。” “我问你们什么地方的?” 那人又重复一遍。 耿志杰这才知道对方问的是哪个省份,可是见他如此说话,不由气往上冲: “本地,江宁省的,还有问题吗?” “江宁省的名医已经到了,你们回去。” “什么?” 耿志杰愕然变色,这时就算脾气再好,也不由脸色阴沉下来,目光向内院里一扫,只见其余十几位名医已经落座,梅沅正忙着招呼,一时无暇顾及这里。 他索性一言不发,就原地站着,等梅沅终于看到,连忙跑来,冲那人道: “这是南陵市第一医院的耿院长,快请进来。” 本以为误会一场,这样也就罢了,谁知那人还是不放行,似乎并不归梅沅管,冷冷道: “什么市一院?礼宾名单上没有。” “礼宾名单?” 梅沅一愣,心想自己从没做过什么礼宾名单,等那人从怀里取出,递过来一看,其余人都在,独独缺了任平和耿志杰,不由眉头皱起: “这是伍少爷让你们做的?” 言下之意,这人自然是那位伍少爷手下。 “不错,伍少爷吩咐了,这次会诊邀请的都是精英,人不宜多,闲杂人等就不要进来了。” “说话注意点儿,什么闲杂人等?” “不在名单上的,自然就是。” 那人仍旧冷冰冰道。 梅沅大怒,心想这次会诊本就是那个姓伍的把阵仗搞这么大,现在又说什么人不宜多,这不是摆明了他说了算吗? 一个外姓表亲,梅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了? “伍老大,你搞清楚!这次会诊,伍少爷只管请人,到底让什么人参加还是梅家说了算!” “是吗?可伍少爷说,这里是南陵,我们是地主,理应尽地主之谊,这种迎来送往的小事就不劳烦梅管家操心了。” “你这是教训我了?” “不敢,梅管家要有什么事,还是自己跟伍少爷去说。” 事到如今,耿志杰自然也知道这事不赖梅家,全都是那个伍少爷搞的鬼,不过脸已经丢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当下一抱拳: “对不住了,梅管家,承蒙抬爱,看来是我市一院配不上梅家的门楣,我们这就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 梅沅忙上前拦住,连连作揖: “耿院长莫怪,都怪我们梅家行事不周,得罪了客人,我家主人的确是礼下天下之士,只求能救小姐一命,请您千万留下,若是因此耽误了会诊,在下万死莫赎,也对不起耿院长。” 一旁的任平也突然道: “是啊,耿院长,那位伍少爷也是南陵人,他控制礼宾名单,不过是自以为代表了南陵市,哦不,江宁省的医界权威,您要是一走,岂不是正让他得意?” 耿志杰原本正在犹豫,听任平如此说了,也颇有意动,不过又不免疑惑,心想你不是不愿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想留下? 此时的梅沅一边附和,一边早打电话给内堂说明情况,不一会儿,那头的电话回到那伍老大身上,接过后把手一摆: “伍少爷说了,看在梅管家的面子上,市一院的人可以进,不过听听就算了,不要出声。” 耿志杰心中更怒,不过对方只不过是个看门的,连正主都没见到,现在发什么火也无济于事。 房医生等众人也是满心气愤,见院长没有发话,便都强忍着一起进去。 轮到任平时,那伍老大又是把手一拦: “等等,你也是市一院的?” “没错,你没看我们一起来的吗!” 耿志杰抢着道。 伍老大嘴角一斜,冷哼一声:“我看不像,这么年轻,做个实习医生都未必够格?” 梅沅心中早已痛骂伍家主仆几百遍,心想任平才是今日主角,若没有他,今日那十几位各省名医都未必能奏效,还搞什么会诊? 正要郑重介绍任平和他的沐雨针时,不料,任平突然一挥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过他,要尽量不宣扬此事,免得惹麻烦。 只见此时的他满脸微笑,也不生气,指了指耿志杰道: “我确是市一院的实习医生,虽然资历浅,但几位老师们说我有中医背景,中西医融汇,说不定有好点子,所以让我跟来。” “你?中西医融汇?” 伍老大冷笑着瞥他一眼。 “这只是老师们谬赞,不过我人都来了,你拦在门外不让进,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梅家的名声?你们伍少爷脸上也不好看?” “有什么好不好看的,这里是南陵,伍家是主,梅家是客,一切自然由我们伍家做主,你一个小小实习医生也想进去观摩,真当豪门是这么好进的吗?” “什么?豪门?” “哼,你不会没听过?” 任平笑了笑:“梅家知道,伍家是什么?南陵可没听过有这一号豪门。” 伍老大脸色一变,不过随即冷笑连连,从怀里掏出一叠明晃晃的纸钞: “知道你们这些医院的不好打发,来一趟不就是要钱吗?呐,这是一万块,拿去,门就别进了。” 第149章 痛打恶狗 第149章痛打恶狗 哗! 话音落地,全场哗然。 所谓“你们这些医院的”云云,可不单指任平,简直戳了耿志杰一行所有人的脊梁骨。 房医生等闻言再也忍不住: “混账!你说什么?什么叫不就是要钱?嘴巴放干净点儿!” “狗仗人势的东西!拿我们市一院当要饭的吗?两天前可是你们梅管家亲自上门请我们来会诊,说话前先看看自己算哪号人物!” “耿院长,我们这就打道回府,今日特地来一趟已算是仁至义尽,他豪门贵族的人生老病死和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市一院可不受这份气!” “对!不受这份气!” 众人纷纷附和着。 耿志杰本来怒极,可这时反而冷静下来,心想今日一走不打紧,之后若是落个被人拒之门外的名声,如何抬得起头来? 像任平刚才说的,不是正中某些人下怀? 想到此处,不由扭头望去。 只见任平满脸微笑,对伍老大递来的一万块看也不看: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进呢?” “哼,给脸不要脸!” 伍老大将那叠钱随手一扔,直接丢到外院里。 梅沅大怒,正要厉声喝止,突然,残影闪过,任平直接伸手一探。 这一下变起突然,所有人都没留意,等到惊呼声响起,只见伍老大的手腕已被任平抓住,停在半空,想来是刚才收手回来的时候被制。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无不在想这个伍老大看起来体格惊人,身手应是不凡,怎么竟这般轻易失手? 伍老大也是大怒,反应过来后,用力一挣想要挣脱,却纹丝不动,反被扯得小臂一阵酸麻。 右脚顺势抬起,踢向任平下盘,可是脚尖刚离地不到一尺,就被猛地踩了回去,同时脚面传来剧痛。 这下众人看清了,当他抬脚的一刹那,任平已有察觉,左脚后发先至,将其踩落,而直到此时,伍老大的第二声惊呼才传来。 这小子会古武! 今日赴约的都不是等闲之辈,第一次没留意,第二次很轻易便看了出来,不过也不奇怪,到他们这个层次,古武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此时,那伍老大手腕、脚面两处受制,破口大骂。 一旁的梅沅虽觉解气,却也要顾及大局,当即上前作个半揖: “任先生见谅,今日是我梅家处事不周,让您受了气,看在梅家面上,还请暂时罢手,等事后在下禀明家主,交由他亲自发落,一定给您个交代。” 任平微微一笑: “放心,我不会难为他,只问两句话便罢。” 梅沅一愣,却见他仍旧笑着看向伍老大: “你刚才说江宁省的名医已经到了,是指哪位?总不能就是区区在下?” “我呸!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自称名医!” “哈哈!我想也不是,那究竟是谁?中医还是西医?” “与你何干!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吗?再说了,我们根本就没把江宁省医界放在眼里!还不放手!” 任平听了略感疑惑,不过也不多问,手上力道加重,那伍老大渐渐扛不住,只好服软: “放手,我说,我说!那位名医是我家少爷多方打听找来的,是中医,不是西医。” “叫什么名字?” “方小婉。” “哦?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名字,她是江宁人?那你刚才怎么又说根本没把江宁省医界放在眼里?” 伍老大额头上冷汗直冒,顿了顿,喘着气道: “这位方老师是江宁出身,不过很早就离开了,学医以来一直师从北方名师,所以虽说是江宁人,却不代表江宁医界,” “而且我们少爷早也说了,江宁医界尽是急功近利之徒,亲西医而贬中医,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忘了个干净,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人才?” “这次之所以请梅家来南陵会诊,不过是为了方便,这位方老师刚好在本地罢了。” 众人这才明白前因后果,原来这位伍少爷虽是江宁人,却看不起江宁医界,贬之为急功近利之徒,这次南陵会诊只是为了讨好梅家,连请的人也大有深意。 耿志杰等人自是怒不可遏,心想这个伍少爷不知和江宁医界有什么深仇,竟至如此讥讽。 其余人却不觉怎样,尤其是早已坐在内院的那十几位名医,他们本来也看不起江宁省医界,甚至觉得这话说得也不算过分。 “梅管家,会诊什么时候开始?” “哦,就快了,家主和夫人马上就到,请大家稍候。” “那也不是无事可做,我们今天来可不是看古武表演的。” 有人淡淡道。 这话显然是冲着任平而来,他扭头一看,只见说话者是个满头灰发的老妇人,耿志杰刚才介绍过,是东南三省之一琴川省神姥堂的楼老夫人,还说让自己主动结交,学习一下对方针法。 话音刚落,只听又有人附和: “不错,医界水平如何,能不能让人看得起,可不是靠动手打来的,不然我们还学什么医,都去练武好了。” “江宁省医界在华夏颇为不同,虽说现在西医是主流,但其他地方的中医传承毕竟没断,像东南三省,还有越加兴旺之势,只有江宁省,嘿,丢得可真干净。” “就是,我看那位伍少爷说得没错,江宁人骨子里急功近利,都喜欢治标不治本的西医,典型的数典忘祖,今日到这儿会诊我都觉得丢脸。” “梅管家,不如你和梅家主商议一下,我们还是改日到龙泉省会商。” “这个……” 梅沅还没答话,一旁的耿志杰再也忍不住: “诸位老师错了!谁说江宁省没有中医,从前南陵五大堂并立,难道各位忘了?” “五大堂?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拿来说什么?现在这五大堂有传人吗,还是有传承留下来?” “没有,不过也不能算数典忘祖!而且西医又怎样?就算理念不同,都是治病救人,又有什么高下之分了,难道非得用老祖宗的法子才算救人?” “哼,一家医院建得跟大山似的,每天来来往往上万人,像是流水线般花钱点卯,大半还全靠机器,也好意思叫治病救人?” “耿院长,知道你们市一院是西医院,不过你从前总也算学过些中医,这里面的门道难道不清楚?这些年西医坑穷坑惨了多少人!” 耿志杰无话可说,不是因为理亏,而是震惊这些人对西医竟然有这么大恶意。 他个人对中西医并无偏见,可是今日一看,如今中医大环境的恶劣,只怕有一大半责任要归咎到这些所谓的中医宿老身上。 整日里高高在上,不接地气,守着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思进取,甚至还要大张旗鼓地搞敌对,长此以往,别说融合西医,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中医不缺医术,也不缺人才,缺的是胸襟! “听到了臭小子,不止我们伍少爷这么说,众位老师也是如此,” 眼见风向转还,此时的伍老大又不由得意起来: “还不快放手?现在留几分面子,一会儿说不定还许你们市一院在边上听着,长长见识,否则惹恼了伍少爷,一起将你们扫地出门!” 任平不答,扭头看市一院众人时,只见都在暗生闷气,这场子怕是难找回来,他们一走,自己这个半吊子中医怕也得掉底。 当下叹了口气,望向内院: “楼老夫人也认识那位伍少爷?” “不认识,不过是见不得有人在这里逞凶罢了。” 对方冷哼一声。 任平也不生气,左手从腰带里取出一根早就备好地毫针,在伍老大手腕、膝盖处快速扎了几个穴位: “说得好,今日是大家会诊,一味动手动脚的多不好。” 说着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推。 伍老大大喜,本以为重获自由,想着向任平报复回来,可是双脚刚向前一迈,突然,右腿一阵酸麻,直接摔倒。 想要支撑着站起,右手小臂也不听使唤,虚浮无力,一个不慎,又是迎面趴下。 众人没注意到任平刚才动的手脚,都是一愣: “这是怎么了?” “奇怪,可能是突然得了什么恶疾。” 任平笑笑。 众人自然不会信他的鬼话,让几个下人上前将梅老大扶起,仔细一看,一颗门牙磕掉了,满嘴鲜血,不过除此以外,却看不出有什么外伤。 梅老大忍着疼痛,动了动身子,忽地大叫: “胳膊!胳膊!” 然后又一抽搐:“腿!腿!” 众人面面相觑,事到如今,自然也猜到了是任平暗中捣的鬼。 不过刚才他又没离开,也没什么异动,大庭广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能让一个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大汉突然瘫痪,这等手段,不可谓不惊人。 几个辈分最高的宿老相互对视几眼,然后一起看向楼老夫人。 意思很明显,能在短时间内致人身体失能的只有针法,这方面你是行家,况且人家刚才也是冲你来的。 楼老夫人冷笑一声: “好小子,这是考较起老太婆了?” 说着把手里拐杖重重一砸,不过却没亲自起身,而是向身旁一个跟伴来的年轻后辈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整了整衣服,然后傲气凌人地走入场中。 第150章 死穴! 第150章死穴! 中医出题较量,乃是常事,这和收藏圈里有人设局解局是一个道理。 任平令伍老大手、腿失能,算是出题,接下来就要有人破题。 不过以楼老夫人的辈分,亲自下场怕是失了身份,所以派了个子侄辈。 只见那楼氏后辈是个年轻男子,二十五六岁左右,与任平年纪相仿,入场后先是轻蔑地瞪了任平一眼,然后才转向伍老大。 伍老大坐在椅子上,连指自己的右手小臂和右腿: “这里这里!” 急不可耐地瞎指一通,和刚才冷酷霸道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年轻男子冷喝了一声,让他闭嘴,然后蹲下身,低头沉思。 片刻后,先翻起他右手手腕,靠在椅子扶手上,然后褪起右腿长裤,直至膝盖以上位置。 刚才虽没留意任平使了什么手脚,但从情形猜测,极有可能是这两处。 仔细一看,果然不错,只见伍老大腕关节、膝关节这两个关节处都有红肿。 刚看时还不怎么显眼,就这一会儿功夫,像是有逐渐加重的趋势,已经变得殷红如血,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他小臂、小腿失能。 伍老大见了这两处关节模样,又惊又怒,不由破口大骂: “臭小子,是不是你捣的鬼?小小年纪如此歹毒!老子要你偿命!” 任平笑笑: “怕什么?不是有楼老夫人的门生给你医治么?再不济,还有你们伍少爷请的那位江宁名医呢。” 言下之意,竟是干脆不否认。 伍老大气得哇哇乱叫,还要再骂,被年轻男子打断: “闭嘴!雕虫小技,有什么好急的?难道你信不过我楼家?” “是是是,我不急,不急,只是我x他娘的……小先生,你有法子治是不是?拜托拜托,我早听说你们琴川省楼家才是真正的中医望族,费心了!” 年轻男子不再理他,又思虑片刻,返回楼老夫人处拿了个包裹回来。 打开后,只见里面有各色样式的膏药盒,不下几十样,他从中挑了盒纯乳白色的出来,指尖轻轻沾取,抹在伍老大手腕、膝盖位置。 再在这两处轻轻按摩两分钟左右,直至肌肤红肿得以遏制,然后缓缓起身。 “哼,井底之蛙,就这点儿小伎俩也敢在神姥堂楼家面前卖弄?当真是不知死活!” 一边冷笑,年轻男子一边放大声量,故意让众人听见。 不用说,自是讥讽任平出的题目不过是小儿科。 楼老夫人本对这个子侄颇有自信,待见他处理那两处关节时从容不迫、井然有序,尽显大家风范,不由面露欣然。 就连同在座的龙泉省云中、浔阳省苗凤台等人也不由赞不绝口: “不愧是神姥堂的传人,能用针,也能解针,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未来登堂入室、传承楼氏绝技,前途不可限量。” “以膏药舒筋活血、消肿去淤,再配合关节推拿,五分钟之内即药到功成,如此底蕴,华夏中医众多流派中可算罕有。” “这还只是其次,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未观病灶,先有预判,适才楼贤侄几乎没怎么多想就定准那两处关节,这才是厉害之处,老夫年轻时可万万不及,” “早听闻神姥堂楼家后代繁盛,人才济济,敢问老夫人,不知这位贤侄可是预备将来继承衣钵的?” 一番话听得楼老夫人满面微笑,原本灰扑扑的面容也霎时红润了许多。 关键是这些话并非跟风拍马,而是实实在在地有迹可循,发自众人内心,听起来自然更加受用,当下笑着摇摇头: “诸位老师过誉,区区小技而已,怎就值得这般夸赞,小心宠坏了孩子,” 说着一摆手:“江儿,还不谢过?” 名叫楼江的年轻人早得意非凡起来,强忍住笑,行了个四方礼,然后看向伍老大: “坐着干什么?还不起来?” 伍老大点点头,眼见红肿消退,也以为好了,就要站起,可是右腿刚一使劲,又是一阵酸麻,右手手腕也一阵刺痛,哐啷一声,又跌撞在椅背上。 “不行!还是没力!” “怎么会?现在感觉如何?” “没什么区别,不对!好像比刚才更疼了!” 伍老大连忙把身子侧转至左侧,免得碰到右边手脚,刺耳的惨叫声,直传遍内外两院。 众人脸上变色,一起看过来。 楼江也不免慌了手脚,蹲下把两处关节又仔细检查一遍,确认红肿消退,可怎么会还是剧痛? “你这两处有没有患过旧疾?” “没有啊,一直好好的。” 楼江自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哪有这么巧合的?当下极力镇定下来: “那是受过伤?” “也没有。” “关节炎,骨质增生一类的呢?” “我才三十多岁,又不是六十了!” 伍老大哭笑不得,眼看楼江眉头微皱,也不由急了,心想你个年纪轻轻的小鬼,不会是拿老子当练手的了? 这时也顾不得什么情面,忙道: “小先生,你行不行?没把握的话不如请那边你妈,不是妈妈?那是姑姑还是奶奶?总之请她老人家来?” “住口!凭你也配我婶婶医治!” “……” “坐好!不许动来动去!” 楼江又怒道,这回也不用膏药、推拿了,直接从腰间系带下取出个白金色的针盒,打开后,捻出三根毫针。 想了半天,其中两根扎在膝关节处,另一根在腕关节上方捻着,一时举棋不定。 任平见了,微微摇头: “我劝你不要乱下针,真扎坏了可怪你,不怪我。” “对对对,别乱扎,这针可不是闹着玩的!” 伍老大也跟着道,竟是身不由己地附和起任平来。 楼江怒瞪他一眼,他自然知道施针者最忌犹豫不决,只要一犹豫,多半要出事,可是此情此景,若是不动手,岂不被众人看了笑话? 即便是转身去求教婶婶,那也是间接证明神姥堂楼家后继无人,破不了对方的题,又有什么分别? 不行!与其如此,宁愿冒险一试! 手指轻轻一送,最后一根毫针也刺入到腕关节处。 不过就在此时,伍老大手腕一紧,啊地大叫一声,楼江心慌意乱,这最后一根针就跟着扯了出来,连膝关节上那两根也顺势一起拔出。 “婶婶!不好!” “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子动的是太渊和足三里穴,是两个死穴啊!” 楼江激动之下将三根毫针随意丢掉,连忙跑回楼老夫人身后,回想起刚才差一点酿成大祸,不由心惊胆战。 楼老夫人一听却猛觉不对,太渊穴是腕处穴道,足三里穴是外膝穴道,这两处穴位是要穴不假,却不是死穴,平常按摩推拿都没事。 就算用针,只要小心一点,也无妨,怎么会搞出这么大动静来的? 况且,如果那小子懂针法的话,这两处穴道不会不知,他又怎敢随意动针? 除了神姥堂,其余在座众人虽不精通针法,却也知道这两个穴道的要紧之处,与楼老夫人所想大同小异,当下一起看向任平。 任平朗声一笑:“神姥堂名不虚传,认穴的本事到底不是假的!” 说罢大踏步走上前。 楼老夫人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只冷笑着不做声。 此时,只见那伍老大早跌坐在地,连连嚎叫不休,一半是疼痛,一半却是给刚才楼江三番几次的下手给惊着了。 眼见任平走来,先是怒目相视,紧接着竟忍不住哀求起来: “先生,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救我一命!我以后保证不敢再犯!” “对了,你不是想跟梅家攀交情吗?我去跟少爷说一声,凭他的面子一定能帮你从中周旋,以后做梅家的座上宾都可以!” “呸!你当我跟你一样喜欢仗势欺人?” “是是是,小人一向狗仗人势惯了,难怪您看不过眼,不过正因这样,小人这双狗爪子也格外重要,求您开恩!” 仗势之人,平日有多嚣张,落魄之时就有多猥琐,只因一切都要看别人脸色。 众人见这伍老大如此恬不知耻,都觉恶心。 任平也给他搞乐了,当下向耿志杰一使眼色: “耿院长,这里有病人,你们市一院不给看看?” “我们?” 耿志杰听了一愣,不知任平搞的什么鬼,眼见连声誉隆重的神姥堂楼氏都无计可施,更是信心不足,不过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伍老大又是极尽哀求之色,看得耿志杰又解气又反胃,索性不看,只在他那两处关节处摸了摸。 不过两分钟,满是疑惑地站起来,先看看任平,随即又转向内院众人: “在下对中医所知不多,针法穴位也一知半解,不过如果没估计错的话,这位伍先生,他只是轻微骨裂。” “什么?轻微骨裂?” “只是如此?” 众人满脸不信,心想如只是轻微骨裂,怎会失能,还有剧痛? 房医生等人也跟过来,伴随着伍老大时断时续的叫声,摸过几遍后,也都面面相觑,脸上掩不住喜色: “没错,这位先生两处骨裂。” “这种轻微骨裂伤我们见得多了,不用拍片子都十拿九稳,不信的话就跟我们回市一院一趟。” “轻微骨裂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连石膏都不用打,自己就能好。” 自进四合院以来,市一院一行人还是头一次这般扬眉吐气,霎时间也都隐约明白任平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复杂的局。 他是在为市一院找回场子! 谁说西医就是急功近利,谁说西医医生就全靠机器治病? 中西医原本各擅胜场,西医经验未必比不上中医的望闻问切! 第151章 伍流声 第151章伍流声 领会到任平的良苦用心,市一院众人无不投来感激的目光。 耿志杰更是热血上涌,若不是院里不设中医,立即就要拜请任平来开堂坐诊,奉为上宾。 一旁的伍老大仍满脸绕不过弯来: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骨裂了?” “就是!他若真有骨裂伤,难道我会看不出来?” 楼江也立即反驳道。 任平冷冷一笑:“骨裂怎是能看出来的,而且是轻微骨裂?在这方面,西医医生临床经验之丰富,远非中医可比,楼贤侄难道不明白?” “哼,一家之言,刚才才说自己有中医背景,现在却反来为西医说话。” 楼江讥讽道,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 “放n的屁!谁特么是你楼贤侄!” “哈哈哈哈,就事论事罢了,楼大哥不必动怒,” 任平说完又转头向伍老大: “你刚才说你这两处关节没受过伤?” “废话,伤没伤过我会不清楚?” “你当然不清楚,我用的是暗劲,又是极轻微的骨裂,怎会让你察觉?” 任平神情揶揄。 伍老大一愣,这才想明白,原来这两处关节是刚刚被任平制住的时候伤的,紧接着就又被他用针刺倒地,所以自己浑然不觉。 “你特么……” 他大怒之下就要破口大骂,但转念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可怖,简直神鬼莫测,便硬生生把两句骂娘的话咽了回去。 任平走上前,问梅沅要了盆清水,将他两处关节位置涂抹的膏药擦掉,然后单用手推拿了片刻,便轻轻一拍: “好了,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要张牙舞爪的,过几天自己就会好。” “什么?这么简单?” “你还要怎样?开刀手术?放心,要有问题,去市一院找耿院长,他作保,包你落不下一点病根,如何?” 伍老大望向一旁的耿志杰,只见后者虽不耐烦、却自信满满地点点头,这才放下心,让人搀扶着往外走。 此时,在场众名医也纷纷恍然,原来刚才任平先用手劲致使伍老大骨裂,然后再用针刺。 刺的也不是什么要穴,只需几个寻常穴位,刺激经脉,便会使其骨裂处疼痛难忍,无法用力,看上去自然就像是失能。 至于后来楼江所用的膏药、推拿、针法等,完全不对症,小题大做不说,反倒把自己吓了个够呛。 众人醒悟过来,虽觉任平所使手段只是取巧,算不得堂皇正道,但毕竟也是赢了,一时间不由刮目相看。 只有神姥堂众人脸上阴云密布,极不好看,楼老夫人手上拐杖用力,砰的一声砸在地板上: “且慢!我倒要瞧瞧他手上功夫如何!” 说着也不等回应,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伍老大身旁,拐杖一掀,将其重新撂倒在椅子上,翻看那两处关节伤势。 在她看来,即便任平所用的法子颇巧,但手上力道却需掌握得极精准才行,若是稍轻,起不到让人肢体失能的效果,稍重,则很有可能变成大伤。 这其中的细微区别,若非专精针法流派的中医,也难以分辨。 她才不信任平如此年纪轻轻就有这等造诣,多半是已经失手将伍老大伤残,然后再说出这么一通冠冕堂皇的话来哄人。 当下便扯着伍老大细看,不看还好,这一看脸色又变,只见这两处关节位置不但有针眼,而且极细极浅,以她的眼力竟也险些失准。 更关键的是,那两个穴位真的是太渊穴和足三里穴。 通常来说,这两个要穴,不是有数十年行针功力的老中医不敢轻砰,而这小子不但碰了,而且是刺激骨裂伤用来出题。 好比悬崖边上走钢丝,简直在玩火! “你,你是沐雨针的传人!” 猛然转身,楼老夫人说出句令所有人大为诧异的话来。 耿志杰、梅沅等人固然惊叹,心想这次本已约定尽力为任平保守秘密,想不到却被这老妇人给看破了,不愧是中医针法世家。 一旁的云中、苗凤台更是立即起身: “你说什么楼老夫人?沐雨针?” “可是那个号称中医通经活血第一针,又叫万金油针,能极大促进药力吸收的针法?” “不错,这套针法十分玄妙,且最讲行针、认穴的控制力,轻重深浅,一丝都错不得,不是专门受过传承的,绝难有这个把握。” “可是会这套针法的黄柏霖老先生,不是在两年前已经去世了吗?而这小子还这么年轻?” “我也不敢肯定,不过如果他不是侥幸的话,那么十有八九……” 楼老夫人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一动不动地看着任平,目光中既有惊骇,又有深深的敌意。 这些年来,黄柏霖黄老先生一直是中医行针之首。 直到两年前离世,沐雨针失传,其余针法流派才渐渐冒出头来,琴川省神姥堂就是其中代表之一。 而如果任平真是黄柏霖的传人,那么很显然,今日会诊,神姥堂楼家将没有置身之地,往后能否继续在中医业内出头,也就很难说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向任平,要看他如何回应。 任平皱了皱眉: “我不认识什么黄老先生。” “当真?” 楼老夫人的心已经快要提到嗓子眼。 “这有什么好说谎的?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那这么说,你刚刚用的也不是沐雨针?一切都只是巧合?” “那倒未必。”任平笑了笑。 楼老夫人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眼见他神情轻浮,一副存心戏弄的神情,不由拂然不悦: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好遮掩的?哼,莫说是非尤未可知,就算当真是沐雨针传人,你才多大,能学到黄柏霖老先生几成功力,就敢在这里卖弄!” “就是!故弄玄虚,我看你刚刚就是走了狗屎运,凑巧而已!” 一旁的楼江也附和道。 任平正要答话,突然,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响,一行人很快走进来,为首的是一男一女。 那男的似乎在外就听到里面的对话,还未站定,就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一周: “什么沐雨针传人?你们说谁?” 这男子身材挺拔,面目冷酷,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年纪却不甚大,大概只三十出头,在这满院白发苍容的宿老中算是极为年轻的了。 话音刚落,椅子上的伍老大便面露喜色,挣扎着蹦过去: “少爷,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整死了!” 说着狠狠瞪了任平一眼,一副来了靠山的得意样。 众人这才得知原来他就是那位传闻中的伍少爷,今日会诊的主办人,据说也是龙泉梅家当家家主夫人的远房侄儿,梅小姐的表哥。 当下一起寒暄示意。 伍少爷简单介绍了一番,自称伍流声,碍于场面,先没有理会伍老大受伤之事。 不过,等和云中、苗凤台、楼老夫人等几个声望较高的宿老见过礼后,目光一转,还是射向一旁的任平等人。 “他们就是市一院的?” 语气中十分不客气。 伍老大一愣,忙接口道: “对,是梅管家请来的,不在礼宾名单上。” 伍流声又扭头看向梅沅。 梅沅心下不快,但知道对方是梅家亲戚,还是简单将任平、耿志杰等人介绍一番,并着重强调市一院的骨科是南陵之首,对梅小姐的病可能有帮助。 伍流声听后只是一笑: “能有什么帮助?梅管家,以后像这种乱七八糟的人别请了,你也知道,表妹的病不是寻常庸医能治。” “乱七八糟?伍少爷是南陵人,难道没听过市一院?” “听过又怎样?你把他们请来就有用了?” 梅沅话音一沉: “这也不是我自作主张,主人之前特意吩咐过,说无论哪里的名医都要请来一试,宁可麻烦,不可错过。” 伍流声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刚才听说什么沐雨针传人,是怎么回事?” “是这位小先生,他的针法似乎与黄柏霖老先生有关。” 楼老夫人立即指向任平。 “不错,这位任先生的确精通沐雨针,” 梅沅也适时插了一嘴,心想反正事情已经揭开,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了。 伍流声看了任平一眼,却不说话,而是转头向刚刚和他同来的女子: “你听见了,方小姐?这可不是李鬼遇到李逵,真真地巧了吗?” 说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见那女子也颇年轻,大概二十八九上下,虽然算不上极美,但眉宇间俏丽生姿,一副温柔可人的神情,颇为动人。 再加上身段极佳,有种出脱于少女,又青春过少妇的独特韵味。 刚才没注意,此刻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过来,顿觉有种倾倒众生的气质,如楼江等年纪较轻的后辈,已被吸引得挪不开眼。 楼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待见这种故作姿态的女子,当下微微皱眉: “伍少爷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这位小姐贵姓,还未请教?” “她是在下请来的名医,名叫方小婉。” 场中哦的一阵恍悟,立时都想起伍流声要请的那位江宁名医,虽觉年轻了点,一时也无暇细想。 “那什么李逵、李鬼的,可是这位方小姐又跟沐雨针有什么关系了?” “当然,方小姐正是黄柏霖老先生的嫡传门生,沐雨针的真正传人!” 伍流声掷地有声道。 第152章 真假传人 第152章真假传人 “什么?她也会沐雨针?” 话音一落,全场震惊。 自黄柏霖去世后,沐雨针失传,这本已是华夏中医界默认的事实,可是如今,居然一下冒出两个传人来? 伍流声见众人面色狐疑,已知他们在想什么,当下冷笑一声: “诸位不用猜了,黄老先生的传人只有一个,就是这位方小姐,其他的自然是冒牌货。” “哦?可是刚才楼老夫人说,这位小先生似乎也会沐雨针。” “我只是猜测,可没说准,刚才的事是巧合也说不定。” 楼老夫人连忙辩解道,但众人都能看得出她是看风向有变,所以临时改口。 等众人再度将目光聚拢来时,任平耸了耸肩: “我早说过了,我不认识什么黄老先生,你们硬要问的话,不错,我会沐雨针,但不是和你们说的这人学的。” “听你话的意思,你连黄柏霖老先生的名字都不知道?” “正是。” “荒唐!学中医之人,就算不学针法,又岂会不知道黄柏霖三个字?你这可算漏了底!” “如果不是师从黄老先生,那你的沐雨针从何而来,众所周知,这是他黄氏一脉的独门绝技,外人怎可能会?” “不错,虽说黄老先生未必有什么徒弟留下,但能习得这套沐雨针的必定是他极为亲近之人,你居然说从未听过他的名字,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一众中医宿老听任平说出这等毫无根据的话来,立刻认定他是在说谎。 稍有理智的便看向方小婉: “这位小姐,你说你是黄老先生的传人,那么又是如何拜入他们下?我们都从未听说他有收徒之事。” “小女子只是黄老的传人,却不能算徒弟,” 那方小婉微微一笑,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注视下面色从容: “说来也是缘分,黄老先生的祖籍在北方朔阳一带,那里恰巧也是我的家乡,二十多年前他老人家回乡探亲时,曾和我父母有过一段交情,” “见我有缘,便将那套沐雨针法相传,其实那时我才只四五岁,根本看不懂,是后来趁黄老先生每年回乡之际求他教我,才渐渐融会贯通,” “黄老的其他本事我是没学过的,只学了这一套沐雨针,所以严格说来,我并非他老人家的徒弟,只是这套针法的传人而已。” 简单介绍过事由起因,众人都恍然点头,纷纷称赞她是非分明,不因此而冒名浑赖,十分难得。 听她话音温柔婉转,颇为真诚,不由又多信了几分。 只有任平身在局外,听出这故事的bug来,当下扭头向梅沅: “你说好不好笑,那位黄老先生是九十多岁高龄过世的,就算二十年前,也有七十多岁,老家还有什么亲人可探?” “探一次也就罢了,还年年都探?难道他家里都是些不死的老妖精不成?” 梅沅听他言语有些冒犯,挠挠头: “除了亲人,或许有些朋友或者同学同窗之类的在世,也是有可能的。” “原来这位黄老先生和身边人感情这么好,年年都聚?那好,” 任平微微一笑,指向方小婉: “看她的年纪,二十多年前,她父母多大?” “嗯?这个,大概和她现在差不多。” “那就是了,这位黄老先生也是有意思,七十多岁的人了,和一对相隔近半个世纪的年轻夫妻有交情也就罢了,” “要传授针法,不给正当壮年的夫妻俩,却给了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你说怪不怪?” 任何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只因人人原意相信其传奇性,所以容易被接受,实则只要设身处地地一想,就会看出这类故事破绽百出,根本就是哄人玩的。 梅沅经任平这么一提点,立时醒觉,不由暗赞他心思机敏。 其实任平也不是一向如此,而是他早从系统得知,所谓沐雨针法,并非黄柏霖独传,真正将其传承到未来也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这样一来,所有生搬硬套,硬要把这门针法往黄柏霖身上靠的,十有八九都是在撒谎。 让他诧异的是,这位看起来温柔文静的年轻小姐姐,居然生得一副好口才,淡然自若,说谎毫不脸红,简直是块当绝世绿茶的好材料啊。 “这位任先生也说他会沐雨针,会不会和方小姐有同样的际遇呢?” 此时,又有人追问道。 伍流声闻言直接一扬眉: “一个连黄老先生名字都不知道的狂徒,怎会有这等际遇?真是可笑!伍老大,还不快将这种招摇撞骗的假货赶出去?” “是!” 伍老大干应了一声,兴致勃勃地要上前动手,却想起自己伤势未愈,只得向跟在身后的一众同伴使个眼色。 “慢着!我看谁敢无礼!” “梅管家,你想干什么?你自己也看看,你请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伍流声脸色一寒。 梅沅却不惧怕他,神色一凛,同样针锋相对道: “任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我看谁敢动手!再者,我不管他是不是黄老先生的传人,他会沐雨针法却是百分百无疑的,这个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你怕不是昏了头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两天前!” “什么?两天前?” 这下,楼老夫人等人也一同诧异: “你说两天前他就施展过沐雨针?当着你的面?” “千真万确!” “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治病,诸位难道没听说,近两日南陵市一院治好了一位重度粉碎性骨折的患者?其中就有沐雨针的功劳。” 众人将目光一起投向耿志杰,只见后者微微冷哼,也跨前一步: “不错,两日前,任先生以沐雨针治好那位重度粉碎性骨折患者,现在连复位手术都做完了,这里许多人都是见证。” 说着一指房医生等人。 “那也不对啊,听说沐雨针极耗心力,施展一次都要歇息几天复原,怎么他又来参加会诊了?” “那是因为任先生只用了十六针的针法,并无多大损耗。” “如此说来,倒是真的,方小姐以为呢?” 一直少有开口的浔阳省苗凤台突然道。 方小婉向旁看了一眼,恰好任平也看过来,两人目光稍一碰触,任平死盯不放,她却一闪而过,故作皱眉状: “当日黄老先生确是言明,这套针法除了传我,再没传过其他任何人,想来有人天生聪明,能无师自通也说不定。” 众人闻言连连摇头,中医一脉系统传承性极强,即便有人能自创针法也是极少数的,更别说还与已有的成名针法雷同,那是绝不可能。 任平则暗呼厉害,这女人表面上夸自己聪明,实则就跟说“潘长江你真高”似的,摆明了坐实自己不可能会,还一副不露痕迹的模样。 茶,真茶! “那么,或许是他曾暗中偷师?” “这个不会,沐雨针法博大精深,当年我是向黄老先生讨教过无数次才通晓,” “旁人就算能偷得一两次,也不可能全部融会贯通,况且这位先生年纪轻轻,也不像是行这等事的龌龊之徒。” 这话说的,不仅真茶,还是极品茶!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他用的并非沐雨针法,只是类似,专用来冒名顶替,而梅管家一不留神被骗了?” “嗯,这倒是极有可能,其实从前黄老先生就说了,沐雨针法固然神奇,却也不是万能的,” “有许多学识过人的中医同道可以自己精研,自己独创,实不必跟风,这样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反为不美。” 呃,这是铁观音? 任平不得不服了这位方小姐。 反观其余众人,却一副深以为然、打心底里折服的表情。 伍流声冷眼觑向梅沅: “事到如今,梅管家还有何话说?” “无话可说,不过我还是相信任先生。” “哼,冥顽不灵!” “伍少爷,你见过沐雨针吗?在下却见过,黄柏霖老先生曾当面施展过两次,与任先生所使正是同源,” 梅沅说着看了方小婉一眼,满脸狐疑: “再者,现在又有什么可急的?家主和小姐马上就到,到底谁会沐雨针,到时请两位各显身手,一试便知!” 虽只是管家,但梅沅在梅家地位非比寻常,伍流声也不能将他如何,当下只好等着。 不多时,门外果然传来汽笛声响,梅沅脸色一喜,立即冲出去迎接。 几分钟后,伴着一男一女从四合院外院走来。 这一男一女都是五十岁左右年纪,身材高大,面目清俊,虽已过半百,看起来却和三十多岁似的。 两人的气场也都十分惊人,男的倒还罢了,泰极而收,颇为内敛,女的却毫无保留,好似一把宝剑般锋芒毕露,看起来比那男的还迫人些。 在场中有不少是早就见过的,自然知道这二人便是梅家家主梅汉霄,和其夫人莫干云。 这些年来,龙泉梅家在东南三省如潜龙暗蛟般低调,实则势力大得惊人,那同为木字两门的杜家,早就被远远甩开。 作为当家家主,梅汉霄和莫干云自然也是地位超然,因二人名字中各有一个云字和一个霄字,许多人又称他们为“云霄夫妇”。 梅汉霄敬爱妻子,所以云在前,霄在后。 任平在未见二人前本已有所预感,此时一见,震动之余,更是十分确信: 这二人,都是古武高手! 第153章 云霄夫妇 第153章云霄夫妇 但凡修炼过古武的,身上总会有一种气质,气沉如渊,神目如电,一般人难以看出,但在同道中人眼中却十分醒目。 此时的任平并没有刻意窥视,但对方无形中传来的压迫之感,还要在当日的追龙手黎崇、肥龙钟正阳等人之上,显然是超越搏击之王的存在。 “难怪传闻中的木字两门,梅家明明在暗处,势力却比明处的杜家还要强横得多,怕也只有古武这点可以解释了,” “龙泉梅家,其实就是个古武世家!” 脑海中迅速有了判断,任平对这次会诊的重要性又有了新的认识。 此时,云霄夫妇二人已和场中大部分人见过礼,梅汉霄怀中还抱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自然就是梅小姐了。 趁着将梅小姐安放在矮塌上的间隙,梅沅将前因后果简要叙述了一遍,尤其是一日间冒出任平、方小婉两位沐雨针传人的事,着重强调其疑点。 梅汉霄一听就不由愣住,看了身旁的莫干云一眼: “当日我们和黄柏霖老先生交谈,好像并未听他说起过传人的事。” 莫干云点点头表示不错。 “那是因为方小姐并非黄老先生嫡传弟子,只学习了一门针法,” 一旁的伍流声忙道: “小侄自打得知表妹身患恶疾后,便一直派人四处寻访名医,天幸在不久前找到这位方小姐,所以便竭诚请姑母姑父前来一商。” “她当真会沐雨针?” “不错,小侄敢打包票。” 莫干云一直阴云密布的脸上不由现出喜色,又看向一旁的梅沅。 后者神情郑重: “这位任先生确实也会,两年前,老奴和家主家母一同见黄老先生施展过,决计错不了!” 伍流声再想反唇相讥,但此时不比刚才,有云霄夫妇二人在场,他便是再猖狂,也不敢随意胡言。 梅汉霄沉吟片刻,眉尖一扬: “多说无益,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话音一落,众人都感震动,看来梅小姐的病情已到再难拖延的地步,否则事关重大,这位梅家主不会拿女儿的性命冒险。 看莫干云时,对丈夫的决定也无异议,分别打量了任平、方小婉一眼,最终落在后者身上: “你先来。” 方小婉显然准备不足,一愣:“现在?” “当然,就在这儿。” 莫干云也不多说,扭身直接将女儿连同身下的那张矮塌搬了出来。 那张矮塌乃是实实在在的实木家具,上面镶有名贵大理石,再加上一个女孩的重量,足有近两百斤。 而她双臂一横抱,步履如风,轻轻巧巧放在内院当中,这份力量实在可怖。 众人迅速围拢过来,如云中、苗凤台等之前早已诊断过的,如今再见,都说梅小姐病情加重,确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没见过的,如任平、耿志杰等人,这时一看,只见其面色酱紫,双目凹陷,眉宇间隐隐能看出相貌颇为清丽,但却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十七八岁的姑娘,通常来说也该有八九十斤重,但估摸着这位梅小姐重不过六十,浑身骨瘦如柴,躺在矮塌上蜷缩着沉睡,看着甚是可怜。 “是弱骨症没错,而且是恶性的。” 耿志杰一看就确定了病人病症。 任平点点头,通过这两日从系统中积累的知识来看,这位梅小姐得的的确是恶性弱骨症。 除与一般弱骨症一样,会易发骨折、骨质酥松、肢体畸形外,还会引发消化吸收系统连锁反应,造成营养不良。 这种弱骨症已经不能算慢性病,而是随时可能致死。 莫干云向来以性格刚强着称,这时再见女儿如此情状,也不由眼含热泪,强忍着把一颗土黄色的药丸塞进梅小姐嘴里,然后便难以做声。 梅汉霄看了方小婉一眼,解释道: “这是黄柏霖老先生为小女特制的良药,名为‘垄坤丸’,可以改善骨质,洗髓伐根,两年前他老人家离世时,还特意留了多颗,” “可惜,这药极珍贵,这两年我们已陆续用了大半,眼下不足五颗,而且要充分发挥其药效,非得沐雨针配合不可,一切就拜托方小姐了。” 方小婉面露犹豫,转头向伍流声。 后者眉头一皱: “看我干什么?姑父的话你没听到吗?千万谨慎,这药可不多了。” 方小婉只得点点头,这就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取出个满是铁锈的盒子,这盒子自然便是针盒了,不过长近两尺,宽也有半尺多,比寻常针盒大不少。 打开一看,里面分门别类,各色毫针、金针、锋勾针等,林林总总,不下数百枚,随手取出两根在手上,就往梅小姐两肩侧刺入。 云霄夫妇一见她的手法,隐隐与当年的黄柏霖一脉相承,不由面露喜色,内心希望都是大增。 楼老夫人起初还不信有什么沐雨针传人,但见其认穴之准、手法之精殊不弱于自己,比之自己的子侄辈更是远胜,心下不由黯然。 最惊奇的要数任平,他一眼就认出方小婉从病人两肩处入手,正是沐雨针的六十四针起手式。 这么说来,这位方小姐真的会沐雨针,并非招摇撞骗? 就连刚才她那外表温柔恬静、实则茶里茶气的气质,此刻也变得异常凝重,俨然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任平微微沉吟,看到一半,向身旁的梅沅点点头: “她的确会沐雨针。” “不错,形神兼备,” 梅沅也颇为激动:“不过又有点不对,和我所见黄老先生的针法好像有所出入。” “哦?是吗?” 梅沅尚未答话,那头的云霄夫妇也看出异样来,不过正在行针途中,多有不便,就没有打扰。 突然,方小婉又一枚毫针刺入后,原本躺在床上的梅小姐猛地一阵抽搐,虽未醒转,但眉头紧皱,神情痛楚,紧跟着从嘴角呕出少许异物来。 “是刚才的垄坤丸!” 有人一眼认出那少许异物正是刚才莫干云喂服的药丸,不过从胃里呕出,已经变成一滩土黄色的药沫。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小心点吗!” 一旁的伍流声最先急了,边冲方小婉大吼,边紧张地瞧着梅汉霄和莫干云脸色。 看他神情,对方小婉这位请来的名医并不如何敬重,也不关心梅小姐究竟能不能治好,最在乎的反是云霄夫妇的反应。 方小婉自知行错了针,病人连药都呕出来了,自然谈不上什么发挥药力,心下一沉,不由怔怔地在旁发呆。 莫干云上前抢过,手腕翻转,将她轻轻向后一带,便情不自禁地身子后仰。 若不是梅汉霄顺势在她后背一扶,只怕要仰头跌倒。 “怎么样?” “药都吐出来了,还能怎么样?这是最后的几颗了!” 莫干云边扶住女儿的脑袋,边带着哭腔道。 梅汉霄毕竟较为冷静,一扭头,看向伍流声: “流声,这位小姐到底是不是黄老先生传人,你从哪儿找来的!” “是的,肯定是的啊,不然谁还会沐雨针?” 伍流声急道,正要再解释,任平忽然冷哼一声: “会沐雨针的未必就是什么传人,反过来,无论谁的传人,也未必就精通沐雨针。” 这话一出,隐隐对黄柏霖老先生有不敬之意,众人都是愕然。 伍流声脸色一变: “狂妄!旁人不会,难道你会!” “我早说了我会,而且这位方小姐应该和黄老先生没什么关系。” “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立刻让你从这儿消失!” 伍流声恼羞成怒道。 “住口!” 梅汉霄略感不耐烦,冲他冷喝一声: “这位小先生说得不错,当年黄老曾亲口与我说过,沐雨针法并非他这一脉独传,虽然年代久远,其他脉系多半难以保留,但偶有传承下来的也不足为奇。” “什么?这话当真?” 众人都是头一次听闻这种说法,无不大惊。 梅汉霄却不作理会,紧接着转向方小婉: “方小姐说自己是黄老传人,可否容我问你几个问题?” “好,请问。” “你是什么地方人?” “北方朔阳,与黄老先生同乡。” “他传你这套针法时,有没有说明属于哪一门类?来历如何?” “沐雨针属于黄门针法,至于来历,这个倒没提起过。” “黄门针法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指黄老先生独门的针法绝技了,” 方小婉回答得从容不迫,也自以为没有漏洞,可是见梅汉霄神色讶异,隐隐浮现怒色,不由一惊: “怎么?不对吗?” 在场众人也觉奇怪,沐雨针属于黄门针法,这个他们也曾听闻。 虽然年代久远,许多中医门类派系已经模糊混杂,但以黄柏霖昔日的地位,将门下针法绝技命名为“黄门”,也不算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怎么梅汉霄一副十分震怒的模样? “中医针法共分四门,除了黄门之外,那么其余三门针法,方小姐也知道了?” 强忍着胸中怒火,梅汉霄最后问道。 方小婉向来心态极好,但眼见一个位高权重、凛然生威的强者发起火来,也不由胆战心惊,当下咬着牙: “这个黄老也没提过,不过想来能跟他老人家齐名的,必定也是三位德高望重的宿老了?” “荒唐!” 梅汉霄再也忍不住,啪啦一声,将坐下木椅生生震断,紧接着反手抽了伍流声一记耳光: “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拿你表妹的命开玩笑吗!” 第154章 四门针法 第154章四门针法 这一下震怒,可谓是雷霆之威,震慑全场。 估摸着要不是方小婉是个女人,刚才被打的就是她了。 “姑父!” 伍流声摸着瞬间通红肿胀的脸颊,满脸不可思议,见梅汉霄怒目相视,又看向莫干云: “姑母!天地良心!侄儿怎可能拿表妹的命开玩笑?为了寻访名医,几乎把整个华夏都要跑遍了!” “所以这就是你找来的名医?” 莫干云话音颤抖,显然也被气得不轻,说完怒目瞪向方小婉。 伍流声愣了愣神,反应过来: “难道她不是黄老传人?” “废话!连黄门针法是什么都不知道,黄老先生再不济,怎会有这种传人!” “那,她是什么人?” “你干的好事!反来问我!” 梅汉霄吼声如雷。 众人望向方小婉时,只见她面露苦笑,神色惨然,虽不说话,但相当于是默认了。 顿了顿,大概也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罢,垂下头: “对不起,是我说谎了,我的确不认识黄老先生,也不是他的传人。” “什么?” 伍流声震惊之下满脸怒色。 “不过我用的沐雨针是真的,按理说不会有问题……” “贱人!害我不浅!” 一声怒吼,不待方小婉说完,伍流声便扑了上去,右手张开,掐住她脖颈,然后用力提起。 他原本身材高大,这一下锁喉,生生将方小婉提到半空,离地足有一尺多高: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是北方朔阳人,也确和黄老先生同乡……不信,可以看我身份证……” “那你存心骗我,又想借机来害我表妹,到底有何居心!” “我没有想害人,只是听说梅家小姐得了弱骨症,所以想来见识见识……而且,我真的会沐雨针……” “贱人!还敢胡说!” 伍流声手腕用力,越收越紧,直把方小婉一张脸憋得青紫。 众人听她刚才的话,已猜到她是为了在医界扬名,所以骗了伍流声,虽说有错,却不至如此。 伍流声之所以动怒,一是发泄,二也是做给云霄夫妇看的,想把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 当下,如云中、苗凤台等年高有德的宿老便出言制止,为方小婉求情。 伍流声只是不理,正待继续逼问的时候,突然,右手背猛地一痛,像是被针刺一般,顺势将方小婉摔在一旁。 “贱人!竟敢用针!” 伍流声大怒。 看方小婉时,手里确是握着根带血的毫针,应该是刚才情急之下被迫反抗。 不过还不止如此,伍流声右手背受了不小的伤,仔细看去,方小婉刺出的不过是个小小的针眼,透出少许血色。 真正骇人的是另一枚毫针,直到这时还扎在他手背处。 伍流声又惊又怒,握紧手心,将那一枚毫针拔出,拔出时只见入肉已深,带出不少鲜血,紧跟着环顾全场: “混账!是谁突施暗算,有种的站出来!” 话音未落,梅汉霄和莫干云已将目光射向不远处的任平。 刚刚方小婉命在顷刻的时候,正是任平用一枚毫针救了她,这点瞒得过在场所有人,却瞒不过云霄夫妇。 不过他也不避讳,当下冷冷道: “别找了,正主在这儿。” “是你?” 伍流声眼神微眯,从刚才毫针的力道来看,必定是古武高手所发,他倒没料到任平也学过古武。 “不错,是我,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去救梅小姐啊?” “你和她是一伙儿的?” “别误会,我们素不相识,伍先生忘了,刚才我和这位方小姐还针锋相对呢?” 伍流声眉头微皱,一时拿不定任平打的什么主意。 就在这时,眼前一晃,一道人影已出现在身前,却是姑母莫干云。 只见她不发一言,有样学样,也伸手掐住方小婉的脖子,却不收紧,然后看向任平: “由我出手,总不算欺负女人?” 任平眉头微皱,有这等超越搏击之王的强者镇场,他当然不敢贸然出手,想了想,面露苦笑: “梅夫人这是何必?她只是一个小人物,充其量算个骗子,何劳您这么兴师动众?” “我也想知道,她既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人物,你为何出手相救?” “很简单,同道中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 任平回答得很坦诚。 莫干云听了却冷笑一声: “就只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还有一点,她的沐雨针是真的,若是真这么死了,岂不是冤枉?” “什么?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刚才梅家主不也说了吗,沐雨针并非什么人独传,这位方小姐的针法是真的,不过不是传自黄老先生,而是另有来源,如此说来,她只不过是想蹭蹭别人的名声,撒了个小谎而已。” 莫干云扭头看向方小婉,目光如电,待见她缓缓点头,却又不信,厉声道: “既然如此,她的针法该有效才是,为什么我的女儿又突然身体不适,作呕吐药!” “那就要怪您的侄儿了。” “什么?怪我?” 伍流声心中怒极,当着姑母的面不敢再行造次,不过仍是恶狠狠地瞪向任平: “小子,你最好说出个道道来,若是一味胡言乱语,本少爷保管让你今日出不了这个门!” 任平不理他,虽然早已看出对方也是古武高手,而且是第4级无限制自由搏击人,比自己还高一级,不过作为连搏击之王都见惯了的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您的这位侄儿十有八九是有事求龙泉梅家,又不好开口,便想方设法在梅小姐身上下功夫,想着找个名医治好了梅小姐,好向你们讨好,” “他找的人倒不错,只是一味急功近利,没将病因告诉人家,人家默认为只是寻常的弱骨症,便用错了针法,” “至于为什么梅小姐作呕吐药,也是因此,这位方小姐所使的六十四针沐雨针略有偏门,针法是不错的,只不过刚好不对症,” “可是她事先不了解病因,又有什么错了?这责任难道不该落在您这位一心只想讨好卖乖的侄儿身上?”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无可挑剔。 梅沅一听就恍然醒悟: “是啊,主母,刚才这位方小姐使的是沐雨针不错,虽然和黄老先生所使不同,但他老人家当日不也说了吗?这套针法并非一成不变,有的人会一些偏门,换几个穴位,也不算错,终究还是因病而异的。” 莫干云沉吟不语,握着方小婉脖颈的手缓缓收回,显然是被说服了。 伍流声大喊冤枉: “姑母,这也不能怪我?我也是急于为表妹治病啊,再说,这小子一向胡言乱语,来历也不清楚,您可不能轻信!” 莫干云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冲方小婉略一点头以示抱歉,便又折返回女儿身边。 方小婉本已放弃挣扎,待见任平三言两语居然真的救了自己,不由略感茫然,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在场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说任平所言有理,从方小婉刚才的手法来看,针法根底颇深,不像寻常江湖骗子,既然如此,可以用沐雨针再试一遍。 有的说任平所言全靠推测,算不得数,若是再试一遍还是吐药,不光垄坤丸所剩无几,梅小姐的身子也受不住。 梅汉霄沉吟片刻,望向一旁的楼老夫人,毕竟在场所有人中只有神姥堂一脉精通针法,或许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楼老夫人冷哼一声: “刚才那丫头来历不明,固然不可再试,这小子却也未必就不是胡吹,依老身看,一起赶出去最好。” 梅汉霄一愣,还没说话,任平先笑起来: “楼老夫人好计策,不如把其他人都一道赶出去,就请您神姥堂救梅小姐一命了?” “住口!老身何时说过这种话了!” “那不然,就是大家一起散伙,让梅小姐自生自灭?” “臭小子,你!” “好了,两位且静一静,” 梅汉霄沉声打断两人吵架,随即想到什么,望向任平: “这位小先生,请问四门针法是哪四门?” 这是刚才问到方小婉的问题,任平早知会拿来考自己,当下朝楼老夫人一笑: “在下是晚辈,不如先请老夫人赐教?” 楼老夫人脸一黑: “老身不知!难道你知道了!” “知道,自然是乾坤玄黄四门,” 任平微微一笑,随即在众人的愕然注视下侃侃而谈: “华夏中医针法博大精深,流传至今的没有上千,少说也有八百多套,这其中绝大多数又可划分为乾、坤、玄、黄四门,” “乾者,天也,玄妙莫测,乾门针法以奇正相辅着称,既有堂皇正道,又有奇巧偏门,可治世间疑难重疾;” “坤者,地也,雄浑沉厚,坤门针法针多而密集,犹如大地厚德载物,虽不擅长重疾,但施针之际抽丝剥茧,润物无声,尤其擅长经年累月的沉疾、宿疾;” “至于玄黄两门,玄门针少而凶狠,剑走偏锋,主攻罕见怪疾;黄门所辖最广,不论针多针少,讲究精准,一击奏效,主要治疗小疾,” “当然,有许多不以治疗为主要目的,以辅助、养生等为主的针法,也在黄门范围之内,最着名的就是沐雨针,” “方小姐,以后再有人问起黄门针法是什么的时候,可别扯上黄老先生,他老人家听了怕是要气得掀开棺材板来找你。” 第155章 行针 第155章行针 原来四门针法指的是乾、坤、玄、黄四门,所对的病症也各有不同,方小婉听后神色微囧,瞪了任平一眼。 其余众人也是首次听闻这些说法,不由看向梅汉霄: “梅家主,他说得可对?” 梅汉霄点点头。 众人见状都是讶然,只楼老夫人哼了一声: “这些针法门类都是故老相传,千百年流传下来,早就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以前的东西放在现在又有什么意义了?” “敢问梅家主,这些说辞是黄老先生告诉你的吗?” “不错,是黄老先生亲口所说。” “当真?” “不止如此,当日他老人家说的并没如此详细,尤其是四门针法的对症,我也是首次听闻。” 梅汉霄脸上难得露出诧异神色。 “哦?连黄老先生都不清楚,那这小子又是如何得知?说不定,就是他胡编乱造的!” 楼老夫人嘴角一扬。 话音刚落,任平先笑起来: “楼老夫人,你家神姥针是清末时所创,至今不过两百余年,最初流传下来的也不是你们神姥堂,而是西南蜀地的贺家,我说的对吗?” “你……你怎么知道?” 楼老夫人闻言神色大变。 “这个你别管,我问你,你知道神姥针在这四门针法中属于哪一类吗?” “哼,我楼家向来不理会这些流派之别,不过看你这小子的神情,大概不会是什么乾门、坤门?” “不错,别说乾门、坤门,在黄门之中也属小道,上不得台面,至多只是用来消乏解劳、舒缓筋骨的养身针法而已。” “臭小子你!” 楼老夫人大怒,任平却不再理他,扭头向梅汉霄: “梅家主,刚才梅小姐到底是吞下了半颗垄坤丸,再耽搁,怕是连这点药效都保不住了。” “对对,即便是一半药力也十分珍贵!不过,小先生,你当真会沐雨针?” 梅汉霄面露犹疑,他速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事关独女,又有方小婉刚才的前车之鉴,实在不得不慎重。 “家主,任先生确是精通这门针法,老奴愿以性命担保!” 梅沅直接跪下来道:“小姐近来情形每况愈下,再要耽搁,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梅汉霄眉头紧锁,忍不住又看了眼一旁的矮塌。 莫干云知他心意,顿了顿,叹口气: “既然如此,任先生,就请你施针,救小女一命。” 不知是心中不抱什么希望,还是失望过太多次,她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只是无可奈何之下碰碰运气,即便失败也索性认命。 这要换做旁人多半心中不快,不过任平本不是名医宿老,没什么心理包袱,当下反而冲边上的方小婉狡黠一笑,示意好好看着。 随即从她那盒大尺寸的针盒中取出一根毫针,刺了下去。 “任先生,这……” 才行第一针,云霄夫妇二人便不由神情紧张,只因任平的起手针是在脖颈靠后位置,与方小婉完全不同,自然也异于黄柏霖。 随后几针也都在脖颈两侧,不但不是沐雨针,与常规针法路径也大相径庭。 梅小姐躺在矮塌上,原本意识模糊,被这几针刺入后,忍不住轻声呼痛,眉头锁得更紧。 众人的心都提跟着一起提到嗓子眼里,除伍流声、楼老夫人等少数人外,其余大多倒都盼着病情有好转,也不免云霄夫妇多年心血。 “婶婶,这小子的针法好奇怪,没听说沐雨针的起手是从后颈开始的。” “嗯,通常都和那个姓方的小妞一样,从两肩开始行针。” “那您看这小子是不是故弄玄虚?” “不管他,梅小姐这病少说有五六年时间,梅家拜访了多少名医都无济于事,凭他就能治好?就算当年黄柏霖也不过延了两年寿命而已。” “没错,不过我还是想看这小子出差错,惹出个祸事来,这样看梅家主怎么收拾他!” 刚才任平说神姥针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道针法,只能用来消乏解劳、舒缓筋骨,这对神姥堂而言可是诋毁名声的大事,岂能不恨? 所以此刻,楼家婶侄二人无不盼着任平失手,最好是直接把梅小姐治死,那才痛快。 可惜他们失望了,继最初几针后,梅小姐的反应很快稳定下来,躺在矮塌上沉沉睡去。 偶有需要翻身的时候,便由莫干云抱起,让任平认穴行针。 二十针后,在场有些人已看出门道来,任平的这套针法虽起手不同,但确是沐雨针无疑,刺入的穴位与方小婉大同小异。 三十针后,不少名医宿老都觉奇怪,看他的手法,并不比方小婉精熟,甚至略有生疏,但认穴之准却是让人叹为观止,不知为何? 五十针后,众人更是大诧,只见他的行针全都落在上半身,以肩背为主,又多又密,难不成下半身不要了? 可是传闻沐雨针是全身针法啊? 一旁的梅沅最先反应过来: “对了,家主,任先生不单会沐雨针,还通晓其中的一百零八针针法。” 随即把上次在医院时的事说了。 梅汉霄只听得又惊又喜: “糊涂!刚才怎么不早说?” “是我疏忽了,原以为今日会诊会进行得很快,不想又生出这许多枝节,家主,您说一百零八针沐雨针真的能治好小姐吗?” “不好说,当日黄老并不会这套一百零八针,所以也未多说什么,不过我听他话里意思,多半大有希望,梅沅,这位任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个,任先生不想多透露,老奴便也没问,心想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只要能治好小姐就行。” 梅汉霄怔怔地点点头,心下却大不以为然。 这些年,他对华夏中医界也算是了解颇深,像沐雨针这种针法,六十四针在外流传还不足为奇,毕竟黄柏霖也说了,不止他一门。 但一百零八针却不同,这是其中最全套、最顶格的针法,绝不是能轻易流传下来的。 这位任先生年纪虽轻,但背后一定有历史久远的世家做支撑! 脑海中浮想联翩,不知不觉间,任平已行至八十余针,从肩颈后背下延至四肢脚踝。 此时众人已知他所使的不是普通沐雨针,听过一百零八针名号的,如楼老夫人等,更是震惊得无法言说,一个个全都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矮塌。 伍流声被晾在一边许久,又是尴尬又是愤怒,看向方小婉: “你不是说沐雨针最多只六十四针吗?怎么在这小子手里又多出许多来?” 方小婉却根本不理他,眼看任平针法之玄奇,目光中艳羡之色越来越浓,忽然走上前: “你的一百零八针从何处学来?能不能教教我?” 莫干云瞪了她一眼,摆摆手让她退下,以免打扰任平行针。 方小婉不理会,又道: “我拜你为师好不好,你把这套一百零八针教我。” 众人哭笑不得,心想人家正全神贯注地行针,你却在这儿说这些有的没的的,好没眼色。 瞧不出这姑娘长得温柔文静,却是个傻子。 一旁的梅汉霄忍不住,右手一探,抓住她肩头,就要将这不知好歹的女子丢出门外。 不料,任平突然一顿: “过来,帮我扎几针。” 说这话时,身不移,头不转,就好像跟空气说的。 梅汉霄眉头微皱: “任先生,这合适吗?” “我说了,她的沐雨针是不错的,只不过刚才被误导了。” 方小婉大喜,这就挣脱肩头,凑到任平身前,直到看见莫干云寒冷似冰的眼神,这才笑容一敛: “我扎哪几针?”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任平随手指了几个位置,都是在梅小姐的胸腹部以及两腿内侧穴位,众人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方小婉来帮手。 像这些私密部位穴道,就算是年纪大些的老中医也不能不避男女之嫌,更何况是他这样的青年男子。 云霄夫妇眼眶微红,不知是心疼女儿年少多难,还是被任平的赤诚所感动,即便在这时候也尽到了应有之礼。 不过片刻,方小婉代扎的几针也行完,众人前后一数,一共九十九针,距离一百零八针还差九针。 伍流声存心挑事,哼了一声: “不是说一百零八针吗?你当大家不识数?” 任平还未说话,众人一齐都甩了他个白眼: “这叫留针,白痴!” 所谓留针,便是指病情复杂,一套针法拿不准时,往往先行完大半,等观察效果再做决定。 这种内行事在场众人自然都是懂的,即便梅汉霄,见得多了,也早知其中门道,当下冷冷瞥了他一眼: “滚出去。” “姑父,我……” “再不滚,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伍流声大感莫名其妙,望向莫干云时,也是对自己不管不顾。 他可是知道这位姑父的厉害,盛怒之下,收拾自己跟收拾个蚂蚁似的,不要太轻松,当下只得咬着牙缓缓退出。 不过也没有真的走,而是站在外院门口向内窥探。 留针正是检验针法是否有效的关键阶段,众人只见梅小姐静静侧躺在莫干云怀里,状态稳定,不多时,突然喉头一动,吐出滩黑色液体来,不由面面相觑。 “又失败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想不到一百零八针的沐雨针也没能救得了梅小姐。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任平使的并不是真的沐雨针。 之前神姥堂的楼江一直身怀异心,这时一见,不由冷笑: “什么沐雨针,还搬出一套乾坤玄黄的话术来糊弄人,结果还不是一样?” “哼,说我们楼家的神姥针上不得台面,请问任先生,你自己的针法在那四门里又算第几等、第几流啊?” 第156章 病灶与病因 第156章病灶与病因 话一出口,楼江自以为大仇得报,满脸讥讽。 可是很快发现不对,众人并没有跟声附和,一片寂静,就连婶婶楼老夫人,都是一副凝眉不解的模样。 原来,刚才方小婉行完针后,梅小姐吐出的是土黄色,现在却是黑色,看上去也不像药沫,许多人都察觉出不对。 最重要的是,此时的云霄夫妇二人不但不惊怒,反而一副大喜过望的神色,这不是太奇怪吗? 莫干云向梅沅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从怀里取出块干净手帕,扶在梅小姐嘴边,将刚才吐出的黑色液体小心擦去,再送入内堂。 等他返回时,只见梅小姐眉头仍是紧锁,云霄夫妇满脸紧张地看着任平: “任先生,还要等吗?” “再等等。” 两人便不再说话了。 果然,任平百无聊赖、玩弄着手里毫针的功夫,梅小姐又前后吐了两次,和之前一样,都是黑色液体。 众人这才确信那真的不是垄坤丸药沫,看上去倒像什么毒素,不过无一例外都被梅沅收走了。 三次过后,梅小姐终于又沉沉睡去,任平沉吟片刻,这才将剩余九针全部刺入,至此距最开始行针已过去近一个小时。 “快,把小姐抬入后堂,两个小时后请任先生拔针。” 安排好善后事宜,云霄夫妇满脸喜色,几乎以为身在梦中。 这两年来他们为了女儿的病奔波劳累,跑遍了大半个华夏,本来这次会诊也没抱多大希望的,想不到却得到意外之喜。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起抱歉行礼: “任先生大恩大德,我夫妇没齿难忘,以后若有差遣,龙泉梅家绝不推辞。” 这番话的份量,任平一时还掂量不出,其余人却都心中震动,能得龙泉梅家如此一诺,价值何止千金? 他们今日之所以不惜劳苦,远来会诊,为的不就是这一句话?如今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辈抢了先,想想也是可叹。 “且慢,梅家主,梅小姐的病症当真是治好了?” 眼见云霄夫妇对任平无比殷勤,一旁的楼老夫人忽然道: “老婆子不才,梅小姐的病也是看过的,那可是恶性弱骨症,非伐毛洗髓不足以复原,西医上若要治愈,那也得是骨髓移植一类的手术,竟这么轻易?” “我神姥堂楼家自问没这个本事,可是当年黄柏霖老先生不也看过,也施展过这套沐雨针?他老人家也没说有把握让梅小姐复原?” 这番话虽是有意刁难,却也问出了在场大多数人心中的疑问,事实上,大家都知道,黄柏霖临终前施展的沐雨针,不过为梅小姐延了两年寿命。 就算任平的一百零八针针法尤甚黄老,总不过是年数多少的问题,不见得就能脱胎换骨。 果然,话音一落,云霄夫妇默然不语,任平却蔚然一笑: “不错,梅小姐的病还只是压着,最理想的情况下,可再延三年。” 三年对两年,任平这话毫不避讳,自认强过黄柏霖,不过到底是直言没能彻底治愈。 楼老夫人冷哼一声,看向云霄夫妇,梅汉霄强颜欢笑: “便是只延三年,那也十分不易了,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仍视任先生为救命恩人,” 话未说完,身旁的莫干云忽然道: “请问任先生,可会配制垄坤丸?” 此事至关重要,否则三年之后再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即便一直能请任平施展沐雨针,垄坤丸总有用尽的时候,算来不过也只剩十二年而已。 任平摇摇头,未来系统并不是万能的,比方说这个中医药方便没有记录。 莫干云见状难忍失望,梅汉霄待要说些高兴的话,却见任平一凝眉: “我确是不会配这药丸,不过梅家主和夫人为什么不考虑彻底根治这病呢?” “哈哈!荒谬!” 话音未落,楼老夫人尖声大笑: “你当龙泉梅家是傻子吗?若有根治的法子,会一直拖到现在?刚才说了,西医至少要骨髓移植,梅小姐这病极怪,难以实现,” “中医就更不用说了,要伐毛洗髓才行,可惜这等神技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从未现世,你一个小娃娃这才活不过三十岁,这就敢大言不惭?” 说着满脸讥讽之色。 任平不理她,仍是看向云霄夫妇,不过却话音一转: “梅家主,梅小姐的病因是什么?” “嗯?任先生这话何意?” “刚才我看了,梅小姐的弱骨症不像遗传,也就是说只是病灶,真正的病因另有其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中毒?” 刚才梅小姐吐出的黑色液体极为特别,这并不难猜,在场许多人也都想到了,不过不论如何,病入膏肓总是不错的。 只见云霄夫妇二人闻言脸上同时变色,却不言语。 任平也不在意:“梅家主,你知道当初黄老先生为什么要用垄坤丸为梅小姐治病吗?” “为什么?” “因为这种药不仅能改善骨质,更重要的是拔毒,拔毒和健骨是两回事,拔毒是主,健骨是次,按理来说,应该次序分明,先主后次,可是黄老先生却用了这两者兼备的垄坤丸,一药两用,他可曾说过是为什么?” “是为了保险起见,” 梅汉霄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当时小女的身子已经极弱,黄老说他没有把握让小女连续扛过这两个步骤,所以折中,拔毒健骨同时进行,以降低风险。” 这话等同于默认梅小姐是中毒。 任平又笑了笑:“那便不错了,按当时情况,黄老这法子当是最好的,没有问题,可是此时又有不同。” “什么不同?” “毒素渐轻,虽然顽固,但却应当狠下心来,一举拔除,否则经年累月,何时是个尽头?难道二位想让梅小姐一辈子在针尖上过吗?” “任先生的意思是你有办法?” 云霄夫妇的目光如电般射来,同时都是话音微颤,显然已激动到极处。 “有,不过经过刚才的沐雨针,垄坤丸药效已到极致,再没用了,需换新药。” “什么药?” “什么药都行,只要是能拔毒的。” “荒唐!连什么毒都不知道,就敢说用药!” 此时,久未开口的楼江又突然道。 任平扭头看了看他: “我当然也想知道梅小姐中的什么毒,不过梅家主似有难言之隐,我们又何必强人所难?” “那也不能胡乱用药,还妄言说什么‘什么药都行’?” “任先生,我们……” 莫干云想要说什么,却被任平挥挥手止住: “梅夫人不用为难,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不问,” 说着转向楼老夫人: “老夫人,令侄看来得好好教导才是,除了针法,难道不晓得凡是毒质,经年累月下来,都可用同样的猛药拔除,何况梅小姐的毒已中了两年有余?” 楼老夫人默不作声,只冷冷瞪了楼江一眼,要他别再妄言。 此时,一旁的云中也点点头: “任先生此言有理,若是经年累月的积毒,且已固化,在中医来看,确实不分种类,都可用药。” “虽然如此说,却也难言,万一拔不干净呢,或者即便拔干净了,之后又如何治疗?无论中西医,改善骨质可不只是说说的!” “对神姥堂而言,确是个大难题。” “你说什么!” 楼老夫人大怒,对方言下之意,分明是堂堂神姥堂楼家合家之力,也比不上他一人。 任平不再理她,转身向云霄夫妇二人拱了拱手: “梅家主、梅夫人见谅,在下要越俎代庖,主持这次会诊了。” 两人先一愣,随即都是大喜: “任先生请,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 “梅沅,还不奉茶!” “是,任先生请。” 梅沅早在客首位置上加了一把椅子,与在场众人中资历最深的云中平齐,盖过楼老夫人。 楼老夫人脸色铁青,忍着怒火,却见任平并不就坐,而是径直走向云中: “云老先生,听说您的云氏丹方中有一种拔毒灵药,名叫游香散,不知可否借来一用?” “咦?你怎么知道?” “在下只是听闻。” “好,此物我随身携带,你拿去就是。” 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散药盒,递给任平。 任平谢过了,一扭身,又转向靠近的苗凤台: “苗老师,您祖传的药浴之法是中医一绝,在下却没见过,不知今日是否方便?” “今日?那些器物蠢笨之极,可不能带在身上,不过要是真有用,我让家里人送来便是,从浔阳省过来,午后就能到。” “多谢,到时仍要您主持排布,如何增强药力,怕也需要您亲力亲为。” “小事,有梅家主在,老朽难得露回脸,哈哈哈哈!” 任平又陆续向其他中医宿老讨要东西,有的是医方,有的是器具,有的只是某一味药材,在场十几人中人人不落,唯独空了楼老夫人一个,就跟安排好似的。 众人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场名医宿老各有绝技,想要拔毒,总有要借的事物,可是针法一道,任平自己就精通,又哪里轮得到神姥堂了? 眼见任平问完一圈,独漏了楼老夫人,梅汉霄还担心他是因双方嫌隙,故意冷落,当下一拱手: “任先生,楼老夫人的针法乃当世一绝,我知道适才她老人家有所冒犯,不过看在我的面上,还请摒弃前嫌,共同商讨商讨。” 任平闻言一笑: “梅家主怎么知道我要用针?” “难道不是?” “是倒是,而且这门针法与神姥堂倒还当真有些渊源,只可惜楼老夫人并不会。” 第157章 三天后见分晓 第157章三天后见分晓 “什么针法?你倒说说看!” 此时的楼老夫人哪里还忍得住,霍然站起,戟指任平。 任平一笑:“已是许多年前的陈年旧事,多说无益,楼老夫人不如回去自己好好想想,自然明白。” “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今日你非说不可,不然老婆子决计跟你没完!” “当真要说?” “说!” 砰的一声,楼老夫人又是一拐杖砸到地上。 众人心知她向来睚眦必报,何况神姥堂此番受此奇耻大辱,必定是要找回场子的,难怪动这么大气。 任平嘴角微扬: “好,刚才我便说了,神姥堂的神姥针并非独创,而是源自清末年间蜀地贺家,说好听点是传承,说难听点就是抢,楼老夫人该知道这段往事?” “哼!那又怎样,那年间的贺家早已家道中落,无力保全这门针法,连衣食都无着落,我们楼家念同道之谊,以重金购来,又有什么不对了?” “嘿,好一个同道之谊,这么说来,现如今中医界还得感谢你们楼家了,” 任平冷笑不止: “当年蜀地贺家乃是中医望族,行针世家,他们门下可不止一套徒有其名的神姥针,另有两套针法,才是真正的中医名粹,楼老夫人知道吗?” “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嘿,一门是武侯针,一门是蜀道针。” 任平哼了一声,语气平淡道。 可是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除云霄夫妇等毕竟是外行,不太了解外,其余云中、苗凤台等一众中医宿老,人人震惊莫名: “什么!你说武侯针和蜀道针原来是传自蜀地贺家?不是无名宿老?” “蜀地贺家自清末时才逐渐没落,这么说这两套针法在清末还有传承,不是早就失传了?” “不对,这些年来,尤其是建国以后,可从未听闻这两门针法现世。” 众人脸上都有惊疑之色,显然对这两门针法虽然知道,却也只是只闻其名而已。 一旁的梅沅瞅空询问这两门针法的来历,可是众人议论纷纷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仍是看向任平。 “不错,这两门针法都是源自蜀地贺家,而且都极珍贵,其中武侯针属乾门针法,蜀道针属坤门针法,” 只见任平神色肃然: “武侯针玄妙莫测,主攻的也是疑难重疾,便先不说了,不过蜀道针主沉疾、宿疾,却刚好和梅小姐的病症相应。” 直至此时,众人才知他要用来救治梅小姐是这门蜀道针,不过仍有许多疑问: “梅小姐这恶性弱骨症如此难治,居然也不算疑难重疾,而是沉疾?” “当然,只因她病因乃是中毒,而不是遗传,加上经年累月下来,身体虚弱,药石难入,至于治病的法子反而不难解,所以算沉疾。” “这么说来,你打算先用沐雨针,配合云、苗等老先生的灵方、药浴为梅小姐拔毒,然后再用蜀道针为她健骨生髓?” “不错。” “蜀道针的真正疗效原来是骨科一脉?” “正是,” 任平又点点头:“诸位应该知道,中医针法中以疏通经络、调和阴阳者居多,涉及骨科的却是极少,这门蜀道针便是其中翘楚,” “当年蜀地贺家传承历代蜀国先人开山伐道、采径通曲之遗志,将人体筋骨比作百里蜀道,又将骨骼关节仿为险隘关口,以极大决心创立了这门针法,” “蜀道众多,其中最着名的有十条,分别是金牛道、子午道、连云道、祁山道、荔枝道、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米仓道、武关道,各道均有不同,” “蜀道针也分为十道,依此为金牛针、子午针、连云针……所以又叫‘十道针’,每道十一,共一百一十针,比全套的沐雨针还多一些,” “这套针法的要义便是改善骨质、去腐留清,如果说沐雨针是中医舒筋活血第一针的话,那么蜀道针便是生髓健骨第一针!” 一番话说完,众人大受震撼,无不想见识一下这套神乎其技的针法。 只有楼老夫人浑身微颤,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上阴云密布: “这门蜀道针虽在古医书上虽有记载,但已上百年未闻,只怕多半为传说,” 大概说着自己也觉心虚,话锋一转: “再者,就算真的有,你不是说源头是蜀地贺家吗,现如今他们彻底没落,中医界早已没这一名号,你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怎么?楼老夫人嫉恨了?” 任平不答反问: “当年你们楼家趁人之危,在贺家不幸家道中落之时趁火打劫,买了人家数百年传承的针法,可是却只学会一门神姥针,” “对真正如瑰似宝的武侯针和蜀道针弃如敝履,或者连认都不认识,如今想来会不会悔之晚矣?” “你……你!口说无凭!老婆子我倒要见识见识,这门蜀道针是真的煞有其事,还是你小子在这里胡吹大气!” “好,那也不难,” 任平转头看向梅汉霄: “梅家主,此刻梅小姐余毒未清,当然不能动针,不过我想在这里现场模拟一下蜀道针,也好叫二位放心,如何?” 云霄夫妇早有此意,当下相视一眼,一头: “任先生请便,只不知如何模拟?” 任平笑了笑,模拟用针当然要用人体,不过现在没有假人偶,只好用真人代替。 目光扫了一圈,在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长者,又或是一些梅家侍女,都不合适,正沉吟间,见到外院门处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不由一笑: “伍少爷,要请你助一臂之力,不会拒绝?” 伍流声正在门外等得不耐烦,突然被叫到名字,先是尴尬,紧接着强装镇定: “一切为了表妹,本少爷当然没意见,” 说着一边又走进来,一边还偷看看梅汉霄的脸色,眼见没有反对,便大胆起来,几步走到任平面前: “要怎么帮你,说话。” “不用这么客气,站着就行。” 任平双手并用,将他两腿分开而立,双臂也平举两侧,摆作一个人偶模样,然后取出一枚银针,倒转针头,刺在其后颈位置。 这一下当然没有刺入穴位,只是轻轻一点,不过在场都是内行,一看就懂。 到后来,连云霄夫妇也看出任平这是在模拟那套蜀道针的行针穴位和路径。 人体大穴三百六,次穴七百二,要从中找出一百多个穴位加以排列组合,真可称得上是千变万化,无穷无尽。 而这门蜀道针不愧是属于坤门针法,针多且密,又大都在骨骼要穴间排布,众宿老虽一下记不全那么多穴位,也看不清任平的手法,但就这么轻灵快简地一比划,便都知他所言非虚,这套蜀道针十有八九是真的。 当下连连叹服: “任先生,老夫算是服了,当今中医界会这套蜀道针的,怕唯有你一人而已!” “不错,梅小姐大难不死,这下可是有救了。” “楼老夫人,刚才这位任先生虽然言辞不善,但所说的却也是实情,你们楼家当年既传承了蜀地贺家的衣钵,怎的却只要神姥针,弃了这蜀道针和武侯针?真可算得上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是啊,若不是有任先生在,这两门针法的失传岂不是我华夏中医界一大憾事?” 哐啷一声,众人话音未落,楼老夫人的拐杖已失手跌在地上,不过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任平,目光中既有悔恨,又有深深的怨怼。 只怪刚才初遇时,神姥堂便目中无人,得罪了人家,否则也不会受此奇耻大辱。 一旁的楼江自也气愤难平,附身帮她捡起拐杖后,忿忿道: “婶婶别听这小子胡言乱语,就算他那蜀道针是真的,我们的神姥针也绝对不差,不信可以……” 啪的一声,话未说完,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不由茫然: “婶婶!” 却见楼老夫人怒不可遏,扭身就走,想来也是再难在这里待下去了。 神姥堂一行人走后,众人也无暇理会,言语间只是赞叹任平的这门神姥针,说等到行针之时一定要前来观摩。 莫干云眼眶早红了,虽然现下说成功还太早,但已是这两年多来希望最大的一次,当下不由紧紧攥着任平胳膊: “任先生,小女要到何时才能行这套蜀道针?” “要再等等,一是等刚刚那颗垄坤丸的药力行完,二是等今日午后至晚间,给她药浴拔毒,我再施一次沐雨针,看看余毒是否已清,” “当然,这要等诸位老师的器具都到齐后,请他们相助,一切顺利的话,三日之后该见分晓。” 云霄夫妇连声点头,自知对任平大恩无法以一个谢字表达,便先转向云中、苗凤台等人,告谢叨扰,请他们在南陵多留几日,一应吃住由梅家负责。 众人乐承其情,自是客气一番,保证一定鼎力相助。 正纷扰之际,一旁的伍流声忽然惊叫: “姑父姑母,你们不会真要这小子给表妹施针!” 云霄夫妇一齐扭过头,眉头皱紧,没等说什么,伍流声又急起来: “不行的!就算他这套针法真的有效,可是那些穴位他……表妹还是个姑娘,她……哎呀,总之真的不行!” 一边说着,伍流声一边四处在自己身上比划。 众人很快明白过来,从刚才模拟行针的时候就看得出,这套蜀道针有许多穴位在私密位置,包括乳中、会阴这种禁忌之地。 同性间当然没什么,异性就极敏感,何况梅小姐还是个十七八岁、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姑娘。 可是这针法只有任平会,如若不施针,难道眼睁睁看着梅小姐遭受病痛折磨? 第158章 徒儿方小婉 第158章徒儿方小婉 “请问任先生,这套蜀道针行之有效,需要多长时间?” “两天一次,一共两个月。” “什么?这么久?” “不错,坤门针法不但多而密,时间上也较长,所以才能克制沉疾。”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尴尬,一次两次还好,一行就是两个月,男女之间几乎已不设防,怕是只有夫妻间才能如此。 正觉无计可施之际,一旁的耿志杰忽然开口: “这有什么难的?任先生不用亲自动手,只需教给旁人,让一个熟悉针灸的女中医代为行针不就可以了。” 他自觉这法子颇为合宜,可是众宿老一听都是眉头皱起,认为不妥: “耿院长这是在以西医的想法来套用,实则不可行,中医延续这几千年来,最讲传承,若无师徒名分,绝不可乱传,这一点和西医可不一样。” “事关人命,难道也不能变通?” 众人又是连连摇头,顿了顿: “除非任先生自己不介意,不过就算这样,女性中医本来不多,精通针法的就更少了,一时之间上哪里找去?” “要是楼老夫人没走就好了……” 有人突然说了一句,不过话一出口就知不妥,经过刚才之事,任平和神姥堂结怨已深,双方可说势同水火。 任平再大度,也不可能将这极其珍贵的蜀道针传给楼家人去,就算梅小姐病在垂危,性命攸关,这样也太强人所难。 一时间,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任平和云霄夫妇。 梅汉霄最先开口: “诸位不必为难,事取权衡,实在不行,只有劳烦任先生,小女固然年幼,但名节之事再大也大不过性命,如一切顺利,三日之后就请任先生亲自施针。” 说着向众人一报拳。 莫干云还在犹豫要说些什么,被梅汉霄打住: “夫人不必多言,事到如今,难道我们还能放弃,任女儿死去?且我夫妻二人都信得过任先生是位正人君子,不是吗?” 莫干云面色惨然,只得点点头,心知自己不是信不过任平,但这样一来,于女儿的名节终究是有大损。 “姑父姑母,你们可要想清楚!这可不是儿戏!” 一旁的伍流声眼见大局已定,又大叫起来,只可惜已无人理会。 最尴尬的要数任平,心想你们一个个的在这里讲什么性命攸关、事有轻重,又说什么信任我,可是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搞得我一副反派角色的嘴脸。 当下苦笑一声:“其实我不介意?” “什么?”众人一愣。 “我说我不介意蜀道针外传。” 这套针法虽说要花点文明值从系统兑换,可到底不是自己的,有什么可惜了? 眼见众人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皱皱眉: “我没说清楚?” “不是,任先生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哦,当然了,我说的不是传给神姥堂楼家,而是另有其人。” “谁?” “在场还有哪位女中医,不就是她喽?” 说着一指身旁的方小婉。 众人又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包括方小婉自己,没想到任平突然之间说要传给自己,一时间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任平看了云霄夫妇一眼: “梅家主,梅夫人,这位方小姐刚才虽然失手,却不是她学艺不精,而是被人误导,依我看,她的针法功底并不属于那个神姥堂,” “不知二位是否能摒弃前嫌,由她来为梅小姐医治?这两个月间,只需我一直从旁指点,该有九成把握。” 云霄夫妇闻言哪有不同意的,当下连连点头: “如能这样,自然最好,还要请方小姐恕我夫妇二人刚才失礼之罪,” 梅汉霄又想到任平刚才突然挺身而出,收服素不相识的方小婉,十有八九就是考虑到行蜀道针时要用,此子心思之缜密,实在令人叹服。 当然,越是如此,女儿获救的希望就越大,不由更加殷勤: “如此,小女之事就拜托二位了,这两个月间,如有任何需求,只管开口,龙泉梅家虽远来南陵是客,但要找些许人帮忙还是不成问题的。” “哈哈,这个我信,真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任平随口一笑,一旁的伍流声再想说什么,已经晚了。 东南三省距南陵不远,当日午后,苗凤台的成套药浴器具就到了。 再加上云中的拔毒灵药游香散,和任平的沐雨针,梅小姐很快进行了一次药浴拔毒,所吐出的毒素已经淡了很多。 云霄夫妇自是大喜过望,心想这等拔毒效率,连当日的黄柏霖老先生也远为不及,照此下去,三日之后拔清余毒不是问题。 这三日间,梅小姐还要进行长时间药浴,云中、苗凤台等一众宿老是不能走的,就安排在四合院入住。 实在住不下的,有附近的高级会所,反正梅家家大业大,绝不会让客人吃亏。 至于任平,云霄夫妇二人本是极力邀请就在四合院住下,任平说有私事,婉言拒绝,他们便也不好强留,让梅沅亲自开车送走。 耿志杰一行自也返回市一院。 此时已是快傍晚,任平和梅沅告别后,并没有返回人壬斋,也没有去看吴醉,而是又在路边等了会儿。 不多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走了过来,正是方小婉。 原来她刚才也被梅家派了车送回住处,不过走到一半就停下,另打了辆的士跟来,一下车见到任平面露微笑,似是早在等她,不由一愣: “你知道我在后面跟着?” “当然,连针法都没学,你怎会走?愣着干什么?还不拜师?” 方小婉哼了一声,抬起头白了他一眼。 其实刚刚任平说要传她蜀道针的事后,她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中医一脉最讲师徒传承,哪有不拜师就想学艺的? 原本认个师父也没什么,可是任平年纪太轻,比她还小好几岁,拜这样一个年轻男子为师,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不由有些犹豫。 任平见她神情踌躇,早知她在想什么,当下笑了笑: “怎么?不乐意?刚才我说要传你蜀道针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样子。”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有什么不同了?不拜师的话,莫非你想无师自通?还是暗中偷师?” 方小婉扑哧一声笑起来,知他是嘲笑自己起初冒充黄柏霖传人时的茶言茶语,不由微感有趣,两人间的关系也顿时拉近许多。 其实任平早知方小婉这人除了茶了点,并不算很坏,如她所言,之所以骗伍流声来参加会诊,就是为了观摩罕见的弱骨症。 至于其他,任平当然还看出许多疑点,比如她那六十四针似是而非的沐雨针的来历,还有对黄柏霖的熟悉程度,都不像是个普通江湖骗子能做到的。 不过他并不想探问太多,人总是有秘密的,自己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这是那套蜀道针的穴位经络图,你回去看一下,三日之后还要给梅小姐施针。” 从怀里取出张画满人体穴位的图纸递过去,任平就想起身回家。 这张图纸是按照系统提示画的,虽然粗糙,但还算一目了然。 方小婉没想到会得来得这么容易,接过图纸一愣神,拦住任平: “等等,这就完了?” “你还想干什么?这都快晚上了,孤男寡女的怪惹眼的。” “……你不是要我拜师吗?” “哈哈!开玩笑而已,我要徒弟干什么,还是个女徒弟,又不好使唤端茶送水的,怪累赘。” “我?累赘?” 方小婉瞪大眼珠子瞧着任平,她自认虽算不上绝色美女,但保养得极好,二十七八岁了也不比小十岁的小姑娘差。 更何况气质是公认的上佳,虽然茶了点儿,但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可如今,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子,本该是欲火焚身的年纪,居然嫌自己累赘? 一股被深深羞辱的愤怒感涌上心头,方小婉双手叉腰拦在身前,越加不肯让任平走: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累赘?是你叫我拜师的,我倒要问问你,这针法图是能随便给人的吗?传授针法前要先拜师行礼,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还有,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孤男寡女怪惹眼的?我给你丢脸了是吗?快晚上怎么了,我还能吃了你?” “你也不睁大眼瞧瞧,本姑娘往这里一站,多少男人走路的步子都变小了,一副娘炮样!你居然还敢嫌弃我?我真是……” 一副牙根痒痒、恨不能把任平当场掐死的神情,瞬间让方小婉的温婉气质走了形,整个人变得暴躁泼辣起来。 任平张大嘴无比诧异,心想这女人到底有多少副面孔,本以为是碗温开水,其实是盏铁观音,本以为茶味儿已经够浓了,结果一喝下去,居然是汽水儿! 就这样,还怎么敢收徒? “对不起,方小姐,刚才是我胡说八道,你别介意,不过收徒什么的真的只是开开玩笑,一切不都是为了救梅小姐吗?” “我知道!你只说清楚,这套蜀道针还传不传我?” “传啊,为什么不传?” “还有一百零八针的沐雨针?” “你要想学?也没问题。” “那不结了,” 方小婉一笑,绷着的脸色不由松开了,紧接着躬身一礼: “师父在上,徒儿方小婉给您请安了。” 第159章 奇门针具 第159章奇门针具 任平愣在原地,没想到她会当街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行礼,不由哭笑不得,顿了顿,摇摇头: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跪下磕头呢。” “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别。” 任平连忙打住。 方小婉见他神情紧张,不由颇感好笑,又问起他既不认识黄柏霖,也不是蜀地贺家传人,为什么会那两套针法的事。 任平知她会问到这些,心里早盘算好了,当即“和盘托出”,无外乎也是些中医派系传承复杂,非止一脉的套话。 方小婉听了将信将疑,想了想,歪着头看向他: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沐雨针?” “不啊,你不想说的话,何必非要问?” “那不行,既然师父你已经对我坦诚相待,我怎能还瞒着你?跟我来。” “去哪儿?” “去个你肯定感兴趣的地方。” 任平一愣,指了指天色:“这么晚了,要不下次?而且我这人好奇心不重,应该也没什么感兴趣的地方。” 方小婉脸色一沉:“你好啰嗦,我说你感兴趣,你就一定感兴趣,非要我绑你去吗?对了,你有没有车?” 任平本想说有的,转念想起上次开着那辆皮卡去见苏睿时的不快经历,便改口说没有。 方小婉略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多问,当即叫了辆的士,说要去南陵市郊一个叫什么方家堡的地方,大概是她家。 任平无奈,心里也真的有些好奇她到底要带自己去哪儿,便上了车。 一路无话,方小婉坐在车后座上闭目沉思,偶尔睁开眼望望窗外风景,似乎又回到那个温婉可人的第一人设。 任平略察觉出不对,该问的都问了,该答的也已经答了,她还要自己看什么? 又说什么肯定感兴趣的地方,男人能对什么感兴趣,难道是那种不正经的场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最近扫黄风声可有点儿紧,希望她保密措施做得好,啊呸!希望她不要知法犯法。 最心惊胆战的要属那司机,刚才接单的时候没留神,这会儿一看导航,什么方家堡,距南陵市中心有五十多公里!在郊区都是那种偏僻到看不到人的地界。 又是傍晚时候,听说最近的士圈里就传有情侣组团作案,专门找跑城郊的司机作案,一男一女,号称雌雄双煞,总不能就是这两人? 内心惴惴不安,他试着挑起话头聊天,缓和下气氛,顺便试探下两人底细。 结果那女的一言不发,就跟没听见似的,男的偶尔答一句,但也心不在焉,经常走神,像是想着什么时候动手。 这下更慌了,连忙暗地里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没成想刚按了两个1,被副驾驶上的任平一把按住: “干什么,师傅?” “打,打电话。” “报警?” 任平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图,脸色微变。 那司机强装镇定,一边紧紧扶着方向盘,一边强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听说最近南陵城郊派出所有巡夜的习惯,说不定就在附近。” “巡夜?他们还有这规定?” “是啊是啊,是新规定。” 任平眉头微皱,心想就算方小婉要带自己去那种地方,大概也只是做徒弟的一番孝心,一时想错了路,算不得什么大错,自己坚贞不渝就是了。 真要为这个进趟局子,可太不值。 再说,这种事儿应该也归方立的治安系统管,真要让他撞见自己这丑事儿,以后还怎么见面? 望了望后座上满脸莫名其妙的方小婉,当即更加坚决: “不行!师傅,不能报警!” “好,我不报,那你们下车行不行?” “为什么?你还没送到地方呢?” “那地方你们非要去吗?” “不是我非要去,我也不想,是这位小姐一定坚持。” 任平往后一指。 “我知道,我知道,大哥,” 那司机都快哭出来了: “我也不想报警,可是你们总得给我条活路啊,我今年四十六,上有老下有小,一年挣的钱刚好够一家子吃喝拉撒,可陪你们玩不起啊,” “求求你们就在这儿下车行不行?我保证不告诉警察,相逢一场也算有缘,路费我就不收了,这点儿钱请您二位吃顿宵夜。” 说着从前车兜里抓起一把零钱塞过去。 任平一愣,想什么宵夜?什么陪我们玩,她只说带我去,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一团乱麻之际,方小婉忽地敲敲后车窗: “我们就在这儿下了。” “真的?” 那司机大喜过望,连忙停下车,开了车门,待两人下车后,不忘把那团零钱丢出车窗,说了句好人一生平安,让后忙不迭地掉头走了。 任平一脸茫然,看了眼散落一地的零钱,挠挠头: “他说什么好人一生平安?” “我哪知道?我还要问你呢,刚才你们俩在前面胡说八道些什么?” “呃,没什么,你为什么下车?” “还能为什么,到地方了。” 方小婉白他一眼,指了指前方一处距离不远的山坳。 任平这才注意到这里已是距南陵市中心极远的城郊,看马路左右没有一座高楼,只有零星的二三层小楼和一些平房,都分布在右侧的那山坳里,八成就是那方家堡。 这种地方当然不会是自己所想的那种场所,这才晓得自己会错了意。 不光自己,那司机也脑回路不大对,临走了还赞助自己一些嫖资,真是莫名其妙。 从马路上下来,直往右走,不到五分钟就进了方家堡。 任平见这小村庄和其他村子没什么不同,现如今都是青壮年在外打工,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孺,人烟稀少。 听方小婉说,这确是她老家,村子里大半人家都姓方,属于同族同宗,最早记载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宋末元初,算是历史悠久。 任平听得只是点头,但对于她为什么找自己来还是一头雾水,直到片刻后,方小婉推开虚掩着的大门,走进一处院落,这才一愣: “这是一座祠堂?” “不错,是我们方家堡的祖祠。” 方小婉径直走到里间,打开开关。 昏暗的灯光下,只见这个民居院落是纯瓦木结构,地方不大,但却颇显古朴,正堂里挂着方家历代族谱和一些供奉用品,是典型的华夏宗族祠堂无疑。 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了,总不能她今天拜自己为师,自己反而成了方家人,要来这里祭祀祖宗? 任平眉头大皱:“方小姐……” “我已经拜你为师了,叫我小婉就行。” “可是你比我大啊。” “哪里比你大?什么比你大了?哦,我的意思是,论辈分,当然还是你大。” “好,小婉,你说让我感兴趣的地方,就这?我为什么要对你祖宗感兴趣?” 他指了指正堂上的族谱。 方小婉瞪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让你来看我家祖宗的,你仔细看看,这里除了祠堂的东西,还有什么?” 任平只好又四下看了一圈,刚开始没什么发现,直到一抹刺眼的亮光闪到眼睛,像是什么金属反射了灯光后产生的反光,这才愣了愣神。 走上前一看,更觉惊讶: “这,这都是些奇门针具?” 所谓奇门针具,指的是千百年来,中医针灸一脉流传下来的奇异形针,包括玉兔针、虎头针、龙尾针、麒麟针等等,依据用途迥异,形制各有区别。 别小看这小小的区别,在旁人眼中都是一根针而已,没什么不同。 但在针法名家手中,不同的针具对应不同的针法,好的针法必须有相应的针具才能充分发挥疗效,再加上一些独特的行针法门,可说千变万化,无有穷尽。 此时,任平只见那挂着方家族谱的祖祠正堂四周布满了许多幕帘,幕帘背后却不是什么祖训、家训,而是一排排密密麻麻挂靠在墙上的针具。 灯光映照下,偶有一两道反光射来,这也就是光线太暗,不然这里针具起码有上千之数,一起反光,还不把眼睛刺瞎了。 “这就是你带我来的目的,让我看这些奇门针具?” “当然,凡是精通针法之人,还没有那个对这些奇门针具不感兴趣的,不是吗?” 任平想起之前在四合院里,方小婉就带着个藏有各色针具的巨大针盒,现下想来,当然都来自这里,不过相比之下,种类又少得多了。 只见她微微一笑,开始讲述起方家堡的历史。 原来从一千多年前的宋末元初时,方家堡人就专门为中医界制作针具。 明清年间,因在业内名声渐响,还曾被皇宫内务指定为专门给御医院制针的司属,尤其擅长制作奇门针具。 至此,奇针方家成为中医界内一块金字招牌,与许多针法名家都有交集,那套六十四针沐雨针,便是几百年前托他们打造针具的一位老中医传下来的。 只不过制针这一行毕竟只是业内偏门,伴随中医兴盛而兴,中医没落而亡。 建国以来,中医针法一脉日渐凋零,加上传统工艺世家普遍面临后继无人的困境,方家随之泯灭业界,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说到这里,任平已经隐约猜到方小婉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看针具是假,借自己之手重振他们奇针方家才是真。 毕竟没有针法,再好的针具也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他心里另有自己的小九九,这些奇门针具的确不凡,没记错的话,系统记载中提到过,奇门针具不仅可以行针,配合古武,也有奇效! 第160章 正式拜师 第160章正式拜师 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响起,当任平沉思的时候,一大群人忽然涌入祠堂。 仔细一看,只见约有几十人,其中少数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大多却还是些没长成的小孩。 他回过神来,望向方小婉,想知道她想干什么 却见那一群人早都围过来,在方小婉身边问长问短,说的最多的无外乎是这次出去治了什么病,救了什么人,有什么见闻之类的。 看来这位方小姐会沐雨针的事,在方家堡并不算是秘密。 在这些同宗弟妹面前,方小婉自然又恢复起那副宁静温婉的模样,一边回答着他们的提问,一边随口说笑。 喧闹了好一会儿,忽然拉着任平往正堂族谱面前一站,看向众人: “开始。” 这莫名其妙的三个字一出口,一众年轻人和小孩忽然原地跪倒,在两人面前行了三个叩头礼。 紧接着就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太太,端了一大盘茶盏,分别送到众人手上,看那意思,是让他们给两人奉茶。 任平又惊又骇,看向方小婉:“这是干什么?” “拜师,奉茶啊。” “拜什么师?我什么时候答应教他们了?” 方小婉微微一笑:“不是你,是我。” “什么意思?” “你已经答应做我师父了,刚好,我之前就答应过他们,要收他们为徒,把沐雨针交给他们,至于你,算是他们的师祖,受一礼当然也当得起了。” 话音未落,那一群人又叩了三个头,冲任平齐喊一声: “师祖!” 好嘛,真是会顺杆儿爬啊,一学就会! 任平不是傻子,别看方小婉说是凑巧,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实则这应该是她从离开四合院起就计划好的。 要传授给这群人的也不止沐雨针,还有蜀道针,以及未来可能从自己这里学到的所有针法。 只有这样,奇针方家的针具才有用武之地,他们的制针工艺才不会断绝。 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这女子有些了不起,为了传承家族技艺,不仅自学了沐雨针,当遇到自己的时候,也立即想出这种拐弯抹角的法子来中兴家族。 如此耗尽苦心,不得不说,很让人感动。 可是,这毕竟是满满的套路啊!被人当猴耍的滋味很不好受啊喂! 重重地冷哼一声,任平以沉默不语表达自己的不满。 气氛很快尴尬起来,那一群人仍旧跪在地上,一时看看任平,一时又看看方小婉。 “小婉姐姐……” 一个看上去只五六岁的小女孩叫起来,大概是跪久了觉得膝盖疼。 方小婉柔声一笑: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师祖喝茶?” 小女孩闻言立即站起来,走到任平面前递上茶杯。 任平再生气,面对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发不出火来,犹豫片刻,只得接过来喝了。 紧接着,几十个人排成长队,跟上坟似的,一人一盏茶地往上送。 任平算是服了,水牛也没有这么灌的,喝了几盏后就连连摇手: “够了够了,意思到了就行了。” 说着瞪了方小婉一眼。 方小婉也不在意,冲众人摆了摆手,说几句“好了好了,师祖认你们了,大家先回家去,等过几天再来拜见”。 等一群人蜂拥般散去,才又亲自捧了一盏茶,跪倒在任平面前: “任先生,不,师父,我知道我这样安排你很不开心,就算生气一走了之也没什么,不过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你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等着这些孩子的会是什么吗?” 任平还沉浸在一片茫然中,毕竟突然间多了这么多徒子徒孙,任谁也不是一下能消化的,等过了片刻回过神来,才看向方小婉: “你想说什么?这些孩子难道不上学?” “上,但都大多在村里,能去附近乡镇甚至南陵上学的不超过五个。” “哦,原来这样,现在优质的教育资源的确都集中在大城市……” 任平正琢磨着怎么措辞比较合适,方小婉已经磕下头去。 他大吃一惊,心想人家毕竟比自己还大几岁,可不是刚才那帮小孩,师徒什么的,说说就罢了,就算是真的,现在也不时兴这种大礼。 当下连忙搀着她胳膊要扶起来,方小婉执意不肯,他又不敢用太大力,便没扶动。 想着礼尚往来,干脆自己也跪下去磕个头,结果一想这样相对叩头,岂不成了夫妻对拜?更尴尬了。 便一时怔住,哭笑不得地傻站在原地。 方小婉见他这副有些窘迫的模样,也有些好笑,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当下郑重其事地磕完三个头,算是正式行过拜师礼,然后神情略显哀伤: “师父,我不是不知道读书可以出人头地的道理,但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如无意外,将来那群孩子中的大多数还会和他们的祖辈、父辈一样,到城里打工卖命,赚点血汗钱,即便这样,也未必在城里挣一个户口,买一套房,让他们未来的子女变成城里人,” “与其如此,还不如……” “还不如让他们继承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学一门手艺,将来或许有机会发扬光大,对吗?” 任平顺着她的话说了出来。 方小婉肯定地点点头,事到如今,确已没有隐瞒的必要,以任平的聪慧,自然早已想到自己今日引他来的目的。 任平一时没再说话,而是陷入短暂的沉思。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千百年来,各行各业的古技艺不知积攒了多少,可是现如今能真正传承下来的有多少呢? 虽然近些年各地已经陆续开始保护这些文化遗产,但能像方家堡这样以族群聚集,传承他们奇针技艺的,又有多少? 刚才见到那些小孩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小斐。 小斐的身后一定有某种极高明的书法传承,这是肯定的,虽然她只是一个人,却占了书法技艺普及性较高的优势,处境还算得上好。 但像方家奇针这样的冷门技艺,可就真的是看天吃饭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不过让他们一起跟你学中医,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脑海中迅速理清思路,任平沉吟道。 方小婉神色一黯: “我当然还会让他们继续上学,将来谁能真正学成中医针法,那也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 “我是说你不就是想找个法子把方家奇针的技艺传承下来吗?也不一定非要靠中医针法啊?” “现如今中医这行还算不上景气,况且你不是不知道,想成为一名针法名家有多难?” “我知道,不过师父,你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方小婉皱眉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吊自己胃口,为刚才的事报仇? 任平这才哈哈一笑: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仔细想想,和针有关的难道只有中医针法?刺绣算不算?” “刺绣?” 方小婉闻言一愣,她之前确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只因在她看来,方家制针还是走中医针法这条路最为通畅。 同为古代技艺,绣法的处境比起中医还是远为不如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的祖上没想过,当下眉尖微凝: “不瞒你说,前些年我们的祖父辈也考虑过这点,像我们这一行,如果不想一辈子制针,就只有两条路,一是行针,一是刺绣,” “明清年间江南绣法盛行的时候,方家祖辈们也干过这行,到现在还留下许多绣图,不少族人也会,” “不过,严格算的话,刺绣用针与我们方家的奇门针具不是同类,而且就算学会了,现在还有人要这类东西吗?” “当然有,” 任平直接给出很肯定的答复: “你也许不知道,我家里老本行也不是行医,而是做家装生意的,而且是仿古式家装,现在有许多高端家具为了追求古风,会采用绣品作为填充,” “有些现代工艺类的绣品也有很高的市价,但都要求纯手工绣法,像这类生意,单有技艺当然不够,在器具方面,和中医行针一样,也是很讲究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改制绣针?然后卖给那些做绣品的?” 方小婉仔细想了想,虽然不知可不可行,但多少算是条门路,不由眼神一亮。 任平却微微摇头: “当然不止如此,卖针能赚几个钱,能让刚才那些孩子们有一生的出路吗?” “我是说让方家堡一边制针,一边也制作绣品,你刚才不是也说了,族里许多人都有绣工根底,还有绣图?这可比学习中医针法简单多了?” “至于销路,你不用担心,现在市面上的需求不小,我也可以帮你。” 一番话说完,方小婉目光越来越亮,心想这条路的确才是更容易的那个,既让针具物尽其用,又能保证方家奇针能够延续。 自己之前完全想偏了,幸亏有任平提醒。 当下心情激荡,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任平脸颊一下,然后转身就走: “多谢你,小师父,我这就和长辈们去商量,等商量完了再告诉你!” 任平被这突如其来地亲昵举动搞得一阵手足无措,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妮子,才得了便宜,师父就变成小师父了。 凭白多一个小字,听起来像被女妖精们惦记的唐三藏。 话说回来,这大半夜的,把自己晾这儿,算怎么回事? 不由大怒:“贼徒弟!能不能先给为师我找个住的地方,我不能和你们方家祖宗一起大被同眠!” “放心,今晚你先住我那儿,明天送你回去!” 深夜里又传来方小婉暧昧不清的话音。 第161章 危机四伏 第161章危机四伏 次日一早,当任平在床上醒来的时候,还闻到一阵淡香。 当然,身边并没方小婉,这女妖精昨晚和方家堡长辈们商量了一个通宵,上午九点左右,才挂着黑眼圈,出现在任平面前。 “就按你说的,我们试着转型制作绣针和刺绣,不过只是尝试,如果不行,还是要走中医这条路。” 她话说得很谨慎,但神情中难抑兴奋。 任平早知这样的故老家族不会这么轻易做决定,也不意外。 按他的设想,方家堡刺绣如果做成,可以顺势融入任氏木业的重振计划,不过这还有点远,当务之急是先让他们树立自信。 当下顿了顿:“过几天我会让人给你们送几张绣图过来,你们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出成品。” “绣图?我们有啊。”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了?” “这个……总有上百年了。” 方小婉沉吟道。 “是啊,上百年的绣图是什么样的,能不能适应市场,这个你们拿得准吗?起手阶段,为什么不找市面上容易接受的开始呢?我那儿都有现成的,” “当然,有些古绣图很珍贵,这几天可以顺便在堡里摸一遍,看看有没有这种珍品,要是真找到一幅两幅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简单几句话,已经为方家堡指明方向。 方小婉本以为他昨夜只是临时起意说说的,没想到已想得如此深远,不由有些感动: “师父,这件事如果成了,你就是方家堡的再造恩人,我们一定倾尽全力报答你。” “具体呢?”任平忽然冒出句。 “什么?” “具体怎么报答?总不能空口说白话?” 他翻了翻白眼,斜靠在床沿上: “晾了为师一晚上,到现在连顿早饭都没得吃,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方小婉莞尔一笑,忽然凑过去,靠得极近,低声道: “师父昨晚睡得好吗?” “怎么?” “什么怎么,没睡好的话继续睡啊,睡醒了给你吃早餐。” 她顺手摆了下肩上长发,然后把傲人的胸脯一挺,就差说“你是要我陪你睡还是我给你吃”了。 任平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下来,往脑门上一拍: “师父还有事,你这就送我回去。” 上午十点半,方小婉开车把任平送回南陵。 她开的是辆破旧桑塔纳,已经报废了一半,还是二手的,让任平一见就不由得感慨,总算见到一辆比自己那皮卡还破的车了,真是师徒缘分。 临下车前,又特地要了任平的手机号和住址,千叮万嘱要对她和方家负责任,生怕他跑了似的。 任平满脑袋黑线:“这两个月我还要去给梅小姐行针,你忘了?” “记得,您老人家高风亮节,避男女之嫌,不能亲自动手,还要徒儿我代劳,怎么会忘呢?” 方小婉嘻嘻一笑,正要掉头走,忽然见一个年轻女孩走到任平身后。 这女孩正是叶诗韵,她从人壬斋出来,刚好看到任平在和一个陌生女人谈笑风生,不由奇怪: “任平,她是谁?” 没等任平开口,方小婉已抢过来: “咦?这位是师娘吗?” 听得叶诗韵一愣:“师娘?什么师娘?” “哈哈,原来还不是,那师父你得抓紧了,这么漂亮的小妹妹放在身边都不收了,留着给别人吗?” “你误会了,她是我的员工。” 任平连忙解释道。 方小婉摆摆手: “员工怎么了?我还是你徒弟呢,不也是要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算了,不说了,我回去补个觉,下午四合院见。” 说着一副我随口说说不必当真的表情,开车走了。 留下任平、叶诗韵两人面面相觑,呆在原地。 片刻后,叶诗韵的眉头终于渐渐皱起,眼神一斜,冷笑道: “任总好情趣,我还说你这段时间一连几天不见人影,是有多少大事要忙呢?原来抽空认识了个红颜知己,还当了人家师父,” “就是不知道,你教给她的是什么地方的功夫呢?” 任平知道她误会方小婉是风尘女子一类的人物,尽管从近一天一夜的表现来看,也有点像,但老天作证,他们俩的确是纯洁的师徒关系。 那女妖精看起来骚话一套一套的,实则不知道多机灵,谁也别想占一点便宜。 眼见气氛尴尬,便想哈哈一笑遮掩过去。 不料叶诗韵不依不饶,见他不说话,只以为是默认了,当下又是脸若寒霜: “泰禾田家那边你去过了?” “啊?没有,最近都没时间。” “工厂那里呢?” “工厂?哦,你说郑工、乾工他们那里,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位置,下次有机会你带我去。” “那多半是任总常来人壬斋,要对接上次主题展的事,所以没什么空了?” 任平满脸尴尬,心想主题展那两天自己压根儿没在,全是叶诗韵在管,之后“十二花神杯”移交等后续的事,也是她在负责。 不光如此,自吴醉受伤后,与泰禾田家合作的一应事物也都落在她头上。 想想她年纪也不过和自己相仿,就事无巨细处理得井井有条,整天忙前忙后的,自己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实在有些不像话。 当下心生愧疚,连声道歉,说自己以后一定多收收心,多帮她忙,还提出给她涨两倍工资。 叶诗韵一听就勃然变色: “你以为我忙这些就为了涨工资?还是我姓叶的去外面打工没人要,就卖给你们任家了?” “哼!当初是谁说要重振任氏?是谁说要给老任总报仇,把那些曾给任氏木业使诡计、下绊子的对头都一一报复回来?” “怎么?现在有点钱了,也不愁人家讨债了,就得意忘形,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一番话,说得任平如醍醐灌顶般,猛然觉醒。 自己最近的确牵扯了太多精力在其他事情上,虽说也不能叫不务正业,但到底有些耽搁了任氏木业的发展。 当初,自己许愿在半年内重振任氏,如今可还差得远。 沉吟许久后,任平再次郑重道歉,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而不是敷衍,然后话音一转: “韵姐,你说我得意忘形,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回想起叶诗韵刚刚说过的话,直觉告诉他不只是简单埋怨。 叶诗韵哼了一声:“你才知道。” 心里虽然还有气,但想想事关重大,顿了顿,还是照实说了。 原来这段时间,托泰禾田家的福,百寿图系列家具已经投入生产,这种纯手工家具,又是稀有样式,很快在市场上引起反响,订单已经排到了两月以后。 不过问题很快出现,上次叶诗韵带回来的工人一共才十几个,即使加班加点也赶不上进度,偏偏这种古风家具最依赖的就是老手艺,能用机器代替的不多,到最后还得靠人。 前段时间,任平让叶诗韵安排召回原任氏木业工人,目的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可是目前来看效果不理想。 尽管那些老工人大都原意,也很满意他们开出的报酬,但到头来就是频频受阻,能如愿回来的少之又少。 不用说,这其中有一多半都是有人恶意阻扰。 还有,继任平他们的家具推出后,很快,市场上就有传闻,说还有另一种百寿图系列家具,更加精美,马上也要面世。 这对他们借机夺回任氏木业市场的愿望,无疑是一次打击。 在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叶诗韵并没有提及是谁在与他们暗中做对,因为实在太显然了,甚至都不用猜的。 任平自然也心里有数,正要说什么,忽然,一瞥眼,看到对面街边上像是有几个人在注视着这里,被发觉后,一闪而过,没了身影。 这种情况叶诗韵早几天已有所察觉,当下就去把人壬斋的外闸门拉下来,皱眉道: “看见了?别以为天下太平,现在的任氏正是东山再起的关键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说白了,还是危机四伏。” “嗯,我知道,不过韵姐你放心,我都有安排。” “什么?你有安排?” 叶诗韵一愣,心想你才知道这些事,安排什么了? 任平也不点明,只说工人的事按照原计划,大力召回,可以帮工人们赔付违约金,实在不行,申请劳动仲裁。 其他的事都交给他来办。 另外,无论遇到什么事,不要擅自行动,要先给他打电话,免得被人家算计。 任平这是记着吴醉的前车之鉴,叮嘱叶诗韵注意安全。 叶诗韵也极聪明,立即就领会了,不过眼见他把外闸门拉起来,又推开门,眉头一皱: “怎么,你又要出去?” 任平尴尬一笑: “放心,这些事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不会丢下不管的,再说,那些苍蝇一直在外面盯着多恶心人,总得让我把他们先引开?” 叶诗韵一想也是,再者,任平是老板,自己总不见得真去管他的去留,便点点头: “你自己也小心。” 任平嗯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去把自己的皮卡车开过来,随意选了条道就上路了。 叶诗韵望着他走的方向皱眉沉吟,片刻后,便也见停在马路对面的两辆吉普车发动,一起消失在街巷尽头。 第162章 雍容斋 第162章雍容斋 之后两天,任平都开着皮卡车乱转,有时在闹市区吃吃喝喝,有时在公园里散步,累了也不回家,随便找家酒店就住下。 总而言之,就是在南陵市一顿闲逛,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两辆吉普车一直跟在后面,许多时候都以为找到他住所,一转眼,又被耍得团团转,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直到第三天一早,任平却不再逛了,从酒店离开后直奔梅家四合院。 那两辆吉普车就远远停在院外,眼见这四合院古色古香,又是在南陵闹市区,闹中取静,十分不凡,便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立即将消息上报。 任平没有理他们,进门时已见到云霄夫妇,以及云中、苗凤台等一众宿老正满脸焦急地等着,一见他来便蜂拥而上。 “怎么?梅小姐的毒没拔干净?” 任平见他们个个神情紧张,先开口道。 这两天他虽然没来,但沐雨针早已行过两边,之后的药浴拔毒也是早已安排好的,按理说不该出茬子。 果然,众人一听就连忙摇头: “不是,毒已经拔干净了,任先生拟定的拔毒法门十分灵验,比黄老的垄坤丸还奏效些。” “是啊,昨晚最后一遍药浴后,浴桶中的毒素已经极淡,就算在体内留下一些也是极轻微部分,不足为虑。” “那你们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 众人一脸难以启齿的模样,纷纷看向云霄夫妇。 任平也是老大不解,心想毒已经拔干净了,接下来就是行蜀道针,这门针法自己这几日在系统中已学得滚瓜烂熟,眼看功成在即,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当下也扭过头去。 梅汉霄自觉不好开口,向妻子使了个眼色,莫干云便摇摇头: “是因为小女,她不同意别人给她行针。” “什么?梅小姐已经醒过来了?” “是的,昨夜刚醒,吃过饭后,已经能说话了,就和我们聊了一会儿,说是她不同意。” “为什么?” 任平大奇:“你们没说不是我亲自行针,是方小姐代行?” 心下还以为梅小姐是顾及男女之嫌。 莫干云又摇摇头:“说了,她还是不乐意,说不论男女,都不允许碰她身体,否则她宁肯去死。” “这可真是奇了,到底为什么?我是想不明白,您二位知道吗?难道当年黄老不是也给她行过沐雨针的?” “是行过,不过一来那是六十四针沐雨针,穴位较少,也不算敏感,二来黄老毕竟年纪大了,做她祖父都绰绰有余,所以她便没什么心理负担。” “那怎么换成我就有心理负担了?” 任平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侮辱,心想自己那日虽行过两边沐雨针,但这套针法指向的都是大穴,没有什么敏感穴位,少数几个也都是让方小婉代行的。 难道这位梅小姐昏迷中稀里糊涂的,误以为自己对她“动手动脚”? 可就算这样,为什么又拒绝方小婉啊?敢情男女通不吃是? “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任平皱着眉望了一圈。 众人都摇头说不知,他们这些名医宿老虽大多医术精湛,也见过不少拒绝配合治疗的案例,但像梅小姐这样拒绝任何人给她行针的,还是头一遭。 “您二位呢?” 任平又看向云霄夫妇,紧接着满脸绝望: “不是,你们俩当爹妈的都猜不透女儿心思?” 云霄夫妇满脸尴尬,隔了一会儿,梅汉霄轻咳一声,抱了抱拳: “都怪我夫妇二人平时溺爱太深,宠坏了孩子,不过事关重大,还是请任先生准备,实在不行,也只好强来了。” “怎么个强来法?她要昏迷也就算了,既然醒着,当然要自己配合,难道把她打晕过去?” “事先声明,我姓任的正人君子一枚,名声向来不错的,别因为这事儿给扣上个强迫少女的帽子,我老任家可吃不消。” 莫干云脸上一黑,心想什么强迫少女,这时候了你还胡说八道,不过有求于任平,也不好公然指责。 正一团乱麻的时候,方小婉也如约到了,听众人议论一阵,渐渐明白事情原委,随即一笑: “这有什么,让我跟梅小姐谈谈,保证让她解开心结。” “当真?方小姐有办法?” “可是小女执拗得很,现如今除我们夫妇两个,其他人连房门都不许进,怕是会得罪方小姐。” “不妨事,就站在门外,跟她说几句话就行。” 方小婉一副十分自信的模样。 众人都感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将信将疑地一起进了内院,莫干云指了指左手边西面厢房,意思是那就是梅小姐的房间。 任平一拽方小婉胳膊: “你搞什么鬼?为师警告你,可别乱来。” “怕什么,还能要你命不成?” “我的意思是你说话小心点,别疯言疯语的,这儿可不是方家堡!” “放心,师父,论行针你行,论懂小女孩心思,你,不,你们在场所有人,可都差得远呢。站后面点,好好学着,还有,所有人都不许说话。” 众人早都屏气凝神,一言不发,只见方小婉笑了笑,朝西厢房开口道: “梅小姐,我叫方小婉,是梅家主和夫人请来给你看病的,你开开门好不好?” 里面鸦雀无声,隔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明显中气不足的女声焦急道: “你走,不许进来,我不需要你们治。” “有病不治怎么行呢,难道你不想好好活着?” “我……我都这样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走,让我自生自灭就是了。” 云霄夫妇一听这话竟是有轻生之念,不由大急,幸好被方小婉一摆手,才没有喊出声来。 只见方小婉走上几步,到了放门外,依然笑语如嫣: “其实治病什么的只是其次,姐姐这次来另有好东西给你,保证你好了之后和以前一样舍不得死。” “是什么东西?” “你先开门好不好?” “不好,你就在门外说,门外有人吗?” “没人,好,在这儿说也成,你听好了,姐姐这里有……” 一阵煞有其事的低声细语后,屋内的梅小姐连声低呼,话音中既有惊喜,又有希冀,显然是不再抗拒方小婉。 又犹豫了片刻,终于同意让她进门密谈。 而方小婉刚才那阵低语,其实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姐姐这里有一大堆攻略秘籍,不但能丰胸提臀,还能健身美体,就是美容美白也不成问题啊,” “小妹妹可怜见的,上次见你的时候浑身上下加起来还不到六十斤,皮肤不好,人也瘦瘦小小的,这怎么能行?” “不过好在这些都是因为生病,只要把病治好了,再加上姐姐的这些秘籍,保管让你容光焕发,成为人见人爱的万人迷,怎么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对了,你有男朋友没有,如果有的话……” 接下来的话,少儿不宜,大人也不宜,在场大多数名医宿老都自觉退到外院。 不多时,所有人都出来了。 众人这才恍悟,梅小姐之所以抗拒治疗,是因为对自己因病引发的身材焦虑,不想让外人看到。 难怪,在场一大半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任平、梅家主这两个钢铁直男,再加上莫干云这个虽为人母,却号称东南三省第一女古武高手,都不懂少女心啊。 任平的脸色尤其难堪,心想虽然是为了救人,但方小婉这女妖精说起话来还是没着没调的,连上次的文静人设都不要了。 什么丰胸提臀,人见人爱的万人迷,这可不是我教你的。 眼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略带一丝诡异,任平无地自容,恨不能当场跟这女妖精断绝师徒关系。 不过已经晚了,没过多时,方小婉就从梅小姐房里出来,右手食指拇指一扣,摆个搞定的手势,然后看向任平: “到你了,师父。” “什么到我了,我又不能进去!” “那蜀道针呢?你总得教我怎么行针?” “这是针法图,你先拿去看,” 任平从怀里丢出张白色绸娟给她,没好气道,然后才顿了顿: “第一道针,金牛针!” …… 当任平着手为梅小姐行第一次蜀道针的时候,叶诗韵正拉开人壬斋的大门,准备开门营业。 当然,这些只是假象,近两天,那些在外监视的人被任平调走后,她已经通过多方渠道探听到一些消息。 所有暗地里和任氏木业为难、争抢工人的线索,都指向一个来源: 雍容斋。 和人壬斋不同,这个雍容斋并不是私人博物馆,而是一家工艺品类的家装企业,从大方向看,也可算得上任氏的同行。 叶诗韵还记得,半年多前由尚龙装饰纠集的众多恶意挤兑的债主中,雍容斋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蹦跶得最欢。 至于眼下,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被对方扣住不放的工人,而是最近被自己带回来的那批。 “喂,郑工,有事吗?” 接通电话,叶诗韵还想着自己的心事,若有所思道。 不过紧接着,那头传来的话音让她猛然一惊: “郑工你怎么了?有话慢慢说,乾工呢?他也跟你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都在,对不起,小叶!我们实在是不知道求谁了,只好打给你,拜托你和任总想想办法,救救我们,不然我们都得被尤总逼死!” “怎么回事?你们在哪里?” 叶诗韵急道,没等她再问,那头已传来另一道陌生的话音: “告诉任平,让他带两千万来赎人,否则别怪姓尤的不给他留情面!” “你想干什么?” “废话少说,两千万!你们只有一天时间!” 话音一落,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 叶诗韵心知不好,查到雍容斋的地址后,一边叫车赶过去,一边又想起任平的嘱咐,连忙拨通他的电话。 第163章 两千万赎人 第163章两千万赎人 雍容斋位于南陵知名的工艺品老街“天工街”内,一共两层,下层对公众开放,上层则是只有客户才能进入的精品展厅。 当任平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为梅小姐行完第一次针,众人正拉着方小婉问长问短,急于知道梅小姐的情况。 只有梅汉霄察觉到任平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看神色如旧,但眼神中闪烁出的寒光,却分明显示着内心的震怒。 “有什么急事吗?任先生?” 电话一挂断,他就低声问道。 “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梅小姐的情况还顺利?” 任平强作笑颜,不过这时就连其余众人也察觉到他语气有变,不由一起看过来。 梅汉霄神情郑重: “任先生不必客气,我梅家虽然常年只在东南三省活动,但江宁省离得又不远,有交情的朋友还算不少,先生如果有需要,请一定直言。” “是啊,任先生,千万不要和我们见外,” 一旁的莫干云也跟着道: “小女得救,您是首功,刚才就算有事,也是先惦记着她的情况,难道我梅家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世道人情的糊涂虫,连这些恩德都看不清?” “眼下已行完第一遍针,小女的事且先放一边,您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梅家上下必定倾尽全力。” 一番话倒说得任平不好意思起来,当下连连摇头: “真的不需要,嗯,起码眼下这件事不用,也许过几天会有劳烦二位的地方,不过那都是之后了,” “至于现在,可以的话,能否请梅管家帮我找辆车?我那辆太破,开快了还真怕出事。” 云霄夫妇面面相觑,不知他到底有什么急事,不过还是点点头: “梅沅,你开我的车,亲自送任先生过去。” “是,家主。” 很快,四合院门前停了一辆浑身漆黑的五座越野。 任平虽然对车不大感兴趣,但车轮中央那显眼的“r”形车标还是认识的,不由苦笑一声,想这可真是鸟枪换炮,升了不止一级。 当下便指明地址,请梅沅尽快赶去。 此时的叶诗韵已经先一步到了,一眼望去,满眼的现代工艺品,光下层展厅就占了足足近千个平方,足见雍容斋家大业大。 其中又以瓷器类为主,叶诗韵记起这家公司的老本行正是现代工艺瓷,在南方诸省都颇有名气。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穿过下层展厅,坐电梯来到上层,门一开,先被两个营业员问询了一番,表明身份后才顺利进去。 上层的精品展区面积和下层一样,也是极宽敞,其中也不止工艺类瓷器,还有部分古玩真品,不过人数就少了许多,只有寥寥几个在随意观赏。 叶诗韵四下一望,就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不过都是蜷缩在展厅一角,动弹不得,仔细一看,竟然是在地上跪着的! “郑工,乾工,你们这是干什么!” 匆忙跑过去,眼见两人确是跪在地上,叶诗韵满脸惊诧。 那两人自然便是郑工、乾工,见她来了,先是高兴,随即又低下头,像是惭愧不已: “对不起,小叶,劳烦你跑一趟,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先别说这些,到底怎么回事?” “这……” 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稍稍扭头朝身后一瞄,都是满脸惊恐,而且至今不敢站起。 叶诗韵定了定神,知道今日之事大不简单,怎么自己叫他们两个暗中去召回原任氏木业的工人,结果却跪在这里? 当下又左右一打量,只见除了郑工、乾工外,还有另外三人也跪在展厅一角,模样看不太清,但依稀就是从前任氏木业的工人。 五人身后不远处站了一排保镖模样的西装男子,自然是监视他们的。 至于正主,很快也现身了,只见是个身材颇高、体型偏胖的中年男子,肤色通红,满面油光。 本来胖得也不算太明显,但肚子太大,加上大概是平常酗酒太多,硕大一个酒糟鼻,看起来既滑稽又油腻。 叶诗韵一眼就认出他正是雍容斋的老板尤正兴,当初任氏破产清算的时候还见过一面,当下叫了一声尤总。 对方一听,颇感诧异: “嗯?你认得我?” “当然,半年多前,老任总跳楼后第二天,您就来了。” 叶诗韵话中带刺地回了句。 尤正兴也不以为意,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是了,是了!我记得你,你是当时那个小会计,任俊楠那蠢货死后还死守着任氏的产业,不让我们碰,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怎么是你来了,任平呢?” “他刚得到消息,马上就来。” “钱呢?” “什么钱?” 尤正兴嘿的一声笑了,露出两排牙床: “小姑娘忘性还挺大,刚才电话里怎么说的?拿两千万来赎人,钱没来,人来了有什么用?你们可只有一天时间。” 叶诗韵眉头一皱,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五人: “不知他们怎么得罪了尤总,要两千万这么多?” “你自己问他们。” 话音一落,郑工、乾工两人仍是惭愧无言,反倒是另外三人中有人先开口了: “我做工时不小心弄坏了工厂的机器,尤总要我赔一百五十万。” “什么?工厂机器?你不是做手工家具的吗?” 叶诗韵这时已渐渐想起那三人的身份。 “是,可是任氏木业倒闭后,南陵市面上已经没有做手工的厂子,我们的手艺赚不到钱,只好也转行进了机器工厂,”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机器忽然失灵,怎么修都修不好,尤总非说是我弄坏的,其实我进厂时间短,有些机器原理还没搞清楚,也分不清……” 说到这里,被尤正兴寒意森森的目光一盯,不敢再说下去了。 叶诗韵眉头一皱:“那也才一百五十万啊?” “还有我,” 另一人跟着小声道:“我摔碎了尤总一件值四百多万的青花福寿云龙纹碗,当时尤总让我帮他做锯瓷,我一不小心就给摔到地上。” “只有本身已经摔坏的瓷器才会做锯瓷,怎么可能还值四百多万?” “我也不知道,是尤总这么说的。” “这么说,你也是搞坏东西,被尤总索赔了?” 叶诗韵又望向第三个人,后者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只是害怕尤正兴到极点,已经连具体细节都不敢说了。 事实上,也用不着再细说,叶诗韵一听就知道这三人都是被人设计了故意为难,否则哪有让一个手工艺人去摆弄机器,把完好的珍贵瓷器给人拿去锯瓷的? 至于真正目的,自然是任氏木业了。 “尤总,这种小把戏也就吓唬吓唬这些老实工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收了尚龙装饰多少?” 和任平的步步为营不同,叶诗韵性子较急,不喜欢暗中勾心斗角,所以一开口就是开门见山。 那尤正兴倒被她搞得一愣,随即也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了?” “猜也猜得到,还用人说?” “哈哈,那就是无凭无据了,你这么说我可要告你诽谤,他们几个弄坏了东西难道不该赔?我可没冤枉他们,” 说着缓缓走到郑工、乾工身旁,神色渐冷: “他们三个倒还罢了,你知道你这两个手下在我这儿干了什么吗?” “什么?” “挖人,还是在老子眼皮底下,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砰的一声,尤正兴忽然抬脚飞起,将郑工踹倒。 他原本身材高大,力量也足,这一脚直接将郑工踢得爬不起来,手捂着小腹呼痛不止。 叶诗韵大怒:“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打人啊。” 尤正兴冷笑道,又是一脚将乾工也踹倒后,脚踩在后者的肩膀上: “说!是什么人让你到我这儿来挖人?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老子头上动土!” 乾工看了眼叶诗韵,却没说话,只是痛得不停挣扎,偏偏又被对方踩得死死的,不能动弹。 “不说是吗?骨头够硬!来人,给我打,打到他们说为之!” 一声冷喝,尤正兴身后的众多西装保镖就要上前动手。 叶诗韵再也忍不住,拦在两人身前: “住手!我说!是我让他们来挖人的!不过那些工人本来就是任氏木业的人,而且也全都自愿,这有什么不对!” “哼,你当我不知道是你们任氏?笑话,敢来我雍容斋挖人的这世上还没有几个,看什么,给我打!” “我看你们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报警!” 叶诗韵把手机拿在手里,可是一不留神,被尤正兴顺势抢过,随即又向那几个保镖摆摆手。 几个保镖把叶诗韵推到一边,上前就对那五人一阵拳打脚踢。 叶诗韵怒极,可是偏偏无计可施,只好强忍着怒火看向尤正兴: “尤总,你到底想怎样?” “两千万,你要我说几次?” 尤正兴意兴阑珊地玩弄着刚刚抢过来的手机。 “你这是勒索,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就不怕犯法吗!” “哈哈,我怕!我当然怕!不过你有证据吗?现在是法制社会,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我勒索?” 说着,啪的一声将叶诗韵的手机摔在地上,屏幕顿时四分五裂,然后紧抓住她的手腕。 叶诗韵脸色一变:“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是那个任平的秘?难为你了,强为他出头,他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是不是平时也是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 “放n的屁!” 叶诗韵气急之下,反手打了他一耳光。 不过尤正兴也不在意,反而大笑一声: “哈哈哈哈!真是个泼辣的小妞,那个姓任的倒有福!我再说最后一次,两千万!钱留下,人带走,否则信不信,连你也出不了这个大门?” 他自以为是自己的地盘,说话已全无顾忌。 不过就在这时,忽听一道阴冷的冷笑声传来: “不就是要钱吗,尤总,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第164章 卖身契 第164章卖身契 刚刚,其实任平只比叶诗韵晚到五分钟,不过在下层展厅时有事耽搁了,才迟一步上来。 此时走到近前,四下一扫,已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向尤正兴冷冷一盯。 “你就是任平?任俊楠的儿子?” 尤正兴从前还未见过他,眉尖一扬。 “不错,尤总和先父有生意往来,照理,我还得教您一声叔叔。” “哈哈哈哈!你老子早死了半年多了,套近乎什么的就免了,我要的两千万,拿来了吗?” 任平不答,而是指了指叶诗韵和郑工、乾工几人: “尤总不如先把人放开说话?这几位都是我任氏木业的核心员工。” “嘿,老子要是不放呢?” 尤正兴仍旧抓着叶诗韵的手腕,一副猫戏老鼠的戏谑表情。 叶诗韵气愤之下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同时大感不耐烦,心想任平不知道在干嘛,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跟他客气什么? 不过,她这念头刚一出现,任平就动手了,只见他向前跨了一小步,也没见怎么动作,就觉自己手腕一松,挣脱开来。 紧接着听到尤正兴的怒吼声: “血!血!” 惊怒之下,尤正兴后退两步,左手握着右手腕,右手背上出现两条鲜红的血线,像是被什么锋利之物突然扎到。 他一边后退,一边骇然望着任平,显然刚才也没留意到他是怎么出手的。 “臭小子,你敢伤我!” “小侄怎么敢,不过是劝尤总少动些气,否则伤了人,你们雍容斋也脱不了干系。” “哼,你这是在威胁我?” 尤正兴一摆手,让几个西装保镖都拦到任平面前,自己则退到身后,显然是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 任平没理他,听叶诗韵简要叙述一番,已把刚才的事都了解清楚,上下打量她一眼: “刚才没受伤?” 叶诗韵一愣,似是没料到任平会突然关心自己,局促之下,揉了揉手腕:“还好,没吃什么大亏,关键是郑工、乾工他们。” 说着指了指仍被对方控制着的五人。 任平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处理。 这时,尤正兴早又把怒气发泄在那五人身上,有那些保镖在场,胆气一壮,也不再害怕任平,对着郑工、乾工等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d!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你们弄坏老子机器、摔坏老子宝贝,还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老子这里挖人!” “狗娘养的,也不想想当初你们这些杂种是怎么活下来的,好狗还懂得认主人呢!” “你们不是能耐吗?还想找人来救你们?好!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谁能让你们完整地离开这里!” 一阵疯狂的肆虐报复后,郑工、乾工五人瑟瑟发抖,只能跪在地上抱头忍耐。 尤正兴意犹未尽,又是一个个地踩在他们身上,力道加大,同时斜眼看向任平。 一旁的叶诗韵最先忍不住: “姓尤的,你别太过分了!” 心想郑工、乾工他们手艺精湛,在任氏木业都是中流砥柱般的老匠人,却被这般残酷虐待,这怎么忍得了? 话音未落,一把抢过任平手机,就要报警。 尤正兴眼看着她拨通110,却毫不在乎,似是有恃无恐。 任平哼了一声,从叶诗韵手里把手机拿回来。 “你干什么?” “不用报警,没用的。” 他淡定地将刚拨出去的信号掐断。 叶诗韵仔细一想,这里是雍容斋的地盘,附近派出所自然早被打点好了,来了也是和稀泥,要不就是偏帮尤正兴。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 “对了,你不是认识治安系统的那个什么方队?” 叶诗韵灵机一动,可是没等她把话说完,任平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签名支票,扔在地上: “这是两千万,放人。” 这样一来,不仅是叶诗韵,就连尤正兴也大吃一惊,他的本意只是借这次机会打压任平和任氏木业,从没想过真的敲诈两千万。 可现在,任平居然真的为这五个工人出这么大血本? “你当真?” 诧异之下,尤正兴把那张支票捡起来一看,不由又惊又喜。 叶诗韵却是又气又急: “你疯了?真的给他两千万?那件机器和青花龙纹碗加起来,也不过五百多万!再说了,这摆明了是个局,你把那个方队长叫来不就万事大吉了?” “这点事,还用不着叫他。” “那以后任氏木业怎么办,这两千万不是你最近千方百计攒下来的吗?” 叶诗韵说得不错,自用八月桂花杯从市博物馆换来一千万后,近两个月,任平耗费不少心思才又攒足这两千万。 也就是说,这是任氏账面上所有的现钱,现在却要倾囊而出,她怎能不急。 可是,此时的任平看起来并不在乎,只冷冷向尤正兴一盯: “尤总不会说话不算数?” “哈哈哈哈,怎么会,不过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你家任氏破产半年多了,哪里来的两千万?” “这用不着你管,马上放人。” 尤正兴犹疑了片刻,踩在郑工后背的脚正要缓缓挪开,忽然间神情一冷,又重新放回去,而且顺势踩到了他左脸颊。 郑工吃痛不及,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任平大怒,就要忍不住出手,以他现在的身手,对付眼前这几个保镖根本毫不费力,可是想了想,终于还是强忍下来: “尤总,记住你这只脚,用不了多久,你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的。” “你吓唬我?” 尤正兴强忍下被任平语气震慑的不安感,冷冷道: “忘了跟你说,两千万是刚才的价格,包括那一件机器、一件青花龙纹碗,以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来我这里挖人的补偿,我刚才又想起来,他们几个可还欠我点东西。” “什么?” “这东西可值钱了,你未必买得起。” 说到这里,一旁的乾工忽然大叫: “任总,小叶,你们走!不用管我们!” 被踩着的郑工也大喊:“没错,谢谢你们,我们惹了这么大祸,还敢来救我们,我们感激一辈子,你们走!” 一番话听得任平和叶诗韵莫名其妙,尤正兴却又分别踢了两人一脚: “住口!要你们多嘴!” 说着,让人从上层展厅柜台里拿来一叠纸质文件,扔了过来。 任平和叶诗韵接过一看,原来是几份聘用合同,除了那三个任氏老员工外,郑工、乾工也赫然在列。 之后又都附带着一份贷款协议,数额极大,少则二三十万,多则上百万,年息达到百分之十五以上。 最重要的是,聘用合同末尾条款中新加了手写的一条,上面赫然写着:聘用年限,终身! 这简直不像是协议,分明是卖身契! “郑工,乾工,你们怎么会和雍容斋签了合同,而且还欠了这么多钱?” 越看越是心惊,叶诗韵不由问道。 两人都是面露怆然: “这都是不得已,这些年来机器工厂越来越多,我们这些老匠人的这点儿本事就快要被淘汰了,” “之前任氏在的时候,老任总对我们不错,我们大家还都有些保障,可是任氏一倒,大伙儿又都无处可去,” “偏偏我们这些人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买房要钱,孩子上学要钱,老人看病要钱,一时半刻都闲不得,” “半年前任氏倒台后,大家没办法,就和尤总借了钱,代价是签了这份合同,可是……” 叶诗韵一看,几份合同的签署日期确实都是在任氏破产以后,也就是说这件事大概率是尤正兴这些人有意为之。 “可是为什么你们后来又不在雍容斋干,反而跟着我回任氏了?” 她抢过问道。 郑工叹了口气:“因为尤总他签合同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我们的手艺,而是断绝我们以后返回任氏的路,让任氏再无出头之日,” “从半年前起,我们从未拿过雍容斋一份工资,反而月月要还高息贷款,仅有的几个人愿意放弃自己的手艺活,去他的机械工厂卖命,也都是逼不得已,” “之前小叶你让我们来雍容斋来拉人,我们本来是不敢的,因为害怕被尤总发现又回了任氏,后来发现其实也无所谓了,因为尤总他早就知道了,” “唉,罢了,这都是命……” 一声长叹,五个年过不惑的大男人都是眼角酸红,禁不住流下泪来。 叶诗韵满心惭愧,这才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否则至少郑工、乾工不会被尤正兴这样百般羞辱。 此时的尤正兴也索性直接摊牌,看向任平: “怎么样?小任总,这些工人对你们任氏很重要?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之前任氏倒台的时候,我们几家同行都签过你们家的这些老匠人,” “为首的你自然也知道,就是尚龙装饰,说实在话,当时我们也没想到任氏能卷土重来,只不过釜底抽薪,当个保险,” “如今既然你真的有这想法,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行?一口价,四千万!前面的事一笔勾销,这五个人我也让你带走,怎么样?” 一转眼,水涨船高,要价又翻了倍,只把叶诗韵气得直喘大气。 郑工等人看不过,连连叫道: “任总你快走,别上了尤总的当,他这是借机敲诈!” “不错,我们这些人,再加上贷款,充其量不过几百万的事,哪值得这么多,任氏现在是重起的关键时候,可不能因为我们前功尽弃!” “任总,从今天起,我们正式向您辞职,离开任氏,让尤总再也威胁不到您,就算这样,后面的百寿图产品线您也别担心,我们还能找来其他人给您帮忙!” 第165章 天工街商会 第165章天工街商会 感激于任平父子多年来的照拂,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这些老匠人仍在为任氏考虑。 任平心中感动,表面却不动声色,当下眉尖一扬: “好,四千万就四千万。” “什么?”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叶诗韵瞪大眼睛,抓着他的肩膀一阵摇晃: “任平,你醒醒!我们哪来的四千万?” “我可以向泰禾田家开口,就当她们再出两千万入股百寿图系列。” “你当人家是傻子吗?说加两千万就加两千万?再说,这样一来,这条家具产品线还算是任氏的吗?” 她极力想要阻止,不是不想救郑工、乾工他们,而是任平这个念头实在太疯狂,太不可理喻,简直像小孩子一样意气用事。 可惜,任平主意已定,无论她再多说什么,始终缓缓摇头。 叶诗韵气急之下,把手一摔: “好!你自己家的产业你自己做主就是,我再也不管了!” 想着扭身就走,可是终究还是关心,又强行制住,两眼瞪着任平,想他今天是不是疯了。 此时的尤正兴自是喜不自胜,任平和泰禾田家关系密切,近来已传得全南陵皆知,不怕他赖账。 正盘算着要当场立个字据的时候,任平却冷冷一笑: “且慢,除了郑工他们五个,这四千万,我还想和尤总打个赌。” “什么赌?” “你的雍容斋。” 尤正兴一愣,只觉任平语气中凉意森森,令人不寒而栗,转过头,却见他淡淡一笑:“你看,我连公证人都请来了。” “什么公证人?” 他又是一呆,就在这时,只听楼下一阵喧哗,似是有大批人在从下层展厅往上走,不多时,已进到上层精品展区。 这群人显然也是冲着他们来的,门口的服务员阻拦不住,只好一路引过来。 人数共有十余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老年男子居多,从衣着打扮来看,都不是寻常人物。 尤正兴再仔细一看,不得了,原来大半都是天工街有头有脸的商户老板,名下产业个个不弱于雍容斋。 尤其是领头一个身穿蓝色唐装的瘦小老头,名叫曲知农,是南陵最有名的现代工艺品商家“听古楼”的老总。 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天工街商会的会长,德高望重,且已连任多届,在现代工艺品这一领域极有威望。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伙人今天会一起来到雍容斋,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曲会长,还有各位同仁,怎么今天有兴致来我这里看看?” 暂时撇下任平等人不理,尤正兴立即走上前客套起来。 他的雍容斋实力自也不俗,但眼前除了曲知农的听古楼,还有飞燕阁、长卿轩、仲望台等多个业内龙头,加起来等同于大半个天工街,他自是不能轻易得罪。 不过,很快,他的愿望就落空了。 以曲知农为首的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站定后,第一眼就看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郑工等五人,不由脸色铁青: “听说尤总这里有虐待伤残工人的事,本来我们大家还不信,只说一起来看看,想不到竟是真的。” 尤正兴闻言立即醒悟,一摆手,让那几个保安把郑工他们扶起,强笑道: “各位误会了,这几个并不是工人。” “哦?这么说是客人了?” “当然也不是。” “那他们是什么人,尤总倒说说看?” 尤正兴一时语塞,仓促间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谎言编排,落到那十几个人眼中,自然是漏洞百出。 身材瘦小的曲知农当即冷哼一声: “尤总,你还记得我们天工街商会的‘九不得’原则吗?” “记得,一不得负义忘本、压榨工人,二不得欺行霸市、排挤同道,三不得唯利是图、欺瞒顾客,四不得……” 越说越是心虚,尤正兴止不住额头冒汗,只因他知道,这九不得原则中的第一条他就已经犯了,而且是曲知农最为忌恨的一条: 负义忘本,压榨工人! 据说,这位曲会长在年轻时候也是手工匠人出身,三十岁后从商,一步一步创办了名震现代工艺品界的听古楼。 也正因如此,他深知工人的不易,即便近年来机械化工厂越来越多,好的工人仍旧是弥足珍贵,是他们这个行业的根。 其余众商家原本无此觉悟,是在曲知农担任商会会长后,带领天工街日渐兴旺,才逐渐认同,更是将不得压榨工人这一条摆在九不得原则之首,可见对此十分忌恨。 可如今,尤正兴的所作所为已不仅是压榨工人,而是打击报复,公然虐待,这怎能不让他们震怒? “尤总,亏你还记得这九不得原则,第一条不得负义忘本压榨工人,你就已经犯了,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你也是天工街商会会员,当初入会的时候言之凿凿,难道都是假的!” “你也不想想,没有工人,哪有工艺品,哪有你的雍容斋?你这是躺在娘肚皮上骂娘你知道吗!” 震怒之下,一众商家老板已忍不住大声斥骂起来,有的更是直接向曲知农提议,犯了九不得原则,该把雍容斋踢出商会会员名单。 尤正兴一听大惊,心想天工街商会会员在南陵市业内算是金字招牌,可丢不得,当下连忙辩解: “曲会长,他们几个是工人不假,可不是我雍容斋的。” “那又如何?不得压榨工人这一条里可没说别家的工人就该被你虐待,这是行业大义,你不知道?” “这两个家伙是因为来我这里挖人,被我撞到了,所以教训一下,其他三个在做工的时候弄坏东西,我要他们赔点钱,这很过分吗?” “信口雌黄!刚才你不还说他们不是雍容斋的?” “曲会长,你看这个。” 有的商户老板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那几份聘用合同,立即拿来交给曲知农。 曲知农一看之下,本就铁青的脸上像是要凝出铁水来,当下把几份合同一扬: “这是什么?尤总?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你们雍容斋是聘用方,还说不是你的工人?” “这也就罢了,你为什么叫工人在上面手写终身聘用的条款?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哗的一声,听说这话,十几个商户老板立时炸开了锅,连忙把那几份合同接过来细细查看。 当看到每份合同上确实都有终身制条款的时候,也和曲知农一样,怒不可遏。 要知道,干他们这行的,有时被挖墙脚并不可恨,至少这证明自己手下的工人有真本事,做出的工艺品受到市场认可。 真正可恨的是有些老板仗着家底厚,通过钱财等拿捏住工人们的命脉,再加上欺负工人们不懂法,签了什么终身合同,把他们彻底变成自己赚钱的工具。 这种无耻行径,短期来看,确实能为少数人谋取利益,但却无异于竭泽而渔,长久下去,工人积极性不高,又欠缺流动,伤害的是整个行业。 所谓害群之马,一颗老鼠屎害了一锅粥,就是这个道理,这样的人要是多起来,他们这一行可就别干了! “曲会长您看,后面还有贷款合同,百分之十五的利息!这也是违法的!” “这正是某些人的惯用手段,用给工人贷款胁迫他们签终身合同,一边赚着他们的高息,还一边压榨他们一辈子,导致业内风气越来越差!” “损人而自肥,行业蛀虫说的就是这种人!” “不错!曲会长,事到如今,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理了,违不违法暂且不论,在这件事上我们商会至少该做个表态出来,否则以后大家都像这样行事,天工街成什么样子,我们大家还怎么做事!” 话音一落,众人一齐附和。 尤正兴窘迫万分,一时间难以解释他和郑工这些人签终身合同,并不是真的要压榨他们,而是间接打压任氏木业。 况且就算解释通了,又有什么用,半年前的任氏同样横跨现代工艺品业,他勾结尚龙装饰设计致其破产,一样是犯了九不得中的大忌。 另一边,叶诗韵也是瞠目结舌。 情势变化之快,场面上强弱势转移之突兀,令人猝不及防。 最关键的是,这些天工街商会的人是怎么突然间来这儿的?还顺水推舟地为他们解了围? 要说是巧合,打死她都不信!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你认识他们?” 稍稍缓了缓紧绷的神经,叶诗韵立即转向任平,却见他笑笑,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有人认识。” “谁?” “春秋盟,荣千乘荣总。” 叶诗韵一愣,随即霍然醒悟,天工街虽是现代工艺品一条街,但因和收藏界毗邻极近,市面上不少珍贵的现代工艺品也有人收藏,所以也算是在业内。 就譬如眼前,以曲知农为首的这些商户老板,一多半还都是知名的藏家,这些人加起来虽不及春秋盟这种业内头等势力,但也不可小觑。 近年来,春秋盟第一,天工街第二的说法,越来越多。 是真是假当然难以考证,不过双方相互间必定有所交流,以任平和荣千乘的交情,通过这条渠道请他们来帮个忙,自是毫不奇怪的事了。 “有这种帮手干嘛不早说,害我白担心半天?” 她忿忿不满地瞪了任平一眼。 任平莞尔一笑:“你想我刚才为什么一忍再忍,还不是等姓尤的把他那些马脚都露出来?” “否则曲会长他们就算再承荣总的情,总不能连个由头都没有,无缘无故就帮我对付他们的会员?” 叶诗韵一想也是,回顾下刚才情形,便想指摘任平这小子越来越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腹黑。 还没开口,那边纷扰之后,很快有了决断,只听曲知农话音一沉: “尤总,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因违反商会原则,雍容斋自此以后从天工街商会除名!” 第166章 对赌!大雅斋瓷! 第166章对赌!大雅斋瓷! “什么!就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听之下,尤正兴脸上霍然变色。 曲知农满脸鄙夷与厌恶: “我再说一遍,手工匠人是我们这一行的根本,尤总既然以为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也就没有留在商会的必要了。” “说得好!” 其余众人闻言齐声附和。 此时的尤正兴自然也意识到曲知农等人的出现太过巧合,十有八九和任平有关,只是他想不通,任平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就算是从前的任氏木业,应该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才对。 最重要的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今日之事会是这个结局,简直是奇耻大辱! “且慢!他们不许走!” 眼看叶诗韵又去搀扶受伤的那五人,他忽然恼羞成怒道。 曲知农眉头微皱: “尤总,你到底想干什么?刚才就说了,高利贷和终身制合同都是犯法的,你还不知道吗?” “犯不犯法不由你说了算,总之他们还有债没还清,谁也不许动!” “哼,冥顽不灵!” 曲知农等人无不大怒,不过他们都是正经生意人,遇到尤正兴这种心狠手辣之徒,也不能真的动手,当下都看向任平。 只见他神色淡然,向叶诗韵一摆手,示意先不急。 叶诗韵知他心里有数,便也没有强来,而是先去楼下药店买了些外伤用药和酒精、纱布之类的,帮五人清理伤口。 等买完回来,只听任平淡然笑道: “尤总,之前我们的赌局还算数吗?” 尤正兴一愣,随即嘿的一声冷笑:“自然算数,任总这么有兴致,姓尤的陪你赌就是。” 曲知农等人不知前因,问是什么赌局。 任平便将那四千万的事说了,众人一听都是大惑不解,心想花四千万去救几个工人,这种事就是他们也做不出来。 况且,尤正兴再无赖,大不了报警,总有解决的法子,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 “除了这几位工人,你们还另有赌注?” “不错,否则怎么值四千万。” “是什么?” “我和尤总的身家性命,” 任平接着之前的话头道:“若我输了,付四千万给尤总,除此以外,任氏木业退出南陵,保证不再染指家装业,” “如果尤总输了,也是一样,将原任氏木业工人无条件放行,同时雍容斋离开天工街,从此以后再不得进入现代工艺品市场!” “什么?这么狠!” 众人听了都是大惊失色,心想这确是赔上自己身家性命的赌局。 连叶诗韵都是吓一大跳,还以为任平真的疯了。 不过紧接着明白过来,当初联手尚龙装饰逼死任俊楠的商家名单,自己早已给过他了,雍容斋就赫然在列,他绝不会不记得。 既然如此,今日之事,打从一开始,任平就打定主意要报仇雪恨,一为这些饱受折磨的任氏工人,二为惨死的任俊楠。 此时的任平表面看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早已被复仇的怒火点燃。 所以当雍容斋已经被踢出商会后,他仍不满足,他要的是尤正兴身败名裂,连天工街业不许他待! 这些内情,叶诗韵转瞬之间就明白了,不过其他人却不是,细想来,怎么看都是任平的赌注更大些。 曲知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道: “不瞒你说任总,当年令尊在世的时候,我和他虽算不得多熟,也算有些交情,佩服他在家装业出淤泥而不染,敢于任用手工匠人,” “看在这份情面上,我劝你一句,你家的任氏木业刚有起色,眼下正是重回正轨的时候,实在不宜逞一时意气,不如再仔细考虑考虑,以免之前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多谢曲会长提点,不过晚辈这么做正是为了使任氏重回正规。” “哦?那是什么道理?” “说来话长,曲会长之后便知,” 任平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扭头看向尤正兴: “怎么样尤总,这个赌注,敢接吗?” 尤正兴沉吟不语,顿了顿,目光一抬:“怎么个赌法?” “简单,我这个赌局叫做‘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什么意思?” “这里的玉石指的是瓷器,每人各准备十件自以为珍品的东西,无论瓶、壶、碗、盏等,只要是瓷器就行,” “一共十轮,每轮双方各取一件,由在场曲会长等诸位评判,价值高者为玉,价值低者为石,被评为石者当场砸碎,并输一轮,最后多赢者为胜,” “如果十轮结束,五比五平,那便算和局。” “还有和局?”尤正兴一愣。 “不错,万事留一线,如果到时真的算和了,那也算老天的意思,天命难违,我任平便与雍容斋握手言和,怎样?” 如此赌法,不仅稀奇,而且怪诞,众人一想到每一轮比拼被评定为“石”的瓷器都要当场砸碎,不免心惊肉跳。 心想这些瓷器未必真的低劣,只是遇到更珍贵的而已,如此一旦损毁,实在称得上暴殄天物。 但最后又可能是五比五平局,双方握手言和,在血腥中又多了一丝穷寇莫追的余地,倒令人听起来不那么刺耳了。 众人一时分不清任平到底是誓要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还是留有转圜,便看向尤正兴。 只见他先是皱眉不语,紧跟着冷冷一笑: “要各自准备十件珍贵瓷器,看来今日是比不了的了?” “不,就是今日。”任平很肯定道。 “你确定?” “确定,除非尤总说自己一时凑不齐。” “哼,你刚才说无论瓷器都行,这么说,我就在我这雍容斋里挑出十件来,也是可以的了?” “当然。” 任平话音未落,曲知农等人已不由一齐皱眉,心想年轻人心浮气躁,这下可要吃个大亏。 果然,一听这话,尤正兴不由放声大笑: “任平啊任平,论猖狂,你比你那死去的老子任俊楠还胜一筹!当日你老子不过是急于扩张,得罪了同行,所以落得个破产跳楼,” “你呢,除了狂以外,还蠢,愚不可及!不怕告诉你,我这雍容斋内,除了大部分是现代工艺品外,还珍藏有不少珍品瓷器,从中挑出十件富富有余,” “你一个光杆司令站在这里,身无长物,也敢大言不惭说跟我赌?” “谁说我身无长物了?” 任平并不理会对方的讥讽,似乎对雍容斋的底细也十分清楚,并不感到惊讶,当下随手一指窗外: “这里是天工街,各家各户工艺品店里都有不少珍藏古玩瓷器,你当我不知道?换言之,这里可算得上半条古玩街,” “你自有你的雍容斋,不过我有我的眼力,一会儿下去挑十件上来,未必就输给你的珍藏,你信吗?” “哼!大言不惭!” 尤正兴显然以为是任平在吓唬自己。 不光他,一旁的曲知农等人闻言也都连连摇头,心想凭你眼力再好,要想凭临时淘换来的玩意儿就胜过别人的珍藏,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何况,雍容斋本身也是做瓷器的,据他们所知,尤正兴店内所藏的珍品瓷确是不菲,不亚于一些瓷器大家。 这个赌局从一开始就是绝对劣势。 “废话少说,我这就出去转一圈,两个小时内回来,尤总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个人跟着我,看我有没有走出天工街。” “哼,不必了,两个小时,你就是有能耐把整个南陵都跑遍了,我也不怕!” 尤正兴这话说得底气十足,甚至还主动让身后保镖放了两个受伤不重的工人起来,跟着任平一起去做个搬瓷器的劳力。 任平不再多言,和叶诗韵简单交代几句,就带着两人下楼去了。 叶诗韵心中惴惴不安,等他走后不一会儿,便忍不住向一旁的曲知农等人打探口风,谁知众人都是众口一词,说任平十有九成要输。 还纷纷摇头不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定一个明明对自己十分不利的赌局。 叶诗韵叹了口气: “他这是想逼对方不能不跟他赌,否则若是不把自己处于明显劣势地位,姓尤的随开口推脱开,就不能一举报仇了。” “那他这个劣势也太明显了些,简直是白送,没见过这么跟人打赌的。” “是啊,这段时间关于他在收藏界的传闻我们也都听过一些,知道他眼力不俗,可是淘换古玩这种事,有时靠的不是眼力,而是运气,你眼力再好,碰不到好东西,又有什么用?” “这还只是一方面,他太小看尤正兴了,只知道雍容斋是做现代工艺瓷的,可是知道人家仿的是哪种古瓷吗?” “哪种?” 叶诗韵一愣,她虽然管着人壬斋,但只是日常照拂,对古玩还不算太熟,更不要说什么细分门类了。 众人见她神情,知道是个外行,脸上忧色更深了。 顿了顿,还是由曲知农代为解释:“尤正兴的雍容斋仿的是清末大雅斋瓷器,是华夏瓷器史上很有名的一个系列。” “大雅斋?听上去也是一家古玩店?” “不,大雅斋的本意不是古玩店,而是一间画室,不过这间画室的主人就大有来头了,是清末,乃至整个清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你猜猜看是谁?” “最有权势?” 叶诗韵想了想,起初不太敢确定,最后绞尽脑汁想不出其他答案来,只好试探着问:“慈禧太后?” “没错,就是她。” 第167章 混血美女 第167章混血美女 “什么?慈禧太后这老妖婆还会作画?” 惊诧之余,叶诗韵不由把民间恶趣味的话也带了出来。 众人面露苦笑,不过也不以为意,心想慈禧太后在华夏后人心中声誉堪忧,那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曲知农摇摇头,莞尔一笑: “不错,慈禧太后这人在历史上虽然不是什么正面人物,但她的确会作画,而且造诣不浅,这个大雅斋就是她曾经在圆明园的一间画室。” “圆明园?” “是的,这间大雅斋位于圆明园内,就在慈禧曾经的寝殿一侧,慈禧起了这个名字后,还特意让人镌了字,刻了章,引以为自己的独特标记,” “据传,她年轻时自称大雅斋主人,就好比太白居士、五柳先生,这些历史上的文人雅士自取雅号一般。” “这老太婆倒好附庸风雅,” 叶诗韵小声嘀咕着,同时越发好奇了: “既然如此,那怎么又跟瓷器有关了?” 曲知农微笑不语,像是刻意留给其余天工街商户开口。 果然,很快就有不少人抢着接过话头: “这原因也不难猜,慈禧喜爱作画,又兼爱瓷器,闲暇之余,便尤其钟情于在瓷器上寄情自己的画工,” “大雅斋瓷器最独特之处便是所有釉彩都是画作,而不是简单的纹路,看上去就如同在瓷身上画了完整的山水画一般,” “这类瓷器当然并非她首创,从前也有许多精品传世,但像她这般成体系流传下来的,还真是独一份,” “加上她所处的乃是特殊的清末时期,那时明清制瓷技艺传承数百年,已达炉火纯青之地步,尤其是五彩的运用,使得瓷器上的画十分鲜艳灵动,上色后如真实情景般栩栩如生,更加别致,” “总而言之,这一系列瓷器,对比元明青花,多了几分鲜艳活泼,比较乾隆珐琅彩,又更添一丝笔墨韵味,可说十分难得,所以近年来在市面上行价颇高,” “许多人称其为集明清制瓷技艺之大成,不吝赞誉,也有不少收藏家千方百计收集珍贵的大雅斋瓷,进而演变为专精此类瓷器的一批藏家。” 说了这么多,叶诗韵也不指望完全听懂,只明确了一件事,就是这个大雅斋系列瓷器颇为名贵。 而雍容斋的现代工艺瓷既然仿的是这类瓷器,那么十有八九,尤正兴手上就有真品。 “敢问各位,这种大雅斋瓷到底值多少钱?” 曲知农等人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 “具体不好说,也要看品相和是否稀有,但听闻早年间,尤总就从港市拍卖行中拍到过一件珍品大雅斋,当时的竞价是一千九百万。” “什么?这么贵!” 叶诗韵一听就知道不妙,这种级别的瓷器可不常见,虽不能说凤毛麟角,但要在区区一个天工街,花两小时就找到一件等价的,怎么都觉得不可能。 当下不由抓了抓头发: “任平这个笨蛋!也不打听清楚,就胡乱押注,不知道要事先探听别人底细的吗?” “依我看,大雅斋瓷的事,这位任总是知道的。” “知道?那他还上当?” “他这也不叫上当,而是自己给自己使绊子,” 曲知农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想了想,摇摇头:“我猜不出他想干什么,但不外乎两种可能,要么是真有出奇制胜的法子,要么就是……” “脑子进水了!” 叶诗韵脱口而出道,说完满脸忿忿地坐在一边。 曲知农等人见她气性大,也不好再说,顿了一会儿,才又低声交谈起来,言语间无外乎猜测任平到底想干什么。 另一边,当曲知农等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尤正兴也在抓紧布置。 十几个服务员在上层展厅腾出一大片地方,再用七八个木桌拼成两排,每边各摆一件用来砸瓷器的金锤。 这种金锤也颇有来历,据说古时候制瓷工人们用来砸烂不满意的作品,现如今却是去伪存真,在许多拍卖行、鉴定机构,是用来砸碎伪造赝品的器具。 至于今日,又有不同,哪怕双方瓷器都是真的,只要价值相比较低,就要当场砸个粉碎,这种血腥场面在整个收藏界都不多见。 尤正兴一边指挥布置,一边吩咐手下人从仓库里依此取出十件瓷器,按他的要求,也不必都要珍品,有一两件压箱底的就行,可见对自己的家底自信十足。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和曲知农等人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赌局上的时候,一个二十五岁左右、肤色白皙的年轻女子也在上层展厅里。 一边徘徊,一边吩咐跟在身旁的侍女: “雍容斋就这些家底?真是这样的话,怕连我们致韵斋十分之一都不及,你去,看看刚才那人能淘到什么东西,有没有胜算。” “是,小姐。” …… “任总,我们这就回去?” “嗯,时间快到了。” 天工街上,任平正意兴阑珊地往回赶,这时距离约定的两个小时时间还有一小半,身后是刚刚跟来的那两个工人,一边抱着淘来的瓷器,一边大惑不解: “可是这还不够十件啊,任总。” “谁说的,回去就够了。” “回去?难道回人家雍容斋去淘?” 两个工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任平在想什么,刚刚他们马不停蹄地在天工街转了一圈,不论好坏,也只淘到了八件东西而已,还差两件。 现在时间又没到,为什么要急着返回? 没等开口问,雍容斋已经到了,任平示意他们抱着东西先上楼去,然后站在下层展厅,静静地观察着什么。 片刻后,似乎主意已定,选了两件现代工艺瓷,交到柜台上。 “先生,是打包还是快递?” 柜台小姐显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露出职业的微笑。 任平也笑了笑: “都不用,给我送到楼上就行。” “什么?”柜台小姐一愣。 任平没再理她,按标价付了钱,双手各抱一个,就要上楼。 没想到,刚要转身,突然,手肘撞了一下,像是碰到什么东西,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娇呼从身后传来。 他吃了一惊,照理说,可以把身后那人拉住,可是因为两手各抱一件瓷器,腾不出手来,匆忙之下,只得右膝一屈,做成个支架模样,顺势上顶。 那人被这么一拦,所幸没有摔倒,不过啪啦一声脆响,正拿在手里赏玩的瓷器却是碎了。 “对不起,你没事?” 任平转过身来,把手里的两件瓷器放下,然后连连道歉。 定睛一看,只见对方是个姿色颇艳丽的女子,明眸弯眉,鼻梁高耸,肤色比常人要白一些,温润如白玉。 一头有些复古的波浪式卷发披在左肩,露出另一半洁净的脖颈,更显动人。 任平这时已不是初入社会的雏儿,见过的美女如龙薇、田闵如、苏睿等,个个都堪称绝色,即便是稍逊一筹的叶诗韵、方小婉,也是十分出众的女子。 不过第一眼见对方,仍颇感惊艳,总觉得与其他女子有些不同之处。 一晃神间,明白了,这女子鼻梁高挺、肤色雪白,大概有些混血。 不过看她的容貌,并不很突兀,身上穿的也是很有特色的中式短旗袍,应该还是以华裔血统为主。 那混血美女慌乱之下,为免摔倒失仪,还任由任平屈膝顶着,直到背后腰臀间有些麻了,才尴尬地说了句没事,由一旁女伴扶起。 那侍女见满地瓷器碎片,皱了皱眉: “好不容易才挑了件称心的东西,现在怎么办小姐?” 言下之意,自是责怪任平不小心。 “不妨事,又不是第一次见,” 混血美女随口一笑,转向柜台:“小姐,东西多少钱,我们照价赔付。” 没等回话,任平先反应过来: “要赔也是我赔,实在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好,那便你赔,反正也不值多少。” 混血美女微微一笑,说完牵起侍女的手,就要离开。 任平不是傻子,听她这话里大有弦外之音,便低头看了下地上的碎瓷器,这一看,不由眉尖微扬。 再附身捡起块碎片仔细检视一番,更是心中震动,不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二人拦住: “对不起,你不能走。” “干什么?你还真要我们赔啊?” 那侍女闻言眉毛一竖,忍不住就要发作。 任平冲她歉意一笑,又转向混血美女:“我不是这个意思,钱我会照价赔给柜台,您二位这里也有一份赔礼。” “哦?为什么?刚刚不是只砸掉一件瓷器吗?” “瓷器是只砸掉一件,另外砸掉的是您二位的眼力,也要赔才是。” 任平说着,从刚刚自己买的那两件瓷器中挑出一个,递了过去。 混血美女并没有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惊讶,反而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道: “这里叫雍容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是雍容大雅的意思,” 任平脱口而出道:“因为仿的是大雅斋瓷器,老板也自以为精通此道,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不过依我看,是名不副实。” 混血美女点点头: “既然如此,你何不去揭穿他,给我干嘛?” “要揭穿他,一件足以。” 任平笑了笑,随后也不再多说,将其中一件瓷器放在地上,抱起另一件,转身上楼去了。 第168章 十件瓷器 第168章十件瓷器 “小姐,我们还留下看热闹吗?” “当然,为什么不看?” 混血美女望了眼任平上楼的背影:“这人有趣得很,我猜接下来的赌局会很有意思。” 说着,眼神中放出异彩。 一旁的侍女顿时头大如斗,对自家小姐,她比谁都了解,虽说无论容貌、气质都是上佳,加上有异国血统,给人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但实际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逗比。 尤其是出现眼前这种两眼冒光的景象时,代表她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小姐,出门的时候太太是不是吩咐了,我们这次来是打探情况,可不是为了找乐子。” “是啊,那又怎么样?” 混血美女一副干嘛这么问我的表情。 侍女只好把话挑明了:“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我是在打探情况啊,你没看出来?” “没,我只看到你对一个陌生男人犯花痴,连淘到的上百万的玩意儿被砸了,都不让人家赔的。” “平儿,你真肤浅,” 混血美女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反过来教训起那侍女: “你想啊,那人也能在这里淘到宝贝,是不是代表他的眼力并不亚于我们?” “是又怎么样?” “刚才的事你也瞧见了,他和雍容斋是什么关系?” “差点动手,自然是死敌了。” “着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这家雍容斋,又遇到这种高人,那接下来的场面怎么能错过呢?” 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混血美女转身上楼去了。 名叫平儿的侍女抱起任平留下的瓷器,一边紧跟着,一边暗自嘀咕: “话说得没错,可你分明就是一副凑热闹的表情嘛……” 当二人返回上层的时候,任平也注意到了,不过没有多想,而是吩咐两个工人将淘来的瓷器依次放在桌上。 众人见这些瓷器大多以小巧为主,如杯、碗、盅、盏等,没有一例大瓷型,不由面露疑惑。 心想瓷器价值虽不以大小定论,但终究是大瓷型占些便宜,这些小瓷型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胜过赫赫有名的大雅斋瓷? 况且,不是说十件吗,怎么只有九件? “还有半个小时,你怎么不挑完再回来?” 叶诗韵看了看手表,皱眉道。 “都挑过了,本来凑够十件的,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不小心砸了一件。” 任平云淡风轻道,只听得众人又是一愣,不知是真是假。 尤正兴冷笑一声:“是砸了,还是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任总怕是拿我们大家当傻子了?” 任平微微一笑,也不理会。 这时,曲知农等人早把那九件瓷器过了一遍,虽然一时半会儿看不太仔细,大致情形还是心里有数的。 只见众人脸上表情不一,有的皱眉,有的诧异,有的犹豫不决,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把身为门外汉的叶诗韵看得焦急不已。 不过想到即将到来的惊险赌局,气氛倒是十分一致,所有人都神情严肃,把呼吸屏住。 曲知农顿了顿,看向尤正兴: “尤总,你这边的东西呢?” “放心,早就准备好了,待会儿自然会送上来。” 众人听他的意思,不会像任平一样把所有瓷器都摆在明面,而是会根据形势,一件一件地出牌,不由暗叹他高明。 这样一来,后续回旋余地会更多,还没开始就占近上风。 曲知农皱眉看了任平一眼,心想你事先没有约定赌局的具体细则,现在被人堂而皇之地占便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正要宣布赌局开始,尤正兴忽然抬起手: “且慢,做评判的就只有这些?” 说着指了指对面的一众天工街商户。 曲知农眉头一皱:“怎么?你觉得不够?” “人数是够了,就怕有人心存偏袒,不能持身公正。” “你说什么!谁不能持身公正?” “你这是摆明不相信我们了?” “尤总,商会九不得原则中的第七条是什么,你忘了?” 这话一出,众商户勃然大怒,显然是被尤正兴激到了。 天工街商会“七不得颠倒是非、以假乱真”,也是他们的重要原则之一,这些年来凡遇事,商会无不秉公处置,自觉问心无愧。 加上本身也算半个收藏圈,身为业内人,最忌持身不正。 所以尤正兴此言,对整个天工街商会而言,无疑都是一种侮辱。 眼见众人群情激愤,俨然一副要把自己吃掉的样子,尤正兴又是一声冷笑:“诸位怕是记性不太好,刚刚把我驱逐出商会,现在又跟我提什么原则了?” 众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曲知农哼了一声: “依你说,怎样才能放心?” “简单,只要你们每个人以自己的商户名誉起个誓就行,我这里人流不少,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怕你们违誓。” “违誓的是你孙子!” 众人又是惊怒交加。 曲知农摆了摆手,示意安静,然后两眼一眯: “要求不算过分,不过这么多人,一个个的起誓也太麻烦,不如由我做代表,以商会的名义起誓,如何?” 尤正兴微做沉吟,心想以曲知农在圈内的声望,由他做代表再好不过,更何况还有商会这块金字招牌,便点头同意了。 曲知农更不废话,当下右手立誓一指: “我曲知农以听古楼及天工街商会名义起誓,凡业内之事,持身中正,不偏不倚,更不颠倒黑白,以徇私情,” “若有违誓,让我听古楼关门倒闭,天工街商会即刻解散!” 话音落地,众商户满面肃然。 任平也不由点点头,心想天工街近年来在南陵业内的声誉仅次于春秋盟,众商户团结一致、严守原则是主要原因,倒不能因为雍容斋这一颗老鼠屎而小看了这一群人。 当下,便由曲知农宣布赌局开始。 说是一局,按规则,其实是十局,这期间的心机较量,乃至瓷器的出场顺序都至关重要。 众人本已猜到双方开始时定是先行试探,不会一出手就拿出压箱底的东西,不过等到第一件瓷器摆上来的时候,还是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尤正兴那边直接从附近展架上搬下一件黄地粉彩的蝶纹花盆,任平这边更离谱,是件看上去像果盘样的碟子,上面还摆着几颗葡萄、青提等各色果品。 “尤总,这不是你店里的工艺瓷吗,怎么也拿来掺合?” 众人先是指向尤正兴身前的蝶纹花盆,满脸惊奇。 这种工艺瓷是雍容斋的精品之一,在市面上颇有名气,他们甚至不用细看就知道。 尤正兴也不隐瞒,淡淡道: “不错,这种黄地粉彩蝶纹盆是我雍容斋的经典作品之一,属于现代工艺瓷,不过那又怎样,刚才有说十件瓷器都必须是古代物件吗?” 众人眉头微皱,仔细回想,刚才只说十件瓷器,确是没有说一定得是古玩,只不过是大家默认而已。 现代工艺瓷当然也是瓷器,至于价值,大多没有古玩高,这是一定的。 不过在场众人也都是干这一行的,要让他们直言尤正兴这是拿假货投机取巧、滥竽充数,这话却也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只有叶诗韵不顾忌这些,当下眉毛一扬: “你特么蒙谁呢!现代东西要算数的话,我们怎么跟你比?再说这玩意儿才值几个钱,你想以次充好是不是?” “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尤正兴已经大笑起来,不过却是朝着任平: “任总,这就是你们任氏木业手下的人?连现代工艺瓷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还想着挖我雍容斋的墙角?” “姓尤的好歹是你长辈,劝你一句,像这种连门都没入的员工,要她干什么,趁早辞了拉倒!” “你!” 叶诗韵大怒,脸色胀得通红,没等张口反驳,被任平拦了下来。 事实上,尤正兴说得不错,现代工艺瓷固然比不得古玩瓷器值钱,但近年来随着市场需求渐旺,也是一路走俏,不少工艺精湛的工艺瓷已经可以卖到几万到几十万之间。 叶诗韵的强处在企业管理和运营,本来不精通这行,所以不了解。 当下淡然一笑:“尤总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这东西值多少,你直说就是。” “九万,” 尤正兴伸出右手食指,做了个九的模样: “这件黄地粉彩蝶纹盆是清末同治年间的样式,原款瓷器五年前被一位首都藏家拍走,价格九百三十六万,是当时价值最高的瓷器类藏品之一,” “我这件工艺瓷嘛,当然值不了这么多,不过百分之一的价格还是要有的,三年前我托人制作的时候,同炉瓷胎一共一百多件,” “到最后因为火候、花色、质地等瑕疵,淘汰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件件都是精品,这两年陆陆续续卖了大半,只剩这最后一件,” “哼,单凭我花的这份心血,怕也不止九万?” 说这话时,尤正兴满脸傲然神色。 而一旁的曲知农等人知他所言不虚,也不由点头,心想这件蝶纹盆在现代工艺瓷中算是比较贵的了,但确是值这个价格,当下扭头看向任平。 只见他也是一副点头赞同的模样,不过随即冷冷一笑: “东西是好东西,不过可惜就要砸了。” 第169章 仿生瓷 第169章仿生瓷 目中无人! 此刻任平所展现出来的姿态只有这四个字可以概括,这样的人,要么无知无畏,要么就是藏有后招,所以有绝对的自信。 尤正兴冷冷盯了他一眼,只觉比他父亲任俊楠更让自己厌恶,当下眼神微眯: “区区九万,确是不值什么,就是不知任总这边淘回来的是什么宝贝?” 说着望向他身前那件古怪果盘。 只见这东西造型不算十分奇特,就是寻常的圆底盘,边沿是荷花瓣造型,盘面纹饰是一幅池塘秋意图,画工也只了了。 随意一扫,倒是上面的几色瓜果色泽饱满,晶莹剔透,让人禁不住有些垂涎。 “这是一件漆器?” 眼见这件果盘的釉色过于鲜亮,更趋近于漆面,一位天工街商户忍不住道。 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大对头,刚才明明约定双方各用十件瓷器,任平又是定规则的人,怎会连瓷器、漆器都分不清楚? 不过,这东西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件木制漆器啊。 其余众人心里也是这般疑惑,不过未经任平同意,也不好直接拿起过手。 尤正兴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 “任总不会是心疼东西,所以特意淘了件摔不烂的漆器来糊弄人?” 任平没有理他,只把手一摆,做了个请随意掌眼的手势。 曲知农早等得不耐烦,右手托住底部,将果盘拿起,正要将里面的果品取下来的时候,忽的眉尖一动,像是十分诧异。 再四下一摸,不由摇头失笑。 “怎么样,曲会长,这到底是件瓷器还是漆器?” 一旁众人见他申请古怪,催问道。 曲知农微微一笑:“当然是瓷器,不过是件仿生瓷。” “什么?仿生瓷?” 众人乍听之下都是一愣,当下便又有几人先后拿来过手,这下自然看得更仔细了,入手颇沉重,手感微凉,确是瓷器无疑。 上面那些果品都不是真的,而是和果盘连接在一起的瓷器造型。 至于刚才那像是漆面的鲜亮色彩,显然是经过特殊工艺煅烧而成,目的就是为了产生让人误以为是漆器的视觉效果。 众人脸上都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神情,兴之所至,纷纷议论起来。 此时,远远站在一旁的平儿面露疑惑: “仿生瓷是什么瓷?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和普通瓷器不一样,也不多见,难怪你不知道,” 混血美女笑了笑: “仿生瓷,又叫象生瓷,是一种没有实用性、专供趣味赏玩用的瓷器,这类玩意儿最早可以追溯到汉唐时期的陶器,不过真正盛行还是在清朝,” “因为制瓷技艺的成熟,可以将瓷器制成各种复杂造型,施加各类丰富釉彩,而不只是一般的杯盘碗盏等常规形制,” “比如蔬菜、水果、藤编木具等,更复杂的,甚至可以做成动物、人物、山水盆栽这些样子,看起来惟妙惟肖,足以乱真,” “像他这个果盘,仿的是木制漆器加果品造型,虽然不算很复杂,但品相是不错的,大部分人第一眼都看不出来。” 平儿听得点头不已,忽地笑起来: “小姐,从前我只以为你有点不务正业,是被太太逼着才去学这些东西,想不到学识还这么广博呢。” “屁话,这在业内也不算什么生冷知识,哪就谈到学识广博了?” 混血美女瞪了她一眼,不过脸上还是不由浮现出洋洋得意的神情。 “那依小姐看,这件玩意儿值多少钱?” “嗯,不好说,我又没亲自掌眼过手,具体价值还得看是哪个窑口。” 两人在远处嘀咕的时候,那边一众天工街商户早又把那件果盘翻来覆去看过一遍,言语之中不吝赞赏。 尤其是那几个果品的造型,不但生动逼真,上面的许多纹理、釉色也做得十分精细,几乎没什么瑕疵,难怪他们都没看出来。 至于价值,这类瓷器在世面和拍卖行中都不多见,缺乏参考,不过能在天工街淘到,也绝对算是捡了漏了。 “任总,请问这东西你花多少钱拿到手的?” “十万。” “多少?” “十万。”任平又重复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已经超过尤正兴那件工艺瓷了,不过顶多只算任平的出价,真正价值可不能以这个为准。 果然,对面的尤正兴一听就嘿了一声: “一件仿生瓷而已,不等大雅之堂,主流瓷器还得看历朝历代的精品名窑,那才是真正的珍品,” “再者,任总确定这东西值十万?是从哪家店铺淘来的?要不要做叔叔的去给你讨个公道?” 言下之意,自是不认为这件仿生瓷值这个价格。 任平也不争辩,笑了笑: “尤总说得不错,这类仿生瓷只是供奇趣赏乐的玩物,从一开始就未入上乘,和真正的瓷器名珍不能相提并论,” “哼,原来你也知道。” “不过,尤总刚才也说了,主流瓷器还得看历朝历代的精品名窑,” 任平紧接着看向曲知农: “请曲会长告诉大家,这件玩意儿出自什么时候,哪个窑口?” 曲知农刚才仔细端详了半天,早已心中有数,当下顿了顿: “这件荷边池塘粉彩果品仿生瓷,出自清雍正末年,属于唐窑瓷器。” “什么?唐窑?” 尤正兴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 其余众人也都颇为诧异,华夏制瓷史上千年,出现过的窑口不计其数,如最着名的宋代五大官窑,明清时候的龙泉窑、景德镇窑,业内都是无人不知。 这个唐窑颇为小众,不过知道的人也不少。 据说清雍正至乾隆年间,有一个着名的督陶官,名叫唐英。 所谓督陶官,就是清代朝廷设置、专门在景德镇督造御用瓷器的官员,其中尤以这个唐英最为出名。 相传他在这个官位上一待就是三十多年,历经雍正、乾隆两朝,因为常年在景德镇中与工人们同吃同住,共同劳作,制瓷工艺十分精湛。 起初他在景德镇督造的也是常见官窑瓷器,雍正末年,仿生瓷开始兴起,便也做了一些,一同供奉朝廷。 到乾隆帝上位的时候,因为对这类新奇瓷器十分钟爱,形成一时风气,唐英和景德镇官窑便也奉旨督造。 当时,正是清朝鼎盛时期,每年清朝廷拨付景德镇制瓷的经费十分丰厚,据说其中约有一万两会专门划分出来,制造仿生瓷。 由此,仿生瓷成为清朝瓷器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品类,而唐英因为对这类瓷器发扬有功,大多精品也都出自他之手,成为其代表人物。 现如今,说起唐窑,指的便是他在景德镇当督陶官时所制的瓷器。 虽说不像其他众名窑那么出名,可若是单指仿生瓷这一品类,唐窑瓷器绝对是其中的霸主地位,其余全部窑口加起来也比不上它一个。 唐窑之后,许多民间窑口中也有制作仿生瓷的,不过技艺之精、品类之丰,皆无法与之相比。 众人本以为这件仿生瓷虽然稀奇,但多半是某个无名名窑所出,却不料正是唐窑,这样看来,至少也是乾隆年间所造了? 听曲知农如此说,尤正兴心中震动,立即便将那件果盘接过来仔细查看。 仿生瓷不同于寻常瓷器,一般不会落款,也没有铭文印记等可以辨识,不过从这件果盘的釉色、池塘秋意图的写意笔法来看,的确很像唐窑瓷器。 只有一个疑点,就是造型。 “这件果盘虽然精致,但造型过于平庸,不似乾隆帝所追求的精、巧、特、奇,通常都是瓜果藤具等生动样式,” “果盘本就有许多精品瓷,这样反过来做仿生瓷器,岂不是画蛇添足?向来自命不凡的乾隆帝怎会喜欢?” 说着,看向曲知农。 曲知农摇了摇头:“尤总刚才听差了,我说的是雍正末年所制,可不是乾隆年间。” “这有什么分别?” “分别可大了,” 一旁的任平接口道:“乾隆好新奇,雍正却好中庸,不喜那些离经叛道之物,” “况且,雍正时候仿生瓷之风尚未流行,样式多偏向保守,你所说的那些跳脱于常规瓷器之外的样式,都是乾隆年间才有,这件当然不是。” “就只这些?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奇特见解呢?” “此外当然还有,样式虽然是仿生瓷,其余釉色、花样却仍是雍正年间流行,尤总别说自己分不清这其中的区别。” 尤正兴一时无话可说,等众商户都一齐确认是雍正年间所制无疑后,哼了一声: “废话少说,我最见不得磨磨唧唧的,到底值多少,你们说个数!” 曲知农会同众人商议后,伸出一根手指。 这一根手指的意思当然不会是只有十万这么简单,否则也不算是捡漏,尤正兴眼皮一跳: “一百万?” “不,这是最近一件类似的唐窑仿生瓷的拍卖价格,这件还值不了那么多,大概要打个五折,五十万。” 说着,张开其余四指,看向任平。 任平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尤正兴却脸色难看得很,心想无论一百万或是五十万,比他那件只九万的工艺瓷都贵得多了,何况人家还是临时淘换来的,这一局已是必输。 当下眼神微眯:“好,第一局算你赢,我们再比。” “且慢。” “怎么?”尤正兴眉尖一扬。 “尤总似乎忘了我们刚刚约定的规则。” 任平淡淡道。 第170章 玉石俱焚 第170章玉石俱焚 按照之前约定,每一轮比拼,价值较低的瓷器会被判定为“石”,且都要当场砸碎,否则就算是自动认输。 如此血腥的规则,众人当然不会忘记。 尤正兴本想糊弄过关,被当面指出后,也无可狡辩,当下抓起那件黄地粉彩蝶纹盆,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立即引来了正在上层展厅参观的许多顾客,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尤正兴却嘴角都不抽搐一下,吩咐服务员过来打扫干净后,目光一凝: “下一轮!” 曲知农等人看得面面相觑,本来还在为这件价值九万的工艺瓷可惜,但一想到按今日的规则,至少还要有九件瓷器沦为碎片,便也都看开了。 此时,双方的第二件东西已经都摆上来。 任平这边是一件青花瓷碗,巴掌大小,圆口,弧腹,圈足,看起来像是个大一点的茶杯,但是圆口内敛,没有外延,和华夏经典茶杯造型略有不同。 最古怪的是,上面还有一个类似茶盖的盖子,却又没有提手,让人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尤正兴那边就简单明了多了,是一个双耳瓶,高约一尺,浑身深青色,瓶口两侧的双耳约有三指左右宽,刚好使双手扶进去。 这种双耳瓶属于常见瓷器类型,历朝历代各大名窑都有,这件虽然尺寸小,但品相还算完好,有种小巧玲珑之美。 关键是,也不属于大雅斋系列珍品瓷器。 看来虽然先输了一局,但尤正兴自以为家底厚实,还不急着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 “这件不是工艺瓷了?” “自然不是,” 尤正兴瞥了任平一眼:“我雍容斋从来不做这种工艺瓷,不过不代表不会收藏,就请诸位掌掌眼。” 话音刚落,曲知农等人就蜂拥上前,前后仔细地端详起来。 大家都是业内行家,有的摸瓷胎,有的看釉色,有的品造型,有的鉴款识,不过这件东西确是没什么毛病,连制作年号都清清楚楚地印在瓶底。 结果很快出来了,是正宗的龙泉窑,年代在明末清初,价值八十万左右。 “只有八十万?你们确定?” 听到这个估价后,尤正兴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满。 曲知农点了点头:“我知道尤总想什么,龙泉窑名头多大,怎么会只值这点钱?可是,不管哪个名窑,也要具体看瓷器而论,” “像你这件东西,品相年代都无大毛病,但釉色却差了些,形体也过于中庸,要知道双耳瓶造型极丰富,无论尺寸、纹饰、口腹比等各方面都大有施展余地,” “市面上价值较高的要么就是年代、技艺极罕见,要么就是形体上有出彩之处,你这件都不占,相反,类似的东西颇多,极有可能是大批量制造流传下来的,” “所以,八十万,单龙泉窑的名头,毋庸置疑就值这个价格,多了却是溢价,我想尤总当初收藏的时候,价钱应该也差不离。” 尤正兴本还想据理力争,被这最后一句一堵,哼了一声。 看来曲知农猜得不错,他当时收这件双耳瓶的时候价格就在八十万左右,甚至还低一些,既然被点破,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曲知农又看向任平,意思是征求他的意见。 任平微微一笑:“诸位看得很准,不必问我。” “任总客气了,听说前段时间名噪一时的十二花神杯就是你为国家博物馆找回的,还是只凭一张残缺不全的照片,单这份眼力,收藏瓷器的同行都无不钦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任总这件东西我却看不太明白了,” 曲知农面露狐疑,一指那件似碗非碗,似茶杯非茶杯的东西: “这件青花瓷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像是龙泉窑的东西,年代应该也不会太久远,” “曲会长好眼力,连手都没有过,就断得出年代窑口。”任平插嘴道。 “那也没什么,” 曲知农摇头失笑:“可是这器型却极为特殊,有些不伦不类,恕曲某眼拙,认不出来。” 当二人说话的时候,其余众商户自也在苦思冥想,有的还在低声议论,但和曲知农一样,也是认不出。 尤正兴细瞄了几眼:“这古怪东西是个茶碗?” “不是。” “那是盖罐。” “也不是。” “那是什么,总不能是个香炉?” 他冷哼一声,一副你要卖关子到什么时候的不耐烦表情。 任平倒不是为了卖关子,而是非得如此,才能起到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当下笑了笑:“这东西没放对位置,难怪各位看不出来。” 说着将瓷碗上的那个盖子倒过来,翻放在上面。 奇怪的是,这盖子的口径似乎与瓷碗的一致,不多不少,二者的外延刚好紧紧贴合在一起,就好像本身就是这么设计似的。 盖子的内面也不是想象中的白釉,而是与瓷碗外壁一样的青花纹饰,显然,它原本就该这么放置。 这样古怪的器型,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但在场众人不同,任平将那盖子一翻过来,露出内里的青花时,众人就都猜到它的来历了。 “诸葛碗!” 本能地,尤正兴在第一时间发出惊呼,虽然紧接着意识到不妥,却已来不及。 曲知农等人也是惊喜交加,当即就有人将那盖子又拿起放下、拿起放下,重复了好多次,确认尺寸贴合,本就应该倒放。 盖子内里的青花纹饰也与瓷碗外壁完全对照得上,看起来浑然一体。 更关键的是,原来那件瓷碗底部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孔,放在桌面上时毫无破绽,翻起来才能发现。 这也就证明了上面那个盖子才是这件瓷器的主体盛放部分,否则单凭这个瓷碗,别说吃饭了,喝粥都不行。 “这是诸葛碗没错,上下两层,中间夹空,下层有孔洞与夹空层相通,上层宛如碗盖,其实才是瓷器的主体部分!” “不错,两层的青花图纹也对应得上,本来我还觉得那下层的纹饰不大对头,明显空了一部分,原来是在这里连着的。” “这种形制的瓷器可不多见,据说最早发现的是出自北宋龙泉窑,之后的元明龙泉窑口虽然也有产出,但现如今市面上也不多了,至于价值嘛……” 经过众人确认,这件东西是诸葛碗无疑,巧合的是,也是出自明末清初的龙泉窑,与尤正兴的那件双耳瓶称得上是“同窑”。 不过,二者的价值就不可同日而语,且不论一个是纯釉瓷,另一个是更加精美的青花,单器型的珍稀度这一项,诸葛碗就远胜。 一旁的叶诗韵自是没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瓷器,连听都没听过,当下忍不住开口询问。 任平笑了笑:“诸葛碗,你只从三个字上想,首先想到的是谁?” “当然是诸葛亮了,” 叶诗韵毫不犹豫道:“怎么,这种瓷器和他有关?” 任平点点头。 叶诗韵还是不解,看着那古里古怪的瓷器:“他用这玩意儿干什么,碗不是碗,碟子不是碟子的?还是双层,难道因为饭量大?那也说不通啊。” “这就和一段历史传说有关了,” 任平顿了顿:“相传诸葛武侯六出祁山中的一次,司马懿屡战屡败,被吓破了胆,终于决定死守城池,还特意派探子打探诸葛亮的饮食情况,” “探子回报,诸葛亮为战事没有进展烦心,每顿都吃得极少,一定不能持久,司马懿便由此坚定了避战不出的决心,” “后来诸葛亮听闻这事,自知仍是没有胃口,但为了迷惑司马懿,便让人制出这种双层夹空的瓷碗,” “这种碗上层浅底,只能装很少饭食,但外人看起来却像是满满一大碗,以为他胃口极佳,” “至于下层的孔洞,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刚制时上下层碗贴合得不够紧,不好用力,便特意开了这种孔洞,用持碗手的一根手指扳住,使其不易滑落,” “另一种是后人将这种瓷碗以诸葛命名后,还嫌没有特殊纪念的意味,便特意在下层碗底部开了这个孔,意为‘孔明’,诸葛碗即为诸葛孔明的意思。” 叶诗韵听得连连称奇,想不到一件瓷器名字背后还有这么多典故。 任平又笑了笑:“当然,这些只是传说,到底这名字的由来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清楚,毕竟现在存世最早的诸葛碗也只到宋朝,距离三国还远得很。” 说完这话,他顺势望向一旁。 曲知农等人早已商量出结果,这件同是明末清初龙泉窑口的诸葛碗最终估价二百一十万,远超双耳瓶。 其中道理甚至不用多说,同年代、同窑口的东西,器型珍稀程度直接决定其价值高低,这是收藏界铁则。 尤正兴自知再多问也是自取其辱,环视众人一圈,忽然举手,砰的一声又将那件双耳瓶砸碎在地。 众人见他虽然面目狰狞,但到底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也不由心中佩服。 只把那些不明就里的顾客搞蒙了,接连两次砸碎东西,还以为有人来砸场子,当即就有人想要过来看热闹。 幸好被雍容斋的店员们拦住了,一边赔笑,一边往楼下指引: “对不起,各位,今日上层展厅暂停开放,请大家先到下层参观。” 等熙熙攘攘的人群下了楼,尤正兴强忍怒火,哼了一声: “第三局!” 说着,从手下人手中接过一件笔洗样的青瓷: “这件青釉三足双鱼洗是清末名臣左宗棠用过的,不久前,我刚从一个私人藏家手里买来,出价三百五十万!” 振聋发聩的话音中,众人只见这件笔洗敛口,三足,内面还画着一大一小两条红色锦鲤,看起来生动活泼,确是不凡。 任平比了比大拇指:“尤总够爽快。” 说完,也将自己的第三件瓷器放到桌面上。 许久后,其余商户还在左右比对,拿不定主意,曲知农却紧盯着那件笔洗,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摇摇头,望向尤正兴: “你又输了,尤总。” 第171章 风云突变 第171章风云突变 “什么?” 听闻曲知农这话,尤正兴怒目相视,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连手都没有过,就说我输了,这算什么道理!” 言下之意,自是认为他偏向任平。 曲知农没有理会他,而是环顾身旁众商户,见他们也是一副不甚了然的神情,淡淡道: “不瞒各位,曲某对左宗棠此人颇有研究,家中也收藏有不少他的遗作、遗物,知晓其生平,所以有些问题一眼就能看出,” “好比这件东西,甚至不必过手,就知道它是假的。” 众人哦的一声,心想曲会长喜欢收藏左宗棠遗物,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也算不得稀奇,同行之中,尚龙装饰的刘师棠不也是一样吗?据说连名字都与其有关。 想到尚龙装饰和刘师棠,众人自然而然又望向任平,只见他神色淡然,看不出在想什么。 一旁的尤正兴却终于怒气勃发: “那好,你就说个清楚,这东西有什么问题?今天要是没个说法,可不算完!” 曲知农冷冷盯了他一眼,面露不屑,随后一指笔洗内面几个楷体小字: “尤总自己看,这是什么?” “笔洗上的几个格文而已,有什么问题?” “写的是什么?” “文宗武匠,正大堂皇八个字,” 尤正兴毫不犹豫地念出来,接着朗声道: “笔洗属于书房清玩,大多数古代文人都会在这些器具上添注一些格物之理,或者醒世名言,以寄情其志,这又有什么稀奇了?” “总不能因为这几个字,就说这件笔洗是假的?” 众人顺着两人所指方向,只见确是那八个字,而且分左右两侧添注在笔洗内面,刚好和那一大一小两条锦鲤相互呼应,颇为相宜。 不知曲知农为什么认定这几个字有问题。 只听他哼了一声:“还真就因为这几个字,尤总可知道,左宗棠身为清末四大名臣之一,是靠什么出仕的?” 尤正兴神情一怔,茫然不知。 “一靠战功,二靠他的老乡,同为四大名臣的曾国藩举荐,却独独不是靠科举,一个没有经过正统科举入仕的人,你觉得会自诩为‘文宗’吗?” 眼见尤正兴一副兀自不肯相信的神情,曲知农继续道: “当年,左宗棠确曾想过科考之路,也曾通过乡试,中过举人,不过自那以后,屡试不第,没有获得过正式功名,” “正因如此,他一怒之下转而钻研舆地、农事、以及兵法之道,并在之后做了幕僚,因屡立战功而进入清廷,可是在科举这一事上终究是个失败者,” “后人之所以宣扬他文武双全,一多半是因为其军事上的成就,而非文采,文宗武匠四个字,武匠自然是不错的,文宗却大有问题,” “想想也知道,一个从未中过进士的人居然自诩为文宗,再狂妄自大之辈怕也没有这个脸面?” 原来曲知农指的是左宗棠生平之事与这八个字不对应,众人虽都是首次听闻,但也觉得十分有理。 这件笔洗十有八九不是左宗棠之物,刚才尤正兴不是说不久前从一个私人藏家手里买来的吗,像这种私人渠道,出现坑蒙拐骗之事再正常不过。 尤正兴脸色铁青,仔细想了想,又看了看身前的笔洗,深吸一口气: “我刚才只说这是左宗棠用过之物,却没说是他自制的,也许是旁人为了逢迎拍马,送给他的?” “那也说不通,若真有人送礼,怎会不了解他的生平往事,还特意添上文宗这两个字,这不是嘲笑他曾经没考过功名吗?” “哼,文宗两个字未必就如你说的那般敏感,算不上证据,再说,姓尤的也不是第一天入行,这件东西的来历传承都有物料佐证,记得明明白白,否则我怎会轻易就出三百五十万这种高价?” 言下之意,自是不肯承认自己轻易被人蒙骗。 曲知农见他咬紧牙关,抵死不认,倒也没了法子。 心想什么物料佐证都有做假的可能,只有生平记载是假不了的,你若为赢这个赌局而认定这东西是真的,那谁也奈何不了,所谓三百五十万,只当扔了便是。 当下转向任平,要看他有何说法。 任平微微一笑:“其实曲会长想证明这东西是假的,还有个更直接的法子。” “哦?是什么?” 曲知农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见任平指了指那两列楷字的左右各两个首部,便是文、正两个字。 曲知农默默呢喃了几遍,起初没明白什么意思,但很快,恍然大悟: “不错!不错!要证明这东西是假的哪用得着八个字,两字足以!” 一边拍案大叫,一边露出叹服不已的神情,对任平竖了竖大拇指。 其余众人仍茫然不知所云,都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为什么。 曲知农摇头失笑:“你们看这两个字是什么?” “文正啊,怎么了?” “文、正这两个字单独拆开当然没什么,连在一起就大有问题了,那是华夏历史上几个最着名的谥号之一!” “什么?谥号!” 众人都吃了一惊。 “不错,就是王侯将相、王公贵族死后获封的谥号,尤其是唐代以后,但凡文人做官,死后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文,经纬天地为文,道德博闻为文,慈惠爱民为文,敏而好学为文;正,刚正不阿为正,内外宾服为正,不偏不倚为正,清白守节为正,” “可以说,这两个字代表了文人对自身的至高追求,也是世俗对他们的至高推崇,历史上历朝历代获封这两个谥号的无不是当世文坛巨匠,” “可是反过来想,再崇高的谥号也是死后才用,哪有活着的时候自己先给自己加上的,又哪有别人送礼送这两个字的,这不是咒人死吗?” 一番话说完,众人都笑了,心想古人最爱钻研文字功夫,尤其是文人,要说在这种事上犯马虎眼,那真和吃饭噎死的概率差不多。 尤正兴这时已深信这件笔洗不是左宗棠所用,就算本身品相不俗,但这种名人遗物,贵就贵在和名人沾了边,一般被证实有错,价值立马就会大打折扣。 更关键的是,证明自己走了眼,被人当白痴耍了,这在收藏界是最不容辩解的奇耻大辱。 当下两手抓着笔洗,一时看看任平,一时又看看曲知农等人,内心犹豫不决。 曲知农摇摇头,叹气道: “尤总,马有失蹄,人有错眼,你若是自己认输,我做主,和任总求个情,让你先不砸这件东西,等拿去找那个卖家把三百五十万讨回来再说,” “若是不认,只怕你人财两空啊。” 尤正兴本在犹豫,被曲知农这么一劝,反而怒火攻心,大吼一声: “谁要你们假惺惺!当我姓尤的输不起吗!”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将笔洗砸碎地上。 此时,上层展厅中已人迹寥寥,只听这碎响声清脆刺耳,回响不绝。 奇怪的是,混血美女主仆二人却没有被刚刚的服务员赶走,而是一边游荡,一边仍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热闹。 “已经是第三件了,小姐,这赌局可真够狠的。” 望着又一次溅落满地的碎片,平儿咂咂舌道。 那混血美女也不免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嗯,我也是第一次见,玉石俱焚?这种赌局要是传扬出去,怕是会引来一片骂声,业内那些瓷器大家不得被气歪了嘴,按理说,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赌法,对双方也都没有好处,为什么要特意提出来呢?” “还能为什么,因为人家有自信呗,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输。” “那也可以换个赌法,比如输了的直接把瓷器无偿转让,难道不是更有利?” “这个……” 两人所提的疑问自然是针对任平,想了想,都觉没有道理,而看上去,任平也不像那种一味穷凶极恶的人,多半是另有目的。 混血美女想了一会儿不由笑起来: “你看,我就说这赌局很有意思,还好没跟你走。” “你那是觉得赌局有意思?我看是人。” 平儿翻了翻白眼。 “你说什么?” “哈哈,没什么。” 她吐了吐舌头,识趣地闭上嘴。 任平没想到第三局赢得这么轻松,都不要介绍自己这边东西的,当下便把桌面上的瓷器收起,另换了一件。 “尤总,这是第四轮了。” 他笑着看向尤正兴。 后者脸色依旧很难看,毕竟这短短时间内已经损失了三件瓷器,价值四百多万,不过还算镇静,见任平将瓷器摆上来,忽然一举手: “等等,不必了。” “怎么?” “我的意思是不用再浪费时间,后面几轮便一起比了。” 尤正兴冷冷道。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却见他说完向身旁几个服务生摆摆手,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就有几个拖车从楼下推了上来。 这种拖车长宽各有一米五,下面装有滑轮,上面还有起固定作用的手脚架,打得结结实实,众人一看就都知道是用来运送珍贵瓷器的。 等送到身前一看,更是心中震动,只见五个拖车中依次承载着五件瓷器,有蓝地黄彩的,有粉地紫彩的,有黄地墨彩的,有青地绿彩的,釉色十分丰富。 器形也各不相同,有大有小,有高有矮,还有一个拖车上的是个対瓶,醒目之极。 唯一相同的是,这五件瓷器的彩绘风格都颇为雅致,花鸟树木等釉色也十分艳丽,瓷器藏家一眼就能看出正是典型的大雅斋系列瓷。 事到如今,看来尤正兴也想开了,与其一件件地和任平软磨,还不如直接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搬出来,这样反而能减少损失。 这些大雅斋瓷个个都是真品无疑,曲知农等人也都见过,根本不用鉴定。 最关键的是,一次就摆出来五件,这是要直接锁定胜局,不给任平任何机会了! 第172章 博弈 第172章博弈 “这是那件蓝地黄彩喜鹊纹双圆水仙盆,方唇,浅腹,平底,还有六个扁足,据说这种双圆式造型始见于隋唐,兴盛于宋代,明清时期已不多见,大雅斋系列中更是只有区区三款,” “这件是粉地紫彩花鸟纹高足碗,敞口深腹,看起来却端庄小巧,少见的是碗口沿边及高足凸起处各有一圈描金,使花鸟写意之中多了一分皇室的贵重,现在放到拍卖行起价也在五百万以上,” “不错,这对对瓶应该是青地绿彩的芙蓉天球瓶,前年港市秋拍时刚刚拍走,成交价七百二十五万,还有这件,黄地墨彩的仙芝寿桃圆形缸,本来也是成对的,后来……” 五件大雅斋瓷一露面,天工街众商户顿时忍不住围了上去,一边指指点点,一边高声议论,如数家珍,倒像是他们自己的似的。 事实上,这几件大雅斋瓷虽然归于雍容斋,但早些年问世的时候已经在业内广为流传,不少人都有过研究。 如今一摆出来,尤正兴甚至用不着啰嗦介绍,只是在旁微微冷笑。 曲知农自知也不用再费神鉴定了,当下目光一扫: “尤总这是把自己的家底都搬出来了,只为和别人较量个高下?” “不错,还请曲会长指教。” “指教不敢,你就不怕人家手里也有压箱底的东西,一旦输了,这五件珍品大雅斋瓷难免有所折损?” “你觉得有可能吗?” 尤正兴语气生冷,冷冷地瞥了一眼。 曲知农见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下略感不快,但也知道人家确有狂妄的本钱,这五件大雅斋瓷一摆,别说个人,就是有些大拍卖行一时也难以凑起与之相媲美的东西来。 再看任平,从赌局一开始,他应该就知道,要想胜过尤正兴的多年珍藏,必须走新奇偏门路线。 所以刚才所选的瓷器,从仿生瓷到诸葛碗,某种程度上都属于异类。 但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当面对真正的珍品瓷器时,再异类的东西也会显得黯然失色,这绝不是说他能力不行,而是确实输在了底蕴上。 此时的任平神色如旧,左右扫视着那五件大雅斋瓷,看不出在想什么。 叶诗韵纵然是外行,但一见曲知农和众商户的反应,也知道情况不妙,忙靠近了压低嗓音: “这些就是慈禧那老妖婆用的什么大妈宅瓷?” “是大雅斋瓷。”曲知农纠正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真的那么珍贵吗?包括之前说的一千九百万的那件?” “那倒没有,那件只是传闻,到底是不是归了雍容斋还不知道,不过现在来看,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叶诗韵听懂了他话里意思,脸色一黑: “一点机会都没有?” 曲知农摇摇头,正想说不知任平还有没有淘到什么更贵重的瓷器的时候,忽然,任平笑了,笑得那么地随意,就仿佛眼前局面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似的。 他这一笑,其他人却面面相觑,一副茫然失措的神情。 心想这五件大雅斋瓷,随意挑出一件都是五百万以上的珍品,几乎铁定能赢,你刚刚不过赢了三局,五比三,人家至少不输。 况且,按照约定,每输一局,被评定为“石”的瓷器都要当场杂碎,就像尤正兴刚才那样。 五件瓷器啊,真要一起砸了,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从刚才三局的情形来看,十有八九比尤正兴亏得还惨,真的是“玉石俱焚”。 偏偏这赌局规则还是你自己定的,这可真叫自己挖坑自己埋了。 “你笑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难道真想输给人家四千万吗!” 一旁的叶诗韵使劲戳了戳任平后腰,让他清醒过来。 任平却根本没怎么担心,笑了笑: “放心,输不了的。” 他这话并没刻意压低话音,所以众人都听到了。 尤正兴首先就冷笑一声:“哼!不自量力!” 曲知农等人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连连询问时,他却只是不说,众人便都以为他是在故弄玄虚,或者故意拖延时间。 “这位任总眼力是有的,还高得出奇,否则也不会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能淘到一件仿生瓷和一件价值两百多万的诸葛碗,” “不过这也算到顶了,年轻人啊,就是气盛,要是不设个这么古怪的赌局,从一开始就让自己处于绝对劣势,十有八九能赢雍容斋,” “是啊,我是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者了解雍容斋多少,难道他不清楚尤正兴手中的这些大雅斋瓷可是极为少见的吗?” “罢了罢了,今日本想帮他一把,看来是无能为力了,且看他刚才还淘到什么宝贝。” 众人议论纷纷间,尤正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冷眼一觑: “任总,我这五件瓷器,你拿什么比,痛快点。” 话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射来。 只见任平不再犹豫,伸手到桌前那些淘来的瓷器中,随手挑了件小口深腹的白釉瓶举起。 “这应该是件象耳尊,虽然也有两个瓶耳,但和刚才那件双耳瓶不同……” 曲知农一眼就认出了那瓶子的形制,还在随口解释。 可是下一秒,砰的一声,任平直接将东西摔在地上,纯白釉色的瓷片立即溅落一地。 众人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任平又从桌面上挑出一件举起。 这次是个不过巴掌大小的瓷杯,看着虽不起眼,但古玩这行不以大小论高低,好比任平之前出力搜集的那套十二花神杯,可是国宝级别。 曲知农匆忙扫了一眼,虽然看不太清楚,还是本能道: “这瓷杯身上的纹路很眼熟,如果是人称‘鳝血’的金丝铁线纹的话,就属于五大名窑中的哥窑瓷器,那确是十分……” 砰! 任平又是随手一砸,看起来就跟摔炮仗似的,气定神闲。 摔完后,取出第三件,也是熟练地先举起,然后信手一挥。 这次众人甚至没看清那是件什么东西,曲知农自然也来不及开口,就见地上又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碎瓷片。 这三件东西的粉身碎骨只在一瞬间,等三记响声过后,众人都有些麻木了,神情如同痴呆,只有心中震动丝毫不减。 心想任平这是疯了,还是见尤正兴摔了三件,把自己看上瘾了,想要复制一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尤正兴,只见他冷眼盯着任平,哼了一声: “怎么?输不起吗?” “怎么会,我这不是认输了?” 任平淡淡一笑。 尤正兴不知他话里什么意思,皱眉不语。 一旁的曲知农却大概猜到他的用意,不过也不确定,当下定定神: “任总也太性急了些,就算比不过大雅斋瓷,让我们大伙儿开开眼界也是好的,或许,你眼力奇高,也未必就如我们所说一定会输。” “曲会长不必谦虚,诸位的眼力我还是信得过的,而且,这几件东西都是赝品而已。” “什么?赝品?”众人一愣。 “当然,否则我怎么可能在两个小时内就淘到这么多东西?” 任平微微一笑。 众人都茫茫然如在云间,许久后才恍然大悟: 是啊,只短短两个小时,怎么可能淘到十件宝贝,捡十个漏! 别说两个小时了,寻常人逛两天,两个月,也未必能捡漏一次,不被人坑蒙拐骗就算好的。 只因刚刚任平淘来的一件仿生瓷,一件诸葛碗,都是货真价实的捡漏,而且十分不凡,众人便也自然而然地以为其他几件东西也都是珍品。 实则,他眼力再高,终究也不是神仙,况且天工街就这么大,又哪有这么多漏给他捡的? “这居然是赝品,那……” 震惊之余,有的商户便想说,既然是赝品,是不是违反了规则。 但转念一想,刚才任平只说比较瓷器的价值,没说一定是古玩,如果尤正兴的工艺瓷不算违规,假的古玩自然也不算。 更有人往深一步想,任平早知自己不可能淘到十件珍品,却偏偏把赌局设定为双方各十件瓷器,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输几局的。 一开始把那两件珍品摆上来,无外乎是为了误导尤正兴,给他造成紧张的假象,输了三轮后就急急忙忙把压箱底的大雅斋瓷都摆上来。 实则,一样是输,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尤正兴摔的那三件虽然也有工艺瓷和被人蒙骗买来的假货,但价钱实实在在摆在那里,加起来有四百多万! 任平呢,三件刚淘来的赝品,一共花费有几百块吗? “原来我们才都是自以为是的傻子,以为人家做这个赌局是处于绝对劣势,其实是各有利弊罢了,” “是啊,至少从目前来看,人家是一点儿没输,还白嫖了四百多万,后面的局势也还不一定呢,这可真是,哈哈!” 摇头对视间,天工街众商户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被任平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远处的平儿也是张大嘴许久合不拢: “这人也太狡猾了!看起来自己吃亏,其实是给旁人下了老大个套!” “这叫狡猾?” “难道不是?” “当然,规则是事先说清楚的,又没骗你,怎么能算狡猾?” 混血美女一边解释着,一边眼神中毫不掩饰地绽放出异彩: “这叫博弈,比阴险做局什么的可厉害多了,你看不出便罢,看出了也是心甘情愿,因为人家这赌局的规则本就是双方各有利弊,输了只能怪自己。” 平儿听得不以为然,瘪瘪嘴道:“我看他下的套不止套住那个雍容斋老板,还有一人。” “谁?” “小姐你。” 第173章 珠山八友 第173章珠山八友 旁人能想到的关节,尤正兴自然也想到了,虽说一下连扳回三局,但双方损失完全不成比例,不由气得脸色铁青。 片刻后,才稍稍抑制住怒火,心想凭你耍什么花样,我有这五件大雅斋瓷保底,至少绝不会输。 当下便向任平冷冷一瞄: “还要继续比下去吗?” “当然,现在不是才三比三平?” “你的意思是,剩下这些都是真品,而且能胜得过我的大雅斋瓷?” 他一指任平身前桌面上仅有的两件东西。 眼见任平点头,不由放声大笑,这一笑既是对刚才被任平设计愚弄的宣泄,也是对自己胜券在握的绝对自信,许久后才渐渐低沉,变为不屑的冷哼: “任平啊任平,有时候我真奇怪,你知道我雍容斋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不就是做现代工艺瓷的?仿的是清末大雅斋瓷。” “那你知道历史上大雅斋瓷一共有多少件吗?” 尤正兴神色玩味道。 这话一出,包括曲知农在内的天工街众商户都是齐齐一愣,他们只知这一系列的瓷器存世不多,所以十分珍贵,但到底有多少,具体数量却从未听说过。 任平微微一笑,正要答话,忽然,两道身影从侧面走了过来,接口道: “我知道,清末大雅斋瓷所制一共四千九百二十二件,全都在同治和光绪年间。” 这二人自然便是混血美女主仆,除任平外,其余众人都不认得,不过见尤正兴骤然耸动的神情,显然是说对了。 叶诗韵愣了愣神: “将近五千件,也不少啊。” “我说的是当时造出来的,时隔一百多年,流传下来的当然没这么多,” 混血美女笑了笑,随即环顾众人一圈: “现如今存世的大雅斋瓷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据我所知,已在市面上出现过的一共二百零九件,其中就包括尤总这几件双圆水仙盆、花鸟高足碗、芙蓉天球瓶。” “你怎么知道?” “这有何难?把近五十年所有拍卖行的拍卖纪录汇总,再加上一些已知的私人藏家的藏品,不就知道了?” 叶诗韵愕然无言以对。 其余众人更是心惊,心想近五十年所有拍卖行的记录,说得轻巧,实则哪那么容易搜集,更何况其中势必包括一些国外拍卖机构。 这女子年纪轻轻就敢说这种大话,不是骗子,就是身后有大势力。 最惊讶的要属任平,因为二百零九这个数字和他从系统记载中得知的几乎一致,所差距离不过个位数,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没请教小姐芳名。” “王沛。” 王沛?南陵没听说有这号人物,业内好像也没有出名的王家。 曲知农等人都在想。 任平却不动声色,冲对方拱了拱手:“请问王小姐,二百零九这个数字你从哪里得来的,或者当真是自己算出来的?” “是我算出来的,百分之九十可靠,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当时造这些大雅斋瓷花了多少银两,你知道吗?” “五十八万八千两百九十三点七两。” 任平脱口而出道。 名叫王沛的混血美女听了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个就不难了,包括之前说的总数量,在史书上都有记载。” 王沛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还想请教,尤总的这五件大雅斋瓷都是真品,你知道每件的价格吗?” “古玩价格因时因人而异,没有定数,我只知道它们最近的成交价,” 任平一指身前第一件蓝地黄彩喜鹊纹双圆水仙盆:“像这件双圆水仙盆是九年前在兰海成交的,当时的成交价是四百九十万,现在当然不止,” 又一指第二件粉地紫彩花鸟纹高足碗: “这件高足碗最近是在私人藏家之间成交的,买方出了五百零四万,时间相距不算太远,算是最新市价,” “还有这件,成对的青地绿彩芙蓉天球瓶,两年前在港市成交,外传是某大拍卖行,成交价七百二十五万,实则是在一家私人拍卖场,价格也没那么高,只有六百五十五万……” 一口气将五件大雅斋瓷的最新成交价都说出来,只把曲知农等人听得瞠目结舌,想起他们刚才还在质疑任平对雍容斋了解多少,现在简直是无声打脸。 尤正兴也是惊骇莫名,因为任平说的这些行业秘事,有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王沛听了沉吟片刻,反问道: “这些细节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春秋盟,” 任平事先早就想好了托词:“我和南陵春秋盟关系不浅,这些消息源他们都有,我也就听来一些。” 王沛闻言皱皱眉,似是不大相信,但见任平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可能: “好,我原以为春秋盟那些家伙只知道当二道贩子赚钱,原来还有些本事。” “你也认识他们?” “不,不认识,嗯,说起来也就见过几面,不算熟。” 任平这时已确定这个王沛背后一定有大势力,而且是华夏业内顶尖的那种,否则不会连春秋盟都看不上,当下微笑不语。 王沛顿了顿,又道: “你已经知道这五件东西都不寻常,至少都是五百万起步,还觉得能赢?” “当然。” “凭什么?就凭你刚刚淘来的那些杂货?” 那件唐窑仿生瓷另类是另类了点,好歹值五十万,龙泉窑诸葛碗更罕见,市价超过两百万,可在她眼里,居然是杂货? 好在任平也不生气,拿起仅剩的两件玩意儿中的其中一个,推到桌前: “凭这个,王琦四爱图粉彩六条屏瓷扇。”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待到上前查看时,只见任平所淘换的那几个瓷器多是小巧物件,只有这个尺寸最大,不过只是个平面瓷板,呈半圆扇形。 许多人本来还瞧不出这是件什么东西,听任平一说,醒悟过来,这是瓷器一类中颇为特殊的一个细类,名为瓷板画。 这种细类,也和其他瓷器一样,需要施釉后入窑烧制,然后加上各色各样的釉彩,最大的不同就是形制简单,不需手工磨制成瓶、尊、碗、斗等立体器型,通常只是一个二维的方形板面。 在这个瓷板上施加釉彩,与古人作山水画更加类似,以胎为纸,以瓷入画,所以叫瓷板画,本质上还是一种瓷器。 任平这件,最特殊之处在于,不是方形瓷板,甚至不是少见的菱形或圆形瓷板,而是扇形,所以一开始众人竟没认出。 一般的瓷板画,都会镶嵌在屏风、堂壁等处,作为重要装饰,所以面积较大,这件瓷板画扇就怪了,尺寸过小,不够大气。 而且这种异形,似乎也难以装饰到合适的位置。 众人正纷纷皱眉难以索解之际,王沛先笑了起来: “不用想了,这是装饰在书房的。” “书房?你说里面的屏风?那也不够大啊?” “难道不能内嵌在书桌上?” 王沛摇头道。 “不错!就是书桌内嵌的瓷板画!” 话音一落,曲知农拍案叫道 其余众人愣了片刻,随即醒悟过来,瓷板画除了常规厅堂装饰,也是可以内嵌到书桌上的,只不过极少见,这种异形的尤其如此。 “不过,刚才任总所说的王琦,难道是……” “都说了瓷板画,还有几个王琦,珠山八友你们没听过?” 王沛很爽快道,虽然语气有些不够友好,但却给了仍在犹疑不定的众人一颗定心丸:果然是珠山八友! 所谓珠山八友,是清末民国时期的一伙志趣相投之人,类似于清中期的扬州八怪。 与之不同的是,他们并非传统画家,而是专作瓷板画。 史料记载,珠山八友大多是江西人,有的还是景德镇人,有深厚的制瓷功底。 清朝末年,国力衰败,朝廷无力支撑官窑运营,随即暂停制瓷,并允许民间窑口进入市场。 这对历朝历代以来受到朝廷思维禁锢的瓷业,其实是个大好机会,珠山八友众人便是在那时先后涌现。 他们既精制瓷,又善绘画,将二者合二为一,同时突破传统瓷器纹饰限制,引入华夏山水画风,甚至西洋画技。 时人多以为他们的瓷画技艺不弱于传统山水画,风韵则传得扬州八怪风骨,对其评价极高。 瓷板画这一特殊艺术并非始自于珠山八友,也没有至此而终,但却在他们手上真正发扬光大,成为了古今业内的标杆。 时至如今,一提起瓷板画,最珍贵、最为人瞩目的一定是珠山八友作品。 而任平刚刚提到的王琦,正是其中的领军人物,号称八友之首,他的遗作目前已不多见,市价至少也是在五百万以上! “难怪你那么自信,能赢得过大雅斋瓷,原来淘到了这种大杀器。” 反复查看过那件瓷板画扇的细节后,王沛目光中的异彩越发明亮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任平,一副恨不得把他从里到外看透的表情。 平儿明里暗里提醒她几次,要她不要那么明目张胆,她却视而不见。 一旁的曲知农等人却仍在苦心钻研,许久后茫然相顾: “这位小姐,你怎么确定这一定是王琦先生遗作,上面可没有任何款识印记。” “谁说没有,那不是吗?” 王沛指了指瓷扇正中央顶部一个圆圆的像是月亮的东西,旁边还附有一朵花样和一个模糊的人形。 众人一看,更是不懂了: “不就是瓷画上的东西吗,这能代表什么?” 王沛翻了翻白眼,表示自己不想再多说,又向任平使了个眼色,示意你来。 任平笑了笑: “这不是瓷画上的内容,而是王琦晚年的一种印记,” “因珠山八友又有一个集体称号,叫做‘月圆会’,取‘花好、月圆、人寿’之意,所以王琦便将其作为自己的款识了。” 第174章 致韵斋 第174章致韵斋 一花一月一人,寓意花好、月圆、人寿,听来典雅大方,让人不由神往古人的志趣风骨。 众人对这件瓷板画扇的品相工艺本已十分认可,再由任平点出王琦特有的月圆会标记,哪还有疑虑? “这真的是你刚刚淘来的?” 有的商户还有些不太相信,看向任平,待到见他很肯定地点头,个个神情异样,内心五味杂陈。 要知道,这件王琦瓷板画不同于之前的仿生瓷、诸葛碗,不是异类,而是货真价实的瓷器珍品,在业内是极有名气的。 任平能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淘到此物,毫无疑问,是捡了个大漏! 而且这东西就在天工街,他们这些人在这里做了半辈子生意,居然茫然不识! 一道道难以掩饰的叹息声传来,显然是有些商户自怨自艾,既钦佩任平的眼力,也埋怨自己有眼无珠。 这事要传出去,整个天工街的脸上也会无光。 另一些则反应更快,已经忍不住向任平探问起来: “任总,这件东西你是在哪家店铺里淘到的?能否告知?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也想去碰碰运气,” “是啊是啊,或者这件东西您有心出手吗?在下与瓷板画这一类瓷器颇有渊源,如您肯割爱,我愿意出价五百万,如何?” “五百万?姜总,你这价出得也太精致了,不愧是有名的守财奴,现在市面上王琦瓷板画的起价就是五百万,这件瓷板画扇不仅样式独特,画工也十分了得,是王琦晚年的成熟作品,五百万够干什么?” “就是,淘都淘来了,你当人家是外行吗?旁的不说,单这份眼力就不止五百万,任总,我也不跟您啰嗦,六百万,怎么样?” “我出六百五十万。” “六百八十万!” 一人出价后,后续的竞价马上跟进,俨然是把这里当拍卖会了。 正乱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沛把手一举: “慢着各位,现在可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爱宝之心人皆有之,可是也得看情况,况且人家任总也没说要出手不是?” 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主持大局的言论,不想话音一转: “依我看,还是先完成这赌局,至于之后嘛,我也不妨把话放在这儿,这件瓷板画扇五百万肯定是不止的,七百万算是合理,最高七百五十万,反正要是这个价,我肯定不犹豫。” 众人听得越来越觉得不对味儿,心想你这不也相当于叫价了?还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来,真是阴险。 当下就有不少人议论起来,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定价的,要竞价也轮不到你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王沛听了也不生气,微微一笑: “我为什么不能要这东西?比起你们在场所有人,我可更有资格的多了。” “凭什么?” “凭我姓王啊,王琦老先生也姓王,我们俩本家,可不是有缘吗?在场有哪位也是姓王的,不妨站出来,和我一起竞价看看?” 噗嗤一声,话音未落,一旁的平儿先笑起来,想小姐真行,这都能扯到姓氏上来,感情全华夏近1亿姓王的,都是你本家? 不过也巧了,在场几十人,包括那些保镖、工匠在内,竟没有一个姓王的。 眼见王沛得意洋洋,不自觉地又把气氛带跑偏了,一旁的曲知农皱皱眉: “尤总,刚才你已经连赢了三局,五件大雅斋瓷中要除去三件,还剩两件,你看这一局用哪一件比?” 说着,望向尤正兴。 尤正兴本还想挣扎一二,眼见那瓷板画扇引得众人哄抢,也自知无力改变,当下吩咐人将五件大雅斋瓷中的三件推走,只剩两件最贵重的。 一件就是那个双圆水仙盆,最新的成交价虽然只有四百九十万,但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现在至少可以再翻个三四成。 另一件,则是刚才没有提及的黄地墨彩仙芝寿桃圆形缸,价值八百万左右。 这两件都是他有把握能够获胜的。 果然,当那件双圆水仙盆被推出来的时候,曲知农等人脸上都露出犹疑不定的神情,似乎拿不定此物与那件王琦瓷板画扇孰强孰弱。 尤正兴冷笑一声: “怎么样各位,一件是慈禧太后御用的大雅斋瓷,正大堂皇,皇家之物,另一件充其量只是个民间艺术家的乡野之作,两者价值高低,还不分明吗?” 话音一落,王沛又笑起来: “话不是这么说的,瓷器价值高低和出身可没关系,一看历史年代,二看品相工艺,三看存世数量,这其中还真没什么皇家、乡野之分,” “否则,按你的说法,皇家瓷就一定胜过民间瓷,官窑瓷就一定胜过民窑瓷,那还看什么年代品相,直接看窑口不就结了?” 尤正兴冲她怒视一眼: “即便看历史年代,我这件大雅斋瓷是清末光绪年的,比民国年间要早,品相工艺更是没得说,至于存世数量,你刚才也说了,现存仅两百零九件,还不算稀有吗?” “尤总又错了,我说看历史年代,又不是说越早的年代一定就越珍贵,而是指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作品,难道宋代瓷器就一定比明清瓷器珍贵吗?” “大雅斋瓷现存两百零九件是不错,可是你知道真品王琦瓷板画又留下多少吗?” 尤正兴很想说出个具体数字来打对方的脸,可是脑子里根本没这个储备,随口编一个,又怕说错了贻笑大方,只得生硬得摇摇头: “不知道,你知道?” “我也不知。” 尤正兴大怒:“那你说的跟真的似的!” “我不知道,不代表这东西不稀有啊,关于王琦瓷板画,私人收藏的数据很难收集得到,那也不用说了,各大拍卖行的官方拍卖记录也不全,不过至今有记载的我记得不超过十件,你说珍不珍贵?” “那不是因为王琦所作本来就不多吗?他一个人怎么和景德镇窑相比!” “这不就结了?所以说物以稀为贵啊?” 眼看几个回合把尤正兴绕得无话可说,众人无不感到好笑。 关键是王沛的话听来巧言令色,其实不无道理,物以稀为贵,这本就是收藏界亘古不变的铁则。 珠山八友现存世的作品本来不多,王琦作为其中佼佼者,每一件真品问世都会引来业内无数人追捧,足可比拟一件大雅斋瓷。 只是要具体评判价值高低,那却不是一家之言可以论定的。 “曲会长,诸位,你们的意思呢?” 眼见王沛胡搅蛮缠,一副存心闹事的模样,尤正兴便不再理她。 曲知农等人又想了想,摇摇头: “不瞒你说,尤总,你这件双圆水仙盆现如今的市价当然不止四百九十万,依我看,七百万左右总是有的,可是任总的王琦瓷板画扇也是如此,” “两者的价值十分接近,谁高谁低我们也拿不定主意。” “哼,那怎么办?总得分个胜负?” “这还不容易,平局不就行了?” 王沛又插了一嘴道。 尤正兴忍无可忍,突然伸手怒指: “臭丫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说三道四?你说平局就平局吗?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了!” 呼啦一声,话音一落,身后众保镖涌了上来,就要将王沛请出雍容斋。 王沛嘻嘻一笑,还未答话,身旁的平儿先大步向前: “我看谁敢!” 她年纪比王沛还小,只不到二十岁,可是气势却不弱,挡在王沛身前,俨然一副挺身护主的模样。 尤正兴气急反笑,当着众人的面总不能真的对两个女孩子动手,当下冷眼觑向一旁许久未说话的任平: “任总,你是哑巴了吗?我们男人间的赌局,你当真要让女孩子为你出头?” 任平微微一笑:“有人为我说话,我乐得清闲,为什么不愿意?” “哼,也罢,听说你和泰禾田家的田总就一直不清不楚的,看来是吃软饭吃惯了,这两个小妞又是你什么人,富婆还是情妇?” “混账!你说什么!” 平儿闻言大怒,心想事关小姐名节,绝不能放过对方。 可扭头一看,王沛一副痴痴走神的模样,眼神里流光泛滥,似乎真的在考虑要当任平的什么人,不由绝望悲鸣: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发春!” “啊?什么?” 王沛醒转过来,脸上一红,故作娇嗔地拍了平儿一掌:“臭丫头,说什么呢,我哪有发春?” “还说没有!” 平儿正要用手机拍照给她记录证据,忽然,任平发出一声带有浓浓嘲讽意味的冷笑,似乎是讥刺尤正兴有眼无珠: “尤总,我劝你说话仔细点,什么富婆情妇的,当心一个不留神就得罪了贵人。” “贵人?你说他们两个?” 尤正兴也是冷笑连连,言下之意,自是根本没把这来历不明的两个年轻女孩放在眼里。 任平摇摇头:“你知道她们俩是什么人?” “左不过是我雍容斋的两个客人,怎么了?” “错了,他们与你我可算是同行,和你雍容斋的渊源更深,致韵斋,听过吗?” “什么?致韵斋!” 尤正兴闻言脸色一变,显然是知道这三个字的来历,又仔细打量了王沛主仆二人一眼,似是不敢相信。 一旁的曲知农等人却是满脸茫然,不仅不知,连听都没听过,不由看向任平: “致韵斋是哪家高第,南陵业内同行中似乎无此名号?” “她们不是南陵人,是首都来的。” “首都致韵斋?也没听过,” 曲知农摇了摇头:“刚才你说和尤总的雍容斋有渊源,又是什么意思?” 任平笑了笑: “意思是他们也是做大雅斋仿古瓷的,和雍容斋可说是同行中的同行,曲会长说,这算不算渊源很深?” 第175章 故布迷阵 第175章故布迷阵 “大雅斋系列在业内久负盛名,华夏各地都有做类似仿古瓷的,不过其中有影响力的只有四家,致韵斋、宏达斋、之堂斋和雍容斋,” “这四家在业内被称为‘四大斋’,致韵斋居首,宏达斋、之堂斋其次,雍容斋居末,四者间既是同行,也是对手,” “其中,前三者的历史积淀最早可以追溯到民国时期,那时正是社会变迁、瓷业百废待兴之际,也是大雅斋瓷开始流落民间的时候,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了,” 听着任平娓娓道来,众人不由都有些痴了,心想这些传承一百多年的老字号素来喜欢低调行事,难怪他们少有人识,连曲知农都不知道。 不过雍容斋却是近年才起家的,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任平看出他们心中疑惑,笑了笑:“我知道大家奇怪,雍容斋成立至今不过十几年,怎么也能进入四大斋之列?” “这就要归功于尤总了,据我所知,二十多年前,尤总并不在业内,而是做海外贸易生意的,因无意间从洋人手中得到一件大雅斋瓷,获利颇丰,便转行做起了现代工艺品这行,” “恰好当时又赶上国内收藏之风盛行,行业生机勃勃,尤总也算是独具慧眼,便趁机打响了雍容斋的招牌,这才有了现在这份产业,” “至于位列四大斋,本来是不够格的,不过不知怎么,有段时间里业内把大雅斋瓷炒作得厉害,雍容斋因为有几件珍品,便也进入人们视线,得以与其他三大斋并列,” “其实嘛,致韵斋、宏达斋、之堂斋这三家,可不止做大雅斋仿古瓷,其他历朝历代名窑现代工艺瓷也都有涉猎,论底子,可比雍容斋厚多了,” “四大斋的名号一半是因为大雅斋系列,一半也是有人暗中谋划炒作所致,你说呢,尤总?” 任平话里意思,自然是指尤正兴就是那个在幕后炒作之人。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有关四大斋的起因内情,任平竟知道得如此清楚,大出尤正兴意料之外,当下不由冷哼一声。 实则这一声冷哼便相当于默认了。 一旁的叶诗韵听得弯弯绕,忍不住皱眉: “什么致韵斋、宏达斋、之堂斋,为什么起这么古怪的名字?” “自然也是因为大雅斋了,” 没等任平开口,曲知农先一步道: “那三家老字号既然是因大雅斋瓷起家,以此起名便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大雅致韵、宏达大雅、大雅之堂,三家名字十有八九是从这三个成语中来,” “至于雍容斋,现在回想看,是出自雍容大雅这四个字了?” 虽是猜测,但一说出这四个包含“大雅”二字的成语,众人无不恍然,心想原来雍容斋名号是由此而来。 任平也点点头,示意猜得不错。 曲知农又皱皱眉头: “不过,曲某有一事想不通,既然二十多年前尤总还只是个外行人,怎么会从洋人手中淘到珍品大雅斋瓷?” “要知道国外收藏业兴盛远早于国内,许多洋人更是专精我华夏瓷器,他们可不是傻子。” 说着不由看向尤正兴。 尤正兴依旧冷笑不语,似乎不愿多谈此事。 任平微微一笑:“这就要问王小姐了。” 众人又将目光看向王沛,见她一脸春光烂漫、似乎神游物外的神色,不由一愣。 “问你呢,小姐!” 平儿在旁用力戳了下她后腰。 王沛这才恍然醒转,见众人神色诧异,不由脸色一红,吭了一声: “谁说那件大雅斋瓷是他淘来的?不如说是抢的。” “哦?此话怎讲?” “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点,二十三年前,首都古玩收藏协会在国外发现了一批清末文物,有瓷器、古泉、金玉佛像等等,那件大雅斋瓷就是其中之一,” “经多方斡旋,首都收藏协会本打算以官方的名义,将这批文物迎接回国,不想消息泄露,被一些有心之人抢了先,以较低的价格买到,成为了私人藏品,” “这样一来,原计划破产,最终迎接回国的文物不足之前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都被那些贪财好利者所得,” “至于之后是据为己有、待价而沽,还是转手就高价卖掉,就不得而知了。” 王沛说得简单,但众人一想到当年一场迎接文物归国的盛举被有心之人破坏,无不大为愤慨,看向尤正兴的目光已由鄙夷转为痛恨。 “这么说,那件大雅斋瓷现在不知到了何处?” 曲知农瞪了尤正兴一眼后,又问道。 “那倒不是,这件大雅斋瓷最终还是找到了,十五年前,致韵斋花一千三百万从一位私人藏家手里买到,那位私人藏家自然就是尤总,” “一千三百万,还是十五年前?”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不错,虽然尤总之前就是做生意的,不过我想那笔钱才算得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王沛绕有意趣地望向尤正兴。 到了这份上,尤正兴终于忍不住开口: “哼,是又怎么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难道你致韵斋从我手里买那件大雅斋瓷就不是为了赚钱了?” “当然不是,那件瓷器致韵斋最后送给了首都博物馆,也算是偿了二十三年前的心愿,这是其一,还有一点我想告诉尤总,” “什么?” “当年首都收藏协会主持迎接文物归国的时候,曾联合了许多民间势力,致韵斋就是其中之一,那件大雅斋瓷也是他们原本致力一定要使其归国的,可惜被你横插一杠,打乱了计划,” “不过也巧了,后来你主动联系致韵斋要转手,让他们认识了你,在首都收藏界也有很多人知道,再后来,你居然还创办了这家雍容斋,还到处煽风点火,硬要和三大斋并列,搞出什么四大斋来,这可不是缘分吗?”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自己虽然投机获利成功,却早已成了致韵斋乃至整个首都收藏界的眼中钉。 尤正兴仔细一想,不由额头冒汗,深感后怕,但嘴上还是强硬: “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来说去有什么用!再者,你真的是致韵斋的人,我怎么记得致韵斋主人不姓王?” 王沛不答,而是扭头看向任平,笑了笑: “我还要问你呢,刚才我又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致韵斋的人?” “很难吗?” 任平耸了耸肩:“四大斋里,雍容斋当然只是滥竽充数,其他三大斋却都是名副其实的巨头,也只有他们才有实力掌握业内行情,” “另外,这三大斋里,尤其以致韵斋最喜欢收集同行拍卖记录,据说和私人藏家关系也很好,对他们的底细很清楚,你刚才说大雅斋现存数量二百零九件,不就是这么来的?” 王沛露出诧异的神情,似乎没想到在这个关节漏了底,但随即面色绯红: “真聪明,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愧是……不愧是……不愧是我朋友看中的男人!” 王沛连忙把平儿拉过来当挡箭牌,在后者大怒之前,已按住她嘴,话音一转: “其实我也不完全算是致韵斋的,只是有些联系,嗐,说这些干什么,赌局不是还没完吗,我要加注。” “加注,加什么注?”任平一愣。 “当然是帮你加注了,刚才一局打平,现在不是四比四平吗?” 王沛直接将他桌前剩的最后一件瓷器往前一推,看向尤正兴: “尤总,有没有胆量跟我也赌一把?就赌这最后一轮,要是你赢了,我就代表致韵斋,包括宏达斋和之堂斋,承认你雍容斋的身份,” “从此以后,四大斋可以对外公开,而不是只在私底下蝇营狗苟地流传,另外,你不是一直想进首都发展吗?只要你赢了,三大斋敞开怀抱,任由你在首都开分号,把总部搬过去都行。” “当真?” “自然当真。” 尤正兴听得神情大振,要知道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想北上首都发展,可一来实力不够。 二来那里毕竟是三大斋的地盘,对他早有忌讳不说,怎么可能让雍容斋在那里站稳脚跟,和他们抢生意? 可如今不同了,这个王沛看起来是致韵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此事若成,雍容斋正式位列四大斋自不必说,日后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 “如果我输了呢?” 激动之余,他还算保持了一分冷静。 王沛撇了撇嘴:“输了该怎样,尤总自己不知道?” “对外公布所谓四大斋是我谣传杜撰,并退出业界?” “尤总还算有自知之明。” 王沛笑了笑。 尤正兴一时沉吟不语,毕竟是关系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怎么也不能草率,可是对方到底有什么依仗?就凭那件剩下的临时淘来的东西? 对己方那件仙芝寿桃圆形缸,他可是很有把握的,价值至少在八百万到一千万之间,在底价素来极高的大雅斋系列瓷中,也算得上顶尖了,怎么可能输? 这两人一前一后都来跟自己豪赌,不会是故布迷阵? “赌就赌!当姓尤的是吓大的吗!” 片刻后,他终于一狠心。 王沛双手连连鼓掌,随即向众人一招手: “好,那就请各位看看,这两件大雅斋瓷价格孰高孰低。” “什么?两件大雅斋瓷?” 第176章 慈禧胭脂盒 第176章慈禧胭脂盒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一愣,想尤正兴那件自然毋庸置疑,怎么任平这边也是了?难道天工街中居然还有遗漏的大雅斋瓷能让他淘到? 惊诧之余纷纷围拢上去,只见摆在任平身前的是件器型小巧的瓷盒,只巴掌大小,半方半圆,厚不过两指。 正面中间带有金属机括,可以打开,像是女性用的胭脂水粉盒。 釉色是黄地粉彩,上面画着精致的梅花图,看上去倒和大雅斋瓷的风格十分类似,只是要说真正确认,却还差得远。 众人看了一圈都感匪夷所思,不明白王沛为什么指认这件东西是大雅斋瓷,但心知这已是决定最终胜负的最后一轮,关系重大,所以都没有开口。 尤正兴早已等得不耐烦起来,等众人略微散开,定睛一看,只觉这件东西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不由转向王沛: “你说这是什么?” “大雅斋瓷,黄地粉彩初冬雪落梅花胭脂盒。” “从哪里淘来的?” “这你要问任总了。” 王沛顺理成章地把锅一甩。 好在任平早有接锅的觉悟,当下一笑: “说来也巧了,就在尤总的雍容斋,刚刚淘到的。” “什么?” 众人又是大吃一惊,万万料不到任平这最后一件东西居然是“就地取材”,这也太戏剧性了。 而且刚刚他至多只到过雍容斋下层,那里不都是现代工艺瓷吗,怎么可能让他淘到真品? 此事之离奇怪诞,即便是尤正兴一时也接受不了,脸上露出既可笑、又嘲讽,似是不敢相信居然如此荒谬的笑容。 又将那胭脂盒把玩片刻后,望向任平: “任总的意思是,这件东西是真的大雅斋瓷,而且还要胜过我那件价值八百万以上的仙芝寿桃圆形缸?” “不错。” “你敢肯定?别怪我提醒你,这是最后一轮了。” “当然。” 任平露出平淡而自信的笑容。 可是这笑容落在尤正兴眼中,却是无比地愚蠢,简直像是凭白让自己获胜一般,渐渐地,不由发出刺耳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件东西是半年多前在浔阳省游玩时,我随手买来的一件玩意儿,只当个纪念,” “后来放到前台,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地被他们收到下层展架上,被当作工艺瓷来卖了,说起来这玩意儿乍一看是有点儿像,不过顶多只能骗骗外行人,” “想不到啊,任总,你堂堂业内出身,你老子任俊楠当年好歹也算小有名气的收藏家,居然这么容易看走眼,还把它当个宝贝来跟我赌?” “我原以为你是真有点儿本事,到头来,原来也是猪鼻子里插葱,装象!” 曲知农等人本就不看好这件东西,听尤正兴说,原来只是他随手买来的玩物,更觉处处都是破绽,不由皱眉沉吟: “任总,恕我等直言,这件玩意儿摆明了是件赝品,连仿制都算不上,你为何要把它淘来作赌?” “哦?你们都以为它是假的?” “难道不是?我们这些人虽不敢说眼力多高,但对大雅斋瓷还是比较熟悉的,你不信我们?” “那倒不是,不过我看到的和诸位不太一样罢了,” 任平不动声色地笑笑,又随手将那件胭脂盒拿在手里: “在我看来,这件东西不但是真的,而且更是慈禧御用之物,价值远在一般的大雅斋系列瓷之上。” “什么?慈禧御用之物?哈哈哈哈……” 尤正兴闻言又是一阵哄笑,看样子几乎要笑岔了气。 曲知农等众人神色尴尬,心想这可更荒谬了,大雅斋瓷虽说与慈禧太后有直接联系,也是名副其实的宫廷御用瓷。 但要说哪一件是慈禧御用的,那却查无史据,也从未有过这个说法。 这位任总明明眼力奇高,连珠山八友中的王琦瓷板画扇都认得出,怎么会在这种低级问题上犯迷糊呢? “任总,我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这一轮不比也罢。” 出于好心,曲知农等人纷纷良言相劝。 不过任平摇了摇头,表示心意已领,另一旁的尤正兴也冷笑一声: “哼!都最后一轮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要是不比,按规则就算他输,任氏木业从此退出南陵家装界,再额外付四千万给我,还有,” 说着一指王沛和仍被众保镖控制着的郑工、乾工等人: “三大斋要承认雍容斋的地位,允许我们进入首都市场,这些工人你们也一个都带不走!怎么样?任总,这么多赌注,一局定胜负,你可不能反悔。” “反悔?怎么会?” “那就好,那不如请你说说,这件什么黄地粉彩初冬雪落梅花胭脂盒,怎么就是大雅斋瓷了,又怎么就是慈禧太后御用之物了?” 任平沉吟片刻:“我看还是换个法子,由尤总指出你以为的破绽,我再一一反驳,是非黑白,也让曲会长他们大伙儿辨个清楚,如何?” “好!就是这样!” 尤正兴答应得十分干脆,话音一转,指向那件胭脂盒: “大雅斋系列瓷源自慈禧在圆明园中的一间画室,也因为这样,每件瓷器上都要有一款一铭一印,” “一款是指‘永庆长春’款,这是光绪年间印制在官窑瓷器上的四字吉语,大雅斋瓷都是在这个时期制造的,所以也都有,” “一铭就是指‘大雅斋’铭,这是慈禧的独有记号,那也不用多说了,一般都是以红彩楷书印制在瓷器外沿位置,” “还有一印,叫‘天地一家春’印,这天地一家春是圆明园九洲清宴中的一处建筑群,也是慈禧太后的居所,大雅斋画室就在其中的西间,所以有此印记,” “这一款一铭一印历来都是大雅斋瓷标志性记号,也是鉴定真品的铁证,而这件胭脂盒,一款一铭是有的,一印却谬之至极,根本不是天地一家春五个字,只此一条,便足以证明它是伪非真!” 一番话说来,有理有据,气势十足,曲知农等人也大都知道,闻言不由点点头。 尤正兴满脸志满意得,看向任平: “任总还有何话说?” “尤总说得大部分都对,不过有些地方略有瑕疵。” “哼?嘴硬!哪里有瑕疵?” “就是那个印记上,请问尤总,大雅斋画室一共有几间?” “废话,当然只有一间。” “错,两间,” 任平伸出两根手指,微微一笑:“一间就是你刚才说的圆明园九洲清宴天地一家春,另一间却在故宫,具体位置是养心殿后殿的西耳房,原名叫‘平安室’。” “平安室?” 一听这三个字,曲知农众人都满脸茫然,显然从未听闻,只王沛笑了笑:“这是考古学界根据清宫档案的最新发现,难怪你们不知道。” 尤正兴双眉一竖:“胡说!此事闻所未闻,多半是谣传!再说,慈禧已有了一间大雅斋,为什么要第二间,这不合常理!” 任平摇摇头:“看来尤总只对大雅斋瓷器本身有研究,相应的历史背景却还十分欠缺,我再问你,大雅斋瓷的来历如何?为什么要独独制造这样一个系列?” “这……” 尤正兴微微一愣,随即哼了一声: “封建社会,朝廷中有人拍马逢迎,见慈禧太后喜爱作画,便以她的大雅斋之名做了些瓷器出来,这有什么稀奇的?” 这话一出,众人却满脸不以为然,曲知农皱皱眉头道: “不对,大雅斋瓷是同治十三年,同治皇帝为了给他的亲生母亲慈禧太后做四十大寿备的一份贺礼,准确来说,不止大雅斋瓷,还包括半个圆明园。” “半个圆明园?” 这奇特的修饰词听得尤正兴猛然一怔。 任平却丝毫不觉奇怪: “尤总连这个也不知道吗?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圆明园遭英法联军洗劫,毁于一旦,当时还是咸丰帝在位,慈禧还只是懿嫔,” “到1874年的时候,慈禧的儿子同治已在位十三年,赶上她过四十大寿,同治帝便大张旗鼓地计划修复圆明园,作为给慈禧的贺礼,” “当年圆明园被毁,慈禧的大雅斋当然也不能幸免,同治帝想到这一点,就又下旨让景德镇制作大雅斋系列瓷,所以这一系列也只能算贺礼的其中一部分。” 原来这才是大雅斋瓷的历史起源,尤正兴从前并未深究,此时听来不由脸色一红: “那又怎样,跟刚才说的有关系吗?” “当然,由此可见,大雅斋这间画室在慈禧心中分量极重,并不会因为圆明园被毁就轻易放弃,而她所做的也很简单,就是在故宫中另起了一间,这第二间大雅斋自然就是刚才说的养心殿平安室,” 任平说着一指那件胭脂盒的正面顶部沿边部分: “请各位看看,这件东西的印记是什么?” “是平安室!” 有人立即分辨出那三个红彩双龙纹篆字,曲知农紧接着醒悟: “是了!我早听说并不是所有的大雅斋瓷都有那一款一铭一印,尤其是最后的印记,并不一定就是天地一家春五个字,原来还有这种平安室印,” “这么看来,单凭这点,并不能证明这件东西就是假的?” 任平点点头:“这种平安室印的品种不多见,而且制造时间应该略晚于普通大雅斋瓷,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技艺更精,更受慈禧喜爱,也更加珍贵。”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大雅斋瓷本已十分罕有,这平安室印的又是其中的珍稀品,自是更珍贵一等,不由连连点头。 只一旁的叶诗韵撇了撇嘴: “我就说慈禧这老妖婆太坏,圆明园被毁是多大的事,简直是民族之耻,她居然还大大咧咧地过四十大寿,让她儿子给做瓷器,真是臭不要脸!” 第177章 一锤定音! 第177章一锤定音! 听她如此说,众人心中虽不以为然,但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反驳,不由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还是王沛忍不住笑笑: “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在这件事上,慈禧对瓷业还是有贡献的,” “要知道,当时因时局动荡,华夏瓷业早已日渐衰微,若不是她,也不会有清末的短暂复兴,更不会有大雅斋瓷这个系列,” “现在说来,这种瓷器可是被称作历史上最后的官窑系列,意义深远呢。” 叶诗韵不服,扭头道:“那又怎样?她打退了八国联军吗?” “没有。” “说要修复圆明园,最后修好了吗?” “当然也没有,那只是同治帝的一厢情愿,实则当时的清廷国力空虚,怎么可能有钱修复,真要修好的话,免不了又是一通搜刮民脂民膏,雪上加霜。” “那不就结了,说到底还是个祸害。” 不知怎么的,两人有点呛起来,平儿听得暗自生了一肚子闷气,想出头找回场子,却被王沛拦住,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此时的尤正兴仍在盯着那平安室印怔怔不语,忽地脸色一变: “一派胡言!就凭这个在市面上从未见过的印记,怎么就能证明就是大雅斋瓷?简直岂有此理!” 曲知农等人一想也是,收藏界鉴定可不能仅凭几句虚无缥缈的空话,就算史料记载无误,也得有进一步的明证,当下又齐看向任平。 只见他微微冷笑: “尤总自己没见过,就说没有,未免太武断了些,也罢,除了这个平安室印,还有凭证,不单能证明它是大雅斋瓷,还是慈禧御用之物,尤总有兴趣听吗?” “废话少说,少在这儿卖关子!” “好,尤总可知道当年大雅斋瓷的制造流程是什么?” 任平神色肃然,顺手指了指胭脂盒。 尤正兴满脸不屑:“你这是在考我了?姓尤的从做现代工艺瓷起家,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制瓷起步先是练妮,之后拉胚、利胚、晒胚,等到成型后再刻花、施釉、入窑烧制,这是基础步骤,如果是明清时的釉上彩瓷,再加一步彩绘,” “华夏制瓷业虽历经千年,但直到如今,大体流程仍是如此,其中特殊窑口或有少许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你问这个干什么?” 任平摇摇头:“我说的自然不是这些,而是大雅斋瓷最别致之处,也就是你刚才提到的最后一步,彩绘。” “这一步又怎么了?论工艺,与明清时其他粉彩瓷器并无分别。” “是吗?可是据我所知,在这一步之前,相比其他瓷器,大雅斋瓷还有个重要的特殊环节,画稿,” 任平顿了顿道: “之前的瓷器,无论是釉上彩还是釉下彩,所施加的图案大多是制瓷匠人们精通的几种,无外乎梅兰竹菊,以及百子闹春图、福禄寿三星图等,” “即便有其他的,也都是业内流传已久的固定图样,难免千篇一律,可是大雅斋瓷不同,慈禧在下令烧制之前,已令宫廷画室们独自创作,画出样稿,” “这其中一共包含了33种组合纹饰,包括花卉、鸟蝶、昆虫等,可以说每一张样稿都是独一无二的,在此之后,才会令景德镇匠人们依图彩绘,” “这一环节看似累赘,其实在华夏制瓷史上却是独有的,每件瓷器上的图样都格外精美,也正因如此,这一系列瓷器才显得更加别具一格。” 话音未落,曲知农已不住点头: “不错,大雅斋瓷在制造前,会让宫廷画室先画出画稿,传至当时的九江关,然后才正式开始烧制,这是清廷档案里有明确记载的。” “不止如此,每件大雅斋瓷烧制成功送入清廷后,还都会登记造册,一来备案,二来也是杜绝民间仿制,以凸显慈禧的尊贵之处,曲会长想必也知道?” 曲知农不置可否,顿了顿,皱起眉头: “那又如何?和今日之事有关系吗?” “当然有,也就是说,大雅斋瓷原胚上的图案都是清宫画师所作,至于原作者的具体名姓,却已不可考。” “那也不奇怪,所有大雅斋系列瓷都是如此。” “就是,大雅斋瓷的画工虽然不俗,但也并不只因为这个才显得珍贵,所有图饰都是无名画师所作,也不分贵贱,难道你还指望其中有什么名人名作不成?” 尤正兴紧跟着嘲讽道。 任平闻言微微哂笑: “名人名作不敢当,不过我这件东西上的原画主人却不是无名画师,而是有名有姓之人。” “哦?是谁?” “自然就是慈禧她老人家了。”他淡淡道。 话音一落,众人齐齐变色: “什么!你说这上面的原画就是慈禧御笔所作?” “不错。”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若果真如此,这件胭脂盒确是有别于其他大雅斋系列瓷,而且市价会一下拉高不少,毕竟慈禧画作本身在业内也是有不错行情的。 可是空口无凭,这要怎么证实呢?脸上不由露出狐疑之色。 尤正兴心中已有不祥预感,但生死关头,只得强压下来,双眉一竖: “荒唐!你怎知那就是慈禧御笔,上面有她的落款吗?” “没有。” “那是有什么独特标识或画技,极易辨认?” “也没有,关于慈禧的画工,史学上早有明确观点,就是其造诣只体现在审美上,如大雅斋瓷的绘画风格,都十分灵动自然,体现纤柔清丽之美,” “至于其本身画技,只能说不过尔尔,否则也不会请那么多宫廷画师为她作画,甚至有的慈禧画作,其实就是旁人代作,只不过被她盖了御章冒用而已。” 尤正兴松了一口气,冷冷道:“既然如此,你还说这瓷器上的画是她原作?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任平莞尔一笑:“我只说有的是旁人代作,却不是全部,现在市面上真正的慈禧原作画也是有的,而且巧了,其中就有这幅。” 说着将那件胭脂盒拿起。 众人闻言一阵哗然,有的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巧,任平这最后一件大雅斋瓷的原画居然是慈禧本人,而且有原作存世。 有的想到这件东西原本是尤正兴自己淘到的,却被当成了仿制品,事到如今被任平拿来作赌,简直是天意。 更有的手脚麻利,直接就在网上搜索各大拍卖行的拍卖纪录,看任评说的是否属实。 正一阵纷乱间,一旁的王沛摇摇头: “不用查了,那幅原画是三年多前在国外圣毕侬拍卖行拍出的,成交价换算成人民币,在八十万左右,价格算不得高,不过经鉴定,确是慈禧原作,” “当时,我也见了,还心想慈禧这老妖婆生前不做好事,死后还被人把画作偷到国外拍卖,真是把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说起老妖婆三个字,叶诗韵本能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凑巧,王沛也心有灵犀似的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颇有志同道合之感,之前的隔阂也稍稍化解了一些。 曲知农等人却听出其中大有深意,皱眉道: “既是在国外拍卖,你怎么又见了,难道说……” “不错,买主就是致韵斋。” 王沛很爽利地承认了众人的猜测,紧跟着从手机调出照片,众人围上去一看,只见当时与国外圣毕侬拍卖行签订的拍卖协议也赫然在列,一旁就是那幅原画: 清同治十二年慈禧太后于圆明园大雅斋作,初冬雪落梅花图,成交价8万5千镑! 大雅斋系列瓷起制于同治十三年,成于光绪元年至光绪二年,这幅画既是慈禧在同治十二年所作,时间刚好对得上,同治帝为了迎合母亲做寿,让匠人们以此做原画稿也合情合理。 画上的雪落梅花图虽然略显陈旧褪色,但对比图样细节,与任平那件胭脂盒上完全一致。 最重要的是,照片上的原画角落有慈禧御章:慈禧皇太后御笔之宝,属实无疑,只不过在制瓷时将其换成了平安室印而已! 有现存原画,有国外大行的拍卖纪录,加上买主还是以制作大雅斋瓷闻名的致韵斋,购买慈禧原画再正常不过。 这么看来,这件黄地粉彩初冬雪落梅花胭脂盒,确实是大雅斋瓷不说,而且是慈禧御用之物,价值怕是要突破天际! 一想到刚刚还信誓旦旦地以为这是赝品,劝任平放弃,现如今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众人都不由神色尴尬,随即一起看向曲知农。 曲知农知他们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摇摇头: “现存世大雅斋瓷,最贵的成交价格在两千三百万左右,不过都是已知的器型,如盆、缸这类,” “而这件胭脂盒不单类型少见,又有原画作证是慈禧御笔御用,最后的价格嘛……恕曲某才疏学浅,一时间也难以拿定主意。” 话虽如此说,但无论最终市价如何,大概率会超过两千三百万,更是远超尤正兴那件八百万左右的圆形缸,这最后一轮的输赢已是定了的。 众人想到任平居然真的以临时淘宝胜过了家底丰厚的雍容斋,心中震动委实非同小可,加上这件多少对这件胭脂盒有了收藏之心,便都和任平攀谈起来。 他们当然也知道如此珍贵的东西,任平多半不会转让,但此人眼力之高,实在震古烁今,就算认识一下也是好的。 一旁冷清的角落里,尤正兴兀自茫然失神,像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许久后,才扭过头来,话音微颤: “等……等等,就算那幅画是慈禧所作,这件东西却不一定就是她所用,这是两码事。” 等众人缓缓散开,只见任平面带讥笑: “尤总不必自欺欺人,这其中的关节你会想不清楚?大雅斋瓷原本是为谁所做?胭脂盒这种东西,除了慈禧本人,还有谁用?” “再者,其他图样也就罢了,这件上面既然特意印了慈禧太后原画,试问其他人还敢用吗?” 第178章 胜负 第178章胜负 大雅斋瓷共有四千九百二十二件,虽说不能真的件件都是御用,但胭脂盒这种东西本就特殊,不能只作陈设。 加上绘的又是慈禧原画,除她本人外,根本无人敢用。 这道理本来十分简单,尤正兴不过是心有不甘,所以想要强词狡辩罢了。 只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恨道: “总而言之,这件东西来历不明,刚才说的那些也通通都是猜测罢了,未经证实,若要我就此认输,那是万万不能!” 众人闻言都面露鄙夷,虽然早知道事关雍容斋生死,他不可能轻易认栽,但这么厚脸皮地说出来还是少见。 言下之意,便是抵死不认了。 曲知农哼了一声,一指身后天工街众商户: “尤总,你虽已不在商会,但到底没有离开天工街,现在这么多同仁就在这里,刚才那话的意思莫非是指我们评判不公,有意为难你?” “曲会长说的是,大家虽然都是商人,但骨子里也算半个收藏家,最忌恨指鹿为马、以假乱真之事,这点节操我们还是有的。” “一码是一码,我们再看不惯你,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刚才若非任总把前后关节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也不会确信这东西就是慈禧胭脂盒。” “就是,输了就是输了,敞亮点认服还算是个汉子,否则一味胡搅蛮缠,以后也不用在圈子里混了。” 众商户紧跟着七嘴八舌道。 尤正兴目光低垂,缓缓扫过众人一圈: “谁说我输了?我问你们,现在赌局形势如何?” “五比四,任总比你多赢一轮,这还不够明白吗?” “哼,那又如何,刚才是谁定的规则,一共十轮?” 话音一落,众人都是怔住,随即立即想起任平定的赌局确是要比够十轮才算,现在还差一轮。 可是刚刚他淘回来的东西一共才九件,这最后一轮自然是比不了的了。 果真如此,岂不是要算尤正兴不战而胜? 众人还在犹疑之际,尤正兴早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现在是五比四不假,可是最后一轮他连东西都没有,拿什么跟我比?按照规则,至多也就是五比五平,我们双方握手言和!” 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任平一伸手,示意双方罢斗。 如此大好局势下被逼平,众人都以为任平必定极为恼火,不想他看起来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当然也没有真的和尤正兴握手讲和。 尤正兴微微冷笑: “怎么?任总自己定的规则,想说话不算数?” “怎会?”他笑了笑。 “那就是还记着你父亲的死,不愿和我这个仇人和好?嘿,其实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谓讲和也只是说今日之事,你既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所有赌注一概作废,至于其他,大家还是一个圈子里的同行,之后少不了还是要碰面的。” 话里意思,自然是指以后碰面双方还是死敌,雍容斋一样和任氏势不两立。 任平见他一副自以为得逞的小人嘴脸,忍不住冷笑: “这些以后再说,尤总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 “我这个赌局叫做玉石俱焚,厉害的地方就在于除了那些赌注,每一轮比试本身也是一场豪赌,刚才那一轮,尤总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他这样一说,众人这才想起刚刚那局是尤正兴输了,可是那件仙芝寿桃圆形缸还没砸,不合规则,当下一齐望过去。 尤正兴嘴角微微抽搐,瞥了眼身前的圆形缸,心想这是真正的大雅斋瓷,可不是刚刚那三件可比,这一砸下去至少损失八百万,让他怎么下得去手? 可是如若不砸,等于认输,到时候丢的可就不是八百万,而是整个雍容斋,是他近二十年的心血! 内心挣扎不已,手掌在圆形缸的缸沿上落下又拿开几个来回,尤正兴终于一狠心,握紧的手一提一落,砰的一声,瓷片四溅。 这一声脆响,绝对是南陵收藏史上最贵的一次,也是尤正兴这五十多年来听得最刺耳的一次。 响声一落,他脸色铁青,狠狠盯着任平: “五比五平,现在可以结束了?” “结束?不是还有最后一轮吗?”任平笑了笑。 尤正兴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当下皱起眉头: “你到底耍什么花招,难道你还有东西比试不成?” “尤总呢,你有吗?” “我当然有。” 尤正兴哼了一声,本来想在店里随便找一件的,想了想,还是让手下人又去下层推了辆拖车过来,上面同样装着件大雅斋瓷。 这件东西众人就十分熟悉了,和第一轮时他拿出的那件现代工艺瓷一模一样,名叫黄地粉彩蝶纹盆,只不过现在拿出来,显然就是真品了。 一旁的平儿看得暗暗皱眉: “小姐,这件东西我们见过,当时不是被一位首都藏家买走了吗,怎么在他这里?” 王沛想了想也不得要领,摇摇头: “我也觉得奇怪,似乎这姓尤的和首都圈子也有点联系,不过无所谓了,这人蠢得很,又白送一件宝贝让人看热闹。” 话音未落,尤正兴已指着那件蝶纹盆冷冷道: “这是最后一件瓷器,刚才说过的,首都拍卖行成交价九百万,货真价实,可别说我空手套白狼糊弄你,你的东西呢?” “我的自然也有,总不能拿空气和尤总比。” “什么?刚刚不是说你只淘到九件吗?” 尤正兴一怔,隐约意识到自己又上了个大当。 没等任平开口,王沛已跨步上前,瞥了尤正兴一眼: “谁说没有的,这不就是?” 说着从平儿手里接过一件瓷器,举在身前。 众人愕然望去,只觉第一眼和刚刚那件胭脂盒有些类似,不是器形或工艺,而是图案。 再仔细看时,一样的黄地粉彩,一样的梅花,也是慈禧那幅初冬雪落梅花图! 众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原来那件胭脂盒不是孤品,而是成套瓷器中的一件,十有八九也是当时被尤正兴一起淘来的。 至于东西本身倒是不难认,方方正正的一件六棱瓷盒,约莫石头大小。 顶部也有个盖子,打开后上层有金属支架,挂着一面长方镜子,下层却是几个大小不一的抽屉,似乎用来放一些小巧首饰之类的杂物。 这种东西在古代很常见,叫妆奁,是女性在梳妆台上用来化妆打扮的,后来因加装了内里的镜子,又多了几个小抽屉,所以又叫镜匣。 此物最特别之处就是不是常用的木器、漆器所制,而是较显奢华的瓷器。 不过反过来一想,这东西摆明了和那胭脂盒是一套,而它们的主人又是慈禧太后,再怎样奢华靡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有了先前的胭脂盒,这件妆奁不用怎么鉴定,众人便已知是真的,当下摇头赞叹,心想此物机巧,价值还在那胭脂盒之上,两件加起来怕是不止五千万。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尤正兴便算输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输得彻彻底底。 此时的尤正兴神情呆滞,已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看着那件瓷妆奁怔怔发呆。 王沛举起手冲他一笑: “怎么,尤总?你不会不记得了?这件东西可是你当初淘那件胭脂盒的时候,一起拿回来的,两件乃是一套。” 话音未落,尤正兴便咚的一声仰头栽倒,幸好有身后的长桌拦住,才没倒地。 他自知大局已定,再说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但还是忍不住: “东西既是任平的,怎么会在你手里?” “啊,你说这个啊,任总刚才上楼时不好拿,托我帮忙喽。” 王沛笑了一声,实则这件瓷器是任平给她的赔偿,已算是她的东西,不过这时当然不会说。 “这真的是任平刚刚在楼下买的?” “当然,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人。” “花了多少?” “这个么,你确定想知道?我刚才还特意看过标价,一共六百五十块。” 她一边说,一边俏皮地掰了掰自己的手指。 尤正兴闻言再也忍不住,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这是他激怒之下所致,中医上叫急火攻心。 曲知农等众人虽对其为人十分鄙夷,但见此情景也不由有些唏嘘。 输就罢了,关键是输得太惨,前后砸了四件瓷器,加起来有一千多万,这还不算还没砸的这件蝶纹盆。 反过来,任平一共也只砸了三件赝品,最后用来致胜的还是从雍容斋临时淘来,两件价值超过五千万、最顶尖的大雅斋瓷。 这一出一入,尤正兴这口气怕是这辈子也咽不下去了。 “任总,胜负已定,你看……” 见尤正兴如此惨状,一旁的曲知农本想说说情的,可是见任平神情忽而变得冰冷,便打住不言。 尤正兴却知他们双方的仇怨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化解的,只能抱着万分之一希望,看向任平: “我输了,你想怎样?” “尤总何必多此一问,刚才的赌注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你当真想置我于死地?” 尤正兴顿了顿,认栽道: “任平,我服了,心服口服,这样,你任氏的那些匠人我立马释放,从此不再纠缠他们,再赔一些医药费也可以,从此你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怎样?” “只这些?”任平眉尖一扬。 尤正兴浑身一颤,又咬了咬牙: “还有,我保证,从此以后退出南陵家装市场,尤其是与任氏有关的项目,一概退避,绝不与你为敌,这里所有人都是见证,如何?” “这就够了?” “你还想怎样?难道当真要毁了雍容斋?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 任平嘿的一声笑了:“那半年前联手逼死我父亲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觉得这笔账不要算吗?” 第179章 连锁反应 第179章连锁反应 这一声冷笑,任平云淡风轻,极力保持克制,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在这之后定有非常手段。 果然,说完这话,他向叶诗韵一扫。 后者会意,向前一步道: “尤总,半年前任氏到底是怎么破产的,你不会真的以为没人知道?” “当时你们以尚龙装饰为首的十六家同行企业,是怎么把持市场、暗中勾连,导致任氏在需抬过高的原材料竞价中被掏空,这些你敢当着明面说出来吗?” “还有,那段时间老任总受了你们这些人多少威逼胁迫,恶意引诱,最终承受不住跳楼自杀,这在法律上属于蓄意致人死亡,请问尤总,你懂法吗!” 一连三声质问,尤正兴听得额头冒汗,似是想起了半年前的许多事。 叶诗韵想起老东家任俊楠的死,也是义愤填膺,当下更不多话,将手机里存着的几张照片取出来,在尤正兴面前一照,冷冷道: “这些东西,尤总可还记得?” 照片上似乎是一些文件材料,众人因距离较远,看不太清,不过尤正兴却看得清清楚楚,随即神色大变: “这都是从哪儿弄来的?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听话里意思,似乎这些照片中藏有他的把柄,一旦公布,后果不堪设想。 叶诗韵不理他,把照片一收,看向任平。 那几张照片正是近段时间任平授意她去收集的,有许多不止是把柄,已经可以称得上犯罪证据,不过现在还不是真正用的时候。 果然,任平也没有过多地在这几张照片上纠缠,而是微微扭头,看向尤正兴: “尤总,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去投案自首,把半年前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一五一十地跟警察交代了,这样一来,省得我麻烦,今天的事我也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二,你可以不去投案,不过按照赌约,滚出天工街,从此以后,南陵再没有雍容斋这个名号,你自己考虑。” “别忘了,还要对外澄清关于四大斋的谣传。” 一旁的王沛笑着插口道。 不过尤正兴对她的话听而不闻,猩红的双目呆了半刻,抬起头: “要是我都不愿意呢?” “尤总,你说什么!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摆设吗!” “刚刚立赌约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输了就离开天工街,并退出业内,现在想反悔吗?这一行里信誉比天大,可容不得你抵赖!” 曲知农等众人听他如此厚颜无耻,立即出言怒斥道。 事实上,他们虽管不了雍容斋是否退出业界,但天工街内的事还是说了算的,今日过后,雍容斋原本也再难留下。 任平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 众人本以为他有话要说,可是等了半晌,一言不发,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尤正兴。 现场顿时陷入死寂,不过这死寂对于尤正兴而言,却比刚才的言辞轰炸还要难以忍受,一边皱眉思索,权衡利弊,一边已不由汗流浃背。 “好!我选第二条,从此以后,南陵再也没有雍容斋!” 顿了许久,尤正兴终于沉声道,下唇已被咬出血痕。 任平不出意外地笑了笑: “尤总确定了?我以为选第一条对你更好些。” “你什么意思?” “选第一条虽然有风险,起码不是死路一条,第二条嘛,哈哈!” 言下之意,雍容斋只要退出业界,以后将永无翻身之日,因为他不允许。 “废话少说!姓尤的愿赌服输,明天就解散雍容斋,你再想引诱老子上当,那是门也没有!” 尤正兴索性豁出去了,手一摆:“送客!” 任平转身就走,只在路过尤正兴身旁的时候,忽然抓起桌上那件黄地粉彩蝶纹盆,把手一扬,举在半空。 众人这才想起这最后一轮还没结束,想到这是价值九百多万的珍品大雅斋瓷,不由有些不忍。 不过还好,任平最后并没有砸下去,而是轻轻放回桌面,看了尤正兴一眼: “尤总,用这九百多万买你个人情,去给你那些狐朋狗友们通个气,就说过几天我会一一上门拜访,请他们早做准备。” 话音一落,转身下楼。 曲知农等众商户,包括王沛、叶诗韵、郑工、乾工等也一起跟了下去。 尤正兴没再让人阻拦,只是恍若丢了魂魄般,呆呆地望着那件瓷器,颓然坐倒。 …… 此后几天,天工街着名字号雍容斋宣布退出,成为疯传南陵业界的头号新闻。 市面上谣传颇多,有的说老总尤正兴得罪了商会会长曲知农,被逼离开;有的说与首都来的同行对赌失败,配上了整个身家,这在业内也不算稀罕事。 但无论谣传如何,众人都知道做一家大字号不易,尤其是靠着天工街这种业内数一数二的大靠山的,现如今突然退出,以后再想要立起招牌怕是难了。 那天过后,任平特意请曲知农等人保密,所以事情真相并没有流传出去。 不过经尤正兴私下通气,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实情。 这其中就包括许多从前与任氏为敌的同行,听闻任平以玉石俱焚这种形容疯子般的方式向雍容斋复仇,无不脊背冒汗。 这段时间,他们早听说任平在收藏界混得风生水起,势力大涨,担心他会来为父报仇。 恰好雍容斋的例子一出,好比在一面湖泊中投入巨石,既突然又震撼,他们可不想和雍容斋一样,被逼得直接退出业内。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闭门谢客,同时将之前利用各种手段威逼胁迫来的原任氏木业工人尽数遣散。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正是任平想要的效果,想要一家家地找些人报复踢馆、解救工人,根本不现实,还不如让尤正兴替他代劳。 在他眼里,花九百万将这些技艺精湛的老匠人重新召回任氏,值了! “怎样?这几天一共回来了多少?” “九十多个,加上郑工、乾工他们,有一百多了。” 午后,人壬斋,叶诗韵正将返回任氏的工人数简单统计,报给任平。 她的脸上满是疲倦,显然近几日为了安置这些工人废了不少功夫。 不过神情却很激动,想到斗垮雍容斋,任俊楠的仇算是报了一小半,而有了这些老匠人,任氏也重振在即,不由兴奋得满脸光彩。 “和原先比起来呢,大概有几成?” “有个五六成了。” 她想了想道。 任平听了却一愣:“才五六成,这么说还有一半左右的人没回来?” 叶诗韵点点头,见他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由又好笑又可叹: “知足,能回来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大出我意料之外,再说,这才几天,总得给别人一点反应时间?” 任平一想也是,雍容斋虽倒,但尚龙装饰还在,就算有些人心里害怕,也不会这么快服输,好在,他还有的是时间。 “你好好安顿工人们,我先出去下。” 随手打了个招呼,任平又出门去了。 叶诗韵现在已经不怎么啰嗦他不务正业了,因为知道他出去办的才是大事,不过迷离间望着他的背影,还是不禁有些生气: “这小子,就不是个着家的主儿,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出去见的是谁吗?哼!” 第180章 又一份邀约 第180章又一份邀约 叶诗韵猜得不错,任平离开后,直接叫车来到市中心一间茶,而他要见的正是不久前刚刚结识的神秘女子,王沛。 她今日穿一身半休闲半商务的套装,下身黑色长裤,上身松快的淡黄色薄纱长袖,与之前初见时相比,多了一分干练。 任平走进茶的时候,只见她正坐在靠窗的角落,一边品茶,一边望着窗外秋景,给人一种格外静谧之感。 使这种感觉有些跳脱的是,这女子明明也很年轻,言谈举止间却似比同龄人成熟不少,而且长着一副带有异域风情的混血面孔,在这种典型的东方氛围情调中,难免让人感到出戏。 王沛见他到了,挥手示意,并让一旁的平儿斟了杯茶递过去。 “君山银针,这是我最喜欢的茶,不知任总喝得惯吗?” “我对茶道所知不多,这可见笑了。” 任平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喝完了也不知说什么好,被平儿略带嘲弄地注视着。 双方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但毕竟认识不久,彼此间看对方都是谜一样的人物,难免有些冷场。 直到片刻后,才相视一笑,王沛把手里茶杯放下,率先道: “我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不知任总肯赐教吗?” “请说。” “那天在雍容斋,以任总的本事,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赢,为什么偏偏要用玉石俱焚这种惨烈的赌局?” “很简单,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任平毫不犹豫道。 王沛嗯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据我所知,半年多前,任总的父亲在商业竞争中被人合谋算计,最终跳楼身亡,所以任总要震的虎,要儆的猴,就是他们了?” 任总点点头,想到近几日有不少同行都主动遣散原任氏工人,颇有风声鹤唳之感,起码杀鸡儆猴这一步算是做到了。 令他感到意外的反而是王沛,这才几天,她就已经把自己的底细掌握得这么清楚,系统对致韵斋“尤其精于打探业内消息”得评价果然不虚。 “那就难怪了,只要任总不是什么变态就行。” “什么?”任平一愣。 王沛不答反问:“任总想不想知道尤正兴这几日的消息?” “他当然不会甘心认输,也许还想上蹿下跳挣扎一番,不过有了压榨工人的黑底,以曲知农的为人,天工街绝对容不下他,” “那日赌局的事还在保密,一旦我透露出去,将他如何输给我的具体细节都公之于众,他也更难在业内立足,所以这人我不会再担心。” “不错,以雍容斋的家底,居然输给了任总临时淘来的几件瓷器,单凭这一点,尤正兴在业内再别想出头了,” 王沛显然对任平的判断十分赞同,笑了笑: “看来是我多虑了,任总的消息灵通,根本不需要我提醒,不过我还是想多说一句,像玉石俱焚这种赌法,以后还是少用为妙,很容易引起同行群起而攻之,尤其是到了首都以后。”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首都?” 任平听得眉尖一动。 “猜的,年底重新启办的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难道你不去?” 王沛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道: “你别怪我啰嗦,现在全华夏各地的收藏市场都颇为兴盛,南陵也算其中的佼佼者,但比起首都来,都算不得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那里汇聚了极多的老一辈收藏家,脑子里的观念说传统也好,说死板也罢,总之最见不得业内人将藏品当作利益交换工具的,” “若是让他们知道你这一场赌局就毁了价值上千万的瓷器,以后在首都圈子里怕是再也不好混了。” 任平知道她是好意提醒,点点头算是应允了,随即微微一笑: “现在该我问王小姐了吗?” 王沛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愣:“你说。” “你来南陵的目的是什么?对付雍容斋?” “不,说实话,像尤正兴这种只知投机取巧的角色,还不够资格让我们特意对付。” “他故意散布谣言,号称‘四大斋’,你们也不在意?” “这有什么,不管几大斋,都是说给外行或者一些半生不熟的人听的,在真正的业内人眼里,哪家字号底子厚,哪家外强中干,都是一目了然的,包括致韵斋也是如此,有许多老一辈的藏家,并不怎么认同。” “看来王小姐果然不是致韵斋的人。” 任平想起前几天她说过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当时就觉得此女虽然与致韵斋联系不浅,但并不就是其中人。 在她身后一定还有更庞大的靠山,只不过相识不久,也不好直言探问罢了。 “虽然我不属致韵斋,不过你把尤正兴这只苍蝇清扫出去,这份情还是要帮他们领的,” 王沛拱了拱手,又笑道: “说回正题,你不是问我此行的目的吗?你也猜猜看。” “王小姐刚才已经说了,除了年底的那个大赛,还有什么?你是像许多业内势力一样,来搞什么预先选拔的?” “哈哈!任总真是聪明人,一猜即中!不过不是选拔,而是合作,我也不废话了,两个月后首都大赛,我和致韵斋邀请任总一起参加,怎样?” “以任总在瓷器这一门类的造诣,至少进入内围赛是毫无问题的。” 说完这话,王沛双目炯炯有神,看着任平。 任平一时不答,想起近段时间关于这项大赛的消息早已越传越热,刚才他甚至不用猜,顺理成章就知道了王沛的真实目的。 据说到时赛事规模会空前宏大,业内精英汇聚一堂,因此各大势力要么抓紧选拔人才,要么便是像王沛这种找人合作,己方实力越强,获胜几率自然越大。 任平自觉对首都业界了解不深,也想找人引路,不过他先前已经收了两枚推荐玉牌,一枚是古泉泰斗连玉泉老先生的,一枚是国家博物馆瓷器院院长严江的。 除此以外,还答应了荣千乘参加本月底春秋盟内部的“罗汉会”选拔,这要再加上致韵斋和一个身份未明的王沛,牵扯的人似乎多了点。 正犹豫不决之际,王沛有些急了,一把抓住他手腕: “拜托了,任总!我有信心,只要我们联手,至少在瓷器这个门类上我们绝不会输!” 第181章 妆奁盒 第181章妆奁盒 冰凉滑腻的触感从手腕上传来,任平不禁心神一荡,不知所措。 按照严江当日所说,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分两个阶段,也就是所有通过选拔和推荐进入决赛圈的精英们,还要比赛两次。 先是外围赛,每人从七大古玩门类中选一个作为自己的主项,进行分别竞赛排名,排名考前的才能晋级之后的内围赛。 大多数人会将进入内围赛当作第一目标,可是任平不同,到目前为止,他甚至还不确定选择哪个门类作为自己的主项。 按理说古泉和瓷器和最拿手,不过前段时间对杂项钻研颇深,也未尝不可,倒是十分费神。 “王小姐,我不介意与致韵斋合作……” “真的,你这算答应了?”王沛又惊又喜。 “不过,我还不确定会不会以瓷器作为主项参赛。” 任平紧跟着道。 王沛闻言一愣,随即恍然醒悟:“是了,听说你还精通古泉,前段时间在首都风传多时的明泉小天龙就是出自你手,这么说你想选古泉作为主项?” “那也未必。” “不是瓷器,也不是古泉,难道你还精通其他门类?” 任平摇摇头,没有回答。 好在王沛反应也快,立即联想到还有其他人曾与任平谈过参赛的事,这本不稀奇,至于他最终如何选择,旁人原也难以勉强。 想了想,虽然略感失望,还是笑了笑: “没关系,任总,到时若能有幸合作自然最好,即便不能,我和致韵斋也交定了你这个朋友,怎么说也算相识一场。” 任平点点头:“王小姐自然也是要参赛的了?” “当然,不过我不像任总这么涉猎广泛,以瓷器做主项,先争取进入内围赛,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年底到首都时只要打个招呼,我一定带任总到各处逛逛,旁的不说,单业内消息这一项,首都就不是其他地方可比的。” “好,那就多谢了。” 任平想到终于在首都找了个引路人,心中放下一块大石,本想抱拳致谢的,一抬手,才发现手腕仍抓在对方手里。 王沛也猛然觉醒,一时抓着不是,立马撒手也不是,不由有些狼狈,慢慢地才不着痕迹地松开。 气氛尴尬了片刻,王沛从身旁一件黑色锦袋取出一件瓷器,正是当日任平从雍容斋淘到的慈禧妆奁盒,与那件慈禧胭脂盒是一套。 后者早已被任平送入人壬斋展架,这件妆奁盒却还一直留在王沛手里。 只见她取出后往任平身前一推,笑道: “物归原主。” 任平一愣:“王小姐何必客气,这件东西我早已送给你了。” “你当时是认真的?” “当然,一来我失手撞坏了你一件东西,二来你出手相助,这件玩意儿便算是我送你的谢礼,也不为过。” 王沛听了轻轻抿住嘴唇,嘴角上扬,不知是欣喜还是犹豫。 一旁的平儿却忍不住了,瞪任平一眼: “你胡说什么,我们小姐为什么要收你的东西?” “怎么?为什么不能收?” 见他一副满脸茫然的神情,平儿又气又恼,一指桌上那件妆奁盒: “亏你也是这头里的行家,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不知道吗?你不晓得妆奁盒在古代通常是娘家人给出家女儿陪的嫁妆吗?是能随便送人的吗?你送我们小姐算怎么回事?” 话音落地,任平才恍然大悟,如平儿所言,这种闺阁之物的确不是能随便送的,之前他只考虑到真假贵贱,一时倒忘了这茬儿。 那头,王沛对平儿的善意提醒还不怎么领情,瞪她一眼,怪她多管闲事。 任平一边连声说对不起,一边将那件妆奁盒收过来。 想改口说送那件胭脂盒,一想也不太对,越发成了情人之间相送的礼物了,可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礼物,不由有些尴尬: “抱歉了王小姐,日后机会合适,定有一份厚礼送到首都致韵斋。” “不用,任总若是真心的,这件就行。” “这件?当真?” 任平都快被这两人搞晕了。 王沛抿嘴一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现在谁还在乎?况且只要你是真心送我的,都已经出手了,怎能要回去?” “好,只要你不介意。”任平又把东西往前一推。 “小姐!” 眼见王沛当真又老实不客气地把东西收回来,一旁的平儿满脸鄙夷,心想这个恋爱脑,连妆奁盒都收,这算是私定终身吗? “小姐,你把这东西拿回去就不怕太太盘问吗?” “盘问?有什么好盘问的?” “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太太让你干什么来的,找人才,可不是选女婿!” “说什么呢?还不小声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压根就没打算还人家,非得让我点破这层关节后再来这么一出,心机婊啊……” “闭嘴!死丫头!” 强行捂住平儿的嘴,在她透露出自己更多秘密之前,王沛抱起那件妆奁盒就走,一边还笑着和任平告别: “告辞任总,我们首都见。” “好,首都见。” 任平目送两人出了茶,回想起刚才懵懂又莫名其妙的对话,不由有些痴了。 这一愣神就是好几个钟头,从正午直坐到午后,好在他本来也没什么事干,一边品茶,一边等到黄昏天色渐暗的时候,才起身离去。 今天又是给梅小姐行针的日子,出门的时候秋意凉爽,很快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出门的时候没开车,索性在雨中步行。 从茶到四合院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路都是闹市。 任平就这样不急不缓地走着,起初不觉得怎样,后来,两辆黑色轿车若即若离地跟在身后,越来越明显。 不过他只做不知,连扭头看一眼都懒得,像是故意引对方跟来,等走到四合院外的小巷,看到湖面上倒影着的车影,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跟了这么多天,还真是有耐心啊。” 此时的四合院外正站着一人等候,一见任平,连忙迎上去,把手里的伞一让: “任先生,您怎么不打伞?早知如此,您知会一声,我开车去接您啊。” “不用,我一边赏雨一边走过来的,也没怎么淋着。” “快请进,家主和夫人正在等您。” 这人自然就是梅家管家梅沅,将任平迎进去后,眼角余光一扫,扫到那两辆躲在暗处的黑色商务车,不由冷哼一声。 片刻后,将院门缓缓关上。 第182章 雨夜四合院 第182章雨夜四合院 “任先生,您来了。” “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方小姐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了。” 四合院内,云霄夫妇一见任平,立即起身相迎,这段时间梅小姐的病情肉眼可见地好转,他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眼见任平身上被雨水打湿,连忙邀入内堂换洗。 这些琐事自有莫干云主持,两人离去后,梅汉霄留在外院,若有意若无意地扫视了院落上方一眼,最终落在梅沅身上。 梅沅在梅家服侍近三十年,自是早猜到他心思,当即上前俯了俯身: “家主,门外那些杂碎,要不要现在清理掉?” “不急,查清是什么人了吗?” “都是些古武高手,实力不弱,有些还是三省中颇有来头的人物。” “哦?都是东南三省的人物?” 梅汉霄眉尖一扬,似是有些意外:“在江宁省南陵地界,龙泉、浔阳、琴川三省的高手齐至,却无声无息,不知知会本地的同道一声没有,” “这事以后要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是我姓梅的不懂礼数,来这里找事呢。” 说着微微冷笑起来。 别看梅汉霄此人外表老成持重,一副不大动怒的模样,实则一来只因近年来忧心爱女重病,殚精竭虑,养成了一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性; 二来本身武道极高深,自然而然地形神俱敛,除非是遇到任平这种对自己有大恩的人,轻易不会表露情绪。 但真要说起来,堂堂梅家家主,暗地里震慑东南三省数十年之人,岂会是绵软无力、毫无棱角的个性? 梅沅一听这话,已知梅汉霄动了真火,当下闭口不言。 回想起近段时间,四合院外常有高手来查探,他们原本还以为是偶然,譬如无意间惊动了南陵本地高手,引起对方警觉,也是常事,便没怎么在意。 直到后来,对方的举动越来越肆无忌惮,尤其是梅小姐病情出现转机以后,摆明了是有计划的布置,这才察觉到不对。 四合院内人员流动虽多,但前段时间云中、苗凤台这些各省名医已经先后离去,梅家自家人又向来行踪简易,被发觉的可能性不大。 这样看来,目标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任平,一个刚刚将梅家爱女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年轻人。 对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梅沅还不清楚,他只知道,选在这个时候对任平动手,实在是找死,因为这无异于是对龙泉梅家宣战! “幕后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查清楚了吗?” 表面仍旧不动声色,梅汉霄淡淡问道。 “还没有,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家主和夫人在这里,否则不会这么大胆,要不然老奴去问问任先生?顺便也给他提个醒?” “不用,你当任先生不知道吗?” “什么?他知道?”梅沅一愣。 “当然,”梅汉霄笑了笑: “这位任先生也是练过古武的,虽说不算高深,但也不至于眼瞎耳聋,被人蒙在鼓里,他是故意把对方引导这里的,你猜猜为什么?” 梅沅顿了顿,反应过来: “那自然是想找我们梅家帮忙了?” “不错,一来是信任我们,想让我们帮他一把,二来大概也想趁机查探下我们的底细,看看神秘莫测的龙泉梅家到底是不是传闻中那么可怕。” 梅汉霄很早就猜到了任平的心意,不过看起来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欣赏。 梅沅毕竟慢了一拍,彻底醒悟后笑了笑: “我明白了家主,不管任先生出于什么目的,他既然信任我们,我们当不能让他失望,否则以后龙泉梅家也无颜在同道中行走了。” “嗯,你明白就好,去布置,小心料理,不许打扰内堂行针。” “老奴知道。” 简单交代后,梅沅很快去外院布置。 此时已是入夜,任平换洗好衣物后在院内随意散步,虽然看到了梅沅在暗中安排人手,却只做不知,连问都不问一句。 片刻后进到内院,在梅小姐房外静坐。 有这几日的行针,方小婉对于蜀道针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不再需要指点,加上性格可柔可油,把梅小姐哄得跟闺蜜似的,不知道有多配合,更是进展顺利。 起初,还听她隔着房门向任平请教一些行针的关键穴位和手法,后来却不大理会这位新任的师父,只顾在房内和梅小姐说说笑笑,一边行针,一边打趣。 任平在门外待得老大没趣,等听方小婉嘴里愈加肆无忌惮,说起什么“你这边变大啦”“那边又丰满啦”之类的,不由老脸一红,搬起椅子就往外走。 恰好云霄夫妇令人在内院门口置办了桌椅还有围棋,便邀请他一边赏雨,一边对弈。 “不瞒梅家主,在下的棋艺只能用稀烂两个字来形容,实在不好在您面前献丑。” “不妨,今夜赏雨为主,弈棋只为取乐,顺便烘托下气氛。” 梅汉霄淡淡笑了笑,请他坐在对面,连莫干云都没有上桌,只是微笑俏立在丈夫身后。 任平见推脱不过,只好坐下,本来系统中有各种棋谱精选,可以借鉴,不过一想没什么必要,索性放开。 好在梅汉霄棋艺高明,知道他信手胡下,便也自降了几个段位,跟着落子纠缠,看上去倒真像一副金戈铁马、蕴于无声的杀局。 这时雨下得越大了,南陵秋季少见这样的大雨,任平败了一局,输了几子,这才反应过来: “梅家主,您刚才说顺便烘托下气氛,是说今晚有好戏看吗?” “任先生以为呢?”梅汉霄眼也不抬。 片刻后,两人心有灵犀,不由相视一笑。 …… 夜晚八点,当四合院内弈棋赏雨的时候,院外丛林间正聚集着几十人。 这些人高矮老少各不相同,但在丛林里一站,个个气宇不凡,连身旁茂密挺拔的大树也被比了下去。 最匪夷所思的是,几十人看起来像一伙,彼此间却刻意保持着距离,仿佛自顾身份一般。 站在正前方的是个头顶半秃的中年男子,自知虽为首领,却只是名义上的,实则根本无法约束身旁这些同伙。 好在事情本就是临时的,难度也不甚大,便也懒得理会,顿了半晌,眼见雨势渐大,笑了笑: “各位,具体事情杜总都交代过,兄弟我就不废话了,再过一刻钟,大家一起动手,谁拿到人头,五千万就是谁的,都没意见?” 话音落地,无人响应,可见其余众人却是不怎么信服。 片刻后才有几道不高不低的冷笑声传来: “大伙儿都明白的规矩,老康,你就别费口舌了。” “不错,谁不守规矩,谁就别在同道中混,其余人也会群起而攻之,三省道上多少年没出过这种没脸的事了。” “老康!你只顾啰嗦什么,当自己是头领吗?人家只说让你探查引路,可没让你发号施令!” 第183章 强攻 第183章强攻 见众人这般反应,康姓秃顶男子摇了摇头: “话不能这么说,这次的赏金有五千万,数目太大,就怕大家伙光顾着抢,反而耽误了正事,那我们这些人的老脸就算丢光了,” “再者,杜总之前说了,对方似乎来历不简单,背后也有高手,大家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说了半天,这几日你倒是探查到什么东西了?” 又有人在身后阴阳怪气道。 老康闻言不答,两眼一眯,望向不远处的四合院。 这几日他派人跟着任平明里暗里不知探查过多少回,始终没有结果,别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连来历都没搞清楚。 整个院落就跟铁桶似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完全无隙可乘。 直觉告诉他,如此守卫森严的地方绝不是无名之辈所有,但是在众同道面前总不能太失了面子,想了想,沉着嗓子: “没有,不过凭他里面是什么人,杜总既然发话了,绝没有好下场,我看也就没有深究的必要了。” “那还废什么话,大家一起上,五千万赏金,得失各凭本事!” “老子是等得不耐烦了,先走一步,你们想看戏就在这儿好好看。” “嘿嘿,别啊,说好了一起动手,雨夜杀人,正是好时候。” 一阵阴恻恻的冷笑声后,数十人先后走出丛林,向四合院靠拢,既没有向老康打招呼,也没有刻意隐匿行迹。 而是堂而皇之地四散成一个潦草的包围圈,仿佛已经吃定了院里的人。 老康心下动怒,但也无可奈何,苦笑一声后跟了上去。 数十人很快合围到近处,只见雨夜中的四合院灯光微弱,仿佛一个柔弱的待宰羔羊。 老康最后扫视了一眼众人,沉声道: “杜总有吩咐,速战速决,以免节外……”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几声风响,几人已经不耐烦出动了,有的纵身一跃,跳上外院围墙,有的绕到院后,堵住后门。 正门前率先动手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黑脸男子,在众人中算是年轻的。 只见他一双手掌格外巨大,放在外院门上轻轻一摁,也不见如何用力,就轻易震断门闩。 正要大踏步进去的时候,突然,嗡的一声,耳边传来急响,一股剧烈劲风夹杂着雨势迎面扑至,雨水几乎已经触及到鼻尖。 黑脸男子吃了一惊,大叫一声:“谁!” 身子微侧,避过那股劲风,随即与对方交起手来。 四合院外开始动手之际,在距离更远的一艘湖心木船上,此时也聚集着数十人。 与老康等人不同的是,这些人个个身着夜行衣,屏气凝神,颇有纪律,显然是同一伙的。 站在船头最前方的灰发老者神情威严,远远看到四合院外场景,手一挥,十余人立即开始挥桨划船。 从湖心到岸边原本距离不远,加上这些人身手矫健,几乎是呼吸之间已经来到湖岸,不过其中不少人却不由神情紧张。 他们知道,此刻在四合院外动手的不是旁人,而是东南三省的古武高手,有的成名多年,在南陵也极有威望。 更关键的是,在这些人背后,主持这一切的是东南三省赫赫有名的靖远集团,那个在明面上无可匹敌的杜家! 无论台前幕后都不是易予之辈,他们这趟来得真的不错吗? “袁先生,我们真的要动手吗?那些可都是东南三省的顶尖人物,其中有不少都是超越搏击之王的存在!” “是啊,东南三省任一省的古武势力都极雄厚,而我们只有南陵一市,甚至连江宁省其他同道都没邀请,凭什么和人家斗?” 上岸后,有人终于忍不住提出疑问,随即所有人都一起望向灰发老者。 被称作袁先生的灰发老者自然也知道难以与对方匹敌,不过眼神却出奇地决绝: “消息紧急,一时来不及通知江宁省同道,只得罢了。” “那我们先不动手如何?” 有人立即提议道:“不是不救那人,而是稍迟一些,等会齐了江宁同道,更有把握的时候再出手,那时声势更大,也更有回旋余地?” 这话说得颇为中肯,众人虽没齐声附和,但看表情就知道是赞同了。 只有袁先生不为所动,淡淡扫视众人一眼: “各位,之前我没明说,你们知道这次给我通消息的是谁吗?” “谁?”众人一起问道,显然心里早有疑惑。 袁先生没有开口,而是举起右手,从左肩至右腹笔直地划了一道斜线。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但在南陵武者眼中却无比熟悉,不但熟悉,而且震撼,一时间众人都默然不语。 片刻后,有人叹了口气:“既是他老人家的意思,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袁先生,您下命令。” 众人都点点头。 袁先生不再多言,身子一晃,当先冲了出去,数十人紧跟在后,趁着雨夜,如数十个暗夜使者般围拢向四合院。 叮! 一声脆响在脚边响起,老康皱了皱眉,俯身捡起样事物。 只见那是个箭头似的东西,长约半尺,以精钢打造。 像这种短箭通常不是以长弓射出,而是古武高手随身携带的甩手箭,也就是属暗器一类。 不过这支短箭却格外特殊,浑身漆黑,尾后带着青色羽毛,箭头也不是普通的四棱状,而是六棱。 他正想着古武道上有什么人是用这种短箭的时候,只听呼喝声不断,黑脸男子早已斗了几个回合。 原以为可以轻易拿下的,哪料对方实力出奇得高,一时之间竟无寸功,反而被逼得把跨入门内的一只脚给退了出来。 “好硬手!你是什么人!” 黑脸男子又惊又恼,眼见对方不答话,嘲讽道: “怎么?看你身手绝不是无名之辈,难道只想做个缩头乌龟吗!” 嘿的一声,黑暗中传来一声冷笑,对他的话却是仍不理会。 黑脸男子大怒,可是几次三番想攻入门内,或把对方引出门外,却都没得逞,对方像是得到命令一般,只是死守着大门。 这一会儿功夫,外院墙、院后等各处也先后传来惊呼怒骂声,显然是院外众人想要趁机攻入院内,也都受到阻拦。 虽然如此,院外众人倒并不怎么担心,反而是饶有趣味地观摩起来。 一来对方只知死守,摆明了是惧怕,二来己方还有一多半人没动手,若要一拥而上,别说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就是城墙也拦不住。 还不如像现在这般让大伙儿尽尽兴。 众人正指指点点闲聊解闷的时候,忽然,一阵脚步声从更外围处传来,虽然极轻微,但以众人的耳目,立时有所发觉: “什么人!鬼鬼祟祟!” “再不出来,小心老子不客气!” “老康!除了我们,杜总还派了其他人马吗?” “没有啊。”老康也是一愣。 话音未落,侧后方传来一道清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康先生,来了南陵也不事先知会一声,是有意不让兄弟尽尽地主之谊吗?” 第184章 两拨人马 第184章两拨人马 来人自然是袁先生那一伙,他们趁着老康等人围攻四合院,从远处摸来,等被发觉的时候,已经距离不过几丈。 老康目光左右扫了一圈,虽是雨夜,仍清晰看到来者的身形面貌,尤其是领头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满头灰发十分醒目,不由一怔: “袁甲山?你怎么会来这里?” 语气中充满惊骇与质疑。 袁先生微微一笑:“这话应该我问康先生?不在龙泉省好好待着,来南陵做什么?” “哼,这与你有关系吗?” “当然,难不成你们东南三省的能在这里成群结伙,反不许我们本地人家?这不成了鸠占鹊巢了吗?” 老康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敌意,再一细看,跟在身后的无不是南陵本地有名的古武高手,足有数十人,与己方人数相当,其中有几个也算是旧相识。 当下与身旁几人交换了个眼色,眼神一眯: “老袁,你我也算是同道,我只问你一句,今天晚上这么多人是在这里等我们来着?” “不错。”袁先生毫不掩饰。 “那是助拳还是为难?” “这要看康先生,只要你们不进这四合院,大家相识一场,都是朋友,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老康哼了一声,心想所料不错,南陵这些本地武者是来与他们为难的,背后是谁授意暂且不论,总之今夜之事是不能善罢的了。 “这些人不重要,先攻进去再说。” 眼见身旁几人想要动手,他低声拦住。 众人虽不服他,却也知事情轻重,当即又分了一半人手去强攻四合院,只剩下一小半拦在门前。 双方此时均知局势无可挽回,袁先生瞄了老康等人一眼,话音一沉: “不用废话了,动手!” …… 当四合院外情势转变的时候,内院,任平与梅汉霄仍旧不紧不慢地下着棋。 论棋艺,任平实在差得远了,每次都被对方恰到好处地赢个两三子,有些狼狈,不过这样一来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开始全身心沉浸入棋局当中。 梅汉霄虽没他那么认真,不过也是一边对弈,一边品茶,摆明了对院外局势毫不关心。 又一局棋罢,任平虽侥幸多挣扎了一会儿,到底是落个输局,心想原来围棋对弈如此有趣,以后倒是不妨多钻研钻研。 表面上却是一副十分可惜的神情: “这一局中盘我有几子错着,坏了形势,不然未必会输。” 梅汉霄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他,恰好这时莫干云从内堂出来,便问里面行针怎么样。 莫干云笑了笑:“一切顺利,方小姐已经为青蝉拔完针了。” “那怎么还不出来?” “你还不知道吗?你家女儿和这位方小姐十分投缘,现在还在房里说悄悄话呢。” 说着嘴角轻轻上扬,显然是想到刚刚两人谈的体几话,颇觉有趣。 梅汉霄也是莞尔一笑,心想爱女能像平常女孩子一般说笑玩乐,这是他们夫妻多少年的希望,如今终于如愿了。 别看在外他们是龙泉梅家家主,声名赫赫的云霄夫妇,不知有多少人敬畏巴结,可是在内,也不过是两个平平常常的慈父慈母罢了。 “任先生,今日是第十次行针了?” 心中计算着日子,梅汉霄突然道。 “嗯,是第十次了。” “那依您看……” 云霄夫妇的神情突然紧张了起来。 任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想了想,点点头: “当时说的两个月的针是一定要行完的,不过已经行到第十次,并无什么急变反应,梅小姐的骨质也开始恢复,我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真的?”两人闻言都不由大喜。 这段时间他们眼看着女儿的身体在一点点恢复,心中已经十分欣慰,可是直到这时,这话从任平嘴里说出来,才算是一块大石落地。 当下一齐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任平鞠了一躬。 莫干云心中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只顾着眼角抹泪。 梅汉霄本来沉默寡言,这时虽然心潮澎湃,也是惜字如金: “任先生,大恩不言谢,日后要有用到梅家的地方,无论天上地下,火里雨里,我夫妇二人必定誓死以报!” 能得龙泉梅家如此一诺,也不算白费这一趟辛苦。 任平心里想着何必天上地下、火里雨里,眼下不就是你们报答我的时候吗? 不过这话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当下客气了一番,又与他夫妇二人讨论: 这段时间方小婉已深得蜀道针真传,不再需自己指点,又实在辛苦,请他们犒劳一二,两个月后,梅小姐若有情况,再与自己联系云云,云霄夫妇无不应允。 等三人商议定了,才发觉梅沅正在内院门口站着,看情形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功夫。 梅汉霄皱了皱眉:“怎么?有情况?” 这话自然指院外那些人。 梅沅虽候了许久,却也不紧不慢:“是,家主,之前我们估计有误,门外那些人并不是一伙,而是两拨人。” “哦?两拨?” “不错,先一拨刚刚已经与我们的人动过手了,眼下还在强攻,后一拨却像是没什么恶意,反而与先一拨斗起来,看样子像是来保护任先生的。” “什么?” 这话一出,云霄夫妇和任平都是一怔。 任平自然知道此刻院外在发生什么,可是除了龙薇等少数几人,他并不认识什么古武势力啊,怎么会有人来保护自己? 梅汉霄也是不明所以,不过没有多想,笑了笑: “既然这么热闹,索性开门让他们进来,也让任先生看看,里面有没有他的朋友?” 说着看了任平一眼。 眼见任平不反对,梅沅转身领命而去,一晃眼,就出现在外院正门的墙顶上。 任平微感诧异,心想之前没看出这位梅管家也是古武高手,而且看起来至少也是搏击之王的级别。 这样的人,居然只是个区区管家,龙泉梅家的底蕴可见一斑。 此时,得到梅沅的吩咐,外院正门已经敞开,院外众人见状气势大振,呼喝一声,一齐闯了进来。 过不多时,老康以及袁甲山两拨人也先后进入。 双方人仍在激斗个不休,脸上、身上都沾满血渍,再被雨水一冲刷,个个狼狈不堪。 老康心中又惊又怒,心想今夜之事已演变至超出自己想象: 一来,以袁甲山为首的南陵众高手突然出现,横加阻拦,虽然实力不及己方,却也麻烦不小; 二来,四合院里抵挡的不知是些什么人,实力出奇得强横,己方大半人手围攻许久,居然进不去一步。 更可怕的是,到现在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一次,这简直像见了鬼! 心里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即跳到院中,大喊一声: “兄弟们,别留手了!把院里的人一起包圆,一个都不许走!” 第185章 包围与反包围 第185章包围与反包围 话音一落,众同伙齐声相应,立即将袁甲山一行人围在核心。 他们这时已注意到原本在院内抵抗的人都已不见了,只内院门口站着几个人,不过这不重要,只要先清理了这些南陵本地武者,剩下一切都好办。 袁甲山一行很快左支右绌起来,他们的实力原本远不如对方,再被全力猛攻下,短短片刻已损伤了好几人。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其中一人拼着受对方一记掌力,跳出包围圈,也不顾自身伤势,一把拽住任平: “任总,快跟我走!” 任平微微一愣,定睛看时,认出是之前曾见过的古武高手钟正阳,外号肥龙。 除此以外,还有不少是当日曾在田闵如手下效力的,此刻都被围在包围圈里。 他细想后,很快明白过来,这些南陵本地武者确是奉命来保护自己的,背后要么是田闵如,要么就是龙薇。 龙薇当日离开时曾提过一嘴,所以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过这伙人毕竟只是南陵一地的,比起东南三省精英,实力还是明显偏弱,若没有外援,只怕今日都要丧命在这里。 想到这里,不由扭头看了看梅汉霄。 梅汉霄早知他心意,右手微微一抬,也不见使什么手势,外院围墙上的梅沅一声低喝,当先跳了下来。 紧接着,四合院各处黑暗角落里猛地窜出数十道身影,同时向老康等人发动猛攻。 这时四合院中早已灯火通明,不似之前一般只有虚虚实实的微弱光纤。 耀眼的灯光下,只见那新出现的数十人分成两拨,一拨负责投射短箭,只听夜空中嗤嗤声响,中者无不痛苦低嚎。 另一拨却直接扑上去和东南三省武者交手,仅仅片刻间便又在外围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将对方反包围在里面。 老康等人大惊,屡次想突出重围,却都被对方挡了回来,这些突然冒出的古武高手不但人数众多,个个身手也极为不凡,完全不在他们之下。 这小小的四合院里从哪冒出这么多高手? 情势逆转几乎就在刹那间,老康等人由猎人顿时变为了猎物,而且是遭受内外夹攻,进退不得。 一旁的钟正阳也看呆了,这些从黑暗中突然冒出的古武高手他一个都不认得,显然不是南陵本地人,可是实力却高得出奇,至少都是搏击之王以上。 这也就罢了,像这样的武者理应是一方豪强才对,可实则根本不是。 所有人身上都穿着清一色的深青色服饰,左胸位置绣着整齐的花样,看上去像是梅花,俨然一副什么人刻意训养的个人势力一般。 “这人到底是谁?” 不由自主地,钟正阳看向梅汉霄,只见其神色淡然,面带笑容,连带身旁的莫干云和任平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单是这份气势,也绝非寻常人可有! 梅汉霄自不知自己已在钟正阳眼里变成神秘莫测的符号,此时的他意兴索然,偶尔扫视一眼外院中的局势,就如同看小孩子打架一般。 只是见任平看得津津有味,才礼貌地陪笑: “任先生看起来颇有雅兴,可要我介绍介绍这些人的来历?” “真的?那就有劳了。” 任平的确很有兴致,他不像梅汉霄,超然物外,眼前这些人个个都是搏击之王以上高手,实力比他强得多了。 如果能探知些消息,再顺便观摩一二,对以后修炼古武大有好处。 梅汉霄微微一笑,先指了指最内圈被包围的袁甲山一行人: “这些都是南陵本地高手,我认识得不多,不过领头那位灰发高大老者曾见过一面,他叫袁甲山,实力是‘内劲’后期,在南陵应该算有些头脸,” “内劲后期?”任平顺口问了一句。 “不错,到这一阶段也算是入了古武的门了,颇为不易。” 梅汉霄说得轻巧,就像大学老师上课时对着花名册随意点了个名似的。 可是在钟正阳听来,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袁甲山是什么人? 南陵潜龙榜第六,众多本地古武高手仰慕敬重的顶尖高手之一,实力还要超越搏击之王,可是在他看来,不过“算是入了古武的门”? 这得有多大的口气才能说出这种话? 一旁的任平则是微微点头,从系统中记载的古武文明中,他已经得知,在搏击之王以上,还有五个层级,依次是: 内劲,外刃,游龙,衔叶,横江。 从人体开发潜能角度看,就是06到1。 不过从这一阶段起,已不仅限于开发潜能,而是侧重劲气凝聚和功法修炼,二者相辅相成,与之前的层级相比,相差极大。 以第六阶内劲为例,讲究人体内劲力积聚,据说修炼到大成,能轻易将精铁震成碎片,换成人体五脏六腑,就是化为粉末。 第七阶外刃,将体内劲气包裹于体外,人身各处就如同利刃,可在铁块上轻轻划出指痕,这比第六阶将精铁震碎更难。 第八阶游龙,内劲已聚敛成形,可收可放,如臂使指,仿佛游龙般萦绕在身体外围,攻守随心。 到达这一步,已是举世罕见的强者了,传闻整个华夏不超过二十人。 任平看了看身旁的梅汉霄,不知他是不是这二十人之一,如果是的话,那么瞧不上内劲后期的袁甲山也就不意外了。 “其他这些我倒基本都识得,像这位黑脸汉子,叫褚融,浔阳省人,实力刚跨入内劲不久,还不算稳当,不过看在年纪不过三十多的份上,还有上升空间,” “这个体型削瘦一点的来自琴川,也是内劲阶段,实力算不错,最出名的是一路家传的拨云腿法,也能凑活过眼,” “这一位龙泉省的就稍差些,好像叫费长盛,五十多岁才刚入内劲大门……” 一连指点了几人,都是六阶内劲级别的高手,任平竟有种和梅汉霄煮酒论英雄的感觉。 偏偏梅汉霄并未刻意压低话音,字字句句都直传入那些正冒雨血战的三省高手耳中,心中无不大怒,想这样被人随意议论,与耍猴何异?简直是奇耻大辱! 老康最先忍耐不住,高喝一声: “阁下是什么人!这般夸口妄言,不怕口舌生疮吗!” 任平见他一边高喝,一边动手时,掌边有银辉闪过,像是刀光,不由心中一动:“这人是第七阶外刃阶段了?” “不错,” 梅汉霄微微一笑表示赞赏,却不理会老康的质问,淡淡道: “这人姓康,原名康祈年,也是我们龙泉省人,实力算是很不错的了,不过天分差了些,这一生到头也就是第七阶外刃初期了。” 轰隆一声,说这话时,天空中刚好传来一记闷雷,令所有人心中一惊。 不过再大的惊雷,也大不过此时康祈年内心,他隐约记得多年前一位高人也给过自己评价,一生到头也就是第七阶外刃初期,与刚才听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 “你是梅家主?” 第186章 一个都不许走 第186章一个都不许走 整个东南三省,能当得起“梅家主”这三个字的,只有一人。 众同伙听老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都是一愣,一来他们中大多数并未见过梅汉霄,二来这里是南陵,从未听说龙泉梅家有涉足江宁省的,所以不免起疑。 可是康祈年不同,他曾经见过梅汉霄,虽然事隔多年,外貌难免变化,但那深敛如海的气场不会变,加上身旁还有形影不离的莫干云。 呛啷一声,手中短箭不由自主地跌落在地。 这短箭并不是康祈年自己的,而是刚刚激斗时顺手抄在手中,这时定睛一看,更是心中剧震: 黑色精铁,青色羽毛,还有六棱梅花箭头。 这不就是龙泉梅家有名的“黑铁青羽箭”? 这短箭虽然不重,但能纯以手劲射出,而有如强弓的,也只有梅家人,绝对错不了! “老康!你干什么?还不动手!” “别中了敌人诡计,龙泉梅家怎么会在这里!” 眼见康祈年面若痴呆,怔怔站在原地,身旁众同伙都是大急,今日局势已然超出他们预料,唯今之计,只有先奋力突出重围,再做打算。 可是当他们目光一转,也看到地上掉落的短箭时,无不气息一窒。 相比起少有人见过的梅汉霄,这黑铁青羽箭却更加广为人知,是龙泉梅家的标志性兵刃之一。 这四合院里住着的真的是龙泉梅家!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刚才还激战不休的三方人马,突然齐齐罢手。 最外围的梅家众高手率先退后,几个呼吸间,便都纷纷隐没在四合院的黑暗角落里,仿佛从未出现。 袁甲山等南陵本地武者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纷纷趁机喘息。 最诡异的要属东南三省众武者,他们今夜原本是来受雇杀人的,自以为十拿九稳,可是一番激斗下来大败亏输、损伤惨重不说,还莫名闯进了龙泉梅家。 龙泉梅家是何等势力? 放眼整个华夏古武界,都能排进前十,在东南三省更是位居木字两门之首,古武同道人人敬重、有若神明般的存在! 可如今,他们居然在人家眼皮底下想要逞凶杀人? 这简直匪夷所思! 又是哐啷几声脆响,东南三省众武者战意全无,纷纷丢下手中兵器,有的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得罪了龙泉梅家,不知会受什么残酷报复,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梅汉霄对众人的惊惧神色视而不见,仿佛应时点卯一般,仍在给任平介绍在场武者的来历姓名。 被点到的想到堂堂梅家家主居然认得自己,惶恐之余不由倍感荣幸。 没被点到的暗暗失望,但也不敢稍有不敬之色。 众人都不敢出言打扰,就这么静静地任由梅汉霄指点,偶尔与任平议论几句。 有的见自己今夜想要暗杀之人居然与梅汉霄是亲密好友一般的关系,更是惶恐难安,痛骂背地里谋划此事之人。 直到两人说说笑笑议论完了,康祈年咚的一声,忽然跪倒在地: “禀告梅家主、梅夫人,今日之事是靖远集团杜飞萱杜老董事长安排,让我们来谋杀这位任先生,赏金五千万,” “除此以外,我们一概不知,更不知这院子的主人就是梅家主和夫人,还请二位海涵。” 没等询问,康祈年就一股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也算是脑袋灵光。 话音落地,身旁众同伙有样学样,也纷纷跪倒请罪: “请家主和夫人见谅。” 在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东南三省,木字两门,话虽是如此,但靖远集团杜家之所以能与梅家并列,依仗的不过是明面上的深厚财力。 比起梅家的古武底蕴而言,不值一提,关键时刻他们当然知道该偏向哪边。 梅汉霄听说杜飞萱三个字,眉头一皱,似是没想到任平会与此人结仇,不过也不以为意,笑了笑: “任先生,你看如何?” 这话是对着任平说的,表面上意思是今晚之事人家是冲着你来的,暗地里也是将这些人交到任平手里,请他随意处置。 康祈年等人听了这句话都是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任平以牙还牙,要他们性命,瞧云霄夫妇对他的客气样,也决计不会客气。 正汗流浃背之际,只听嘿的一声,名叫褚融的黑脸年轻汉子耐不住煎熬,右脚一踏,跃上半空,一边想要借外墙逃走,一边凌空抱了个拳: “对不住了梅家主,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左脚已踏上外墙边缘,可是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也紧随而至,只听一声闷哼,褚融手按左肩,惨叫一声又跌落回四合院。 落地看时,左肩上一支黑铁青羽箭从内至外贯穿肩胛骨,自是身在暗处的梅家高手所为。 梅家这次来南陵主要为看病,门下高手远不能说是倾巢而出,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 对于褚融这种不知好歹之辈,康祈年等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梅汉霄也是不动声色,仍旧微笑着看向任平。 任平想了想,看向康祈年: “靖远集团的杜老董事长眼下已到南陵了?” “正是。”康祈年丝毫不敢隐瞒。 “他在什么地方落脚?” “这个我们都不知道,只有个地址,说是事成之后,将……将……” “将我的人头带去领赏金对吗?” 康祈年不敢应声,只能噤声以示默认。 任平从他手里接过个写有地址的字条,瞄了一眼,忍不住笑了,紧跟着看向梅汉霄: “梅家主,这些人也是奉命办事,与我没什么仇怨,不过我想请他们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等我办完事后,再行释放,不知您这里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这院里宽敞,空屋子还有不少。” 梅汉霄随口一笑,目光却扫向康祈年等人。 众人只一愣,便会意过来,连连道: “方便,方便!任先生只管去办事,我们这段时间便叨扰梅家主一二,没有吩咐,绝对不敢离开一步。” “不错,姓康的愿意打这个保票,任先生和梅家主不发话,我们这些人一个都不许走!” “既然如此,那便请。”任平摆了摆手。 一旁的梅沅会意,立即领着康祈年等人就近住到了外院房间,就连那个身受重伤的褚融也被抬了去。 众人垂头丧气,个个深感脸上无光,不过得罪了龙泉梅家,到头来只落得个软禁几天的惩罚,这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第187章 刘杜联盟 第187章刘杜联盟 这一夜的暗杀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三省武者散去,才不过晚上九点。 众南陵本地武者还沉浸在刚刚风云突变的局势中,醒不过来,还是袁甲山反应快,当先朝梅汉霄抱拳行了一礼: “梅家主您好,恕袁某眼拙,刚才竟没认出您来。” 语气中充满敬畏和惶恐。 梅汉霄微微一笑: “无妨,我来南陵之事本无多少人知晓,更没有事先知会本地同道一声,是我的不是,各位雨夜辛苦,又都带着伤,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晚?” “不必了,早知有梅家主在,我们这些人也不必多此一举,” 袁甲山苦笑一声,婉言谢绝,似是对刚刚救人不力的事也颇感脸上无光,说着转向任平: “对了,任先生,有人托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 “靖远集团的杜老董事长已经到了南陵,眼下就在尚龙装饰刘师棠那里,他们两家已达成联盟,务要除你而后快,请你多留意。” 任平点点头,这消息他刚才就知道了,何况猜也能猜到,只是传话之人的身份还不明确。 “那人可是姓龙?”他想了想,突然问道。 倒把袁甲山听得一愣: “姓龙?这个我倒不知,给我传话的人也是受人委托,至于那人究竟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 “原来如此,总之还是叨扰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到任平的地方,尽快开口。” “任先生客气了。” 袁甲山微微抱拳,行了个四方礼后,就带领众同伴告辞离开。 今夜虽然颇多变故,但事情终究是办成了,他们对委托之人也好有个交代,梅沅再想腾出几个房间给他们养伤,也被婉言谢绝。 袁甲山一行人也离开后,四合院再度恢复寂静,不久后,连雨也渐渐停了,积水冲刷着不久前三方血战的印迹,再缓缓流出院外。 梅汉霄抬头望了望夜空,忽然道: “想不到任先生和首都龙府也有交情。” 任平闻言一愣:“梅家主怎么知道?” 他刚才原本在沉思,虽然袁甲山一行人也不知实情,但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来看,多半还是龙薇所为,只不过中间找了个委托人。 没想到,就从刚才对话的只字片语中,让梅汉霄也猜到了什么。 转念一想,龙泉梅家在古武界地位非比寻常,这才释然: “原来梅家主也知道首都龙府。” “何止知道,简直是如雷贯耳,” 梅汉霄笑了笑:“我想,姓龙,又有能力一句话转托人过来,就能令南陵本地武者云从风动的,也只有首都龙府的人了。” 任平点点头:“既然梅家主猜到了,我也就不隐瞒了。” 当下将如何与靖远集团结怨,如何将其少总杜辉严惩致残,以及期间龙薇如何相助的事简要说了。 这些事梅汉霄虽没主动问过,但今夜局面全是任平设计引梅家人为自己抵挡,若是再遮遮掩掩,未免也太不仗义。 梅汉霄听了,除了对首都龙府竟与他主动结交略感疑惑外,其余却都觉得稀松平常,不外乎是些私人仇怨罢了。 若说自家少总被任平伤残,靖远集团反不来找麻烦的,那才稀奇。 一旁久未开口的莫干云忽然道: “那个尚龙装饰刘师棠又是什么人?听起来也与你有大仇?” “不错,是真正的生死大仇,” 任平眼神微眯:“若说我与靖远集团结怨,也是因此人而起,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未见过他就是了。” “刚才听说他们两家已经结盟,你可有办法对付?” “嗯。” 任平微微点头,所谓的两家结盟,其实是以刘为主,杜为辅,自田家寿宴后,虽说他和尚龙装饰再没起过直接冲突,但彼此一直都相互惦记着。 刘师棠一直没有放弃将任氏置于死地,反过来,对于尚龙装饰的一举一动,任平也都了如指掌,这其中要多亏田闵如和叶诗韵为他收集的种种情报。 现在看来,是到了要决定胜负的时候了。 …… 哐啷! 当任平陷入沉思的时候,尚龙装饰总部办公室,一件上等松木做的高足龙纹寿星盆景架被猛地推倒在地。 推到盆景架的是个八十多岁的老者,坐在全自动轮椅上,头顶半秃,满脸的老年斑,可是脾气暴躁起来,仿佛仍是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站在对面的刘师棠仍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模样,可是在此人面前,却多了几分毕恭毕敬。 只因对方不是旁人,正是雄踞东南三省数十年的靖远集团幕后老总,传闻早已归隐多年的老董事长杜飞萱。 论资历,比泰禾田家刚刚卸任的老爷子田秉泰还要高些! 不久前,在他的一力促成下,尚龙装饰与靖远集团达成同盟,可是双方联盟的第一件要紧事,除掉任氏木业的任平,就在今夜,闹了个铩羽而归。 “混账!什么叫不知所踪?几十个古武高手,全都是东南三省的顶尖儿人物,一夜之间就都消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杜飞萱仍在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冲着前来回禀消息的秘书就是一阵痛骂。 就连刘师棠也感到匪夷所思,几十个古武高手,按说就算事情办不成,也该有个回音,可是一夜之间真的就音讯全无,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董事长恕罪,我的确是跟康先生他们联系过的,晚上八点的时候还有回话,说已经到了地方,可是再要联系,就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那个地方呢?你去了吗!” “去了,还派人在外围探查了一遍,没什么异样,康先生他们也一个都没见到,我想,要么就是他们办完事走了,要么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要么就是这些人哄了老董事长,根本没进去过,否则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秘书战战兢兢道。 杜飞萱闻言冷哼一声:“哄我杜飞萱?他们还没那个胆子,除非他们以后不想在东南三省混了!” “况且,我给他们开了五千万的赏金,这些人爱财如命,绝不会放过,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任谁听了,都知道这事从里到外透着古怪,可是却想不出为什么,几十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间跟人间蒸发一样? 刘师棠沉吟许久,忽然眉尖一动,想到一种可能性: “杜总,会不会这些人都被困在那座四合院里了?” 第188章 合谋 第188章合谋 这话说出口,刘师棠自己也觉得可能性不大,不由摇摇头。 杜飞萱瞪了他一眼:“不会,我找的都是古武道上的成名人物,要说一个两个被困还有可能,几十个一起就是天方夜谭,江宁省还没有这样的势力,” 话音一落,顿了顿: “不过那个四合院到底是什么来历,倒是不得不查,程秘书,你这就下去安排,一是要全力查找康祈年他们,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二是再想办法进那个院子打探,我倒想看看除了泰禾田家,那小子背后还有什么人再撑腰!” “是。” 一边转身,程秘书一边向刘师棠递了个为难的神色。 刘师棠会意,心想若是在几个月前,打探个四合院的底细对他而言不算难事,可是如今不同,他在南陵市政界的耳目已被拔除大半。 尤其是治安支队这一派系,到现在没缓过来,消息早没从前那么灵通。 不过这事儿不能对杜飞萱说,以免他动怒。 等程秘书离开后,他沉吟道: “杜总可是一定要除去那个姓任的?” “你在说什么废话?难道我在跟你开玩笑吗?”杜飞萱冷冷盯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杜总想让他落得个什么下场?是想让他受点教训,还是干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其中还是有区别的。” “又是废话!要是只让他受点教训,我何必花这么大力气请几十个古武高手来?又怎么对得起我那手足皆残的儿子!” 杜飞萱说话嗓音越加大起来,将座下轮椅拍得啪啪直响。 原来,半个多月前,靖远集团的少总杜辉被任平怀恨报复,当场重伤。 任平下手极重,事后当然也不会给他好心送什么旭骨膏,导致这位杜少总至今还躺在医院里,两条腿骨和一边腕骨重伤难愈,几乎铁定落下残疾。 这事靖远集团多少年没有遭受过的奇耻大辱,偏偏在任平和泰禾田家的布局下,还有一系列后续影响。 如涉足江宁省的先一轮投资泡汤,与南陵市政府关系不善,导致杜辉即便伤愈后也要监押候审等等,损失惨重。 总而言之,现在的任平堪称靖远集团的头号眼中钉,连泰禾田家都要往后排。 这半个多月来,靖远集团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如杜飞萱等核心人物早已赶到南陵,目的就是布置复仇。 在对付任平这件事上,他们绝不会有丝毫留余地,务必除之而后快! “杜总如果这么有决心,那好,我倒有个主意。” 眼看杜飞萱的态度渐渐不耐烦起来,刘师棠也不再卖关子,当下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这个计划他筹谋已久,原本就是为了对付任平的,说来也简单,就是利用任平急于重振任氏木业、推出百寿图系列家具的档口,来一个攻其不备,也推出百寿图系列家具,然后利用庞大的财力和市场份额将其一举压垮。 杜飞萱本就是商海巨擎,一听就懂,不过对这计划中的问题也是一眼看出: “你我两家既已结盟,钱不是问题,即便那小子背后有泰禾田家,这商场竞争我靖远集团也自信耗得起,不过,你手上有百寿图吗?” “别欺负我老头子不是内行,没有百寿图,你拿什么做家具?” 刘师棠早知对方不是那么好蒙混的,又笑了笑: “不瞒杜总,早在我得知任氏木业重振计划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安排了,眼下手里有三幅,一幅是重金从书画藏家手里买的,两幅是请市书协的名家写的。” “你确信能胜得过那小子手上那幅?听说他那幅可是当世精品,当日田家寿宴上,有不少人出价上千万购买。” “胜过不敢说,但可以保证不差多少,况且,字好坏是收藏界的事,做成家具可就是商场上的事了,杜总应该知道,商场上成败可不是光看质量好坏的。” 杜飞萱点点头,心想这话倒也不错: “你打算怎么做?听说那个任氏的百寿图家具早已经开始流入市场,反响还很不错,你现在才开始会不会晚了点?” “不晚,就他那点产量才搞出多大动静?以我尚龙装饰的底子,加上业内同行帮忙,只需不到半个月,就能将他彻底按下去,” “家具行业我清楚,投入少了,溅不起什么水花,投入多了,可以说是无底洞,现在的任氏才刚从债务危机里走出来,没那么多资本,” “就像大病初愈之人,虽然站起来了,但一推就倒,泰禾田家根本不可能无止尽地帮他,反而可以让我们趁机将他们一起拉下水,来个一石二鸟,” 刘师棠畅想着自己的计划,越想越兴奋,紧接着话音一转: “杜总,你试想,杜少总被害成如此惨状,若是让仇人轻易就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相反,那小子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重振他的家族产业,” “要是把他这点儿希望毁了,那可比要他的命还厉害,到时候就是您不派人去动手,他也会活不下去了?” 一番话说得杜飞萱怦然心动,的确,以任平对杜辉的所作所为,要是让他轻易就死了,那才是太便宜不过。 对从商之人,最解气的莫过于先让他身败名裂,然后再在无尽的失意中自我了断。 更何况,这计划若能实施成功,还能顺带把泰禾田家也拉下水,这才是靖远集团最想看到的。 没想多久,杜飞萱脸上露出阴森的冷笑: “刘总真是个出色的阴谋家,这计划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确是最让人解气的,好,就按你说的办!” “杜总这话当真?” “当然,放心,商场上用到钱的事我会让人配合你,就算这是我们双方合作的第一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杜飞萱说话间陷入沉思,许久后才又看了刘师棠一眼,眉尖轻挑:“说实话,刘总,这个计划你是为自己设计的?” “听说你和那个任平本来就有嫌隙,之前他们家的产业就是被你算计毁掉的,而且,这计划若是成功,最后获利最大的也是你的尚龙装饰。” “杜总说笑了,一切还要仰仗您和靖远集团才是。” 刘师棠立即扮出一副不敢造次的恭敬样,只有在低头的刹那,才嘴角轻扬: 不错,这个计划真正服务的是尚龙装饰,如果假以时日能趁机壮大,他绝不会再看靖远集团的脸色。 还有那个任平,当初你父亲是怎么死的,现在也轮到你了! 第189章 反击开始 第189章反击开始 “任先生,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给杜家递个消息,不许他们再跟你为难。” 次日清晨,在送任平离开四合院的时候,莫干云突然道。 任平明白她的好意,生怕自己再遭到类似昨夜的暗杀,反过来,如果由龙泉梅家出面,即使是天大的私仇,晾杜家人也不敢不买面子。 当下扭头看向梅汉霄。 梅汉霄微微一笑,虽然没说话,但那神情显然是“只要你开口,我全力以赴”的意思。 “不必了,和他们的恩怨我想自己解决,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尚龙装饰,我是绝不会与姓刘的讲和的。” “那如果他们再使什么盘外招呢?” “我会格外小心,不会给他们机会。” 莫干云神色中仍不无忧虑,还想说什么,被梅汉霄拦住: “夫人不必多虑,杜家把康祈年他们找来已是极限,再想召集一批同样的高手可没那么容易,” “再说,我已吩咐梅沅密切注意最近动向,加上有南陵本地同道帮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莫干云点点头,笑了笑: “我倒忘了任先生还有首都龙府相助,不过为免意外,还是让梅沅他们随时在暗里保护,如何?” 梅汉霄不答,而是又看向任平。 任平想了想,人家夫妇俩一番好意,也不好再拒绝,便点点头: “也好,那就多谢梅家主、梅夫人了。” 昨夜他见过梅沅的身手,已经超过搏击之王,至少是第六阶内劲,有这种级别的保镖暗中守护,在整个南陵都可以横着走了。 当下和云霄夫妇告辞,乘车返回市区的途中,接到叶诗韵的电话。 “任平,尚龙有动静了。” 那头的叶诗韵语气罕见地郑重。 任平一听就眼神微眯:“是田家那边来的消息吗?” “是的,我刚接到田总派人送的信,刘师棠的所有准备已经就绪,包括和靖远集团的合作,正式行动就在这一半个月间。” “好,那我们也可以开始着手了。” 任平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听到什么毫不相干的事,只有在叶诗韵听来,才知道其中包含着多少异样情绪。 这两个多月间,无论表面在干什么,任平私底下从未间断对尚龙装饰的设局布置,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只是想不到,复仇这么快就开始了。 脑海中想起半年多前任氏木业和任俊楠的惨状,叶诗韵禁不住一阵浑身颤抖,片刻后,才渐渐镇静下来: “任平,我这就去泰禾田家一趟,我们按原计划行事吗?” “嗯,具体的细节我和田闵如田总说过了,你再去嘱咐一下,” 任平顿了顿:“记住,关键是不能太刻意了,要让刘师棠以为那幅百寿图真的是他在无意中得来的,而且能一举击败我们,如果太假,他很可能会起疑心。” “我明白,那你呢?” “我?当然是帮他提前把东西准备好了。” 任平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那头的叶诗韵知道他早有安排。 这是一个局中局,如果说田闵如负责的是外围布局的话,那么百寿图就是引诱他真正入局的诱饵,除此以外,还有杀人的陷阱! 这两样东西,都是需要提前布置的。 挂断电话,任平并没有回人壬斋,而是让梅家司机将他送到市中心医院。 一个多月前,他在这里结识了小斐,通过她那幅百寿图才得以重振任氏,如今,想要完成对尚龙装饰的复仇,还是离不开这个神奇的小姑娘。 给病房前台打过电话后,他在楼下花园里等着,那日第一次见小斐也是在这里。 不多时,一个熟悉欢脱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过来。 “大哥哥,你又来看我了!” 人未到,小斐就远远地招手喊着。 自从任平主动承担起医药费后,她妈妈的病情逐渐好转,连带她的心情也是一天好似一天,终于有点像个九岁的小姑娘。 任平笑了笑,本想说点场面客套话,转念一想,对一个小姑娘大可不必如此,便开门见山道: “小斐,大哥哥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 “帮忙?什么忙?” “你能再帮我写一幅百寿图吗?要比上次那幅写得还要好才行。” 小斐闻言一愣:“大哥哥你最近缺钱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任平也是一愣。 “不缺钱为什么还要百寿图,难道你不是拿去卖的?” “小斐,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的百寿图很值钱?” 任平更加诧异了,心想真是这样的话,当时为什么不直接用来付医药费,还被自己这个二道贩子过了遍手? 想到自己能有今日实在是沾了人家不少光,不由更加汗颜了。 只见小斐笑了笑: “知道是知道,不过我妈从来不许我用字换钱,所以也没什么用,幸好遇到大哥哥你,嘻嘻……” 这么一说,任平明白了,原来自己也被这小姑娘利用了一回,还不算十恶不赦,只不过再不能瞒着人家就是了。 当下把如今市面上珍品百寿图原稿的市价跟小斐说了,譬如她上次那幅,在田家寿宴可是被人哄抢过的,最高价出到三千万。 虽然这其中有外人误以为是名家名作的原因,但字的质量是错不了的。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 “这么贵的字,你还愿意帮大哥哥吗?” “当然,上次你帮我开了家长会,我还没谢你呢。” 小斐很爽利道。 “那那趟家长会我可真是开得值了……” 任平一边自嘲,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就铺在上次那个凉亭的石桌上。 小斐想了想,像是在沉吟着什么,不多时才提笔落纸。 这一写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任平一直在旁边看着,只见这次的百寿图的大字型是隶书,而不是上次的行书,可以说风格迥异。 其中的一百个小字自然也是千变万化,他对书法了解不深,一时也看不出好坏来,只觉得小斐这次写的确是比上次更累了些。 写到最后,右手腕微微打颤,要不时休息片刻才能继续,额上的汗珠更是流了不知多少遍。 直到近两个小时过去,整幅字成,小斐脚下一软,就要摔倒。 任平忙一手扶住她,让她坐下休息,至于字先不论,随手一卷就要收起。 小斐见他脸上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把笔一扔: “大哥哥你放心,这幅字绝对比上次那幅要好。” “哦?你这么肯定吗?” “当然,”小斐不由笑起来:“上次那幅虽然是原创,可充其量只是我随意发挥,信手写的,这一幅不同,是正经的名家名笔,而且在市面上也极少见。” 第190章 百字图系列 第190章百字图系列 名家名笔? 听说这话,任平心中一动,像是想到什么。 小斐却没在意,休息了一会儿,皱皱眉:“不过这幅字你现在还不能用。” “为什么?” “要先问过我妈妈。” “问你妈妈?” 任平一愣,满脸诧异,随即想到上次与小斐妈妈见面时的不愉快经历。 她妈妈名叫罗轻裳,不过二十多岁,气质谈吐都极不凡,加上小斐出神入化的书法造诣,几乎可以肯定母女俩背后必有什么大秘密。 不过这女人脾气太怪,上次买那幅百寿图的时候就被她横加阻拦,不由有些犹豫。 “这幅字我本来不该写的,既然写出来了,就非得征得妈妈同意才行,否则说什么也不能给外人,” 小斐看出任平心里的顾虑,诚恳道: “大哥哥你如果想要的话,现在就去见我妈妈一面,你放心,上次之后,我妈妈已经知道你不是坏人了,不会为难你的,再说不还有我吗?行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任平哪还有不同意的,笑了笑: “有什么不行的?别忘了,这次是我求你帮忙,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小斐嘻嘻一笑,这就牵起任平的手,朝住院部走去。 自上次之后,任平一次性为小斐妈妈垫付了两百万,不仅支付了医药费,剩余费用也足够住进医院最贵的病房,而不是之前那个潮湿拥挤的拐角间。 一个月前,手术也已经顺利做完,所以等再次见面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个姿色清丽的年轻女子。 虽是素颜,但眉宇间宁静淡雅,完全不像一个大病初愈之人。 气质也是华而不奢,仿佛之前种种困顿磨难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任平心里暗暗咋舌,心想若说你是个豪门少妇我倒信,怎会想到不久前还穷困到连手术费都出不起。 当下忙收敛心神,把自己此行的目的简要说了。 幸好,如小斐所言,这次罗轻裳的态度比上次要好得多,虽然沉吟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问起要这幅字的目的,任平也诚恳回答不便明言,只说日后必定有所回报,绝不会亏待了小斐。 以小斐的名义在百字图系列家具中入股分红,这是他之前早就相好的报答方式,所以也不算随口敷衍。 罗轻裳听了摇摇头,似是对这些不怎么放在心上,摊开小斐新写的百寿图看了看,忽然道: “你这是仿的左丘氏汉隶法?” “对,妈,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小斐半躺在母亲怀里撒娇。 罗轻裳也笑了笑:“不知道任先生到底做什么用,不过你不是也学过这一门的其他百字图系列吗?怎么不都写出来?” 这话一出,小斐先是一愣,紧接着满脸喜色: “妈,你是说我可以写其他百字图了?还是左丘氏汉隶法的?可是除了百寿图外,其他四种我练得还不太熟啊?”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完整写过而已,我记得你三岁时起始练,五种字都是齐头并进的,没有说只练熟一种的道理。” “话是这样,就怕……” “没什么好怕的,你已经给了任先生这幅百寿图了,难道还差那其他四幅?” 罗轻裳轻轻摸着女儿脑袋,脸上浮现出略显沧桑的笑容。 小斐却是开心坏了,那感觉,就好像一直以来被家长们约束着的玩具,突然有一天放开了似的。 只把任平听得一头雾水,心想百寿图有许多种写法,这他是知道的,好比刚才听到的“左丘氏汉隶法”应该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极珍贵、几近失传的那种。 不过之后说的“其他四种百字图系列”是什么意思? 百寿图、百字图,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没等他开口问,脑海中光芒闪烁,许多信息从系统中涌现出来,无不是关于百字图的。 原来,南宋年间,百寿图出世,成为华夏书法史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后,后世历代书家对其的发展传承,并不仅局限于其本身,而是又延伸出了另外四种写法。 分别是:百福图、百禄图、百喜图和如意图。 这四种字图的形式与百寿图一样,都是用一百个笔法各异的小字组成一个大字,只如意图是两百个小字组成两个大字,也有相应的不同写法。 与百寿图合起来,便是福、禄、寿、喜、如意,五种民间最广泛的愿景。 因为寓意的美好,加上书法形式的多变,这五种字图都在华夏书法史上流传下来,合称百字图。 其中百寿图当然是最知名的,但其他四种经过历代书家的探索演变,也渐成体系,其中不乏珍贵品种。 像小斐母女俩刚才说的左丘氏汉隶法,就不仅指百寿图,而是五种百字图都有,根据系统反馈,似乎还与当世某个极有影响力的书法世家有关。 难怪小斐说这幅新的百寿图不能随便用,非得征求罗轻裳同意才行。 不过现在任平顾不得许多,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心里瞬间转过许多念头,刚好补上了复仇计划中的最后一块。 当下神情一震: “小斐,你的意思是其他四种百字图你也会写了?” 小斐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来大哥哥你也知道还有其他四种百字图,你不是不懂书法么?” “这个不是重点,我问你,把其他四幅也写出来,今天可以吗?” “今天?恐怕不行,而且我都还没试过。” “那明天?” 任平心里盘算着日子,他知道百字图书写不易,刚才小斐只一幅就写了近两个小时,何况是四幅。 不过如果两天内不能成的话,时间怕是来不及,晚了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当下满脸紧张地看着小斐。 小斐还没说话,一旁的罗轻裳先点了点头: “明天,应该可以。” “真的吗?妈?” 小斐像是有些信心不足。 罗轻裳冲她一笑,那意思不知是鼓励还是表示自己也可以帮忙,总之,对任平的回复很肯定: “任先生,明天晚上六点前,你可以来拿,包括这幅百寿图,一共五幅。” 任平深吸一口气,冲她鞠了一躬: “多谢罗女士,您这可帮了我大忙了。” “不客气,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样,小斐在学校也不会有人为她遮风挡雨,这就算我们母女俩小小的报答。” 听罗轻裳这话,显然是知道小斐之前在学校受冤枉的事,难免伤感。 任平不好再说什么,向小斐打了个招呼示意明天再来,就转身出门去了。 第191章 请君入瓮 第191章请君入瓮 两天后,一颗重磅炸弹在南陵收藏界炸响: 市面上流传出一套极珍贵的百字图,福、禄、寿、喜、如意五幅俱全! 这颗炸弹威力惊人,不过影响的范围却极小,只有少数人知道,据说是一位南陵顶尖藏家过世后,子孙们从其遗物中找到的。 如今百寿图在市面上的行情一路走高,成套的百字图更是举世罕有,这消息一流传出来,立刻就引发争抢,价格一路炒到了五千万。 等刘师棠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稍晚,不过还好,在最后时刻,他以近六千五百万的竞价力压群雄,从原藏主子女手上购得。 成交的第二天,消息就在业内彻底传开,人人都知道尚龙装饰的刘师棠得了一套价值连城的百字图。 一时间业内纷传不断,到处有人议论,有的说这五幅百字图如何如何珍贵,刘师棠只以六千五百万拿到手一点不亏,甚至还赚了; 有的扼腕叹息,可惜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否则不会轻易让他得手; 还有的则联系其尚龙装饰预计近期推出的百寿图系列家具,这个项目是其用来和任氏木业竞争用的,明眼人都知道。 这套百寿图则刚好在这个时候出现,简直是天助尚龙,为了这个,就算当时有再多的人来竞争,尚龙装饰也会不惜代价,非拿到手不可。 时至今日,关于尚龙装饰和任氏木业之间的仇怨,早已人尽皆知,大多数人也都知道双方的真正交锋还是在商场上。 如今任氏木业刚推出百寿图系列家具不久,尚龙装饰就紧随其后,大有后来居上之势,看来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棠少,这五幅字出现得太巧了,其中会不会有诈?” 尚龙装饰总部办公室,当外界纷传不断的时候,程秘书也有些疑惑。 他知道刘师棠为人刚愎自用,尤其不喜欢下属对自己的决定指指点点,可是这件事巧合得令人生疑,实在忍不住说出来。 刘师棠正拿着放大镜对着那五幅百字图仔细欣赏,闻言也不回话,等片刻后都逐字看完了,才冷笑一声: “你懂什么?收藏圈子里的东西都是有名有姓,有出处可查的,你以为是大街上的烂白菜,想拿来给人设圈套就随时拿来的吗?” “我当然也怀疑过是不是姓任的那小子给我布局,用这东西引我上钩,还特意派人查过,你猜怎么着?” “怎么?”程秘书茫然不解。 “那小子近段时间都不在南陵,跑到外市去联络木材供应去了,而且,以他的底蕴,也根本没这个本事来设这个局。” “没这个本事,为什么?”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 刘师棠难得的有耐心,一边又看着眼前的百字图,一边解释道: “这五幅字的原主人叫莫潭,是本地有名的收藏家,此人今年已有九十多岁高龄,恰好在不久前去世,被子女们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五幅字,” “当时就转交去拍卖,而接手的也不是寻常人物,是江宁省有名的私人拍卖行,叫‘蓝墨行’,” “这家拍卖行是极少见的私底下运营的那种,据说什么都敢拍,包括一些违法违禁品,当然了,对拍品和竞拍人的信息也严格保密,” “听说姓任的那小子和春秋盟关系不错,而我知道,蓝墨行与春秋盟九大家这种明面上的大行正是死对头,” “你倒想想看,这种情况下,这会是他布的局吗?就算是,东西又不在他手上,他又怎么知道人家原藏主什么时候去世,子女什么时候拿去拍卖了?” 一番分析丝丝入扣,毫无破绽,听得程秘书连连点头,再度由衷佩服自己老板的心思缜密。 不过,他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五幅字变扭: “棠少,我怎么觉得这些字像是新写不久?” “不错,是新写的。” “那会值六千五百万?” 程秘书更懵了。 刘师棠嘿了一声:“新写的又怎样?据我所知,莫潭那个死鬼尤其钟爱书法收藏,认识不少当世书法大家,请人来给自己写几幅字有什么稀奇了?” “这五幅字无不是大家风范,造诣极高,说不定就是某位大家所写,这么看,六千五百万一点不贵,再加上我们的目的原本不只是收藏,算来绝对是赚了的!” 程秘书知他指的是用百寿图系列家具对付任平的事,原本他们还准备了三幅,想着以财力和市场来压垮对方。 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这套百字图的艺术造诣远在那三幅之上,单凭这一点就能稳赢! “我明白了,棠少,工厂和生产线早几天就准备好了,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以这五幅字为底稿制作家具,” “以我们的底子,半个月内赶工出一批绝对没有问题,而且我们是有福禄寿喜如意五种字样,那个姓任的只有一种,我们赢定了。” 躬身行了一礼,程秘书就要去准备生产事宜,出门时才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 “对了,棠少,最近有厉明的消息,还动手吗?” 刘师棠闻言一愣,像是快要忘了这个名字,片刻后才哼了一声: “当然,别留后患。” 随即越发得意地欣赏起自己的战利品起来。 此后一连几天,尚龙装饰都在日夜不停地制造百字图系列家具,消息并没有封锁,反而公开对外宣传。 不少人还听闻,不止尚龙装饰,许多其他家装业的同行也都帮忙赶工,一副再度联手对付任氏的架势,加上靖远集团的财力支持,气势十分浩大。 反观任氏木业,自不久前推出过百寿图系列家具后,虽然市场反响不错,但产量有限,还远达不到占据市场的地步,已经停工停产。 最近更是连任平这个老总都离开南陵,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总之对于双方争斗,大多数人是一边倒地看好尚龙装饰,只有极少数人察觉出不对,所谓哀兵必胜,尚龙装饰势头过盛,而任氏木业也过于低调了些。 只不过具体哪里有问题,却不是他们能凭空想象的了。 …… 当业内一片热闹之际,任平的确不在南陵,而是来到附近一个郊区县城。 这里地处偏远,远离喧嚣,不过环境却是极美的,此时的他就坐在河岸边一处私人别墅里,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下棋。 自上次在四合院和梅汉霄下过几局后,他对围棋一道兴趣浓厚了不少,那种在纵横间布局落子的快感让他很快沉浸其中。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又落几子后才不由微微一笑: “好一招请君入瓮,使得不错。” “龙先生见笑了。” 任平抬头望了眼对方,熟悉的姓氏让他不由回忆起不久前离开的佳人,不过对面当然不是龙薇,而是他曾见过的第一位古武高手: 搏击之王,龙彦。 第192章 何溯源的困惑 第192章何溯源的困惑 当日,刘师棠设局陷害,让任平身陷囹圄,还被一个叫厉明的险些害死,就是龙彦深夜追踪,将厉明擒住。 后来龙薇离开南陵,但龙彦却没有,而是奉命将那个厉明看管起来,直到今日。 此时任平的眼界自不是当日可比,一眼望去,只觉坐在对面之人气沉如海,虽仍是搏击之王,但给自己的压迫感却远胜那晚康祈年、袁甲山之流。 生平所见高手中,除了云霄夫妇,以此人实力最高,这还是他境界远不如那些六阶、七阶武者的情况下。 首都龙府实在深不可测!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对面的龙彦也有这种感觉,记得当日初见任平时还是个毫不显山露水的年轻人,可是如今再会,印象大为改观。 一来,刚才听了他布置的计划,深感其城府之深,不是寻常人可比,尤其是在近两个月前就预料到了今日局面,特地安排下厉明这枚棋子; 二来,如今的任平也是位古武武者,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境界在刚突破第四阶不久,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有此成就,连他也前所未见。 难怪龙薇小姐会如此看重。 心中萦绕过许多疑问,龙彦没有直接开口问,而是扭头望了眼窗外。 “小姐已经突破到搏击之王了,任先生知道吗?” 他看似随意道。 任平扬了扬眉,虽感突然,但这事早在预料之中,也不算意外,便轻轻嗯了一声。 龙彦又是面露笑容:“听说当日小姐离开之时,曾邀请任先生到首都再会,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龙先生为什么问这个?” “哈哈,不是我多嘴,而是这件事在龙家都传开了,许多人都好奇任先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当然就有托我来问讯的。” “在龙家传开了?” 任平微微一愣,隐约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龙薇对自己如此看重,几乎可以说青眼有加,而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配不上她,跟别提入首都龙府的眼。 这段时间以来,他在系统的帮助下已是日夜苦修,几天前刚刚突破到第四阶无限制自由搏击人的境界,可是距离真正的高手仍是相差极远。 以这样的身份去首都,怕是龙薇的面上也不大好看。 龙彦刚才的话看似无意,其实其中不乏警告和提点之意。 “多谢先生提点,晚辈记住了,从今往后一定更加勤奋苦修,不负龙小姐期许。” 双手抱拳示意,任平的话说得十分郑重。 龙彦哈哈一笑:“任先生果然是聪明人,多余的话我就不再说了,今日之后,我也在首都恭候大驾,” 说着又瞄了眼窗外:“任先生一会儿还有客人?” “不错,之后的事还望……”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龙彦挥挥手打断他话音,随即微微一笑,转身下楼去了。 任平本来还有些不放心,转念一想,今日之事对自己至关重要,所以格外小心,可是在龙彦看来,怕是没怎么放在眼里。 不是不看重,而是轻车熟路,全看在龙薇的面子上,否则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事就在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一待就是两个月了。 心中渐渐平静,任平又坐在原位等了一会儿。 不多时,楼下脚步声响,果然又有人来,上楼一看,也是熟人,南大历史学院副教授,南陵进士何家的年轻一代传人,何溯源。 此时的何溯源神色略显匆忙,上楼后见到任平,这才神情一松,舒了口气。 原来,就在两个多小时前,他刚刚接到友胜行老总吴友胜的电话,说上次拍卖会上那幅乾隆墨宝的原主已经同意转让,请他到南陵城郊会面。 接到消息后,他立刻驱车赶来,途中心情七上八下,难以镇定。 虽然早在上次九五宫廷赌赛时,他就隐约猜到任平就是那位原主,不过一直不敢肯定,事关家族声誉大计,也始终没敢造次。 直到今日再见,甚至一眼就看到任平桌前那幅有些熟悉的书轴,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果然是任先生,久等了,” 何溯源为人极有涵养,见面后并不急于提正事,而是先向任平躬身致意: “听吴总说,上次那本《檀州志》也是任先生帮忙找到的,此物对于何氏全族意义非凡,如同再造,溯源谨代表族人向任先生致谢了。” 说着微微躬身下去。 任平对何溯源这人印象不错,见状也还了一礼,就请对方落座: “何教授客气了,上次在九五宫廷还要多谢你相助,不然我和瀚海行都没那么容易过关,罢了,我们今日不谈往事,直接开门见山如何?” “那最好,说实话,我等这一刻已经近两个月了。” 何溯源说着话音不由有些颤抖。 任平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将桌上棋盘一收,就将那卷书轴展开来,随着轴至末梢,其中的墨宝也呈现在两人眼前: 通朝文曲! 这四个字第一次出现是在友胜行拍卖会上,这是第二次。 何溯源这两个月来日思夜想的也无不是这四个字,当下不再客气,从手提包里取出件巴掌大小类似照相机一样的仪器,对准书轴就是一阵观摩。 他不是专业的收藏家,但若论鉴定古籍善本、书画墨宝之流,比大多数收藏家还要强得多。 原因就在于其攻读专业极为契合,尤其是为了作证何家状元传承,明清以来相关的帝王手稿、内廷批注等,无不通晓,乾隆笔墨正是其中重点。 三十余年来的心血积淀,甚至本硕博通读历史专业都是为此,如今眼看要开花结果,何溯源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他手中的那件仪器正是专业用来鉴定古籍文稿的,不但能拍照,而且能极高清摄像,就是为这件乾隆墨宝而特地准备。 只不过在高度集中的精神状态下,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因为特定的放置角度,他在拍摄墨宝的同时,镜头边角恰好对准了楼下河岸边一处偏僻位置。 而在那里,此刻正“恰巧”发生着一起罕见的凶杀案。 大约一刻钟过后,拍摄鉴定结束,何溯源终于抬起头,脸上现出毫不掩饰的兴奋神色。 东西是真的,这毋庸置疑,他心中最后一块大石也随之落下,现在就看如何拿到手了。 “任先生,你开个价。” 顿了顿,定了定神,何溯源直接开口道,他相信任平是个爽快人,也诚心愿意出手,否则不必这么大老远把自己找来。 当下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 任平刚才的注意力一直在下面,闻言这才醒转,笑了笑: “何教授打定主意要了?” “不错,志在必得。”他毫不犹豫道。 “那就请拿去。” “你说什么?” 何溯源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 任平面带笑容,看似随意地指了指那幅乾隆墨宝,又重复道: “我说何教授如果想要,就只管拿去啊,我又不指望用它卖钱,何必开什么价呢?” 这次何溯源听清楚了,字字都很明白,不过他心里的困惑也更深了,这个任平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第193章 山雨欲来 第193章山雨欲来 “我不懂,任先生,这幅字在古代书画里虽也不算顶尖,但怎么说也值一千多万,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怎么会无缘无故?我刚才不是说了,上次在九五宫廷多蒙何教授相助。” “就为这个?” “不够吗?哦,再有的话,我一向敬仰进士何家风骨,所以想借此机会结个善缘,这总不奇怪?” 以进士何家的声誉地位,有人想巴结当然不奇怪,不过一千多万似乎太多了些,而且以任平的为人,可不像是一般的市侩之辈。 何溯源心中疑心大起,又想到如果任平真的只是为了结交进士何家,当日友胜行拍卖会上为什么不送,偏偏要等到现在? 不对,这其中细节实在不大合情理。 今日前来,他本已做好对方漫天要价的准备,那幅乾隆墨宝市价在一千万左右,哪怕任平翻个倍要到两千万、三千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 可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反倒让他心里不踏实起来。 “任先生,承蒙抬爱,何氏全族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如果你遇到什么难处,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直言,能帮的何家人绝不推辞,” “若是不能帮的,恕在下直言,何家上下虽对此物志在必得,但若所需条件是违背家族底线的,那也不能轻易迁就,还请任先生见谅。” 说着,将书轴重新卷起来。 任平听他言下之意,自己如果不明明白白地提出交换条件来,就不会收。 心里不由暗赞,想不愧是世家大族出生,未得利,先思祸,目光长远,头脑清醒,不是一般见利发昏之流可比。 不过说到底,还是想要的,只见将书轴卷起后,何溯源只是顺手放在边上,而不是还给任平,刚才那话也没说死,可见大有余地可回旋。 通朝文曲,进士何家,这八个字对何家上下的意义实在太大了。 任平心里就是算准了这点,才会早在两个月前就布下这招暗棋。 他当然不是对何家无所求,相反,要他们办的事恰是这盘大局中最关键的一步,只不过不能明说就是了。 “好,不瞒何教授,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想换个学校上学,不知何教授能否帮忙?” “什么学校,南大?” 何溯源神色一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座华夏知名学府,心想事情虽不算容易,但到底不难,只需费点心思就是。 哪料任平摇摇头: “不是,我这朋友还在上小学,按理说原来的学校也不错,不过她不喜欢,只要换个差不多的环境就成。” 说着将小斐的姓名、现学校班级等信息写在一张纸条上,递了过去。 何溯源一愣:“就这么简单?” “不错,如果何教授肯帮忙,在下感激不尽。” 何溯源眉头微皱,心想以何家在教育界的影响力,换个小学学籍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也谈不上违反家族底线。 如果能就这么达成这笔交易,当然最好,可是,不管怎么看,这条件也太轻易了些,与那幅乾隆墨宝完全不成正比。 他皱眉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将字条接过: “好,我答应了,三天之内,你这位朋友的学籍会转到南大附小,除此以外,以后中学、大学,只要是规定允许范围内,何家都可以帮忙操作。” “中学、大学?这倒不必了……” “任先生不必忙着推辞,你所做的事对何家意义非凡,这也算我们与你结交的一份心意,如何?” 任平哭笑不得。 自上次在学校闹过不愉快后,他一直想着给小斐换个环境。 本来还没细想,今天有机会就趁势说了出来,想着换个小学,也算是报答小斐他们母女的一番心意。 那个南大附小他听过,是省重点小学,比小斐之前的市重点高一个等级。 这也就罢了,哪料到何溯源做事这么极端,非要和任平等价交易才行,这下好,往后的中学大学也都一条龙包了。 要知道江宁本身就是教育大省,南大是全国排名前十学府,以进士何家的影响力,可以轻易覆盖,其他重点中学更不用说。 看样子,小斐这辈子上学都不用愁了。 “好,那多谢何教授美意了。” “不必客气,任先生,很荣幸与你做朋友,我有种预感,也许我们以后还会见面。” 话中似有他意,何溯源微微一笑,再耽搁片刻,就带着那幅乾隆墨宝下楼去了。 任平将他送到别墅楼下,不过之后却没有折返回去,而是顺路走到河岸边左侧几百米处的一处密林。 这里地处偏僻,即便是大白天也很少有人留意,就在十几分钟前,一桩谋杀案在这里上演,不过,所有的影像都被事先谋划好的何溯源的那件仪器拍了进去。 此时,凶手自以为得逞,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一个看起来像是受害者的身影躺在阴暗树丛间,一动不动。 直到有另外两道身影走近,这才轻咳一声,缓缓坐起。 那两道身影自然是任平和龙彦,任平刚刚负责利用何溯源拍摄证据,而龙彦则一直就在凶案现场不远处,远远地注视着一切。 “任总,龙先生。” 本该已经气绝的受害者坐起身,分别问候了两人一句,仔细看去,正是当日奉刘师棠之命暗杀任平的那个古武高手,厉明。 不过此时的他满脸沧桑神色,再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就是了。 龙彦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负责看管此人,见他神情悲凉,倒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当下微微点头: “放心,你的伤势不重,除了事先服下的护心丹药,之后再按我说的功法养伤修炼,每天两次,很快就可以复原。” “多谢龙先生。” 厉明心中感激,抱了抱拳,又看向任平。 任平微微一笑:“你的任务完成了,过几天,等警方讯问之后就可以走了。” “真的?”厉明满脸喜色。 “当然,以后我们大概再也不会见了,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前事一笔勾销,只要你不再为非作歹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是了。” “任总放心,姓厉的年近六旬,一大把年纪,早已看开了,更何况这些时日有龙先生谆谆教诲,已深悔从前所为,多谢任总再给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说到激动处,厉明忍不住跪倒在地,磕了个头。 这倒不是他夸张,而是他早知任平接下来会布置自己干什么,尚龙装饰眼看要倒,从前为刘师棠做过黑活儿的人也都逃不掉。 这些人中本来也有他一个,不过如今有任平这句话,自是另当别论了。 眼看二人似乎还有话说,厉明察言观色,立即找借口说养伤,返回临时住处。 龙彦看了眼天色暗沉暗沉的,河岸边杨柳拂动,不由一笑: “山雨要来了。” “你怎么知道?” 任平头也不抬道,像是有心事。 “我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这点儿天气还是看得出的,对了,事情办完,你也要回南陵了?” “嗯,是时候了。” 任平也抬头看了看,眼见天空低沉,乌云密布,这一场雨怕是不小。 第194章 书法推荐会 第194章书法推荐会 每年的秋末,南陵书法界会举办一次集会活动,名为秋季推荐会。 由市书法协会主办,旨在请书法爱好者相互交流学习,并顺带品鉴珍藏的名家墨宝等等。 集会规模原本不大,往年除了众多书法爱好者外,至多只有一些想要趁机捡漏的小拍卖行会参与其中。 不过今年情况特殊,一来,年底的山河宝鉴大赛举办在即,业内人不会放过能够打探消息的场合; 二来,因为那套百字图,自半个月前消息传出后,轰动一时,直到现在仍未平息。 这件事在书法界可是大事,这半个月来,刘师棠一边调度工厂生产,已经积攒下成库的家具,准备在合适时机投放市场; 另一边便积极和各业内同行联系,请他们帮忙宣传造势。 近几日,业内对于那套百字图的议论已达到顶点,无论见过或没见过的,都吹得天花乱坠,仿佛跟人议论时若说出不知道三个字,就是奇耻大辱。 这正是刘师棠想要达到的效果,他要在之前先把氛围做足,等到家具正式投放市场时就能一举击溃任平。 恰好赶上推荐会,他本人也是书法协会一员,门路极通,便顺理成章地将主办权争取了过来,希望能借机开展宣传攻势,彻底将氛围推向高潮。 推荐会现场设在南陵有名的五星级酒店——奕辰星河顶楼,因为有刘师棠的支持,布置格外隆重,堪称历年之最。 这一日来参会的也格外地多,书法爱好者只占其中一小部分。 更多的是商界名贵、收藏界名家等,不用说,就是为那套百字图以及刘师棠要推出的新家具而来。 众人心中还隐隐有些期盼,作为被针锋相对的对手,不知这次任氏木业的任平会不会出现? “那幅百字图真的有那么神?最近一直在传,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看这次推荐会的阵势,和往年完全不同,简直就是为这一幅字设置的专场嘛!” 习惯了从前的小众集会,头一次见这么大阵仗,有些书法爱好者不由低声议论起来: “不是一幅,是一套,五幅!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笑话你,你没听说吗?之前市面上已经出现过一次百字图,这是第二次。” “听说了,我还见过,是任氏木业新的老总,好像叫什么任平的收藏了,虽然只是一幅百寿图,但的确算得上佳品,整个华夏书法界已经多少年没出过新的百寿图了,可最近这成套的我却没见,只听外面的人一直在传,你见过?” “没有,依我看,大部分人也都没见过。” “那还传得那么神?” “这你就不懂了?一来这是成套的,五幅百字图都有,你说罕不罕见?二来价值六千五百万,单听这价格,就不像是空穴来风,谁会毫无来由吹这么大牛?三来,听说物主尚龙装饰的刘总,就是为了拿这东西来对付任氏木业的,两家本来就有大仇,你想没有十足的底气,人家会在这么大场合丢人现眼吗?” 起初说话那人觉得有理,不由点点头,不过脸上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 “商业竞争就是商业竞争,我就看不惯有些商人虚张声势的做派,再好的东西让他们一吹,也惹人反感,再说,为什么要扯到我们协会身上?把好好一场推荐会弄得满屋铜臭!” “哈哈,老弟,你牛脾气又犯了,难道你不知道尚龙装饰的刘师棠也是我们协会的?” “是又怎样?有关系吗?” “嘿,当然有关系,这些年仗着这位刘总的资金支持,协会里的事情办了不少,连会长都对人家小心巴结,这次既然有机会帮忙,岂会不同意?反正啊,这次推荐会改姓刘那是铁定的了,我听说那个任氏木业的任平也早已经认怂,这段时间以来也不卖新家具了,一直在龟缩不出呢。” 阵阵议论声中,现场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作为这次推荐会的绝对焦点,刘师棠一早就现了身,正从容淡定地在前台角落里泼墨挥毫。 四周围了一圈人,都是本地有名的书法家,其中靠得最近的一个蓝衫老者正是南陵书法协会会长,名叫杨嵩。 眼见刘师棠一幅字写完,立即拍手叫好: “好一手左体大字!即便是文襄公左宗棠在世也不外如是,刘总大名师棠二字实在名不虚传!” 刘师棠性情冷淡,原本不喜多言,但赶上今天这个大好日子也不由多露了几分笑容: “杨会长见笑了,师棠二字是家父起的,当时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他老人家怎能遇见未来?所以说,这都是巧合罢了。” “不是巧合,我看是天意!” “不错,冥冥之中定是老天让令尊老大人取了这两个字,所以刘总的书法造诣才深得左体真传,” 杨嵩满脸堆笑,丝毫不以刚才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为耻,反而更加夸张起来: “当年文襄公左宗棠学书法,先学魏碑,笔力雄健、风格豪迈,又传承颜、柳遗风,字里无不透出一股沉着激昂、踌躇满志的气概,” “颜真卿、柳公权本是唐朝名臣,再加上文襄公驰骋沙场,救晚清于危难,堪为历代为臣之楷模,这才有了左体大字的形神合一,” “如今是盛世太平,刘总固然不用去从军救国,不过这份在商场上纵横捭阖的气势却是一脉相承,当真了不得啊!” “不错,不错,以刘总在商业上的成就,未必就弱于文襄公和颜柳之辈,书法上更不用说,师棠二字恰如其分!” “文襄公今日若在世,得知有刘总,必定引以为知己!” “依我看,师棠二字倒是略谦了,刘总豪迈之风,何必屈居人徒?就是叫承棠、继棠、或者干脆也叫宗棠又如何?” “宗棠二字福运上佳,听说刘总近日得的那套百字图不但珍贵,还可用于家具制造,焉知不是命中注定?借着这股东风,大卖是指定了的,我看可以顺势而为,就改名叫刘宗棠!” 众人虽都是逢迎拍马,但听最后一人竟然公然建议刘师棠改名刘宗棠,不由一阵胃里泛酸,心想算你狠,论脸皮还是你厚。 刘师棠也听得暗暗摇头,不过那人说自己新推出的百字图系列家具指定大卖,毕竟还是十分中听的,便微微一笑算是致意。 正要在说什么的时候,忽地,一道陌生的话音从身旁传来: “刘总,请问您那套百字图是不是也是一个小姑娘所写?” 第195章 命中宿敌 第195章命中宿敌 一听这话,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心想什么小姑娘,那套百字图怎可能是一个小孩子所写?若真是如此的话,不就是假的? 当下都扭过头,望向说话之人。 只见那是个身材高大的老者,大概五十多岁,挤在人群中并不起眼,有认得的当即就呵斥起来: “老黄!你说什么?什么小姑娘?” “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什么小姑娘写得出百字图?” “老黄,说话过过脑子好不好,那套百字图是刘总花了六千五百万重金买来的,你以为是你家孙女在家的涂鸦之作吗?还不赶紧向刘总道歉!” 眼见众人都刀刃一致地指向自己,先前说话那老者也慌了,忙道: “诸位别急,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前段时间恰巧也见过有人写百寿图,功底十分了得,因为相隔时间不远,所以……” “什么人写过?就是你说的什么小姑娘?” “不错。” “那东西呢?既然你自认为功底了得,怎么没趁机收藏了?” “在下本来是有这个意思,想花十万块买来,可惜最后被人从中作梗,唉,不说也罢。” 一声叹息,老者满脸惋惜的神色。 如果任平和小斐在场,立即就能认出这人名叫黄沧溟,就是当日在医院后花园想以低价强买那幅百寿图的民间书法家。 不过众人听了却仍是不信,心想百寿图是何等作品,一个小孩子怎么写得出? 别说小孩子了,全南陵有名的书法家都在这里,哪个敢说自己能写百寿图的?多半是这姓黄的想要哗众取宠,才编出这种无中生有的故事。 “老黄,编瞎话也要讲个分寸,你自己也是行家,难道不知道写一副百寿图要多深厚的功底?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有?” “当今华夏,敢说自己能写百寿图的无不是当世大家,十根指头都数得过来,照你这么说,那小孩子也是其中之一了?” “哈哈哈哈,老黄,我看你真是老得发昏了,这种当世大家别说南陵,整个江宁省都没有一个,至于你说的那位小姑娘,我看是刚学字不久,依葫芦画瓢临摹出的玩笑之作罢了,结果还被你当真了,” “不错,真如你所说,只有两种可能,一,那小姑娘是天山童姥,而且是某位当世大家变的,所以有那种深厚功底,二,那小姑娘不是童姥,不过你是白日,在做梦,哈哈哈哈……” 阵阵哄笑声中,黄沧溟脸色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顶多被人笑话两句,但他本性要强,又忽然间想到什么,当即脖子一梗: “我没编瞎话!那幅百寿图虽然没到手,但我后来还见过!” “哦?还见过?什么时候?在哪里?是在什么拍卖会上吗?最后成交价多少?”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就在半个多月前,任氏木业的家具上!” 黄沧溟大声道。 话音一落,众人瞬间安静,笑容齐齐僵在脸上。 自之前田家寿宴任平当众展示那件百寿图后,人人心里都犯嘀咕,不知他从何处得来这种珍贵底稿。 直到后来推出百寿图系列家具,疑惑也一直没有消散。 可如今,居然有人无意中找到线索。 按黄沧溟所说,他所见到的那幅百寿图就是任平手中的底稿,也是任氏木业得以重振的重要依仗,而这一切居然来源于一个小姑娘? 众人心中虽仍不大信,但事关重大,已经不敢再胡言乱语,当下齐齐望向刘师棠,心知到如今只有他才有资格询问。 果然,刚才还不怎么在意的刘师棠,此时眉头一皱,看向黄沧溟: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那幅百寿图的?” “不太久,大概一个半月以前。” “任氏木业的家具呢?” “刚才说了,半个多月前,在看到那幅字之后。” “这么说,你觉得任氏木业家具上的底稿就是你看到的那幅?是一个小姑娘所写?” 刘师棠的神情不自觉地冰冷起来。 被他那冷酷的眼神一盯,黄沧溟只觉心底森寒,刚才一股豁出去的勇气也霎时间消了个干干净净,不禁有些犹豫: “这个……” “有话快说!” “是!是!当时第一眼见我是这么觉得的,看上去就很熟悉,而且之前也听说那个任氏木业的任平在田家寿宴上拿出过百寿图,所以心里起疑,” 黄沧溟看了刘师棠一眼,顿了顿,战战兢兢道: “不过到底是不是我也不敢肯定,想来有些百寿图的字型相仿,不大容易辨认,再者,说实在话,鄙人的书法功底也有限,一时认错也是有的。” 这话这么一转折,众人心中先入为主,都觉十有八九是如此。 刘师棠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心想这人眼光低劣,指鹿为马,再加上爱出风头,才当众演了这么一出。 实则别说两幅,这里大多数人中能见过一副的也没有几个,更别说比较了。 心中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南陵市接连两次出现百字图,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故意设局?但静下心一想,就算有也不可能是个小姑娘。 书法神童他见过,能写百字图的书法神童,这世上绝对没有! 心中大石放下,刘师棠重展笑容,很快又和众人谈笑风生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行色匆匆、像是秘书样的人走过来,在杨嵩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嵩闻言一皱眉:“他来干什么?” 说着不由自主地看向刘师棠。 刚才那秘书话音虽低,但众人大多都听到了,所谓“他”指的就是任平,这位近来风头极劲的任氏木业掌门人,他居然会来今日的推荐会! 一想到对方摆明了来者不善,众人的心都霎时提起来,目光也投向刘师棠。 刘师棠哼了一声,像是早有所准备,当下向杨嵩瞥了一眼: “来者是客,杨会长还不快去迎接?” “刘总,你认真的?” 杨嵩一愣,眼见他目光阴沉,满脸不悦,便知自己多问了,忙转身和秘书去了。 很快,杨嵩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群大概七八个人,似乎除了正主儿,还有其他人随行。 不过众人都无暇顾及,而是很快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任平,之前有在其他场合见过的立即发出阵阵低呼,再看看对面的刘师棠,议论纷纷不止。 反倒是当事的两人异常平静,在众人刻意空出的人群夹缝中,四目相对,渐渐走近。 这是两人生平第一次见,第一眼都觉得比自己想象的年轻,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不过这只是刹那,很快,双方眼中的敌意就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这对命中早已注定的宿敌,终于会面了。 第196章 我不是主角 第196章我不是主角 “各位!时候已到,大会正式开始!” 眼见气氛紧张,一旁的杨嵩立即抢过道。 他虽然站刘师棠一边,但作为东道主,总不想见今天好好一场集会被双方搞砸了,当即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 紧跟着就是集会正题,这个在每年都有固定流程,无外乎是请一些本地有名的书法家上台介绍自己的最新作品,其他人负责点评交流等等。 稍有不同的,便是将个人最新收藏的名家名作拿出来,供大家一起欣赏。 这番流程走得很快,不过半个多小时,已经走马观花般过了大半,只因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主角不是书法协会,旁人才没闲工夫听他们一直啰嗦。 果然,又一名白发老叟交流完作品后,杨嵩当即走上台,满面笑容: “各位,今年推荐会承蒙尚龙装饰刘总大力支持,盛况空前,大家应该也听说了,刘总近日刚刚得到一整套百字图,当世罕见,逢此良机,何不请刘总给我们大家展示展示?” 说着右手向刘师棠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本以为这么大场合,他会应邀上台介绍,或者至少说几句场面话,不料他只是一点头,然后向身旁秘书低声吩咐了几句。 好大的架子! 众人见状都是面面相觑,有的便暗骂他装腔作势。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很快,程秘书带人从后台推出几个装有滑轮的木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木架共有五座,高约三米,宽约一米五,底座以上大半隔空,看上去像是屏风,但又不完全一样,最特别的就是隔空区域四角各有一个夹子样的东西。 有见多识广的便认出这是五座装裱架,专门用来装裱书画作品的,四角上那四个夹子名叫“四方扣”,起固定作用。 这五座装裱架制作精美,漆色光亮,一看就是最近赶制的,至于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程秘书等人将架子固定好后,从底座位置各自取出一卷书轴挂了上去。 五卷书轴都有两米多高,其中最后一卷尤为特殊,接近四米,正是刘师棠新近得到的五幅百字图:百福图、百禄图、百寿图、百喜图、如意图。 这才是今天的主角! 呼啦一声,五幅百字图一出,众人立即不约而同地涌了上去,嘴里发出阵阵低呼。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而是作为普通的民间书法爱好者,对百字图这种书法家瑰宝生平见一次也难,更何况是一次五幅,这可是错过即无的机会。 “太妙了!我第一次见百字图,以前只听说一百个小字组成一个大字,大字浑然天成,小字千姿百态,还不怎么相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你们看这五幅大字,整体上都是隶书风格,而且是汉隶,可是其中的小字却篆隶楷行草五种书体都有,更别说其中的欧颜柳赵、王行张草,老天,还有飞白书!” “福、禄、寿、喜、如意,这五幅大字的字型都不简单,甚至称得上复杂,能用一百个小字写成大字,又显得凝而不乱,实在难得,那幅如意图还是两百个小字组成两个大字,更是堪称巧夺天工!” “你们懂什么?这五幅字中最难得的绝非那幅如意图,而是百寿图,要知道,虽然同为百字图,但百寿图的历史最悠久,底蕴最深厚,远非其他四种可比,” “更何况,单从书法造诣来看,也是这幅百寿图居首,这五幅字不是价值六千五百万吗?我敢打赌,其中百寿图至少占一半!” 阵阵喧闹声中,众人围绕着五幅百字图指指点点,不吝赞美之词。 因为人群太拥挤,程秘书不得不带着尚龙装饰的人在现场维持秩序,以免被弄坏。 不久后,尚龙装饰最新的系列家具也被推了出来,这些都是近日全力赶工的结果,现如今库房里已经积攒了许多。 眼前的虽只是样品,却个个精美,款式多变,像常见的屏风、台案、茶几,以及玄关架、背景板等等,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 样式上则完全仿照那五幅百字图,总之只要有这套底稿在,无论什么家具,都可以依样复刻,这是门一本万利的生意。 在见到这些新款家具后,在场许多人已经意识到这是一次重要机遇,只要尚龙装饰抓住了,就拥有无限潜力,假以时日成为真正的家装业巨头也是指日可待! “任总,你也是业内同行,觉得这些家具怎么样?” 当全场议论纷纷之际,刘师棠并没怎么在意,而是一直淡淡地看着任平。 这话分明有挑衅的意味,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只见任平微微一笑,耸了耸肩:“字不错。” 言下之意,他只认可那五幅百字图的艺术造诣,对于尚龙装饰的家具质量却不敢恭维。 刘师棠闻言也不生气,平静道:“任总也懂书法?” “不懂。” “既然不懂,凭什么在这里指指点点?” “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任平满脸笑呵呵的神色,顿了顿:“至于家具,刘总应该知道,你拿机器做出来的东西,和我任氏老工匠们的手艺是没得比的,” “而且一个月前我任氏已经推出了百寿图系列家具,刘总再行效仿,此举怕是有恶意竞争之嫌?” 三言两语间,现场的火药味儿已经变得浓厚起来。 在场不乏商界名流,也一向厌恶同行恶意竞争,但今日重点不在此,任刘两家的恩怨才是关键,别说恶意竞争,两人就是暗地里拼个你死我活都不奇怪。 一旁的黄沧溟盯着任平看了许久,忽地伸手一指: “我认得你!你就是那天在医院和我抢百寿图的小子!原来……原来,你就是任氏木业的老总?” 这句话进一步印证了他之前的叙述,不过这时已无人理会。 刘师棠再次上下打量了任平一眼,眼神微眯: “任总今日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 “刘总误会了,今天我不是主角。” “什么?”刘师棠一愣。 任平又笑了笑,伸手向自己身旁一指:“在下不懂书法,也不知道这里有场推荐会,不过受朋友之托,不得不帮忙,今日来,是想请刘总给个说法的。” 他指向的正是刚才随他一同来的那几人,一眼望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都是陌生面孔。 众人正大惑不解的时候,忽地,其中一个女子跨前一步,指向刘师棠: “你是什么人?我爸爸的字你什么时候偷来的!” 第197章 失窃 第197章失窃 这女子大概三四十岁年纪,面容姣好,衣着打扮也较年轻知性,一看就不是寻常出身,不过这话还是不由让人一愣: “什么偷来的?” “这字!你们什么时候偷来的?” 那女子又重复了一遍,手指指向台上的五幅百字图。 众人大吃一惊,一时不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五幅字不是刘师棠最近新得的吗?怎会是偷? 有的习惯了拍刘师棠马屁,立即就厉声喝止: “什么叫偷?你说话注意点!” “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来撒野!堂堂书法协会会偷你的字吗!” “就是!这字明明是刘总从……” 话音戛然而止,众人这才想起这五幅字虽然在业内传扬了许久,赞声不绝,但关于其来历出处却一直没个说法,也从未有人提起。 当下一起看向刘师棠。 刘师棠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不理众人和那女子,而是转向任平:“任总这是耍的哪一出?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污蔑人吗?” “哈哈,怪我,忘了介绍了,” 任平满脸笑意,说着向那女子一指:“这位是莫女士,是业内有名的收藏家。” “莫女士?南陵从没听说有姓莫的女藏家。” “没听过不要紧,她父亲刘总一定知道。” “谁?”刘师棠哼了一声,显然以为任平是在故弄玄虚,不过紧接着想起什么,眉头一皱:“你说她姓什么?莫?” 任平点点头,微笑不语。 这时,在场有些人也反应过来,要说南陵姓莫的收藏家,当然有,名气还不小,名叫莫潭。 不过这人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先生,可不是中年女子,而且前不久刚刚过世。 除非…… “莫女士?令尊难道是莫潭老先生?” 话一出口,众人都齐齐望来,眼见莫女士点头,都是一阵惊呼,心想以莫老在业内的地位,难怪她如此肆无忌惮,可是这跟那五幅百字图又有什么关系呢? 眼见在场有人面露狐疑,莫女士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方小盒,打开后,里面却是枚小小的印章,上刻“闲事莫谈”四个篆字: “诸位,这是家父生前用的私印,闲事莫谈四字,整个华夏都独一无二,有不信的就请来亲眼验证!” 说着举起印章四下转了转。 在场有和莫潭老先生有过交情的,一见这章子,就知所言不假,如此特立独行的刻字也算是独一份,当下纷纷点头,算是验明身份。 任平微微一笑: “莫女士是莫潭老先生的小女儿,一向不在南陵,难怪大家不认识,不过她本人也继承了家传衣钵,是业内有名的藏家,有不信的尽可以去业内打听,” “半个多月前,莫老先生离世,莫女士赶回南陵料理后事,在整理莫老先生遗物的时候,却发现少了几样东西,” “这几样东西虽不怎么值钱,但对莫老先生却有特殊意义,所以莫女士便仔细查证了一番,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被人给偷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已听出来,任平所指的这几样东西自然就是那套百字图,原来这五幅字的原主竟然就是莫潭。 有的知道莫潭生前尤其喜欢收集书法,更觉得可信了一点,可是后来又是怎么落到刘师棠手里的呢? 难道堂堂尚龙装饰老总难道会去盗窃? 眼见众人一排狐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刘师棠冷哼一声:“那之后呢?莫女士可有报警?” “事关先父遗物,自然是报了。” “结果呢?” “结果是偷东西的是几个毛贼,趁着莫老先生离世、家中因治丧一片忙乱之时伺机行窃,只是因为不懂收藏,所以盗去的不是什么珍贵古玩,而是几幅字。” “什么字?” “五幅百字图,这几个毛贼现在已经被抓到了,派出所也将事情前因后果都审问清楚了,只是赃物追缴不易,后来费了不少功夫才知道,竟然落到了刘总手里,这可不是机缘巧合吗?” 说完,任平作势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并无恶意的模样。 其余众人则面面相觑,均觉这番话里有许多细节没交代清楚,其中大有蹊跷,可是具体如何,却谁都不敢轻易置喙。 片刻后,还是杨嵩咳了一声,向莫女士陪着笑脸: “莫女士不要见怪,在下杨嵩,南陵书法协会会长,之前和令尊也算有些交情,冒昧称你一声晚辈,你一向不在南陵,难怪不知情,” “这位刘总是本市家装业龙头尚龙装饰的掌门人,年轻有为,在业内大大有名,以他的为人怎会去偷盗呢?我敢以我的人格担保,此事绝对与他无关!” 莫女士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刻意讨好并不领情。 杨嵩面露尴尬,又看向任平。 任平笑了笑: “我相信杨会长,刚才莫女士只是一时义愤,口不择言,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以刘总的身份,怎会去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错!误会,一定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请刘总把东西还了就是,另外再陪派出所的几位同志回去一趟,做个笔录,这事也就算结了。” 说着,向身旁那几人看了看。 众人这才知道,刚才随任平一道来的,除了莫女士,另外几人都是民警,只不过穿着便装,所以不易辨认。 可是那套百字图是刘师棠花六千五百万买来的啊,可以说下了血本,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赃物了? 杨嵩无言以对,眼看那几个民警就要走上台把五幅字当证物收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刘师棠哼了一声,先是示意程秘书等人在台上拦住,然后觑了莫女士和任平一眼:“敢问两位,你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好朋友。”任平脱口道。 莫女士则淡淡一笑:“任先生是家父生前好友,这几年在南陵多蒙他照料,不久前得知家父遗物被盗,这才施以援手。” 这番话说得没什么问题,可是众人都是不信。 心想莫老先生死时已经是九十多岁高龄,任平才多大,比这位莫女士还小着一轮,足可以当他孙子,两人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不过这种事无论怎么说,不能当证据,也就没人多话。 刘师棠又看了任平一眼:“原来任总是助人为乐,那请问你怎么知道这五幅字在我这里?你认得吗?” “认得。” “可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不懂书法?” “写字是不懂的,可是掌眼鉴赏倒还略通一二,尤其是这种百字图。” 任平随手指了指台上。 刘师棠两眼微眯,凌厉的目光直射过来,好像要把他的内心看透似的。 任平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既不怯懦,也不避让,也是目光直视。 片刻后,刘师棠才嘴角微弯,随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好一个略通一二!任平啊任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耍的小把戏吗?今天你就是来置我于死地的?” “可是你也不想想,难道我姓刘的是怎么好骗的?这五幅字我既然敢出手,难道就不会留下点凭证?你也太小看我刘师棠了!” 第198章 解局 第198章解局 当任平出现的时候,刘师棠其实就已经心中雪亮,这是一个局,一个任平从头到尾布置的局,目的就是让自己彻底陷进百字图系列家具这个坑里。 可是他绝对不会想到,这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什么失窃?什么‘家父生前好友’?如果我没料错,你们两位是今天才认识的?” 左右打量了任平和莫女士一眼,刘师棠淡淡道。 莫女士闻言脸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难道莫女士自己心里没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莫家和泰禾田家有多年交情,你是听田闵如田总的吩咐来办事的对不对?” “哦?原来刘总早已经知道了?”任平突然道。 “我不仅知道这些,连你的全盘计划都了如指掌,任总想不想听听?” “愿闻其详。” 刘师棠看了他一眼,满脸冷笑:“半个多月前,你打探到消息,知道我的尚龙装饰也在筹备推出百寿图系列家具,便想要布局让我上当,” “第一步,你先是找到了你那位会写百寿图的朋友,我本来还在疑惑,之前你在田家寿宴上拿出来的那幅从何而来,后来知道了,原来与一个小丫头有关,” “不过那幅字并非出自她之手,而是另有其人对不对?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这种功底,充其量是信手涂鸦一幅,” “真正出现在田家寿宴上的那幅一定是你另外重金购买的,目的就是在那些不懂行的笨蛋面前掩人耳目。” 说到这里,他斜眼瞥了一旁的黄沧溟一眼,不用说,所谓“不懂行的笨蛋”指的就是他了。 黄沧溟满脸通红,满心想要辩解,但见众人都是一副嘲讽讥刺的面孔,只好忍住了。 只听刘师棠继续道:“我承认,我之前小看了你,原来你早在近两个月前就开始布局,在田家寿宴上当众展示那幅百寿图和家具,就是想引诱我跟你竞争,” “为了给我设置陷阱,又扮出一幅那小丫头真的会写百字图的假象,引我争夺,实则半个月前她新写的那套百字图根本就一文不值!” 一边说,他一边眼都不眨地盯着任平,一幅早已把你看穿的神情。 任平微笑摇头,心想年仅九岁的小斐能写出大师级的百字图,这事的确不容易让人相信,也难为刘师棠,居然还能自己意淫出这种骗局。 不过现在还不急告诉他。 “刘总,你错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小丫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哼,那是你故意设计的假象?” 刘师棠冷笑着打断。 “好,你这么想也随你,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是第二步,你与田闵如合谋,找了这位莫女士,恰好赶上她父亲莫潭过世,便趁机以先父遗物的名义让那套百字图流入市场,暗里则假装失窃,” “在这期间,这套百字图在市面上流传开来,当然不可避免地引起我的注意,于是就进一步引诱我买下,留到现在等你们报案后,反而成了来历不明的赃物,对不对?”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那套百字图只是引诱你上钩的鱼饵?” “不错!”刘师棠斩钉截铁道。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会上当?” “我上当了?哈哈哈哈,任总你可真是天真!” 肆意的笑声在空荡的会场内久久回荡,令人不寒而栗,只听刘师棠一边道: “说实话,刚开始我真的以为这套百字图是真的,因为你这第三步棋走得实在是妙,一边假意把消息控制在极小范围内,装出一副无意中流出的样子,” “另一边,又找商界、收藏界的人帮你暗中造势,哄抬价格,好打消我的顾虑,这样我怎样也难忍住不去竞争,”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我尚龙装饰在南陵混了这么多年,难道一点消息渠道都没有吗?” “什么消息渠道?”任平眉毛一抬。 “自然也是商界和收藏界的,” 刘师棠哼了一声,本来他有市治安支队这个最大的消息源,只要莫家那边一报案,立马就能察觉出不对,可惜这个大靠山在两个多月前就被任平给掀翻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想到这里,目光越发阴沉,狞笑着看向任平: “你没想到,你布置的那些暗中造势、哄抬价格的人,其中有不少也是我认识的,只要我费心思一打听,立马就拆穿了你的陷阱,这就叫百密一疏!” 话音一落,众人一阵哗然,想到任平布局设置如此严密,而刘师棠又一步步地细心拆解,这其中的惊心动魄之处简直比悬疑片还让人刺激。 至于任平年纪轻轻怎会有这么大能量,那也不难猜想。 泰禾田家田闵如,春秋盟九大家之首荣鹭行荣千乘,这都是他近来结交的权贵,一个代表商界,一个代表收藏界,只需动用这两方面关系,便能驱使很多人。 只可惜,比起刘师棠的老谋深算,还是棋差一招。 “难为你了,任总,连田闵如和荣千乘都放得下架子帮你,只怪你自己不争气!” 一声刺耳的讥讽,刘师棠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只因这种暗中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对他而言是最美妙的,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宿敌。 反观任平,听完他这番解局的言论,一言不发,似乎已经认栽了。 “我还有疑问,刘总你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个陷阱,可你不还是花了六千五百万买了这套百字图?” 一旁的黄沧溟鼓起勇气问道,说着顺手指了指台上。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就算刘师棠解了任平的局,可是凭白陪上这六千五百万,不还是大亏? 而且这五幅百字图怎么看都是精品,可不像他所说是任平为因他上钩而布置的粗劣诱饵。 刘师棠闻言冷笑一声:“谁说这是他那套百字图?” “什么?”众人茫然不解。 刘师棠却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转向任平身后那几位民警: “几位警官,相信你们也听出来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有人在暗中陷害我,这位报案的莫女士,以及那些被抓到的毛贼,都是和他们串通好的而已,” “你们不信也没关系,不是要找赃物吗?我可以告诉你们,另一套所谓的百字图现在就在南陵蓝墨行的仓库里,是他们故意设局让那几个毛贼卖到那里的。” “什么?另一套?” 众人大吃一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两套百字图?” “不错,有两套,” 刘师棠一指台上:“那一套是有人布局想引我上钩的,这一套才是我花六千五百万从蓝墨行买来的,” “任总,你一定想不到,恰巧在你布局的时候,南陵市面上真的流传出一套精品百字图!” 第199章 局中局 第199章局中局 听到这里,众人大致明白过来,任平原本布局是让那几个毛贼将那套假百字图出手,再通过蓝墨行引诱刘师棠上当。 可是刘师棠大概也和那个蓝墨行有来往,不但知悉了这一诡计,还将计就计,花六千五百万买下了另一套真的百字图,反而误导了任平。 至于为什么绕这么一大圈,也不难猜,刘师棠为人岂是任人陷害而忍气吞声的主,他一定是想借机反将任平一军,坐实他污蔑的罪名! “居心叵测!存心不良!这是诈骗!” “不错!若不是刘总机警,早已上他的当,赔了六千五百万,到头来还要被人污蔑与失窃案有关!” “居然还敢联合这么多人报假警,实在可恶!这种人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严刑拷问,定罪后一定要让他把牢底坐穿!” 喧闹声中,在场大多数人纷纷叫嚣着要让任平付出代价。 尤其是众书法协会会员,他们本就一直仰人鼻息,眼见刘师棠逐渐占据上风,哪有不趁机卖好的道理? 杨嵩瞪了任平一眼,向那几位民警一拱手: “几位警官,像这种恶意栽赃陷害的人,可不能姑息纵容,否则以后谁都可以罔顾法律、作奸犯科,这世上可就没有天理了,就是我们这些外人也看不过去。” “不错!绝不能容他!” 众人又大声附和着。 那几位民警还未说话,莫女士柳眉倒竖,哼了一声: “荒谬!哪有什么两套百字图,从头到尾就只有一套而已!刚才那些才是有人胡说八道!” “哦?是吗?那我倒像请教请教,区区几个毛贼,是怎么潜入到你们莫家偷出这套百字图的,而且还不懂古玩字画?” “刚才不是说了吗?当时家中忙着置办先父丧事,所以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点,各位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刘师棠自以为胜券在握,满脸冷笑,又转向那几位民警: “几位警官,到如今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该去配合你们调查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才对,你们要再不信,去蓝墨行一查便知。” “刘总知道地址在哪里?” “当然,西郊范博园外靖瑶小楼,那是他们的会场。” 说着冷冷瞥了任平一眼。 那几位民警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此时也不由相互对视几眼,似乎深感困惑。 刘师棠察觉到异样:“怎么?” “西郊范博园靖瑶小楼,我们已经去过了,并没有什么会场。” “什么?”刘师棠双眉一立,不禁愣住。 一位民警皱了皱眉: “不瞒你说,刘总,如你所言,那几个被抓到的毛贼确实供认说他们把赃物转卖给了一个叫蓝墨行的地方,可是我们找遍了全南陵,都没有找到。” “这怎么可能?”刘师棠又是一愣,紧跟着道: “他们已经供认了?这么快?” “不错,不过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是受人指使。” 那民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配合调查的通知单,上面就有那几个毛贼的供词,以及对赃物的描述。 刘师棠隐约意识到不对,如果任平的布局和自己想象的一样的话,那几个毛贼应该没这么容易供认才对,否则这个局解得也太轻易了。 最关键的是,蓝墨行怎么会突然消失?这样一来,那套百字图没了下落,自己这套岂不成唯一的一幅了? 脑海中瞬间转过许多念头,刘师棠额上不由冒出汗珠。 此时的杨嵩等人却面面相觑,任谁也看得出局势又有变化,有没听过蓝墨行三个字的,便低声询问。 然而,这家拍卖行实在过于低调,在场众人中大多数竟都不怎么了解,有极少数听过的,也只知是一家私人拍卖行,就是那种拍品介于合法与非法之间的。 正因如此,关于这家拍卖行的信息才极少流传。 “我不信!我明明从他们那里拍来的,怎么会找不到!” “刘总,我们不会骗你,如果找到的话,我们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想怎么样?” “刚才就说了,请你配合我们调查,毕竟在找到其他能够作证的赃物之前,你这五幅字都是最可疑的,希望你理解。” 刘师棠鼻尖一颤,紧扣的拇指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片刻后沉声吐出几个字:“如果我不配合呢?” 那几位民警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但也没有生气,顿了顿: “你说你这五幅字是从那个蓝墨行买来的?有凭证吗?” “没有,” 蓝墨行这种地下拍卖行是不会留下任何拍卖凭证的,这一点刘师棠很清楚,就连那六千五百万都是他用境外账户转账的。 但到了如今这一步,实在忍不住心存侥幸: “虽然没有凭证,但你们可以去查,那天参与竞拍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十几个人,就在那座靖瑶小楼,他们都是证人,不会一点线索没有留下的。” “还有十几个人,你认识吗?” “我……” “哈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任平忽然笑了。 刘师棠心中一沉:“你笑什么?” “我笑刘总可能记性不太好,或者出现幻觉了。” “什么意思?” “南陵根本没有蓝墨行,这家地下拍卖行一向是在东南三省活动的,刘总难道不知道?” 任平笑了笑,一拍额头:“哦,对了,还有种可能,就是有人假冒蓝墨行的名义行骗,那几个毛贼包括刘总,都被他们骗了,” “几位警官,依我看,这位刘总八成也是受害人,回去询问后收回赃物也就罢了,倒不必太为难他。” 话音落地,在场众人都大惑不解,心想他们两个不是死敌吗,怎么任平反而为刘师棠说话? 话说回来,有人冒充拍卖行行骗乃是常事,虽然刘师棠向来精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时不小心也是有的,这说法大可说得过去。 只有刘师棠一瞬间恍然大悟,任平刚刚那番话就像是个引子一般,彻底勾出他心中的许多疑惑: 之前那些散布消息的人既然听命于田闵如和荣千乘,怎会轻易被自己收买,说出任平的布局,难道他们反而惧怕自己和尚龙装饰多一些? 莫家在南陵业内地位颇高,如果没有十足把握,怎会愿意冒风险和任平一起行事? 还有那次在蓝墨行,和自己同场竞价的那些人竟然全都是陌生面孔,一个南陵本地的都没有,他们所说的一真一假两套百字图,自己从头到尾可只见过一套。 难道从来就只有这一套真的?之前种种都是假象? 原本,刘师棠只以为任平的目的是想通过一套假百字图布局,骗自己损失六千五百万,只要自己辨明真假,不上当就行。 可是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对方的目的绝不仅限于此,而是借这套真的百字图故布迷阵,让自己自以为能够战胜任氏木业。 最终目的是让尚龙装饰倾注心血投入的百字图系列家具彻底化为泡影! 这是一个局中局! 第200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200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刘总,那十几个竞拍买家你都认识吗?” 要见他神色有异,几个民警又问道。 刘师棠沉吟不语,片刻后,摇了摇头:“不认识。” “既然如此,那还是请你跟我回去一趟,配合调查。” “怎么配合?” “自然是和那几个毛贼对质,刘总放心,我们并没有怀疑你什么,不过在没有找到其他证人和证物之前,这是唯一的线索,那五幅字我们也要带走。” “这……这怎么可以?” 刘师棠还未答话,一旁的杨嵩先急了,那套百字图可是今日书法推荐会的压轴大戏,要是被当成赃物带走了,还成什么话? “几位警官,就算真像莫女士说的那样,刘总也是受害者,他花了六千五百万才买到这几幅字,你们怎能说带走就带走?” “这是两码事,只要是赃物,我们就一定要带走,至于其他涉案人员的损失,那要等整件案子查清、找到幕后主使后再设法追讨。” 几个民警毫不客气地驳回杨嵩的话。 不过这样一来,倒提醒了刘师棠,这件案子到目前为止的关键点,在于这套百字图到底是不是莫家失窃的那套。 从任平之前设的局来看,大概率是的,根本就不存在另一套。 不过那又怎样?现在莫潭已死,他女儿的话也不能算做直接证据,更不论那几个明显是被收买的毛贼。 只要自己咬死不认,在没有查明中间转手环节的情况下,这件案子就是桩无头悬案,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任平花费这么大心血布局,无外乎是想破坏自己的百字图系列家具计划,可如果只是把自己送进派出所的话,那还远远不够,他仍有翻盘的余地! 想通这点,刘师棠的心情顿时一松,向几位民警点点头: “好,我配合你们调查。” “那就多谢了。” “刘总!”杨嵩仍想做最后挣扎,但见他一副饶有深意的模样,便强行止住了。 几位民警上台将那五幅百字图收起,眼见自己老总都不反抗,程秘书等人更是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刘师棠连人带字一起被带走。 只在出门的刹那,刘师棠忽地扭过头,冷冷一笑: “任平,当日我把你送进派出所,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我了,我承认,你布了一手好局,好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认栽,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不懂刘总在说什么。” 任平同样报之以一笑。 刘师棠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和几个民警走了。 本是主办方的刘师棠一走,推荐会自然是不欢而散,在场众人心中都不是滋味,尤其是杨嵩等书法协会众人,对任平理也不理,径直拂袖而去。 任平心知今日之事算是得罪了整个南陵书法界,以后碰到怕是不大好见面,不过也无所谓了,相比起自己要做的事,这些表面人情实在不值一提。 反倒是其他商界、收藏界等人,今日可算看了一场好戏,用不了多久,尚龙装饰百字图与莫家失窃案有关之事,就会传遍整个南陵。 事情还未完,刘师棠之后定然还会有反击,而其与任氏木业之间的明争暗斗,注定将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当书法推荐会上的消息开始在外散布的时候,任平并没有过多理会,而是给叶诗韵打了个电话,紧跟着进入一家南陵市知名茶餐厅。 坐在对面的正式刚刚与他同行的莫女士,随意喝过几杯茶后,任平面露微笑: “莫女士,今日多谢你相助。” “不用客气,看在田总的面子上,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刘师棠猜得不错,这位莫女士正是受田闵如所托来帮助任平的。 虽然不免要担些干系,但能用此事帮她过世的父亲还上多年前欠田家的一笔人情债,也算是物有所值。 她一边客气,一边忍不住看了看任平,虽然认识不久,但心中对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已是钦佩之极,尤其是想到事情真相的时候。 那个刘师棠的确精明,他能想到包括那几个毛贼和莫家在内任平的种种布置,但只错估了两点: 一,百字图从头到尾只有一套,并没有什么真伪之说,只因他先入为主以为任平要让他在这套字上栽跟头,所以错判了局势。 二,任平的布局远不止他想得那么简单,之前商界、收藏界的造势只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自以为看穿,放松警惕; 这整个局里连田闵如和荣千乘这两尊大佛都只是陪衬,关键在那个蓝墨行身上,它才是核心所在! 关于这家神秘地下拍卖行的详细来历,莫女士也知之甚少,她只知道就是他们透漏给刘师棠错误信息,让他进一步掉入陷阱。 而当日那场私下拍卖,以及除他以外的十几个竞拍者都只是陷阱的一部分。 “任总,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请说。” “听闻蓝墨行是华夏地下拍卖行的执牛耳者,论势力,不比明面上的春秋盟这些大行差,你是怎么请得动他们的?” 莫女士强忍住没有提到的一点是:业内有消息称,蓝墨行的幕后主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黑白两道通吃,因而能请他相助的,绝非一般关系! 任平早知她心中起疑,本来不想透露,不过想到这件事上莫家为帮自己布局,也冒了不小的风险,顿了顿,用手指蘸茶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一写完,他就随手一擦抹去了,但莫女士还是看得很清楚: 龙泉梅家! 她本身就在东南三省居住,对这背后的意义不问自知,怪不得任平如此年纪轻轻就能请得动蓝墨行,原来有龙泉梅家牵线,那就说得通了。 “任总,我服你了,不过临别之际,想给你提个醒,” 自知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任平,莫女士盘桓片刻后,开口道: “那个刘师棠虽然被你送进派出所,但如果他咬死不认那套百字图是莫家失窃的,我也无能为力,毕竟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我没办法帮你作证。” “嗯,我明白。” “你不着急吗?” 莫女士不由面露疑惑:“这是个明显的漏洞,足以让他逃出生天,除非你不打算趁这机会彻底击败他。” “怎么会?既然让他进去了,我就没打算再让他出来。”任平笑了笑。 莫女士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微感好奇,不知他还有什么后招,不过再之后的事就跟自己无关了。 “再见了,任总,有缘再会。” “再会。” 第201章 舆论之争 第201章舆论之争 书法推荐会上的消息很快在南陵传开,听说尚龙装饰那套百字图竟与莫家失窃案有关,舆论立即产生巨大反响。 有的想到这套百字图出现得实在太突然,如果是当地知名藏家被盗的赃物,倒也说得过去。 有的听闻刘师棠居然敢在蓝墨行这种地下拍卖行竞拍,还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都嘲笑他为人太过刚愎自用。 不过更多的,却是市面上有不少声音流传出来,说刘师棠是被设局陷害。 联想到任氏木业的任平也参与了此事,而且又适逢尚龙装饰将要推出百字图系列家具这个时间点,的确巧合得令人生疑。 一时间业内议论纷纷,以至于连那套争议颇多的百字图到底从何而来,也无人关注了。 与此同时,另一则案件也在迅速推进,与前者引发大规模舆论发酵的阵势相比,这则案子要显得悄无声息多了,不过事情却并不小。 报案人是前任氏木业员工,向警方举报,半年前尚龙装饰涉嫌恶意竞争致人死亡! 一天后,程秘书匆忙来到派出所探望刘师棠。 与他预料不同的是,刘师棠并未受到任何苛待,除了进来后配合做了一次笔录,没有任何异样,就好像这真的只是一桩寻常的失窃案一般。 此时的刘师棠正在拘留室泼墨挥毫,身前摆着一张将要写完的书法字,可见,即便连他这个兴趣爱好,派出所都破例满足了。 程秘书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场景,愣了片刻,等那幅字彻底写完,才双眉一皱: “棠少,情况不太妙。” “怎么?你察觉出不对了?” 刘师棠指的是这间派出所,自上次暗杀事件后,他早已知道市治安支队的方立和任平走得很近。 按道理,就算不想闹出人命,也会给自己小鞋穿,比如刑讯逼供之类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而格外善待。 他想了一天,没有想通,心中早已存了疑惑。 不过程秘书指的却不是这个,当下把另外一则案件简要说了。 刘师棠闻言眼神一眯:“什么时候的事,说清楚点。” “就在昨天,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原来之前我们设局陷害任氏木业、再逼迫任俊楠自杀的事,任氏木业一直都在暗中收集证据,现在已经交给警方了。” “不可能!以前的任氏木业不是早已经垮了吗?除了那些工人,现在的任氏不过是个空壳罢了,怎么会有人掌握证据?” “听说是之前任氏木业的一个会计,是个女的,” 程秘书说着话音渐渐低下来: “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那个女孩现在是任平的左膀右臂,之前也的确在任俊楠手下干过,很可能当时拿到了什么,” “您还记得吗?上次您让雍容斋的尤总对付任平,最后就是他们拿出证据,尤正兴害怕受牵连,才宁肯关门了事,只可惜这消息我们之前不知道。” “哼,他们当然不会让我们轻易知道,” 刘师棠冷哼了一声,紧接着忽然意识到什么,反问道:“你再说一遍,在之前雍容斋那件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这些证据了,那为什么当时不报案?” “这个……” “我知道了,他们手里拿到的并不是铁证,否则不会拖到这个时候才动手,” 刘师棠满脸冷笑,眼见程秘书面露不解,不由有些不耐烦: “你还不懂吗,如果他们手里的证据足以致我们于死地,又何必费工夫布这个局?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证据只是辅助,” “刚才我还一直在想,那个任平怎么会好心到让我在派出所待得这么舒服?原来是手里还有后招,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也太小看我姓刘的了。” 程秘书这才恍然大悟,跟着道: “这么说,只要我们把眼前的困局解了,其他的事也就不足为虑?” “不错,这叫抓住主要矛盾,我让你办的事呢,怎么样?” “都已经办妥了,” 程秘书神情一振:“昨天集会一结束,我就让杨会长他们为您造势叫屈,还有相熟的业内同行,也一并行动,” “虽然只过了一天,但现在舆论已经渐渐倒向您这边,报纸、网络自媒体方面都有报道,” “只要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警方找不到证据证明那套百字图与莫家有关,他们就必须释放您,” “另外,任氏木业和莫家串通陷害的事我也在查,不管查得怎么样,总之先让人把风放了出去,有杨会长他们配合,以后一定能让那个任平自食其果。” 耳边听着汇报,刘师棠嘴角重新扬起,一股惯性般的优越感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不错,利用舆论营销造势,逼得派出所不得不放人,再进一步反咬对方诬陷,这就是他为任平布置的复仇计划。 虽然不算复杂,但绝对有效。 之前他一时不慎,落入任平的陷阱,是生平少见的耻辱,可真要说起来,这些阴谋诡计的使用,他才是更加游刃有余的一方! “哼,任平,这就是你的后招?你老子已经死了半年多了,骨灰都干了,现在居然想起来报警?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故布迷阵吗?只要我咬死了这套百字图与莫家无关,再组织人给警方施压,我看你能怎么办!” 心中默默盘算着出去以后再怎么对付任平,刘师棠一边吩咐程秘书: “你不用在我这儿多待,这就去再联系杨嵩他们,找电视台、找新闻记者,一定要把这件事闹大,在舆论层面彻底压倒他们!” “是,棠少!” 程秘书转身要走,不过临出拘留室,却稍显犹豫: “棠少,有件事要请示您,现在库房里都是我们做的成品百字图系列家具,本来想借昨天推荐会的东风马上推出的,可是被这么一闹……” “现在还不能推出。” “为什么?” “这都不懂吗?好好用脑子想想,如果不能证实那套百字图是我们的,那些家具就涉及书法作品侵权,你想再给别人机会告我们一状吗?” “我明白,可是这些家具已经投入集团大半资本,为了短时间内速成,找同行帮忙,还欠了不少外债,如今光每天的库存费用就是一大笔开支,如果不能尽快销售的话,只怕我们要撑不住了。” 刘师棠知道程秘书说得不错,为了一举击溃任平和任氏木业,他早已下了血本,可是到现在连一件家具都没卖出去。 就算最后证明任平是设计陷害,也要耗时良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库存长期积压,又被同行逼债,搞不好要走上任俊楠的老路,得想个两全之计才行。 “棠少,要不要找杜总帮忙?” 眼见他沉吟良久,眉头越皱越紧,程秘书忽然道。 话音一落,刘师棠眼神恍然一亮: “没错,我倒忘了他!以靖远集团的实力,足以帮我们挺过这一关,你这就去!” 第202章 任平的后招 第202章任平的后招 因为舆论的影响,派出所民警只提审了刘师棠一次,就没了动静,另一件案子也因牵涉过多,暂时无法立案。 可以说,事情正在朝着刘师棠设想的方向发展,照这样下去,两天之后,他就可以无罪获释,进而展开对任氏木业的报复。 只可惜,他错估了一点,任平真正的后招并非半年多前那桩旧案,而是另有其他! …… 南陵大学主校区北侧有一座湖泊,名为“进士湖”,这不是原名,事实上,这座湖泊的原名是什么早已无人知晓。 外界最广为流传的是,当年进士何家从祖籍檀州举家搬迁来南陵的时候,南陵大学还未成立,而当年何家一位先祖就是南大创始人之一。 后来,为了表彰何家创立南大的贡献,校方特地在这里批了一块地,并建了一座宅院作为其居所,因为进士何家声誉隆重的关系,进士湖三个字才不胫而走。 时隔数十年,湖边的何家宅院虽然几经翻建,但外表看去仍是一副老派书香院落的模样。 除了几位老家长,何家大部分子嗣也并不住在这里,不过近几日,散布在南陵乃至江宁省各地的何家后人忽然纷纷回到这所宅院,单是嫡系就有数十人。 这样的阵仗哪怕是年节下也是前所未有的,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祭祖。 两个月前,《檀州志》的出世,补齐了明清以来何家历代先祖的进士名谱,也正式在世人面前擦亮了“进士何家”这块金字招牌。 不过他们并没有急着祭告祖宗,而是在耐心等待。 那幅紧跟着《檀州志》出现的乾隆墨宝同样异常重要: 通朝文曲,进士何家。 何家历代进士先祖,如果能得到乾隆皇帝的御笔题书作为作证,那才是真正的光耀门楣。 终于,他们等来了这一天! 宽阔的宅院里,此时正依嫡庶长幼错落有致地站立着近百人,人人手里捧着一束香,等待仪式结束以后上前祭祖。 这些人中不乏青年才干或是年高德劭之辈,不过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却都在一个人身上,何溯源。 这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单是何家嫡系后辈,还是南大历史上最年轻的副教授,是整个何家最有希望成为未来家长的候选人之一。 如果说在此之前,家长之位的归属还有悬念的话,那么从他将《檀州志》带回何家,又从任平手中拿到乾隆墨宝后,这个悬念就彻底终结了。 “祭祖!礼成!” 伴随着两道洪亮的喊声,很快,祭祖仪程走完,何溯源手捧着那两样东西从族谱前的供台上返回,所过之处,族人纷纷礼敬让路。 就在此时,忽地,一道尖叫声从人群中响起,虽不大声,但话音尖锐,像是个孩童所发。 众人循声望去,见果然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名叫何靖,属何家支脉一系。 因搅扰了最后的仪程,许多族中长辈面露不悦,就要出言呵斥,不过紧接着就看到小男孩脸上面露惊恐,不由奇怪: “怎么了?何靖?” “你们……你们看这个。” 何靖话音发颤,一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东西,只见是个约莫手掌大小的仪器,许多人一眼就认出是用来鉴赏书画古籍的,他们很多人也有。 一位临近的老者顺手接过来,翻看着其中的录像,紧接着也不由脸色一变: “这是从你溯源哥哥那里拿的?” “是。” 那老者不再理会他,而是快步走到供台前另一位灰发老者身畔,指了指那件仪器:“族长,溯源,你们看。” 这灰发老者正是何家现任族长,名叫何正心,在他身畔则是还未走远的何溯源,闻言察觉出不对,早靠过来一起观看。 仪器中呈现的正是当日在南陵县郊,何溯源认真拍摄的乾隆墨宝细节,这本是用来鉴定真伪的。 可是在右上角,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一段画面忽地一闪而过。 这段画面极短,前后不过几秒钟,不过因为仪器像素极高的原因,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 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正在林间角落里缓缓散步,突然,另一道高大身影从附近大树上落下来,在瘦小老者背后猛地一击。 高大老者身法极凌厉,手中有闪烁着寒光的利刃,一看就是蓄谋已久,而受此一击,瘦小老者立即扑地摔倒,一动不动。 这竟是一桩谋杀案! 原本是为鉴定乾隆墨宝的录像,竟无意中拍到了这样一起案件,在场何家众人无不耸然轰动,心想这也太巧了。 只有何正心眉头微皱:“这不是巧合,” 片刻后扭过头:“溯源,你怎么看?” 何溯源点点头,其实在看到那段谋杀画面的一刻,他就立即意识到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 至于布局者,显然是当时除他以外唯一在场的任平。 难怪时隔两个月,他突然愿意出手这幅乾隆墨宝; 难怪他分文不取,竟将这价值上千万的东西无偿赠送; 难怪不在南陵见面,而是要把地址选在那样一个偏僻冷清的县郊。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股被人利用的气愤感在胸中涌起,但很快消散,何溯源摇了摇头,看向何正心: “族长,你说怎么办?” 何正心叹了口气:“当日你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对方与我何家并无太深交情,怎会如此仗义?如今看来是另有目的的了。” “是我疏忽了,我原以为他那天已经提了要求,就没做他想。” “什么要求?那个小女孩转学的事?哈哈,溯源,你还是太天真了,这种小事怎值得了一千万,更何况对方也是明白人,他岂会不知这幅乾隆墨宝对我何家意义非凡,又远非一千万可比?双方筹码根本不匹配,焉能成交易?” 何溯源满脸惭愧,仔细一想,也不由钦佩起任平的城府之深,竟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布置这个局! “看来他的意思是想借我们的手报警了。” “不错,虽然我们连录像中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但想来总有他的道理。” 此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在族人中传开,不少人听说何家被人利用,还可能要参与到刑事案件中,都不由犹豫。 “族长,这些年来我们何家一直卓然独立,除了教书育人、参政治学,从不参与外界纷争,如果这件案子报上去,怕是以后难得清净。” “我听说那个任平是个商人,商人唯利是图,不讲信义,难保以后又拿此事纠缠我们,还不如索性不管,还有,最近商场上有个大风波,涉及到两家公司,一个叫尚龙装饰,另一个叫任氏木业,似乎就与此人有关,怕是其中也有联系。” “是啊,其实他要我们帮忙大可直说,用不着耍这些小心机,我最气愤的就是他摆明了要拿我们何家当刀使。” 众族人议论纷纷,一时间,都是不同意何家牵涉其中的。 何正心闻言也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看向何溯源,心想以后马上就是你当家了,也该自己决断了。 何溯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顿了顿,抬起头: “族长,我们还是报警。” “为什么?” “一来,既然凶杀案属实,我们知情不报,于情于法都不合;二来,我们只报案,不做证,案情究竟如何,交给警方侦破,并不影响何家牵扯其中;三来……” “三来什么?有话直说。” “三来,我想这本《檀州志》和乾隆墨宝总不是假的,那位任总耗费心力,甘愿送给我们何家这么大个人情,我们总不能无动于衷,就当与他结个善缘。” 三个理由个个有理有据,众族人闻言都不再说什么。 何正心笑了笑,拍拍何溯源肩膀: “就这么办,派人去报警。” “是。” …… 人壬斋,当何家宅院中举办祭祖典礼的时候,任平正坐在门前,呆呆出神。 他的双眼没有聚焦,看似一片茫然,实则脑海中千丝万缕的信息正在彼此交错,不由微感紧张。 这个局他布置了整整两个多月,其中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进士何家,如果没有这一环,效果难免大打折扣。 可是进士何家不比旁人,文人傲骨,不是寻常利益可以驱使的,即便是《檀州志》和乾隆墨宝这两样东西,也不敢打包票。 事到如今,只有听天由命。 这一坐从午后直坐到傍晚,眼看日落黄昏,将要消磨尽耐性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从街角出现。 这道身影无比熟悉,不必多看就知道是叶诗韵,只见她慌忙从远处奔来,虽然妆容略显凌乱,但脸上喜色毫不掩饰。 “成了!何家报警了!”她一见面就直接道。 任平闻言舒了口气,看了眼天色,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好,一切就看明天了。” 第203章 邱氏隶法 第203章邱氏隶法 两天后,因证据不足,刘师棠被无罪释放,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一直等到派出所外一群人蜂拥而入。 领头的正是杨嵩等书法协会众人,有的扛着摄像机话筒,围住几个民警采访,看样子像是记者; 有的一身西装,从公文包里掏出给派出所的律师函,应该是私人律师; 还有的则直接闯进拘留室,对着刘师棠一阵拍照,一时喧闹声不止。 这些都是刘师棠这两天私下安排的,目的就是在出去后借着舆论优势对任平发起反攻。 作为具体执行者,杨嵩进门后满脸得意,向他露出个谄媚的笑脸。 刘师棠则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一边继续写字,一边低声道: “外面都安排好了吗?” “都好了,我让那些记者连新闻稿都事先备齐了,只要您一出去,最快今天下午,各方舆论就会一起声讨任氏木业,要求还您公道。” “还有呢?” “还有当然就是他勾结警方,恶意陷害竞争对手,那些警察扛不住压力,保管也让他尝尝被拘留的滋味!” 刘师棠听得点点头,把手中毛笔一丢,折起桌上的宣纸走了出去。 此时派出所中民警正忙于应付那些言辞犀利的记者,正不可开交之际,他排开人群,将那张宣纸放在桌上。 几个民警都是一愣:“这是什么?” “一幅字,写给诬陷我的那人,请几位警官代为转交。”刘师棠淡淡道。 有的记者手快,顺势将折好的宣纸展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这自是指有人暗中陷害他,天网恢恢,逃不过自身反噬。 众人见了,立即爆发出一阵叫好声,那些记者最喜欢爆点新闻,这时岂能错过?当即又是一阵唇枪舌剑: “刘总,听说您认为这桩失窃案是有人设局陷害,请问您知道对方是谁吗?是不是就是外界传闻的任氏木业新掌门人?您和他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任氏木业一个月前推出了百寿图系列家具,而您很快就得到一套珍贵的百字图,相应系列家具据说马上也会推出,请问这算不算两家的直接竞争?” “对于有人诬陷您盗窃,您是否有强有力的证据自证清白,那套百字图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警官,这件案子目前是不是还没有进展?对于刘总的要求,将这八个字转交报案人,请问你们作何感想?会设法转交吗?” 喧闹声中,看着被记者们逼问得焦头烂额的民警们,刘师棠嘴角微微扬起。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短时间内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才是正片。 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 “何必转交那么麻烦,我就在这里。” 清亮的话音从不远处传来,颇为熟悉,紧跟着几道身影从派出所外走进。 “是你?你来干什么?” 来人正是任平,出现的一刹那,刘师棠就禁不住心头一紧,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此人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出现,绝不会没有目的。 还有在他身旁另有几人,都是陌生面孔,其中有三个身穿警服,应该也是警察,不过看肩头警衔,级别不低。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剑眉星目,颇有威严。 还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反倒是上次见过的那个莫女士不在其中。 脑海中猛地记起两天前黄沧溟说过的话,刘师棠不由目光微凝,望向小女孩。 此时几个民警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其中一个高级警官身旁。 原来这人是他们的所长,接过那张宣纸后也不细看,直接递给任平。 任平展开一瞧,面露微笑:“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刘总写的一手好字,这叫什么来着?左体大字?” 刘师棠不理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又道:“你来干什么?” 没等任平回话,一旁那位所长忽然开口: “抱歉刘总,你暂时还不能走。”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众记者已经意识到事情又有变故,扛起手中的长枪短炮严正以待。 杨嵩双眉一立:“为什么不能走?羁押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你们又没有新的证据,凭什么还继续扣留?” “再说了,刘总他只是作为涉案人员配合调查,可还不是嫌犯,你们当我们不懂法吗!” 其余书法协会众人也纷纷附和起来,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 刘师棠却知道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无论多高的警衔都不敢公然挑战法律,何况对方也不过是个派出所长而已,当下镇定心神,淡淡道: “这位警官,你们掌握了新的证据吗?” “没有。”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羁押?前两天提审的时候我已经说了,那位莫女士指认我与莫家失窃案有关根本没有实据,一来我与那几个毛贼素不相识,” “二来他们中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我那套百字图就是莫家失窃的,这顶多是件无头案,就算我那几幅字是从地下拍卖行买来的,也不能算是违法?” 这两日,他早已将案件的关键关节梳理清楚,此刻说出来条理分明,杨嵩等人又是一阵起哄叫嚷。 那所长闻言摇了摇头:“不是无头案,虽然没有证据表明刘总与盗窃有关,但有人指证你那套字确是莫家丢失的,也就是赃物,所以你还不能走。” “什么人?” “任总,还是你来说。”那所长扭头看向任平。 任平点点头,拍了拍身旁小女孩的脑袋,紧接着向那气度威严的中年男子一指:“刘总,认得这位先生吗?” “不认得。” 刘师棠冷冷道,他虽早已察觉出此人气质非凡,不是寻常人,但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南陵有这号人物。 “不认得没关系,但应该听过,邱氏隶法四个字刘总总不会不知道?” 任平嘴角微扬,笑了笑。 这话一出口,众人豁然变色,不单刘师棠,连身后杨嵩等书法协会众人都一齐暗惊。 邱氏隶法他们当然知道,相应的,另外四个字更让他们如雷贯耳:左丘汉隶! 篆隶楷行草五大字体中,隶书传承之久仅次于篆书,大体上分为两类:秦隶和汉隶。 相传,在两汉时期,晋陕地区出了一个书法世家,复姓左丘,也就是这个左丘氏在秦隶的基础上加以完善,演变出了流传更广的汉隶。 左丘汉隶,指的就是左丘家的隶书风格,在隶书史上占据极重要地位。 据说后来左丘氏代代相传,书法传承一直没有断绝,直到近代的时候,改姓为邱氏,又将原左丘汉隶进一步改善为更接近现代审美的版本,就是邱氏隶法。 如今的邱家当然不局限于隶书一种书体,五大书体都卓有成就,在华夏书法界具有超然地位,不过提到他们,邱氏隶法仍是最深刻的印记。 众人原本还不懂任平为什么会提到这四个字,直到忽然想起那五幅百字图的大字型都是清一色的隶书,如今想起来也更接近于汉隶,难道说…… “看来各位都已经猜到了,这位就是邱氏隶法传人之一,当今晋陕邱家家主,邱慈,那套百字图就是邱家的作品!” 第204章 暗记 第204章暗记 说话间,任平往身旁一让,以突显中年男子的身份。 眼见众人满眼震惊地望来,那邱慈点了点头: “不错,那套百字图是我邱家的。” “不对!你们之前还说是莫家的,现在又想改口吗!” 刘师棠闻言立即大声道。 任平微微一笑:“刘总记错了,之前只说是莫潭老先生收藏的,可没说字是他写的,难道旁人写的字送与莫家收藏也不行?” 众人都是默默点头,心想收藏收藏,本来藏的就是别人的东西,莫老先生在业内是以收藏出名,可不是以书法出名。 若说字是邱家人写的,再转赠给莫老,可说毫不稀奇。 “邱先生,你们邱家当真是左丘氏的后代,邱氏隶法与左丘汉隶一脉相承?” “怎么?你不信?” 邱慈看向刚刚开口说话的杨嵩,虽是面不改色,但目光中的点点锋芒却令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不敢不敢,只是传言纷纷,我们大伙儿都只是道听途说,再加上涉及到汉隶起源,那可是近两千年前的事了。” 众人又是点头不迭,一脸是啊是啊的表情。 “两千年前又如何?孔夫子后人至今传了七十余代,尚未断绝,凭什么我左丘氏就不行?各位想来也都是内行,如要考较过后才肯相信,只管出题目就是。” “出题?那倒大可不必了。” “或者要我把家族宗谱请出来?” “不用不用!邱先生请勿多心,我们绝非怀疑您的身份!” 杨嵩等人闻言大急,心想此人若真是晋陕邱家家主,在当今华夏书法界可说是执牛耳者之一,而且与其比肩之人数量绝不超过两位数。 只是奇怪了,没听说莫老生前与邱家结交过啊,而且刚好就卷进这件事中来,这也太巧了。 刘师棠心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深知莫潭在南陵虽算是知名藏家,但与晋陕邱家相比地位悬殊,根本不配相交,此事分明又是任平你给的一个局。 可是怎么可能?先是莫家,再是邱家,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心中越来越焦躁,刘师棠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只见其腰背笔直,双臂微宽,右手手掌下沿有一层淡淡的墨茧,再加上目光中若有若无的沉静之气。 这正是书法大家的典型特征,可见这人绝不是随意找来冒名的顶缸之辈,一时间连质疑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说那套百字图是你们邱家的,有何凭证?” “凭证?那五幅字是两年前莫老过寿的时候,我父亲写了寄来祝寿的,要什么凭证?你要人证的话,莫家后人都可以来对质。” “哼,他们是当事人,可不能自己作证。” “就算如此,难道我们邱家的邱氏隶法你们看不出来?” 邱慈冷冷地盯了刘师棠等人一眼。 这一眼中有自傲,有自信,更有一股凛凛的威胁之意。 难怪,凭他的地位,区区刘师棠和南陵书法协会根本不看在眼里。 别说他们,就算整个江宁省的书法大家听说他来,都得倒履相迎,整整齐齐地排队接风洗尘,怎会有人轻易质疑他说的话? 果然,眼见他动怒,杨嵩等人立刻如临大敌,忙在刘师棠耳边低语: “刘总,我看算了,那五幅字的大字型的确是邱氏隶法,十有八九就是邱家人写的,或许莫老真的是机缘巧合与他们结识。” “晋陕邱家在业内地位尊崇,不宜轻易得罪,何况又涉及到之前的失窃案,再纠缠下去怕是越描越黑,再也讲不清楚了。” “是啊,我看您就当自认倒霉,结了案,把那套百字图还给他们,顶多就当赔了六千五百万,反正您家大业大,也不缺……” “都给我住嘴!” 一声暴喝,刘师棠忽然发起脾气来,杨嵩等人愕然不语,都觉他性情大变,不像从前那般沉稳。 实则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套百字图所牵涉的绝不止六千五百万这么简单,而是尚龙装饰的全盘计划。 一旦出了问题,不单无法与任氏木业竞争,还会造成库存积压,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这是连刘师棠这种性情也绝对无法承受的! “废话少说!那五幅字上既无印章,也无落款,凭什么就说是你们邱家的,邱氏隶法也不是只有你们邱家人会写!”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字是你们的?别以为我姓刘的这么好骗!”刘师棠丝毫不顾邱慈的威胁,厉声道。 话音一落,任平先笑起来:“看来刘总还是不太了解百字图啊?” “你什么意思?”刘师棠扭头看向他。 “刘总难道不知道但凡百字图,作者都会在其中留一些暗记作为标识,所以即便没有印章落款,也能辨认归属?” “什么?还有这种说法?”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他们虽久闻百字图大名,但所谓暗记标识云云还是头一次听说,想来这种作品一来少见,二来过于高深,有极高的鉴赏门槛,即便有人见到了也看不出。 “不错,但凡成名的百字图作品,都有作者暗记,” 此时,邱慈也不由满脸阴沉,看起来极为不悦,一边请身旁的派出所所长将五幅百字图都拿来铺在桌上,一边看向刘师棠: “刘总不是说这几幅字是你在地下拍卖行买来的吗?那看来也能看出其中关窍了?请指教。” 说着把手一摆,做个请的手势。 刘师棠深吸一口气,从头到尾仔细看去,其实这五幅字从他买来后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了,不可谓不用心。 可是以他的书法功底,能稍作鉴赏、辨别出作品真假已是极限了,要再从中找寻出什么暗记实在是超出能力范围之内。 果然,过不多时,一无所获。 刘师棠阴沉着脸,嘴角微微抽搐:“是什么暗记,姓刘的洗耳恭听,等等,我要他说。”说着忽然向任平一指。 任平嘿嘿一笑,也不等多说,就从桌上笔筒里取出一支笔来,倒转笔头,在第一幅百福图上虚画了两条线,然后在一百个小“福”字中虚点了几个。 紧接着,在之后的百禄图、百寿图、百喜图、如意图上也是如此,只是每幅图上虚画的两条线不尽相同,有的横,有的竖,有的笔直,有的倾斜。 那几个小字的位置和顺序也完全不一样,让人看了一头雾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算什么暗记,等任平虚点完了,忙道:“这能代表什么?” 任平笑了笑:“你们数数,我每幅图上点了几个小字?” “一,二,三,四,五……十,十个,每幅都是。” “都是什么字体?” “这……篆隶楷行草都有,没什么规律啊,哦,是了,每幅图点的十个字都是五种字体各两套,而且一头一尾都是隶书。” “只是隶书?”任平淡淡道。 众人想到这既然是邱家写的百字图,理应与邱氏隶法有关,再一细看,虽不大肯定,但也认得出五幅字头尾共十个隶字字型古朴,蚕头雁尾,果然是汉隶。 不过若说这是什么暗记,似乎太牵强了些。 刘师棠见状哼了一声:“可笑,百字图本就各有一百个小字,从中点出两套篆隶楷行草共十个字,再故意排布成头尾都是隶字,有何难处,这也叫暗记?” 任平不理他,仍旧看向众人: “那每幅图上各画的两条线呢?与这十个字可对应?” “不错,都在线上。” “你们再仔细看,五幅图的前后两条线,各自组合起来,像什么?” “这……” 众人大惑不解,刚才他虚画那几条线时看似很随意,不像有什么关窍的样子。 现在回想起来,顶多是像汉字笔画,有横,有竖,有撇,有捺,组合起来自然也是汉字了。 等等,有撇,可没有捺! 有人渐渐明白过来,再用手指简单一比划,立刻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是‘左丘’两个字!” 第205章 致命一击 第205章致命一击 左丘两个字,每字各五画,一共十画。 与任平刚刚在五幅百字图上画的十条线,五十个小字,刚好对应! 幡然醒悟的一瞬间,众人都不由心中惊叹,原来这就是所谓暗记,藏得这么深,不是作者本人绝对看不出。 其精妙之处,也绝不可能是巧合,如此说来,这套百字图是邱家作品无疑了! “听说现存珍贵的百字图作品都有其别名,不知这五幅是……” “就叫‘左丘汉隶’百字图。” 一旁的小姑娘突然道。 众人虽不知她是什么身份,但闻言都是哦的一声,表示这回长见识了。 心想这五幅字中虽然五种字体都有,但笔划处均以汉隶作主要关节,这样直接命名倒也直快。 扭头看刘师棠时,只见他脸色惨白,显然在这种铁证面前,即便是再怎样机警善变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好,我认栽!” 内心挣扎片刻后,刘师棠终于还是迅速做了决断,扭头看向那派出所所长: “只是我也是受害者,你们只能证明这五幅字是赃物,却不能证明失窃案与我有关,现在四十八小时已过,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 “案情关系重大,我们自然希望刘总进一步配合调查。”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如果再有什么要问的,欢迎来尚龙装饰。” “难道刘总不希望趁早破案?” “哼,那是你们警方的事。” 刘师棠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对于放在桌上那五幅价值六千五百万的百字图竟是不多看一眼。 就连任平也不由钦佩他处事果决,在这种关键时刻并没有犯因小失大的错误,只可惜…… “且慢!”他忽然道,同时伸手拦在刘师棠身前。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刘总为息事宁人,甘愿连六千五百万都不要了,你还要做什么? 只见任平微微一笑:“刘总稍候,邱先生还有话要说。” 说着望了邱慈一眼。 后者微微点头:“听说刘总的尚龙装饰将要推出一种百字图系列家具,模型就是依照这五幅底稿制作的,不知可有此事?” “是又怎样?” “那要抱歉了,这些家具只怕不能流入市场。” “为什么?”刘师棠铁青着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在说。 邱慈没有回答,而是望了一旁的杨嵩一眼:“你是南陵书法协会会长?” “不错,晚辈杨嵩。” 杨嵩立即躬身应道,他年纪本比对方大不少,但业内地位却相差甚远,不敢以平辈相称,同时额头微微冒汗,似乎已隐约意识到对方要说什么。 果然,邱慈冷哼一声,脸色忽地凌厉起来: “既然南陵有书法协会,你又是会长,该当知道书法与其他艺术作品一样,是有版权的,在没有征得原作者同意的情况下,任何人不能运用于商业目的,” “书法协会组建的目的之一,就是维护作者与作品权益不受侵害,” “刚才看你的样子,好像也知道尚龙装饰仿制百字图家具的事,既然如此,不是明知故犯吗?” 简短几句话凛然生威,听得杨嵩大气不敢出。 惧怕对方身份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刚才所言句句属实,书法协会不是简单的民间机构,而是经过官方认证的社会性组织,具有一定公益性。 像维护作者与作品权益,正是协会法定职责之一,这点不止是他,在场众人全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一来之前并不知道这套百字图的明确来历,二来整个协会都仰仗着尚龙装饰的财力支持,便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邱先生,您的意思是?” 眼见邱慈满脸冷笑,杨嵩脸色越来越难堪,他这个会长本来也是推举的,而凭此人在业内的影响力,他丝毫不怀疑自己明天就会从这个位置上下来。 没等对方回话,立即就转向刘师棠: “事到如今,刘总,你那个系列家具还是暂时停下来。” “你说什么?”刘师棠对他怒目以对。 杨嵩擦了擦汗,苦笑道:“对不起,刘总,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实在为难,这套百字图若是无主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查明是邱家作品,那便涉及到版权,何况涉案也是一个问题,你那些家具以此为底稿制作,是违法的。” “违法?好一个违法,那我的损失谁来赔!这套百字图原本是我的!”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刚才不是也说了?您那六千五百万的损失等警方查明案情后自会为你追讨的。” “你再说一遍!” 刘师棠怒极之余,已经顾不得撕破脸了,原本以为这个杨嵩是真糊涂,可细细看去,见他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才知是装糊涂。 系列家具是多大的事,他怎会不知道,岂是找回那六千五百万的损失就能弥补的? 更何况,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已经不能再明了,傻子都能看出是任平在设局,这个从前人精般的杨会长会猜不到? 如今见邱慈怪罪,不过是想要独善其身罢了! 不止杨嵩,眼见其余书法协会众人都默不作声,一副树倒猢狲散的模样,刘师棠心中怒极,反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好极了!我早料到这是个局,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陷在里面,任平,我服你了!” 说着,毫不掩饰地看来,目光中满是敌意。 任平微笑不语,邱慈却听出他话音中不甘服输的意思,眉头一皱: “怎么?刘总不听劝告,想要一意孤行?” “哼,那又怎样,姓刘的是一介商人,商人以逐利为先,就算明知违法也顾不得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邱先生如果觉得有损失,尽可以去告我,在下随时奉陪!” 刘师棠哼了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邱慈心中大怒,自知版权起诉历来耗时长久,就算最后赢了也是效用有限,到时对方大可以赔偿了事,根本伤不到筋骨。 一时犹豫不决,不由看向任平。 任平笑了笑,忽然道:“刘总知道版权预防保护吗?” “不知道。” “就是为了预防文艺作品受到侵权而做的事先保护措施,一旦发现证据,可以提前介入,阻止侵权行为,法规出台不久,而且全华夏只有几个省在推广。”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告诉刘总,江宁省就是推广的那几个省之一,所以在这件事上邱先生不必事后再起诉,事先干预就可以,你看,我连人都带来了。” 说着,指了指身旁两位警察,这两人和那个派出所所长一样,都是刚刚和任平一起来的,不过看制服就知道,不是民事警察。 其中一个应该是法院法警,另一个则像是刑警。 此时,只见那法警向前走了一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协查令: “刘总,我们接到举报,贵公司的家具制品涉嫌侵权,被侵权人申请版权预防保护,现在请配合我们调查,如果查实,有关侵权制品可能受到查封。” “什么?” 刘师棠头脑发昏,几乎就要晕倒,没想到任平连这种后招都有,几乎算得上对自己的致命一击了。 又忍不住看了那刑警一眼:“你呢?又是来干什么的?” 那名刑警笑了笑:“我们见过的,刘总,之前在你办公室,当时有几件刑事案涉及到你,但证据不足,没有立案,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也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 众人定睛一看,那纸上面写的却不是协查令三个字,而是拘捕令! 第206章 铁证! 第206章铁证! 两个月前,刘师棠设计陷害任平后,曾遭受其连环报复,其中就包括几件刑事案的调查,只不过最后都无疾而终。 如今旧事重提,他立刻记起眼前刑警的确曾经见过,连那冷峻的笑容都十分熟悉。 “当时那几件事我都已经跟你们交代过了,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还来找我干什么?” “刘总误会了,我指的不是上次的案子。” “那是什么?” “有几件新案。”那刑警淡淡道。 刘师棠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不自禁有些颤抖起来。 杨嵩等人也是暗暗心惊,心想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警察,是刑警,听刚才话里说,前后两次都有刑事案与刘师棠有关。 而且此刻摆在桌上的不是协查令,而是拘捕令,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出的,通常要掌握可靠证据后才行。 这位刘总背地里到底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什么案子?” 保持最后一分镇静,刘师棠沉声道,实则在场人人都听出他的内心早已慌乱不堪。 那刑警指了指桌上的拘捕令: “上面写的很清楚,现有证据证明,你与半年多前一桩命案有关,死者是任氏木业前董事长任俊楠。” “任俊楠是跳楼自杀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自杀不假,可是种种迹象表明,死者生前曾遭受恶性商业竞争和长期的精神迫害,这些都是诱因,” “举报人已经向我们提交了一些关键证据,剩下的还在继续侦察,另外,有几桩谋杀案也有线索指向刘总,刘总想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什么?谋杀案!” 众人一阵哗然,刚才听刑事案三个字已经够让人心惊了,竟然还是谋杀,真是骇人听闻。 只见那刑警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仔细看去,是个面相阴沉的老者: “刘总认得此人吗?他叫厉明,是南陵本地一名杀手,据说之前曾为你和尚龙装饰效力过。” “不认得。”刘师棠很干脆道。 “是吗?可是这人前几天到刑侦队自首,说曾受你雇佣在派出所暗杀,还有之前奉你命令干的那些事也一并交代了。” “什么!” “看来刘总还不知道,” 那刑警微微一笑:“这个厉明前不久受到暗杀,明显是前雇主害怕他多话想要杀人灭口,不过他侥幸,最后活下来了,想到以后性命难保,便选择了自首。” 刘师棠闻言脸色剧变。 他本以为这个厉明已经死了,所以才很有底气地说不认得,可是如今竟然到刑侦队自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程秘书给他的反馈有误? 要知道此人掌握了自己不少秘密,如果真的都一五一十交代,那就糟了! 众人见他神情阴晴不定,霎时间凝结出大量汗珠,已知他心中有鬼,想到堂堂尚龙装饰掌门人竟然与黑恶势力有关,还敢买凶杀人,不由群情耸动。 只有任平心里清楚,之前与厉明约定,为了免他牢狱之灾,只让他说出几件与自己无关的案子,涉及到自身的都没有交代。 但即便如此也够了,要知道,刘师棠雇佣过的古武高手远不止厉明一个,包括几天前在龙彦眼皮底下出手的那人。 由这些人顺藤摸瓜牵涉出的命案,也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这人,没雇他杀过人,也没有雇人杀过他,你们警方只凭这些假证词就想逮捕我吗?” “刘总还不承认?” “没有干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你说我杀人灭口,证据呢!” 刘师棠忽然放声大吼,已经顾不得失态。 那刑警哼了一声:“你想要看证据,那还不简单?” 说着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件东西,是个类似于照相机的小型仪器,点开其中一段录像后,当日县郊谋杀案的经过便被呈现出来。 直到这时,刘师棠再也忍不住,满脸惊恐地指着那件仪器: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拍的?” “当然是你想要杀人灭口的证据,拍摄的时候就是案发当日,说来也巧了,那天在现场不远处的一处别墅里,正好有人在用高清仪器鉴定书画,” “摄像框余角将整个凶案经过都记录了下来,主人发现后就报了警,再加上被害人前来报案,人证物证吻合,所以我们才能发出这张拘捕令。” 那刑警面露讥讽,似乎在嘲笑他如果不是多此一举想要灭口,单凭厉明的口供还真没什么实用,顶多和之前一样配合协查。 刘师棠无暇理会他的嘲讽,想来想去都不明白,怎么会这么巧?自己派人去杀厉明刚好就被人用机器拍了下来? 不!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暗中动手脚! 他猩红着双目扫了那刑警一眼,最终仍是落在任平脸上:“那段录像是谁拍的?是你?” “不用问了,刘总,你应该知道,我们警方有权保护报案人的隐私。” 那刑警紧跟着道。 不过任平却摆摆手,示意无妨,看他一眼,笑了笑: “我是报案人,不过是之前你侵权邱家百字图和我父亲被逼自杀的两件案子,至于你杀人灭口这件,倒不是。” “我没有杀人灭口,这段录像跟我没有关系!” “刘总不必跟我说,有什么话还是跟警察交代,不过这次可能不是在派出所,是在刑侦队。” 他嘿了一声,顺势做了个请的手势。 话音一落,门外脚步声响,又有不少警察涌了进来,看制服,是和那刑警一伙的,刘师棠身上涉案颇多,又有极严重的谋杀案,可想而知要异常慎重。 只怕此刻门外停了不止一辆警车。 刘师棠面目狰狞,想要竭力挣扎,可是也知道此情此景任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最理智的还是等之后再设法脱罪,可是,真的有办法吗? 直到那刑警一声号令,这才被两边驾着走出派出所大门,临出门前扭头一望,仍是死死盯着任平不放。 众刑警和刘师棠离去后,众人仍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想不到原本只是一起商业竞争引发的案件纠纷,到最后却引发出版权侵权案、迫害自杀案、谋杀案这么惊心动魄。 而刘师棠甚至还没走出派出所,转眼就要去看守所。 造化弄人,虽然他之后仍可咬死自己与这些案件无关,可是其他人证物证都有,几乎已经是铁案。 直到许久后,连任平等人都已走了,杨嵩等人才恍悟过来,无论如何,这一局是任平赢了,刘师棠一败涂地,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看来名震一时的尚龙装饰自此以后要走向末路了。 至于那些记者,则连呼过瘾,他们原本是被找来给刘师棠制造舆论的,可是事情演变至今,本身已经足够精彩,这么跌宕起伏的剧情怕是连电视剧都编不出。 是大新闻啊! 第207章 日薄西山 第207章日薄西山 “听说了吗?尚龙装饰的刘师棠被捕,已经移交看守所了!” “怎么会?之前不是还说被人陷害,没有直接证据?而且就算真的与莫家失窃案有关,也不至于直接进看守所?” “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今早最新消息,那套百字图的原主的确是莫潭老先生,不过是晋陕邱家写了送他的,有邱家家主亲自作证,” “这下,尚龙装饰不但损失六千五百万,之前投入大量资金准备的系列家具也彻底毁了,一件都卖不出去。” “何止这些?你们没听说那个刘总与道上的人有交情?前几日有人报警指证他雇凶杀人,除了半年多前逼迫任俊楠破产跳楼的事,还涉及好几桩谋杀案。” “什么?谋杀案!” “不错,听说报警的就是后来差点被他灭口的杀手,人证物证都有,市刑侦队都出动了,不然你们以为单凭一件还没结论的失窃案,就能把人送进看守所?” “这下好,不但商场上损失惨重,连人给搭进去,造化弄人啊,诶,你们说,这件事与任氏木业的那个任平有关吗?” “废话!简直跟事先安排好了似的,要说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就是就是,这也太巧了……” 一夜之间,消息传开,彻底引爆舆论,想到堂堂家装业新贵、尚龙装饰掌门人刘师棠被捕入狱,大多数人都暗自心惊。 不过事情进展之迅速还是超乎他们想象,第二天,由市法院和文法执法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就查封了尚龙装饰的各个工厂。 这些工厂中无一例外都堆满了刚刚赶工完成的百字图系列家具,制作精美,令人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投入尚龙装饰大半家底,一旦被查,几乎宣告其破产。 就连那些受刘师棠委托给他代工生产的同行,也没有幸免于难。 “警官!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我代尚龙装饰生产的,材料费、人工费、库存费都还没给我,你们怎么能直接查封?” “那是你们之间的财务纠纷问题,等到尚龙装饰破产清算的时候,你再去找清算组提交材料,现在先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去哪里?” 眼看联合调查组在查封厂房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那老总不由慌了: “各位,我与尚龙装饰只有业务往来,刘师棠干过什么违法的事可和我不相干,你们可别抓错了人。” “放心,还没到逮捕的程度,不过是想请你协助调查。” “调查什么?” “半年前任氏木业前任老总任俊楠跳楼,现在有证据表明是刘师棠纠集家装业同行恶意竞争,最后有用联合挤兑、逼债的方式逼迫其自杀,希望你配合我们,” 几名调查组的警察取出协查令,在那老总面前一晃: “不知马总当时是否有参与,如果有的话可以自首坦白,到时量刑时会从轻。” “量……量刑?有这么严重吗?现在有人自首了?” “有,天工街雍容斋的尤总,他是第一个。” 几名警察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下去,可越是这无声的沉默,越让人心惊胆战,最后心理防线崩溃: “我坦白,半年多前刘师棠想要除去任氏木业,暗中联系了很多同行,其中就包括我的澳华家装……” …… “姓名?” “卢青羊。” “年龄?” “48。” “职业?” “杀手。” 昏暗的审讯室里,一个中年男子正面目呆滞地回答着询问,令他如此恐惧的并非眼前的警察,而是另一个鬼神莫测般的人物。 大约十天前,他接到指令,杀了一个名叫厉明的人,这人虽然也是四阶古武高手,但与自己这个搏击之王相比还是逊色不少,所以过程毫不费力。 按照规矩,接下来就是拿到雇主赏金消失一段时间,以免麻烦,可是之后的几天却像是一场噩梦般萦绕在他心头,挥散不去: 他的身后有人暗中追踪。 起初,他以为是被仇家盯上了,毕竟干这一行的惹上仇人也是常事,可是在不断试探后发现自己错了。 他并不认识对方,而且对方似乎也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只是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无论他躲到哪里,都逃脱不掉。 十天来,这样一个如同鬼魅般的人影一直跟着自己,他几乎要被逼疯,甚至从头到尾连对方的面都没有看清。 直到两天前,那人终于现身,是一个相貌寻常的中年男子,不出意外,也是个古武高手,他本想终于有机会做个了断,哪怕是死也好。 可是仅仅一交手,自己就被制服,昏迷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审讯室,面前除了两个警察,还有一个精致的仪器,上面放着自己当日暗杀厉明的场景。 卢青羊看着这段录像,想不通在这种偏远荒郊怎么会被人拍下来。 最重要的是,那个明明被自己杀掉的、名叫厉明的古武高手,此刻却赫然出现在审讯室门口。 “卢青羊,有现场录像及被害人亲自指证,你承不承认谋杀?” 坐在对面的警察敲了敲桌子,最后问道。 卢青羊满脸茫然,脑海中仍在想着那个鬼魅般的人影,许久后才怔怔点头: “我承认。” “动机是什么?是不是被人雇佣?” “是,背后的人是尚龙装饰老总刘师棠,我收了他一千万赏金,” 卢青羊不等询问就和盘托出,顿了顿,忍不住开口:“警官,我是被什么人打晕送进来的,那人到底是谁?” 两名民警对视了一眼,摇摇头:“这个与你无关,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你的证词,你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 …… “杜总,求求您!现在只有您能救棠少了!” “救他?为什么?” “这……我们两家是合作关系啊,您不是也想对付那个任平吗?” 程秘书满脸诧异地望着眼前的杜飞萱。 可是对方连瞟都懒得瞟他一眼,握着手中的鱼竿,仿佛全部心思都集中在湖面那根鱼线上。 程秘书心中焦急万分,自刘师棠被捕后,他第一时间就来寻求杜飞萱的帮助,在他看来,靖远集团家大业大,虽然家底在东南三省,但在南陵也有一定影响力。 只要他肯出面,一定能救出刘师棠,连濒临绝境的尚龙装饰也有希望活下来。 可是直到费尽功夫见到对方,他才知道也许是自己太天真了。 “杜总……” “不用说了,你回去。” “为什么?” “你知道想要救活尚龙装饰需要多少钱吗?” 杜飞萱反问他一句,片刻后冷笑一声: “三个亿,至少要三个亿才能把尚龙装饰重新盘活,你觉得我凭什么花这笔钱?这还不包括从看守所把人捞出来的花费,” “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回去告诉你们刘总,他太蠢了,那套百字图一出来救摆明了是人家的陷阱,他还要往里面跳,靖远集团从来不跟蠢人合作。” 轰隆一声,程秘书脑海中宛如响起一记炸雷,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无力。 他意识到,如果连靖远集团都袖手旁观的话,尚龙装饰就彻底完了,只不过内心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杜总,您再考虑下,棠少对那个任平很了解,有他帮您,一定可以为令公子报仇。” “用不着,杜家自己的仇自己会报,送客!” 第208章 你不是任平 第208章你不是任平 当外界风云卷动的时候,南陵市看守所,刘师棠正呆呆地望着窗外,双目失神。 和往常一样,他想要借助写书法字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找出破局之法,可是这次,始终都是徒劳无功。 关押室里到处散乱着废弃的宣纸和墨水,如同他的思绪一般,其乱如麻。 直到许久后,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迷离的瞳孔才重新聚焦。 “你是来嘲笑我的?” 他冷冷地注视着坐在玻璃窗对面的年轻男子。 那人正是任平,事实上,这不过是两人的第三次见面,但感觉却像彼此争斗了好长时间一般。 两人身上也颇有些相似之处,唯一不同的是,刘师棠那与年龄不相符的城府全用在了阴谋诡计上,而任平却更像个静候良机、绝不贪图一时得失的野兽! “我是来给你解惑的,大概有些事情你还没有想通。” 任平神色平静得像是个局外人。 “我还没输,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你不会真以为靖远集团会来救你?” “什么?”刘师棠闻言脸色一变: “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也没什么,”任平淡淡一笑: “不过是你那个秘书到处求人救你和尚龙装饰,却到处碰壁,尤其是靖远集团杜总回他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想顺便捎给你,” “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回去告诉你们刘总,靖远集团从不跟蠢人合作,话说回来,这还是刘总第一次被人骂蠢?” 刘师棠嘴角微微抽搐,他早知道靖远集团不会轻易出手,所谓盟友不过是利益关系,换做自己也会如此,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罢了。 一股深深的绝望感涌上心头,他只能勉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看向任平: “你到底想说什么?以为凭借和警界的关系陷害我到这里很了不起?” “你看,这就是你没有想通的地方,连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都不知道,我根本没有动用什么警界关系,那些派出所、刑侦队、法警全都是依法办事。” “信口雌黄,我不信!” 任平笑了笑,摇摇头:“你当然不信,在你看来,上次我和市治安支队结交后,当然会借机拓展人脉,把自己的势力安排到各个部门,就像从前的你一样,” “可那是你的做事风格,为的是蚕食同行、疯狂逐利,我不同,从头到尾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击败你而已。” “哼,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动用了这么多人?” “根本用不着动用他们,” 任平脸色一寒:“那些警察从始至终都在依法办案,你不会以为你那些犯案证据提交上去之后,他们还会对你网开一面?” 被这么冷冷看着,刘师棠心中涌起一阵凉意,他开始相信任平说的话,整件事里并没有警界的利益输送,有的只是全盘布局。 甚至这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有所察觉,而刻意选择的策略。 “那套百字图是怎么回事,根本不是莫家的,也不是什么晋陕邱家的,对不对?” “不错,是我找人写的。” “什么!难道真的是那个……” 刘师棠想到两天前在派出所出现过的那个小女孩,不由话音微颤。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任平放出的一颗烟雾弹,目的就是为了迷惑自己,那套百字图定然另有出处,可到头来,居然真的是她! “看来刘总已经猜到了,就是那天你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她叫小斐,是我在无意间发现的,包括之前田家寿宴上那幅,也是她的手笔,” “不止是你,当我第一次见一个小女孩居然有这种书法造诣的时候,也很吃惊,可这真的存在,想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我也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 “所以,从那时起,你就已经想好怎么布这个局了?” “不,也许更早。” “什么意思?” “这个无所谓,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任平笑了笑:“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从田家寿宴上用那幅百寿图引起你的注意,到请田总、荣总他们帮忙,故意流出整套的百字图,再到之后的蓝墨行,这都是一环扣一环。” “你怎么会认识蓝墨行的人?据我所知,连田闵如都不认识,还有那个晋陕邱家,他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任平顿了顿,蓝墨行是通过龙泉梅家,他们最主要的势力范围刚好就是东南三省,托请云霄夫妇帮个忙一点不难。 至于晋陕邱家,则是与小斐的妈妈罗轻裳认识,这也更肯定了他对母女俩人出身不凡的猜想,不过毕竟涉及到人家隐秘,还是不要透露得好。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眼看任平要走,刘师棠忽然厉声道: “你的那些证据从何而来,是尤正兴那个蠢货跟你说了对不对?” “原来你这么想,不过不是,雍容斋的尤总倒讲义气得很,那天他受你委托被我逼到要关门的份上,都没透露什么关键证据。” “呸!那个蠢货怎么配跟我比!”刘师棠哼了一声。 “半年多前的证据是我自己收集的,其他你的那些谋杀案,是因为我收服了厉明。” 刘师棠听到这里脸色一变,终于认识到是自己小看了任平,片刻后咬了咬牙:“那那段录像呢?是谁拍的,一般人不会有那么巧?” “你真想知道?” “废话,你不是想让我知道我是怎么输的吗?说啊!” “进士何家。”任平双眼微眯,说出这四个字。 之所以最后挑他们呈送关键证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何家历来深耕政教两界,从不涉商,没有利益瓜葛; 二来,以进士何家在南陵的声誉,警方绝不会怀疑他们会诬告,所以那段录像几乎不用过多侦查就可以判定为铁证。 但这却是刘师棠始料未及的,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任平会有进士何家的人脉,直到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件事: 两个多月前,他第一次派人向任平动手的时候,后者刚参加完一场拍卖会,就是在那场拍卖会上,进士何家也曾出现过,而且购得了一件据说能证实其祖上状元身份的关键文物。 两件事本来关系不大,但如今仔细一想,绝不是巧合,任平之所以能利用到进士何家这种势力,只怕从那时起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怎么会?那时我分明还没对你动手啊?” 整个人像是如坠冰窟般,刘师棠发红着眼看向任平:“原来你从那时起就在布局了,对不对?” “不错,与你那时有没有动手其实没关系,你以为我会放过害我父亲跳楼自杀的凶手?” 任平双目中陡然射出之前没有过的寒光,渐渐地,寒光内敛,不易让人看出来,但语气中复仇后的快感却显露无遗: “刘总,下半辈子就在这里好好过,你不是也想做百字图系列家具吗?放心,有朝一日在电视上,你会看到任氏木业的作品的。”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刘师棠仍在浑身颤抖不止,脑海中既有愤怒,又有悔恨,但更多的,却是刻入骨髓的惊惧,原来自己对付的一直是这样一个对手。 直到片刻后,望着任平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发疯般抓住身前栏杆: “你不是任平!绝对不是!我之前调查过,任俊楠的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代,连个废物都不如,怎么会是你!你是谁?说,你到底是谁!” 任平听着这凄厉的喊声,充耳不闻,但踏出看守所的那一刻,心底也不由默念: “没错,我早已不是从前的任平了。” 第209章 新的开始 第209章新的开始 两天后,南陵市南郊墓园,任俊楠的墓碑前,跪着两个年轻男女。 男的自然是任平,女的则是叶诗韵,这个任俊楠生前一手栽培的得力助手。 此时的她眼角含泪,默默地烧了一会儿纸钱后,伤感道: “任总,你可以安息了,害死你的那些人都已经得到报应,现如今的任氏不但活了下来,还有了新的继承人,他可比您老人家还要狡猾些,” 任平知道这所谓的“狡猾”是个褒义词,便只微微一笑,没有做声。 “只可惜,比起您的呕心沥血、尽职尽责,您这位继承人就差得远了,一天到头不务正业,连影子都看不到,” “呃,这……” 对这突如其来的吐槽,任平一时不知怎么招架,何况还是在自己老子面前。 这时,叶诗韵却忽然破涕为笑: “不过啊,您也别担心,我知道这是这位新任总的处事风格,别看他整天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事,其实那都是表面,暗地里早有了全盘谋划,” “在他的心里,从没忘记您被人害死的大仇,还有您的公司,当初他说要在半年之内重振任氏,这才不到三个月就已经快实现了,” “什么泰禾田家啊、春秋盟啊、龙泉梅家之类的,全都被他利用了一遍,这小子可鬼精得很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冲任平调皮地眨眨眼,一副告黑状的模样。 任平也给她逗乐了,挠挠头: “韵姐,当着我老子的面就别说这些了,听起来跟我是反面人物似的。” 叶诗韵不理他,仍是对着任俊楠墓碑的口吻,只是语气却变得郑重多了: “任总,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会好好扶持新任总,把您生前丢掉的生意一点一点都捡起来,” “不光如此,我们还要继续壮大,让任氏成为全南陵最大的家装企业,让任氏的手工家具走进千家万户,这是任氏创立之初就立下的愿景,” “对了,您知道吗,从前老郑、老乾那些手工匠人们大多已经回来了,他们都愿意重新为任氏工作,这些人就是您死前最牵挂的?您可以安心了。” 话音一落,叶诗韵的眼角再度涌起朵朵泪花,忍不住伸手擦拭。 任平也感动万分,半年多前,他以为任俊楠死后留给自己的只有换不清的债务,可是如今看来,还有眼前的叶诗韵。 这女孩不但能力强,对任氏的业务十分熟悉,更难得的是头脑清楚,在当初案发时主动收集了许多犯案证据,这才帮自己扳倒了刘师棠。 有这样一个能里能外的助手坐镇,以后就算自己不常在任氏,也大可以放心了。 “老爹,多谢你给我留下这样一个无价之宝,您安息……” 心中默默祝祷着,任平眼角淌着泪水,磕下头去。 …… 又是两天后,是任氏木业重新开张的日子。 对于这样一个老牌家装企业,而且仅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就死而复生,南陵业内免不了引发了一场轰动。 不过要说其中最具分量的,还是当天的巨大阵仗。 按任平的原意,重新开张不过是个仪式,简单走个过场就行,所以也没请什么人。 可是就当他在现场想要随意剪个彩敷衍过去的时候,路边鸣笛声不断,络绎不绝停了许多辆车子,仔细一看,个个都是豪车。 有林肯、有迈特威、有大捷龙,清一色的商务系。 从上面走下来的当然也不是平常人,市政府张副市长,泰禾田家田闵如,市博物馆新任馆长辛然和胡一堂,南陵地产童谏,天工街商会会长曲知农等。 春秋盟的阵势最大,自荣千乘以下,九大家核心人物悉数到场,一家一辆豪车停在路边。 相比之下,友胜行吴友胜父子好不容易借来的一辆埃尔法,简直像是个孤零零的暴发户。 就连龙泉梅家、进士何家这种不方便直接露面的大家族,也都派了代表前来。 一时间,简单到甚至有些简陋的开业现场,堆满了祝贺花篮,成群的权贵人士挤在一起,单是相互谦让进场就花了半个多小时功夫。 最外围的吴醉看得暗暗咋舌,好不容易挤到任平身边,指了指张市长等人: “这些都是你请来的?” “不是,我一个都没请。” “你就装你!” 吴醉满脸鄙夷的神情。 不只是他,其他看热闹的人群也是议论纷纷,心想这主人家好大的面子,请了这么多达官显贵。 什么?事先没有安排,这些人自己来的?骗鬼呢! 任平一时哭笑不得,只得张罗着接待、安排座位,等待剪彩,远远地看到荣千乘和吴醉两人正在一起说话,不由心中一动。 自上次田家寿宴后,荣千乘已经收了吴醉为徒,现在两人是师徒关系,连带友胜行也傍着春秋盟得了不少好处。 本来两人说话不足为奇,可是一见吴醉那张恍然大悟的脸,他便明白了七八分。 “荣总,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当下走过去问道。 荣千乘也不隐瞒:“不错,还满意吗?” 说着一副邀功的表情。 任平苦笑一声:“多谢您美意,不过实在没这个必要。” “怎么会?开业是大事,当然是热闹些好,你也不用忙,没看我请的都是你的老朋友?” “那倒是,只是我什么都没准备,未免太失礼了些。” 任平笑着摇摇头,紧接着一皱眉,忽然想到荣千乘固然有这么大面子,以他和自己的交情,送这样一个开业礼也说得过去,只是这阵仗实在太大了些,总让人觉得有些刻意。 除非,他另有目的? “荣总,春秋盟今年的罗汉会是在三天后?” 顿了顿,任平忽然道。 荣千乘被他猜中心意,难免尴尬,不过到底是老狐狸一条,随意打个哈哈就掩盖过去: “哈哈,你别多心,我只是怕你忘了,顺便来跟你说一声。” “没关系,您放心,我一定会去的,之前托你您了许多朋友帮我布局,我还没当面谢谢您呢。” “瞧你说的,跟我特意来找你讨账似的,” 荣千乘嘿嘿一笑,话音一落,像是想到什么,渐渐收回笑容:“不过除此以外,有件事我还要提醒你一下,免得你没有准备。” “什么事?” “今天可能有几个陌生人会来,砸场子也说不定,当然,他们并不是冲任氏木业,而是冲你个人。” “所以你才请了这么多人来给我撑腰?” 任平立即领会到他搞今天这么大阵仗的真正意图,见他神色郑重,也不由暗暗皱眉:“是什么人?” “几个圈子里的同行,不过是外省的。” 第210章 铜钱匾额 第210章铜钱匾额 听荣千乘这话,任平立即领会,所谓圈子应该指的是收藏圈,不过自己入行至今不足三月,根本不认识什么外省同行,怎么会惹到他们呢? 见他一副皱眉沉吟的模样,显然也不太确定,便没怎么放在心上,笑了笑,又去陪其他客人了。 这次来的人都是与任平有过交情的,虽然相识不久,但一收到荣千乘邀请,便都欣然前来,可以说给足了他面子。 其中像张市长、田闵如等,还曾帮过他大忙,感念之余只好殷勤招待。 忙了好一阵子,正要准备剪彩的时候,忽然,又是几辆车从街口转了进来,虽然因为车位拥挤到不了门前,但一看那浩浩荡荡的阵势,摆明了也是来祝贺。 果然,不多时,每辆车上各自下来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加起来得有几十个,不过大多数只站在车门边,只五个年纪较小的走了过来。 其中四人分四角合力抬着一个木板样的东西,上面盖着红布,不知是什么。 众人见这伙人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不知在搞什么鬼,关键是里面一个都不认识,不由面面相觑。 “师傅,这些也是你请来的?” 吴醉指着那慢慢走近的五人悄声道。 荣千乘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们,任平应该也不认识。” “那他们来干什么?南陵什么时候有这种装模做样的家伙了?” “傻孩子,他们不是南陵的,你看看他们车牌号。” 吴醉依言转头,远远地看不真切,但依然能分辨出那几辆车的车牌首字都不是江宁省的简称“宁”,倒像是附近省份。 他立刻醒悟,这些应该就是刚刚师傅所说的“外省同行”,来砸场子的。 此时,那五人已经渐渐走近,最前面一个年轻男子眉目清秀,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往众人身上一扫,就落到任平身上: “你就是任平?” 这话说得极没礼貌,但今天是任氏木业重新开张的日子,对方怎么说也是客人,任平便笑了笑:“是我。” “任氏木业的任平?一个多月前那套‘明泉小天龙’”的主人?”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任平只得又点点头:“不错,阁下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们今天是来送礼的。” 那年轻男子根本没把眼前众人当一回事,虽然面带笑容,却十分敷衍,仿佛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说完向后一扬手:“贵公司今天开业,这件东西就请收下。” 身后那四人会意,话音一落,将手中那东西上的红布扯下。 众人远远一看,原来那东西不是木板,而是一块匾额,镶金边框,漆红底色,上面写着“财源广进”四个大字,倒真像是来送贺礼的。 可是这里明明没人认识他们啊? 等离近了再一细看,不由微微一惊,原来这匾额也不是粗看那么简单,上面财源广进四个字并非毛笔字,而是一枚枚圆形方孔的铜钱排列而成,足有上百枚。 也就是说,这是一面铜钱写就的贺匾! 这份贺礼可了不得! 在场众人都是行家,见状立时想起,在两宋时期,民间就曾有这种以铜钱做匾送给开业商户的例子。 不过那是因为铜钱是当时的主要货币,就算排个几百上千枚上去也值不了多少,可如今不同,古泉是收藏品,那些铜钱远远望去都有黄绿铜锈,不像是现在仿制的,若果真如此,这份贺礼少说也值几十万了。 只是这其中的寓意…… 见众人一副微微皱眉的模样,吴醉愕然不解,不由转向荣千乘: “师傅,这钱有什么古怪?是假的吗?” 可惜后者一副盯着那幅匾额聚精会神的模样,仿佛没有听到,只好又转向身旁的吴友胜。 只见吴友胜微微凝眉:“这些钱应该是真的,只是寓意不好。” “寓意不好?为什么?” “这种铜钱匾额盛行于两宋时期,只因当时商业发达,是华夏历史上少有的商业盛世,民间这种大张旗鼓地祝贺方式便流传开来,” “可是后来几朝商业没落,尤其是当朝者认为商业误国,不喜欢商人们这种张扬趋利的行事风格,便下令禁止,从此极少见。” “商业误国?那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关现在什么事?” “你不懂,除了当朝者,历代文人们自诩清高,自然也极看不上这种行事,将其贬低为商人铜臭之风,这些人能做出铜钱匾额,自然也知道这些关节,” “之所以送给小瓶子,一来是贬他见钱眼开,二来古人讲文雅,就算开业送字也多半是‘骏业日隆’、‘鸿猷大展’这种,只有市井小民才直接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这不是说小瓶子身在圈内,却只是俗人一个,配不上那些词汇吗?” 听完这席话,吴醉三观崩了个细碎,心想古人们也是花花肠子多,尽整这些弯弯绕了。 再说,商人怎么了,任平本来就是商人,在场一多半也都是,讲究这些干嘛? 他把这些话跟他老子说了,吴友胜抬手就给他个暴栗: “臭小子!这种话跟我说得,可不能跟外人说,收藏圈不是一般的圈子,既然在里面混,人人都得讲点文雅体面,不然没人愿意跟你结交,小瓶子也是,” “看,今天这份贺礼摆明了是人家出题为难,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要是接不好,以后免不了让人家笑话。” 吴醉虽然心里不大认同,但见众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只得承认事实如此。 此时,任平并没有立即去接那块匾额,那年轻男子等得不耐烦了,连声催促,但到底是什么来历,却始终不答。 任平沉吟片刻,忽地一笑:“各位既然不说,那就是路过看本公司开业,想来讨个彩头?” “不错,你说是就是。”年轻男子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 任平伸出左手扶住那块匾额。 正当众人茫然不解、心想难道他甘愿受对方侮辱的时候,只见他顿了顿,右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份红包,塞进那年轻男子手里: “都是路过的朋友,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紧接着,给抬着匾额的那四人也一人硬塞了一个。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每当有人家举办红白两事,或者开业等活动时,便有一些市井无赖以祝贺为名讨要红包,比之沿街乞讨的乞丐还让人瞧不起。 任平此举,俨然是把对方也当成这种人了,这比对方贬他见钱眼开还要狠。 果然,一领会到这层意思,那五人齐齐色变,脸上像是抹了桃汁般红。 领头那名年轻男子将手里红包一扔,一指任平: “姓任的,这贺礼你倒是收还是不收!” “我说了多谢了,你们倒是松手啊。” 任平笑嘻嘻地望着五人,一只手仍搭在匾额一边。 没等对方再答话,一旁的荣千乘忽地插进话来: “这位小哥,你是姓庄还是姓范?” 第211章 三省春秋盟 第211章三省春秋盟 这话问得十分突兀,众人听了都是一愣。 那年轻男子闻言扫了他一眼:“我既不姓庄,也不姓范。” “哦,那就是姓崔了?” 荣千乘追问道:“这块匾的落款,能否让我看下?” 说着一指那匾额右下方角落。 众人这才意识到,匾额右下方是有送匾人落款的,只不过刚才一直被后面那四个人有意挡住了,看不清楚。 年轻男子不再理会荣千乘,嘴角微扬,哼了一声: “任总,听说你也是这南陵业内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公司开业,连块匾额都不敢接,是觉得自己心中有愧,不够资格吗?” 任平笑了笑:“当然不是,不过我们生意人也有生意人的规矩,开业收匾是马虎不得的,还请几位配合一下。” “什么规矩?” “也简单,韵姐,之前准备的东西呢?” 任平望了眼身后的叶诗韵,眨了眨眼。 后者本来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一见他那副夸张的表情,立时会意,吩咐手下员工把事先准备好的彩带礼炮拿出来,对着五人头顶就是一阵猛放。 一时间,彩花彩带齐飞,众员工齐喊开业大吉、招财进宝等吉祥话,有不少礼炮中还夹杂着花花绿绿的纸币,十分热闹。 只是这样民俗隆重的场面,在众人面前显得格格不入,尤其是那五人,站在正中央就跟五个吉祥物似的。 五人脸色都是奇差,为首那年轻男子怒火中烧、愤恨难平,最终化为一口浓痰,吐在红毯上: “呸!我还以为南陵出了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一群市井无赖,真是污了老子的眼睛。” 说着带着身后那四人转身就走,连那块匾额也打算一道带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雷鸣般的怒吼忽然响起: “不知礼数的小子!你说什么!” 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胡一堂。 刚才那年轻男子又是吐痰,又是言辞讥讽的,换做旁人也罢了,可这位胡老先生却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尤其见不得外人对南陵本地说三道四。 当下须眉倒竖,凛然生威地瞪着对方。 那五人却不认识他,冷冷道:“这位老爷子是?” “胡一堂,胡老先生。”任平不动声色道。 话音一落,五人脸色微变,显然也听说过胡一堂的大名,心想此人是当今瓷器界地位极高的人物,仅次于首都瓷器院那几位,倒是不能轻易得罪。 只好转过身来行了一礼:“胡老先生怎么会在这里?您老不是早都退休了吗?” 胡一堂冷笑不答。 那年轻男子见他身旁还有不少人,个个气质不凡,不像是寻常来祝贺开业的商人,心下更是惊奇:“这几位又是?” “哈哈,我倒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本市张市长,分管文化行业,在下的衣食父母,这位是泰禾集团田闵如田总,胡老你知道了,还有这位是市博物馆新任馆长辛然,这位是本市第一大地产集团南陵地产的童总……” 任平当下一一介绍道,心想亏得荣千乘给自己未雨绸缪,有这么多大人物在,不怕镇不住场子。 果然,那五人听了,一个比一个惊奇,他们虽不是本地人,但也知南陵业内能人不少,想不到今趟一次就见了这么多。 话说回来,有这些人在,他们原本的目的可不大好实现。 为首的年轻男子眉头微皱,沉吟片刻,看了眼远处同伙,这才神色一定: “各位,我们今日确是来送贺礼的,还请不要误会。” “既然如此,还不放下东西快走?是嫌任总给的红包不够大?” 一旁的田闵如忽然道。 年轻男子微微一怔,想起刚才任平介绍的话:“您是泰禾集团田总?” 心想如此年纪轻轻,又是个绝色美女,居然是江宁省商界霸主泰禾集团的掌门人,看来传闻果然不错。 田闵如冷哼一声:“你不用管我是谁,范敬先、庄为年,还有崔昊在哪里,叫他们来见我。” 话音一落,年轻男子脸色剧变:“你怎么知道我们的来历?” 胡一堂等众人虽然略晃了晃神,但也很快醒悟过来,看来也听过这三个名字。 只吴友胜父子见闻较少,满脸茫然:“瓶子,田总刚才说的那三个人是谁?”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应该是春秋盟里的人。” “春秋盟?那不是我师傅那边吗?不会啊。” “不是南陵春秋盟,而是外省的,” 任平微微一笑:“你难道没听荣总说过,春秋盟并不是南陵独一号,全国各地都有,除了总部在首都外,其他都只能算分部,” “荣总他们虽然号称九大家,但也只是其中南陵的一支,而刚才提到的那三个人,八成是其他省春秋盟里的厉害人物。” 吴醉愣了愣,一拍大腿:“是了!难怪师傅一早就知道今天有人来砸场子,刚才还问他们姓庄还是姓范,可是田总又怎么知道了?” “你别忘了,泰禾田家在收藏圈也有影响力,看你师傅和田总的交情就知道了,我猜刚才提到的那三个人也和田家有往来,田总这位新任掌门人的面子难道敢不买?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地方的。” 说着,任平看向刚才停车那伙人,心想他们应该还不知道田闵如在这里,同时若有意若无意地瞟了荣千乘一眼。 荣千乘叹了口气:“他们是东南三省春秋盟的。” “哦?又是东南三省。” 任平微微一笑,心里同时崩出八个字眼,靖远集团和龙泉梅家,不知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只听荣千乘接着道:“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来的是他们,收到的消息只说 有人来捣乱,并没提春秋盟三个字,只是想来想去,这套做派很合他们的风格,” “另外,我虽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识我,而知道我在这里,还敢公然来挑衅的,也只有这三省了。” 吴醉被这弯弯绕的话搞得有些晕了,任平却越听越清楚,当下眉头一皱: “听起来,这三省春秋盟似乎是一伙的?” “不错,华夏各省春秋盟历来自成一派,只受总部管辖,只这三省特殊,龙泉省的庄为年,浔阳省的范敬先,还有琴川省的崔浩,” “他们在省内都各自有一套班底,实力丝毫不逊于九大家,除此之外,三省又强强联合,相互扶持,所以实力极强,” “任平,吴醉,你们看我南陵春秋盟占本地拍卖行业务八成以上,放到江宁全省也有七成,可是在他们这三省,是几乎已经垄断了的。” 两人听得暗暗咋舌,心想能几乎垄断东南三省的所有拍卖业务,的确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可是他们今日为什么来,还要与任平为难? 荣千乘皱眉片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推断说任平近来风头太劲,难免引人注意,不过只要没有正面冲突,一切就都还好说。 第212章 五帝钱 第212章五帝钱 “怎么,他们三个不在?” 此时,田闵如又追问道,眼见年轻男子沉吟不答,转头向荣千乘:“荣总,都是你们一脉的朋友,看来他们架子大,要你亲自去请了。” 荣千乘会意,整了整衣衫,就要向远处那几辆车走去。 路过年轻男子身旁的时候,却被横手一拦: “慢着!你是南陵市春秋盟的?把你们江宁省春秋盟的人叫来。” “省盟的人今日并没到,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哼,那怎么会一样?区区一个市盟,还没资格跟我们说话!” 年轻男子满脸傲气,连正眼都没瞧荣千乘一下。 其余众人看得都是暗暗生气,心想南陵市春秋盟固然比不上东南三省,可是荣千乘不同,他的荣鹭行就算放在整个华夏也是前十的存在,在南陵业内则是标志性人物之一。 这年轻男子有什么依仗,竟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旁的吴醉性子急躁,忍不住就要为师父出头,被荣千乘挥手拦了回去,然后看向年轻男子: “你叫崔思敏,是崔浩的孙子?” “你怎么知道?”年轻男子微微一愣。 “听说琴川省盟出了一个极出色的年轻后辈,被视为下任盟主接班人,刚好也姓崔,以你的年纪,我猜也只可能是崔老的孙子辈了。” “哼,算你博闻强记,你是荣千乘,我也听说过你的名字,不过我们今天来不是冲着你,识相的就躲远点儿,” 名叫崔思敏的年轻男子言语间依旧没有丝毫客气,瞟了他一眼,又转向任平:“怎么样,任总,我已经通过来历姓名了,这块匾敢接吗?” 说着,又拍了拍那块铜钱匾额。 任平先是看了荣千乘一眼,见他并不生气,便也笑了笑:“来者是客,岂有不接的道理,不过,这算是给我出的一道题吗?” “就算是。” “题面是什么?” “没有题面,”崔思敏面带微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硬要说有的话,今日送的这块匾共花费整整一百枚铜钱,其中隐含深意,任总若是看不出个一二来,不免枉费我一番心意。” 言下之意,送这块匾背后的寓意,似乎还不止之前众人猜测的那些。 如果任平看不出的话,那就连接下这块匾的资格都没有了。 任平听了点点头,也不再多话,绕着那铜钱匾额就开始观摩起来,偶尔低下头仔细鉴别。 身后众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荣总,你可有收到消息,庄为年、范敬先、崔浩这三人也到了南陵吗?” “不清楚,从车上下来那些人中也没看到,不过我猜是到了的。” “怎么讲?” “东南三省春秋盟在业内牵涉极广,不会无缘无故与人为敌,既然找上门来,就一定有人在背后主持大局,这几个年轻人只是他们派来打头阵的。” “那目的呢?” “也不知道,现在来看只是探探任平的虚实,但应该不止如此。” 荣千乘眉头微皱,显然从刚才看出崔思敏一行人的身份起,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只不过暂时仍没什么头绪。 众人见状没再打扰他,又看向那块铜钱匾额。 刚才崔思敏虽没细说,但他们都是明白人,知道这种题目的要求最难,也最宽泛,包括鉴别铜钱的品种、来历及年代背景,还有排布含义等等。 这其中只要有任一方面没考虑到,就会给出题人留下刁难的把柄。 众人本是对任平颇有信心的,可一来华夏古泉史横跨千年,出现过的钱币何止千万,任平便是底子再厚,也难免一时大意。 二来,他们细看之下才发现,匾额右下角的落款乃是“琴川崔思敏”五个小字,而包括这五个小字在内,所有铜钱原来都是正面朝下,背面朝上。 也就是说,任平能看到的只有钱币背文,这无疑又大大增加了难度! “哼,这伙人不怀好意,像这般出题完全无公道可言。” “不错,表面上也是派了几个年轻人过来,与任平平辈竞争,其实题目绝非出自这几个年轻人之手,而一旦我们介入,倒像是以大欺小似的,真是工于心计!” 胡一堂、辛然等老一辈人见状都是愤愤不平,不过碍着对方是春秋盟一脉的人,无论如何应由荣千乘主持大局,便没说下去。 荣千乘知道众人有心给他留面子,心下感激,想了想: “诸位,事已至此,我信得过任平,想来他不会让我们失望,至于之后怎样,再容我细细打探,总之绝不辱没了南陵业内的威名,如何?” 众人闻言点点头,见他如此说,便也没有二话了。 此时,任平已经在那块匾额旁查看了有十分钟左右,崔思敏事先有所预料,也不催他,一副任你拖延时间的模样。 又过片刻,任平忽然一笑:“这题目是你出的?” “当然,没看到落款吗?” 崔思敏瞥了他一眼: “听说任总号称古泉名家,除了那套明泉小天龙,还在春秋盟入盟考核上连过三关,把九大家比得一文不值,怎么?连这道小小的题目都解不出来?” 这话一出口,可见是做足了功课,不但讥讽任平,连南陵春秋盟也一道贬了。 任平微微一笑,一指那块匾额:“这是一百枚五帝钱。” 这算是说出了铜钱的品种。 虽然只有背文可看,但只要钻研过古泉,多少都能瞧出些蛛丝马迹,在场众人中有这份眼力的大有人在。 果然,崔思敏也不意外,紧跟着道:“是大五帝,还是小五帝?” “如此清晰的圆形方孔,自然是小五帝,也就是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五种通宝,如果是大五帝的话,怕你们还拿不出这么多。” 这倒不是存心讥讽,而是五帝钱分大小两种,相比小五帝,大五帝的五种铜钱涉及朝代更多,也更难集齐,即便是三省春秋盟怕也没底气一下拿出一百枚。 “还有呢?” “五种小五帝钱各二十,涉及的版别各不相同,不过倒没有拆开混用,依照顺序,分别组成财源广进四个大字,以及落款那五个小字。” “这么说,第一个‘财’字用的是顺治通宝了?” “不是,第一个‘财’字是康熙通宝,第二个‘源’字是雍正通宝,‘广’字和‘进’字依次是乾隆和嘉庆通宝,落款那五个小字才是顺治通宝。” 任平依次指了指匾额上的字道。 众人一听,都是大惑不解,心想按年代顺序该是顺治通宝在前才对,怎么反而是康熙通宝? 崔思敏更是脸色一变,像是被说中了似的,强笑道: “任总不是在开玩笑?顺治、康熙直到嘉庆,即便是初中生也知道这清初五帝的排序,怎么到了你这儿,顺治通宝反而在最后了?” “这不正是你们送这块匾的寓意吗?” “什么意思?” “按理说,顺治通宝是该在前,可是贵三省春秋盟看不起我任平,只肯将康熙、雍正这四位子孙排入正字,落款反而用顺治这位祖宗,这其中贬低的意味,难道还不明显?” 第213章 以客欺主 第213章以客欺主 哦的一声,众人一听这话都恍悟过来。 顺治通宝为小五帝钱之首,论理该放在题匾首字,可是对方却用在了落款上,那自是看不上任平,自诩凌驾于主人之上的意思。 想到铜钱排布中还有这等隐含羞辱之意,众人无不怒意丰盛。 崔思敏面露不愉,显然是默认了,不过仍不认输,忿忿道: “你这只是猜测,论输赢的话,光猜可不行,总得有个说法。” “要说法,那还不简单,我们就先从这些顺治通宝说起,” 任平指了指匾额下方的五个落款小字: “顺治通宝是清入关后正式铸行的第一种制钱,因为承接了明朝制钱工艺,其版式上有明显的前代痕迹,直到后来才慢慢脱离出来,形成自己的风格,” “所以,顺治通宝在明清钱币演化中扮演的是承前启后的角色,前后共有五种版式,称为‘顺治五式’。” “顺治五式?怎么讲?” “第一种叫仿古式,或者无纪局式,是指形制工艺仍极接近明朝体系,且钱背没有纪局标识。” 所谓纪局标识,是指古代铸造铜钱时为表明发行钱局,在钱背上刻印的特殊标记,通常为地域简称。 这种做法在清代尤为流行,如光绪铜元中有名的“宝广”、“宝湖”、“宝川”等。 但任平此时所指的第一个落款小字“琴”字,其所用的铜钱钱背却没有铸文,即便有,也是“一”、“二”等纪值文。 “这种无纪局式铜钱在清朝钱币中独一无二,只此一种,所以只凭这点,我也能断定它们是顺治通宝。” 众人听他说起什么顺治五式,极少听闻,以为会是一套极其复杂的说辞,没想到这么快就下了判断。 虽然直接凌厉,但到底少了点力道。 “那其他四式是什么?” 有人忍不住问道。 崔思敏也立即反应过来:“不错,其他四式呢?这五个小字里也不都是没有纪局标识的,单凭一两个,怎么就能论断全都是顺治通宝?” “你自己出的题自己不知道?或者题目原来不是你出的?” “哼,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只说就是。” “哈哈,崔先生要抬杠也容易,我就给你说个明白,其他四式分别是‘单汉字纪局式’、‘一厘式’、‘满文式’和‘满汉双文式’,” “这其中除一厘式较特殊外,其他三种光是听名字就知道什么意思,五种顺治通宝既然排成五个字,自然也是一一对应的,崔先生仔细看看就知道。” 话音一落,崔思敏默然不语。 荣千乘等人却稍稍凑近了,在外围细看,只见如任平所言,单汉字纪局式就是背文用一个汉字表明纪局,满文式就是用满文,满汉双文式则是满文汉字齐用。 这三种版式都很容易分辨,分别对应第二、四、五个落款小字。 甚至那第三种一厘式,也只是在第二种的背文基础上加了“一厘”两个字,如户一厘、工一厘、宁一厘等。 五个落款小字,分别对应顺治五式的五种通宝,十分清晰。 让人费解的是,对方既然用钱背朝上的方式来为难任平,用的铜钱却都是通过背文可以识别的,这其中逻辑似乎有些不通。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方认定旁人不可能知道这冷僻的顺治五式,自然也就辨别不出,这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任平! “除了顺治通宝,第一个‘财’字用的康熙通宝,也分为两类,一类是仿顺治第四式的满文宝泉、宝源钱;另一种是仿顺治第五式的满汉双文钱,后者的纪局共有20种,加上前者两种,共计22种,统称‘康熙套子钱’,” “雍正通宝相对简单,虽然也有20个纪局,但版式、文字规整统一,放在一起极容易辨认,大概也是贴合了雍正帝生性简素的性情,” “至于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复杂是复杂了些,但也逃不出前三代的形制影响,就算只有背文,也是很容易辨认的,像这枚……” 一口气说出五种通宝的背文特征和推断依据,任平就像在盘点自己收藏似的。 如荣千乘、吴友胜等见过他表演的还好,其余人则无不暗暗钦佩,心想不愧是名震一时的明泉小天龙主人,这等古泉功底实在罕见。 此时的崔思敏早已眉头紧锁,细微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冒出,就好像一个自以为预备了极难考卷的老师,结果被学生轻易答到100分一般,无地自容。 “崔先生,崔先生?” “嗯?怎么?” 听闻对方的呼叫,他猛地一愣神,苏醒过来。 只见任平微微一笑:“恕我直言,崔先生,这题目不是你出的?” “你怎么知……胡说!你有什么依据!” “我是猜的,从刚才就看出来,你对古泉方面并不了解,题目是你身后人出的,只是题目出得太容易了些,想来那人根本看不上我的眼力,以为随便出道题足矣,至于为什么让你出面,我想那人辈分应该不低,大概是你家中长辈之类的,不想落下个以大欺小的骂名罢了。” “哼,无稽之谈,你以为你是谁,也配让我家中长辈给你出题?” 崔思敏仍旧咬死不认,只说是自己出的题。 毕竟此事涉及到东南三省春秋盟的颜面,一旦承认是家中长辈所出,那么不但坐实了以大欺小,而且还被对方小辈轻易破解,那就丢脸丢大了。 任平也不急着拆穿他,而是忽然又指向那块匾额: “崔先生知道这块匾额为什么一定要用一百枚五帝钱排列而成吗?不多不少,不是九十九枚,也不是一百零一枚?” “这,这有什么?刚好凑个整而已。”崔思敏强装镇定道。 “看来出题人并没有告诉你所有关窍,” 任平淡淡道:“一百枚铜钱,其实是五种小五帝钱各取二十枚的意思,二十在古代是及冠之数,一般指男子成年,能继承门楣,也泛指其能力获得外人认可,” “意头本来是好的,不过这里面有个小小陷阱,就是二十只要退一步就是十九,未能年,也指能力和资格未到,虽然只差一步,但到底是不入流。” “那又如何?你到底什么意思?” 崔思敏满脸茫然。 “意思是这里面有五枚铜钱是假的。”任平哼了一声。 话音刚落,忽的右手一拍,落在那匾额的边框上,突如其来的力道立时震得一百枚铜钱齐齐晃动,紧跟着纷纷跌落在边框底部。 任平顺势将外面的玻璃窗取下来,左手一伸,从中翻找出五枚铜钱。 这五枚铜钱夹在那跌落的铜钱堆里毫不起眼,可是此刻在他掌心却格外突兀,只因其正面竟然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刻文。 也就是说这是五枚显而易见的假币! “你不是想要我认定你不是出题人的依据吗?这就是。” 第214章 拜帖 第214章拜帖 望着任平掌心那五枚铜钱,所有人都恍悟过来。 这是出题人故意设置的,按照预想,如果任平没能看出,就是用来嘲讽打脸的工具,只不过现在被反打脸了。 相应地,崔思敏并不知道这层陷阱,那么显然也不是真正的出题人。 “今日这块匾名为贺礼,实为挑衅,其中不光有刁难,还有长辈对晚辈的不屑,暗指我不够资格,那二十退一后的十九之数就是印证,” “我想崔先生便是再狂妄,也没有到想要自称我长辈的地步,不过不管怎样,东西我还是收下了,各位请回,” 屈指将五枚假铜钱弹入附近垃圾桶,任平又指了指匾框里的那堆小五帝钱,示意叶诗韵收下,怎么说这九十五枚真钱也值个上十万呢: “哦,对了,当日我在南陵春秋盟考核时,四道题目尚用了整整半日,也算是倾尽全力,如今这一题前后不过一刻钟,” “看来同是春秋盟,出题的水准还是大有出入的。” 这话显然是为刚才南陵春秋盟受辱做的找补,荣千乘等九大家众人听了,无不胸中舒畅,齐齐向他点头示意,以示感激。 对方却个个无言以对。 那崔思敏沉吟片刻,恨恨瞪了任平一眼,然后朝身后四人中的一个低声吩咐几句,那人听后立即转身返回远处车辆旁,像是去讨指令。 胡一堂等得不耐烦,把手中拐杖一敲: “你们三省春秋盟搞什么名堂?这般大的架子吗?庄为年他们呢,为什么还不露面!” “回胡老先生,庄爷爷、范爷爷他们今天并没到,只是门下几个叔伯来了,我让人回去讨教下他们的意思。” “有什么好讨教的,莫非是再计划着怎么给任总出题?” 辛然毫不掩饰话音中的讥讽之意,“出题”两个字拖得老长。 崔思敏也不生气,又鞠了一躬: “辛馆长也请见谅,三省春秋盟的长辈们这次来是有大事要办,自然要慎重些,委屈辛馆长在此等待片刻也是无奈,想来即便是贵省省馆杨馆长在,冲着庄爷爷他们的面子,也不会介意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资格喽?”辛然神色一冷。 “不敢,小侄的意思是请各位看我三省春秋盟的薄面,再等片刻,当然了,如果不愿等,我们也无力勉强,尽可以离开。” 崔思敏这话说得客气,其实众人听了都是冷哼一声,心想东南三省不但在地理上相互比邻,政治、文化、商业等各界也可说是同根同源。 正因如此,在与邻省交往过程中往往目中无人。 好比此刻,胡一堂资历再深,不过是个人,田闵如背后有泰禾集团,但他们与三省的靖远集团同样交情极好,不用太忌惮。 至于荣千乘和南陵春秋盟等等,则压根没放在他们眼里过。 所谓势大凌人,今日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于任氏木业开业之际上门以客欺主,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寻常事罢了。 “这群混账,也太嚣张了……” 此时,众人心里无不在骂着娘,不过三省势大是事实,也只好先忍着。 过了约半刻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远处车辆旁缓缓走来一人,不过却不是先前那个,而是另一名中年男子。 崔思敏见是他来,立即扭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问了声“二叔”,看来是家中长辈之类的。 那人却没说什么,径直走过他身边,先是向胡一堂等众人扫过一眼,以示致意,随后在任平面前站定: “你就是任平任先生?” “不错,是我。”任平上下打量了眼对方,只觉相比起一般的业内同行,似有些不同,但到底不同在哪里却也说不上来。 那人笑了笑:“果真是少年英杰,一套明泉小天龙,两只十二花神杯,都是不世出的奇珍,难怪近段时间南陵业内都在谈论你。” “先生过誉了,请问有何见教。” “不敢,这是我们三省春秋盟给任先生的拜帖,请收下。” 说着,从怀中口袋取出三张漆红的信封,递了过去。 任平接过来逐一打开,只见果然是三张拜帖,落款正是庄为年、范敬先、崔浩这三个人。 上面的话倒是大同小异,大意都是久闻任平大名,想要择机会面、相互切磋云云,一看就是一起拟定好的。 他还没觉得怎么,可落在身旁众人眼里,却无不大奇。 庄为年、范敬先、崔浩,这三人何等身份,算起来,在各自省内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地位堪比江宁省的胡一堂。 可如今竟然约好了一起给一个小辈送拜帖。 虽然这拜帖摆明了不怀好意,倒不如说是战书,可是如此兴师动众,规格未免也太高了些。 一时间,人人心里都在想着任平究竟是如何得罪了这三省春秋盟,本以为对方这次来是冲着荣千乘和南陵春秋盟的,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了。 “你是崔家人?崔浩真的没来?” 胡一堂忍不住又开口道。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今日是不在,不过迟几日总是会到的。” 胡一堂挂念任平安危,还想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若是真的不怀好意,不妨自己先出面接下了。 可是转念一想,对方怕是不会说,况且除了那块匾额,到目前为止也没露什么恶意,这样冒然开口,反而惹人耻笑,便强行忍住了。 其余众人也是这般想着,到最后仍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任平,要看他如何应对,这拜帖,接还是不接? “多谢贵盟好意,只是这上面好像没有约定时间?” “那不要紧,我们只是想和任先生相互切磋一二,任何时候,只要双方方便,自会登门拜访。” “那好,这帖子我接下了。” 任平翻了翻三张帖子,一副并没有多想的模样,随手将其揣进兜里。 中年男子见状舒了口气,拱拱手:“如此,我便回去复命了,再会。” “再会。” 很快,一行人又乘车离开,除了以崔思敏为首的那几个年轻人饶有深意地瞪了任平几眼外,其余人都举止如常,仿佛真的是来送帖子的。 随后,开业仪式照常进行,剪过彩后,张市长有事先走,临行前拍着任平的肩膀笑笑:“任平,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任平知道他指的是去首都参赛的事,这事不但关系南陵荣誉,还牵涉到与国家博物馆的赌局。 如果他最终胜出,那两只花神杯就可以失而复得,从此长留南陵,这对本地文化业可算一大功绩。 不过现在那套花神杯还在全国各地巡展,首都大赛也要到年底才举行,这位张市长也太心急了些。 当下只好先应承了,表示会竭尽全力,等仪式结束,又请众人吃过开业席,任平向荣千乘使了个眼色,笑道: “荣总,上次的事还没谢你,正好我这儿多留了瓶好酒,可别错过。” 荣千乘会意,一时大笑连连。 众人也猜到他们俩定要商议如何对付三省春秋盟的事,都是人精,谁还没个眼色,便都纷纷起身告辞。 连叶诗韵也格外地通情达理,冲他耸耸肩: “又要去不务正业了?去,剩下的事有我打理。” 任平一笑,转身上楼去了。 第215章 荣千乘的忧虑 第215章荣千乘的忧虑 任氏木业总部,因为原有的大楼还未赎回,任平只能暂时租了一层商务公寓,小是小了点,但胜在清静。 给荣千乘泡了杯不知是什么牌子的茶叶后,他直入主题: “三天后的罗汉会,荣总想让我怎么做?” 荣千乘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说起此事,按惯性思维,不是应该先讨论下怎么对付那三省春秋盟吗? 他把疑问都写在脸上了,所以任平不怎么费力就看得一清二楚,当下笑了笑:“荣总是不是还想着刚才的事?” “难道你不是?” “不是,因为我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早料到他们可能会来。” 任平把口袋里的三张请柬取出,随手一扔,丢到抽屉里。 只是这样一来,荣千乘更加迷惑了,不由皱起眉头: “怎么会?那三省的人连我都没怎么见过,你应该更不认识才对,怎么可能料到,除非……靖远集团?” 脑中忽地灵光一闪,他脱口而出这四个字,看向任平时,只见他点点头,这才恍然。 一个多月前的田家寿宴上,任平与靖远集团结怨,之后重伤了其少总杜辉,双方彻底成为死敌。 以靖远集团素来的行事风格,报复是必然的,难怪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是在针对任平。 只是这力道似乎轻了些,让三省春秋盟出面羞辱,然后呢?即便成功了,也并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事啊。 见他一副沉吟思索的模样,任平又把之前靖远集团派古武高手暗杀,以及和尚龙装饰联手的事说了。 荣千乘这才全盘醒悟,原来靖远集团之前早有辣手,只不过没有成功,后来才想出这种徐徐图谋的法子,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靖远集团老董事长杜飞萱的长子,也就是那个杜辉的哥哥,也曾涉猎过收藏生意,想来是他在其中牵线搭桥。” “不错,他们既知道我在业内的事,再找业内的人来压我便合情合理,不过你说的那人似乎不在东南三省?” “嗯,此人虽出身杜家,但老早就自立门户了,眼下是在首都,不过在不在都没关系,三省那些人怎敢违背他们的意思。” 荣千乘心里有一杆秤,春秋盟再厉害也只限于收藏界,比起靖远集团这种各行各业都有涉及的商业巨头还是差远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奇怪的是,任平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些的? 还有,刚才说的暗杀,一听就凶险无比,怎么他现在看起来又是毫发无伤的样子? 心中虽然狐疑,但见任平没有要说的意思,荣千乘也就没问。 任平却眼神微眯:“首都?这么说,迟早也是要见面的了?” 语气中充满了轻松和不屑。 片刻后才又笑笑:“好了,不说他们,言归正传,三天后我该怎么做?” “这个……” 说起罗汉会的事,荣千乘少见地优柔寡断起来,想了想不知怎么开口,先苦笑一声:“说来难以启齿,我想让任总做一件勉为其难的事,不知任总是否愿意?” “是什么?总不会是让我加入春秋盟?” 任平也开了句玩笑。 没料想话音一落,荣千乘大为惊讶:“你怎么知道!” 心想这个念头只在自己脑海中盘旋过一段时间,连至亲之人都从未说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任平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荣千乘见他神色,这才知道他也是随口猜的,不由摇摇头,叹了口气: “任总别见怪,这事当然是强人所难,我也是一时急昏了头,本来也只是让你以客人身份参加,借机激一下盟中那些不成器的子弟,可谁料事情有变。” “什么事情有变?不是说这个罗汉会只是你们九大家内部用来锻炼后辈的吗?” “那是从前,从今以后怕是要隆重得多了。” “为什么?又跟山河宝鉴大赛有关?” 任平想起这件整年都在搅动行业风闻的大赛,之前荣千乘就提到过,这次罗汉会的目的之一,就是确定代表南陵春秋盟参赛的后辈。 不过因为没有推荐名额,只能争取选拔,也就是要和春秋盟各级的分部去竞争,难道说现在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把自己心里的疑问说出来,荣千乘也不再藏着掖着,点点头: “竞争资格是有的,不过前段时间传来消息,名额缩减了一半,本来宽裕的都被省一级分部拿走了,到市一级只剩下寥寥几个,难度可以说大了许多,” “这次大赛的盛况,我不说你也知道,其实不只如此,因为时隔二十多年重新举办,还会对整个收藏界产生颠覆性影响,有些行业会借机进行大洗牌,” “我们春秋盟就是其中之一,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通过这次预赛选拔以及决赛圈各地的表现,盟内总部将在综合考量后重新设置区域性分部。” “区域性分部?” “嗯,就是跨地甚至跨省合并,精简组合资源,类似于东南三省那样,” 荣千乘叹了口气:“真是这样的话,拍卖这行的天真是要变了,我们南陵九大家虽在本地有足够份量,可是一旦跨省合并,那又不可同日而语,” “到时与各地分部直接竞争,拼的就是话语权,而一旦这次被别人抢了先……” 剩下的话不说,任平也听出来了,一旦南陵分部没能抢到这次大赛名额,对以后合并后的地位将产生直接影响,他们九大家的日子当然也不会好过。 说白了,这就像企业年终拼业绩,只不过南陵春秋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寻求外援罢了。 “九大家的子弟到底有多不成器,才让这位大家长这么忧心忡忡?不过这倒也是个办法,虽然有点作弊的意思,但焉知其他分部不会如此呢?” 心中对荣千乘的难处颇为理解,任平略做沉吟道: “荣总是让我代表南陵春秋盟竞争选拔名额,而不只是参加参加了事?”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荣千乘满脸提心吊胆,生怕任平直接拒绝。 “可是我毕竟不是九大家的人,总不能让我改了姓?” “当然不用这样,我想过了,可以邀请友胜行正式加入我们分部,变成十大家,你就作为友胜行的代表参加,上次本来也是这样答应吴总的。” “只怕不行,我也并不姓吴,而且你们这样突击作弊,也未免太露痕迹,你们总部的人总不会是傻子。” 荣千乘点点头,想这样做的确太过刻意,也未免有利用友胜行之嫌,顿了顿。咬咬牙:“这样的话,只剩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 “你不是和苏睿有婚约吗?你们定亲,这样就可以以瀚海行孙女婿的身份参加了。” 第216章 定亲 第216章定亲 噗的一声,任平直接把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他实在没想到,这种儿戏一样的话会从荣千乘嘴里听到。 咳了几声,揉着嗓子道:“你连这个都知道,苏明瀚告诉你的?” “不错,苏老并没有瞒我。” 荣千乘一副没忍住笑的表情,事实上,任平和苏睿这档子事早在九大家传开了,原本是苏明瀚乱点鸳鸯谱,也没多少人当真。 可是仔细一想,两人正般配,以任平如今在业内的声名地位,如果能和九大家联姻,那正是强强联合,没有理由拒绝。 只不过,荣千乘会借这件事来破局,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荣总误会了,我和苏小姐的婚约……呸!什么婚约,都是苏明瀚那老家伙信口胡诌的!” “这事原也怪不得苏老,你把瀚海行镇行之宝《东京梦华录》的复刻本找回来了,还亲手帮他老人家报了仇,这个首席鉴定师你是逃不掉了,而业内规矩,这个位置只有自家人才能坐,不当孙女婿的话,除非你愿认苏老为干亲,那也行。”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任平眉头大皱,想早知如此,上次倒不如不帮瀚海行。 荣千乘在旁暗自好笑,什么“除非认苏老做干亲”,当然是他自己编出来的,以任平的个性,也没人可以胁迫他。 只是他冷眼旁观,上次入盟考核时苏睿就对任平有意,后者也未必无情,他只是找个台阶给两人下罢了。 “任总别生气,我只是随便提一嘴而已,” 很快,荣千乘又把话题扯到正事上面: “以任总的眼力和如今的声名,别说和那些小辈比,就是做评委都绰绰有余,任总的私事当然也轮不到我们九大家置喙,” “只是如今形势比人强,哪怕是当做权宜之计也好,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我们了。” 这番话倒让任平听得气消了不少,想这段时间春秋盟对自己助力极多,自己一直没机会报答。 和苏睿定亲这事虽然荒唐,但只要帮他们度过了难关,以后随时解除都可以,就是不知道苏睿那丫头乐不乐意。 想了想,皱眉道:“这么说,我是代表瀚海行参加了,而不是荣鹭行?” “不错,我们九大家向来铁板一块,这个倒无妨。” “那具体形式呢?” “也是出题,不过这次情况特殊,题目都是由总部定的,到时他们也会派人来,至于规则,我猜想的话,会参照首都大赛。” 任平点点头,心想这倒是很有可能,借这个机会看看大赛规则也是好的。 “好,我没意见了,你们随意。” “真的?” 荣千乘一直在看着他神色,听闻这话立即眉开眼笑:“那就多谢任总了!这件事若成,你就是南陵春秋盟的再生父母,从今以后,九大家都任由驱使!” 任平苦笑一声:“荣总这话说得也太早了,我还没帮你们拿到那名额呢。” “哈哈,任总太谦了,旁的不说,像你这般年纪还有这等眼力的,全南陵挑不出第二个,其他各地有没有都还未知,总部那些人就算再眼界高,也非得被折服不可,那个名额他们不给都不行!” 任平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倒自信。 “那苏睿呢?定亲的事她知道吗?以她的性子,怕是不会喜欢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提到苏睿,荣千乘猛地脑袋清醒了一下,想这小妮子的个性倒是不好对付,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抛在脑后: “放心,苏睿这丫头古怪是古怪了点,但还是识大体的,她到底也是九大家一份子,难道看着南陵春秋盟就此落魄不成?” “再说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事后你们两个感情怎样我们绝不插手,能成最好,不成便罢,” “哈哈哈!任总你别怪我得意忘形,其实这件事对你个人也是有好处的,任氏木业既然已涉及收藏界,理当有一番作为,到首都大赛上一展风采,对你来说绝对有利无害!” 一阵持续的聒噪声中,任平揉了揉脑袋,心想首都大赛的事越搞越复杂,荣千乘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大赛推荐玉牌,还是两个。 之前首都来的那个混血美女王沛,背后不知是什么势力,也要与自己合作,现在又搅入到春秋盟的内部斗争当中。 如此千丝万缕,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眼看距年底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看来要早到首都去做准备了。 从任氏木业出来,任平顺道就和荣千乘一起去了瀚海行,把计划和苏氏爷孙俩说了。 苏明瀚当然高兴得很,说这叫一举两得,既救了九大家,也成全了两人的好事。 至于苏睿,意料之中地拒绝,起初还憋着一股气不说话,到后来直接大发脾气,说死也不愿意和任平定亲。 搞得荣千乘和苏明瀚两人无比尴尬,想难道她真的对任平没那意思? 最气闷的要数任平,想这叫什么事儿,自己也真是脑子抽了,帮忙便罢,没事儿来找什么不痛快? 后来还是惊动了九大家的其他人,听说这事儿后一起来讨论,由一名年纪最长的老奶奶循循善诱,这才明白了苏睿的内心想法: 对任平的意思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这都不重要,关键在于任平是她好闺蜜龙薇看中的男人,当时临走还叮嘱要帮忙来着。 要是和任平定了亲,她怎么跟人家交代?这不成了监守自盗、挖人墙角了吗? 用她自己的话说:“我苏睿宁死也不做这种背信弃义的烂女人!” 搞清楚这些小女儿家心思,剩下的事就好办了,荣千乘当着两人面和他们约定,定亲的事只走个形式,对外骗骗外人,首都大赛一结束,双方各自分手。 这才让苏睿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临走的时候,任平冷着脸不说话,荣千乘自知刚才那出让他面子上太不好看,也是惭愧不已。 本来还要装模作样搞个定亲宴什么的,现在看来也不必触这个霉头了,还是趁这两天把风声放出去拉倒,一边又对任平连连抱歉。 任平气了一会儿也就没事了,想想自觉好笑,看向荣千乘: “对了,荣总,你说那三省春秋盟这次来,会不会也与罗汉会有关?” 这一问倒提醒了他,皱眉想了片刻,摇摇头: “不知道,按理说这是我们南陵分部自己的事,就算到时跨省合并,也不会跟他们扯到一起去,他们没理由搅和。” “那如果他们猜到你会邀请我帮忙呢?” “这……”荣千乘有些拿不定主意,沉吟道:“应该也不会,这次有总部的人在,谅他们不敢怎样,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直觉而已,算了,我先走了,三天后见。” 任平说着笑了笑,叫了辆车走了。 荣千乘被他这话勾得有些心神不宁,但自觉不太可能,加上这几日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便渐渐淡忘了。 第217章 做戏做全套 第217章做戏做全套 三日后,罗汉会如期举办。 因为事关集体命运,九大家极为看重,提前几天就开始召回在外的年轻子弟。 这些年轻子弟虽多有不愿参加的,但迫于严令,也只好勉为其难。 任平是一大早被苏睿开车接走的,因上次假装定亲的事,双方心里都不大痛快,一路无话,气氛颇为沉闷。 直到快到的时候,苏睿才忽然横过来瞪了他一眼: “喂,你现在不说话没关系,待会儿到了可不能这样,否则爷爷和荣叔叔他们又要怪我做戏不做全套。” “什么意思?”任平一愣。 “什么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定亲了吗?” 苏睿眼睛瞪得更大了:“就算是假的,也要做得像点才行啊,否则别人怎么会信,我还白担这个骂名做什么?” “骂名?” 任平知道这几日荣千乘、苏明瀚他们一定又给苏睿做了不少思想工作,所以她才肯来接自己,不过骂名这两个字是不是有点过了? 当下冷冷道:“苏小姐在学校应该有不少人追?从上次九五宫廷那件事就看得出。” “你说这个干什么?”苏睿也是一愣。 “否则也不会养出你这样的傲气啊?事先跟你说清楚,定亲这主意是荣千乘和你爷爷定的,救的也是你们九大家,和我可没关系。” 苏睿一时噎住,她原本只想做个小女孩样撒撒娇,毕竟这事儿自己受了委屈,可看任平怎么一副比牺牲比自己还大的模样? 难道是自己玷污了他? 被气得牙根一阵酸疼,苏睿本来要翻脸的,想起爷爷的谆谆嘱咐,这才强压下火气:“我不管是谁出的主意,反正风声已经放出去了,不想前功尽弃,就把戏做全了。” “怎么做全?” “不用你管,待会儿配合我就行!”苏睿撇过脸去,不再理他。 任平看得暗暗好笑,他当然不会小气到和一个女孩计较,不过这件事干得实在不爽快,不自觉地就想和对方较较劲。 “你没有别的事交代我了?” “没了!” “你确定?再好好想想。” “废什么话!我——”苏睿猛地一怔,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 “你马上要去首都了,见了龙薇千万别提这事儿,免得她生气,唉,算了,那丫头消息灵通,说不定早就知道了,我还是提早给她打个电话报备。” 本来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但这话一出口,苏睿自己也觉得好笑,和任平四目相视,不由都乐起来,尴尬气氛顿时消解了不少。 任平想起与龙薇已经许久未见,怔怔出了会儿神,直到想起今日正事,才又向苏睿细细打听。 据她说,往年的罗汉会大多是走个过场,只因九大家门下子弟虽多,继承家业的却没几个。 尤其是近几年,各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那些肯继承家业的子弟,限于天资,多数也无法像其父辈、祖父辈一样在专业领域有所建树,只是运营管理而已。 可是运营毕竟不是核心,在收藏拍卖这种业务性极强的行业中绝不能仅限于此,否则就是一条腿走路,终究不能长远。 任平听了,也深以为然,心想没有新的精通专业的子弟成长起来,现在有老一辈撑着,还能勉强充充门面,可是将来呢? 照这样下去,九大家近乎要后继无人,难怪荣千乘他们会心急如焚了。 “你刚才说能继承家业的没几个,也就是说还有了?” “嗯,算是有两个。” “谁?包括你吗?” “当然不包括了,我还在上学,怎么继承家业?” 苏睿白了他一眼,继续道: “我说的那两个都是启泰行的,一个叫齐无类,一个叫齐小双,是兄妹俩,他们算是这批子弟中出类拔萃的,已经正式接过启泰行衣钵了,” “对了,他们的爷爷就是齐衡,你上次见过的。” 任平想起上次入盟考核时,曾经刁难过自己的那位齐老,原来是他的孙子辈。 这俩人看来不只是继承家业而已,而是整个九大家都有嘉许,否则苏睿不会单独拿出来说。 至于启泰行,本身也在九大家中排名第二,仅次于荣鹭行,不可小觑。 “对了,荣鹭行呢?荣总门下难道也无人继承?” 想到这里,任平忽然道。 苏睿闻言一撇嘴,露出种难以言说的古怪表情,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顿了顿才道:“荣叔叔他们家是九大家,当然是有人继承的,不过这人有点奇怪。” “什么意思?” “这人叫荣易,是荣叔叔的独子,按理说专业水平是够的,不过要说继承家业嘛……就当算他半个。” “半个?” 任平一听不由乐了,想这算怎么回事儿,之前几次见荣千乘一直没好意思问,原来其中大有隐情。 另外,荣易两个字也怪,能取出这种名字还真是不容易呢。 他又继续追问,不过苏睿嘴管得很严,总是扯到其他话题去,倒像是这位荣鹭行继承人是九大家中的忌讳似的。 到后来,苏睿不耐烦了,直接甩他个白眼:“你别问了,反正他今天也会来,你到时候一看不就知道了,至于其他人嘛,都是一群纨绔,不说也罢!” 任平笑了笑,想原来这个荣易还不能算是纨绔,心下不由更加好奇了。 没多时,车子驶入一条林间小道,隔着车窗可以看到沿路停了不少豪车,少说有二三十辆,全都笔直地朝向林后一座三层别墅。 任平见那些车牌都亮得晃眼睛,想还未见面,这些九大家子弟的纨绔之名倒像是坐实了似的。 至于那座别墅,他倒是早听说过,据说南陵春秋盟还未组建的时候,九大家就在这里联手举办了一场秋季拍卖会。 当时场面极为隆重,珍宝频出,一举刷新了当地单场成交额记录。 凭借这次秋拍,九大家的声名彻底打响,后来顺理成章地组建了春秋盟,所以这座别墅也可算作他们象征性的聚集地之一,每年的罗汉会都在这里举办。 今年因为首都大赛的原因,场面当然布置得格外热闹些,一眼望去,只见底层客厅四门大开,连带着前后院,组成了一片总计上千平方的区域。 别说只是九大家内部活动,就是再举办一场千人参与的拍卖会也是绰绰有余。 任平心想着不知到时首都大赛上会有多少人参加,车已经开到了别墅门前,正要下车的时候,忽然被苏睿按了一下,示意别动。 等她先下了车,再绕到副驾驶位时,附近已经三三两两凑近不少人。 只见她轻轻拉开副驾驶车门,看似温柔,实则十分做作,然后不等任平下车,就抢先伸出左手,勾进了他的右臂弯。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倒像是练过似的,任平几乎没时间反应,就已经中招。 等他回想起刚才的话,再看清眼前男男女女十几人,尤其是一众男青年面带敌视的目光,才恍然大悟,苦笑着看向苏睿: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做戏做全套?” 第218章 纨绔子弟 第218章纨绔子弟 瀚海行在九大家中排名第四,根基颇厚,苏睿作为独苗传人,人又长得漂亮,在同辈中受欢迎是可想而知的。 任平没料到的是,自己这次罗汉会之行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众矢之的,那些年轻子弟望过来的目光个个凌厉如剑。 男的自不必说,恨不能当场把他吞了。 即便是女的,也满脸排斥意味,看样子极不欢迎。 任平稍一转念头,也不奇怪,毕竟这么多年来九大家子弟自成一派,即便其中有的不务正业,也没关系,老一辈打下来的江山足够他们坐享其成。 可如今,任平这个外人的到来打乱了这个平衡,如若让他娶了苏睿,甚至真的把瀚海行继承下来,对其他八大家子弟都是重大损失。 他们怎么可能坐视这种情况出现? “苏睿,你真的定亲了?他是谁!” 刚下车,众子弟中已有人大声质问,丝毫没有顾忌。 苏睿把任平胳膊勾得更紧了,笑了笑道:“自然是我未婚夫了,怎么没人通知你们吗?”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这几日他们都得到了各自长辈们传来的消息,除了今年罗汉会不得缺席略让人不解外,最震惊的就是苏睿定亲的事。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他们中的不少人与其说参加罗汉会,不如说是来求证这个消息的。 如今亲眼见到苏睿与任平神态亲昵,刚才甚至亲自为他拉车门,心里的酸楚便是打翻了醋坛子也不足以形容。 “你……你真的定亲了?你不是说上学的时候不会考虑个人的事吗?那这人是谁?你同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不知道?睿睿,你将来是要继承瀚海行的,这个人他……苏爷爷呢,他也同意吗?” 一个个情绪激动得难以自抑,几个男青年连番向苏睿追问道,同时也不忘狠狠瞪任平几眼。 任平本来对这些二代们没什么好感,但见他们语气诚挚,倒像对苏睿情真意切似的,不由有些惭愧,就想把胳膊从苏睿怀里抽出来。 苏睿眉头一皱,低声道:“你忘了我们的计划了?做戏做全套。” “我没忘,不过,” 任平猛地一愣,像是想到什么,向那些年轻子弟扫了一眼:“有必要跟他们也做戏吗?难道他们不知道内情?” 他所指的内情自然是假定亲、以瀚海行孙女婿身份参加罗汉会的事。 苏睿闻言瞪他一眼:“废话,这种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不容易穿帮吗?” “那这次罗汉会上争取大赛名额的事?” “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只以为是往年惯例,没那么重要,不过待会儿荣叔叔总会跟他们说的,” “你不管这些,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不然也不用这些纨绔们宣扬,待会儿总部的人一来,一眼就看穿了。” 任平哭笑不得,原来这些人还不知道今日罗汉会关系到整个春秋盟南陵分部的命运,所以才有闲工夫跟自己在这里争风吃醋。 荣千乘事先不告诉他们,想来也是故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可是这样一来岂不苦了自己? 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都怀疑自己走不进别墅大门! “爷爷当然同意了,你们各家的长辈们也没有意见,不信你们自己回去问。” 此时,苏睿还在和那些子弟硬刚,以她的脾气,本来也容不得旁人置喙。 可是这件事毕竟不小,那些子弟顾不得得罪她,又是连珠炮一般: “苏爷爷是怎么想的?你才多大,这么着急定亲做什么?” “你今年大三,明年毕业进瀚海行历练,按照九大家规矩,起码也得到五年后才有资格执掌家事,何必急于一时?” “就是,以你现在的年纪正该多积累经验,成家还早得很,日后就算要定亲也应该慎重考虑,否则可是会难免耽误前程的。” “听我的,苏睿,去跟苏爷爷说说,先把亲事取消了。” 这些九大家子弟虽然年轻,但在父辈的帮助下有不少已经执掌家业,难免养成以势压人的习惯。 偏偏苏睿就受不得这种胁迫,几日前要不是考虑到事关九大家命运,连荣千乘和苏明瀚也未必能说服她,何况是眼前这些自大张扬的年轻人? 当下冷冷道:“听你们的意思,以后我的婚事是要由你们做主了?” 这冰凉的一句话立时浇灭了众人情绪,毕竟苏睿什么个性,他们自小也是知道的: 行事乖张,无法无天,十分里有九分软硬不吃,剩下一分吃软不吃硬,那还得看具体情况,他们也不想轻易得罪这个女煞星。 冷场了片刻,还是其中一个男青年笑了笑,先缓和下气氛,然后看向任平: “这位先生贵姓?” “任,任平。” “做什么工作的?” 任平一愣,先看了那男青年一眼,又快速扫过众人,眼见都是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不由微微冷笑。 不是他自吹,这两个多月来,他任平的名字也算是响彻南陵,从明泉小天龙到十二花神杯,从田家寿宴到用百字图斗垮尚龙装饰,只要是业界的,极少有人不知道。 可如今,这些二代们居然是一副闻所未闻的样子。 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他们真的不在业内,要么即便是继承了家业,也只负责具体的事,这些左右业内格局的消息仍由他们的父辈们掌握。 无论哪种,都证明了九大家在后辈培养方面确实令人失望。 “在下任氏木业总经理。”任平当下不动声色道。 这下,总算有人听说过:“任氏木业?不是做家装的吗?” 说着皱皱眉,心想苏爷爷他们选一个外行人和苏睿定亲是怎么回事。 任平指了指那男青年,看向苏睿:“这位是?” “齐无类,我跟你说过的。” “哦,启泰行少主?” 任平主动和对方握了握手,见他身材高大,面目俊朗,不过眉宇间隐隐有股傲气,倒的确和齐衡有点相像。 身后另一个女子大概就是他妹妹齐小双,这女子虽然神情冷锯,但五官清丽,气质出尘,和苏睿在一起倒是一时瑜亮。 那齐无类看来也对苏睿颇有意思,瞥了任平一眼后,仍是看向苏睿: “睿睿,不是我们管闲事,而是你瀚海行情况特殊,三代单传,到你这儿只有个独女,将来铁定是要继承家业的,” “这事看起来偏私人,其实却是公事,说白了,九大家同气连枝,外姓人要想进你家门,总得有这个实力才行。” 这话一出口,摆明了是要考较任平。 其余众人想到以齐无类的能力,必能刁难到他,无不附和称是。 反倒是苏睿,出乎意料地也点点头:“那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齐师兄想要怎么考较他?” “今天是罗汉会,自然是出题考较了。” “好,你只管出就是。” 她一副自信满满的神色,看得众人不免犹疑,心想难道这个任平是某位籍籍无名的业内高手?否则苏爷爷他们怎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在任平眼中,这小妮子却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本不想过多纠缠,就算看在荣千乘的面子上,也不能和这些后辈计较,可事到如今却是身不由己了,只好苦笑一声,也点点头: “就请这位师兄赐教。” 第219章 国药小罐和采玉勋章 第219章国药小罐和采玉勋章 “好,我也不为难你,今日我身上带了几样东西,只要你认得出,就算过关。” 眼看任平接下考题,为免他反悔,齐无类立即道。 说着走向附近一辆摩根跑车,从副驾驶位取了个袋子,然后折返。 苏睿见他不知从哪里取来的东西就要出题,本能地想要维护任平,转念一想,这次本来就是要给他点苦头吃的,不然以为这亲事是那么好定的? 便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围观。 那纸袋里共有三样东西,都是另有包装隔着的,两个木盒,一个丝绸束口袋。 齐无类先将那束口袋解开,反手一握,取出个鹅卵石大小的小瓶出来,紧跟着立在掌心在众人面前巡视了一圈。 众年轻子弟见那小瓶乃是瓷作,小口,鼓腹,下部青花色双圈环纹,看似十分寻常,不由一愣。 心想这种小瓷瓶市面上哪儿都有,说是鼻烟壶、胭脂瓶,乃至墨水瓶都可,唯一有点特殊的就是两侧鼓腹面写有两面字。 一面“叶种德”三个字,像是人名; 另一面十二个字,多为繁体,一时辨认不出。 但那又如何了?想来是主人独有的自铭,写上去作标记的,这种事在古代不要太多,看不出有什么稀奇之处,为什么要拿这件东西出题? 众人想不通,都望向齐无类,有的便询问东西从哪里来的。 齐无类笑笑:“这三样东西都是我最近从拍卖会上得来的,价格不高,不过算是饶有易趣,图个新鲜。” “拍卖会?你去拍卖会干什么?去的哪家?” “一家小行,名字不值一提。” “那就更不该去了,不怕人家认出你,说你来砸场子吗?” 众人第一反应都是有些奇怪。 一旁的苏睿听不下去了,瞪众人一眼:“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小行不该去,忘了九大家立下的规矩了吗?” 话音一落,众人先是一怔,紧接着想到什么,个个面红耳赤。 原来,九大家为了培养后辈,许多年前就立下规矩,要求所有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子弟每年至少去一次别家拍卖会,拍三样东西回来。 东西不论贵贱,只要有独到之处即可,为的就是养成年轻子弟们孜孜不倦、求知好问的习惯。 不过这规矩并没有严格执行,以至于现在许多人都忘了,被苏睿一提,才猛然想起。 齐无类是多年来一直执行这规矩的,不过这时也没心思理会众人,将那小瓷瓶往前一送,递向任平。 任平随手接过,在众人凝视的目光下先是照常翻看四周一遍,连封口处的木塞都没放过,看来也没什么发现。 不过神情倒是轻松自如得很,过了片刻,微微一笑: “这是件国药小罐,出自杭城叶种德堂,大概是清嘉庆年间的东西,论价格嘛,像刚才齐师兄说的,也不值什么,五六万就可以拿到了。” 众人一听都似有所悟,他们之前只想到这种瓷瓶是鼻烟壶、胭脂瓶等,却忘了古时候用来装珍贵药材的国药小罐。 如今看来,那个叶种德固然是人名,却也是药堂名。 当下纷纷转头,眼见齐无类微感诧异,便知任平说得不错了。 “任先生高明,不过从何处看出,能够告知吗?” “说来凑巧,这家叶种德堂至今仍在,我小时候去杭城时还曾见过它的店铺,所以一见这三个字就想起来了。” 众年轻子弟哦了一声,原来是巧合,有的便大摇其头,心想这也太倒霉了。 只有齐无类不以为然,想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就算有,不仅知道来历,连年代、价格也说得这么准,这不是一句凑巧就能解释的。 “任先生小时候的事都记得这么清楚?只怕不止如此。” 顿了顿,他又追问道。 果然,任平点点头,一指瓷瓶另一面的十二个繁体字: “除了叶种德三个字,这十二个字译为‘杭城望仙桥直街金义袋巷口’,是指当时叶种德堂在杭城中的地址,” “其中,望仙桥、直街、金义袋巷这几个称谓,只在清嘉庆年间才有,至于价格,同类国药小罐之前在市面上也出现过,我只是拿以往的价格做个参考。” “原来如此。” 齐无类暗暗佩服,同时心中不免有些不服气,这些自己也都知道,只不过被这么一问一答,倒像是技不如人似的。 “还有……” “还有?”众人微微一愣。 只见任平将瓶口处的木塞轻轻一拔,凑到鼻下闻了闻,笑道:“人说花香不如果香,果香不如药香,时隔上百年,这瓶中仍有淡淡的药香气,不信诸位闻闻?” 众年轻子弟虽然对他抱有敌意,但好奇之下也不由一一接过验证,果然有股极淡的药气。 想到此人鉴宝不单凭眼力学识,竟连鼻子都用上了,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够了,这件算你过关,还有第二件,” 齐无类见状微微皱眉,将那国药小罐收回后,又顺手将两只木盒中的其中一只拿在手中。 刚一打开盒盖,一道刺眼的光辉迎着日光反射回来,众人微感刺目,眯了眯眼后才又看过去,紧接着不由齐声低呼: “采玉勋章!” 不同于上一件,这件木盒里的东西却是人人都认识的,清晨的阳光照射下,只见是件铜币大小的金色勋章。 与常见勋章不同的是,这件不是简单的圆形或方形,而是五角大芒星形,采用多层结构,形制复杂。 颜色虽然是金色,但其实是银制,除此以外,还加了白、蓝、红等经典的珐琅色,最中央则是镶嵌了一块圆形玛瑙。 这种复杂的设计,放在外行人眼里可能难以分辨,但这些九大家子弟不同,他们即便再不务正业,也知道这叫彩玉勋章,是民国时期最着名的勋章之一。 认识这种勋章,就好比认识古泉中的光绪铜元一样,是基本常识。 他们没想到的是,齐无类居然能从别家小拍卖行中得到这种东西! “无类,这东西真的是你从别人家拍到的?到底是哪家小行,花了多少钱?” “听说这种采玉勋章分大勋章和小勋章,小勋章里又分一至九等,每等价格都不一样,你这件是几等?” “采玉勋章不是通常都有专用的勋章盒吗?这件怎么没有,你这个木盒明显不是啊,难道不是完整的一套?” 第220章 关公像 第220章关公像 一阵纷乱中,齐无类先不作答,将那勋章连同木盒一起递了过去。 任平接过后只淡淡瞄了一眼,笑了笑: “这的确是采玉勋章,不过和大勋章无关,而是普通等次里的第五等,作价在1万左右。” 话音刚落,齐无类脸色微变,嘴角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 其余众人却满脸不信,眼见他只是随意一瞄就下了结论,甚至没有过手细看,不由纷纷质疑起来: “1万?这价格现在能买到采玉勋章,你在开玩笑?放在五年前还差不多。” “就是,几年前这种勋章的价格就已经卖到10万以上,还是最低级的第九等,如你所说,这东西真是第五等的话,怎会反而折了价?”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其中的采玉大勋章?有什么依据?如果真是一两万左右的玩意儿,怕是齐师兄也没兴趣出手?” 众人自以为找到任平话中漏洞,满脸冷笑。 任平却听得有些心寒起来,心想苏睿说得不错,除齐家兄妹外,其余这些九大家子弟堪称纨绔,表面上看也算入了行,其实只是学了些皮毛。 照这种水平,别说继承九大家家业,就是在寻常古玩街上走一圈,也得被人当冤大头来坑。 他当下不动声色,仍是看向齐无类:“齐师兄怎么说?” 后者深吸一口气,顿了顿: “任先生刚刚说的有什么依据,我也想听听看。” “好,那我就说说,有什么不对的,还请齐师兄指教,” 任平将那勋章从木盒中取出,随手勾在右手小拇指上,淡淡道: “这种五角大芒星银制镶金玛瑙勋章,始源于民国时期公历1933年,于南京国民政府颁布的《颁给勋章条例》中设立,名为采玉勋章,” “其中又分两类三档九等,两类是指普通的采玉勋章和特设的采玉大勋章,与前者不同的是,后者是特定授予本国或友邦元首的,” “中间也不是普通的玛瑙,而是玉石,这种大勋章自设立后只授予两人,一个是蒋介石,另一个是曾经的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除此以外,没有第三者,” 说到这里,任平刻意顿了顿,扫了众人一眼。 众人虽没听他直言,但也明白其话里意思,采玉大勋章历史上只出现过两次,绝非眼前这个。 反过来,眼前这个若真是,也绝无可能让齐无类轻易在一家小行拍到。 想到刚刚还有人让任平说出依据,实在可笑。 只听任平继续道:“所谓三档九等,则指的是普通采玉勋章,按照《颁给勋章条例》中记载,第一档一至三等,中间镶嵌的是红色玛瑙,” “第二档四至六等,镶嵌的是蓝色玛瑙,第三档七至九等则是白色玛瑙,三档勋章特征鲜明,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那你怎么确定是第五等?难道同档三等之间也有区别?” 众人见那勋章正中镶嵌的玛瑙确是蓝色,但还是忍不住疑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是猜的。” “什么?猜的?”众人一片愕然。 “根据民国时期的史料记载,普通的采玉勋章共颁发过600多枚,一至九等都有,其中最多的就是第五等,所以我猜这勋章是第五等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到底是不是,还得看齐师兄拍到手的时候是不是有其他作证了?” 众人听得一脸黑线,心想你混猜算怎么回事,难道说第五等颁发最多就可以断定它的等次了?这也太儿戏了。 “我记得前几年的确有第九等采玉勋章拍到10万以上,这第五等的怎么会只有1万?难道说……只是因为多了?” “不错,物以稀为贵,这是收藏圈永恒的铁律,你知道第九等采玉勋章共颁发过多少枚?” “不知道。” “只有14枚,是九等中颁发最少的等次之一。” “那第五等呢?” “149枚,大约占总颁发量的四分之一。” 任平说出这个数字后,淡淡看了齐无类一眼。 众人也紧跟着看过去,只见齐无类面色阴沉,虽没有说话,但看神情就知道任平说的不错了,这第五等采玉勋章果真是1万块拍来的! 此时齐无类心中的震动远超众人想象,这枚采玉勋章其实不是他从拍卖会上拍来的,而是在古玩市场捡的漏。 东西虽然不贵,但分辨不易,他是花了半天时间琢磨,又找到了可作为作证的勋章盒才下手的。 因此,这件玩意儿也被他当做自视眼力不俗的凭证,为了想在九大家众位长辈面前炫耀一番,才特意拿来。 可是谁知这个任平刚刚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就说出来历,等次、价格分毫不差,与之相比,自己的眼力简直就是个笑话。 刚刚这两道题虽说任平答得都有讨巧的成分,不能算真正的鉴宝,但两番受挫,在齐无类心里已经隐隐埋下阴影。 众人也恍然意识到,这个任平似乎真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只有苏睿暗自冷笑,心想这算什么,这小子可是连爷爷和荣叔叔他们都要尊称一声老师的,你们这点儿把戏,在他看来还不跟过家家似的? “任先生见闻广博,在下佩服,接下来是第三样东西。” 开启最后一个木盒的时候,齐无类手心微滑,任谁都可以看得出他信心不足,不过最后还是定了定神,将东西拿出来。 众人一起看时,又是大惑不解。 原来这样东西比刚刚的采玉勋章还易分辨,就是一尊关公像,体型小巧,只有不到三十公分,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属于木雕作品,做工颇为精致。 除此以外,要说有什么能考到人的,怕是只有追问其来历价格了。 果然,将东西取出后,齐无类也不再废话,直接就说这是近代雕刻大师朱铭的木雕关公像作品,让任平猜他实际拍到的价格。 任平愣了愣,像是没想到第三件东西会是此物,但也颇为喜爱,拿在手里把玩片刻,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 “等等,我这里也有道题目,不如一起考?” 话音是从身后传来,说话人应该来自别墅院内。 众人闻言一起转身,只见正缓缓走近的是个神色温和、笑眯眯的年轻男子,和在场其他人不同,身上随意穿了件休闲卫衣,一看就是杂牌的。 也没有什么架子,把双手负在背后吊儿郎当地走着,倒像是在逛街。 任平正想原来九大家子弟中也有这种人物的时候,只见众人面色一肃,齐声道:“荣师兄!” 这自然是对那人的称谓了,他微微一愣,就想到苏睿刚才说的话: “这人叫荣易,是荣叔叔的独子,按理说专业水平是够的,不过要说继承家业嘛……就当算他半个。” 看来这就是苏睿口中荣千乘的“半个继承人”了,不过到底怎么算半个? 难不成,他是个玻璃? 第221章 真假木雕 第221章真假木雕 想到这有些邪恶的揣测,任平不由浑身一颤,涌上一股恶寒。 此时,那人已走到近前,虽然举止穿着颇为滑稽,但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那些纨绔子弟一见他来,立即自动靠边,而且神色肃然,倒像是打心底里敬畏他似的。 任平看了他一眼,皱皱眉:“你是荣千乘的儿子?” “是啊,你是谁?” “任平,你爸叫我来的。” 齐无类等人见他直呼荣千乘大名,都是勃然变色,心想这三个字便是他们老一辈的家长们也不会轻易喊出口,这小子也太托大。 那荣易倒不觉得怎样,笑了笑:“原来是我老子的客人,那刚好,大家多亲近亲近。” 任平见他比在场众子弟都大一些,约莫三十岁出头,眉宇间确与荣千乘有些相像,只是气质实在大相径庭,完全不是他老子深沉老辣的样子,不由有些纳罕。 不过要说他不务正业也不见得,倒不如说高深莫测。 和众人随意打过招呼后,荣易也不客气,直接从任平手里把那木雕关公像取了过来,看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齐无类顿了顿: “荣师兄想来也不同意苏睿的这门亲事?” “亲事?什么亲事?” 荣易闻言一愣,转过头:“苏睿你要嫁人啦?恭喜恭喜!” 苏睿一头黑线,没有说话。 齐无类只好接着道:“就是前几日长辈们说的,苏睿与这位任先生定亲的事。”说着一指任平:“荣师兄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这段时间我都不在南陵,今早刚回来。” “那没关系,我们正要找你商议。” “既然已经定了,还商议什么?” 荣易仍是一副淡淡笑着的模样:“这种事有苏爷爷他们做主就够了,哪用得着我们这些小辈操闲心。” 众人闻言都是脸色微变,本以为来了个强援,定能考倒任平,结果是个不管事的,不由大为郁闷。 齐无类皱了皱眉:“荣师兄刚才不是说也要出题?” “是啊,我这里也有道题目,不过只是单纯相互交流切磋,与旁的事可无关。” “可是……” “不用说了,既然是你先出的题,就你先,我靠后。” 荣易将那木雕关公像照还给他手里,然后背负双手,满脸含笑,一副我先看热闹的神情。 齐无类无奈,心想此人乃是荣鹭行继承人,无论按辈分、资历,都堪称九大家众子弟之首,自己只是启泰行后人,总不能反去指使他。 当下只好按下不提,又将那关公像递给任平:“任先生,你只要能猜出这件东西的拍价,就算过了我这关,你和苏睿的亲事,我绝不再插嘴。” 任平点点头,将东西接过后本来就要开口的,忽然,眉尖一簇,像是发现什么,又翻来覆去细看了一遍,指尖在木雕上轻轻摩挲,刮下少许木屑。 片刻后,微微冷笑:“这东西是假的。” “什么?”话音一落,众人齐齐变色。 尤其是齐无类,起初的震惊后,迅速演变为愤怒。 毕竟这东西是他在公开场合拍到的,任平直指为假货,就是说他打了眼,被人骗了,往大了说,启泰行和九大家的声誉也都要受影响。 这已经不是考题过不过关的问题了。 “任先生说话可要仔细些,这是近代雕刻大师朱铭先生的木雕关公像,他的作品海内外皆有,这件纵然称不上绝世佳品,也是流传有绪的,怎会是假的?” “就是,这件木雕关公像我前段时间也见过,是从沿海那边过来的,接手拍卖的是本市一家中型拍卖行,也算实力不俗,不可能拍出假货。” “你当我们九大家是什么?自家就是做拍卖生意的,难道还能让人骗了不成?也太小看我们了!” “任先生怕是还不知道,我们九大家中,启泰行是最精通木雕、石雕这类雕刻作品的,加上以齐师兄的眼力,怎么可能走眼?我劝你还是再看仔细些。” 齐无类说完后,几个年轻子弟紧跟着纷纷附和,大有赌咒立誓之意。 就连苏睿也觉得,凭齐无类的能力不可能在堂堂拍卖会上被人骗了,会不会是任平真的看错了? 当下,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来,任平笑了笑: “诸位误会了,我不是说齐师兄眼力不济,他那件木雕关公像也的确是真的,只不过,不是这件。” “不是这件?什么意思?”众人满脸茫然。 “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刚刚齐师兄给我的那一件,中间有人调包了,” 任平将关公像放在手中随手抛了抛,然后,忽地看向一旁的荣易:“荣师兄,是你做的手脚?” “哈哈哈哈……” 任平话音未落,荣易已放声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满脸兴奋地指着任平:“厉害!厉害!不愧是我老子请来的客人,果然有两把刷子!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也简单,刚刚齐师兄第一次交给我的那件关公像用材是花梨木,这种木材木质坚韧,文理细密,是雕刻的上等材料,通常用来选雕精品,” “而刚才经过荣师兄之手,第二次交给我的这件,却是用的古夷苏木,这种木材和花梨木质地很像,通常都是用来冒充花梨木的,不过质地、重量还是略有区别,只要细心分辨就能看得出,” “说来也怪,这种古夷苏木产自国外,并不常见,荣师兄竟有这种材料在手,而且刚好也是一样仿的朱铭大师的关公像,这不是巧合吗?想来是知道齐师兄得了这样一件关公像,刚好拿来开个玩笑。” 说到这里,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刚刚是荣易趁着和齐无类等人说话的时候,将两件关公像掉了包,原来那件已经被他藏了起来。 不过这都不重要,众人刚听之时都只微感愕然,并不觉得惊奇,最令他们感到匪夷所思的似乎反而是任平说的那几句话。 眼见众人一副满是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任平一愣: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紧跟着低声向苏睿:“他们怎么了?怎么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样?” 苏睿翻了翻白眼,不知说什么好,片刻后叹了口气: “不是你说错了,而是说得太对,把他们吓住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这位荣师兄只算荣鹭行的半个继承人吗?” “记得啊,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能力强,九大家子弟没一个比得过他的,不过全都不往正道上使。” “不往正道上使?” 任平微微怔住,再一看手中那个假木雕关公像,有些明白过来:“他喜欢造假?” 第222章 造假大师 第222章造假大师 堂堂荣千乘之子,九大家之首荣鹭行的继承人,居然喜欢造假? 这事不但匪夷所思,而且骇人听闻,若传出去,怕是连荣鹭行的声誉都要大受影响,毕竟拍卖这行当,本身就绝不能与造假两个字沾半点边。 任平一边大感错愕,另一边也不由好笑。 听苏睿说,这个荣易头脑精明,自小就展现出了在古玩鉴定上的天赋,一度让众长辈感叹后继有人。 可是,从某一次在一件假玩意儿上打了眼后,他就突然有点长歪了,开始疯狂迷恋古玩造假。 经过十多年的“千锤百炼”,如今这位荣师兄的造假技艺已可谓炉火纯青,有时连九大家众长辈都分辨不出。 而他还有个特殊癖好,就是用这项绝技考较其他九大家子弟,譬如先从别人手中拿一件真品仿造,然后要人家鉴别真伪。 看对了原物奉还,看错了那就不好意思,那真品就是打眼的教训。 像齐家兄妹、苏睿等人都曾上过他的大当,可是一来自家人不好撕破脸。 二来就算闹到长辈们那里,荣易也大可以用磨练众子弟眼力的说辞搪塞过去,搞不好自己还要挨顿骂。 这些年,荣易不知多少次用这种流氓行径骗过人,每每乐在其中,只是其余九大家子弟难免心有余悸,渐渐地对他敬畏有加了。 “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放着好好的家业不打理,原来是被他这条闯入羊圈的狼给害的?” 弄清楚这些背景,任平禁不住开起玩笑来,实则内心也体会到荣千乘这位大家长的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奇葩儿子,能省心吗? 苏睿白了他一眼,心想九大家众子弟不务正业,虽不能说一定是荣易害的,但至少有一定关系,只是这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说,否则对谁都不好。 当下哼了一声:“你别得意,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为什么?” “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九大家子弟之一,这位荣师兄嗜造假如命,难道就不会找你的麻烦?何况你刚刚拆穿他的那件假木雕,这也是绝无仅有之事。” 任平一愣:“难道你们之前从没看对过?” 苏睿摇了摇头,脸色很不好看,显然之前在应对荣易的考较时丢过不少血本。 任平又想到刚才那件假木雕关公像确是做得如假包换,差点连自己都没看出,这个荣易的造假技艺倒是颇为了得。 就是不知以后能不能派上用场。 “荣师兄,你之前就知道我得了这件关公像,所以提前做了件假的?” “哈哈,你反应挺快,我本来是想考较你的,没想到遇到今天这档子事儿。” “可我并没给你看过,你是怎么仿的?” “那有什么难了?朱铭的关公像很出名,之前市面上就出现过不少,我照着模样做总是八九不离十,你看刚才你不就没看出?” 此时,荣易已将刚刚藏起来的真品木雕拿了出来,与那件假的放在一处对比。 众子弟一看,果真惟妙惟肖,几乎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荣易满脸得色,显然是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 只有齐无类哭笑不得,心想东西是自己的,刚刚那件假货也过了自己的手,自己丝毫不觉也就罢了,反倒是任平很快看出来。 眼力高下,不是一眼可见吗? “罢了,那拍价你也不用猜,我认输就是。” 随口撂下一句话,齐无类看上去意兴索然,转身就走。 不过下一刻就被人拦住:“等等,这局也不算我们输,你急什么?” 扭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妹妹齐小双。 他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醒悟: 是啊,刚才三道题,前两道任平多少都答得有些讨巧,最后一道又被荣易横插一杠子,搅了局势,真要光明正大考眼力,自己未必就落下风。 关键是,这件事说小不小,还牵扯到启泰行的名声,自己怎么能轻易认输呢? 当下也不走了,站在一旁听任平道: “荣师兄不是也有题目要考我吗?是什么?” 荣易还未答话,只见一旁几个年轻子弟先在他耳边叽叽咕咕着什么,想来是说这场比试十分重要,关系到苏睿的终身大事云云,请他一定尽力。 荣易听了很不乐意,似乎不愿将此事搅和进来,但为了能考倒任平也就没说什么,当下仍是拿起那尊假木雕关公像: “我没准备其他题目,就是这个。” “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答过了吗?难道我说的不对?” “不,你说的没错,” 荣易脸上露出颇为赞赏的目光:“这件仿品我的确是用古夷苏木做的,这种木材来自海外,仿花梨木最像,你能一眼看出,的确了不起,” “不过,选材只是其一,我当初做这件东西的时候还留了其他破绽,你要能都看出来,才算是真的答对了。” 说着,仍将那件木雕交在任平手里。 众人见他原来还有这种刻意刁难的后手,都是暗自窃喜,连苏睿都不禁眉头大皱,拦在任平面前: “荣师兄,你这算什么?强人所难吗?他都已经看出是假的了,哪还有那么多说道,要不我也随便找样假货让你看,看不出所有破绽就算你输?” 荣易心想这样也未尝不可,只是似乎一向不擅应付苏睿这个野丫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一旁众人忙打起圆场,说什么“只是出题考较,不必动气”、“荣师兄也只是和任平交流切磋”云云。 气得苏睿柳眉倒竖,指着众人鼻子: “你们再在这儿胡搅蛮缠,信不信我立马去跟荣叔叔他们告状?还交流切磋,要不要我让荣师兄也和你们交流切磋一下?” 众人见她竟发这么大火,尤其是提出要让荣易来逐个跟他们切磋,立时就没了胆气,一个个悻悻然不再说话。 反倒是任平笑起来:“不用急,我想荣师兄也只是痴迷其中难以自拔而已,如此精湛的仿造手艺,若是无人欣赏,岂不是很可惜?” 苏睿听得一愣:“造假就是造假,有什么好欣赏的?难道这也算是一门艺术了?” “当然,有人造假是为了谋利,那自然不算艺术,是下九流的骗人手段,可是有的却不是,” 任平说着,边举起那件假木雕: “像这件东西,荣师兄在仿造的时候不但选了不同的木材,在工艺、形制上也做了修饰,如他所言,是故意留了破绽,” “这就不算造假了,而是仿制,因为其一不为骗人,二不为谋利,只是一种个人喜好而已,本质上讲,和有的人喜欢临摹名家书法画作是一样的,难道这也犯法吗?” “我想请问各位,荣师兄仿制出来的那些东西,除了平日里和自家人开开玩笑外,可有拿去骗过人?” 话音一落,众人默然不语,心想以荣易的身份地位,当然不可能拿家东西去骗人,否则别说九大家容不下他,荣千乘都能不认这个儿子。 可是要说凭这个就认定他不是造假,也太牵强了点。 这个任平摆明了是在拍马屁。 只荣易本人情绪异常激动,满脸被拍马屁拍到高潮的模样,大踏步上前,抓住任平的肩膀: “任先生!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理解我的人!” 第223章 叫任叔叔 第223章叫任叔叔 眼见两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众人无不一阵恶寒,心想一个荣易就够难应付了,再加一个任平,以后这九大家是待不下去了。 苏睿翻了翻白眼:“你俩这是要拜把子吗?既然都是知音了,我看这题目也不必再考了。” “那不行,一码是一码。” 荣易立即拒绝了这个建议,当下满眼期待地看向任平。 任平笑了笑:“荣师兄在这件仿品上一共留了三个破绽,除了刚才说过的选材,还有两个,一个是技法,一个是形制,” “先说技法,众所周知,朱铭大师出生于沿海地区,自幼学的雕刻流派偏向于福省一脉,业内叫‘福派雕法’,” “典型特征就是在制作粗胚时用刀更深,使之更有层次,看起来光影效果更突出,区别于其他流派,” “而荣师兄做这件仿品时用的却是‘宁州雕法’,侧重于细节纹理,在层次和光影效果上却略输一筹,” “不信,大家可以仔细看,同样在阳光下,哪件关公像看起来更生动一些?” 话音未落,早有人将两件关公像摆在车前盖上,两者平行,都是侧面四十五度朝向太阳。 起初看不太出来,但只要稍稍移动角度,就可以辨出齐无类的那件真品光影层次更深,看上去确是更生动一些。 荣易那件仿品在光感上略差,但迎光面上的纹理却更精致入微,二者不能说谁高谁低,只是技法不同而已。 众人看得暗暗咋舌,心想这种细微的技法差别,不是专业人还真难以分辨,也真难为这两人,一个做得出,一个看得出。 “那形制上的差别呢?这两个关公像的大小姿态看起来一模一样啊?” “你们再看看。” 众人十几双眼睛又一起端详了许久,有的甚至拿出精度尺横竖量起尺寸来,仍是分毫不差,不由大惑不解。 此时的荣易已知道任平确是看出了他留的三个破绽,兴奋之余就想揭晓答案,但想了想,还是留给任平去说,也好叫众人心服口服。 只听任平笑笑:“尺寸是多少?” “高285,长136,宽147。”一人想也不想就答道。 “问题就出在高度上,同样是285,但高点却不同。” 任平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分别拿起两件关公像,用指尖在其最高点一指。 这样一来,十分直观,只见齐无类那件真品的最高点是在关公像背后的青龙偃月刀上,是刀尖那一点。 而荣易那件仿品却是在关公本人的头顶,准确来说是头顶巾帻,也就是古代的帽子上。 这两点一前一后,本来距离极近,而所高出的差距也只在毫厘之间,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 众人一时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心想这也叫形制不同?哪怕是同一个大师做出来的,也会有这种细微差别? 任平早知道众人会有这种想法,顿了顿,摇摇头: “你们以为这只是偶然差别,其实不是,最高点在青龙偃月刀刀尖和在关公头顶巾帻上,象征意义完全不同,属于两种形制,” “这点在朱铭大师的作品上体现得尤其深刻,据说早年间,他曾在福省地区的道观庙宇中当过学徒,因当地关公像制作时总是以刀尖为最高点,所以便也依照学了来,其实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后来真正拜师学艺后才知道,关公一生以‘义’、‘武’二字闻名,以刀尖为高点是崇敬其武力,被视作武圣,以巾帻为高点,则是崇敬其大义,被视作义神,二者虽只在形制上有细微区别,却绝不能混淆,” “当然了,朱铭大师手下这两种作品都有,只不过齐师兄在拍卖会上拍到的显然是前者,而荣师兄为了考较齐师兄,所以特地做了后者模样的仿品而已。” 一番话听得众人面面相觑,这下想不信都不行了。 荣易又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三个破绽一指出,任平这个生平仅遇的知己更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了。 正要开口宣布的时候,突然,另一道笑声从脑后传来。 原来刚才众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在盯着两件关公像,没留神到身后早已站了许多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爸!” “爷爷!” “荣叔叔,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见对方走来,众人纷纷转身行礼。 来人正是九大家一众长辈,除了荣千乘这几个当家掌门人外,像齐衡、苏明瀚等老一辈也都悉数到场,可见对这次罗汉会的重视程度。 不过这其中最显眼的却不是他们,而是另一个面相陌生的中年男子,只见其五官棱角分明,下颌微有胡须,虽然满脸含笑,却给人一种气沉如渊的压迫感。 最重要的是,他所站的位置正在荣千乘等众人中央,俨然是主位,刚才那道突如其来的大笑声也是他发出来的。 众年轻子弟虽在专业领域上算不上精通,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好本领,见状哪还不知道这必定是个来头极大的人物。 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九大家众长辈都兴师动众奉为贵客?而且还是在罗汉会这种场合呢? “好眼力!一个仿得高明,一个看得清晰,荣总,你门下果然有不少青年才俊啊。” 此时,众长辈已经走到近前,那陌生男子冲荣千乘微笑道。 这话显然是在夸赞任平和荣易,不过荣千乘听了却高兴不起来。 刚才那一幕他们都看在眼里,任平眼力惊人固然可喜,可是荣易这个造假大师的设定,怎么也不能算加分项。 再加上齐无类这些子弟学艺不精、只知道争风吃醋,他们这些老家伙的脸上哪还有什么光彩? 眼见荣易满脸悻悻然的神色,荣千乘不由一肚子闷气,心想自己在南陵业内也算响当当一号人物,怎么生出这么个痴迷于造假的儿子? 不过他今日好歹没怎么丢脸,便先放他一马。 当下转向齐无类等人:“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语气中的斥责意味显而易见。 众年轻子弟向来畏惧荣千乘,对其敬畏还在本家长辈之上,不由都打了个寒颤,片刻后才有人畏畏缩缩道: “没干什么,就是听说苏睿定了亲,一来恭喜她,二来见这位任先生也是业内人,便和他切磋一二。” “不错,只是切磋而已,荣师兄可以给我们作证,” 齐无类紧跟着道:“刚刚大家也看到了,这位任先生……” “什么任先生?叫任叔叔!” 话说到一半,被戛然打断。 齐无类一愣,定睛一看,说话的却是自己的亲爷爷齐衡,不由呆住:“爷爷,你说什么?” “我说叫任叔叔,别搞乱了辈分!” 齐衡又重复了一遍,说着瞪了他一眼。 这样一来,不光齐无类,齐小双等众年轻子弟都愣住了,心想这是什么辈分,叫任平叔叔,那叫苏睿岂不是婶婶? 荣易更是惊掉了下巴,心想自己刚刚才结交了一个知己,转头就打算拜把子的,这下好,直接成自己叔叔了? 这t上哪儿说理去? 只有任平心里清楚,以自己如今在业内的地位,足以与荣千乘比肩,自然就是这些年轻子弟的叔伯辈,这是其一。 其二,当日在春秋盟入盟考核时,除了荣千乘和苏明瀚,以齐衡为首的其余九大家长辈都曾刁难过自己,也算是结下了小小的仇怨。 可如今,整个九大家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们哪还敢不巴结认错的? 别说叔叔,没把自己再抬高一辈,让齐无类他们叫爷爷,已经是很含蓄的了! 第224章 陆梓良 第224章陆梓良 “爷爷,这位任……老师,他到底是谁?” 好不容易找到个合适的称呼,众年轻子弟纷纷望向各家长辈。 齐衡等众人想到以任平近段时间在南陵闯出的名声,这些小辈竟然完全不知,可见对业内之事毫不关心,不由更加怒气勃发。 还是一旁的苏明瀚笑了笑,打起了圆场: “好了,老齐,跟孩子们计较什么,就算要发火也不能在今天啊,” 说着转向齐无类等众人,一指任平:“这位任先生是瀚海行新任的首席鉴定师,也是苏睿的未婚夫,其他的不管,先记住这条就行,” “论眼力,刚才你们都见识过了,论岁数,和你们差不多大,说不定还小些,让你们叫叔叔是勉为其难了,就叫任老师。” 说完立即看向任平:“怎样小家伙,有意见吗?” “怎会,就听爷爷的。”任平笑了笑。 爷爷这个称谓,自然是事先苏睿千叮咛万嘱咐的,为的仍是做戏做全套,免得穿帮。 众年轻子弟想到九大家的首席鉴定师历来由自家人担任,这是多年不变的传统,这个名号一定,任平和苏睿的亲事可说是板上钉钉了,不由都感丧气。 不过好歹不用叫他叔叔,凭空矮上一辈,又不由暗自侥幸。 此时,任平早已将目光转向刚刚那名陌生男子身上,在今天这种场合出现,还是被荣千乘等人奉为上宾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来历。 当下拱了拱手:“这位先生是春秋盟首都总部的?” “不错,在下陆梓良,你是任平?” “您知道我?”他微感错愕。 “当然,那套明泉小天龙和两只遗落的十二花神杯都是你找到的?” 任平微微点头。 “好!真是后生可畏,”陆梓良笑得十分爽朗,一边看了看荣千乘等人:“我在首都就听过你的名字了,想不到还是自家人。” 荣千乘等人想到,能将任平这个难得一见的后起之秀拉拢入己方阵营,也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不过任平却暗暗皱眉,心想原来自己的名字已经传到首都了,这事细想虽然不奇怪,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一旁的荣易、齐无类等年轻子弟终于回过神来,一边诧异地打量着陆梓良,一边纷纷询问总部的人来干什么,看上去确是对大赛名额的事一无所知。 齐衡等人摇了摇头,当下便将事情原委,包括首都举办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以及春秋盟内部进行预先选拔决定参赛名额的事说了。 只涉及到日后跨省合并与南陵分部命运的事,因陆梓良在场,略过不提。 众子弟听了都是恍然大悟,心想难怪这次罗汉会如此隆重,各家长辈都下了严令不许缺席,原来是为这个。 想到能代表春秋盟去首都参赛,无不跃跃欲试。 有的心思较细腻,便想到在这个时间点,荣千乘等人安排任平和苏睿定亲,摆明了是为了推选他上去。 不过真比起来,自己未必就输给他,便没说出口。 片刻后,众子弟热情稍减,有的便问道:“我们南陵分部这么多人,就只有一个名额?” “哼,大言不惭,这一个名额也不是白给你的,还得看你的本事!” 齐衡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些小家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这是在自家南陵地头上呢。 陆梓良也看了那年轻子弟一眼,不过并没有生气,而是微微一笑:“你们听说过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吗?” “听是听说过,只是不大了解。” “那也难怪,上次举办的时候,你们大概都还是孩子呢,” 陆梓良摇头失笑,顿了顿:“这次大赛复办,虽然声势浩大,听说决赛圈人数会创历届新高,但那是面对全华夏业内的,” “我们春秋盟纵然是拍卖界的龙头,一共也只获得了十个名额,这十个名额都可以直通决赛圈,所以格外宝贵,其中首都总部就占了五个,” “另外五个为了精益求精,也要从各地分部层层选拔才行。” “也就是说这一个名额我们最终也未必拿得到?” “不错,要看你们的本事。” 陆梓良面色平静,不再说话。 荣千乘见有些冷场,笑了笑:“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不知道陆先生这次来已经是格外施恩呢,” “告诉你们,按照总部规定,那五个名额都要由省级分部推举,也就是说陆先生本应到江宁省盟去选拔人才的,” “只因听闻我们南陵分部底蕴不俗,才特意前来赏光,你们还不知道珍惜?” 目光扫视之下,荣易等人凛然一惊,当下纷纷向陆梓良鞠躬致谢。 陆梓良神色淡淡地,只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任平:“任先生今日是要代表南陵分部参与选拔了。” “正是,有什么不妥吗?” 荣千乘等人闻言都是一惊,目光紧盯着陆梓良。 “那倒不是,只是我听说当日连玉泉老先生来南陵时曾与你会过面,对你大加赞赏,因为十二花神杯的事,国家博物馆瓷器院的严院长也对你颇为看重,” “我原以为,凭借这两条线上的关系,任先生该不难获得一个参赛名额才对,” 陆梓良这话分明是在暗指推荐玉牌的事,猜测任平可能得到了一块,却不知他已经有了两块,见他不接话,以为自己猜错了,便摇摇头: “罢了,反正任先生若能代表春秋盟参赛,于我们也是深感光荣,荣总,时候不早,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陆先生请。” 当下,荣千乘在前引路,众人先后进了别墅底层大厅。 进去后,只见里面已有十多个人在布置赛场,不过不是九大家的人,而是春秋盟总部随陆梓良一道来的。 这次罗汉会既然涉及参赛名额选拔,一应考题自然也是由他们来出,九大家事先完全不知。 看那十几人忙前忙后、进进出出,不多时已在赛场内摆满了数百件各类古玩,想来题目也绝不简单。 任平心念一动,忽然道:“听说首都大赛分外围赛和内围赛两个阶段,不知这次选拔是不是也依照这种赛制呢?” “不,我们只参考外围赛的赛制。” “为什么?” 陆梓良苦笑一声:“说实话,对于门下子弟能进入内围赛,我们并不抱太大希望,以预赛选拔来说,外围赛制已足够了。” “嗯,那倒是我有些好高骛远了。” “哈哈,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只是外围赛制,但和到时决赛不同的是,我们不设主项,也就是说七大类古玩任意考较,难度也是极高的。” 第225章 组队 第225章组队 所谓外围赛,又叫积分赛,就是每人在七大类中选一个作为自己的主项,按所得积分排名。 其中最核心的是一个类似古玩街的赛场,这赛场由主办方布置,按照参赛人数多少,通常会成列成百上千、乃至成千上万件古玩,有真有假,有优有劣。 根据自己选择的主项,每个参赛选手可以在里面各自淘选,也可以跟别人交换,总之最终的目的仍是考较眼力,获得的东西越珍贵,积分越高,也就越有机会进入之后的内围赛。 这赛制听起来并不复杂,除了任平,荣千乘等人也都知道。 不过和真正首都大赛时不同的是,这次预赛选拔不设主项,也就是说赛制虽然简单化,但难度并没有降低,一次就要检验预赛选手的综合能力。 考虑到分配给各地分部的参赛名额不多,这种做法倒也并不让人意外。 当下,荣千乘等人便请陆梓良就座,一边看着那十几人紧锣密鼓地布置赛场,一边商议具体选拔规则。 按照罗汉会旧有习惯,原是九大家每家出两名子弟组成一队,一同参赛,可是如今只有一个备选名额,显然已不适用。 正商议是否让所有子弟各自参赛的时候,陆梓良忽然道: “规则不用变,仍是两人一组就好。” 荣千乘一愣:“可是,今日最终不是只有一个名额吗?” 心下大惑不解,想如果仍是两人一队,最后积分肯定也是两人一起,无法分开,那最后的名额归属如何确定? 众人一时也没想通,但紧接着想起刚刚陆梓良说过的话,忽然明白过来。 春秋盟获得的名额共有十个,会有十名子弟代表春秋盟参赛。 而第一步外围积分赛却是相对开放式的,也就是说,到时这十名子弟在赛场上大可以相互合作,争取有人能进入到内围赛。 这考的就不只是个人眼力,还有彼此间互帮互助、乃至取长补短的能力。 考虑到首都总部的五个名额必定都是极强的年轻子弟,剩下五个名额是想要量身定做,为他们挑选合适的搭档也说不定? 当然这话不能摆在明面上说,荣千乘等人心意相通,没想多久就同意了,仍是让众年轻子弟两两组队。 不过按照陆梓良的要求,不必区分各家子弟,所有人完全打乱。 听闻这规则后,荣易心念一动,第一时间找到任平: “任老师,你和谁一队?” 当着众长辈的面,他倒是没忘了这个有些别扭的称谓。 任平还没答话,一旁的苏睿翻了翻白眼:“你说呢?” 荣易哈哈一笑,他本来极聪明,一看苏睿到现在仍勾着任平的手臂,看似亲近,实则太过刻意,早猜到两人定亲之事大有文章,不由嘿嘿一笑: “苏睿,你不用紧张,刚才陆先生既然没说什么,那就是认可了任老师的身份,可以代表九大家参加选拔,你没必要老栓着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规则变了,大家可以打乱组队,我和任先生一见如故,而你们又不是真的……反正,大家心知肚明。” “什么心知肚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苏睿瞪了他一眼,正要发火。 忽地,另一道话音从旁传来,却是启泰行的齐衡,只见他满脸含笑:“是啊,苏睿,既然都说了打乱组队,你没必要一定和任老师在一起,其他人也可以。” 说着冲一旁的齐无类使了个眼色。 众人都猜到他的意思,这场罗汉会若真能得到一个名额,那必定是任平无疑,既然如此,不如让自家子弟与他组队。 一来总能学到点东西,二来,就算什么都学不到,套个近乎也是好的,毕竟看情形,未来的九大家怕是多有用到他的时候。 心下也如齐衡一般心思,其余几大家长辈们也纷纷怂恿门下子弟争取与任平组队,不要错失良机。 看得任平满心苦笑,心想九大家纵然是铁板一块不假,可是涉及到这些年轻子弟的培养上倒也少不了一些相互攀比。 只可惜那些年轻子弟一个个心高气傲,大多不领情,毕竟刚才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赌赛输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委曲求全? “齐爷爷,你们也来捣乱!” 此时,苏睿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纵然自己与任平定亲是假,但也不允许旁人随意来挖墙脚。 一旁的苏明瀚也是用力敲着拐杖,“恶狠狠”地瞪着齐衡等人奉劝他们不要把好好一对鸳鸯给拆散了。 齐衡不理他,又冲齐无类频使眼色,眼见他不理,无奈之下只好转向一旁的齐小双。 齐小双犹豫片刻,走到任平面前:“任老师,如不嫌弃的话,我想和你一起组队,可以吗?” 话音温柔平静,却十分响亮,众人听了都颇感诧异。 尤其是任平,从刚才初见,这个女孩一直话很少,印象中是和苏睿截然相反的类型,没想到这时却第一个开口了。 “这个……”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向苏睿。 苏睿心里极不是滋味,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生气,免得才定亲就背上一个妒妇的骂名,只好又把怒火转嫁到刚刚最先挑事的荣易身上。 那眼神只把后者看得后背一阵发凉。 正当局面有些僵住的时候,又是陆梓良微微一笑: “不用争了,三个人一起也可以。” “三个人一队?”众人愕然。 “不错,不过是形式而已,没什么可纠结的。” 这话的潜台词是,无论几人一队,最后给不给这个名额以及给谁,决定权都在我。 荣千乘一听就懂,当即指了指三人: “苏睿、小双,你们就和任老师一队,其他人自由组合,不许再争。” “是。”既然荣千乘都发话了,所有人都不敢再辩,当下就各自组队。 片刻后就已分好,多数仍是两两一组,只荣易、齐无类两个,因为没了预想的搭档,也不愿与旁人凑合,便独自参赛。 任平心想自己这一队既然是三人,那么所得积分既然也要高出旁人三倍才算获胜,实在不易,再看看身旁互相有些不对付的苏睿和齐小双,更觉头大。 这两人别说相互合作了,不要在比赛的时候吵起来才好。 这样想着,又过了片刻,赛场已大致布置好,众人只见大厅内摆出的东西足有上千件,各色各类,琳琅满目,看的人眼都花了。 如此规模,堪称是一次小型首都大赛。 厅外前后院也都散置了不少,这些东西看似随意摆放,实则隐约有某种规则,让眼力精绝之人也不得不花费心思才能去伪存真。 荣千乘等人乍一看都是眉头大皱,心想这等赛法别说年轻子弟,便是他们这些老一辈人亲自下场,怕也要大感吃力。 陆梓良这般刁难,难道是首都大赛的门槛真的已高到这般地步,还是从一开始,总部便没打算从各地分部选出什么人才? 第226章 不速之客 第226章不速之客 当罗汉会将要开始之际,南陵城中,一辆黑色的加长迈特威停在路边,将距此不远的一座人工湖与街面隔绝开来。 从车中走出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面相斯文,带着金边眼镜,与眼神中偶尔流露出的凶厉极不相称。 中年男子名叫杜钰,是靖远集团老董事长杜飞萱的长子,也就是杜辉的哥哥。 与弟弟不同的是,他并未选择留在父亲身边继承家业,而是在外独自打拼。 这些年来,他已是首都小有名气的商界名人,与东南三省靖远集团的关系反而鲜有人知道,这次若不是得到杜飞萱严令,也不会急匆匆地赶回。 下车后没走几步,已经见到湖边坐在轮椅上的杜飞萱,杜钰缓缓走近,站在父亲身后,却没说什么,一副颇有心事的模样。 片刻后,还是杜飞萱率先开口:“去见过你弟弟了?” “嗯,见过了,也请首都来的骨科专家看过他的手腕。” “怎么样?” “伤势太重,最好的办法就是截肢。”杜钰面无表情道。 杜飞萱一听就瞳孔微缩,即便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心中的恨意又增了几分。 过了少许,才渐渐平复下心情:“我安排你查的事呢?” “已经着手在查,按照您的要求,三省和首都那边的人都调用了,不过……” “不过什么?” “只怕未必有结果。” “什么?”杜飞萱猛地扭头,看向自己这个久未谋面的大儿子,语气中既有震惊,也有愤怒。 可是不知怎么,以往严厉管教下的畏惧和顺从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从容,他不禁眉头一皱,语气稍缓和: “为什么这么说?理由呢?” “那座四合院我已经派人查过许多次,原主人不知,在住建等部门都查不到资料,市面上也没有交易记录,” “就连往来出入的人都查不到一点线索,这件事只怕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杜钰所指的,自然是之前杜飞萱调用三省古武高手暗杀任平不成,反而音讯全无的事。 这件事疑点重重,扎在杜飞萱心里已经很长时间了,尤其是那晚那座四合院,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人,是什么力量能让数十个顶尖高手一夜间消失不见? 本以为杜钰回来后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谁料还是一无所获。 “我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是这样一来不是更奇怪吗?照你说,那小子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南陵人,根本没什么背景,他怎么可能躲得过古武高手的追杀?他背后一定另有高人!”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有句话想劝父亲。”杜钰眼神中流露出一分异样色彩。 “什么话?” “谨慎起见,在查清楚此人背后到底有什么势力之前,别对他动手。” 杜钰的意思不难理解,一座平平无奇的四合院,在他们多番竭力探查之下仍旧底细不明,这本身就是一种象征。 象征着其中主人的背景绝不简单,至少不会弱于靖远集团,而之前在几十个古武高手手中救下任平,就是他们的手笔。 这层意思杜飞萱之前自然也想到了,也知道再贸然对任平动手,极有可能惹上不小的麻烦,可是任平伤的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啊,这是何等的大仇? 而眼前的大儿子杜钰,在明知道弟弟被人打伤后居然无关痛痒,一副十分理智的模样,这又怎能不让他心寒? 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失望之色,杜飞萱扭过头,摆了摆手:“罢了,你回去。” “父亲,您……”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杜钰眉头一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事已至此,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父亲一切小心,那座四合院我会再尽力查探,有消息的话会立即通知您。” 说完转身走了。 杜钰走后,杜飞萱脸上失望之色不散,但紧接着又变为对任平深深的仇恨,他并没有将为杜辉报仇的事都托付给别人,相反,还一直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许久后,嘴角微微扬起:“哼,不管你背后是谁,就算要不了你的命,我也要让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 与此同时,南陵城西某处林间小道上,十几辆越野车也一同停在路边。 此地距离举办罗汉会的别墅极近,不过从车上走下的却不是九大家众人,而是一群十分陌生的面孔。 为首三人,两个中年男子,年纪都在四五十上下。 另一个身穿白色唐装的老者,约有七八十岁,但纵然如此高龄,也没有垂垂之态,而是精神矍铄,气势凌人。 除此以外,另有十几个年纪较轻的青年男女,下车后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过顾忌着在长辈面前,才没敢冒失。 “爷爷,诸位叔伯,南陵分部举办罗汉会的地方就在前面。” 片刻后,其中一个男青年指了指几百米开外的别墅。 唐装老者闻言先不答话,而是转头看了看身旁两个中年男子:“庄先生,范先生,就请你们二位主持大局了?” 两人一听都是大笑摇头:“崔老说哪里话,有您在这里,怎轮得到我们两个晚辈越俎代庖,今日一切事宜,就请您发号施令了!” “好!那老朽就不客气了,” 唐装老者不再推辞,向两人点了点头后,又环顾一圈身旁众人,目光所过之处无不凛然听训: “各位,今日之行不单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重要的是关系着我们三家今后的利益荣辱,”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是看在老朽面子上,也请大家务必竭尽全力,一致对外,如何?” “是!”话音一落,众人响应如雷,目光中既有兴奋,又有蔑视,仿佛是一群已经旗开得胜、准备大肆庆祝的将士一般。 唐装老者点了点头,这才转向刚刚说话那名男青年: “都打探清楚了吗?首都总部来的是陆梓良陆先生?” “不错,陆先生与我三家向来交好,有他在,我们胜算更增。” “对方那些人呢?” “都不足为虑,听说最厉害的是排行第一的荣鹭行少主,叫什么荣易的,天赋虽高,却痴迷于造假,是个彻头彻尾的逆子,” 说到这里,众人一片哄笑,心想堂堂荣鹭行少主居然痴迷造假,可见天助我也。 只听那男青年继续道: “其余人更是不值一提,也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任平,近段时间名声颇响,之前又解了我们的题目,算是不俗,不过有几位师兄师姐在,也绝不会输给他,” “眼下只是要请示爷爷和诸位师伯,我们此番不请自来,是先按理通传一下呢?还是直接登门?” 众人心里也都是这个念头,闻言一起看向唐装老者。 只听他冷哼一声:“既然是不请自来,还讲什么虚礼?走,我们就当一回不速之客!” 第227章 欺人太甚 第227章欺人太甚 轰然一声响应,一行人大踏步走去。 如此大的的阵仗,立即就惊动了别墅里的荣千乘等人。 此时赛场刚布置好不久,还没开始,众人一愣神,已然见到对方几十人一同涌入,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众人都是豁然起身,不知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九大家的地盘上捣乱。 待看清对方面孔时,却不由脸上变色。 原来对方竟不是生人,其中有好几个青年男女都是三天前任氏木业开业典礼上见过的,任平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崔思敏。 除此以外,为首三人更是大有来头,荣千乘、齐衡等老一辈见多识广,立即就认出那个唐装老者名叫崔浩,来自琴川省。 另两个中年男子,一个外表儒雅,一个面色阴沉。 儒雅的叫庄为年,是龙泉省省盟盟主,阴沉的叫范敬先,则是浔阳省春秋盟的一号人物。 按理说,龙泉省排位在先,浔阳省次之,琴川省最末,不过庄、范二人敬重崔浩年纪最长,所以齐推他为领头人。 这三人一起出现,身后又带着一众人马,不用说,是代表着精锐尽出了! 异变陡生,荣千乘等人都是始料不及,三天前他们见三省春秋盟齐来南陵,也知道必定有所图谋,可是见对方从始至终针对的都是任平一人,便没做他想。 没想到,对方原来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目的还是南陵分部,今日是九大家罗汉会的正日子,若说凑巧,绝无是理。 荣千乘随即又想到那天任平还曾提醒自己,自己却没留意。 此刻一想,这次罗汉会事关重大,除了首都大赛名额,还牵扯到不久后春秋盟内部的跨省合并,如此要紧的关头,三省春秋盟又恰巧出现,岂会没有异动? 都怪自己大意了! “你们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外面怎么没人拦着,保安呢?保安!” 此时的众年轻子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见对方来势汹汹,立即发出一阵吵嚷声。 还是苏睿听苏明翰说起过三天前之事,很快猜到了什么,冲众子弟一瞪眼: “吵什么?今天是罗汉会,又不是拍卖,哪来的保安,都给我闭嘴!” 一阵偃旗息鼓后,荣千乘也终于回过神来,领着九大家众长辈起身迎接。 “崔老,庄先生,范先生。” 齐衡等人脸上的笑容都很是勉强,但出于礼数,还是让四周一众后辈也纷纷不情不愿地见礼。 等对方也还过礼后,荣千乘眼神微眯: “崔老,庄先生,范先生,前几日就听说你们三位到了南陵,未去拜会,实在失礼,只是不知今日突然前来,有何指教?” “荣总错了,我们怎会是突然前来?” “哦?崔老的意思是?” 崔浩微微一笑,先错过身,面向不远处仍坐在主位上的陆梓良:“陆先生,多年不见,您清健依旧,老朽这里见过了。” 说着微微躬身。 陆梓良见三省春秋盟齐至,虽然也心下疑惑,却没有流露出来,当下也只是拱拱手,随意寒暄几句。 荣千乘心下有气,又看向崔浩: “崔老,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您和庄先生、范先生一同前来,所为何事,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话,还请先回,在下改日登门拜访。” “荣总急什么?怎么说我们也是客人,难道不先请我们坐下来说话?” 一旁面色阴沉的范敬先忽然道。 荣千乘扭头看了他一眼:“范先生见谅,若是平日,在下自然欢迎之至,可是今日我南陵分部有要事要办。” “什么要事?” “罗汉会,各地春秋盟分部都有这规矩,范先生难道不知?” “哈哈,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原来是这个,” 范敬大笑一声,然后环顾四周九大家众子弟:“罗汉会每年都有,不差这一回,何况不过是后辈子弟们的事,又能有什么要紧的了?” “不错,和我们今日要办的事比起来,那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外表儒雅的庄为年也附和道。 一旁的齐无类闻言忍不住插口:“你们是东南三省春秋盟的人?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我们……” “无类闭嘴!”齐衡猛地喝了一声。 可惜已经晚了,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像是有人吃了一记耳光。 众人扭头一看,齐无类右脸颊一片通红,清晰地印出五道指印,而究竟是被谁打的,所有人竟然一时都未看清。 “你,你们!” 惊怒之下,齐无类指着身前几个三省青年男女,从距离上看,刚才只有他们才有可能出手。 不只是他,其余荣易、苏睿等人也无不震怒,这些人不但不请自来,还一副摆明了寻衅滋事的模样,让他们如何忍得? “放肆!是哪个混蛋?给我出来!” “欺人太甚!以为人多了不起吗?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刚才是哪个狗日的王八羔子……” 啪的一声,又是一道脆响,另一名愤而怒骂的年轻子弟遭到了掌掴,只不过仍未看清是谁。 与此同时,对方一众青年男女中传出几声冷笑: “到底是谁不懂礼数?你们只不过是区区南陵市盟,在我们三省眼里屁都不是,居然也敢在此大呼小叫?” “什么九大家,我看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不信再骂一句试试?” 众子弟怒不可遏,正要开口,又是一道掌风闪过,和之前两次一样,迅捷无比。 只不过这次将要打在一名子弟脸上的时候,忽然,凌空一滞,被人挡在半途。 “任平!不……任老师?” 看清了出手相救之人,众子弟大为诧异,尤其是齐家兄妹两个,目光中都流露出复杂玩味的神色。 其实,此时最为诧异的是任平,刚才这三次出手不仅仅是快这么简单,每一次都超越了正常人体极限,甚至包含有某种特殊法门,只有他能看清。 也就是说,出手之人百分之百练过古武。 他原以为三省春秋盟之所以势大,不过只是在收藏界内,就和九大家一样,却没料到他们居然还涉及古武! “啊!放手!放手!” 任平脑中胡思乱想之际,忍不住手上加力,将对方手腕握得如烙铁般通红。 众人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三省众人中的一个,不过却不是青年子弟,而是个头顶半秃的中年人。 齐无类惊怒未消,就想要上前厮打,被赶过来的齐衡拦住。 只不过他虽知道顾全大局,却也是个极为护犊之辈,孙儿当众被辱,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当下不动声色地朝任平点点头,貌似感谢,其实眼神中另有深意。 任平哑然失笑,心想这老家伙,上次刁难自己的事还没道歉,现在就让自己替他当恶人了,当真狡猾。 一边笑着,一边又暗暗将手劲收紧,淡淡道: “这位先生的古武是从哪里学来的?” 第228章 省盟王见道 第228章省盟王见道 “什么古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剧痛之下,那半秃男子憋得满脸通红,终于有些撑不住了:“还不快放手!” 任平看向荣千乘,见他微微点头,便将手松开了。 同时随意一扫,见除他外,其余齐衡等人都是一副茫然不知所云的模样,看来的确不知道古武的事。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三省众人本就凌厉的眼神越发刻意地向任平射来,不过他满不在乎,也同样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对方。 崔浩冷笑一声,自顾自道:“一点小误会,揭过也罢,只是刚才荣总有句话说错了。” “什么?” “我们今日可不能算不请自来,而是事先打了招呼的,” 只见他面带微笑:“几天前,老朽得知陆先生要来南陵,便曾和他通过电话,说要登门拜会,只不过恰好赶在今日,也是巧了,” 荣千乘看向陆梓良,见他微微点头,便知确有其事,不过要说是凑巧,却是在哄鬼。 “这是其一;其二,三日前,老朽派人给这位任先生下过拜帖,” 崔浩说着一指任平:“帖中言明将择机与他切磋一二,这位任先生也接了,恰好今日又是在这里,所以,此行只不过是来赴约罢了。” 任平早料到他会有此说辞,闻言冷冷道: “崔老如果想切磋,我在任氏木业随时恭候,倒不必在这里搞什么醉翁之意。” “哈哈哈哈!任先生想多了,老朽和庄先生、范先生难得来一次南陵,不过是想把事情一道办了而已,” “另外,还有其三,事先我们也是给荣总下过拜帖的,只不过看来中间出了些茬子。” 荣千乘眉头一皱:“崔老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未收到过什么拜帖。” “哼,你当然没收到,以你的资格,够得上我爷爷亲自下帖吗?” 一道刺耳的话音紧跟着传来。 任平扭头一看,正是那日见过的崔思敏。 不过荣千乘不屑与他计较,仍是看向崔浩,后者微微一笑,忽地向左侧一伸手:“王先生,你还不现身吗?” 话音一落,身旁的庄为年、范敬先往两边一让,现出一个人的身位来,只见是个五十多岁的半老男子。 这男子刚才是随三省众人一道进来的,只不过身材较矮小,不到庄、范二人的肩膀高,所以一直没被看出。 此时,只见他满脸戾气,显然早已等得不耐烦,尤其与荣千乘等人目光相接时,不由冷哼一声:“荣总,别来无恙啊。” 荣千乘眉尖一挑:“王总?”听口气,十分震惊。 其余齐衡、苏明翰等人也是大感诧异,似乎万万想不到和崔浩等人一同来的会是此人,一时间都是大皱眉头: “王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的帖子,是下给你的?” “当然,难道真要下给你们不成?” 王姓男子言辞极不友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拜帖,在荣千乘等人面前一扬:“你们看看,这不是三省春秋梦的拜帖?” “既然如此,该去您哪里才是,为什么又到南陵?” “拜帖上说,此番崔老和庄、范两位先生来此,主要是为了拜会陆先生,顺带考较下这个姓任的小子和你们九大家子弟,我自然要带他们来这里。” “那王总也该事先知会我们才是,难不成给您下过拜帖,便也等于给我们下过了?” “放肆!这是你们跟我说话的口吻吗!” 突然间,王姓男子大发脾气,脸色变得十分阴鸷,一指荣千乘等众人: “崔老他们既知会过我这边,自然也代表你们,莫非接不接待贵客,或者什么时候、在哪里接待,还要问过你们的意见?” “你们把招子都放亮点儿,这个江宁省到底由谁说了算!” 如此不留情面的语气,九大家老一辈人听了都是心中恼火,但奇怪的是,竟无人敢反驳,连齐衡、苏明翰这种暴脾气也是强行忍耐。 任平心念一动,低声向身旁的荣易:“这个姓王的是江宁省春秋盟的?” “咦?你怎么知道?” 荣易先是诧异,紧接着点点头:“这人名叫王见道,是省春秋盟盟主,也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所以他说拜帖给了他就等于给了我们。” “看起来,你们省盟和市盟之间的关系一般啊?” “真不知该说你眼力好,还是太明显。” 荣易苦笑一声,随即将事情来由简要叙述一遍。 原来,和东南三省一样,江宁省也是有春秋盟分部的,不过因为一直以来势力较弱,反而被南陵市盟凌驾于头顶之上。 像荣鹭行,在全华夏也是业界排名前二十的大行。 而这位王见道手下的拍卖行虽然也曾风光过,近年来却每况愈下,别说荣鹭行,就是比其他八大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到如今,所谓江宁省春秋盟已经形同虚设,业界中人只知有南陵市盟,而不知有江宁省盟。 为了顾及上级面子,这些年来,九大家没少费心,手中的拍卖资源明里暗里接济过不少。 可惜这个王见道性情怪戾,九大家越是暗中接济,他越是心中不忿,将其视为眼中钉,这次甚至勾结外人,一同来对付南陵市盟。 看荣易等人神情,任平便知这个王见道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和三省春秋盟盘算好了,给九大家设局,事后的利益瓜分很可能就涉及到春秋盟内部合并。 不过这些人今天真只是来对付九大家的?自己只是顺带? 这么一转念间,一旁的苏睿、齐无类等人已忍不住开口了,他们可不像九大家老一辈人那般顾忌重重,轻易就揭破了王见道的老底。 王见道虽然性情乖张,一心想要倾覆九大家,可言辞上并不十分在行,当下气得脸色青紫,一扭头: “崔老,庄先生,范先生,你们瞧见了,九大家众子弟便是这般德行,凭此配得上代表南陵还有我们江宁省盟吗?” 崔浩微微一笑:“那要看陆先生怎么看了。” 说着望向陆梓良,可惜后者看似方正,实则十分圆滑,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 荣千乘听得不耐烦起来,眼神一凛: “崔老,王总,你们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划下道儿来!” “好,那我就直说了,” 崔浩也懒得再纠缠下去,嗓音一沉:“听闻南陵九大家人才辈出,今日又是考较年轻子弟的罗汉会,我们三省春秋盟不才,也想来分个高下。” 说着一指身后的众多年轻男女。 荣千乘哼了一声:“我们自家考较自家子弟,用得着与你们分什么高下?” “往日自然不用,今日却不同,总不能让一个无用之辈凭白占去了首都大赛的名额?” 第229章 祸水东引 第229章祸水东引 事到如今,崔浩终于表明了来意,就是要抢南陵分部的大赛名额。 此事看似简单,实则暗地里还关系到江宁省盟与南陵市盟之争,以及未来与东南三省跨省合并的利益划分,实乃一箭三雕! 荣千乘虽早有预料,闻言还是忍不住大怒,看向陆梓良: “陆先生,这是怎么话说?今日是由您代表总部来我南陵观摩,与旁人可不相干,难道您也置之不理?” 语气已颇不委婉。 齐衡等人也纷纷附和:“不错,总部自来我南陵选拔人才,与你们东南三省有什么关系?要分高下,改日,我们一定奉陪!” “今日你们已是不请自来在先,还敢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是真当我们南陵无人吗?” “三省省盟又怎样?这事就算闹到总部,也是我们占理,陆先生,请您务必主持公道,否则我们可就要不客气了!” 南陵春秋盟原本十分团结,这时知道事关重大,上到九大家众长辈,下到众年轻子弟,无不义愤填膺,一致对外。 陆梓良本不愿参与这种地区之争,但此时已是不得已,看向崔浩: “崔老怕是误会了,南陵市盟并未确定获得一个大赛名额,今日我来也只是先行考较而已,一切还要看之后赛果。” “既然如此,就当我们三省这些后辈陪他们一起切磋,也好叫陆先生有个参考,如何?” “这……怕是不妥,” 陆梓良心想南陵市盟即便底蕴再强,也不可能比得过三省联合,若让你们参与进来,南陵那些年轻子弟哪里还有机会? 当下摇摇头,又转向一旁的庄、范二人: “庄先生、范先生,各分部五个名额中,我记得东南三省已占了一个,而且是所有省级分部唯一固定的一个,这样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话音一落,荣千乘等人都是耸然一惊。 春秋盟十个名额中有五个分给各地分部,这他们是知道的,可是却不知原来东南三省已提前占了一个。 要知道这五个名额个个珍贵无比,每一个都要经过慎重考量后才能确定,南陵市盟只因底蕴深厚,才请来陆梓良进行观摩选拔。 即便如此,也只是获得一个得到名额的机会而已,并未确定就给。 如江宁省盟,则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没想到的是,这五个名额中的其中一个原来早已被东南三省给占了。 想到三省春秋盟的雄厚实力,众人稍一转念便也不怎么吃惊,心想这应该是总部的意思,不过你们既占了一个,还不满足,又来抢别人的,当真狂妄已极! 想到这里,荣千乘等人都是怒火更盛,眼神中满是愤懑。 庄为年见陆梓良拆穿了他们老底,也不生气,仍是满脸微笑: “陆先生误会了,这和我们得到的那个名额无关,此行来,我们当真是想让门下子弟与南陵市盟切磋一番,” “不过既然凑巧赶上了这次罗汉会,便一道给陆先生做个参考,想来南陵市盟中若真有青年英才,也绝不能被我们给比了下去,您说不是吗?” “庄先生这话说的是,” 一旁阴沉着脸的范敬先也附和道:“大家都是春秋盟同僚,相互切磋交流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就算我们东南三省是外人,江宁省盟的王先生总不是?这事难道不应该问问他的意见?” “我同意!” 没等范敬先说完,王见道就忙道:“陆先生,我们江宁省和东南三省乃是毗邻,相互切磋正是理所当然,这也不妨碍您的事,” “总之您尽管出题考较,最后是谁有资格获得那个名额,一看便知。” 说着微微冷笑。 荣千乘等人被他拿言语挤兑住了,一时都是无言以对,心想此人纵然明摆着吃里扒外,但到底是江宁省盟主,他若同意,就连陆梓良也不好说什么。 果然,陆梓良闻言苦笑一声,先不回话。 一旁的苏睿、齐无类等人气不过,就想要开口应承,被荣易伸手拦住,摇头示意。 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明白,己方众子弟原本学艺不精,与三省那些青年男女相比,更是毫无胜算,一旦落败,那名额指定是没了,说不定还被对方抢了去。 可是,难道就这样被人家骑在脸上羞辱都一言不发吗? “爷爷,我看南陵市盟的众师兄弟们并无此心,不然算了。” 此时,一道清亮的话音忽然打破僵局,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崔思敏。 崔浩知道这个孙儿向来心机不浅,这么说必有原由,便假意配合得笑了笑:“为什么?真要如此,我们大老远来一趟岂不是白费了?” “那也没什么,我记得您曾教导过我,干鉴宝这行,经验不是首要,甚至眼力学识也不是,而是自信,” “一个人若连信心都没了,那便好比泥浆中的泥鳅,再怎么折腾也变不成金鳞,跃不了龙门,” “我看南陵市盟的这些师兄弟一听要与我们较个高下,都是脸上变色,神气全无,这可不就是您说的那些毫无出路、只知在泥水里打滚的泥鳅吗?” 轰的一声,三省众人闻言都是大笑。 这话不但刺耳,更是句句扎在九大家众人的心尖上,可以说是最凌厉的激将了。 “爷爷!” “爸!” 九大家众子弟气愤难抑,纷纷看向自家长辈。 就连齐衡等人也是双目如炽,心想若是受此大辱还一声不吭,那就是连九大家的颜面都丢尽了,这样一来,就算最后获得那大赛名额也是得不偿失。 当下纷纷看向荣千乘。 荣千乘却没理他们,而是一直看着任平。 这里任何人都不会比他更清楚,要不要接三省的挑衅,以及最后能不能赢,要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任平。 凭九大家子弟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胜得过三省联盟的,只有任平可以,这也是他当初竭尽所能要请来这尊大神的原因。 任平心里其实早有了主意,不过他毕竟不是九大家正主,不太好亲口说。 本打算让荣千乘等人代劳的,没想到这些人反应太慢,只知道被人牵着鼻子走,难怪被人欺负。 无奈,只好叹口气,望向崔浩三人: “崔老,庄先生、范先生,你们三省那个名额的人选定了吗?” 这话问得突兀,三人闻言都是一愣:“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任平却不再接话,又转向陆梓良:“请问陆先生,三省春秋盟那个名额既是定了的,想来就完全由他们自己做主,想举荐谁都行了?” “那当然不是,名额虽确定给他们了,但也要经过严格的正规选拔后才能确定,总部也要把关,这次来南陵之后,我原本就要去他们那里观摩的。” “那看来您不用去了。” “为什么?” 话一出口,陆梓良就似有所悟,看向任平:“你的意思是说?” “崔老他们不是要和南陵市盟切磋吗?也好,反正您就在这里,也不用多跑一趟了,顺道把他们内部的人选也定了,也看看他们三省这个特定名额到底配不配?” 既然你想抢我的大赛名额,那么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你也拉下水。 这叫祸水东引之计,按任平的设想,如果顺利的话,可以把三省的那个名额反抢过来。 果然,一听这话,三省众人也立即想到其背后深意,不由勃然变色: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论我们的名额配不配!” 第230章 高难度的积分赛 第230章高难度的积分赛 任平这话是刚好点到他们痛处。 试问,他们三省是何等样存在,岂是区区一个南陵市盟可比,从春秋盟总部独独给他们一个特定名额也可以看得出一二。 可是如今竟被任平视若无物,反而把自家已有的名额扯进来做赌赛,这怎能不令他们大怒? 一时间,连崔浩、庄为年、范敬先的脸色都变了,望向任平的眼神变得无比凌厉。 这并非代表着他们对自家子弟没信心,而是纯粹对任平这话中包含的蔑视感到震怒,如同受到绵羊挑衅的狮子。 至于其他三省子弟,自是更加不客气,那模样仿佛恨不能将任平生吞活剥了: “狂妄的小子!说话前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居然也敢和我们三省春秋盟相提并论!” “那名额是总部特意留给我们的,莫说你们区区南陵市盟,全华夏其他所有省级分部都没有这份殊荣,凭你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说配不配?” “就是,就连陆先生也只是代为观摩,最后推荐谁占据这个名额,决定权还是在我们。” “你叫任平是?我听说过你,前段时间仗着一些机缘闯出了几分名头,自以为了不起,还加入了南陵市盟,” “不过我劝你把眼睛放亮点,看清楚什么人值得你去依附,否则像你这种井底之蛙、蝇营狗苟之辈,怕是一辈子也没有参加首都大赛的机会!” 阵阵讥刺声中,有人像是忽地想起什么,冷冷一笑: “对了,你们知道这位任先生是怎么加入南陵市盟的吗?原来是和九大家一个女孩子定了亲,” “像这种做派,说是倒插门女婿都是客气的了,简直是数典忘祖,给人家当看门的狗,哈哈哈哈!” 话音刚落,又是爆发出一阵哄笑。 九大家众人听对方自诩身份高贵,却又口出这种粗俗之语,都是大为愤慨,只有任平和荣千乘不以为意。 任平想的是,自己和苏睿假定亲不过是近几日之事,对方却已经得知了消息,可见此行绝不只是针对九大家,倒像是自己才是最终目标。 荣千乘则想,任平此计乍看让人摸不着头脑,其实却是大妙,纵然抢不到三省那个特定名额,至少也让他们投鼠忌器,不能太放肆。 最重要的是,既说出这话,可见还是有信心的,当下就朝陆梓良一拱手: “陆先生,任先生说的是,既然要和我们分个高下,那也该拿出些诚意才是,否则如何让人心服?” “三省春秋盟不是向来号称各省分部之首吗?那就借这个机会让我们见识见识,也免得您再多跑一趟。” 这话已经相当于摆在明面上说,如果你们三省春秋盟想要插手我们南陵的事,那就把自己的特定名额也拿出来,否则一切免谈。 陆梓良本有心帮九大家,一听这话,立即点点头: “不错,反正也是陆某要办之事,便一起办了也好。” 说着望向崔浩三人。 崔浩三人闻言面面相觑,虽未说话,但彼此心意相通,相互交换个眼神便已有了决断。 当下由庄为年代为开口:“请问陆先生,一起办是怎么个办法?是双方子弟都一起打乱了比试吗?” “不错,总之就是这项积分赛,反正赛场够大,足够双方子弟发挥。” 陆梓良一指大厅内外那刚刚布置好的赛场。 “那人数呢?听说南陵市盟向来是以九大家的形式进行比赛,我们这边却没这么多讲究,只三省三家。” “人数不作限制,便如同你们自己内部选拔一般,可多可少,可单人参赛,也可像九大家那般两三人组队,不过名额只有一个,最后仍是要看个人实力的。” “那也罢了,”庄为年微微一笑: “我们也不需像他们那样组队,还是让子弟们单独参赛,” “他们九大家九个队伍,加起来总有二十人左右,我们既是客人,不好占主人便宜,便以九对九,不过只有九人参加,如何?” 话音一落,与崔浩、范敬先相视一笑,三人均想己方人数虽然少了一倍,但都是三省中百里挑一的,论能力,绝对远超过对方。 他们原本想的是只三省各出一名子弟与九大家比试,一共三名,抢夺对方的大赛名额,如今却增加到九名,机会大增,虽说冒了些风险,但也是值得的。 这其中关节,在场众人自然也看得出来。 陆梓良不好自己做主,望向荣千乘,后者思虑片刻,自觉没有更好的计策,便也只好点点头,算是同意。 “那好,双方各出九队人马,一共十八队,这也算是合了今日罗汉会的寓意。” “且慢,最后较量胜负是如何确定呢?” 一旁脸色阴沉的范敬先忽然道。 “自然是按积分排名了,单人参赛自然是单独计算,组队的人数虽多,其实也是按队伍计分,并不占便宜。” 按积分赛赛制,淘取的古玩会有数量限制,也就是说无论一支队伍有几人,总的东西数量是不变的。 多人队伍只在能够相互商量、取长补短上占少许便宜,但如果队员间能力相差太大,反而不利,这也是三省春秋盟不屑与之计较的原因。 只听范敬先冷冷一笑:“陆先生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假如最终排名前列的都是我三省子弟,那么九大家那个名额怎么算,是给还是不是给?” 这话中的蔑视意味不用更明显,凭九大家的实力,就算组队参赛,也不是我们三省子弟的对手。 最关键的还是要陆梓良给个准话,什么情况下才会决定九大家那个名额的归属。 齐衡冷哼一声:“我们也想请问陆先生,假如最终排名前列的都是我九大家子弟,那总部仍要执意给三省那个特定名额吗?” 这话是针锋相对,九大家众人此时虽大多期望不足,但至少口头上不能输。 陆梓良被两面夹击,颇为为难,沉吟片刻,笑了笑: “实不相瞒,此事在我心里原是有把尺子的,本想事后再说,如今大家既然问了,那我就不妨先说出来,” “九大家这个名额本是未定的,参考从前历届首都大赛,需有队伍拿到至少50积分,才能拿到这个名额,至于最终人选,自然也是从这支队伍里挑,” “还有三省也是一样,你们的名额虽已固定,我无权撤销,但若是最终推举出来的子弟拿不到50积分,我也可以向总部申请重新议定,否则你们的人就算去参加了正式大赛,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这话一出,双方都是耸然一惊,心想原来陆梓良心里已有了明确标准,不过却跟排名无关,而是积分高低。 仔细一想,50积分这个标准也未必就是他自己定的,很有可能是春秋盟总部的意思。 他们参考二十多年前历届大赛经验,得出这个数值,如果参赛子弟连这个标准都达不到,那也就没有必要去首都丢人现眼了。 此时,九大家众子弟都是面露狐疑,尤其对即将开始的积分赛十分好奇,不由看向任平: “任老师,这积分赛究竟是怎样个比法?积分是如何算的?” “应该是每件东西背后有预设积分,只不过我们看不到,最终看累计分数的高低决胜负。” “那预设积分是怎么定的?东西价值?” “怕也只有如此了。” 任平想了想道,其实他对具体细则也不是很明了,只能靠猜。 另一旁的三省子弟听了齐齐冷笑,一个年轻女孩侧着身子冷冷打量任平一眼,淡淡道: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每样东西的预设积分虽然与市价有关,但绝不是简单的正相关,” “比如价值二十万的东西,积分未必就比价值三十万的低,价值一百万的,其积分比之价值十万的东西,未必就是十倍之差,一切还要依具体情况看。” 任平被她这么一说,也觉略有所悟,作为首都大赛的外围圈赛制,其规则不应如此简单,当下拱了拱手: “正要请教姑娘,除了依据市价,还有什么其他因素?” “我刚才说了,要看具体情况,除非接触到具体赛场,否则没人知道,我能告诉你的是,其中还有许多隐藏规则,而这些规则都是可以决定积分高低的。” 说完,那年轻女孩转过头,不再理他。 任平也不在意。 只是苦了其余九大家子弟,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估市价比赛,他们这些人纵然专业不精,但见得多了,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可原来还有什么隐藏规则,这样看,这个所谓的积分赛还真是不简单。 第231章 分头行动 第231章分头行动 说话间,双方计较已定,比赛正式开始。 崔浩三人原本还为刚才陆梓良说“重新议定”的话颇觉不快,转念一想,这个名额总不会丢,己方仍是有胜无败的局面,便向众子弟使个眼色。 三省众子弟会意,不多时已排出九个人选,走入场中。 反倒是九大家这边慢一些,因事关重大,各家长辈对原定队伍进行重新拆分组合,像荣易和齐无类,原本是在两队,这时便强强联合,一起搭档。 其余人也都有变动,等九支队伍最终确定,三省那九名子弟已经在场中逛了好一会儿,荣千乘眉头一皱,立即让众子弟入场。 此时赛场中上千件东西已全部摆放到位,一眼望去,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要知道古董收藏虽只分为七大类,但那只是粗分,真要细分下来,每一大类又可分作几十个小类,即便是最顶尖的收藏家也未必能全部梳理清楚。 而这种积分赛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赛场上的东西可以涵盖几乎所有细分类别,即便不是全部,也只有极少数遗漏。 这样一来,一来包容性极大,任何大类的藏家都可以在其中有所施展,二来难度也极高,想在这种赛制下脱颖而出,只能凭真本事,绝无侥幸可言。 任平看得暗自咋舌,心想不愧是春秋盟总部,像这种高难度的赛制,全华夏业内能排出来的也没有几个,足见其底蕴深厚。 而等到去首都参加正式大赛时,那时的赛场又不知是何等恢弘了。 “发什么愣?还不快开始?” 眼看任平一副赞叹不绝的神色,一旁的苏睿忍不住催促。 顿了顿,分别指了指三个方向:“我去这边,小双,你去那边,剩下的部分,任平,是你的,我们分头行动。” 在这种赛制下,组队参与的最大好处就是人多,人多,看的东西多,淘到珍贵古玩的几率自然也就大,所以苏睿这样安排无疑是正确的。 不过任平显然并不急于行动,四下扫了一眼,皱皱眉:“你们俩先去,我再观望一会儿。” “现在还有时间观望?”苏睿瞪大眼睛诧异道。 没等继续催促,另一旁的齐小双也忽然道: “我也不急,还是先看看再说。” 说完,看了任平一眼。 任平绕有深意地回望她一眼。 只把苏睿看得心头一把无明业火烧起,心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别人本来已经快我们一步,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闲聊。 再磨磨蹭蹭下去,等人家把好东西都挑走了,还怎么赢? 还有,之前就说了,做戏做全套,就算定亲是假的,也该表面应付一下。 现在倒好,把我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撇在一边,你俩倒大眼瞪小眼地在一起调情,是当本姑奶奶不存在吗? “好!你们两个在这儿好好观望,我可先走了!” 心下盘算着等这件事完,去首都跟龙薇好好告一状,苏睿怒瞪任平一眼,转身就走。 任平却不知这妮子心里已经记下了“血债”,微微一愣,只觉她生气得莫名其妙,随即不再理会,转头看向齐小双: “你为什么不去?想要在这里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用急,这里东西这么多,足够挑选,先下场与后下场并没什么不同。” “只是如此?” 任平微微一笑,心想双方一共十八支队伍,按照规则,每支队伍至多挑五件东西计分,加起来不过九十件,不足全场的十分之一。 所以拿这个来当借口也说得过去,不过他有种直觉,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孩所想并不止这些。 “任老师真是心细如发……” “这称呼太显老了,别听你爷爷的,还是叫我任平。” “好,任先生真是心细如发,连我想什么都知道,” 齐小双微微一笑,罕见地露出调皮神色,紧接着神情一正: “其实你也应该想到了,这样盲目地入场挑选是没有机会的,还不如稍等片刻,等看清了形势再说。” “什么形势?” “自然是赛场的规则,譬如1积分约等于多少市价,” 齐小双顿了顿:“刚才陆先生说,要达到50积分才可拿到参赛名额,这概念太抽象,我们连50积分大概对应什么等级的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去赢别人?” “所以首先要搞清楚这一点,至于刚刚三省那个女孩所说的,积分与市价不成正比,细想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也未必全对,不可尽信。” 话音一落,任平眼神中泛出异彩,同时叹了口气。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齐小双一愣。 “不,和我想的基本一样。” 任平笑了笑,眼神中的异彩已变为赞赏。 事实上,从陆梓良提出50分的概念时起,他就在想这个问题,到底1积分约等于多少市价的东西?是1万还是100万? 1万的话,就是说他们所选东西的价值要在50万之上,100万的话,则要超过5000万。 这其中的差距太大了,如果不彻底搞清楚,极易给人造成迷惑性,也会影响接下来的鉴赏判断。 要知道,古玩这行本就波动极大,只有心中有所预设,才能降低走眼的几率。 譬如1积分约等于1万市价,那么按照陆梓良所说,50积分已是颇高的门槛,这场中出现单价50万以上东西的概率就极低,反之亦然。 在没搞清楚这些之前,就没头没脑地去鉴定,肯定是事倍功半。 至于刚才那姑娘说的什么隐藏规则,倒未必是假的,相反,极有可能真的存在,不过这话很有可能是意在误导,让九大家子弟失了方寸。 若非如此,难道作为对手,那些三省子弟真的会好心提醒不成? “从古玩这行出现起,市价就是其最重要的属性之一,这是绝对不会变的,所以无论这场积分赛中有多少隐藏规则,价格仍是决定胜负的最重要依据!” 一边轻声低语着,任平一边重新审视起身旁的齐小双。 能在短时间内有这样的推断,代表这个女孩绝不是寻常之辈,至少也是在业内浸淫过多年的,论天分,应该在苏睿、齐无类之上,也未必弱于荣易。 如果不是有自己,南陵分部的那个名额,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当然了,现如今有三省从中作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三省这些人这次是有备而来,以他们的底蕴,应该也能想到这点,可是为什么也急匆匆地先进场呢?” “我猜要么他们事先内部演练过这种积分赛,有其他办法判定,要么就是和我们一样,看似急着入场,其实也只是在观望而已。”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在等待时机?” 任平说完,齐小双反应很快,立即就明白过来:“那苏睿他们呢?要不要也通知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用了,这个学费总是要有人交的,让他们吃过教训,自然就明白了。” 正说着,场中形势已有了变化,几名九大家子弟像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兴冲冲地赶来鉴定。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汇拢过来,只见这几名子弟一共是两组,其中一组拿的是件鎏金银盖盒,看起来像是佛教之物。 另一组则是一卷泛黄宣纸,说是像现代书法家赵朴初的遗稿,参考类似拍品价格,至少也值八十多万。 实则这两件东西都算不上珍贵,那件赵朴初遗稿,众人稍加细看就知道是假的,那件鎏金银盖盒不能说假,但也只是近代仿品,市面上至多不过八九万。 陆梓良将两件东西摆到桌面上,然后让从人从桌下取出一本密封的薄册,解开密码扣后,对照着两件东西的编号找出对应积分,脸上露出惋惜的笑容: “两位世兄对不起了,那件赵朴初遗稿是造假之物,算是走了眼,这件鎏金银盖盒么,价值不高,勉强算,也只有1点积分而已,” “两位世兄还是多逛逛,再看看其他东西。” 说着,令人将两件东西都收到场外,同时,在大厅正中央,其中一组的积分榜上写了个1,另一组则是0。 两个数字都分别占了各自五个格子中的一个,表示还有四件东西可取。 荣千乘等人见状都是脸色铁青,心想堂堂春秋盟门下子弟,居然能走眼挑了件假的东西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即便是另一件东西,也只积了1分,再拿四件等价的东西,才只5分,距离陆梓良说的50分门槛,相距何止道里计。 这真是让人情何以堪! 第232章 分10万 第232章1分10万 “哈哈哈哈!两件东西,一件赝品,一件只积1分,荣总,看来你们门下弟子没给这次比赛开个好头啊!” 幸灾乐祸之余,崔浩三人已忍不住笑起来。 一旁的王见道也是冷冷道:“荣千乘,调教出这样的子弟,你们九大家也配代表我们江宁省去首都参赛?” 荣千乘无言以对,心想自己的希望虽不在这些寻常子弟身上,但如此拙劣表现,也难怪人家嘲讽,不由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谁料王见道并不知见好就收,哼了一声又道: “我看这场比赛不用比了,就请陆先生回首都禀明总部,取消南陵市盟的选拔资格,至于那个名额,我看不如让贤,就给了三省春秋盟便是。” 话音一落,九大家众人大怒,心想此人心眼狭窄也就罢了,居然公然说出“让给三省春秋盟”这种话来。 吃里扒外到这种地步,若说背后没有某种利益交换,鬼都不信。 荣千乘一转念就已经看得通透,如果王见道只是见不得南陵市盟盖过省盟,那么大可以要求将这个名额转给自己,而不是外人。 既然如此做了,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日后春秋盟内部跨省合并,只怕江宁省真的要和东南三省在一起,他这是在提前递交投名状! 当下眼神一斜:“王总如此心急地给崔老他们做嫁衣,也不考虑下自己省盟子弟,难道是已经自认不如人了?” “这……这关你什么事?” 王见道脸色一红:“我是有自知之明,明知三省底蕴实力在我们之上,就主动让贤,以全成人之美,这有什么不对?” “真的只是如此吗?” “当然,你这话什么意思?” 荣千乘冷笑不答,瞪了面前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子弟一眼:“愣着干什么?比赛还没完,还不再去!” “是,是。”几名子弟神色慌张地去了。 没过多时,又有两名子弟走来,这次交上来的是一件乾隆年间的填漆荷叶盘,虽然是经过慎重挑选的,没刚才两件那般拙劣,但也不十分理想,只积了3分。 荣千乘等人个个脸色不好看,倒不是在意对方有意无意的嘲笑,而是心中费解,被他们寄予厚望的任平一组,怎么到现在都迟疑不动? 他们没想到的是,任平并非迟疑,而是在等待一个明确的标准。 包括三省那些看似早早入场的子弟,其实刚才也在暗中留意这边情景: 一件赝品不算,一件价值八万的鎏金银盖盒勉强计1分,另一件三十二万左右的填漆荷叶盘计3分。 形势已经很明了了,1积分约等于市价10万,以50积分作为最终门槛的话,这赛场中东西虽多,但最高应该没有超过500万的。 稍稍对了几个眼神,三省九名子弟迅速行动起来,这回他们才是真正地投入到鉴定当中。 任平冷眼旁观,这次积分赛虽然不设主项,但三省这些年轻人应该是有各自精通门类的,譬如之前说话的那个女孩,所看古玩明显偏向于七大类中的铜器。 其余八人中有偏向瓷器的,也有玉石、书画、古籍善本等的,各不相同,这大概也是为参加正式大赛做准备。 “我们现在还不动手?” 齐小双见他仍是一副观望神色,不由问道。 她倒没多说什么,只因1分10万这已经是摆明了的,迟疑多问反而多余。 果然,任平也没多废话,只是点点头: “我们也开始,不过暂时不用分开,分头行动虽然效率高,但未免贪多嚼不烂,还是相互借鉴的好。” “好,我听你的。” 两人很快也投入到比赛当中。 全场上千件古玩,大小、品类、年代、真假各不相同,要想从中挑出价值尽可能高的,谈何容易。 许多时候,已经选定一件,又难免犹疑,万一还有更好的呢? 这时,如果对所有东西有一个大概的价值判断,效率就会高很多。 除任平和齐小双外,其余九大家子弟是许久后才醒悟过来,所谓1积分,大约等于10万市价,10积分就是100万,5件100万的估摸就能达到50分门槛。 这样看来,不论场中古玩有多少,只要认定价值在100万以上的就该果断出手,而不是患得患失。 低于这个标准,如50万以下的,全部都是低档货,价值50万至100万之间的,算是不俗,在可取可不取之间。 而若是有看出价值在500万以上的,那不用多想,铁定是自己走眼,也就不用去积分榜那里闹笑话,外加看自家长辈白眼了。 想通了这一点,许多人不免唉声叹气、连连跺脚,懊悔自己错过了不少好东西,也错交了不少低档货。 可惜已经晚了,有了明确标准后,三省子弟的鉴定效率明显高出九大家子弟太多,何况,论专业实力,本来也是他们更胜一筹。 不多时,已经交了不少东西上去,积分普遍在5至10之间,偶有超过10分的,低于5分的则基本不见。 就连荣千乘等人,也是幡然醒悟后懊恼不已,心想这无关专业能力,而是比赛规则的问题。 三省那些子弟明显是事先演练过的,而己方子弟却对这种积分赛制毫无了解,若真因此而输了,即便不服,也只有自怨自艾的份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转瞬间,三省子弟在积分榜上的排名遥遥领先,已经落了九大家子弟好大一截,苏睿心急之下前来商议,却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任平和齐小双两人一前一后,任平在前,专心致志地看着场中。 齐小双在后,抱着选好的古玩小心翼翼跟在身旁,仿佛成了任平的佣人,后来怕东西损坏,索性去找了件推车过来,看上去就跟超市购物似的。 关键是,他们所挑的已经远远超出5件,粗略一数,怕不有几十件! “任平你糊涂了?每支队伍只能挑5件。” “我知道啊。”任平头也没回地答道。 苏睿只好瞪着两只灵动的大眼睛,转向齐小双。 可惜后者同样一头雾水,苦笑着摇摇头。 原来,从刚才起,任平就是一副随心所欲的模样,所见各类古玩中只要有看得过眼的,就全部取走,但又不拿去计算积分。 她本以为这样做是想要优中选优,从中挑出价值较高的再做决定,可是后来看好像不是,任平真的就是在单纯场中各类古玩。 如果说有什么特点的话,就是绝不重类,这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挑了各色东西在手上,这下连她都看不懂了。 “这人怕是来捣乱的,也不看这是什么场合,人家正愁没处挑刺呢!” 眼见任平一副专心致志、沉浸其中的样子,苏睿不由恨得牙痒痒。 果然,过不过时,他这般另类举动已经引起场内外所有人注意,两名距离最近的三省子弟走过来,面露鄙夷: “这位任先生,你懂比赛规则吗?” “你挑这么多东西是想干什么?还连车子都推上了,你当这是在路边捡垃圾呢?” “哈哈哈哈……” 其余三省子弟闻言也都看过来,齐声大笑。 任平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见有些陌生,应该是上次开业典礼上没见过的,不由面露疑惑: “二位姓庄还是姓范?” “你怎么知道我们姓氏?” 二人都是一愣,随即意识到这话问得有些白痴,便改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姓崔?” 任平笑了笑:“之前已经有几只小丑在我门前唱过戏,他们都姓崔,我想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应该不敢再在我面前放肆了。” 第233章 又见关公像 第233章又见关公像 这一番语出惊人,三省众人都是暗怒,尤其是崔浩,任平骂崔思敏等人是小丑,自然也相当于骂他,那日那张铜钱匾额的题目就是他出的。 不过他毕竟在场外,几个小辈在场上斗嘴,他也不好直接干预,免得失了身份,当下看向陆梓良:“陆先生,这算不算破坏规则?” 说着一指任平身后拉的那一车古玩。 陆梓良也不知任平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本有心帮南陵市盟,但若做得太显眼了,也多有不便,只好看了看荣千乘: “荣总,这是你们商议好的?” 他想如此古怪的比赛策略,必是事先有所谋划才对。 不料荣千乘摇了摇头:“不是。” 崔浩冷笑一声:“历来积分赛都是开放性的赛制,除了古玩数量,其他方面没有任何限制,不过若有人因此而钻空子、耍无赖,那就是连脸都不要了。” “不错,积分赛虽不常见,但每次均有佳话传出,可见是实实在在考验人眼力的,说到底,我们这一行比的也不是‘推车子’不是?” 一旁的范敬先也阴阳怪气地附和着。 齐衡等人闻言再也忍不住,大怒道:“钻空子又如何?规则也没说不许先挑着看的?若这就是不要脸的话,有的人心怀鬼胎、不请自来,岂不更是其心可诛!” “说得在理!崔老、范先生若真要实实在在分个高下,也不要搞这些虚的了,不如我们几个老家伙亲自陪你们下场如何!” “够了!口舌之辩,多说无益。” 一声冷哼,却是荣千乘及时打断。 九大家众人对他素来钦服,因此心中再如何愤怒,也没再多说一言。 只见他神色平静,冲陆梓良拱了拱手:“陆先生,既然是开放性赛制,只要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都不算破坏规则,大可交由年轻人自己解决,您说呢?” “不错,”陆梓良也点点头:“多说无益,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说着又看向场中。 他既如此说,崔浩等人自然也不好再有意见,不过瞟了一眼众怒难抑的齐衡等人,像是冷漠的鄙夷。 这边厢,双方子弟间的争执也逐渐热闹起来。 那两个三省子弟确是一个姓庄,一个姓范,姓庄的叫庄坤,姓范的叫范之艺,都是各自家族中的核心子弟,和那个崔思敏大致相仿。 随手一招呼,又有附近几个同伙走来,对任平一阵冷嘲热讽,说他“挑这么东西,却不去计分,分明是耍赖,破坏规则”“小人行径,不登大雅之堂”云云。 任平也不争辩,等他们说完了,淡淡一笑: “这些东西我既然没拿去计分,自然就不算我的,诸位有看得过眼的,尽管拿,我绝不阻拦。” “什么?”话音一落,众人都是愕然,心想既然如此,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就连场外的陆梓良等人也是大感困惑,自有积分赛赛制以来,有这种荒诞行径的,任平还是第一个。 庄坤和范之艺被他一句话顶得还不了口,一时犹豫不决。 像任平这种大包大揽式的比赛方式,肯定会对其他参赛者造成影响,不过影响有限,毕竟场中各类古玩上千件,他挑得再多也不妨碍大局。 所以他们刚才只是来故意找茬。 再者,就算真的让人尽管拿,他们也不会动手。 一来,任平所选的这些东西毫无章法,虽然不俗,但论价值,未必就高过他们自己选的; 二来,三省子弟个个心高气傲,若真的拿了,岂不是自认自己眼力不如人? “哼,一堆垃圾,我才看不过眼呢。” 只见庄坤从推车里取出个铜制摆像,随手一抛,丢在半空中,然后信手接住,鄙夷之色显露无疑。 紧接着转向范之艺:“范师弟,你刚刚选的那件铜像呢?拿出来,让这南陵乡下的小子开开眼。” 范之艺嘿嘿一笑,把刚才一直笼着的右侧袖口卷开,顺势一倒,落出个精致小巧的铜摆像出来。 这摆像高约二十厘米,做工精巧,除了本身铜质外,周身都有鲜亮的金漆,虽然有的已经磨损掉落,但总体来看还算保存完整。 阳光一照,映射得赫赫辉煌。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人物像,而且看相貌衣着,也是关公! 因为关羽在华夏历史伤的重要地位,其雕像制作由来已久,那种为庙宇祭祀所建的大型雕像暂且不论,单是这种小巧摆件就有许多种。 譬如按材质分,有木雕、石雕、铜雕、玉雕、牙雕等; 按年代分,有唐宋、元明、清末民国、近现代等; 按姿态分,有常见的坐像、立像、持刀像,乃至较少见的单骑闯关像、坐看春秋像等。 像之前齐无类拿来出题的那尊关公像,就是近现代木雕作品,姿态是常见的背持刀像,因为是着名雕刻大师朱铭的作品,价值在60到70万之间。 范之艺手中这座则是铜雕像,看样子,是清末民国作品。 这倒不算什么,毕竟论古玩价值,不能单看某一方面,而应综合考量年代、工艺、艺术价值等。 也就是说铜雕的不一定就贵于木雕的,清末民国的也不一定就贵于近现代的。 但范之艺这座却另当别论,因为其姿态极为特别,像是传说中十分稀有的“弯弓射羽像”。 只见其左手舒展,横在身侧,右手在胸前微弯,手指握拳,双腿是类似扎马步样的半坐半立式,可看做屈身用力,脑袋和眼睛则跟随左手看向侧方。 这种姿态的确像极了弯弓射箭,唯一有缺憾的是,其手中既无弓,也无箭,只是空摆着这一幅姿势。 “怎么样?这尊关公铜摆像,任先生觉得如何?” 掌心托举着关公像,范之艺鼻孔朝天,傲慢地看着任平,显然,这件东西是他刚刚在赛场中挑到最中意的东西,自信胜过任平车中任何一件。 这倒也不能怪他张狂,而是但凡钻研这类人物摆像的,都知道关公像是其中大类,而但凡接触过关公像的,也知道在年代、工艺等各个维度中,人像姿态是其中较重要的一个考量标准。 就好比眼前这尊关公弯弓射羽像,市面上极少见,论价值,远胜于一般的坐像、立像、持刀像等。 “这赛场上居然有这种东西?” 此时,听闻这边喧闹声,同组的荣易和齐无类也赶了过来。 他两人一个常年泡在南陵各大拍卖场,一个痴迷仿造各类古玩,眼力还在一般业内人之上,都对关公像颇有研究。 这时一看,都是暗暗皱眉,心想这种好东西让对方先挑了去,实在是大大不利。 “怎么?这东西有那么贵吗?” 一旁的苏睿因为年纪尚小,算是几人中眼力最弱的,见状疑惑道。 “嗯,弯弓射羽像是关公像中的极珍品,据说只有清末民国时期有过这种姿态的,其余年代都没有,所以格外珍贵。” “我看了没什么特别啊,比刚才齐师兄那个贵吗?” “当然。” 说话的是向来少言寡语的齐小双,虽是妹妹,但她的眼力还在齐无类之上。 苏睿见他们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有些不耐烦起来:“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跟见了鬼似的,不就是一个关公像吗,就说值多少?” “目前来看说不好,不过,总在200万以上。” 第234章 积分密码 第234章积分密码 “什么?200万?” 听闻这话,苏睿不由吓一跳。 若在平时,200万的东西在她看来当然不算什么,就是再贵十倍的也见过。 可今日不同,这是罗汉会,整个赛场上的古玩没有超过500万的,200万一件的关公像自然非同小可。 “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搞错了?” 她还有些不信。 一旁的齐无类摇摇头:“200万就是20分,距离50分还有一段距离,不算太过,而且这么大个赛场,总归会有几件出类拔萃的东西,合情合理。” 言下之意,自也认为这尊铜鎏金关公弯弓射羽像是真的。 此时的庄坤、范之艺等人早已得意大笑起来:“不用看了,这种关公像别说在这儿,就是在市面上找也是极罕见的,大家都在业内混,不用自欺欺人,” “东西虽然略有残破,但不影响价值,200万只能算底价,如果碰到喜欢收藏关公像的藏家,翻倍都有可能,而通常的同类关公摆像高也不过几十万而已,” “不错,可见东西在精而不在多,范师兄慧眼独具,一眼就看中了这件东西,不像有些人,挑得再多也抵不住眼瞎,哈哈哈哈!” 阵阵哄笑声中,荣易等人都是无言以对,齐小双身前那一车古玩看起来更像是对他们的无情嘲讽。 看任平时,却见他从范之艺手中接过后,仍举着那件关公像仔细端详,像是在推敲什么。 苏睿眼前一亮:“怎么?是不是有问题?” “没有,暂时还看不出。” 她大失所望,心想没问题你还看得这么起劲,存心让人家笑话吗? 只有齐小双略觉不对,任平此举分明是看出了什么,只不过暂时拿不定主意而已,否则这么显眼的关公像,以他的眼力,应该一眼辨明才对。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不料想被任平抢了先: “齐师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我们刚才一路走过来,是不是也见过这种关公像?” “也见过?” 齐小双一愣,像是不知所以,紧接着恍悟过来:“对,是有。” “麻烦你把那东西拿过来。” “好。”随手将一车古玩交给苏睿保管,齐小双转身就走,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两人搞什么鬼。 范之艺冷笑一声:“任先生不用装腔作势,这赛场上你若能找出第二件这样的关公弯弓射羽像,不论是不是清末铜摆件,我立刻退赛!怎样?敢不敢赌?” “范师兄误会了,这种姿态的关公像的确是极少有,这里怎么会凑巧有第二件?” “那你搞什么鬼?” “我指的是另一种关公像,恰巧想起刚刚见过而已,论价值,比你这个可差远了。”说着,微微一笑,将那尊关公像原物奉还。 范之艺被他搞得一头雾水,想来想去,大概是任平找到其他关公坐像、立像之类的寻常摆件,觉得不俗,也想一道拿过来。 总而言之,绝不可能比他这件更佳。 想到此人淘起东西来不论贵贱,来者不拒,品味极低,不由更加不屑:“既然如此,任先生就好好攒你的宝贝,我们一会儿见。” 话音一落,三省众子弟哄笑一声,立即散去,转眼间又投入到赛场各个角落。 苏睿等人明知任平有所算计,却一点也猜不透,当下只好留在原地,要看看齐小双去拿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众人原地干等,都有些烦闷,趁着这空档,其余九大家子弟忍不住凑过来,看看任平,再看看那一车各色各样的古玩,犹豫不决。 片刻后,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任老师,刚才你说这些东西可以随意拿?是真的吗?” 任平还未答话,苏睿就眉毛一竖,瞪了那人一眼:“怎么?你叛变去了三省春秋盟吗?自家人也来拆台?” “不是,我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恰好有一件在任老师这里,” 眼见苏睿变色,而任平则是一副出神的模样,忙道:“我也不白拿,拿东西交换,可以吗?” 按积分赛制,每个人除独立淘宝外,也可与旁人自由交换,得到自己更心仪的东西。 这赛制本是用于正式大赛的,那时参赛选手来自天南海北,各不相同,这种规则既能丰富比赛形式,提高趣味性,也不会给人作弊之嫌。 可此时不一样,赛场上摆明了是三省春秋盟和九大家双方比拼。 若随意交易,譬如将所有淘到的珍贵古玩交在一个人手上,让其获得高积分,那便有违了选拔初衷,所以双方都是默认不许交易,就算有,也不能明着来。 眼见这名九大家子弟如此不开眼,只把苏睿气得头晕: “你脑子抽了是不是,谁要和你换?赶紧走!” “我又没和你说,况且,这不是规则允许的吗?” “允许你个头,难道你指望自己能赢三省那些人?” “说不定可以。” “我……”苏睿正忍不住要爆粗口,一旁的任平忽地醒过神来,笑了笑:“不用交换,只管拿就是。” “真的?”那名子弟大喜,立即从中拿了枚刻章出来,兴高采烈地观赏,不多时,送到大厅陆梓良那里去计分。 陆梓良仍是对照着那本薄册找到对应积分,然后在他的积分上添了一笔。 别看那枚刻章不起眼,计算的积分居然有8分,也就是价值80万左右。 这笔积分一加,那名子弟的排名立即向上升了好几位,已经跃居九大家众子弟之首,距离排名考前的三省子弟也拉近了不少。 见状,荣千乘等人一直紧绷着的心总算舒了一口气。 齐衡难得地露出笑容:“你是鹿云行的,居然有如此眼力,我记得你并不擅长鉴定此类刻章啊?” “回齐爷爷,我本来也有些拿不准的,多亏了任老师。” “什么?”荣千乘等人都是一愣,因为距离太远,刚才众人聚在一起之后的事他们都没听到,不由诧异: “这东西不是你自己挑的?关任老师什么事?” “是我挑的不假,不过我最先犹豫不决,不知会不会走了眼,又怕贸然拿来徒引诸位长辈生气,便没有下手,” “后来是见到任老师也将这东西收在手里,才有了信心,小侄之前见过任老师的眼力,心想既是他认定的,那应当错不了。” 说起来虽绕,但众人一听就明白了,这名子弟相当于取巧,自己认不准的东西,就借任平的眼力来认,亏他心眼实,居然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荣千乘等人闻言都是哭笑不得,不知该喜还是该愁,喜的是,这也算比赛的一记巧宗,愁的是,自己门下子弟终归没什么长进。 另一边,继那名子弟之后,其余九大家子弟也纷纷征求任平意见,想要从推车里拿东西,尤其是见那名子弟的刻章居然轻易计得了8分,更是群情耸动: “任老师,这件!这件是我本来想要的,被你抢先一步,我可以拿走吗?” “我要这件,看起来像民国万大勇的玉雕葫芦,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件明末黄岩制的端砚我要了!任老师,您高抬贵手,反正您这里还有这么多东西,是不是?” 转眼间,十几名九大家子弟都从那一车东西里挑到中意的,看向任平。 他们这时也不奢望能胜过三省子弟,只求别输得太难看,事后被家中长辈责罚就是。 任平本想说你们随意拿的,转念一想,这样未免太刻意了,便笑了笑:“这其中有些东西确不是我想要的,我便留在这里,请各位帮我放回原位。” 说完,将十几名子弟点到的东西都挑出来,边走边一一放在地上。 众人一愣,马上就会意过来,这是以免让三省众人说闲话。 当下便紧紧跟在身后,任平每放下一件,便有人上前取走,然后拿到陆梓良那里去计分。 如此反复几次,所计积分竟没有一次是低于5分的,大多在7至9分左右,虽也没有特别高的,但论平均水准,竟还略高于三省那九名子弟。 众人惊喜之余,更加趋之若鹜,同时心目中任平的形象也越发高大了: 这哪里是任老师?分明是积分密码啊! 第235章 隐藏规则 第235章隐藏规则 “清雍正年间泰山青白玉雕一件,计9分。” “徽州产漱金钟形墨一方,计7分。” “嗯,这件锤迭双凤穿花金饰是辽宋时的东西,难为你能认得出来,也计9分。” 伴随着陆梓良欣慰的笑声,积分榜上的排名迅速变化着,有的九大家子弟已经超过三省子弟,排名前列。 此时,众人都已知道这些子弟全仗着任平才能履有斩获,可是要认真计较起来,同样不违背规则,只好暗赞其眼力不凡,那一车东西看似随意挑选,实则个个都是水准线以上的精品。 “哼,好好一场积分赛,硬是让有些人闹得乌烟瘴气,毫无规矩可言!” 一旁的崔浩冷冷道。 他虽明知向陆梓良投诉多半也是无用,但胸中这口闷气实在不吐不快。 果然,闻言陆梓良只微微一笑,佯装不知,反倒是对面的齐衡等人终于等到扬眉吐气的时候,讥讽道: “崔老不必指桑骂槐,刚刚任先生也说了,他所有的东西只要没拿来计分的,谁都可以去拿,你门下的子弟也可以啊。” “话是如此说,就怕三省诸位贤昆看不上那些东西,或者都心高气傲,拉不下这个脸来?哈哈哈哈!” 崔浩没有回答,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事实上,真要让三省门下子弟去跟在任平屁股后面捡漏,那成何体统?就算明知能占得便宜,他们也是万万不愿的。 那边厢,庄坤、范之艺、崔思敏等九名子弟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虽眼睁睁看着己方排名逐渐被超越,心中着急,却绝不可能做出拾人遗漏这种事。 更何况,任平所挑的那些东西顶多让九大家子弟输得不算太难堪,想要反败为胜,也还差得远。 “这小子再怎么耍花招,眼力终究没有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否则那一车东西中不会连一个超过10分的都没有。” “不错,在九大家那些废物子弟中,他或许算得上是人才,在我们三省,却不值一提,别忘了,这次获得选拔名额的门槛是50分,也就是说平均每件东西都要达到10分以上,光凭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可不够。” “单单范师兄那件价值200万的关公像,一旦交上去就足以跟他们拉开差距,何况还有庄师兄、崔师兄他们,哼哼……” 几个转念间,三省众子弟立即又定下心来,一副赢定了的神色。 别看现在积分榜上的排名你来我往,变得不亦乐乎,实则真正的比赛还没开始呢。 这个道理,苏睿他们自然也懂,旁的不说,直到现在庄、范、崔三家各自的一名核心子弟都没去计过分,也就是说还不知道他们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先赢不算赢,真要到了最后一锤定音的时候,还不知鹿死谁手。 最重要的是,他们至今猜不透任平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满车的东西,先是拿回来,现在又都一股脑送出去,难道只是为了帮其他九大家子弟?可是单靠这样也赢不了啊?真搞不懂这人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不多一会儿功夫,满车的东西已经送完,其余九大家子弟见没便宜可蹭,各自四散而去,而刚刚被任平派出去的齐小双也在这时回来。 苏睿等人见她手中并无之前提到的关公像,只有一张像是书画样的陈旧书轴,都是一愣。 “怎么?不见了吗?”任平也是微微皱眉。 “不错,我再回去看的时候,已经被人拿走了,不过这件倒是还在。” 齐小双说着将手中的书轴打开,只见上面是一幅关公的人物画,当中一方矮榻,一身软甲的关公手握书籍,正端坐诵读。 按姿态划分,这应该属于关羽的坐看春秋像,不过却不是雕像,而是画像,而且还是彩色画,不是水墨国画,从工笔上而论,也偏近现代风格。 众人朝画稿下方的落款看去,见只有一枚名叫“史有光”的私人印章,除此以外,空空如也。 荣易灵机一动,指着那画稿:“这是近代画师史有光的关公人物像?” 任平点点头,暗赞他不愧是造假大师,论专业底子,一点不比正经业内人差,否则也认不出这种冷僻的画师。 “那怎么拿它回来,这也不是关公像啊?” “谁说不是?我只说关公像,又没说关公雕像。” 任平笑了笑,把那幅画稿接过来上下打量。 一旁的齐小双顺势解释起来,原来刚才她和任平一路走来,的确是发现了一尊关公雕像,和范之艺那件不同,是明末的一件石雕坐像。 不过因为价值不高,便没有拿,这件关公画像是另一件。 至于那件石雕像,刚才回去看时已经被人拿走了。 众人这才醒悟,原来刚刚任平让齐小双去拿的共有两件东西,一件关公雕像,一件关公画像,现在只拿回一件。 不过那又怎样,听起来这两件东西都只寻常,就算都拿了,也比不过范之艺那件啊? 荣易皱了皱眉,看向任平:“恕我直言,任兄,这位史有光虽然也是近代有载的画师,但并不如何出名,其作品价值也一般,” “还有刚才齐师妹说的那件关公石雕像,不论出自何人手笔,既然是坐像,就万万比不得范之艺的那件弯弓射羽像,两件加起来都不够。” 言下之意,他这么做怕是徒劳无功。 任平听得连连点头,显然是赞同荣易所言,不过紧接着莞尔一笑: “荣师兄想多了,我可没想凭这两件东西去和别人比。” “那是为什么?” “是想验证一件事情,这里的上千样东西并不都是孤零零的一件件古玩,而是相互间有所联系的,否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关公像?” 众人听得茫然一头雾水,心想关公像本来不算罕见,这里东西这么多,应该只是巧合,何况就算不是又能证明什么? 只有齐小双反应最快,又是刚刚一直跟着任平的,闻言立即灵光一现: “你是说,这些关公像是布置赛场的人刻意都摆进去的?” “不错,你们没忘了刚才那位姑娘说的隐藏规则?” 任平顿了顿,继续道:“如若只是凭每件古玩的价值论积分高低,那确是太单调了些,这种积分赛制源于首都大赛,以首都大赛的层次,绝不可能如此乏味,” “而如果隐藏规则真的存在,各位试想,会是什么样的设定?” “藏品组合!” 话音一落,荣易和齐无类立即齐声道。 他们都是九大家中最杰出的子弟,先前只是没想得太深,此刻经任平一提醒,立即醒悟过来。 是啊,所谓收藏,一在“藏”,二在“收”,也就是收集。 因古玩种类太过庞杂,普通藏家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到,绝大多数都只会选择其中一个大类、小类,乃至一个细类进行专精。 当某一细类的藏品越集越多,越集越全,便代表收藏水平越高,除了利益追求外,古玩收藏的乐趣也大多源于此。 这就好比小时候买干脆面,吃面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收集其中的水浒一百零八将卡片,当最终集齐后,那种喜悦令人无以言表。 从这个角度看,那传说中的隐藏规则固然高深莫测,可若细究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看参赛者能否在赛场上发现某种藏品组合。 若能发现,大概率会获得奖励,例如积分加倍等等,这也是区别于普通古玩鉴定的更深一层考验。 想通这一点,荣易等人都是无比振奋,只因先前不熟悉积分赛制,事事都好像被三省子弟压一头似的,令人十分不爽。 现在好了,他们知道了规则,双方现在才算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这么说,刚刚那件关公石雕坐像是被范之艺他们拿走了?” “应该是的。” “那我们该怎么做?阻止他们?” 荣易等人心想,既然是藏品组合,那么就应五件都是关公像才对,算上那件石雕,对方也不过找到两件而已,只要他们找到剩余的,就能破坏对方的计划。 不料任平摇摇头:“当然不是,那样太被动了,何况既然隐藏了这种组合规则,那么这里有关关公像的藏品不会只有五件,也绝不仅限于雕像这一种,” “我们就和他们比比,看到底谁的眼力更高明!” 第236章 任平的计划 第236章任平的计划 “荣师兄,齐师兄,还有苏睿,你们刚才有见过其他关公像吗?”顿了顿,任平问道。 三人想了想,都是摇摇头。 “不一定是雕像或画像,只要是和关公有关联的都可以。” 这么说来,齐无类皱了皱眉:“这里东西太多,我们也只看了小部分,硬要说有的话,我刚才看到一本线装本《三国演义》,不知道算不算?” 苏睿闻言翻了个白眼:“《三国演义》是和关公有关联,可是和刘备、曹操、诸葛亮也有啊,你这扯得也太远了。” 齐无类脸色一红,他原本是钟情于苏睿的,为此还一直与任平不对付。 可是如今看来,任平的眼力学识均远高于他,九大家众长辈并没有选错人,内心不由微感苦涩。 众人当然不知道他心里这些小心思,还以为被苏睿顶撞得不再说话而已。 齐小双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去看看再说,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如何?” “嗯,希望我们运气不坏。” 任平点头同意,说着冲齐无类笑笑。 当下由后者引路,五人一起来到赛场一角。 这里正是场中古书聚集的地方,一眼望去,各类古籍善本堆了满地,齐无类说的那本《三国演义》线装本就是在在这里找到的。 而且看来除了他以外,旁人也极少留意到这里,没花什么功夫便从书堆里将东西捡了出来。 第一眼看去,众人都微感失望,只因这本《三国演义》线装本并非什么珍贵古籍,从封皮到书页,再到纸张版式,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仿古书。 这种仿古书之所以被成为古籍,纯粹是因为书本在各类古玩中属于最难保存的一种,通常只要过个几十年都可以划归此类。 真要论起价值来,最远不过追溯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而且是量产的,连几百块都不值。 苏睿拿来随手翻了几页,见全都是字,连幅插图都没有,便断定没戏。 还是一旁的齐小双眼尖,忽地伸手一指:“等下,那是什么?” “什么?”苏睿一愣,又前后翻了几遍,什么也没发现,还以为齐小双在帮着她哥哥故弄玄虚。 此时,任平自也看出了其中异样,从苏睿手中把书接过来,翻到中间页码的时候,忽然一顿,左手两指将内侧线装处撑开,右手轻轻一捻,便将其捻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邮票,只因尺寸极小,又被线装夹页处夹得极紧,所以不易察觉。 不过上面的图案倒是十分显眼,果然又是关公。 不同于之前见过的弯弓射羽像和坐看春秋像,这枚邮票上的关羽却是手提缰绳、身跨赤兔、斜指青龙偃月刀,一副纵马杀敌的英姿。 这是关公像中的单骑闯关像,刻画的自然是关羽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 “苏睿,你以后还是多跟齐师兄、齐师妹学学,干我们这行,过目不忘、观察入微都是必备的本事,可不能松懈。” 任平这话显然是在提点她了。 苏睿虽然心中不服,但想到若没有齐家兄妹,这枚隐藏如此之深的关公邮票八成难以找到,便只瘪了瘪嘴,看了两人一眼。 “荣师兄,这枚邮票你认识吗?” 任平细看过后,将其递给荣易。 荣易接过前后看了几遍,摇摇头:“是我孤陋寡闻了,这种样式的关公像邮票我从未见过。” “会不会是巧合?”齐小双也不由皱皱眉。 言下之意,若这东西没什么来历,或者价值太低,那自然不算关公像组合的藏品,任平之前的推断也就大有疑问了。 当下,四人都不由有些神情紧张。 任平笑了笑,又将邮票接过来: “这不是常见的集邮票种,也不是生肖、庆典这种专票,难怪你们不认得,你们看上面的标码,发行时间是什么时候?” “,是1960年的邮票,距现在有六十年了。” “不止如此,后面的日期7月17是指阳历,但是换算成农历却是6月24,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吗?” “是关公诞辰!”闻言,荣易猛地醒悟过来: “是了!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是有名的关帝诞,华夏各地都有庆贺习俗,而且1960这个年份也有点特殊,难道说,是关公诞辰1800周年?” 任平点点头,关于关公诞辰的年份,正史并无记载,也是一段历史谜案。 不过经过上世纪各种野史考证,有证据表明其出生于汉桓帝延熹三年,也就是公元160年,到1960年时刚好是1800周年。 而这枚邮票就是当时关公故乡政府申请,由华夏邮行特许发行的纪念邮票,一共只有180枚。 如今虽过去不到百年,但因损毁、遗失、私人收藏等原因,现存有记录的已不足十枚,再考虑到票种稀有,这枚邮票的价值可达百万元以上! 听任平简要讲述来历背景后,四人都是松了口气。 这枚邮票的价值还是其次,更关键的在于由此进一步证明了任平的推断,至少在这片赛场上,关于关公像的藏品组合,的确是隐藏规则之一。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隐藏规则,那就要看余下时间里各人的本事了。 将关公像邮票交给荣易后,五人并没有继续同行,而是按分组各自分开。 此时的齐小双已经隐约意识到之前任平将那么多古玩“据为己有”的原因,其目的,就是要通过各类古玩的对比,探查出背后的隐藏规则。 要知道,虽然他们已经知道隐藏规则指的是藏品组合,但到底是哪种组合方式,还并不清楚。 好比关公像,可以组合的方式就包括不同姿态、不同材质、不同古玩类别,乃至制作工艺的年代顺序等等。 只有真正接触到古玩后,才能稍有眉目。 正因如此,所以任平从一开始就大包大揽、来者不拒,之后又毫不迟疑地转送给其他九大家子弟。 看似徒劳无功,实则暗地里已经逐步将赛场上的形势摸清楚了。 “原来这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计划,要将整个赛场的脉络全盘摸清,然后才下手,” “难怪爷爷和荣叔叔他们对他如此看重,这般高瞻远瞩的审视、随机应变的角色,以及从容不迫的心态,别说九大家,就连三省那些子弟们,也和他差远了。” 内心对任平有了新的认识,齐小双沉吟片刻,开口道: “你是怎么意识到关公像这种组合的?就因为范之艺拿了那件铜摆像在你面前显摆?” “也不只是这样,你还记得之前齐师兄拿那件关公木雕出题考我吗?当时陆先生就在身后,我注意到他神情颇为异样,像是在这里见到关公像有些意外,” “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是后来听说有隐藏规则,而那个范之艺又恰巧找到那尊铜摆像时才想到的,” “我想,陆先生既是这场积分赛的出题人,自然也清楚赛场上会有这种关公像组合。” 听完任平这番自白,苏睿和齐小双都是极为震惊。 前者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原来你从那时候就算计上了?你这小子心眼儿也忒多了!” 齐小双虽没过多流露,也是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 “可是任先生你虽然早有察觉,自己的目标却并不是关公像组合,对吗?” “不错,那个关公像组合就让你哥哥和荣师兄他们去做,现在目标明确,以他们的能力,绝不会输给那些三省子弟。” “那我们呢?” “当然另有计划。”任平笑了笑。 第237章 计分 第237章计分 两个小时后,比赛进入尾声,双方大多数子弟都返回大厅。 只除了两个人,一个任平,另一个则是最初提醒他有隐藏规则的那个女青年,名叫崔思怡,从名字看,应该是崔思敏的姐姐或妹妹。 赛程并没有因此中断,因为这只是鉴定环节,之后还有交易和计分环节。 按规则,所有参赛选手在淘选古玩后都可以和其他人自由交易,交易完成后才进入最终计分。 在今日情形下,自然是双方子弟各自开展。 很快,交易环节也已完成,开始计分,因为任务繁重,陆梓良又调了春秋盟总部的那十几人过来,人手一本同样的薄册。 自己则同崔浩、荣千乘他们一起在旁观看。 共十八组选手,总计近百件古玩摆在桌上,起初难免一团乱麻,有时在场众人也难以分辨,只好找每件东西对应的编号。 不过渐渐的,局势开始分明起来,只见九大家子弟一方挑选的东西虽五花八门,各类都有,但乍一看,显得杂乱无章。 相反,三省一方则要规整得多,多数子弟所挑选的东西都只集中于一到两个大类,如同是五件瓷器,或同是五样玉石等等。 这其中的分别,荣千乘等人虽都看得清楚,但一时却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三省这些子弟真的是专精主项,不涉及其他门类。 直到计分到一半,其中一名三省子弟的计分榜上忽然被添上一个“+01”的标记,他们才大吃一惊: “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陆梓良走过去看了眼那名子弟的东西,见是五件瓷器。 不过不是一般的瓷器,而是一件青花瓷笔洗、一件仿宋钧窑笔床、一件浅口龙泉窑瓷砚、一件兔形白瓷镇纸,以及一件长达尺许的乌金釉臂搁。 这五样东西不止都是瓷器,而且还都是古代文人们的书房用具,又叫做文房清玩。 他又对照计分薄册上的编号标记,像是在确认什么。 待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这是本场积分赛出现的第一组隐藏规则,恭喜这位世兄,可以获得额外一成积分。” 话音一落,那名子弟神情一振,满脸得色地望了望众人,显然十分得意。 荣千乘等人却惊讶更甚:“隐藏规则?那是什么?” “是积分赛历来的考较手法,连这些都不知道,还好意思争取总部的参赛名额,真是可笑!” 一旁许久未说话的王见道冷冷道。 荣千乘等人这时也无暇理会他的讥讽,仍是看向陆梓良。 只见后者点点头:“不错,这的确是历届首都大赛流传下来的传统,除考察参赛选手鉴别估价的本事外,会对事先预定的某些藏品组合进行标记,” “一旦有选手集齐,就会获得额外积分加成,这也是对选手们更深一层的考验,” “就以这位世兄所选的五件瓷器为例,一件笔洗、一件笔床、一件砚台、一件镇纸以及一件臂搁,五样东西都是文房清玩,” “因为在赛场上集齐的难度更大,所用的眼力和学识更深,所以才能成功触发,若是缺了其中任意一个,那便不算了。” 说这段话时,那名子弟的最终积分已经确定,五件瓷器原有对应积分共40分,加上01的加成,合计44分。 虽然距离50分门槛还略有距离,但已算是不俗的分数了。 果然,三省众人见状无不面带微笑,不停地夸赞那名子弟,同时眼含讥刺地望过来,就好像一切如他们所料一般。 荣千乘等人相互对望几眼,刚才陆梓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所谓隐藏规则是历来首都大赛的传统,以他们的见识,也很容易理解。 可问题是,他们事先并不知道啊,陆梓良也从未透露过。 反观三省那些人的神情,分明是早有准备,这岂非太不公平? “陆先生,这似乎有些不公平,我门下子弟事先并不知晓有这种隐藏规则。” 事关最终胜负,荣千乘也不得不拉下脸来说情。 陆梓良倒是有心帮他们,可是只能无奈摇头: “荣总见谅,这些我的确没有事先通知,但同样也没有知会过崔老他们,所以并没有不公平,” “事实上,按照首都大赛规定,赛前也没有告知参赛选手有隐藏规则的先例,当然更不会明说是哪种,一切全凭个人领悟。” “这毕竟不是正式大赛,只是选拔而已,今日之后我门下子弟自然就知晓了这些规则,可不可以……”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陆梓良摇摇头,直接打断了荣千乘的请求。 王见道见状又是嘿嘿冷笑几声:“荣总这时候还觉得自己能拿到总部的参赛名额吗?” 荣千乘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扭头: “王总!我敬你是省盟的人,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不敢失了礼数,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到底为了什么!他们三省春秋盟就真的给了你那么多好处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哪有此事!” “哼!大家心知肚明,否则以王总的为人,就算再嫉恨我南陵市盟,也不会做这种没利息的买卖!” 一言戳破王见道的面孔,九大家众人都觉胸中畅快。 王见道满脸通红,心想这事本来算不得什么机密,不过既然陆梓良在这里,那可万万不能说破。 顿了顿,嘴角微扬:“你不用在这里东拉西扯,规矩就是规矩,陆先生按照总部定的赛制选拔,你还能改不成?” “要怪就怪你门下子弟不争气,你们这些老家伙也没有做足功课,否则怎么人家三省子弟就知道有隐藏规则?” 话音刚落,一旁的崔浩也跟着冷笑: “不错!老夫也不妨明说了,像今天这种积分赛,我三省门下子弟少说演练过几十次,为的就是轻车熟路,在正式首都大赛时不至于吃了亏,” “事先知道有隐藏规则不假,不过这有什么错?难道怪我们准备太充分?” “话说回来,都这个时候了,荣总不反思下自己有没有认真准备参赛,反来找我们的麻烦,不觉得可笑吗?” 言外之意,单凭对首都大赛毫无准备这一点,九大家就不配获得参赛名额,反倒是他们三省,如有可能的话,有能力再推举一人参赛。 荣千乘见陆梓良原本还有意站他们这边,听闻这话后似有意动,不由心下一沉。 再扭头一看,己方多数子弟虽有任平帮忙,但总计积分不过30左右,少有超过40的。 反观三省子弟,除了刚才那五件文房清玩外,至少还有三四人也凑齐了藏品组合,总计积分后都会有所加成,如此一来,双方差距更大,这可如何是好? “荣叔叔别急,我们这边也有藏品组合。” 眼见荣千乘一副将要心灰意冷的神色,一旁的齐小双忽然道。 荣千乘等人闻言都是一愣:“真的?是谁?任平?” “对了,你们怎么先回来了?” 扭头望了眼还在赛场上的任平,齐衡和苏明瀚等人也是一头雾水,心想你和苏睿不是和他一组吗?怎么先回来了? 齐小双苦笑一声,心想她们两个刚刚是被任平先赶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九大家稳住阵脚。 不过这时候说这些没用,当下指了指一旁的荣易和齐无类: “是哥哥和荣师兄他俩,他们手上有一组。” 第238章 关公对关公 第238章关公对关公 赛场上,当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厅计分的时候,任平和崔思怡仍流连于各个角落。 某一刹那,两人目光相汇,都是淡淡一笑,不过笑容中显然并无善意。 从刚才赛前短暂的交流中,任平已经意识到对方是在故意误导自己。 之后更是证实,若从一开始就不顾市价评估,而只去寻找隐藏规则,效率会极低,就算找到了也可能无法完赛。 由此可见,此女属于城府颇深的那一类,为达目的,不惜使用任何手段。 崔思怡则是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对任平的表现超出预期,不过仍不足以威胁到自己似的。 片刻后,用略带挑衅的话音开口道: “任先生,刚才说的隐藏规则,可找到了?” “多谢姑娘提醒。”任平用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既不否定,也不明说。 “既然如此,怎么还不去计分?” “崔姑娘不也是吗?现在去计分未免太早了点,不如再多走走看看,有什么新发现也说不定?” 崔思怡闻言哼了一声,其实像这种积分赛,其隐藏规则也并非固定,而是根据藏品组合的不同分出多个等级。 例如同样一件古玩,与其他不同的古玩搭配,就会产生不同的规则和额外积分加成。 很显然,现在双方都对自己手里的东西没有十足自信,想要竭尽所能在赛场上找出最优解。 不过时间毕竟有限,像这样干耗下去,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如我们做个约定,10分钟后若还是没有新发现,就一同完赛,如何?” 顿了顿,崔思怡忽然建议道。 任平沉吟少许,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 与此同时,大厅内计分环节接近尾声。 如荣千乘所料,三省剩余子弟中还有3名也达成了隐藏规则的组合条件,每人最终积分后面都有一个额外加成的标记。 最低“+01”,最高“+02”。 目前来看,积分加成没有超过两成的。 不过即便如此,情势也大为不利,算上之前那个,4名子弟的排名已经稳稳占据积分榜前列,最多达到48分,距离50分门槛只有一步之遥。 反观九大家众子弟,没有一个达到40分的,差距悬殊。 “小双,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组隐藏规则在荣易他们手上,而不是任先生?” 微微皱眉,重新问了一遍,荣千乘脸上颇有不信的神色。 说着冷冷瞟了荣易一眼。 荣易对自己这位父亲向来敬畏,加上自己因痴迷造假的事早就不受待见,所以闻言一声不敢吭。 齐小双只好点点头,表示确定。 “那任先生呢,怎么不见他回来?” “他啊,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反正我们连他最后挑了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一旁的苏睿插了一嘴道。 荣千乘闻言心中更觉没有底,不知任平在打什么算盘,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多问了,向荣易冷眼一瞪: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计分?我倒要看看这段时间你有没有长进!” “是,是。” 荣易忙不迭地抱起桌上东西,与齐无类一道走了过去。 此时,陆梓良正与崔浩、庄为年、范敬先、王见道等聚在一起,共同鉴赏着一组玉器摆件。 这组玉器正是刚刚获得最高48分的那组,言谈之间均是颇为可惜。 尤其是庄为年,只因这套组合对应的子弟正是庄坤,他门下后辈中的佼佼者,当下不由多勉励了几句。 那庄坤满脸含笑:“诸位叔伯不用觉得可惜,我这套是失之毫厘,差了一点,不过范师兄那套卓尔不群,定能一举超过50分!” “哦?是吗,之艺?”崔浩三人齐声道。 连陆梓良也饶有兴趣地望过来,似乎此行所见三省子弟确有让他认同之处。 范之艺微微一笑,先不答话,而是将身前一组藏品往前一推,推到桌面正中央。 众人定睛一看,哗声四起,显然都被震惊住了,只有荣易、苏睿和齐家兄妹四人相互对视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原来,此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五座关公像摆件,和任平所料完全一致,就连组合方式也被猜中了。 除了最先被范之艺拿来炫耀的那件清末铜鎏金关公弯弓射羽像属于铜雕外,其余四个依次是一件木雕、一件玉雕、一件牙雕。 以及任平和齐小双之前见过的一件石雕。 简而言之,范之艺费尽心思所组成的这套关公像都是手雕工艺品,而且是以不同的原材料组合的。 这种组合方式看似炫目,其实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属于较浅层的收藏习性。 真正深层的关公像收藏,是注重姿态神韵的,好比各类坐像、立像、持刀像等等,讲究齐全多变。 如范之艺这套,从姿态上而言,除了那座弯弓射羽像较为亮眼外,其余四件都是最普通的坐像和立像,且还是两两重复的,这便落了下乘。 果然,最初的喧哗后,只有那些子弟还在啧啧议论,如陆梓良、崔浩、荣千乘等眼力高深之辈已看出这套关公像组合有名无实,实在是有大大的缺陷。 只是到底是年轻人的手笔,将就看得过去也就罢了。 “太厉害了!那赛场上东西虽多,但范师兄竟能从中找到这五件关公像,实在是了不起!” “我原以为刚刚找到那件弯弓射羽像已经是不易了,谁料到他还能找到其他四件,组成一套,单是这份细致入微的水磨工夫都让人惊叹!” “是啊,最难得的还是集齐了铜、木、玉、牙、石五种材质,这可是市面上少见的藏品组合,我看就连一些专精收藏关公像的藏家也未必有。” 阵阵浮夸的惊叹声中,隐藏着一丝丝尴尬气氛。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范之艺却浑然不觉,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己方众同伴的朝拜。 直到片刻后,一声冷笑忽地响起,在如潮的吹捧声中显得格外刺耳,扭头一看,却是一旁的齐无类。 只见他手扶着桌面冷笑不止:“不过是一套材质上的关公像组合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是萤火之光也当日月。” “什么?”众三省子弟闻言齐齐色变。 没等他们反唇相讥,齐无类已转过头,朝向陆梓良:“陆先生,我和荣师兄这里也有一套关公像组合,正想请各位品鉴品鉴,看孰高孰低?” 说着将己方身前的五件东西也推向桌面。 和范之艺整齐的五件关公像不同,他们这五件东西就显得难看多了,甚至有些不伦不类,其中只有一尊雕刻品,其余尽是些画稿、邮票之流。 几名三省子弟一看就不由哄堂大笑: “这是什么?这些东西也配称作关公像组合?” “我看你们是昏了头了,凭这几件破烂玩意儿也想胜过范师兄?” 就连荣千乘等人一时也不明所以,他们本以为这两人是随意收集到了其他藏品组合,却没料到原来也是关公像。 可是若果真如此,该也有五件雕刻品才对,怎么却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正要出言询问,忽然,一道熟悉的话音从厅外传来,却是任平。 只听他声若洪钟,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走近: “这套组合当然能赢,而且赢得堂堂正正!” 第239章 再加一条 第239章再加一条 此时任平与崔思怡约定的时间已到,两人一同返回大厅。 崔思怡静静地站到崔浩身后,任平则将手中古玩交给苏睿,然后冷冷地打量起那五件关公像。 范之艺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现身捣乱,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我说荣师兄和齐师兄这套关公像组合当然能赢,而且远胜过你那套。” 范之艺气急反笑,不由与身旁众三省子弟喧闹起来: “各位师兄弟听到了吗?这位任先生说这几件东西也是关公像组合,而且能胜过我,” 说着指了指桌面上齐无类推出的那五件东西: “那我倒是想讨教了,请问这些画稿、邮票是哪朝哪代哪位大师雕刻出的?还是你们找到的关公像活过来了,自己去哪里捡来了这些破烂?” “哈哈哈哈!”众三省子弟又是哄堂大笑,附和着范之艺大肆嘲讽。 任平心知这个范之艺不算三省中顶尖子弟,至少比不过那个崔思怡,便懒得和他纠缠,转头看向陆梓良: “陆先生,是非优劣,您自然知道,就请公开计分。” 陆梓良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被范之艺拦住:“慢着!这事还不算完!” 一旁的范敬先眉头一皱:“之艺,不可对陆先生大呼小叫,还不快赔礼?” “是,陆先生请见谅,不过在正式计分之前,小侄还有些话要和这位任先生说道说道,还请您准许。” 陆梓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本有心劝阻的,但见他一副盛气凌人,仿佛要把任平生吞活剥了的模样,便知多说无益,只点点头: “无妨,你们自便。” 范之艺立即扭头看向任平:“姓任的,敢赌吗?” “赌什么?” “当然是赌这两套东西的积分,你不是认准了你们会赢吗?若是输了怎样?” “我不会输的,” 任平淡淡一笑:“还是说我赢了怎样?” 话音一落,众三省子弟齐声鄙夷,有的便忍不住骂出声来。 范之艺被逼不过,恨恨道:“若你赢了,随你开条件。” “那好,不如就把你们三省春秋盟的名额让出来?” “你!”范之艺话音一滞,他再胆大妄为,这种条件也是不敢随意应承的。 果然,没等他答话,一旁的崔浩三人便齐声截断: “不可!这名额是总部所予,绝不能做赌注!” 任平早料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 “既然如此,那你们说怎样?” “如果我输了,就把这对招子输给你!”范之艺一拍桌子,指了指自己眼睛。 “那倒也不必如此,我要你的眼睛做什么?”任平微微一笑: “我看不如这样,如果我赢了,从此以后你们三省春秋盟与我相见主动退避三舍,如果实在避不了的,就恭恭敬敬上前叫一声任老师,如何?” “狂妄!你算哪门子任老师!” 众三省子弟齐声怒喝,心想这赌注虽然不涉及真金白银的利益,但到底也非同小可,若真按任平说的,以后见面凭白矮人一等,那不是颜面丢尽? 可是赌局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反悔已是不能。 崔浩三人相互对视几眼,又看了看范之艺:“之艺,你有把握吗?” 范之艺连连点头,他现在一心想的就是凭这套关公像组合登顶积分榜,再顺便击败任平。 任平本是近期南陵最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果真如此,他也能一举扬名立万。 当下一副急不可耐的神色。 “那如果我们赢了呢?” “除了今日的选拔名额,当然也由你们说了算。” 任平看了崔浩三人一眼,想到底是老狐狸,可不像范之艺那么好糊弄,所以预先将那个选拔名额排除在外。 三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正商议间,一旁的王见道忽然走上前,低声说了些什么。 三人点点头,当下由庄为年清了清嗓子:“如果你输了,南陵春秋盟从此解散,如何?” 话音一落,荣千乘等人无不大怒:“荒谬!此事也可拿来作为赌注的吗!” “怎么不行?听说这位荣公子和这位齐公子是你们门下子弟中的佼佼者,东西也是他们挑的,若连他们两个都败了,南陵市盟前途无望,还不如趁早解散,” 庄为年瞟了荣易和齐无类一眼,紧接着道: “当然了,这原本是之艺和这位任先生发起的赌局,若他代表不了你们南陵市盟,便当我白说。” 高明! 当庄为年话一出口,任平便对此人的印象大为改观,别看其看起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其实心计之深,当是庄、范、崔三人之首。 这简简单单几句话,既指明了南陵市盟后继无人的窘境,同时又隐含陷阱,背后的意思是: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任平不是九大家中人,他今日来参与选拔原本已是违规,若你们不应,就说明他根本无法代表南陵市盟,那么自然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若是应了,那这赌注也太大了! 这其中的意味不算隐晦,荣千乘等人乃至苏睿、荣易他们,一听就都明白过来。 当下由荣易踏前一步:“庄伯伯,东西既是我和齐师弟挑的,理应我们来应承,这赌注太过,请恕我们无法接受。” “不错,这是我们子弟之间的赌斗而已,跟南陵市盟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齐无类也跟着附和道。 庄为年早料到他们会如此说,微微一笑:“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赌斗不假,可你们既是各自门下嫡系,理应也代表双方省盟市盟,除非有人浑水摸鱼,” “另外,任先生刚才那个赌注也着实不易,我们不也应承了?” “那怎么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们南陵市盟不是一向眼高于顶吗,怎么今天忽然就畏畏缩缩起来了?” 王见道在旁又见缝插针道:“如果连这个赌局都不敢接,那就是自己认输,还有什么脸面再争取总部的选拔名额?” 刚才的赌注显然就是他向庄为年提议的,既逼得荣千乘等人不得不接,同时也是为自己谋划,假设南陵市盟真的解散,那么收益最大的自然是他江宁省盟。 荣千乘等人对此心知肚明,想到他今日一再刁难,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都是心中怒火燃烧。 齐衡咬咬牙,看了齐无类一眼:“你们挑的真的也是关公像组合?为什么只有一尊雕刻品?” 齐无类心知爷爷这是动了肝火,要与对方不死不休,就连向来冷静的荣千乘都没有阻拦,自己这趟要是输了可就背锅背大了。 当下战战兢兢道:“虽然只有一尊雕像,但确实都是关公像作品,不信……你们问荣师兄,他眼力比我高明,应该更清楚些。” 只把荣易气得面红耳赤,心想你小子倒是脱得干净,刚才后几件东西难道我们一起挑的? “诸位叔伯,东西虽是我们挑的,但这套组合的隐藏规则却是任老师看出的,所以还是他比较有发言权。” 想了想,他冲任平一扭头,却没敢抬眼看。 任平也是怔了下,心想虽说事实如此,可你俩也太不厚道了,还有这么甩锅的?不由瞪了两人一眼。 其实荣千乘等人早知道关键在他,只是事关紧要,不大好直接把责任推给一个外人,只好借着这两个不成器的子弟把话头引过来。 “任老师,可有把握吗?” “难道我现在能说没有?”任平直接反问一句。 听起来气不大顺,荣千乘等人一时都不知怎么接话了。 还是一旁的苏睿机灵,知道自己的身份好说话,便撇了撇嘴:“你别在这儿绕了,我问你,他俩挑的后几件东西你都没怎么看过,怎么肯定就能赢?” “不用看,我看过他们的就行,” 说着,任平笑了笑,径直转向庄为年:“这赌注我们接了,不过还要加一条,如果我们赢了,请这位江宁省盟的王先生立马滚蛋,这条件不过分?” 第240章 你这是残次品 第240章你这是残次品 任平心里很清楚,王见道此行是针对南陵市盟,和自己倒没什么过节,不过此人在这儿实在碍眼,不如找个由头把他打发走。 “臭小子,你说什么!”王见道闻言立即大怒。 反倒是庄为年笑了笑:“好,一言为定。” “庄先生!”王见道一愣。 “不用说了,就这么决定,如果我们输了,就请王先生暂时回避。” 庄为年压根儿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一来,任平既如此说,那便是代九大家应赌,眼前局势,己方十拿九稳,万不可错过了。 二来,这个王见道虽说今天引他们到这里来,实际却只是个傀儡,在三省众人眼里根本瞧不上这种人,他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果然,这话一出,崔浩和范敬先也是纷纷附和:“不错,就这么定了。” “王总不要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们什么,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说着都看向荣千乘等人。 荣千乘等人相互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他们已是无路可退,只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任平身上。 “好,就请陆先生宣布结果。” 双方此时都是等待已久,话音一落,齐齐转向陆梓良。 陆梓良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或者更偏向哪一方,闻言也不自己动手,而是向身旁春秋盟总部的计分人员略作示意。 那人会意,躬了躬身,将范之艺和荣易、齐无类的两组关公像组合分别摆在桌面两边,然后对照编号迅速地在计分册上翻找起来。 事实上,早在双方赌斗的时候,两组古玩的积分都已经有了眉目,如今不过是再行确认,外加验证各自的隐藏规则而已。 大约五分钟后,荣易、齐无类一组的积分先行被挂在积分榜上。 五件古玩依次计2分、6分、9分、9分和14分,合计40分。 这样的积分排列令所有人都大感愕然,只因在这种大规模的积分赛制下,每名参赛选手的眼力学识会通过积分反映出来,且会相对恒定。 譬如那些寻常的九大家子弟,若没有任平帮助,所挑选的古玩积分大多在2至4分左右,极少有侥幸的才会超过5分。 而多数三省子弟则能挑出6至9分范围区间的古玩,其眼力明显超出九大家子弟一个档次。 可是荣易和齐无类这一组却是个异类,最低2分,最低却有14分,如此大的跨度,倒像是不是同一组人挑选的。 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众人吃惊的是,当合计积分确定后,紧跟着标注的积分加成赫然是:“+03”! 这是迄今为止最高的加成系数,代表着他们这一组的最终积分是40乘以13,计52分,已经超过了陆梓良所说的50分门槛! “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搞错了?” “就他们挑的那些破烂货居然值40积分?那14积分的是哪件东西,这么高的分值,在整个赛场都很罕见,我不信他们能挑出来。” “还有03的积分加成是怎么回事?这在历届正式大赛上都是高加成,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分数一出,双方立即陷入冰火两重天。 荣易和齐无类齐齐松了一口气,好似放下心中的千斤巨石。 荣千乘等人更是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两人这么争气,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变了,当然,他们都知道,这背后十有八九有任平的功劳。 三省众人却是如丧考妣,如果说40积分的合计分值他们还勉强可以接受的话,那么那个刺眼无比的“+03”却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的。 “陆先生,这会不会是搞错了?” 崔浩沉着嗓子,第一个忍不住道。 没等陆梓良回话,任平先接了过来,笑道:“崔老急什么,先看看范师兄的再说,万一他也能得一个03呢?” 崔浩知他存心讥讽,眯了眯眼,便不再多说。 陆梓良又向身旁那人示意一下,霎时间,场中静了下来,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绝大多数人的心都已提到嗓子眼里。 尤其是那人将另一组的积分也注明后,立即引发轩然大波。 “35分,怎么可能!” 范之艺当即就跳了起来,满脸震惊加愤怒,那模样,仿佛要将人生生吞了。 原来,他那五件古玩的积分分别只有6分、6分、6分、8分和9分,合计35分,虽然不算低,但距离自己预想却差得远了。 还有,紧跟在后面的积分加成居然也只有“+01”,代表最浅显的隐藏规则,这怎能让他满意? 要知道,按照他的设想,单是那件铜鎏金关公弯弓射羽像就至少值20积分,加上其他四件,大概率直接达到50分门槛。 加成系数至少也该有02以上,那么,最终积分就在60分左右,不单远胜九大家众子弟,还能在陆梓良和三省众长辈面前好好露一回脸。 可是现在怎么…… 35乘以11,只有不到40分,还不如人家的合计分! “陆先生,这不对?” 此时,崔浩等人脸上都是阴云密布,望向范之艺的目光犹如一道道利剑,刺得他脊背生疼。 不过最沉不住气的还是王见道,作为今日风波的挑起者,他深知这一次如果范之艺败了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当下忍不住望向陆梓良。 陆梓良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范之艺: “范世兄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自己这套关公像组合怎么会只有01的加成系数?” “不错!还请陆先生说个明白,不然一定是那计分册有误!” 事到如今,范之艺只好硬着头皮道。 陆梓良闻言摇了摇头:“计分册是我离开首都时从总部拿的,上面的积分和隐藏规则都和这片赛场完全对应,绝对不会出错。” “不可能!旁的不论,单单那件关公弯弓射羽像就至少值20积分!” 范之艺一指自己最看重的那件关公铜摆件。 话音一落,反倒是陆梓良微微一愣:“你说这是什么像?” “关公弯弓射羽像,难道不是?” 陆梓良拿起那座关公像细看了看,还以为是自己走了眼,亦或是计分册上的标注真的有错,一时拿不定主意,望向任平。 赛前那次真假关公像的鉴别,让他对任平印象深刻,不由自主地就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任平笑了笑:“陆先生不必犹疑,按照赛制,如果有人选的东西实际是看走了眼,指鹿为马,那要怎么算?” 这话听得众人都是一怔,陆梓良却瞬间领悟,任平这是肯定自己的意思。 当即哼了一声,走到积分榜前,将范之艺姓名后其中一个积分值抹去。 范之艺瞳孔一缩:“这是什么意思?” 被抹去的分值是一个8分,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只剩27分了? 陆梓良神情中不无失望之色,摇摇头道: “什么关公弯弓射羽像,这不过是一件残次品而已,本来还值8分,你既认错了,自然也要取消。” 第241章 手眼桥 第241章手眼桥 嗡的一声,三省众人只觉陆梓良这话在自己耳边嗡嗡作响。 按他所言,这件关公像并不是弯弓射羽像,只是件残次品,难怪只值8分,而现在因为范之艺认错了,所以连这8分也要取消。 范之艺颤声道:“这怎么会是残次品?这怎么可能是残次品?” 言下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要知道他在选这件东西的时候也是百般衡量过的,虽说作为弯弓射羽像,唯独手中缺了一把弓箭,可是这种空射的造型从前并非没有过,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残次品了? 崔浩三人却知此事源头在任平,当下瞪了他一眼: “陆先生,原来这赛场上东西的是非真假,是由此人说了算吗?” 言辞中已颇为不满。 陆梓良知他们会怀疑自己偏袒,当即将手中的计分册一张,翻到对应那页: “三位请看清楚了,这件东西编号279,在计分册上备注‘清末铜鎏金关公坐看春秋像残像’,积分8分,这是赛前就设定好的,可不是我捣鬼。” “坐看春秋像?怎么又成坐看春秋像了?” 众人又是一阵糊涂,望着那本计分册,就连苏睿等人也大感茫然,心想刚刚范之艺在赛场上拿来炫耀的时候,不是连任平都认可是弯弓射羽像吗? 扭头看时,任平却没有多话,而是指了指远处的王见道: “陆先生,胜负已分,可以履行赌约了?” 陆梓良点点头,刚才那赌斗他虽未参与,但到底是见证人:“王总,你请便。”言下之意,是请他自行离开。 “陆先生!” 此时的王见道满脸通红,心中既惊怒又屈辱,但他和陆梓良向来没什么交情,见他一副铁面无私的神情,便知多说无益。 只好又转向崔浩三人:“崔老!” 崔浩三人本不关心他是走是留,就算死了都不要紧,他们关心的只是与任平和南陵市盟之间的争斗,何况这场赌局输得不明不白,总是不甘心。 当即一沉声:“陆先生,现在还不急,输赢也要有个说法。” “不错,这东西怎么就是坐看春秋像了?就算是总部预设的计分册难免也会出错,还是请您说个明白。” “还有这个必要吗?” 闻言,荣千乘等人插口道,他们虽也还未回过味来,却知这是大好机会,绝不能让三省趁机钻空子反败为胜。 只见范敬先缓缓站起身,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冷酷,仿佛随时能结出霜来,眼神扫过九大家众人一圈: “当然有必要,干我们这一行的向来讲明理通达,赢要赢得真才实学,就算输了,也要让人心服口服,否则不是欺人吗?” 他这么一说,荣千乘等人都觉无言可辩,不由看向陆梓良。 陆梓良却看向任平,像是征求意见一般。 任平笑了笑:“好,死也要死个明白,是这么个理。” 顺手举起那座关公铜摆件,先指向范之艺:“范师兄说这件是关公弯弓射羽像,那请问弓和箭呢?” “雕像有空挂之说,这尊关公像就是如此,手中无弓无箭,但姿态确是弯弓射羽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说你也不认为它是残次品了?” “当然,”事到如今,范之艺只好死硬到底:“你倒说说它残次在哪里,若是说不出来,就不算赢!” 任平没有答话,转身又看向王见道:“看来王总也是这么认为的了?” 王见道原本为人极刚硬,可是今日做小人在先,如今又活该被人羞辱,不由面色僵硬,一言不发。 任平不再理他,而是忽然转身从桌上拿了一卷画轴。 这画轴正是之前齐小双取来的近代画师史有光的关公人物像,此时则是作为荣易和齐无类的关公像组合之一。 画轴打开,一副关公坐于塌上、夜读春秋的画面徐徐展开,正是坐看春秋像。 作品虽不算珍贵,但技艺倒是纯熟,画得十分逼真。 众人正觉有些眼熟的时候,任平右手将画轴垂挂,左手上的那件铜摆件则比照在画卷中央,顺势一贴。 众人立时一阵恍然,窃窃私语不已。 原来此时任谁都看了出来,那件关公铜摆件的姿态与其说是弯弓射羽,倒不如说更像坐看春秋。 单独看的时候还不觉怎样,这样两相一比较,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在细节上有少许不同而已。 “啊!我知道了,原来这铜摆件的左手上缺的不是弓箭,而是《春秋》,右手也不是空挂,而是本来就什么都没有,难怪有人认错了!” 苏睿见状立即惊呼起来。 一旁的齐小双也点点头:“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要紧的是这件铜摆件的身下应该有一件木制雕椅或者木制矮榻的,只是后来破损遗失了,” “这样一来,它不单成了残次品,而且因为关公本身的坐姿与拉弓射箭的姿态极为相像,反而容易被人误认为弯弓射羽像,能看出其中差别的怕是百中无一了。” 此时,两人都已经隐约意识到,之前任平就已经看出这件铜摆件的破绽,之所以不明说,还做出一副颇为认可的模样,就是要故意误导范之艺,引他上当。 果然,现如今真相大白,两人的赞叹声中既有钦佩,又不免有一丝脊背发凉: 这小子的心计实在是……幸好他是站在九大家一边的。 连两个后辈都能看出的东西,双方长辈自然更是洞若观火,这件铜摆件确是残缺的关公坐看春秋像无疑。 不过任平最初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他真有那么毒辣的眼力? “各位不必这么看我,单凭缺一本《春秋》和一方矮榻,当然不足以说明这件铜摆件和真正弯弓射羽像间的区别,你们再看看这尊关公像的眼睛。” 任平将那件铜摆件稍微转移了下方向,使自己面对关公像的斜侧后方,正对其空悬着的左手,然后左右略作摆动。 众人大多茫然不得要领,有少数明白的也只在模糊之间。 还是一旁的陆梓良叹了口气,将右手食指放在关公像的头顶与右手之间,恰好构成一座桥梁,紧跟着道: “这叫‘手眼桥’,是雕刻品中专门用来辨别人物姿态的,像真正的弯弓射羽像,关公的手眼桥应该是平直向前,与身体侧前方成接近0度角,” “而这座铜摆件的角度约在5度到10度之间,是坐看春秋像的典型角度,虽然没有《春秋》和坐塌,但凭这一点,足以断定其姿态。” 话音一落,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让任平看出破绽的竟然是这毫厘之间的差别。 别说范之艺,在场众人中听过手眼桥的都是少之又少,更别说以此鉴定了。 霎时间,他的神情由愤怒变为绝望,看向任平:“你,你……” “范师兄不必觉得冤,其实就算你这件东西真是弯弓射羽像,也不会胜过荣师兄和齐师兄他们。” “胡说!一件弯弓射羽像至少值20积分,我那五件加起来已经有47,再加上加成系数……” “也不过51分左右,你不会真觉得自己能得到01以上的加成?” 任平淡淡一笑:“像你这种以雕刻材质组成的关公像,属于最初级的组合方式,虽集齐了铜、玉、木、牙、石,品质却不够高,五个中还有两个是重复的,” “你自己问问崔老和范先生他们,这是值得更高加成的隐藏规则吗?” 第242章 四刀一书 第242章四刀一书 崔浩三人闻言都沉默不语,他们再怎么争强好胜,在这种专业问题上也不敢强辩,否则那便是连底线都没有了。 可这样一来,就算是默认了任平所言。 范之艺见状已知自己彻底输了,脸色一片涨紫,再要想说什么,被身旁的范敬先冷冷一盯,只好收回去。 此时的九大家众人自然喜出望外,荣千乘打量了王见道一眼,冷冷道: “来人,还不把王总请出去?” 只听门外轰然一声响应,走进了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今日九大家私下集会,原本没有外人,不过自三省众人出现后,齐衡、苏明翰等老一辈人为免万无一失,已经暗中召集了一批保安过来。 “荣千乘,你敢!你们只是南陵市盟,我可是江宁省盟之主!” 眼见进来的几人分别伫立在自己前后左右,一副先礼后兵的模样,王见道惊怒不已。 荣千乘冷哼一声:“我已经给足王总面子了,只可惜王总不要,至于你江宁省盟的位子,我看也坐不了几天了。” “什么?你!”王见道神色一变。 荣千乘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想要取而代之,而以九大家在江宁省业内的地位,绝对有这个实力,一切只在想与不想而已。 他又看向崔浩三人,心想眼下只有三省春秋盟能救自己了,否则九大家若要强来,就连总部也未必会保他。 荣千乘看了崔浩三人一眼:“崔老、庄先生、范先生,你们可还有话说?” “没了,荣总请自便。” 崔浩和庄为年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 一旁的范敬先也淡淡一笑:“我们愿赌服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理会他的求助。 王见道满脸茫然失措,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连齐衡、苏明翰等九大家众人也不由相互对视几眼,微感诧异。 他们倒不是同情王见道,而是此人毕竟地位非凡,对三省春秋盟应有不小助益,如今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更重要的是,今日可是王见道引他们来的,如此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行径,真是令人不耻! “好一句愿赌服输,我猜范先生应当是一位围棋好手?”齐衡忽然冷笑道。 “什么意思?” “用过的棋子说舍就舍,绝不留情,这难道不是围棋之道吗?” “哈哈!”范之艺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却并不动怒,淡淡道:“齐老不用暗中隐喻,此人对三省春秋盟确是别无用处,舍就舍了,否则留他干嘛?” “话说回来,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不也是你们江宁省的人么?可不是我们三省的。” 齐衡闻言哼了一声,对方既已无耻到这种地步,他自然无话可说。 只见王见道满脸怨毒,今日引三省众人来这里的是自己,被他们果断抛弃的也是自己,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不过此刻已是无力回天,想到今后江宁省盟在九大家的敌对下怕是再无立足之地,连空挂个名都不能,不由心灰意冷,转身离去,。 王见道走后,几个保安也随即退出,和外面的人一起,将整座大厅团团围住。 如此兴师动众的场面难免让人不适,不过在场众人都没在意,尤其是三省众人,仿佛从未放在心上似的。 范之艺记挂着刚才的惨败,心有不甘,又望向陆梓良: “请问陆先生,他们那套关公像又凭什么能得到03的积分加成,这是什么隐藏规则?” 说着,指了指荣易和齐无类那五样东西。 这五样东西中,除了之前见过的史有光关公人物画稿,还有一件常见的民国关公玉雕、一件鎏金色竹器、以及一面有关公人物图的瓷板画。 不过最珍贵的还是那件关公1800周年诞辰纪念邮票,刚才得到14分的正是此物。 陆梓良看了看一旁的荣易和齐无类,示意他们自己解释,不过这二人像是不想抛头露面似的,连连摇头,摆手拒绝。 无奈,只好又看向任平,心想这五件东西虽说是他们挑的,但看来背后定有你的影子。 果然,任平也不客气,一指那五样东西: “范师兄可知,所谓关公像不只有雕刻品,画像、邮票,乃至用竹、藤、金属丝等编织成的手工艺品都算在此类,关键不在材质,而在姿态,” “这也是我说你那套组合不过是最粗浅的原因之一。” “哼,我看这五件东西的姿态也只平平,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哦?倒要请范师兄赐教。” 范之艺哼了一声,一伸手指,却是指向自己那五件关公像: “所谓关公像姿态,无外乎有几种,坐像、立像、持刀像、弯弓射羽像等等,其中坐像、立像和持刀像最常见,其他都算少有,” “我这件铜像虽说是认错了,但既然是坐看春秋像,也算难得,” “再看他们这五件,除了一件坐看春秋像外,其余不都是持刀像吗?和我这五件相比,半斤八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这一番话入耳,除非精研过关公像藏品的,如荣易、齐无类二人,其余都微微点头,显然颇为认可。 任平却微微一笑:“范师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关公像不止你说的那么几种,而我说得关公像组合,也不只是任意五件不同姿态相互组合那么简单。” “哦?怎么讲?” “就以刚才说的持刀像为例,这只是关公像最粗略的分法,细分下去还有五种,分别是立刀像、背刀像、劈刀像、骑刀像和横刀像,” “像荣师兄他们这枚邮票上画的关公,既是单骑闯关像,其实也是骑刀像,属于其中之一,而这五种持刀姿态加起来就是一种组合,名为‘五刀像’。” “五刀像?” 在场众人大多是头一次听闻这说法,起初不免犹疑,但看陆梓良一副欣然点头的模样,便知任平所言不需。 其实这种收藏界的说法,一开始本来就是少数人随意编排,传得多了,渐渐地为人认可,也就成了固定组合,只不过在于知多知少而已。 范之艺又细看了一边那五样东西,冷冷一笑:“那又怎样?他们这五件也不是什么五刀像啊?” 众人知他指的是最初那件关公人物画,这幅关公像中关公手里拿的是《春秋》,可不是青龙偃月刀。 细看时,其他四件关公像姿态,对应的正是五刀像中的立刀、背刀、劈刀、骑刀四种,唯独缺了横刀。 虽然集齐四种已算不易,但到底留了破绽,不由望向任平,要听他如何解释。 任平笑了笑:“这的确不是完整的五刀像,事实上,五刀像中的横刀关公像极为少见,堪比弯弓射羽像,所以通常少有人能集齐,” “换言之,若是荣师兄和齐师兄集齐的真的是五刀像,那积分加成也不该只有03,对吗,陆先生?” “不错,如果是真的五刀像组合,按历届首都大赛的隐藏规则算,至少要加05,这已经是极高的积分加成了,” 陆梓良又看了荣易和齐无类一眼,显然是意示嘉许: “而且即便少一件横刀像,用其他关公像代替,这套组合也十分不俗,早年间民间就有这种说法,我记不大清了,好像是……”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默默回想,片刻后望向任平。 任平眼神一眯:“能代替横刀像的有两种,一种是范师兄误以为的弯弓射羽像,合起来叫‘四刀一弓’,” “另一种则就是眼前的坐看春秋像,名为‘四刀一书’,这两种组合虽然不如五刀像珍贵,但也是仅此之,” “范师兄,其实你以铜、玉、木、牙、石五种材质组合关公像也未为不可,差就差在没有相应的姿态,若是也能集齐这样的‘四刀一书’像,那才是真正的珍品了。” 第243章 波澜再起 第243章波澜再起 原来除了五刀像,还有“四刀一弓”和“四刀一书”这两种组合,眼前这套就属于后者。 想到连荣易和齐无类都如此博学,三省众人无不震动,看来事先调查有误。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套组合虽是荣、齐二人收集,其实背地里一直是任平暗中指导,否则刚才被陆梓良示意的时候就不会委婉谢绝了。 “罢了,我服了,这趟认栽便是!” 一声叹息,范之艺扭头就走,连众多三省同伴劝阻都置之不顾,显然是心灰意冷之下不愿再在此地多留。 崔浩三人面面相觑,无不眉头微皱。 片刻后,范敬先冷冷道:“任先生博学,我们心服口服,不过这套东西毕竟是旁人的,任先生自己挑了什么好玩意儿,何不让我们开开眼?” 说着眼神直往任平身后桌上打量。 任平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荣千乘抢先一步:“且慢!范先生,我看这就不必了?” 这话说完众人都是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 范敬先也是眉尖一扬:“荣总这是什么意思?比赛可还没完。” “完不完都不要紧,今日到此为止。” “哦?倒要请教。” 荣千乘不再理他,转头看向陆梓良:“陆先生,刚才您说您心里有一杆秤,要想拿到总部参赛名额,至少要达到50积分才行,” “现在,我门下子弟已经有人达到了,看来这个名额算是定下了?” 一听这话,众人才恍然大悟,50积分是陆梓良赛前明确定下的,无论九大家或三省春秋盟,要想顺利拿到参赛名额,就必须达标。 如今,荣易和齐无类那组52分已是到了,反倒是三省那个名额,就算暂时不会撤销,也要等总部重新审定后才有结果。 荣千乘这时突然说起此事,摆明了是想就此拿到名额了事! “到底是荣总反应快,我们竟没一个想到的。” 此时,齐衡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虽说这样一来,未免放过了三省春秋盟,心中不解气,但稳妥起见,还是见好就收得好,当下也都看向陆梓良。 只见后者点点头:“不错,荣世兄和齐世兄确已过关,不过名额只有一个,不知是要给他们哪位?” 言下之意,这个名额的分配由你们自己决定。 荣千乘等人闻言都是大喜,虽说事情没按他们想象中那样,由任平力挽狂澜,代表九大家参赛,但只要名额到手,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荣千乘心里已经想好,这次事情有变,让任平空走了一趟,而且荣易和齐无类能获胜也多得他帮助,事后定要好好补偿一番。 以他们间的关系,相信任平不会怪罪。 他不知道的是,任平早已获得了两块推荐玉牌,铁定能去首都参赛的,所以此行来完全是义务帮忙而已。 至于九大家自己能另派人参加,他作为朋友,当然也喜闻乐见。 众人正纠结着到底这个名额到底该给谁的时候,范敬先眼神一眯:“且慢,荣总,现在就想着去首度参赛,未免太早了?” 荣千乘等人已料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此事己方完全占理,也丝毫不惧: “范先生此言差矣,有陆先生刚才所言为证,这个名额我们九大家已经是拿到手,为什么不能去参赛?” “不错,这本是总部和我们南陵市盟的事,之前你们说来顺道切磋交流,那也罢了,现在已有了结果,何必再死缠烂打?” 想到直到现在终于在气势上占了上风,九大家众人无不昂首挺胸,一吐胸中闷气。 “谁说已有了结果?双方不是还有人没算积分吗?” “那又如何,这已跟今日之事没有关系,再比下去毫无意义。” “如果我一定要比呢?” 荣千乘皱了皱眉,看向范敬先:“范先生什么意思?这里到底是南陵,之前的事我们客气忍让也就罢了,若是你们还不见好就收,难道真当我九大家无人?” 这话已经是隐含威胁,三省春秋盟若再无理取闹,他们便不再客气。 谁料范敬先丝毫不顾,仍是冷冷道:“荣总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之前,也不是一个名额的事,而是两个。” “什么?两个?” “不错,两个名额,一比定胜负,若是接下来的比赛你们九大家赢了,我们三省就将自己的名额拱手相让,反过来也是如此,荣总可有胆量接吗?” 哗的一声,范敬先话音虽不响亮,却立即在全场掀起轩然大波。 就连崔浩、庄为年也大为震惊,显然刚才所说之事,他并未跟两人商量过。 荣千乘等人更是大受震动,早听说浔阳省盟的范敬先是个厉害人物,行事出人意表、难以捉摸,却不料竟大胆到这等地步。 这个参赛名额对九大家无比重要,对三省春秋盟自然也是如此,他竟随口拿来作赌? “不可!这名额并非你们三省或南陵所有,而是春秋盟总部的,岂能任由你们胡来?” 双方还未再说话,一旁的陆梓良已经率先拒绝,显然此事在他看来荒唐之极。 范敬先顿了顿,道:“陆先生不必急着阻拦,我知您心中也意犹未尽,难道您以为我们双方子弟中最该拿到名额的就是这两人?” 说着一指荣易和齐无类,又看了看一旁的任平、崔思怡、崔思敏三人。 陆梓良眉头微皱,他自然知道九大家一方以近来名声大噪的任平实力最强,刚才也应证了这一点。 而三省一方最突出的也并非范之艺或庄坤,而是崔氏姐弟,最理想的情况是两个名额分别由他们中的两个拿到,这样才对春秋盟最有利。 可是真要纵容双方混赌一气,乱了规矩,他又如何向总部交代? “陆先生放心,只要最后是实力更强的子弟拿到参赛名额,总部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你,依我看,该是奖赏才对。” 眼看陆梓良一时沉吟未决,范敬先又道。 这话如醍醐灌顶般,令他猛然觉醒,当下洒脱一笑:“也罢,此事我无权做主,就由你们自己决定。” 说着退后两步,重新站回桌面一侧。 范敬先又重复一遍:“怎样?荣总,有这个胆量吗?” 荣千乘眉头微皱,心知此事关系重大,即便是自己也不能擅作主张,当即转头与齐衡、苏明瀚等人商量起来。 他们说话的话音极低,众人听不真切,不过倒没有耽误太多功夫,仅仅几分钟后便一起看向任平: “任先生,你的意见呢?” 说是征求意见,其实已经做了决定,再多加一个参赛名额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值得一搏,最重要的是,他们相信任平! 只见他撇了撇嘴:“我没意见的,只要你们输了别怪我。” “这……” “哈哈!开个玩笑,如果崔老和庄先生也没意见,我当然乐意奉陪。” “我们也没意见。” “不错,要比就比个痛快,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 崔浩、庄为年狠下心,加上三省春秋盟本是一体,没费什么功夫便也同意了范敬先的赌约。 正要招呼崔氏姐弟过来计分的时候,忽然—— “慢着。”一旁的齐小双向前站出来。 “怎么?你们后悔了?这可太没品了。”崔浩三人都是微微冷笑。 “当然不是,我只是忽然想起刚才的赌约好像还没完,任先生赢了范师兄,那么除了让江宁省盟的王先生离开外,还有什么来着?” 第244章 真正压轴 第244章真正压轴 依照刚才的赌约,任平获胜,除了让王见道滚蛋外,三省春秋盟要对他敬而远之,实在避不过了,要尊称一声任老师。 只不过适才几经波折,除了齐小双,众人都忘了。 闻言,三省众人脸上都极不好看,不过话犹在耳,总不能不认账,当场就有子弟冷言冷语道: “不用你们提醒,以后见面我们躲着他走就是,就是躲不过,叫一声任老师又怎样?” “我看不用以后了,现在不就是时候?” “你!”那名子弟脸色脸色一变,瞪了齐小双一眼,瞧不出她长得温柔文静,言辞竟如此咄咄逼人。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崔浩三人无不面若寒霜,一言不发。 还是庄坤反应快,眉尖一扬,冲着任平微微鞠躬,喊了一声任老师。 其余三省子弟见状也立即醒悟,当即有样学样,也鞠躬致意。 他们这可不是心甘情愿,而是今日若不先表个态,终究难以了局,若是暂时委曲求全,一来他们到底只是三省年轻子弟,不伤颜面; 二来与任平岁数相差不大,矮一辈就矮一辈,总不见得真让自家长辈们当着众人面受人折辱? 果然,这些子弟代三省春秋盟行过礼后,任平微微一笑,就当认了,以崔浩那些人的傲性,他也不见得真的让人家尊称他任老师。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罢了,双方还有三组积分未计,都一起来。” 此时,陆梓良也打起了圆场,眼见崔浩三人脸色仍是极僵硬,心说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这是你们自己招惹人家,可不能怪我。 当下便吩咐几名总部人员将先前子弟的积分榜都撤了,只留下三组的。 除了任平那一组,剩下俩个正是崔思怡、崔思敏姐弟,这三人便是双方真正的压轴子弟了。 事关此行荣辱成败,崔浩三人不由格外郑重,纷纷向崔家姐弟二人看去,表示最后的期望。 另一边,荣千乘等人虽知任平不比寻常人,但也不由万分紧张,心想这可是关系到两个参赛名额的大事,若是失手,九大家日后难免危机四伏。 “任先生刚才选了什么?你们知道吗?” 眼见任平自回到大厅后,对所选古玩闭口不谈,九大家众人无不心中疑惑,看向苏睿和齐小双。 只可惜两人同样一头雾水,虽是同组,实则刚才最后挑选之际都是任平做主,她们早早就回来了。 “哼,这小子做事一向装腔作势,让人摸不着头脑,你们还是问他。”苏睿哼了一声道。 话音未落,就被苏明瀚瞪了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您还记得上次在九五至尊对付那姓蒋的,要不是他一直遮遮掩掩的不露底牌,您也不用跟人斗嘴说什么孙女婿云云,闹到现在……” “住口!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嘛!” 苏明瀚又是厉声低喝,气得脸都红了。 其余八大家众人听了都是暗自失笑,心想原来如此,苏睿这丫头的嘴也真是快,不打自招。 不过现在确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下纷纷望向场中,只见这三组名字后的积分都还是空的,可见刚才一直没计过分。 崔氏姐弟尤其奇怪,姐姐崔思怡身旁桌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好像并没有挑到什么东西。 弟弟崔思敏则在那积分榜面前指点了一阵,让几名总部人员将他的名字撤了,看样子,竟是要弃权。 “崔世兄,你确定吗?”陆梓良问道。 崔思敏点点头,略有意略无意地看了任平一眼,淡淡道:“确定,有我姐姐在,足以获胜。” 说着便退到众三省子弟群中。 而崔浩三人看起来毫不意外,似乎已然默许。 众人正惊疑不定间,任平倒不觉得怎样,先是望了崔思敏一眼,又转向崔浩: “崔老,当日你们派人给我送去拜帖,说要择机切磋一二,想来就是派这位崔小姐出面了?” 崔浩不置可否,冷冷道:“你若这样想也无不可。” “莫非任先生真以为凭自己的本事,能请得动我们出马?”一旁的庄为年和范敬先则一齐冷笑。 任平还未答话,崔思敏突然神色一凛:“姓任的!当日是你侥幸,今日有我姐姐在,要让你将当日予我之辱加倍奉还!” 他所指的自然是当日送铜钱匾额之事。 这事在任平心里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在他看来似乎是生平少见之辱,所以至今念念不忘,倒忘了事情起因全是己方挑衅在先。 任平笑了笑,不再多话,望向崔思怡。 后者似也懒得理会这种口舌之争,一言不发,直接走到陆梓良身前,将右手袖口一陇,再一松,在桌面上依次掉出几样东西来。 众人本还在纳闷她将古玩藏在何处,原来就在自己身上,不过是什么东西,竟能装在袖筒里? 再定睛一看,不由一愣,只见崔思怡倒在桌面上的赫然是些铜钱,不多不少,刚好五枚。 难道说她挑了这么半天,选中的竟然是五枚铜钱? 古玩七大类中,古钱币向来是极特殊的一种,不是在场众人瞧不上眼,而是他们都明白,这一类东西收藏起来颇为尴尬。 要么得是极珍贵的单品名珍,要么就是像任平那套明泉小天龙一般,是成百上千枚组成的套钱,否则市价有限。 可是前者本来就少,后者更不用说,一共也没有几种,不像其他六类一样,各个档次的藏品在市面上都能找得到。 因而,尽管在这片赛场上七大类古玩都有,可是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到拿古钱币来计分,唯独崔思怡…… 起初,众人还在想她会不会是将这五枚铜钱算作一件,后来便知不是,因为这五枚铜钱也不是旁的,正是这一类中最常见的组合:五帝钱! “五帝钱?又是五帝钱?可是不应该是清朝那五种通宝吗?怎么还有宋钱?” 当日崔思敏送铜钱匾额的时候,苏睿也在场,眼见桌面上五枚铜钱与当日所见完全不同,不由纳闷。 一旁的苏明瀚摇了摇头:“让你平日里多用点功在行里,你总是不听,现在露怯了?你看看这里除了你,还有谁问这问题的?” 苏睿本不服气,一抬头,见众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爷爷说得不错,只好虚心求教。 苏明瀚随口解释一番。 原来所谓五帝钱,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五种通宝组成的只是民间流传最广的一种,旧俗中常用来镇邪驱鬼,所以广为人知。 而在古泉业内,五帝钱分两种,这种清朝五帝通宝组成的只能叫“小五帝”。 另一种“大五帝”则近乎横跨了大半个古钱币史,分别为秦半两钱、汉五铢钱、开元通宝、宋元通宝和永乐通宝。 对应的五帝自然就是秦始皇、汉武帝、唐高祖、宋太祖和明成祖。 这五位帝王比起清朝五帝,名声自然大得多了,不过要说价值么,却不能仅凭“大”、“小”来衡量。 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犯疑的一点。 眼见众人各自议论纷纷,没有定论,苏睿忍不住又问道:“爷爷,看样子,这套大五帝钱未必那么值钱了?” “不错,古玩这东西说白了还是看珍稀度,跟名字上的大小没关系,跟相关历史人物的名气大小更没关系,” “这套大五帝钱听着唬人,真论起来,倒未必比一套品相好的小五帝钱更有市价。” 第245章 十绝钱 第245章十绝钱 苏明瀚这话,说出了在场许多人的心声,他们都不太懂,崔思怡为什么会挑这套大五帝钱,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获胜的样子? “那倒是值多少,爷爷?” “嗯……不好说,如果是小五帝钱,一套上乘的可以卖到三百万左右,不过这是因为清朝五帝年代相互承续,五种通宝的工艺、制式都是一脉相承的,” “就连存世量也差不太多,在每种通宝中挑选其中佳品,组成一套,就能达到这种价格,” “大五帝钱就不同了,彼此相隔年代太远,像秦半两、汉五铢这两种,本质上和后世通宝钱甚至不算一类,存世量也相差极大,这就没有可比性了,” “好比宋钱是出了名的不值钱,宋元通宝虽然是宋朝开国铸币,但除非是极珍稀的币种,否则现如今市面上流通不少,几千块就能买到一枚,” “其他四种却又不同,想要五枚价值相当的,凑成一整套极不容易……” 眼见苏明瀚忍不住又掉起书袋来,苏睿皱了皱眉:“爷爷,您太罗嗦了,到底值多少,您就直说。” “死丫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苏明瀚瞪了孙女一眼,不由有些讪讪,沉吟片刻,指着那套大五帝钱: “这五种古钱,从存世量看,秦半两最为珍稀,这枚虽有磨损,但品相尚佳,市面上大概能拍到60到70万左右,” “开元通宝和永乐通宝次之,这两枚的背文也算是少见的,加起来,20到30万之间还是有的,” “汉五铢和宋元通宝最末,怪只怪这两种古钱的存世量实在太大,随处可见,所以即便这两枚品相不俗,算是上乘之作,但每枚也不过出手个1万左右,” “五枚加起来,估摸算,有个一百万左右。” 他说这话时并未刻意压低音量,因而话音一落,双方反应截然相反。 三省众人中有的惊疑,有的斥骂,有的议论纷纷,似乎对于崔思怡选的这套大五帝钱,意见也不甚统一。 九大家这边却是一致地面露喜色,他们深知瀚海行在九大家中本以古泉鉴定见长,苏明瀚更是深耕此道多年的老狐狸,绝不至看走眼。 这么说来,崔思怡这套古钱的最终积分不过只有10分左右,就算加上加成系数,也多不过20分。 虽然还不知任平选了什么东西,但凭他的实力,超过20分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如此说来,己方已算是赢了? 只因实在事关重大,以至于像荣千乘这种平素沉着冷静之人,也不由心情激奋,心中虽有一刹那闪过疑问,作为三省压轴子弟的崔思怡,怎会只有区区本事? 但随即被狂喜所淹没。 众人中只有任平还保持着清醒,倒不是他对崔思怡了解多深,而是从另一旁崔思敏满脸不屑的表情来看,便知事情还没完。 当下微微一笑:“崔小姐,你似乎还隐藏了些什么?” 对方还未答话,崔思敏又忍不住插进来:“一群鼠目寸光之辈,也不想想,区区五帝钱,怎会是我们的压轴之选?真是可笑。” 这话自然是讥讽九大家众人了。 荣千乘等闻言都是一怔,苏明瀚想要说什么,被他拦住,指了指一旁的陆梓良,原来此刻这位陆先生也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似乎等待着崔思怡再拿出什么来。 只听她淡淡一笑:“任先生真是乖觉,连这个都猜到了。” 说着看了任平一眼,又将左边袖筒也一陇,一放,同样倒出五枚铜钱来。 任平一见这新倒出的五枚铜钱,便知自己所料不错,眉头不由微蹙。 荣千乘等人却是大诧,心想五枚加五枚,已是十枚铜钱了,这不是已经超过每人应选的古玩数吗? 当下齐齐望向陆梓良。 陆梓良知他们心中疑问,没等询问就先解释起来:“荣总不需多疑,这十枚铜钱并不违规。” “为什么?” “这是积分赛历来传统,瓷器等其他六大类都以单品算作一件,只有古泉例外,” “其中又分两种情况,一种是个人挑选五件中,只有一件为古钱币,另四件为其他六类,那么这枚古钱币就算是古泉单品,按常规记作一件,” “另一种则是个人所选东西均为古钱币,且能凑成隐藏规则要求的藏品组合,那么无论数量多少,均算作一组,” “当然了,这样一来,他也只能选这一组古钱币,再选其他都不作数。” “无论数量多少,就是说十枚也可以?” “不错。” 荣千乘等人面面相觑,积分赛中还有这样的特殊规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虽说细想来,定是因为古泉这一类藏品的特殊性,也不难理解。 可这样一来,对方岂不是有十件东西一起计分? “那这十枚古钱是达到隐藏规则要求了?” 荣千乘又立即问到一个关键问题,心想古钱的藏品组合本不多见,或许对方也只是虚张声势。 可是等看到陆梓良微微点头后,才知是自己自欺欺人了,不由话音微颤:“是什么组合?” “十绝钱。”陆梓良边说边看了任平一眼,他可还记得,两个多月前,就连古泉活化石连玉泉连老先生都对任平的古泉造诣称赞不已。 果然,任平闻言也点点头:“不错,是十绝钱。” 荣千乘等人一脸茫然,显然并没有听说过,连苏明瀚也摇了摇头。 不过他虽不知道这组合的来历,那新倒出的五枚铜钱却是认得的。 只见其中两枚也是五铢钱,第一枚和汉五铢极为相似,不过外郭压了“五铢”两字的四角,应该是三国时期的“曹魏五铢”。 另一枚尺寸更小,内孔与“五”字相连,看上去像一个旋转90度的“凶”字,那自然是隋朝特有的“隋五铢”。 这两枚五铢钱都算是汉五铢的延续,与其一脉相承。 另外三枚就更好认了,一枚通宝,两枚机制币。 两枚机制币中,一枚是清末光绪铜元,另一枚是民国袁大头银元,二者都是民间颇为流行的收藏品。 算上这新出的五枚,十枚古钱中,从半两、五铢、通宝到机制币中的铜元、银元都有了,还有个新奇的名字,叫“十绝钱”。 苏明瀚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古泉组合。 这还只是其次,最令他犹疑不定的是最后那枚通宝钱,一眼看去,外圆内方,形制古朴,十分普通,远不如那两枚光绪铜元和袁大头银元耀眼。 可是仔细一看,其反面竟然刻着蒙文,而其正面四字赫然是:大朝通宝。 因为赛场上有真有假,他还不敢确信,想对方看走了眼也未可知,而如果竟是真品的话,那可不得了了。 “听说这位苏老先生是古泉名家,想必是知道这十绝钱的来历了?” “不,我不知。”苏明瀚脸色一红,看了崔思怡一眼。 对方也不意外,笑了笑,顺势转向任平:“那就只好请教任先生了?” 说是请教,实则是刁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十绝钱组合中一定有不少陷阱,当下都不由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此时的任平和苏明瀚一样,都对着那枚大朝通宝怔怔出神,片刻后才恢复自若神态: “十绝钱,是在大五帝钱的基础上衍生而来的一种古钱组合,又有两个别名,一是‘古泉人龙’,二是‘一三四二钱’,” “这种组合和大五帝钱的不同之处在于,其并不是以帝王通宝简单排序,而是贯穿重要历史朝代、辅以古泉史基本脉络进行组合,” “准确来说,‘十’,便是指华夏历史上八个大一统王朝,以及另两个古泉史重要阶段,择选其中各具代表性的古钱,合称‘十绝’。” 第246章 古泉人龙 第246章古泉人龙 “什么?八个大一统王朝?” “还有两个古泉史重要阶段?” “大五帝钱中已有了秦、汉、唐、宋、明五个朝代,不过这其中的宋可算不上是大一统王朝。” 众人中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听说十绝钱,听任平这么一说,各有各的疑问。 不过华夏历史上能达到大一统门槛的朝代,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再加上还有另外五枚铜钱做作证,倒也不难猜。 只见任平点点头:“除了秦、汉、唐、宋,另外四个大一统朝代是晋、隋、元、清,对应这五枚铜钱中的四枚,” “分别是曹魏五铢钱,隋五铢钱,大朝通宝以及光绪铜元,” “两个古泉史重要阶段,除了宋代,自然就是最近的民国时期,对应这枚袁大头银元,” “加起来,秦、汉、晋、隋、唐、宋、元、明、清、民国,十个历史时期,各有一枚代表性古钱,即为十绝钱。” 众人听了都是哦的一声,心想这么一说确是如此,不过还是看向崔思怡。 却见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进一步盘问的意思。 一旁的三省众子弟有心中忧虑的,便立即开口质疑:“你这话说得不对,既然是晋代古钱,怎么用的却是曹魏五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也许,这种十绝钱组合本身是有一些问题,就拿晋代来说,虽然是大一统王朝,但政局混乱、政权交替不断,在古泉史上并没留下什么代表性作品,” “现在常见的反而是之前三国时期的铸钱,包括曹魏五铢、蜀汉五铢等,” “这其中以曹魏五铢工艺较精良,且魏、晋两朝相互承接,魏晋魏晋,后人常视作同一历史时期,所以便以曹魏五铢钱作为代表。” “这么说,隋五铢也是如此么?” “当然不是,隋代结束南北朝时期混乱,且政权初期权力稳定,已有足够的条件发行自己的货币,” “事实上,作为唐代开启通宝钱之前的最后一种五铢钱,隋五铢在古泉史上还是占有相当地位的。” “那清代怎么是用光绪铜元做代表,而不是之前的通宝钱?还有,宋代也就罢了,为什么把民国时期也算进来,这不是牵强附会吗?” “倒也不是,清代用光绪铜元,是为了刻意避开小五帝钱那五种通宝,以免重复,” “至于民国时期,虽然短暂,但机制币袁大头的发行在近代钱币史上意义重大,和宋钱虽然不值钱,但因在通宝钱发行史上具有代表性而入选,是一个道理,” “诸位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崔小姐还有什么补充。” “你……” 三省众子弟本想刁难任平的,可是一番质问下来,仿佛变成质疑这套十绝钱,而任平应答自如,有理有据,倒像是给崔思怡背书似的。 崔浩三人察觉出不对劲,立即回身瞪了众子弟一眼。 另一边,荣千乘等人则是暗暗点头。 虽说东西是对方的,但听任平这么一解释,八个大一统王朝加上宋代和民国,十枚古钱各有代表,确是称得上“十绝”,不由打心眼里认同。 当然了,他们的认同一多半还是对任平学识渊博的赞叹。 “十绝钱这名字倒也好听,不过刚才任平怎么又说叫什么‘一三四二钱’?” 苏睿这一问,也问出了许多年轻子弟的困惑,一时不由都安静下来。 苏明瀚有心让孙女在众人面前露露脸,笑了笑:“这也不难猜,你先自己想想看,一、三、四、二分作四类,分别代表什么?” 他自以为这么提醒已经是显而易见了,又指着桌上那十枚古钱比划了一番。 可是在场这些年轻子弟毕竟不是任平,尤其是苏睿,想了半天:“一三四二,听起来像是足球?不过这阵型也太蠢了,提出这说法的不会是个球迷?” 哗的一声,全场立即哄堂大笑起来。 苏明瀚则气得连呛口水,狠狠瞪了苏睿一眼:“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孙女。” 苏睿瘪瘪嘴,冲他做了个不服气的表情,然后转向任平。 任平摇摇头:“一三四二,指的是古泉史上的四种分类:半两、五铢、通宝和机制币,其中机制币主要又分铜元、银元这两种,” “按出现次序,这十绝钱中分别有一枚半两、三枚五铢、四枚通宝和两枚机制币,所以别称一三四二钱,” “反过来说,也正因为这种古钱组合能覆盖这四种类别,才能称之为绝。” 其实这个别称,荣千乘等人事先虽不知道,但只要稍一细想,就能明了,他们现在疑惑的是另一个名字:古泉人龙。 这四个字,怎么听怎么和任平那套明泉小天龙十分相似,像是有所关联。 果然,任平紧接着又点点头:“至于另一个别称,古泉人龙,就是和古泉界内着名的收藏手法‘做龙’有关,其中又分为三种。” “哪三种?”有人立即追问道。 “天龙、地龙和人龙,这种手法的规则很简单,全都是按时间序列组合,不过要求和难易程度却差距极大,” “天龙要求一定时期内出现过的所有古钱,不论种类、制式、各种背文和存世数量,只要有的,都要集齐,难度最高,” “地龙要求一定时期内,按帝王年号排序,每个年号各挑一枚最具代表性的古钱进行组合,只要年号无遗漏即可,虽然难度略微降低,但也极为不易,” “人龙最为简单,不论年号,只要按朝代排序即可,不过也不是唯一,除了这套十绝钱外,至少还有三种,想要集齐也要花费相当功夫才行。” 众人听得暗暗出神。 古泉收藏中有做龙手法,他们早有耳闻,想不到的是,其中又分为三种,人龙虽然最简单,但想要在这片积分赛场内将其集齐,也不是寻常人能办到。 想到此处,不由都望向崔思怡。 此时的崔思怡静静听完众人议论,适才的自若神态已经消失不见,转变为少有的郑重,似乎对任平学识如此之渊略感意外: “之前听说任先生是那套明泉小天龙之主,还有人传闻是沽名钓誉,有张冠李戴之嫌,如今看来应该是名副其实才对。” “崔小姐过誉了。” 众人见两人忽然提起明泉小天龙的事,都是神情一紧,暗自聆听,毕竟这套古钱对任平意义非凡,可以说是他的成名之作,之后的许多事都是由此而来。 有的子弟反应慢,才想到这套古钱组合原来就是三种做龙中最高明的天龙。 不过,完整的古泉天龙只有一种,而任平那套因为只截选了明朝这一时期,所以前面要加一个“小”字。 虽然退出比赛,但崔思敏一直对场中局势感同身受,眼见任平丝毫没有被难倒,不由气闷难耐: “你那套明泉小天龙不过是古泉天龙中的一小部分,连成套都算不上,怎能与我姐姐的古泉人龙相比!” 话音未落,一旁的陆梓良立即正色道: “崔世兄错了,明泉小天龙虽只是成套古泉天龙的八分之一,但论收集难度,远高于这套古泉人龙,” “且自连玉泉老先生创出这套概念以来,只有任先生集齐这一套小天龙,除此以外,再无第二人,其堪称是明朝一代古钱的百科全书,” “这一赞誉,是连玉泉老先生亲自给的,你若不知实情,切不可胡乱出此妄语。” 第247章 大朝通宝 第247章大朝通宝 陆梓良亲自出口反驳,崔思敏窘迫无比,只得闭嘴。 随即又有人问道:“那么这套十绝钱的创始者,也是连玉泉老先生了?” “可以这么说,其实古泉地龙和人龙这两种组合,连老先生早已集齐了,只有天龙凑齐其中八分之一,还是依仗着任先生,由此也可见其中难度差别。”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不少直到现在才知道那套明泉小天龙的厉害之处。 当然了,今日主角乃是那套十绝钱。 一旁的苏明瀚沉吟良久,看向任平:“你确定这套组合是真的?” “当然,怎么?苏老看出什么不对吗?” “没有,大概是我多疑了。”苏明瀚摇摇头。 任平知他心里想什么,笑了笑:“我正要问崔世兄,你口口声声说这套十绝钱了不起,可知道其中最不同寻常的是哪一枚吗?” 说着看向崔思敏。 后者闻言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世兄不用瞒我,这套古钱散落赛场各处,不是一个人短时间内能集齐的,想必是你们姐弟二人联手,只不过最后由令姐出面。” 话音一落,荣千乘等人恍然大悟,难怪崔思敏最后关头忽然弃权,原来是一早就算定了如此,这套十绝钱本就是他们姐弟两人联手找齐的。 此事虽有违规则,不过九大家一方本来也是多人组队,所以也不便计较。 只听崔思敏哼了一声:“那又怎样?我没记错的话,任先生一组可是三人。” “这当然不算什么,不过崔世兄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这套十绝钱中最值钱的是哪枚?如果答不出的话,也不过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实而已。” 崔思敏闻言眉头一皱,神色渐渐慌张起来。 这套十绝钱虽说是两人联手找齐的,但他只负责大五帝钱那部分,另外五枚全靠崔思怡才能找到,要说不同寻常,自然在那五枚中。 只可惜他古泉鉴定方面的功底远逊于姐姐,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另一边,任平自然也不是无缘无故有此一问,而是他早已预感到三省春秋盟今日前来不止为那个参赛名额,还为了自己。 要知道,他最早闻名就是靠古泉,那套明泉小天龙俨然是他最着名的代表作。 当日三省以一面铜钱匾额来刁难也就罢了,今日比赛,收集的竟又是一套古钱,而且是古泉人龙,这其中若说没有针锋相对的意思,那也太巧了。 “苏老,有传闻说三省春秋盟擅长古泉一类吗?” “这倒说不好,三省春秋盟的实力还远在我们之上,若说他们在七大类中尤其精通古泉,那是没有的,可是若说他们不擅长……” 言下之意,自是指三省人才辈出,即或有人极通此类,也毫不意外。 此时的荣、苏二人也隐隐意识到对方此行的目的不简单,明面上是对付九大家,实则暗中针对的却是任平。 双方都在古泉上有极深造诣,大有针尖对麦芒的架势。 再联系刚才,三省春秋盟不惜以自己的参赛名额为赌注,也要继续完成比赛,虽说有利益驱使的因素,但与九大家之间还远未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地步。 更大可能仍是针对任平! 只不过他们一时还想不通,双方此前根本没见过,这梁子是怎么结下的? “最值钱的,当然是那枚曹魏五铢,五铢钱中除汉五铢外,也就这一种了。” 犹疑片刻后,崔思敏终于给出自己的答案,有上次的惨痛教训后,他绝不愿再在任平面前丢脸。 只可惜,这一答案显然不是正解。 任平闻言笑了笑,转向崔思怡:“崔小姐呢?也这么以为吗?” 后者摇摇头,看了崔思敏一眼后,伸手在新取出的五枚古钱中捻出那枚唯一的通宝钱,淡淡道:“是这枚,大朝通宝。” “果然是大朝通宝!” 话音一落,苏明瀚神色再变,看起来十分严肃。 身旁九大家众人都被他惊动,循声望来,齐小双见这枚铜钱恰是刚才那些三省子弟没有提到过的,也是最不起眼的一枚,不由微感惊讶: “苏爷爷,这枚通宝钱很了不起吗?” 苏明瀚微微点头,见众人都看过来,顿了顿道:“你们还记得我那枚齐六字刀吗?” “当然记得,那可是战国时的古刀币,不过不是已经被苏睿白送人了吗?” 提起此事,九大家众人没有不知道的,苏睿出了一道一步登天的题目,将价值两百多万的齐六字刀白送了人,对方正是任平。 只不过这枚古钱在任平手中也没留多久,转手就凑成一对,当寿礼送给了泰禾田家的田秉泰。 当日田家寿宴,既为任平那套明泉小天龙正了名,引出后来的百寿图画稿之争,同时,这对精彩绝艳的成对齐六字刀寿礼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果然,听齐无类提起自己从前的“糗事”,苏睿立即翻脸瞪了他一眼,接着看向苏明瀚: “爷爷,我记得您说过,那齐六字刀是古泉史上五十种极珍贵的单品之一,又叫‘古泉五十大名珍’,所以十分难得,对吗?” “不错,这枚大朝通宝和齐六字刀正是同一档次的古钱。” “什么?它也在那五十大名珍之列?” 苏明瀚缓缓点头。 这样一来,九大家众人无不震动,他们虽不如苏明瀚那般精通此类,但古泉五十大名珍的名字也是听过的。 据说,这五十种古钱不论年代、时间序列等,而纯以珍稀度排名,其中每种古钱的存世量都不超过三位数,有的甚至不超过两位数,个个市价超过百万。 而事实上,在连玉泉老先生创造出古泉天龙的概念之前,古泉五十名珍正是业内最着名的收藏组合。 只不过两者一样,基本不可能被人集齐。 别说集齐了,即便是拥有其中的一二者,也足以让一些业内名家足以自傲了。 现在苏明瀚说这枚大朝通宝和齐六字刀一样,都是五十大名珍级别的古钱,岂不是说它至少值两百万?计分就是20分? 此时,经过几名总部人员对照,十枚古钱的对应计分都已出来了,不过彼此间相差极大,大多数只计一两分,有的甚至不计分。 而那枚大朝通宝赫然是21分,就是说其市价在二百一十万左右! 在此之前,场中出现最贵重的东西,是荣易和齐无类那枚关公1800周年诞辰单骑闯关像邮票,计14分。 如今正式被刷新,还是被一枚小小的古钱,实在是难得。 紧接着十枚古钱的合计分也已算出,受大朝通宝影响,直接拉升到40分,这还是在没算隐藏规则的情况下。 众人神情紧张,一时都是默然不语,只听崔思怡淡淡道: “这枚大朝通宝,全名‘元大朝通宝’,虽说有这个‘元’字,却不是元朝时所铸,众所周知,元朝乃忽必烈灭南宋后由蒙古汗国改称,” “不过在此之前,蒙古汗国又有个别名,叫做‘大朝’,是成吉思汗时亲自定下的国号,这种大朝通宝就是在这一时期铸行,” “这里又有个原由,元朝在统一华夏后没有像前朝那样广泛铸行铜钱作为货币,而是使用纸钞,这也就造成了元代的铜钱种类十分稀少,不得以用正式建立前的大朝通宝作为代表,” “但这也没什么,作为五十名珍之一,大朝通宝堪称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汗国的一个重要标志,兼具史学意义,十绝钱之所以具有较高收藏价值,一半也是因为它。” 第248章 任平的运气 第248章任平的运气? 原来这枚大朝通宝是成吉思汗时期铸行,某种意义上,也可称作元朝的开国货币,难怪有如此高的市价。 至于十绝钱,虽说远比不上任平的明泉小天龙,但毕竟也是人龙组合,价值400万也不算出乎意料。 伴随着话音落地,那边厢计分工作也已完成。 崔思怡这套十绝钱合计分40分,加成系数“+05”,也就是说最终计60分,已经远远超出刚才荣易和齐无类的52分。 这还只是其次,在那“+05”之后,紧跟着标注了一个星号,这代表这一加成系数是全场最高,再也没有能够超过它的! “哈哈哈哈!干得好,思怡!真是辛苦你了!” 自以为大局已定,此时的崔浩三人都是长舒一口气,纷纷招呼让崔思怡靠近。 崔思怡依言站在三人身后,脸上仍旧没有太多表情变化,只在看向任平时微微一笑:“怎么?任先生似乎对这最后的分数不以为然?” “不,这套十绝钱是真的,最后计60分也没什么问题。” “那任先生为什么一副瞧不上眼的神情,难道是我的解释不对?” 她的话音虽然依旧温和,但语气中分明包含着一丝讥刺之意,暗讽任平输不起。 任平摇摇头:“也不是,我只是想到这套古钱组合中,大朝通宝就占了一半价值,颇为遗憾,” “要知真正的十绝钱,绝不只是依仗着一枚古钱,而是枚枚都是珍品,其最高价值也该在八百万左右才对,这套却是打了个对折。” 崔思怡闻言眉头一皱,她自然知道这套十绝钱中,除了大朝通宝,其余九枚古钱的品相都不算绝顶,所以拉低了总价。 不过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古钱收藏,而是比赛,在有限的时间内,在有限的这片赛场中集齐这套组合,已是她姐弟二人穷尽心力之所能。 她可不信有其他任何人能做到更好。 当下不由哼了一声:“任先生不必耸人听闻,若你能在这片赛场上找到品质更好的十绝钱,我愿立即举手认输。” “那倒也不必了,大朝通宝是何等名珍,陆先生他们能拿出一枚来出题已是难得,又怎会有两枚?” “你的意思是除了大朝通宝,其他九枚古钱有更好的选择?” 崔思怡越听越是心中不忿,转头看陆梓良时,却见他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似乎她这套十绝钱真的不算至臻至美,不由凛然一惊。 一旁的崔浩看出情形不大对,立即瞥了她一眼,示意不可再深究,然后冷冷一笑:“任先生,你的东西呢,还不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任平知他们等得不耐烦了,也不再多言,身子微侧,将挡在身后的木桌让了出来。 桌面上自然就是他挑选的古玩,不多不少,刚好五件,不过乍看却十分怪异。 原来那五件东西分别是一方砚台,一把茶壶,一卷书轴,一件瓷瓶,以及一枚印章。 砚台是用白玉做的,看上去颇雅致,砚心作圆形,由浅到深,好似一面水池,四周则雕琢成莲花瓣模样; 茶壶是一件铜制漆器,从执手到壶身都是菊花纹路的金漆; 那卷书轴没打开,里面当然不是书法就是字画; 瓷瓶高约尺许,小口、短颈、宽肩、圈足,造型颇为小巧,有点像唐宋时候用来喝酒的酒器,不过从瓶身深蓝的釉色来看,又显然是明清乃至民国时期作品; 这其中最精致的要属那枚印章,虽然只有糕点大小,但玉石四面隐隐有起伏纹路,似乎是雕刻了某种图画。 只是其正印面也未露出,一时间也不知是否是某件名人私印。 这五件东西一现身,众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实在是太怪异了。 像荣易和齐无类之前那套东西,刚看时也不伦不类,但到底都有关公像这个共同点,即便类别不同,还是可以认定为组合。 可这五件呢?一方白玉砚台和一枚黄玉雕印章,勉强都算作玉石类。 那铜壶属于铜器类,瓷瓶属于瓷器类,书轴属于书画碑帖类,五样东西竟跨了四个大类。 关键是除此以外,也没有任何其他共通的地方作为纽带,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藏品组合。 这样的东西,真的能触发隐藏规则吗? 还是说任平对自己的眼力无比自信,已经狂妄到放弃加成系数,想要单凭古玩本身价值就赢得比赛了? 出于谨慎心理,众人即便完全不懂其意,暂时也没有说什么,心想或许其中另有玄机,直到一旁陆梓良的神情也越来越迷惑,眉头微皱: “任先生,这就是你选的藏品组合?” 话音一落,荣千乘等人都是心中一沉,陆梓良此言等于说他也看不出任平这套古玩是什么组合,那么大概率并未触发隐藏规则。 而要想在没有加成系数的情况下胜过已拿到60分的崔思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另一边的崔浩等人自然大喜,他们虽知任平绝非一般年轻子弟可比,可到底资历尚浅,更比不得自家门下子弟,有参加积分赛的经验。 如此一来,一时走眼也不过是寻常之事。 只不过这次走眼,对他和南陵市盟来说,却是致命的! “哼,这算什么组合?一件铜器,一件瓷器,一卷书画,还有两件玉石,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不错,若说有什么图画、历史渊源之类的联系,倒也勉强算,可是完全没有,这不是举手随缘,胡乱挑的吗?” “哈哈!装腔作势了一整场,对别人的东西评头论足,原来自己的却不过尔尔,任先生刚才挑过那许多东西,难道是刚好把成组合的都排除掉了?” 哄的一声,三省众人都大笑起来。 刚才这话当然是讥刺任平大张旗鼓搜罗了那么多古玩,然后又随手送出去的事。 此时的荣千乘等人自然焦急万分,急盼任平能说出什么玄机来,好打三省众人的脸,可是他并没有,只是微微转头看向陆梓良: “陆先生,请计分。” 陆梓良还在犹豫:“你确定?这五件东西每件单独计分?” “怎会?当然要算隐藏规则。” 陆梓良一愣,心想这片赛场上的所有隐藏规则自己都十分熟悉,其中并没哪一种是对应这五样东西的。 可是看任平满脸自信的模样,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沉吟片刻,立即吩咐那几名总部人员计分,同时自己也拿起一本薄册翻看起来。 大约两分钟后,那五件东西的分值都已标注在积分榜上,两件9分,三件10分,合计48分。 在不算加成系数的情况下,已经是全场最高分,距离50分门槛也只差2分而已。 三省众人一看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如此高的合计分,哪怕只要“02”的加成系数,也十分接近崔思怡的60分,如果是“03”,则立即超出。 幸好,在陆梓良将那本计分册翻过多遍后,还是摇了摇头。 任平眉头一皱:“没有隐藏规则?” “不错,任先生会不会是一时看走眼?” 陆梓良沉吟道,尽管他对任平的实力有充足的认知,合计48分的高分也证明了这点,可是隐藏规则有时不止关乎实力,还需要点运气。 大概他的运气太差了。 第249章 驱虎吞狼 第249章驱虎吞狼 “哈哈哈哈!五件毫不相干的东西,怎么会有隐藏规则?任先生,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随便挑五件东西都能凑成组合,那还费这劲设置积分赛干嘛?” “我看他不是走眼,是白日做梦了!” 又一阵哄笑声中,三省众人只把任平当做个巨大的笑话。 崔浩冷眼觑向荣千乘,淡淡道:“荣总?你可有话说?” “有话说怎样,没话说又怎样?” “哼,胜负已分,若是没话说,当然是履行赌约,请总部把你们那个参赛名额给我们三省,另外,九大家原地解散。” “什么?解散?” 齐衡等人一听都是大怒,个个睁圆眼睛:“你少在这里混淆是非,刚才的赌约只涉及参赛名额,可没扯上我们九大家!” “哦?是吗?那也没关系,反正南陵市盟时日无多,解散也只是早早晚晚的事。”崔浩冷冷打量了他们一圈。 齐衡等人知他是什么意思,眼下跨省合并在即,若没了这个参赛名额做依仗,南陵市盟免不了被人吞并的命运。 别说他们,王见道的江宁省盟也未必保得住,到时华夏南方诸省,一小半都要被他们三省把持。 就算他们脱离春秋盟、自立门户也不行,要知这些年来九大家之所以长盛不衰,背后是万万离不开春秋盟的资源的。 “或者,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另一条路。” 顿了顿,崔浩忽然道。 齐衡等人都是一愣,不知他话里什么意思,只见他斜眼瞄了瞄一旁的任平,淡淡道:“今日虽说是你们南陵市盟输给我们,可其中多半是因此人,” “只要你们对外宣称这位任先生弄虚作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再和他撇清一切关系,我们三省春秋盟不介意把名额还给你们,” “另外,即便到时跨省合并,崔某也保证可在新的联盟里给你们九大家留一席之地,如何?” 这话一出口,崔浩脸上浮现出一丝阴谋得逞的诡笑。 荣千乘等人却无不变色,想这些人果然是冲着任平来的。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目的,但若真如此言,九大家岂不成了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之辈?今后还如何在业内立足? 啪的一声,盛怒之下,荣千乘狠狠拍在身旁桌面上:“崔老!庄先生,范先生!你们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语气中已直指他们另有目的。 崔浩哼了一声,不动声色道:“此行是专程与你们九大家切磋交流的,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崔老,你们莫不是把荣某当傻子了?” 荣千乘眯着眼一一扫过三省众人。 被他盛怒下的气势所逼,对方无不心虚躲闪,只有崔浩三人仍是面不改色,范敬先嘴角一扬: “荣总,我劝你三思,只要一句话就能参加首都大赛,还可得到我们三省春秋盟的大力提携,这种好事可不是常有。” “哼,与虎谋皮,岂能得利?我九大家绝不会中伤朋友换取自己的利益!” “不错!任先生是我们九大家的朋友,连朋友都可以出卖,还能在这行当站得住脚吗?” “你们今天来分明是想利用我们九大家对付任先生,让他身败名裂,其心可诛!” “谁知道你们那些承诺是真是假,也许只是个哄人的幌子,凭这样就想借刀杀人,也太小看我们九大家了!” 荣千乘话音一落,九大家众人纷纷附和。 此时他们已认定己方是输了的,首都大赛可能一夜之间化为泡影,可是再怎样也不能与虎谋皮,否则任平在南陵的声誉地位都将大受影响。 而一旦对方达到目的,转头就会来反咬他们,这是摆明了的驱虎吞狼之计。 退一步讲,以任平的实力,即便今日一时走眼,也是业内罕见的青年俊杰,这样的朋友九大家可万万失去不得。 眼见离间之计无效,范敬先神情迅速冰冷下来: “朋友?原来这位任先生到底不是你们九大家中人,真是可笑。” 荣千乘知被他抓到了言语上的把柄,不过这时也无关紧要了,一扭头,就想向陆梓良告状,却见他神情呆滞,像是在默默发呆。 反倒是任平听了许久,早不耐烦起来,瞥了范敬先一眼: “范先生也太心急了,这就想要盖棺定论了?” “怎么?莫非你还想反败为胜?” 范敬先冷笑不止。 一旁的荣易、齐无类二人距离陆梓良最近,知他刚才一直在看着桌上那五样东西,默默斟酌,似乎还有回旋余地,当下连忙告诉各家长辈。 荣千乘等人一听,不由又重新燃起希望:“任先生,这套古玩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崔浩等人察觉出陆梓良神情有异,也一起望过来。 只见任平笑了笑:“是我自以为的玄机罢了,如若陆先生不认,那也是枉然。” 这话并未说死,反而留了个大大的活扣。 苏睿一听就忍不住了:“任平!能不能利落点儿,说话说一半,小心生儿子没……”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不由满脸通红。 不过这时也没人顾得上笑话她,而是一道紧盯着任平。 任平哼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打断陆梓良的思绪,然后伸手指了指厅外:“陆先生,请问这片赛场是你设计的吗?” 陆梓良一愣,稍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以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设计这种完整的积分赛场。” “那设计者是谁?” “不止一人,不过为首的是总部几位最高级别阁老之一,姓褚。” “罢了,只要是认识的人就行,既然陆先生心里有问题拿不定主意,何不问问这赛场的设计者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梓良闻言一拍自己额头,失笑道:“是我糊涂了,各位稍等,马上就见分晓。” 说完就转身走到大厅角落,拿出手机拨通,看样子自然是打给那个姓褚的总部阁老了。 这通电话打得很漫长,似乎陆梓良有许多细节要向对方交代。 因为话音极低,众人起初还能听见一些“17”、“93”、“402”之类的数字,应该是那五样东西的编号,之后就什么都听不清了。 不过陆梓良的神情却是看在眼里,只见他一时疑惑,一时又惊喜,阴晴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直到约十分钟后,才满面春风地走回来,看向任平: “恭喜你了,任先生!褚老说了,你是第一个找齐这五样东西的人,他很高兴,请你到时去首都参赛时务必去和他见一面。” 话音还未落下,众人脸色已齐齐变了。 只不过九大家一方是惊喜莫名,而三省众人却是如堕冰窟。 听陆梓良这话,分明是认定任平赢了啊! “且慢!陆先生,他这套东西到底有何来历,还请您说个清楚!” 第一时间,崔思怡便脱口问道,她的高傲和自诩绝不允许自己输得不明不白。 崔浩等人则是紧随其后: “不错!这五样东西根本连藏品组合都不是,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按照规则,他只得48分,连隐藏规则都没有触发,怎么会胜过思怡的60分,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陆先生,刚刚跟您打电话的那位褚老是谁?此事是由他一人说了算吗!” 突然间,胜败反转,由天堂堕入地狱,难怪三省众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陆梓良早知他们会不服,事实上,在刚才那通电话之前,自己何尝不是以为三省赢了?亏得自己多了个心眼。 当下淡淡道:“范先生,你也是春秋盟里的老人了,总部有几个姓褚的阁老,难道你不知道吗?” 第250章 场眼 第250章场眼 “这……” 刚才只是一时情急,冷静下来,范敬先立时想起春秋盟总部的阁老为数不多,而要说姓褚的,便只有一个:褚历民。 此人号称是总部资历最老的阁老之一,不过在业内却没什么名气。 究其原因,在于其所学驳杂,对古玩七大类都有涉及,但又都没到绝顶的地步,所以常常不被人所推崇。 没想到的是,眼前这片赛场的设计者居然就是他。 念头稍转,崔浩等三人都已明白过来,心想这位褚阁老大概正因为涉猎广泛,才被安排设计这种积分赛。 否则七大类、动辄千余件古玩,还要涉及到隐藏规则,非一般人所能为。 可即便如此,此事仍然匪夷所思! “陆先生,褚老刚才说了什么?” 死死盯着陆梓良不放,三人一齐道,显然,这个结果他们绝不能接受,即便牵连到总部阁老也不行。 陆梓良皱了皱眉:“我刚才已经说了,褚老说,任先生是第一个找齐这五样东西的人,希望他到首都参赛时能见一面。” “除此以外呢?” “这场比赛自然算任先生赢。” 话音一落,三人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崔浩向身旁使了使眼色,崔思怡会意,走到桌前将空余的一本计分册拿来,仔细翻了一遍,然后交给崔浩。 崔浩知这个孙女为人心细,刚才已算是检查过了,绝不会有遗漏,便只象征性地随手一翻,举在身前: “陆先生,不是老夫爱多生事端,而是此事实在令人费解,刚才这位任先生的五样东西总计只48分,这本书中也无对应的隐藏规则,” “便是说按照赛制,没有任何加成系数,既然如此,他凭什么能胜过我们思怡?” “不错!此事太古怪了,绝不能凭你一句话就定胜负!” “48分比60分,谁输谁赢一目了然,怎会是这样的结果?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话音一落,其余三省众人纷纷鼓噪,言辞中直指背后有黑幕。 崔浩眼神一眯,啪的一声将那本计分册丢在地上,然后看向陆梓良: “请陆先生给我们个交代,否则这场积分赛我们输得心中不服,刚才的赌约自然也就不算。” “哼!无耻!”苏睿闻言冷哼了一声。 崔浩眼睛眨也不眨,只当没听见。 陆梓良早知以三省的行事风格,绝不会善罢甘休,好在他早有准备,当下笑了笑:“崔老不必心急,这其中原委,刚刚褚老已向我解释过了。” “哦?是什么?” “崔老听说过场眼吗?” “什么?”这两个字一出,全场众人都是一愣,显然都没有听说过。 陆梓良向任平望了一眼,却见他摇摇头:“陆先生不必看我,这种积分赛我也是第一次参加,知道的并不比他们多。” “那怎么……” “你说的应该是赛制,我挑这五样东西却只凭眼力和学识,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好,”陆梓良点点头,紧接着道: “其实此事我也是头一次听闻,据褚老说,积分赛的设计十分复杂,除了诸多隐藏规则外,还会设置几件特殊的藏品,名叫场眼,” “这几件藏品可看作古时候打仗排兵布阵时所用的阵眼,其余所有古玩都以它们为中枢来布置,或者或多或少与之有关联,” “总之,要先有了这几件藏品后,整个赛场的设计才能顺利完成,所以格外重要,” “通常来说,一场积分赛的场眼藏品都十分隐蔽,除非设计者,极少有人能看出,更别说集齐,” “而若是真的有人能识破其中玄机,那便代表此人的眼力学识均达到极高境界,已经无需参加比赛来证明什么了。” 一番话听得众人似懂非懂,并未全盘了然。 但有一点他们是清楚了的,就是任平挑的这五件东西恰是这片赛场的场眼。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极高深的眼力要求,以至于根本不用计分或者对应隐藏规则,就可直接取胜,听起来,就好像找到了游戏中的某个bug。 任平倒是懂得更多一些,所谓场眼,其实也是一套隐藏规则,只不过更加隐蔽,几乎需要看过全场所有古玩才能推断出。 而他刚才虽不敢说件件都看过,但总有个七八成,因此才能理得清楚。 “什么场眼,不过也是一种隐藏规则罢了。” 果然,片刻后,崔浩等三人也会意过来:“就是说只要有人能找到这种隐藏规则,就可以直接获胜,是吗?” “不错,可以这么理解。”陆梓良笑了笑。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已知确有此事,否则凭陆梓良和褚历民的身份,不会平白无故编这些话来骗他们,要一时之间编得如此似模似样也几无可能。 可是要知他们此行目的本就是为了对付任平,其重要性还要盖过那两个参赛名额,若是就此罢手,岂能甘心? “陆先生,褚老当真是这么说的?会不会有错?” “庄先生什么意思?” “我是说或许这片赛场的设计也未必那么合理,岂有凭几件藏品当眼,就能关联出上千件古玩的?此事乍一听都像天方夜谭。” 陆梓良目光微沉,看向庄为年:“这么说庄先生还是不服了?” “不错,除非陆先生能给我解释清楚,这五件东西算是什么组合,以及和其他东西有什么关系?否则即便是褚老设计的又如何,人非圣贤孰能无错?” 这话一出,已是近乎撕破脸了,三省春秋盟拼着和总部交恶也要赢下比赛。 陆梓良闻言哼了一声,心想刚才电话里毕竟不方便,所以自己知道的也不甚详细,不过有一点,总部阁老中个个胸中有丘壑,绝非一般浪得虚名之辈。 褚老既如此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这一点三省众人不会不知道。 而之所以继续纠缠,只怕是如荣千乘等人所言,这些人今日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九大家,甚至不是参赛名额,而是任平! “庄先生太看得起陆某了,这五样东西何以能成为场眼,在下也不知道,不过任先生总是知道的,你们何不请教他?” 听起来两不相帮,其实陆梓良这话中明显是懂了怒,要看他们如何出丑。 崔浩三人自知得罪此人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只好硬着头皮看向任平。 任平顿了顿,微微一笑:“惭愧,其实刚刚在陆先生说明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这五样东西会是赛场上至关重要的场眼,只以为它们是一种藏品组合而已。” “这么说,你也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范敬先哼了一声。 “那倒也不是,就算只论它们的组合难度,也无愧是全场最佳,而且刚才陆先生这么一说,我也想到了,” “这五个场眼以及场上其他东西之所以有关联,无外乎是有个共同的主题,也就是两个字。” “什么?” “君子。”任平眼神一眯,说出两个令所有人都大感费解的字眼,而他本人却一副沉浸其中的神情,似乎第一次感受到这积分赛的设计之精妙。 崔浩闻言立即反驳道:“荒谬,就这两个字怎么能与这么多东西有关联,你倒说说看?就以桌上这些东西为例。” 说着一指刚刚十绝钱、关公像等多个藏品组合。 任平笑了笑:“这有何难?我问你,关公是不是君子?” “笑话,关公是武圣人,关君子什么事?” “崔老想得也太简单了,君子重义,关公不忘兄弟之情,不肯认曹操为主,怎么不是君子?” “君子守节,关公护全兄嫂,千里走单骑,没有丝毫越矩,怎么不是君子?” “君子有谋,关公镇守荆州,水淹七军,力擒庞德于禁,威震华夏,又怎么不是君子?” 第251章 莲砚、梅瓶和菊壶 第251章莲砚、梅瓶和菊壶 一番话问得崔浩茫然一怔,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那那套十绝钱又如何解释?君子重义轻财,怎能和这些古钱扯上关系?” “崔老又错了,我问你,刚才思怡小姐所言,这套十绝钱中的大朝通宝是何时铸行?” “蒙古汉国,成吉思汗时期,那又如何?成吉思汗是帝王,可也不是君子。”他冷哼一声。 任平笑了笑:“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这两句话,崔老听说过吗?” 崔浩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前一句,君子所履,小人所视,说的是王公贵族能轻易做的事,平民百姓只能两眼空望,” “后一句,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制也,就是字面意思,达官显贵们从事脑力劳动,而平民百姓从事体力劳动,这是先王立下的制度,” “这两句话出自《诗经》和《春秋》,其中的君子都指地位崇高者或统治者,也可代指帝王,事实上,君子这两个字刚出现时就是帝王之意,” “成吉思汗乃蒙古帝国的大汉,位同帝王,试问又怎么不是君子呢?” 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觉得任平有点强词夺理了。 果然,崔浩眉毛一竖,一拍身旁桌子:“荒谬!简直穿凿附会!如你所言,所有帝王都称得上君子,那么他们在位时所铸的古钱也都和君子有关了?” “可以这么说,这些东西原本也只是由此引申而已。” 任平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只把崔浩看得光火不已,明知他是狡辩,一时间却难以反驳,只因一来此子实在是博学,竟然连《诗经》、《春秋》这种两千年前的典故都用上了。 二来,如他所说,这片赛场上的东西只是由这两个字引申,关联或多或少都说得过去,如此一来,再怎么辩下去,也终究没有定论,反而被他牵着鼻子走。 想到此处,不由怒火更盛。 一旁的庄为年知他心绪不宁,便接过话头:“任先生这些论调乍一听有理,其实都在许与不许之间,做不得数。” “哦?是吗?不如庄先生再点几件出来,看我说得对不对?” 庄为年不理会他的挑衅,一指桌上那五件东西: “无论如何,胜败关键仍在这几样东西上,陆先生说它们是场眼,你又说这赛场与君子二字有关,那它们当然也在所指范围之内了?” “当然。” “那好,庄某洗耳恭听,不过希望任先生接下来说的,不会尽是些旁征博引的牵强附会之词。” 话音一落,庄为年正襟端坐,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此人表面看不显山露水,实则既比崔浩冷静机敏,又比范敬先眼光独到,不愧是三省真正的带头人。 果然,三省众子弟闻言又立即鼓噪起来:“不错!君子就是君子,指德行高尚之人,不是圣人,也不是帝王!” “这五件东西不是场眼吗?既然是场眼,就不是引申,而是与君子二字紧密贴合才对,你再说些什么几千年前的古文诗词可不算数!” “如果你再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便一切休提,算我们胜!” 被庄为年一引,这些三省子弟都知道把局势往哪个方向带。 就连一旁的荣千乘等人也暗想,刚才任平把话说得太满,如若这最后五件东西不是与君子二字紧密联系,而只是有所关联的话,那确是说不过去。 当下又忍不住看向苏睿、齐小双二人。 齐小双摇摇头:“荣叔叔见谅,我们也不知他为什么要挑这五件东西,至于为什么和君子两个字有关,也不清楚。” 荣千乘不由露出失望神色,不过任平行事向来深藏不漏,这倒也不算意外。 只见他对三省众人的言辞威逼听而不闻,满脸含笑,似乎极度自信,顿了顿,先拿起左手边第一样东西: “诸位师兄,先考考你们,此物出自何处?” 此刻在他手中的正是那件白玉所做的砚台,本来也不算多珍贵,不过砚心做水池状,四周又雕琢以莲花瓣做衬,这种造型倒是颇少见。 三省众子弟见了大多闷头苦想,没有眉目,还是崔思怡冷了一声道: “这是源自浔阳省的莲砚,应当地有一处洞穴名为莲花洞,又盛产莲花,制砚的工匠们便以景化形,将砚台中的砚心做成一面莲花池的模样,” “至于白玉,并非上等的羊脂玉,当然也不是和田所产,只是浔阳省当地的普通玉石而已。” 三省众子弟听了都是暗舒一口气,他们本以为这制砚的白玉有什么名堂,若真是和田玉,倒不好说什么,既然不是,那就大为放心。 至于什么莲砚之流,他们听都没听过,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品种。 任平也点点头,看了崔思怡一眼:“崔小姐的确了不起,连这么冷门的砚台都认得出,我记得你们崔氏并不在浔阳省,而是琴川省?” “任先生不必客气,我想知道这砚台到底和君子二字有什么关系,不会因为一句‘君子温润如玉’就搪塞过去?” “当然不是,崔小姐请看第二件。” 任平笑了笑,不待她多问,又将那件小口短颈的深蓝色瓷瓶举起。 崔思怡一看就知道是明清时候的瓷器,那种深蓝色釉面只有在粉彩出现后的明清时期才有,不过这件东西的关键同样不在材质,而是造型。 一旁有其他子弟认出来,立即道:“这是古时候的梅瓶,最早出现是唐代,宋代叫颈瓶,因为瓶口细窄,冬天可以用来插梅花观赏,所以又有梅瓶这个名字。” 四周响起一阵附和声,崔思怡却摇了摇头:“不对。” “怎么?难道这不是梅瓶。” “是梅瓶不假,不过这名字不是唐宋时出现,是在明朝以后,之所以叫梅瓶,确是因为其瓶口细窄,只能容梅枝插入,但并无人真的用其来当作花瓶,” “事实上,梅瓶最开始是当作酒器,就是盛酒所用,也是到明朝以后因其造型优美,才逐渐成为一种观赏瓷器。” 刚才说话的那名子弟满脸通红,向任平望了一眼。 任平微微一笑:“这位师兄如果不确定,可以回去翻翻以前的电视剧《水浒传》看,里面就有许多这种盛酒的梅瓶。” 这话自然是肯定崔思怡刚才所言不错了,说完也不多停,又将第三件,那柄布满金漆菊花纹的铜制茶壶拿了起来。 这下,就连崔思怡也不由皱了皱眉,只因这件茶壶虽说是铜制,其铜色却呈暗红,属于典型的雕漆工艺。 而其周身的金漆菊花纹却又并非雕漆,更像是后来镶嵌上去的,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看上去浑然一体,可是工艺却显然属于两种。 像这种由两种工艺共同制作的东西,市面上并不多见,其来历出处也难以推断。 一时间,她沉吟不语,看来并无头绪。 虽说以其之前的表现,加上能认出那两件莲砚、梅瓶,已无人敢小觑她,可是比之任平刚才对十绝钱的对答如流,到底是输了一筹。 一旁的崔浩三人见状叹了口气,原本,他们确是想让崔思怡独自应付,也显示其不输任平的眼力学识,可如今看来,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这东西是由两种不同的手工技艺合制而成,一种叫雕漆,另一种叫花丝镶嵌,两者都盛行于清代,也都同属华夏传统手工艺巅峰‘燕京八绝’之列,” “至于这东西本身,看其菊花纹路,自然是一件菊壶。” 第252章 四君子 第252章四君子 连手都没有过,就准确说出其来历出处,显示出庄为年身为三省带头人的不凡眼力。 传闻清代末年,华夏传统手工艺达到巅峰,在吸收了宫廷、民间两派精华后,形成了以八大工艺门类为代表的“京作”艺术,即燕京八绝。 燕京八绝分别为:景泰蓝、雕漆、金漆镶嵌、宫毯织造、京绣、花丝镶嵌、玉雕和象牙雕。 其中每种工艺流传下来的东西都价值不菲,更何况是两种合制。 听庄为年点明来历后,众人仔细一看,果然如此,至于其本身是一种名叫菊壶的东西,也有人曾听过,据说是茶艺中的一种器具名称,也算是少有。 “先是莲砚、梅瓶,现在又是菊壶,难道这就是盘中之谜?” 此时,已有不少人猜到任平这套藏品组合的关窍是与花有关,准确来说,是和以花名指代的古玩有关。 更有人立即联想到,梅、菊均为花中四君子之一,恰与刚才提到的场眼“君子”契合,这么说来,剩下两件东西就是一件兰、一件竹了? 可是,为什么又多出一件莲?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任平满脸赞赏:“难得庄先生眼力独到,一眼就认出这件菊壶是由雕漆和花丝镶嵌两种技艺合制而成,” “看来三省春秋盟在燕京八绝工艺品上也有不俗造诣。” 庄为年这些吹捧之词听而不闻,紧盯着剩余两件东西,一卷书轴,一枚印章,苦思冥想会和兰、竹有什么关系。 只见任平紧接着将那卷书轴拿起,顺手一卷,铺在桌面上。 众人立即围拢过去,本以为会是一幅画,例如郑板桥的竹,八大山人的兰等等,可是一眼看去,原来是一幅字。 “原来是一幅书法,看来是我们想多了。” 有人忍不住道。 话音未落,忽听一片哗然,原来刚才多数人只看到是一幅书法作品时,便摇摇头,以为与兰、竹无关,根本没细看是什么内容。 等到全部书轴打开,这才惊呼声大作,只见这幅字的上首赫然是四个小字:兰亭集序。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 作为千古传颂的序文,兰亭集序的价值当然远不止于其文章本身,更在于其书法造诣,被历代书家尊为“天下第一行书”。 任平这件当然不可能是原稿,事实上,王羲之所作原稿至今下落不明,其中最可靠的传闻是藏于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之内,乃无价之宝。 至于摹本,后代不少书家都曾有过,像眼前这幅,应该是明末所作,上面零零星星的几个闲章,以及文后的题跋都显示,其作者是一个叫曹颖的文人。 像这种名气不大,在历代史书上都查不到几笔的文人摹本,不会太值钱,但这都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虽然只是幅字,但兰亭集序,不正对应了兰吗? 清脆的掌声响起,却是一旁的崔思怡忍不住鼓起掌来,也不知是真心被任平所折服还是另有目的。 片刻后淡淡道:“君子如兰,任先生真是好筹谋。” “崔小姐客气了,这幅《兰亭集序》摹本当然算不上精品,不过总还看得过眼。” 任平也是淡淡一笑,仿佛没听出对方的话外之意。 此时,崔浩等众三省众人都是面如死灰,眼下梅、兰、菊都齐了,剩下一件不用想都知道是竹。 四君子之说乃是华夏传统文化中所固有的,并不算牵强附会。 也就是说一旦真的集齐,那么所谓场眼、君子便一起坐实,之前褚历民和陆梓良认定任平获胜并不为过,这可如何是好? “庄先生,事已至此,我看不如……” 情急之下,左右两边的崔浩、范敬先都靠近过来,向庄为年低声询问,似乎另有打算。 庄为年起初没在意,片刻后微微一笑:“两位不用急,我们还没输。” “哦?怎么?” “这套组合是五件,也就是五样东西需为一套才行,而四君子却只占其四,还多了一件莲,这不是一个大大的漏洞吗?” “另外,他最后剩下的那件是一枚印章,此物若要和‘竹’联系起来,也绝非易事,你们倒想想,有这样的东西吗?” 闻言,两人都是眼前一亮,连连点头: “不错,那枚印章乃是玉刻,可不是竹刻,就算上面有竹节纹饰,也大为不同。” “四君子本是一套组合,另外一件不管加什么进来都不伦不类,四君子变成五君子,这不是笑话吗?还是庄先生明见,我们不可先乱了阵脚。” 崔、范二人一番赞同,令庄为年更加信心百倍。 刚才他已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历数业内诸多印章,绝无哪一种是与竹有关的,就算有,多半也是矫揉造作之词。 四君子更不可能凭空变成五君子,想必是任平不知从哪里引来的冷僻典故。 如此漏洞,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因为对崔思怡颇有信心,庄为年并不急着开口,而是要等到最后关头再给予任平致命一击。 果然,崔思怡此刻心里所想正与他一模一样,目光扫了任平一眼,淡淡道: “任先生,我有个问题,一幅《兰亭集序》摹本当真能代指兰花吗?” “当然,东晋《兰亭集序》出自兰亭雅集,而事实上,这个聚会并非兰亭第一次闻名的出处,早在春秋时期,越王勾践便在当地种植兰花,故曰兰亭,” “其后,为历代修缮,成为一处景点,只不过因为《兰亭集序》而声名大噪而已,时至今日,此处景点仍然尚存,为什么不能代表兰花呢?” “好,任先生博学多知,我自愧不如,不过即便如此,你这套名为君子的藏品组合仍然颇多漏洞,任先生不会不知道?” “是吗?正要听崔小姐高见。” 崔思怡眉头一皱,心想以你的学识应该不会看不出这种漏洞才对,可是为什么丝毫不在意,难道是装模做样? 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一指桌上那五样东西: “众所周知,花中四君子乃梅、兰、竹、菊,你这里有一件梅瓶,一把菊壶,一幅《兰亭集序》,算是兰书,已占其三,” “可是,少了一件与竹对应的东西,我刚才已经看过了,你最后那枚印章与竹绝没有半分联系,梅兰竹菊四君子不算完整,这套组合便不能说成,这是其一。” 这话说出了在场不少人的心思,一时都望向任平,要看他如何解释。 只有任平自己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对方会指出这样的问题: “那其二呢?” “其二,四君子就是四君子,少一个不成,多一个也不成,你既已打定主意做这套组合,那便该只取其四,不该滥竽充数,再多拿一件,” “那方莲砚虽说能代指莲花,也算相近,可是不在四君子之列,便是格格不入,毁了整套组合,这不该说是滥竽充数,而是画蛇添足了。” 啪!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庄为年。 崔思怡话音一落,他便立即站起身来: “说得好!好一句画蛇添足,简直正中要害!依我看,君子之说是没错的,褚老和陆先生说的场眼也是有的,只不过这件组合只该有四件,而不是五件,” “任先生,你少拿了一件与竹相对应的东西,却多了两件无用之物,这不是画蛇添足,为人耻笑吗?” “哈哈哈哈!” 被庄为年一带动,三省众人又哄笑起来。 荣千乘等人空自气恼,却苦无良言驳斥,只得仍看向任平。 只见他嘴角咧起,眉头微蹙,满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对刚才所言哭笑不得,顿了顿,摇头失笑: “谁说这套组合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莫非是崔小姐和庄先生自己臆想的?” 第253章 四爱 第253章四爱图 “什么?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庄先生刚才没听说吗,这套组合可算作全场难度最高的一组隐藏规则,若只是花中四君子,那也太浅显了些。” 庄为年一怔,不肯相信是自己想当然,转头看向陆梓良。 只见后者也微微摇头,这才心中一沉: “那依你所言,这四样东西是什么组合?” “不是四样,是五样。” “好,在下正要洗耳恭听!” 他重新落座,看似气场不减,其实暗地里手心不停冒汗,心知都怪刚才把话说得太满,若是被反打脸回来,难免声望受损。 只是心中苦思冥想,仍然不信任平拿这几样不伦不类的东西能说出什么门道来。 一旁的崔思怡也不信,看了任平一眼:“我也想知道,这四样梅、兰、莲、菊到底是什么组合,请任先生指教。” “不敢当,只是在此之前,还是先把话说清楚,不知崔小姐在三省春秋盟中说话算不算数?” “你这是什么意思?”崔思怡眉头一皱。 “当然是刚才赌约的事,” 任平微微一笑:“按事先约定,若我能说出这套组合的来历出处,便算是获胜,三省春秋盟的参赛名额便要拱手相让,对吗?” 崔思怡闻言立时沉默,她自认在三省年轻一辈子弟中地位最高,庄坤、范之艺等人都不能比,若是不出意外,那个参赛名额自然也是自己的。 可如今名额已成赌注,加之关系重大,已不由自己决定,只得看向崔浩等三人。 三人何尝不知今日成败系于一线,一旦错手,之前诸多准备皆付诸流水,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退路呢? “废话少说!难道我们会不认账吗?” “思怡正是我们要推举参加首都大赛的子弟,她的话便等同于我们的!” “哼,是非曲直,非一人可定,你若能说服我们,赌约当然算数,否则即便是褚老和陆先生,也不能擅自认定输赢。” 这话听起来敞亮,其实狡诈之极,背后含义是只要我们不承认,便不能算你赢,之前的赌约云云自然也不作数。 荣千乘正要提醒其中陷阱,不料任平嘿了一声,像是浑不在意似的: “好,一言为定,刚才崔小姐说这四件东西所指的四种花与梅兰竹菊四君子不相符,所以不能称之为组合,其实是误会了,” “我这四件东西表面看指的是四种花,其实背后又代指四个人。” “什么?四个人?” 除陆梓良外,众人闻言都是一怔。 崔思怡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典故,都是历史上与这四种花有过交集的文人雅士,可是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找起。 只得又望向任平:“是哪四个人?” 任平笑了笑:“崔小姐听说过四爱图吗?” “四爱图?”崔思怡一愣。 事实上,不止是她,这三个字一出,全场所有年轻子弟都是满脸茫然,显然闻所未闻。 只有少数年长者猛地眼前一亮,不过其中又分两种。 如荣千乘、齐衡等人,被任平这么一提醒,神情振奋,豁然开朗,连忙去对照桌上那四样东西。 崔浩等三人则是神情瞬间黯淡下来,都不用去对照,静心一想,已知任平所说的是哪四个人,不由瘫倒在椅子上。 只听任平继续道:“四爱图取自华夏历史上四个着名典故,每个典故中涉及一位文人雅士,一种花,以及一幅图画,” “四者本来是相互独立的,不过被后来者择其共同之处,连接成了一幅形如整体、但又四者各自分明的系列画卷,便成了四爱图,” “这种系列画卷起初多呈现于工笔间,因年代久远,如今当然是没有了,不过幸好后来又被一些手工艺者复刻至工艺品身上,像是瓷器、雕刻、瓷板画等等,” “其中最着名的一件要属如今两湖省博物馆的一件瓷器,这件瓷器既是该馆镇馆之宝,也是国宝级别的藏品,名为——” “四爱图梅瓶!”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崔思怡也说了出来,看来她原本也知道这件东西,只不过所知不多,才一时未想起。 任平冲她点点头,以示赞许: “不错,正是四爱图梅瓶,这件瓷器本是元青花瓷,工艺当然是极高超的,但能成为国宝,其中也有其瓶身上所绘四爱图精美人物画的功劳,” “至于当中的四幅图和四个典故,那也并不稀奇,分别是《王羲之爱兰图》、《陶渊明爱菊图》、《周敦颐爱莲图》以及《林和靖爱梅图》,” “四者并列,合称四爱图。”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无不恍然,只因这四个典故确是众所周知: 王羲之爱兰,自不必说,不单因一篇《兰亭集序》,而是其飘逸流畅、气脉贯通的书风,本身就多得益于兰花的姿态; 陶渊明爱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传颂千古的名句; 周敦颐爱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只要是上过中学的人,没有没听过《爱莲说》的; 即便是最后一个,稍冷僻的林和靖爱梅,也有不少人知道。 传闻此人性情高冷,常年在西湖边上的孤山隐居,尤喜梅花,种植梅树360余株,有咏梅佳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除此之外,又喜欢养鹤,爱梅若妻,待鹤如子,自称“梅妻鹤子”。 那幅林和靖爱梅图,自然是描绘其爱梅图景。 这四个典故说起来人人知道,即便是随便问几个行外人,多半也说得出,可是一来少有人将四者联系起来,不知有四爱图这回事。 二来,绝大多数人一听梅、兰、菊这三种花,立时想到的便是花中四君子,以及缺漏的竹,少有人会想到莲,更不会想到背后的四个典故。 这其中便存在极大迷惑性,以至于庄为年、崔浩这些业界老手也不由一时疏忽。 此时再看桌上那四件东西,一件莲砚、一件梅瓶、一件菊壶、一件兰书,众人自然都知道分别对应四幅图。 至于最后一件,那枚黄玉印章,也有人想到了,当下伸手指了指: “这四样东西也只是分别对应四幅图而已,可你刚才说这套组合仍是五件为一组,那便是说……” “不错,其实这枚印章才是整个组合的关键所在,” 任平冲那人笑了笑,然后将印章拿起: “章体本身有四面雕刻,刻的正是四爱图,前后左右每面正对一幅,各位请细看。” 众人立即上前几步,虽说章体较小,论工艺也不算十分精美,想来远远比不上那件元青花四爱图梅瓶珍贵,但仔细辨认,确是四爱图无疑。 其中的爱兰、爱菊、爱莲、爱梅四幅图,都算得上是形神兼备,一望可知。 最重要的是,与之前四件东西紧密联系在一起,成了场眼,如此一来,任平这套全场最佳的藏品组合,终究是成了。 “任先生,你还有一点没解释清楚,即便这套四爱图组合不错,可是它们与你说的君子二字又有何关系?” 心中极为不甘,崔思怡忍不住又问道。 任平嘴角一扬,转过头:“崔小姐何必明知故问?以你的学识难道不清楚其中的关联?梅、兰、菊乃花中四君子之三,刚才不是你和庄先生说的?” “哼,你现在又说这个,那莲呢?” “哈哈哈哈,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任平直接背了段古文出来,正是周敦颐的《爱莲说》,其中明确提到“莲,花之君子者也”,虽与通俗所言的花中四君子不符,但也算有了古人背书。 崔思怡一听就不由面如死灰,似乎没想到这套组合的设计如此精妙,远在自己的十绝钱之上。 顿了顿,惨然一笑:“我服了,我认输。” 第254章 图穷匕见 第254章图穷匕见 话音一落,三省众子弟一片哗然,似乎没想到崔思怡会认得这么干脆。 此时一旁又跳出个人来,却是她胞弟崔思敏,指着桌上那五件东西道: “典故是典故,东西是东西,这里一方砚台,一件瓷瓶,一柄茶壶,一幅书稿,还有一枚印章,根本完全不搭,算什么组合!” 说着恨恨不已,看来即便他姐姐服输,他心里也是不认。 任平本来就要解释,被他这么一问,正好顺道: “亏得崔世兄也是高门子弟,竟然问出这种外行话来,谁说不是同一种古玩就不能成为组合的?你没听过四大文房吗?” 四大文房,指的是文房四宝中的湖笔、徽墨、宣纸和端砚,东西不同,品类不同,但只要是热衷于收藏文房四宝的,无不想集齐这样一套组合。 崔思敏闻言一滞:“这怎么一样?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说到底是同一类东西,自然称得上组合。” “哈,巧了,我这五样东西也是同一类东西。” “胡说八道!” 任平对他的胡搅蛮缠毫不理会,仍是淡淡道:“诸位听说过八雅吗?” “什么?八雅?”众人大多一头雾水。 一旁的陆梓良脱口而出道:“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号称人生八雅,就是古代文人们最推崇的八件人生雅事,” “清代诗人查为仁曾有名句:琴棋书画诗酒茶,当年渐渐不离它,其代指的就是八雅。” 任平点点头,又指了指桌上那五件东西:“我这套组合与莲、梅、菊、兰四爱图相关,其中的花已是有了,” “此外,莲砚是文房之物,可代指书、画、诗,菊壶可代指茶,梅瓶是酒器,当然代指酒,八雅之中已有了六样。” “那还有琴和棋呢?” “问得好,崔世兄可知,陶渊明除了爱菊之外,还爱琴,王羲之除了爱兰之外,还爱棋,这不就都齐了吗?哈哈哈哈!” 任平说罢大笑起来。 其实众人都知道这八雅是他强行拼凑上去的,可仓促间凑得如此完整,这份机敏实在令人叹服。 再者,就算只有诗、酒、花、茶四样能够印证,这些事物也无不是与古代文人墨客、隐逸君子息息相关的,说是一套组合毫不为过。 他们这才真正领悟到任平这套藏品的厉害之处,其思虑之精巧,珠联与璧合,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当初褚历民以这五件东西作为场眼,并引申出以“君子”为主题的整片赛场,绝非偶然! “够了,思敏!” 眼见弟弟还要开口,崔思怡及时使了个眼色打断,心知再辩下去也于事无补,反而徒增笑料,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了。 姐弟俩低声商议片刻后,一起望向崔浩三人,其余三省子弟也是如此,心中都在想着: 今日他们本是为刁难挑事而来,可是结果出乎意料,反而是被对方大大占了便宜,为今之计,只好交由三位家主决断。 另一旁,眼见三省众人忽地静下来,荣千乘等人自也猜到了什么,当即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之情,看向陆梓良: “陆先生,如果刚才任先生所言不错,那今日罗汉会胜负已分了?” “不错,今日积分赛最终是任先生获胜,” 陆梓良微微一笑,心想这结果早在自己跟褚老通过电话后就已经确认了,只不过被崔浩他们无端生出许多事罢了。 顿了顿,望了荣千乘一眼,知他心中所想,便沉吟道: “按照之前约定,比赛胜负还关系到那场赌注,既是三省春秋盟输了,我会上报总部,将他们的首都大赛名额划给……” “且慢!” 一声厉喝,猛地将陆梓良的话音打断,却是崔浩。 九大家众人早知对方心存狡诈,绝不会轻易将名额让出,不过有陆梓良主持公道,也丝毫不惧。 荣千乘当即就冷冷道:“崔老还有何话说?以你堂堂一省盟主之尊,难道也要出尔反尔?” “当然不是,不过是一个参赛名额,姓崔的还没怎么放在眼里!” 说这话时,崔浩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蹦出来的,要知首都山河宝鉴大赛已停办二十多年,今年是第一年复办,机会难得,他们怎么可能不看重这次参赛机会? 可是事有轻重缓急,相比起来,还是今日目的更为重要。 顿了顿,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名额我们可以让出,不过要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不能给他,任平!” 崔浩猛地伸手指向一旁的任平:“只要不让此人去首都参赛,我们三省纵然舍弃这个名额,也绝无怨言!” 话音绕梁,振聋发聩。 九大家众人之前就猜到对方此行来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任平,如今不过是图穷匕见罢了,可最终以这样一种方式呈现,还是不由让人费解。 任平去参加首都大赛又怎样?难道会无意中触碰了什么人的利益? 虽然猜不透背后目的,但荣千乘反应极快,立即就想到你至多不许任平用你们三省的名额,难道还能管得了我们? 当下便向陆梓良言明,两个名额分别给任平和齐无类,任平占用的是九大家的名额,三省那个名额则给齐无类使用。 之前荣易和齐无类那组关公像组合,算得上全场第三高分,理当获得一个名额,虽然只能给一人,但九大家本为一体,给谁都一样。 这个决定虽未与齐衡、苏明瀚他们商议,想来也不会有太大争议。 果然,听他如此分配,齐衡等人都无异言,只对面的崔浩又是冷哼一声: “我已经说过了,名额不能给这个姓任的,否则我们三省不答应,哪怕闹到总部去也绝不善罢甘休。” “崔浩!你别太过分!” 齐衡猛地站起身来,指向任平:“任先生是我们九大家中人,凭什么不能去首都参赛?你管你们那个也就罢了,我们自己的名额,你管得着吗!” 话音一落,九大家众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不错!我们九大家自己的名额,凭什么由你们指指点点?” “即便是你们自己那个名额输了,也早跟你们三省没了关系,退一步已经是给足了你们面子!” “话说回来,崔老有这闲工夫在这儿颐指气使,还不如回去好好教导自己的子弟,否则堂堂三省春秋盟,怎么会输给我们区区一个南陵市盟?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哈哈哈哈……” 忍了一整场的气,终于在这时一股脑释放出来,九大家众人无不大呼痛快。 反观对面的三省众人,个个面若寒霜,也就只有崔浩三人还能沉得住气,心知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顿了顿,转向陆梓良: “陆先生,我们提这条件可不是有什么私心,而是纯粹为春秋盟着想,你就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当然,我正想请教,为什么任先生去不得首都大赛?” 陆梓良皱了皱眉,望向三人。 只见三人中这次换了范敬先站起,瞄了任平一眼,冷冷道:“前段时间,南陵天工街发生过一场赌注,陆先生可曾听说过?” 第255章 背后阴谋 第255章背后阴谋 一提天工街,众人都颇有印象,前段时间任平单枪匹马挑了其中的雍容斋,逼得老总尤正兴闭门停业。 此事当时虽未传出,但后来还是泄露出来,在业内引起一场轰动。 只有陆梓良,不知本地事宜,不由眉头一皱:“什么街?” “天工街,可以说是南陵排名前二的古玩市场。” 这么一说,陆梓良立马懂了,只听范敬先继续道: “这天工街里有一家有名的瓷器店,名为雍容斋,是业内四大斋之一,尤其精通清末大雅斋瓷仿制工艺,” “然而就是这样一家声名上佳的老店,却因一些私人恩怨,被人给挑了,直到现在都不能营业,荣总,你可知那人是谁吗?” 说着望向一旁的荣千乘。 荣千乘自然知道是任平所为,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哼了一声:“不知。” 陆梓良当然也猜到他们指的是任平,不过这个时候范敬先突然拿此事出来说话,有些让人费解。 “范先生,业内有一些争强斗狠的事也属寻常,何况这是南陵本地之事,与首都大赛可扯不上关系。” “哼,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不浅。” “哦?请范先生明言。” “其实很简单,这其中涉及到一场赌斗,那人就是用这场赌斗逼得雍容斋关店的,陆先生只要知道这场赌斗的内容,立刻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赌斗?”陆梓良有些不耐烦起来。 只见范敬先瞥了任平一眼,冷冷道:“玉石俱焚。” “什么?” “玉石俱焚。”范敬先又重复了一遍。 听清楚这四个字后,陆梓良神色立变,像是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片刻后,望向任平:“任先生,这是真的吗?” “不错,是真的。”任平语气平淡得像是置身事外。 事实上,荣千乘等人虽然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对于其中细节却不甚明了,更不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当下齐齐望向陆梓良:“陆先生,这是什么赌斗,和首都大赛有关系吗?” “和首都大赛没什么关系,但和首都业内有关系。” “什么?”众人大惑不解。 陆梓良只好详细解释,先说明玉石俱焚这种赌法的详细规则,要双方准备同等数目的古玩各十件,赌赛分十轮,每轮各自选其中一件与对方比价。 价高者获胜,计一轮得分,价高者负,除了失一轮得分外,还要将拿来比价的那件古玩当场毁掉,直至十轮赌赛全部结束为止。 荣千乘等人一听都是目瞪口呆,显然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赌法,这样的话,一场赌赛下来岂不是要毁掉十件古玩? 相比起来,业内寻常的一些争强斗狠之事简直显得有些温柔了。 如荣易、齐无类等年轻一辈还自顾自惊叹,其余老一辈人却很快意识到,像这种赌法实在太过惨烈,简直触碰了行业底线,大概率为行业所不容。 果然,陆梓良紧接着又解释道,这种赌法正是出自上世纪八十年的首都,那时华夏收藏业方兴未艾,不少人为了追逐利益,创造出了许多这种赌法。 玉石俱焚就是其中之一,其惨烈之处不仅致使许多珍贵古玩毁坏,还逼得不少人倾家荡产,赔上性命,可谓贻害无穷。 几年后,为了止住这类不正之风,首都业内就曾举行过一次行业大会,缔结公约,共同抵制,这才渐渐使这类赌法销声匿迹。 此时距离当日大会已有几十年,陆梓良也万万没想到这种赌法会重现人间,而且是在南陵一个声名远播的后起之秀身上。 因为事关重大,他也不得不慎重起见,顿了顿,又望向范敬先: “范先生,你确定那日赌斗有损毁东西吗?” “当然,一共十件瓷器,总计起码有五六千万。” “五六千万?” 陆梓良神色一变:“那消息传出去了吗?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消息当然传出去了,现在首都就已经有不少人知道,陆先生不信,可以打个电话问问总部那边,至于我是怎么得知,嘿,只能说纸里包不住火。” 说完这话,范敬先又大咧咧坐下,与身旁的崔浩、庄为年对视一眼,其中得意不言而喻。 陆梓良看看他们三人,又看看任平,沉吟不决。 只把一旁的苏睿看得着急上火:“爷爷,荣叔叔,这事儿跟任平拿那个名额到底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因为赌斗了一次,就不能去参加比赛了?” 苏明瀚望了自己孙女一眼,本想教训的,转念一想,年轻人历练太少,凡事看不到点子上,那也难免,便静下心来: “睿儿,你把事情想简单了,这两件事虽然无关,可你倒想想,如果这事传到首都,真的闹到人尽皆知,任平还能去参赛吗?” “为什么不能?只要有名额,比赛是凭的是各人眼力,又不是名气?” “不是这样的,真如那姓范的所言,他现在就是破坏了行业公约,属于全行业公敌,到时只怕连首都圈子都进不去,谈何参赛?” “是吗?我记得这比赛全名叫‘天眼通——山河宝鉴大赛’,是全国性质的,只不过在首都举办而已,他首都业内的公约也约束不了我们南陵?凭什么强加在我们头上?” “话虽如此说,可总是人心难测啊,凭首都圈子在业内的地位,不说半壁江山,那也是差不多了,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有什么办法?” “什么半壁江山,我就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高人一等。” “你……” 苏明瀚直接被气得老脸翻红,不由连连咳嗽。 一旁的荣易想了想道: “其实不管首都的行业规矩管不管得了我们南陵,总之任老师现在那里的名声必定不佳,而参加首都大赛除了看个人能力外,还看人脉交情,” “就像我们今天参加的积分赛,一个人才能看多少东西?如果无人帮扶,帮你指点迷津,那胜算一定会大大降低,至少是极为不利的。” “不错,更关键的还在于总部怎么看,” 齐小双似有所悟,也紧跟着道:“总部在首都深耕多年,这次派人参赛,与其是争胜,更重要的只怕还是与其他业内同行沟通联络,做大生意,” “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传出消息,把任老师的事再夸大一番,那么为了保险起见,总部只怕不会冒着得罪众多同行的风险,让他代表参赛了。” 两人这么一说,基本把事情的牵连瓜葛解释清楚了。 苏明瀚听得连连点头,不由又瞪了苏睿一眼,心想看看人家荣鹭行和启泰行的后辈,见识多快,再看看你。 苏睿心中自是不服,哼了一声,不过心中也不得不认同这些观点。 此时,陆梓良仍没有做出决断。 荣千乘等人表面看还沉得住气,其实内里都是提心吊胆,想此事横生枝节,必定是三省背后设计的阴谋,说不定就要趁机怂恿陆梓良拿回名额。 退一万步讲,就算两个名额仍归属于他们,无论派哪两名子弟去首都参赛,都胜算极低,只有任平才有机会走到最后,这也是关系到九大家日后利益的大事。 眼见陆梓良神情越来越凝重,像是要滴出水来,众人都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他最终叹了口气: “对不起了,荣总,对不起了,任先生,我得为总部的声誉考虑。” 第256章 谁说我要代表春秋盟 第256章谁说我要代表春秋盟? 这话一出,自是表示他赞同三省的说法,不会将名额给任平。 荣千乘脸色一变:“陆先生,您再考虑考虑,任先生的眼力学识您刚才是见识过的?” 陆梓良点了点头,但之后又摇摇头。 的确,以任平刚才展现出的实力,别说有没有资格,就是在正式大赛中取得佳绩也是可以展望的。 可是,话说回来,这真的是春秋盟想要的吗? 他们说到底还是商人,商人以利为先,这次之所以郑重其事地组织参赛,能取得什么成绩其实是次要的,最关键的还是借机联络业内各方势力,拓展市场。 而这一切要以不得罪业内同行为前提,一旦让人知道他们与任平有牵连,以后者如今在首都的声名,对春秋盟没有丝毫好处,只怕还要大大坏事。 出于这方面考虑,即便任平今日的表现再如何突出,这个名额也是不能给他的了。 “陆先生,事关重大,您是否再跟总部请示一下?” 此时的荣千乘并未放弃,还想做最后争取。 陆梓良面露歉然:“此事我自然会向总部请示,不过料想众位阁老的意见也是如此,而且既然任先生无法参赛,之前那个赌约只怕也……” “什么?这不是已经定了的吗!” 荣千乘脸色再变,听陆梓良话里意思,分明是想取消刚才的赌注,仍要将那个参赛名额还给三省春秋盟,如此一来,他们岂非徒然受辱? “哈哈哈哈!陆先生明见,众位阁老高瞻远瞩,定然也是这样想的,我看这事连请示都不用,您自己定了就好。” “亏得荣总还好意思开口,今日你们南陵市盟是怎样赢的自己心里没数吗?没有这姓任的小子捣乱,论真才实学,你们怎么比得过我们三省,真是丑姑娘强出门,也不照照镜子。” “事到如今,我们就不妨明说了,那件玉石俱焚的赌赛早在几天前就已传到首都,引起公愤,像这种公然挑衅行业底线之事,首都业内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换句话说,这姓任的小子在首都早已是声名狼藉,旁人避还来不及,总部怎可能允许他代表春秋盟参赛?” “荣总,我也劝你一句,还是趁早与此子划清界限,一刀两断,否则若是闹到总部也知道内情了,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好心给你们留一个名额呢?” 阵阵大笑声中,崔浩等三人又紧跟着道。 今日比赛虽是他们三省输了,可是结果却峰回路转,仍是照着他们设想的在进行,这怎能不令他们心中得意? 最令九大家众人气愤的是,对方刚才所言也绝非危言耸听。 为了保全春秋盟声誉,一旦让总部得知南陵市盟与任平有瓜葛,极有可能会兴师问罪,别说三省那个名额,就连他们刚刚得到的那个也极有可能被收回。 费心操劳一趟,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是他们绝不愿看到的。 可是事到如今,难道真的让他们与任平一刀两断? 略微转过几个念头,荣千乘心中已有了决断,当即看向陆梓良: “陆先生,请你尽快向总部上报,不必隐瞒,就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说出来即可,我相信众位阁老会有个公正的判决。” “哦?这么说,你坚持要将参赛名额给任先生?” “不错,有两个名额便罢了,即便只有一个,我们南陵市盟也定然推举任先生参赛!” 陆梓良眉头一皱,心想这多少有些意气用事,不过见他态度如此决绝,也不由暗自钦佩: “荣总待朋友的胸襟令人叹服,不过事关紧要,我还是建议你们九大家内部再商议一下,一旦如此,三省那个名额必定是与你们无关了,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荣千乘毫不犹豫道。 “若不与这位任先生划清界限,连你们自己得到的那个名额大概率也会被收回,你可知道?” “知道!任先生是南陵市盟的朋友,九大家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 这回是齐衡、齐氏兄妹等众人一齐道,看来他们心意已决。 一旁的三省众人见状纷纷冷笑,心想这些人真是愚不可及,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坐享渔利,岂不快哉? 嘿的一声,当陆梓良颇感两难之际,一道轻微的冷笑声忽地响起,笑声虽轻,却极度讥讽,众人扭头一看,却是久未说话的任平。 只见他缓缓摇头,似乎刚才上演的一幕在他看来只是一出闹剧而已。 顿了顿,才向荣千乘等人正色道: “荣总,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必这么让旁人白白占便宜,那两个名额仍是九大家的,我不占用就是。” “任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们九大家都看扁了吗!” 一旁的齐衡立时沉声道,看他急不可耐的表情,显然是会错了意。 “齐老别误会,我当然不会与九大家划清界限,这是两码事。” “两码事?可是……” “不用可是了,这两个名额算是我们两组人分别得到的,我这组就给齐小姐,另一组无论是荣师兄或者齐师兄都可,就这么决定了。”任平笑了笑。 话音刚落,范敬先哼的一声:“狂妄!” 任平没理会他,可即便是九大家众人也觉得现在不是讨论名额分配的时候,此时说这话未免太乐观了些。 荣千乘皱了皱眉:“任先生,依刚才陆先生所言,只怕这两个名额我们九大家一个也得不到。” “那怎会?”任平说着看了陆梓良一眼: “刚才那个赌局是九大家赢了,自然两个名额都是你们的,此事有陆先生作证,只要我不占用就没问题,是吗?” 陆梓良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只要任先生不占用,我可以向总部竭力争取,也许有机会,不过你们真的打算这么做?” “是啊!任平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是很想去参加首都大赛吗?” 一旁的苏睿急道,在她看来,这次大赛绝对是任平在业内扬名立万的一次大好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这名额本就该归任先生所有,如果是因此让我去参赛,那我宁可不要。” “不错,我们也宁可不要。” 荣易、齐氏兄妹也纷纷表态,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若没有任平,这两个名额他们无论如何拿不到,夺人所好,非君子所为。 这般场景,看得三省众人又是冷笑不止:“哼!假仁假义!” “连最终名额归属都没定,你们就谦让来谦让去的,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肯定能去参加大赛呢!” 九大家众人听了这些冷言冷语都是怒火中烧,不过这次任平先转过头来,瞄了对方众人一眼: “我当然肯定能去,不过不是靠这两个名额。” “不靠这两个名额?什么意思?不代表春秋盟,你凭什么去参赛?你以为你是谁,国家博物馆馆长吗?” 三省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任平嘴角微扬,最后冷笑一声:“谁说我要代表春秋盟参赛?我看你们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说着伸手入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两块玉牌来。 第257章 两块玉牌 第257章两块玉牌 这两块玉牌都是细长方形,玉质温润,通体乳白,一看就是上乘的羊脂白玉。 就是尺寸太小了点,乍一看,既不是古代玉佩,也不像现代玉雕,倒像是一对闲来伴手的玩意儿。 不过在场的终究不是常人,细看之下,立即发觉其磨制精美,绝非民间工艺。 而且一个正面刻了“山河”二字,另一个反面则是“宝鉴”,合起来“山河宝鉴”四字,正应了首都大赛,莫非其中有什么关联? “果然!任先生你早已经获得了推荐资格!” 没等众人先开口问,一旁的陆梓良先低呼起来,语气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是除任平外,全场唯一认得这两块玉牌的,事先也有所预料,只不过没想到任平一下就拿出两块。 迅速走向前,翻看了两块玉牌的正反两面后,心中更无疑问,苦笑一声: “任先生,你何不早说?” 言下之意,若是任平早把这两块玉牌拿出来,也就不会有之前那许多事了。 此时其余众人也有些反应过来,他们早知除了各地预赛选拔外,首都大赛还设置有另一种参赛方法,就是推荐资格,只不过不知道以什么具体形式。 如今看来,竟是这两块小小的玉牌? “陆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胸口急剧跳动着,崔浩三人再也忍不住,一起看向陆梓良:“你说他已经获得了首都大赛的推荐资格?” 说着指向任平。 陆梓良仍在惊叹之中,闻言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三人见状立时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许久后才满脸不愿相信: “怎么会?听说推荐资格是由大赛主办方直接控制的,极其珍贵,一共不超过五十个?” “不错,准确来说是三十五个,是由大赛主办方钦定的三十五名业内名家推荐给相应参赛人的,每人只有一个。” 陆梓良神情郑重道。 “那他怎么会有两块?那两个推荐人是?” 陆梓良看了任平一眼,虽然他自己也疑惑任平怎么会同时获得两个推荐资格,会不会违背大赛初衷?不过这两块玉牌总是假不了。 当即面露询问,意思是背后推荐人的事是否方便透漏?待见任平点点头,便将两块玉牌同时翻至反面,放在他掌心。 众人迅速围拢过来,只见玉面上除了“宝鉴”两字外,原来在角落里还各有一个小字,一个是“连”,一个是“严”。 这两个字是两块玉牌间唯一不同的地方,自然代表了推荐人的信息。 至于是谁,也并不难猜,“连”自然是连玉泉,“严”自然是严江。 以两人的身份,都足以称得上业内名家,而且各自与任平有一段渊源,将推荐资格给他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突然间形势逆转,三省众人都是一片茫然,显然局势演变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预料,不知该如何应对。 另一边,荣千乘等人自是喜不自胜,原来任平早已经获得了首都大赛的推荐资格,根本不需要参赛名额。 这样一来,不但不会影响到之前的赌注,那两个名额也完全可以给自家后辈了,可说是两全其美。 只荣易等年轻人还未反应过来,疑惑道:“这两个推荐玉牌真的如此厉害?可以直通决赛圈?” “不错,你没听陆先生说吗?一共也只有三十五枚而已。” “那我们春秋盟有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春秋盟只是作为业内势力之一参赛,十个参赛名额要经过严格的预赛选拔才能确定,远不如推荐资格直接,何况就算总部的那几位阁老,也不能与那三十五位业内名家相比。” “那任先生为什么还要来参加今天的积分赛,他早可以去首都了啊?” “臭小子,你还不懂吗?” 齐衡狠狠瞪了刚刚发问的齐无类一眼: “任先生那两块玉牌只能推荐他自己一个人参赛,旁人是替代不了的,他之所以还来参加总部选拔,为的是帮我们九大家也拿到参赛名额!” “是啊,当初我邀请任先生来助我们九大家一臂之力时,他既已有了推荐玉牌,完全可以直接拒绝,反正就算最后拿到参赛名额也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他并没有,还是选择答应,我原以为他毕竟也是为自己考虑的,如今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帮助我们九大家了,真是让人惭愧啊!” 回想起之前种种,荣千乘似乎一瞬间领悟了任平的“良苦用心”,心中感动莫名。 其余众人自然也是如此,心想原以为他是想要通过春秋盟拿到那个参赛名额的,可原来不需要,一切都是给九大家做嫁衣,甚至和三省春秋盟赌了一场,还多拿了一个名额。 今日过后,任平将是整个九大家的恩人无疑,至于他和苏睿的婚约,无论是真是假,自然也无人敢反对了。 此时,全场寂静无比,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最后的结果。 任平微微一笑,看向陆梓良:“陆先生,我刚才说了,我不占用春秋盟的名额,那两个名额可以给九大家了吗?” “当然,这是当然。”陆先生连连点头。 “至于当日与雍容斋的赌斗之事,那是我个人所为,绝不会牵连到春秋盟,希望陆先生不要担心。” “是,是。” 陆梓良习惯性地就要随口答应,忽地反应过来,任平这话哪里是希望,分明是警告! 不要以为一次赌斗就能难倒他,急着与他划清界限,真要如此,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仔细一想,难道不是如此吗? 那件赌斗之事就算闹得再大,终究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时过境迁,能翻起多大浪来还是个疑问。 再不济,任平一个年轻后辈,认个错也就罢了,难道首都业内还能不依不饶,一直穷追猛打? 老话说,不看僧面看僧面,现在谁不知道任平身后站着严江、连玉泉两位大佬? 这两人一个是国家博物馆瓷器院院长,一个是业界活化石,古泉界第一人。 一个占了首都的东道主之位,堪称是半个主办方,另一个更是桃李满天下,门生故旧不计其数,说是两个人,其实就是业内两股极其庞大的势力。 古玩七大类,瓷器加古泉,七者已占其二,就算为了能在大赛上好过点,大多数人也不会真的为了一件小事和任平过不去? 除非是有人存心和任平为难,那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心中迅速会意过来,陆梓良不由后背生出一阵冷汗,心想自己一时疏忽,差点惹出大乱子,一举得罪业内两大势力。 真要是这样,春秋盟不说能在大赛上有什么作为,以后在首都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了。 当下神情尴尬,连连陪笑:“任先生说笑了,任先生既与九大家是朋友,自然和春秋盟也是朋友,大家理应相互扶持,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 “哦?陆先生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要为你们总部的声誉考虑吗?” “这个……哈哈,那是在下一时糊涂了,请任先生见谅,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连严江院长和连玉泉连老先生都力荐您参赛,就算有再大的事,他二位也足可以担得下来,哪里轮得到我们春秋盟操心?再者……” “再者,我已经说了,不需用春秋盟的名额参赛,说白了,也不会影响到你们声誉,是吗?” “是的,任先生快言快语。” “陆先生倒也实在得很。” 任平忍不住淡淡讥讽了一句,但内心也不得不佩服此人见机极快,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明辨利害。 同时也算光明磊落,说难听点,就是够光棍,不过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那种。 当下冷冷一笑:“看来陆先生是想清楚了,也好,除了那两个名额给九大家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只要答应了,我就当春秋盟是朋友,日后首都大赛自然相互扶持,如果不答应,那也无妨,只当大家是陌路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