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灵诅咒》 序章 奥莉薇娅·兰叶 圣卡尔公历1358年4月21日，星期四，多云。 不，应该是晴。 蒙特罗的春天还真是潮湿到了骨子里，光靠空气的湿度还真是难以猜测今日的天气。 趁着纠结起床的念头尚未出现前，我和往常一样伸了个懒腰，起床叠被，梳洗上妆，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啊~~~~~~ 但我还是觉得好困。 都怪昨晚的红月足够圆满，害我欣赏了好久。 不过对我来说，这是一段令人沉醉的时光，我可以在天台上喝着热茶欣赏红月，不受邻居们的打扰，远离世俗的喧嚣。 八点半。 在穿上黑裙，戴上在普洛斯太太那新定做的纱帽时，我习惯性看向被我圈圈画画的日历本。 喔，对了，明天就是卡洛斯回家的日子了，我得以最好的状态去见他。 我赶紧换下那顶纱帽，将它放置在它该呆的地方后，便带着一些低级幼稚的历史书出了门。 今天也是我兼职辅导历史的最后一天，希望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希望…… …… 蒙特罗的晴天还真是像个婴儿般喜怒无常，水汽和阳光同时出现时，只会让人感觉湿热无比。 在去往西蒙斯先生家的公共马车站点，我等了约七分钟，对，七分零四秒，这是个很精确的数字。 我如愿上了公共马车，还没坐下，身后的两位先生就开始对我的长相窃窃私语。 这种事几乎天天发生，他们也不伪装一下，真不知道男人是何种肤浅的生物。 外表的美只能取悦眼睛，内心的美才能取悦灵魂。 当然，除了卡洛斯，他是个高贵的男人，他懂得红月、欣赏和哲理。 我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和我搭讪，便匆忙下了车，在故意绕了一条街后，我终于抵达了西蒙斯先生的家里。 西蒙斯的儿子很喜欢我，即使我非常不想和他讲话，可我还是兢兢业业地给他解答了约一小时的问题。 对，一小时十三分钟，直至蒙特罗大钟响起。 我似乎爱上了这个时刻，只有尝尽了痛苦，希望才会变得弥足珍贵。 终于结束了…… 在小西蒙斯恋恋不舍的眼神中，我正准备离开，但他的父亲却叫住了我。 好，我恨他。 他把我带到了一间书房，拜他所赐，他接下来说的话如同肮脏的狗吠，破坏了我一天的好心情。 不过，他还是给了我一点惊喜，因为他并不是要给我报酬，而是想要我做他的情妇。 呵，不得不说，男人真是种肤浅的生物！ 当西蒙斯关上房门并反锁，正准备脱去上衣和裤子时，我仔细算了算警察到场的时间以及调查出凶手的几率。 大约半小时多九分钟，额，几率的话…… 算了，他们也抓不住我，计算这个无济于事。 于是，我表现出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低着头，一只手守着衣领，一只手拉住裙摆，颤抖着挪到一处角落，并真诚说道： “对不起，请放了我，我有未婚夫了” 可他像没听到似的，拿着一根皮带便冲了过来，眼里尽是隐藏不住的贪婪与好色。 因为怕砸坏了珍贵的书本，没办法，我只好捏碎他的脊柱，将皮带从他嘴里穿进去，又从后面穿出来，最后像一串钥匙般打了个结。 另外，我还将他肮脏的灵魂抽了出来，像吃甜品般一口一口品尝干净。 离开时，我还带走了两本感兴趣的历史书，愉快地朝着吓疯的小西蒙斯招手告别。 之后在半小时多九分钟的时间里，我坐在对面的咖啡馆中翻阅着这两本历史书籍，远远看着冲出来的警察们一个个呕吐不止，完全忘记了要保护现场的原则。 不过不管怎么说，终于能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了，下午我得好好收拾一下卡洛斯的房间。 另外。 “西蒙斯先生，谢谢款待” 我铭记一位女士应有的礼仪，朝着西蒙斯尸体的方向微微点头，轻柔地擦嘴后，离开了咖啡厅…… 第一章 穿越 “欢迎光临” “谢谢光临” 半夜两点，在清冷的街道上。 刚踏出零售店一步的沐云峰看着门口木讷又热情的欢迎玩偶机，又瞥了眼柜台前因他来付款而输了一局比赛、正闷闷不乐的老板，好笑地摇摇头。 “呵，这家店到底谁是主人，哎……算了算了” 当他正准备拧开矿泉水瓶时，他突然注意到，街道的黄线突然出现了扭曲和延伸，自身的重力也在左倾右斜，耳边甚至出现了一阵阵听不清楚的呢喃呓语。 同时，胃部不消化的胀痛感，脑袋强烈的眩晕感同时袭来，令他非常难受，难以支持身体的平衡。 当终于抵抗不住后，沐云峰手中刚打开的塑料瓶“咚”的一声沉重落地。 咕嘟咕嘟冒出的水打湿了他的左脸，却没能叫醒这个为工作鏖战三天三夜、早已疲惫不堪的年轻人。 “这水……真……凉，我……要死了吗？” “哎，你这臭小子，别死我家门口啊！” …… 阿嚏！ 好冷……啊……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了…… 我不会还躺在街道上？ 那一瓶矿泉水收了我5块的黑心老板竟然没把我送医院？ 就在斑驳陆离、呓语循循的幻觉以及身体的不适感消失后，未清醒的沐云峰只觉得头脑乃至全身轻松了不少，但肢体冰凉，手脚更甚。 咦？我在哪？ 迷迷糊糊间，沐云峰双腿缩起的同时，如蜘蛛爬行般的双手摸索着周围。 待到实在忍受不了加剧的寒冷时，他陡然半坐起，可一不注意，酸麻到吃不上力的手肘忽然滑出了冰凉的床沿。 随之而来整个身子被翻出床铺，咚的一声，沐云峰以俯面的姿势，重重摔在了地上。 疼疼疼…… 但趴在地上像只蛤蟆的沐云峰实在抵挡不住袭来的困意，他没有在意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竟在冰凉的地上四仰八叉地睡了起来。 看来我还没清醒，再睡一会，再睡一会…… 沐云峰自知半梦半醒时，飘忽的思维最难以控制，难以约束，梦境如同磁铁般吸引着他所有的思维和意识。 他想让冰凉的地面刺激一下自己的灵魂，好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等下，现在不是八月份吗？怎么会这么冷？ 被这阵冰凉冻到手脚几乎失去知觉时，沐云峰终于试着憋住一口气，像做俯卧撑般支撑起上半身，再次爬上了床铺。 朦朦胧胧间，他哆嗦着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算是彻底摆脱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映入棕眸的首先是桌上影影绰绰的昏暗烛光，接着是蒙上床沿以及地板的，同样在晃动的层层绯红。 这是哪，是……医院的房间吗？ 蹙着眉头、满腹狐疑的沐云峰抓了抓后脑勺，环视房间一圈。 目光所及之处，他发现被绯红蒙盖的墙边是一张布满沟壑的腐朽桌板，大约十英寸的长宽，正中央插着小半截即将燃尽的蜡烛。 微风划过，摇曳的微弱烛光在墙上闪动出一只只舞动的黑影。 在蜡烛座下的老旧桌板上，是一圈用暗红色液体涂抹的奇怪字符，看起来像是某种仪式魔法，十分诡异，扭扭曲曲的笔画首尾相连，像是一笔勾勒。 而在这蜡烛上方，是一面从中间开始粉碎的镜子，呈利刃状的碎片稀落地铺洒在青黑石地上，有些甚至掉进了脚边的木桶之中。 木桶紧挨着桌板，同样攀上了微弱的烛光，质地也和桌板一样，早已腐朽到即将崩溃。 虽然有着两圈布满红锈的铁圈上下固定着，桶脚处依旧漏出了点恶臭的液体，有些甚至流到了紧靠木桶的铁杆外。 铁杆？哪来这么多铁杆？这看起来不像医院啊…… 沐云峰愣住了，如同一尊石雕般坐在床上，冰冷的床铺、诡异的仪式图案、碎裂的铜镜、腐朽的木桌木桶、泛着青黑色的铁栏杆，眼前陌生的一切，显然不是医院的房间。 更是像一间牢房？ 茫然的同时，他注意到了木桌、木桶、铺着一层呢绒的小木床以及灰黄色亚麻衣上，都盖上了一层晃动的绯红，那是从铁窗处照进来的曜光。 他顺着铁窗的方向，抬头望去。 就在层层叠叠的灰蒙中，那轮朦胧之月中如同住着一尾来回游动的大鱼，不断散发出耀眼夺目、如水般动态盎然的绯红光芒。 什么！这肯定不是我的房间！ 沐云峰心里突然惊慌起来，噌得一下站起，再次不敢相信地环视周围，差点因为没站稳而撞上面前咫尺距离的石墙。 这个石头堆砌而成的房间十分狭窄，塞进这具身高只有一米七七的身体都显得有点费力。 房间里仅仅摆放着沐云峰方才所见的事物，便没有其他的家具，堆砌的石墙十分规整，缝隙间连刀片都难以插入。 沐云峰急忙跳上木床，不顾其发出呜咽般的咯吱响声，半跪在破裂的镜子前，审视起了自己。 淡金发色，棕色眼眸，高鼻梁，还算健硕的身体因长期缺乏维生素而皮肤泛黄，身上脏兮兮、还散发着汗臭味与腐臭味的亚麻布衣上印着大大的三个规整数字。 “666” 这……沐云峰嘴角一阵抽搐，在捏了捏脸，发现有实在的痛觉后，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双手不停抓着凌乱的金发，脑海里浮现出种种猜测，最终在惊恐的眼神中确定下来。 我他娘的竟然穿越了！ 沐云峰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周遭种种触之可及的陌生物件以及脸上的疼痛感、肚子的饥饿感，腿脚的酸痛感以及皮肤的冰冷触感都是如此真实清晰。 这绝对不是在做梦！……沐云峰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番……这也太倒霉了，穿谁不行，非得穿个蹲号子的，并且看这环境，死在这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说不定原主就是被冻死的或者是熏死的……沐云峰产生了一个个自觉可靠的猜测，并稳健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裤裆内有没有秽物。 确定其依旧干净，沐云峰恢复了冷静，就在这时，一段段无序的、混乱的、模糊的记忆逐渐浮现在沐云峰脑海里。 卡洛斯·埃尔维斯，这应该是原主的名字，今年二十岁，出生于圣卡尔帝国加里郡蒙特罗市北区，为人善良但又过于执拗。 虽然没有住在穷人聚集的东区，但家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十分糟糕。 父亲在参加第二次与阿朗索王国争夺迷羧山脉控制权的克里尔战争中阵亡，母亲因在牡蛎湾搬重物时压坏脊椎，没有条件医治而死去。 幸亏卡洛斯自身足够努力，依靠父亲的抚恤金加上《伊丽莎白济贫法》的援助，借着星期日学校最终考上了《政府雇佣法》颁布以来的第一批政府雇员，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中产阶级，并获得机会接触市政府下会议员的女儿们。 另外，似乎还有一个尚未完成的婚约等待着卡洛斯。 除了这些，其余的记忆支离破碎，混乱到了极点，充斥着海水、尖叫、迷雾、逃生与鲜血的画面。 这些毫无逻辑、闪动不断的记忆刚一出现，便像刀子捅进了脑袋般引起阵阵绞痛，令感到莫名恐惧的沐云峰不得不背靠冷硬的石壁，不停捶打着太阳穴，试图缓和这突如其来的痛楚。 一个不出远门的政府雇员怎么会出现海上冒险的记忆画面？ 出去度蜜月船翻了？还是执行公务遇到海盗了？ 最后，快速闪动的记忆到了末端，逐渐放缓，出现了一张深感熟悉却又阴森无比的模糊笑脸，令沐云峰下意识揪紧了亚麻布衣，在蒙特罗温暖的四月起了一身恶寒。 卡洛斯的死亡充满了秘密……待记忆中恐怖的画面消失后，沐云峰松开了衣角，叹息着看向红月……面对着残酷的现实，死亡对他来说也算是种解脱。 但这些片段中并未出现卡洛斯在木桌上涂抹液体、开展神秘仪式的场景……看来记忆不仅混乱，还出现了一定的缺失…… 顺着思路，沐云峰继续推测下去。 按照卡洛斯的家境以及生活教育背景来看，他并不会接触到贵族高校所必须修习的神秘学，因此也不可能有触及仪式魔法等神秘学知识的机会，这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待到阵痛缓和，沐云峰半跪爬行，回到了不牢靠的木桌前，强忍着从木桶里涌出的恶臭味，忍不住作呕几番后，面目狰狞地观察起在绯月照耀下，更为暗沉的深红印记。 这组仪式印记笔画简单，中间三根长短不一的条纹合归一点，扭曲的椭圆外书写着几串神秘字符，首尾相连，像是一条细长的游蛇绕了几个圈衔住了自己的尾巴，光是看着就令人心生悸动。 等等，这是什么颜料？这牢里怎么会有颜料？不会是…… 沐云峰心头一颤，试着伸出手指头沾上一点尚未凝固的液体，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果真是血！ 浓重的血腥味涌上大脑，皱起眉头的沐云峰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嗅觉，并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找到了‘颜料’的来源。 沐云峰心情沉重地收回视线，转而察看起‘血阵’中的神秘文字。 这串神秘文字是……古伊格纳兹语…… 不对！是卡萨语…… 这两种文字长得真像，但明显卡萨语简化了很多，字形固定，由繁趋简，更适用于仪式魔法的快速实现，似乎是由圣卡尔帝国建国后的一位贤者发明。 但在确定复杂的仪式魔法指向时，还是天生作为祭祀语的、多了很多字形线条符号的古伊格纳兹语更加稳定。 后者的来源源远流长，但公布的历史书上却没有关于古伊格纳兹语的详细记载，这就有点奇怪了…… 沐云峰一脸疲倦，呼吸沉重，眉头紧蹙的同时抵抗着大脑负担过重的抽痛信号。 他将视线投向卡萨语写成的神秘字符，渐渐的，这串陌生的字符在他的眼中逐渐变得简单，可以理解，甚至达到了解读的地步。 他凭着印象里卡萨语的念法，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印记上的咒文。 “那永恒长眠的并未亡者，在万古至临之际，死亡亦会消逝……” 话音未落，久违的平和被瞬间打破，本安静的空气似乎获得了生命般凝结出了可视的、令人憎恶的黏稠灵流，并暴躁地发出循循不断，细密悠长的呓语。 在这谆谆善诱、刺耳尖锐的可怖呓语不断回响间，沐云峰只感觉千万灵魂在耳边穿梭，千万个嚎叫怨唱声拉扯着自己。 恐惧的灵流又引出了脑海里或长或短的恐怖记忆碎片，血压突然的上升导致脑袋涨痛得更加厉害，令沐云峰几近昏厥的边缘。 啊啊啊…… 虚弱的他立刻后退至墙边，停止吟念，狠狠拍打着脸颊，一遍遍摇晃着脑袋，试图甩开这突如其来的异变。 这时，铁窗处一阵冰冷的凛风吹来，所有幻觉与不适立刻消散，令他昏沉眩晕的状态瞬间好转了很多。 接着，他拉起衣角，擦拭干净额头正欲滴落的汗水，重新坐起的同时，用喘气的方式来恢复清醒。 但不知为何，局促的呼吸会在胸口产生剧烈的疼痛，令他脸部的五官顿时又扭曲在一起。 “不对劲啊，刚才呼吸还挺正常的……” 说完，沐云峰撩起衣服，查看胸口的疼痛处。 无数道带着新鲜血迹、与碎镜前仪式魔法的书写完全一致的伤口分布在整个胸口。 伤口严重的地方甚至能看到内脏正在蠕动，更奇怪的是，皮肤正在复原与腐烂的过程中来回变换…… 第二章 格雷斯·科威特瑞 咚…… 咚…… 咚…… 在绯红的月光下，沐云峰能隐隐看见胸口那不断复苏又腐烂的伤口间，心脏依旧有力，正带动着其他器官共同蠕动。 一时间，他只能既惊恐又呆滞地看着，身体僵硬得竟作不出任何反应，仿佛被月光石化了一般。 这具诡异、受伤严重的身体真的是我的吗？ 半晌，沐云峰才反应过来，被眼前景象吓得连忙后退，完全顾不及几近断裂的床脚。 直至后背紧贴石壁，冰凉与汗水融合，并渗透而进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呼吸，随即开始颤抖着喘起气来。 这……这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我还活着？开什么玩笑！ 待到剧烈的心跳略微平静一点，他换了个光线更好的地方，不敢相信地又撩起亚麻布衣，检查那怖人的伤口。 即使光线依旧昏暗，晃动的绯红月光与鲜血色泽一致，难以照清伤势，他依旧能在胸口处看出颜色更深的血污以及‘活跃’着的伤口和内脏。 只是没过多久，复苏的速度远远快过了腐烂的速度。 汩汩而流的血液如时光回溯般收回了体内，迅速愈合的伤口于肋间长出，遮盖住了可视的、富有活力的心脏。 仅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便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 沐云峰先试着深吸一口气，检测肺部会不会产生疼痛，接着按压了下腹部，确定其他脏器没有明显的问题。 随后，他一手维持着卷起的亚麻衣袖，而颤抖的另一只手则慢慢贴上胸口，静静感受着心脏的变化。 伤口的疼痛消失了，心脏依旧生机勃勃地跳动着，因长期没有得到清洗，褐白相交的皮肤下血液依旧温热。 看来自己还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沐云峰喃喃自语道，他只在电影或者小说中看到类似的愈合能力，也仅仅出现在类似吸血鬼这种非人的生物上。 然而他们的心脏并不会跳动，血液也不会同自己这般温热。 “莫非是穿越福利？” 沐云峰脑海里蹦出了一个个伤口愈合的可能，最终确定在与伤口同样诡异的穿越中。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他长长叹了口气，为自己穿越后立马拥有了这一诡异的能力而庆幸了一番。 只是…… 沐云峰又眉头一皱，想起了另外一些细节，逐一列清在脑海中。 吟唱咒语就会受伤这点，应该是仪式魔法与我的身体存在着一定的关联，但我暂时还回忆不起仪式魔法的具体含义，也不清楚咒语的意义，因此缺少推测的依据。 另外，既然伤口可以自然愈合，那状态还不错的卡洛斯为何会死亡？ 难道伤口愈合有条件限制？与卡洛斯的死亡方式有关？ 也有可能是和我穿越到他身上有关系，毕竟这两者都过于特殊，时间也近乎一致，很可能也存在着一定关联。 等等，我一直忽略了个根源性的问题…… 为什么我会穿越到他身上？ 虽然没有任何神秘学背景的卡洛斯掌握未知仪式魔法这件事确实古怪，可这也不能成为我夺舍他的理由。 等等，他会不会没死！而是以一种精神寄宿的方式存在在体内！ 思绪立即收回，沐云峰盘坐着闭目凝神，以一种和自己聊天的方式，试探体内有没有卡洛斯残余的灵魂存在。 …… 在得到了虚无的答案后，他又立即卷下亚麻布衣，哆嗦了下微凉的手臂，小心抓起桌上的半截蜡烛，仔细检查了一遍狭窄的木床下，腐朽的桌板下。 甚至看了一眼那恶臭的、漂浮着一眼可以见底的排泄物的木桶里。 这个类似十八世纪维多利亚时代的世界，监狱的卫生管理、罪犯的人权保护以及基本权益可以说无从谈起，令沐云峰对往后的日子感到一丝心寒。 去年，蒙特罗为了应对激增的罪犯，维护社会秩序，政府将监狱以外，类似看守所这样的地方放权给了某些具有一定势力的贵族管理。 但这不仅没有解决社会的动荡、犯罪率居高不下等问题，反而闹出了‘监狱旅馆’的笑话，简直是治标不治本。 而此时，沐云峰正身处蒙特罗市北区东南方向、由佛伦家族经营的波特利看守所，没有钱意味着得不到可以果腹的待遇，因此也拉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而另外一些犯了罪的富人在贿赂了法官以及佛伦家族后，在这个装着栅栏的波利特‘旅馆’中能得到私人套间和24小时清洁房间的待遇。 佛伦家族甚至为了这些能够负担昂贵费用的罪犯，特地安排了酒馆以及别样的服务。 沐云峰一边回忆着这个世界的常识，一边捏着鼻子搬开了恶臭难忍的木桶，发现确实存在着一片深至心脏、沾染血渍的碎镜片，回忆起卡洛斯自杀全过程的他随即叹息着摇头道： “可能是最近颁布了《公有圈地法》后，配套的《救济法》细节并没有上纲上线” “新兴的资产阶级和贵族进驻了农田，两项并不友好的法律迫使缺乏援助的农民与生产资料相剥离” “接着，大量流离失所的农民进城，救济法的脱节也逼得他们缺乏自己养活自己的手段，只能当起在夜里游荡的机会主义者，无奈地扛大旗，抢夺食物” “这很大定程度上加大了警察的压力，因此法律也在不久后规定了夜里游荡属于违法行为” “但无数昼伏夜出的游民还是如同活尸一般游荡在大街小巷，最终只能像牧羊一般被警察驱赶到了以贫民为代表的东区” “这一系列暴力举措给蒙特罗埋下了犯罪的种子，别提监狱了，甚至连看守所的牢房都不太够用” “狱警大概率是为了图方便，不然也不可能将没钱的卡洛斯安排在了最新建造的单人牢房里，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扎心脏这事~这小子可真够狠的！” 看着两指间沾染血渍的碎镜片，坐在镜子前的沐云峰忽然感叹起一条年轻生命的逝去， 不多久，他收回思绪，倾斜起手里的蜡烛，在腐朽的桌板处滴了两滴，晶莹的烛油一落桌板便渗透进了缝隙，化为泛白的油块。 沐云峰耐心地继续补了几滴，快速将半截蜡烛按紧在桌板上，在扔掉碎镜片后，捻着下巴思索起更加重要的事情。 “不行，我必须出去，然后再弄清楚怎么穿越回去……” “我可不想被卷进卡洛斯离奇的遭遇中……” 虽然记忆碎片里充满了血腥味，但就目前来看，卡洛斯应该没有犯下什么大罪，不然他也不会被关押在看守所里。 而旁边的蒙特罗塔，一些重犯要犯以及政治犯呆的地方，更加适合。 也或者说，卡洛斯犯下的罪行很可能还没有被调查清楚，我完全可以在警察审问时，利用话术来反套话，可以了解在卡洛斯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此决定应对的方案。 即使是翻供，我也可以说是看守所里食物营养不够，导致我精神不佳，记不清事情了。 对！就这样！ 理清了眼前的重点任务，沐云峰这才注意到肚内正传来挠人的饥饿解，正缓缓勾起他脑海里关于泡面的记忆，并且愈发强烈！ 若是有放弃这次异世之旅的机会，沐云峰毫无疑问会答应下来。 沐云峰拍了拍脸，按着肚子，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转而开始观察起桌板上用血液勾画的仪式阵。 不管从哪个方面思考这次穿越的诡异之处，毫无疑问，都要从眼前的仪式魔法着手。 可以说，这个仪式魔法是一把钥匙，也可能是钥匙的一部分，总之特别重要。 于是，沐云峰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用卡萨语书写的咒语，记忆仪式阵的结构，蜡烛摆放的位置，有没有其他象征的事物被遗漏，直至天边红晖落下，金光浮现。 一般来讲，仪式魔法均源于古老的崇拜信仰，这种崇拜会根据当地的环境、人文、文化而形成的不同形式的巫术。 可以说，仪式就是结合体内的血液、灵性、思想以及行动所结合的产物，以达成某种目的。 仪式的材料包含着蜡烛、海盐、精油、圣铃以及祭坛等基础物件，甚至复杂的仪式魔法前需要施法者进行洗浴。 而眼前的仪式魔法如此简单，没有使施法者清醒的圣铃，没有取悦神灵的圣物药草，仅仅包含了代表神灵的蜡烛，看来这仪式魔法的指向神可能是个邪神，或者是个伪神。 并且仪式的另一指向与自身产生了联系，若是再次举行仪式魔法，默念咒语，肯定十分危险。 但从另一方面来思考，不需要圣物取悦是不是也说明了这个邪神可能比较朴素，并不喜欢脱俗的物件？ 沐云峰被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逗笑了，就他思考之际，隔壁的牢房有动静响起。 沐云峰能清楚听到木床发出的咯吱响，洗脸水流淌而下的哗啦声，以及手指敲击石壁两下的沉闷响声。 咚…… 咚…… 急促的敲墙声拼接出了沐云峰脑海中关于狱友的记忆画面，包括他讲述如何从一群穿着黑衣的人手里逃脱的画面，在污水横流的伍德街道偷窃的画面，在西皮兹港口从船上接过麻袋的画面，以及因偷窃被绑在警察局的一根柱子上，认识了卡洛斯的画面。 “格雷斯·科威特瑞，这小子今天竟然起得这么早……” 沐云峰缓缓吐出格雷斯的名字，一点都不陌生，甚至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拥有着一头卷发的格雷斯身材矮瘦，手指纤长，年龄估摸十六岁左右，但谈吐动作间颇有超越本身年龄的市井气，以偷窃为生的他经常活跃在伍德街道的尽头，也就是赫尔玛街道上。 这条街道贯穿了蒙特罗贫民区与条件一般的北区，贫民区的游民群经常去北区做乞讨或者相邻的血汗工厂干活，身材削瘦的格雷斯借此混迹其中。 因此，格雷斯经常有其他窃贼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据他讲，以体面为准则的北区也像东区一样充斥着污水与穷人，但住在那里的人们经常将自己称为蒙特罗的西皮兹区（仅仅为了与贫穷为代表的东区彻底区分开来）。 并且傲慢的北区人对贫民区的同胞非常不友好，不管你有没有稳定的、像样的工作，收入是否比他们高。 而且要从他们的口袋里掏钱，可比在贫民区这些穷人口袋里掏钱难度大多了。 这些人吝啬十足，看准了口袋里的每一便士，对于金钱的感应不亚于猎狗对于牛排的喜好。 若是哪天他们发现口袋里少了一便士，肯定会气得跳脚，并且会毫不犹豫将矛头与仇恨指向贫民区的可怜人，嘴里吐出的咒骂不会比喷出的唾沫少上几分。 而格雷斯这一次被警察请来喝茶，就是因为他试图偷窃一位衣服上打着补丁、正聚精会神观看绞刑的北区绅士。 就在他保持冷静，准备像往常一般出手时，他在口袋里摸到了另一只窃贼的手。 于是乎，两人就被警察抓来分别关押在了波利特看守所，幸运的格雷斯交了钱，成为了单人监狱的第一匹尝鲜客。 而另一个少年就没那么幸运，进了不算大却关押着将近三十号人的旧牢房中，日日夜夜忍受着欺凌与污秽，疾病与伤痛。 受到了卡洛斯记忆的影响，在听见格雷斯联络自己的熟悉暗号后，沐云峰也下意识地屈起食指中指，敲了硬冷的石壁两声。 两人同时爬上了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木床，将脸挤进栏杆后，开始交流起来。 “老兄！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格雷斯双手抓住铁栏杆，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狱警后，压着沙哑的嗓音，震惊问道。 第三章 偷窃 绯红渐褪，初阳未升之际，两人在灰蒙蒙的晨雾中保持着缄默，或许受到格雷斯紧张情绪的影响，沐云峰的心情变得更加低沉。 “你听到了什么？” 沐云峰尽可能平稳语气，简短且不带任何情绪问道，这是他印象里卡洛斯说话的惯有方式。 言语不流露感情便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而一本正经的态度在政府日常工作中应付长官、汇报工作都有着不错的效果。 “上帝，那是多么可怖、憎恶、令人害怕的响动！” 格雷斯狠狠压制着自己的嗓音，但沐云峰听得出，他颤抖的声音中充斥着惊恐与不安，仿佛行走于未知黑雾里的旅人。 “你在嚎叫，不停地嚎叫，似乎遇到了什么鬼东西，黏糊糊的鬼东西……” 格雷斯停顿了一秒，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随后继续压着嗓子喊道： “是的我没听错，红月升到最高空时，你的牢房里出现了粘液甩在墙上、地上的声音，随后你就疯了一般嚎叫个不停，嚎叫个不停，最后还差点把史密斯长官吸引过来！” “黏糊糊的东西？” 沐云峰被格雷斯过于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双手捏紧铁栏的同时，眼神无意识地望向身后。 灰蒙的天色中，浓重的晨雾逐渐从铁窗飘进，令周围的温度又降几分。 沐云峰借着即将熄灭的烛火扫了一圈，发现脚下的黑硬石地依旧干爽，新砌的石墙也没有粘液干涸的痕迹，整间牢房除了那个流露恶臭的木桶外，看上去十分整洁。 不是我疯了就是他疯了…… 思及至此，沐云峰又忽有灵感般看向腐朽桌板上早已干涸的血阵，以及顶上破碎不堪的镜子，微弱的烛火仅仅勾勒出了模糊的轮廓，却让沐云峰感觉两者长出了深黑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他想起了那诡异的仪式魔法，想起了那空气中躁动的、肉眼可见的灵流，顿时心生悸动，半信半疑起格雷斯的话语。 如果格雷斯说的是真的，那时间段和我穿越的时间段相当吻合，真不知道卡洛斯这个倒霉鬼在我穿越前都干了什么好事…… “老兄，你……没事？”格雷斯听卡洛斯半天没有回话，急切问道。 “没事”沐云峰回过神来，朝格雷斯的方向缩去，看了看周围，立马压低嗓音问道，“对了，格雷斯，你知道有什么可以越狱的方法吗？” “越狱！？” “嘘……” 惊讶的格雷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后一个字基本是靠着呼吸声带出。 两个人同时咕噜着眼睛查看四周，生怕方才的对话被其他罪犯听到，向史密斯长官告密，以此获得类似减刑、增加放风时间的奖励。 “老兄，我估计你也呆不久，何必这么着急出去！” 格雷斯的语气听上去既愤怒又无奈，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说完，足足静默了将近一分钟左右。 “也对，卡洛斯，虽然我们认识没多久，但我敢肯定你不是东区的人，至少你没有穿能磨穿皮肤的火夫衬衫、灯芯绒裤子和肮脏的领巾” 格雷斯辗转语气，仿佛自言自语般摇了摇头道： “现在东区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全都挤在芝麻块大的地方，啃着腐烂的土豆，抢着发臭的水果，过着游尸一般的生活，整个蒙特罗犹如深渊一般把人往下拉，所有居民都苟活在深渊的峭壁上等着被吞噬” “不过你要小心，卡洛斯，即使像你这样家境还行、追求体面的中产阶级，一旦背负上了罪名，深渊也会盯着你不放的……” “你可以先去牡蛎湾找找机会，你知道，那里总会有大老板试图招募你这样的年轻人帮忙发财，而你只要展现出一点点头脑，那些肚子快流油的猪脑袋就会找你去做事，就像……” 格雷斯一时语塞，试着比划手指，由于他没有参加过类似周日学校这种《教育法》规定的义务教育，缺乏教育背景的他脑袋里可没有那么多奇妙比喻。 “会发光的金子”沐云峰帮忙补充了一句。 “对！” “我会采纳你的建议，非常感谢，老兄”沐云峰背靠石墙，转头看了眼已燃烧殆尽、正散出青烟的蜡烛，哑然失笑道，“但我还是想现在出去，十分着急” 听到卡洛斯坚定的回答，格雷斯坐回床头思考了一阵，后又兴奋地将脸挤进铁杆中说道：“卡洛斯，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但这个办法需要你的配合” “说说看” “钥匙就放在史密斯长官身上，一般早上他来巡视前，我能听出他是否喝了一半一半，如果我们能从他身上偷到钥匙，加上看守所放风场在中午轮班时无人看守，你可以趁此机会翻墙出去，但你要想好，不管成不成功，你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我应得的” “很好，老兄，等下史密斯长官来巡视的时候，你要找到一个能拖住他的话题，我来盗取他腰间的钥匙，记住，一切以他没发现为准则” “没问题”沐云峰侧耳倾听，点头应允。 听完格雷斯交代的计划细节，沐云峰笑着看向铁窗外正冉冉升起的太阳，他换了个温暖的位置，静静沐浴，同时，等待着史密斯的出现，等待着机会到来。 就在这时，温和却又刺眼的阳光逐渐上移，照亮了墙上仅剩不多的碎镜。 阳光反射到沐云峰脸上的同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大片浓郁到化不开的血气，随着血气渐渐沉淀，逐渐变换为清晰的轮廓时，一幅幅画面逐渐显现…… “这是？！” …… 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过道尽头先是传出一大把钥匙碰撞的响动，很快，被挑选出的钥匙被插进了铁门锁把，开始转动。 接着“咔嚓”一声，沉重的铁门被阳光钻开一条缝，狭窄的过道艰难地挤进了一位肚大头圆的狱警。 “是史密斯长官，我们的机会来了，卡洛斯” 格雷斯激动地从床上跳起，立即轻敲两下墙壁示意，但细听脚步声后，惊喜很快转为担心道，“糟糕，他今天似乎没有喝酒！” 于是，他又急促地敲了三下石墙，沉闷的响声迅速传达至隔壁，以此作为信号，警告卡洛斯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过了很久，直至史密斯快要巡查到卡洛斯所在的牢房，忧虑的格雷斯也没有听到隔壁约定好的三下回应…… “怎么回事？”格雷斯将脸挤进栏杆，试图瞄到隔壁牢房中的情况。 可他看见的，只有不远处史密斯被帽檐遮住的半张脸。 他的眼窝很深，鼻梁高挺，脸色泛红，圆睁的眼睛一直保持着洞察的状态，嘴角下垂，看向犯人的眼神疯狂且怪诞，十分恐怖。 这种习惯来源于他原先负责蒙特罗塔的重刑审问，由于《雇佣法》规定的工作限龄到期，才额外返聘到了波特利看守所，作为狱警的身份养老。 但即使这样，他的气质以及习惯依旧存在，作为狱警即使不做些什么也比别人够格。 “该死的，我怎么会答应卡洛斯干这件事！” 格雷斯开始后悔起来，躲在墙后尽力抚平起伏的胸口，此刻，石墙的冰冷也令他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起偷窃的成功性。 若是史密斯今天喝醉了，他还有五分把握，但现在，史密斯的眼神就足以令他退却，更别提他丰富的看守巡视经验。 如果被抓住，依据波特利看守所的规定，他会被负责区域的狱警打上个五十鞭。 还是史密斯，我会死的，我该怎么做……想到这里，格雷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缺乏安全感的他转头看向了铁窗外正冉冉升起的太阳。 牢狱外的光芒如此温暖，却又如此奢不可求。 他想起了作为流民被警察驱逐而累死的父母，想起了在衬裙市场偷窃时被砍下的手指，想起了其他人对自己的唾弃鄙视，想起了卡洛斯与他深夜攀谈的舒畅。 也许重来一次，生活不会这么悲惨……狗屎，干就干了，反正过不了多久我被放出去也是死，人生不如早点结束……犹豫了没多久，格雷斯在一瞬间想通了些事情。 “赶紧给我醒过来！” 就在格雷斯捶胸顿足，决定冒险一试时，隔壁牢门外传来史密斯的怒吼令他身体一震。 “社会的臭虫！” 不顾耳鸣的他赶紧搓热手掌，悄悄挪移着身子靠向铁杆边，尝试最合适偷窃的身位。 纤长的手指，精准的控制力和观察力令他天生在偷窃上有所天赋，但只有这一刻，他才找到了偷窃的意义。 一秒，两秒，就是现在…… 看着史密斯完全被卡洛斯吸引了所有的关注，格雷斯迅速将手挤出栏杆，尽力伸长，准备取到史密斯腰间本就挂得不牢靠的铜钥匙。 就在这时，墙边响起了三声手指敲击墙壁的闷响…… 第五章 暗月教会 哒~哒~哒…… 两匹优雅的长鬃黑马微微抬腿、踏步放缓，精准地将马车停靠在正门口。 一时间，阳光被遮蔽而略显昏暗的管理室中，三人瞬间被车门上巨大的红月徽记吸住了所有的目光。 四轮红月般的弯刀归结于中心一点，组成了类似风车的图案，泛银的星点布作背景，令单薄的红月徽记看上去更显深邃朦胧。 车厢通体的亮黑色奢华而又神秘，如同悠远的黑夜包裹着红月与星光，十分具有标识性。 这是暗月教会的马车，他们来干什么？……沐云峰挖掘着脑海中关于各个教会的信息，着重于暗月教会，发现了解甚少。 只知道暗月教会掌握着一种十分神秘的力量，经常在黑夜行动，每月发起慈善会，分发粮食给民众，与警察合作却又独立于警察之外的特殊执法组织，拥有着众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秘密。 除此之外，沐云峰再也榨取不出更多可供参考的信息。 你可以在任意角落发现教会人员的踪影，但下一秒他们就像是影子般潜入黑暗之中，了无踪迹。 你可以很容易成为他们的教徒，但你几乎不可能成为他们的核心成员。 他们因慈善而合法，因有序而合规，因神秘而可敬，因强大而可怕。 另外，他们始终信奉着一句教义。 “躬耕黑暗，侍奉光明，万事皆虚，诸行皆允” 就在沐云峰的思绪被深刻的教义所感染时，只听“咔嚓”一声，厚实的车门被缓缓推开，三位身穿警服的人员率先下车，手里各牵着一条粗壮的锁链。 沐云峰将目光寻至锁链的终点，一个头戴黑套、身披破布、散发浓重臭味以及全身颤抖的神秘者缓缓出现。 他的步履蹒跚到近乎不能走路，就连下马车都花了一番功夫，而三位警察就在一旁静静等待，耐心地不像话。 更奇怪的是，在走近的过程中，沐云峰发现他的手脚以及所有没被破布遮盖的皮肤，都已开始出现肿胀、流脓等腐烂感染的征兆，严重之处甚至能看到蛆虫正在血肉中钻进钻出。 这人什么情况…… 看到这，下意识后退一步的沐云峰更愿相信这具站在在众人眼前的是活尸，而不是一个活人。 咔哒。 来自皮鞋落地的一声脆响打破了沐云峰几乎凝固的思路，通黑的车厢中走下了最后一个人。 身穿双排扣礼服，头戴高筒丝绸礼帽的搭配令这位绅士看上去十分严肃，两撮精致的胡子加上轮廓明显的脸庞更凸显了一丝不苟的真正意义。 这个估摸三十岁左右、略带烟草味的蒙特罗绅士就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至神秘者身旁，摘下礼帽，将手杖挂至左臂，右手按胸，行了一个找不到丝毫破绽的见面礼。 “上午好，又见面了，史密斯·门德斯，费伦·巴卡洛夫，以及……一位不知名的朋友” “我叫也门·萨尼亚，暗月教会成员” 感受到来自也门深邃的目光审视，沐云峰也赶紧回礼，尽量表现出应有的体面，这非常符合卡洛斯之前作为政府雇员的修养和行为。 “上午好，萨尼亚先生，我叫卡洛斯·埃尔维斯，刚获得自由的无业者” “坦诚的行为永远值得尊敬，祝你早日得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感谢您的祝福” 两人又同时按胸作礼，随后，也门从一位警察手里拿来一个皮包，将其中部分资料交予老费伦检查，在征得沐云峰允许先行办理后，耐心地等待着档案的建立。 “也门，这老兄什么来头？” “费伦·巴卡洛夫，无知永远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不说就不说，别像那些个占卜家一样整天神神叨叨，要知道，我的脑子可不太好使，一名绅士总是会顾及他人的感受，不是吗？” “不过，你真的不说吗？这不利于我登记他的处罚信息” 说完，老费伦抬起头，眉毛明显挑了一下。 “他盗了墓” 也门轻快说出，似乎摆脱了背负已久的包袱。 “谁的？” 感觉到老费伦又要开始无边无际的八卦，也门心里短暂纠结后，最终还是无奈摇摇头道：“抱歉，我只能提供这些信息，其余的不在我的告知范围内” “好，我很高兴今天你说了这么多，这四个字已经足够满足我的好奇心，它甚至在我的脑海已经编写出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老费伦笑着将档案信息快速誊抄好，熟练归档于身后的木架，腾出手时，还将卡洛斯脱下的识别服扔给了一旁等候许久的史密斯。 最后，在出入登记本上清清楚楚写下神秘者的名字——“纳尔森·斯特”。 “这边走” 史密斯打开了通往囚室的大门，率先走进引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对了，这家伙需要穿上识别服吗？” “你可以试试，这家伙估计不太愿意” 也门站定在桌子旁，一边审视着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六分仪，一边说道：“不过，不穿也不要紧，他会由这三位警察日夜看守” 最后，他收回目光，点头示意，三位等候许久的警察随即拽起手中的铁链，将戴着头套的纳尔森拉进了铁丝制成的大门。 而另一边，老费伦在整理完纳尔森的资料后，誊写着最后一份材料——保释收据单给同样等候已久的卡洛斯。 一切都看似十分正常。 但就在这时，太阳的升起致使光线产生偏移，窗前透射出的阳光在六分仪的表面形成了明显的镜面反射。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乖巧等待的沐云峰眼前又出现了那阵浓郁到化不开的血气。 随着血气沉淀，细细勾勒，一幅幅由血丝构成的血墨画渐渐浮现，在沐云峰眼中，原本呆滞前行的纳尔森突然发疯一般挣脱了锁链，并贪婪地朝着木桌前扑咬过来。 而目标，正是自己！ 怎么回事？！沐云峰心头一紧，随之全身也开始紧绷了起来。 与之前自己成功保释出狱的幻象画面相比，这几幅画面切换得更加短促，也更加清晰。 虽然荒诞，但恰恰第一次血色幻象逐渐成真的过程，令沐云峰不得不相信这次的预视会在下一秒实现。 暂时还不知道这种预视能力会不会和那该死的仪式魔法有关，但现在，我得想办法赶紧躲开这个恐怖的家伙！…… 心里模糊有一个答案的沐云峰无暇擦去额头的汗水，就在血色幻象消失后，他当机立决后跳出两步，瞬间离开座位。 可惜滑腻的地面不支持他站稳的动作，落地后，整个身子狼狈地摔倒在放置火夫衬衫的篮筐旁。 下一刻，幻象成真。 戴着头套的纳尔森颤抖加剧、挣扎、咆哮，似一只饥饿、嗅到血腥味的食肉者，寻向了沐云峰原先的位置。 在束缚的锁链被突如其来的巨力挣脱后，纳尔森如期而至，径直扑向那依旧带着温热的座椅。 尖锐腐臭的牙齿穿透了头套，撕咬起任何能够接触到的事物，腐朽的木椅瞬间成了规则不一、沾染着黑色污血的木块。 “长官！” 三位警察同时破口大叫，但惊恐、惧怕的情绪让他们的脚步停滞不前，完全忘记了重新掌控锁链的任务。 就在几秒时间内，狂化的纳尔森很快发现自己的目标错误，立即停止啃食，从嘴中伸出了半类似花瓣半类似触手的附肢，像猎犬一般嗅闻起目标的气味。 霎时，空气中弥漫开了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逼得沐云峰不断后退。 “孩子，快捂住鼻子，离他远点！” 老费伦大喊，触目惊心地望向卡洛斯，并试图在桌上找到任何能够吸引开纳尔森注意的东西。 于是，他果断将自己珍藏多年，并每天擦拭的六分仪扔了出去。 只听“嘣”的一声，结实的六分仪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直接砸到了纳尔森的脑壳上。 阴差阳错之下，竟将包裹的黑色头套也径直拽了下来，露出了纳尔森隐藏的可怖面容。 也门本想阻止，但只能失望地捂住嘴巴，做同样动作的，当然还有不断往后退缩的沐云峰。 你大爷的！ 沐云峰内心惊呼，在他面前皮肤腐烂、满嘴污血、向他徐徐爬来的，已经称不上是一个人类。 他完全没有人类该有的特征，五官扭曲，面容畸形，人类的词语完全不能形容出他的恐怖。 脸部、颈部同时爆开的皮肤、骨头和器官以一种超越几何学范畴的方式扭曲在一起。 更恶心的是，他的头顶长满了葡萄大小的眼睛，正看向不同方向的眼睛。 而很快随着恶臭气味的散开，无数只眼睛也在瞬间锁定沐云峰，并带动腐朽扭动的肢体，呼出灼热恶臭的热气，咆哮着朝他冲了过来！ “灵魂之锁！” 就在纳尔森的尖牙利爪距离沐云峰仅仅不到一尺的距离时，突然，一种充满磁性，仿佛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声音环绕在本就不大的管理室中，并带给众人以振动的幻觉，引发强烈的眩晕感。 倒地的沐云峰只感觉周身一片昏暗，无数星光围绕周身，熟悉的泛红月光凝结出成一双深红无瞳的眼睛，照耀在身前一尺的怪物上。 于是，它，以一种环抱的姿势倒地，恢复了当初的平静…… 第六章 保释 片刻之后，周遭的血月、星光，一切的一切，宛如魔术演出结束般烟消云散。 只有身旁被砸坏的篮筐，以及身前沾满污血的怪物，时刻提醒着沐云峰这并不是幻觉。 原来暗月教会拥有神秘力量的传闻是真的…… 意识到自己得救后，沐云峰开始有意识地大口大口喘气，豆大的汗珠从眉间滴落，滑过脸庞，最后被衬衫吸收。 或许是受到神秘力量的影响，沐云峰惊恐的情绪早已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紧张感。 他察觉自己正被也门·萨尼亚审视，凌厉深邃的黑目中释放出了源自灵魂的压迫，令沐云峰感到十分不自在。 门外的伍德街道来来往往，热闹无比，而管理室内寂然异常，仿佛与前者隔了一个世界。 也门·萨尼亚就站在不远处，脸色平静，举止自如，走近时有意无意挥舞手杖，轻轻敲击倒地的纳尔森，宛如捕猎成功的黑猫在玩弄临近垂死的战利品。 “抱歉，埃尔维斯先生，这是我的疏忽，希望没有吓着你” 也门悄然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睛忽然变得深黑，如穿透灵魂般，紧紧盯着起身的沐云峰。 蓦然，一阵异样的刺痛从太阳穴处袭来，致使也门下意识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 他熟练压了压帽檐，完美遮蔽了额角处若隐若现、如皮下蠕虫般扭动的血丝。 随后，他抓取手杖上沿，顿了顿地面，方才慌乱的三位警察立刻收到指令，重新固定住束缚纳尔森四肢的锁链，并检查了好几遍，最后套上头套，在众人的目光中，带离了管理室。 “没事，孩子？” “没事，感谢两位的关心，幸运女神还是眷顾着我的” 说完，沐云峰才想起这个世界并没有幸运女神，掌握幸运的正是暗月教会所崇拜的月神，于是连忙榨取原主曾经参加暗月教会弥撒的经历，微笑改口道： “月神眷顾” “月神眷顾”也门闭上眼睛，用四指点了点额头，虔诚回应。 见沐云峰没事，老费伦彻底松了一口气，在收拾起屋内的凌乱时，瞟了一眼正拿手巾擦拭礼服的也门。 他的神情如此专注，即使方才的袭击对他的衣服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我们这经常发生这样的事，你得赶紧离开，我怀疑这里被诅咒了，被一位标准的蒙特罗绅士诅咒了” 听到老费伦的抱怨，也门停止了擦拭，满怀歉意地按胸说道：“抱歉，费伦·巴卡洛夫，对于此次失误，我会负责损失申报，并亲自押送赔款”。 “绅士，埃尔维斯先生不需要你的安慰，我也不需要这几把破椅子的赔款，如果你愿意弯下腰帮我收拾一下碎片，我会非常感激，你知道，年龄会破坏一个人的精力，特别是男人！”老费伦没好气地反驳道。 面对老费伦的‘攻势’，也门依旧保持平静，没拿手杖的手做出数字四的手势，怀有歉意地回应道： “我可以申请到约六十金镑，其中三十金镑作为埃尔维斯先生的赔款，而另外三十金镑可以直接打到你在赛卡顿银行的账户里” “费伦·巴卡洛夫，我知道，你还差不到十五金镑就足够买下一套位于郊区的联排房屋用来养老，而近期郊区的卡罗拉马车服务公司即将开通公共马车的业务，房价肯定上涨，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埃尔维斯先生，相信您现在一定非常需要金钱的支持，三十金镑足够支撑你渡过寻找工作的难关，这同样是一个改变人生的契机” “所以两位，请相信我的诚意，原谅我的过失” 也门话一出，收拾杂物的老费伦和帮忙的沐云峰同时怔住了，他们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半信半疑又带着点兴奋地看向也门…… 在两人的视野里，仿佛看到了一位位颈戴橄榄枝、胸前鹰翅守护、脸部严肃深刻的基诺德三世在朝着自己招手微笑。 一叠叠灰绿色底、质感强烈的亲切纸张突然长出了手脚，笑吟吟地投向自己的怀抱！ 就像亲人一样…… 这可是三十金镑！……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原主对于金钱的喜好影响，沐云峰一想到厚厚一叠纸币，就感觉自己的双手颤抖，难以控制……按照原主从事事务性政府雇员的工作，周薪2金镑的情况来推算，这可相当于原主不吃不喝工作十五周的报酬！ 这笔钱对于底层阶级来说都是需要辛苦十年左右才能攒下的巨款，它几乎可以支付一个大家庭一年的联排三层房屋的租金。 其中包括四个卧室，一个可以摆满装饰品的客厅，一个花园，两个独立盥洗室，一个厨房，一个杂物间，一个地下室，一个阳台。 若是有剩余的钱以及获得以成本价购买的机会，还可以额外装上一个抵御寒冷的壁炉，并配有两个月量的煤炭。 不多久，从幻想回归现实的老费伦满意笑道： “也门，嗯……有时候你也不是这么讨人厌，圣卡尔有句古话讲的好，认清时代、聪明能干的人能有一番事业，你就是这样的一位绅士” 而一旁的沐云峰则很快从兴奋中抽离出来，开始艰难地思考起得失。 考虑到自己的特殊，若是继续与拥有神秘力量的也门接触，自己势必会引起暗月教会的关注，徒增暴露的风险，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让他们发现了‘穿越’的秘密，说不定我会被当成实验品关押起来…… 加上方才成功预视、逃脱纳尔森袭击的行为，本就十分可疑，同时观察也门的反应，说不定敏锐的他已经看出了我的特殊之处。 但他现在却没说破这件事，由此可以推测出两个可能——第一，他还不确定，不想打草惊蛇，后期极有可能会跟踪我，观察我后续是否有可疑之处。 第二，我身上寄宿的秘密超越了他能窥视的范围，在他眼里，我是个深藏秘密、不能随意接触的人，而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避开暗月教会的视线，寻找更适合的庇护。 总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甩开可能面临的麻烦以及制造麻烦的人，来证明我的推断符合哪种情况！ 只是可惜了那三十金镑，刚出狱的我确实有点缺钱啊…… 想到这里，明事理又深感痛心的沐云峰似乎能看到一叠叠纸币张开了翅膀飞向远处，但还是决定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他假借着急上厕所的借口，询问老费伦保释收据何时能拿到手。 而老费伦也早已从获得承诺的惊喜中缓了过来，迅速在木桌上找到笔墨和空白单据，誊抄好了一份保释收据单。 “孩子，祝你好运！” 老费伦笑意吟吟地将两份收据单递给沐云峰，由于木椅早已被纳尔森破坏，沐云峰只能站着签下名字，并将其中一份折叠好，藏进了火夫衬衫专门用于放硬币的口袋中。 另一份收据单则作为凭证，交给老费伦保管，除此之外，他还会继续誊抄一份说明提交给蒙特罗警察分局。 考虑到腿脚不便的问题，老费伦的这件事基本都是由也门代劳，反正他经常会送点“下酒菜”来，分局也不会优先处理老费伦递交的文件。 “孩子，你可以先试着去牡蛎湾找找机会，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当然你知道，我指的不是犯罪方面”老费伦幽默地耸起肩膀、摊开双手，并轻轻拍着桌上的保释单据，“我可不想再写一遍你的名字” “另外，最近牡蛎湾可不太平，你刚获得自由，可不能被那些看似合法却充满危机的利益诱惑” “特别是牡蛎湾内特港一块，最近发生了几起令人害怕的袭击案件，你可要小心” 听完老费伦的叮嘱，沐云峰又开始榨取卡洛斯的记忆碎片，勉强从中获取了与牡蛎湾杀人狂相关的新闻报道。 “据说是一个警察通缉已久的杀手在黑夜中的内特港遭到了未知的攻击，结果精神错乱跑到了警察局报案自首，不停地宣称自己所杀的人跑来攻击他”沐云峰略略思索，认真补充道。 “真是件诡异的事件，没有第二个人遭遇过类似的事情，但非常感人，不是嘛”老费伦擦干净双手后喝了一口热茶，斟酌笑道，“排除掉神秘因素，一个杀手醒悟到自己的过错，打算通过自首来弥补罪过” “这件事还有后续，精神错乱的他在医院中不断尝试自杀，但都在最后一刻放弃，仿佛身体中住着两个发生矛盾的人”也门用食指顶住嘴唇，沉默了一阵道，“不过这件事情警察直接交给了政府的特殊部门，因此没有暗月教会什么事情，我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委” “看来你们要失业了，老黑猫们”老费伦轻拍膝盖笑了笑，“自从特殊部门成立以来，你们的行动次数可少了不少，送来的‘下酒菜’也多是被邪教迷惑心智的毛头小子而已” “当然，这次例外” 感受到老费伦的嘲讽，古板的也门竟没有恼怒，而是欣慰地掏出雕刻花纹的铁皮烟盒，玩笑说道：“这倒是给了我不少清闲用来品味烟草，不是嘛？” 说罢，老费伦以茶代酒，敬向沐云峰道：“你可以离开了，孩子，祝你好运，为你保释的人就等在霍米斯餐厅，对，位于迪安街道与伍德街道交界处的拐角，你可以一眼发现它，它就像嘈杂市场中的一颗宝石般闪亮” “最重要的是餐厅美味的三明治以及……”也门小声咳嗽了一声，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微笑，“韵味非凡的霍米斯夫人” “嘿嘿，对我来说那可是比酒更过瘾的地方” “懂得夸赞女士是绅士的良好品质” 你们俩老色批了……沐云峰挤出勉强的笑容，回应着一唱一和的两人。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巴卡洛夫先生，也谢谢您救了我，萨尼亚先生” 沐云峰按胸行礼向在场的两人道别，刚要转身，欲要离去，也门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有什么事吗？萨尼亚先生”沐云峰回过身，一脸疑惑地看着也门。 “埃尔维斯先生，我会找个时间亲自登门道歉，加上必要的赔偿，不知哪里能找到你？” 也门微笑着掏出存放于上衣口袋的笔记本和钢笔，看来准备随时记下联系地址。 信息时代隐私最重要，你当我傻吗老哥……沐云峰内心默默吐槽，脸上则表现出一副难堪的模样说道：“这……我刚获得……自由，暂时还不清楚会住哪……” 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戒心的问题，也门连忙招手解释：“抱歉先生，是我疏忽了这点，或者麻烦你记下我的联系地址，如果你面临了什么奇诡的危险或者有什么信仰方面的需求，随时可以找我” “那，萨尼亚先生，我可以在哪里找到你？” 也门没有着急回答，在笔记本上“唰”地一声撕下一片纸，流畅写下一行优美的单词，最后礼貌递给沐云峰。 “蒙特罗，东圭区，和那里任何一位车夫说一句‘月神眷顾，暗月降临’，他就会带你到可以找到我的地方” “但记住，只能一个人来”。 …… 第七章 命运的馈赠 “快看过来这位先生，5便士就能买到新鲜的羔羊肉” “牡蛎汤，牡蛎汤，好喝的牡蛎汤，女人的加油站，男人的疗养院” “能做成各种料理的新鲜豌豆，只要两便士你就能吃五天” “清啤！清啤！” …… 时值盛午，气温正随着街道逐渐热闹的同时，微微有些燥热起来。 从蒙特罗郊区赶来贩卖蔬菜、水果以及自制熟食的小贩络绎不绝，叫嚷着向经过的路人介绍并夸赞自己的商品。 一时间，羔羊肉的膻香、香煎鱼排的焦香、牡蛎汤的热香以及下水道的臭味相互交融，充塞着街道各个角落。 而街上的路人，有的身着礼服高帽、面露鄙夷、行色匆匆，不愿多沾市井气息而快速穿越； 有的身着灯芯衣裤，褐圆毡帽，火夫衬衫，脸红脖粗地紧攥几枚便士，正和小贩讲价斡旋； 有的则是破衣烂衫，一脸倦色，不顾市集的繁华，只是找了个肮脏的角落蜷缩睡去，为今晚的“扛大旗”做好充足的准备。 就在这矛盾与和谐互为依存的“迪安集市街”，离开看守所的沐云峰一手裹紧火夫衬衫，一手维持领巾遮掩面部，不顾拥挤与湿热，迅速没入人群中。 缺乏必要监管的迪安街道卫生状况不太良好，在隐蔽的角落，随处可见垃圾和粪便，即使下水道和《公共卫生法》都已发明。 在一个无人关注的角落解决了小腹的憋胀后，沐云峰又来来回回兜了几个圈子，最终蹲坐于一家贩卖家庭式煤气灯配件的店旁，略作休憩。 看来也门并没有派人跟踪我……沐云峰假意欣赏，时不时通过透明的煤气灯罩望向街头，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 由于煤气的使用逐渐普及，一些有条件的家庭为了追求体面与方便，安装上套有古典黑色灯罩、雕刻繁复哥特式花纹的煤气灯，但安装公司后续高昂的维持费用令金镑不多的他们望而却步。 为了节省开支维持必要的体面，这种可以购买零件修补煤气灯、添加多余装饰的零售店便一撅而起，成为了这些家庭眼中的“香饽饽”。 反复确认无人跟踪后，稍稍放松下来的沐云峰看着橱窗后红蓝交融、徐徐燃烧的焰火，各种杂七杂八的想法纷至沓来。 “月神眷顾，暗月降临……” “任何一个车夫……” “只能一个人前来……” 试图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串联在一起的沐云峰一手攥住纸条，一手顶着下巴，默默低语时，思路快速运转。 “除开也门察觉了我的特殊性这个猜测外，暗月教会不会在做人口贩卖的生意！” 毕竟结社顶着慈善的名头，做非法的事情这个设定电视剧里经常出现…… “应该不会”沐云峰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人口贩卖早已被新《安全法案》禁止，树大易招风的暗月教会不可能做这种事” “即使这件事被曼海皇室默许，主张神权之下、万灵平等的太阳神殿也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等等！” 想法一闪而过，沐云峰霍然警惕地望向四周，心中顿生惴惴不安。 既然暗月教会能够控制东圭区所有车夫，那么西皮兹区，也就是我现所在的北区，肯定同样遍布着太阳神殿或者其他结社藏于暗处的“眼睛”，这几乎毋庸置疑。 蒙特罗占地面积最大的西皮兹区位于北边，邻近山峦起伏的尼林郡，由太阳神殿负责执法与治安。 虽与暗月教会关系一般，但太阳神殿与曼海皇室的关系可谓是十分亲密。 任何一位新皇上位前，都会前往太阳神殿的总教堂——位于圣卡尔帝国临近威斯敏郡边缘的迷羧山脉举行盛大的神祈仪式，仅仅邀请重要的议员与贵族参与。 并且，在圣卡尔帝国的国史中，也有着如传说一般的太阳神谕者——伊迪斯，他与曼海家族共同在塞维尔草原对抗来自丛林中的未知邪灵入侵，虽然胜利，但却付出陨落的代价。 这场发生于第四纪元末期的战争载入史册，史称“隐匿之战”或者“塞维尔之战”……榨取了原主脑海中关于坊间流传的沐云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这件历史事件始终只在皇室及其外沿圈子里流传，主要还是其沾染了太多神秘色彩，不被民众所接受。 更关键的是，了解传说、学习历史并不会给民众带来实用的先令金镑…… 总的来说，以权威与纯洁性着称的太阳神殿绝对不会放任暗月教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埋眼线，而暗月教会估计也在确保不发生冲突的情况下，尽力排除着太阳神殿的监视。 这就像猫狗大战一样互不相让…… 因而，也门无法实行跟踪这件事有了合理的解释，但并不能排除后续不会对我进行调查。 而我刚进入太阳神殿的庇护范围，没有与任何教会人员产生接触，因而他们大概率察觉不到我的异常。 只要保持低调，我就会很安全……沐云峰微微点头，心中了然，故作自然地欣赏起热闹的街市。 不过暗月教会无法将力量渗透进西皮兹区，会不会通过别的方式获取我的行踪。 比如……这张纸…… 沐云峰从口袋中取出纸条，端在鼻子前细闻，沉思后眉头随即紧皱。 “额，一张普通的纸，没有特殊的气味，落笔也并非神秘的卡萨文或者古伊格纳兹文” 但那是也门给我的，他的能力我不清楚，因此不能排除其中可能有寄宿的神秘力量，我得想办法毁了它…… 除此之外，考虑到现在身份来历的特殊，不可能通过流浪寄宿的方式来寻求穿越回家的方法。 因为这不仅会无端增加不必要的活动痕迹，甚至会引来黑暗中的注视，在这个陌生又充斥神秘的世界，这等于是拉着虎尾喊救命——自找麻烦。 并且那存在一定危险的仪式魔法与预视是否有关联，都需要足够的神秘学知识支持、固定、安全的场所进行研究，金镑以及良好的人脉必不可少。 “这两者同样需要完美的契机，自己缺乏的已经不仅仅是可供遮风避雨的住所，还有暂时稳定的生活状态” 以及钱……沐云峰光想一想飞走的三十金镑就觉得心疼。 加上原主缺失了部分记忆，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进号子，这些沐云峰都无法从原主脑海中榨取到相关线索。 只有找到了熟识原主的人，才有可能获取相应的可靠情报。 “看来我不得不去霍米斯餐厅找到那个保释卡洛斯的人，而且我还要装得够像卡洛斯，避免产生怀疑” “唯一的扮演就是沉浸角色，从现在开始，我要进一步习惯卡洛斯的一切，首先从名字开始……” 在心中三声默念‘我就是卡洛斯’后，沉心吐气的沐云峰重新睁开棕色眼瞳，趁着煤气灯店员招呼客人而分心时钻进店里，将纸条投入煤气灯明媚的焰火，随后又潜入人群之中…… 咣…… 咣…… 咣…… 悠远的蒙特罗大钟响起，连续七下，提醒时间的同时，似乎宣誓着新时代的到来…… …… “那家伙很聪明，竟然发现了纸条上的秘密” 紧闭双眸的也门无声嘟哝，陡然张开漆黑一片的眼瞳，笑着朝老费伦望去。 “费伦·巴卡洛夫，我需要你的帮助，关于埃尔维斯先生的所有资料” “你确定那个政府的组织会批示你的请求吗？”老费伦瞥了一眼也门，将点燃的烟草塞进烟斗，深深嘬了一口道，“它可不喜欢暗月教会多管闲事，特别是那孩子的事” “费伦·巴卡洛夫，你要知道，三十金镑可不会长出小孩一样的双腿朝你跑过来” 也门一边戴上丝绸高筒帽，一边交代道：“我得走了，过两天来取你准备好的资料，那些发着光的神官先生可不喜欢我在他们的地盘过多停留” “我尽可能找找看” 老费伦警惕地看着眼前逐渐雾化、面容变得如魔鬼般可怖的也门，深深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雾影还未完全消失时，幽黑的马车“咚”得一声关上了厚实的木门，如获指令的长鬃黑马朝着远方奔驰而去，扬起了一片尘土…… …… 经过了半小时的路途，在人群中穿梭的沐云峰终于到达了霍米斯餐厅所在的街道…… 第八章 未婚妻 在老费伦嘴里小有名气的霍米斯餐厅坐落于迪安街道与伍德街道的交叉路口，但更接近于迪安街道。 距离闹市口仅仅几步路，却成功营造出闹中取静的优越环境，霍米斯餐厅可谓是占尽了地利的优势。 挤出湿热的人群，满头大汗的沐云峰一眼便从石砖街道中认出来餐厅所在。 沁人心脾的翡翠绿、装饰奇异的例餐提示板以及餐厅内落落大方、模仿丛林的独特装饰，令经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前去探索自然的奥秘。 不得不说，真是够显眼的…… 没有犹豫，已经做过深呼吸的沐云峰从几位纠结于进门的绅士身旁绕过，草草扫了眼写满菜名的提示牌，果断进门。 “先生！等等！你是要用餐还是乞讨？” 看见一位衣着褴褛的年轻人闯进，忙于榨取柠檬汁的服务员拉贾格·纳格立刻走出后台，急忙擦干手上的水渍，前去阻止。 “我是来找人的”沐云峰微笑着诚实回答。 “先生，您看看，这里没有一个人和您穿着一样材质的衬衫，请原谅我的冒犯，如果您要用餐的话，得先交上7便士” 果然，中等消费的餐厅还是会看客人的着装来决定是否先给钱……似有所悟的沐云峰犯了难，毕竟刚从看守所里出来，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裤衩。 拉贾格见沐云峰犹犹豫豫的样子，底气十足地走上前去，挡在门口，防止他的到来影响其他客人的用餐体验。 “抱歉，我真的是来找人的，嗯，一位单独用餐的客人，应该还没有点餐……” 回忆起老费伦所说保释他的人会等在餐厅内，沐云峰揣着商量的语气斟酌语言，想赌一把拉贾格是否有印象或者有没有受到类似的交代。 “先生！” 可他没想到拉贾格还没等他说完，便放弃了思考，立即挑出重点质问。 “您这样做会让我很为难，您知道同伴的名字吗？这样也方便我去通知一下” 大哥，你好歹装着回忆一下啊！……沐云峰一阵吃瘪，这时又不能随便说一个名字，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一分钟，见眼前的年轻人还是没有下一步动作，语气冰冷的拉贾格抱手于胸前，横眼瞟向他，内心更加笃定沐云峰不仅想要抢夺食物，还擅于扯谎。 自从《圈地法》颁布以来，霍米斯餐厅几乎每日都会遭遇试图抢夺食物的游民，有时甚至会误伤用餐的绅士和小姐，令拉贾格十分头疼。 因此在餐厅办长工的拉贾格一看见衣着不达标的人想要进餐厅，就照着其他餐厅的惯例，要求他们先交上用餐费再进门，以免出现上述情况。 “我真的……” “拉贾格，你在做什么，怎么可以怠慢了我的朋友！” 这时，一声温柔如风又带着点严厉的斥责从拉贾格身后传出。 沐云峰只感觉不止餐厅内，就连餐厅外那几位正纠结于菜品口味的绅士也分了心，朝拉贾格的身后投去了目光。 越过拉贾格的身高，沐云峰向不远处看去，只见一位穿着黑绿长裙的女士正端着色泽分明的三明治盘站在前厅内，眉头微微皱起着看向这里。 她的皮肤白嫩，褐发微卷，颇有成熟的韵味，藏有森林气息的眼眸如同两颗绿宝石般，让人不由自主欣赏起来，以至于失了神。 霍米斯·泰勒夫人，我想起她是谁了，曾经卡洛斯参加政府雇员的资格考试时，在餐厅经常复习得很晚，没少麻烦霍米斯夫人……假冒的“卡洛斯”熟练榨取出记忆，连忙移开凝固的视线，假装咳嗽了一声。 “现在邀请卡洛斯先生进门还不算失礼的行为” 优雅的霍米斯夫人驻足在不远处，眉头依旧皱起，吓得拉贾格急忙收起视线，侧身礼让。 “好的，夫人” “卡……洛斯先生，这边请” 拉贾格微微屈腰，正欲带领沐云峰走向一处风景独好的座位，却被身后的手搭住了肩膀。 “地道又好听的蒙特罗口音” 沐云峰微笑看着满怀歉意的拉贾格，轻声安慰道：“刚才做得不错，很好保护了餐厅客人的体验，你是个很棒的服务生，我会向夫人提及你的负责” “谢谢……先生，您真是位宽容的绅士” 这时，忙活完的霍米斯夫人轻快走来，黑绿长裙于林间穿梭般绕过一张张桌子，并带着略显失望的语气，嘱咐拉贾格继续榨取柠檬汁，以备烤鱼的需要。 “小卡洛斯，你可比预期晚了不少时间” 看着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略显憔悴的沐云峰，霍米斯夫人嘴角微微上扬，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遗憾，任何人年轻时都会犯错，就比如我，选择男人的眼光就不太好” 说罢，霍米斯夫人苦笑着摊开手，调皮地表达出自己的无奈。 沐云峰榨取脑袋里关于霍米斯夫人的记忆中，模糊记得她年轻时谈过一场恋爱，那负心汉在参加赛卡顿海上维和行动后，爱上了一位异域的姑娘而背叛了霍米斯夫人。 心痛的她不满于自己的无用，于是鼓足勇气开了这间霍米斯餐厅，这与圣卡尔帝国封建的‘女人不能忙于事业’思想相违背，因而在当时顶下不少舆论的压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当然，这也一部分归功于原主，是饱读《繁爱》与《怒啸山庄》等新女性独立文学的卡洛斯在霍米斯夫人迷茫于餐厅亏损时，强化了她妇女独立的思想。 现如今，虽然依旧有一部分绅士、女士以及贵族鄙夷霍米斯餐厅的存在，但也不能否认霍米斯夫人的成功。 因此，卡洛斯兼顾着霍米斯夫人良师益友的双重身份，关系十分密切。 “美丽如精灵的霍米斯夫人啊，我并不会觉得进了看守所会对我的前途产生任何影响，相反，夫人你的话语让我回忆起了自己糟糕的运气和错误的判断，作为赔礼，你得为我的午餐负责” 听闻沐云峰认真的吐槽，霍米斯夫人捂住嘴巴，忍不住轻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肚子说道： “圣炎在上，你精神不错，还是擅长一本正经、满怀理由地说教我的过失” “我会亲自制作你最爱的午餐”说罢，正欲转身的霍米斯夫人幽幽问道，“想吃烤鱼吗，拉贾格的手艺不错，正好作为你的赔礼” “我猜，他的厨艺一定和他认真负责的品质一样优秀，但我只想尽快吃到你做的三明治” “我不会让我们优秀的蒙特罗市立大学毕业生饿肚子的，你最爱的三明治很快就送过来” “喔，对了！” 说到这里，穿着黑绿长裙的霍米斯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寻找，不多久，指了指不远处靠窗的位置，说道： “我差点忘了这事，快去那，你的天使等你很久了” 我的天使？ 沐云峰一阵哑然，还未来得及榨取记忆，一名少女的形象逐渐从模糊到清晰，从陌生到亲切，强烈的记忆如同引发了阵阵海啸，猛烈扑打向他的脑海。 他放眼望去，那坐在窗边、正独赏风景的少女正是卡洛斯·埃尔维斯的未婚妻——奥莉薇娅·兰叶。 这算是捡漏吗？我上辈子可从来没有和女生相处的经历，这可怎么办，啊，头好疼…… 大概是记忆的影响过于强烈，沐云峰尽可能控制头痛的同时，冷静地榨取与奥莉薇娅有关的记忆。 父亲曾为旧贵族的奥莉薇娅·兰叶与卡洛斯·埃尔维斯的家族发展历程恰好相反，一个是从富有到贫穷，一个是从贫穷到还行，当两人相恋时，正好是穷到门当户对的程度。 但即使家庭逐渐没落，奥莉薇娅依旧没有放弃过任何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 她在父亲的影响下，从小就开始接受私立学校的专业教育，包括她擅长的历史学、神学、神秘学、以及语言学等等。 在三年前《义务教育法》颁布之际，奥莉薇娅的心智相比于同龄人已成熟很多，连连跳级的她早已成为蒙特罗公立中学的高材生，但也因跳级太快，经历特殊，遇不上同龄人，因此无法避免养成了奥莉薇娅孤僻、理性、独立的性格，同时也没有享受到未完善的教育法带来的任何福利。 三年后，也就是卡洛斯大学刚毕业期间，蒙特罗公立中学收到高层议会下达的教育改革命令，加大了教育方面的投入，并花了不少时间收编宗教学校的优秀老师，整顿评估各项专业，购买硬件设施，与蒙特罗哈立德大学进行深度合作，确立专业推荐事项等工作。 这几项举措的实施虽然让奥莉薇娅停学了一段时间，但也得益于此，总算遇到了不少同龄的学生可以交流，略微改变了点孤僻的性格。 但奥莉薇娅似乎热衷于享受孤独，她时常穿着繁复的哥特长裙，戴着祖父赠送的怀表项链欣赏红月，不与任何人交流她所观察感受到的事物与情感，因此在生活中几乎没有知心的朋友，唯有书籍陪伴。 直到她遇见了同样喜欢观察红月并已成为第一批事务性政府雇员的卡洛斯…… 浪漫如诗歌的记忆戛然而止，记忆的中断令沐云峰很快回归现实世界。 为什么到这里就中断了？不太对劲！ 这是沐云峰评判这段记忆的第一反应！ 从记忆的反应看，奥莉薇娅对于卡洛斯可谓是最特殊的存在，但记忆却缺失得太过于厉害，仅仅保存着与奥莉薇娅相识的前段，并没有包括两人相恋以及建立婚约的后段。 难道卡洛斯在海上冒险的恐怖记忆仅仅是缺损的一部分？这也太坑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除了只知道奥莉薇娅最基本的信息，她的生活习惯、癖好以及性格变化一概不知…… 甚至她会不会像也门一样拥有神秘力量都不太清楚，若一不留神让她察觉到卡洛斯体内换了个人，我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这就像是没给剧本台词却要求演员直接上台演出…… 然而奥莉薇娅是我目前进入这个世界最有可能的突破口，哎，看来我得重新回忆起演员的自我修养了…… 沐云峰苦笑着叹了口气，来回深呼吸三四次后，才朝着靠窗的位子走了过去…… 第九章 消失的克劳狄乌斯 霍米斯餐厅，阳光明媚得恰好。 不远处位子上，一位戴着玫瑰纱帽的姑娘正静静欣赏窗外的闹景，右手不断地摩挲着胸前的怀表项链，似乎在等待重要的出现。 “兰叶小姐！是否可以请我吃一顿丰盛的午餐？” 听到身后有熟悉低沉的声音响起，期盼已久的奥莉薇娅终于放下焦虑，带着浅浅的微笑迎接那个熟悉的身影。 “卡洛斯，迟到并不是绅士应有的行为，你应当感觉羞愧” 奥莉薇娅假意皱眉，嗔怪一句，随即又舒展开了浅如秋雨的笑容道：“如果你饿的话，当然可以”。 …… “仰望星空，高高在上” “昔日飞逝，命运的群星终将归位” “即使绯月蒙住我的眼，曜日烧灼我的身” “夜晚的深沉压弯我的脊梁，深蓝的沉浸令我窒息” “但有一个蛮横的梦想推着我” “它告诉我” “要前进，要前进” …… 迪安街道旁，在太阳神殿圣职人员的秩序维持下，济贫院唱诗班的孩子们又开始了每日的敬拜与唱诗。 在这群孩子周围，站着、坐着不少面色蜡黄，衣着褴褛的人。 年龄不一的他们时而跟着颂唱，时而掩面而泣，时而麻木不仁，时而欢歌乐舞。 共同奏响着蒙特罗悲惨与喜悦的生活乐章。 “这群孩子真是可爱……” 奥莉薇娅托着下巴，歪着脑袋沉浸在时而悠扬、时而哭诉的唱诗中，面色淡然说道。 她黑亮微卷的长发、修身的哥特长裙、别致的黑玫瑰纱帽以及不同于常人的银灰眼瞳被阳光肆意铺洒，恬静的姿态宛如从维多利亚时代的油画走出。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见沐云峰正呆呆地凝视着自己，奥莉薇娅疑惑地望了过来。 她正值青春的年纪，皮肤充满弹性与光泽，但略显苍白，与霍米斯夫人相比，性感与可爱在奥莉薇娅的身上达到了一种完美的平衡。 “不，没什么，如你所见，欣赏美丽的姑娘只会让我的胃口更好” 说完这话，故作自然的沐云峰轻举起手中的木勺，喝了一口霍米斯夫人提前送来的白肉汤，满意地咂咂嘴。 “嗯……好喝，霍米斯夫人的手艺还是一样出众，不是么？” 他借用原主的记忆，学着以一本正经的语气夸赞奥莉薇娅，但还是觉得不太习惯，不过幸好肌肉记忆还未遗忘，令眼前的未婚妻没有看出任何区别。 或许这就是订婚人士和单身狗的区别，连肌肉记忆都充满了酸臭的恋爱味…… 哦不，我不能贬低自己，我是未婚人士…… 听到这熟悉的夸赞，奥莉薇娅嘴角微微上扬，她收回了注视窗外太久的视线，上身前倾，托着下巴，笑容略带妩媚，狡黠问道： “卡洛斯，那欣赏别的姑娘也会让你的胃口变好吗？” “不，那样的话，即使是霍米斯夫人做的三明治也只会让我倒胃口……”沐云峰斩钉截铁道，语气不允许丝毫质疑。 这是沐云峰在地球上学到的为数不多对付女孩的经验，面对死亡问答，你的语气必须足够坚定，反应也必须足够快速。 “哈哈……”奥莉薇娅没有控制自己，轻笑起来，不得不通过喝口热茶来冷静自己，随后敏捷地看了看周围，举起手指，做出轻声说话的动作。 “嘘……小声点！” “你这样说，霍米斯夫人可是会伤心的，她早上还向我推荐她新改良的三明治，正准备给你尝尝” 说着，奥莉薇娅双手齐动，将沐云峰眼前的汤碗撤在一旁，换上了一份色泽分明、令人胃口大开的三明治。 “吃吃看，我会如实记录下你的表情，并如实报告给霍米斯夫人” 看着奥莉薇娅俏皮的表情，沐云峰又轻举起手中的三明治示意，反应很快道： “不，即使霍米斯夫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也会宽恕我，毕竟这份优秀的三明治，是为爱情作出的牺牲” “噗……” 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奥莉薇娅差点喷出茶水，眼睛睁大，诧异地看着沐云峰说道： “月神眷顾，看守所发生了什么，你这个黄铜做的固执脑袋怎么会变得这么灵活，我都有点不太习惯了” 糟了！夸得太过，掉人设了…… 正欲与三明治奋战的沐云峰身体一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断在脑海中寻找最优的处理方法来掩饰自己，最后抬起头，故作释然地解释道： “奥莉薇娅，你知道的，人的成长总是在一瞬间，而我的成长就发生在踏进看守所的那一刻” “我的执拗和因贫穷而产生的自卑有着分不开的关系，而当你没有放弃我，将我保释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奥莉薇娅微皱黛眉，有趣地看着眼前仿佛换了个人的卡洛斯。 “人总是要作出适应环境的改变，执拗与自卑不利于我们接下来的生活，就像一名合格的指挥家总是会调整乐曲的高潮以及走向” 沐云峰一边说，一边做出交响乐指挥的手势，引得奥莉薇娅又轻轻发笑。 “哈哈，你还增加了好多优点，比如学会了幽默，但它一点都不冷” “没办法，看守所的环境和伙食几乎弄垮了我的精神和记忆，我现在只希望多来几个霍米斯夫人做的羔羊肉豌豆三明治” 说完，沐云峰终于拿起三明治，啃下一大口，充分感受着肉汁的浓郁、豌豆的清香和面包的松软在嘴里同时爆炸。 “吃慢点” 奥莉薇娅心疼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沐云峰，顺手将柠檬汁递到他的眼前。 咕嘟…… 咕嘟…… 喝下一大杯爽口的柠檬汁，勉强将三明治咽下的沐云峰学着旁边一桌绅士的动作，照猫画虎地擦了擦嘴，继续没话找话地问道： “对了，奥莉薇娅，在我不在的时间，你做了些什么？” “或者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在西蒙斯先生的家里做临时家教，他的儿子刚刚接触历史学，有着诸多不明白的问题” “西蒙斯先生人很好，帮我在短短几个月便攒够了你的保释金，但就在前不久，他的家里遭遇了意外” “非常遗憾，我本不想引起你的伤感” “我没事”奥莉薇娅淡然地挤出笑容，双手握住微微发凉、已无多少茶水的茶杯。 “幸亏我没有被扣上侵害他人财产的罪名，不然你得多忙活几个月了”沐云峰认真听着奥莉薇娅的讲述，感同身受地自嘲一番，最后深情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是我必须达成的使命，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说完，奥莉薇娅低着头停顿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后继续说道：“接下来几个月我需要回到哈立德大学，回到乔恩教授的课堂，准备历史系的论文，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兼职家教” “亲爱的卡洛斯，你需要做好你的职业规划，尽快回到正轨，我们的房东同意延缓了租金，但最多三个月” “寻找工作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我肯定会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听着这份发自内心的信任与倾诉，沐云峰拍胸立誓道。 看着奥莉薇娅欣慰地将茶水饮尽，再给她续上一杯后，沐云峰突发奇想，又主动找到了可以聊天的话题。 “奥莉薇娅，你的论文主题是什么？看看我能不能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回忆起自己现实中也被论文摧残过的经历，沐云峰想听听这个世界的论文和自己的世界搭不搭边，找机会给奥莉薇娅提供一点凑字数的技巧。 不对，她是个学霸……沐云峰转念想到，内心一阵心虚，话一出便已经做好了被知识轰炸的准备。 “关于消失的‘克劳狄乌斯’” 奥莉薇娅沉静说道，宛如一名在台上讲述历史的教授。 克劳狄乌斯？这个世界怎么也有这么名气响当当的家族，结局会不会同样悲惨…… 沐云峰一边榨取着卡洛斯的小脑瓜子，一边认真听取奥莉薇娅的专业讲述。 克劳狄乌斯家族以格涅·克劳狄乌斯为代表人物，建立于第四纪元，也就是“荣光纪元”早期。 这位天生适合统治的君主当时不仅一手建立了圣卡尔帝国，同时也整合了大陆所有的大贵族形成同盟。 之后又得到了自然教会的支持，与其达成了某种交易，面对从西大陆邪教涎灵会的侵犯，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最终胜利，将这群脸上涂抹着黑白色彩的怪胎赶回了老家。 正是格涅·克劳狄乌斯统治期间，邻近丰富自然资源的阿朗索帝国，以擅长神秘学着称的希亚帝国，以及煤炭能源大出口量的赛卡顿公国几乎在同一时间崛起。 但资源带来了利益，利益肯定会引发冲突，崛起的各国在边郡归属问题上产生了长时间的纠纷。 最终，以武力让邻国低头、令圣卡尔帝国成为修斯大陆第一强国的格涅·克劳狄乌斯就在这时被妻子格尔皮娜背叛、毒杀，成为圣卡尔帝国历史上第一位陨落的君主，随之整个家族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湮没，统治阶级彻底换血。 “据说他还有个女儿……”沐云峰低头重复着奥莉薇娅方才的讲述，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咣…… 咣…… 咣…… 熟悉的蒙特罗大钟接连响起，悠远长久，将沐云峰从历史的思考中拉出。 “我们该回家了” 静静听完钟声的奥莉薇娅提议，提起裙摆，与一同起身的沐云峰向霍米斯夫人告别，离开了越来越多人落座的餐厅。 第十章 回家 顺着迪安街道走出约三十分钟，两人并肩来到西皮兹区的中心街道——铁兰街。 铁兰街是蒙特罗最重要的街道之一，分布着众多重要的事务性建筑以及官方认证的合法结社、俱乐部，因而相比迪安街道，管理以及卫生更加规范，并行又交叉的金属马车轨道以及四处巡逻的太阳神殿教会人员也明显多了些许。 这些教会人员统一手持造型怪异、安插诸多齿轮以及金属小瓶的蒸汽步枪，戴着防毒面具，仅从褐色防水服肩头上如火焰燃烧的圣炎标志就能分辨出他们与一般警察的区别。 当经过奥莉薇娅与沐云峰身边时，这些教会人员会下意识地捏紧蒸汽步枪，审视着沐云峰，防止他做出威胁身边小姐的行为。 毕竟沐云峰身上穿的只是贫民区特有的火夫衬衫，而不是体面的燕尾服。 此时刚过中午，蒙特罗特有的灿烂阳光令一天的气温到达了最高点。 一身黑袭的奥莉薇娅稳稳前行、步伐轻盈，紧紧跟随的沐云峰脸上则写满了疲态，他每走一步就疼得呲牙咧嘴，粗糙的火夫衬衫几乎要磨坏了他上身所有的皮肤。 “家就在不远处，我们快到了，卡洛斯，嗯……”奥莉薇娅看着汗珠一滴一滴从沐云峰略显苍白的脸上落下，迟疑问道，“我们……需要坐马车吗？” “如果钱包允许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沐云峰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风轻云淡地解开了袖口的扣子。 “嗯，到维利银行的话”奥莉薇娅眼光闪烁，抿了抿嘴道“两个人大概需要8便士” 在蒙特罗的平民市场，8便士基本可以购买到两人份的香煎鱼排或者一磅的羔羊肉，对于生活拮据的两人来说并不是小钱，在用奖学金和兼职赚来的钱交了保释金后，奥莉薇娅身边已没有多少存款，只能寄希望于重获自由的卡洛斯。 “我会在晚餐时用少吃一条黑面包的方法来弥补，持续半个月” “嗯，那好”奥莉薇娅抽出手绢，擦去沐云峰脸上欲滴落的汗珠后，指了指不远处道，“跟着我，新建的车站在这个方向” 两人谨慎决定，又步行了约五分钟的距离，拐过了市立卫生管理所，共同到达了等待公共马车的站点。 蒙特罗的马车分为私人运营以及企业运营，这两者相同的是都需要在交通部门做好备案登记和保险代缴，没有相应执照私自拉客是可以入刑的违法行为。 在区别上，私人运营的马车可以随叫随停，超过了四公里的起步距离就以每公里三便士的方式计费，价格昂贵，而企业运营的马车有着固定的路线，范围有限，价格为一站一便士，偏远地点另外计算，经常下了马车还需要走上一段路，但比步行还是省力不少。 唯一例外的是出入东区的客人以及马车都额外需要在安保站做一次登记，确保每位出入的客人以及车夫都能得到安全。 这就等于出租车和公共汽车的区别，去陌生地还要在派出所做备案登记，不过这价格是真贵啊，不管回家也好继续尝试仪式也罢，我都得赶紧想想找工作的问题……沐云峰心中“嗯”了一声，暗暗确立近期的小目标。 两人等待了没多久，路口的转弯处由远及近，传来了车轮撞击轨道的声响，一辆略显老旧的马车呼啸着停驻在站点。 “去哪儿，小姐？”看着奥莉薇娅养眼的容貌，车夫微笑问道。 “四站，铁兰街靠近维利银行”奥莉薇娅礼貌地点头回应。 “你呢，老兄？” “我也是那里”卡洛斯同样点头应答。 “你们俩一起的？”车夫不敢相信地提出疑问，得到两人默契的点头后，只轻唤了一声“上帝”。 “总共8便士” 上车后，两人还未来得及坐下，一旁哈欠不断的收费员熟练摊手。 这时，等候一旁的沐云峰手中突然被偷偷塞进了两枚三便士的银币和两枚一便士的铜币。 他转头看去，在得到奥莉薇娅的眼神示意后，沐云峰将手塞进口袋，又微笑着从中掏出，将这几枚钱币递给了收费员。 在圣卡尔帝国的传统中，男士与女士同行，通常都是由男士负责所有开销，这是绅士最基本的礼仪要求，而奥莉薇娅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堵住座客的闲话与嘲讽，维护沐云峰的面子。 这和大吃货帝国的礼仪差不多……穿着火夫衬衫的沐云峰借用肌肉记忆，熟练邀请奥莉薇娅落座，充满教养的动作倒是令周围的座客诧异十分。 车上乘坐的人并不多，但都默契地保持沉默，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则在欣赏街上的车水马龙，气氛相当悠闲。 沐云峰强忍住肚里的翻涌，闭上眼睛时思绪纷呈不断，他还未习惯跌宕的马车、凹凸不平的石砖道，突然怀念起地球上的出租与平稳的大马路。 我还回得去吗？ 未来得及多感慨，在当当当的摇铃声中，收费员终于报出了“维利银行”这个站点。 下了马车，简单缓和呕吐的冲动后，沐云峰跟着奥莉薇娅很快穿过熙熙攘攘的维利银行，拐进小巷后又走了约三分钟，终于来到了卡洛斯与奥莉薇娅所居住的公寓。 这是一幢标准的联排房屋，棱角分明的凸肚窗如同房屋的眼睛般注视着街上的来来往往，上门楼梯两旁的煤气路灯如同站岗的卫士般矜矜业业。 整体灰白色的联排房屋如同珍珠项链一般镶嵌在石砖铺地的街道上，成为一座座复古的巨型“艺术品”。 铁兰街116号，建于三十年前的联排房屋，时代久远但很结实，设计也中规中矩，非常符合卡洛斯固执的审美，嗯，周租14先令，还有一方租客是作为贵族家庭礼仪教师的艾米丽·惠特尼夫人，双方各承担7先令的租金，由于最近蒙特罗贵族区正在为开夏晚会做准备，因而惠特尼夫人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回家，但依旧照付租金……沐云峰心中由此展开了一系列联想，紧跟着奥莉薇娅，踏上台阶，逐渐走进。 打开房门，温暖宜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宽敞明亮的客厅瞬间映入眼帘，褐红色皮质沙发在透过凸肚窗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沙发前是一座巨大的壁炉，洁净的炉底代表它已“修业罢工”许久，联通客厅的，是带有木桌、和厨房相连的餐厅，四张同色木椅整齐摆放，不沾染一丝灰尘。 而在餐厅旁的走廊深处，又有着储物间和盥洗室，由于远离阳光绽放的凸肚窗，显得颇为黯淡深邃。 整间屋子的风格不同于当下风靡的中土风格，属于较为经典的哥特式风格，少了故意摆放的无用拼凑装饰，整间屋子显得十分整洁。 也可以说，看起来比较简单，比较质朴，比较没钱…… “到家了，卡洛斯，你可以先去二楼洗个澡吗？”放下玫瑰纱帽后，奥莉薇娅俏皮地捏了捏鼻子，嗤笑道，“上帝证明，你的味道着实不太好闻” 奥莉薇娅暂时是一名大学生，但以她的专业程度和天分来讲，迟早走上专业学者的道路，一来历史学在现在的企业中，并不会找到完全合适的工作，薪资也不会高，二来以历史学为专长的哈立德大学对吸纳像奥莉薇娅这样的年轻人才十分欢迎，甚至能开出比肩事务性政府雇员的工资，约三金镑左右。 因此在卡洛斯的脑瓜子里，深谙历史真实的奥莉薇娅是个标准的无神论者，既不追随太阳神殿，也不参与暗月教会，但很欣赏唱诗班孩子们认真可爱的表情。 “上帝证明，我也不想这样” 我也很爱干净的，在地球上我天天洗澡…… 沐云峰苦笑着俯下身，迅速将鞋脱下，塞入鞋柜，蹬蹬蹬上了二楼。 这间联排房屋共有三层，由乔治·艾伯特先生共计600金镑的价格作为投资品买下，在与蒙特罗房屋代理租赁公司签订了协议后，以每月支付2金镑的方式回馈艾伯特先生，作为二房东，利润率可谓是相当高。 并且，西皮兹区距离维利银行不远的城市花园正在筹建，因而这幢房屋的价值稳中有进，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代租公司的租金报价也随之水涨船高。 即使是之前作为政府雇员、收入稳定的卡洛斯，也和惠特尼夫人商量过是否要换租的问题，但一时不知要换去哪里，加上租赁合约未到期，租金上涨的消息也未正式放出，因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屋子的二楼是三人的卧室和一间盥洗室，正对楼下客厅的位置，三楼则是空闲出来的佣人房间以及被房东艾伯特先生拆出、原本是孩子房间的大阳台。 沐云峰想起艾伯特先生在签订合约时曾称不喜欢小孩，更乐于自己打扫房间，于是在保留佣人卧室的情况下，将朝阳、正对街景的孩子房间改建为天台，而卡洛斯也顺理成章，种植满了奥莉薇娅最喜欢的玫瑰。 但可能由于近期蒙特罗发展工业产生的污染原因，玫瑰花不知为何变成了黑色，却依旧没有枯萎，坚强生长，惹得追求独立的奥莉薇娅更加喜爱。 空闲时，两人时常在天台品尝产自尼林的红茶，攀谈人生，沉醉繁华的街景，欣赏独特的黑色玫瑰，偶尔惠特尼夫人也会抽着烟插足二人世界，但这只会招来卡洛斯的一阵牢骚抱怨。 不同于三楼的狭小格局，二楼十分宽阔，沐云峰踏上最后一节楼梯，很自觉地走进了挂着卡洛斯名字的卧室。 这间房间布置简单，没有独特的风格体现，仅仅一个衣柜、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便构成了所有，大概是卡洛斯习惯于节俭的生活，不喜欢过多摆放无用的装饰品。 可这也太节俭了……沐云峰一进门就感叹起卡洛斯的两袖清风，豁然想起自己高考时也住着差不多布置的屋子。 还真有种熟悉的奇妙感觉，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光……他脱下了火夫衬衫，一个后躺至床上，看着天花板，想起了地球上诸多往事。 那时候，父母为了不打扰自己的复习，还在门前设置了铃铛，饿的时候摇铃铛就会有饭菜送上来，真好啊……而现在，相同的位置却只有冷冰冰的齿轮和沐云峰本不熟悉的机械，看得他心头一沉。 此刻，时近午后，靠近沐云峰的凸肚窗侧沿，连接装有复杂齿轮的仪表盘的三层黑青色管道正隐藏于墙后的黑暗，如同裸露的腐败肠管连通着桌上古典优美的煤气灯。 细察之下，保护玻璃罩煤气灯的黑色围栏上似乎雕刻着某种不可名状的黑色纹路，似焚烧于黑炎中的魔鬼正不断地咆哮，满怀恶意地盯着周遭的活物，令人心生悸动。 煤气灯左侧，木桌剩余的空间，摆放着整齐的书本，画着草稿的纸张以及插着羽毛笔的、带着花草浮雕的墨水瓶，十分符合卡洛斯之前作为政府雇员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 整个房间虽是布置得温馨简单，但却充斥着一种长久无人居住的死寂气息。 他没有过多在意，前世习惯了一个人居住的沐云峰绝对不会像个小女孩一样害怕孤独，他习惯孤独，或者说，乐于沉浸孤独的氛围之中。 这种性格与这个世界的卡洛斯和奥莉薇娅有着共通之处，但不同的是，在地球上，孤独是常态。 他在床沿处很快找到奥莉薇娅为他浆洗叠放好的白衬衫、黑长裤，以及放在衣服旁的一份《蒙特罗日报》。 沐云峰感到好奇，就着凸肚窗外的残阳仔细翻阅，发现报纸从中翻折，恰巧翻到招聘启示的一面，并拿黑色水墨圈出了几份看起来比较体面的工作。 “打字员，周薪1金镑，赫尔玛街道报社处面试” “税务资料员，周薪1金镑15先令，面试资料邮寄至古尔金街856号西皮兹区税务管理局，具体面试时间待定” 沐云峰默念，不免心中一阵暖流，在这个‘羊吃人’的时代，即使卡洛斯身陷牢狱，奥莉薇娅依旧没有放弃他，只是感慨‘冲动是魔鬼’这句至理名言。 但沐云峰依旧不敢放松，身份的特殊，对外界的戒备并没有随着奥莉薇娅对自己的关心减弱半分，相反，被害妄想症严重的沐云峰更是做好了谨慎斗争的心理准备。 “卡洛斯，洗完澡记得休息会，我把刊载招聘信息的报纸放在了床边，现在我需要出去购买晚饭的食材” 奥莉薇娅在一楼再次戴上玫瑰纱帽，准备出门，离开时的嘱咐令沐云峰下意识沉了口气。 尝试的机会来了！ “亲爱的奥莉薇娅，你知道家里的蜡烛放在哪了？” “卡洛斯，你忘了吗，嗯，也是，它就放在一楼的储藏室里，上次和惠特尼夫人办冷餐会招待托娜奶奶时留下的” “对了，你想吃些什么？” “随意，牡蛎汤或者香煎蘑菇都可以，记得帮我少买一条黑面包” “没问题” 随着楼下突然响起的关门声，急切回家的沐云峰决定冒险一试牢狱中尚未完成的仪式魔法。 第十一章 仪式魔法 嘣 随着楼下传来房门的关闭声，沐云峰悄悄攀上窗沿，确定奥莉薇娅走远后，他立刻扔下报纸，抓紧时间洗澡。 复杂的仪式魔法前需要洁净身体，这样才能取悦神灵，沐云峰不会漏过任何一个提高仪式成功率的因素。 在将身上的水擦干净后，他将凌乱披散的金发扎成马尾状，棕色的眼眸静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依旧是那么陌生，那么无感…… 奥莉薇娅，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卡洛斯，我也不属于这里…… 沐云峰重重敲击镜台，心里一横，他决定立即尝试那神秘的仪式魔法，虽然还未摸清穿越的奥秘，但他现在只想尽快穿越回家。 于是，他顺着奥莉薇娅离开时的提示，在堆满杂物的储物间，挑选了一支较为完整的蜡烛。 又在餐厅找来一把尖锐程度很棒的水果刀，将二楼盥洗室的镜子搬进房间后反锁，准备好了仪式的一切后，沐云峰才微微松了口气。 “奥莉薇娅知道卡洛斯喜欢吃鱼，我也提出晚餐有牡蛎汤和香煎蘑菇的要求，这样她购买食物的路线肯定包括内特港的渔夫码头，这样一来一回，40分钟是起码的，只求这个世界的时间长短与地球并没有区别” “这样算下来，不管我成功不成功，我都要在30分钟左右收手，给自己留下恢复家具的时间，避免奥莉薇娅产生怀疑” “之后我可以装作认真读报、学习桌上的笔记，或者是睡个好觉，来解释为何锁门的原因” “万一穿越失败，说不定我也可以恢复卡洛斯的部分记忆来避免潜在的危险” 盘算好一切后，沐云峰借着夕阳的余晖，遵循记忆的引导，先在纸上默写了一遍仪式魔法的流程，确认记忆没有偏差后，正式开始。 正统来说，仪式魔法包含两个部分，“仪式”与“魔法”，而“魔法”在卡萨语中含义为“伟大的”以及“智慧的”，相反“魔术”则并没有这层含义，因此“魔法”与马戏团的“魔术”作明显区分。 若是常人想要在魔法释放后达成想要的结果，必须了解仪式魔法的指向，象征，灵体，魔法潮，流程以及咒语，几者缺一不可且都需要足够的了解，避免仪式连接至未知邪恶的存在，避免滑向深渊无法自救。 曾经为了单相思有个不错的结果，除了直接告白外，沐云峰尝试了各种途径的方法，包括神秘学中的爱情仪式魔法，因而还算熟悉基本的流程。 他照着自己写下的步骤，首先清空桌面作为祭坛，将化妆镜摆在还没涂抹仪式的桌子前。 接着，他将取来的盐与水均匀调和，洒向周围，并口诵用卡萨语翻译的咒文道： “神圣之水，欢迎到来” “神圣之水，驱逐邪恶” 一个个铿锵有力的古老单词娓娓道来，沐云峰郑重拿起水果刀，沾染盐水后，以想象的方式构建出了正方形的神圣空间。 刀尖划过之处，空气被摩擦出金属轻撞的低沉声响，整个屋子似乎正与外界隔绝。 沐云峰没有停下，他摩擦火柴，点亮蜡烛，摆于镜前，正欲挥动水果刀，划破手指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些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仪式魔法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但自己竟然完全没考虑过咒文的格式以及蜡烛的数量，这是很大的失误。 正确来说，一般以先点亮代表自身的蜡烛来维持神圣空间的灵性，后点亮第二根蜡烛代表神灵，表沟通之意，那么至少需要两根蜡烛。 而沐云峰记忆里，卡洛斯仅仅使用了一根蜡烛就启动了仪式，难道那位未知存在信徒太少，有人联系祂，祂就能马上察觉到？ 沐云峰为自己奇怪的想法好笑摇摇头，随即想起这是亵渎的行为，连续说了三句见怪莫怪后才自觉闭嘴，拍着脑袋想起第二个问题。 “那永恒长眠的并未亡者，在万古至临之际，死亡亦会消逝……” 那句咒文格式不对，若是缺少了必要的指向，一般来讲，仪式魔法肯定会失败，而若仅仅说出那句咒语，沐云峰生怕又出现看守所里受伤的场景。 会不会也是和蜡烛数量不同的道理，这位未知存在并不需要信徒进行冗余的操作，仅仅点亮蜡烛，虔诚说出咒语，便能够随时感知到自己每位信徒的要求。 真是恐怖的力量，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卡洛斯就是这样死亡的，但我必须一试……沐云峰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过，这位未知真勤奋啊，简直是神灵中的楷模！ 沐云峰又一次自觉低下了头，压制住了轻佻的想法，他在心中回忆，配合着其他拍脑袋想出的咒语，徐徐念道： “我祈求未知的力量” “祈求您能注意到微弱的存在” “祈求您能给予仪式成功的力量” “祈求您能完成我心中的愿望” “那永恒长眠的并未亡者，在万古至临之际，死亡亦会消逝……” 霍然，镜前闪烁的蜡烛变得稳定，变成梦幻的靛蓝色，还未凝固的仪式阵上，血液不断跳动，逐渐收缩，最终将粗糙的蛇状符文一笔勾勒。 咣…… 咣…… 咣…… 沐云峰思绪纷呈不断，心中的念想如同菌类生长般填塞了整个胸腔，在刚好念完咒语时，蒙特罗大钟奏响，以代表七位神灵的七声祝福降临整个蒙特罗。 就在此刻，悠扬的钟声、街道的吵闹声、水龙头的滴答声逐渐从沐云峰的听觉中远去、消失。 整个房间如同上了墨一般黯淡的同时，空气开始变得像浆糊般粘稠无比，令沐云峰难以呼吸。 紧接着，空气中凝结出了更为恐怖、形状清晰的灵流，它幻化成煤气灯黑色围栏上的不规则形状。 它在诉唱，在呓语，在拉扯，仿佛催使着沐云峰继续念叨咒语，吸收其中的能量。 沐云峰几近承受不住，即使再想继续颂念咒语，突如其来、源自全身的疼痛也完全不支持他张开嘴巴这一简单的动作。 他抱着头伏倒在桌上，艰难地观察到桌前的镜子染上了不知来源的异样紫红色，黑棕色，深蓝色，各种颜色混杂而成的光斑。 镜面如同受到小石打扰的深林静湖般开始荡漾不止，并张开了深不见底的“嘴”。 就在此刻，突然从“嘴”中伸出一条条黏糊、粗壮、带有神秘花纹的触手，紧紧缠绕起早已无力反抗的沐云峰，似吞噬般将其拖入其中。 不多久，镜子的奇异光斑消失，粘稠的灵流瞬间消散，房间内的一切恢复了正常，没有破损，没有痕迹，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 在粘人的触手解除了包裹后，失去全身力气的沐云峰还是睁不开困顿的双眼，仿佛一颗海草般飘忽在海中。 咣…… 这时，悠远的钟声从遥远处传起，这是七声中最后一声，在圣卡尔帝国的历史里。它代表着创世神的祝福降临。 所有的不适瞬间消失，沐云峰感到自己的精神和肉体褪去了负担，逐渐放松，他试着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幢六面钟楼的顶部。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该死！那坑爹的仪式魔法竟然不能直接穿越回去！ 我得再试试别的办法…… 慌乱的沐云峰四处警惕，他抬头观察，发现巨大的铜钟正悬于头顶。 繁复古老、不规则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花纹雕刻在钟面，长久的岁月印下了斑斑褐褐的痕迹，仿佛油画大师的随心巨作。 而在钟楼底下，仿佛被大火吞噬的蒙特罗死寂沉沉，只留下脆弱焦黑的建筑残骸扶摇风中，孤零零地淹没在浓重异常的血气之中。 这是……蒙特罗！怎么会这样！ 这些血气是什么？非常像预视中出现的血气！会不会有毒…… 看着眼前灾难一般的场景，沐云峰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惊恐，捂住嘴的同时，不断挥开围绕周身的，不知源头的血气，试图寻找离开的出口。 随着意念转动，沐云峰发现自己脚下的，身旁的，远处的血气，忽然凝聚于远处，化成了那轮耀眼夺目、动态盎然的红月。 在那晃动的绯红之下，早已死寂的废墟如同时光回溯般自我重建，短暂的隆隆声后，蒙特罗已然恢复了往常的面貌，重新沉浸于寂然的夜晚。 远处，小狗的吠叫声，居民间的吵闹声偶尔在小巷响起，都为这宁静增添几分。 沐云峰站在钟楼顶层，沐浴在绯红之下，俯瞰着星光点点的蒙特罗，受难的心恢复了久违的平和…… …… 圣卡尔帝国首都奥克纳德某处，一座荒无人烟的古堡之中。 映着夕阳的余晖，穿着鲜红羊腿袖、修身长裙的丹妮丝正在一张羊皮纸上奋笔疾书着什么。 就在快要完成“巨作”之际，她忽有灵感般看向化妆台的大铜镜，嘴里念念有词道： “尊崇源自神秘的意志，我在此呼唤，请为我搭建起桥梁，为我汇聚血灵之力……” 突然，窗外的光芒瞬间消失，整个房间如同报幕结束的舞台黯淡无比，空气中某些不可描述的东西聚集成了合唱团正低声合唱，似乎在庆祝什么事发生。 躁动的镜子震落了桌上许多名贵的化妆品，银色的镜面中，膨胀出纹有神秘符文、银光闪闪的“镜水”，围绕在丹妮丝身边，直至将其淹没。 就在“镜水”将丹妮丝吞噬而进的那一刻，她的嘴角竟扬起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喃喃道： “4月24日，天气晴朗，等待了这么久，古老的存在终于回应了我的祈求，我找到了希望……” …… “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被那该死的镜子吞了，真不该这么着急作死，应该先调查清楚的” “就知道拍脑袋想出的咒语没用，说不定惹怒了那位存在，祂把我囚禁在了这里，该死的” 绯红之下，沐云峰在古老的墙壁上左试试、右探探，试图找到隐藏的机关。 但过了很久，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就在他苦恼时，照射的部分绯红幻化成了他想象中的机关出现在墙壁上。 当他信以为真，兴奋接触时，阵阵涟漪，层层细密的神秘符文仿佛开了闸的大坝，由中心点向四周汹涌般扩散开来。 过了会，神秘符文化为一层旋绕的“茧”，一道人影从涟漪中徐徐走出，带着兴奋却又极力压制，礼貌说道： “应您的召唤前来，源自神秘与远古的阁下” …… 第十二章 智慧之眼 怎么……怎么还有人能进来！ 沐云峰见状，立即后退了几步，几近钟楼的边缘。 他试图在周围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但钟楼顶层过于空旷，没有任何隐蔽，他只得保持原先的姿势，继续警惕着那藏于墙壁暗面的身影。 从涟漪走出的丹妮丝见浑身沾染浓郁血气、看不清实际样貌的神秘存在正欣赏钟楼下的世界，便不多打扰，走至距离祂三步远的地方含胸低头，静静等待。 “神秘而伟大的存在在做什么？祂在欣赏自己所创造的神国吗？” “这人要干嘛？” 陷入了沉默的氛围，两人不约而同产生了类似的想法，却又碍于警惕与害怕的心理，不敢做出下一步行动。 在沐云峰的眼里，对方的周身弥漫着不少血气，样貌模糊，但看得出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 她身着一袭高贵的深红礼裙，裙摆上的斜饰黑色褶皱充满了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设计，显得太过于前卫，更像是现代衣装。 而在她的身后，墙上翻腾的涟漪与其身形产生牵连，不断吸收缠绕于身的血气时，致使少女的身形缓慢变得虚幻。 等等，我似乎能控制她离开幻境的时间…… 沐云峰心有明悟，感受过朦胧飘散的血气与自己的意志有着紧密的联系，他的脑海中产生了听起来可靠的猜测。 于是，他加速了涟漪吸收血气的速度，试图让对方快速消失，却又突然想起对方对自己的尊称，转念好奇于对方接下来的行动，说不定可以帮忙离开这个鬼地方，立即终止了这个操作。 渐渐地，呼出一口气的沐云峰终于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试着分析眼前的遭遇，尽快确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这个神奇的幻境连碰到穿越的自己都是第一次进入，换做是无法接触神秘的常人来看，这种事情恐怕是无法想象的，而从少女敬畏的态度与言语、从容不迫的姿态中可以判断，她进来这个地方起码不下两次。 但关键在于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慌乱与害怕，看不出方才我的手足无措，因此我在她眼中的形象极有可能和她在我眼中的形象差不多，同样模糊不清，甚至更进一步。 另外，我与这个幻境中的一切有着无法言说的紧密联系，甚至可以控制血气的走向、存在的形式，而对方明显没有做出这类操作，连存在的时间也无法自我掌握，由此可以判断出我在幻境中的权限比她高很多。 加上从她的言语和我实际的行为中可以简单得出一个结论，是我意外召唤了她，并非她贸然闯入。 最后，她称呼我为神秘而古老的存在，说明卡洛斯之前也并没有将真实信息告知于她，而是维持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形象，这样推测下来，即使我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出现纰漏，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我就像是幻境的主人，而她只是一名应召唤而来的客人。 我只要适当引导，维持着神秘形象，便可以从她嘴里获取诸多有价值的信息，了解甚至参透幻境的秘密，从而达成穿越回家的最终目标。 想通了利害关系，摆明了立场的沐云峰瞬间有了当家做主的底气。 他自墙壁暗面从容走出，模仿一位主人的语气，微不可见地点头道： “欢迎到来” 注意到神秘存在终于回应的丹妮丝欣慰一笑，兴奋说道： “晚上好，阁下，或许由于您刚苏醒的原因，第一次的会面太过短暂，实在有点可惜” 这……很好，这是第二次会面，卡洛斯无意之间创造了最好的机会，接触的时间越短，说的话越少则越不可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听闻此话，沐云峰心中一愣，心中狂喜的同时思考着该用怎么样的回答才能继续维持神秘的形象，一时间只想出了少说少错的方式继续着默然的姿态。 见神秘存在保持沉默，并没有亲切回应，丹妮丝心生诸多猜测，却又铭记着不可亵渎神的诫语，只将其归咎于两者的位格差距。 她微不可见地吸一口气，轻轻吐出，偷偷观察神秘存在的反应，确保祂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后，忐忑说道： “阁下，您上次让我搜寻关于巫灵塔罗的情报，有了确切的成果” “真有意思，不妨说说看” 沐云峰语气平淡，仿佛并没有对丹妮丝所说的事产生任何兴趣，只是模仿着记忆中领导听报告的惯有姿态，差点习惯性地负手身后。 而丹妮丝察觉到神秘存在话里透露出的兴趣，捏紧了拳头跃跃欲试地报告道： “巫灵塔罗全名叫做巫灵的金丝塔罗，包括镶有特殊材质的金丝边，嵌有神秘图纹的二十二张大阿卡纳塔罗牌” “它由希亚帝国最大财团首领尼克多·卡拉图在第四纪元后期，就是荣光纪元时花费财团近全部财力，委托居住于阿朗索帝国东北向的最大森林——妖异之林中土着种族的一位法师所制作” “据说，这副牌组消耗除了不计其数的资金外，还额外耗费了十几条各序列适纹者的血灵所铸造，算是极少数通过人工制作的圣纹收容物之一” 丹妮丝拍拍胸，咽了咽口水，见神秘存在没有打断她的介绍，继续说道： “别的收容物，多是由适纹者因神秘原因死亡而产生，这种宛如受到诅咒的收容物力量强大的同时也伴随着强烈的负面效果，原因在于它们继承了死者的残魂，充满怨念的残魂” “因此巫灵塔罗很特殊，效果神秘，只知道它竟然和适纹者一样存在着神秘的血灵之力，由我来看十分强大” 血灵？圣纹？适纹者？收容物？这是什么东西？ 专注听讲的沐云峰呆了又呆，差点脱口而出提问问题，却又一时间不知先问哪个，脑海中忽的浮现出也门轻松压制疯狂纳尔特的画面。 他竭力压制好奇心，继续端着无所不知的姿态，浅浅微笑道： “时代的巨轮跨越了想象的海洋，这非常有意思” 受到夸赞的丹妮丝习惯性翘着小嘴，却又突然想起自己正身处幻境之中，曝露在神秘存在的注视之下，神秘存在可能对自己所了解的知识不感兴趣，抑或是早已知晓，过度介绍只会引起祂的厌烦，顿时惶恐到不假思索道： “神秘的存在，恕我冒昧，为您介绍了这么多您不感兴趣的知识” “世间的一切知识都蕴含着令人惊叹的奥秘，我并不排斥你的热情”沐云峰微微摇头，表现出一位神秘存在该有的耐心道，“你可以继续讲讲这个时代的知识” “遵从您的意志”丹妮丝虚提裙摆，弯腰行礼，颇有贵族小姐的气质。 “就在您沉睡期间，那转瞬即逝的时间内，众多擅长研究的学者重新定义了神力这种虚无缥缈却又充满奥秘的物质” “之前，各大教会在教典中默契指出，只有神才能驾驭神力，这句话是一切美好与噩梦的开端” “如果人类想要拥有神力，就必须要与神力相结合，相适应，由此推进的研究结果中发现接触神力的人类没有一个能存活下来” “于是各大教会便有了不可亵渎神灵、不可猜疑神灵这句诫语” “但在圣卡尔帝国建国初期，这个概念被部分打破，一位贤者提出借取神力、宣扬神性与威能的类似论点，并将它付诸现实，研究多年的他最终发明了封印术这种神奇的仪式魔法，可以将神力长时间封存进人类的身体” “然而借取的微小神力对于人类脆弱的身体而言都是浩瀚的灾难，虽然这位贤者失败了很多次，但他最终成功” “他将神力封存进自己的身体之中，并将神力溶入身体后产生的烙印称为圣纹” “这种烙印既是神力的外显，又是一种持续生长的通道” 生长的通道？圣纹可以生长的吗？听起来很厉害……沐云峰注意到了丹妮丝话中关键，暗暗牢记，继续听下去。 “后来，他又重新定义了神秘学中关于人类精神层次的五层划分，从高至低分别是灵性层，精神层，星灵层，以太层，物理层” “灵性层控制人类的灵性，普通人类难以触及或控制，精神层控制灵性的外显，每一个象征在精神层上都有与之相连的关联模式，被意识整合在一起，精神层的力量又通过能量波下降到了星灵层，在星灵层中又被摧毁，重组，翻译，引导至更下层的世界，在以太层或者物理层呈现出来” “但这五层世界并不相互连接，各自遵守着相应的规则，例如你无法通过思考，传达至你想要去的地方，也无法通过想象，来让一栋建筑瞬间摧毁，另外，以太层和物理层有时间空间的概念，无法重叠，并会随着时间改变，这与灵性层与精神层的独立性大相径庭” “举个很有意思的例子，当人类进入梦境时，梦中会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但这时间与空间，均独立于物理层和以太层，普通人的梦境与星灵层最为接近，难以企及灵性层和精神层，因此当人类梦醒时分，现实中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这个我听懂了，一旦能打破精神层次的限制，你的白日梦就能成真了……沐云峰暗自点头，窃喜地在心中补充上一句。 “灵性层储存的自我灵性最高，之后逐步削弱，开始掺杂起外界的灵性，因而一旦有人通过仪式魔法与邪恶存在沟通，便由物理层开始，逐渐污染人类的每一层精神层次，最终到达灵性层，滑向不可救赎的深渊，成为邪灵的使徒，第四浸信会认为，灵性是人类精神的雕刻刀，一旦损毁，不可挽救” “而强大的神力被封印术削弱了狂乱、诡异、破坏的特性，正是直接与人类最顶层的灵性层相结合，溶入血液之中，另外形成了一种在体内可以自行流动，灵性极强的血红色物质，我们便称其为血灵” “拥有血灵会打破精神层次的各自限制，强化我们的感官，提高我们的灵感，将灵性层的想象付诸现实，产生意想不到的结果，这就是血灵之力的外显，另外，灵性层相当于我们的第三只眼睛，可以看到只有灵流接触才能看到的世界，我们称之为‘里界’” “不过，最后这位提出伟大理论、做出伟大贡献的贤者在第四纪元荣光纪元，也就是圣卡尔帝国建立之后不久便销声匿迹，民众都认为是圣纹的不稳定导致血灵之力在他体内释放出了混乱的因子，因此猜测他已堕入疯狂” “但民众还是非常感谢他，为了纪念人类与神灵的距离更进一步，便称他为……” “智慧之眼” …… 第十三章 尊名 第四纪元…… 智慧之眼…… 沐云峰榨取脑袋中关于第四纪元的历史，只知道格涅创立了圣卡尔帝国却被妻子残忍毒杀，联合大家族的切瑞家族和卡尔萨家族各自瓜分成果，但最终被曼海家族识破阴谋，陨落于里玛之战的史实外，几乎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事件，宛如看透了小学历史书的学生去参加高中历史范畴的考试。 原来第四纪元的背后隐藏着这么多秘密，还真是混乱与荣光并存的年代，可为什么叫荣光纪元，叫狗血纪元不更好…… 沐云峰心里暗暗吐槽，转念却又想起了更多的问题…… 不过奇怪的是，为何卡洛斯需要寻找巫灵塔罗这种自带血灵力量的封印物？ 缺乏神秘学背景的他如何得知巫灵塔罗的存在，作为普通人，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掌控收容物吗？ 嗯，自带血灵之力的收容物……血灵之力是有什么特性可以供卡洛斯利用吗？流动性还是转移性？ 会不会他想要将血灵力量移植到自己的身上，成为野生的适纹者？ 这样推测下来，第一次会面的他又如何确保眼前的少女会如期获取巫灵塔罗的情报？难道他提前知道少女的身份？ 可惜，我还是知道得太少了，又不能直接问…… 无声低语间，沐云峰莫名产生了诸多疑问，但脑子却像被填塞满了棉花外，完全想不出任何答案。 至此，幻境也在转息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静谧的蒙特罗化为一片黑墨，溶解消失，眨眼间，巍峨的钟楼如火箭发射般飞升至一片黑暗之中。 蓦然，宁静的红月与一片繁星犹如揭幕般缓缓出现，令两人同时感觉置身于浩瀚茫茫的宇宙之中。 真是神秘莫测，真是变幻万千，不敢相信神秘存在的力量竟然这么强大……惊讶的丹妮丝围绕自身旋转一圈，将星夜的景象尽收眼底，不由得小声赞叹。 但不一会儿，来自黑夜的压迫莫名袭来，璀璨的星光如同黑夜中野兽发光的双眼，绯红的月光中潜藏着满怀的恶意，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失误。 怎么可以将一位普通弱小的凡人比肩拥有浩瀚知识的神灵！ 怎么可以在一位古老的神秘存在面前述说赞扬凡人的智慧！ 怎么可以因偷取神灵的力量化为己用而感到沾沾自喜！ 困惑与恐惧开始填塞她的胸腔，狂乱与深入的想法入侵着她的大脑。 她开始感到莫名的害怕，饶是熟记不可猜疑神灵的诫语，她依旧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却又不敢说出自己真实、冒犯的想法。 一时间，丹妮丝不知所措，肢体微颤，直至神秘存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时，才令精神过度紧绷的她逐渐镇定下来。 “你继续” “是……请您……请您原谅我的冒昧”丹妮丝略微屈腰，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我不会在意你的冒失，也不会蔑视人类的成就，知识本就像海洋中的浪花，总会有后来居上者推动前浪前进” 然后死在沙滩上，知识本就会迭代更新，我这么说其实也不算忽悠，只是说得神棍了点…… 沐云峰暗自吐槽自己对神秘的快速代入，渐渐抽离出猜疑的情绪，至此钟楼的黑夜再次恢复了宁静，璀璨的星光遥相对望。 “您真像现实中伟大的哲学家……” 感到压迫消失的丹妮丝内心依旧感到惶恐，但她相信伟大的神秘存在会实现对自己的承诺，不会计较，于是松了一口气后继续介绍。 “血灵之力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自从智慧之眼将封存血灵的方法写进《无妄之语》，圣纹纹刻的方法得以流传后，在第四纪元末期适纹者的数量达到了历史的顶峰” “诸多政变刺杀、民众暴乱、社会的不稳定都与盲目使用血灵之力的适纹者有关，甚至有些崇尚暴力或者受到血灵之力反噬而导致精神分裂的适纹者成立了不同的邪恶教派，盲目崇拜某些他们认为存在的邪神或者伪神” 说到这里，惴惴不安的丹妮丝瞥了一眼神秘存在与周围的星空，确保没有异常后继续说道： “这些邪教徒的存在如同野草般烧不绝，即使警察和正派教会花费了大量时间调查、跟踪、研究，可取得的效果依旧不太令人满意” 确实，这就跟传销一样，总有人会傻乎乎相信邪恶所给予的丰厚承诺而走入歧途，任何时代都会这样……沐云峰点点头，表示理解，没有打断。 “最后时间推移至现在，各国政府以及重要的教会结社都认识到了血灵之力的破坏性与其可供研究的巨大空间” “在抓捕邪教成员的同时，积极追查血灵之力泄露的源头，以至于产生了车轮效应，同序列的邪教徒经常结伴出动，更加肆意地破坏、掠夺他们的目标” “然而，抓捕这些能力强大的适纹者光靠普通的警察难以办到，必须要有相同的力量才能抗衡” “当你凝望着深渊时，深渊也正凝视着你” 表达感言的沐云峰右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圈，散发曜光的红月瞬间从中变黑，由外扩散，在两人眼前形成了巨大无比的黑洞。 吞噬着一切光芒，如怪物嘴巴的黑洞在边缘伸出了如触手般的深红秽霾，看不见底的深黑中隐隐约约传来听不清楚的呢喃呓语。 它们诉唱着，极力伸长邪恶的无数触手，似乎正引诱着幻境中仅有的灵魂。 “如……如您所言” 仿佛无形之中生出强大的灵魂磁性，丹妮丝的视线被眼前无尽的黑暗完全吸住。 她一边在心里赞叹诡异强大的力量，一边又畏惧着神秘存在的喜怒无常，唯有敬畏才能充分表达丹妮丝此刻的心境。 就在这时，沉醉于随心控制幻境的沐云峰突然感到血气与他意志之间的联系迅速薄弱，胸口正传来一阵阵剧痛的同时，黑洞又化为远处的一轮红月。 玩脱了……沐云峰感到胸口下蠕动的血气正隐隐勾勒着什么，只能艰难点头，示意丹妮丝赶紧说下去。 “教会对于控制源头的适纹者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所有适纹者无外乎二十二条序列之一” “只要掌握了二十二条序列的优劣势，教会与诸国就有十足的把握控制住跳脱于规则之外的适纹者，掌握血灵之力的源头” “但那只是理想情况” 丹妮丝话锋一转，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物，情绪低落地看向神秘存在。 “未知总有隐秘相侍” 沐云峰喘息地回应着丹妮丝，另一只手紧紧按住愈发疼痛的胸口。 “您真是先知！是的，从《无妄之语》的记载中看，在二十二条序列中，时、空、罪、权这四条序列至今不明，无论是查询各国的档案以及历史的遗留，都无法得知四条序列的最终指向以及具体的能力” “政府与教会就连最基本的象征都无从了解，只能隐约猜测，留下了令人不安的空白” “嗯，很好，我十分满意你的回答，回归巫灵塔罗，会面即将结束” 感受到疼痛与幻境的联系同时减弱，沐云峰谨慎判断，将话题拉回了最初，获取最有价值、最有可能获取的情报。 “遵从您的意志” 丹妮丝不慌不忙，虚提裙摆，低头行礼，随后徐徐说道： “关于巫灵塔罗，根据我准确的探听，下周三在圣卡尔的蒙特罗会有一场盛大的展览会，其中就有巫灵塔罗的两张牌参加展览，位置在二楼中央” “这次展览会会有适纹者参与保护，具体能力以及姓名不详，我感到非常抱歉，伟大的存在，以我目前的能力，无法在现实中帮助您得到巫灵塔罗，但我非常希望在以后的会面中能助您一臂之力” “在圣卡尔以及周边国家，我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以及渠道资源，能够帮助刚苏醒的您快速了解这个世界，恢复往日的力量” “但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恳求您的帮助” 丹妮丝满怀希望地望向深藏于血气中的身影，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的答复。 当她踏进这个据说可以实现愿望的幻境时，就明白生死早已被握在未知的手里，没有拒绝的权利，没有要求的权利，没有一切的权利。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通过交流信息资源，来与刚刚苏醒、尚未涉世的未知达成毫无效力的协议。 为了实现愿望，担惊受怕不如放手一搏，已竭力准备资源的丹妮丝有半成的把握可以说动眼前这位神秘存在。 “平等交易是秩序的开端，你的情报值得我的帮助” 沐云峰随意摆手，轻声微笑道：“说出你的愿望” 沐云峰并不鲁莽，在与丹妮丝交谈时，便思考起了定期开展会面的利弊。 第一，丹妮丝强大的情报收集能力能让他快速了解世界的局势以及更多的神秘学知识，对于未来穿越回家必定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第二，她与自己在现实毫无联系，却能够在无人所知的幻境中交流合作，若是之后在现实中互相帮助，能够将事情完美误导，互相规避风险。 最重要的一点，依据自己和她都可以进入幻境这一特殊性，能够挖掘出幻境与她，与自己甚至幻境本身的联系。 在尽量不伤害自己合作伙伴的同时，丹妮丝的存在相当于给了自己研究幻境的参照物，或者说实验品。 但，事物总是好坏参半，随着会面次数的参加，会加大暴露的风险。 现在还可以以刚复苏的借口拖延对方的请求，日子一长，总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希望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愿望，但以对方的能力来看这绝对不可能，平等交易是建立信任的基础…… 沐云峰心里一阵唏嘘，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脸皮……只能继续装下去了。 “我想要复活我的父亲，带他回家” 丹妮丝热切说出愿望，仿佛撂下了背负许久的重担。 血气弥漫中，声音很快消失，但在丹妮丝心中，却激起了一层层翻涌不息的涟漪。 “死亡是生命的因果，唯有神灵能僭越规则” 沐云峰操着神棍的语气先给丹妮丝画了个大饼，随即又作出粗略的应允：“等吾恢复了力量，可以一试” “感谢您的承诺”丝毫没有怀疑的丹妮丝如释重负般叹出一口气，摆出无可挑剔的微笑，信心满满道，“我会等待您恢复力量的那天” “另外，伟大的存在，不知怎么称呼您？” 听到丹妮丝严肃提问，沐云峰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好自己的代号名称，只好用手指抵着下颌思考起来。 我来自不同的维度，时空的边缘，一切的开始，又碰巧举行仪式魔法，开启了这个幻境，这种存在无法定义，未被真正了解……有了…… 灵感一现的沐云峰差点下意识打响指，立刻端起架子，恢复神秘存在应有的姿态。 他缓缓转身，看着无边无际的星空、璀璨与黑暗并存的红月，淡淡说道： “吾为无形的俯瞰者，边缘的看守者，无名之钥，维度之子，万物之始！” “你可以称呼我为……” 沐云峰侧身转头，看着身形虚幻，血气包裹的丹妮丝，轻笑道： “奇点” 第十四章 克劳狄乌斯再现 诡丽，古老，难测，神秘，虚幻…… 一切能够形容神灵的词语，都无法准确概括丹妮丝心中对眼前这位神灵的认知。 代表虚实无常的代号，与血气融合的身影，变幻莫测的能力，复古神秘的钟楼，宛如置身宇宙的幻境，丹妮丝初至此的好奇早已消散，完全不需要诫语来约束。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美好与危险并存的梦境一般，令丹妮丝感到眩晕、兴奋以及由衷的敬畏。 在片刻的宁静后，丹妮丝虚提裙摆，向沐云峰行了一礼，展露微笑说道： “尊敬的奇点先生，请您原谅我的冒昧，也请允许我在此刻作自我介绍，您可以叫我丹妮丝，丹妮丝·克劳狄乌斯，格涅之女” 克劳狄乌斯？！她竟然是圣卡尔帝国的皇女，怪不得拥有这样的资源，但我记得奥莉薇娅和我说过克劳狄乌斯家族早已从历史的长河中被抹除…… 哦！对了！她还告诉我格涅有一个女儿在叛乱中逃离失踪，但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能够进入幻境？我们之间有什么相同之处吗？难道我也是格涅的子嗣，拥有皇室血脉？…… 越想越多的沐云峰对自己惊人的想象力感到后怕，想要看透般观察起同样被血气包围的丹妮丝，仿佛眼前走出了历史书中的着名人物。 见沐云峰没有回应，丹妮丝眼神凝重地望去，迟疑问道： “尊敬的奇点先生，我想询问下一次会面在什么时候，这样我可以提前准备您需要的知识” 震惊片刻，忽然醒悟回来的沐云峰缓缓端起姿态，故作沉思后说道： “嗯，每个现实世界的礼拜五，时刻暂时先不定，等待我的召唤，我还需要弄清一些事情” 初入这个世界，暂时还不确定各种突如其来的安排，这么说一来可以留出足够的时间探索幻境，避免出现会面到一半幻境消失等意外情况，二来可以减少放鸽子的风险。 万一与丹妮丝定下了下午三点的时间会面，到时候要是有人在旁而爽约，那就真尴尬了…… “丹妮丝，继续收集巫灵塔罗的情报，我对它非常感兴趣” 命令丹妮丝继续收集巫灵塔罗的消息有助于保持会面的延续感，维持人设，不会让丹妮丝察觉眼前的神灵换了个人，这样做可以减少被怀疑的几率。 另外，原主这么急切收集巫灵塔罗的情报，必然有着不一般的理由，而第一次会面结束后原主的死亡与自己的穿越时间段十分接近，或多或少都会与巫灵塔罗扯上关系，找到合适的机会接触了解，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 “尊崇您的意志” 听闻沐云峰周密有序的安排，丹妮丝兴奋地又行一礼，忽有疑惑地抬头问道： “尊敬的奇点先生，您带我进入的幻境有什么特定的名称吗？或者说，我该怎么称呼与您的会面？” “我刚刚苏醒，还没有思考过这个简单的问题，你觉得呢？” 沐云峰微笑摇摇头，心里暗暗自嘲前来的次数还没对方多，于是将问题简单抛回给丹妮丝。 “我们在夜晚的钟楼会面，那叫晚钟会如何，您是晚钟会的主人，而我，是您最真诚的仆从” 丹妮丝思索后愉快回答，为自己灵感一现又合乎实际情况的提议而感到十分兴奋。 “非常好的名字，值得采纳” 沐云峰也愉快回应，但这时，他突然发现胸口的疼痛又加剧起来，并且自己与血气、与幻境的联系已经薄弱至极点，继续任性下去可能出现幻境破裂等情况，于是当即决断，沉稳开口。 “好了，这次的会面到此结束” “尊崇您的意志，尊敬的奇点先生，晚钟会的主人” 沐云峰含着眼泪，死命按着又疼到快裂开的胸口，看着丹妮丝微笑摆手道别，虚幻的身形被镜水包裹，最后被吸进墙中的涟漪。 而沐云峰自己则默念咒语，被铜钟内伸出的刻纹着神秘符文的触手从头开始缠绕全身，轻飘飘地回归了现实世界。 等待两人离开，晚钟楼的周围又回归了蒙特罗的夜晚，浓郁的血气彻底消散，而宁静的绯月依旧当空。 …… 傍晚过半，借着夕阳的火红，坐在木桌前的沐云峰食指相叉，百感交集地望向远处正挡住夕阳的蒙特罗大钟。 巨大的铜钟旁，一群飞鸟正盘旋嬉戏，时而穿梭在没能被遮挡的残阳中，时而停于石墙的缝隙中啄食野草种子，像是观看一部无聊写实的历史电影。 哎……没能穿越回去…… 晚钟会，这是谁制造出的世界……呵呵，真是像梦一样的经历…… 等等，时间似乎不太正确…… 叭嗒…… 无声间，他打开了事先准备的怀表，对比蒙特罗大钟，发现足足慢了五分钟左右。 “看来举行仪式魔法、进入晚钟会会对原先的位置进行类似时间停滞的效果” 沐云峰发散思维地点点头，收回视线，揉着被挤压疼痛的脸，他满怀怨念地拍了拍木桌前的化妆镜，暗暗决定将其替换个稍大的镜子。 至少能塞人的那种…… …… 片刻，在盥洗室洗了把脸后，处理完伤口的沐云峰茫然看着镜子中淡金马尾、高挺鼻梁的自己。 依旧是那么陌生，那么无感…… “回不去，我就只能当卡洛斯了么……” …… 思绪万千的同时，他不知该带着什么样的情绪面对在这世界遇到的一切。 神秘的晚钟会，诡异的血灵之力，想不清答案的谜题，复杂多变的世界，好烦啊…… 卡洛斯不停揉搓头发来发泄心中的失落，却又兴奋于探索前所未见的神秘，一时间，难以看清自己真正的目标。 直至将几根头发扯下，头皮隐隐传来疼痛时，卡洛斯才操着家乡话，苦笑着感叹一句： “真想吃爸妈做的泡面啊” 收拾好凌乱的心情，将家具恢复原位，卡洛斯又躺回床上，呆滞盯着复古朴素的天花板，脑袋里思绪飘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我该去展览会看看那两张巫灵塔罗，或者想办法接触到血灵之力，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对了，下次进入晚钟会时可以问问丹妮丝成为适纹者的方法……嗯……卡洛斯沉思着无声嘟囔了一句： “不过，该怎么和她说呢……” “等等，我怎么习惯性忽视学习神秘学的机会，完全在研究忽悠人的话术了” 卡洛斯又自嘲般摇起了头…… …… 荒芜人烟的古堡中，身穿深红礼裙的丹妮丝轻哼歌曲，跳起随性的舞蹈，似一只展露身姿的小天鹅。 她时而轻抚梳妆台前的古老铜镜，时而靠近由石块铸成的女仆身前，时而又在不断开合的石墙间欢歌乐舞。 直至傍晚已逝，黑夜降临…… 待到从喜悦中彻底脱身，终于感到劳累时，丹妮丝·克劳狄乌斯一屁股坐在哥特式风格强烈的木桌前，撑着下巴，颇有兴致地观赏起父亲在她十二岁生日赠送的古老梳妆镜，仿佛梦呓般自言自语道： “真不敢相信，仪式成真了” 话音未落，桌上的羽毛笔仿佛获得了生命般跳起芭蕾，在浮雕着天鹅翅膀的墨水瓶里点了又点。 当吸足墨水后，一旁褐色牛皮笔记本自行打开卡扣，主动迎接羽毛笔，在新翻开的空白页洒下黑墨。 丹妮丝对眼前的场景并不感到惊奇，相反，她对此十分熟悉。 在落笔下四月二十四日的日期后，她突然回头，正想对久等身后、勉强能看出五官的女仆说些什么时。 由灰石组成的女仆率先开口道：“丹妮丝小姐，今天的晚餐是煮马鲛鱼，炖牛腰肉，四季豆，薯条，覆盆子布丁” “喔，好的，安妮，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其实……” “詹姆斯先生送来的红色礼服已经帮您准备好，可以在下周的晚会上使用，他写信说在奥克纳德监察会一直等待着小姐您的消息，可您一直没有写信，为此，詹姆斯先生有怨言” “他说……” “等等，等等，安妮，难道你还没学会，要听清主人的问题再回答”丹妮丝下意识鼓了鼓腮帮子，假装生气道。 “可您每天就只问这两个问题”女仆安妮熟稔地回应。 “我想说……” 丹妮丝话音未落，由灰石铸成的女仆安妮霎时熔化进城堡的石壁中，等到再次出现时，手上多了几本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羊皮书。 “丹妮丝小姐，这是詹姆斯先生送来的血灵神秘学指津，他命我向你转达不要一直穿红色的礼服，多看看有关神秘学的书籍” “好的，安妮，麻烦您转告詹姆斯叔叔一句，不要老是给我书籍看，我已经长大了，我需要的是真实的实践！”丹妮丝憋了一口气，但还是‘愉快’说出。 “可您才17岁，还没我十分之一大”安妮僵硬地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我只是看起来只有17岁，要不是被保护在这又老又破的诡石城中，我早就到了成婚的年龄”丹妮丝没有顾忌优雅的形象，生气地叉腰反驳道。 “那也没有我十分之一大”安妮又僵硬地摊开手，后交代小孩般轻快说道，“我去给您准备晚餐了，希望您快点换好便服” 说完，安妮又熔化进了石壁中。 就在丹妮丝为安妮的离开暗自庆幸时，原本扁平的石壁突然长出了安妮的脑袋。 “丹妮丝小姐，便服放在床沿右手柜，是您最喜欢的红色衬衫” “另外，您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爱你”安妮举起左手，生硬地将大拇指斜靠在食指上，“丹妮丝小姐，我还是觉得这个手势很别扭” “安妮，我也爱你，这是真的，你快去准备晚餐”丹妮丝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无力地瘫倒在椅背上，久久没有动弹。 …… 此时，夜色降临，诡石城外的森林中，一处矮脚丛中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可怖声响…… 第十五章 危 “我们又该搬家了，安妮” 丹妮丝恋恋不舍地吃下最后一口覆盆子布丁，提起纸巾擦拭手指，并咂咂嘴道：“这里似乎不欢迎我们……” 话音未落，桌前的白色瓷盘突然发生了卷曲，如被火焰燃烧般卷曲，忽明忽暗的火纹在瓷盘的灰烬中游走不断，最后化为一团黑墨，染色了洁净的桌布。 “小姐，我想你得早点开始准备行李了，最好现在” “嗯，你要小心……” 灰石女仆安妮朝向丹妮丝微微屈腰，快速又生硬地褪去手上黑白相间的女仆手套，布满裂纹的五根手指瞬间合一，生长为一把可见锋芒、布有裂纹的石刀，只听“呼”的一声，精准挥向正在桌布上正凝结成块、逐渐涨大的黑色‘布丁’。 咚…… 待两者发生了猛烈的碰撞，充满邪恶意味的黑色‘布丁’瞬间停止生长，灼热的黑色液体从中喷洒，不断腐蚀着雕刻精致的石桌，又顺着桌布，滴落至石地。 在令人不安的“呲呲”声响中，整个房间瞬间弥漫出一种难闻的腐朽气味。 “额……” 灰石女仆安妮紧咬牙关，左手立即抽出其余桌布，将黑色‘布丁’熟练包裹，在控制石窗打开后，果断扔出。 “安妮，没事……”丹妮丝立即起身，警惕着周围家具的异常，关心问道。 “哦，没事，丹妮丝小姐，我们得赶快离开了，这处森林距离见鬼的蒙特罗可有着不短的距离” 这时，诡异而又幽怨的呢喃从房间各处响起，四处游走，途经而至，周遭的茶杯、画像、绣织品以及各种装饰物都燃起了无名的黑色火焰，直至融化为令人作呕的黑水。 这些灰烬化为的黑水如卵囊般渐渐蠕动、破裂，从中聚合了各种不可名状的肢体、残骸以及没有睫毛的眼球，并在身体各处张开了如深渊般的黑色大嘴，直冲丹妮丝而去。 就在这些恶心的可怖残骸爬行至丹妮丝的身旁各处，用露出黑骨、覆盖黑色粘膜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丹妮丝的衣裙时，一把石刀从天而至。 呼呼呼…… 几秒之间，凌厉的刀锋将所有肢体砍断，溅射出的腐蚀性液体又被丹妮丝身前突然长出的石盾挡住，最后被蠕动的‘石流’包裹埋葬，吐出城堡之外。 “爪牙可真是不死心，我真不理解它们为什么要寻找您，您只是个不懂事、未成年的姑娘而已” 静静听闻疑问，正在整理衣物的丹妮丝幽怨地瞥向安妮，而安妮则熟视无睹般俯下身，将手溶入地面之中。 隆隆隆…… 不一会儿，整个城堡如同一团巨大的果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最后棱角雕琢，变成了一辆豪华的石质四轮马车。 车厢内，因碰撞而凌乱、来不及摆放的行李被墙上长出的无数石手精心整理，固定于角落间，在留出起码四人可以落座的空档中，丹妮丝垫起裙摆，优雅落座。 但俯身的安妮依旧不敢松懈，眼神一凝，石马立即呼啸启动，车轮开始缓缓碾压路面，在众多如狗吠般可怖的呼啸声中，将无数从丛林黑暗处冲出、浑身布满黑液的怪物抛于车后。 而时不时埋伏在路旁的‘幸运儿’，也被车厢猛然长出的石刺精准截杀在半空中，最后只能呜咽着倒在路旁，无力伸出扭曲成怪异角度，覆盖黑色黏膜的手指抓向前方，溶入地面，化为黑液。 “丹妮丝小姐，最近‘死神’的爪牙活动越来越频繁，我担心人多眼杂的蒙特罗早已被渗透，您这样不加思考地听从詹姆斯先生的意见贸然前往，可能会有莫大的危险” 听闻安妮的担心，丹妮丝面色古怪地微笑道：“安妮，我没有不加思考，放心，有詹姆斯叔叔，还有米娜姐姐，他们的实力……” “这些我都知道，但，丹妮丝小姐，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总觉得……”将手脱离车厢的安妮一把抱住丹妮丝，冷冰冰说道： “我总觉得，有人类会像这样抓住傻乎乎的你” …… 咣…… 咣…… 咣…… 夕阳的余晖调皮地卷回所有“红毯”，如孩子般在天边隐藏了最后的“宝藏”。 伴随而来的，还有蒙特罗大钟的七声巨响，悠远的钟声远传，预示着黑夜与绯月的再次降临。 在渔夫码头购买了几条飞翅鱼后，身穿长裙、头戴纱帽的奥莉薇娅便迎着海风，快步离开昏黄与灯火交织的码头出口。 就在这时，奥莉薇娅忽有预感地眺望维利银行所在的方向，似乎夜晚的降临，奏响的钟声令她的感官变得十分敏锐。 不一会儿，她回过头，心事重重地绕开径直回家的路，拐进了一条不知名的无人小道。 在她经过后不久，小道口一条死去的鲶鱼如同获得了新生般开始大口呼吸，左右甩身，艰难地朝着奥莉薇娅的方向蠕动而去。 它滑行在布满粘液、腐烂肚肠以及碎尸块的黯沉小道之间，道上的灰石早已蒙上厚厚一层、令人作呕的黑腻混合物，正散发出汹涌的恶臭气味。 怪异的海风在小巷中穿梭不停，呼啸肆虐，如夜狼般踏足每一个黑暗角落。 这一切的一切，致使白天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变得阴森无比，仿佛变成了某种邪恶怪物居住的洞穴。 走进小巷的奥莉薇娅没有顾及可怖的景状，她驻足停步，抬头望向初露朦胧的红月，抚摸胸前的怀表项链，轻声阐述着某种咒语，如同月下的修女般虔诚。 随后，她优雅转身，提起裙摆，俯身蹲下，双手托于膝盖处，朝着前方又喃喃着些许话语。 正缓慢爬来的鲶鱼抬起脊背，如同获得了人类的喉咙般张开腥臭发黑的大嘴。 在复述了两遍奥莉薇娅的话语后，本已死亡的它迅速腐烂，化为一滩臭水，连骨头都没有留下。 一旁，神色淡漠的奥莉薇娅提上食材，迅速起身，走至小道尽头。 在离开小巷前，她双手合十，持着梦呓般的口语，如圣女祈祷的姿态叹息道： “请安息……” …… 随着夜晚的降临，渔夫码头附近的勇敢者酒正处于一天中最高潮的时刻。 喧嚣、热闹、疯狂的气氛都被酒的破烂木门挡在身后，忙活了一天的水手、渔夫都尽兴地举起木质酒杯，大口灌下回味粗糙的麦芽啤酒。 而在酒中央，激烈的转盘赌博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每次的激烈叫骂与呼喊都代表着有个倒霉的酒鬼失去了今晚的酒钱。 而亨利，便是其中之一。 “可恶，又狗屎得没钱了，嘿，来杯罗斯黑！” 从人群中挤出的亨利摇摇晃晃飘到酒台前，看着酒保怀疑的眼神，他不爽地又吼上一句：“对，最后一杯！嫩猴子，快给我拿来” “嘿，老兄，别拿他撒气，他还得给咱们递酒呢” 早已坐上座位的马丁怪笑着拍了拍亨利的背，状似安慰的话语又引来他一阵哄笑。 “哈哈哈，对，马丁，吓死了他，没人会给我们酒喝” 亨利打趣完，狠狠拍了拍被海风侵蚀出皱纹的脸，学着绅士的姿态摇晃站起，掐着尖锐的嗓音叫道：“先生，麻烦你给我来一杯罗斯黑，要没酒精的！” “哈哈哈哈哈……” 亨利顺势鞠躬，摘下“礼帽”，浮夸的动作立即引来周遭所有水手及渔民的哄笑，久久没有停止。 待到酒保敢怒不敢言地将满满一杯产自罗斯郡的黑啤端上来时，亨利没好气地一把抢过，吨吨吨灌上几口，并夸张地打了个饱嗝。 “嘿，马丁，难得快乐的夜晚，我们又没了酒钱，接下去可怎么办” “你的每个夜晚都很快乐，不是在勇敢者酒这里就是在某个姑娘家里，不是吗？”马丁自讨没趣地说道，灌下了最后一口罗斯黑，“我得省着点钱花，免得老了住救济院” “得了老兄，救济院每天只能容纳20个男人，又有上百个年轻人和你争夺，你真觉得你能靠着这几便士安度晚年？” “几便士可以买一件破旧的衬衫，或者租一间地铺……” “别说那些没用的，老兄”亨利打断了马丁的反驳，百无聊赖地招招手道。 气氛一下沉默，酒的喧闹在马丁耳里逐渐远去，亨利的话不无道理，引起了他的深思，待他想再灌一口罗斯黑时，发现酒杯早已空荡荡。 现实的残酷即使是强烈的酒精也无法对抗。 “或许……你说得对”马丁迟疑说出自己内心被否定许久的答案，彻底松了一口气，仿佛解决了人生大事。 “那么老兄，我们去哪里找乐子？”亨利挑了下眉毛，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去街上碰碰运气？” “你是说……去街上找陌生女人？”从未做过这类事的马丁迟疑问道，不敢相信地看着亨利，“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恶劣的人渣……” “你等下就见到了，快走，马丁，再晚就没有女人会走在街上了” 亨利甩下两便士，强拉着半推半就的马丁，摇摇晃晃推开勇敢者酒的大门，朝着黝黑的小巷走去。 夜晚海风拂面，令马丁清醒了许多，他开始思考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么疯狂。 它可能会破坏无辜女人的一生，破坏一个脆弱的家庭，饿死两个可怜的孩子。 而他，最终会自食恶果，被暴虐的警察逮捕，但这有什么不对？ 在蒙特罗，侵犯人生安全基本只是关押几天，尝几天的牢饭，只有侵犯财产罪才会被判处极刑。 每日的报纸整天贴着哪个企业家丢失了钱财，疑似东区的游民盗窃，却从来不会贴出血汗工厂中铅中毒已深、命不久矣的童工，抑或是用裹着镇定剂的破布充当奶嘴的年轻母亲。 这些，都是蒸汽时代的脓疮，被资本装作看不见的脓疮…… 况且，按马丁估量的情况，再过几年他就会退出水手的行列，船长只喜欢招募年轻、愿意干活的水手，而不是他这种只会摸鱼的老油条。 他会被辞退，被抛弃，只能凭借水手的强壮体格每日争夺居住救济院的机会，干着砸石头的活，吃着噎人的黑面包，喝着难喝的米粉水。 为何不乘着现在这段时光好好快活一下？ “等老了我就溺死在牡蛎湾，做一个自由的鬼魂” “那我就敢死在某个姑娘家里” “不不不……这可不行，你会吓坏人家的” “哈哈哈哈……” 勾肩拉背的亨利与马丁说说笑笑、互诉衷肠间，两人走进了很少来的码头后街。 跳跃的煤气灯火吝啬地将昏黄漏进狭窄的小巷，纵使街道污秽不堪，身穿黑裙、正祈祷的少女依旧如同黑珍珠般闪耀夺目，令两个好色的酒鬼挪不开自己的眼睛。 “上帝，我是眼花了吗？”亨利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嘴角一翘，摇晃着头转向马丁，“嘿嘿嘿，老兄，我们的女神来了” “我们……我们快去问问这位姑娘，她是不是迷路了……” 在酒精与荷尔蒙的共同作用下，两人感到内心的冲动无法抑制，欲望的种子正在迅速发芽，攻占大脑， 片刻后，略微清醒的两人不约而同，依旧决定犯下罪行。 正当他们靠近时，穿着黑裙、专注祈祷的少女回头望去，注意到了他们俩的存在。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害怕，外表冷若冰山的她竟展开妩媚动人的笑容，原始的渴望打消了两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在夜色的指引下，他们跟着黑裙少女的步伐，走进小巷唯一一处黑暗的死角…… 第十六章 神秘海 黑暗的小巷中，愈发强烈的邪恶欲念催使马丁和亨利加快了追寻黑裙少女的步伐，却依旧只能看到拐角处一闪而过的模糊身影。 辗转间，两人走出空旷的街区，来到一处狭窄偏僻的死角。 此时，明亮的绯红月光正被乌云掩盖，小巷深处的黑暗连灯火都被彻底隔绝。 “人呢？” “我们的女神呢？” 心心念念的黑裙少女失去了踪影，焦灼的两人面面相觑，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他们四处搜寻，试图在角落发现躲藏的身影，却只找到了堆积的各种腐尸和内脏。 冲天的臭味、怪异的造型加上胃里酒精的催化，令两人肚内顿时翻涌起来，各自扶墙开始呕吐。 “马丁，你个瞎子带什么路，你确定她来这里了？” 亨利一边擦嘴一边又忍不住吐出来，转头时，视线尽量避开墙角的秽物，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同样呕吐不止的马丁。 “我们俩不是一起看见的吗？你可不能只怪我”马丁没有理会亨利的怒火，他无力地蹲下身，试图缓解身体的不适，继而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她到底去哪了？” 寻找无果，积压着愤怒与疑虑的两人只得放弃，就在准备离开时，他们俩抱着最后的希冀，又同时转头望向那令人作呕的墙角。 就在这时，两根冰冷的手指抵住了他们俩的后脑勺，细若游丝的白色寒气从身后飘散而来的同时，刺激着他们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死亡” 一个古老污秽、细密悠长的词语从身后响起，莫名的恐惧激起了两人大脑里尚未被酒精完全麻痹的危险感。 他们一个试图躲避，一个试图反抗，但一切都注定来不及。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 他们看到自己憔悴黝黑、充满裂纹的皮肤上血斑弥漫，正随着溶解的肌肉一块一块掉落。 他们感觉内脏和骨头逐渐软化为粘稠的液体，在未破裂的皮囊中左右摇晃，随时破裂流淌。 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腐烂，像内特港无数死去的鱼一般，最终成为大海的养料。 最后一刻，他们看到了玫瑰纱帽下银发丛生、面容精致的身影，蛇一般的血色竖瞳在黑暗中烁烁发光。 那仿佛沾染着鲜血的嘴唇，又吐出一句同样细密悠长的短语。 “安息” …… 铁兰街116号。 为重拾身份而感到轻松的卡洛斯正在桌前整理笔记，试图找到任何能够恢复记忆的线索。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将仪式中使用过的蜡烛放回储藏室。 蜡烛是举行仪式魔法的重要物品，在装有煤气灯的房间使用蜡烛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这会引起奥莉薇娅的怀疑。 在没搞清楚这个世界的秘密之前，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足够的警惕才行。 思及至此，卡洛斯仔细寻找一番，先是捡起被弹飞到桌底下的半截蜡烛，将地面凝固的烛油擦拭干净，再噔噔噔跑下楼，打开储藏室的房门，于原先的柜板间放回那半截蜡烛。 “嗯？……这是？” 就在卡洛斯准备离开时，客厅煤气灯内漏出的微弱灯光照亮了昏暗的储物间，一个安置于蜡烛上头的木格之间、类似藏宝箱的古老木盒映入他的眼帘。 在确认周围没有额外的情况后，怀揣着好奇心的卡洛斯小心取下木盒，待身体挪到一个光线更好的位置，他解开泛着锈色的金属卡扣，缓缓打开了刻着船锚样式的盒盖。 微弱的烛火瞬间照射进盒内，古老腐朽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一卷呈褐色的破烂羊皮纸静静躺在木盒中间，等待着被再次发掘。 更像藏宝图了…… 卡洛斯小心地将羊皮纸取出，铺设在膝盖上，借着稳定的煤气灯光，眯着眼阅览起来。 这是一张古老的残破海图，由于岁月的侵蚀，纸上的黑墨已褪去大半，但还是能依稀分辨出具体的标识。 海图的范围很小，且所用的标示方法早已过时，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另外，或许是因为不完整的原因，整张海图仅仅画出了牡蛎湾以及圣卡尔帝国东南向、连接着破碎群岛的克亚之海全貌，便没有其他。 但值得注意的是，从海图中部延伸至克亚之海，其中被人仔仔细细用墨水圈画出不少这个时代才开始使用的新标识，卡洛斯用手比划，发现这些点连起来是一条规划完整清晰的海上路线。 没有印象中宝藏特有的红色叉叉符号，更是与以往的贸易路线相去甚远，卡洛斯猜测这是一份以调查勘测为主的材料，或许出于职业习惯，不知是谁在古老海图上的涂涂画画令他颇为看不惯。 这也太不爱惜古物了……简短吐槽后，回过神来的卡洛斯就着灯光，接着看了下去。 新标识按区域划分可以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包括靠近牡蛎湾的诸多圆形休憩点，三角形物资补充点，采集点以及极少数呈现五角星、需要额外注意的危险点，与旧航线的标注基本一致，区别不大。 但到了后半段航线，标识出现了令人诧异的不同，不仅新标注的、代表危险的五角星明显多了很多，而且调查的路线与安全航路完全相反，直通克亚之海的深处、地图的边角。 “去那里做什么？是有什么重要的地理意义吗？” 卡洛斯疑惑地皱起眉头，习惯性用手指抵着嘴唇思考起来，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袭来那些关于海水以及恐惧的破碎记忆。 惊骇的巨浪，血腥的争斗，诡异的微笑以及灼身的烈阳…… 这些充满冲击却又不完整的破碎画面刚一出现，令卡洛斯本就过度消耗的精神变得更加疲劳，头疼的同时耳边随之响起了莫名的呓语。 “苏美尔……苏美尔……” 重重叠叠的呢喃声反复诉唱中，卡洛斯神经反射似地复述出这几个字，却不知其具体的含义。 他不断挪移着膝盖上的海图，忍着头痛继续看下去，发现旅程的终点圈下了一个面积不大的岛屿，名字也使用了鲜少在信息标识领域使用的卡萨语。 “苏……美……尔……岛……” 卡洛斯咬文嚼字般念出的同时，心中顿时明白了些什么，急切找回记忆的他又向煤气灯挪近了点，无视羊皮纸的脆弱，将海图崩紧，脑袋也凑近到苏美尔岛那一块区域。 在苏美尔岛的周围，没有危险点的标注，没有采集休憩点的标注，没有任何标注，也不在安全航路的划分内，与周围的岛屿相比，空荡荡的一块显得格外不合群。 更加奇怪的是，包裹岛屿的附近海域，十分密集地划着一层层双标线，但并没有标注其真实含义，仿佛是片尚未涉足的隔离地带，看着着实令人费解。 就在这时，储物室外传来“咔嗒”一声，安静许久的大门突然出现响动。 “糟糕，奥莉薇娅回来了” 被吓得一激灵的卡洛斯顾不上羊皮纸的脆弱，将其粗糙卷起，一股脑儿塞进了古老木盒之中。 就在这时，他又有了新的发现，木盒底部藏着一本同样是褐色的平整笔记，若不是光线良好，说不定就会将其错过。 来不及多加思考，卡洛斯迅速掏出笔记，将其卷起并塞进裤子口袋中，用最快的时间还原了储物间，最后愉快走出。 “我回来了，卡洛斯” 奥莉薇娅没有理会正暗中调整笔记位置的卡洛斯，直接提着食材走进餐厅，后调皮地从门后探出脑袋问道： “感觉怎么样，家里是不是比看守所温馨很多？” “至少我不用每时每刻盼望着收拾尿桶的人到来”卡洛斯摊开手，无奈地摇摇头道，“当然他们的味道更熏人，在保释之前，我真的晕过去了一次” 这我可没骗你……卡洛斯在心中悄然举起三根手指向奥莉薇娅发誓。 “你快别说了，做饭的灵感可不是这么激发的”奥莉薇娅摆出了嫌弃的表情，探出的脑袋一点点消失在门后。 “噢，看在上帝的面子上，这一次请让我来做饭” 卡洛斯屈腰行了一礼，看着又从门后一点点探出脑袋，愈发惊讶的奥莉薇娅，愉快笑道：“人总有想要尝鲜的时候” “不过你得等我把房间的窗关上，你知道的，很快” 说完，没等奥莉薇娅反应过来，卡洛斯快步上楼。 进房间后，他先将口袋里的笔记夹进床头边的《基诺德思想论》里，再故意将窗户开合两次，最后平静走出。 下楼时，回忆起奥莉薇娅往日里粗糙的厨艺，卡洛斯撸起袖子，心中暗自得意道： “是时候让你尝尝大吃货帝国的手艺了……” 第十七章 万物皆可红烧 戴上围裙、卷起衣袖的卡洛斯看着眼前熟悉的食材和调料，忽然有种已经穿越回家的错觉。 转过头，他似乎还能看到自己第一次尝试做饭时，父亲坐在沙发前看着电视，而母亲却时不时转过头来，担心自己的画面。 “唉……” 卡洛斯没有过多在意失落的情绪，开始回忆起处理鱼肉的具体步骤，并按顺序，预先拿出需要使用的调料。 懒于收拾厨房的卡洛斯在平日里不会经常下厨，泡面榨菜是家常便饭，但每逢父母来看望他时，他总会秀上一段厨艺以此搪塞父母的关心。 久而久之，实践积累下来的经验令他的厨艺逐渐成熟，即使翻车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若是奥莉薇娅来烹饪晚餐，我肯定又能吃到一顿清淡的香煎鱼排” “卡洛斯，你在和鱼聊天吗？” 听到卡洛斯的自言自语，奥莉薇娅好奇地从沙发后探出脑袋，但却惊讶看到卡洛斯竟熟练地剖开鱼腹、避开苦胆、取出内脏。 并别有新意地在鱼身划开两刀，倒入他平日里喝都舍不得的酒，撒下昂贵的香料。 “我在夸你做菜的水平十分稳定”卡洛斯专注于料理，头也不回道。 “等等……” “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奥莉薇娅像看怪物般看着卡洛斯，同时默默地估量着香料的损失。 要知道，从他们认识到现在，卡洛斯可从来不会下厨房，更不可能将食材处理地如此到位。 “在看守所的无聊日子里，我从格雷斯那里学到了很多如何养活自己的方法” 卡洛斯略作得意回头，并杂耍般将手中的香料粉瓶在空中转了一圈，适量撒在鱼肉上，看得奥莉薇娅惊心动魄，差点脱口提醒卡洛斯要当心瓶口不牢的问题。 “噢，对了，那家伙是关押在我隔壁的朋友”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么说，你是在做好抛弃我的准备吗？” 奥莉薇娅一脱震惊，佯装出生气的表情，眼神狡黠地盯着卡洛斯。 果然，女生到哪个时代都是一个样子，擅长死亡问答……卡洛斯内心暗暗吐槽。 “怎么会？我只是更加懂得了生活，生活可不仅仅只有工作，每位绅士背后总有一位善良可爱的姑娘” 对此类问题经验丰富的卡洛斯没有停下手头对鱼肉的腌制，神经反射般熟练回答。 “万一可爱的奥莉薇娅生病了，家里还有一位真正的绅士可以做出可口的饭菜” “卡洛斯，习惯对女士甜言蜜语可不是绅士该有的良好习惯……” “奥莉薇娅还是个姑娘，姑娘可不算在成熟的女士范畴内” “哈哈，卡洛斯，你说话的方式让我想起了托娜奶奶的先生，他也经常夸赞托娜奶奶还是个姑娘，我喜欢姑娘这个词，它让我觉得我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享受，不过我现在感觉有点累了，我想稍微休息一会儿” “没问题，睡一会儿，相信你不会错过香喷喷的晚餐” …… 没有了奥莉薇娅在旁观察的干扰，卡洛斯加快手速，他将铁锅预热好后，倒入了提前切丝的洋葱和姜片，与滚烫的热油充分接触。 待到香味崩发，一手拿盘，一手拿盖的卡洛斯将鱼整条扔进，随后熟练地盖上锅盖，挡住了溅开的热油。 趁着鱼肉与铁锅相爱相杀之际，卡洛斯翻找柜子，试图找到任何能够模仿出酱油口味的调料。 因这个世界并没有发明出与其类似的调味品，卡洛斯只好开动脑筋，大胆尝试混合的方式。 最终，他将过滤后颜色依旧深沉的腌鱼酱与甜度适中的方糖结合，后者中和了前者过于咸涩的口味，同时也提升了浓郁程度，与卡洛斯记忆中的酱油相比，还多了一些大海的独有风味。 真是万物皆可红烧……卡洛斯第一次发现厨艺竟然可以这么直接解决乡愁的问题。 炖了估摸十分钟，鱼肉煮熟并达到了最好的嫩度，卡洛斯揭开锅盖，撒上罗勒与甘松，将汤汁一遍遍泼洒在鱼肉上，随后收汁关火，熟练装盘。 最后，他还将剩余的葱丝拼成了奥莉薇娅名字的简写，覆盖在呈红褐色的飞翅鱼上，与大火炒好的蔬菜一起上桌。 满意菜色的卡洛斯脱掉了围裙，挂在挂钩上，径直走到沙发边，准备叫醒奥莉薇娅，却发现她依旧睡得香甜。 看着她睡着的侧脸，翕动的嘴唇正随着平静的呼吸一张一合，卡洛斯难以想象自己竟然在异世界有了未婚妻，还是国色天香的那种。 我妈知道了一定贼开心，可惜她见不到…… 清醒一点，不能被美色诱惑，我最终的目标是要回家……卡洛斯拍了拍昏沉的脸，转而准备叫醒如小鹿般沉睡的奥莉薇娅。 这时，他靠近观察，发现奥莉薇娅原本一撮黑亮微卷的发梢变成了纯白色，似乎还在不断蠕动…… “是我看错了吗？” 卡洛斯无声低语，揉了揉眼睛后，将手撑在沙发靠手旁，准备再凑近一点观察。 这时，他目光一转，突然发现奥莉薇娅银灰的眼眸不知何时张开，正淡淡地看着他……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卡洛斯” 奥莉薇娅平静问起，突然一转明媚的笑容，将脸凑得离卡洛斯更近，指着嘴唇道：“还是说……你想给我一个惊喜？” “没什么，可能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虫，恰好被我赶走了” 心脏怦怦跳的卡洛斯故作毫不在意地转身，头也不回道：“赶紧来吃饭” “好……” 奥莉薇娅摊了摊手表示无奈，轻快上座后，卡洛斯突然想起自己忘拿主食，下意识寻找电饭锅的他忽然感到有些落寞。 隐藏住了叹气的冲动，他沉默地从奥莉薇娅身旁的纸袋中取出两条黑面包，撕成方便食用的碎片状，摆在两人的碗里。 “这也太香了！” 奥莉薇娅没有意识到卡洛斯的微妙情绪，上了饭桌后，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颜色奇怪却散发出莫名香味的飞翅鱼，如同看待珍宝一般。 “你快尝……”。 还没等卡洛斯说完，奥莉薇娅就抓起叉子，不客气地叉了一块鱼肉，陶醉般闻了闻，最后塞进口中。 鱼肉的细腻与脂香，陌生却又浓郁到极致的酱香，咸淡适宜却又充满海洋风味的鲜香如同三枚威力不小的炸弹，一齐在贫瘠的土地上爆炸，硝烟四起，尘土漫天。 三种香味的奇妙组合在口腔中肆意弥漫，令平时被自己制作的黑暗美食蹂躏到心酸的奥莉薇娅感动到闭上眼睛。 “慢点吃……小心……” 卡洛斯本想关心，但话还没说出，就看见奥莉薇娅将一根细小的鱼刺从嘴中拔出。 随后她又继续伴着撕碎的黑面包，就着柠檬水，叉了一块又一块。 整条鱼被提前腌制花刀，芳香的腌料早已攻占了紧实的鱼肉，每一口，都能带来汁水的爆发，带给味蕾十足的惊喜。 这种伴随创意的做法，让奥莉薇娅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奇妙感受，让她对厨艺有了新的认知。 即使是被卡洛斯强制要求讨论学校里发生的有趣日常，敷衍回答的奥莉薇娅眼里依旧只有鱼肉，从未离开。 “这种做法也是格雷斯教你的吗？”吃完了自己的鱼肉，奥莉薇娅切换了目标，将炽热的眼光转移到了卡洛斯盘中。 “我突然间很想认识他一下……” “奥莉薇娅，我吃饱了，你吃” 卡洛斯主动推出装有另一半鱼肉的盘子，并绅士地起身，将盘子递到奥莉薇娅身前。 “他还教了我很多新奇的做法，以后可以一一尝试”。 同时，他掰下一小块黑面包，沾了点还剩余的腌鱼酱，塞进嘴里。 “或许……” 看着眼前不多的鱼肉，奥莉薇娅惊喜的表情忽然被委屈代替，幽幽说道：“我不该这么早救你出来……” 听到这话，卡洛斯正往嘴里塞面包的手突然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 “你终于吃完了” “非常感谢卡洛斯先生的款待” 待到奥莉薇娅将剩余的食物解决，慵懒地靠向椅背时，晚餐正式结束。 为了报答卡洛斯的厨艺，奥莉薇娅休息片刻后，主动承担起了清洁的任务。 “卡洛斯，能告诉我你的秘方吗？” “不太能” …… 卡洛斯躺在沙发上，正专心研读贴满招聘告示的报纸，和忙于收拾的奥莉薇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而奥莉薇娅则飞快清洗完带有酱汁的盘子、水杯以及叉子，特意将卡洛斯使用过的调料额外存放在另一个柜子中，并暗暗记下，之后打算亲自尝试。 “那个……卡洛斯，明天你打算去应聘吗？” “视具体情况而定，大概率会去，上帝会眷顾每一位有所准备的人” 卡洛斯沉思了一会儿，夹着钢笔在双指间不停转动，时不时在报纸某处圈圈画画。 “当然，我会优先挑选你选择的这几个公司，特别是这个税收员的工作，周薪足足有一金镑十先令，这令我非常心动” “那就好” 奥莉薇娅收拾完厨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了个大懒腰，随后借着煤气灯稳定的灯光，在桌前准备起历史系的论文。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到了睡觉的时间，沉迷于翻阅书籍的奥莉薇娅突然转头，一脸平静地询问起卡洛斯： “今晚怎么睡？” 第十八章 笔记 今晚怎么睡？ 什么叫今晚怎么睡？ 在没搞清楚状况前，我只敢一个人睡！ 等等，你是故意的！……望向故作疑惑的奥莉薇娅，窝于沙发、手持《蒙特罗日报》的卡洛斯似雕塑般愣了好久，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的狡黠。 原主是个尊重传统、一丝不苟的绅士，虽然愿意接受更为新式的理念、更为开放的思想，但本质上是绝对不会作出婚前的出格行为。 在圣卡尔帝国封建的社会文化中，女性对于性压制到了极点，很多绅士结婚后，甚至需要与妻子分房休憩，并且讨论性也不是优雅女子应有的行为，她们会把怀孕说成“有趣的情况”，或者是“去乡村逛了一大圈”。 而奥莉薇娅这么询问，纯粹是原主对于她的言行过于包容，纯粹是古灵精怪的性格无处安放，纯粹是为了戏弄取乐一本正经的卡洛斯。 为了维持必要的人设，卡洛斯也不得不作出与原主基本一致的语言内容与行为习惯。 “哼哼，当然是盖着被子睡”卡洛斯咳嗽两声，义正言辞道，“蒙特罗的天气就像爱哭的孩子般吵闹，你不盖被子就会着凉” “卡洛斯，现在是四月了，厚被子只会让你长痱子” 听闻熟悉又日常的回答，奥莉薇娅轻笑回应，一脸得逞地合上书本，和卡洛斯道晚安后，愉快地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天的劳累很是磨人，在奥莉薇娅离开后，卡洛斯也忍不住眼皮下垂，哈欠不断的他很快也合上了报纸，脚步沉重地踩上楼梯，关上房门，衣服都没脱就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 夜色深沉，绯红如水…… 独属于蒙特罗夏季的干燥炎热提前来临，半夜醒来的卡洛斯被燥热逼退了睡意，踢开被褥后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被迫熬夜的卡洛斯只好将枕头垫高，睡眼惺忪地欣赏起窗外的宁静，思绪渐渐发散。 “下周五的晚钟会得想个办法获取更多的情报并继续保持神秘形象……” “怎么样才能成为丹妮丝口中所说的适纹者，拥有也门的那种力量……” “明天在找工作的同时，需要找机会了解下周三蒙特罗展览会的具体信息，争取与巫灵塔罗产生接触，明白原主迫切寻找的原因” “对，这个不能错过，但……门票贵的话就算了……毕竟现在的我只能吃吃奥莉薇娅的软饭” “还有，奥莉薇娅的头发是怎么回事？真的是我的幻觉吗？” “她的性格转变与记忆中相比差别很大，从以前的孤僻恢复了正常，甚至变得有点古灵精怪，更难相处” “现在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还是和奥莉薇娅相处的时候” “唉……真有种力不从心，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这古怪的世界……” 整理出近期的重点任务，卡洛斯百无聊赖地打开了煤气灯，正准备翻阅放置于床头柜的《基诺德思想论》时，夹层中突然漏出了一本平整、略微泛黄的笔记。 笔记？对，这本笔记我还没看！ 从这本笔记的保护程度来看，原主还真是一丝不苟的典范。 这一本是从去年11月开始写的，记录着原主每天发生的事，一部分涉及其在政府的工作，而另外一部分则是与奥莉薇娅有关。 庞大的信息令卡洛斯心头一喜的同时，内心不禁感叹……真是个爱妻控啊…… “11月10日，这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奥莉薇娅的孤僻性格开始改善了，过去的生活对她来讲实在太过压抑，源于她那过于迂腐的父亲，这个人渣竟然对奥莉薇娅母亲的忌日不闻不问，事后妄称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还问我东西掉了你会去纪念它吗，这真是非常过分的事，虽然我尊重传统，但我更加认同男女平等的新思想，噢，上帝，可怜的奥莉薇娅，她竟然有一个这样的父亲” …… “11月12日，又是个难忘的日子，调研部的老部员保罗先生宣称发现了第四纪元圣卡尔帝国皇室的有力争夺者——切瑞家族的遗物线索，上帝，这是多么珍贵的礼物，即使是在可公开的《历史铭语》中，神秘的切瑞家族也充满了可以使用魔法、控制天气的奇幻色彩，当然这只是神话，不过这件遗物的出世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了解混乱不堪的第四纪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如此强盛的切瑞家族陨落，可为什么这个线索远在克亚之海深处，难道以前的准皇室为了防御外敌，甘愿放弃好不容易攻打下的地盘，喜欢住在远海上？这一定是个有趣的发现” …… “11月15日，古物调查局调研部部长卡伦先生提议组建远海调查队，目的很明确，当然就是切瑞家族的遗物，但由于其他调研组的队员正在奥克纳德某处墓地进行实地考察，还未回归，人手不够的同时专业能力也略显不足，卡伦先生又提议在我们研究组中借调一名专业性不俗的专家，作为组里的骨干人员，我当然义不容辞报了名，可狗屎的，很可惜，我竟然没被选上，卡伦先生认为我过于执拗的性格不适合冒险，反倒是选上了我的好兄弟——科莱特作为参选人员，我就这么和危险补助的80金镑失之交臂，这可是我与奥莉薇娅举办订婚仪式的钱，狗屎！狗屎！” …… “11月16日，今日奥莉薇娅休息在家，临近下班，当我急着回去享用小天使做的饭菜时，调研部部长卡伦先生找到了我，他什么也没说就塞给我一个古老的木盒，爱好古物研究的我立马认出眼前的木盒属于同样古老的第四纪元，哦！那堪比立体雕的手法，那栩栩如生的船锚，那泛红又略带虫蚀的木料，我太兴奋了，端详了很久后才听到卡伦先生的打断声，他诚恳地请求我加入远海调查队，哼，我怎么可能拒绝呢！但我还是和他说要考虑一阵，毕竟着关乎一名绅士的尊严” …… “11月17日，我答应了卡伦先生的请求，并确保在下礼拜启程前做好一切的心理准备，对，涉及金钱的交谈总是非常愉快的，但为此的，我必须付出昂贵的代价，在未来的三个月内我将见不到奥莉薇娅，只能靠藏在怀表里的照片来解决思念的痛苦，这令我非常难受” 古物局的远海调查队么……大致了解了原主工作的卡洛斯心里突然冒出了很多问题……怎么准备的时间这么少，竟然只有一个礼拜？ 会不会原主的牢狱之灾和这个调查队有关？ 越想越不太对劲，正待翻页的卡洛斯坐直身子，将笔记凑近煤气灯，阅读的同时睡意随之散去。 这次探险距离原主入狱时间相当之近，卡洛斯隐隐察觉这个突如其来的调查队十分古怪，很有可能是一切诡异发生的源头。 被历史学家称为“荣光纪元”的第四纪元，正是圣卡尔帝国建立的时代，关系混乱，各个大家族互立盟约又互相背叛，充斥着鲜血与战争。 虽然第四纪元的历史很有研究性，但有关这个时代的具体历史记载却少之又少，充满了迷雾，大多有价值的历史资料被封存在圣卡尔帝国的首都——奥克纳德，只有每年从各郡优选出的古物局研究组人员才可以前往，即使是刻苦又天赋极佳的原主，被选上的几率也小之又小。 不过，历史始终要与现实接洽对比，大家都知道的是，从第四纪元的硝烟中存活下了的大家族大多恢复了以往的势力，他们瓜分了整片大陆，曼海家族成了圣卡尔帝国的皇室，黑月家族和巴克尔家族分别成为了阿朗索帝国和希亚帝国的皇室。 而差点被灭亡的索尔兹伯里家族和斯图尔特家族逃往大陆西边后，也分别成为了南大陆和西大陆的统治者。 隶属于古物局研究组的成员，原主自然对稀少的第四纪元古物十分珍惜，因为它可能蕴含着原主一辈子都不无法了解的真相，好奇心驱使他踏上这趟死亡之旅，这点卡洛斯非常理解与敬佩。 没有过多思维发散，卡洛斯继续看了下去。 随着日记里所记载的内容临近调查队出发，他深深感受到了原主在了解航线的危险后，难以排解出行前的忧虑、紧张的情绪，但他又不想让奥莉薇娅担心，只好将每日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统统发泄至日记中。 看到这里，卡洛斯产生了强烈的共情，但就在翻到最后几页时，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关于海浪与血腥的记忆画面。 但这次与之前截然不同，记忆画面从模糊变得清晰，从无序变得有序，令卡洛斯在这个燥热的夜晚起了一身恶寒。 因为他在脑海里清楚地看到，在一个暗无日月的夜晚，面对着滔天的巨浪扑打甲板，狞笑着的原主将船上的尸体一具一具扔下了海…… 第十九章 拜访 是我杀了他们吗？ 是我杀了他们吗? …… 惊出一身冷汗的卡洛斯在脑海中一遍遍询问自己，得到的，只有虚无的答案。 他慌忙抓起笔记，不顾《基诺德思想论》掉落床底发出的响声，继续看了下去。 “12月1日，远海调查队准备出发，这次的日记是在今天早晨写的，对，就在小天使帮我做早餐的时候，虽然这一天还没过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此刻我的心情如同经历了多日的工作般非常复杂，简单来说，我有点后悔了” “想起昨日卡伦先生，班杰明，其他兄弟以及我的好朋友科莱特在帮忙收拾这次出行所携带的各种支架、武器、监测仪、防水服以及其他物品，我深刻感受到了这次的旅程肯定充满了危险，嗯，未知的危险，卡伦先生也似乎太过于心急，科莱特也曾劝我别去，这是我没考虑到的地方” “最近几日，我总觉得周围潜藏着难以描述的目光，心中的不安令我整日整夜都面临失眠的困扰，就好像你知道危险会来临，但你无法预测它会在哪个地点哪个时间发生” “当我再次拿起那古老盒子里的海图时，我寻找到了答案，一切诡异的预感与不安都来源于那座位于安全航线之外、奇怪无比的岛屿……” “我记下了它所有的特征与标识，在蒙特罗市立图书馆，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来查阅资料，翻看了各个时代的地图拓本，包括现代地图，对，在瓦尔德大街上，它花了我昂贵的两便士，但奇怪的是，从来没有哪一份地图记录下了这个岛屿，这令我感到非常疑惑” “当我在出发前天向卡伦先生询问木盒的来源时，卡伦先生则表现出非常古怪的样子，他迟钝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同时他的全身伴随着轻微的抽搐，面色泛黄，总之状态非常不好，我向他表示了关心，随后离开了调研部办公室” “回家的路上，那阵潜藏的、令我感到强烈不安的目光再度出现，我一路后悔，我有预感这次出行会发生些什么，但我现在只感到身心无力，即使看见小天使在温柔地为我收拾行礼，我也找不到任何高兴的情绪，我问她会不会对我这次出行有所担心，她严肃说道，肯定会，这令我非常感动，我在内心发誓一定要活着回来，与奥莉薇娅结婚，给她一辈子幸福” “我鼓起勇气再次打开那个古老的木盒，查看那张拿破烂羊皮做成的海图时，我发现那座奇怪的岛屿旁多了几个我不曾注意到的文字，那……那是卡萨语，我惊喜万分，这是我第一次认出卡萨语” “自从进入古物局，接触了古物的专业知识后，我便发现神秘学与宗教、古物都有着密切的联系，甚至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于是我在自学了卡萨语后，又试图接触祭祀用的古伊格纳兹语，查询了仪式魔法、密契主义等基础知识，这才向神秘学的世界迈进了第一步” “我很快翻译出那串神秘的卡萨语，并用别扭的蒙特罗本地口音将它念了出来” “苏美尔，对，就是苏美尔，我激动地大声念出，不知道卡伦先生他们在得知我已经知道了目的地的名字后会有多么惊奇的反应，但我只感觉十分高兴”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于兴奋的缘故，我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袭来，眼前若有若无产生了无数奇形怪状的血色幻象，这些长着类人般身体结构、只有半人高的幻象，不，应该是怪物，它们注意到了我的存在！逐渐向我靠拢的同时，扭曲的四肢竟抓挠出我躯体内的红色物质！我猜，它们想要撕裂我的灵魂！” “不过幸好，在蒙特罗大钟敲响后，这些可怖的怪物便消失得一干二净，我第一次觉得吵闹的钟声竟这么亲切！或许是几天劳累的结果，出了一身冷汗的我感到眩晕无比，像是连续工作了七天七夜般一头栽进了被窝，希望在出发前的最后时刻能够休息充足，不要影响考察就行” “12月1日中午，我从家里出发了，远海调查队商定在下午1点左右跟随罗伯特船长的渔船先前往兰多克群岛，东海着名的香料之岛，但愿这趟旅程顺利，我将这本笔记留在家中，希望再看见它时，我会穿着华丽的燕尾服，迎接身着洁白婚纱的小天使” 笔记到此结束，留下了最后三分之一的空白还未写完，卡洛斯联系上脑海中渗人的画面到看守所保释的过程，一条隐约猜测的故事线逐渐浮现。 原主参加远海调查队调查切瑞家族的遗物，但在克亚之海遇到了变故，除了幸运的原主，其他人都死于非命。 不知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原主将他们的尸体扔下了海，后在回港的船只检查中，人数对不上，原主被起诉有故意杀人的嫌疑，却缺少相应的证据和动机，因此法院给予原主被保释的资格。 穿越和晚钟会的问题找到了关键，卡洛斯觉得最应该做的就是再去克亚之海一探究竟。 但眼下，前往克亚之海深处的航道已证实存在巨大的危险，在具有充分保护自己的能力前慎重前往。 另外，失去工作的卡洛斯资金不足，几乎没有任何准备，种种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他只好退一步做打算。 那就是暗中调查原主之前就职的单位——蒙特罗古物局，查出这次调查队几乎全军覆没的蛛丝马迹，为未来的出行做好充足的情报准备。 当然前提是要以偷偷摸摸的形式，在面临各项指控前，卡洛斯不认为古物局会配合他的调查，并且从原主的记忆中看，古物局很可能也潜藏着巨大的威胁，与他的穿越息息相关。 蒙特罗古物局坐落于西皮兹区，夹在太阳神殿教会以及奥莉薇娅所在的哈立德大学中间，主要以研究古代物品，调查考古，提倡文物保护为主要任务，在打击贩卖非法文物方面也具有一定的发言权，是以专业技术为支撑的政府机构。 可这地方怎么去呢……卡洛斯一下子犯了难，由于之前身陷刑事责任的囫囵，古物局肯定不会再次雇佣他作为工作人员，而原主之前熟悉的同事也在海上遇了难。 可以用贿赂的方式吗？不行，关系不够硬，这样一旦暴露倒是会引人注目，会给还没给自己定罪的法庭留下话柄，不能这么冒险…… 等等……还有一个人，他并没有参加远海调查队，很大几率还活着…… 对，他叫科莱特…… 卡洛斯兴奋得一下从床上跳起，不顾木制老床发出吱哇的一声哀嚎。 哒…… 哒…… 哒…… 就在这时，凸肚窗外静谧的街道由远及近，忽然传来了一阵皮鞋落地的轻响，卡洛斯顺着声音的方向朝窗外望去。 哒…… 哒…… 哒…… 身影逐渐靠近，那缓步走来的是一位穿着条纹西装、手持黑伞、戴着黑眼罩的绅士。 当这位绅士站定在十字路口时，他抬头望去卡洛斯所在的窗台，从身侧的口袋中掏出了钞票大小的纸张，翕动的嘴唇似乎正述说着某种咒语。 蓦然，原本耷拉的纸张忽然立起，并发出了幽幽的蓝光，在黯淡无光的小巷中显得十分诡异。 随着这位戴着黑眼罩的绅士顺手一抛，如魔术一般的幽蓝纸张直飞向卡洛斯所在的位置，并在到达窗户前化为了转瞬即逝、如星光般的蓝点。 他在干嘛？ 他是谁？ 这么晚戴着眼罩，是看得太清楚吗？ 眼睛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孩子……内心正暗暗吐槽的卡洛斯内心忽然一阵悸动，立马拉上了窗帘，准备继续回味自己的计划。 也就在这时，莫名的强烈困意突然来袭，令卡洛斯甚至来不及隐藏笔记，便呼呼大睡而去…… 似乎能看到窗帘后发生的一切，戴着黑眼罩的绅士微笑着转身，提起雨伞，走向了小巷口另一个黑暗的角落。 哒…… 哒…… 哒…… …… 第二天一早，困意依旧的卡洛斯在几声节奏轻缓的敲门声中逐渐清醒，他艰难地穿起奥莉薇娅准备在衣柜中的衬衫黑裤，不加收拾地出了房门。 “卡洛斯，你醒啦” 正巧遇到上楼的奥莉薇娅，一脸没睡醒的卡洛斯随意整理了下衬衫，迷糊说道： “是啊，早上愉快，奥莉薇娅，昨天实在太累了，以至于我睡到现在都还没有精神” 看着卡洛斯不修边幅的样子，方才匆忙的奥莉薇娅平静地走到卡洛斯跟前，仔细地将折在内里的衣领轻巧翻了出来，温柔说道： “你还是一样地邋遢，不过你今天得好好打理自己的外貌，有位老朋友正在楼下的沙发等你” “是谁？” “你猜……” 看着卡洛斯傻乎乎愣在原地，卖完关子的奥莉薇娅轻笑一声，便拉开房门，飞快走进自己的房间。 出来时，她手中多了一叠厚厚的资料，正要下楼时，她顿住脚步，转过身体，交代道： “今天我得在哈立德大学历史办公室呆上一整天，肖恩教授就我论文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会展开长时间的讨论” “所以……” “所以什么？奥莉薇娅”卡洛斯翘起一边眉毛，疑惑问道。 “所以今晚我还想吃你的菜，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嗔怪完，穿着哥特黑裙的奥莉薇娅头也不回地愉快下楼，戴上纱帽，优雅离开了住处。 “老朋友？” 边下楼边回忆的卡洛斯正觉得奇怪，只要是老朋友就一定知道他被关起来的事，自己才被秘密保释的第二天就上门拜访，若不是有急事就是消息灵通，知晓我关押的细节。 “这老朋友到底是谁？” 下了楼梯，卡洛斯随意整理了翻卷的袖子后，走向壁炉前的沙发。 今日天气晴朗，通过凸肚窗照射进的阳光将偌大的客厅分为两半，一半阴凉，一半熠熠生辉。 此时，一位穿着条纹西服、戴着黑眼罩的绅士坐在沙发阴凉的一侧，翘着二郎腿，正细细品味着手中的咖啡。 是他？！昨晚在路口瞎晃悠的奇怪男人！ 卡洛斯一眼认出了眼前的绅士，纵使昨晚睡得再沉，他那鲜明的衣着特点与带有标识性的黑眼罩也会令人过目不忘。 那位绅士见卡洛斯出现，自然地将咖啡放于桌面，带着点兴奋却又十分平静的语气道： “终于见到你了，卡洛斯，你还记得我吗？你的朋友，科莱特” …… 第二十章 入侵 科莱特？怎么会这么巧？我刚想找他，他就来找我，会不会和远海调查队有关系……。 那名穿着条纹衬衫、戴着黑眼罩的绅士刚说出自己的名字，卡洛斯脑海里便相应浮现出了关于他的记忆。 科莱特·霍查，是带有一半阿朗索血统的蒙特罗本地人，父亲从事本地一家安保公司的管理，来自阿朗索帝国的母亲则从事家庭礼仪教师，因此从小被灌输礼仪教育的科莱特看上去风度翩翩、气质不凡。 他是原主在蒙特罗古物局的前同事，都隶属于研究组，职级、年龄与原主相同的同时，专业技能的方向却大相径庭，主要负责实地考察、文物紧急保护这一块，工作经验在同龄人中算是丰富。 虽然他开朗大方的性格与原主的执拗截然不同，在历史文物的认识上也时常会有争辩，观点多有冲突，但两人私底下是很好的朋友，经常在去俱乐部喝茶聊天，彼此都十分珍惜对方的存在。 “呵呵，你怎么来了？”心里隐约有些猜测、有些警惕的卡洛斯脱口反问。 虽然是昔日的好友，但已经长时间没见，加上科莱特昨晚神秘出现、今日拜访，目的肯定不单纯，令卡洛斯心中难免有些戒备。 “我来拜访你，毕竟你刚从危险的海上回来，又被关押了这么长时间，心里一定不好受” 说完，戴着黑眼罩的科莱特抿了一口咖啡，并优雅地举起花纹精致的杯子，向卡洛斯介绍。 “产自西林郡的鼬屎咖啡，十分昂贵，我给你也带了一点，要不要现在尝尝？” 不好意思，大清早的我不想吃屎，况且我家里只有饭碗，难道要我端个碗在你旁边喝咖啡，这太不体面了……卡洛斯趁科莱特不注意间白了他一眼，随意找了个借口，淡淡调侃道： “老朋友，清晨见到你已经够精神了，我不需要额外的咖啡因” 之后，卡洛斯随意挑沙发一处坐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看着科莱特道： “在我印象里你是个标准的绅士，怎么会穿上条纹衬衫这种不严肃的衣装，还有你那眼睛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戴上眼罩，这令你看上去像个……嗯……像个混迹破碎海峡的海盗” “绅士的精神是一种内在的品质，但很多人错误地将它作为外在的标准，这是我母亲的原话，时间证明她的观点完全正确” “难道你要让我穿着像维德男爵那样整齐划一的白衬衫、清一色的黑外套、直线型的黑长裤，却时常出入不正经的场所，这简直和从林中只懂得交配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科莱特嘴里所说的维德男爵是位约莫三十岁但风流成性的企业家，原先并不是贵族的他通过企业投资、债券出售等手段获利，最后将钱大方地捐给政府以及下会，买来了男爵的爵位。 而不正经的场所则是指‘红场’一块，因靠近东区，警察似乎对那个地方疏于管理，故在那里，寻乐的价格十分便宜，充斥着烟酒与堕落。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身价不低的维德男爵却意外喜欢混迹于此，这在上流圈中是个人尽皆知的笑话，经常被拿来当做绅士的反面教材。 “至于这眼罩”科莱特下意识摸了摸眼罩，自嘲般笑道，“只是一个深刻的教训” 教训？果然人太装就会被打？……心里隐约有个答案的卡洛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说，你这么快找我肯定不止是为了给我送鼬屎咖啡这么简单” “首先第一个问题，你昨晚为何会出现在我家附近？我感觉我昨晚的入眠不太正常” 肯定他娘的是你搞的鬼……遗憾于没有找到对应的粗俗翻译，卡洛斯只好在心里用中文暗补一句。 “卡洛斯，你还是一样的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科莱特丝毫没有被识破的尴尬，他后靠至沙发，微笑道，“昨晚我刚好任务经过，看到你失眠般看着窗外，于是我用了特殊的方法帮你入睡，当然这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特地感谢我” 神t举手之劳，神t失眠！ 不过这也佐证科莱特确实掌握着某种神秘力量，安眠，嗯……这会不会与暗月教会有关系…… 卡洛斯嘴角不可见地抽了抽，十指交叉，身体前倾，拉扯着嘴角严肃问道： “第二个问题，你这次来拜访我的真实目的” “我有一个非常合适你的工作”科莱特停顿时喝了一口咖啡，斟酌语言道，“嗯……你绝对不会拒绝的工作” “这……给我介绍工作对你有什么好处？”卡洛斯双手交握，疑惑询问的同时，心里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家伙又要搞事了…… “对我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科莱特轻笑了两声，随即恢复严肃的神情，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近似告诫般说道，“但这份工作涉及你的人身安全，或者我换个词，可遇不可求” “你要知道，你现在面临的处境十分危险，死于那片诅咒之海是常态，幸运逃出的人十不足一，而你就是其中之一，虽然逃回了蒙特罗，但后续，大概率还是会受到诅咒的威胁” 我一直担心的便是这点，那我该如何避免……还没等卡洛斯问出，科莱特仰头喝下最后一口咖啡，继续说了下去。 “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远海调查队的覆灭仅仅是一个开始，克亚之海潜藏的诅咒非常可能将由你开始，蔓延至牡蛎湾，甚至整个蒙特罗！所以我们需要几番确认你身上诅咒的蔓延速度，确保你不会作出任何危害社会的行为，迎来健康、安全、美满的人生，你知道，我指的是奥莉薇娅，她会是个优秀的妻子，你们会诞下可爱的孩子” “那如果我真的只是幸存了下来”卡洛斯急忙追问道，“真的没有携带诅咒，会怎么样？” 这时，科莱特似乎回味完了咖啡的余味，露出了略显古怪的笑容。 “这几乎不可能……” “不可能” “是的，克亚诅咒曾被一本古书这样记载，‘它的开始既是结束，它的结束既是开始，扭曲无常，违背规则，不可逾越，任何宁静都会是诅咒加深的养料，”科莱特露出了渗人的笑容道，“克亚诅咒从来都不具有可预见性，所以我才会第一时间找到你，避免你提早出现意外” “同样是诅咒，给你举个别的例子” “你有听说过那个在内特港谬称被袭击，最后疯癫的杀手吗？” “听说过……”卡洛斯一时有点恐惧，如同听讲鬼故事，害怕事情真实发生般注视着科莱特。 这时，窗外又来了一拨前往维利银行更换零钱、哄哄闹闹的人群，时不时又有马车呼啸穿行，但屋内寂静地仿佛没有人存在，沉默许久，科莱特最终开口道： “距离你进入看守所没几个月，那个被通缉的杀手很快通过警方交由我们手里，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一个精神不正常的通缉罪犯的正常流程是通过精神检测，再由警察局或者精神病院选择进行交接，完全没有我们的事” “但根据当时的案件记录，接受报案的警察在当时嗅到了诡异难测的气息，于是反应很快地找来了我们，确保当事人的安全，确保线索完整，于是我们对那位杀手使用了特殊手段，嗯，类似催眠，但我们只在他记忆中看到了黑夜中正常的街道，正常的码头，他正为了酒钱寻找下一位受害者” “这不符合逻辑”正跟着科莱特一同思考的卡洛斯突然开口道，“搜寻猎物的猎人反过来被当成猎物，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更为恐怖的东西” “你说得没错”科莱特无意识盯着眼前的咖啡杯，神情凝重道，“后来我们和警察局商量后达成一致，将这个杀手送往精神病院严密监视，查看后续事态的发展，反正他也是要在精神病院度过下半辈子的” 说到这里，科莱特却自嘲地笑了一番：“可没想到就在不久前，那个杀手出事了” 出事了？我记得报纸上说杀手死了……早已知晓结局的卡洛斯还是心头一紧，看着科莱特掂着银勺在空杯中转来转去。 “上个月底，他偷偷溜进精神病院厨房，用刀切开了自己的大动脉，以跪拜的姿势死在墙边，喷溅在墙上的血液如同具有意识般组成了首诗歌，挑衅刚到现场正要调查的我们” “死而复生的仆从们” “在榨死尸的血液” “品尝死尸的头发” “他们似着了魔” “他们似失了魂” “他们死而复生” “他们亲近了祂” 这时，窗外的阳光被云朵遮挡，将科莱特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的神情十分严肃，一时间，空气沉重得令人难以呼吸。 死了……卡洛斯倒吸了一口凉气，无声间似乎看到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这句话你们能查到什么线索吗？”卡洛斯被科莱特如临大敌的情绪感染，也跟着思考起来，“嗯，和这句话核心有关的结社或者教派” “很可惜，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更偏向于某个还未记录在案、实力强大的邪教，这种残忍的做法很可能是在警告我们”科莱特无奈摊开双手，摸了摸黑眼罩，继续说道，“杀手神秘死亡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为了防止引起民众恐慌” “这我非常理解”卡洛斯点头，继续问道，“后来呢，你们有调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吗，我听说他在内特警察局报案自首，那个嗅闻诡异气息的警察应该是个突破点” 卡洛斯敏锐地抓住关键，立即向科莱特提议。 “你说得对……但那个警察似乎遗忘了这件事，并不配合我们”科莱特仰天叹气，手臂靠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后怕，“而且在我看来，他并不是自首” 接着，他深深看了卡洛斯一眼，说道： “他应该遇到了某种不可名状、超乎他想象的东西，以至于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跑到了警察局，这并不算自首，而是某种意义上的求生” “来杯咖啡吗？正好提提神……” 说完，科莱特边说边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但卡洛斯没有理会，等靠向沙发时，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第二十一章 说服 怎么会这样？他遇到了什么东西会吓成那样？ 科莱特是在警告我，是在担心我，以类比的方式，预示一种来自未知的恐惧正威胁着我的生命？ 这该怎么解决，难道非要成为适纹者，拥有那种神秘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吗？ 等等，如此看来，在科莱特所说背景不简单甚至权限在警察之上的组织内工作，其本质很可能是要监视我，控制我，或者研究我…… 这样一来，我百分百会失去自由，无法开展定期的晚钟会获取有价值的信息，那我穿越回归的希望就会变得十分渺茫…… 即使面对诅咒的威胁，我也不能失去自由，不能被发现穿越以及晚钟会的秘密，这是我最大的筹码…… 但我现在也亟需保护自己的能力和有效合法的庇护…… 真是纠结…… 一时间，客厅内只剩下勺子敲击的清脆声响，半个屁股坐在沙发前的卡洛斯正努力消化着科莱特的话语，于内心权衡得失。 这时，阳光再次从凸肚窗内照射进来，屋里又被灼眼的曜光所覆盖。 看着卡洛斯紧张的神情，科莱特忍不住嘲笑起来。 “或许我举了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不要太过于害怕，卡洛斯” “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快来找你的原因” “那你所说的工作怎样可以保护我，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没有理睬科莱特，卡洛斯沉默一会儿，慎重问道，“现在我的记忆中，关于远海调查队的事，我几乎完全遗忘，无法帮到你们” 包括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我真的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科莱特耐心听完卡洛斯的顾虑，顺着他的话语继续说了下去。 “你只需要明确一点，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帮助” “首先，你去过克亚之海深处，虽然记忆出现部分遗漏，但在你的潜意识中，一定还有相应的深刻痕迹，万一哪天想起，嗯，用记忆复苏这个新词会更贴切，这对我们深入研究这片诅咒之海有很大的帮助，在过去的调查中，我们止步于克亚之海外沿的安全航道，从来没有进入过这片海域，更别提能有具体的研究对象” 等等，那这张描绘出苏美尔岛的海图是谁制作的，有哪个组织或者个人能有这样的能力，这张海图的来源也肯定不简单，为什么会在我这……卡洛斯发散着思维，又立即收回，继续听下去。 “其次，你有过作为政府雇员的经验以及丰富的神秘学和古物知识作为支撑，我们的工作也主要是这两方面的内容，你的经验会让我们的工作进行得更加顺利，在很多情况下，我们需要接触第四纪元乃至更早期的古物，这些历史充满迷雾，需要一位资深的古物学家来给出相应的年代鉴定和历史价值评估，因此你的经验对我们至关重要” “可蒙特罗不止我一位负责研究的古物专家，你们为什么不请一位更加资深、经验更加丰富的前辈”卡洛斯疑惑问道。 “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一点，想要这些历史古物的人可不止我们”科莱特往下扯了扯眼罩，笑着说道，“在法律的光明下，许多潜藏于黑暗中、蝇营狗苟的邪教徒、黑法师和异端者为了满足自身扭曲的信仰需求，也迫切想要这些可能会蕴含着神秘力量的物品，当然，我的用词是可能” “但这些疯狂者可不会顾及概率与风险的问题，他们的寻找不顾一切，有时甚至报复、残忍杀害任何一位我们请到的专家，这种事在组织成立早期不知出现过多少次，因此我们成立了相关规定，绝对不会邀请组织外深谙历史与古物的专业人士，一来是保密工作的需要，二来是避免给他们带去不必要的危机和麻烦” “若是需要进行相关的古物调查工作，我们会提交申请，组织总部会相应邀请各大教会的专业人士或者派遣组织总部的教授来帮忙，当然，较大的工作量加上稀少的人才致使调查工作延缓，这一直是我们的痛点，因此你的加入，无疑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不是么？” “社会学专家，克顿先生说过，人才是社会进步的阶梯，至此看来，他的观点在任何时期都不会过时”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我就可以面对不必要的危机和麻烦吗……卡洛斯一脸淡漠地看着眼前下巴微抬、洋洋得意的科莱特，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 “另外，除了正常的工作时间，我们不需要你付出失去自由的代价，相反，在你参与后，我们会提供优厚的薪资福利、可供分享的信息以及必要的庇护，作为你的朋友，我应当支持你与奥莉薇娅的生活” “说真的，她是个很棒的姑娘，你会和她有一群可爱的天使，不是吗？”科莱特挑了下眉，露出了男人都懂的微笑，随即又环视屋内一圈道，“可眼下，你刚出从看守所出来，最好的机会只能是在工作繁重的码头或者在各个酒馆之中当个酒保，这点微薄的薪水可支持不了你的生活，而组织提供的周薪足够维持你当下的房租、煤气费、水费、食物费以及各种消费” 安静听完，正在思考的卡洛斯无意识端起科莱特刚倒入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很快皱起眉头道： “你的提议确实十分吸引人，但我还是得考虑一下” 毕竟这涉及未来，一步错步步错…… 飞快放下咖啡杯，卡洛斯犹豫了会儿，又好奇问道： “那些你所说的黑法师、邪教徒使用的神秘力量，真的存在吗？若是我参与了你们，我该怎么保护自己，你知道的，我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有了解真正的敌人后，面临危险时才会从容一点” 虽然早已从丹妮丝那里知晓血灵之力，但不了解的信息都需要谨慎对待，稍加比对可以分辨出科莱特话语中可信几分，从而确定自己的下一步行动。 “格涅·克劳狄乌斯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真是个伟大的君主和诗人”科莱特微微摇头道，“但抱歉，卡洛斯，这涉及隐秘，只有你真正参与了我们，我才能告诉你” 知己知彼，方百战百胜…… 知己知彼，方百战百胜…… 卡洛斯默念着科莱特所说的熟悉话语，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忽然，一个个问号如同道道闪电划过大脑，随之而来的猜想令他整个人瞬间呆滞。 格涅！？格涅·克劳狄乌斯不会是大吃货帝国的穿越前辈！？ 他用大吃货帝国的文学影响着这个世界？ 这句话即使侥幸被这个时代的文学大佬发明，可语言的背景也不同，发明更是无从谈起…… 这是惊人的巧合还是命运的捉弄，难道穿越不是个例…… 一瞬间，卡洛斯以为自己回到了地球，直至窗外呼啸而过的马车以及科莱特的唤醒让他认清了现实。 “卡洛斯，你怎么了？”科莱特看着石化后又突然兴奋不已的卡洛斯，不解问道，“难道你也对格涅大帝的诗集充满了向往” 卡洛斯一下惊醒，掩饰笑道：“他的诗句总能在我困惑时，带给我不少体会” “哈哈”科莱特笑着点头道，“每逢心绪低落时，我都会读读他的诗句，也许有一天，有一天，我会抛弃现在的工作，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做个自由的诗人” “很好的想法” 以后我也写本诗集让你读读，对，来自大吃货帝国的文豪们…… 卡洛斯望着陶醉梦想的科莱特，附和点头，心中却是一个个疑问和惊喜如同沸水冒出的泡泡般停息不止。 他现在恨不得立即召开晚钟会，召唤侄女丹妮丝，将老乡格涅所遗留的物品读个遍，看个遍，说不定里面会有只有两人才能读得懂的秘密…… 对了，丹妮丝的愿望是复活格涅，复活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老乡，现在拥有这个愿望的人就变成两个了……卡洛斯暗暗给自己打气，于心里突然燃起了一股自信和勇气。 “你要成为我们的一员吗？”科莱特也回归了现实，无情打破了卡洛斯的幻想道。 “最好现在作出决定，每过一天就会有多一天的风险”科莱特严肃着面孔，继续说道： “明天我可能休假” 听闻科莱特的冷幽默，卡洛斯没有笑意，保持沉默，他后靠至沙发，于唱诗班悠扬又富有哲理的歌声中，开始思考起科莱特的邀请。 答应科莱特邀请的坏处，其实从一开始就十分明显，在背景神秘的组织中工作，缺乏自由，缺乏了解，缺乏保障。 况且自己身怀克亚诅咒，即使能够如科莱特所说，保障我的自由，但他们必定对我有所监视有所防范。 万一又被他们发现了穿越和晚钟会的秘密，长了八张嘴也澄清不了自己没有接触邪教的事实。 但又从另一方面来推测，科莱特所说的条件确实值得我考虑，现阶段我最缺乏的就是稳定的生活状态和官方合法的保护，也就是金镑和大腿，这两点确实是我现在亟需的。 以及从科莱特的回答来推测，他背后的组织必定与血灵之力有所接触，有所了解。 除开丹妮丝之外，我等于又有另外的信息了解途径和物资获取途径，并且足够合理，不能什么都依赖自己的侄女，时间一长，这肯定会严重损害我的神秘形象，渐渐失去信息来源，徒增怀疑。 而加入科莱特背后的官方组织，我可以借取其力量慢慢适应，慢慢变强，给丹妮丝营造出我逐渐苏醒的假象，从而获得更多利益。 当然，我也可以参加一个我已知的官方教会——暗月教会，寻找也门先生，但他第一次给我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他竟然没有及时控制住纳尔森，而他后续却展现出了足够的实力，这令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在试探我。 不过，也佐证了他似乎能隐隐看出我的特殊，若我参加背景不明的暗月教会，很可能会失去更多的自由…… 并且，科莱特说得有道理，若是我对他们并不重要，或者说具有威胁性，他们绝对不会派我昔日的好友来说服我。 相反，他们会在昨晚，在科莱特使用了神秘力量后，直接派人控制我，囚禁我，这种方式更为方便高效，派遣我熟悉的科莱特无非就是为了拉拢我，成功说服我。 毕竟，我的存在在他们眼中十分重要，我是个身怀诅咒、掌握关键的人物。 一方面，他们可以对我进行更好的监视，另一方面我对神秘学的认识可以帮助他们的工作。 而我也可以得到理所应当的庇护，保障我的生活，这样为克亚之海的再次探险，为以后的穿越打下现实物资基础。 只要我守住晚钟会和穿越的秘密，适当透露出我的价值，加入他们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试试看…… 卡洛斯食指抵着嘴唇，思索了好一阵儿，最终释然地吐出一口气，缓缓点头道： “或许你说得对，我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不然我可能等不到你休假回来的那个时候” “只要保障我的知情权与自由，我愿意加入你们” “非常理智的决定，那我们快出发，马车就等在后巷” 听闻卡洛斯最终的决定，科莱特愉快起身，提上挂在壁炉的雨伞，正了正黑色眼罩，打开大门，侧身为后来的卡洛斯让开了一条路。 第二十二章 蒸汽之城 屋外阳光正盛，徐徐拂面的暖风中，微微夹杂了些开夏的燥热。 门一打开，刺眼的光线逼迫卡洛斯不得不眯上眼睛，待适应后，顿了顿脚步的他赶紧跟回科莱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门口的石阶走下，避开维利银行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潜入了人烟稀少的后巷。 刚拐过巷口，一辆棕色车厢、黑色车轮的马车正停驻于不远处，车厢侧面绘制有和纸币同样设计的鹰翅环绕造型，一把银白的宝剑被拥护其中。 卡洛斯此前从未见过这个造型的标志，但笃定科莱特背后的组织与政府或者皇室有关。 藏于车檐阴影中的车夫显得十分庄重严肃，在两人靠近时，依旧一言不发地捏着手中的缰绳，仿佛与马车融为一体的雕塑。 “进去” 科莱特轻轻点头，示意卡洛斯先行进入。 感受着车厢内散发出的宜人清香，卡洛斯坐稳后深深吸了一口，焦虑紧张的状态逐渐缓解，一点点被来自灵魂深处的宁静所替代。 随后上车的科莱特坐于卡洛斯对面，在屈指敲了敲车厢后不久，窗外恍惚传来了几声沉闷的鞭笞和响亮的嘶吼。 伴随着这阵节奏均匀的声响，坚硬的车轮轧过凹凸不平的石路，棕黑马车渐行渐远，逐渐远离铁兰街。 …… “还有多远能到？” 在马车均匀的颠簸中，极力克制着呕吐冲动的卡洛斯突然开口，率先打破了这层宁静。 正闭目养神的科莱特随意掀开窗帘，瞥了一眼，语气不缓不慢道： “快了，还剩一半的距离” “卡洛斯，自从昨晚见到你，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看了眼主动发问的科莱特，胃里犯恶心的卡洛斯并没有太多兴致，只是后仰至座位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无力敷衍道： “快说，什么问题？” 别磨磨叽叽的…… “虽然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古物局曾经的同僚，但这么久没见，你竟然对我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一般正常的反应要么会惊喜到抱头痛哭，要么会痛苦到不知所措，向我抱怨远海调查的辛苦，队友的牺牲，以及倒霉的遭遇，你的反应就像是早已预见到我会来找你” 卡洛斯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他还不清楚科莱特知不知道海图以及日记的存在，挑挑拣拣回答道： “这很正常，但凡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性格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变化，或淡然生死，或稳重泰然” “虽然我遗漏了部分记忆，但家里的部分材料证明了你的存在，因此我并不觉得你的到来十分突然，作为我的朋友，你的做法合情合理，但我也一直存在着一个疑问，为什么当时卡伦先生还是将你替换成了我，明明你的实地考察经验更加丰富，也更能组织起一支探险队伍” 透露出部分真实又恰到好处的事实与疑问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套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这并不算扯谎，反而经得起考验，可以很好掩盖穿越后的人设断层。 “因为我拒绝了他” 科莱特打开了封闭的窗户，沉闷的空气瞬间变得凉爽，看着卡洛斯晕车改善的样子，他继续说道： “或许现在的你已经猜到，我原本就不隶属于古物局，在身份暴露、任务失败后，全身而退是我唯一的选择” “有诚意的回答”卡洛斯低笑回应道，“我还以为你会恪守守秘原则，不会向我透露任何信息”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实，相反，你也算是当事人，有权力了解整件事情的原委”，这时，科莱特望向窗外的眼神突然凝固，淡淡说道，“嗯……仅存的当事人” “我曾经试着救过其他同事，但没有任何效果……” 在这种莫名而来的悲伤气氛中，卡洛斯沉默了，他联系了笔记的内容，回忆起科莱特在远海调查队出发前曾经暗示他会遇到莫大的危险，但原主当时太沉迷于探险，并没有在意科莱特的警告。 嗯，科莱特冒着暴露的风险，也做出了力所能及的努力，但结局无一例外，大家都死去了，除了我…… 不对，我也不是原来的我了，现在想想，古物局内部可真是诡异啊，在出发前大家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异常的身体症状，到底是克亚诅咒的前兆，还是其他因素参与了影响…… “抱歉……”科莱特看着卡洛斯的双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并不想引起这悲伤的回忆，相反，我很庆幸你还活着” “同时，我也很庆幸你的记忆正在苏醒” 科莱特正了正黑色眼罩，苦笑着取出口袋里印着卡通图案的铁盒，倒出两粒糖果，递到卡洛斯眼前道： “薄荷糖，吃吗？” “不吃”卡洛斯摆了摆手后，指着自己的左眼说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它并没有瞎” 科莱特收回手，将薄荷糖扔进嘴里，摸了摸自己的黑眼罩，若有所思道： “这是神秘力量的代价” 神秘力量？代价？……卡洛斯微微皱眉，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那就是丹妮丝所说血灵之力的反噬…… “这个不着急，等你正式加入了我们，你自然会知道这代价对应的强大力量，嗯，上帝保佑，就在今天” “或许等你自己通过了相应的程序，也可以成为被诅咒者的其中之一” “被诅咒者？”卡洛斯抓住了重点，脱口反问的同时，心里暗暗自嘲。 呵呵，我已经是一个被诅咒者了，多一个无妨，以毒攻毒…… 他精神一振，顺着科莱特的话语继续提问：“这强大的力量难道不是一份神灵的馈赠？” 这时，科莱特停止咀嚼，无奈地轻笑一声，仿佛看着提出幼稚问题的小孩道： “你觉得神会无缘无故给我的眼睛蒙上眼罩？” “在我看来，神灵的馈赠还不如恶魔的交易” 神灵的馈赠不如恶魔的交易……卡洛斯无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想要参透其中蕴含的哲理，他看着窗外模糊的景物逐渐黯淡，感受着潮湿冰冷的空气从木板中渗透而进。 那种感觉，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 在短暂的休憩后，轮辙撞击地面的节奏逐渐放缓，同时，车外响起了闹市特有的嘈杂声响后，又重归平静。 半闭着眼的科莱特微微抬头，打破沉默道：“我们到了” “好” 终于到了吗……郑重点头后，卡洛斯感觉整个人都开始紧绷起来，这种感觉不亚于参加记忆里的高考。 在科莱特打开车厢门后，两人很快走下木梯，吹着凉爽甚至带点冷冽的微风，卡洛斯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处完全陌生的巷子口。 这处弯弯绕绕的巷口十分洁净，青灰色的石砖间长满了卡洛斯叫不出名的野草，若不是一眼看到了街市，类似的结构还真像一个复古的巨大迷宫。 “这边走” 科莱特指了指一眼可以看见路牌的街市方向，两人一同走出，来到了庞克贝斯街，来到了一家名为“蒸汽之城”的咖啡店前。 连接着伍德街道与贵族区的金月季街的庞克贝斯街不算特别长，是西皮兹区另一条重要街道，分布着诸多类型的俱乐部以及私人医院，中产阶级程度颇高，许多在外工作的绅士会选择在庞克贝斯街的俱乐部中用餐，鲜明类型、风格不一的餐厅也提供了他们很多交流机会。 科莱特带着卡洛斯，伸出右手，用力推开了“蒸汽之城”咖啡店的大门，叮叮当当的门铃声与浓郁的咖啡香味顿时奔涌而来。 虽然还未到拥挤的午餐时刻，但咖啡店里已经坐落了很多顾客，有些绅士正与对面的小姐相谈甚欢，有些正在报纸上愁容满面地挑选招聘启事，有些则无所事事，观看着街上的来来往往，车水马龙。 咖啡店左侧是一处使用齿轮等工具拼接模型的工作台，上面稀稀落落摆满了各种奇怪样式的模型，而在工作台前方，则是一台略显老旧的三角钢琴，无情的时间剥落了块块漆皮，原本洁白的琴键早已染上泛黄色彩。 与三角钢琴遥相对望处，摆放着两具泛着黑亮光芒的骑士重甲，那手中紧持的深沉黑斧，那仿佛深不见底的黑色头盔内部，都给人以沉重威严、不可侵犯的压迫感。 而其余的地方，咖啡店的主人都装饰着代表蒸汽时代各种形状的齿轮与机械工具，却又不会拥挤，显得十分独特，令人感到意外舒适。 “欢迎光临” 一个正擦拭桌面，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姑娘听到铃声，立即放下桌布前来，并指向柜台前的提板，亲切问道： “两位需要喝点什么？” “两杯切尔瓦蓝，不加糖不加奶，已预约3号房间”科莱特熟练回应，并示意姑娘先做准备，不用指引，自行前往单独的咖啡室。 “先生，稍等”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姑娘微微一笑，屈腰行礼。 在姑娘轻步离开后，科莱特带着卡洛斯来到隐蔽于角落的三号房间前，不顾‘请勿打扰’的指示牌，径直开门进入。 “为什么要来这里？”卡洛斯忍不住吸了一口旁边研磨室传来的咖啡香气，疑惑问道，“这里难道是入口” “你和姑娘认识？切尔瓦蓝是暗号？”卡洛斯又补了一句道。 “你猜对了一半”科莱特笑意盈盈道，“当然，确实没人会喝不加奶不加糖的切尔瓦蓝，坐，咖啡稍后就来” 听从科莱特的意见，怀揣着狐疑的卡洛斯小心落座，可就在手肘刚碰上木桌瞬间，厚实的皮木椅中突然发出了‘咔咔咔’类似齿轮转动的声响。 怎么回事？ 卡洛斯朝身后望去，顺着声音寻找来源，可还来不及转头，‘咔咔咔’的声音突然连贯，并同时发出了与链条摩擦的奇怪声响。 咚咚咚…… 咚咚咚…… 就在这阵躁动不轻不慢时，整个椅子忽然从中分开摆落，在科莱特几近绷不住的笑容中，卡洛斯如同奈落陷阱上粗心的猎物，只听“噗”的一声，便掉进了椅子下暗藏的黑洞中。 “啊啊啊啊……” 科莱特·霍查，我擦你大爷…… 第二十三章 阴谋 啊啊啊啊啊…… 惊叫声不绝于耳的石洞中，一前一后，很快滑出两个黑影。 不同的是，科莱特姿态优雅、稳稳落地，而卡洛斯则是以头前冲的姿势，呐喊滚出，震起了地上不少灰尘。 “我刚进入监察会也是这个姿势落地” 看着匍匐在地的卡洛斯，科莱特强忍住了笑容，挣扎说道：“你要理解，这是监察会每位新职员必须经历的事情” “真是特殊的欢迎仪式” 敢怒不敢言的卡洛斯环视一圈，奇怪看向科莱特，更加嫌弃问道：“你可别告诉我这就是监察会的正门……” “嗯……算是”科莱特为难承认，不好意思地指着石洞道，“监察会只有“蒸汽之城”3号房间这一个入口，如果你非要一个正门的话，这洞也可以算上” 我怎么有种被拐卖的错觉…… 卡洛斯感到一阵无语，缓缓起身，而科莱特则帮忙拍打他背上残留的灰尘。 “以调查异常事件为主的监察会为了掩人耳目，对外肯定会用一个假名作代替”卡洛斯自顾自点头道，“但我真没想到‘蒸汽之城’会是你们的据点兼入口”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比如监察会的历史足够悠久，自第四纪元末便有了雏形，创立者正是当时为保护格涅大帝战果，联合全部贵族力量用以反抗卡尔萨、切瑞这两大家族的赫卡忒家族，可惜到了最后，赫卡忒家族还是光荣牺牲在了‘圣战’之中” 赫卡忒家族，圣战……卡洛斯一边默念着着两个词，一边榨取着原主脑袋中的历史资料。 他回想起了在圣卡尔的国史中，在格涅死后的第五十年，切瑞家族与卡尔萨家族联合发起叛乱，割据了圣卡尔接近一半的土地，称之为“卡尔萨-切瑞联合王国”。 但这两大家族却在‘圣战’中互相背叛，共同陨落，战争的硝烟还牵连了诸多家族与民众，使得圣卡尔元气大伤，最终，曼海家族提出复兴，主动领导，攫取了丰盛的政治果实。 长期的叛乱，民众对和平的渴望，以及统治者的欠缺，完美奠定了当时最大家族曼海家族参于政治的基础，成功使之挤入圣卡尔的君王之列。 并且‘圣战’发生于‘塞维尔之战’前，两场战争足足相距了有接近一百多年。 还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深谙历史总是循环往复的卡洛斯好笑摇头，听着科莱特继续说了下去。 “只不过当时监察会还未归属于官方，还使用着原先的名字，苍月蔷薇，但不知什么原因被曼海家族弃用，最后改成了监察会” 苍月蔷薇？真是富含诗意，赫卡忒家族还真是充满想象力……卡洛斯光是听着，脑海中便想象出了自己在苍月下，漫步蔷薇花海的美妙场景。 “卡洛斯，下次你可以把你的马尾辫扎得高一点，这样显得更为体面” 科莱特无情打断了卡洛斯的联想，他一边扯动袖子，一边转动卡洛斯，审视他的穿着有何不妥。 “不错的建议，这样只会让我看起来更像个姑娘” “那一定是个帅气的姑娘” “……” 简单拌了两句嘴后，科莱特带着卡洛斯一齐走向不远处的小木门，交代两位安保人员“这位不是可疑分子”后，在休息处安置好想要喝茶的卡洛斯，自顾自在前台登记起两人的信息。 监察会建立在地下的部分沿用了古代城堡地下室的古朴设计，空气不太流通，但空间特意建大很多，不会给人太压抑的感觉。 只不过所有地下室都改变不了阴冷潮湿的特性，因而这里并没有放着很多冗余的木制家具，除了一个登记台，两张简单的木椅，便没有其他。 能够一眼看到的，还有两个苦闷表情雷同的守卫，和登记台前一脸惆怅、正翻阅着《卡桑德拉》的女孩，除此之外，只有登记台后两个黑乎乎的出口。 这设计，有点像暗黑版公共澡堂啊……卡洛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呛出一口茶水，引得其余四人回头。 “卡洛斯，过来按个手印” 科莱特正想招呼卡洛斯过来，本能地挥动右手，以为是自己的疏忽导致卡洛斯呛水，赶忙递过去自己的手帕。 “没……没事”卡洛斯坚定摇头拒绝，“缓缓就好，我不需要手帕” 你擦了你的嘴还递给我…… “先生，请您在这按下手印”长相甜美的前台姑娘指着厚册子的一处、写着签章两个字的空白。 顺着指示，卡洛斯伸出食指粘上红印料，重重按下，并向姑娘轻道一声谢谢，乖巧等待下一步手续。 “可以走了，卡洛斯” 办完手续，科莱特正想离开，忽然记起了什么，扶了扶礼帽，介绍道：“抱歉，希娜小姐，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先生叫卡洛斯·埃尔维斯，大概率是我们未来的同事” 你用词可真严谨，那小概率是啥……卡洛斯不动声色，假装头上戴了礼帽，微笑着按胸向希娜小姐行礼。 希娜小姐估摸二十几岁左右的样子，身着圆领、羊腿袖的淡棕色上衣，脖颈戴着精致的落叶状项链，有种专属于秋天的婉约和成熟。 “我方才就知道了”希娜展开甜美的笑容，轻轻点头道，“你好，我叫希娜·李，监察会行政部的一位职员，希望能够成为你的同事” “你好，我叫卡洛斯·埃尔维斯，很荣幸能成为你的同事，嗯，大概率” 卡洛斯幽默回答，引得希娜轻笑一阵，转而向科莱特所指的另一方向望去。 “那边两位分别是西摩先生和佩皮先生，安保部的老成员” 西摩先生和佩皮先生正穿着特有的黑白安保服，手持短棍，虽然工作无聊，但两人并没有任何懒散，只是将苦闷很形象地写在了脸上。 “嘿，小子，晚上有空一起喝酒”听见科莱特的介绍，西摩爽朗地问候道，随即朝着佩皮拉下他的长脸，“前提是等这该死的值班结束” “哈哈哈哈……” 等五人哄笑完，依次告别，科莱特带着卡洛斯走向登记台后左手边的黑门。 在黑暗中短暂前进了几步距离，出现了一处螺旋向上的楼梯。 墙壁两侧亮着微弱的煤气灯，徐徐燃烧的宁静中，只看见两人被拉长的身影，只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水滴的滴落声在黑暗与光明中交织在一起。 科莱特走在前方，时不时回头察看卡洛斯的情况，脚步缓慢而有力。 “我在17岁就加入了监察会，当时各部门的每个人都被要求值班，我胆子很小，很怕这一段楼梯，你知道的，这里的煤气灯一断，下楼这件事就会变得十分恐怖” “感同身受”卡洛斯微笑回应，一边稳定住湿滑石阶上的脚步，一边扶着墙上的栏杆。 “你在古物局的工作什么时候开始安排的？”卡洛斯挑眉问道，一副浓眉大眼的你竟然背叛革命的表情。 科莱特停了下脚步，略作思考后承认道：“任务为期五年，直至远海调查队的成立” “直至远海调查队的成立？”原本情绪轻松的卡洛斯重复了遍答案，忽然否定自己道：“不对，你的任务为期五年，这么说，你知道远海调查队最终会成立，悲剧会上演，这是为什么？” “因为古物局不止一次组建过远海调查队，目的地一样，路线一样，甚至连人数都一样” “他们的职员以及编制在不停更新，但似乎都遵循这一种潜在的规律，每隔几年便会做相同的事” 听着科莱特的阐述，卡洛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发现古物局的事件、原主的遭遇似乎比想象中更严重，可能涉及了超自然的阴谋，在联系了原主笔记中的内容后，小心问道： “你在察觉到卡伦先生组建远海调查队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外在表现，或者精神状态方面的？” 科莱特不可思议地看了卡洛斯一眼，似乎陷入回忆中，梦呓般说道： “卡洛斯，看来你的记忆确实恢复了很多，没错，包括你在内，当时所有同事都陷入了一种谗妄状态，整件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我的控制” “我试过通过催眠，跟踪以及通灵等方式来研究你们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古物局隐藏的力量似乎超出了我的预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种方式很符合诅咒的一切特征，但毫无痕迹这点却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的，我向监察会申请权限内可阅览的关于邪教和黑法师资料，但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就在我不得不退出任务，也就是在你们出发后不久，调研部的保罗先生便自刎在家中” 保罗先生死了，还是自杀？！古物局背后的超自然力量消除了存在痕迹？……沉浸于不完全的黑暗中，产生联想的卡洛斯一下注意到了重点。 真有点恐怖的味道了…… 卡洛斯用食指抵着嘴唇，认真回应道：“会不会是与保罗先生有仇的人谋杀了他？而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正好与远海调查队出发的时间碰巧吻合” “卡洛斯，我调查过保罗先生的一切，为人和蔼，家庭财政良好，夫妻生活美满，孩子健康，人际关系优良，在这个时代，保罗先生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典范，还有什么能够逼得他自杀” “另外，我们有专家调查了现场，发现在保罗先生自杀那天，有人进了他屋子，并且很有可能是熟识的人，为此，保罗先生还特地拿出了一件古物用于双方讨论” “在神秘人带着那件古物离开后，保罗先生便四处寻找锐利的器具，试图自杀，最终他抄起一把剪刀刺进了自己的脖子” “就在他刚满十岁的孩子面前……” 卡洛斯听着科莱特平静的讲述，只觉得地下室的冰凉直钻进皮肤的每一处毛孔，令他感到一阵恶寒。 他似乎能看见被鲜血覆盖的屋子中，保罗先生正捂住脖子，露出不愿死去的绝望眼神，能看见年幼十岁孩子被沾染猩红的惊恐表情。 这一定会给孩子留下一生的阴影。 到底古物局发生了什么！……想到这个问题还未有答案，卡洛斯便觉得整个人开始烦躁起来。 “我认为，切瑞遗物没有那么容易被找到，提供消息的保罗和组织远海调查队的卡伦，很有可能最先被某种渗透进古物局的神秘力量所污染，他们只是被操纵的牺牲品” “你我都知道，遗物不可能主动出现在克亚之海深处，圣卡尔帝国才是切瑞家族的故乡” “远海调查队的成立，目的不明确，最终的结果只是一批人赴死前往，包括你，卡洛斯” “我甚至一度认为出海前，在那股力量的污染下，陷入谗妄的远海调查队出发前就没有一个成员是活人” “不过，幸好你活着出现，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我们的线索并没有断” “你们有调查出离开保罗先生家里的神秘人吗？” “以及那件神秘物品” “关键在于那个神秘人的身份，他的动机以及他拿走那件古物的理由” 分析着前后连接的线索，卡洛斯脑中突然涌现出不少思路，急切询问科莱特，并没有在意他由衷的感叹。 “那件遗失的古物……很有可能在黑市交易，取走古物的人也可能会在黑市等地方出没过，这是一个线索，这些，你调查过吗？” “卡洛斯，你别着急，这也是我为什么终止任务的原因”科莱特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遗憾说道，“很可惜，这方面的调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专家并没有告诉那人长什么样子，也无法诉说古物的特征，但我有种直觉……” “他始终在蒙特罗内活动”。 科莱特正了正黑眼罩，在幽暗的烛火中，他的面容轮廓更加明显，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后怕。 “对了，科莱特，还有一点，你还记得吗，原本加入远海调查队的人是你，并不是我”卡洛斯情绪激动地在脑海中搜寻任何可疑点。 “我记得，当晚我在调研组办公室拒绝了卡伦先生，这很有可能他们怀疑到了我，想测试我的真实身份，因此我在拒绝后，立即向监察会提出终止任务” “我试着拯救每一个无辜的同事，但这些人早就变得不太正常，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说？”卡洛斯好奇问道。 “正如我之前所说，作为活人的他们呈现出一种死人才有的状态……” 第二十四章 收容物 死人的状态…… 听上去特别像纳尔森的那个状态…… 但原主笔记中所写卡伦先生等人只是出现眼神空旷，四肢麻木的异常，与纳尔森全身腐烂、充满攻击性的特征有着明显区别，会不会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超自然力量…… 不过，远海调查队的出发与纳尔森盗墓被抓的时间相隔不远，很难排除他和古物局没有任何关系…… 思考间，两人走至楼梯间的一处平台，两侧墙壁上被黑色栅栏围住的煤气灯已颇为黯淡，而头顶也隐隐漏下迷离的光亮，宛如穿行于深林之中。 卡洛斯边走边注意到，每个隐藏于灯火下的黑暗中，都有着绯月为底，蔷薇盛开的神秘标志，他想起了科莱特关于监察会的介绍，暗暗猜测这是监察会雏形——苍月蔷薇最初的象征。 见科莱特保持着沉默，卡洛斯也没有过多询问，上楼间，时不时可以欣赏那一个个极富美感的印记，令无聊也变得有些惬意。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印记中那朵盛开的蔷薇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每走一步，丝状的花瓣便会如触手般渐渐跃出墙面，肆意生长，缠绕红月，缠绕灯火，最后伸向卡洛斯…… 怎么回事？ 感受到活化的花瓣逐渐逼近，紧张的卡洛斯只觉得胸口被塞进了乱麻般呼吸困难，躲避的同时，他的耳边若有若无响起了似怨唱、似哭诉的呢喃呓语，正拉扯着他的灵魂，浑浊着他的意识。 好晕，这是幻觉吗？ 他一下子捂住了脑袋，试图向科莱特求救，可重心左右变换不停，令他难以发出求救的声响，幸亏科莱特及时回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才免使卡洛斯从楼梯上滚下去。 “没事？” “没……没事，我们快离开这” 跌跌撞撞离开楼道，两人搀扶着来到了一条缺少光线的走廊，科莱特看了眼冷汗直冒的卡洛斯，又看了眼消失在视线中的楼梯，恍然说道： “看来‘苍月蔷薇’的圣徽对你起了作用，这也证明你体内确实存在着异常的力量” “为什么？”卡洛斯边喘着粗气边问道。 “‘苍月蔷薇’的圣徽具有极高的纯洁性，它会排斥任何靠近它的异常力量，包括异常力量残留的痕迹” 听闻科莱特的官方解释，卡洛斯突然想起了什么，奇怪问道： “那你为什么没事？” “我有‘通行证’”科莱特耸了耸肩，拉拉链般划过嘴角，微笑回应，“在你还未正式参与监察会之前，这也算是秘密” “另外，卡洛斯……” “嗯？” 眼见卡洛斯逐渐恢复清醒，科莱特将手放开，环视周围一圈，低声交代道： “圣徽对你产生了作用，同时它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你体内的异常痕迹，这代表诅咒可能会解放你的记忆，如果你真的想起了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古物局的事还存在秘密，值得我们进一步调查” “最重要的是”这时，科莱特双手突然抓住卡洛斯的肩，吓得他抖了个激灵，“不要试图自己一个人去解决麻烦，牺牲是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 额……我可没这么热心帮你解决麻烦，以往的作死案例实在太多了……卡洛斯内心与科莱特拍手一致，故作严肃道： “没问题” …… 黑暗中，两人渐行渐远，直至金光透过窗户肆意铺洒，直至清脆的鸟鸣与迷人的花香回荡于整条走廊，两人再次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我头一次觉得空气如此清新”卡洛斯深深呼吸一口，顿时脑雾的状况好了很多。 科莱特轻笑一声，没有回话，走在前方，拐向了左手边的走廊。 这是一条充满着报社气息的走廊，墙壁上挂着许多褪色的原稿和报纸，记载着各个时间段的重大新闻，时不时穿插着拿着相机的报社记者与着名人物的合影。 卡洛斯好奇观看，发现科莱特也出现在一张早已泛黄的照片中，面容正显青涩，时间正是六年前的今天。 而与他一同合影的，是一位拥有锐利目光的中年男子，他拥有一头乌黑的短发，礼服精致，正拄着狮头设计的镶金手杖，气度不凡。 “这位是托萨·莫雷诺先生”见卡洛斯好奇打量，科莱特主动过来介绍道，“莫雷诺家族是商业界的巨轮，家族产业涉及方方面面，这张照片拍摄于托萨先生的单车研究发布会，是不是很酷？” “单车？发布会？”卡洛斯内心哗然，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人先行一步，顿时感到有些受挫。 看来时代的潮流虽然会迟到，但总会到来，诸多发明的先行人虽然与地球不同，但时间上来讲基本一致，有点像类似平行世界的概念……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发明肥宅快乐水…… “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单车，或者，还没骑过？”科莱特见卡洛斯表现出迷茫的样子，双脚摆动，双手平抓，做出骑车的动作，并主动询问，“现在单车仅仅在圣卡尔的首都——奥克纳德的上流社会流行，售价很贵，只有部分追求新奇的贵族才会骑行” “它的流行还需要时间的检验”卡洛斯说出了哲理般的语句。 “说的没错，只要它的售价低于3金镑，我觉得我会打开我的钱包”看着六年前的照片，科莱特一时有些感慨，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对了，托萨先生的弟弟也隶属于监察会，不然我也不可能获得与托萨先生单独合影的机会” “他的弟弟任职奥克纳德总会调研司的巡查员，叫什么……对，我想起来了，他叫詹姆斯·莫雷诺” “曾有一次，奥克纳德总监察会的三类收容物转移出现变故遗漏，在没有人员可以出动情况下，他独自进行收容工作，最后竟然奇迹般完成了这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莫雷诺家族简直是个传奇……”科莱特连连赞叹，全然没有顾及一旁疑惑到咀嚼单词的卡洛斯，继续道，“詹姆斯先生的精神强大到可怕”。 “收容？三类？” 这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很专业…… “确实不可思议”卡洛斯连连点头，附和着自我陶醉的科莱特，疑惑问道，“不过，我还不知道收容物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秘密，监察会的普通职员都有权利知晓收容物的存在，因为它涉及了人身安全，并且不太稳定，所以需要所有人额外注意” 说话间，科莱特边走边介绍，带着卡洛斯来到了一张晚宴的合照当中，并指着其中一位与托萨先生长相极为相似、但身形偏瘦的年轻人，徐徐称道： “这位就是詹姆斯·莫雷诺先生，这张拍摄于监察会在奥克纳德的开夏晚宴中，距离他加入监察会刚好一年” “通常在你刚进监察会的一年里，你的权限和能力还不至于让你接触到收容物，不过，有关收容物的工作十分艰苦且经常伴随着未知的危险，所以你一定会珍惜第一年的时光” 说到这，科莱特神色凝重，呆呆地看着在开夏晚宴的照片旁，一张他与蒙特罗众多队友在‘蒸汽之城’的聚会照片，卡洛斯没有打断他的惆怅，接着听他说了下去。 “收容物的产生本身就很神奇，一件平凡的物品主动或者被动吸收了血灵之力，因此拥有了非凡的力量或者自我的意识，或者两者兼具，这种过程与结果虽然很有趣、很富有研究性，但改变不了收容物十分危险的事实” “而我们其中之一的工作，便是搜寻它，收容它，避免它落入怀有恶意的人手里，在前者收容失效的情况里，我们发现基本所有怀有恶意、得到收容物的人，最后都会被收容物直接间接杀死或者夺取意识，成为行尸走肉的存在，甚至可能引发灾难般的后果，因此收容物必须被严格保密、严格控制，一旦收容出现任何问题，受伤是小事，失去生命、令民众面临未知的危险才是大事” “确实十分危险，那收容物中的三类是什么意思？”卡洛斯应声点头，详细问道。 科莱特回过神来，伸出了手，并掰着小拇指继续说道： “监察会将收容物分成总共五类，第五类收容物可以在各市的监察会登记后，可以由特殊调查组队员申请随身携带，当然，定期的精神检查、污染检测必不可少，以及在挟带五类收容物离开时，都需要在两地监察会做好备案登记” “四类收容物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不得随身挟带，且在使用时需要两位适纹者同时在场加以控制，如果说五类收容物主要具有功能性，那么四类收容物就开始具有破坏性，它可以由监察会各市分会申请，长期存放在黯池中，由双子日夜看守” 黯池？双子？那是什么东西，听上去应该是封印收容物的场所和手段……卡洛斯注意到了重点，但他没有打断掰下第三根手指的科莱特，暗暗记下还未了解的知识点后继续听讲。 “三类收容物危险，十分危险”科莱特顿了顿中指，着重提出，“很多情况下，它的破坏性能够瞬间摧毁一名经验丰富的适纹者并汲取他体内的血灵之力，并且三类收容物开始具有自我的意识，能够引诱使用者作出各种不符合常理以及逻辑的行为，对我们调查抓捕邪恶者造成了诸多困扰，总之，如果偶然遇到三类收容物或者持有者，总会规定必须避开风险，秘密上报，一旦贸然做出攻击性行为，牺牲率接近百分之一百” “詹姆斯·莫雷诺先生压制的便是称为‘喰魂小丑’的三类收容物，编号r3-15，代表监察会三类收容物第15位，它在收容失效的三个小时内，就造成了几十位无辜者的死亡，其中包括了总监察会的两位适纹者，他们不仅被吸走了血灵之力，甚至连尸体都被切成了碎块，难以复原” “二类收容物可以说是灾难的化身，它的搜寻过程，收容过程以及使用过程都会引起灾难性的后果，一旦收容，必须尽快运输至奥克纳德总监察会进行收容，不过至今我也只是听说了二类收容物的破坏程度，还没有亲眼见证过” “最后的一类收容物……”说到这里，掰着大拇指的科莱特戛然而止，沉思了许久，似乎在搜寻记忆的碎片，“我也只是知道它的概念，从未听说……” “从未听说？连总监察会都没有一类收容物吗？” “或许是我现在的权限不够，一类收容物不可言说，不可描述，据说会引起比灾难更可怕的后果……” 第二十六章 监察会会长 这……不会清洁卫生才是我的本职工作…… 卡洛斯没有提出内心的疑问，草草浏览了遍‘虚假’合同，没有签下名字便还给了本特先生。 “我明天面试后再签合同，这样更加真实” “周到的考虑” 本特先生满意点头，将‘虚假合同’收回，放置在桌面方便拿取的位置，又拿出两张表格，快速在对应栏格写下几串优美字符并加盖人事部的印章，转手交给卡洛斯说道： “这是武器申请审批表和武器许可证申请审批表，你需要让克劳德会长签下名字，然后将这两张表交给后勤部的斯蒂芬” “那个老头会给你挑一把趁手的武器用于自保，武器持有许可证也可以通过相应的快速渠道办理完成” 旋即，本特先生看了眼怀表的时间，又翻了翻手边的日历道：“大约礼拜一下午两点就可以拿到，周末事务处的审批组不会上班” “你要知道，监察会的文职人员多数会从编制中选调，而被会长邀请加入的你大概率会进特殊调查组工作” “相比安逸的文职工作，特殊调查组的成员面临着比文职人员多好几倍的危险，因此持有合适的武器是一种特权” 圣卡尔帝国的武器使用证全称为“武器装备持有许可证”，全部流程由警察厅事务处受理，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军控类枪械武器使用证，等级最高，审批最严，仅仅流通于军队以及特殊部门之中。 第二种是民用类枪械武器使用证，虽然加了民用二字，但获取依旧麻烦，事务处审批所会根据申请者的社会背景，收入资产，税收证明，人际因素等等各种细节来评估申请者的潜在犯罪指数，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持社会的稳定，减少恐怖事态的发生。 而监察会作为特殊部门之一，为特殊调查组的成员申请的，自然是等级最高的军控类枪械武器使用证。 面对这么多离奇的事件，我确实需要一把武器自保…… “非常感谢，本特先生”卡洛斯按胸行礼，耐心看着本特先生从腰间的口袋掏出了一个与科莱特所持几乎一致的铁皮罐。 “吃吗？薄荷糖”。 “不了，本特先生”卡洛斯含笑拒绝。 “说真的，你得习惯这个” 为什么监察会的人都喜欢薄荷糖，还都一个姿势……看着本特先生像科莱特一样将两粒薄荷糖抛进嘴里，卡洛斯内心不禁犯起了嘀咕，转头看了眼挂钟，发现时间还未到九点，便继续听着本特先生说下去。 “我说到哪了，对了，如果你在监察会管辖区之外遇到了危险，你也可以寻找教会的特殊调查组的帮助，他们虽与我们做的事差不多，但就职级来讲，他们算是我们的下属” 说到这里，本特先生上身前倾，颇为认真道： “不过，找哪个教会你就得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在家里发生了危险，你就尽可能不要寻求太阳神殿的帮助，太阳神殿负责西皮兹区的异常调查与秩序维护，但他们的做法实在太过激进，不够温柔，一旦你家发生了超自然事件，你将百分百失去你温暖的屋子” “而如果你在夜晚遇到了威胁，你就尽可能不要寻求负责南区的暗月教会的帮助，他们的行动太过隐蔽，经常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出动，在没和你打招呼的情况下快速解决目标，通常是夜里，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在大声呼救时转头看见一张阴森的脸，这会让你心脏骤停” 你怎么这么懂……卡洛斯看着眼前绘声绘色、情绪激动的本特先生，严重怀疑他曾有过类似的心理阴影。 “监察会主要负责蒙特罗贵族区和西皮兹区的一部分，也就是西区和北区” “但因任务出动，而前往别区时，太阳神殿、暗月教会、信仰者鲜少的深蓝教会，接近罗斯郡、以素为食的自然教会和以知识研究为主的全知教会依旧会积极配合我们的行动” “正常民事、刑事案件都由警察全权负责，如果出现了超自然事件，就按片区划分” “监察会的负责区域一大部分和积极的太阳神殿所重叠，所以我们这几年的任务主要调查隐藏在超自然事件背后的秘密，解决麻烦的主要来源” 本特先生后躺至椅背，看着卡洛斯的双眼，似有回忆道： “你可别小看这些调查任务，它们更费脑，牺牲率也更高，监察会的特殊调查组成员经常与掌握超凡力量的邪教徒发生冲突，事后也可能会遭受类似诅咒之类的超凡痕迹伤害，生命时刻存在着威胁” 这时，本特先生又指了指一旁的档案柜，叹息道： “不用负责这么危险的调查时，队员的档案两个柜子都装不下，但现在三分之二的柜子都空了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卡洛斯，翕动着嘴唇没有说话，以默默点头的动作示意卡洛斯一定要在今后的行动中注意安全。 我一定会的……卡洛斯于内心暗暗捶胸，为本特先生，也为自己郑重发誓。 这时，他突然想起一句话，便以幽默的语气打破沉寂道，“我的母亲和我说过，在恐怖的危难中没有死去，一定会有新的生机，说的就是我” “哈哈，小卡洛斯，你说得很有道理” 本特先生‘嗯’地迟疑了一下，随后娓娓说道：“这也让我想起了格涅大帝说的一句话，在一定条件下，矛盾会相互转化” “他可真是个伟大的哲学家……” 他可真是个为人着想的老乡……卡洛斯一时不知还能接什么话，喝了一口沙玫瑰茶，感受苦涩与甜味一齐在嘴里迸发后问道： “本特先生，‘蒸汽之城’的清洁任务和值班是怎么安排的，会不会耽误我太多的休闲时间？” 卡洛斯指了指空白的合同，忽然想起不能在加入组织初期就表现出不积极的一面，换了句话道： “嗯，我是指，来往‘蒸汽之城’的人很多，会不会存在泄密的风险？” “这你不用担心，一般成员在进行清洁与运营任务时会严密看守3号房间，防止客人误触机关闯入，当然还有‘苍月蔷薇’的印记，还有特殊调查组的可靠成员” “他们会使用物理的方式消除擅闯者的记忆” 看着卡洛斯突然懵逼的表情，本特先生幽默解释道：“开个玩笑，不要当真，但特殊调查组确实比你想象中强大很多” “虽然我对超凡力量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嗯，因为权限等级的原故，但我听说会长克劳德先生就是一位强大的适纹者” “不过他主要负责在各教会以及部门递交的报告上签名，监察会的日常巡视，撰写季度报告等一切应付上级的事项” “还有”本特先生着重提出，“他有时还负责特殊调查组的任务出动，如果有队员受伤或者请假，他会亲自参与指挥和执行，他的实力足以让队员十分安心” “在蒙特罗，算上所有教会的特殊调查组，大概有五十位掌握超凡力量的适纹者，但肯定没有会长克劳德先生强大” “即使到了奥克纳德的总会处，他也是有不小话语权的人” “说实话，有时候我很同情那些隐藏在缝隙的邪教徒，只能卑微地藏在角落里等着被抓” “原来克劳德会长这么强”卡洛斯乖巧回应着本特先生的连连赞叹。 说实话，也门能够压制住足够疯狂又诡异的纳尔森，这已经令卡洛斯十分吃惊了。 而考虑到本特先生肯定对也门有所了解的前提下，还能说出这番话语，这足以证明了克劳德会长的强大深入人心。 “确实”本特先生骄傲地点点头道。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瞄向放在桌面的怀表，发现时间已经超过了九点，立即催促道： “好了，不多说了，卡洛斯，你得快点去武器库找斯蒂芬，那个家伙过不多久又要睡觉了，谁也吵不醒他，在偷懒方面他可是比克劳德会长还有天赋的超凡者” “另外这个时间，克劳德先生应该也已经出现在会长室了，他会非常高兴监察会多了一位年轻人，祝你好运” 卡洛斯喝下最后一口沙玫瑰花茶，在本特先生的嘱托中离开了人事部。 …… 走廊上，卡洛斯刚关上木门，转身便看见科莱特安静等待在楼梯口，正倒出铁盒中的薄荷糖抛进嘴里。 “本特先生肯定说了有的没的，才这么晚放你出来，如果再拖一会儿，我肯定要敲门了” “不过，卡洛斯，从今天开始，欢迎你成为监察会的一员，我的老搭档” 见对方没有拥抱的冲动，科莱特只能兴奋地一把握住卡洛斯还未来得及伸出来的手，并郑重握紧，顿了又顿。 “呵呵，这还得归功于你高超的蒙骗技术” 卡洛斯熟练将手抽回，冷嘲热讽道后正经说道：“本特先生和我说了一些非常有用的信息，我们快去会长那里，据说斯蒂芬先生休息得早” “说得对，这家伙对睡觉情有独钟，但在制作武器上非常有天赋，他总会做出些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科莱特一步当前，侧身举手指引卡洛斯道： “会长室在二楼中央”。 两人一前一后踩上楼梯，听着老旧木板发出的咯吱声响，快步来到了二楼。 这是一条略显老旧、一眼见底的走廊，左右各有四五间办公室，大多锁着门。 偶尔会有职员抱着资料走向另一个办公室，并不会顾及行色匆匆的两人。 卡洛斯通过唯一一扇虚掩、贴着行政部三个字的木门中，看到有位穿着简约的鹅黄长裙、长发扎起的姑娘正在打字机前飞快敲击，时不时抽出桌前的材料仔细核对，匆忙的动作间透露出一种青春特有的活泼。 当这位姑娘见门口有陌生人经过时，便好奇地看了一眼，随即又埋入打字机哒哒哒的敲击声中。 “对了，卡洛斯，下个礼拜开始工作，恩，在走廊走到底的办公室中，你需要在这一周内做好充足的准备，跟随特殊调查组执行任务” 科莱特熟练拐向右手边，边走边说，没有丝毫停留。 右手边的走廊延伸至一扇大门前，由于没有窗户，整条走廊十分昏暗。 墙壁处点着不少被神秘的黑色雕栏围住的煤气灯，徐徐燃烧的灯光带来光明的同时，营造出了一种神秘的气氛。 “噢，我忘了说了，特殊调查组队暂时由我作为队长负责，之前队里的调查员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我提前向会长，嗯，本特先生和你说了，克劳德会长，我向他申请让你加入特殊调查组，刚好你符合这个职位的所有条件，我们俩又可以一起共事了，卡洛斯” 科莱特边走边交代着事项，忽然回头微笑道：“真的，你不用谢我” “……” 真的，我谢谢你，等等，这什么味儿……卡洛斯渐渐走入，感受着周围幽暗的同时，嗅闻到空气中竟隐隐传来一股子叫不上名却又十分熟悉的怪味，反应慢半拍地注意到话里的重点，提出疑问道： “受伤？我的工作很危险吗？” 一个调查员安安心心在办公室搞研究能受什么严重的伤…… 科莱特停下脚步，神情凝重道：“他叫帕克斯·邦基克，一个月前，他没有注意操作规范，也或许是受到收容物的诱惑，被严重精神污染” “目前已送往蒙特罗马塞洛综合医院治疗，没什么大碍，事后，收容物也被重新保护进了黯池之中” “但是，他受到了严重的精神创伤，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障碍，无法胜任原先的工作” “所以，你在接手他的工作时，千万不要在意莫名的低语，一旦有任何不适，随时和我说” 卡洛斯点头回应道： “我知道了” 他在合约签下名字时，确实没想到调查的工作仅仅是受到污染就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但也许只是听本特先生与科莱特谈起负面影响与危险，并没有真切感受，也或许是已经遭遇过了诸多诡异，卡洛斯已经能很好地将畏惧、担心的情绪平和至可以接受的程度。 “任务方面，我也是刚收到行政部洛伊娜小姐的消息，暂时还不清楚原委” “眼下希娜小姐正在黯池值班，行政部现在只有洛伊娜小姐一个人完成所有工作，稍晚她会告诉我全部” “好，我知道了，快走” 或许被周围的幽暗所影响，走至会长室门前的两人不再闲谈，科莱特“啪嗒”一声打开怀表，在瞅了一眼时间后与卡洛斯同时沉气，敲响了会长室的大门…… …… 第二十七章 恩赐！诅咒 咔嗒…… 随着沉重木门的开启，刺眼的光缝由窄变宽，眯着眼的卡洛斯跟随科莱特的身影一同走进了会长室。 待到光华散尽，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在一张罕见的骨质长桌，一叠叠等待审批的文件被整齐叠放于桌面右侧。 与之对称的左侧，则是摆放着一个与骨桌造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骨制茶杯，正袅袅飘起热气。 茶杯靠近一盏机械感十足的煤气灯，约十五英寸高，内里是浮凸出齿轮样式的透明灯罩，外面则是机械与齿轮装饰的围栏包裹。 在它的周围，摆设着各种办公用品，零散却不凌乱，与桌面边缘的长方形盆栽共同构筑起一条错落有致的‘长城’。 不算太大的房间周围，排列着五六个展示玻璃柜，一人多高的橱柜中摆满了各式各样卡洛斯之前从未见过的‘惊悚品’。 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头骨，如心脏般不停抽搐的玩偶，也有如触手般向四周摸索的古怪树枝。 而在骨桌后，一位戴着单片眼镜、穿着棕色马甲、棕发梳起的绅士正专心致志给信封敲上鹰翅剑纹的火漆，仿佛木门的开启，两人的到来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干扰。 “坐”未等科莱特进门报告，低着头的克劳德会长率先开口。 “好的会长” “是，克劳德先生” 两人同时行礼，拉开椅子，坐至对面，卡洛斯则将武器申请的两张审批表递送至克劳德面前后，便习惯性保持着沉默。 “卡洛斯，欢迎来到监察会” 克劳德会长吹了吹还未冷却的火漆印，平静地抬起头，望向卡洛斯道。 他估摸三十多岁左右，眼角处连接着明显的鱼尾纹，棕色的眼瞳锐利到似乎能洞察人心，就像一只盘旋于山崖间、搜寻猎物的苍鹰。 “嗯，一位古物局远海调查队的参与者，同时也是诡船事件唯一的幸存者，你的加入会让监察会冒不小的风险” “当然，科莱特用了蹩脚的理由将你哄来监察会，还通过了3号房间的滑道，两者相互抵消” 未等卡洛斯开口，克劳德将冷却的火漆信件闲放一旁，并扶了扶单片眼镜后，继续说道： “其实我今天没有想到你会来监察会，嗯，或者说，会晚那么几天，你知道，以失去部分自由的代价加入政府的特殊机构是件值得犹豫的事” “能告诉我真实的理由吗？我知道科莱特的说服并不出众” 哼……哼……听到克劳德的询问与判断，在一旁沉默喝着热茶科莱特差点呛住，不安的视线正左右徘徊。 “另外，你该称呼我为会长了”克劳德好笑般望了一眼科莱特，不急不慢地提醒道。 卡洛斯沉了口气，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临时做的决定肯定会引起怀疑，便破罐子破摔，果断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克劳德会长，我想知道监察会的隐秘，诅咒的来源，血灵之力的真相” …… 话音刚落，气氛一度又陷入沉默，没有意识到倾倒的茶水正浸湿裤子的科莱特下意识望向克劳德，发现对方微张嘴唇，也对卡洛斯直白的答案十分吃惊。 这在日理万机，经历过重重困难的会长脸上很少出现。 听到卡洛斯的回答，很快恢复冷静的克劳德小叹一口气，拧开了茶罐，将小部分茶叶倒入骨杯中，然后倒入热水，浅浅抿了一口，感叹道： “卡洛斯，你的想法很危险，但我并不惊讶，说真的，我预料到你会问出这些问题，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今天仅仅是你加入监察会的第一天” “我不清楚你从哪里得知的血灵之力，或许是某些因素的改变导致被诅咒隐藏的记忆逐渐恢复，但我很清楚一个人多次接触了神秘学后，自然会对生命的本源产生兴趣” “血灵之力是生命的本源？” 卡洛斯注意到了克劳德会长话里的重音，脱口问出，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补充解释道： “或许我的记忆正在恢复，但会长，我并不了解太多有关血灵之力的知识，加上一部分已经遗忘，可以说我的脑海里仅仅存在着一个概念，模糊的概念” “但这个概念如同沙漠里的一壶水，饥饿时的一块蛋糕，时时刻刻引诱着我去了解它” 见卡洛斯有着自己曾经的影子，克劳德带着明知故问的语气发声道： “卡洛斯，你知道……” “这个世界的历史吗？” 卡洛斯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作为古物局前研究组成员的他发现自己无法判断脑海中历史存货的真假，只得无奈寻求科莱特的帮助。 但他发现对方正专心擦拭着裤子，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这时，克劳德再次问道： “以及，卡洛斯，我问你，在你参加古物局工作时，有没有研究过记载第四纪元乃至更早期的历史文物，特别是类似拓本的载体？” “没有，我一直很奇怪这一点，但每次询问搜索人员时，他们只是说没有任何发现，连残片也没有，这非常古怪” 卡洛斯如实说出曾经的工作经历，一直以来，几乎没有送往古物局研究、用于记载用途的历史文物。 这对于圣卡尔有着大家族、墓葬丰富的情况来讲，确实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 见卡洛斯发现了疑点，克劳德笑了笑，悠悠解答道： “没错，因为你并不是搜索古墓、古村落甚至古城的第一手，几乎全部的历史原本都被监察会秘密送往了奥克纳德监察会总会，也就是繁星之慧图书馆进行汇总研究” 繁星之慧图书馆？圣卡尔最有权威的图书馆，据说记载着无数隐秘，但严禁普通人进入。 嗯，现在想想，繁星之慧就像监察会一般，没想到两者竟然真的有联系…… 思考间，卡洛斯忽然明白了许多事，但转念一想后，脑海中却涌现出了更多的疑问。 监察会为什么要隐藏历史，难道不应该公开研究、还原历史才合情合理吗？ 这样推测下来，会不会是历史中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涉及了金钱还是权力？抑或是秩序…… 对了，丹妮丝说过，第四纪元血灵之力的泛滥带来了诸多无序与阴影，恶劣的影响至今尚存。 因此教会和政府对圣纹序列进行了限制，这与诸多大家族消失的时间基本吻合。 这两者会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历史文本中隐藏了血灵之力的真相？ 卡洛斯正联系着前前后后掌握的信息，这时，克劳德会长再次提问道： “还记得太阳神殿的《创世录》和暗月教会的《月之神话》关于世界开创伊始的描述吗？” “还记得，这两个教会关于历史的描述总会让我在研究时产生许多灵感” 卡洛斯拼凑起记忆的碎片，幸好在古物局的工作经历印象深刻，令卡洛斯能够流畅背出。 “在《创世录》中这样记载道，创世神因造万物陨落，祂的九个孩子化为太阳，永照万物，继创世神之愿，给凡间带来永恒的光明……圣炎的使者带来神赐之智慧，赞美太阳” “而在《月之神话》中关于世界开创伊始这样提及，祂的血液化成了大海，祂的肋骨化成大地，祂的脊柱化成山脉，祂的叹息化成空气，祂的皮肤化成植被，祂的智慧融入万物，自中，暗沉的绯月升起，永挂幽空” “各个教会的历史记载携带诸多神秘和臆想色彩，我认为它不能够作为客观的历史看待”卡洛斯疑惑问道，“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联系” 克劳德会长后仰至椅背，略做沉思后，以不可置疑的语气解释道：“在两个教会的历史记载中，创世神都无一例外陨落了” “并且在两个教会的记载中，祂给万物都带来了所谓的‘智慧’” 智慧？ “难道这是血灵之力的由来？” 卡洛斯惊讶问道，随后又很快否定，在他的印象中，血灵之力是神灵赐予适纹者的特权，并不具有普遍性，又谈何万物皆有。 但卡洛斯又矛盾于两个教会的记载出奇一致，他于内心推测创世神的陨落，智慧的诞生要么是教会统一了面对教徒、面对民众的虚假说辞，要么创世神的陨落带来血灵之力这件事真实发生，而后者的可信度明显与现实相符，与现实接洽，愈默念愈感真实。 “智慧？呵呵，我习惯用另一个名词称谓，诅咒” 克劳德默然看了一眼骨杯，又看向卡洛斯，自嘲般冷笑道：“我和科莱特曾经说过，神灵的恩赐不如恶魔的交易，它更类似一种单方面的诅咒，血灵之力也只不过是诅咒在人体上的表现之一，我和科莱特都是可怜的被诅咒者” “每个人，每种生物，甚至连没有智慧的昆虫都拥有神所恩赐的‘智慧’，觉醒血灵之力的仪式只是一个启动按钮，它神奇地将封存在生物中的‘智慧’解放了出来，通过纹刻圣纹的方式对爆发的‘智慧’加以限制，并吸收转换以太中的‘沥’，用以补充必要的能量，最后榨取你的生命力，将其与沥融合，外放出了恐怖的力量或者效果” “血灵之力竟然会消耗生命？”卡洛斯震惊出声后，他忽然记起自己曾和丹妮丝说过的一句话。 进入深渊就必须承受深渊的侵蚀…… “这么说来，血灵就像人体能源的一部分” “而纹刻在身上的圣纹则类似一种通道，一种转换器和限制器” 惊讶过后的卡洛斯逐渐镇定下来，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理解为何丹妮丝将圣纹称之为通道的原因。 他微皱眉头的同时，开始衡量起成为适纹者的得失。 “血灵之力还有别的副作用吗？” 卡洛斯谨慎询问，但克劳德并没有继续回应。 而一旁的科莱特则幽默般插嘴道：“它可能会夺走你的一只眼睛” 说完，他沉默解开了位于手腕处的两颗纽扣，拉起袖管，将整个小臂暴露在空气中。 “你看，这就是诅咒的印记” 卡洛斯顺着科莱特的眼神望去，黝黑粗壮的手臂上，一道类似枪刃弯折的刻纹附着其上，正静静散发出微红的光芒。 与此同时，卡洛斯发现，他的眼瞳也随之变得深红无比，浑身缠出如触手般忽隐忽现的红色灵流，如同深红的毒蛇般咄咄逼人。 “这就是我的圣纹序列” “掠之序列八” “枪械专家” 第二十九章 黄昏真理会 解脱……么…… 阳光铺洒的会长室中，一阵暖风从窗间钻进，带给三人的，却只是异常的冰冷。 科莱特的言语十分冷静，却无处不透露着一种内疚和无力感，重重敲打着卡洛斯的内心，令他一时语塞。 科莱特的经历，是他所不能体会，也是他不能感受的。 简单的言语间，带给他的，只是一幅幅无比凄惨的画面。 一位年轻的队员前一刻还在与科莱特谈笑风生，下一刻便在书写遗书，在刻着自己名字的方格中存放遗物。 最后，拖着已异化的残缺身体，无力地朝着队友的方向轻声说着谢谢。 “科莱特，不必自责，门德斯的牺牲不是你的错”克劳德会长轻拍桌沿，声色俱厉地提醒道，“无谓的沮丧只会加大血灵侵染你精神的概率！” “抱歉，我差点忘了，下次不会了会长” “不过，卡洛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神灵的恩赐不如恶魔的交易，血灵之力只是一种可憎的诅咒” 科莱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将其吐出，平静看向卡洛斯道：“你还想成为适纹者吗？”。 “想” 从震惊的情绪很快抽离出来，卡洛斯果断回答。 毕竟命运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目前看来，只有接触了神秘，了解世界的真相，才有机会搞明白为何再次使用穿越的仪式魔法会进入晚钟会。 以及是不是存在着反转仪式的可能，预视与穿越，与仪式魔法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些都需要足够的神秘学知识来源和相应的人脉。 况且，穿越后的自己早已被诡异缠身，这种厄运不是说摆脱就能摆脱的。 说不定成为适纹者，利用血灵之力就可以保护自己，获得直面诡异的方法、历史的真相、更多的隐秘，甚至参透穿越回家的方法。 虽然获得血灵之力会削减寿命、受到疯狂呓语的侵扰，时时刻刻面对着污染的可能。 但若总是碌碌无为，尽可能规避风险，放弃博弈的机会，最后输的只会是自己。 毕竟，不愿冒险的赌徒不会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里，卡洛斯很快权衡出了得失，他恢复平静，下定决心说道：“我天生就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人类若是不愿意探足未知，只会被自己的想象力束缚，最后被未知吞噬殆尽” “况且，神灵给予的恩赐，早在暗地里标注好了价格” “不错，我的眼光依旧那么精准”克劳德会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骨杯里的茶水道，“不过，卡洛斯，你要考虑清楚序列的选择，不同于那些古老的教会与结社，蒙特罗监察会所掌握的序列资料缺失严重，很多序列仅仅只有低序列的资料，而如果你想要获得不断晋升的机会又没有选择那几条明朗的序列外，你就必须得积累足够多的贡献，以此向总会提出申请，换取升灵的仪式和材料，相信我，这会花费大量的时间” “如果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只要经过我的允许，通过精神监测和污染检测，便可以在蒙特罗监察会选择已有的序列，直接升灵，不必通过总会的允许” “我们为何不寻求教会的帮助？”卡洛斯不解问道，“难道教会掌握的序列资料不会和监察会共享吗？” 克劳德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各大教会虽然在我们的管理之下，但就圣纹与序列来讲，这牵涉到了他们的利益，并不愿意将此类信息分享给我们” “特别是暗月教会，我至今不熟悉他们的特殊调查组成员，并且每次任务交接都会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要不是有‘灵流感知’，我连人都看不清”科莱特向克劳德会长默默吐槽了一句。 “我已经向暗月教会反映了这个问题，但依旧没有改善” 克劳德会长也跟着吐槽，脸色不太好看道： “当然也是在深夜” 我还真见过……卡洛斯打断了两人的有来有往，疑惑问道：“我见过暗月教会里有一位叫也门·萨尼亚的先生，就在我保释那天，他给了我一张纸片，上面写着‘月神眷顾，暗月降临’” 他故意将也门找过自己并给与联系方式透露出来，为的就是想看看科莱特与克劳德会长对此有没有额外的想法，毕竟他们与暗月教会打交道的次数更多，有着足够的‘社会经验’。 “他来找过你？”科莱特语气有些惊讶，暗暗摇头道，“我只知道也门·萨尼亚是暗月教会特殊调查组的副队长，掌握的序列是暗月教会独有的‘暗影’序列，在不久前刚升灵至序列八——镇魂猎手” 怪不得它能压制住纳尔森，他竟然和科莱特是一样的序列等级……卡洛斯收起内心的惊讶，转而听沉思已久的克劳德会长发言道： “或许他们想做的事和我们一样” “难道他们也在调查古物局的远海调查队？”科莱特不假思索般提出疑问，但很快发现漏洞，很快否定道，“不对，暗月教会很少管闲事，古物局不是他们的管辖区，他们也绝不会主动招惹太阳神殿，远海调查队与他们也并不存在任何利益交叉，调查古物局对暗月教会没有一点好处” “你的想法对了一半”克劳德捻起那封带着鹰翅剑纹火漆印的信，小声说道，“昨天我收到总会的一封信，是关于暗月教会全面搜查黄昏真理会成员的密信” “而今天这封，便是回信” “黄昏真理会？支持卡尔萨家族及其眷属家族的那个邪恶组织？”科莱特逐字咀嚼，似乎在借此寻找古老的记忆，半天才回应道，“我记得这个建立于第四纪元的组织在‘圣战’之后很少活动，早年获取有关这个邪教的情报也多是几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在模仿邪恶的召唤仪式而已” 不等卡洛斯细细消化，克劳德肯定说道： “没错，很难想象这个低调的组织会再次出现，并且与不爱管闲事的暗月教会出现纠纷” “根据总会提供的情报，去年年底暗月教会就开始全面排除黄昏真理会的活动痕迹，并将目标锁定在其中一位重要成员” “但这位重要成员像地沟里的蟑螂善于藏匿，最后于去年十一月一日消失在奥克纳德的肯特车站” “而在那个时间段，蒸汽火车只有前往蒙特罗的班次，因此总会要求我们跟进暗月教会一举一动的同时，找出这个藏匿于蒙特罗的邪教成员” “这怎么跟进，这群夜猫子只会在晚上行动”科莱特摊手抱怨道，“难道我们不用睡觉的嘛？” 看来你对上级意见很大啊，但在会长面前说真的好嘛……卡洛斯无奈看向情绪激动的科莱特，于内心开始回忆起会长方才的讲述，突然，他敏感地注意到时间点，转而脱口问出： “会长，黄昏真理会信奉的是什么神灵，他们掌握哪一条圣纹序列？” “卡洛斯，你的权限等级不支持你了解这些事情，但为了你近期的安全考虑，我确实有必要分享关于黄昏真理会的信息” “黄昏真理会，第四纪元，也就是上个纪元中期就出现的邪恶组织，他们认为灾变是人性之恶所聚集的产物，灵魂终将回归‘里界’，只有加速灾变的形成、爆发、转化，灵魂才能更快回归‘里界’，化为纯净，实现人性的补完” “所以，他们坚持着‘灾变’序列的象征，在第四纪元中末期引发了不少灾难事件，包括奥克纳德大迷雾事件，庞贝罗瘟疫事件以及克坦郡的政变刺杀事件，可以看出，他们的序列与‘灾变’息息相关” “甚至有传言在庞贝罗瘟疫事件后，有诸多目击者声称已埋葬的家人死后复生，成为一种类似传说中食尸鬼般的存在，曾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因此总会将黄昏真理会列为一级警示目标，一旦出现，立即展开追捕，决不能拖延” “黄昏真理会的来源没有任何历史记载，但我怀疑这个邪恶组织很可能来自于第四纪元被灭族的卡尔萨家族分支，他们掌握着与卡尔萨家族相同的‘灾变’序列” “序列九‘言灵师’，序列八‘安魂师’都是与控制灵魂有关，至于更高序列的资料，监察会记载有所缺失，不乏黄昏真理会掌握着完整‘灾变’序列的可能” “另外，关于他们信奉的神灵，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们信奉‘天灾女皇’，他们坚信世界是从一场灾变中产生的，而这场灾变的源头正指向这位无所不能的造物主，他们也认为，制造灾变是亲和取悦‘天灾女皇’的一种手段” “只不过在第四纪元末期后，‘天灾女皇’的神谕骤然减少，因此黄昏真理会也渐渐减少了活动痕迹，直至今日登上隐秘组织的名单” 十一月一日，引起灾变，死而复生……卡洛斯提取着关键词，无声吸了口气，脑海里开始了详尽的分析。 十一月一日正是远海调查队出发时间前一月，而在那个月里，远海调查队的组建，同事出现异常身体状态，随后远海调查队全灭，这非常符合黄昏真理会引起灾变的象征。 但同时，这个猜想有很多说不通的点，比如保罗先生声称有切瑞家族的遗物这点，若真是黄昏真理会所为，他更应该将目标阐述为卡尔萨家族的遗物，这样才符合资料中所述疑似卡尔萨家族分支的情况。 又比如黄昏真理会若真催眠了古物局的职员，组建远海调查队，那前几年黄昏真理会还未来到蒙特罗，古物局依旧组建了远海调查队，这似乎与黄昏真理会一点关系也没有。 最后，不管闲事的暗月教会为什么会如此高度警惕黄昏真理会的出现，如此低调的邪恶组织复出一般都是为了寻找能够复兴的机会，抑或是复兴组织的物品。 这件物品肯定与暗月教会息息相关，所以他们可能与远海调查队根本无关，只是简单地在寻找物品…… 对了，保罗先生自刎当天，有位神秘人带走了一件物品，那天正是在远海调查队出发以后，也就是黄昏真理会的神秘成员来到蒙特罗的一个半月…… 想到了这些点，再审察了一遍前后逻辑，卡洛斯忽然兴奋地拍腿叫道，吓了两人一跳。 “会长，保罗先生的死会不会和黄昏真理会有关！” 第三十章 夜之鸢 卡洛斯将自己的推测前后捋顺，排除掉古物局的异常因素干扰，分时间段讲述给克劳德会长与科莱特听，其中还夹杂着自己关于邪教成员的动机分析。 “确实很有可能” 科莱特捻了捻没有胡子的下巴，轻轻点头道：“之前我们收集到了太多情报，习惯于将事件整体考虑，寻找联系，这其实是一个错误的方向” 听完卡洛斯的分析，克劳德摩挲起手中的骨杯，提出疑问道：“之前有专家调查过现场，发现那个神秘人已经得到那根手杖模样的物品，但他却始终没有离开蒙特罗，卡洛斯，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第一可能是暗月教会加大了搜查力度，直至今日，黄昏真理会的神秘人依旧没有找到可以逃出蒙特罗的缺口” “虽然这个猜测最实际，但也最经不起推敲，原因在第二可能之中” 卡洛斯组织了下语言，点点头继续道： “第二可能是我的猜测，他既然能从戒备森严的奥克纳德成功出逃，说明蒙特罗肯定也困不住他的脚步，但他依旧留在这，说明他在蒙特罗还有未完成的事项以及未获取的物品” “我们可以从暗月教会活动频繁的区域摸排或者直接以提供帮助的方式来与他们合作，以此交换情报” 前提是得晚上看得清这些夜猫子……卡洛斯于内心暗暗补了一句条件。 “不愧是你！” 科莱特激动地大力拍桌，但很快挨了克劳德会长的一记冷眼，只得装模作样拿起已没有咖啡的瓷杯。 克劳德会长清了清嗓子，在认可了卡洛斯的猜测后，又将话题转向了最初那件神秘物品。 “黄昏真理会的重要成员来到奥克纳德，又辗转来到了蒙特罗，说明那件手杖至少周转经过奥克纳德，这与总会掌握更详细的情报来分析，基本符合” “科莱特，记得去查一查去年有没有类似的展览会或者走私案件发生，物品有没有遗失，报备是否真实” “是”科莱特郑重点头。 说完，克劳德十指交叉，严肃交代道： “由于牵涉到血灵之力的干扰，专家无法告知我们神秘者的具体长相，只知道是一个比较高的家伙，另外，专家还确定了手杖的具体特征，呈灰白色，自扁平的握手处，整根手杖盘踞着一只长腿蜘蛛，特点很是鲜明” “现在碍于暗月教会正在调查此事，监察会不好走正常的通缉流程，只好将手杖的照片下发给了特殊调查组用以排查留意” “既然是黄昏真理会寻求的物品，我认为它并不会只是一件普通物品，非常可能是一件诡异的收容物” 这时，克劳德会长指了指太阳穴道：“直觉告诉我，它非常危险” “会长，你是怎么知道它的模样的？” 难道专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听到卡洛斯提出了困扰许久的疑惑，克劳德会长站起身，踱步走向角落的一处玻璃柜，在一尊黑色的沉木底座上取下了一块不规则的结晶体后，回到座位道： “抱歉，卡洛斯，你的理性与睿智让我忘记了你是第一次进入监察会，请允许我为你介绍一件五类收容物——夜之鸢” 五类收容物，可随身携带，但需要定期做精神监测与污染检测，并在携带离开时需要在两地的监察会做好备案登记……由于第一次接触收容物，不管有没有危险，卡洛斯都保持着紧绷的姿态，死死盯住那形如钻石、呈现二十四面体的晶矿。 奇怪的是，明明阳光没有断续，云朵也没有遮掩，但在卡洛斯的眼睛里，这块奇怪的晶矿一直保持着闪耀的姿态，仿佛其中流动着无数晶莹的液体。 正当卡洛斯沉浸于遐想之际，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他的眼前，他的周身瞬间光影炸裂，画面很快定格，描绘出了一幅他印象深刻的画面——晚钟会。 正值深夜的蒙特罗钟楼上，两个被血气包裹的虚幻身影正在窃窃私语。 而在身影的周围，在繁星之上，在幽深之中，密密麻麻睁开了一双双没有睫毛、毫无感情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钟楼，仿佛看着美妙的食物般盯着两人。 这是晚钟会，这是我和丹妮丝！…… 那这些眼睛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晚钟会，上次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卡洛斯紧张地后靠至椅背，又忍不住伸手触摸，手却直接穿了过去，原来这是幻想而已。 还好还好，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卡洛斯刚一放松，心情又骤然紧张起来，他突然担心起夜之鸢会不会将他最大的秘密——晚钟会通过幻术传递出来，被眼前的两人看到！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糟糕了，自己刚进组织第一天，就可能直接被当成邪教徒送往审判庭处理…… “别盯着太久，你会迷失自己”克劳德见卡洛斯的表情出现了滞涩，出现了空洞，挥手遮住了夜之鸢的光辉。 “你看到了什么？”科莱特耐不住好奇心，正了正黑眼罩，赶紧问道，“夜之鸢会再现一个人脑海中隐藏最深的画面，但不能盯得太久，不然会产生副作用” 说明那一双双眼睛真的存在，太可怕了…… 听到两人的话语，卡洛斯始终未放下紧张的心情，惆怅般按压起太阳穴，似乎在回忆道： “我看到了隐秘的黑夜，看到了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它就像噩梦一般” 这我可没说谎……没等两人彻底消化自己的‘神棍’话语，卡洛斯又掩饰般追问道：“那它的副作用是什么？” 克劳德会长平静介绍道：“夜之鸢有着未知的能力，它或许是个通道，会将长时间盯着他的生物拉入异世界，或者将异世界中的怪物拉入现实，两个结果都很可怕” 有这么可怕效果的收容物竟然只有五类，监察会对收容物的分类到底靠不靠谱…… 卡洛斯嘴角微抽，顺着之前话题继续问道：“那如果我看不明白夜之鸢所抽出的记忆画面呢？” 听到卡洛斯的疑问，克劳德会长也明显一征，只得以猜疑的语气回答道： “或许，这画面也代表着一种启示” “总之，在场的专家借用血灵之力屏蔽了夜之鸢对自身记忆的干扰，利用保罗先生的孩子作为引导媒介，目睹了整件事情发生的经过” “现在推测下来，黄昏真理会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那我们需要将抓捕黄昏真理会的神秘成员提上日程吗？”科莱特斟酌着语气问道。 “不，这件事暂时只需要配合暗月教会，不必主动”克劳德会长捏着信封轻笑道，“如果我们发现了任何黄昏真理会活动的痕迹，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总会怀疑此次黄昏真理会出现在奥克纳德事出有因，并非完全的巧合，可能和某个官方结社有关，告诫各分会不能打草惊蛇” “况且，卡洛斯刚进入特殊调查组，必须从简单的案件着手，逐步熟悉工作流程，完成交接，与黄昏真理会接触实在太过危险”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会长？我还不太熟悉我需要完成的工作”卡洛斯收起了对黄昏真理会的思考，仔细聆听工作要求。 “我先做个简单的介绍，监察会一楼是财务部与人事部，目前都是由本特先生所管理，负责统计考勤，结算薪水，申请资金，税务申报” “而二楼的行政部由希娜小姐和洛伊娜小姐负责，工作比较杂乱，负责统计监察会运营的各项数据，接收发送信件，书写公文，列明任务清单” “以及二楼与一楼合并的复式房间，我们将其改造成了武器仓库，由谢克先生全权负责，他的工作有：盘点武器与物资，负责办理职员的武器许可审批表，发明改良自制武器，仓库进出登记以及物资借调登记” “‘蒸汽之城’作为监察会的入口，由夏洛蒂小姐负责日常的运营，流水结算，卫生清洁，以及食物的制作，平日里比较忙碌” “以上作为监察会的普通员工，除开夏洛蒂小姐每周一休息，不用值班黯池的规定，其他人执行轮休的规定，但如果遇到突发状况需要请假，可以互相协商值班以及休息的时间” 克劳德会长抿了一口茶水，棕色眼眸略带笑意道： “卡洛斯，最后介绍一下你即将加入的特殊调查组，作为监察会的心脏，目前成员有八个，每天必须保持四位成员待命，队长是科莱特·霍查，另外的成员在你之后的工作中会慢慢接触” “特殊调查组的主要任务是负责警察部门所传递的异常事件警报，换言之，警察判定有超自然因素参与的事件就需要我们去处理，去调查，而他们负责控制舆论，减少恐慌” “而你作为新进成员，眼下最主要做的事就是跟着科莱特好好学习异常事件的处理流程” “以及……”克劳德会长棕色眼眸中闪过严肃，语重心长道，“通过各种手段，尽可能恢复你海上的记忆，为之后调查古物局提供可靠的情报” “这就是你的主要工作” “明白了，会长” 卡洛斯应声回答，心里为自己找到了可靠的庇护，解决了燃眉之急的工作问题而暗暗高兴，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这时，克劳德会长又转回话题，交代道： “眼下，你暂时还不用在黯池值班，空闲时间，多阅读阅读特殊调查组的过往案例，文献、隐秘组织名单、特征以及应对方法，避免危险出现时，不知所措” “等到考察期一过，你正式成为特殊调查组后，再开始值班黯池，与其他职员轮换一事” “好的”卡洛斯又松了一口气，内心无故燃起了不知名的兴奋。 我总算有工作了，有时间和理由可以学习了…… 话音刚落，卡洛斯还未来得及询问更多细节，会长室的大门再次被敲响，三人同时望去…… 只因为这次的敲门十分急促，更加持久，来访者似乎急不可待…… 第三十一章 黯池的嘶喊 “会长，队长” “有什么事吗？米歇尔？” 顺着克劳德会长眼神的方向，卡洛斯回头望去，只见会长室被推开的大门侧面，站定着一位高大的壮汉。 这位有着蔚蓝眼瞳的壮汉穿着灰棕色马甲，紧绷的白色衬衫下是肉眼可见的肌肉线条，卷曲的胡须、头发与马甲一色，被打理得十分得体，完全没有邋遢的迹象。 被称为米歇尔的成员在得到克劳德会长的应允后，将手里揉皱的简报扯平，轻哼嗓子念道： “会长，刚得到消息，驻守渔夫码头、麦街431号的两位警察来报，渔夫码头附近的黑鱼巷中疑似出现了超凡力量的痕迹，有两位目击者，现场已被控制保护” 渔夫码头？那离我家很近啊，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卡洛斯在内心暗暗比划着距离，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你和科莱特队长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克劳德很快做出安排，随后抽出桌边的文件准备阅览，忽又抬起头交代道，“别忘了痕迹取样” “是！！” 两人同时应答，夹在中间的卡洛斯被亢奋的嗓音震得有些耳鸣，不顾体面地按揉起微微发涨的下关。 “哦，对了”克劳德点了点眉心，望向卡洛斯道，“你也跟着过去看看，顺便熟悉一下调查流程” 等等！我？可以去吗？会不会有危险？ 还没等卡洛斯来得及拒绝，克劳德先生拾起一旁的审批表，边看边说道： “这两张武器审批表我签字后会顺便转交给谢克先生，听他说今天的‘莴苣’市场会有特价的武器配件可以采购，大概下午才能回来” …… 离开了会长室，三人一行来到了楼梯口，快速做起了身份介绍与更细致的安排。 还未等科莱特开口，米歇尔伸出粗壮有力的手，主动抓起卡洛斯的手道： “我已经听队长介绍过，队里会来一位经验丰富的古物专家，相信就是你，我叫米歇尔·格伦，圣炎序列九——信徒，掌握着可以感知邪恶和驱魔的言灵法术，在特调组中主要负责战斗侦查和实地调查” 看你这架势，我以为你是战斗主力……卡洛斯内心腹诽了一句，嘴角微扬道：“很重要的工作” 不时，他忍受着手掌突然传来的酸痛，礼貌地介绍起自己：“你好，我叫卡洛斯，卡洛斯·埃尔维斯，目前还是个普通人” “真是令人羡慕的身份”米歇尔松开了手，捻着下巴，似在回忆过去道，“成为适纹者的日子里，我天天怀念普通人的生活” “当时我还只是个准时参加太阳神殿弥撒的普通信徒，因为牵涉到了一件恐怖事件后被监察会吸纳，最后竟成为了特调组的‘信徒’” 在我的圈子，你被叫做二五仔…… 卡洛斯还未来得及评论，只听见身旁沉默已久的科莱特打断闲谈，转而指向走廊另一个方向，提醒米歇尔道： “好了两位，不多说了，我们在‘蒸汽之城’集合，米歇尔，你别忘带‘血痕’” 血痕？那是什么东西？不会又是什么五类收容物！…… 之后，卡洛斯边揉搓着酸疼的手掌，边与米歇尔道别，跟随着科莱特走至来时的走廊，来到了阴暗湿滑的楼梯处。 由于已经知道苍月蔷薇圣徽所在的区域，卡洛斯特意要求走在前方，趁着圣徽还未伸出令人眩晕的触枝，蹬蹬蹬地快速跑下，还差点摔了一跤。 没过多久，下方的石墙映射出了烛火闪烁的微光，两人终于走出了旋转的楼梯，回到了阴暗的地下室，也就是希娜小姐正在值班的‘入口处’。 “上帝，你们又有新任务了吗，我可没有收到洛伊娜发布的任务清单？” 来回翻阅杂志、百无聊赖的希娜小姐见有人下楼，新奇并疑惑地问道。 科莱特笑着提醒一句：“希娜，难道你忘了你正在值班，看不到洛伊娜黑板上的提案” “对，这令人遭罪的值班，竟让我回忆起了在行政部繁忙的快乐，哦，我的皮肤，我的睡眠，我的时间观，都被摧残得一干二净……” 希娜不自觉摸起自己脸上光洁的皮肤，继续感叹道： “有时候我还真羡慕特殊调查组能跑东跑西，观赏风景，如果不能晒着令人愉悦的阳光，那我生活在蒙特罗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还能顺便逃个命……” 科莱特随口一提，无情地打破了希娜的幻想道： “特调组的工作可不适合像您这般优雅的女士，你知道，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在泥坑里滚来滚去” “唉，说得也是……” 听完唠叨，科莱特一边在出入登记本上签下字，一边交代希娜道：“等下米歇尔也会随我们一起出发，我先把他的名字签下” 他抽出藏于胸口的怀表，“啪嗒”一声打开，又很快收起，抬头补充道：“出发的时间定在10分钟后” “好，任务注意安全……” 希娜郁郁寡欢地拖起长音，随后在桌面不起眼处拉响了第二个摇铃。 伴随着一阵遥远的清脆声响，两人向西摩与佩皮先生简单道别后，转身正欲离开。 “等等，科莱特……” 这时，没走多远的卡洛斯突然感到一阵恍惚，他注意到身后隐约传来了一丝异样的声音，于是停下脚步，用耳朵仔细分辨。 他模模糊糊听到那一阵阵遥远又清脆的铃铛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夹杂着一声声轻微却又穿透力强大的尖锐嘶喊。 那喊声明明遥远得触不可及，却又似乎近在身旁，悲怆的音调令人只感到疯狂又怪诞，恸人又心悸。 “怎么了？”科莱特疑惑回头问道。 没有回应，卡洛斯如同被诱惑般循声望去，发现愈靠近，声音愈是飘忽不定、断断续续。 但经过仔细摸寻，他终于发现声音来自于希娜小姐身后的另一门口。 这个地方是？ 克劳德会长说过，入口的右边是黯池，封印收容的地方，可怎么会有声音传出…… 见卡洛斯状态不对，科莱特脸色一沉，破口喊道： “快回来，别在意那些声音！” 见呼声没有回应，他不得不将离黯池越来越近的卡洛斯一把拖拽回身边。 但对方情况有点严重，依旧沉浸于梦游般的状态，未有清醒的征兆。 科莱特又急忙拖着卡洛斯从木门踉跄离开，从滑道旁的楼梯回到了三号房间后，卡洛斯的眼中才逐渐有了焦距。 我怎么了!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在值班室吗？ 被扔在沙发上的卡洛斯感到一阵头疼，脑海中反反复复闪烁着杂乱无章的片段，直至嘴里被突然塞进一颗薄荷糖，脑雾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见卡洛斯恢复了正常，坐于对面的科莱特彻底松了一口气，盖上铁盒，将其收起，关心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头有点疼” 卡洛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嘴里的清凉忽然迸发，充塞口腔，冲进食道，如同草原上一点即燃的野火般肆意蔓延，瞬间击退了头疼与耳朵处传来的酸痛。 “科莱特，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觉得症状已减退大半，他急切地问起原因。 回忆起方才从黯池处传来影影绰绰的嘶喊，自己却不知危险、越陷越深的状态，卡洛斯觉得有必要了解清楚，避免第二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没想到魔雾会这么快注意到你的存在”科莱特边嚼着薄荷糖边说道，“你刚在要去的地方，便是监察会封印收容物的‘黯池’，而声音的来源，便是‘黯池’中的‘魔雾双子’” “你说它这么快注意到我，这是什么意思？”卡洛斯心里一沉，思考般问道。 “魔雾具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它们和人类的精神层次不同，只有两层，物理层和精神层，并且没有限制，因此能将意识化为分布范围极广、能够影响精神层的灵流，来引诱猎物上钩” “黯池呢？”科莱特正了正黑眼罩，一脸为难道，“这个就有点复杂了，你要听吗？” “听着，科莱特，我需要了解清楚在监察会工作会面临的一切危险”卡洛斯一脸严肃回答道。 这样才能好好活着…… 科莱特学着克劳德会长清了清嗓子，沉吟几秒后说道： “组成黯池的黯之水是一种可以自我聚合、阻止血灵之力与灵流流动的介质，如同空气中人类无法呼吸的二氧化碳，简单构成了黯池这一神奇的聚合体，当然，魔雾双子除外，它们本就是黯池的居客” “多少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监察会发现被意外丢进黯池中的收容物被弱化了血灵之力时，监察会便产生了用黯池来控制收容物的想法” “但黯之水获取难度很高且需要苛刻的保存环境，所以监察会的选址尤为讲究” “在蒙特罗，只有监察会的地下层，也就是你进门的右手边，才拥有储存黯池的条件” “眼下，监察会已可以熟练使用黯池来封印收容物，若我们需要转移其中的收容物，就需要走进黯池前吃一颗秘制薄荷糖，也就是我所说的‘通行证’，这样就可以避免受到魔雾双子的攻击，当然，这也被列入保密条例之中，你需要严格遵守” 原来薄荷糖是这个用处……卡洛斯暗暗记下，频频点头，趁着米歇尔还没来，示意科莱特继续介绍。 “格涅曾经说过，有成果必有代价，监察会一开始为了获取黯池，派出许多同僚前往探索，在盲目靠近后出现了像你刚才一样迷失的症状，结果受到了魔雾的疯狂攻击，牺牲了不少人” 科莱特看了看门外，发现那辆鹰翅剑纹的马车早已停驻于一旁的小巷，车夫正在整理手中的皮鞭与缰绳后，简明扼要说道： “资料记载，魔雾通常以黑雾的形式出现，只能存活于黯池中，行踪不定，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单体的强度与序列七的适纹者差不多，最初于珂曼达海，也就是神落之海被发现，被监察会定义为危险的异族生物” 珂曼达海，神落之海……听着科莱特的讲述，念念有词的卡洛斯逐渐回忆起了魔雾的老家以及相关的地理知识。 他想起了被誉为神灵尸体化为的柯曼达海位于大陆最北处，相比东面的克亚之海，海面广阔且多安全航道，时常用于各国运输物资，交易货物。 其中便包括了能源丰富的赛卡顿公国与圣卡尔帝国之间的海上交易路线，货物也多为制造蒸汽所亟需的煤炭等物资。 但近几年在赛卡顿公国近海西面的破碎海峡，兴起了不少海盗，削弱了交易的安全性。 为此，两国正研究如何整治海上贸易的秩序问题，近期将达成合约。 没想到安全航道也会有这么危险的异族生物出现，这个世界果然哪里都不太安全…… 思绪纷呈间，卡洛斯见讲到一半的科莱特突然张开嘴指了指被自己嚼烂的糖块，只得嫌弃地皱起脸，听他最后说道： “但幸好魔雾有弱点，那就是薄荷的气息” “具体的我不再多赘述，特调组的藏书架还留存了一些关于黯池与魔雾双子更详细的资料，你可以在空闲时阅读一番” 科莱特摊了摊手，轻笑着补充一句： “至于魔雾为什么对希娜他们没有影响，原因在于他们只是普通人，体内没有诅咒的痕迹，没有血灵引诱着魔雾，另一点则是他们养成了吃薄荷糖的习惯而已，就这么简单” 咚！ 咚！ 这时，方才墙壁上的暗门被再度打开，看着米歇尔强壮的身影走出，科莱特正了正黑眼罩，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该出发了……” 卡洛斯也沉了口气，跟随着两人的步伐，一齐走出‘蒸汽之城’…… 第三十二章 信徒 叮~叮~叮~ 在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中，‘蒸汽之城’镶嵌着齿轮状玻璃的木门被咣当推开，从中走出的三人隐蔽地潜入小巷，依次登上了那辆刻着鹰翅剑纹的马车。 车厢内依旧宽敞，安神的香味四处弥漫，棕黑色的木漆令车厢内部看上去黯淡无光。 三人之中，卡洛斯最后一个上车，考虑到米歇尔体格较大的原因，他没有多加思考，直接坐在了科莱特身边。 借着车窗外照射进的阳光，卡洛斯留意到原本穿着棕色马甲、白色衬衫的米歇尔，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深蓝色工装。 他胸前以及腰间的口袋内，被塞满了各种检测以及保存用具，有卡洛斯所熟悉的棉签，透明的塑料袋，以及被捆绑在一块，只露出一半瓶体的红白药水。 这不会就是血痕？ 卡洛斯收回思绪，在科莱特敲击了三声门板后，镶着铁圈的车轮“咚咚咚”地开始碾压起石路。 刻着鹰翅剑纹的马车避开了人来人往的庞克贝斯街，平稳穿行于清冷的小巷之间。 或许是习惯了马车的颠簸，也或许是嘴里依旧带着薄荷糖的清凉，一路上，卡洛斯久违地没有晕车，静静欣赏着窗外忽明忽暗的街景。 由于第一次参加调查，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卡洛斯没有提出任何疑问，保持着新人该有的安静。 而科莱特与米歇尔也默契地闭目凝神，没有多说。 在这样的沉默中，马车很快到达了渔夫码头附近的一处拐角，并停驻于小巷间监察会特设的站点。 为了保持隐蔽，三人提前下了车，径直走向那恶臭漫天的黑鱼巷。 …… “东区的蠢货！是在这里还是在那里？” 黑鱼巷前，远远站着一胖一瘦两位警官，正捏着鼻子，操着纯正的加里腔，逼问一位皮肤黝黑、衣衫褴褛的男子。 这两位警官的判断方法很简单，从他穿着几乎不能称之为衣衫的破布，以及购买的腐烂苹果来看，这个可怜人不是东区的居民，也多半是混迹于码头的游民。 “两……两位……警……警官……先生” 那位衣衫褴褛的男子天生有着结巴的毛病，正费力地吐出每一个字，用无法控制颤抖的手指，直指向黑鱼巷深处的角落。 “那……东西……它……刚才……就在……那，我……看到……它正在……吃着……什么东西” “我……没敢……过去” 说到这，那名衣衫褴褛、已显老态的男子惊恐地望向沉默的胖警官道： “警官……先生，它……看上……去” “不像……人类” “你在说什么鬼话？”旁边那位瘦成竹竿的警官一边记录，一边用尖锐的嗓音叫道，“你要敢骗我们，当心挨揍” “我……没有” “对，奥加叔叔他不会骗人！”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了一位虎头虎脑，穿着老旧布衣的小男孩，攥着衣角站在两位警官身前，举起稚嫩的手指指向那名叫奥加的男子，勇敢解释道： “如果奥加叔叔骗人，他就会说更多的话，但他不想说更多的话，因此不会骗人！” “啊……对……” “我……就想……说……” “这……事！” …… 听闻事情经过的卡洛斯无知是哭还是笑，跟随科莱特两人侧身挤进人群，一同来到两位警官身旁。 “怎么回事？乔纳警官”科莱特沉了下声，环视一圈，微微发怒道：“难道你不知道要保护现场吗？” 沉默的胖警官听到身侧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立马下令让瘦警官先停止记录，赶紧疏散周围看热闹的人群。 待到周围只剩下了科莱特三人，那名叫奥加的男子和勇敢的小男孩后，乔纳警官向瘦警官示意不要乱说话，转头便换了笑脸，谄媚地迎上科莱特道： “霍查长官，您来了” “这位是？”眼尖的乔纳警官一眼看到了卡洛斯。 “这位是卡洛斯·埃尔维斯先生，蒙特罗资深古物专家，作为见习成员新调任至特调组工作”科莱特挥开手，郑重介绍道。 我一点都不资深，来特调组一天都不到……卡洛斯暗含羞愧地和乔纳警官握了握手，互相寒暄了几句。 “快讲一下情况，别浪费大家的时间”科莱特正了正眼罩沉声说道，黑漆的眼眸不断环视四周，试图发现藏于角落中的细节。 “好……” 乔纳警官回头指了指穿着破烂衣衫的奥加，一转谄媚的表情，严肃介绍道： “大概两个小时前，我正好接了胡安警官的值班，这时，麦加警务所接到了报案，报案人正是奥加” “他宣称自己正想抄近路回家，便走进黑鱼巷，却遇见了一个怪物” “怪物？什么怪物？”卡洛斯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听到科莱特沉声发问道。 “他称有个长着人类形态但明显不是人类的怪东西正在黑鱼巷中活动，当他因害怕正准备逃离时，那怪物注意到了他，试图扑上来，却因为拐角堆放着大量烂南瓜堆，而没有成功，于是奥加踉跄奔到了麦街警务所报了案” “情况就是这些，非常简单”乔纳警官介绍完，又低声埋怨了一句，“就这些屁话，他竟然说了两个小时” “而且，最近有关此类的报案越来越多了”较瘦的那位警官用尖锐的嗓音陈述道，“有时候，我和乔纳警官不得不一天跑两趟” 科莱特顺手接过乔纳拿出的资料袋，绕开线圈，边翻边问道：“类似的案子有没有别的发现？” “最近的一个月，类似的案件不下数十起，并且频率越来越高，有时五天一次，但现在基本上是三天一次” “我们已经调查了报案者的背景，确认没有恶作剧的行为出现” 乔纳警官擦了擦额头的汗，分别看向米歇尔和卡洛斯，继续说道： “这些案件都仅仅是目击报告，市民并没有和怪物产生实际的接触，我们的线索调查手段十分有限，案件发生的时间也比较随机，呵呵，所以不得不请霍查长官及各位长官帮帮忙” “确实有点异常”科莱特合上了大部分都是笔录的资料，微微点头问道，“这些案件发生的区域呢？” 乔纳警官没有回忆，对答如流道：“从佩德罗百货商店的后街到内特港的渔夫码头，都有涉及” “做得不错，接下来交给我们”科莱特赞许了一句，又交代道，“对了，我等下还有问题需要问那两个人，先让他们休息一下，理理思绪” “另外，不要让他们看到我们处理现场” “遵命，霍查长官” 乔纳警官笑眯眯地带着另外三人，一步步退出了黑鱼巷所在的区域，并在入口处拉起了封条，防止无关的市民闯入，影响三位特调组的成员调查现场。 …… 又在周围来来回回逛了几圈，科莱特与米歇尔经过简单的商议，默契地选择拐角处被撞烂的南瓜堆作为调查点。 眼神示意后，科莱特退回到卡洛斯身边，静静看着米歇尔拿出了各种采集工具，其中就包括那两瓶红白药水。 “那是什么？”卡洛斯侧过头，小声问道，生怕干扰到米歇尔专注的工作。 “那是血痕，白色的药水在固定言灵术的激活中，可以检测周围的血液反应，方便我们提取样本，进行检查” “而红色的那瓶，数量控制严格，由总会分发，其中掺杂了极其微量的血灵，在言灵术的激活中，会与周围存在的异常力量产生聚合反应，这可以判断出案件是否掺杂着其他的异常力量” 科莱特没有多说，在简单解释了用法之后，与卡洛斯一齐看向正将白色药水倒向墙角、嘴里念念有词的米歇尔。 这是一种最简单的言灵法术，许多神秘学家认为人类的语言具有特殊能力，利用灵流与组合相配的字符接触，可以赋予物体生命的感觉。 当然，前提是能够控制灵流，延伸灵流，而普通人一般很难做到。 不过这对于精神层次破除了某些限制的适纹者来说，控制灵流并不是难事。 随着白色液体被顺时针倒下，流淌向石墙以及腐烂长虫的南瓜时，空气中刹那间弥漫开来一股刺鼻的气味。 卡洛斯随手挥了挥鼻子前的空气，定睛看向不远处的角落时，发现被液体浸湿的物体都覆盖上了一层白膜。 白膜上面的红丝、红点、红块星星点点，如同素色背景的泼墨画一般充满了艺术感，令人着迷。 “这不是人类的血液” 米歇尔很快得出了结论，向科莱特报告道，随即蹲下身，取出棉签在红色处蘸了蘸，一同塞进了透明袋中。 “非常可能是某种鱼类的血液”科莱特猜测般说了一句。 卡洛斯看向远方忙碌的码头，提出了更为详细的猜测道：“这里靠近渔夫码头，诸多鱼类被屠宰后的杂物被倾倒在黑鱼巷中任由腐烂，出现血液反应并不奇怪” “这么说第一瓶失去了参考价值”米歇尔抬眼看向科莱特，用询问的语气说道，“要不要试试第二瓶？” “试试” 得到了队长的应允，米歇尔将其余的物件一一收起，随即拔出红色药水的木塞，将其肆意泼洒至周围。 红色药水没有任何异常的气味，但在落地的那一刻，鲜明的红色立马消失，如同透明的雨水般融入了布满滑腻，呈灰黑色的地面。 这次会有什么效果呢？……卡洛斯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探索未知的期待感，紧紧盯着似乎正在祈祷的米歇尔。 片刻，准备完毕的米歇尔双手张开，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他的神情肃穆，眼神专注，仿佛正在与自然沟通。 这一系列陌生动作令卡洛斯感到十分惊异，无形间，他感到身体周围忽然刮起了一阵灵性之风。 这阵宜人的清风抚触灵魂的同时，正徐徐汇聚于眼前正施展莫名仪式的米歇尔。 同时，他也感到一阵阵莫名的不安袭来，毛孔闭缩的同时，汗毛根根竖起。 明明无人走动、处于烈阳之下的黑鱼巷，此时仿佛被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紧紧盯着。 而三人所处的位置，就像黑暗森林中的一处火光，自己，就像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 就在此刻，米歇尔突然张开了眼睛，但与平时不同，他的瞳孔呈现出异样的金黄色彩，他的全身各处延伸出了与科莱特完全不同的金黄色灵流。 这些如触手般密集的虚幻灵流就像在探索周围的环境，一触即退，越来越多，肆意伸向自己的同时，卡洛斯感到体内也有一种力量正在迸发，并且这力量似乎也迫不及待地想与其接触。 这是什么回事？ 卡洛斯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兴奋，好奇，疑问以及恐惧。 他尽力站稳的同时，回过神发现米歇尔早已转换了姿势。 神情肃穆的米歇尔低头默语，双手合拢，紧紧护在胸前，仿佛正与神前忏悔的凡人，又仿佛一位看淡众生的怜悯天使。 同时，他肩膀处的深蓝色布料掩盖不住圣纹的炽热，正徐徐亮起以金黄为底、烈阳照耀的圣炎标志，这时，卡洛斯如梦呓般低语着陌生的圣纹序列名称： “信徒” …… “醒！圣炎驱散了黑暗” “醒！烈阳成为了主宰” “灿烂的金箭，高高挂起” “射中了索克的高瓴” 米歇尔嘴唇翕动，在圣纹散发出至亮的光芒时，念出了最后一句如诗歌般的咒语。 “邪灵无处遁逃” 第三十三章 黑鱼巷中的秘密 圣纹随之黯淡，围绕周身的灵性之风也突然消失，若不是感到体内依旧涌现出不适感，卡洛斯差点以为这是一场真正的幻术表演。 他看向面容依旧肃穆的米歇尔，发现他身前污垢满布的墙角渐渐浮现出许多红色的痕迹，有些形如人类的手掌，有些则形状古怪，跟着长长的泥泞拖痕。 “确实存在着异常力量的痕迹”米歇尔简单判断道。 存在异常力量的影响……卡洛斯的眼眸恢复了些色彩，转头看向科莱特。 “非常可能是一位我们还未记录在案的适纹者失控了”科莱特暗暗点头，继续猜测道，“从近期突增的案发记录来看，他的失控很有可能刚刚开始，还保存着一定理智” 米歇尔从右胸的口袋里又取出棉棒、透明小袋等事物，涂抹起显现红色的痕迹。 “也可能是失控到达了极点” 他不带一丝感情地提出另外的猜测：“肉体的力量不支持他捕捉猎物这一简单的动作”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把它找出来” 说完，米歇尔将棉棒丢进了透明的口袋，‘血痕’的效果同时到达极限，那些鲜红色的痕迹如同即将融化的雪水一般，被太阳一点点蒸发殆尽。 “走，米歇尔会通过感知的手段，追寻到这位失控适纹者的踪迹”科莱特拍了拍略有些呆滞的卡洛斯，将手插进了口袋，转身走向了黑鱼巷的出口。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处理适纹者失控的事件远远比你想象中多得多” 真没想到，原来成为适纹者这么危险……卡洛斯无声感叹了一句，与后来的米歇尔一齐准备离开。 就在转身瞬间，卡洛斯感到体内涌现的不适愈发强烈，疼痛，兴奋，恶心的感觉直冲嗓子眼，太阳穴也突然传来一阵阵绞痛感。 他尽力抱紧自己，身体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瞬息之间，卡洛斯的眼前再次出现了熏染一切的浓郁猩红，血气渐渐沉淀，细细勾勒出了一幅幅静止的血色墨画。 那是夜晚下的黑鱼巷深处，两个水手打扮的男人正佝偻身子，背对着不完整的红月。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个黑影正伸出纤细的手指，刺向两人的脖颈。 画面迅速破碎，再次勾勒出了清晨的黑鱼巷，一只披着粗布的类人怪物出现在两个男子原先站立的地方，脸朝着地面舔舐着什么。 它形象模糊，看不清细节，但它身着的肮脏粗布上，描绘着一块块色彩缤纷的圆圈图案，如同将彩虹首尾对接，十分醒目。 血色画面再次切换，卡洛斯的眼前出现了一座沐浴着正午阳光、具有哥特风格的尖顶建筑。 正开的大门前熙熙攘攘，二楼的窗户没有拉上窗帘，半人高的木桌前正坐着、站着许多沉迷于书本的人。 这座尖顶建筑旁，还建着许多同类型的建筑，离围栏的不远处，拉起了不少贫民才会居住的棚户，与一旁雄伟高调的尖顶建筑格格不入。 忽然，画面迅速糅合消散，浓郁的猩红血气如同时光回溯般再次消失，只留下卡洛斯一个人傻傻站在原地。 预视又出现了，但这次的画面足足有三张，且我无法判断这三张图片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等等！这第二张…… 第二张画面应该是奥加先生所说的类人怪物，时间在清晨，可它出现的地方并不在黑鱼巷口，看起来更像是巷子深处。 难道巷子深处有着更多的线索？ “怎么了？” 科莱特见卡洛斯迟迟没有跟上，疑惑地回头问道。 “科莱特，你觉得一只远离人类的怪物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巷子口吗？” 卡洛斯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指着黑鱼巷说道，“我猜测他有可能是从莫顿大街的深巷中潜行而来，也就是黑鱼巷的尽头，或许那里会有更多的线索” 莫顿大街的深巷是蒙特罗建立下水道的初始点，作为城市排放废水与雨水的公共设施，连接至每家每户的下水管，会一路将污染物带进塞德里克河，最终汇入大海。 但由于其蜂窝状的设计不够合理，加上油性污染物难以处理的特性，给蒙特罗原本的排放系统造成了严重堵塞。 以及未来涉及全长1500公里的庞大工程量，蒙特罗下院会一直未通过改造方案，相应的维护费用也未发放到位。 种种措施致使深巷下的废物堆积，拥堵的同时，有时甚至会有污水溢出，给肮脏营造出了完美的条件，空旷黑暗的地下通道也是邪恶隐蔽的天然场所。 “非常有逻辑的分析” 听完卡洛斯的推测，戴着黑眼罩的科莱特“嗯”了一声，认同了卡洛斯的想法。 一只非人的怪物要想出现在人来人往的黑鱼巷口，必然是经过了人烟稀少的深巷，而顺藤摸瓜的调查方法，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成果。 “走，我们去黑鱼巷深处看看” 科莱特招手叫回了米歇尔，并在三人汇合时，补充了一句道： “我记得那位叫奥加的先生说，他看见异化体，对，姑且这么叫，说他正吃着什么东西，我相信这个答案就在小巷深处” …… 正午的烈阳覆盖下一层耀眼的金辉，给本灰暗衰败的黑鱼巷增添了一份沧桑与真实。 三人逐步走进黑鱼巷的深处，在连续拐过了几个转弯后，默契地停步于一处臭气熏天、堆满各种怪异内脏的死角。 而另一面，则是莫顿大街尽头的深巷，即使光线合适，它依旧带着独有的阴冷与灰暗。 “这是什么？” 正当米歇尔准备仔细检查时，身前两滩几近合二为一的粘液堆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视线。 在堆放鱼虾内脏以及各种垃圾的黑鱼巷中，出现粘液并不奇怪，相反，这应该是个正常的细节。 然而这两堆奇怪的粘液中，却夹杂着几件人类的破烂布衣，几处浓稠处，依稀可以看见还未溶解的骨片和走满血丝的破碎皮肤正浸浴其中。 最主要的是，粘液堆中央靠右处，明显少了一大块，并且于三人来时的方向，拖出长长的干痕。 科莱特随即蹲下身，在角落处抓起一根树枝，将粘液堆中未溶解的皮肤组织挑起来，前后翻转，反复看了起来。 掌握着血灵之力的适纹者不仅能控制自己的灵流，并且他们也很容易察觉灵流存在的痕迹。 灵流对适纹者来说。就像某种特殊的气味般明显。 但对于不同序列的适纹者，对于灵流的敏感程度也大有不同，科莱特作为“掠夺”序列的适纹者，这方面的能力肯定不如专门与灵流打交道的序列。 连同树枝一起丢下，科莱特忽然回头，若有所思地望向身后的两人道：“没有鱼类特有的腥味，并且从残余的灵流判断，这应该是两个人类” “两个人类？”米歇尔略有些惊讶问道，“那只异化体将两个人作为猎物溶解了？” “还不清楚，但目前看来，这只异化体最有可能办到这种事，他可能掌握着我们并不了解的能力” “队长，现在有必要提高通缉的危险等级，并且将这个案件同时移交到太阳神殿，相信他们不会对这只危险的异化体坐视不管” 看来就是这个地方，预视的画面也是真实的……一旁，卡洛斯警惕地环视着周围，生怕那只画面中模糊不清的异化体就藏在暗处，在科莱特与米歇尔专注于推测时发动袭击。 不过最主要的是，他们俩对死亡原因出现了明显的错误判断，杀死这两个男人的不是那只异化体，而是夜晚下的那个黑影。 并且从手指的纤细程度来判断，应该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掌握着能溶解人体的诡异能力，从科莱特和米歇尔的反应来判断，很可能是个连他们都不了解的高序列适纹者。 该不该将这个信息告知他们呢……看着面前的两人，卡洛斯将手插进口袋，心里一下子犯了难。 如果告知他们俩，自己显现的特殊会不会太多，会不会受到监察会的重点怀疑？ 虽然监察会已经认为我身上可能存在着克亚诅咒的痕迹，但没必要在此刻显露出自己的特殊以及异样的推测能力。 另外，自己身上还有着晚钟会的秘密、穿越的秘密、预视的秘密，如果做事太高调，万一秘密被监察会意外挖掘而上了审判庭，那就真的糟糕了。 以及在血灵之力方面，科莱特与米歇尔，甚至是克劳德会长都是资深的适纹者，背后也有整个监察会支持，一个名单之外的野生适纹者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即使我不加提醒，说不定擅长感知的米歇尔也会找到神秘适纹者的踪迹。 我要对新组织有信心啊！ 而如果我将那个神秘适纹者的信息透露给监察会，鬼知道会不会在我睡觉时，受到神秘适纹者查水表，不，查煤气表。 罢了罢了，还是不说比较划算，刚到别人的地盘，还是低调为好，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从心是我目前保证安全的最好方法。 思绪慢慢确定了一个答案，卡洛斯就此事决定不再展开任何提示，静静地呆在一旁，看着科莱特与米歇尔在四周逛了一圈又一圈，只差把这巷子给拆个遍。 “走，看来这里并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米歇尔，回去就把今日搜集到的证据备份后，派洛伊娜打字转送给太阳神殿的赫德队长，并提醒他立即开始着手调查这个案件，有个会溶解人体的怪物正在北区四处游荡” “是，队长” 半晌，科莱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确认没有更多痕迹后，一行人退出了黑鱼巷。 在等待巷口许久的乔纳长官等人注视下，科莱特随便问了奥加几句话，便让他在笔录资料上签好字，隐蔽离开了现场。 回到了监察会的马车，三人都默契地脱下了外套，各自解开上衣最顶端的纽扣贪凉。 对于蒙特罗提前到来的夏天，三人都有各自的感触，但还是选择静静休息，而不是无休止地抱怨炎热给穿着厚实的蒙特罗绅士带来的不便。 “今天晚上我们还有个行动”科莱特靠着椅背，左手搭在卡洛斯肩上，仰着头看向天花板说道。 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干扰了休息，卡洛斯睁开眼睛，好奇问道： “什么行动要在今晚？” 难道是和暗月教会接头？把这个案件同时移交给也门他们，以此尽快破案？ 科莱特举起被放在小桌板的档案袋，指着封面奥加的名字，卖关子说道：“去拜访一下住在黑马树街的奥加先生……” 第三十四章 秘法学徒 在三声敲击声中，镶嵌铁圈的车轮再次滚动起来，沉黑的马车披着金色的外纱，于忽明忽暗中渐行渐远。 “为什么要去拜访奥加先生？” 正随着马车一摇一晃的卡洛斯看向科莱特手里的档案袋，不解地问道。 “难道你怀疑奥加先生做了伪证，或者……” “或者他就是那只异化体” 这时，米歇尔突然睁开了依旧带金光的双眼，插进一句道：“他非常可能通过报警来减少我们对他的怀疑” “你知道，警察一般很少对这种类似游民的人展开调查，一来他的活动痕迹太多，调查困难大，二来调查结果大部分不会有太有价值的部分” “但我们是监察会，我们不一样” 车上的气氛突如其来变得十分严肃，一时间令卡洛斯产生了种莫名的错愕感，他转过头看看科莱特，又转过头看看米歇尔，很难在内心接受这个答案。 “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看着一头问号的卡洛斯，忽然，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 只不过，科莱特是放声大笑，而米歇尔则转过了头，面带笑意地欣赏着街边的风景。 “所以，你们是在忽悠我对？”卡洛斯难以装出友善的笑容，忿忿道。 ‘忽悠’这个词最先由圣卡尔第一位皇帝——格涅提出，在贵族圈风靡至今，大家都把忽悠当做表现自己幽默的性格，却又不会实际伤害他人的方法。 “抱……抱歉，卡洛斯”科莱特抿着嘴，难以控制笑容道，“当然，这个只是猜测，只是我和米歇尔灵感乍现、默契相投的猜测而已” “可惜这个并不好笑”卡洛斯瞥了科莱特一眼，话锋急转道，“那今晚行动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科莱特也收起了笑容，绕开了档案袋的线圈，指着其中一张资料纸说道：“在我们调查关于异化体的案件中，发现很多异化体都有跟踪目标的习惯，当然，这肯定有个体差异，但为了奥加先生的安全考虑，也为了尽快抓捕目标，我觉得我们今晚有必要走一趟” 原来是这样，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尽心尽责的科莱特……卡洛斯悄悄腹诽了一句，随即问道：“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定在九点，进入夏季，蒙特罗的入夜会稍晚一点，九点刚刚好” 刚说完，科莱特就开始半闭起眼睛，抽了下鼻子，似乎正在享受窗外吹来烤牡蛎的香味。 “我没有问题了”卡洛斯随意说了一句后，也开始细细嗅闻车厢内弥漫的浓烈香气。 这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要不是突然有人报案，此刻应该正享受着迟到的午餐。 他眺望向窗外的美食街一点点向身后退却，想要通过聊天分散注意力，以此对抗胃里的饥饿感，于是随口问起别的问题。 “科莱特，监察会掌握着哪些起始序列？” 这是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若是监察会本身就有与掌握仪式魔法有关的序列，那么卡洛斯就不必费心机去其他地方寻找，这是最好不过的事。 也在竭力对抗饥饿感的科莱特与米歇尔同时睁开半闭的眼睛，望向卡洛斯，前者率先开口道： “刚目睹了适纹者失控的案件，你竟然这么快就打起圣纹序列的主意了？” 那必须的，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卡洛斯尴尬笑了笑道：“失控不足以吓退我，事物都有两面性，有好必有坏” “况且，我只是预先了解一下，对，了解一下” “多一点知识储备必然是很好的事情” 本想说出知识就是力量的卡洛斯及时堵住了嘴，决心不让格涅大帝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耳中。 “没事，这在特调组或者说监察会都是可供公开的情报，趁着离‘蒸汽之城’还有段距离，我可以稍微介绍一下” “当然，如果你听从了会长的建议做出了选择，也需要将自己成为适纹者的事向奥莉薇娅保密，这仅仅在监察会是公开的情报” “我理解，这件事在保密条例上特地列明出来”卡洛斯连忙回答道。 保密条例关于家属方面的规定还有在适纹者因任务或者自身原因失控而牺牲时，也不得不以警察探员的身份埋葬，并必须给予牺牲者家属三倍以上的抚恤金。 饥饿的科莱特从口袋里拿出铁皮盒，倒出了三粒薄荷糖，分发给卡洛斯与米歇尔，慢慢述说道： “成为适纹者必然是一条充满着疯狂与恐惧的道路，在我当初成为适纹者时，身份的转变，命格的特殊，血灵的疯狂令我完全无法适应作为人类的正常生活” “但我不得不适应，一旦脱离社会，我坚信我会立刻成为森林的齿爪兽，黑夜中的食尸鬼” “确实”米歇尔点点头，表示赞同道，“我现在独自相处时，依旧会出现这种疯狂的不真实感”。 “这是为什么？”卡洛斯不太理解，将头扭向了米歇尔。 “因为适纹者本身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血灵的疯狂会不断试图攻占大脑的理性，致使我们做出不合理，甚至残忍的行为” “而社会的秩序，变成适纹者之前的生活习惯，会让我们逐渐回忆起属于人类的理性，克制来自体内的疯狂，来自血灵的疯狂” “一旦你能够适应这种疯狂，掌控体内的血灵，你会再次适应作为人类的身份，或者说，你可以重新成为一个人类，与血灵合二为一的人类，生存于社会之中，而这，就是升灵前的标志感觉” “总之，我尊重你的选择”科莱特释然道，“当然，你要记住我说的话，血灵之力是神灵的诅咒” “如果你想好好生活，尽量远离血灵之力” “你可以在监察会选择的圣纹序列总共有四种，第一种就是‘掠夺’序列，也就是我所在的序列，序列九‘佣兵’，序列八‘枪械专家’” “你从名字就可以知道，枪械专家在枪械使用方面有着非同于常人的能力，对于枪械的构造、射程、重量以及威力无师自通，加上序列九——佣兵在身体素质方面的加强，在正面对敌时，可以施展出灵巧、致命的“枪斗术”，不过这与魔法没什么联系” 注意到了科莱特强调了魔法这两个字，卡洛斯突然想起昨晚的事，疑惑问道：“这么说，你掌握的能力是枪斗术，那你昨天给我催眠使用的是什么魔法，这似乎与枪斗术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难道是无形的催眠子弹…… 这就有点厉害了…… “那是一种符咒魔法”科莱特不好意思地说道，“一种催眠的符咒魔法” “本想准备着对付可能出现的敌人，没想到给你先用上了” “……” 你……卡洛斯忍住了给科莱特吃大嘴巴子的冲动，在米歇尔被唾液呛住的咳嗽声中，郁闷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监察会的第二种较为完整的序列是‘秩序’序列，会长克劳德先生便是这条序列的佼佼者，据说已经达到了序列六——卓越者，实力在监察会，不，在整个蒙特罗，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卓越者可以随意模仿出对方的技能，并添加卓越的增幅效果，但一次战斗中可使用的次数有限，并且不能相差太大的序列级别，但这些都只是理论上的知识，在过往的战斗中，我还没见过哪个邪教徒能在他序列八——哨卫官的预测侦查能力中挺过五秒” 这么厉害！……卡洛斯将惊讶写在了脸上，心里暗暗赞叹大腿靠谱的同时，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会长会不会看得出我的特殊，就像也门那样敏感，嗯，不过会长看上去暂时对我没有恶意，而我现在也非常需要监察会的庇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暂时不必太过担心。 反之，倒是容易被监察会察觉出更多的异常…… “别的序列我最清楚的还有米歇尔的‘圣炎’序列，这条序列就由他来介绍”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科莱特将话语权转给米歇尔，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下去。 高大强壮的米歇尔立刻抱紧双手于胸前，睁开了蔚蓝的眼瞳，气势不凡地说道：“‘圣炎’序列就像名字里的象征那样，能够充分运用‘圣炎’的能力，序列九‘信徒’就开始具有圣炎魔法所独有的强大感知力，面对邪恶时，感知力与精神力还会同步上涨” “不过，面对某些怪物，‘信徒’依旧依赖于常规的子弹、银质子弹或者沾染圣水的子弹” 看着卡洛斯没有发问，米歇尔继续说道： “之后就是序列八‘牧师’，序列七‘驱魔者’，值得一讲的是，虽然象征里依旧没有携带圣炎两个字，但从‘牧师’开始，就开始掌握具有攻击性的圣炎魔法，对邪恶事物的打击有着非常显着的效果” “‘圣炎’低序列的资料都是太阳神殿自愿分享给监察会的，因此你也有可以选择‘圣炎’序列的机会，但如果要升灵高序列，这依旧非常困难，需要你哼……哼……” 米歇尔咳嗽了两声道：“特别的渠道……” 我知道，偷么，不过敢从太阳神殿偷取最高机密的序列资料还真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事，不仅容易被感知发现，而且很有可能会变成烤鸡…… “确实非常厉害”卡洛斯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不满足地继续问道：“那还有别的序列吗？” 会魔法的那种，特别是仪式魔法…… 两人介绍的三种序列确实足够强力，并且在监察会都有相同序列的前辈可以教授避免失控的相关经验，但卡洛斯追求的是可以精通仪式魔法的序列，可以帮助穿越回家的序列。 若是草草选择了其中一种，日后又发现有更合适的序列却不能更替，倒不如在监察会安心等待，获取更多资源和丹妮丝进行交易来得划算，大不了慢慢研究穿越的仪式魔法。 “确实还有一条序列可以选择，它的资料就存放在谢克先生的仓库中，与其他的序列资料一齐保管，但它只有序列九的资料，战斗能力不是很强，是克劳德会长在与之前一个堕入疯狂的邪教徒手中缴获的” 科莱特按揉着眉心，似乎在回忆久远的事情般，忽然一拍膝盖道： “我想起来了，这条连象征都不太清楚的序列九叫做……” “秘法学徒” 第三十五章 谢克先生 秘法学徒！ 这听上去很接近我想要的那个序列了！ 下了马车后，走在庞克贝斯街略有闷热的大街上，吹着不够畅快的微风，卡洛斯兴奋地跟着面前的两人回到了‘蒸汽之城’。 这个点正是午餐的时间，‘蒸汽之城’内已经陆陆续续坐下了许多绅士，有些正满意地品尝着眼前的食物，有些则不够耐心地等待，一边焦急扫过报纸的标题，一边瞥着手表上的秒针，又时不时望向柜台后进进出出的厨房入口。 就在这时，那位穿着黑白女仆裙的姑娘掀开布帘，端着褐木制成的送餐盘，平稳又快速地绕过一张张圆木桌，来到科莱特一行人的桌前。 “来了，科莱特，你要的小肉派和约克郡布丁” “米歇尔，你的烤牛肉和蔬菜汤” “以及新来的埃尔维斯先生，你的海鲜奶油焗饭” “对了，科莱特，你能简要和我说说今天的任务内容吗？是不是又遇到了丑陋而又可怕的怪物？” 卡洛斯礼貌接过，抬头望去，眼前的姑娘就是负责‘蒸汽之城’运营的夏洛蒂·扬格小姐，她的年龄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容姣好，柔顺的耳垂上戴着闪烁的荧绿耳坠，如同她那绿宝石般的眼睛熠熠动人。 “夏洛蒂，现在正是我们愉快的午餐时间，嗯……嗯……，禁止谈论一切公事” 故意避开夏洛蒂期待的目光，眼里只有食物的科莱特忙不及从她手里接过小肉排，狠狠咬上一口。 “当然，你可以选择一个明媚空闲的下午，喝着红茶，吃着小松饼，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他怕此次的拒绝会让今后的午饭没有着落，又边嚼边咽地补了一句。 “哼，不说就不说，我懒得找你”夏洛蒂鼓起腮帮子，小声嘀咕道，“明媚空闲的下午更适合补一次美容觉，对，美容觉” “真没想到格涅大帝会发明这样的词语，他一定是位惜爱夫人的真正绅士” 这时，科莱特停下对小肉排的摧残，认真反驳道：“我也是一位会惜爱夫人的绅士，就像我的父亲般” 夏洛蒂将递餐盘抱在胸口，一脸狐疑道：“我不信” “你不信的话”科莱特摊了摊手，坏笑着摇头说道，“可以试试看做我的夫人” 话音未落，夏洛蒂转身便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嘲讽道： “呵呵，你想得美~” …… 看着科莱特凝视着夏洛蒂远去的背影，卡洛斯明白了什么，微笑着勺起焗饭进嘴，感受着虾仁的爽脆、奶油的鲜甜与米饭的软糯在口腔中不断回荡。 “夏洛蒂小姐的厨艺不错，性格也活泼，非常适合你” “可惜我并不能向她表明心意” 科莱特啃食小肉排的动作突然缓了下来，眼神中透露着些许沮丧，苦笑地感叹道。 “为什么？”卡洛斯的咀嚼动作也在此刻放缓，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的寿命不多，我不想让她孤独地度过我离开后的日子，那将是段漫长的岁月……” …… 临近下午的工作时间，周围的食客陆陆续续离开了‘蒸汽之城’，一时间，餐厅内只剩下卡洛斯三人与一位正在擦拭木桌的女服务生。 在一种感伤的氛围中，三人都沉默着解决面前的食物，没有造成一点浪费。 就在卡洛斯内心斟酌着如何向科莱特道歉时，‘蒸汽之城’的木门叮铃铃地被再次推开，进来了一位穿着特别符合‘蒸汽之城’主题的年迈老人。 他的皱纹深刻，胡子被扎成一串麻花结，脸部有多处烫伤，头上的毡帽跨着金属材质的防尘眼镜，身上则披着类似牛仔马甲的夹克衫，上面有多处挂着链条以及制成蔷薇花状的金属卡扣，沾染着油污的工装裤被一根挂着许多皮革口袋的皮带所束缚，里面满满装着各种零件，显得沉甸甸。 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左右不太对称的的蒸汽义肢以及机械制成的左眼，卡洛斯只感觉像是见到了终结者，不过是较年迈的终结者。 “斯蒂芬·谢克先生”似乎遗忘了方才的感伤，科莱特笑着介绍道，“武器库以及资料库的管理者，在机械制作方面简直是个天才” “我想我需要去见见他” “本特先生提起过，谢克先生会给予特调组成员威力巨大的武器，这对我目前来讲，非常有用” 卡洛斯回想起签约时候本特先生的交代，一时兴奋地咧开了嘴，脑海中全是自己持着枪击毙邪教徒的场景。 武器对于刚进入这个世界的自己，能提供相当有效的安全感，这是金镑唯一比拟不了的优势。 “……” 这时，科莱特与米歇尔同时停止了擦嘴的动作，一齐转向正沉浸于突突突的卡洛斯，好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额，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兴奋的卡洛斯看见两人的反应，动作忽然停顿下来，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道枪械已经不是男人共同的浪漫吗？ 科莱特默然了好几秒，挤出笑脸道： “去，相信谢克先生一定会给你一把完美的武器” …… 告别了反应奇怪的两人，卡洛斯隐蔽地进入3号房间，通过黑暗的滑道来到监察会入口，黯池上方的值班室。 在简单登记了进入时间以及身份信息后，卡洛斯热情地向值班室困倦不堪的三人打好招呼，步伐轻盈地登上刻有苍月蔷薇圣徽的楼道，一路向前，走至那条充满报社气息的走廊。 奇怪的是，这一次苍月蔷薇并没有产生令卡洛斯眩晕的幻觉，黯池也没有再次进行危险的呼唤，两者仿佛沉睡了一般。 这应该是秘制薄荷糖的效果…… 卡洛斯边走边想，拐向一楼角落，最终来到了谢克先生所管理的武器资料库。 武器资料库前是一扇半开的、带着旋转锁的铁门，为了保证资料以及武器的安全，门上同样绘制了苍月蔷薇的圣徽，以此阻断入侵者。 只是由于铁制的缘故，以绯月为底、蔷薇盛开的圣徽看上去颇为暗淡，一不注意就会忽略它的存在。 卡洛斯沉了口气，稳定心绪，随即伸出右手，屈指敲了敲半掩的铁门。 咚！咚！咚！ 沉重而又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回荡于门后，内里有沙哑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 “进来” 卡洛斯推开了铁门，借着几束不算昏暗的烛火，勉强看清武器资料库内部事物的轮廓。 在铁门之后，分布于狭窄的房间两侧，还有两扇同样的铁门静静关闭，如同黑暗中肃穆的守卫，正看守着正中央、端坐于铁桌前的老人。 这位穿着十分符合蒸汽风格的老人就着煤气灯稳定的灯光，戴着泛金属光泽的护目镜，一边操作义肢咔咔咔地翻阅着书本，一边转动机械左眼，摆弄着桌前结构奇怪的机械装置。 他很快抬起头，又很快将视线重新落回书本道： “你就是卡洛斯·埃尔维斯！我在希娜的登记本上看到了你的名字” “两天之前，科莱特告诉我特调组有新成员加入，看到你名字时就大概猜到了你的身份” 卡洛斯不好意思地弯下腰，行了一礼道：“抱歉，谢克先生，打扰您看书了”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研究机械只是我的兴趣，我的本职工作依旧是看守武器库，对，还有资料库，防止那些居心叵测的坏家伙盗走监察会的宝贝们” “宝贝们？”卡洛斯脱口问了一句。 话音未落，谢克先生突然抬起头，兴奋地看向卡洛斯，翘起大拇指捅向身后道：“对，我发明的各种武器，各种你意想不到的武器，正在仓库里安静地沉睡，等待着被再次唤醒……” “特调组成员每个人都会在仓库中遇到专属于自己的武器，拥有灵魂的武器，你同样不会错过”他指了指卡洛斯，攒起的皱纹在灯光中愈发明显。 谢克先生，你看起来很像精神小伙，还是很朋克的那种！…… 卡洛斯一时有些习惯不了谢克先生前后的转变，于内心腹诽一句，但还是难掩喜悦地应答道： “好的，我很期待” “坐，你先喝点茶”谢克先生恢复了冷静的姿态，指了指书本道，“等我研究好了这个，就和你讲讲一些注意事项，在武器库中必须牢记的注意事项” 他在裤腿上来回擦拭着手上的油污，正想去提水壶时，才发现机械手掌还是太过于肮脏，忙不迭说道： “抱歉，我的手有点脏，茶水你自便” “没事” 卡洛斯微笑着拿起两个杯子，先给谢克先生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口问道：“谢克先生，克劳德会长将两张武器申请表给你了吗？” 他抿了一口茶水就放在一旁，或许是谢克先生太痴迷于机械，一进武器库就开始研究，导致没有时间来清洗茶杯，卡洛斯可以很明显尝出一股隔夜水的味道。 “我已经将那两张审批表备份后扔进了邮筒，上帝，你猜猜看发生了什么，我刚刚离开蒸汽之城时就恰好碰到了来收集邮件的邮差，一分钟也不差，真是太幸运了” “确实幸运”卡洛斯笑着附和了一句，随后耐心等待谢克先生结束阅读。 时间过了没多久，在昏黄的灯光下，皱纹深刻的谢克先生操作着义肢，咔咔咔地合上书本，最后转动着机械眼看向卡洛斯，微笑说道： “你真是个礼貌的孩子，接下来我为你介绍一下武器库需要遵守的规矩” “首先第一点，没有我的提示，千万不要触碰任何物品” “其次第二点，不要在意萦绕在耳边、若有若无的低语” “最后第三点，不要挟带任何易燃易爆物品” “小卡洛斯，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明白了各个注意事项，卡洛斯点了点头，又下意识举手提问道：“为什么武器库会有莫名的低语？” “问得好” 这时，谢克先生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卖关子般说道： “我不告诉你” 第三十六章 难以拒绝的好意 随着杠锁转动，保险库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中被缓缓开出一条缝，这时，一股子油污与硫磺混合的特殊气味顿时扑面而来。 在谢克先生的带领下，卡洛斯跨过铁门，一步一步踏进了这个昏暗得如同地下室的武器库。 考虑到火器的易燃性与金属的重量问题，武器库选择建立在资料库下，并且严禁进入的成员挟带任何易燃易爆的物品。 当然，资料库也有类似的要求，只是相比武器库，多了很多可供照明的煤气灯。 跟着谢克先生手中的微弱烛火，两人在黑暗中徐徐行进，不多久，便来到了一张宽大的工作桌前。 “卡洛斯，稍微等一下……” 啪嗒…… 谢克先生将蜡烛立于桌面，转身摸索阀门，扭动开关。 随着齿轮咔咔转动的声音响起，几秒后，一盏闪着火星的煤气灯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缓缓亮起微弱的光芒。 借着灯光，脱离黑暗的卡洛斯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勉强分辨出周围事物的轮廓。 两人身前，铁制的桌面略显杂乱，靠近卡洛斯的一侧，陈列着不少金属废料、扳手、轴承与齿轮，或锈迹斑斑，或泛出金属色的诱人光泽。 而靠近谢克先生的一侧，摆放着三四件齿轮外露，结构怪异，完全不知有什么作用的机械，这与卡洛斯印象中的武器形象完全不相符。 还没等卡洛斯好奇问出，谢克先生便自顾自走进了如树木排列的铁支架中，忙于翻找着什么，时不时还发出金属撞击的叮咚声响。 “就是它了” 谢克先生从黑暗中徐徐走出，吹开肩膀上落下的灰尘，手里则掂着一把短小精悍、泛着沉黑色彩的枪械。 其结构虽与手枪差不多，但其配备的巨大弹夹以及两个硕大的枪口还是令卡洛斯内心一阵激动。 这把枪看起来就很强！ 见卡洛斯喜形于色，谢克先生在他与黑色枪械之间满意地晃了晃手，开口道： “卡洛斯，接下来我向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件宝贝！” 他将黑色枪械放置于桌前，确认保险关闭后，又从一旁的架子挟来润滑油，涂抹在枪口以及金属构成的部位。 这动作，如同在给枪械按摩一般，看得卡洛斯一阵迷惑。 “这把枪叫做‘红莲’，是我两年前制作的一把爆弹枪，本想送给科莱特的，可他在听说了功能后竟一口回绝了我的好意，真是个不懂事的臭小子！” “它是一把强大的单兵武器，使用的是装载着高爆炸药的075英寸口径火箭推进式弹药，由于其制作十分困难，因此我也就这一把存货，用格涅大帝的话来说，它是一把‘限量款’” 强大，限量款，格涅老乡真的是…… “你怎么了？”谢克先生摆弄着‘红莲’，却只看见卡洛斯懵懵地捏着桌面残留的铁屑，疑惑问道。 卡洛斯一下惊醒，忙收回急切想试一试的目光，好奇问道： “我没事，谢克先生，只是在想几个问题，为什么科莱特要拒绝您的好意？” “这把枪看起来十分出众，我相信‘红莲’的威力足够让破坏秩序的邪教徒感到由衷的害怕” 谢克先生哈哈笑了起来，挥动义肢脱下马甲，胸前的链条不断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 光影间，卡洛斯隐约可以看见谢克先生的肩膀与义肢缝合处，露出了由各种复杂的、微小的数学字符组成的奇怪印记。 这是……圣纹？ 还没等卡洛斯反应过来，谢克先生的眼睛一下变黑，血灵之力瞬间催动的同时，卡洛斯可以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沥’的减少带来一阵灵性之风，可以看到在微弱的灯光中，由数字与字符组成的圣纹正发出玄黑的光芒。 谢克先生竟然也是位适纹者！之前完全没看出来！ 卡洛斯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不知怎么接话，直至谢克先生再次穿上马甲，由数学字符组成的圣纹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恢复了思绪。 还未等卡洛斯询问，谢克先生主动坦白道：“我之前也是特殊调查组的成员，负责队里的后勤，能力么，也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智慧’途径，现在正处于序列八——机械导师” “由于年纪比较大，血灵比较稳定，加上智慧教会过于高傲，不愿给予监察会过多的资料，而我又没有别的渠道偷偷升灵，种种原因阻碍了我的脚步，因此我只能停留在低序列这个阶段” 说到这里，谢克先生明显有些生气道： “不要以为掌握了对应的血灵之力，就有相应的能力，在机械这一块，智慧教堂那几个臭老头子垒起来都比不上我一个人，更别提机械制作天赋或者机械制作的热情” “他们只是被血灵支配的人偶，随时都有失控的风险，而我则真正掌控了血灵，从来没有听到不该听的呓语，在机械制作中也能获得足够的热情与灵感” 卡洛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具体说不出来，总之，谢克先生的话语还是给了他一些防止失控的灵感。 如此看来，谢克先生真是一位资深的适纹者……卡洛斯心里暗暗感叹，转回话题道： “谢克先生，‘智慧’途径序列八——机械导师的能力是什么？” 由于没有选择困难症，并且自己也有了确定的方向，卡洛斯只希望对圣纹序列的知识了解得越全面越好，避免遇上不明能力的适纹者不知怎么应对，或者走上错误的途径从而后悔这类糟心的事。 “机械导师么……” 谢克先生颇有玩味地看着卡洛斯，带着沙哑又中气十足的嗓音说道： “机械导师继承了‘智慧’序列九——学者的能力，将所学的知识中抽离出与机械相关的知识并且进行强化，在制作出完整的机械后，可以将自身的灵性分离一部分注入机械之中，致使机械具备活着的特性，拥有自我意识与智慧” “当然，这种效果只能存在一段时间，后续可以继续进行灵性补充，监察会将这种能力定义为‘灵性共享’” “虽然机械导师无法直接参与战斗，但制造出的机械功能全面、威力十足，可以有效帮助团队取得胜利，格涅大帝有趣地称之为‘火力支援’” 见卡洛斯如有所悟地颔首，谢克先生看着‘红莲’，露出满足的微笑说道： “‘红莲’是我两年前的得意之作，在我制造并赋予它灵性后不久，我就知道，它与别的武器都不一样，它拥有了真正的灵魂” “两年来，我从没有再次赋予其灵性，但‘红莲’的意识、智慧与效果从来没有随着时间而减弱，直至今日” 听着谢克先生兴奋的介绍，卡洛斯丝毫不遮掩崇拜与满意的眼神，视线游走于谢克先生苍老却又充满激情的脸庞，游走于黑色爆弹枪‘红莲’泛着黑光的扳机与枪管间。 从它刻着横纹的硬木把手、可见黄铜色爆矢的弹夹至黝黑如深渊的双枪口，自始至终都透露出了一种独属于强悍的美丽。 ‘红莲’简直就是暴力美学的代表作！ “谢克先生，您运用‘机械导师’的能力赋予了‘红莲’什么能力？”卡洛斯惊喜之余，不忘询问。 按谢克先生方才的介绍，这把黑色枪械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与智慧，不知会在战斗中发挥出怎样出色的能力，对此，卡洛斯非常感兴趣。 这时，谢克先生勾勒嘴角，眉毛一挑道： “‘红莲’在发射出威力强大的爆炸矢弹时，会竭尽所能追踪敌人身体最脆弱的部位……” “啊？”卡洛斯一时没有明白。 什么叫身体最脆弱的部位？ 他看着沉默不语、眼神略有玩味的谢克先生，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内涵后，卡洛斯只感到下体一阵冰凉。 不会是…… 这个就有点恶趣味了！ 这时，卡洛斯才想起之前两人的对话里，谢克先生一直故意忽略的细节： 科莱特在得知了‘红莲’的功能后，一口拒绝了谢克先生的好意。 卧槽！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克先生，我……” 能选择别的武器吗？ 没等卡洛斯问出口，谢克先生又干脆转身，再次走进了树林般的铁架间。 又是一阵令卡洛斯感到后怕的叮咚声过后，他于黑暗中走出，手里提着一根挟枪皮带和一盒075英寸的配套子弹，摆在桌前，用交代女婿的口气郑重交代道： “‘红莲’，归你了！” …… 之后的时间，卡洛斯屡次提出欣赏下其他武器的想法，都被谢克先生以武器已经睡觉了的蹩脚理由一口回绝后。 心灰意冷的他只好抱起桌上的‘红莲’以及其他配套的、沉甸甸的‘嫁妆’，最终被谢克先生再次以空气混浊，不适宜长期停留的蹩脚理由，半推着离开了武器库。 “配套的爆矢可以存放在左边的口袋，右边的卡扣在使用时可以推开” 武器库外，坐在椅子上调整义肢的谢克先生笑了笑，只催促卡洛斯赶紧试试牛皮腰带。 我们为什么不在里面试…… 面容苦涩的卡洛斯无力地拿起腰带，围绕腰身时，寻找合适的卡扣扣紧。 这条牛皮制成的挟枪腰带触感厚实，剪空的皮袋以圆铁钉的方式左右相称，固定在一起，皮带正中央以银圈环绕，浮凸镶嵌“特殊调查组”的字样，而在皮带侧方与后方，都有着‘苍月蔷薇’的黑绳刺绣，看起来十分有格调。 “不错，适合”谢克先生开心地夸赞上一句。 然后，卡洛斯又在谢克先生的提议下，握起不算太重的‘红莲’，试着塞进枪袋之中，发现大小实在合适，简直量身定做，重量偏侧一面也不会松垮，不会勒腰。 这合适得如同阴谋一般…… 又往腰带另一侧装好配套子弹，在武器领取单上签好自己的名字，面无表情的卡洛斯在谢克先生机械又热情的招手中，终于离开了武器资料库。 …… “唉……” 卡洛斯看了眼腰间的枪袋，顿生懊恼之情，但他很快平复，准备先去特殊调查组的办公室整理办公用品，闲暇时看看资料，争取早日上手工作。 就在他推开走廊另一侧的办公室门后，发现里面早已等待着三位队员。 两位是他已经熟悉的科莱特与米歇尔，另一位则是他还未见过的新成员，一位坐在安乐椅上，正静静沐浴着阳光的优雅女士。 这位黑发披肩的女士穿着一袭漆黑风衣，内里是纯白的羊腿袖衬衫和精致的黑色长裤，眼神孤傲而又懒散，正坐在桌前随意地整理指甲，全身带着如猫一般舒适的慵懒感。 “你来了，这位是奥蕾?布鲁雪克女士” 见木门被卡洛斯推开，科莱特用嘴指了指窗前的奥蕾，又看见卡洛斯腰间多了点东西，忽疑问道，“你去找过谢克先生了？” “是的”卡洛斯右手按胸，屈腰道，“初次见面，布鲁雪克女士” 慵懒的奥蕾看了眼卡洛斯，淡淡微笑道：“嗯，你好” 正在低头翻阅资料的米歇尔听见卡洛斯语气平淡中带着些许悲怆，忙摘下眼镜，带着或复杂，或错愕，或期待的眼神看着头顶仿佛被乌云笼罩的卡洛斯，认真问道： “谢克先生给了你什么武器？” 第三十七章 ‘混乱\’途径 喂，喂，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略有些悲伤的卡洛斯站在门边，看见三人不约而同地盯着那条正装着‘红莲’的牛皮腰带，勉强扯出笑容，翕动嘴唇说道： “谢克先生……” “把‘红莲’给了我……” …… 话音未落，气氛就如卡洛斯所想，立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卡洛斯……” 片刻后，科莱特率先开口，轻叹一口气的同时，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肩膀道：“还是你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唉……” 卡洛斯心情复杂地走进特调组的办公室，看见高大强壮的米歇尔和如猫一般慵懒的奥蕾·布鲁雪克女士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一个继续翻阅资料，另一个则依旧悠闲地整理指甲，只是两人脸上一直带着持久又莫名的微笑。 这时，米歇尔停下手头的活儿，无奈地抓了抓头发道：“我刚进监察会时，谢克先生也给了我一把武器，名字叫‘圣光’……” 米歇尔，你真是个会调节尴尬的好同事…… 于内心感激米歇尔的卡洛斯顺着指引，放眼望去，发现他的桌边有着款式相同的腰带，而牛皮袋中，正装着一把模样为筒状的黑色器械。 这件沉黑的金属器械藏于栏板的阴影之中，裸露的部分有着方便抓握的磨砂刻印，体积与‘红莲’差不多，都显得十分有质感。 有点像微型火箭筒，它是干嘛用的？也是装爆炸矢弹？或者，干脆就是榴弹发射器？……卡洛斯暗暗猜测出几个用法，但没有说出。 米歇尔咳嗽了一声，模仿出谢克先生的腔调说道：“谢克先生这样告诉我……” “它有着独特无比的灵魂，能将你灌注的灵性化为灼烧恶灵的光线，威力十分强大” 怎么连话术范本都差不多，谢克先生果然是个老忽悠…… 卡洛斯悄悄诋毁了谢克先生一句，听到米歇尔话锋一转，恢复了浑厚的嗓音，沉声说道： “但在实战中，不管是恶灵或者是失控的适纹者，前者因为灵体的特性不会受到光线的干扰，后者的皮肤又大多有着硬质化的功能，因此‘圣光’持续照射出的灼热光线无法在短时间内产生任何伤害” “它仅仅能起到出色的照明作用，嗯，还有取暖的作用，仅此而已……” 话未说完，米歇尔的音量越来越小，正用手擦过脸颊，最后捂住嘴巴，凝视着一旁的‘圣光’，幽幽嘀咕道： “你们能想象在激烈的战斗中，我忽然掏出了秘密武器，却仅仅是个照明取暖灯时候的心情吗？” “那时候我真的想揪住谢克先生的衣领……” …… “哈哈，我记得”科莱特没有掩饰地大笑起来，转而回忆道，“在你第一次掏出‘圣光’时，那位失控的适纹者都差点脱离失控的状态” 这，这叫公开处刑，不知道格涅大帝有没有把这个词语带进这个世界……卡洛斯被米歇尔有画面的描述逗笑了，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 这时，安静于一旁的奥蕾突然闷声道：“哼，这个臭老头，就知道给我们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听到抱怨，科莱特停止了笑容，忽然疑惑地望向慵懒的奥蕾道：“你不是刚进来时威胁谢克先生，他给了你一把非常正常的蒸汽步枪吗？” “直到现在，我们都很羡慕你……” “我记得不久前还看到你带着它出任务的，现在它去哪了？” “上上次任务时，它！自！爆！了！”奥蕾咬牙切齿地说出每一个字，之后便沉默地叹起气来。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受伤的……”她又指了指自己依旧带着疤痕的手掌。 “科莱特，现在看来，你当初就不该在救出谢克先生后，又将他召进监察会，更不该推荐他成为‘智慧’序列的适纹者”米歇尔认真分析了一波，将罪魁祸首指向一旁偷笑的科莱特。 救出？卡洛斯注意到了关键，好奇问道： “谢克先生也是因为遭遇了诡异事件而被召进监察会的吗？” 怎么感觉监察会有点像诡异事件遭遇者的集中营…… 我是，科莱特是，米歇尔也是，还不知道布鲁雪克女士是不是，但多半也是…… “没错”科莱特点点头，面色阴沉道，“谢克先生在三年前遭遇了轰动蒙特罗的‘暗街’恐怖事件，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但也为此付出了一只眼睛，两条手臂的代价” “后来我替他装上了机械义肢，情况才有所好转，但不方便的是，他依旧需要在每个月期间更换一次浓缩蒸汽弹，以此维持义肢的运转” “没想到谢克先生还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件，月神眷顾” 在圣卡尔，掌管幸运的正是暗月教会所尊崇的月神，故月神也被称为幸运之神，即使不是暗月教会的教徒，大部分民众也会在触及幸运时感谢月神的眷顾，但不会行暗月教会的教礼。 感叹一句的卡洛斯苦苦回忆，终于在脑海中找出了科莱特所说的‘暗街’恐怖事件，丝毫不怀疑当时的情况有多么令人绝望。 这可是剥夺了数百条鲜活生命的大型恐怖事件！ 一个号称‘暗街之链’的恐怖组织突然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同时在南区和北区发动暴乱，他们没有选择劫掠银行等大量存放现金的机构，而是特意挑选了人群聚集的地方，袭击了各个俱乐部，大型公司以及正在运作的工厂，肆意虐杀，鲜血如注，仿佛仅仅是为了混乱而制造混乱，令人匪夷所思。 因此在事件平息下来后，报纸宣称警察第一时间将这个‘暗街’恐怖事件移交给了特殊调查组，作为异常事件留档调查。 各大报纸也在通缉处刊登了各个犯罪者的画像，但收效甚低，后续也因调查无任何进度而不了了之。 但从科莱特接下来的描述中，卡洛斯得知，在‘暗街’恐怖事件发生后仅仅两个月内，科莱特就带领特调组抓获了近八成以上‘暗街计划’的犯罪者，却由于后期行迹暴露而错失了抓捕带头者的机会，事后展开追踪也于事无补，彻底遗失了带头者的踪迹。 “我还记得‘暗街’事件的带头者，是一个右眼下有颗痣、皮肤呈小麦色的男人，这是我作为特调组队长以来为数不多的失败案例，因此至今记忆犹新” 科莱特的语气中隐隐透露出遗憾与愤怒，即使这件事已经完完整整过去了三年，当时发生的时间正好是三年前的四月，也就是开夏前夕。 “谢克先生还失去了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妻子，当时他正在外出购买食物，没有卷入事件的中心地带，没想到这群暴徒会破开房门，虐杀了谢克先生的夫人以及他未出生的孩子”米歇尔锤了锤桌面，满含愤怒地补充道。 “有这回事吗？我从来不曾听他提起”科莱特沉吟片刻，疑惑问道。 米歇尔偷偷看了眼门外，放低音量说道：“就在他的怀表内侧，存放着一张已逝夫人的照片，会在别人不在场时偷偷翻看，这是我偶尔一次使用感知才知道的事情” “怪不得他不让我碰他的怀表”科莱特正了正往下掉的黑眼罩，徐徐回忆道，“他总和我说他会用再生的机械手抓住还未落网的暴徒，让他们尝尝生命流逝的滋味” 原来谢克先生将内心满含着的伤痛，隐藏在了积极外向的性格之下…… 为了帮助特调组能够安全快速抓捕罪犯，拼命研究武器与机械，这确实厉害，唯一一点值得吐槽的就是武器的特性实在太蛇皮了…… 卡洛斯心里突然理解了点谢克先生，他摸了摸腰间冰冷的‘红莲’，忽然想到了什么，提出疑问道： “‘暗街’恐怖事件里，有适纹者参与吗？” 他怀疑的理由很简单，这场持续了近一天的恐怖事件里，波及范围广，破坏力度大，在快速出警的条件下，也花费了近半天的时间才将将平息，并且还是在‘暗街之链’成员主动撤退的情况下。 毫无疑问，缺乏武装力量的普通人不可能组织出这样的事件，而了解了血灵之力后，卡洛斯自然而然会有这样的合理推测。 见卡洛斯提出了敏感问题，三人齐刷刷转过头来，半晌，科莱特拍了拍手，欣慰称道： “呵呵，没想到我们新晋的队员嗅觉这么敏感，确实，在我们后续调查‘暗街之链’中，部分成员确实是适纹者，而且还是被我们拉入黑名单的‘混乱’途径适纹者” “‘混乱’途径？”卡洛斯脱口反问。 以‘混乱’为象征的途径…… 这让他想起了丹妮丝在晚钟会里提到的一句： 诸多政变刺杀，民众暴乱都与盲目使用血灵之力的适纹者有关，甚至有些崇尚暴力或者受到血灵之力反噬而导致精神分裂的适纹者成立了不同的邪恶教派。 “‘混乱’途径由来已久，大部分此途径的适纹者精神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这或许得归功于其血灵之力天生挟带的混乱因子以及这条途径的象征——‘混乱’所影响” “这个象征名称曾经经过圣卡尔语的转化，如果用卡萨语或者古伊格纳兹语来翻译，古称为‘祸熵’，以制造恐怖、混乱为主要特征” “‘混乱’在第四纪元拥有数量最多的邪恶教派以及适纹者，当时令各大教会以及贵族联盟十分头疼” “不过，在第四纪元末期，这条途径下的适纹者所组成的最大邪恶教派——失乐会被各大教会联合剿灭，其余与‘混乱’序列有关的弱小结社也纷纷作鸟兽散，目前我还没有发现‘暗街之链’与失乐会有什么类似的联系，但抓捕‘混乱’序列的适纹者依旧是我们的日常任务” “‘混乱’序列有着怎么的能力？” 会不会很危险……卡洛斯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他注意到了科莱特说的最后一句话。 日常任务竟然就有抓捕危险的适纹者…… 这时，科莱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表情严肃道：“‘混乱’低序列不算是特别危险的存在，它的序列九是‘蚀心者’，能够短时间消耗理智来催使自己的身体素质变得更加强大，并且每次能力使用后都会留下后遗症，效果呢……” “取决于适纹者原本的身体素质……” 第三十八章 任务安排 呼，听上去不会这么危险，况且特调组平时的任务至少两人一组，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 不过，这无法解释‘暗街’恐怖事件为什么会死去这么多无辜的民众。 ‘混乱’的能力一定不止增幅这么简单，或许还有其他诡异的能力。 比如，大幅度加强增幅？抑或是同化周围的人，剥夺他们的理智？ 呵呵，第二个猜测就有点扯淡了…… 不能忽视的前提是‘暗街之链’虐杀的基本都是没有血灵之力的普通人，而普通人面对失去理智的适纹者，基本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卡洛斯一想起自己未来面对的都是类似危险的任务，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好，好的”他眉头紧锁，略有结巴地又补问了一句，“万一，我是指万一，我遭遇了失控的适纹者，该怎么办？” 他很有自知之明，作为普通人，自己的身体素质一般，即使真遇到在科莱特嘴里好对付的‘混乱’途径适纹者，大概率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科莱特轻笑一阵，摸了摸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 过了大概十来秒，他回答道： “你可以选择报警，除非发生一些比较特殊的情况，例如迷路了找不到警察局，或者是途经的道路不在警察巡视的范围内，你也可以找到安保站点寻求帮助” “当然最好的，还是装作路人视而不见，暗暗记下适纹者的特征，回头向监察会申请通缉流程” “记住，安全是特调组行动的第一宗旨” 科莱特深谙卡洛斯的心理，他解开了袖扣，靠在明媚的窗台前说道： “你刚加入特调组，前期我暂时不会安排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并且，特调组每周三次会组织搏击训练、力量训练和耐力训练，即使真的碰到了危险的适纹者，也能确保你有能力逃跑” 那就好……卡洛斯深深吐出一口气，缓解了过分担心的情绪，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门边太久，脚跟和腰都有些酸麻。 他向科莱特询问好自己的座位，于是顺着指引，走进了这间与会长室面积差不多的办公室。 特调组的办公室正好与会长室相对称，一个西面，一个东面，同样阳关通透，十分整洁。 或许是历史悠久的原因，沙发、桌椅等大部分办公用具都被时间刻上烙印，到处都是破旧的痕迹，却意外有种温馨的氛围。 办公室中央摆放着八套桌椅，由于今天安排了另外四位队员轮休，因此米歇尔与科莱特的对桌，以及卡洛斯身前身侧的两处都处于无人的状态，桌面或叠放，或零散分布着格式不一的资料。 而在办公室的东西两侧墙面，各搁置着一套与人事部差不多的铁柜，上面崭新地贴着风险组织名单与信息、各系统人员构架、通缉历史记录、蒙特罗安全点标记图以及等等的标签。 我的晚钟会千万不要进入名单啊…… 卡洛斯暗暗祈祷了一句，在座位上奋力地解开牛皮腰带，放置于桌面，只听见略有些重量的‘红莲’忽然发出‘嘣’的一声，与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虽然‘红莲’并不算重，以卡洛斯的力量单手拿也还算稳定，但若真碰到了危机的时刻，拥有足够的力量持枪是准确射击的前提，因此监察会的例训卡洛斯认为还是很有益处的。 不对，我再怎么瞄准，‘红莲’的爆矢也会朝着敌方的脆弱部位飞去，瞄准根本是多余的动作…… 想到这里，卡洛斯内心又是一阵无语，揉了揉因闷热而产生勒痕的腰部。 这时，科莱特在一旁拍了拍脑袋道：“我差点忘了通知，周三因为出勤的缘故，训练可能会推迟一天” “这事难道不应该专业的安保人员前往吗，可惜我们并不是”米歇尔摊了摊手道，似乎对临时安排不是特别满意，一脸认真道，“蒙特罗还需要我们拯救” “你去出勤一样可以拯救蒙特罗，万一你碰到想要占领蒙特罗的邪教徒呢……”科莱特一阵唏嘘，只能干笑着将两件事衔接在一起。 …… 随后，科莱特继续与米歇尔闲谈，奥蕾也保持着原有的沉默，只是换了只手继续整理指甲。 而卡洛斯没有参与他们俩的话题，选择在座椅上闭目凝神、摊放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这仅仅只是过了一天，可我感觉经历的事比一整年都多…… 片刻，他面部扭曲地直起腰，开始整理起桌面的事物。 深棕色的木桌并不大，有些地方甚至掉了漆，卡洛斯发现在腰带旁空余的桌面，早已准备好了各种办公用品。 除了常见的羽毛笔、墨水以及笔记本，还包括一个崭新的铁盒，科莱特存放薄荷糖的铁盒。 卡洛斯下意识拿起摇了摇，立刻传出了“嘟嘟嘟”的闷撞声响，显然里面被薄荷糖塞得很满。 没办法，这是应对苍月蔷薇圣徽以及黯池的必要物品，什么都可以不准备，但不能没有它。 卡洛斯点了点头，一下子认识到了薄荷糖的重要性，将铁盒放置口袋内侧，随后整理起另外的物品。 在桌面上，卡洛斯还找到了贴着自己照片的皮质外壳证件，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监察会特殊调查组——卡洛斯·埃尔维斯” 他拿起那张证件前后翻转，仔细瞧了瞧，不时，被自己傻乎乎、仿佛在翻白眼的神态逗笑了。 这是趁我睡觉不注意的时候拍的…… 就在这时，证件中掉出了一张硬质卡片，落在地面时发出了如薄铁撞击的清脆声响。 卡洛斯捡起一看，发现这是一张来自格斗俱乐部的金牌会员卡，上面清清楚楚凸刻了自己的名字、办卡时间，以及在右下角不起眼处，还刻着“特殊调查组限定款”这几个小字。 吐了，又是限定款，老乡不给我发明新词语的机会啊……卡洛斯暗暗摇头，将这张卡片插回了皮质证件的夹层，并再次摇了摇，确保不会掉落。 “这几乎就是我们平时调查时，所需要的全部物品” “非常齐全，我没有别的疑问了” 科莱特见卡洛斯将其一一收起，试图询问卡洛斯还有什么疑问时，发现他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便不再多说。 他拍了拍手，吸引另外两人的注意，又拿起并绕开了黑鱼巷案件的档案袋线圈，分别交代道： “针对于黑鱼巷中出现的异化体，我们先从奥加先生调查起，由于异化体失控的积累，疯狂的血灵因子逐渐占据异化体的理智，会使其拥有追踪猎物的本性，因此异化体肯定会对近期捕猎失败的目标有着深刻的印象” “今晚九点左右，我们需要蹲守在奥加先生的家附近，也就是黑马树街65号附近，由于临近东区，游民以及不明身份者出现得会比较频繁，因此我们如果发现了异化体的踪迹时，也需要在行动前多加注意，避免误伤” “另外，由于本次行动有新成员卡洛斯的加入，我再次申明一遍各个成员的行动职责，避免产生责任交叉，导致次序错乱” 科莱特清了清嗓子，首先拍向身旁的壮汉说道： “米歇尔一如既往负责感知，确定目标位置、能力以及武装，并及时向成员告知，确定周围环境，选择最有利的作战位置，作为诱饵或者驱赶者，将目标引导至预定地点附近” “明白！”米歇尔响亮回答，丝毫没有在意吓了身旁的奥蕾一跳。 “奥蕾，你负责掩护，保护以及预清理战场，必要时作为我战斗的后手，在我进行缠斗时负责刺杀，相信作为‘暗影’序列的适纹者，这个职责肯定很对你的胃口” 奥蕾没有回应，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只是听完后轻轻点头，表示了解。 卡洛斯借着眼睛的余光，看到奥蕾手中的书正是《格涅诗选》，而封面则是一张令人不甚理解的抽象画。 他不顾姿势的难看，拉近了与奥蕾之间的距离，发现这幅抽象画的内容是一名留着胡子、身材适中的男子正拉着一位小女孩的手，奔向太阳的画面。 只是这太阳不知是书本老旧的原因还是沾染了污渍，显得有些黯淡，完全没有太阳代表着希望与光芒的寓意。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男的是格涅画的自己，而小女孩则是他的女儿——丹妮丝？ 卡洛斯清楚地记得丹妮丝在晚钟会时诉说自己要复活父亲，并带他回家的愿望。 这抽象画可真够抽象的，就是丑了点…… 他嘴角微抽，回过神来时，听见科莱特正好介绍完了他自身的职责，安排到自己，便竖起耳朵认真听讲。 “卡洛斯，这可能是你第一次面对战斗，记得带上‘红莲’和脑子”科莱特顿了顿，抿着嘴说道，“然后在一旁观看就可以” “记住，不要添乱” “……”卡洛斯一时有些呆滞，不知接什么话。 是不是还要给你喊666…… 半晌，他认清了自己的实力，愉快地接受了队长的安排道： “好……” 接下去的时间里，科莱特又认真规划了夜晚行动的细节，包括战斗的配合，物资的携带，黑马树街的构成、夜晚游民可能前来的方向，以及预测了任务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并随之附上解决方案后，很快到了下班的时间。 “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米歇尔挥手告别了依旧留在办公室的科莱特与卡洛斯，快步跟上奥蕾矫健的步伐，拐角离开，走向楼梯的方向。 而正当卡洛斯也准备离开时，科莱特却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事？” “老兄……” 他指了指卡洛斯别在腰间的‘红莲’，好笑提醒道：“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在没有武器许可证的情况下，贸然携带武器可是会被警察抓走的” “保释你可能会影响今晚的行动，也可能对还未找到证据起诉你的检查厅与法院留下话柄” 对喔，我完全忽视了这个细节……卡洛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佩服地看向科莱特道：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细心，那解决方案是什么，我不可能在吃好晚餐后再次赶到‘蒸汽之城’拿我的装备” “我会通知希娜让格罗先生送你回家”科莱特胸有成竹地安排道。 格罗先生是驾驶刻着鹰翅剑纹马车的车夫，技术娴熟，很少说话，卡洛斯是从科莱特与米歇尔的闲谈中得知了这位车夫的名字。 在任务出动以及返回时，只要有规律地敲击三下门板，格罗先生基本就知道了目的地以及对应的马车安全点，确保监察会的行动不会暴露在无关人的眼中。 就这样，科莱特与卡洛斯再次来到了地底，与希娜小姐说明相关情况后，她微笑着拉动了第三个摇铃。 在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中，两人离开值班室，回到了‘蒸汽之城’，于门口分别。 接着，卡洛斯在巷子中一阵摸索，找到了墙面剃出三道刻痕的安全点后，他飞快地坐上马车。 然后，他学着科莱特，也重重敲击了三下门板，但马车迟迟没有启动。 正当他要第二次屈指敲击时，车外传来了格罗先生沙哑又带着些愤怒的声音道： “臭小子，别瞎敲，你快告诉我你去哪，我又不知道你家在什么地方？” 我以为你知道的…… 卡洛斯暗暗腹诽了一句，不好意思地说道： “抱歉，格罗先生，铁兰街116号，接近维利银行” 片刻，格罗先生答应一声，车外立刻传来了黑马的嘶吼，刻着鹰翅剑纹的马车逐渐启动。 途中，卡洛斯打开了窗户，吹着傍晚有些凉爽的晚风，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感慨，但更多的是紧张。 紧张于夜晚可能会遇到危险的战斗…… 第三十九章 还价 咚…… 咚…… 喀…… 随着车轱辘撞击地面的震动逐渐放缓，马车稳稳地停驻于维利银行附件隐蔽的安全点。 吹着微风正昏昏欲睡的卡洛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在与格罗先生道别后，一个翻身便跳下马车，来到了蒙特罗北区的中心——白鸽广场。 这里，未完工的城市花园如同覆上红纱的断壁残垣，于窨井盖喷出的朦胧蒸汽间，在广场中央进行着一场复古的展览。 不远处，蒙特罗大钟楼拖起长长的黑影，如不可逾越的巨型黑墙般，直直将热闹的铁兰街与花园分割成两个部分。 而正处于两者中央的的维利银行前马车频繁、长龙依旧，正处于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 此时正是采购晚餐食材的黄金时间，考虑到莴苣市场历久以来定时免除摊位费的规定，来自郊区的农商小贩皆蜂拥于此，奋力抢夺市场的空位，摆上一些自家农场生产的廉价农产品。 并且，想要捡漏的民众也会抓紧这个一周一次的机会，在维利银行换好用以交易的零钱后，直直奔向半公里开外的莴苣市场。 在广场后巷处，隐蔽记下安全点位置的卡洛斯正欲走出，突然想起科莱特离别时的嘱托，于是像太空漫步般又倒回原处。 他将棕色马甲脱下，遮掩在‘红莲’上，又躲在墙角后左右查看，确定没有警察巡视后，才大大方方走出，经过了几个拐角，回到铁兰街116号。 既然找到了工作，那么今晚就要好好庆祝一番！ 在蒙特罗，一般晚餐的时间大约在7点多，只有举行晚宴时才会破例延迟到8点，因此卡洛斯现在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 对，第一步就是采购食材…… 自觉对家附近不是特别熟悉的卡洛斯，决定趁这个机会外出，看看能不能借用生活习惯，找回部分记忆。 他在进了门后，提气缩腰，褪下皮带，将其连带着‘红莲’一起藏于衣柜后的袜子堆。 之后，他又直接穿上了马甲，带上找碎的两金镑巨款出门，跟随着人流，朝着莴苣市场的方向走去。 当然，为了预防中途遭遇异常事件而无法自救，卡洛斯特意察看了地图，牢牢记下一路上安保处的位置以及人烟稀少的街道小巷，并且没有忘记携带特调组的身份证件。 他将其与那两金镑一同放在马甲的内侧口袋中，并拉上拉链，在出门后原地起跳几次，确保这些重要物品不会在激烈的拥挤中遗失。 虽然已近日落，闷热早已被微凉替代，但人群的拥挤依旧令着急前往莴苣市场的卡洛斯感到不是很自在。 他紧紧护住口袋里的钥匙、胸前的两金镑以及工作证，在低头穿过两个街道，左拥右挤近半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莴苣市场。 相比渔夫码头，莴苣市场更像以贩卖二手用品为主的市场，只是因为临近晚餐的缘故，出售食材的小贩才占据了大流。 这里大部分摊位都只是简陋地在地上铺着一层防水布，你能看到两家同时出售牡蛎汤与板鱼排的小贩中间，会多出一个以贩卖装饰文玩为主的摊位。 也会有很大机会看到一半防水布出售着二手文明棍，另一半则摆放着各种蔬菜水果的摊位，市场总体布置十分杂乱，价格与品质也需要多加甄别。 但不可置否，莴苣市场对于追求体面又缺乏金镑的家庭来说，是个不可忽视的宝藏之地。 脱离人群的卡洛斯收敛了好奇心，没有过多理睬这些会浪费大量时间的摊位，径直拐向了一条人流不多的小道。 这里分布着大量贩卖牛肉以及羊肉的摊位，虽然质量一般，但胜在低廉。 他遵循着与奥莉薇娅曾经逛市场的记忆，来到了角落最深处的一个摊位前。 这个摊位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爷，正穿着牧场特有的背带裤，坐在简易木凳上愁容满面地抽着薄荷烟。 他叫本尼·麦克劳，脸上多是狂风与时间共同磨砺出的深刻皱纹，但清澈的蔚蓝眼瞳中依旧带着年轻时作为水手的刚毅。 在卡洛斯的印象中，原主经常陪同奥莉薇娅来光顾老本尼的摊位，牛肉新鲜，价位便宜，与土豆一起炖煮更是无可挑剔。 但可惜的是老本尼早已落下一身伤痛，体力有限，无法参与优质摊位的争抢，因此只能委身于这处没什么曝光度的角落，等待着曾经的旧客光顾。 看着已被挑去筋膜的牛肉显露出暗红的色泽，卡洛斯一时陷入选择的困难沼泽，他望向眼睛蔚蓝的老本尼，愉快地询问道： “好久不见，本尼先生，您能帮我挑一下哪块牛肉比较适合焖煮吗？” 看见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老本尼脸上的皱纹顿时聚拢，不乏亲切地打起招呼道： “好久不见，礼貌的小卡洛斯，上帝保佑，这是我今年第一次看到你，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怎么会？您的牛肉令我印象深刻，回味无穷”卡洛斯真心夸赞道。 在原主参加远海调查队后，奥莉薇娅的伙食也大部分在学校解决，很少自己动手，因此老本尼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卡洛斯。 但他没有详细解释外出的原因，只是在寒暄几句后，认真地挑选起适合料理的牛肉，而老本尼也自觉放下燃烧的烟斗，并提供推荐与料理的意见。 “这块是牛腰肉，十分嫩滑，但脂肪较多，适合煎炸，价格是9便士” “这块是牛腩肉，适合炖煮，口感不柴，价格是8便士” “就要这个了” 卡洛斯闻了闻味道，又提了提牛腩的重量，确定够两人份后，微笑着将牛腩递给老本尼。 接过卡洛斯之后递来的一枚一便士，一枚两便士加上一枚五便士的硬币后，老本尼嘴角上扬，仔仔细细将牛肉包好后，又递给了卡洛斯。 “你还是一样的爽快，眼光也很独到”老本尼深深吸了一口烟斗，不停夸赞道。 “您的牛肉不需要反复挑选” 卡洛斯不着调地又夸了一句，忽然想起去年他也买过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牛腩，但需要13便士，于是好奇询问老本尼降价的原因。 牛腩是牛肉中质量上乘的部位，虽然圣卡尔的郊区土地大部分已承包给贵族用以开发牧场，加上从阿朗索帝国进口的原因，牛肉的总体价格逐年下降，但也不会一年降6便士，几近一半这么快。 “今年年头我的孩子病了，染上了奇怪的毛病，现在正在马塞洛综合医院住院治疗，昂贵的花费令我不得不降低牛肉售价尽快售出，以此填补住院的费用” 说完，老本尼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暗自嘀咕一句： “家里只剩三头牛了，可我儿子的病还没好转的迹象……” 卡洛斯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他见过本尼的儿子，二十多岁，工作勤奋，是个开朗的青年，未来非常可能接过本尼的牧场，与心仪的女孩结婚，度过平淡又安稳的一生。 他继续与老本尼闲聊了几句，趁他转身不注意时，又在他烟斗旁的硬币盒中无声放下一枚十便士的硬币后，便快步离开。 将购买的牛肉放进纸袋中，他又准备走向贩卖杂货与蔬菜的区域，准备购买洋葱、罗勒、黄豆、土豆等食材，为作出完美的生焖牛肉而在人群中苦苦挣扎。 这两个区域相隔仅仅几十米左右，却足足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卡洛斯不愿再深入，便随便选了一处摊位购买食材，总共花了6便士，不算贵但也不算便宜。 他检查了余下的零钱与证件都还在口袋中，正准备离开时，转眼看到出口前的兰布大街对面，刚开了一家贩卖运动用品的二手商店。 混搭装扮的店员正在门口大声吆喝，吸引了不少向店内观望的目光，但鲜有人进入购买。 卡洛斯怀揣着好奇靠近，发现这家店主要以贩卖贵族使用过的二手运动用品为主。 虽然价格十分低廉，但随便一件商品都足够负担上普通人家一星期晚餐的食材费用。 牛肉花了8便士，各种配料、蔬菜以及给奥莉薇娅的鸡蛋布丁共花了6便士，还额外给了老本尼10便士，共计2先令，呵呵，还剩1金镑18先令，算是相当充裕了…… 计算出身边还剩下不少钱财可以挥霍，今天又是礼拜六，他想起入职合约上写着每周一发放薪水的规定，更加底气十足地进入这家名叫“伯里克利”的二手商店。 “先生，您需要什么？” 正被琳琅满目的货架迷乱了眼睛，还不知道该询问哪件商品的卡洛斯，忽然听见身侧传来了一声亲切的问候。 他扭头看去，发现柜台前一位穿着黑白衣裙的女销售员正微笑地看着他。 或许是经验不足，刚打量完衣装的她眼神中依旧有些慌乱，被卡洛斯敏感地观察到。 她的黑白衣裙搭配虽与‘蒸汽之城’的夏洛蒂近似，但更加商业化，显得成熟又不失亲切。 “我需要一副手套，打猎用的手套” 卡洛斯忽然回忆起自己在紧张时会出大量的手汗，而手汗会引起手滑，在战斗中容易导致射击不稳的严重问题。 特别是‘红莲’那种后坐力大的爆矢武器，非常需要一副皮制手套加以支持。 考虑到这里，他试着询问女销售员有没有类似的物品，还附加了一句不需要考虑价格的问题。 那女销售员顿时笑道： “您来的正是时候，有位贵族厌烦了他的猎枪手套，正好今天他的管家交给我们对其进行二次售卖，价格低廉，非常适合您这样热爱运动的绅士” 价格低廉？有多低廉？05便士吗？……卡洛斯咀嚼着这几个单词，看着眼前的女销售员走进柜台，从中取出了一个比手掌稍大的黑盒。 由于大街上已有些昏暗，店里早早点起了煤气灯，在徐徐燃烧的灯火之下，纯黑的纱绒黑盒显得异常尊贵。 戴着黑手套的女销售员看着卡洛斯淡定的眼神，微笑着将黑盒打开，一副露出五指、手背处带些黄褐色绒毛的狩猎手套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确实不错”卡洛斯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上移，望向女销售员的双眼道，“这副手套什么价格？” 他深知在购买前眼神与动作不能露出丝毫破绽，不然销售员会极力压缩他的还价空间，毫无疑问，这多少都会增加点交易的困难程度。 “4金镑”女销售员一口咬定，再次抚摸起柔顺的兽毛，做着最后的展示。 卡洛斯想起了已熟练掌握的砍价策略，当即脱口道： “1金镑” 听到这么低的报价，女销售员当即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 “先生……” “您报的价格让我十分为难” “我最多支付1金镑5先令”卡洛斯指向手套，微笑道，“你看，这副手套缝合处有明显的开线痕迹，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那位贵族先生并不是不喜欢这副手套，而是因为破损的残次品有失体面，因此尽快售出” “并且，整副手套的指套部分过长，大小也不太适合男性的手掌，它太小了” 看着女销售员低头抿着嘴唇，卡洛斯继续说道： “如果您不是遇到了我这么诚心的买主，相信在两个月以后，它依旧在如此尊贵的黑盒中吃灰，这是那位贵族先生不愿看到的惨剧，您得为以后与他的继续合作做出充分的考虑” “另外，如果交易达成，我会向我的朋友推荐‘伯里克利’，和他说，上帝保证，这里绝对是一家物廉价美的二手用品店，它可以让你享受到贵族的尊贵体验，包括商品与服务，廉价与优质” “可是……可是……” 女销售员一时语塞，拿起手套左看了看，右看了看，咬着牙好一会儿才迟疑道： “好，先生，您说服了我，虽然利润不高，但是它归你了……” “给” 卡洛斯快速将两金镑的纸币递给女销售员，从黑盒中拿出了这副手套，又讪讪问道： “这个黑盒可以给我吗？” 女销售员一边找零，一边“亲切“微笑道： “先生，抱歉啊，它并不是赠品” “好” 等待的空隙，卡洛斯穿戴上手套，摆出扣动扳机的动作，确定大小合适没有别的瑕疵，仅仅显得有些老旧，但并不碍事。 这时，女销售员走出柜台，微笑着将零钱双手递给卡洛斯道： “先生，请您收好您的零钱” 卡洛斯脱下手套，微笑接过三张5先令的纸币摩挲了几下，验明真假后才拉开马甲，放入内侧的口袋中。 再次确认了一边身上的物品没有缺失，卡洛斯像一位真正的绅士般右手按胸正想离开，忽然回头问道，惊得本已放松的女销售员再次端起架子，摆出僵硬的笑容。 “对了，这幅手套的原主人方便告知吗？如果他想保密，那就当我没问” “不好意思，先生，我也仅仅只是见过他的管家，从没有见过手套的主人，但我知道他的管家长着老鹰般凌厉的黑眉，眼神犀利，两鬓斑白，言语不多，仅此而已” “好的，非常感谢您的提示” 卡洛斯再度行礼，扬头转身，像位真正的绅士般走出了‘伯里克利’。 第四十二章 ‘灾变\’途径 过了没多久，在枪口的正前方，那层亦幻亦真的透明光影逐渐浑浊，如水晶中填充了棉絮般浮现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提着一把同样虚幻、即将涣散的蛇形匕首，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内里是白色的羊腿袖衬衫和精致的黑色长裤，眼神孤傲而又懒散，正是奥蕾·布鲁雪克。 见到熟悉的同事，卡洛斯放下枪，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床上，边喘息边挤出声音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都是怎么进来的，偷偷进我家很容易吗？……卡洛斯本能地想吐槽一句，但看到救了自己的奥蕾没有收回泛出银光的匕首，决定不再纠结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同时，他决定明天就在窗边施加安保设施，或者赶在城市花园建成前赶紧换租，保证自身与金镑的安全。 “来了没多久，刚好遇上这次袭击” 说完，奥蕾不顾正抽动嘴角的卡洛斯，拉起被子擦了擦被黑血溅射的木椅，慵懒地半躺下，细声说道： “科莱特他们就等在楼下，等会儿你得编个理由，和我们一起出门” 呼，卡洛斯吐了口气，一个扭腰便从床上跳起，锁紧窗户后，把关上保险的‘红莲’塞进腰带，郑重其事地将两者捧进一个空柜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又把被污血溅射的木桌、墙壁用抹布好好擦了擦，恢复房间原先的摆设后，忽然回头望向正闭目养神的奥蕾道： “你怎么离开？” 奥蕾没有着急回答，慵懒地看了眼被锁上的窗户后，一个翻身从椅子上优雅跳起，叹息说道： “我可以通过窗户离开，和你们汇合” 你不早说，我刚锁上，等等，你不是会隐身吗……卡洛斯嘴角抽了抽，在看着奥蕾从二楼跳下，无声落地后，再次锁上窗户，这才放心地走下楼梯。 “怎么上去了这么久？”奥莉薇娅回头看了一眼仿佛失了魂的卡洛斯，偷偷笑道，“蝙蝠确实挺可怕的” “确实，它们还给我留下不少恶心的纪念品，害我收拾了好久”卡洛斯讪讪笑道，内心依旧有些惊魂未定。 见奥莉薇娅在勤快地收拾起碗筷，闲谈时，卡洛斯一人闷头坐在沙发上，不知编造什么理由出门。 总不可能说现在这个点要出去工作，听上去就不太正经，这个点开门的只有酒，从没有咖啡厅会在夜晚营业。 这时，他忽然想起之前说过‘蒸汽之城’会有采购并保存古物的工作，于是灵机一动，正欲开口时，大门处忽然传来了节奏均匀的敲门声。 咚…… 咚…… 咚…… 是科莱特他们，真是救星啊…… 听到队友熟悉的信号，卡洛斯跳下沙发，半跑半走向屋前，扭动把手，缓慢开门，看见拄着手杖、戴着黑眼罩的科莱特、背着大包小包的米歇尔，以及一袭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奥蕾小姐正站在门口。 “科莱特，你们怎么来了？” 见有人拜访，刚收拾好奥莉薇娅略带歉意地擦干手，转过头，面带微笑着问候道。 “晚上好，卡洛斯，奥莉薇娅，今晚的夜色真美，请原谅我们的贸然拜访” 科莱特嗓音特意放大，带着古怪的微笑看向卡洛斯，又瞟了眼他的身后，示意他赶紧脱身。 来都来了，你怎么不帮帮我……卡洛斯暗暗腹诽了一句，随口编出了已有腹稿、却有点牵强的理由，便与身后的奥莉薇娅虚吻告别，跟着科莱特等人，登上不远处停驻于安全点的马车中。 “那只怪物……不，那只异化体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屋子里？” 刚坐上座位，卡洛斯便矫正了措辞，更显专业地脱口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但幸好及时赶到”科莱特面色凝重地回答，脸上丝毫没有队友劫后余生的喜悦。 随后，他望向街道上偶有蒸汽喷出的窨井盖，收回视线，继续说道： “袭击发生前，正巧我们三人已在前往黑马树街的路上，就在走到一半的路程时，米歇尔突然感应到了异常的气息正在快速穿越我们的马车，朝着相反方向前进” “于是我们便立即决定调转方向，追随那异常的气息，一直追到了维利银行附近，也就是你家这里，当时我们正想去找你，与你汇合” “在下马车的过程中，奥蕾看到一个黑影攀上了你家的墙壁，正在试图打开窗户，我便先让她去支援你，感谢一切神灵，保佑你没有出事” 科莱特拍了拍卡洛斯的肩膀，语气中藏着后怕道： “至于它为什么会来找你，而不是去追杀之前遭遇的目标，我也不太清楚，你有什么思路吗？”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意图”卡洛斯后靠至车厢，捏了捏紧绷的额角道，“他在准备袭击之前，问过我克亚之旅愉不愉快” “克亚……”一旁沉默的米歇尔与奥蕾同时出声，似乎惊叹于异化体竟然会有自己的理智。 随后，米歇尔再三确认了卡洛斯话语的真实性，不知不觉陷入沉思之中。 “克亚和这只奇怪的异化体会有什么联系？” 一旁，懒于发言的奥蕾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时，科莱特转过头，联系起往日丰富的调查经历，开始解释起奥蕾的疑问道： “不少邪教徒认为克亚之海深处存在着伟大神圣的力量，因而追逐与克亚之海一切有关联的人或物，而且，听过奥蕾对于战斗的复盘报告，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不太成熟的想法……卡洛斯总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但很快收拢思绪放弃思考，顺着科莱特话语问道： “什么想法？” “我觉得这只异化体极有可能是还未失控的适纹者，只是血灵之力的外显或者是其他的污染导致这位适纹者以异化体的面貌出现，他非常可能是个未被记录在案的邪教徒，真实生活中是个正常的人类” 见卡洛斯疑惑的眼神望来，科莱特再次解释道： “一般我们将失控的适纹者称之为异化体，因为他们被血灵之力污染了精神、吞噬了理智，变异的血灵甚至会改变适纹者的面貌，令他们更接近某种野兽或者更为恐怖的存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因此我们将其称为异化体” “而他们最大的特征便在于没有理智，肆意使用血灵之力，性格狂躁，不会言语” “但从刚才那位适纹者行为中包括计算时间，记忆路线，有针对的袭击，懂得撤退的表现来看，明显具有成熟的理智，肯定不属于异化体的范畴” “会不会是异化体出现了变异？”米歇尔提出了可能的想法。 “不会，血灵的侵蚀是个不可逆的过程，它会从物理层开始，逐渐腐蚀一个人精神的每道防线，就像未受控制的病毒一样” “而且，从他使用血灵的表现也让我想起了之前会长提过的一个邪恶教派……” 科莱特顿了顿，半张脸蒙上了绯红的面纱，徐徐低语道： “黄昏真理会” “属于这个组织的适纹者使用象征为‘灾变’的序列能力时，经常会出现肉体腐化变异，肢体膨胀，非常类似于异化体的特征表现” “另外，之前会长收到总会寄来的信件中有提过，一位黄昏真理会的重要成员来到了蒙特罗，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销声匿迹，暗月教会以及我们特调组都还未查到相关线索，因此我怀疑袭击卡洛斯的适纹者与黄昏真理会的那位重要成员有关联” “他会不会就是那个重要成员？”听过两人对话的卡洛斯提出猜测，而缩在角落、不清楚原委的米歇尔与奥蕾则保持着沉默。 科莱特微微摇头道： “我觉得不可能是他，从今天的袭击来看，那位‘灾变’途径的适纹者依旧属于低序列，而能从总会所在的奥克纳德逃出的事迹判断，那位重要成员没有序列五也有序列六，是个非常棘手的存在，绝非奥蕾能对抗甚至将他逼退” “另外，这条途径还有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越高序列的适纹者越不会出现肢体膨胀、肉体腐化等具有辨识度的特征” 卡洛斯暗暗记下，努力发散着思维，继续联想道： “所以你的判断是今天出现的袭击者与黄昏真理会的重要成员有关，说不定这两者还牵扯上了杀死保罗先生的那件手杖收容物” “没错，卡洛斯，接下来我们需要尽快找出那位适纹者的踪迹，在获取重要线索后，尽快报告给会长，由会长与暗月教会的人交涉情报” 说完，科莱特食指掀开窗帘，深邃的眼眸望向光明与昏暗交织的街道，似乎在警惕着某些藏于黑暗中的事物，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对，最关键是黄昏真理会的人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听闻科莱特的安排，卡洛斯神情凝重，呼吸下意识变重了许多，后严肃问道： “我能明天就参与圣纹仪式吗？我想尽快获得血灵之力用于自保” 你们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保护在我身边，当然这也非常可能引起奥莉薇娅的怀疑…… 科莱特转过头，同样严肃地交代道： “进行圣纹仪式，成为适纹者是件非常光荣的事情，但在此之前你需要进行精神检测和污染监测，只有通过了这两个步骤，你才能触及血灵之力，不然你会当场变成异化体，被我们歼灭，与其如此，不如做个普通人” 卡洛斯心头一沉，他不确定克亚诅咒会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科莱特也没直接拒绝，令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 “当然，我明天就可以为你安排检测仪式，但真正的圣纹仪式只能在会长在场的情况下举行，而他明天恰好休息” 科莱特摊了摊手，用轻松的眼神安慰卡洛斯不要太过于着急，继续说道： “另外，你也得想清楚你要走上哪个途径，这关系到你的未来……” 这时，阵阵晚风吹开窗帘，钻入车厢，瞬间令卡洛斯脱去心中大部分的烦恼，循序望向眼前的三人，认真问道： “我想知道‘秘法学徒’具体的能力是什么？” 他想起晚钟会里丹妮丝提过一句，时，空，罪，权这四条途径至今未明，而科莱特之前也说过他确实不清楚‘秘法学徒’的具体象征。 换言之，‘秘法学徒’非常可能是除了‘罪’以外的另外三条途径的序列九。 而从这三条途径模糊的象征意义来考虑，都非常可能与自己的穿越息息相关，前提是这一切猜测的根源同时也建立于丹妮丝的身份与监察会的关系。 丹妮丝属于与赫卡忒家族关系不错的克劳狄乌斯家族，监察会的初始是由赫卡忒家族领导的苍月蔷薇，在分裂圣卡尔帝国的里玛之战中，两个家族的关系用共生死称道也不为过，因而这两个家族非常可能共享过圣纹序列的情报。 当然，这都只是卡洛斯个人的猜测，由于受到了黄昏真理会的威胁，不得不提前做出的猜测。 他不得不赌一把了…… 第四十四章 第二次面试 “多么明媚的阳光啊，威廉·大内先生，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你” 身着棕褐大衣，正剧烈咳嗽的威廉·大内抬起头，只见一位穿着浅色马甲、宽松衬衫、扎起金辫的年轻绅士正招手向他走来。 他试图回忆起这位年轻绅士的名字，但随之而来的剧烈咳嗽打断了思绪，他只好继续捂住嘴，勾起背胸剧烈起伏。 咳…… 咳咳…… “你怎么了？威廉先生”年轻绅士弯下腰，搀扶住威廉的胳膊，关心问道。 “谢谢……” 片刻，感到好受一些的威廉·大内缓慢直起身，提着眼镜望向这位似乎与自己熟识的年轻绅士，这才想起了他的名字，立即惊叹道： “原来……原来是你！圣炎在上，竟然可以在这里遇见你，卡洛斯·埃尔维斯先生” “我记得……身为研究组的你参加了卡伦先生组织的外出调查，后来我却在在报纸上看到了远海调查队覆灭、你被检察院抓捕的惊人消息” 咳…… 咳咳…… “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远海调查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遇见了什么？” 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威廉·大内先生……感到一阵头疼的卡洛斯眉头微皱，打算隐瞒海上诡异的遭遇，只好尴尬回答道： “这是个令人悲伤的话题，我本不想回忆更多，但我需要告诉你，威廉·大内先生，远海调查队运气很差，遭遇了几十年来未遇见过的巨大海浪，整个船队只有我幸存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忽然沉默的威廉·大内悲怆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般目光浑浊。 半晌，他张开有些龟裂的嘴唇开口道： “可怜的魏拿先生，我本来与他约定在调查结束后，两个家庭一起在银马餐厅聚会，可惜没这个机会了，咳……咳……咳……” “威廉先生，您的咳嗽是怎么回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卡洛斯轻抚他的后背，试图让他好受一些。 “不，不要紧，只是因为最近这几天古物局的活儿实在太多，一个人劳累后，体质总是会变得很差” 威廉·大内点点头，勉强扯出了无奈的微笑，但剧烈的咳嗽依旧爆发不断。 “咳……咳……，我已经申请了休假，准备去马塞洛综合医院彻底治好我的疾病，咳……工作早已移交给了一位代替卡伦先生的年轻人……” “圣炎在上，愿您早日康复，得到健康……” 卡洛斯知道威廉先生是太阳神殿的信徒，便在额头青涩地点了一下，双手合十，以这种方式真心祝福道。 “您依然是位善良又有风度的绅士……” 这时，远处呼啸而来一辆马车，就停在两人不远处，黑马粗重的呼吸声与马车夫热情的吆喝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于是，卡洛斯便带着威廉先生来到一处安静的角落，准备隐晦地套出古物局最近的动向，为调查古物局提前做起情报准备。 “威廉先生，卡伦先生怎么了，他不在古物局工作了吗？”卡洛斯神情凝重地问道。 在原主日记里，作为调研组组长的卡伦先生是远海调查队成立的关键人物，他的一举一动背后很可能就隐藏着远海调查队的隐秘，而他此时却将工作移交，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并且，根据日记的记载，就是卡伦先生给了原主那个属于第四纪元的古老木盒与海图，成功招募原主加入远海调查队，又在出发前被原主发现身体上出现异常症状，这令事情开始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他死了……” “就在不久前的两个月，咳……咳……” 面容憔悴的威廉开始直起身子，巷子里清新的空气令他的咳嗽顿时好了很多，脸上的涨红也逐渐消退。 死了？怎么会死了？……卡洛斯感到有些不对劲，再次确认道： “是调研组组长卡伦先生死了吗？他是怎么死的？” 威廉靠着墙，认真说道： “是的，卡洛斯，你没听错，卡伦先生两个月前暴毙在家中，具体死因还不明，警察已经介入，不过说起来真是诡异啊……” “就在远海调查队出了事情后，古物局内接连不断传出职工意外身亡的事情，搞得人心惶惶的，圣炎在上，保佑我和我的家人” 怎么有点像保罗先生的死法，原因不明，还是突然死亡，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移交给监察会…… 不对，卡伦先生住在南区，警察要移交肯定也是暗月教会接手，不知道他们调查到哪一步了…… 感到有些遗憾的卡洛斯决定一回监察会就将这件事报告给科莱特，相信他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从夜猫子手中抢回调查权，这可是关系到自身的古物局案件。 这时，卡洛斯又点了下额头，双手合十开始祈祷，严肃地做了个太阳神殿的教礼。 “请允许我表达对卡伦先生的悼念，他本是个严肃又和蔼的上司” 头发有些糟乱的威廉也熟稔地点了点额头，双手合十，以此作为回应。 “卡伦先生的灵魂一定能在太阳神殿找到归宿，圣炎在上” “那代替卡伦先生的年轻人是谁？他来自哪里？”待威廉先生做完教礼，卡洛斯望着他不太好看的苍白脸色，继续问道。 他想起科莱特曾经在监察会黑暗的楼梯间说起过一些事情，古物局每隔几年都会更换一批编制上的成员，又会规律地在几年后开始组建起前往克亚之海的调查队，其中会杂乱地安排很多前往其他目的地的任务，而最后留下来的，基本都是暗暗敲定的牺牲品。 顺着这个情报卡洛斯想到，可以从成员的背景上进行研究，说不定可以找到规律，阻止类似的恶性事态再次发生。 “他的名字叫费利佩·席尔瓦，是个从奥克纳德古物总局调来的年轻人，工作能力十分突出，让我回忆起了年轻时候的卡伦先生，真是怀念啊” 威廉点点头，继续说道： “或许同样操劳于繁重的工作，费利佩先生的嘴唇发紫，面色苍白，左脸接近耳根处有一颗明显的黑痣，声音也极度嘶哑，因而沉默寡言，但他人还是很热心的，经常留下来加班完成同僚未完成的工作，是个很有进取心的年轻人” 嘴唇发紫、面色苍白、左脸接近耳根处有一颗明显的黑痣……暗暗记下特征的卡洛斯见威廉先生已说完，忙干巴巴地祝福了一句： “希望费利佩先生也能保重身体” “对了，威廉先生，我在离开时有些东西落在了古物局，但具体放在哪已经有些记不清了，而你知道，被政府辞退的员工很难再进入寻找，不知道有哪些还在的同事可以帮忙” 与此同时，卡洛斯暗暗佩服自己的语言本事，在这个字用得十分微妙，不知威廉先生有没有察觉这个重音。 眼袋深重的威廉先生掰着手指想了想，忽然敲击手掌道： “你原先所从事研究组的卡洛琳还在工作，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她，位置就在福里奇大街的住宅区，具体地址我忘了，但我可以发信给你，你还是住在铁兰街116号，对？ “据说卡洛琳最近准备结婚了，真是幸福啊……” 卡洛斯微笑着点点头，说道： “非常感谢，威廉先生” “不行我得走了，我预约了马塞洛综合医院的霍奇医生，得赶紧去了” “愿能再见……” “再见……” 威廉先生冷不丁打开怀表一看，没有在意被巷子风吹起的糟乱头发，裹紧大衣，与卡洛斯招手告别后，费力挤入了马车前拥挤的人群中，不时地嘀咕道： “咳……咳……，卡洛琳看上那位新来的年轻人，他的手杖可真是特别，不知什么时候我可以拿上这种手杖，咳……” …… 告别了状态不太好的威廉先生，心情略有些沉重的卡洛斯继续朝前走去，却被一群穿着灯笼裤旅行装的绅士小姐挡住了去路，一时难以插空前行。 他们排在车厢写着“鹰友团”的马车前，正互相讨论着锡兰斯海岸的烤豆鱼、水果布丁等特色美食，还有趣地准备了逗弄锡兰斯鹦鹉的工具——一小袋香味扑鼻的樱草。 鹰友团？哦对了，圣卡尔没有驴……一定又是格涅搞出来的旅游方式，该死的，他真是无处不在啊…… 习惯于吐槽老乡的卡洛斯趁着上车的间隙，跻身绕过了嘈杂的人群，没有留恋于福里奇街上装饰独特的喷泉与工艺品店，很快来到了庞克贝斯街。 …… 走了约5分钟，卡洛斯侧身推开了‘蒸汽之城’叮叮咚咚的大门，如约参加本特先生所说的假面试。 坐在木椅上，望着周围三四个或期待，或沉默的年轻人，心情有些复杂的卡洛斯只好喝起早已准备好的柠檬水，没有与身旁的人讨论面试的难度，一言不发地混迹其中。 早上九点，服务生在门前挂上‘暂停营业’的木牌，包括卡洛斯在内的四五人被引导着走进了坐着夏洛蒂与本特先生的办公室，面试正式开始。 十五分钟后，面试结束，结果不言而喻。 当然，这几位年轻人也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佼佼者，本特先生和夏洛蒂商量后，向他们分发了几个周薪有1金镑15先令稳定职位的推荐信，这在卡洛斯看来，确实是丰厚的补偿。 看着表情又有些不同的年轻人一个个离开了‘蒸汽之城’，卡洛斯正准备去找科莱特商量精神检测的事请，却听到从办公室出门、正带着一叠资料的本特先生叫住了自己。 “你跟我来一下，还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的手印” “好的” 卡洛斯应允点头，跟着本特先生走进了3号房间，‘蒸汽之城’再度被挂上了开始营业的标志。 两人通过滑道，经过了值班室，希娜小姐则展现出了与昨日完全不同的风貌，嘴里哼着不在调上的曲子，还隐隐有翩翩起舞的征兆。 “希娜小姐这时怎么了？看起来非常开心” 嚼着薄荷糖、正走上楼梯的卡洛斯侧头询问本特先生道。 “今日过后的一星期就是洛伊娜值班，她快解放了” 本特先生嗤笑了一声，又指了指头顶道：“如果你有心的话，可以去看看洛伊娜的表情，简直与希娜截然相反” 我能想象得到……卡洛斯摇起头，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回应。 在肃然的氛围里，不知说点什么的卡洛斯跟随本特先生行走于神圣的苍月蔷薇圣徽的楼梯间，心境逐渐宁和，而本特先生也没有闲聊，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很快，两人离开黑暗，重浸光明，经过报社气息浓重的走廊，来到了人事部的门口。 本特先生推开了大门，卡洛斯跟着走进，发现人事部俨然坐着一位头发已有些发白的背影，似乎还有些熟悉，但卡洛斯一时半会儿寻找不到与其相关的记忆。 这时，那位正品着茶的背影轻笑一声，突然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卡洛斯” 第四十五章 哈伦德教授 窗前阳光明媚，卡洛斯顺着视线望去，发现那个貌似熟识的背影已经转过身来，正端着茶杯，静静看着自己。 这位绅士估摸三十来岁左右，面容轮廓分明，长了一头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另类又独特。 他的面前放着几本与文学有关的学术书籍，胸口扎着领结，面容不算沧桑但鱼尾纹深重，身上总是飘着淡淡的薄荷烟草清香。 “卡洛斯，这位是来自总会，也就是繁星之慧的教授，哈伦德·克鲁斯，你可以称呼他为哈伦德先生” “给，这是几份维利银行的开户资料，你先按下手印后给我” 本特先生笑着向卡洛斯介绍道，并归置好手中的文件后，又递给了卡洛斯几份需要盖手印的纸张。 在他补全资料后，本特先生郑重补充道： “哈伦德先生这次是以巡查者的身份来到蒙特罗，正好来监察会检查黯池的封印情况” “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埃尔维斯先生” 长着一头白发、眼眸清澈的哈伦德教授望着有些呆滞的年轻绅士，伸出右手，再次重复了一遍问候。 哈伦德教授？ 一时记忆有些迷糊的卡洛斯觉得眼前的哈伦德有些熟悉，有些印象，但已经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片刻，他突然回忆起来，忙于和对方握手后，惊讶又欣喜地问道： “您怎么会在这？” 眼前的哈伦德教授正是自己原先在古物局工作时，邀请交流过的来自古物俱乐部的名誉教授之一，哈伦德·克鲁斯先生，只是当时他的头发并没有全白，因此原主对其印象不深，但令卡洛斯没有想到是，哈伦德先生竟然是繁星之慧的教授，来自监察会总会、信息等级四的巡查者。 “你们，你们认识？”本特先生点了点头，语气舒缓道，“那可太巧了” 卡洛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本特先生道： “对，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哈伦德教授，第一次还是在古物局的一次交流会，我清晰记得那时候哈伦德教授代表着古物俱乐部与神智学社一起针对于神智论展开了伟大的讨论” 本特先生微微点头，拉开了另一张座位，示意卡洛斯坐下后，又拍着哈伦德的肩膀说道： “我和哈伦德先生在刚加入监察会时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这次他也是借着巡查的理由，特地来看看我这老家伙埋在了哪个公墓里” 这时，哈伦德先生微笑颔首，亲切的鱼尾纹顿时皱在一起，插嘴道： “呵呵，你的选择确实会影响我的选择，所以本特，能不能选一个有风又有树林的地方” “对了，年轻的埃尔维斯先生” 哈伦德转过头，皱起眉头望向卡洛斯道：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监察会的？我记得你不久前还是古物局的一员，当时还执拗于自己的观点，和我的助手展开了一场意义非凡的辩论赛” 卡洛斯虚提礼帽，干笑着回答道： “就在不久前，从调查切瑞家族遗物的远海调查队归来以后，因科莱特担心我的体内存在着克亚诅咒，所以破例将我招入特调组，但现在检查院与法院依旧不愿意放过我” 他没有试着隐瞒什么，考虑到哈伦德先生曾经与古物局有过接触，说不定会察觉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细节。 “放心，监察会最擅长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接着，满头白发的哈伦德教授抿了一口咖啡，呵呵笑道： “另外，我确实觉得克亚之海有存在切瑞遗物的可能，曾经监察会在邻近克亚之海近海域处，确实打捞起过一些与切瑞家族息息相关的物品，类似祭坛、石雕与骨制物，因此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它们都属于切瑞家族曾经的眷属家族——索尔兹伯里” 索尔兹伯里？怎么会在克亚之海打捞起过这个家族的遗物？ 在历史记载中，这个家族曾经活跃于圣卡尔的西北向最内陆处，相距克亚之海的里程简直需要横跨整个圣卡尔…… 卡洛斯的思绪一时被震惊填满，直至喝下了一口热茶后，才渐渐恢复过来。 他望向哈伦德教授清澈的眼眸，感觉隐约把握到了什么，但始终缺乏一条符合常理的逻辑线。 索尔兹伯里现在已经是南大陆的统治者了，而能从相距南大陆十分远、非常古老的克亚之海打捞起遗物，并且经过了监察会、经过了哈伦德教授的确认，那这一事迹便佐证了索尔兹伯里曾经是某个大家族的附庸，活跃于圣卡尔帝国某处。 而根据历史记载，这个大家族非常可能是导致圣卡尔分裂之战——里玛之战的罪魁祸首之一，切瑞家族。 只是索尔兹伯里家族的遗物为何会出现在克亚近海处，这就值得商榷了，一来史书记载切瑞家族在里玛之战前占据着西北向，接近希亚帝国的内陆，而作为防守内围的索尔兹伯里，占领地与湖泊无缘，与克亚之海更是天涯海角，这个猜想等于将问题抛回原点。 卡洛斯想不通问题的答案，他还知道得太少，只好茫然地询问哈伦德教授道： “监察会有研究出什么吗？” 比如说来源什么的…… 哈伦德教授笑容柔和地说道： “首先这有关繁星之慧的机密，当然也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一个可靠的答案” “好……”卡洛斯有些失望地接受了这个回答，不经意间叹了口气。 可惜，线索又断了…… 这时，哈伦德教授捋了捋垂落眉额处的白发，继续说道： “遗物的线索还有待调查，毕竟第四纪元的事谁也说不清，况且还和大家族有关，可惜的是，监察会找到遗物的消息走漏至南大陆，索尔兹伯里派出了死神的使者——涎灵会来讨要所有遗物，只是不知道繁星之慧那帮人怎么想的，竟然拟将所有遗物交给他们，幸亏我偷偷留下了几件，这可是珍贵的第四纪元文物啊” “来自南大陆的涎灵会成员，脸上涂满了黑白色油彩，在我看来，就是一群和黄昏真理会性质相同的邪教徒” “你这样做很危险，这些信息保密程度很高”本特先生正色提醒道，“如果让繁星之慧的人知道了，你和卡洛斯都会面临不小的麻烦” 听闻本特的担心，哈伦德教授呵呵笑道，转而掏出了口袋里的烟斗，点燃后抽了一口，神情放松道： “我本来就不想在繁星之慧工作了，你知道整日面对着三人高的书架是什么感觉吗？可那帮老家伙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我” “话说科莱特去哪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见到他？” “科莱特在准备检测仪式”本特先生和善地转移视线，望向一旁正沉迷思考的卡洛斯道，“就是为他准备的，他想成为适纹者之一” “哦？” 哈伦德教授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卡洛斯几眼，满意回答道：“都是些敢于牺牲的小伙子，但他们都还不清楚异化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 “虽然我大方向支持监察会扩大力量，但我还是希望圣卡尔帝国的人才不要误入歧途，葬送在血灵之力中” 正当他想继续吐槽时，两鬓略有些斑白的本特先生习惯性看了看挂钟的时间，笑着打断了哈伦德教授的讲述，让卡洛斯赶紧去找科莱特。 因为他知道，哈伦德一旦开始吐槽起来，那便会没有休止，对于安排紧凑的卡洛斯来讲，这非常耽误时间。 卡洛斯脱帽行礼，在告别了两位先生后，走上二楼，望了眼正藏于走廊尽头、房门紧闭的会长室，选择走向了对面。 推开了特调组办公室的大门，习惯阳光后的卡洛斯下意识扫了一圈，发现只有米歇尔在其中忙碌，却不见科莱特等人的踪影。 “科莱特呢？” “你来了，他正在炼金室调配药水”米歇尔正翻阅书本，声音从背板后传来。 他看了看桌上被打开的怀表，继续说道： “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等你，科莱特说他还没带你去过炼金室，怕你不知道位置” 说着，他宽大的身材从背板后站起，挡住了一片阳光，带着卡洛斯离开办公室，边走边郑重地交代道： “炼金室就在楼梯间，卡洛斯，记住，千万不要乱动任何仪器或者材料，它们之间很可能包括了你明天进行圣纹仪时所需要的材料，如果被破坏，你可能要重新选择途径了” 卡洛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跟着米歇尔来到了黑暗楼梯前的走廊。 在米歇尔的叮嘱中，卡洛斯吃了一颗能够稳定心神的薄荷糖，跟随着指引，来到楼梯拐角一处隐蔽的暗门。 感受到了阴冷与神秘，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惧，卡洛斯霍然间有了些紧张，听着面前传来吱呀的牙酸声响，看着米歇尔费力推开了炼金室的木门。 炼金室中有张长方形状、老旧深刻的木桌，正放着试管，坩埚，天平，铁架等一系列用于配置化学物品的器材，桌角处正堆叠着不少书本与木箱，整个炼金室看起来如同城堡内的密室般神秘古老。 卡洛斯谨慎地四处查看，只见在木桌前，被点亮的煤气灯下，科莱特正专心致志地倒下一滴溶液，试管中顿时翻涌出奇异的色彩。 而奥蕾就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的木椅上，依旧手撑着下巴，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只是与往日不同，她的眼中多了点色彩，嘴里正默数几串着数字。 脚步声哒哒哒地打破了宁静，卡洛斯走进后才发现，狭小的炼金室共有两个房间。 另一个房间空空如也，没有堆叠任何物品，相比于头一间，显得空旷无比，由于光线不足，卡洛斯只能看出个大概，呈现青灰色的石地上，被凿开了几道沟壑，似乎与黑暗练成了一片图案。 “正好你来了，这检测药水时效不长，需要你尽快喝下” 科莱特听闻有脚步声靠近，飞快看了一眼跟前的两人，视线又飞快回到了紧握的试管上，正欲滴下另一瓶呈现出紫色的药水。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奥蕾慵懒地提醒道： “认真点，科莱特，你只有一只眼” “嘿嘿”科莱特提了提正往下掉的眼罩，自嘲般说道，“调配药水原本是萨布里先生的事，但他今天临时休假，因此只留下了配方，而我又很长时间没有做过这件事，所以有些生疏，有些缓慢，但足够安全” 这时，奥蕾又插嘴道： “别吹了，你放了太多的纯净水” “没事，完成了，给，卡洛斯” 见试管中的药水终于呈现出理想的澄黄色，科莱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松口气后向卡洛斯解释道： “反正这只是检测药水，如果真到了你明天举行圣纹仪式时，还得萨布里先生来调配” “不过等等，奥蕾，原来你懂得调配，那为什么你不来！” 卡洛斯与米歇尔听闻此话，转头看向角落处，发现嘴唇翘起的奥蕾没有回答，再度缩进了木椅中。 之后，注意到三人同时望来的殷切目光，握着冒着气泡、略有些发烫的试管，卡洛斯感到紧张加剧、心跳迅速的同时，额头已经隐隐冒出了细汗。 若第一关都过不去，又何谈明天的圣纹仪式，真不知道克亚诅咒接下来有什么影响，真有点可怕啊…… 这就好比将目标定在了60分，可突然发现蒙对60分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过了又一会儿，在科莱特的催促声中，卡洛斯坐到了米歇尔搬来的椅子上，心里暗暗决定道。 没办法，只好拼了！ 第四十六章 检测 “你手中拿的只是检测体内是否存在污染的药水，味道么，呵呵，比较复杂，就看你能不能接受我拙略的调配手艺了” “来，仪式间在这边” 见卡洛斯接过药水，科莱特脱下带有条纹的礼服，松了松手腕，指向另一间只有些许光线照进的别间，扫了眼身后道： “仪式间是监察会进行仪式魔法、炼金实验的区域，为了安全起见，《炼金室使用规定》中说明不能摆放任何可能妨碍仪式进行的家具，只在地上提前雕刻好使用最频繁的圣纹仪式魔法阵” “平日里，监察会的成员很少来仪式间，只有作为外聘人员的萨布里先生偶尔会出现，但你碰到他的几率不大” “他也只是碰到了需要实验的机会，才会来这里，一般一个月只有一两次，时间也非常不固定” 萨布里先生，嗯，我还没见过，听上去他很懂炼金术…… 感受着包围浑身的阴冷，卡洛斯战栗两下后才走进黑暗，与科莱特三人一同点亮了仪式间的一盏盏煤气灯，让令人心安的光明再次出现。 咚，咚，咚，黑色皮鞋沉闷作响，科莱特走到刻着圣纹仪式阵的房间中央，先是辨别了下位置，接着掏出胸口的钢笔对着独眼瞄准一番，确定方位后交代道： “卡洛斯，来，你坐这” “等会儿我会将精神监测的药水倒入这你脚下的魔法阵之中，这段时间可能会出现异常现象，但你不要紧张，相比圣纹仪式会出现的种种排斥反应，这已经算是很温和了” 说着，已与卡洛斯位置互换的科莱特招呼身边的米歇尔再次检查紧锁的木门，又叮嘱一旁的奥蕾注意安全，这才蹲下身，将手上装在试管里的黄澄药水倒入颇有神秘意味的魔法阵之中。 不算太多的澄黄色液体一进入质壁光滑的沟壑，就如同游蛇一般疯狂生长，四处流窜，很快填满了面积快占了一整个房间的魔法阵。 同时，沟壑内的粘稠液体隐隐亮起忽闪忽动的黄色光芒，仪式阵的中央终结于卡洛斯周身，开始像齿轮一般逐渐打绕。 “接下来需要我怎么做？” 看着这幅陌生又神秘感十足的场景，隐隐有些兴奋又害怕的卡洛斯一只手紧张地捏着试管，一只手按住有些发热的胸口，忍住战栗地疑惑问道。 这地上的魔法阵与胸口的穿越仪式阵完全不一样，不仅没有卡萨语以及古伊格纳兹语的加持，结构也更是简单。 不过，这真的靠谱吗？ 胸口怎么这么烫，不会有问题…… “检测污染的药水会从身体内部入手，喝下后会立即渗透你的血液，你的肌肉和你的神经，而监测精神的药水则会在这仪式魔法阵催动后才开始” “药水中的微量血灵会通过空气中的‘沥’，渗透你的物理层，精神层，直至星灵层，找出你体内任何可能会影响圣纹仪式的‘炸弹’” “炸弹？”卡洛斯方才一直点头，冷不丁地提出疑问道。 卷起袖子的科莱特‘嗯’了一句，随即一只腿屈起，半靠向墙壁道： “‘炸弹’是指各种神秘留下的痕迹，其他血灵之力的残留，你本身精神自发出现的黑暗面，人格分裂，以及各种不适宜进行圣纹仪式的条件” “当然，这两种掺和着不同成分的药水在制作原理，使用方法，以及效果上极为类似，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互斥反应，你不要太紧张，这些都只是非常正常的症状” “类似头晕，四肢乏力，体内有异物感这些？” “对”科莱特点了点头道。 有点像注射疫苗前的皮试……卡洛斯也应声点头，忽然问道：“一个人体内为什么会存在另一种不属于自己的血灵？” 这时，科莱特侧头看了一眼卡洛斯，嗓音低沉道： “这种情况非常少见，但有些人天生就拥有吸引储存血灵痕迹的能力，因而可能在不经意间，将偶遇的血灵痕迹吸收至体内并保存起来” “但这部分微量的血灵会进入安全的沉睡状态，不会对宿主产生任何伤害，除非积累到了一定的量，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影响一定的精神与身体健康”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见三人好奇望来，科莱特提了提黑眼罩补充道，“某些人体质特殊，在进行过两次圣纹仪式后，体内可以同时容纳两种活跃的血灵之力” “虽然这会导致血灵的疯狂因子更加难以控制，但在短暂的时间内，适纹者依旧可以使用两条途径对应的序列能力” “起初研究智慧之眼的堕落时就有学者猜想可能就是进行了两次圣纹仪式，导致圣纹无法封印血灵的侵染，进而被剥夺理智，做出独自前往妖异之林里玛的疯狂行为” “卡洛斯，这是可以完全避免的危险，所以在进行圣纹仪式前，需要进行精神的监测与污染的检测，防止意外发生” 每一个规定后都是血淋淋的突发事件……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开始”卡洛斯打消了点紧张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语气道。 接着，科莱特从口袋中拿出钢笔，沿着墙角的轮廓勾勒出包裹两人的灵性空间，并同时默念着启动仪式阵的咒语。 漫布于沟壑中的粘稠液体瞬间由黄转红，正散发出异样的微弱光芒，并伴随着一阵温热传来，光芒开始汇聚于卡洛斯周身。 卡洛斯的眼前开始出现模模糊糊的幻觉，但他觉得意识还足够清醒，依旧可以分辨出眼前的科莱特等人。 “现在可以喝下了，卡洛斯” 就在这时，科莱特作出仰头的动作，示意向被仪式阵包裹的卡洛斯。 看着手上冒着黄泡的试管，卡洛斯咽了一口口水，心里一顿打鼓。 这真的能喝吗？他挥手闻了闻，试管口明显有股上头的臭味扑面而来，就像放了十来天的臭鸡蛋令人作呕。 拼了！ 他捏着鼻子一仰头，咕嘟咕嘟几声，黄色液体瞬间下喉，而辛辣苦涩的回味则一直徘徊在舌苔上，占据着每个味蕾，久久没有离去。 那口黄色液体似乎触动了某个机关，并放出一只躁动的野兽，正在体内肆意践踏卡洛斯的每个细胞，令他只感到躁动不安，兴奋难止。 在仪式阵蒸腾起的红色雾气中，卡洛斯握紧药瓶，俯下身连连做出干呕的动作，几近分不清脸颊处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片刻，难受的感觉逐渐缓解，卡洛斯眼前的红色蒸汽忽然发生了变化，一只只难以描述细节的灵体于虚空中贸然浮现，时而围绕着卡洛斯肆意嗅闻，时而又飘向远处不停往返。 它们的身后，带来了一道道如极光般变换的明净光华，也带来一阵阵诡异莫测、萦绕周身的呢喃呓语。 它们似乎在吟唱着人类根本听不懂的神秘咒语，时而低吼，时而陈述，时而诱惑。 沐浴于这些颜色各异的光晕中，卡洛斯只感到整个身子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摇晃不停、无法盘腿坐直，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突破，似乎要破体而出一般。 不多久，这阵奇异的感觉豁然消失，一切不属于现实的物体仿佛梦境破碎一般烟消云散，只留下坐在房间中央、精神疲惫不堪的卡洛斯。 “看来你没有什么问题”科莱特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挥手擦去了额头的薄汗。 我还以为我要失控了，呵呵，我还不是适纹者……卡洛斯晕乎乎地点了点头，双手掩面，沉重地呼吸着，但打心里感到一阵轻松。 过了一会儿，他回想起方才体内的异常，还是不放心地断断续续道： “失败了……会有……什么迹象？” “药物与仪式会加剧体内的污染，直至变成恶灵或者其他的邪恶生物”科莱特点点头道。 这就像皮试过敏过度直接挂了……卡洛斯吐出一口浊气，摇摇晃晃地起身，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特殊，继续问道： “那克亚诅咒不会被检测出来吗？” “不会” 这时，米歇尔开口道： “克亚诅咒还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说法，不同于普遍的黑魔法与诅咒，克亚诅咒过于神秘，不会给宿主留下明显的痕迹，这类似一种命格的缺陷，因此实质的检测不会与其产生任何不良反应，这也是监察会招募你的原因” “为了观察，为了研究，也为了防范危险”慵懒的奥蕾瞥向身旁的米歇尔，悄悄补了一句。 卡洛斯点点头，只觉得监察会的这种举措更贴近人性，不会像印象中的实验体一般整日被关在小黑屋里，时不时会做个血检，经常电击疗法和注射各种液体。 这时，科莱特解除了灵性空间，在一阵灵性之风中开口道： “现在你需要做的事，就是出去逛一圈，药水内具有血灵的残留需要社会秩序、你自己的生活习惯才能彻底消化，不然会毒害你的身体，影响明天的圣纹仪式” “好” 卡洛斯答应道，看着开始收拾桌面的米歇尔与科莱特，在离开前，又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 沿着楼梯前往值班室，在登记本上签了名字后，卡洛斯回到了蒸汽之城，他点了一杯切尔瓦蓝，打算休息片刻后去街上逛逛。 临近丹妮丝所说星期三举办展览会、接触巫灵塔罗的日子，他需要知道展览会的具体信息，包括位置、展览会区域分布以及门票的购买方式。 最好还有安保力量的分布……卡洛斯暗暗祈祷道……若是真有机会，偷也不是不行，当然这得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不能冒一时之险来做一件毫无根据的事情。 另外，他也需要在报纸等载体了解人文社会发生的各种事情，秩序等贴近社会生活的一切就像自己的生活习惯一般，也会降低药水带来的头晕乏力等症状，虽然还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这是科莱特的嘱托，自己不得不遵守。 “哎，头还是会痛……” 果然，适纹者的体质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正常人体内仅仅留存了微量的血灵都这样难受。 正在揉捏额角的卡洛斯闭眼凝神，如同一尊石雕般坐在位子上，这与一旁正考虑生计的绅士形成了鲜明对照。 就在这时，柜台后、正端着切尔瓦蓝的夏洛蒂望了望周围，怯生生地绕过一张张座椅，来到卡洛斯所在的桌前，似乎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戳穿 “卡洛斯，可以这样叫你，难以想象你这么快就成为了我们的一员” “给，你的切尔瓦蓝” 一旁，夏洛蒂端着咖啡、笑吟吟地走到卡洛斯身边，眨着如绿宝石般的眼睛又说道： “我听科莱特说明天你即将进行圣纹仪式，成为厉害的适纹者之一” “真令人羡慕啊！” “要是我也能成为适纹者的话……”夏洛蒂突然攥起拳头，斗志昂扬地说道，“肯定唰唰唰地先教训那些试图逃单的家伙们” “这……确实是最实际的想法” 卡洛斯干笑着附和一句，见周围有人望来，只好虚按手掌，示意夏洛蒂压低音量。 在保密条例中规定着如果监察会工作人员在公共场合讨论这类事情，双方都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夏洛蒂没有在意他的手势，似要上战场的眼神忽然一转柔和，侧头小声问道： “卡洛斯，悄悄告诉我，你选择了哪条途径？‘秩序’还是‘掠夺’？” 看来你从科莱特那知道了不少秘密…… 感到有些头疼的卡洛斯望向周围，擦去额头渗出的细汗，又喝上一口切尔瓦蓝，药水带来的恍惚感被浓香瞬间冲散后，同样小声问道： “夏洛蒂，我需要像科莱特一样遵守保密守则吗？” “……” “哼！” 夏洛蒂故意挑了下眉毛，表现出没有多少兴趣道： “看来你和科莱特那个家伙一样坏，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告诉我的对” “不过科莱特告诉过我，即使适纹者的道路充满了疯狂，作为同事也应当学会支持，上帝，你不知道，他有次任务归来时全身没有一处是好的，最后在医院被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唉，那时一直取笑他的我一点都幽默不起来，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我曾经也想过成为一名伟大的适纹者，但最终还是被科莱特的话语打消了念头” “适纹者的路，充斥着令人恐惧的疯狂与死亡，实在太难走了……” 夏洛蒂轻声嘀咕了一句，似乎陷入后怕的回忆之中，又严肃地提醒道： “卡洛斯，你一定要考虑清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科莱特故意吓唬夏洛蒂，原来是为了保护她…… 看破不说破的卡洛斯无声自叹，感到有些头疼地继续抿着切尔瓦蓝，打算再把事情讲得恐怖一点，但又怕夏洛蒂担心过头，于是以闲聊的语气反问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想成为哪条途径的适纹者？” “我吗？”她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我想想……” 片刻，夏洛蒂眼里突然来了兴趣道： “如果有机会，哼哼，我是指科莱特没意见的话，我会选择成为暗影途径的适纹者，像奥蕾女士那样，我猜洛伊娜和希娜也是这样的想法，奥蕾女士实在太酷了” 什么都好，就是懒了点……卡洛斯忍住了吐槽，打算不破坏奥蕾在夏洛蒂心中的完美形象。 “那你呢？” 夏洛蒂微笑着看向卡洛斯，绿宝石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继续问道：“你还没说你想成为哪条途径的适纹者？” 卡洛斯一扭头，清了清嗓子回应道： “我想成为‘秘法学徒’” “‘秘法学徒’？”夏洛蒂做思考状道，“上帝，可能是我来监察会的时间短，但我从来没听说过特调组有人选择过这条途径，它的能力是什么？” 看着蹙眉思考的夏洛蒂，被保密条例束缚思绪的卡洛斯半是解答半是吐槽地幽默说道：“他可以让你变得更像一位魔术师” “或者，一个神棍” “……” “哈哈……你可真幽默”夏洛蒂不顾淑女的形象，笑得花枝乱颤。 过一会儿，笑声平息下来，卡洛斯希望得到更多情报，便有意无意地继续问道： “你知道奥蕾女士的序列名字叫什么吗？” “奥蕾女士的序列名字？” 夏洛蒂重复了一遍，撑着脑袋说道： “奥蕾女士的序列名字叫‘巡夜人’，属于暗月教会掌握的完整序列” 巡夜人，怪不得昨晚行动会带上奥蕾，这非常符合‘暗影’的象征……卡洛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继续听夏洛蒂详细地描述下去。 “我听科莱特有一次提起过奥蕾小姐的序列能力，‘巡夜人’可以在夜晚隐藏身影，看破躲藏于黑夜中的事物，甚至独立出自己的灵流化为武器，这都取决于自身意念” “另外，夜晚与月光会加持‘巡夜人’的速度，加强他们的攻击技巧，会使他们成为一名完美的刺客，哦，我想起来了，‘巡夜人’的最富盛名的能力叫‘夜之亲和’” 夜之亲和？卡洛斯下意识掏了掏口袋里的暗影符咒，接着，夏洛蒂弯起手掌，小声说道：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特别是科莱特，这牵涉到监察会的保密条例” 卡洛斯好笑地点点头，在嘴唇前做出拉拉链的动作道： “你说……” “听说奥蕾小姐最近向会长提出了申请，准备升灵序列八——镇魂猎手” 镇魂？猎手？你知道得太多了，很危险！卡洛斯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起那个燕尾服笔直、礼仪得体但不太有好感的身影，属于也门·萨尼亚的身影。 “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准备升灵，我记得科莱特也只是序列八”卡洛斯左右看了一眼，表现出足够惊讶的样子。 “没错，其实奥蕾小姐成为适纹者还没有太久”夏洛蒂挺胸抬头地骄傲道，“但比科莱特却少花了足足一倍的时间” 一倍的时间！奥蕾为什么会比科莱特适应得更快？ 会不会是她的懒惰可以化解适应血灵初期带来的副作用，对了，这是独属于她的生活习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联系上科莱特对消化检测药水的叮嘱，卡洛斯对防止失控，快速升灵隐隐有了些还未验证的猜测。 喝了一口柠檬汁，缓解好口干舌燥后，夏洛蒂继续夸道： “整个北区，不，整个蒙特罗，序列八都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除了各大教会的队长以及副队长以外，我也想不到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奥蕾小姐真酷！” “你竟然还知道各大教会的适纹者”卡洛斯微笑附和，与此同时，心里暗暗想到。 科莱特的嘴漏得越来越离谱了…… “当然！”夏洛蒂挺起胸，扬起下巴道，“这些事大部分我都清楚” 说实话，我要是向审判庭举报，科莱特得坐八辈子牢……卡洛斯差点捂住脸，东拉西扯地继续问道： “你见过各大教会的适纹者吗？他们的途径与序列名字你知道吗？” 这时，突然听到提问的夏洛蒂联想起了别的情报，用卖关子的语气说道： “科莱特曾经邀请过太阳圣殿的特调组来过蒸汽之城，他们的队长是序列七，你猜是……” “是不是‘驱魔者’？”卡洛斯下意识抢答了一句。 他曾经听起米歇尔介绍过圣炎途径的其他序列名称，因而没有太多惊讶表现出来。 “原来你知道啊！”夏洛蒂微不可见地鼓了鼓腮帮子。 “呵呵，听过，听过”卡洛斯尴尬地干笑了一声。 “那你知道会长的序列名称吗？”夏洛蒂抿着嘴唇，试探般问道。 “我知道”卡洛斯又没做隐瞒地徐徐说道，“序列六卓越者，序列八哨卫官，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 夏洛蒂的神情忽然凝重，不自觉喝了一口早已被喝完的柠檬汁。 “抱歉，夏洛蒂，我并不是想打断你的介绍，只是出于对血灵之力的兴趣，我多了解了点” “没事，这种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看着卡洛斯真诚致歉，夏洛蒂很快恢复了明朗的笑容，用交代下属的语气对卡洛斯道，“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愿意效劳”卡洛斯没有起身，只是做了个简易的按胸礼。 只见夏洛蒂出神地捏着手里的玻璃杯，露出了温和的表情，轻声道： “帮我盯着点科莱特，别让他太拼命了……” 说完，夏洛蒂便站起离开，走向已有香味冒出的后厨方向，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道： “他就交给你了，我得抓紧时间炖牛肉了” 卡洛斯怔了怔，随后向着远去的背影，郑重允诺道： “我会的……” …… 目送夏洛蒂走进厨房，卡洛斯也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他扣上衣领的第一颗扣子，于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中走出了‘蒸汽之城’。 他准备顺着想法，做一些符合自身习惯的事，买买报纸了解下社会动态，尽快化解完体内最后残留的药水。 顺便的，时间临近下周三，也就是丹妮丝所说展览会举办的日子，他还需要去购买展览会的门票，了解一些与巫灵塔罗有关的信息。 他在出发前就问清楚了展览会在西区的蒙特罗中心举办，考虑到庞克贝斯街与其较远的距离，他摸了摸口袋里两张5先令的纸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乘坐公共马车前往。 当然，乘坐公共马车虽不符合他自身的生活习惯，但也算是符合社会秩序的行为，卡洛斯就当最后的存款是为化解残余的药水作出的牺牲。 由于已经过了早上八点的上班高峰期，临近中午的公共马车站点人不会太多，但还是需要排队，卡洛斯穿过马路，很自觉地站在了队尾。 这时，忽然有个人叫住了他。 “卡洛斯，等等” 他回头望去，发现排在队伍中间的哈伦德教授正在向他招手示意，还没等卡洛斯跑过去，哈伦德教授就自觉退出队伍，与卡洛斯一同站在了队尾。 “赞美上帝，为什么会这么巧，让我在这里遇见你，哈伦德教授”看见了熟悉的人，卡洛斯放松下来，主动问候道。 哈伦德教授微微皱起鱼尾纹深重的眼角，微笑道： “智慧令我们相遇” “您是智慧教堂的信徒吗？”卡洛斯疑惑问道。 他曾经听米歇尔与科莱特介绍过各大教会，其中就有崇尚知识、信仰全知通识之神的智慧教堂，这个教堂的信徒经常将智慧这两个字眼挂在嘴边，认为智慧决定了一个人过去的遭遇，决定了未来的变化，在世俗眼里显得有些过于极端而不可理喻。 不过，智慧教堂没有做出过任何伤害民众，扰乱秩序的事，加上智慧教堂与神智学社合作提出了神智论之后，信徒的数量也渐渐多了起来，因而也被政府分到了主流教会之中。 “不，我不是”哈伦德一口否认，正色道，“我可和那些只知道神神叨叨的猴面鱼可不一样” 怎么大家都对这个教会没什么好印象……对智慧教堂有了初步认知的卡洛斯悄悄腹诽了一句，转而附和道： “确实，古板的思维不适合作研究员，更不适合当教授” “谢谢你的夸赞，看，车来了” 两人说话间，远处的轨道传来车轮撞击的声响，前往蒙特罗中心的马车带着一阵阵叮铃铃的报站声，缓慢地停至站点。 “走，我们先上车” 待到前面的人都悉数落座，哈伦德和卡洛斯分别交了10便士，直接来到最后一排，挑了两个没人的座位坐下。 不久后，前方传来的几声鞭笞声，马车再次缓缓启动，在一阵沉默后，哈伦德教授越过卡洛斯，望向街道蓝白相间的联排道： “卡洛斯，你是卡洛斯？” “哈伦德教授，您在说什么？”卡洛斯心头一紧，故作自然地回头问道。 他看向有些少白头的哈伦德教授幽深的棕黑瞳孔，露出不明白的表情，耳边再次飘忽起仿佛能击穿灵魂的阵阵询问。 “卡洛斯，你是卡洛斯？” “卡洛斯，你是卡洛斯？” “卡洛斯，你是卡洛斯？” …… 第四十九章 意外的收获 我的人性与神性达成了绝对统一？ 等等，可我还没有成为适纹者，怎么会有神性？ 还没等卡洛斯坦白自己心中的疑问，沐浴着阳光的哈伦德教授立刻补充了答案道： “你的神性来源也是令我感到疑惑的问题，起初我在人事部看你的第一眼以为你已经成为适纹者，但与老本特对话后才发现你身上存在着问题” “因此我怀疑克亚诅咒的本质，或者说其中一个副作用便是给予普通人一定的神性，也就是适纹者所拥有的血灵之力” 果然，我能进入晚钟会以及拥有预视非常可能与体内的血灵之力有关……卡洛斯微微点头，转而问道： “哈伦德教授，这个想法虽然符合实际，但也有无法解释的地方，为什么仪式检测不出我体内残留的血灵之力？” “这涉及一个最基本的常识” 哈伦德教授扬了下手杖，轻笑道： “你所使用的污染以及精神检测药水中蕴含着与血灵之力互斥的因子，是将收集到的血灵通过复刻仪式，解构仪式提取而出的，仅仅能检测出十八条监察会已知的途径” “而你体内的另外一种血灵之力，非常可能是除开十八条途径之外的未知途径” 时，空，罪，权……卡洛斯在心中暗暗给哈伦德教授补充了答案，忽然担心起另外一个问题。 自己明天即将进行升圣纹仪式，会不会与体内残留的血灵产生冲突！ 相关的问题科莱特特意解释过，同时拥有两种血灵会加大血灵污染精神的可能性，致使适纹者走上不可逆转的失控之路！ 哈伦德教授看出了卡洛斯的担心，悠悠然说道： “你不必担心明天的问题，我看得出你体内的未知血灵正处于休眠的状态，这也可能是你体内神性与人性达到统一的原因所在” “而休眠的血灵在自身血灵觉醒之后，会被正常消化，排出，虽然类似的案例不多，但我背着繁星之慧的高层，特意在《无妄之语》中找到了相关方法并加以研究实验过，这样做基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因为背负克亚诅咒的人实在太少，监察会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方向，今天见到了你，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判断” 说到这里，哈伦德教授特意着重点道： “因此，成为适纹者可能是你摆脱克亚诅咒最好的方法之一” 卡洛斯努力消化着哈伦德教授的研究成果，却令他下定决心成为适纹者的想法，再次出现了摇摆。 这并非是不信任，而是在做一件事的过程中，突然牵涉到了预料之外的因素，总归要再三斟酌，仔细判断，不能盲目地继续下去。 哈伦德没再多说下去，转而承诺道： “如果你遇到了困难，随时来寻求我的帮助，可以写信，也可以用行政部的气动传输装置联系我，最近几个月我会在蒙特罗停留很久” “好了，卡洛斯，你看，我们已经到了蒙特罗中心，再不去做你想做的事，等会便赶不上‘蒸汽之城’的午餐，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夏洛蒂做的牛肉了” 哈伦德教授挥起手杖，指了指不远处那座尖顶的恢弘建筑，并从椅子上站起，惊飞身后一群白鸽。 哈伦德教授，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卡洛斯捻了捻额角，他感到体内残余的药水正在缓慢消化，但还会时不时带来一阵头疼。 他随即起身，跟着哈伦德一起来到了蒙特罗中心的入口，那里正排着不少正欲购买展览会门票的人。 而此时，距离卖票窗口开放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因此两人并不感到着急。 走了几步，心情不错的哈伦德教授深呼吸几口，随意闲聊道： “蒙特罗的空气真是清新，比奥克纳德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卡洛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 “哈伦德先生，我以为你会更加喜欢奥克纳德，毕竟那里是圣卡尔的首都，拥有最繁华的街道” “不，临近开夏，奥克纳德更像一个吵闹的蒸炉，而蒙特罗不同，它会让你感到这蒸炉中还多了一搓孜然与罗勒的混合香料” “哈哈，您可真幽默” “所以，我更喜欢呆在圣卡尔北部的威斯敏郡，那里的夏天不会太热，而冬天也不会太冷，你甚至还能亲手给褐雪狐喂食”哈伦德教授一脱阴郁，微笑着回答道。 …… 终于到了……逐渐宏伟建筑下的阴影一点点蚕食着肩头的阳光，卡洛斯没有掩饰喜悦，和哈伦德教授一同排在了队尾。 过了十分钟，蒙特罗中心的巨型镀金大门旁，两位警卫拉开了队伍的链条，任由队伍向前走近，有序排在售卖门票的橱窗前。 “五张展览会门票” “十先令” “十张门票” “一金镑” …… 随着排在前方的人群逐渐离开，卡洛斯与哈伦德一步步向前蠕动，又过了十来分钟，终于来到暗金镀色的橱窗前。 捏着口袋里揣着的五先令，卡洛斯弯下腰，望向橱窗内面容清秀的女士，礼貌开口道： “下午好女士，我需要两张展览会的门票，非常感谢” 同时，他将口袋里捏了又捏、确认将没有重叠的纸币递了出去。 “好的”面容清秀的女士接过手中5先令的纸币，微笑回应道。 趁着空隙时间，卡洛斯观看起公告栏上的规定，上面写明了票价为2先令一张，确认了展览会会在早上十点准时开放。 届时所有人将在此地接受预检，规定上还画出了各个展区藏品分布的示意图，以此为参加展览的客人提供可靠的意见。 巫灵塔罗会在二楼的中央展区，丹妮丝果然没有骗我，不知道巫灵塔罗会和那个神秘的仪式魔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就在思绪飘散之际，卡洛斯还未来得及看下去，橱窗内面容清秀的女士递回了他的5先令，满脸歉意地说道： “抱歉，这位先生，展览会今日的门票已经被预定完了……” “不是！” 卡洛斯还未来得及抱怨，只听见身后的一位先生忍不住低吼道： “昨天的门票也大部分被卖给了前面几个人，你们是不是和那些家伙串通好的，想故意高价卖票” “抱歉啊先生，非常抱歉” 位于橱窗后的女士连连道歉，面露难色，起身向卡洛斯鞠躬后再次说道： “我会将票量不足的问题尽快反映上去……” 卡洛斯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温柔微笑道： “没事的，你不必自责，明天我会早点过来的” 之后，他和哈伦德教授有说有笑地退出了人群，再次回到中心广场，而排在他身后的队伍也在一片哄闹咒骂声中一拥而散。 “接下来去哪儿？卡洛斯，你明天还来吗？”哈伦德教授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确认充裕后，煞有其事地望向卡洛斯道。 哎，能怎么办，回家吃饭呗……卡洛斯摆出笑容，轻松说道： “没事，只是一次展览会而已，只是我对格涅的遗物非常感兴趣，这次参加不了并不会影响我愉快的心情……” 说话间，一位裹紧旧衣、四下张望的中年人见无人注意这里，来到两人身前，并忽然张开大衣道： “两位先生，需不需要礼拜三的展览会门票？非常优惠！” 我他妈以为你是个变态……差点拔枪的卡洛斯忽然记起今天没有携带‘红莲’，只好尴尬地将手从腰带上移开，重新插入口袋中。 一旁的哈伦德教授来了兴致，微笑问道： “两张，什么价格？” “每张十先令，不还价！” 中年男子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叠门票，并像钞票般甩来甩去，露出了猥琐的微笑道： “这可是刚从那婊子手里拿来的新鲜门票，上面还有你们都懂的骚味，嘿嘿” 见两人不为所动，他又着急补充道： “你要知道，礼拜三的展览会即将到来，这一次过后还不知道下一次会在哪里举办，机会可遇不可求！” “能再便宜点吗？”卡洛斯尝试性问了一句。 “这可不行，老子也是花了钱的，愿意卖给你们已经很善良了” 中年人晃了一眼正犹豫的卡洛斯，灵机一动道： “格涅说过，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听到这话，卡洛斯心中无端萌生想暴揍黄牛的冲动，他望向身旁的哈伦德教授，只见对方也默契地望向自己，眼中依旧噙着不知名的笑意。 卡洛斯只好暗暗摇头，表示自己不能接受这个价格，正准备离开时，哈伦德教授一把拉住了他。 正有疑惑的卡洛斯眼前忽有血红色气息飘过，他回头一望，只见哈伦德教授深黑的眼眸中仿佛无数的数字符号正在运转，身体周围也被一阵灵性之风所团团包裹。 他意识到作为‘智慧’途径适纹者的哈伦德教授正在释放血灵之力，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这时，哈伦德持有的手杖犹如生长的树藤般，直接缠绕向眼前的黄牛先生。 而后者犹如失了魂一般无法动弹，眼睛直直盯着手中的门票，仿佛一尊逼真度极高的蜡像。 双眼乌黑的哈伦德先生发出一种命令般震慑灵魂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你，愿意以一张2先令的价格卖给我们吗？” “我……不……愿” “嗯？” 说到这里，眼中仿佛没有色彩的黄牛先生仿佛陷入了纠结之中，半晌，表情忽然喜悦起来，半天才改口道： “我愿意，我非常愿意，先生，5先令可以从我这拿三张门票” “非常好，智慧会宽恕你曾经的无礼” 说完，哈伦德先生抽出口袋里一张5先令的纸币，顺手接过黄牛先生手里的三张门票，轻松完成了交易，看得卡洛斯一阵懵逼。 “卡洛斯，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哈伦德教授甩了甩门票，声色沧桑地骄傲说道。 随后，哈伦德先生解除了血灵之力的释放，围绕周身的灵性之风骤然消失，如藤蔓般的手杖也缩回了正常状态。 “怎么你们这帮搞知识的都喜欢原价买票？” 仿佛从噩梦中醒来的黄牛先生恐惧地望向眼前的两人，裹上大衣，骂骂咧咧地正准备离开。 搞知识的？还有谁来过吗？疑惑的卡洛斯正准备询问，忽然间，被哈伦德先生一把拉走，两人离开了原地，回到原先鸽群聚集的木椅边。 “哈伦德先生，难道你不担心他会把血灵之力的秘密告诉别人吗？” “放心，他察觉不了自己被血灵之力所影响，他只会认为今天碰到了两位砍价方面的高手，为了尽快出手即将临期的门票而妥协于对方” 卡洛斯点点头，接受了哈伦德先生的理由，另外问道： “那您拉住我是因为什么？他说之前也有一个人也从他那里原价买票，我认为他的身上很可能有其他血灵之力的痕迹” “你说的没错”满头银发的哈伦德先生凝重地点了点头，转而说道，“为了防止你的询问留下痕迹，被潜在的适纹者察觉，从而打草惊蛇” “对方非常有可能为了避免过多的痕迹暴露，再次找到刚才那位黄牛先生，而当他得知有人询问他的来历时，有很大的可能反向追踪” “你要知道，西区作为蒙特罗的中心，被监察会所监管，而如果有这样一位强大的适纹者能在其中随意出没，着实是不可小觑的威胁” 非常有道理，我竟然忽视了痕迹这种东西，果然在神秘学的世界，一切都得处处小心…… 卡洛斯微微点头，很快提出解决方案道： “所以我们必须将这个情况完完整整报告给科莱特，发起通缉流程后，追寻刚才那位黄牛身上残留的痕迹，以此确定目标” “没错”哈伦德放下手杖，理了理衣领道，“只不过关于调查我已经替你们做了一部分” “做了一部分？”卡洛斯欣喜道，“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哈伦德教授欣慰地看向眼前的年轻人，继而说道： “我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属于我曾经的学生之一，现在正于大学任职的古物学家” “他叫瓦伦·波拉” 第五十章 收藏家 瓦伦？瓦伦·波拉？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我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吗？ 卡洛斯自言自语时，下意识开始榨取记忆，发现实在没有办法想起来后，他望向鱼尾纹深重的哈伦德教授，只听对方毫无犹豫地点头道： “你应该不认识” “好，可能是我最近看的哪部小说或者电影的主角，令我印象不那么深刻”卡洛斯嘟囔一句，放弃了思考，随即开始泼洒小贩处购买的玉米粒。 之后，他看着正在地上啄食的鸽群，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 “或许等科莱特调查到那位教授时，我就能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我只希望这件事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联”哈伦德教授微笑着举起拐杖，指向马车站点的方向道，“我们该走了，距离我们到达‘蒸汽之城’的时间正好可以享用午餐” “格涅说过，没有什么事是一顿午餐解决不了的”卡洛斯礼貌地答应道，撒下最后一把玉米粒，跟随哈伦德教授有节奏的脚步离开了广场。 目送完恋恋不舍望向两人的饥饿鸽群，在报摊处买了一份《蒙特罗日报》后，卡洛斯与哈伦德教授一同乘上返回‘蒸汽之城’的公共马车。 借着明朗的阳光，估算好到站的时间，卡洛斯于膝盖处摊开了报纸，开始细细阅读起每一条新闻。 蒙特罗的报纸种类很多，但受众最广，信息综合度最高的依旧是《蒙特罗日报》，其余包括偏向于故事性的还有《家庭》、《故事会》，偏向于区域分类的有《西皮兹晚报》、《东圭日报》等等。 而一些金融行业的人士会前往指定摊位购买专业性很强的《金融时代》，闲于家中的妇女也多会关注《女性》这本关于处理家庭事务的杂志。 由于圣卡尔帝国的工业化进程在蒸汽被发明后被大幅度加快，在认识到信息愈发重要的现代，报纸作为信息载体的方式已大幅度普及，价格也低廉到每份二分之一便士，贩卖报纸的摊位更是随处可见。 卡洛斯一页页翻阅，粗略地扫了几眼某某贵族公司破产，蒙特罗田园租赁公司计划出售南部郊区农田，西皮兹区计划拆迁区域等各种占据头版的新闻。 忽然，他注意到了位于《蒙特罗日报》的第三页‘新闻版块’处，正张贴着自己金发散乱、面容枯槁的照片，顶上则写着‘古物局远海调查队嫌疑犯被确认无罪，昨日已作释放’的标题，十分显眼。 这，把我拍得还真像杀人犯……卡洛斯顿时用报纸遮掩面部，左右望了望，发现没人在观察自己后，继续阅读下去。 “据警方透露，古物局于12月启用远海调查计划，于今年彻底失败，其中确定出海的数十位科研人员却只有一人回归，调查具有嫌疑的卡洛斯·埃尔维斯先生后，发现其并无犯罪动机，犯罪事实并不成立，有关部门调查后确认结果为意外事件” “记者艾迪·卡希尔” 监察会的动作可真够迅速，这么快就帮我洗脱了罪名…… 卡洛斯满意地放下报纸，很快望向身旁的哈伦德教授，试图分享自己的喜悦，却发现对方正面色惨白地凝视前方，嘴里倒念着一串数字。 “哈伦德教授，您怎么了？” “快到了，快到了” 白发丛生的哈伦德教授开始默默自语，眼神专注盯向马车前方拥堵的街道，仿佛即将有大事发生般焦虑。 接着，他开始急不可耐地站起身，直至售票员报出下一站点，在马车还未停稳后，他就以一种年轻人的速度迅速飞下马车，直朝着公共厕所的方向飞奔而去。 嗯，距离‘蒸汽之城’还有四站的距离，看来只能走回去了，一般公共马车会有二十分钟左右的间隔，这还不算堵塞等情况花去的时间…… 望了眼不远处车水马龙的街口，随后跟来的卡洛斯无奈地摇摇头，背靠着墙壁耐心等待。 直到他阅读完报纸夹缝处的几则小故事后，哈伦德教授这才轻松走出厕所门口，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抱歉，这是我方才使用血灵之力后的副作用，我原以为会更快到达‘蒸汽之城’的，没想到路上会花这么多时间，副作用也比我预想得来得更快” “还是人老了……” ‘智慧’途径的副作用竟然是尿频？不会……。 科莱特也曾经说过自己的眼睛就是受到了血灵之力的影响而不得不戴上眼罩的…… 努力压制住了笑意，思绪流转的卡洛斯突然担心起今后自己会不会也会面临这样的难言之隐，忍不住问道： “哈伦德教授，这个血灵之力的副作用是怎么回事？” 正在整理衣领的哈伦德听闻卡洛斯的忧虑，提起手杖，露出绅士般的笑容道： “不要担心，这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问题，你应该听说过老谢克能够制造出活化的武器，我的能力更上一层，能够赋予目标物暂时具有收容物的特性，因此不得不承受使用过后其带来的副作用” 收容物？怪不得……哈伦德先生方才赋予了手杖某种类似控制思维或者是说服的能力，这才用极低的价格买下门票…… 忽然想起‘红莲’的卡洛斯若有所思地收起报纸，疑惑地望向哈伦德教授。 正当他准备询问时，头发有些发白的哈伦德教授顺着表链，从燕尾服的胸口处拿出一块怀表，只听“嗒”一声，他打开一看，朝地面顿了顿手杖说道： “卡洛斯，我们边走边说，时间不早了” “好的”卡洛斯微笑点头道。 然后，两人默契地看了一眼路牌，认准‘蒸汽之城’的方向，一起朝前走去。 路上，哈伦德教授点燃了烟斗，深深嘬了一口，看向前方的眼眸忽然转黑，如同无数字符于其间运转道： “接下来的我所说的事，都是只有巡查员权限才能知道的知识，你千万不要在同事面前提起，自己知道就好” “我会保守秘密的……” 感受到一阵阵灵性之风逐渐包裹，卡洛斯‘嗯’了一句，紧紧跟在哈伦德教授身旁，听着他开始徐徐介绍起自身的隐秘。 “能够赋予收容物特性的能力属于‘智慧’途径的序列六——‘收藏家’，相比于同途径的序列八——‘机械导师’赋予武器灵性的能力来比较，效果更为全面，但同时，适纹者也必须承受更大的副作用” 哈伦德教授竟然已经到了序列六！不，也有可能序列五，或者是半人半神的序列四，天哪…… 这个等级几近各个教会中支柱的存在，连克劳德会长也只有序列七，完全看不出来，真不愧是来自繁星之慧的巡查者…… 心里闪过雷鸣的卡洛斯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哈伦德教授，却遗憾于发现他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忍住了内心的激动，继续听哈伦德教授讲了下去。 “首先讲讲优势，‘收藏家’释放血灵之力时不需要特意提前准备武器，直接可以将接触的事物‘活化’” “你大概已经观察到了，方才我就将手杖变成了一件独特的收容物，呵呵，监察会有趣地将这个过程称之为‘灵性共享’” “其次是收藏家的劣势，由于‘活化’只是暂时性的，因而持续的时间很短，而多次使用‘活化’也会令适纹者承受过多过于随机的负面效果” “并且，能够‘活化’后的收容物大多数都处于低级的四类收容物，虽然这个问题能够通过不断升灵来解决，但依旧有赖于‘收藏家’对于战局的判断” 兴奋的卡洛斯仔细聆听着哈伦德教授的讲解，不时微笑着脱口赞同道： “‘活化’？嘿嘿，我喜欢这个词，它更加贴切形象” 可为什么监察会要多费口舌，抛出‘灵性共享’这个概念呢，真有点想不通。 这时，哈伦德教授又嘬了一口烟斗，缓缓飘散的薄荷轻烟被围绕周身的灵性之风嘟开一个口子并吐了出去，随即又团团封闭后，他摇头感叹道： “你可不要在克劳德面前提起这个词，它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麻烦？这边走，教授” 一个词就会引起麻烦吗？……指了一条没有太多马车的小路，卡洛斯听着很是迷糊，好奇问道。 在两人走进小巷后，哈伦德教授拄着手杖停顿下来，面露深意地望向卡洛斯道： “这个词最先由智慧之眼提出，被记载于《无妄之语》中，克劳德至死都想看一遍它，但我认为这本邪典只会害了他” “由于你明天需要进行圣纹仪式，所以我多讲了点关于‘智慧’途径的知识，希望你能选择一条不会后悔的途径” “但《无妄之语》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东西，记住这点，卡洛斯，不要尝试追寻所谓的真相” 这时，哈伦德教授解除了灵性之风的包裹，挥起手杖指向不远处以蒸汽与机械为主题的咖啡厅，头也不回道： “我们快到了，我已经能闻见炸鱼排和奶酪蔬菜沙拉的香味了……” 专注于聊天中，走了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两人便到达了‘蒸汽之城’。 但此时，距离午餐时间已经超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两人又不得不在夏洛蒂影响午觉的抱怨声中，愉快地享用完有些凉意的午餐。 过了下午一点，等到‘蒸汽之城’没有什么客人后，卡洛斯拿上报纸、隐蔽地通过3号房间，来到了值班室中。 他看到了已经替换希娜、同为监察会行政部的洛伊娜正愁眉苦脸、源源不断地向两位很少谋面的警卫倒着苦水。 “嗨，洛伊娜，第一次见面，你好，我是新来的卡洛斯·埃尔维斯” 卡洛斯来到值班台侧面，微笑着打起招呼，顺手拿起登记表开始签名。 “嗨，我早就见过你了，就在，就在你们第一次去克劳德先生那里” “可惜当时气动传输装置正好出了点问题，所有邮件不得不通过马车传递，我没有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对了你要吃阿朗索进口的梅果吗？就放在我桌上” 洛伊娜见到有新鲜的面孔进入值班室，猛然站起，闹出的动静吵醒了两位欲打瞌睡的警卫。 “你要去克劳德先生那里还是科莱特那里，嗯嗯我猜猜，会不会是希娜那里，上帝，你和她快说说，万一良心发现，她能来主动替换我，那该多好” 放心，不会的，话说洛伊娜你可真有活力…… 仅仅打了一句招呼，便被铺天盖地的问题覆盖的卡洛斯只感到头上细汗冒出，连忙扯出撤退的理由道： “不好意思，洛伊娜，科莱特找我有点事，嗯，关于明天的圣纹仪式，我得赶紧去了” 糟糕，说错话了……暗暗着急的卡洛斯现在只想扇自己一嘴巴。 “哦，是吗？”洛伊娜的眼里突然泛起了光，连忙追问道，“是关于你的圣纹仪式吗？上帝啊，我们的特调组又要多一位成员可以聊天了，你是想成为哪条途径的适纹者啊？可以方便告知一下吗？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洛伊娜，这是给你的，今天的报纸！” “哇……给我的吗？” 话还未说完，卡洛斯立即将新买的报纸塞给了洛伊娜小姐，在她的连连道谢中，飞快跑上楼梯，来到了特殊调查组的办公室。 推开房门，卡洛斯发现办公室内只有科莱特与另一位同事的身影，前者正在往枪管处涂抹润滑油进行保养，而后者则满头大汗地翻看着资料。 听见木门的响动，两人同时抬起头望了过来，科莱特率先开口道： “哟，卡洛斯，你可真会掐着点，药水消化得怎么样了？” “忘了和你介绍了，这位正在当好学生的是文森特·佩里卡德，现在正在接手调查一件棘手的案件，估计没空理你” 卡洛斯放眼望去，只见自己的对桌前，正坐着一位目光锐利，眼神凶恶，感觉不好相处的年轻男子。 此时这位男子似乎正着眼于眼前厚厚一沓报告，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暴躁的情绪。 “科莱特已经和我介绍过你”文森特抬起头，打量了一遍卡洛斯，沉声问候道。 被干瞪一眼，卡洛斯微不可见地哆嗦了一下，只好干笑回应道： “你……你好，文森特先生” “没什么事的话你先闭嘴，我正在调查这些写得前后不通的狗屁报告！”文森特语气低沉地交代道，凶恶的眼神仿佛能杀了人一般，一遍遍翻阅着眼前的资料。 “你这样看是没用的，文森特……” 这时，科莱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低笑着看了卡洛斯一眼，提出建议道： “想要调查出西蒙斯先生被谁杀害了，有没有血灵之力的参与，还得去现场瞧一瞧” “对了，记得带上这家伙，明天他成为‘秘法学徒’后，可以帮大忙” 我……卡洛斯见科莱特指着自己，一时间只想冲过去给他的裆部来两梭子‘红莲’。 等等，西蒙斯先生？听起来很耳熟…… 是雇佣奥莉薇娅的西蒙斯先生吗？ 第五十一章 不速之客 “有道理，卡洛斯，一起来研究一下这该死的的案件卷宗” 听闻科莱特的建议，文森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冰冷望向还站在门边踯躅不前的卡洛斯，并主动理出前一小半的资料放在他桌上。 “你先熟悉下这个案件的基础信息，明天我们去西蒙斯家里看看，据说他还有个被吓疯的孩子，直觉告诉我，他的死亡没那么简单” “资料不多，尽量下班前看完” 卡洛斯渐渐走近办公桌，看着桌上厚厚一沓、密密麻麻的资料，只感到一阵牙疼地答应道： “没问题……” 他瞄了一眼，便拉开椅子坐下，从第一张标题写着‘案件简述’的纸张开始，一行行阅读下去。 《1358年4月21日劳伦斯·海斯谋杀案卷宗序章》详细记载了案件发生的时间，位置以及现场留下的各种细节记载，虽然文字并不多但令还是调查新手的卡洛斯看得颇为头疼，时不时便会遇到看不明白的专业术语。 只是面对文森特·佩卡里德凶恶的眼神时，卡洛斯犹豫了几秒，还是知趣地转向正喝着鼬屎咖啡的科莱特询问问题。 临近下班后的半小时，卡洛斯终于翻阅完毕，他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正想休息时，发现面前多了杯沙玫瑰花茶，香味浓郁而又悠久。 “看出了点什么吗？”文森特也给自己冲了一杯，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后说道。 “非常感谢”卡洛斯点头致意道。 抛开文森特凶恶的眼神、暴躁的谈吐外，卡洛斯发现文森特的性格细致又负责，非常适合做类似的调查工作。 卡洛斯接过烫手的茶杯，闻了闻香气，只抿了一小口，便放于桌面后说道： “虽然我并没有看出太多疑点，但或许是想象力缺乏的缘故，我觉得警察对劳伦斯先生的死法描述得过于笼统，‘被残忍杀害’或许是杀人案的统一描述” “没错”文森特先生又喝了两口，眼神微闭，语气略有些飘忽道，“如果是简单的杀人案，警察就不会在短时间内仓促地写出这种狗屁不通的材料交给监察会” “不过，后续调查是明天的活儿，既然已经看完了材料，我们就该走了” 同时，他看了眼原先科莱特站着的位置，一脸沉闷道：“你知道吗，自从队长上次欠了一顿晚餐，每天下班都变得相当准时” 呵呵，除了在调查案件外，科莱特动作轻佻，穿着轻浮，确实不像印象里一本正经的队长…… 卡洛斯在心中发出了类似的感叹，放下手里的材料与茶杯，跟着文森特走出了办公室。 …… 在路过值班室时，文森特登记好两人的信息，特意让洛伊娜拉响了第三个摇铃，与卡洛斯回到了早已完成每日清洁的‘蒸汽之城’。 奇怪，文森特先生这么晚还有任务需要出动吗？ 怀揣着疑惑，卡洛斯正准备在‘蒸汽之城’与文森特先生道别，跟随着刚收拾好卫生、同样离开的夏洛蒂等人一起出门。 “等等” 就在这时，刚扣好腋下枪带、披上黑色风衣的文森特突然叫住了他，在黑暗的加持下，他的穿衣风格更像是一位私家侦探，或者是一名真正的杀手。 “卡洛斯，我们一起坐格罗先生的马车去维利银行” 维利银行？去那里干嘛？ 卡洛斯维持着推开一半的木门，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只见街边已亮起的灯火映出了文森特先生一半的身影，他循声问道：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任务吗？” 文森特见夏洛蒂等人已经走远，扣上最后一个口子，沉默几秒道： “队长派我今晚去你家附近蹲守，防止昨晚前来袭击的适纹者再次上门” “走，等任务结束，抓到了那该死的玩意儿，你得请我喝一杯银手龙舌兰” 说话间，他按了按黑色帽檐，经过了愣在原地的卡洛斯身旁，直接推开木门，径直朝着停驻于安全点的马车走去。 锁好了‘蒸汽之城’的木门，卡洛斯轻吐一口气，半跑着向文森特身后，无声闪进马车内。 “走了！小伙子们！” 在柔和的夜色中，镶着铁圈的马车轮‘咚咚咚’地开始砸击地面，一点点开往维利银行。 路上，在卡洛斯预想的沉默中，头戴黑帽、眼神更显狰狞的文森特率先开口道： “你做好准备了吗，卡洛……斯，抱歉，我还不太习惯你的名字” 卡洛斯轻提礼帽，露出微笑道： “如果你说的是明天的圣纹仪式，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得不说，危险和机遇总是相互依存” 文森特双手交握，往后一靠，凌厉的眼神望向被夜风吹开的窗帘外，好笑说道： “放心，危机时刻并不会太多，有时它来得很快，甚至让你来不及感觉到危险，一下，你就可能见到格涅长啥样了” 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见卡洛斯没有对他的冷笑话展开评论，只好故作叹息地说道： “只要你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行……” “你要知道，我很少紧张，除了特调组又有哪个脑子不好使的要进行圣纹仪式，虽然那人并不是我” 说着，他望向卡洛斯棕色的眼眸，干笑着解释道： “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夕日的队友成为异化的怪物” “是的，我也不想看到”卡洛斯摇摇头，表示没有在意，肯定地补充道，“科莱特也不想，因而谨慎地将圣纹仪式放在了明天而不是今天” 文森特点点头，没有对此多加评论，转而问道： “你将昨晚的情况再和我说一遍，我只从队长那里听了个大概” 说完，卡洛斯便将昨晚的遭遇重新复述一遍，并阐述了每个时刻的细节，听得已劳累一天的文森特感到一阵头疼，开始轻轻按揉起额角。 “文森特先生，即使成为了‘秘法学徒’，我自身的安全也还是不能保证，有什么比较长久的办法吗？”卡洛斯沉声问道。 毫无疑问，他不想依赖队友每天都朝自己家跑，一来会徒增疲劳，影响第二天的工作、调查以及战斗，甚至增加失控的几率，二来则是自己定期会进入晚钟会，过多接触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文森特没有立即回答，沉吟片刻，狰狞的眼前不见一丝涟漪道： “换房子说不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主要还是因为即将成为‘秘法学徒’的你还不够强大，监察会里有一位克劳德会长认识的朋友，他能真正将仪式魔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限” 仪式魔法师？卡洛斯欣喜地望向文森特，仿佛多年久治不愈的患者遇到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般露出了笑容。 他吸了口气，追问道： “在哪里可以找到他？我可以认识他吗？” 顺便帮我解答一下穿越的仪式魔法问题，当然在此之前，我得先试探一番，避免身份秘密直接暴露在别人眼里。 “他经常出现在臭烘烘的黑市，经营着一家魔法用品店，估计你成为‘秘法学徒’后会经常找他学习，当然，必须在克劳德先生的批准下” 这……作为执法人员，前往黑市的批准有点难？卡洛斯不由得产生一丝忧虑，而文森特没有顾及地继续说道： “放心，克劳德会长会批准你的请求，那位仪式魔法师的身份有点像格涅大帝所说的外聘人员，作为监察会的培训导师合情合理” “那就好……” 卡洛斯恢复了笑容，转眼看向窗外，那朦胧的夜色逐渐攀上屋檐与窗台，如同墙边坚强生长的爬山蔓一般。 “快到了” 顺着卡洛斯的指引，文森特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狰狞的眼眸，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不多久，马车稳稳停靠，两人于安全点的小巷口左拐，沐浴着明净的灯火，安静行走于前往铁兰街116号的空旷石路上。 皮鞋踏击地面的声音轻巧有力，循序作响，嘈杂之中更显宁静。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石制阶梯前，一步步向上走去，正在这时，卡洛斯忽然瞥见文森特的眉头逐渐皱起。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竟然能从凶恶到古板的眼神中发现了疑惑，发现了警惕…… 突然，披着风衣的文森特立马伸手拦住跟在身后的卡洛斯，直至两人一点点回撤至隐蔽的街道旁，才轻声问道： “你家里有人吗？” “没有” 见卡洛斯摇头否认，借着昏暗的灯火，文森特又望向联排房屋前的凸肚窗，轻声道： “这里有一股特殊的气味，刺鼻的气味，它来源于你的家里” “是那只异化体吗？”卡洛斯心中不由得一紧，等待着眼前特调组成员的专业判断。 沉默几秒，文森特摇摇头道： “不，不太像，这气息是个正常的人类，有可能是个小偷，我们可以先进门看看情况” 说完，两人又来到了屋门前，只是这一次，他们的身体与精神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卡洛斯咽了一口口水，于胸口的内侧口袋掏出钥匙，缓缓转动，打开房门，正好看见一位束起长发，身穿皮质束腰、黑色长裤的女子坐在沙发前，面前摆放着一盘切到一半的牛排，而在餐盘旁，则放着被用剩一半多的混合香料瓶。 熟练榨取出相关的记忆，卡洛斯眼神示意正待突袭的文森特，热情地打起招呼道： “晚上好，艾米莉女士” 这位穿衣风格潇洒十足的女子正是卡洛斯与奥莉薇娅的租友，之前她正忙于辗转在准备开夏晚会的各个贵族间，因而在近两个月内很少出现，但房屋的租金依旧照常支付。 作为当地着名的家庭礼仪教师，艾米莉·惠特尼会教导贵族子女在晚会上的各种礼仪，包括教导绅士如何低调又不失优雅地吸引女士，女士如何温柔地假装晕倒以此吸引绅士的注意。 她的褐色长发微微卷起，气质优雅又老成，与同样是礼仪家庭出身的科莱特颇有些相似。 “卡洛斯，很高兴你回来了，先来解释一下为何我的香料会少这么多” 艾米莉停下切割盘中的牛排，转而冷冷地望向站在门口的卡洛斯。 她咀嚼牛肉的动作缓慢而有力，老远就能感觉到不小的怒气。 “这……” 卡洛斯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正想寻求文森特的帮助，却只见他做了个‘我先去忙’的手势，随后飞快离开了现场。 “你别告诉我是料理的需要，我可知道奥莉薇娅是个本分的孩子，就算是烹饪料理，也根本不可能动我的香料” “艾米莉，我……” “只能说抱歉……” 还真是料理的需要……卡洛斯腹诽一句，飞快鞠躬道。 艾米莉挑了下眉，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转而失笑道：“哈哈，好，看来我把你吓着了，不用担心” “听说你刚渡过困难，没事就好，大度的我不会在意这点损失” “相反，我在贵族那赚了一大笔钱，同时也吃腻了罗勒与黑胡椒的混合香料” “不过，快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近两个月我在报纸上见了你不下四次” “感谢你的宽容”卡洛斯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额头，望了眼文森特离开的方向，转而关上屋门道。 之后，他将之前对威廉先生编出的谎言对艾米莉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添油加醋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 艾米莉女士边听边吃着牛排，时而停留于故事的高潮，时而感叹于海上难以想象的危险，欣慰笑道：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很难再找到一位合格的租友，只好住到难以忍受的下街” 接着，她摸了摸肚子道：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稳定的工作，而我又可以休息一段日子，不如我们去银马餐厅吃一顿，我非常想念那里的煎烤沙丁鱼” 卡洛斯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盘子，微微笑道： “难道一整块牛排都填不饱你的肚子吗？” “不”艾米莉夫人坚决否定，之后又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懊悔的事情，直拍额角道： “你不知道体面对于贵族意味着什么！为了开夏晚会，为了社会交往，他们仿佛花光了一整年的慷慨” “你知道吗？卡洛斯” 艾米莉女士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如同一位囚犯正在刑场前回忆自身的罪恶一般难受，令卡洛斯也逐渐被这种情绪感染，认真听讲。 “不知是哪位可爱的贵族大人发明了‘槌球’这种运动，这令我在教导各位绅士骑马时，还得时不时下马，教导柔弱的贵族小姐们挥起沉重的球拍” “你要知道，这简直堪比格涅大帝所发明的‘铁人三项’运动” “实在是太累了！” “一块牛排实在太少了！” 第五十六章 未知的污染 “你的眼睛与圣纹正进行着深度的结合，酸涩感也是由于你体内的血灵初次觉醒，圣纹将空气中的''沥''转化成为血灵的能量储备造成的副作用” “但说实话，我从未见过哪位适纹者的圣纹会出现在这个部位” 额，这部位？听着萨布里有些古怪的语气，卡洛斯眯着半睁开的眼睛，不知道予以怎样的回应。 “不过……” 萨布里放下烧杯，微笑着拍手道：“卡洛斯，还是恭喜你完成了圣纹仪式” “成为了真正的‘秘法学徒’” “我成功了？我成为‘秘法学徒’了？” 感觉和原来没有太大变化啊……卡洛斯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肢体各处，又捏了捏脸，确定痛感真实后，还是礼貌地伸手道： “谢谢您，萨布里先生” 成为适纹者可是在回家路上迈出的最难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萨布里先生也伸出右手，与对方握了握，又听眼前年轻的适纹者迫不及待地说道：“我现在可以立刻告诉会长这个好消息吗？” 他摇了摇手，立刻否决道： “卡洛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眼睛，你的身体还不支持你蹦蹦跳跳的庆祝活动，相信我，协调你体内过于旺盛的血灵之力可以有效解决这个问题” 萨布里看着眼前新晋的适纹者，同样期待地笑道： “这样，我先建立一个最基本的灵性空间，你遵循本能地释放出体内多余的血灵之力，试着去打破它，之后再试着平衡你各个精神层” 说着，萨布里先生卷起黑袍的衣袖，开始挥舞起在圣纹仪式前使用过的银质小刀。 于刀尖迸发的灵性构筑出包裹两人的空间后，卡洛斯也正襟危坐，集中精神激发血灵之力。 他的精神如同细蛇一般通过神经游向身体各处，在感受着正常的肌肉、血液与骨骼中，寻找并归集了那暴躁的，难以收束又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试着将这部分血灵集中传递至你的眼部，以圣纹为通道，遵循它原本的力量，刺破这层灵性壁垒” “不要太过于着急，也不要太过于放纵，慢慢操控星灵层去控制灵元素，要注意，这里的灵并不指你的灵魂，而是指‘结合’与‘协调’，这在神秘学中属于金晨体系的五种元素之一” 萨布里边说边指引，低沉的嗓音空灵得仿佛能直达灵魂，令卡洛斯内心感觉无比地平和。 “另外，你现在的身体是肉体与精神层的结合，这种方法是与其他宗教用神话形式解释概念类似，属于诺斯替主义理论与教义的一部分，可以帮你认知到最深层次的自我” 最深层次的自我？我试试看！卡洛斯试着用意念去想象移动体内那部分暴躁的力量，一点点经过了胸腔与心脏，直达酸涩的眼睛处。 顿时，眼睛处的烧灼感开始降低，一点点被清凉感代替，卡洛斯的精神更加集中，神态飘忽地沉心静气。 随着意识逐渐深入，他第一次感受到精神层次的存在，第一次能够对其随心所欲地加以控制。 尤其是最深层、用以控制的星灵层，正一点点将多余的血灵注入圣纹，同时，''沥''也逐渐填充进来，给酸涩不堪的眼睛带来了无比的清凉。 一点点，一点点，眼前开始明朗起来，他看见了门外苦苦等候、吃下半盒糖的科莱特与会长，看见炼金室之外灿烂的阳光，看见星尘之外一座座富丽堂皇的水晶宫殿。 蓦然，视线忽然收束，卡洛斯陡然睁开了黑红分明、布满裂纹的双眼，圣纹吸收了空气中的‘沥’，于身体四周的灵性之风开始盘旋，吹出层层强烈的风漩。 这些调皮走动、散出荧光的风漩一点点落地，一点点描绘，首尾相接，在地面缠绕出一处无形的仪式魔法阵，只是一阵暴发，便将萨布里构筑的灵性空间撑破。 接着，他听从萨布里的指示，开始用结合与协调的方式来稳定自己的精神层次，灵性一点点延伸，血灵一点点收回，直至眼睛的酸涩完全消失，肢体的僵硬感完全恢复。 “……” “不愧是我梦寐以求的‘秘法学徒’！”萨布里先生明显愣了一下，满意地拍起手来，一扫之前低落的情绪。 接着，他转身小跑至桌前，再度翻开古老的羊皮卷轴，有些兴奋地说道： “这里记载得果然没有错，‘秘法学徒’的能力是‘仪式展开’，卡洛斯，难以想象你方才进行了一次完美又快速的仪式魔法，仅仅发生在几秒钟内” “嗯，虽然血灵的运用还是不太熟练，比我稍微慢一点，但这已经是一个神迹了” 萨布里摸出了口袋里的放大镜，将脸凑近铺开的卷轴，自言自语道： “让我再看看，卷轴上说经过血灵之力的改造，‘秘法学徒’的身体本身相当于一个包含祭坛的灵性空间，而由于身体的星灵层在控制血灵之力时与精神高度契合，因而在响应自身的仪式魔法时，可以省去咒文的延时，缩短仪式的时间” 听着萨布里先生的介绍，卡洛斯感受起体内储存着前所未有的澎湃力量，当再次拿起铜镜时，他发现眼部周围的裂纹已经消散，眼睛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萨布里先生合上卷轴，边收拾桌上的仪器边呵呵笑道： “既然已经恢复了正常，接下来你该学习适纹者的必修课了，学会如何控制灵流” 说着，他将煤气灯大部分关上，仅仅开启最远处的一盏，接着他再次用银质小刀圈画出一层更为牢固的灵性空间，确保卡洛斯第一次引出的灵流不会接触到楼道的苍月蔷薇圣徽，不会受到未知力量的逆向污染。 “好，现在开始闭上眼睛，将体内的血灵之力分散全身慢慢释放，双手抱于胸前，集中精神” “不要去在意耳边的呓语与暴躁的情绪，接着，慢慢松开双手” 感到耳边的蜂鸣慢慢消失，卡洛斯一点点松开手掌，望向做着同样动作、仿佛正阐述教礼的萨布里。 “感觉怎么样？圣纹是不是有些灼热感，不要去在意它，将精神全部集中在手掌处，保持这个姿势直至手掌开始有酸胀感” 卡洛斯默默点头，视线未有离开，甚至专注地开始数起自己有几条掌纹。 渐渐地，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手掌处开始出现细若游丝的淡蓝色彩，那一条条扭动的、仿佛触手试探般的灵流正密集地冒出，如同春笋破土般分布在自己的整个手掌之间。 “这是……灵流？” 他兴奋地望向坐至对面的萨布里先生，发现对方的手上也出现了灵流，只是更为粗壮，更为灵动，并有意识地与自己的灵流产生接触。 相比他曾经见过米歇尔的金黄色灵流，萨布里作为普通人竟然也能自由控制自己的灵流，这令他不得不对眼前的仪式魔法师高看一番。 “看你的样子应该成功了，这就是初步的灵流控制，灵流代表了你精神层的灵性是否健康，是否受到过邪恶的污染” 萨布里先生先挥了挥手，示意卡洛斯收起灵流，接着拉近座椅，开始讲述起灵流控制的真正意义。 “我先从灵流的理论开始讲起，你有听说过第四纪元的智慧之眼吗？” “知道” 盯着萨布里先生手指处活灵活现的灵流，卡洛斯一本正经地点头道。 萨布里先生怔了一下，思考后说道： “智慧之眼认为灵流是另一世界存在的依据，是人类将另一世界自我的痕迹拖入现实世界的现象，因此他将另一世界称之为‘里界’” “在里界中，任何人的存在都只是看似相同、能分强弱的精神体，而血灵的存在，便可以将人类寄宿在里界的精神体拖入现实世界中使用，这一过程，被智慧之眼称之为‘僭越’” “一般的普通人比如我可以通过长久的冥想以及身心训练，引出并控制灵流，而适纹者，因为有了血灵的帮助，可以暂时性僭越两个世界的限制，将寄宿在里界的力量拖入现实使用，这一控制的主体，便指向精神层次中被物理层保护的星灵层” 简单来说，就是血灵是电源，而星灵层有点像外置cpu的作用……理解了好一会儿的卡洛斯用自己的方法将萨布里传授的知识记了下来。 这时，他想起自己家里cpu被老鼠破坏的主机，突发奇想道： “寄宿在里界的精神层会不会受到什么危险，以至于出现血灵无法控制的情况？” 听到卡洛斯的问题，萨布里先生沉默了一下，扯了扯黑帽，简略解释道： “会，问题的答案指向克劳德一定和你说起过的失控” “失控的情况有三种，一种是受到外部污染的失控，一种就是精神层自我崩坏的失控，还有一种是受到外部影响，精神层最终崩坏的失控” “这些失控或多或是都会有前兆，有迹象，因此监察需要对适纹者进行定期检测，以此排除这方面的隐患” “哼哼……你问的问题有些过于深入了” 萨布里先生咳嗽了一声，将话题扯回道： “接下来认识一下灵流的状态，也就是观察它具体的形态与运动形式，在你能够熟练催动血灵之力后，你能直观地看见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或密或疏的灵流，呵呵，通过这个办法，你可以推测出对方的身体状态和情绪问题” “适纹者的灵流有些特殊，他们可以自主隐藏控制灵流，将它变换成与常人无异的状态，因此准确的判断需要你在升灵或者训练灵流到更深层次才能做出” “当然，这种训练仅仅对以灵流为主，熟练运用的适纹者才有较高的性价比，一般像科莱特那种不依靠灵流作战的途径，不需要怎么控制它，而你作为‘秘法学徒’，灵流控制是你不可忽视的日常训练之一” “有些灵流训练的专业者宣称，灵流到了一定强度，甚至可以剥夺他人的灵流，当然这在我看来，有些扯淡” 扯淡？听到了熟悉的词语，卡洛斯忍住了笑容，转而问道： “我们应当怎么判断？” “很简单，疏密均匀，摆动悠然的灵流证明一个人身体健康，情绪平和，而一旦身体出现了问题，灵流会在相应部位表现得有些稀疏，一旦情绪出现问题，灵流的摆动或多或少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其中包括情绪高涨与低落两种状态，当一个人情绪高涨时，灵流的摆动会相应加快，摆动幅度也会相应变大，反之，则会显得有些没有精神” 萨布里先生再次伸出手指，在空中摇了摇，灵流顿时如蜡烛般升起。 摆动均匀，有些加快，看来萨布里先生的情绪处于兴奋的状态，这不难理解他遇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序列，难以抑制的情况……卡洛斯暗暗点头，与内心记下了有关灵流的知识。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终于有了点成为适纹者的实感。 接着，他移动目光，悠悠然地望向萨布里身体各处，胸口与腿部，结果都出现了身体健康的标示。 可就在萨布里先生转身准备继续收拾桌上残留的物品时，卡洛斯忽然发现萨布里先生的后背已然没有灵流。 取而代之的，是灵魂仿佛被击穿、被吸空的虚幻与空洞感！ 卡洛斯定睛朝着萨布里那呈现苍白色的后背望去，那仿佛连接另一世界的空洞正在召唤自己，正在吸取自己的灵流。 额！ 顿时，卡洛斯感到胸口再次传来一阵疼痛，让他神经反射似的收回血灵之力，断开联系。 另外，在刺激之后，他还感到胸口疼痛处有东西如同雪糕般仿佛在融化，流遍了全身。 “你怎么了？”萨布里听到响动，回头不解地问道。 为了防止自身秘密败露，卡洛斯憋住一口气，擦去了额头渗出的汗水，挤出笑容道： “不，没什么，可能是血灵透支得太厉害，有些顶不住了” “对了，萨布里先生，如果身体有一处灵流消失，出现了空洞，是什么情况？” 萨布里先生怔了一下，有些奇怪地望向卡洛斯道： “这说明里界的精神层开始侵染现实的躯体，离失控不远了” “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问，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适纹者身上……” 第六十五章 临时的呼唤 没想到晚钟会收到了丹妮丝的祈求会具现在我周围的镜子中…… 可我现在身处于监察会中，不能随意进入，就怕会长他们意外发现晚钟会的存在…… 得找个理由赶快回家，糟糕，头又开始痛了，晚钟会与血灵之力的联系可真够紧密的…… 打开水龙头的阀门，卡洛斯奋力冲了两把，依旧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等走出盥洗室后，他和望向窗外、没有听文森特胡说的科莱特提前请了假，便有些急促地走出‘蒸汽之城’的大门。 等来到大街上，他顺着原先的路线坐上了公共马车，于半个小时候，来到了维利银行附近。 期间，有几位警察注意到了他腰间的枪械，但由于是交通高峰期，都没有闲下心来上前检查证件。 此时的夕阳红如焰火，早已没有那么燥热，微风吹来之际，卡洛斯于内侧口袋里小心抽出钥匙，打开了铁兰街116号的大门。 屋子内，近期待业在家的惠特妮夫人正在沙发上悠闲地小憩，桌上还摆着她中午吃剩下的、餐厅送来的木盒餐点，据说这是格涅发明的一种用餐形式，被有趣地称为‘外卖’。 而奥莉薇娅则还没有回家，但卡洛斯估计她也正在回家的路上。 卡洛斯没有打扰艾米莉的休憩，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反手锁上房门，深深吐出一口气后将脸埋在枕头里。 等到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变黑，卡洛斯缓缓睁开眼睛，路灯恰好被几位工人点亮，晃动的火焰令他逐渐清醒。 “糟糕，我竟然睡着了……” 卡洛斯揉了揉依旧有些惺忪的睡眼，拉扯衣服，准备下楼前，还将口袋里的钥匙、腰带上的‘红莲’等杂物也一并解了下来。 出门时，他去盥洗室里冲了把脸，发现在靠近镜子时，镜面依旧沉黑如深渊一般。 吃完饭才有精力干正事，如果精力不好，说不定在晚钟会里我就失控了…… 卡洛斯略微探出灵流，在深黑的视线中，他发现蠕动的灵流已经恢复了正常，头部的抽痛也已经消失…… “休息得不错” 他冲着根本看不见自己的镜子臭美地笑了笑，顺手用毛巾擦干有水渍的双手。 下了楼，他看到奥莉薇娅正好从厨房中端出烹饪好的食物，而艾米莉则早就坐在餐桌前准备开动。 “你醒啦？”两人异口同声道，又互相看着笑了笑。 卡洛斯摊开手，无奈说道：“我又不是海岸的懒熊，怎么会一直睡下去” “等等，奥莉薇娅，这是你做的晚餐？” 卡洛斯有些惊讶地走下楼梯，坐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前，看着奥莉薇娅为自己递上餐盘，观察到一份夹着鸡蛋与火腿的三明治后说道： “看起来不错，至少它没有焦” “但愿味道也不错”奥莉薇娅有些不太自信地说道。 卡洛斯就这柠檬片泡的茶水，刚咬下一口，鸡蛋黄便从两片面包中，爆浆似的喷涌而出。 “还没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舔了舔手上的蛋黄，微笑道。 “可能烹饪的时间太短了……” 奥莉薇娅提起围裙，用纸巾擦了擦卡洛斯嘴角的蛋液，皱着眉头问道： “是不是不好吃？” “好吃，非常好吃” 就是有点不好吃…… 没等她反应过来，卡洛斯不带停顿地将三明治一吞而下，举起柠檬水，与一旁纠结是否下嘴的艾米莉碰杯道： “赞美料理之神” “赞……赞美……料理之神，等等，那是什么神？” 咕噜咕噜，淡淡的酸味还在嘴里停顿，卡洛斯没有理会两人，找了个工作劳累的借口，便踏上楼梯，走进房间。 到了傍晚五点五十七分，卡洛斯合上书本，将盥洗室的镜子搬到房间，反锁房门后，又将零碎物品都收回衣柜，防止镜子里伸出的神秘触手打乱房间原本的布置。 咣…… 咣…… 咣…… 离六点还差最后几秒，远处的蒙特罗大钟悠然敲响，卡洛斯早已准备好了仪式的一切，念起对应的咒语，看着窗外的世界一点点被墨色涂抹，看着周围的景物一点点扭曲。 由于早已成为‘秘法学徒’，因而仪式的步骤被简化了很多，卡洛斯需要的，仅仅是一面镜子与咒语即可。 他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感觉到面前的镜子中再次钻出黏糊糊的东西，包裹起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挪向另一国度。 疯狂的嘶吼与不可描述的浓郁气味开始出现，初次进入的紧张感慢慢消失，但卡洛斯感觉触手并没有缠绕得过于紧绷，动作反而轻柔了许多。 这种感觉，就像是迎接主人一般，迎接已经成为了‘适纹者’的自己。 很快，他感到自己步入了另一世界，轻盈的脚步踏上石板，看见了黑夜中巍然屹立的钟楼，看见了深红如初的绯月，看见了其中一处墙壁上，正沸腾着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卡洛斯抬起头，望了眼星辰依稀的天空，喃喃自语了一句： “天空中并没有夜之鸢中出现的巨大眼睛” “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深深吐了一口气，卡洛斯轻易地控制起身边围绕的血气，于钟楼间变幻出几张高背座椅。 椅背上刻印着由不同线条组成的神秘符文，但一瞬间，就被藏匿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 卡洛斯向后一坐，血气制成的座椅质感柔软得像沙发一般，椅背处也顺势出现了线条构成类似时钟又类似眼睛的符文。 接着，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向那处沸腾的墙面，与现实世界的丹妮丝产生了联系…… …… 蒙特罗，西区，莫雷诺别墅中。 “怎么会没用呢？” 端坐在镜台的丹妮丝看着眼前的深黑一点点消失，疑惑地自问道。 接着，她收拢起仪式所需的花精、蜡烛、仪式刀等物品，来到了床边。 精致的纱边窗帘间，路灯光隐隐渗透，被打开的古老木箱在一连串咒语中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合拢的同时自动紧锁。 丹妮丝吸了一口气，一屁股坐至床上，失望地看着窗户外管家达米亚先生正指挥着几位园丁收拾起劳作一天的工具，准备告别莫雷诺府邸。 “这难道只是幻觉吗？”她将气吐出，双肘撑在膝盖上，手掌包裹着脸颊。 就在这时，玻璃制成的窗户忽然像漩涡般扭曲起来，血色与黑色共融的水滴从窗户上，从四周，同时包裹，将自己一点点推入神秘的世界之中。 …… 绯月下的钟楼间，古老得仿佛千百年来未曾改变。 沸腾的墙壁上，如喷泉般的血气飘忽又浓郁，一点点勾勒凝聚出一位身材高挑的身影。 刚一进入，拥有金发棕眼、五官柔和的丹妮丝欣喜地转动着手腕以及脚踝，确定了自己再次进入晚钟会之中，确定第一次的聚会并不是一次幻觉。 她看向眼前被血气笼罩的身影正悠闲落坐，双手虚提裙摆，微微一笑道： “晚上好，奇点先生” “晚上好，丹妮丝”四周响起深沉的声音后，血气中有手腕翻转，正指向一处座位道，“坐” 丹妮丝的身影像浮水般徐徐走至由血气凝结而成的座位前，刚一落坐，卡洛斯发现椅背处没有任何符号显示出来。 这或许是是否拥有血灵的缘故，不过这姑娘还真是信任我，还敢主动祈祷呼唤，真不怕我是个邪神？卡洛斯暗暗猜测，保持住神秘的形象点点头，对丹妮丝的礼貌表示赞赏。 与此同时，他发现在晚钟会中即使不使用血灵之力，也能使对方的灵流显现出来。 用意念拨开多余的血气，映着绯红的月光，卡洛斯目光流转，发现丹妮丝的灵流蠕动迅速而有力，完全符合一位少女该有的样子。 “情绪欣喜，有些紧张，身体健康，毕竟走进了一个神秘的空间，面对着一位装模作样的邪神，这很正常”卡洛斯吐槽起自己，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丹妮丝吸了一口气，认真报告道： “奇点先生，原谅我打扰您的休眠，我已经制定好了窃取巫灵塔罗的计划，这是……” 这时，她准备拿出展示给奇点先生的图纸，却突然想起早就之前被保存在那个古老的箱子里，于是又满怀歉意地说道： “抱歉，我忘记了给您展示的图纸……” “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卡洛斯端庄地抬了抬手，又微微点头道，“你做的非常好” “需要有我帮忙的地方吗？” 卡洛斯故意抛出询问并不是给自己挖坑，他在进入晚钟会前就仔细考虑过丹妮丝寻求帮忙的问题。 从上一次的聚会延伸至这一次临时聚会中，丹妮丝始终给自己贴的标签就是刚刚复苏，还很虚弱，需要休眠，所以即使丹妮丝需要提供帮助，也不会太过于困难。 而如果自己真的办不到，也只要以一些类似还在恢复、乱七八糟的理由婉言拒绝即可。 而如果不问，则显得自己太过于无知，太过于愚钝，不够神秘，不符合一位神灵的形象。 被预测到目的丹妮丝则有些惊讶地张开小嘴，片刻意识到失态地低下头，斟酌说道： “是的，奇点先生，这次的展览会看管十分严格，展览当天会有接近十名适纹者在场，如果需要窃得巫灵塔罗，确实需要您的帮助” “什么样的帮助？” “我的计划定在星期三晚上，您只需要在我进行献祭仪式时，响应我就可以” 丹妮丝有些忐忑地望向正侧头倾听，暂时还未回应的奇点先生，很想在最后一句插入''立刻，马上''这两个词。 这是她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充满变数最多的一部分，如果奇点先生不愿意帮忙，或者进入晚钟会存在滞延，那这次的巫灵塔罗盗窃计划基本可以提前宣告失败。 如果没有窃得巫灵塔罗，那么奇点先生的力量复苏则会延迟，甚至可能影响到这位神灵对自己的好感，影响到父亲格涅的复活。 想起负担的丹妮丝又一次吐气试图放松，却听到周围传来奇点先生深沉的、源自灵魂声音道： “没有问题” 第七十四章 踩点 星期三清晨，刚开门的蒸汽之城内。 穿着轻薄黑色礼服、戴着圆边毡帽的卡洛斯早早坐在桌子前，正准备向科莱特临时请假，前往格涅的巡回展览会。 在桌旁边，是一杯夏洛蒂刚泡好的切尔瓦蓝和牛角面包，正散发出小麦与咖啡豆混合的香味。 “科莱特他们似乎今天有任务在身，你没有任务吗？”夏洛蒂边擦着盘子边询问道。 卡洛斯指了指喉咙，待喝了一口咖啡将面包冲进胃里，拍拍胸脯后，勉强微笑说道: “今天我准备请假去格涅的巡回展览会看看” 不能浪费哈伦德教授坑来的两张门票，说不定还能与巫灵塔罗产生联系，为丹妮丝的计划帮忙……他暗暗给这次请假赋予了卓越的意义。 “卡洛斯，我可不会批准你的假期！” 就在这时，楼梯上徐徐走下科莱特、米歇尔、奥蕾、文森特与茱莉娅五人，他们都穿着生活化的便装，似乎正要去参加某次不太隆重的生日宴会。 在队伍中，另外还有两张卡洛斯不太熟悉的面孔，他们是刚从奥克纳德调回的队员，只是因为监察会轮换休息的制度，因此刚好和卡洛斯错开。 “早上好，今天是有什么任务吗？”卡洛斯向两位陌生的队员示意，随后目光转向科莱特，脱下帽子，疑惑问道。 “卡洛斯，这有个悲伤的消息”科莱特哭丧着脸，唉声叹气地继续说道，“我们宝贵的白天，整整十二个小时，七百二十分钟，四万三千两百秒，都将在拥挤的蒙特罗中心度过” 生怕卡洛斯不知道他说的地点，行为有些夸张的科莱特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你说的纪念展览会” “当然，我们可以从后门的特殊通道进入，避开人挤人的前门” 纪念展览会？卡洛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想起自己费了半天劲抢来了票，现在竟然可以进入，还是特殊通道，这让他一点喝咖啡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说归说，卡洛斯还是准备吃完早餐再出发，但在科莱特以及众人的催促声中，他只好一口喝下有些烫的切尔瓦蓝，带着啃到一半的牛角面包，荡着舌头，被拉进第二辆马车之中。 …… 西区，蒙特罗中心。 虽然距离格涅纪念展的开始还有很长时间，但卡洛斯一行人坐着马车到达时，门口已有不少人在等待。 人群中多为从北区或者南区赶来的中产阶级绅士，他们穿着自诩为华丽的服装，戴着各种样式的眼镜、怀表以及可以炫耀家境的饰品。 陪伴的女士则穿着多为传统样式的复古长裙，戴着黑色、白色亦或是棕色的纱制面罩和手套，显得十分优雅端庄。 不过，在此之中，也有一些阳光豪放的女士穿着类似裙裤的轻薄装扮，戴着男士专属的贝勒帽，插着额外的羽毛作为装饰，卡洛斯记得在历史中的某一段时间中，以运动为主的裙裤出现的很是突然，样式也有点类似地球上的现代衣装。 由于电力时代还未来临，中产阶级的娱乐方式相对较少，没有贵族专属的锤球、骑马、打猎，仅仅只有拜读各种文学作品、冒险小说，看马戏，观赏展览以及听音乐会也是常见的活动。 而旅游对于他们来说，需要耗费太长的时间，对于很多公司开始宣扬繁重的工作制度来说，时间不是那么充裕，这种不会消耗两天的活动，对他们来说刚刚好。 一行人下了马车，绕过了正面的人群，穿着轻薄黑色礼服、戴着圆边毡帽的卡洛斯跟着科莱特几人通过展览会特别开放的工作人员入口，来到了蒙特罗中心内部。 在这条通道旁，是为真正的贵族、有钱的商人或者有地位的议政人士准备的特别通道，它铺着红色地毯，静静等待着为数不多的豪华四轮马车到来。 几人通过了几道安检的关卡，出示了证件后，来到了基本已经准备就绪的展览会内部。 在此之后，两位工作人员发放给每人一份地图，说明了他们的任务是以秩序维护者的身份呆在展厅各个角落，避免珍贵的藏品被人盯梢，维持安全保护。 但在此之前，科莱特在马车上下达的任务目标则是追查拥有血灵的非法适纹者。 他给出的理由是，某些格涅的追捧者至今认为他的遗物存在着某种神秘力量，包括他留存于世的巫灵塔罗。 距离展览开放还剩下最后十分钟，考虑到卡洛斯经验不足，科莱特和他成为一组，以二十分钟一展厅轮班的形式混入参观者的队伍之中。 两人顺着人流来到了第一处巡逻的地点，确认了口袋里的重要证件、钥匙，以及隐藏于腰间的‘红莲’没有遗漏，卡洛斯跟着科莱特的脚步，见到了不少格涅生前所使用的物品。 因人群拥挤，科莱特感到有些闷热，没有拘束地解开上衣第一颗扣子，并抖落两下后感叹道： “这里真是有不少格涅大帝使用过的东西，看来曼海家族没少花功夫” “你看，这是他发表的第一本诗集，也是最后一本，据说格涅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浪漫的诗人，可他背负的却是整个圣卡尔的命运” “这是他的使用过的黑天鹅羽毛笔，这是他用来想象风景的各种装饰品，格涅称之为模型” “这是他发明的人类历史上第一根牙刷，刷毛的材料用的是猪屁股毛” “他也非常喜欢旅游，还会随身带着一根棍子，这也算是历史上第一根属于人类的文明棍” “格涅大帝甚至会用它熟练地击退恶犬” 前辈可真是活学活用啊……卡洛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忽然觉得这个展览并不算太正式。 趁着人流暂停的空闲，他开始仔细观察起这根横于摆架上的木棍，发现它呈现出竹条一般的形状，碗口般的顶端有一颗白色的玉珠熠熠发光，雕刻颇为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还原得还挺像~卡洛斯摸了摸脸，又摸了摸有些干瘪的钱包，抿着嘴唇便将头扭向下一个展示柜。 两人继续往前走，与之最近的橱柜间展示着平平无奇的锡碗，凑近一看，卡洛斯发现锡碗中盛放着呈现墨绿色的粉末。 粉末之间，隐隐能看出还有几片没有成为碎片的树叶。 这个时候，科莱特着重介绍道： “卡洛斯，这是格涅大帝所喜爱的叫茶叶的东西，味道苦涩，我在奥克纳德碰巧喝过一次，感觉没有花茶好喝” “不，它的味道比花茶更加得清新悠长”卡洛斯回过头，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科莱特吹了声口哨，望了过来，不解问道:“听上去你似乎喝过茶叶” “呵呵，怎么可能，这可是只有皇室才能喝的东西“卡洛斯无奈地笑了笑，继续朝前走去，来到了第二处更加正经严肃的展厅之中。 第二处展厅于墙壁的石板上雕刻着圣卡尔的历史，包括格涅推崇宪法、社会法，建立党派等诸多贡献，其中不乏他亲自书写的原稿，具有极为浓重的历史气息。 但这些称颂过于夸大了格涅所做出的贡献，对于卡洛斯想知道的信息没有什么帮助。 而科莱特也对于这种难以分辨吹嘘还是实际描述的文章没有什么兴趣，因此两人很快绕过了这个展厅，正好与其他队员碰面，交换了彼此的巡逻路线。 两人半推半就挤进了最后第三处展厅，放眼望去，中央摆着一个偌大的展柜，几近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科莱特从人群中的缝隙插进，指着展柜中的物品介绍道： “终于看到了，你的运气很好，之前这东西可从来没有展出过，这是格涅最具有传奇的物品之一，巫灵塔罗，据说在他死亡后，他的灵魂被分成了二十四份封存进了具有同等数量的塔罗牌之中，牌面周围印刻着某些至今未破解的神秘字符，虽然现在只展出了两张，但我相信曼海皇室绝对会拼尽全力集齐所有” “不过谁都不知道巫灵塔罗具体有什么功能，但我猜测他的辅助功能一定是可以让我在赌博时有一个好手气” 你的想法很好……卡洛斯嘴角抽了一下，视线随之转向展柜中被层层保护的两张卡牌，发现牌面周围的金丝边中，竟然描绘着几个扭扭曲曲的字符。 卡洛斯定睛一看，整个人像被石化般立刻呆在了那里。 这几个字符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文字，相比于几乎连成一线的卡萨文，线条更加清晰优雅，刚柔并济，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特点。 最关键的是，这几个字符竟然还是他能一眼辨认出的简体字！ 我去，格涅肯定是前辈！不然他不会留下这个线索！ 卡洛斯兴奋得几乎停止呼吸，只听见心脏似乎蹦哒到了嗓子眼，正在剧烈跳动。 他看了看周围陌生又熟悉的人群，仿佛心中诸多疑问都得到了解释。 食物，语言习惯，行为，虽然身边的世界无比陌生，但很多事情又有着原先地球上的痕迹，这一切的制造者，肯定就是格涅克劳狄乌斯的杰作。 就在这时，他又想起了穿着衣物有现代特征的丹妮丝，想起了第一次在晚钟会时见她的场景。 她说过要复活自己的父亲，带他回家，这么说来，自己与丹妮丝还颇有缘分，若是真能复活格涅，两人说不定还可以一起想办法回到地球，回到遥远的家乡。 可是，这一切谈何容易。 不过，此时卡洛斯可以确定的是，自身的穿越，格涅的死亡，一切谜题的答案，大概率都会与巫灵塔罗息息相关。 所以今晚盗窃巫灵塔罗的行动，必须成功！ 卡洛斯此时陷入无比兴奋的状态之中，视线难以离开展柜中闪闪发光的两张塔罗牌，待心绪平静后，他跟在科莱特的身后，避开了推搡的人群，来到了队伍前列。 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注意自己，他身体前倾，定睛看向被众人包裹的展柜。 在左边那张色彩分明的塔罗牌上，画着一名肩上扛着手杖，左手提着玫瑰，正与小狗同行的愚者，而在那愚者的头上，正写着这样一串中文字符： “愚者的流浪——沉湎” 接着，他望向右边的那张以黑白色彩为主的塔罗牌，威严的死神骑着骷髅马，身前身旁尽是逃难的士兵，在这张画面上，写着这样的一串中文字符： “死神的决断——终结” “沉湎？终结？这是什么意思？”满脸疑惑的卡洛斯熟练地用母语默默低语自问道。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晕乎乎地开始出现重影。 更令人惊恐的是，那两张巫灵塔罗中的画面开始动了起来，所有人物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 第八十一章 适纹者间的缠斗 笑声很是放肆，仿佛在嘲笑理查德的愚蠢，嘲笑他踏入了不可逆转的陷阱。 理查德眼神一凌，果断放弃尝试，抽回液化的手臂。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竟失去了对血灵的控制，粘稠的手臂就像沾湿的毛巾一般扑面而来，堵住了他的口鼻，令他难以呼吸。 与此同时，理查德的其它肢体也开始出现不明原因的颤抖，僵硬地难以动弹。 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被莫名控制了所有行动。 咯！咯！咯！ 又是从远处传来一阵瘆人的笑声，由远及近，环绕在理查德耳边，就像无形的鬼魂们注视着一件新奇的玩具。 就在理查德急切想要摆脱被控制的状态时，他的周围蔓延出无数黑色的蛛丝，遮蔽住窗台的月光，遮蔽住路灯微弱的光晕。 在深沉如渊、没有一丝光芒存在的黑暗中，理查德的周围分裂出一个个形态万千、动作各异的黑影。 这些黑影蹦蹦跳跳着接近理查德，调皮地拉扯他的影子，甚至有扭断与撕扯的倾向。 四个、五个、六个，影子不断一分为二，直到挤满在理查德的身边，又慢慢腐烂、融合，最终连接成为一块黑色幕布。 不久，幕布上裂开了无数空洞，一只、两只、三只，空洞中央睁开了幽深的竖瞳，密密麻麻满布于理查德的视线中，冷酷地嘲弄着他的灵魂。 这块由无数黑影分身组成的‘幕布’仿佛建立出一片无法连接外界的空间，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开始混乱，就连灵流也无法穿透。 种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理查德真正变成了被黑影玩弄的木偶，听不见、动不了也看不见。 但理查德并没有放弃，他用意识刺激着手臂处鲜红的圣纹，用以对抗这诡异的精神污染。 圣纹是控制血灵的封印以及血灵释放的通道，通过控制圣纹，可以很大程度阻断影响血灵的外来力量。 等到血灵逐渐有了回应，他开始一点点用左手对抗右手，慢慢转移两者之间的血灵之力，让自己能够恢复呼吸与理智。 很快，他肢体颤抖着保持住反弓的姿势，面色绷紧但没有一点焦虑的神色。 “荷！” 就在下一秒，理查德额头青筋暴起，又奋力吼了一声，像是将体内积蓄已久的血灵之力忽然爆发。 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十分有效，“血之旅者”的迟钝与防御特性对于抵抗其他血灵之力污染的效果十分出众，一下子震退了包围在身边的诡异黑影。 不久，理查德的视野中再度出现了以绯红为主的展厅，出现了被静静摆放在展柜中的巫灵塔罗。 展厅中其他摆设也没有异常，只是那不远处的角落里，依旧盘旋着如黑泥般涌动不止的黑影。 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下一秒，这团黑泥伸出了无数的肢体，迅速划向身后，就像入水的鲨鱼般急冲而来。 也几乎是同时，黑影隐去了肉眼可见的踪迹，在绯红的保护下，它就像一位藏在暗处的杀手寻觅着契机。 咚！一声闷响传出！ 就在它准备再次近身理查德时，它的面前忽然浮现出一层难以被击破的血色墙壁。 这是猩红序列八——“血之旅者”的鲜血壁垒，一种由血灵之力外放、实体化的灵性空间。 一般仪式者制作出的灵性空间可以用以阻挡外来的灵性污染，用以保护自身在进行仪式时不被打扰。 而这种血色空间，可以真正做到阻挡任何外来物，短时间创造出封闭的空间，并且难以被血灵之力击破。 咚！咚！咚！ 看着黑影一次次冲击失败，理查德浅笑着将手再次软化为血液，伸进展柜，破坏起隐藏的禁制。 感知到外来血灵的侵扰，提前布置的禁制开始发出黯淡的微光，不断发出“呲呲呲”的燃烧声。 同时，禁制也不断向外扩散出一圈圈红色灵流，但都被那层结实的血色壁垒弹回，无法将警示传出。 “快结束了” 看着禁制一点点突破，手掌快要接触到那两张珍贵的巫灵塔罗，理查德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就在他快要得手之际，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心脏像被滚烫的锁链捆住，难以跳动，就连呼吸间也有了一股腥甜的气味。 忍受着愈发强烈的不适，理查德及时停止破解，避免灵流加重心脏处的负担。 忽然间，灵性预警到身后的威胁，他立刻回头望去，只看见融合于绯红的月光中，一个身影伸出了蠕动如触手的粗壮灵流。 熟悉的身影令他的情绪一点点低沉下来。 就在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穿着十分讲究、脸庞轮廓明显的绅士，绯红照亮出他一半冷漠的笑脸，正拄着手杖，一步步朝着理查德走来。 “先生，您正在做一件违法的事情，就不怕遭受惩罚吗？”这位绅士站定在不远处，将手杖戳了戳地面后说道。 他那黑色的眸子中，映出了穿着皮衣的理查德，映出了他手臂处正发出红光的圣纹。 暗月教会，也门·萨尼亚，暗影序列八——镇魂猎手，这种行动方式和资料里简直一摸一样，都喜欢在别人快要得手时出现……提前调查过蒙特罗特殊调查组的资料，理查德沉了一口气，没有直面回答。 他知道暗月教会不会容忍任务的失败，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交涉都显得苍白无力，要么反抗要么逃生，也要么生要么死。 但沉默了没多久，理查德依旧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容，反问道：“暗月教会向来两人一起活动，但你怎么就一个人，不怕被我杀了吗？” “你办不到！” 穿着礼服的也门正了正领子，随手将手杖一扔，轻飘飘地拐向角落处，阴森笑道：“我没想到除了黄昏真理会的臭虫外，你也会出现在这里！” “理查德·里德！” 话音未落，空气仿佛冻结似的快速凝聚，也门的手里很快出现了一把形状奇异的短刃。 与此同时，跑动的身影开始一寸寸消失，也门身体的轮廓与线条仿佛溶入月光，就像剂量微小的黑墨消失在一整碗红墨水之中。 完成了隐身的也门飞快冲刺，无声无息地追向正离开展柜的理查德，一手捏紧匕首，一手握拳。 随着圣纹发出暗淡的光芒，也门的眼中多了些绯红的色泽，仿佛受到了绯月的祝福，这是他正在发动作为“灵魂猎手”的能力之一——“灵魂之锁”。 他想压抑住理查德的灵魂，使目标出现意识模糊，不能自由行动的瞬间，完成华丽完美的刺杀。 就在他念头转动间，理查德似乎受到了也门“灵魂之锁”的影响，捏紧胸口，身体轻微颤抖，仿佛一位心脏病爆发的病人般没有做好战斗的战斗。 只听“呼”的一声，也门绕至理查德身后，稳定步伐，将有些虚幻的匕首刺向前方。 噗！ 匕首刚刺入身体，理查德的身体便犹如遇热的冰块般瞬间溶解，一点点化为地上的血水。 就在这个时候，摆放巫灵塔罗的展柜前，禁制已燃烧殆尽，散发出了最后一圈红波。 而理查德的身体也从其中一滩血水中飞快成长，重新出现在也门的视野里。 这个虚假的人竟然仅仅是理查德为了消磨禁制而做出的分身。 看着不远处渐渐浮现的也门，理查德嗤笑了一声，一边伸手“呼”得重新建立起血色壁垒，一边打碎了玻璃展柜正待取出那两张觊觎已久的塔罗牌。 突然，他汗毛竖起，挥拳向身侧，顿时空气炸响，礼服绅士也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血色壁垒中，优雅地挡住了理查德的攻击。 在他原先的位置，地上只遗留着伸出无数肢体的黑泥，那便是收容物“d4-3——阴帷追踪者”。 这是第三个阴帷追踪者互换的能力，相比于第二个阴帷追踪者控制并污染的能力，它能与宿主进行影子互换，来达到意想不到的战斗效果。 在理查德跑向角落前，也门便命令阴帷追踪者守在展柜附近没有现身。 毕竟即使是他，也无法完全穿透理查德的壁垒，对其使用完全效果的“灵魂之锁”，故第三个阴帷追踪者是也门用来保护巫灵塔罗、杀死窃贼的底牌。 “你输了” 见他停顿下来，也门利落地抽出匕首，挥向理查德的脖子，而后者只能下意识地双臂挡在胸前，硬扛这一次攻击。 刺啦，刺啦……血液飞溅，由血灵之力凝聚的匕首光影般攻击，很快使理查德吃尽了苦头。 但一时间，他也没有可以快速摆脱这个局面的方法，只能催动血灵之力，令伤口快速愈合。 “该死！”理查德有些绝望地吼道。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擅长近距离战斗的难缠对手，而在进入蒙特罗前，他早已做过了类似的功课，其中几大教会的队长以及副队长被他特意圈画出来。 因此理查德做出承诺，在非必要时刻，绝不能和他们纠缠在一起。 眼下的境况，正是他预想中最糟糕的状态。 就在他退了一步又一步，也门猛然下蹲，一只手挥向理查德防御的双臂，另一只手则凝聚出同样尖锐但更长的匕首，刺向他的腹部。 就在这电光石的时刻，展柜下忽然亮起了意料之外的亮光，令也门的动作稍微滞缓了一下。 趁着这个空隙，理查德快速后跳一步，但转眼爆发的能量令他瞬间感到不寒而栗。 他向前望去，发现也门也神色惊恐地看着地上正在旋转的仪式亮光。 一时间，理查德忘记解除血色壁垒的束缚，这个选择也令也门无法离开仪式之上。 咚…… 咚…… 咚…… 他听见遥远之处有钟声响起，一下一下越来越响。 随着心跳越来越快，理查德的灵魂也在此刻受到了无比巨大的震撼…… 第八十二章 接着，浓郁的血气就像瀑布一般从头端灌下，瞬间将两人淹没。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源自灵魂层次的压迫，愈发沉重。 纵使是善于此招的也门也感觉关节灌满了胶水般难以动弹，心脏的跳动也被压迫得开始迟缓。 渐渐在两人的视野中，展览会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离奇地消失了，就像颜料混杂的印象派油画被撕个粉碎，所有的物体都被五光十色晕染。 眼前的光景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腐败又焕新。 忽然间，目光突破黑暗，突破星穹，定格在一处缓缓浮现的、古老的钟楼上。 在绯红的月光下，在美丽的绝景之间，一双脱离虚幻的大手忽然从钟楼的血雾中伸出，抓向展柜中的巫灵塔罗。 这双大手作收拢状，满布嶙峋，皮肤上刻满了代表神秘、无法解译的字符，指间的关节如同岩浆冷却的产物，看一眼便觉得额角刺痛，情绪紊乱，仿佛下一秒就会精神崩溃一般。 虽然隔了几米距离，但理查德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中的血灵被彻骨的寒冷压制，观察到巫灵塔罗中慢慢飘出了金色的光流，被这双大手飞快摄取。 几秒之间，展柜中的纸牌便彻底失去灵性，光流不再从中散逸而出。 紧接着，神秘无名的大手，围绕周身的血雾，古老无垠的钟楼，等等一切，都开始像幻象般倒放起来，很快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当轻飘飘的身体逐渐落地，脚底下再次出现厚实的踩踏感，理查德与也门这才恢复了思考，恢复了神智。 眼前唯独剩下的，便只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月光照常洒下的第三展厅，除了禁制已被破坏的展柜中，不再有灵流传出、已变为普通物品的巫灵塔罗牌。 一下子差点没站稳，大腿依旧有些无力，也门与理查德两人都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僵立在原地。 唯独证明两人还活着的，便是他们俩都开始喘起粗气，一时间滞缓的思路无法理解方才的境况。 很快，理查德瞳孔猛缩，意识到了什么，他飞也似的找到进来的窗口，横身跳出，很快消失在暗巷之中。 没有去追赶，也门擦拭着满头的大汗，望向展柜中两张有些歪斜的巫灵塔罗，轻声叹气，眼中失去了光彩。 在他的手中，银色铁球中另外三分之二的黑骨也都一齐化为粉末。 在窗户钻进的微风中，一点一点洒落在也门精致的皮鞋上…… …… 西区，莫雷诺府邸。 穿着睡袍、略显慵懒的詹姆斯拉开椅子，拿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准备书写。 就在这时，窗外有乌鸦的叫声响起，他“咦”了一声，望向头顶斜线的方向，望向丹妮丝所居住的房间。 他感到有些疑惑，但很快露出了一个不太常见的笑容，压抑着兴奋反问道： “怎么会这么快啊？” …… 与此同时，在蒙特罗中心对面的某幢三层联排别墅中。 哒，哒，哒，厚实的红木阶梯被皮鞋跟循循踏响，身形强壮、长着鹰钩鼻的管家先生路过楼梯拐角，一步两阶梯地迅速爬上二楼。 映着街上的煤气灯光，他快速辨别方向，停留在一处背靠走廊的房间门前，手指弯曲，一长两短，敲响房门。 没有等到任何答复，他悄然推开，看见偌大的凸肚窗前正坐着一位衣着得体、摇晃着红酒杯的贵族先生。 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穿着灰色教袍、坐姿有些放不开的老人，他的视线紧紧盯着蒙特罗中心的方向，脸上充满了不解的神色。 “凯万，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没有让你上来”独特的尖锐声音从摇晃酒杯的绅士喉咙中传出，与他有些帅气的外表相比，显得颇为不着调。 这名叫做凯万的管家左手按胸，行礼道： “抱歉，公爵阁下，我失去了对巫灵塔罗的感知，我认为有必要通知您和您的老师一声” 说完，他躬身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没有打扰两人接下来的谈话。 “他说的是真的吗？”贵族打扮的绅士脸上明显不悦，瞳孔微缩，紧紧捏着酒杯，将视线转向那名老人。 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提出在展览会举办前盗窃巫灵塔罗的计划，而拖延至今，眼见今晚即将成功之时，猎物竟然会被捷足先登。 那名老人闭上眼睛，脸上失去了不解的神色，声音沙哑道： “你的计划落空了，那件拥有伟力的物品回归了神灵的怀抱” “可恶！我不用你提醒！” 听到这话，贵族绅士红血丝满布的眼里尽是疯狂的意味，他忍不住用尖锐嗓音愤怒地质问起老人道： “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这对我们的计划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 见老人没有回答，继续虔诚地行拜神礼，他一口喝完剩余的葡萄酒，将酒杯砸向角落，转身忿忿离开。 …… 古老的晚钟会。 将丹妮丝送回家后，卡洛斯往后微靠，望着正在手掌中悬浮的两张巫灵塔罗，面色有些迷茫地观察着。 这到底有什么用呢，自从带到晚钟会到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大反应…… 就在迷茫之际，他发现属于理查德的那面石墙出现了涟漪，卡洛斯随手一挥，放出了理查德诚然致歉的画面。 也是在之前进行献祭仪式时，卡洛斯才发现理查德也在场，而很明显的是，他也是为了窃取巫灵塔罗而来，只是他有着个人目的，且并未通知晚钟会的奇点先生。 现在，他正为自己的唐突一遍遍告悔，而卡洛斯也并未在意，只是用无所谓的神态说了一声“下次注意”后，便将影像传进沸腾之墙中。 眼下，他执着于巫灵塔罗的研究，搞清楚为什么已经死去的原主会命令丹妮丝尽快取得，这两张塔罗牌到底和格涅以及穿越有着怎么样的联系。 现在可是获得重要线索的时刻，相比之下，理查德糟糕的情绪完全可以搁置在一边。 卡洛斯坐于仿佛永远飘散着红雾的钟楼间，目光有些散漫地看着月光，看着被隐藏于绯红中的群星闪耀出微弱的星光，只觉得孤独感愈发强烈，但并没有令自己有任何不适。 或许我天生就是个喜欢孤独的人……为了避免尴尬，他调侃了自己一句。 既然巫灵塔罗没有主动发挥出作用，他准备散开灵流主动建立灵性方面的联系，但就在聚集起周围的红雾时，他敏锐地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晚钟会中除了出现巫灵塔罗的灵性能量，卡洛斯还感觉多了点什么，但就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或许这和自身没有完全掌控晚钟会有关系……他不得不安慰道。 就在这时，心中的疑惑很快给出了答案，感受到这层能量出现波动，卡洛斯震惊发现晚钟会的一处角落出现了此前从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那块来自展览会的小型头骨…… 卧槽，这玩意怎么会在这里，丹妮丝不是说她没找到么……他倒吸了口凉气，头发几近炸开，差点没有凹住悠闲的造型。 没有经过允许，这块头骨就通过不知名的渠道进来了？这难道是一种入侵吗？ 卡洛斯克制住了强烈起伏的情绪，在确定好晚钟会的力量依旧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定睛看向那块悬浮于半空中的头骨。 这块头骨与卡洛斯第一次看到的基本一致，细长的犬齿间藏有与穿越仪式咒文类似的花纹，整体散发出细若游丝的灵流。 但随着两者的距离接近，卡洛斯发现这块头骨空洞的眼窝中逐渐拥有神采，出现了更多变化。 头骨末端拖长出了完整的脊柱、肋骨以及腿骨，慢慢被肌肉、筋膜以及血管填满，最后被橘色的毛皮所覆盖。 这只忽然间出现在晚钟会的橘猫，慢慢接近卡洛斯，翘起屁股摩擦他的大腿，慢悠悠地发出了伸展筋骨般拖长的音量道： “喵……” 卡洛斯呆在了座位上，还未等他酝酿出“卧槽”，只见那只橘猫用爪子擦了把脸，率先开口道：“喵……总算是醒过来了……” “咦，你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的主人呢？” 卧槽！这只猫会说话？送去杂技团应该能卖不少钱！……卡洛斯震惊之余，也很快保持住冷静……都穿越过来了，还有啥没见过的……他没有傻到表明身份，而是顺着橘猫的话语思考起来。 大脑中有电流经过，他忽然觉得这只橘猫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联系到这块头骨的来源，他一下子想起这只橘猫的身份以及它主人的身份。 格涅克劳狄乌斯！这是穿越者前辈的猫－唐纳德！ 卧槽！牛逼！他终于喊出了毫无技术含量的感叹。 兴奋之余，卡洛斯开始想起如何从猫嘴里撬出格涅的消息，就在这时，橘猫''唐纳德''忽然开始咳嗽起来，几近虚脱，但很快恢复了过来。 只是之后，唐纳德不再像一只正常的猫那样蹲坐，而是试着站起，模仿出人类的姿态开始说话，声音低沉而沙哑。 它首先将两只爪子负在身后，仰着头，仿佛面对着大海说道： “唉，每天晚上都会梦见我抛下了圣卡尔，成为了一位远近闻名的海盗船长，孤身一人来到那座充满迷雾的岛屿探险” “我看见了朦胧之中那巨大到无边的骨架，看见空旷的胸骨处飘散而出滚滚黑烟，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我只觉得我是不是又犯中二病了” 接着，唐纳德又一屁股坐下，仿佛一位醉汉靠在墙边，仰头感慨道： “来到了这个世界已经快几十年了，虽然依稀会想起在地球上的生活，但我已经记不起父母、朋友的面庞长啥样，还好我的小天使丹妮丝出生了，即使是回地球，我也要带着她一起回去，时空的错误并不能将我们分开” 姿势再次改变，唐纳德用毛茸茸的爪子撑着下巴，仿佛思考般说道： “我感觉到了皮娜对我产生了厌恶，她对我的态度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难道她发现了我与赫卡忒家族的夏奈小姐有私情？” 呸！渣男！……卡洛斯假装吐了一口，嘴边顿时冒出红雾化成的''口水''，慢悠悠地滴向猫头。 “决定了……” 就在这时，仿佛被无奈所困扰，橘猫‘唐纳德’艰难地叹气道：“我愚蠢的支持者们决定了国家的名字就叫做圣卡尔，呵呵，这听上去真是‘高端’，‘高端’得像个按摩会所” 最后，唐纳德摩擦着毛茸茸的猫爪子，有些担忧地说道： “雾岛给我带来了礼物，非常特殊的礼物……” “可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第八十四章 气动传输装置 清晨。 由于昨晚昏厥得很早，因而天还没亮，卡洛斯就彻底清醒。 一想起昨晚的冒险尝试，心有余悸的他抱着被子，像块烙饼一般辗转反侧起来。 ‘愚者的流浪’对应咒语为‘沉湎’，‘死神的终结’对应的咒语是‘终结’……卡洛斯反复默念，以强化记忆。 为了防止无意间触动巫灵塔罗，在整理思路时，他特意将语句与词语翻译成对应的卡萨语作为替代。 同时，他感到后怕又遗憾。 后怕的是，愚者牌目前观察下来不确定有没有后遗症…… 死神牌则更加过分，使用起来还有点废人…… 而遗憾的是，即使是懂得了如何使用巫灵塔罗，卡洛斯却依然没有找到回家的方法，甚至连穿越仪式的细节都没有把握到一丝一毫。 不过幸好，费尽心思得来的巫灵塔罗的并不是一次性的，不然真要想吐血了…… 用灵性感受到体内巫灵塔罗的力量依然存在，卡洛斯抛去了令人无语的杂念，彻底放下心来。 过了五分钟，他终于从床上坐起，关掉煤气灯的阀门，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清晨的鱼肚白吝啬地收敛光线，就露出一丝宝藏般的微光，即将消失绯月依旧悬挂在天上。 缺乏光亮的过道内，卡洛斯贴着墙，基本是照着触觉摸到了盥洗室里。 拧开龙头，冷水扑面，仅剩的困倦被彻底驱逐后，他用毛巾擦干脸，照着镜子修剪起胡须。 又过了约十分钟，卡洛斯从容准备好奥莉薇娅与艾米莉的早餐，这才套上一件老旧的风衣，戴上贝勒帽，照点下楼。 出门前，他还对着一楼的全身镜露出八颗牙齿，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僵硬自恋，他假装忽视，飞快离去 刚才正好是六点三十分二十五秒，对，就在照镜子的时候…… 明明上一辈子加班加点从不在意时间，但卡洛斯发现穿越以来，自己对时间的流逝愈发敏感。 对于一位上班族来说，这算是好事……他安慰自己道。 早晨的微风与阳光温柔得恰好，十步一棵的梧桐也在绽放生命的青芽，生命力的旺盛让人有种沉醉其中的感觉。 卡洛斯今天的工作依然是作为格涅纪念展的临时安保人员。 支付了两便士，走下公共马车，选择通过步行的卡洛斯确认好没有遗漏重要物品，便一路沿着水泥砌成的道路，独自前行在福里奇街道上。 他这么做的原因有两点，一是想看看能不能再次遇到威廉大内先生或者即将成婚的卡洛琳女士，询问古物局近期的情报。 二则是在早晨摊贩货物丰富时，看看能不能再次碰到那位姑娘，买一杯清爽的棕糖水，也算是对她生活上的支持。 但最主要的是，按照公共马车早晨的收费标准，这样做可以足足节省下两便士。 这点钱可以多买一杯可乐……哦不，棕糖水……主要用来改善心情…… 节省总比不节省好，现在的存款还没到可以到处挥霍的阶段……想起现在已经稳定成为薪水稳定的国家公务员，卡洛斯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只觉得周围充满生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但这想法在整整一天劳累无比的工作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值得提及的是，巫灵塔罗的事被瞒了下来，没有人发现没有人提及，依旧是现场最瞩目的展品，直至纪念展览会宣告闭幕。 回到‘蒸汽之城’，卡洛斯告别队友，拖着如脱水章鱼般的躯体回到了家里，一下子摔躺在沙发上。 原本的礼拜三和礼拜四是科莱特安排的两天体能与射击训练，得益于展览会值班，让卡洛斯逃过一劫。 即使米歇尔和文森特都异口同声说体能训练十分轻松，但卡洛斯还是从他们俩不正常勾起的嘴角发现了端倪。 这俩浓眉大眼的货藏了一肚子坏水，肯定在忽悠自己！ 感受着疼痛的小腿依旧难以动弹，他干脆什么都不想思考，闭上眼假寐一番。 “是不是钱难挣，屎难吃？”坐在一旁正看着小说的艾米莉缩着腿，笑意吟吟地打趣道。 卡洛斯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回应一句： “总结得非常到位，就是有点倒胃口” 抬头看到饭点还没到，说话间，卡洛斯闭眼休息一阵，总算恢复了点精神。 他又将手摸向沙发，抓住门口拐角买的《蒙特罗日报》，随意看了起来。 分层揭开，版面第一条新闻就是关于这次展览会的加粗信息，抬头写着： “格涅纪念展圆满结束，藏品无一受损，这是蒙特罗人民良好素质日益提高的表现” 政府对人民的要求这么低的吗？保护藏品不是基本要求吗？ 卡洛斯无声吐槽了一句，没仔细看新闻式吹捧，仔细寻找起关键信息。 可找了几圈，就连报纸中央的招聘信息和每日笑话都看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巫灵塔罗的任何信息，卡洛斯满意地撇了撇嘴，暗暗猜测道： 看来暗月教会真的没有将巫灵塔罗失窃的消息暴露出去…… 也是，这是他们自身的工作失误，加上我只取走了巫灵塔罗的血灵，它的躯壳还被展柜保护着，这怎么能叫偷呢…… 功能强大的收容物和惺惺相惜的适纹者之间怎么能叫偷呢？ 顶多算……文化交流…… 将报纸扔给无聊到抠脚的艾米莉，卡洛斯对付了两口面包，正准备上楼休息时，听到艾米莉幽怨地问道： “嘿，臭小子，真是见鬼，你是故意的” “给我翻到了招聘启事，你是觉得我呆在家里不工作，会付不起房租么？” “还是说？” 艾米莉一只手做出了圈圈的动作，一只手指举起道： “我影响到了你和奥莉薇娅的正常生活……” 说着，她将手指插到了圈圈中去，脸上荡漾起一阵坏笑。 卡洛斯一把将面包塞进艾米莉的嘴里，有些意味深长地冷笑道： “你没看到吗？招聘启事旁正好是相亲的版块” “适合饥渴的你……” “见鬼，你竟然这么不尊重老年人！”声音远去，看着走上楼的卡洛斯，艾米莉憋了一肚子气难以倾诉。 什么叫相亲？什么叫饥渴？ 还非得挑着弱点嘲笑！ 奥莉薇娅真是被这臭小子带坏了，连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都这么熟练！ ……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清晨。 买了报纸得知展览方已经离开后，卡洛斯拿上几本有关神秘学的书籍，悠闲地蹭完‘蒸汽之城’早餐，沿着煤气灯光，拐向值班室的方向。 时间还早，听见有人来，已到岗的西摩先生忍不住向卡洛斯吐槽起佩皮先生老是睡懒觉的问题。 “嘿，卡洛斯，你得向会长先生反应一下！” “这老家伙太过分了，搞得希娜也学着偷懒了，你知道只有一个人站在这的感受吗” “那简直和活埋没有区别！” “收到，尊敬的西摩先生！” 笑着听完唠叨，卡洛斯登记好名字，和西摩打招呼告别后，转身拐向潮湿的楼道。 途中，他看了黯池一眼，发现这次并没有呓语传出，安静得像仓库似的。 哒~哒~哒~，鞋跟的脆响回荡于潮湿的楼道，和水滴声交叠混合。 从黑暗中探出头，经过贴满报纸的走廊，经过房门紧闭的人事部，卡洛斯看了眼真正的仓库，熟练地拐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经过一个礼拜的时间，卡洛斯大致熟悉了这栋建筑的布局： 整个监察会内部并没有类似客厅的房间，硬是要算，那只能算上克劳德会长的房间。 另外，除了咖啡厅的地下通道，监管黯池的值班室，其余的房间都还算正常。 走上楼梯，经过报纸长廊，尽头便是管理人事兼财务部的办公室，而在拐角尽头的铁门，则是谢克先生才拥有钥匙的武器库以及仓库。 卡洛斯甚至为此还幻想过一个荒唐可笑的场面： 一个窃贼恰好找到了监察会的入口，又恰好找到了物藏丰富的武器库，正准备捞走两件在黑市贩卖时，谢克先生的武器都有着自己的想法，都觉得自己才是值得被偷走的那一件，争相让小偷作出关乎人身安全的抉择。 想着想着，卡洛斯嘴角上翘，心情莫名舒爽，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左转再左转的尽头是会长克劳德先生的办公室，不远处的对门则是特殊调查组的办公室。 右手边的办公室则是装备了机械打字机和气动传输装置的行政部，以及几间空余的办公室，主要做''蒸汽之城''、马车管理的管理账目以及办公仓库之用。 当卡洛斯推开行政部虚掩的木门，发现里面的三张桌子有两张正空着，另外一张正坐着一位他熟悉的女士。 这位恬静的女士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裙，衬得身段格外姣好，脖颈上依旧戴着精致的落叶项链，看起来清爽又不脱气质。 她正是前段时间在黯池值班的希娜·李小姐 “早上好，卡洛斯，你怎么来了？”看见有人来，正在计算考勤的希娜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卡洛斯脱帽行礼，落落大方道： “有几个学术上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所以我来发送一封信件想请教哈伦德教授” 嗯，巫灵塔罗的问题也是学术问题…… “这一台打字机正空闲着”希娜指了指靠角落的一台，并关心道，“这是总会新送来的克立克里7523式新款，需要在使用之前解锁键盘扣” “你知道怎么使用吗？” “……” 气氛尴尬了没两秒后，她主动暂停手下的工作，走到那台充满着机械美感的打字机旁，隐蔽地按下某个按键，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非常感谢” 没有浪费双方的时间，卡洛斯在表明上大学时有过打字的经验后，便在办公桌前坐下，双手在空气中乱按一阵，酝酿起信件的内容。 不久后，行政部有了两阵节奏不一的敲击声响起。 哒……哒……哒…… 哒……哒……哒…… 键盘一急一缓的敲击声谱写出机械与齿轮的三曲和弦，从生涩到有些熟练，卡洛斯很快搞定了给哈伦德教授的信件。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他仅仅以欣赏巫灵塔罗、对历史感兴趣为话题，并未提及其他容易引起误会的细节。 修改语序，再次阅读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卡洛斯将信件折叠，塞进牛皮纸封，签署对方的姓名与地址，并贴上监察会专用的邮戳。 做完这一切，卡洛斯‘啊’了一小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但还是引来了希娜好奇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笑完，卡洛斯主动要求做起打字机的清洁加上油工作。 等到固定十点半的休息时间，他这才拿上信封，走到也刚伸好懒腰、正捂着热水杯的希娜小姐身前。 看见卡洛斯递来信件，希娜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热水，微笑道： “你是想通过正常的邮递公司邮寄信件，还是通过气动传输装置？” 看到卡洛斯脸上的疑惑，希娜特意带他来到对面的办公室，并侧着身体，让他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卡洛斯简单地点头致谢，同样侧着身子向内望去。 只见办公室的角落里摆着一台拥有仪表盘与按钮、由四根巨大管道拼接而成的机械，在阳光的折射中，极具巨型机械的工业美感。 “上帝证明，我是一名新时代的绅士，当然会热衷于尝试新鲜的事物” 卡洛斯捏着信件，礼貌问道： “你能教我怎么操作这台气动传输……什么吗？” “气动传输装置” 耐心地重复了一句，希娜将额角的发丝捋上耳朵，微笑道： “当然可以” 说着，她按住绿色按钮，等到仪表盘的指针显示机械开始升温，巨大的管道忽然冒出“嗡嗡”的气流声后，希娜熟练地按下信件格栅的红色按钮，铁片升起，露出了内部黝黑的结构。 由于前世拥有打电动的经验，卡洛斯学得很快，不一会儿便记住了步骤以及注意要点。 “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卡洛斯点点头道。 “以后你就可以自主发送信件了，当然每次贴完邮戳，需要在登记本上签上名字”希娜指了指背后办公室桌上的登记本。 “没有问题”卡洛斯简洁有力地回答道，脸上的微笑，显得更加真挚。 在外面邮局寄送信件，至少需要1便士的劳务费加上1便士的材料费。 而在监察会，不仅信息安全得到了保证，更重要的是可以省去额外的花费。 看见卡洛斯有些出神，希娜忽然一拍脑袋，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来了另一封信件递给了他，吐着舌头说道： “还好还好，你让我想起了科莱特的信件，要不是你来寄信，说不定我会忘了这件事” “给你一次练习的机会” “科莱特说他最近的身体有点异常，所以要寄出这一份信和医生预约时间” 第八十五章 第一次正式聚会 “头痛？” “额……对，头痛”希娜回忆了一下，肯定说道。 “难以想象，科莱特竟然会使用寄信这种繁琐的方式” 卡洛斯一点都没同情心，拍了拍腰间的‘红莲’，说道： “我以为不管是谁，科莱特一定会直接上门问候，如果是敌人，还会额外带上谢克先生特制的礼物” 会爆蛋的那种……为了保持必要的绅士形象，卡洛斯没有说下去，而是面露微笑，默默在心里补充。 “哈哈哈……” 听到卡洛斯的吐槽，又回想起科莱特直来直往的行动方式，希娜优雅地捂住嘴唇，但还是笑得前俯后仰。 “你说得……你说得很对，我都有画面了” “他可不是个安分的队长” “卡洛斯，上帝证明，你的笑话很有意思，按格涅大帝的说法，你的灵魂有趣到万里挑一” 女士，这句话一般形容人长得不行……卡洛斯控制住嘴角的抽搐，摘下帽子，谦虚道： “不胜荣幸” 说完，他接过信封，发现地址一栏写着‘菲利普私人诊所’，而右下角赫然签着科莱特的全名。 这间私人诊所以专门治疗患者的失眠问题而着名，曾经多次出现在报纸封面，因而卡洛斯还算有点印象，位置就在北区与福里奇街道相隔两条街道的圣扬尼斯街道。 在蒙特罗，医师在医务人员中享有最高的声誉且是唯一拥有大学文凭的群体，经常被皇室邀请参加各种聚会，而药剂师和外科医生并不能享有如此殊荣，只能在私人住宅开设诊所。 但''菲利普私人诊所''的主治医生为了克服自身临床实践经验稀少的问题，因此在闲暇时间，会额外治疗专业领域内的患者，即使收费高昂也依然预约困难。 科莱特竟然没说过有头疼的问题，我很擅长大吃货帝国的刮痧疗法……没有多想，卡洛斯将两封信件扔进信舱，启动了拉杆。 一阵轰轰轰之后。 铁片隔绝了内部黑色的结构，巨大的银色管道发出一阵震动，完成了作为‘信使’的职责。 由于前两天刚刚完成展览会的安保工作，监察会为卡洛斯安排的训练以及星期天的黯池值班只好全部暂停。 最近又由于正式教会成员的频繁活动，故需要卡洛斯他们处理的案件不多，让他难得空闲了下来。 就这样，他在办公室里做起最基础的工作，花上几个小时翻看特调组以往的案件卷宗，和萨布里先生一起去神智学社喝喝茶、学习实践神秘学的相关知识，顺便蹭几顿奶油焗龙虾和火腿披萨。 下班结束后，卡洛斯则是直接前往位于兰布大街的莴苣市场购买晚餐食材，争取复刻出地球的味道，让奥莉薇娅领略大吃货帝国的美食造诣。 当然，他还是会以‘蒸汽之城’来了一位擅长烹饪料理的神秘大厨为借口，以搪塞奥莉薇娅的好奇。 而这所做的这一切，仅仅为了能够看到奥莉薇娅脸上的笑容。 在这个异国他乡，在这个糟糕的时代，能够治愈心灵的笑容…… …… 鳄鱼酒门口，已经有几个酒鬼陆续推开木门。 虽然距离夜场的时间还早，但酒馆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 他们有些作为兼职、负责酒馆的卫生，有些则蹲守在告示处、等待雇佣者前来，有些则玩着昆特牌，消磨无所事事的时光。 可此时，其中不少人忘了享受木门后的喧嚣与浮躁，被不远处一位窈窕的身影夺取了所有目光。 毕竟，一位美女出现在鳄鱼酒，是件稀少又令人垂涎的事。 这个女人穿着一套修身的水手上衣，纤细的腰肢扎着风衣，头发拿红丝带爽利扎起，正无聊地和酒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似乎正在等待某人的到来。 “小姐，要和我喝一杯吗？” 这时，一个头发披散、浑身藏着酒精味的男子笑眯眯地靠近，将酒杯重重砸在台上。 说话时，他的眼神游走于高耸和低谷间，完全没注意嘴角的哈喇子已经滴到了皮裤上。 那个女人没有受到惊吓，而是斜着眼瞥向这个酒鬼，眼神充满了挑衅道： “找死吗？” “快滚！” “哼！我就喜欢你这种有个性的小娘们，看我今晚不把你干……” 话说到一半，男子冷汗噌得一下就冒出来了，因为他感觉到脖子被冰冷的刀刃抵着，一下子驱散了脑内的狂热。 而周围也忽然安静得连一声喧闹都没有发出，只剩下酒保擦拭酒杯发出的摩擦声，以及给各种朗姆酒分门别类时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依照往日的经验，这个酒鬼很快冷静下来，他相信如果继续调戏这个女人，身后的男人会毫不留情给渔夫码头添一具全新的尸体。 毕竟每年在这附近因为色心而消失的水手不计其数，前几天就有两个水手离奇死在了黑鱼巷，警察那却一点说法都没有。 他们可懒得管这种难以调查、毫无意义的破事！ “好兄弟，你赢了！” 他知趣地拿起酒杯，双手抬起，后退到原先的位置，继续和几个朋友聊着荤段子。 只是他在看到了理查德不算强壮的身材后，有些愤懑地怼了几杯一半一半。 该死！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威胁了！ 理查德收起匕首，冷冷地看了身后一眼后，随意坐在女子身边的座位，顺便谢绝了酒保的询问。 “来晚了，你怎么不喝点，晚上有事？”那名女子将身体往理查德身上靠了靠，带着魅惑的香气轻声问道。 理查德下意识远离，冷冷道： “有事说事，没事我要去睡午觉，晚上哥伦黑帮还有不少事需要我来处理” “好好，我又自讨没趣了，你简直是一只被阉了的公狗，难道你对女人没兴趣吗？” 说着，女子吹了下理查德的耳朵，并挑动他长有胡渣的下巴。 但这次没等他推开，她又继续说道： “血玫会来了信，让我们接下来调查一位旧党的贵族先生，据说他和你的哥伦黑帮有一定的联系，知道怎么做了” 女子的声音放得很低，脸上带着迷人的红晕，就像在讲情侣之间的羞耻趣事，因而没人关注他们说话的内容。 理查德拿起她的酒杯喝了一口，四目相对道： “目标名字叫什么？” “托马斯·博柏瑞，一个老色鬼” 怔了一秒，理查德翘起眉毛，疑惑问道： “色诱不是你擅长的领域吗？” 那个女人将最后几滴酒滴进嘴里，舔了舔嘴唇，咯咯笑道： “小心点，那色鬼喜欢男人胜过女人，你又长得这么帅……” 没继续听下去，理查德便毫不犹豫离开了泛着酸味和汗臭味的鳄鱼酒，他看了一眼钟楼的时间，发现离真正的傍晚只差十分钟的时间了。 太阳渐渐落下，火烧云给又开始忙碌的蒙特罗染上鲜红底色，却无法穿透粗壮烟囱中冒出的浓郁蒸汽。 理查德刚走进家里，便将所有窗帘拉上，反锁房门，打开煤气灯，并散出灵流，确保周围没有监视者的存在。 “又要开始了吗……” 看到秒针即将指向十二，理查德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不安。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是见鬼……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将气吐出，便被面前赤红色的海水从四周包裹，逐渐淹没…… …… 蒙特罗西区，莫雷诺府邸，一间足足有三百平米的卧室中。 成功将女仆安妮介绍给园丁干活，丹妮丝反锁住房门、拉上窗帘，并点上一根蜡烛，做足了聚会前的准备。 她想起奇点先生说过今天的聚会会来一位陌生的客人，便不由得一阵心堵。 凭什么自己尝试了好几年的仪式，每日每夜虔诚祈祷才拥有进入晚钟会的特权，别人就能这么快参加！ 奇点先生真是的，还没经过审查，就随意让陌生人加入，真是太不稳重了！ 这时，想起奇点先生可能在镜子中观察自己，丹妮丝抛去了脑海内的亵渎想法，端正坐姿，朝镜子吐了吐舌尖。 不行，作为最初也是最虔诚的信徒，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持一下体面，替奇点先生审查一下这位天降的陌生信徒。 要是那位信徒言语间表现出了不虔诚，她决定毫不犹豫向他发难。 “唉，我太难了……” 丹妮丝用父亲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感叹，不由得唉了口气，就像一位久经风霜的老牧师。 这时，她的周身有彩虹般的镜水涌现，从化妆镜中不断涌现，一下就将她吞没…… …… 亘古不变的晚钟会，就像神灵居住的神国般悠远神秘、难以捉摸。 缺损的搂柱旁，两面墙壁开始沸腾，与血雾的交融间，同时构建出两个虚幻的人影。 在人影身后的高背椅，有一张亮起了由尖牙与血滴组成的神秘符文。 身着古典长裙、身材高挑的丹妮丝本能望向那已落座于高背椅的悠闲身影，发现祂的身边旋绕着两张巫灵塔罗，膝盖处也多了个一团完全看不清的黑色物体。 那是什么……忍受住内心无比挠人的好奇，丹妮丝提起裙摆，左脚后退一步，礼貌问候道： “下午好，奇点先生” 做完必要的礼节，她又转身向陌生来客点头，对陌生来客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颇有女主人面对访客的姿态。 矜持与淡然是一种气质，最能表现出自己作为初代侍奉者的身份。 “下午好，奇点先生” 理查德做出相似的回应，经验丰富的他知道反抗对于眼前的情况来讲毫无意义。 他细心观察到一旁微微扬起下巴的女士似乎尤为熟悉眼下的境遇，因此也放下了些许不安。 最主要的是，虽然看不清那位女士的面貌，从服装上也分辨不出她所处的地域，但她的灵流已经暴露出她只是一位普通人，并不是拥有血灵的适纹者。 而奇点先生的允诺亦有分量，因此他对第二次的聚会没有太多的紧张，只是他很疑惑的是，普通人是怎么接触到晚钟会的…… “下午好，两位，欢迎来到晚钟会” 卡洛斯一挥手，令浓郁的血雾瞬间淡去很多，并示意两人找一张高背椅坐下。 同时，他用右手抵着额头，很快眼角处有裂纹浮现，瞳孔变得黑红分明，左手则一下下敲击着椅缘，观察起两人的灵流。 在卡洛斯的眼里，眼前的一切充斥着黑暗与压抑，连灵流也保持着无序的流动，就像深海里的海流，或者黑空下的微风。 他看到丹妮丝的灵流就像正常的少女一般，摆动快速、没有掩饰、有时会突然停顿，一看就充满了好奇、兴奋、一点点的谨慎和紧张。 很好，她还没有对我产生怀疑……卡洛斯满意地小哼一声，转而望向视野中另一个蓝色身影。 和丹妮丝不同，理查德的灵流则出现了明显不一致的变化，摆动得细密又悠长，灵流长度被压抑地很短，卡洛斯猜测他一定是位适纹者，警惕、冷静又有点惧怕的适纹者。 看来他还没有忘记上次展览会被我敲打的事情，即使他作为适纹者，能够和也门对抗，实力肯定强大……卡洛斯很快做出判断。 而高背椅的符号也证实了他的猜测，椅背处出现了类似尖牙与血滴的明亮符号。 将目光转向另外一处，卡洛斯毫无惊喜地发现丹妮丝的椅背没有任何符号显现，很明显她还没有成为适纹者。 真不知道丹妮丝未来会做出什么选择，也不知道理查德的血灵之力是什么特性……卡洛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没有评价选择的好坏，还没头转向丹妮丝时，就听见对方识趣地挑起话题道： “既然都见过面了，那我们也应该遵循奇点先生的指示，给自己取一个代号，用以未来交流的方便”丹妮丝咳嗽了两声，双眼闪亮说道。 眼下即将进行启灵仪式，不能被人发现我的身份，奇点先生一定知道了这种特殊情况，所以才用取代号的方式进行交流，真是伟大又亲切…… 想着想着，她的眼神愈发炽热，充满了崇敬。 望向环绕于奇点先生的两张巫灵塔罗，丹妮丝的大脑开始飞速思考起代号的事情。 “没错，你们可以现在考虑”卡洛斯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 这姑娘一紧张就有点话痨啊，取代号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啊，不，这算是件好事……自觉身份敏感的理查德迟疑了一秒，点了点头，权当记起了奇点先生的指示。 要是再忘记，他相信即使奇点先生再宽容，也会以他记性差、脑子有问题的借口，将他从现实抹去。 很快，丹妮丝忍不住用拳头敲了下手掌，立刻返回矜持说道： “要不我们就以塔罗牌的称号作为我们的代号，为了表现出与晚钟会类似的隐秘，神奇” 她的嘴角翘起，面向奇点先生，以请求的语气问道： “尊敬的奇点先生，我的代号可以是''魔术师''吗？” 她准备掌握的途径低序列中正有魔术师，谁又能想到''魔术师''女士真的是一位魔术师！ 卡洛斯满意地点点头，摸向膝盖处的黑色物质，这让丹妮丝的好奇心更加挠人： “这种小事你来决定，不用问我” “你呢？” 两人同时望向理查德，只见他忽然正襟危坐，颇有三好学生的样子道： “皇帝，我希望我能像那些占卜师说的那样，能够自由支配身边的事物” 皇帝牌属于二十二张大阿卡纳之一，正位释义正有支配的含义，同时也包含了精神的孤独。 卡洛斯浅笑一声： “不错的想法” “这样说来，晚钟会的第一件任务我们就算完成了”丹妮丝笑吟吟地向两人再次弯腰行礼。 “你好，''皇帝''先生” “你好，''魔术师''女士，很荣幸在这里见到你”理查德按胸弯腰道。 不，我还是个姑娘，我更喜欢姑娘这个词……丹妮丝在心里默默地反驳。 相互点头致意，获得奇点先生的应允后，丹妮丝收敛了兴奋，感叹道： “又是一次无与伦比的梦境，抱歉奇点先生，我并不是指您的神国是虚无的存在，相反，它给我带来了无比真实的感受，就像，就像父亲给我讲的童话故事一般” “而血灵之力亦是如此” 丹妮丝微抬下巴，表现出自信的姿态，这源于家庭礼仪的一部分，也属于即将成为适纹者、成为最初侍奉者的荣耀。 她并不害怕奇点先生会做出什么有害的事，相反，她知道这位神灵相当的随和且神秘。 我仿佛看到了小学时候爱炫耀的自己……卡洛斯想捂着脸，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没有做出回答。 他想保持住神秘的姿态，让理查德主动接话，以探明虚实。 为此，他也准备做出点反应。 就在他念头刚转之际，周围的血雾忽然变得狂暴，令理查德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 第八十六章 抱歉，钱不是问题！ 几个呼吸间，钟楼下的点点星火愈发遥远，层层叠叠的黑暗中，理查德的视野被飞掠的星云所遮没，耳边也充斥着砖石碰撞、钟楼拔高的轰轰声。 咣…… 不知过了多久，咒文满刻的悬钟被敲响，周围的一切瞬间安静下来，缓慢下来，就连意识与灵魂也在此刻停滞。 接着，又是咣的一声，理查德一下惊醒，他艰难地转动视线，发现整栋钟楼早已换了模样，变得更加古老、壮观。 在绯红的照耀下，钟楼外的星河近得触手可及、一目了然，钟楼本身也仿佛已延伸至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孤独地傲立着，与宇宙融为一体。 他此前从未见过星河，即使希亚帝国委派的任务多在夜晚。 不知不觉间，理查德忘记了呼吸，手指止不住颤抖，难以置信地惧视着眼前的神迹。 直至寒冷的空气进入肺部，冲上大脑，这才令理查德彻底清醒过来。 目光所及，思绪所聚，古老的钟楼仿佛正是永恒本身存在的意义，它与不断流失的时间毫无关系，与限制的空间更是毫无关联。 这……理查德连一句感叹都难以说出，凡人的词语怎么可能描述得了这宏伟的神迹。 他也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粗略感受到神灵的伟岸，就如这无尽的苍穹般，视野之下，尽是鸿沟，难以衡量。 片刻，钟楼内，血雾散去，理查德的眼前多了一张石制的巨大六角黑桌，他与''魔术师''女士各坐一边。 而奇点先生正落座于上首，悠闲地俯视着两人，颇有掌控一切的姿态。 深黑的桌面上，不同的线条繁复构成各种图案，幽深暗敛，难以辨认，仿佛与钟楼外神秘的星云世界所一一对应。 一时间，气氛的凝固让两人不得不保持沉默，同时望向上首处那被血气环绕的悠闲身影。 终于，''魔术师''女士打破沉默，赞叹起神奇的星河，而理查德暗暗吞咽，在注意到少女纯正的蒙特罗口音后，终于鼓起勇气，打量着说道： “血灵之力给我带来的并不是虚假的感觉，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梦幻这个词” 说着，他望了一眼坐于上首的悠闲身影，生怕用词不当招惹来危险的注视，可惜的是，血雾让他什么也看不到。 接着，理查德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魔术师’女士，问道： “你想成为教会的适纹者吗？还是说有向往的途径？” 理查德故意缩小了范围，想到蒙特罗正派教会可以留存的适纹者数量以及名额不多，以少女模样与穿着的条件来筛选，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另外，即使‘魔术师’女士回答不想与教会扯上关系，在蒙特罗，通过掌握各种血灵途径的结社，理查德也拥有额外的渠道可以查清她的身份。 丹妮丝呆呆地望了‘皇帝’先生一眼，兴奋地想要分享成为适纹者的喜悦，却看见奇点先生敲了敲桌面，立刻反应过来后，假笑回应道： “抱歉，‘皇帝’先生，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皇帝’先生还想套我话，幸亏有奇点先生在一旁提醒，真是太危险了……丹妮丝表面不动声色，但在心里已经给‘皇帝’先生狠狠地来了一拳。 卡洛斯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提醒丹妮丝注意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范理查德。 毕竟相对于身份不明的他，单纯且忠诚的丹妮丝更值得信任，即使她作为克劳狄乌斯的女儿，圣卡尔的公主，背景也一定神秘。 而如果丹妮丝暴露了，考虑到她的单纯，肯定会给自身带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灾难。 真是把双刃剑啊……卡洛斯忽然感到有些牙疼。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拳头，与此同时，理查德忽然感到头脑胀地快要裂开，痛苦地闷哼一声，但这种痛苦很快就消失。 “''皇帝''先生，吾原谅你这次鲁莽的行为，记住，不要试图窥探身份，这触犯了晚钟会的准则” “僭越只会给自身带来灾难” 卡洛斯顺了顺唐纳德厚实的毛发，同时敲击桌面，提出警告。 建立了不能见光的组织，有些规矩就不得不立，一方面有助于树立威信，另一方面也可以保护晚钟会本身以及在内的每位成员。 “抱歉，奇点先生，抱歉，''魔术师''女士，我不会有下次了”理查德一下惊出冷汗，忍受着太阳穴的紧绷，后怕地应允道。 至此，他开始对奇点先生，以及祂所建立的晚钟会有了全新的认识。 奇点先生主张信息传递，主张交流与秩序，并建立一定的规则，并不是说说而已。 相反，大众脑海里所了解的邪神，多半会表现出诡异与诱惑，只会将残忍与无序藏匿于阴影之中，蒙蔽信徒的眼睛，影响信徒的思维，对方才的鲁莽询问，很可能会纵容成员间的试探。 毕竟祂们渴求的，只有玩弄、血灵与生命。 而眼前这位被血气包裹的强大神灵，重视规则与秩序，重视保护与身份，很显然与疯狂以及无序搭不到边。 思及至此，理查德决定在规则的框架内，进行合理的、一定的交流，说不定''魔术师''女士以及奇点先生会对自身接下来的计划提供帮助。 理查德的语气恢复了正常，为了缓解尴尬与警惕，主动向黑桌另一边介绍道： “''魔术师''女士，既然你想成为适纹者，第一步就应该学会低调，毕竟血灵之力在教会的耳朵里是很敏感的词汇” “在很多民众的眼里，血灵之力与小说书里所写的魔法无异，被教会遮蔽了探寻真相的眼睛，相信我，即使是很多教会的资深信徒也不了解此事” “如果你想成为一名适纹者，就必须通过某些检验仪式，再次慎重考虑这件事” “自从第四纪元——荣光纪元以来，这一步就必不可少，其中，许多有资格有天赋的人也多半止步于此，即使是冒险追求血灵之力，最后也会溃化成怪物，被教会所追杀” 卡洛斯认真听讲，为了强行忍住点头的动作，只好一边保持着不在意的姿态，一边以撸猫作为发泄的方式。 注意到奇点先生没有打断，理查也明显松了一口气，耐心等待‘魔术师’女士的发问。 意识到自身作为神秘学的爱好者，一位准适纹者，竟然连第一步的仪式都不太了解，丹妮丝顿时脸上有些发烧道： “''皇帝''先生，抱歉，我想具体了解你所说的检测，说实话，我并不想让我的……额，亲人知道这件事，因此可能不会寻求教会的帮助” 丹妮丝没有把话说死，因此考虑用''可能''这个词可以掩饰身份，避免风险。 但在卡洛斯看来，这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想着丹妮丝差点说漏嘴，他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你想私自成为适纹者？” 理查德没有探究‘魔术师’女士话里的深意，而是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为难道： “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讲，并不适合……特别是一位女士” 想追逐神秘、成为适纹者的莽夫不在少数，为了晚钟会不失去这位成员，避免陷入与奇点先生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场面，理查德立刻提出最诚恳的建议。 “并不适合？为什么？”丹妮丝疑惑重复道，她明明材料都快集齐了。 “对，适纹者的材料价格很高，非常，非常，非常费钱”理查德轻笑一声，足足强调了''非常''三次。 “有时候一份低序列的材料就要几百金镑，还不包括日后的升灵以及其他花费，这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可以，他想以最庸俗的理由劝退''魔术师''女士成为适纹者的想法，保持自身在晚钟会的优势地位，这对理查德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听完，丹妮丝却意外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 “抱歉，钱对我来说不算问题” 第八十七章 聚会结束 钱不是问题？ ‘魔术师’女士是皇室成员？不，即使是皇室也不敢有这样的口气…… 一时间，气氛如同理查德与卡洛斯脸上的表情一般，突然凝固得像冰块。 他们俩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丹妮丝，但因血雾遮挡得很严实，都没有瞧见对方张大的嘴巴。 对，没钱是我的问题，不是钱的问题……注意到奇点先生抚摸膝盖的动作有所停顿，理查德的脸上顿时有些发烧，为了缓解尴尬，只好继续说下去： “好……既然金镑的问题解决了，我们来讨论后续” “既然你不想寻求教会的帮助，就只好去寻找那些隐藏于暗处的邪教，或者零零散散的适纹者结社” 说到这，理查德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奇点先生，确定祂没有在意不敬的说辞后，语气一转高昂道： “而现在幸运的是，我们能够在奇点先生的荣光下见面，我有机会可以帮助你顺利成为适纹者” 说着，他站起身，朝着两人单手按胸，生涩行礼后说道： “如果奇点先生愿意指点的话，我们希望能在您的神国之中秘密讨论关于血灵之力的一切” “当然，这一切会以交易的方式开展，这种做法十分公平，对各方也有利” “不知道奇点先生是否愿意成为我们的见证，见证我与‘魔术师’女士以及未来更多成员之间的交易” 这个建议具有秩序性、既没有破坏规则，也很有建设性…… 一时间，理查德的内心有些小得意，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卡洛斯沉默了一会儿，应声同意道： “没有问题” 聆听关于血灵之力的知识，对于现在的卡洛斯来说求之不得，况且成员之间的交流会在控制之中，这样做利弊分明。 “既然尊敬的奇点先生没有意见，那我自然也同意开展以交流信息为形式的交易”丹妮丝放弃思考，应声说道。 奇点先生没有拒绝，那我的意见也无足轻重，反正拒绝了也没用，讨论讨论血灵挺好的，对，这个爱好至少比和那些太太们攀比衣裙和情夫好…… 接着，理查德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 “千百年来，无数实验证明了血灵之力是人类能获得微弱神力的唯一方式，而符合血灵之力的名称象征则来自于“铭魂之树”，也就是卡巴尔之树，传说中记录着创世神唯一神谕的树木，十分神秘” “当时大陆第一支船队回归时，就记录下了他们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其中就包括了被刻在铭魂之树上晦涩难懂的文字” “这些文字被智慧之眼用古伊格纳茨语，卡萨语，古希亚语，波拉博语，以及圣卡尔语转译，得到了现如今各种血灵之力的象征” “因此血灵之力在不同的组织间会有古称，也不算是奇怪的事” “就像太阳神殿所掌握的‘圣炎’途径序列九——信徒，古称就叫做执信者，也比如魔法途径的序列九——魔法学徒，古称也叫做触魔者” “触魔者？听上去和魔法学徒差别很大”听到了有用的信息，丹妮丝忽然插嘴问起，并表现出了丝毫不夸张的兴趣。 “不要介意，触魔者只是某些古老组织对其的称谓，当然字如其意，这种血灵能让你真实接触到魔法和以太这种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它能令适纹者感知自然的伟力，通过血灵来控制自然元素，令你没有任何武器，也能随时随地保护好你自己” “有时候，你甚至能控制风来做一次短暂的滑翔” “这种能力听起来很棒，就像是自然与魔法的眷者……”丹妮丝听完两眼发光，脑海里忽然冒出翱翔天空，释放火柱击败怪物的画面。 真棒，就像父亲说的童话故事般神奇……结束想象，丹妮丝对自己接下来的决定更有信心，忍不住捏了捏拳头。 而卡洛斯也听得十分入迷，加快了顺理唐纳德毛发的速度。 理查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另外一种血灵之力，来源也十分稀少神秘，甚至连它的古称都有好几种，令人难以总结以及描述” “这种血灵之力能让你在人群中不经意间就能引起共鸣，让人赞同于你的想法与行动，相信你们一定接触过那些说话冠冕堂皇、笑意盈面却又善于操控心灵的政客，就能明白我具体说的是什么” “那所谓的政客能够稳定地把握大部分人心，引导潮流的产生，本身却能全身而退，任何正常人都会被他们精妙的表演所欺骗，甚至认为他们只是一颗可怜的墙边草” 说着，理查德摇摇头，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说道： “尽可能的话，远离这种血灵之力，它只会给适纹者带来疯狂至死的命运” 丹妮丝认真听讲，暗暗决定远离这种危险甚至可能会被正统教会追杀的途径，无奈附和道： “好，这都是后续的问题，我觉得我第一步应该搞定仪式，这才是我近期的目标，‘皇帝’先生，你有什么渠道吗？” 理查德有些隐蔽地上扬起嘴唇，严肃介绍道： “我需要你用恶桦之眼来做交换，一颗就可以” “那我……那我该怎样将材料交给你？”听到有捷径可以走，丹妮丝难以抑制兴奋，语无伦次道。 理查德似乎早已预料到，沉着说道： “你可以在每周五的晚钟会随身携带，到时候，我们可以同时交换所需之物” 这时，他又起身向卡洛斯行礼道： “尊敬的奇点先生，不知您能否见证关于实物的公平交易？” 说完，丹妮丝也目光闪亮地望向首座的方向，正想说些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生怕被拒绝。 “这是一件小事”卡洛斯装作不在意地挥手说道。 虽然他也想加入两人的交易，但以目前的身份，明显有些不太合适，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强晚钟会对成员的粘性，尽量促成成员们在现实世界不方便完成的事情。 “非常感谢”理查德荣幸地站起身，左手按胸，低头默语，用圣卡尔的方式做出敬神的礼节。 “非常感谢”丹妮丝也同时起身，后退一步，虚提裙摆道。 卡洛斯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后，继续保持着旁观的姿态。 这时，理查德望向‘魔术师’女士，介绍道： “如果你想紧急联系我，又不想惊扰奇点先生的休眠，可以通过哥伦黑帮说一句‘船长下海了’，到时候我会以邮局匿名书信的方式联系你” “但涉及隐秘，我们尽量在晚钟会交流，毕竟现实世界不太安全” 丹妮丝暗暗记下‘皇帝’先生的嘱托，微笑夸赞道： “非常周密的考虑”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这时，丹妮丝意识到自己私自做了决定，还没有经过奇点先生的应允后，脸上有些发烧道： “抱歉，伟大的奇点先生，您是否允许这种小事的叨扰？” 不同于‘魔术师’女士的生涩，理查德老练地继续补充道： “伟大的奇点先生，虽然我们的交易与交流是不起眼的小事，但您还在力量刚苏醒的阶段，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帮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理查德，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担心提出情报和材料的需求会掉面子的卡洛斯在心中拍手叫好，他早已权衡好了利弊，但还是做出思考一番的动作。 就算是需要与血灵有关的物品，自身也可以通过交易的方式与两人交换，实在骗不过，还可以以眷者需要的方式提及。 思绪飞转，他很快考虑结束，正身坐着，望向期待的两人说道： “非常期待交易的进行，旁观必然没有参与其中有趣” “下个周五，晚钟会照常进行，吾的力量尚未恢复，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吾会借用晚钟会的力量通知你们，但记住，不要在不适宜的场合诵念吾的名” 担心成员数量的增加会加大暴露的风险，卡洛斯提前给丹妮丝与理查德打好了预防针。 经历过无数生死的理查德听到奇点先生温柔的敲打，没有像毫无戒备的‘魔术师’女士那般直言‘非常感谢’，而是深深点头，保持着谨慎的沉默。 “那我们就算是成立了一个隐秘的组织了？”丹妮丝双手合拢于嘴唇前，以梦呓般的口吻喃喃说道，“真是没想到啊……我竟然也可以参加” 我也没想到，我是被逼的，我能退出吗……理查德不知是哭还是笑，脸上不敢露出任何表情。 由于交流了有一段时间，卡洛斯感受到额角开始抽痛，灵性即将枯竭，与晚钟会的联系也逐渐薄弱。 “既然互相认识完了……” 卡洛斯站起身，立即说道： “今天的聚会就到这里” “尊崇您的意志”丹妮丝有些不舍，但还是欣然回应道。 “感谢您的馈赠”理查德一时没反应过来聚会已经结束，立刻紧随其后道。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行礼，一个熟练一个生疏。 丹妮丝本想开始吐槽‘皇帝’先生的礼仪问题，但因在奇点先生面前需要保持矜持，因此没有提及。 卡洛斯当即控制血雾，反向扭转两人身后的沸腾之墙，浅笑道： “下个礼拜五，如约会面” 血气忽旋，虚幻的身影如同烟气飘散，瞬间被吸入墙中。 当奇点先生的交代还在耳边一遍遍回荡时，理查德与丹妮丝已经回到了各自的现实。 血雾之间，卡洛斯当即切断与晚钟会的联系，被刻满神秘符文的触手包裹，不久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屋外的钟鸣声正好响起，数只鸟鸥于窗外飞翔，带来了傍晚的祥和…… 第八十九章 马车上的意外 这幅画面中，简单勾勒出一辆停驻于半路的马车，有三人七零八落地横身在车厢内，其中一人已抱着头昏死过去，胸口也多了一处不断流淌的血洞。 即使血雾勾勒的画面再模糊，卡洛斯也能从开放的衣装风格熟练分辨出那人的身份。 他是科莱特！ 而在马车外的小巷中，一名穿着松垮警衣的陌生身影正默默离去，似乎与马车上的悲剧有关。 这是，我们的马车？倒在地上的，是我们三人？那人是谁？是乔纳？ 待红雾消散，众多问题的冒出令卡洛斯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待嘴里残余的清凉味一下子将他从浑浑噩噩中揪了出来，卡洛斯内心尽是错愕与震惊。 下一刻，他立即望向正和科莱特搭话的乔纳警官，想要发现与预视画面对应的细节。 但与黑鱼巷中第一次碰到乔纳的记忆对照，卡洛斯并未察觉到他与之前有什么明显的不同。 预视是真实的，乔纳的问题到底会出在哪里！他的焦虑愈发严重，不得不朝嘴里拍了颗薄荷糖，藏在臼齿旁。 “怎么了？”披着黑色风衣、戴着黑帽的文森特见卡洛斯的脸色有些差，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候道。 “你看上去不太好” 卡洛斯扯出微笑回应道：“我没事，可能是有些懊悔于我的奢侈，懊悔于浪费了一顿美妙的午餐” 这时，身穿大号警服、纽扣依旧紧张的乔纳警官忽然插嘴道： “各位长官，你们肯定听说过前几个月发生的只幸存一人的鬼船事件” 你很幸运，主角就在你的眼前……本就紧张的卡洛斯听到亲身经历的话题，顿时来了精神，转头望向乔纳警官略显柔和的双眼道： “听说过，这真是一件非常离奇的事件” “就在鬼船事件发生后，港口加强了进港与离港船只的审核，水手的身份与资格审查，因此有些属于黑户的水手就被名正言顺地丢了饭碗，或者选择在深夜工作，接受更低规格的薪水，时不时还会面临拘留的惩罚” 见三人都来了反应，乔纳警官继续说道： “在这种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这些水手铤而走险勒索富商或者一些过气的贵族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他们只是需要面包而已” 即使他们想要抗议，也不会有额外的体力……卡洛斯表示惋惜地叹了口气，发现科莱特与文森特看了他一眼后都保持着沉默，脸上充斥着同样的无奈。 破碎海峡的海盗问题尚未解决，加上希亚帝国恶意上调本就过高的关税，令圣卡尔帝国与赛卡顿公国的货物出口受到了阻碍。 各层议会的新派与旧派对此产生诸多矛盾，因而出口问题的解决方案暂且搁置不前，港口的劳动力问题也处于管辖的盲区之中。 “我这里还有现场记者随机拍下的绑架者照片，可以避免各位长官认错人质”乔纳警官边说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递给三人参考。 这是一张在银行门口拍下的照片，共有四人参与了这次行动，其中三个人都长有水手特征的胡子，身高不一。 而另外一位则略显年轻，穿着一身层次分明、便于行动的黑袍，一头几乎看不清面目的长发下，是一双柔和到令人害怕的黑色眼睛。 从科莱特手里接过，卡洛斯看了一眼，便转递给文森特，而后者也在注意到了照片中这位特殊的年轻人。 沉默许久，科莱特忽然感到头痛加剧，只能边按揉着头部，边看向窗外道： “估计他就是那个适纹者” 这时，他朝窗外左右看了一眼，突然问道：“我们的马车走了多久了？” “走了多久？”文森特捋开袖子看了下手表，又掀起窗帘，同样望向窗外道，“差不多十五分钟左右” “十五分钟？”科莱特沉思片刻，眼神凝重地望向两人，立刻说道： “我们在拉菲利街道打转了很久” “那个不明能力的适纹者估计就在附近” 什么？卡洛斯警觉望向表情平淡的乔纳警官，看到他同样疑惑于科莱特的话语。 虽然预视了未来，但内心依旧没有把握，卡洛斯从腰带上拔出''红莲''，手指用力，枪口隐隐对向前方。 坐在一旁的文森特没有说话，转而将警戒的目光投向车外，右手摸向腰间的枪袋。 “各位长官，我们快到了，一切都没事的，枪可以收起来了”乔纳警官看了眼窗外，有些谄媚地微笑说道。 “收起来，对，这马车走了这么久，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不久，文森特就在卡洛斯诧异的目光中将左轮收回枪袋，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轻松。 接着，本做好反抗准备的卡洛斯也突然本能地松开扳机，静静等待着目的地的到达，只是心中一直保持着疑惑。 为什么我要听他的建议，我是适纹者，对于处理异常，明明我更专业啊…… 就在这时，他发现乔纳警官手里的那张照片忽然开始燃烧，灰烬转白，在他有些肥胖与皱纹的手里凝聚成一块纯白色的骨片，骨片上刻着一些凌乱的花纹。 看到这块散发出不详气息的骨片，卡洛斯顿时瞳孔一缩，但手里的动作依旧迟钝，难以举起''红莲''。 啊！ 这时，科莱特捏住额头忽然大叫一声，他的头疼愈发剧烈，几近撕裂适纹者原本不稳定的精神。 巧合的是，下一刻马车也突然剧烈颠簸起来，科莱特一下撞在车厢的墙面，彻底昏厥过去。 该死的乔纳！他是假冒的！ 看到这一幕，卡洛斯稳住身形，艰难咬碎臼齿旁的薄荷糖。 待到清凉占领大脑，彻底抛去乱七八糟的想法后，他立刻抽出已与灵流相接的''红莲''，将枪口指向脸部开始蠕动的乔纳警官。 砰！ 卡洛斯没有犹豫，当即扣动扳机。 沉重的爆弹枪竟然没有让他的手腕有任何摇晃与不稳，泛着黄铜色泽的子弹随着尾火的绽放，直接射进了乔纳的心脏处。 这是''红莲''的特效之一，除了子弹会主动射进对方身体的薄弱位置，射击时也会通过与使用者的灵流相接，提供额外的稳定力，这两个优势的配合造就了''红莲''可怕的破坏力。 但令卡洛斯意外的是，枪声之后又接来了一声沉闷的爆响，乔纳的身体没有摇晃，脸上依旧保持着僵硬的蠕动，只是整个身体像漏气的气球般瘪了下去。 这也是假的？卡洛斯一下子紧张起来，马匹被突然响起的枪声惊动，跑得更加颠簸，让他难以站稳。 原本卡洛斯对于今天的案子并不算上心，在黑鱼巷的案子后，适纹者的参与已经让他对危险不是那么敏感。 但眼下作为主战力的科莱特已经晕厥，加上文森特被暗示洗脑，只知道一个劲儿问他为什么开枪后，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解决预案。 对于眼下最能缓解危机的方法，就是是要让马车停下来，避免马匹失控导致额外的撞击！ 嚼了两下糖块，卡洛斯心中‘嗯’了一声，很快对眼下的局势做出判断。 将科莱特安顿好，甩开缠着大腿问这问那的文森特，卡洛斯掀开车帘，发现车上没有车夫在掌握马匹，缰绳也早已被甩至车下，正在疯狂耍动。 “狗屎”卡洛斯忍不住大骂一句道。 面对眼下不知埋伏在何处的适纹者，他觉得捡回缰绳也充满了十足的挑战。 话音刚落，卡洛斯正尝试控制马匹，忽然心头一紧，灵性的预警让他不得不注意前方飞来的物体。 那是一个足足有铅球大小、充满炽热光芒的火球，正朝着三人所在的马车飞来。 它以极快的速度飞行，热浪很快让卡洛斯感觉整张脸都在发烫。 卡洛斯当机立断，关上车门，并抽起垫在脚下的厚实地毯，按死在车门上，试图堵住火球的冲击。 就在这时，身边吹起一阵令人安详的微风，卡洛斯回头一看，发现车窗洞开，而之前啰嗦不停的文森特已经失去了踪影。 嗤！ 车外响起奇怪的声响，正当卡洛斯疑惑时，车门被穿着黑色披风的文森特“轰”的一声打开。 他的身上就像受到了黑夜祝福般呈现半透明的状态，手里也紧握着与奥蕾类似的银色匕首，正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那个火球是个假的”文森特简单说道，眼光一直警戒着四周。 这也是个假的？卡洛斯刚冒出了奇怪的念头，就听见“噗”的一声，看见文森特侧腰躲闪，但肩膀依旧冒出血花。 文森特咬住牙关，刚稳定身形，就被黑马身上长出的恶心附肢拖住脚步。 这种类似手掌的畸形肢体紧紧抓住文森特的小腿，让他无法躲进车厢。 卡洛斯没有考虑的时间，抬起''红莲''，朝着前方射出了第二枪。 带起一阵轰响，又是火花溅射与硝烟弥漫，但子弹依旧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那些从马背上长出的恶心附肢也像之前那样瘪了下去。 “监察会的蠢货们，这个才是真的！”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冒出，卡洛斯侧耳听见了扳机扣动的清脆声音，也看见了车前亮起太阳与火焰的耀眼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 第九十章 ‘伪装\’途径 片刻，光芒黯淡，马车像是忽然失去了动力般，缓慢停靠在路边。 一旁的小巷中，‘乔纳’的脸皮下仿佛蠕动着无数蛆虫，很快缩小干瘪，最后凝固出一张陌生的面孔。 拥有这张面孔的年轻人个子不高，穿着宽松至不合身的警衣，最令人在意的是，他那一双阴柔的眼睛中充满了讥讽、愤怒与疯狂。 “该死的太阳神殿！” 他朝着干扰自己行动的亮光处望去，攥紧拳头，不甘心地低声怒吼道。 接着，考虑到被烈阳般的光芒褪下了伪装，这个年轻人下意识扯开宽松的警衣，朝着小巷深处跑飞奔而去。 没有冒险追赶袭击者，卡洛斯依旧举起‘红莲’警戒四周，并将文森特搀扶至墙边，稍作休整。 确认他肩膀处的伤口并不严重，甚至已经开始自愈，卡洛斯放心将他丢在一旁，转而回到车厢内，查看起科莱特的伤势。 或许是受到的刺激太过强烈，科莱特依旧昏迷不醒，卡洛斯给他扶正姿势后，便退出车厢，准备寻找附近的警察局，以此联络米歇尔前来支援。 这是他在刚加入监察会时就被告知的信息，如果在外遇到危险或者跟踪，寻找警局是最为可靠的方法。 卡洛斯沉了一口气，跳下车板，回头望去，发现此时马车正停驻于一处离目的地，也就是离多黎各鲁街道有些距离的深巷之中。 巧合还是阴谋？他故意把我们调离闹市？……卡洛斯拍了拍额头，突然有些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追上那个家伙，问个清楚。 或许使用巫灵塔罗的死神牌可以干掉那个家伙，但这样做，灵性不足以支持消耗，我极有可能在死神牌出现效果之前就昏厥过去，加上那名适纹者的具体能力也还未知，这样做非常冒险……他很快抛去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 就在卡洛斯准备动身寻找巡逻的警察时，不远处走来了一位身穿烈阳长袍、提着灯笼权杖的高大男子。 长袍的正面绣印着完整的太阳，太阳中又隐绣着象征圣炎、散开九片花瓣的太阳花。 渐渐走近时，卡洛斯还发现这名男子手持的权杖上凭空燃烧起几缕火苗，忽明忽暗。 穿着长袍的男子面容严肃，垂下一头直至脖颈的卷曲金发，手背处依然存在着圣纹的痕迹。 不同的是，这个男子的整个臂袖都被圣纹延伸的裂纹隐隐照亮，就像石泥制成的手臂快要裂开一般。 圣纹的裂痕生长是血灵之力即将进阶的象征之一，面积越大的裂痕意味着血灵之力与自身的灵性结合得更好，生长愈发强大，当然，也意味着更高的失控概率。 不过在升灵至更高的序列等级后，这些裂纹会随着圣纹的加固消失得一干二净，而后又会在升灵的到来之际再次出现。 这名男子在看向文森特时，眼里带着明显的厌恶与冷漠，卡洛斯觉得他下一秒朝文森特头上抡上一权杖都不奇怪。 太阳神殿的赫德切尔克队长，出现得真是及时啊……卡洛斯本想上前表示感谢，忽然听到一旁的文森特率先开口道： “真是少见的客人，赫德·切尔克，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我听科莱特说过，他是个热衷于解决各种任务的工作狂……卡洛斯嘴角勾起，想起第一次在咖啡厅尸鬼的袭击案件中就遇到了赫德，不自觉给他贴上了‘热心’的标签。 还没等他伸手，赫德主动上前握手，认真介绍完身份后，说起此行的目的道： “这个蠢货伪装成乔纳警官，我一路跟随至此，没想到碰到了另一个蠢货” 说到这，赫德瞥了一眼文森特，但很快转过头，恢复严肃的神情说道： “至于他为何来袭击你们，我也不太清楚，我来到这也仅仅是两分钟之前的事” 文森特以嘲讽的语气哼了一声，摊手说道：“竟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只是一位圣炎的忠诚信徒，并非像无上的主一般全知全能”赫德做出太阳神殿特有的礼节，又瞥了文森特一眼，没好气地回应道。 文森特站起身，将嵌在肩膀伤口的子弹扣了出来，放进随身携带的纸袋中。 做完这些，他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疼地检查完肩膀处的衣洞后，看向赫德，简洁问道： “知道那个蠢货的身份吗？额，我说的是正事，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他想报你的身份证……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人，卡洛斯在心中忍不住嘲弄一句，补充起之前见面的细节： “在我们碰面之前，他伪装成了乔纳警官的样子，包括他的语气、相貌、神态” “另外，他对我们的任务处理机制也非常了解” “……” 卡洛斯尽量回忆起更多细节，望向赫德·切尔克，有所隐瞒道： “因为我注意到了那双阴柔的眼睛，所以才能有所防备，在我印象中，乔纳的眼睛圆得就像一只鲶鱼” 卡洛斯完整讲述了整件袭击事件，并将预视发现异常的过程以观察力出众的借口很好圆了过去。 但他不理解的是，那个袭击者为何将那块白色骨片扔向科莱特，对此赫德与文森特只能摇头轻叹。 之后他们即便使用灵流感知来检查科莱特身上的异常，也并未从他身上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我也是先从他的眼睛发现了异常”赫德捻了捻下巴，望向两人，平静说道，“对此，我有一个猜测” “虽然概率较小，但就血灵的表现来讲，他非常符合‘伪装’途径的特征，很有可能是一个许久未见的‘政客’” “‘政客’？”文森特望向小巷深处的方向，露出疑惑的表情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新主会的信徒吗？” “这么久了这条途径竟然还有适纹者在追随这种邪性的血灵之力，太不可思议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已经成为监察会成员的卡洛斯一下子回忆起关于新主会的零星记载。 在监察会储藏关于邪教组织的档案记载中，新主会只出现过一次，并且内容不多，只写明了这个邪教组织掌握着早已几近消失的“伪装”途径，擅长暗示、幻象等能力，序列九的名称就叫做''政客''，而古称则是''操纵家''。 隐约记起这段内容出现在以时间轴记载非常靠前的页码中，卡洛斯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这是一个古老到可以追溯至第四纪元甚至更加古老的邪教组织，怎么会出现在蒙特罗？会不会是其他掌握着''伪装''途径的组织” 没等文森特解释，赫德率先开口道： “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但至少在太阳神殿的记载中，掌握这条途径的只有新主会” “并且，太阳神殿的《圣语》中还记载着这样一段关于新主会的描述” 说着，赫德清了清嗓子，模仿出唱诗班的嗓音道： “他们面容枯槁” “他们啖食污垢” “他们抛弃肉体” “他们日渐消瘦” “因为他们发现” “他们的神早已死去，死在那蓝色的歌利亚之舟” “所以我猜测，新主会的销声匿迹和他们信仰的神灵已经陨落有关，至于为何没有彻底消亡，我也不太清楚” 神灵死亡会导致途径消亡吗？如果真是这样，这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证明神灵的存在……没等赫德收好吟唱的情绪，卡洛斯立刻询问道：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其实他更想问，适纹者应该还没跑太远，难道不用直接追上去吗，当然，这其中他考虑到了即使进行追捕，监察会也缺乏追踪的手段，另外，那名敢于袭击三名监察会的成员不一定只有序列九。 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做，太阳神殿一定会帮忙解决这次袭击的案件……卡洛斯望向热心的赫德，等待他下一秒开口。 没有让他失望，赫德咳嗽了一声，缓缓点头说道： “我已经将这次袭击通知到了警察局，接下来我会继续追踪那名''政客''，但作为交换，多黎哥鲁街道的绑架案需你们两个去解决了” “太阳神殿的马车就停在路口” ……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向前来支援的米歇尔说明情况并看着他带走科莱特后，卡洛斯与文森特离开小巷，找到了太阳神殿安排的马车。 “你干嘛……好痛！” 在文森特上车前，谨慎的卡洛斯用力捏了下文森特的脸，听到他''嗷''地叫了一声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第九十一章 意外发现 “你要干嘛？”文森特捂着脸退到角落，一脸不解地望向卡洛斯道。 “还好，你不是假的” 咔嗒一声，卡洛斯收回手，甩开''红莲''的弹夹，补充上子弹后，微笑解释道： “我在确认你不是那个''政客''” 文森特一脸狐疑，向外吆喝了一声，等到马车开始在石块路上平稳前行，这才反问道： “你也不想想，我要是假的，赫德为什么不一杖捶死我？” 赫德确实有这个想法……卡洛斯目光飘向窗外，淡淡道：“谨慎第一，谨慎第一” 这时，他忽然灵机一动道： “格涅大帝曾经说过，要学会怀疑一切” “是吗？”文森特努力回忆起格涅的语录集，眉头紧皱道，“我怎么不记得他说过，但这句话确实是他的风格” “……” 太阳神殿的马车相当宽敞，不仅铺有厚实的地毯，还配备了不会倾倒的水壶。 卡洛斯没有回应文森特的喃喃自问，倒上一杯茶水，细细品了起来。 “伙计，太阳神殿的茶水确实不错” 接着，他主动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含笑建议道： “你要不尝尝？” …… 马车行驶了不超过五分钟，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雨丝，湿润的水痕将车窗外的风景完全模糊。 文森特与卡洛斯各自坐在车内两边，头靠墙上，一直沉默了好久。 应付过方才的袭击，两人都有些疲惫，但都不敢放松警惕，毕竟这是在另一辆马车上，谁也不知道袭击者会不会再次出现。 文森特的手始终插在枪袋里，抿了一口茶水后，语气有些郁闷道： “唉，对于今日的袭击以及队长的受伤，我其实早有预感，但预感这种东西就像普通人难以解释占卜的卦象” 说着，文森特拉下风衣帽，轻声叹了一口气。 “虽然这件事情的发生无法阻止，但至少没有一人出事，伙计，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卡洛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话说回来，我们要对太阳神殿的办事效率有信心，科莱特告诉过我，当你在路口中央看到了赫德切尔克，其实周围的小巷里已经埋伏着成千数万来自太阳神殿的驱魔者” “上帝啊，我已经替那个袭击者感到担忧了” “呵呵，你说得对，赫德的行动力强大到可怕，就是有些执着于过去” 文森特总算露出了有些僵硬的笑容，他看到后退的街边树立着多黎各鲁街道的标牌，慢慢舒出一口气。 而卡洛斯也很识趣地没有询问他们之间的恩怨，打算把这个话题放在下一次不那么紧迫的时刻。 又闲谈了一番关于太阳神殿的过往，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两人忽然神色凝重，扭头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 “你感知到了吗？” 几乎是同时，两人又拉开车窗，闻到混浊的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种熟悉的气息，但它并不属于那位''政客''。 这种气息类似于血灵留下的痕迹，十分微弱，几乎被街上的各位气味掩盖，但对敏感的两位特调组成员来说，判别并不是难事。 文森特继续嗅闻，慢慢回忆道：“这气息有点像麋鹿咖啡厅的袭击者” “也是那晚想要刺杀我的适纹者，他的名字叫罗德尼” 为了防止文森特忘记，卡洛斯立即补充了一句。 随着接下来的观察，卡洛斯发现这股气息几乎未做掩饰，其中蕴含的血灵更为纯粹，有些类似将血液混合上血灵直接撒在了大街上，生怕执法者无法发现一般。 那个老头没蠢到会犯这种错误，说不定这气息来自黄昏真理会的另一名成员，他遇到袭击了？这里距离太阳神殿确实比较近…… 他对于这种腥臭气息的记忆相当深刻，从波特利看守所的纳尔森到穿着彩虹粗布衣的罗德尼，这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往往代表着危险与意外。 伴随着各种猜测，卡洛斯本想吩咐车夫变更马车的方向，却发现这股气息的来源竟与目的地越来越近。 “卡洛斯，确认一下痕迹的来源，除了罗德尼，你还记得在咖啡厅逃脱的另外一人吗？” 文森特沉思片刻，将目光投向卡洛斯道： “当时，他使用某种非凡力量逃脱了我的追捕，我想这股气息一定和那人有关” 有道理，黄昏真理会就算再蠢，也不会在太阳神殿的眼皮子底下暴露自身的存在……卡洛斯恍然点头，保持沉静，很快聚集起体内的血灵。 车厢内微风四起，风中的“沥”也在通过圣纹给予血灵必要的能量补充。 由于现场并没有太多痕迹留存，他决定用操纵灵的演绎仪式来复刻出痕迹留存的场景，获取往日的细节与线索。 闭上眼，黑暗逐渐消散，卡洛斯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感受着额角处的灼热，他的眼前出现了各种物体的轮廓，车厢内也被淡蓝色的灵性空间包裹，彻底隔绝了外部世界。 “仪式展开” 等到灵性之风打旋落地，洛斯脚下亮起一层微茫的仪式魔法阵，并给车内带来一阵渗人的阴冷。 四周传来细碎的呓语、呐喊与哭诉，卡洛斯低语着，感受到街上被控制的灵性正变幻出各种虚幻的身影，感受到一双双漠然逼近的注视。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即使没有控制血灵，接触灵性充沛的物质也会有这种感受，不会对仪式产生任何影响，也不会给卡洛斯带来任何不适，因此他并没有将这奇妙的感受放在心上。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的奇怪事物已经够多了，而萨布里也曾说过，灵无处不在。 带着些无关痛痒的毛骨悚然，卡洛斯望向前方虚幻的光华，一幅幅往日的画面出现在痕迹所在处。 在蔓延至街道尽头的痕迹上，卡洛斯注意到灵性聚合出一个穿着风衣、戴着黑帽的身影。 脸部几近与黑帽同色，这正是肤色黝黑的表现。 而引起卡洛斯注意的是，人影的双臂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背包，双腿前迈，似乎正逃脱追捕。 演绎仪式原本在关于神秘学的书籍中被称作“旧时再现”，是仪式者利用冥想凝聚的精神力，在固定地点抓取范围内灵性，具现出往日场景的仪式魔法。 但卡洛斯早已成为‘秘法学徒’，精神力本就卓越的同时，躯体本身就可以作为仪式魔法的固定点，因而可以边坐着驰行的马车边进行仪式。 这里是一条夹在麋鹿咖啡厅与多黎各鲁街道的路线，身影断断续续…… 正如文森特的猜想，他应该使用了某种非凡手段，不然不可能逃脱得了一位巡夜人的追捕……卡洛斯维持住演绎仪式，低沉开口道： “找到了” 他的声音略带飘渺，似乎能穿透灵魂，让文森特一下子兴奋起来。 文森特打开车门，压着帽檐，对专注于驾驶马车的车夫喊道： “伙计，直走” “跟着我的提示前进” “额……好的先生” 就职于太阳神殿，马车夫经常遇到碰上因紧急案件而临时调转终点，所以没有任何疑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只是他有些疑惑的是…… 难道绑架案就不紧急吗？那可是危险的歹徒正拿刀架着受害者的脖子…… 另外，自己作为太阳神殿的专职车夫，为什么要听监察会的安排…… 马车加快了速度，顺着奇怪的轨迹穿越了一条条小巷与街口，但最后还是回到了多黎各鲁的大道上。 听着卡洛斯的判断，文森特也不断伸手指挥，三人茫然地感受着蒙特罗小巷特有的黑暗与清凉，大路的光明与炎热。 最后，等马车冲出街口，绕着多黎各鲁街道又转了一个大圈后，卡洛斯的视线里忽然失去了聚集于痕迹处的灵性。 穿着风衣的虚幻身影消失在一处人满为患的街口，过多居民正围观被警察拦起的楼宇，从而产生的灵流干扰将痕迹彻底打散。 “可惜，痕迹消失了” 预想到之后灵性枯竭而衍生的各种问题，卡洛斯平复起活跃的血灵，提前结束了演绎仪式。 “该死，那人怎么会这么巧经过这里” 文森特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道，他虽然没法做到像卡洛斯那样直接看到血灵痕迹，但也能嗅闻到异常的气息已经消失。 遇到眼前的意外情形，如果连卡洛斯都无法察觉痕迹，那他更加不可能。 文森特只好将头缩回车内，白色居多的眼瞳转向卡洛斯，计划道： “见鬼，等解决绑架案以后居民散开了，我们再找找” “我有预感，这家伙就在附近” 卡洛斯戴上帽子，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然道： “你要明白，这难度相当大” 时间越长，灵性留下的痕迹就越不完整，若加上刻意或无意的干扰，说不定等绑架案结束之后现场便什么都没有了。 在一处没人注意的角落下车，向圈内的警务人员出示工作证后，卡洛斯与文森特成功来到了绑匪所在的公寓周围。 他们加快脚步，在细如芒针的雨水中，走进了公寓的楼梯口。 担心口袋里的买菜钱被抖出，卡洛斯在小跑跟随时，手捂得相当严实。 这座公寓有四楼，一层共有三家住户，在绑架案的消息传开之际，警察早已疏散了整栋楼的居民，因而卡洛斯与文森特上楼时就发现各个洞开的房门内已空无一人，周围寂静异常，压抑的气氛顿时油然而生。 走上二楼，卡洛斯均匀分散血灵，用以感知起附近的灵流。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灰暗，在萨布里先生的教授中得知，这是无生命物体的象征，而时不时在墙后掠过的蓝色，则是被惊扰到的老鼠与蟑螂。 呜~ 半开的窗台被微风吹得嘎吱嘎吱作响，卡洛斯与文森特一前一后，轻声向三楼前进。 三楼靠右的两家住户半开着大门，早已没人逗留，而靠左一家则房门紧闭，应该就是绑匪所在的位置。 呜呜~ 又是一阵微风吹来，耳边似乎响起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呓语。 第九十二章 绑架案 抛去杂念，眼睛由黑转红，卡洛斯集中精神向里望去，一眼便察觉到屋子内分布着六七个重叠的蓝色人影。 这些人影的灵流状态各有不同，或密集或疏离，但都摆动幅度较大，表现出不常有的紧张以及惊慌。 “人质就在里面，绑匪分散在客厅连着的阳台上，可以参考旁边那间房间” 朝身后指了指，又用拇指捏开枪袋卡扣，摸出‘红莲’，卡洛斯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提醒道： “小心，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枪，另外两个绑匪身上还有刀” 在他的灵性视觉中，匕首与手枪的颜色呈现黑灰色，遮盖在蔚蓝的人影上相当明显。 文森特意外地望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嗓音说道： “短短几天，我没想到你在处理这种事上已经不怎么紧张，甚至称得上专业” 呵呵，我都是电视剧里学来的……卡洛斯不想浪费时间，只好边催促边解释道： “我们是适纹者，面对普通人有什么可紧张的” “赶紧开始干活了” “好，有时候你像队长一样，也挺无聊的……” 文森特知趣地闭上嘴，示意出前后包夹的手势，并在圣纹亮起时，蹑手蹑脚摸进隔壁未关门的房间之中。 他的身形就像被橡皮擦掉了般，一点点消失在黑暗里，很快，空旷的屋内又恢复死寂，仿佛没有任何活物存在。 用灵性视觉感知到文森特正朝着阳台小步跑去，卡洛斯举起‘红莲’，侧身等待在门口。 这栋公寓的门锁由物业公司统一装配，但因年久失修产生了松动，故都不太牢固。 等到文森特的突袭成功吸引到绑匪的注意力后，卡洛斯自觉有把握一脚踹开，并瞄准最近的绑匪开枪射击。 他捏紧枪把，思路逐渐清晰，但在目光回荡于周围的灰暗时，忽然感到额角已经开始一阵阵抽痛。 他听到不知何处响起了一阵细微又凄婉的歌声，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 这阵歌声就像孩子沉睡前的摇篮曲，又像冻结镜湖涟漪的凛风，令卡洛斯的精神一阵恍然。 他的眼前渐渐开始出现扭曲的幻觉，出现了一片蔚蓝的远海，出现了一座空旷的白色岛屿，岛屿上尽是突破想象、不可名状的怪物。 在这样的不适中，他感受到歌声之间还伴随着莫名又熟悉的注视，那些无数来自于未知、令人战栗的诡异目光。 “是灵性消耗得太多，导致幻觉了吗？” 方才的演绎仪式确实消耗了不少灵性，因此现在出现幻觉也在卡洛斯的预期内。 没有多想，他掏出铁盒将薄荷糖丢进嘴里，又深吸一口气，上头的清凉味让他基本摆脱了幻觉，再次恢复思考。 他转头望去，属于文森特的蓝色身影正在灰暗之中快速移动，站上栏杆，纵身一跃，无声无息间便跳到了隔壁的阳台。 确认文森特的位置与计划没有任何差错，卡洛斯有些紧张地搓了下手，做好了破门而入的准备。 就在这时，穿着风衣、眼中有绯月光芒的文森特伏下身，举手竖起大拇指，向卡洛斯传递出突击的信号。 砰！ 接着，文森特前滚跳下，就在落地瞬间，他忽地抽出手枪，用枪托砸向最接近人质的绑匪。 咚…… 剧烈又突然的疼痛感让这名绑匪没来得及意识到敌人的存在，便身体一软，下意识扔掉匕首，直直向后倒去。 “狗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远处的几名绑匪正在窗外观察警察的动向，忽然听到动静，想也不想便躲到了身后的掩体，并朝着不明方向胡乱开了两枪。 嘭！嘭！……嘭！ 就在他们为不知哪里来的袭击懵逼之时，大门处又忽然发出几声巨响，但很快平静下去。 一人高的门像是被锤子重敲几下，不过好在房屋主人担心窃贼上门，特意从里面加固了门锁。 为了防止被警察正面袭击，躲藏暗处的独眼老大使了个眼色，派遣其中一名手下前去检查正门。 说着，独眼老大又指使另外两人，将昏迷的兄弟拖到掩体后，自己则又伸手开了几枪作压制。 负责检查大门的一人捏着抢把，侧身瞄向客厅，如愿发现大门完好无损，门锁也并没有任何损坏。 …… “艹，怎么就这扇门这么结实” 有点尴尬啊…… 连续踢了几脚，气喘吁吁的卡洛斯扶着墙，被迫放弃原本的方案。 发现没有别的进门，他深吸一口气，抽出已与血灵产生联系、泛出红光的‘红莲’，对准锁把，射出一枪。 砰！ 随着一声爆响，大口径的子弹尾火一亮，脱离枪管，强大的后座力虽然被血灵滤去大半，但还是震得卡洛斯手腕有些发麻。 下一瞬间，子弹即将触碰到老旧的门锁时，却意外地转了个弯。 咔嚓！ 门锁上方的木片块块碎裂，带起一阵飞舞的木屑。 将大门钻出一个浑圆的大洞后，子弹旋转着，又飞快朝着屋里飞去。 …… 屋内。 那名绑匪正疑惑现在警察怎么开始不顾人质死活时，抬头便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朝着自己的下腹部飞来。 “狗屎！” 他来不及多想，朝前一扑，不顾身后正和空气斗智斗勇的同伴，一个狗吃屎的姿势就跃进了安全的厨房。 但他还未来得及沾沾自喜，就听见身后传来金属音的振响，一阵嗖嗖嗖的声音之后，黑色物体竟然朝自己越飞越近。 黑黝黝的子弹又惊人地拐了个弯，只听‘噗’的一声，径直射进了那名绑匪的屁股里。 “嗷！有狙击手！” 一声惨叫，血花四溅，那名绑匪捂着屁股，反弓起冒冷汗的身体，彻底失去了站立的能力。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子弹他娘的怎么会拐弯？ …… 卡洛斯朝洞里望了望，确认无人后，将手伸进洞里，反手打开了房门。 走进房间，举起‘红莲’的卡洛斯率先挪到先前的绑匪身边，用枪托把他彻底击晕后，便朝着时不时传来枪声的主卧摸去。 只是他心里不禁产生了疑惑，为什么那人会躺在厨房里……说着，卡洛斯瞧了眼手中的‘红莲’，心中已然产生了可靠的猜测。 咚！咚！咚！ 再次使用灵性视觉，卡洛斯观察到熟悉的蓝色身影灵巧地躲避着乱弹，但同时也在不断逼近依旧负隅顽抗的三人。 他一个翻滚，率先踹飞了那个拿兄弟当掩体的绑匪，接着顺势一跳，击飞了另一人手中的左轮。 最后，噗的一声闷响，文森特手作劈刃，直接打晕了正要去捡枪的那人。 独眼的绑匪老大一时间明白了敌人的大概位置，怒吼一声，朝着空气沉沉挥出几拳。 拳风呼呼响起，将将擦过文森特的脸庞，逼得他无法贸然靠近。 “别动！警察” 这时，正处于疯狂的独眼绑匪突然停顿了下来，头脑再热的他也能感觉到后脑勺的冰冷。 他还不想死！如果被送上法庭，他的罪行在法律中规定也不会执行死刑！ 原本只是抢银行后想随便找个空门暂时躲避，可谁知这家主人家忽然寻回，逼得这几个原本工作于渔夫码头的绑匪只好将主人家全部控制。 也就是因为运气不好，女主人在楼道里大喊了一声救命，这才引来了警察的注意。 想到这，他突然有些后悔地靠在墙边，双手举起，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眼瞳白色居多、神情凶恶的男子以及他手里危险的左轮。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他有些吃惊地问道。 他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但还是一时难以接受对方会有隐身这种超自然力量。 是脑子错乱了？还是眼神不好使了！ 文森特还未回答，脸上挂着微笑的卡洛斯从他身后走来，枪口对准，平静说道： “我们是警察！” 对，保护人民的警察…… 警察？你们也没穿制服啊……独眼绑匪一下子有些发愣。 不过，在看到卡洛斯黑红相间的眼瞳旁布满了不属于正常人的裂纹，这名独眼绑匪害怕得不气都不敢出，向上举的手伸得更直了。 虽然这次案件中出了点丢人的小插曲，但比预想中花的时间更少，卡洛斯自觉‘秘法学徒’的灵流感知实在是好用，并且相比刚成为适纹者时，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也不会有任何类似失控的不适感。 血灵已经慢慢适应我的身体，不知道升灵会在什么时候…… 思绪不断翻腾，卡洛斯保持枪口对准，文森特则收缴了几个绑匪的匕首与手枪，最后拿来散落卧室的剩余粗绳，将他们分个捆绑。 而为了防止后续出现意外，他还将几人的裤子一同脱下，套在各自的头上遮挡视线。 做完这一切，文森特蹲下身，冷冷沉声道： “问什么答什么，我不介意你们抢答，说得越多判得越少” “第一个问题，你们的身份？” “我们……”沉默没多久，左侧一位瘦弱的绑匪瑟瑟发抖道，“我们是渔夫码头的水手，因为最近生意不好，该死的老板把我们辞退了，所以只好放手一搏” 他所说的最近生意不好是这段时间内，圣卡尔帝国与赛卡顿公国出现了海盗阻断进出口贸易的问题，而其中希亚帝国暗中支持，致使问题难以解决。 这些问题的最终结果，是导致专做进出口的商船难以接到合适的生意，被迫辞退了许多水手。 显然文森特也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便不再多语，转而问道： “第二个问题，你们的武器是哪里搞来的？” 在圣卡尔，非法持有武器并造成严重后果是为数不多可以判罚死刑的罪果之一，这是一个深入人心的常识，因而追查热武器来源也非常重要。 但这一次，显然没有绑匪会率先回答，因为在他们看来，持枪抢劫银行的刑罚明显比持刀严重很多。 一时间，气氛沉默了下来。 “说！”文森特大吼了一声，神色极为凶狠。 几个绑匪连带着卡洛斯都被吓了一跳，没几秒，带头的独眼大哥颤抖着交代： “枪是我们在酒认识的一个年轻人提供的，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他还给了我们武器持有证，当然，我们都知道是假的” “我们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只知道如果不听他的话，会被扔进海里喂鱼” “包括这次抢劫银行的注意，都是他来计划的，我们只是被利益诱惑了而已” 果然，这是一个调虎离山的预谋……卡洛斯对他的坦白半信半疑，但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原因很简单，几个绑匪抢劫的银行是维利银行的小支行，主要办理一些与自然人登记、开户等相关的综合业务，根本没有多少现金会留存，安保也较为严格，总的来说性价比不高，本身不太可能作为劫匪的目标，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另外一个疑点，劫匪团伙并没有计划逃跑路线，按正常的思路来讲，他们肯定会越跑越远，尽可能躲避警察的追查。 其中，他们极有可能会朝着最隐蔽的小路离开蒙特罗，最终离开西林郡，来到尼林郡的小镇躲一阵子。 而令人疑惑的是，这几个人傻乎乎躲在一处离银行只要走上十分钟就可以到达的公寓里，就像是故意等着警察来抓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还有额外的成员吗？”文森特问了一个令卡洛斯都有些拧眉的问题。 人不都在这了吗…… 独眼老大也明显愣了一下，讪讪低语道： “没……没了……” 交代完这些问题，两人正准备通知楼下的警察可以收网，卡洛斯放松下来，闲聊问道： “你刚刚怎么不用枪，明明可以很快解决这几个歹徒” “我尽量不用，这些警察并不会给他们提供很好的医疗，如果伤口恶化导致他们瘸了，以后的生活就更加艰难了” “至少出狱后，他们还可以去码头找份还不错的工作”文森特收起左轮，指了指那几个已经焉了的绑匪，话锋一转，“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基于他们不会再伤害别人” 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挺善良的……卡洛斯伸了个懒腰，准备收起''红莲''。 就在两人说话间，隔壁忽然响起一阵金属管道摩擦声，轰轰轰得十分刺耳。 第九十三章 封口 还有人！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警惕起来。 接收到文森特的眼神示意，卡洛斯侧过头，再度拨开‘红莲’的保险扣，一步一步挪向连接阳台的卧室。 这时，一阵大风刮来，披散开的窗帘被呼啦呼啦吹响，悄然掩盖住两人的脚步声。 靠着墙壁，卡洛斯朝身后做了个手势后，便率先翻滚进屋，枪头扫过房间各处可能躲藏的角落。 紧接着，文森特也跟着低头冲进，但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 没人？ 找不到金属声的来源，卡洛斯只发现被捆在椅子上的人质逐渐苏醒，眼中绽放出得救的光芒。 嗯！嗯！ 几张破旧的木椅剧烈晃动起来，被整得差点散架，而其中一张椅子的粗绳落地，座上早不见人影。 视线越过人质，卡洛斯还发现不知何时窗户已被人打开，这正是屋内大风的来源。 人质还能跑了？ 脑海有闪电劈过，文森特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望见有个可疑的身影刚通过水管滑到一楼，正朝着拐角的小巷跑去。 “狗屎，人质里还混着一名绑匪！”文森特愤怒拍向窗棂，震起一阵木屑与灰尘。 “你看住这几个绑匪，我去追他！” 还未等卡洛斯反应过来，文森特便一下跃出窗户，单手抓住着不算粗的管道，敏捷地踩住墙壁缺口，最后稳稳落地。 看着这名‘巡夜人’敏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卡洛斯松了一口气，着手解开捆住人质的绳索。 “你们来的太及时了，我，我差一点就见上帝了！”被解救的男主人兴奋得不能自已，连说话都有点结巴。 “抱歉，你们是警察吗？我很难想象单凭你们两个人就解决了这么多绑匪” “我们是警察的合作伙伴，你可以认为我们是侦探，对，侦探”陆续解开了捆绑几人手腕的粗绳，卡洛斯笑着回答道。 其中两个小孩因为心里压抑了太久恐惧，刚被撕掉嘴上的胶条，便放声大哭起来。 而头发有些凌乱的夫人双眼微红，勉强扯出微笑，向卡洛斯点头表示感谢，便着急安慰起两个小孩。 很快哭声渐息，令有些头疼的卡洛斯感到莫名轻松。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指着门外说道： “楼下有负责这次绑架案的警察，你们可以找到他们申请援助” “当然，你得做好思想准备，他们会在你检查身体时问东问西” 我的夫人还在这呢……由于蒙特罗民风开放，那名男主人只是一怔，随即微笑着真诚感谢道： “上帝保佑，非常感谢你拯救了我们一家的生命，侦探先生，方便告知您的事务所地址吗？” “我想上门表示我的谢意” 卡洛斯摸了摸鼻子，指向庞克贝斯街道所在的方向道： “如果你有事，可以寄一封信给‘蒸汽之城’的老板，她会转交给我，或者直接上门找我，对了，她调配出的切尔瓦蓝非常好喝” “你们可以去试试” 许多与侦探工作性质相似的职业大部分时间都会选择在咖啡厅、茶厅或者白日酒等待雇主，而高级一点的职业则会选择俱乐部等地方，因此卡洛斯这么说并不会让人产生怀疑。 “蒸汽之城是？他们的早餐很有名”男主人再次确认一遍。 “你没记错” 说完，一家人带上必要的生活用品，准备下楼寻求援助。 就在他们经过客厅时，几名垂头丧气的绑匪突然躁动不已，就像无数蚂蚁在叮咬他们的皮肤。 这几个人又发什么神经？ 这时，本想吐槽的卡洛斯忽然注意到绑匪的胸口皮肤发红，正越来越肿胀，有撑破衣服的趋势。 纽扣被撑开的缝隙间，红肿的皮肤上渗透出黑色的液体，浸润了粗糙的火夫衬衫，呈现出一个邪异的圆形。 “快走！”灵性预感到威胁，卡洛斯大声提醒道。 走在前面的一家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卡洛斯推搡进楼道，随后咚的一声重重关上房门。 嘣！ 还未来得及下二楼，一声惊人的巨响便从头顶传出，荡漾开来的冲击波将卡洛斯在内的五人瞬间震翻在地。 除此之外，整栋大楼的墙灰被震褪一层，三楼的窗户里还飞出了不少残缺的内脏器官，这引得警察以及围观的群众一阵惊愕作呕。 半蹲着的警长眼见没有后续的炸响，抓住身旁助手的衣领，愤怒问道： “呕……为什么你没告诉我绑匪还带了炸弹！” “确实，绑匪几人确实没带炸药啊，人质的家里也没查到存有炸药，呕……会不会是煤气泄露了？”一身冷汗的助手递给警长口罩，立刻提出猜测道。 如果是因为警察局收集情报不力，导致特殊调查组以及人质受伤，他们确实负不起这个重大责任。 但令警长惊喜的是，公寓门口很快钻出了几个灰头土脸的身影，正朝着警戒线一瘸一拐走来。 他们没事！ 警长以及助手的眼中同时翻出了晶莹，忍不住去拥抱最后那位穿着正装的年轻人。 “交给你们了！” 双手推开，卡洛斯没让他们俩释放感动，便招手告别，转身走向一旁的深巷。 文森特已经去追赶最后一名绑匪，如果不出所料，那名绑匪身上也应该有奇怪的仪式诅咒，如果文森特没来得及逃跑，很可能被炸伤。 “等等先生！” 这时，戴着厚底眼睛的助手带来另一位负责现场记录的警察女士，拦在卡洛斯身前。 “怎么了？”卡洛斯明知故问道。 他相信如果不能在五分钟内找个机会溜走，接下来的半小时也会同样如此，那就太浪费时间了。 所以，他只是简单述说了案件的过程，并告知同伴正在追赶最后一名绑匪，需要立刻支援。 当然，至于讲述过程中，文森特如何潜入阳台，没有受伤就解决了绑匪们的事情，卡洛斯一语带过。 而自己如何盲射躲在门后的歹徒，并精准将子弹嵌在对方屁股里，卡洛斯将原因归结于对方运气太差。 这也行？ 对于卡洛斯编造出的蹩脚理由，警察小姐嘴角微微抽动，略微感到有些头疼。 但她明显知道卡洛斯等人属于内部特殊部门，因而也没有仔细询问，让他签下名字后便匆匆放走。 卡洛斯走进小巷，正准备探寻文森特留下的痕迹，发现正装已经被磨出了几个大洞，让他看上去和落魄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又要花钱了！ 卡洛斯暗暗叹息了一声，很快心情平和，想着终于找了个请假和报销的理由后，便朝着其中一处方向跑去。 嘣！ 这时，一声枪响于不远处忽然传出，回荡在小巷间。 …… 听到这一声，绕过两个街道，正在飞快追赶的文森特忽然顿足，‘巡夜人’的灵性即使再比不上‘秘法学徒’，他也明显感知到绑匪身上的灵流消失了。 怎么回事？ 他走过拐角，发现那个瘦弱的绑匪俯面倒地，额头有一个冒着烟气的弹孔，从中慢慢流淌出一地脑浆与血液的混合物。 死了？ 文森特立即根据弹孔的来向，望向射击者可能隐蔽的住处，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子弹的方向指着一面厚实的墙壁…… 为什么要杀人，是怕他们知道些什么吗？ 文森特的思路飞快运转，很快就锁定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个袭击了科莱特的‘政客’，他和这些绑匪有过密切的接触。 可那人正被赫德追赶，和这条街道正处于相反方向，他分不开精力来杀人，最大的可能是他有同伙！ 思及至此，文森特一下警觉起来，就在这时，背后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他一下转身，举起左轮。 “是我！” 目光对向黝黑的枪口，卡洛斯下意识举起双手。 正准备解释，他的耳边又响起那阵似有似无的歌声和熟悉的注视，给他带来一阵眩晕与无力。 可这次消失得很快，卡洛斯顺势扶住一旁的水管道，刻意摇了摇头。 冰凉的触感帮他找回了一些意识，但累积的精神疲劳逼得他不得不喘起粗气。 “卡洛斯！”想起之前袭击者制造幻觉的能力，文森特没有放下枪口，冷冷问道，“快告诉我你喜欢喝什么？” 这招你学得可真快…… 忍住吐槽，卡洛斯勉强缓了过来，转而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道： “切尔瓦蓝，别指着了，我还知道你昨天穿了你妻子织的粉色背心” 这是他在文森特换上风衣前无意间看到的，这个变态还对背心深深地闻了好一会儿。 说完，他扯了扯脸皮，等到文森特收起枪，支支吾吾说出‘还真是你’后，转而问道： “对了，除了枪声外，你刚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文森特转过身蹲下，正准备检查尸体上的其他细节，疑惑回答道： “没有，只有一些血灵即将耗尽的幻听而已，你要学会习惯” 每当适纹者的血灵使用过于频繁，灵性见底后，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失控征兆，但基本都与幻觉和疼痛有关。 文森特望着地上的尸体，叹息道： “我跑得很快，可惜还是没来得及” “不是你杀了他？我以为是你开的枪”卡洛斯疑惑问道，忽然心里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绑匪全被封口了，线索断了，想要追查，只能尽快从尸体入手。 但绑匪明显是计划中的牺牲品，操纵者遗留的细节很可能被诡异的仪式诅咒抹去，希望十分渺茫。 文森特耸了耸肩，有些茫然地抓着脑袋道： “很可惜，我并不是那个开枪的人，并且我也找不到对方开枪的位置，子弹所指的位置是面墙壁” “等等，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放你出来了？” 什么叫放我出来？哦，我怀疑你是故意先跑路的…… 卡洛斯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问题，转而将尸体翻过来。 他一下扯开火夫衬衫的扣子，用手掌隔空对准尸体胸口，试着引出体内最后的灵性。 当卡洛斯的灵性与尸体残余的灵性接触相接触后，尸体突然颤动了两下，胸口上也很快浮现出一层鲜红的仪式阵…… 第九十四章 噩梦的预示 “这是？” 看到这奇怪的一幕，文森特脱口问道，心里同样冒出不太好的预感。 卡洛斯确认似地‘嗯’了一声，收回灵性，发出黑红光芒的诅咒痕迹随之黯淡下去，彻底消失。 他整理了下凌乱的外套，语气有些失落地提道： “应该是某种诅咒仪式，很遗憾，之前那几个绑匪都被炸死了，这具尸体上的诅咒痕迹也随着生命体征的消失而消失，唉，所以我们又失去了线索” “炸死了？” 文森特一脸狐疑地看向卡洛斯，接着他将目光再次转向尸体，摸了摸鼻子猜测道： “这件绑架案只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引子，背后的操纵者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让我们追查到线索” “可有意思的是，除了眼前这具没有爆炸的尸体外，操纵者把一切都控制得也太完美了” “是啊”卡洛斯顺着他的话，继续举例道，“就像冒险小说的作者一般，随时随地都能控制着事态的发展” “不过我们还是掌握了一点” 他故意给文森特卖了个关子。 “掌握了什么？”文森特起身问道。 卡洛斯指了指尸体的胸口，微笑道： “这个绑匪是被开枪射杀的，我猜测操纵者对于诅咒的控制肯定有局限，还是物理距离上的局限” …… 过了五分钟，等到警察找到这里，记录完现场情况后，卡洛斯和文森特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现场。 他们并不担心这具尸体会遭到破坏，导致证据链缺失，只要案件与邪教有关，警察会很谨慎地将证据保留完整，并交给监察会处理。 “小插曲总算是结束了，没想到会出这么多幺蛾子” 于拐角处坐上监察会的马车，这位脸色不太好看的巡夜人第一次感受到了灵性透支、类似熬夜的疲惫。 卡洛斯的灵性也接近枯竭，累得额角直抽痛，因此闭着眼，没有浪费不必要的精力去发牢骚。 等到马车经过那栋发生绑架案的公寓前，卡洛斯不出所料看到受害者们依旧在被警察盘问，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 作为被害者的男主人一家被包围在警戒线内，连伤口处的药都没来得及上，就被警察逼着询问绑架案发生时的细节。 就在这时，人群后有一辆马车呼啸而过，他注意到了马车上那双熟悉又温柔的目光正看着他的方向。 似有所感的男主人打断了警官的询问，扭头望过去，摘下帽子，按胸鞠躬，向那辆过往的马车简单行礼。 看着这位礼貌的男主人，卡洛斯也绅士地举起帽子，点头示意。 在放下窗帘后，他长舒一口气，看向同样抱以微笑的文森特。 默契十足的两人同时举起手中未倒茶水的茶杯，轻碰道： “合作愉快！” 虽然没有找到异常痕迹的来源，但两人没觉得有任何遗憾，而是暗暗感叹能够拯救四个无辜的生命，已经是最大的成功。 同时，卡洛斯也满足于适纹者以及血灵之力的强大，能够在环境劣势的条件下主动占据优势，这是非常不可思议、超乎想象的能力。 “如果这是酒该多好，我们现在就该好好庆祝一番”文森特给自己先倒了一杯，有些惋惜地喝了一口味道不算浓郁的茶水。 卡洛斯脱下沾满灰尘的外套，放在座椅上，接过文森特递来的茶水，笑着提议道： “你应该向克劳德会长提出申请，将马车里的茶水换成几瓶波多产的葡萄酒” 被称为“太阳群岛”的波多紧邻罗斯郡，位于圣卡尔东向的海岸线，由于阳光充足，雨水丰富，使得当地盛产葡萄酒以及麦芽啤酒，因此也被称为“酒鬼的天堂”。 文森特冷笑一声，顿时皱眉道： “呵呵，你可真会蛊惑人，会长不会喝酒，并且非常讨厌沉迷酒精的男人” “如果这样做，他会毫不留情给我安排连续一周的黯池值班，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巡夜人也受不了黯池持续的低语” “每个适纹者都能听到低语吗？” “对，每个适纹者，没有例外” 听到解答，卡洛斯哦了一声，继续说道： “就此而言，似乎黯池的值班对适纹者来说并不公平” 文森特又喝了一口热茶，似笑非笑道： “没办法，监察会没有那么多人手，只好采用原始的值班制度，编制内的适纹者有时候也不得不听从安排，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对了，我记得你还没值过班，正好今晚轮到我，要不要我们换一换？” 听到这个提议，想起了上次被黯池呢喃声诱惑的恐怖回忆，卡洛斯全身抖了一下，毅然伸手拒绝道： “不可能！你可是一位巡夜人，至少你受到了月神的眷顾，在夜晚不会那么容易受到低语的影响” 说着，他选择性忽视队友的无奈，咔嗒一声打开怀表，本想直接回家，却发现距离下班还早，便放下茶杯，侧身躺在椅子上，摸着肚子道： “我想我们现在该去看望一下队长了，如果他醒了过来，这个点应该在怀念中午那顿羊排” “说起来我也有点饿了” 文森特点点头附和道，立刻开窗交代了几句。 懂事的车夫先生调转方向，加快抽鞭，马车沿着庞克贝斯街道飞快跑去。 …… 回到''蒸汽之城''，卡洛斯两人在办公室找到了已经苏醒的科莱特，以及守在一旁，正在用圣炎为他治疗的米歇尔。 经过询问，米歇尔表示袭击者确实在科莱特体内寄宿了轻微的污染，但已经被圣炎消除后，几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夕阳被海平面吞噬，时间很快来到了傍晚。 告别了众人，卡洛斯在下班后直接前往莴苣市场的老本尼那买了一整条牛肋排回家。 饥饿的他决定做一顿洋葱炒牛小排解解馋，顺便给奥莉薇娅尝尝除了香煎以外的做法。 就在铁兰街的路灯被工人们点亮时，三人刚好开始享用一顿愉快的晚餐。 过后，他们依旧维持着日常习惯，卡洛斯翻阅报纸上的热点新闻，奥莉薇娅依旧为论文焦头烂额，奋笔疾书。 而艾米莉则一边吃着盐渍果梅一边看着杂志，直至三人互道晚安。 夜晚，灵性透支的卡洛斯刚一躺下，便进入了梦乡，房间内很快响起了不小的打鼾声。 迷迷糊糊间，他睁开眼睛，发现身体轻飘飘的自己正站在白天发生绑架案的公寓楼下。 卡洛斯环视一圈，疑惑于周围安静的街道竟没有一个人来往，就连天空也呈现出灰蒙蒙的颜色。 除此之外，令他无法忽视的是，眼前公寓的楼道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走到同样无人来往的楼道内部，里面被倒满了生活垃圾，楼梯上时不时会出现一大滩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与外界一致的死寂。 真奇怪，这里连一只老鼠都没有……不知道正在做梦的他暗暗吐槽道。 一层层拾级而上，卡洛斯来到了三楼，来到了白日里绑架案发生的房间。 就在推开门的那一刻，他发现屋内横七竖八着不少尸体，有些甚至已经失去了手臂与大腿，就连尸体的面容也被利器割得有些分辨不清。 除了这些之外，最引起卡洛斯注意的却是正中央的一具莫名眼熟、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这是？ 就在他思考之际，周围忽然响起了白天那阵诡异无比的歌声，正是从那具尸体的嘴里发出。 近乎哭诉叫喊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令卡洛斯很快开始感到眩晕，不得不后退至门边。 与此同时，那具尸体又突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只手从身体里拔出质地特殊、流淌着白色沙粒的沙漏，另一只手竟然开始扯掉脸上烧焦的血肉，露出阴郁的笑容。 这一下直接惊醒了卡洛斯。 是罗德尼！阴魂不散的罗德尼！ 梦境里的一切像镜子破碎般消失，卡洛斯霍然坐起，呼吸急促沉重，额头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掉。 直至看见绯红的月纱依旧温柔，看见熟悉的书桌与衣柜，看见奥莉薇娅叠好在床头、明天准备穿的衣服时，他才好不容易安心下来。 虽然梦境里的一切都不算真实，但不可否认的是，神秘学中梦境也是一种源自灵性的预示，令卡洛斯不得不重视起来。 罗德尼去过这栋公寓，因此在路上留下了血灵痕迹？ 不，根据之前的判断，这个猜测是被否定的。 文森特曾说过，作为适纹者的他跟丢过一个普通人，他怀疑这个普通人持有着一件不俗的收容物，那么路上的血灵痕迹极有可能是那件收容物留下的。 另外，昨日在解决绑架案时，自己准备破门而入前，就听到过这阵诡异、不知何处响起的歌声。 这阵歌声背后伴随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种与罗德尼身上危险气息类似的熟悉感。 回想起梦境中的画面，卡洛斯从床上猛然坐起，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除了罗德尼外，梦境里还存在着一个沙漏，正是罗德尼手上由白骨制成的沙漏！ 它就在公寓附近！ 如果通过它，找到藏匿已久的罗德尼，可以获取更多关于古物局远海调查队的蛛丝马迹，甚至解开穿越的谜团。 兴奋的卡洛斯一下翻身坐起，他看了眼怀表的时间，发现时针指向凌晨四点。 还有好几个小时克劳德会长才会出现在办公室，而科莱特也不在今天值班，看守黯池的是文森特。 “或许他们换岗了！” 抱着侥幸，卡洛斯当即起床，从衣柜中找到衬衫和装有‘红莲’的腰带，胡乱组合在一起。 接着，他又在盥洗室用冷水冲散困倦，这才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衣，蹑手蹑脚走下楼，留下离开的字条，告诉奥莉薇娅今天的工作需要提前出发，因此没有准备早餐。 即使进入夏季，夜晚依旧有些冷嗖嗖的，走出房门，来到空旷无人的铁兰街上，卡洛斯揪住衣领，阻挡清冷的夜风狡猾地钻进脖子。 大街上，煤气灯静静地燃烧着，与绯红的月光交相辉映，没有行人，没有警察，安静地像一幅油画。 卡洛斯将怀表的时间和钟楼对了对，发现已经快要五点，飘荡的黑云时不时挡住月光，宁静中只有规律响起的虫鸣让卡洛斯感觉不到孤单。 他想通过公共马车前往蒸汽之城，但转念想到公共马车的时刻表最早也要六点，便只好通过步行。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悠闲而过，突然停到跟前，卡洛斯探头一望，发现正是监察会的车夫先生…… 第九十八章 越过疑点，反推结论！ 科莱特指出道： “回想一下，昨日你和文森特解决绑架案时，恰好发现了血灵痕迹，晚上你就获得梦境启示，察觉到沙漏的存在” “而这件事除了让罗德尼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又让我们了解到与‘灾变’途径息息相关的沙漏已经开始散布污染，从而联想到了出现在蒙特罗的黄昏真理会成员会不会与沙漏有关这个问题” 信奉天灾女皇的零星邪教虽然受到正派教会的严重打击，但在最近的几百年如野草般重生，其中最低调也最为强大的黄昏真理会一直追寻着“天灾”的脚步，从未有过脱节。 我完全没想到这种程度……惊叹于科莱特拥有强大的逻辑思维能力，卡洛斯克制住嘴角的抽动，思考般抵住下巴，谙谙回应道： “我也想到了这几点” 说着，科莱特取出数只茶杯一字列排在桌上，跳过第一只，举起第二只道： “既然想不通原因，那我们就应该越过疑问，从结果开始倒推，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如果我们找到了沙漏，会发生什么事？” 卡洛斯思索一阵，试探回答道： “沙漏会被收容至黯池内，借此我们会调查瓦伦和格雷斯，从而得到罗德尼的线索……” “这个思路正确，但太笼统了”科莱特摇了摇手指道，“你得换个角度，结合今天了解到的细节来合理推测” “昨天还发现了沙漏留下的血灵痕迹，今天痕迹却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说明一定有股力量故意抹掉了线索，不想让我们顺利调查” “而依据监察会的力量，找到瓦伦是迟早的事，你觉得背后的这股力量会将希望寄托于一个普通人身上吗？” 科莱特自问自答道： “不会，那说明这股力量是故意这么做的，既然迟早的事，那么……” 看着笑意淡然的科莱特，卡洛斯只觉得思路逐渐清晰，尝试推理道： “说明这股力量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科莱特耸起肩，摊手笑道：“那你觉得在拖延什么时间呢？” “……” 卡洛斯的思路一下堵塞，顿时眉头紧蹙思考起来，但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答案。 看着卡洛斯苦逼的脸庞，科莱特也失去了抛砖引玉的耐心，淡然解释道： “监察会的调查必然会引起一些非法组织的瞩目，这些非法组织迟早会知道沙漏遗失的消息，即使冒着暴露的风险也会去寻找，其中，有个组织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 “是黄昏真理会！”卡洛斯一下说出，兴奋地拍击桌面。 科莱特则沉默不语，就像是牙膏挤了一半又缩回去，整张脸只写着憋屈俩字。 但卡洛斯明显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开心，像是开了闸，继续滔滔不绝地猜测道： “这也说明了黄昏真理会来到蒙特罗并不是为了躲避监察会在奥克纳德的主要力量，而是为了寻求某些物品，其中就包括沙漏” “考虑到黄昏真理会的目的，一方面收容物必然与他们崇拜的邪神有关，另一方面收容物可能不止沙漏这一件，也有可能有需要完成的仪式” “最重要的是，从中可以推测出罗德尼没有掌握与黄昏真理会的联络方法，也并不是邪教的核心成员” “罗德尼的这次行动必然是想从黄昏真理会上获得什么好处，以至于让他敢用沙漏作为诱饵” “那你觉得黄昏真理会为什么执着于沙漏？” 分析到这里，科莱特略感头疼，只好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卡洛斯倒是没有失望的情绪，心情舒畅地说道： “也对，我们还没抓到罗德尼” 罗德尼和黄昏真理会的成员都应该知道沙漏的具体作用，如果抓住他们，可以知道更多隐秘，甚至了解到穿越的一些细节，从而达到最终目的。 现在看来，加入监察会的意义已经不仅仅为了得到保护，而是慢慢积蓄力量，积蓄足以对抗罗德尼的力量、古物局的力量以及命运的力量。 想到这些，卡洛斯的心中同时也有些忐忑，万一哪天因为疏忽，脱离了监察会的保护，接近真相的自己必须独自面对那个身穿彩虹圈圈花纹的罗德尼，亦或者是诡异丛生的古物局时，自身还没有足够的实力。 希望运气不会太差……心头蒙上一层阴影的卡洛斯顿时安慰了自己一句。 “你在担心些什么？”捧着后脑勺的科莱特看到他一脸忧郁的样子，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 “现在该担心的应该是黄昏真理会，他们蛰伏了这么久，肯定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出错” 卡洛斯回以勉强的笑容道： “你说得对，这个时候我并不是漩涡的中心” “其实你应该庆幸，为了拖延时间，他们竟然还敢将目光放在我身上”科莱特微笑的脸一下转冷。 卡洛斯的灵流敏锐地感知到，科莱特的灵流在一瞬间出现了强烈的波动，甚至让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 但不得不承认，为了让监察会暂时失去外部力量，选择偷袭擅于谋划的科莱特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这些垃圾没有和我正面对决的勇气，只会搞偷袭” 说完，科莱特试探性问道： “对了，卡洛斯，这事你没和夏洛蒂讲过？” 原来这才是你的重点……看透了科莱特的心思，卡洛斯一脸正经，诚实答道：“我可没有说过” “那就好……” “但我需要提醒你，你是被夏洛蒂扛回蒸汽之城的”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米歇尔没帮忙吗？”科莱特一脸惊愕道。 “哪来得及啊，看到你昏迷过去，热心的夏洛蒂小姐一把将你从米歇尔身上抢过去，送回了办公室” 卡洛斯一脸坏笑，略表无奈地提醒道： “昨天她窝在沙发里上看了一天的冒险小说，因为马车损坏砸烂了食物，所以蒸汽之城一天都没营业” 今早听米歇尔说起这件事时，眼睛瞪圆，两只手大幅度挥舞，还露出了''不敢相信她力气会这么大''的表情。 卡洛斯直到现在才知道米歇尔的眼睛可以睁这么大，所以印象极为深刻。 被扛回去的……还是被夏洛蒂…… 反复回味着这句话，科莱特脑海中有闪电劈过，震惊得像一尊石像般。 他皱起眉头，不断脑补着自己像头猪一样被夏洛蒂扛在肩上，顿时觉得这事实在太丢人了。 他万念俱灰地和卡洛斯对视了一眼，期待对方说出‘我开玩笑的，昨天夏洛蒂正好去进货了’等之类的答案，却只听没心没肺的卡洛斯不小心发出‘噗嗤’一声，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鬼，你还是兄弟吗，看到我被迫单身就这么忍心吗？”科莱特不顾马车的颠簸，一把扑了上去。 “抱，抱歉，我没经过太严格的忍耐训练，哈哈哈我忘了说，昨天你昏迷时候，口水还流到了夏洛蒂肩上” “狗屎，快闭嘴你” 说着，他用力捂住了卡洛斯的嘴，并给他的肩膀来了一拳。 经过这段时间过命的相处，科莱特与卡洛斯的友谊愈发深厚，因此开起玩笑来不会给对方留情面。 打闹一番，冷静后的科莱特回到座位，回想起夏洛蒂不遗余力地照顾自己，心头还是不禁一暖。 能被可爱的夏洛蒂扛在肩上，感觉……也还挺不错的，只可惜我昨天晕过去了，没什么实际的感觉…… 她会不会因为担心我而掉眼泪，或者相信冒险小说里王子与公主的故事而偷亲了我…… 脑洞开了一阵，他决定将这件事深埋心底，继续和卡洛斯攀谈过往的琐碎事。 着重于卡洛斯刚认识奥莉薇娅约她吃饭时，袜子和鞋子都不配对，还在外逛了一天的丢脸事。 这是他重要的把柄，要是卡洛斯到处乱说，他就敢将卡洛斯过去的糗事一股子翻出，让他彻底社会性死亡。 “你狠……”受到实际威胁的卡洛斯恶狠狠盯着科莱特，竖起中指道。 “彼此彼此”科莱特冷笑一声，予以回击。 又聊了一会儿，马车到达了位于与福里奇街道相隔两条街道的圣扬尼斯街道附近。 两人跳下马车，沿着路牌标志很快就找到了‘菲利普私人诊所’对应的门牌号，屈指敲响房门。 不久，铜锁传来清脆的咔嚓一声，‘菲利普私人诊所’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股醒脑的消毒水气味顿时扑面而来。 门后站着一位笑意盈盈、气质优雅的女士，她皓洁的手指里夹着一支钢笔，门外的微风吹动她的白色裙角，看上去颇具亲和力。 “中午好，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我猜您一定是菲利普太太，您比我想象中更为美丽”科莱特弯腰按胸，礼数十足地问候道。 卡洛斯没有科莱特那么多社交语言技巧，只是礼貌地弯腰问候道： “中午好，菲利普太太” “你们是？”卷发披肩的菲利普太太面露疑惑，但依然保持着优雅的浅浅笑容，在看向眼前穿着条纹低领衬衫的绅士时，忽然记起道，“哦，我猜你一定是科莱特先生，我在病历档案中看过你的照片” 说着，她示意手里的钢笔和背后足足摊了一桌的书信，继续说道： “我寄回了你的预约来信，不过我记得时间在明天上午，你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我正在寻找一位朋友，他也正好有一封您亲自寄给他的回信，所以想问问他有没有来过这里” “他的名字叫瓦伦波拉” 说完，科莱特递上了从瓦伦家里搜集来的信件，而明锐的菲利普太太一眼便瞥见了信封上的血点，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 第九十九章 菲利普医生的回忆 “他出了什么事？”菲利普太太捏紧手中的钢笔，神色有些不安地问道。 科莱特收回信件，从口袋中掏出应付外界的警察证件，认真道： “瓦伦先生失踪了，我们正在寻找他，但我无法透露牵涉的案件信息” “我能理解……” 菲利普太太望了周围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这里后，勉强扯出微笑道： “进来两位，现在是午休时间，我的先生没有需要诊治的病人” 她侧身招呼两人进门，在换鞋后，又带着两人绕过隔断，来到装修极为朴素的客厅等候。 经营着私人诊所，菲利普的住宅设计简约，房间各处都以白色为主，没有过多繁复的装饰和家具，其中一面墙立着书架，上面插满了医学领域的专业书籍，而另一面墙上，错落有致摆放着人类头部的神经模型。 不一会儿，两人便得到允许，跟着菲利普太太，来到主治疗室前。 戴着金丝眼镜，正在阅读的菲利普利安刚端起太太泡的的咖啡，就听见了嘟嘟嘟的敲门声，看见两位穿着风格迥异的年轻人推开门，走进治疗室。 因为此时没有预约，忙了一上午的菲利普医生脸色微沉，向站在一旁的太太询问道： “亲爱的康妮，这两位是？” “预约在明天的科莱特警官，和……”菲利普太太看了眼正拿着笔记本、安静跟在科莱特身后的卡洛斯，微笑笃定道，“和他的……助手先生” “他们想询问一些关于瓦伦先生的情况” 女士，我也是警察……卡洛斯忍住抽出证件的冲动，只好默认菲利普太太的说法，取下帽子，和科莱特同时按胸行礼。 “中午好，菲利普先生，请原谅我们的冒昧，我是蒙特罗警察总厅的科莱特，因瓦伦波拉涉及到一件恶性杀人案件，又在现场发现了菲利普私人诊所的信纸，因此前来问询，这是我们的证件” “恶性杀人案件？”菲利普惊讶道，眼神迷茫地接过两人证件，草草检查后，便将其交还给对方。 他取下眼镜，合上书本，手指交叉，面色凝重地望向两人道： “你们想问些什么，瓦伦先生确实在昨日晚上前来就诊” 科莱特和卡洛斯对视一眼，坐在菲利普对面，露出微笑道： “回忆一下具体几点，瓦伦先生来你这就诊的？” 菲利普先生翻了一下预约表，又看了眼怀表上的时间，终于说道： “大约晚上八点，他是个守时的人，提前到了十分钟，而那时我正好休息……” “他患了什么病？”科莱特没有给他补充废话的机会，继续问道。 “他说最近一个礼拜患上了失眠和头痛，于是我给他检查了一下头部，大约花了十五分钟，最后开了两瓶治疗神经紧张的药” 说着，菲利普从抽屉里拿出两瓶白色的药瓶，上面贴满了卡洛斯完全不认识的化学名称，看起来非常专业。 “麦角胺和舒马曲普坦，拿完这两瓶药他就急匆匆离开了，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科莱特目光冷静，脸上看不出半点涟漪，继续询问道： “那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听到这个问题，菲利普避开了科莱特咄咄逼人的目光，有些结巴道：“没……没了” 这时，临时作为‘助手’的卡洛斯看到科莱特朝他眨了一下眼，意识到菲利普有心虚的表现，他用手指重重敲击桌面，声色俱厉道： “听着，菲利普先生，瓦伦先生现在非常危险，他的事甚至有可能波及到你和你太太的生命安全” 在很多离奇的神秘事件中，与主要受害者有关的人都有可能遭遇悲惨的结局，在这点上，卡洛斯并非危言耸听，他自身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古物局那一批几乎没有人能够像他一样幸运地活下来。 听到警告，菲利普医生一怔，艰难地提一下眼镜，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在看到妻子忧虑的眼神后，声线颤抖着说道： “康妮，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需要和两位警官交代” 等到房门被关上，菲利普医生身体前倾，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两位警官，我确实发现了瓦伦的异常，但我担心你们并不相信我的说辞，甚至会怀疑我有精神问题，一度产生了幻觉” 科莱特与卡洛斯又对视一眼，前者语重心长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发现瓦伦先生的异常，也不会来找你” “听着，菲利普医生，我们相信你说的一切，因为我们知道得更多，经验足以让我们对你的陈述进行合理性的判断” “另外，隐瞒真相会让你和铁栏杆后的蟑螂做邻居，而说出真相可以换来警察全天二十四小时的保护，一位活着的证人相比尸体，对我们来说更加重要” 威逼利诱，你还蛮专业的嘛……卡洛斯不由深深看了科莱特一眼，内心夸赞一句。 听着科莱特提出的条件，菲利普瞳孔微缩，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缓慢放下眼镜，有些后怕地说道： “好，你说服了我，是这样的，昨日我在瓦伦先生的后脑勺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伤口” 为了防止两位警官误解，菲利普结合日常的治疗经验，指着头部解释道： “很多患者都是因为头部受到击打，所以会有疼痛的症状产生，所以我的第一步就是为瓦伦先生检查头部有没有外伤” “就在我察看他的后脑勺时，我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伤口，这个伤口凸起得很厉害，就像是刚被强行缝上一般，充满了黑色血污” “另外，创口也已发炎并散发出难闻的臭味，看起来十分严重，需要尽快处理” “就在我准备进一步消毒时，我发现鼓起的伤口内有东西蠕动了一下，有东西……” 说到这，欲言又止的菲利普回忆起昨日令人胆寒的画面，声线颤抖道： “上帝啊，真不敢相信，有东西想要破开瓦伦后脑勺的创口，想爬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取缔的智慧 说着，萨布里转开铜锁，揭开木箱的一条缝。 卡洛斯眯着眼望去，看到箱子里装满了用于仪式的神秘学材料。 其中有用油纸捆绑的各种新鲜或干制植物，用试管盛装的不明液体，以及用锡纸包裹的粉末，上面贴了用卡萨语书写的标签以作区别。 除此之外，卡洛斯还闻到了属于花草与泥土混合的清香，以及一种熟悉又微弱的腥味。 他又朝里仔细观察，发现角落里蹲着一只浑身长满奇异花纹、还没拳头大的肥胖蟾蜍。 这是一只托肯蟾蜍的幼崽，由于没有呆在接骨木盒，因而像一位看守者般紧张地上扬起圆滚滚的身体，睁着猫咪般姜黄色的竖瞳，配合上一张同样圆滚滚大脸，显得十分憨厚滑稽。 看来太阳神殿还没放弃搜查那名‘伪装者’，这也证明暗月教会很可能与太阳神殿达成合作，合力抓捕黄昏真理会的成员…… 挑逗几下害羞的托肯蟾蜍，差点被咬到的卡洛斯心里很快对这次风波有了判断，小心折叠起那八张纸币，收进口袋最深处。 “这是任务奖金？”看着基诺德三世消失在视线里的萨布里关上木盒，忍不住关心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监察会发放单次任务奖金的次数屈指可数，一般都会很据个人的贡献以及出勤记录在年末发放年终奖，而现在仅仅五月出头。 卡洛斯摆摆手道： “不，这是昨天绑架案的私人报酬，我也想不到克劳德会长还会默许这笔收入” “我懂了，这笔钱的专业名词叫外快”萨布里含笑提道，一副你懂我懂的表情。 接着，他扣上木箱的铜锁，将木箱推向桌下更隐蔽的位置，摇头可惜说道： “真是少见，即使我在奥克纳德为监察会执行了不少任务，也难得会有这种性质的奖金，唯一的年终奖也只比八镑多了一镑而已” 说完，他看向卡洛斯，语重心长道： “把钱存好，神智学社里到处都有你花钱的地方” “知道了” 听到萨布里的建议，卡洛斯心领神会，忽有种前世被爸妈唠叨的恍惚感，习惯将话题引开道： “萨布里先生，你平时是靠什么来赚钱养活自己的？” 这是卡洛斯非常关心的问题，前世作为经济衰退期的斜杠青年，了解搞钱的渠道几乎已成为一种本能。 另外，他依稀记得萨布里离开位于奥克纳德的繁星之慧起，就不属于监察会的编制，因此也没法领取监察会每月发放的固定薪水，但从频繁布置仪式魔法的程度看，萨布里肯定有着独特的赚钱渠道。 想起重生后还是困顿于无法实现财务自由，卡洛斯暗暗摇头，心中萌生出焦虑的情绪。 萨布里抓起一把爆炸玉米粒往嘴里一塞，顿时露出难过的表情道： “这是什么甜品，也太甜了，咳……这事克劳德也知道，我在神智学社以及黑市都会有赚钱的门路，虽然不稳定，但一周也可以赚十镑左右” “这么多？”卡洛斯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震惊到。 一周可以赚十镑，一年就可以买到一栋联排，如果省吃俭用留下一半，买房子也只是两年的事，继续保持，十年后就可以买下整条街道的商铺…… 大脑飞快盘算，倏然停顿，卡洛斯默默吐槽自己道： 不对，我怎么老用购置房产来作为存款的衡量标准…… 在这个世界，按萨布里的薪资标准，是足以成为中产阶级顶层的存在，一些中产阶级的职业一年收入也就250镑左右，其中还包括类似菲利普这种社会地位极高的医生。 而和卡洛斯一起合租的艾米莉·惠特尼，在夏季晚会到来的忙碌阶段，平均周薪也仅仅6镑左右，这还得算上夏季不会遇上暴雨的情况。 “可惜这笔不稳定的收入会有被搜查的风险”萨布里摇摇头，装作无奈地补充道。 “但这笔收入不用缴纳个人所得税，也不必参与年底的税类汇算清缴”卡洛斯低笑一声，同样装模作样地安慰了一句。 这时，两人相视一眼，为方才的对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卡洛斯想起这个时代的税类分为三种，一种以增值税为主的间接税，两种以所得税为主的直接税。 间接税里的增值税是以各种货物、服务以及土地交易产生的增值利润部分作为计税依据，税率也根据品目有所不同，基本在1-10浮动。 直接税里包括个人所得税以及企业所得税，后者稳定在20，外来投资的公司会降至15，而个人所得税以超额累进税率计算应补税额，周薪3镑以下不用缴纳，收入超过15镑最高需要缴纳30的所得税，如果出现错误缴纳，会在年底汇算清缴退回。 这种税务体系最初由赫卡忒家族颁布，而完善者的身份卡洛斯连想都懒得想。 肯定是格涅大帝…… “你说得有道理” 笑完，萨布里满足地咂咂嘴道： “钱自然是越多越好，加上黑市最近愈发活跃，我感觉月神已经回应了我的心愿，虽然我并不是祂的信徒” 根据民间传说，暗月教会信仰的月神掌管着幸运的权柄，但卡洛斯觉得奇怪的是，暗月教会的运气一直不太好，比如在火车站，暗月教会就错失过追捕黄昏真理会成员的机会。 难道是祈祷得太过虔诚，运气也被反噬了？还是月神对路人慈悲为怀，反而对自己的信徒比较苛刻？ 想起这是一个充满神秘的世界，卡洛斯摇摇头，抛却了亵渎神灵的想法，当即询问道： “黑市？” “这种灰暗地带不会被正义感十足的太阳神殿取缔吗？” “圣炎之神在传说中执掌着商业与公平的权柄，作为信徒，太阳神殿可是最积极的商业管理者” 不过一直存在也挺好，至少除了神智学社外，还有其他的神秘学材料的购买途径…… 垄断必须留给别的行业，作为被监察会严格监管的适纹者已经够艰难了…… “不，这是太阳神殿允许情况下建立的，总有些好奇的人会带来与血灵相关的材料与生物遗骸，与其严令禁止，不如放开一个小口子密切监管，这样做更有效率” “记住，卡洛斯，光明总是需要伴随着黑暗，不然私下材料的交易价格会更加高昂，监管难以为继的情况下，时刻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适纹者只会更加疯狂地敛财，这无疑会给蒙特罗蒙上混乱的阴影”萨布里耐心解释道。 看到卡洛斯理解似地点点头，他继续说道： “有时候，几大教会适纹者的启灵以及升灵都需要材料，已经在人手缺失的情况下，我们不可能专门派人去搜集材料，这其中不仅仅是危险，还有额外的时间成本，如果材料都能在市场上买到，我们为什么不花这必要的钱财” “格涅说过，钱能解决的事都是简单的事”卡洛斯简单附和道，“其他教会也是这个想法，对？” “没错，但只有太阳神殿会去定期检查，我们和暗月教会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个事，面对太阳神殿，这些黑市的奸商倒是无法赚取高昂的中间价” 说到这，萨布里无奈摊手道： “而且，启灵的许多辅助材料是在生活中非常常见的材料，或许是一颗木瓜，也或许是市场上平凡的土豆，这些材料或多或少都具有灵性” “就像你成为适纹者的材料中，卷柏和月桂就是路边都可以见到的植物，虽然没有托肯蟾蜍的血液具有那么特殊的灵性，但经过混合和特定咒语的加持，它们就成为了秘法学徒的辅助材料，同样非常重要” “萨布里先生，有机会我能去黑市看一圈吗？这对我丰富神秘学的理论知识非常重要”卡洛斯一脸兴奋地说道。 “现在还不行” 萨布里似乎预料到了卡洛斯的意思，拍了下他的脑袋，为难地找了个借口道： “这地方鱼龙混杂，暂时不适合你这种连符咒都无法分辨的菜鸟” “你至少……至少得等到太阳神殿离开以后” “好”卡洛斯看透了萨布里只是不想被太阳神殿找到行踪，只好讪讪答应道。 他也不清楚萨布里先生木箱里的材料值多少钱，但单凭那只幼年托肯蟾蜍来判断，价值肯定超乎想象，这可不是市场上常见的流通毛货。 这就像去主营小商品的杂货市场，你不可能看见军方限制的武器，就算有也肯定是假的，除非卖家很想进牢里体验生活。 又喝了两杯柠檬水，萨布里忽然提出临时去神智学社处理材料的储存与提纯问题，准备告别。 想着下午没事，卡洛斯和沉迷小说的夏洛蒂打好招呼后，打算和萨布里一同前往，而后者仅仅‘嗯’了一声，连头都没有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