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问天》 第1章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1) 民国十三年,处暑。 浙江杭州南屏山北麓,临靠西胡,有村名叫汪庄,是杭州城内达官显贵争相去往的好地方。 汪庄之所以如此吸引人,是村内有一个名气极高的庄园,名叫青白山庄。 青白山庄三面临湖,位置优越,视野极佳。 庄内亭阁高耸,楼台飞檐,假山重叠,石笋林立,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尤以深秋,青白山庄都会召开菊花展。届时,各类菊花争相开放,颇负盛名。 与此同时,庄内还设有装修极为考究的茶楼,供应西湖龙井、黄山毛峰、太平猴魁三大名茶,并辟有试茗室,陈列各种古色古香名贵茶具,供人品茶论道。 茶楼旁边,便是久负盛名的琴堂。 琴堂内,即有女子弹琴,又有女子制琴。由于制琴工艺极为考究,凡是从琴堂出去的古琴,皆是精品,高价难求。 青白山庄的主人,据说是徽州当地的一个大茶商,名叫陈宝来。陈宝来约莫五十多岁,头发虽白,但精神头极好。 青白山庄内设有一佛堂,佛堂乃庄中禁地,除陈宝来一人外,其他人皆不可入。 这日,陈宝来如往常进入佛堂,来到一间禅室外,恭敬等候片刻。 “何事?”禅室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陈宝来躬身道:“公子,事情已经打探清楚了。那首诗是发在《文学旬刊》第十四号,作者是一位名叫徐志摩的年轻人。他在游览西湖时所写。” 禅室内,蒲团上,有一青衣女子盘腿而坐,微闭双眸,静坐参禅。 这女子瓜子脸蛋,眼如点漆,不施粉黛,肌肤细润如温玉。唇带樱红,娇艳若滴,清秀绝俗。 禅室轩窗半掩,凉风袭来,越过轩窗,卷起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又凭添几分秀色,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那女子睁开双眸,微微抬头,仰视案后墙壁上悬挂的一副古画。 画中之人是一位女子,白衣胜雪,青丝如墨,三千发丝绾成如意髻,斜倚碧绿玉簪。 眉宇不画自横翠,春葱玉指如花兰。 她眼眸流转,盈盈如波,洞穿秋水。一双朱唇,未点自红,语笑若嫣然。即妩媚温柔,又清丽高雅,还有寻常女子少有的豁达与睿智。 画中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千年前被法海禅师镇压在杭州西湖雷峰塔下的白素贞。 “姐姐!” 小青轻轻唤了一声,然后移开目光,低头凝视手中那份誊写的现代诗,诗名《雷峰塔》: 那首是白娘娘的古墓 划船的手指着蔓草深处 客人,你知道西湖上的佳话吗? 白娘娘是个多情的妖魔 她为了多情,反而受苦 爱了个没出息的许仙,她的情夫 他听信一个和尚,一时的糊涂 拿一个钵盂,把他的妻子的原型罩住 到今朝已有千把年的光景 可怜她被镇压在雷峰塔底 这座残败的古塔,凄凉地庄严地,永远在南屏的晚钟声里! 看到“永远在南屏的晚钟声里”时,男子微闭双眸,长长睫毛,微微颤抖,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从眼角处渗出,滴落到青石板上。 泪珠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时光回转,那些千年往事历历在目,并没有随光阴流失而黯淡,反而愈久弥新,更是不曾忘却。 犹记得,自己对姐姐素贞说:“自从我遇见了你之后,我就再也想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更亲密的人,我真想把我的身心都交给姐姐。” “姐姐你老说人间有情,难道妖就无情吗?我们姐妹相处五百年也是情,却不敌那负心人的一句话。你当我是人一样看过我吗?” “姐姐,你千年修行,为了一个许仙值得吗?” 这是她问姐姐素贞最后的一个问题。 白素贞淡然笑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何去明白人情世故,依足所有的做人规矩。如果这也是错,我千年的道行就真不知所谓。” 半是凡心半是仙,蛾眉空付一千年。 “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不然,你又岂会被那贼秃驴压在雷峰塔下,受苦千年。” “你说哦天地有规矩,有很多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情。而我只知道,天地间的规矩约束的是人,而我的规矩却只有你。世间万物万人,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坐什么,你让我杀谁我便杀谁。但是,你为何要选择做人。” “这千年光景,倘若我们姐妹在一起潜心修行,早已化蛇为龙,飞身仙界,位列仙班,逍遥自在。而这些,都是你自食其果!”小青心中怨恨道。 半晌,小青收回思绪,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 沉默良久,小青问道:“还有呢?” 陈宝来急忙说道:“前些日子,净慈寺山门前来了个摆摊的道士。那道士不占卜,不问卦,只做一件事,就是为求子之人开秘方。据说,他开的送子秘方特别灵验,以至于杭州城内许多有名望的人都来找他要秘方。” “道士?还打听清楚了?”小青蹙眉问道。 “那道士年龄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从衣着上看,好像龙虎山天师道的袍服。但具体姓名不清楚,那些人只称他老仙师。不过,这个老道士非常古怪,他不问人收钱,只收蛇,大蛇小蛇来者不拒。所以,这些日子上山捕蛇的人特别多。” 小青秀眉皱的更紧了些。 “他送子的秘方是什么?” 陈宝来如实道:“秘方很简单,就是从雷峰塔上偷一块砖回来,然后打碎研磨成粉,混着他施过法的蛇胆,直接吞服即可。据说,吞服之后,不仅可以生儿子,还能镇邪辟火。以至于,现在每天晚上都有人去偷雷峰塔的塔砖。即便有警察局的人值守,也照偷不误!” “这是为何?” “据闻,这股风已经还传到了上海那边,而且越传越邪乎。只要偷来的砖,盖在马桶上,就会生儿子。于是,有些上海人去不了杭州,也偷不上雷峰塔的砖,则想方设法去偷别人家的。如此,使得雷峰塔的砖奇货可居,千金难求。自然会有人花钱收买那些警察局的人,所谓值守看护,不过是做做样子,晚上照偷还是偷。” 陈宝来犹豫片刻,继续道:“照这样偷下去,雷峰塔本就摇摇欲坠,估摸不出个把月,必倒。” 闻此言,小青突然怔住了,两行清泪缓缓流淌下来。 为了等来这一天,她足足等了千年。 犹记得,法海留下的四句偈语:“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法海恐怕没有想到,如今西湖水已近干涸,雷峰塔也已摇摇欲坠。至于江湖,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哪里还有什么江湖。 近百年,因为战乱缘故,西湖一直没有进行像模像样的清淤疏浚,湖床不断抬高,水深处不足五尺。 水底更是水草丛生,游船过处,经常泛起阵阵潮泥。 少雨年头,湖水水深只过人膝盖,部分湖面干涸见底,已是“西湖水干”的景象。 倘若因周边百姓盗取雷峰塔的塔砖,雷峰塔也必然倒下。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 如此,姐姐素贞便可出塔,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老秃驴,你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这雷峰塔会因世人的贪婪、愚昧而倒下。”小青暗自讥讽道。 只不过,这个在净慈寺山门前摆摊的老道士极不寻常。 不占卜,不问卦,只送求子秘方。 而这秘方极为古怪,雷峰塔的砖,蛇的胆。 偷塔砖,意图毁塔;吃蛇胆,意味复仇。 毁塔自然是让姐姐出来,复仇那就是杀死姐姐。被镇压之前,姐姐素贞并未与牛鼻子道士结下仇怨。被镇压之后,就更谈不上与谁结怨。 但如今看来,这个老道士分明是冲着姐姐素贞而来。 难道是他? 小青想到一个人。更确切地说,不是人,而是妖,他是那凤凰山的金拔法王。 那金拔法王明明被观音大士收入净瓶之中,按理不应该能够逃出生天。 但凡事总有万一。 万一真是金拔法王来复仇,那姐姐素贞就危险了。 不过,她不愿意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更不愿意看到姐姐素贞刚出塔就遇到不测。 所以,她决定要在雷峰塔倒掉之前杀死这个老道士。 “你安排一下,给庄子里的人发些钱财作为盘缠,让他们收拾好,这两日就离开山庄。安排妥当后,关闭山庄,你回徽州,这里就不必再过来。” 陈宝来心中大惊,忙问缘由:“这是何故?” 小青不想与他多作解释,“此处事情一了,青白山庄就再无存在的必要。不过,这山庄地契、钱财本都属于你。今后,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陈宝来心神些许恍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但公子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便多问,值得照做就是。 因为,他的命是公子所救,且还传他道家练气的法门。故而,在他心中,公子是他再生父母。 为公子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事?”小青轻声问道。 陈宝来鼓足勇气,道:“承蒙公子相救传道,但至今未曾见过公子真面目。公子乃宝来恩人,今日一别恐怕今生难以再见。宝来恳请公子,能否亲见公子真容,铭记于心,今世不忘?” 禅房内,没了声音。 陈宝来心中捏了一把汗,暗道方才自己有失冒失,那番言语会不会惹恼了公子? 就在他如坐针毡之时,禅室的门开了。 一袭青衣,染就一树芳华;两袖月光,倾诉绝世风雅。 小青淡漠如水,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陈宝来看的如醉如痴。 等他清醒过来时,小青已凭空消失。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墙上的那副画。 犹豫片刻,陈宝来缓缓走到禅室门边,探出头,朝里望去。 禅室内空无一人。 陈宝来暗松一口气,然后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喃喃笑道:“恩人竟是落入凡间的仙子。” 第2章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2)-求收藏 净慈寺,位于南屏山慧日峰下,与雷峰塔相对,是西湖历史上四大古刹之一。 因为寺内钟声洪亮,所以“南屏晚钟”成为“西湖十景”之一。据考证,该寺建于公元954年,五代吴越国钱弘俶为高僧永明禅师而建。原名永明禅院,南宋时改称净慈寺,沿用至今。 净慈寺山门前,摆放着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椅子后面还插着一个白布幡招,写着一行字:别来无限幽求子,应笑区区味六韬。 老道士坐于案前,正凝神给一妇人把脉。 那妇人约莫二十五六芳华,颇有姿容,但脸色暗沉,没有光彩,且略有疲倦之态。 老道士松开手,捋了捋须发,叹道:“妇人者,众阴所集,常与湿居。十四以上,阴气浮溢,百想经心,内伤五脏,外损姿颜,月水去留,前后交互,瘀血停凝,中道断绝,其中伤堕不可具论矣。然五脏虚实交错,恶血内漏,气脉损竭,或饮食无度,损伤非一,或疮痍未愈,便合阴阳,或便利于悬厕之上,风从下入,便成十二痼疾,所以妇人难啊!” 妇人听不懂他之言,慌忙问道:“老仙师,我还能再生吗?只要我能让我生儿子,我什么都愿意。” 老道士笑了笑道:“生自然能生。只不过,就怕你给不起啊。” 妇人一听有希望,激动地抓住老道士的手,恳求道:“老仙师,我知道您不要钱,只要蛇。我已经请人去捕蛇了,不日必然奉上。” 此时,山门前无人。老道士反手握住她的手,淡淡笑道:“贫道说能生,是在这里,而不是在家中。你可知其中深意?” 妇人微微一怔,不理解其中之意,摇头道:“还请老仙师明说。” 老道士摸着她的手,含笑道:“若其本命,五行相克,及与刑杀冲破,并在子休废死墓中者,则求子了不可得。所谓,古有命硬克夫,今有命硬克子。你若要生儿子,秘方对你没有效果。唯有贫道本人亲自出马,方能马到成功。你,听明白了吗?” 妇人这才明白其中深意,原来这老道士想与她上床,心中顿时恶心起来。倘若此事被婆家知晓,名声败坏不说,还得浸猪笼,必死无疑。 倘若用自己性命换个儿子,代价似乎太大,有点不值当。 妇人正要把手抽回来,老道士不咸不淡道:“机会只有一次。你若不放手一搏,一年后,你丈夫身边会出现个女人,并且会为他生个儿子。到那时,还会有你这个正室的位置吗?” 一句话,说中她心底最大的担忧。 她虽是丈夫明媒正娶的正室,是为妻,但婚后三年不孕已经算是不孝了。 为了能够怀孕,各种偏方吃了又吃,就是不见任何效果。 丈夫起初因为爱她,刚开始还能替她着想,但时间长了也心生厌恶之情。再加上,经常出门做生意,结识了不少青楼女子,自然在外乐不思蜀。 花天酒地的代价,就是身子被掏空了,生孩子这件事就只能吹胡子瞪眼干着急。于是乎,所有的责任都归到她的身上。 婆家乃当地的望族,重男轻女不说,更是好面子。家中长辈对她这个不生养的儿媳意见极大,尤其是她的那个长嘴婆婆,没事就跟她吹毛求疵,找她不痛快。 上梁不正,下梁歪。 家中那些个下人,尤其是那些资格老的婆子,都敢对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每天晚上,她只能独守空房,以泪洗面,好生凄凉。 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即便不是儿子,女儿也可以?但为何老天待她如此不薄,没法拥有‘母凭子贵’的福报。 “贫道观你面相,印堂发黑,面色无神,唇干舌白,近日必定万事不顺。再者,情不自抑,所以为病根深。此乃心病所致。心病还得心药治,若不及时医治,多半红颜薄命啊!” 听到‘红颜薄命’四个字时,妇人心中更是一阵感伤。曾经有无数个的夜晚,都想着用一根白绫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一想到或许上回吃的药有效,若与丈夫行房后,说不定就会有了身孕。如果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外面那些臭婊子! 靠着这个念头,她才活到了现在。 既然机会只有一次,那何不放手一搏。 况且,丈夫既然能在外面玩女人,自己何尝不能与这个老道士鱼欢得水? 只要能生儿子,什么都可以付出! 何况自己的身子,早已残花败柳,无所谓少女贞洁。 “仙师,确定这样可以让我生儿子?”妇人用渴求的目光追问道。 老道士笑道:“修道之人,不打诳语!今日时辰刚好,请随我来。” “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修道之人想着诱骗良家妇女,就不怕遭报应?”一个怀抱长剑的年轻侠士讥笑道。 这侠士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小青。 老道士眯起双眼,打量起小青,冷笑道:“年轻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会死人的。” 小青不怒反笑道:“曾经的金钹法王,呼风唤雨,无法无天。如今,却只能假作道士,口奉佛偈,不伦不类,衣冠之下,兽性凛凛。” 老道士心中大凛,没想到这小子一眼就道出自己真实身份,此人必定不是寻常之辈。 “是她!”金钹法王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老熟人来。 青蛇妖,小青。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妇人听闻小青之言,心生一丝恐惧,出于本能,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一个重心不稳,踉跄摔倒在地,面露恐惧神色。 金钹法王用余光看了那妇人一眼,眼中没有一丝的怜悯之意。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也免去本尊再去寻你。也罢,你们姐妹二人一往情深,那本尊先杀你,再提着你的人头再杀白素贞,以报杀子之仇。”金钹法王厉声道。 小青咯咯笑道:“法王这是长本事了嘛。想当初,我和姐姐联手杀你儿子蜈蚣精,你这做爹的不但没有立刻寻仇,反而龟缩在凤凰山,权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直到姐姐被那死秃驴镇压雷峰塔,本姑娘闭关修炼时,你金拔法王才敢打着为之子报仇的旗号揭竿而起,发誓定要为子报仇。更无耻的是,不敢找姐姐和我,反而对仕林下毒手。不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被观音大士亲手正法。” 说到此处,小青细细观察他脸色变化,旋即冷笑道:“至于现在的你,是金钹法王的真身,还是一缕残魂,想要打我姐姐的主意,还得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金钹法王脸色忽明忽暗,想来小青这几句话对他刺激极大。 但这千年来,苟且偷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亲手杀死白素贞,为子复仇。这其中经历的苦痛和艰辛,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也。 时至今日,他金钹法王还不能亲手宰掉你这条青蛇妖,那这千年岂不是白活了! “大言不惭!” 说罢,金钹法人右手一抓,一道无形力量裹住那妇人,然后朝小青狠狠砸去。 那妇人“啊”的一声惨叫,身躯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小青自然不会一剑斩了这妇人,也不愿这妇人活活被摔死,只得近身削弱她身上那股力道。 就在她左手触碰到她腰身时,一条筷长的五彩蜈蚣从那妇人衣服中飞出,直扑小青左手掌心。 小青措不及防,避无可避,唯一可行的方式就是放弃搭救这妇人的性命。 情急之下,小青不再迟疑,长剑出鞘,一道青色光芒闪现,连人和七彩蜈蚣齐腰斩断。 妇人惨死在小青剑下,鲜血四溅,上下半身,相距有一丈之远。 那七彩蜈蚣断成两截,已然被凌厉的剑气绞杀,再无生还机会。 金钹法王没想到她竟如此狠绝,说弃人就弃人,没有一丝犹豫,森然道:“你够狠。一条人命,就这么惨死在你剑下。” 小青寒声道:“被你下过手的人,注定活不下去。不如,早死早解脱,免得生不如死!” 金钹法王哈哈笑道:“是吗?如果本尊告诉你,这妇人本就好好的,却不幸惨死在你剑下。这种错手杀人的滋味,如何?” 小青目露寒光,杀意凛然道:“谁要是敢对姐姐不利。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神杀神。都得死!” 金钹法王眉头经不住皱了起来,暗道小青曾受观音大士点拨,修行佛法,却不曾化去丝毫杀气,反而愈发浓郁,竟把杀气凝练成形。 方才那一剑,剑意裹着凝固的杀意,似乎在那一尺之距中,即便是他也没有自信可以安全避过。 蓦然,他想起一本古籍中所记载的一句话:胸前一尺距,胜似如天地。 按照金钹法王的理解,当修炼到一定境界,修道之人胸前一尺之距就形同小天地,在这片天地里自己就是主人。 这个青蛇妖,怎么可能修炼到这样的境界?金钹法王实在想不通。 大家都是妖怪,为什么人生际遇如此不同,竟有天壤之别。 这不公平! 还是,千年的不公! 金钹法王终于愤怒了。 压抑千年的愤怒如同一座活火山,即可爆发出来。 “去死!” 第3章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3)-求收藏 千年苦修,只为今朝一雪前耻。 那日,金钹法王虽被观音大士收入净瓶之中,但侥幸提前做好了退路,这才捡回一条老命。 之后,金钹法王改头换面,由佛转道,以道士身份躲在深山之中的一座道观,名曰黄庭观。 金钹法王躲在黄庭观中苦修千年,终究修炼成偶然获得的百瞳秘术。山中精怪惧怕其威名,又称其为百眼魔君。 因有前车之鉴,金钹法王行事极为低调,生怕招来道佛两教的注意,所以百眼魔君的称号并未传开,知晓之人不多。 不过,眼下,憋屈千年的耻辱让他不再低调。 即便身在佛门净慈寺山门前,他也无所畏惧。倘若那些老秃驴个个不怕死,他照杀不误,送他们去西天见如来。 金钹法王用法力震碎衣衫,上身赤裸,却见其胸前竟有百只眼睛,闪烁妖异的金芒。 小青何曾见过这等诡异之事。 顷刻间,金钹法王两肋之下,有一百只眼睛,殷红诡异,眼中迸射金光,编制成天罗地网,将小青困在其中。 小青来回闪避,但金光无处不在,一时间竟找到丝毫破绽。 金钹法王大笑道:“今日落入本尊手中,纵使你有万般能耐,也无法破掉本尊百眼魔阵。” 言毕,他两边肋下似喷云,森森黄雾,弥漫金光之中。 这黄雾,本就是剧毒。若是常人稍微沾染,早就暴毙而亡,化为血水。 正所谓,幌眼迷天遮日月,罩人暴躁气朦胧。 纵使小青拥有千年道行,也奈何不了金光和黄雾,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收之力。 这拖的时间一长,小青难免会吸入一点黄雾,顿时导致体内真元受阻,头痛难忍,全身刺痛。 “这厮好生厉害。”小青暗忖道。 但此时,她已经失去先机,无法全力出手,只能边压制体内毒雾,边闪避神出鬼没的金光。 突然,黄雾之中出现一道巨大阴影,那是一条长约三丈的巨型蜈蚣。 那蜈蚣头呈金色,身子五彩斑斓,称之五彩蜈蚣。 在民间,蜈蚣俗称“百脚虫”、“千足虫”,其脚若钩,有毒腭牙。世间认为,最毒蜈蚣莫过于金头蜈蚣。 但鲜有人知晓,最毒蜈蚣不是金头蜈蚣,而是五彩蜈蚣。 五彩蜈蚣乃后天进化之物,是在其长期吞噬蝎子、毒蛇、蟾蜍、蜘蛛四大毒物之后,夺天地之造化蜕变而成,极为罕见。 若单论毒性,五彩蜈蚣可称之为毒王。 只不过,这黄雾之毒并非五彩蜈蚣喷出的毒雾,只是蜈蚣之毒。不然,小青也无法坚持到现在。 金钹法王之所以留着小青的性命,就是想借助五彩蜈蚣之口吞噬小青法力,既能报杀子之仇,又有机会晋升地仙品级。 按照道门古籍记载,若论法力高低,周天之内有五仙:金仙、天仙、地仙、人仙、鬼仙五大境界。 鬼仙在道门眼中是不入流的一种说法,亦正亦邪,但实力不及人仙。 位列人仙,需渡三重雷劫,这是修行过程中最为危险的一个环节。九成以上的修行中人终生难得逾越这道鸿沟,而剩下的一成在经受天雷加身时也往往是十不存一。 人仙与寻常修炼之人不同在于,修炼灵气为紫色,世俗对其称之为紫气高手。 成为地仙,则需渡六重雷劫。地仙之人,只能尘世间得到永生,不得腾云上天,也无法保留本体,只能是神识存在。 倘若有幸窥悟天地气数阴阳道理,修为高玄,经历九重雷劫,便可白日飞升,获得天仙之位,上天入地,逍遥自在。 天仙之上,便是金仙。金仙之位,除了修行之位,还需要庞大功德。而成为金仙,便有资格在天庭担任要职。天庭各部主神就是金仙品级,其隶属部下为天仙位,也就是神仙。 对大多修道之人而言,他们知晓也就局限于人仙、地仙,天仙和金仙知之甚少,甚至只道是上古传说,只见古籍不见真。 对金钹法王来说,吸取小青法力便是登入地仙的最佳途径,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黄雾之中,小青见那五彩蜈蚣,暗道不妙,搞不好今天还真有可能死在这妖道手中。 但姐姐素贞还未出塔,她万万不能死。 况且,小青笃定,金钹法王在净慈寺山门前闹出那么大动静,寺里的那位得道高僧断不会袖手旁观。 净慈寺现任方丈,尊称普智法师,佛法造诣高深,实力相当于道门的人仙品级,拥有天眼通,可看到一切欲界众生看不到的人事物。 而拥有慧眼通、法眼通、佛眼通的佛门法师,其法力则相当于道门的地仙、天仙、金仙境界。 小青苦苦支撑,但净慈寺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连个和尚的影子都没看见。 净慈寺,大雄宝殿。 “方丈,您可看出这二人的来历?” “按照道门说法,此二人法力已为人仙品级,尤其那妖道已修炼出五彩蜈蚣,实力已经接近地仙品级。哎,世道不平,妖魔横行!”普智神色凝重。 “方丈,既然妖魔横行,为何不让我等斩妖除魔?”普智身边的一个中年和尚义愤填膺道。 普智缓缓道:“此二人皆为塔中白素贞而来,彼此因果缠绕,命中自有其定数。净慈寺立于世,又与雷峰塔,毗邻相望,另有其职。” 中年和尚极为不满道:“说白了,不就是看守雷峰塔,不让白素贞出塔。可这都过了千年,这西湖水已干,雷峰塔又摇摇欲坠,白素贞迟早要出来,我等又何必再固执遵守法海大师的法令。镇压白素贞,本就是一个错误,何必在千年后我们还要继续错下去。” 普智看了一眼他,但眼中并未有责怪,反而面露欣慰神色。 这个中年和尚,名叫元白,慧根极佳,有望在一甲子内获得慧眼通,相当于道门的地仙境界,是净慈寺百年不出的天纵奇才。 正因如此,普智才未给他任何约束,这才让他拥有敢怒敢言的直爽性子。 “对与错不在外人评价。既然发生,必然有其存在道理。何谓佛法?世间法就是佛法,任何学问,任何事情,都是佛法。所以,你要从这件事上领悟佛法的真谛。至于斩妖除魔之事,不是你天生职责。”普智接事说法,可谓用心良苦,但对元白而言,这件事就是错的。 曾经无数个日夜,他都坐在雷峰塔边打坐修行。白蛇传的故事对他产生极大影响,数次他都有破阵救人的冲动,但终究还是放弃。 每一次放弃,都让他对自己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自古以来,三教宗义各有侧重,佛家讲“明心见性”,儒家叫“存心养性”,道家说“修心炼性”。 所以,在这件事上元白隐约摸到“明心见性”的奥义。越是如此,他就越肯定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学佛法,不在于经书上那些大小乘经文怎么说、怎么做,而在于破开我相。唯有如此,方能勘破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他渐渐悟出一个真理:“佛向心中觅,不向身外求”。 但这个观点是对是错,他不知道,也没有与方丈说道。总之,放在心中不停的打磨。 元白气不过,转身离开大雄宝殿。 普智叹了两声,面对庄严的如来佛祖像,双手合十,沉声道:“苦瓜连根苦,甜瓜彻蒂甜。修行三大劫,反被老僧嫌。” 山门处,金钹法王已经完全掌控局面,小青在其阵法中没了还手之力。她寄希望普智出手的念想已经落空。 小青忍受剧毒蚀骨的锥心痛苦,使出最后一剑,逼退五彩蜈蚣的进攻,心生绝望。 “姐姐,来世我们再见。” 雷峰塔底,隐藏着一座道家地宫。 地宫中央,矗立一座七层的镇妖塔,以镇妖塔为核心,布有镇妖法阵。 地宫之中,金光闪耀。 一条身白如雪、头长犄角的巨蟒缠绕在镇妖塔上。它双目微闭,似在沉睡,偶尔会晃动蛇头,然后再次安静下来。 在镇妖塔的最顶端,悬挂着一道门通天大人物,太阳真君的画像。 画像之中,太阳真君头戴星冠,蹑朱履,衣绛纱之衣,手执玉简,悬七星金剑,垂白玉环佩。 在其头顶后方上空,还闪烁着一行行金色的古篆经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鸣。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吾身。 突然,白蛇猛然张开双眸,眼睛赤红,蛇口吐人语:小青。 言毕,一尊身穿金甲、手持大剑的神人突然现身,面无表情道:“妖孽,你若敢擅动,本仙格杀勿论!” 白蛇寒声道:“这千年来,我已顾及道佛两家颜面,甘心被困于此。但今日,小青有难,我必须出去。” 金甲神人寒声道:“妖孽,若再执迷不悟,本仙便驱动金光咒,让你神形俱灭!” 白蛇冷笑道:“即便是天仙亲临,我也不惧。何况你只是一缕元神,区区金光咒能耐我何!” 金甲神人厉声道:“找死!” 第4章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4)-求收藏 白蛇惦记塔外小青安危,毅然不顾,起身张口吞下镇妖塔顶那副太阳真君的画像。 这一幕,金甲神人目瞪口呆。 没有了这幅画像,他还怎么驱动金光咒。 突然,金甲神人脸上露出喜色,道:“妖孽,你以为能如此简单破掉金光咒?” 白蛇吞噬太阳真君画像后,有一束金光穿透其厚重的鳞甲,直冲地宫宫顶。 一束,两束,三束…… 不下半炷香时间,金光化作利剑,穿透遍白蛇全身。 那种炙烤灵魂的疼痛,让白蛇不断收缩身躯,紧紧箍在镇妖塔上,但镇妖塔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奔溃的迹象。 金甲神人见状,持剑飞身来到白蛇面前,得意道:“本仙即是一缕元神,照样可以将其斩杀于剑下。” 说完,金甲神人双手握剑,然后举起,带着得意神情,一剑朝白蛇颈项斩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蛇使出全身最后一丝法力,连人带剑一口吞下。 白蛇主动吞噬太阳真君的画像,目的就是让金甲神人掉以轻心,误以为它必死无疑,这才会主动近身。 只要金甲神人靠近自己,它便将其一口吞掉,用其弥补这千年来为抵御镇妖塔而损耗的法力。 这便是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谋略。 而白蛇之所以敢这么做,在于它对金光咒烂熟于心,并且掌握其中玄妙,对它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金光穿体,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一盏茶功夫后,白蛇彻底吸收这缕元神的法力,足以它从蛇化人。 刹那间,一道白光飞入镇妖塔内。 镇妖塔底层,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乌黑如瀑的发丝遮住她的脸面。 白素贞幽幽醒来,双手吃力地撑住地面,缓缓坐了起来。 半晌,白素贞神识一动,穿上白色玲珑的衣衫。 “小青。”白素贞伤心道。 她知道,即便她化蛇为人,想要短时间内从镇妖塔出去,难于上青天。 就在小青绝望之际,一道金光劈开浓浓的黄雾,一道浑厚声音传来:“妖孽,休要猖狂!” 元白手持一根金色铁棒,抡起就朝那五彩蜈蚣狠狠砸去。 五彩蜈蚣避无可避,硬生生接下这突如其来的一棒。但是代价极大,五彩蜈蚣整个身躯被砸入深坑之中,无法动弹。 金钹法王怒吼道:“待本尊收拾你,必将净慈寺的和尚全部杀光。” 元白不惧道:“大言不惭!” 黄雾之中,元白盘膝而坐,嘴中默念《金刚经》梵文。 在他头顶上方,显出如来佛祖的一尊法相。 法相庄严肃穆,施展降魔印。 梵音阵阵,金光闪耀。 金光所到之处,黄雾急剧后退,不敢与金光相触碰。 元白看准时机,身形一闪,抄起小青便迅速离开,返回净慈寺。 金钹法王怒喝道:“本尊要让净慈寺彻底消失。” 元白哈哈笑道:“恭候大驾!” 随即,元白带着小青回到净慈寺,直奔大雄宝殿。 “方丈,还请出手相救。”元白言辞恳求道。 普智似乎早有预料,叹息道:“元白,你这又是何苦呢?” 元白沉声道:“在弟子眼中,这世上多的是两条腿恶人,多了青白二蛇又能怎么样。人妖殊途,弟子却以为,妖比人来的直接坦荡。” 普智对元白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没有接话。过了片刻,普智神色凝重道:“路是你选的,以后会走到哪里,全凭你自己造化。” 元白道:“弟子以为,佛法不在书中,也不在这大殿之中,而是在世间。一切世间法都是佛法。学佛法,不要被佛法困住,这样才可以学佛。” 闻此言,普智神情惊讶,仿佛被人当头一棒,赫然醒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普智双手合十道。 “方丈,该救人了。”元白看了一眼躺在蒲团上的小青,满眼担忧。 “带她去后院厢房。” 雷峰塔底,道家地宫。 “小青,你要等着我!” 镇妖塔隔绝了她与小青之间的最后一丝心心相印,也无法进行推演。 小青生死两茫茫。 白素贞抬头凝视镇妖塔,秀眉微蹙,心中忖道:“这镇妖塔与天界重宝玲珑宝塔似有关联。玲珑塔有收妖魔、镇鬼煞之能。玲珑塔内有七件仙兵,三足金乌、瑰仙剑、惊神戟、乾坤尺、天罗伞、净世拂尘、以及战天刺。就不知,这镇妖塔中到底是七种仙兵的哪一种?” 千年光阴,白素贞对这地宫之中的事物了然于心,即便是这镇妖塔,通过抽丝剥茧也推测出与玲珑塔拥有极大渊源。 只不过,为何佛门雷峰塔下建有道门地宫?地宫之中,为何悬挂太阳真君的画像?若仅仅是为了驱动金光咒,那也未免大材小用? 更何况,还有这座与玲珑塔渊源极深的镇妖塔。 那日她被法海镇压塔底时,这镇妖塔空无一物,并无其他妖魔鬼怪。整座地宫,只有那金甲神人。 故而,白素贞猜测,道门地宫的存在并不是镇压妖魔,而另有他图。 显然,这件事道佛两家都应该心知肚明。不然,法海又怎会将自己镇压在雷峰塔下? 此举,图什么? 思来想去,白素贞始终推测不出答案,索性不再去想。为今之计,先离开镇妖塔再说。 但是,离开镇妖塔,又何其困难? 白素贞绕着塔壁走了一圈,两圈、三圈…… 突然,她停下脚步,妙目从塔壁移动中央处。不知何时,这中央空地多出一尊石碑。 这块石碑约莫半人高,周边刻有云纹,中间掏空,是为佛龛。 佛龛之内,中间有一佛结痂跌坐于方形基座上,施展无畏印,其旁有两位菩萨立像。 佛龛上方,有二龙环绕。细看之下,似是一条白龙和一条青龙,俨然给人那种“青白相融”之感。 整块石碑,通体雕刻,上下间架有致,搭配均衡匀称。因雕刻技法极为巧妙,使所雕佛、菩萨、二龙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石碑最下方,还刻有一行经文:一尘含数刹,三千大世界。 白素贞凝思未果,正要往石碑走去。突然,整座雷峰塔开始激烈晃动。 立于苏堤,可见雷峰塔周围的树林,栖鸟纷飞,烟尘四散,转眼间高高耸立的雷峰塔,伴着隐约可闻的轰鸣,轰然倒塌。 杭州城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雷峰塔,使得直系军阀孙传芳在孤山隆重举行的五省联军总司令上任仪式无人问津。 因为,所有人都想到同一件事:白娘娘,要出塔了! 而这一天正是民国十三年(公元1924年)农历八月二十七。 雷峰塔周边的老百姓,如潮水般涌起。但诡异的是,雷峰塔四周出现成千上万条蛇,种类繁多,毒蛇数量不在少数。 众人见状,哪里还敢往上冲呀,纷纷后退避让。 但依然有不怕死的人。 谁知道,这塔中是不是埋藏的宝物。 即便没有宝物,这塔砖也值点钱呀。 蛇群涌出,白蛇被镇压雷峰塔中的消息不胫而走,尤其那些不要命地往蛇群冲的人,无一活命,全部毒死。 接二连三的死人,那些见财起意的人也开始冷静下来,不敢再往上冲了。 净慈寺。 小青和元白并肩而立,望向倒塌的雷峰塔。 “那些蛇是你引过去的?”元白皱眉寒声道。 小青杀气凛然道:“我说过,谁要是敢对姐姐不利,我见谁杀谁!” 元白扭头望向她,沉声道:“你杀气太重!” 小青冷笑道:“怎么?你也要学那贼秃驴一样,把我收服,然后镇压在某个塔中?” 元白微怒道:“百姓无辜,何故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小青冷冷道:“真是好笑!是我把蛇往他们身上扔,还是他们自己撒腿往蛇群里跑?他们自己要钱不要命,怪不得谁!” “你……”元白突然不知说什么话好。 就在他二人僵持之际,杭州城上空,天地为之变色。 狂风乍起,黑云蔽日。偶然听到雷鸣声,由远及近。 突然,一道白色雷霆撕破黑云,如擎天利剑,一剑斩下,落入凡间。 小青抬头望向天际,神色凝重道:“难道是六重雷劫?姐姐这是要渡劫晋升地仙了?” 元白沉默片刻,摇头道:“应该是九重雷劫!” 小青蓦然一怔,震撼道:“姐姐是要飞升,位列仙班?这不可能!” 元白疑惑望向她,问道:“你难道不想你姐姐化蛇为龙,飞升仙界?” 小青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姐姐素贞飞升仙界,那这千年来的苦等,岂不是化为东流之水。 而且,从今往后,与姐姐素贞再无相见之日,更无法奢望永远在一起。 素贞姐姐不能离开我! 小青这般想着。 “妖道!”元白叫了一声。 小青猛然醒了过来,望向雷峰塔。 顷刻间,黑压压的蜈蚣群,密密麻麻地迅速朝蛇群爬了过去。 蜈蚣数量极多,一遇到蛇,便蜂拥而上。眨眼间,一条蛇身上挂满了蜈蚣。 两毒相杀,场面极其惨烈。 此时,雷峰塔方圆五公里以内成为死亡禁区,无人敢入。 这等诡异之事,闻所未闻。 小青飞身落下,立于废墟之上,手持长剑,神色凛然道:“金钹,你休要伤我姐姐。” 第6章 千里请剑,紫电青霜 雷声隆隆不绝,漆黑的云层随风在上空滚滚盘旋。闪电一道接一道将雷峰塔上空映得蓝紫如昼,但却迟迟不劈落下来。 此时,阿修罗后背上有两只五彩蜈蚣正在拼命吸食其发力。 “白素贞,你既已经出塔,还不出手斩杀这妖道。”元白使出最后一道法力,震飞背后上的两只五彩蜈蚣,然后双脚猛踩乾坤日月刀,借力倒飞而出。 不偏不倚,整个人摔在距离白素贞和小青一丈远的地方。 元白浑身是血,他费力擦掉眼睛上的鲜血,就是想看一眼,传说中的白素贞到底是什么模样? 白素贞赤足走到他面前,然后蹲下身,柔声道:“是你救了小青?” 元白看着她这张倾城倾国的脸,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他终于明白,为何会有“夏朝亡怪妹喜,殷商亡怪妲姬,西周亡怪褒姒,大唐乱而怪玉环”之说。 自古红颜多祸水。 面对“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见”的九天仙子之颜,人间江山又算得了什么? “这该死的许仙,法海大师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他如此狠心出卖自己的发妻?这种没骨气的贱男人,见一次打一次。” 元白越想越激动,恨不得死后若有机缘在地府见到许仙,一定要把他打的满地找牙,分不清东南西北。 白素贞见他发愣,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索性不再理会,起身望向金钹法王。 佛祖金身虽出现裂痕,实力受损不少,但金钹法王依然有信心击杀白素贞。 白素贞被镇压雷峰塔,千年道行估计被镇妖法阵消磨七八成,早已不是巅峰时刻的存在。 况且,头顶上方的劫云,金钹自认为是冲着他来。 因为,只要能够吸收青白二蛇的法力,他就有七成把握从蜈蚣化蛟龙。 天地之间,龙乃鳞甲之首。 蜈蚣与蛇相比,蛇具有天然优势。而拥有百足之虫的蜈蚣则不然,化蛟概率极低,难度极大。 但金钹想要活下去,活的久,活的好,就必须追寻这条虚无缥缈之道。 思来想去,金钹法王便想到青白二妖。 虽说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但更多还是想以她们为垫脚石,成就他的地仙之位。 “白素贞,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本尊就让你们血债血偿!” 白素贞丝毫不理会他,千年前就是自己手下败将,千年后依然不是她的对手。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空中厚重劫云,那是九重雷劫的预兆。 想来,上面还是有人不想让她出塔。 九重雷劫,那是晋升天仙才需要渡的生死劫。 以她现在的修行境界,渡劫必死,但却可以全身而退。 不过,眼下小青和元白身受重伤,带着他们全身而退的机会很小。 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三人躲进镇妖塔,以避开九重雷劫的轰杀。 毕竟,能够从镇妖塔中出来已经令她匪夷所思。 按照猜想,多半与那块石碑有莫大关联。 只是,道门的镇妖塔里藏有佛门石碑,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异想天开。 这雷峰塔定然隐藏着古怪! 不如借这次机会再好好研究一番,毕竟千年已过,人间早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至于官人的下落,白素贞还得从小青那边获取相关信息。然后,再想办法,能否找到官人在今世的轮回之人。 当下之际,要在最短时间内除掉金钹法王,以争取时间躲避九重雷劫。 白素贞俏脸冰寒,如铺上一层白霜,散发凛冽的寒气。 “金钹法王,千年前让你侥幸不死,不曾想千年后你还要想着奉上人头。” 金钹法王冷笑道:“白素贞,本尊既然敢来,自然有本事把你姐妹二人拿下。到时候,本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话间,佛祖金身双眸射出两道红芒。 白素贞五指并拢,化作利剑,身形一闪,避开那两道红芒,直攻佛祖金身的眉心。 那是金钹法王唯一的致命弱点。 佛祖金身右手掌心向上,水平伸出,然后陡然翻转,一股巨大力量轰然散开。 白素贞双手举过头顶,施展道门的三花聚顶之术与之对抗起来。 随之,白素贞望向镇江金山寺方向,大声喝道:“剑来!” 镇江,金山寺,大雄宝殿。 殿内供释迦牟尼、阿弥陀佛和药师佛三尊塑像,两边则是十八罗汉像。 大佛背后则是巨大的海岛塑像,十方三世佛、菩萨、护法诸天隐现其间。海面上有十八尊者像,两侧则侍立善财、龙女。 善财双手捧着一根降魔杵,龙女手中握着一柄颜如玉。 突然,降魔杵发出一丝清脆的开裂声。 整个大殿僧侣纷纷停下经课,抬头望向那副海盗塑像。 脆响之后,降魔杵瞬间碎开,露出其中隐藏之物,却是一把带散发紫芒的长剑。 细看之下,此剑紫芒如电,精芒夺目,宝雾腾辉,冷气侵人。约莫三尺来长,剑柄之上,镌有古篆「紫电」二字。 就在众僧人惊诧之际,龙女手中的颜如玉也瞬间破碎,里面藏的竟然也是一把长剑。 此剑约莫三尺来长,与紫电长度相当,只不过剑身碧绿,剑光青凛,冷若霜雪,剑柄之上,同样刻有古篆「青霜」二字。 “方丈大师,这降魔杵和颜如玉之中怎的隐藏两把剑?”其中一个和尚问道。 方丈抬头凝视,沉声道:“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什么传说?” “千年前,白蛇妖和青蛇妖水漫金山寺,与法海大师斗法,最后白蛇妖被镇压在杭州西湖雷峰塔下,而青蛇妖遁走,不知所踪。但她们二人所持的宝剑却被封印在大雄宝殿之中。”方丈皱眉诉说道。 众僧人大惊,惊愕地合不拢嘴。 “那这是两把什么剑?” 方丈想起法海大师留下来的传记,传记上所言,白蛇妖所持的宝剑名为紫电,乃东吴大帝孙权长带的佩剑。 据说,东吴孙权大帝藏有六把宝剑,一曰白虹,二曰紫电,三曰辟邪,四曰流星,五曰青冥,六曰百里。名皆荡气,意堪回肠。 而青霜剑更是来历不凡,相传是汉高祖刘邦的佩剑,并在芒砀山醉斩白蛇。 而这两把宝剑传名于世的则来自王勃千古名篇《滕王阁序》经典名句:紫电清霜,王将军之武库。 至于王将军是何人,众说纷纭,但这两把剑最终成为王将军的珍藏。只不过,又如何转手到了白蛇妖和青蛇妖手中,那就不得而知。 “方丈,宝剑飞走了!” 话音方落,紫电从塑像之中飞出,化作一道紫芒,直奔杭州西湖雷峰塔。 青霜剑紧随其后,在众僧人注视下,化作一道青芒,消失在天际中。 “方丈大师,不好了啊!”一个小沙弥急匆匆跑了过来。 “何事?”方丈急切问道。 “雷峰塔倒了!”小沙弥气喘吁吁道。 “什么!”方丈大惊失色。 “莫不是白蛇妖出塔了?” 方丈闻言,双手合十,望向佛祖,神色凝重道:“我佛慈悲!” 天际上方,一道紫芒和一道青芒,一前一后,闪电般朝杭州疾驰而来。 千里请剑! 白素贞右手轻轻一握,掌心离开传来久违的熟悉感,紫电剑身颤抖,发出“嗡嗡”声响,极为雀跃,似是多年未见故友,今日突然被召见,那种久别重逢发的激动心情,是外人不足以理解。 青霜剑悬浮在小青的眼前,剑身微微颤动,想来也如紫电那般激动。 而就在白素贞握住紫电那一刻,天际上空劫云急剧变化,开始不停围绕一个中心旋转起来,而在那旋涡之中电闪雷鸣,那里已经形成一座小型的雷池。 直到此刻,金钹法王突然明白,这劫云是冲着白素贞而来。 “咔嚓”一声,一道粗犷的闪电划破长空,如一条巨龙,张牙舞爪,朝白素贞飞驰而来。 这是雷劫。 金钹法王先前的自信瞬间化为虚无,他可没蠢动用自己千年修炼出来的如来金身去扛雷劫。即便他有十个百个如来金身,也不够这雷劫消耗啊。 不过,他倒也乐见其成。 只要白素贞死在雷劫之中,他照样可以接受,毕竟还有一个小青和那和尚,也绰绰有余。 金钹法王极速后撤,想要避开这道闪电。 白素贞岂能如他愿,只见那道雷电竟然直奔她手中紫电而去。紫电剑尖朝上,雷电如鞭,猛然一抽,雷电朝佛祖金身打去。 金钹法王瞪大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这白素贞竟然掌握了龙虎山不传秘法,正一雷法。 早知如此,今日出门前应该翻翻黄历,又或者给自己算上一卦,今日不宜出行。 这次真是一脚踢到花岗岩上了。 白素贞的法力应该被镇妖法阵消耗殆尽,为何还如此之强,难道是自己推测有误? 元白忍着剧痛,赞道:“白素贞,真的好强!” 世人眼中的柔弱女子,竟是道门修真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剑修。 有道是,飞剑杀一人,千里不留名。 这身道行,必定位列道门十大仙人之列。 小青嗤之以鼻道:“我姐姐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第7章 仙君下界,神魂入碑 雷电如蟒,缠绕在佛祖金身之上,仿佛为佛祖披上一层金缕衣。 若不是金钹法王早有准备,神魂早已俱灭。 金钹法王做事极为谨慎,考虑事情万分周全,早早为应对六重雷劫做了充足准备,尤其是在防身上费尽心思,苦寻高防御宝物。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金钹法王最终寻得两件品秩较高的防身法宝。 最先获得的是佛门宝物,是为三品莲台。 佛经中云:“如来佛祖正端坐在九品宝莲台上,与十八尊轮世的阿罗汉讲经。” 九品莲台是九品往生的行者乘坐的莲台。佛教的净土法门认为,修行圆满的人去世后可以前往西方极乐世界,且可身坐莲花台座。而因每个人生前的修行程度不同,所坐的莲台也有差别,其分为九个等级,其中九品莲台是最高一等。 金钹法王获得的三品莲台,在炼化宝物时参悟了些许佛法,进而能修炼出所谓的“佛祖金身”。 在千年悠悠岁月中,金钹法王通过佛祖金身斩杀多名同境高手,甚至比他实力强的道佛高人也命丧于下。 期间,又获得道门宝物,名为紫微法袍,是仿制紫绶仙衣而炼制,品秩虽远不及,但防御效果还是非常不错。 身穿此法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金钹法王拥有此二宝,除了道门十大仙人、佛门九大罗汉不敢招惹外,其他人对他而言不足为惧。 这也是他极为自信嚣张的根本缘由。 奈何,白素贞虽然出塔,但法力依然强悍,堪比道门十大仙人的实力。 若不是三品莲台和紫薇法袍挡住了约摸七成的攻击力,金钹法王哪里能够扛得住天雷,怒吼道:“白素贞,今日本尊与你彻底做个了断。” 佛祖金身再次施展寂灭指。 一股磅礴的力量朝白素贞袭来。 白素贞眼中寒光一闪,天际雷池连续落下三道白色闪电,转瞬即至。 闪电落入剑尖之上,剑身微颤。 白素贞神色凛然,右手微微握紧剑柄,左手掐诀,在她头顶上方显现出一柄长约三丈的巨型光剑。 “斩!” 只见她周身光芒爆射,连人带剑电冲而起,紫光万丈,突然鼓成一道翠绿刺目的巨大光弧,彗星似的朝着佛祖金身激撞而来! 这是白素贞当前能够使出的最强杀招,名曰:惊雷化剑。 狂风呼啸,树木贴伏。 昏天暗地,已不见那道白色身影。 小青呼吸一窒,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狂猛气浪如惊涛陡卷,迎面拍来。若不是有青霜剑护身,此番滋味肯定不好受。云白倒是惨了,被巨浪卷起,甩出两三丈远,重重砸在塔砖之中,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片刻后,金钹法王显出真身,半跪在那里,头发散乱。 一剑破开佛祖金身。 紫薇法袍被毁,三品莲台破裂,两件保命防身法宝都被白素贞一剑毁掉。 这可是他苦心经营千年的心血啊! 就这么被毁掉,他不甘心! 金钹法王缓缓抬起来,露出他那狰狞恐怖的脸,厉声道:“白素贞,本尊要你死!” 白素贞不理会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方雷池,只见雷池周边出现浓浓紫色,眉尖忍不住蹙起。 霎时,雷池中出现了一道紫色雷霆。 更诡异的是,这道紫色闪电竟从常见的线状型向球形转变。这也就意味着,这道球形紫雷的威力更大。 金钹法王抬头望着那道即将落下的紫雷,突然狂笑道:“白素贞,我看你怎么接下这道天劫?” 白素贞微微扭过头,看了一眼小青,目光之中包含怜爱之意。而小青满脸担忧,双眸有清泪缓缓流了下来,让人好不心疼! “小青,等紫雷落下时,你带着小和尚先进入雷峰塔底下的镇妖塔。我随后就来!”白素贞传声道。 “镇妖塔?姐姐,这是为何?”小青一脸疑惑。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必须按我说的去做。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白素贞不容争辩道。 “就是现在,走!”白素贞喝道。 小青使出最后一丝法力,拔剑飞身,拎起元白,直接遁入地宫之中。 地宫中央,坐落着一座五层的镇妖塔。 小青犹豫片刻,还是遵照姐姐素贞的要求,带着元白进入镇妖塔。 一入镇妖塔,小青立马瘫倒在地,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青色鳞甲,变成一条长约两丈的青蟒,对着元白嘶嘶吐信。 元白被这一幕吓的不轻,但很快镇定起来,脸上旋即浮现淡淡的笑意。 废墟之上,白素贞手握紫电,目视紫雷,神色凝重,却又平静。 那球形紫雷飞出雷池,快如流星,带着巨大天威,朝白素贞撞击而来。 天威如山,重重压在金钹法王身上,那股心惊肉跳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跪了下来。但能够亲眼见证白素贞死在雷劫之下,那也算是幸事。只不过,小命要紧,还是先保命再说。 “白素贞,你也有今天。本尊杀不死你,老天也要取你性命!哈哈哈” 话音方落,金钹法王施展看家本领,地遁之术,直奔废墟的地宫入口。 白素贞早已预料,出手极快,紫色剑芒化作漫天剑雨,射入地下。 金钹法王没了防身宝物,哪里敢与之硬碰。无奈之下,只能从地底冒出来,飞到半空中。突然,金钹法王双手撕碎上衣,露出胸前百目,正对着白素贞,疯狂道:“白素贞,受死!” 刹那间,胸前百目激射百道金光,朝白素贞激射而去。 白素贞没料到他还藏有后手。 她不知道,这千年来,金钹法王为了提升法力,不知道吃了多少修行之人,有道门和佛门弟子,也有山泽精怪。在经过万般挑选之后,通过秘法炼化,成为他胸前的眼睛。 避无可避。 那就正面硬抗。 百道金光硬生生击中白素贞的身躯,即便她已修成佛门的般若心圈加强自身防御,但还是受到一定轻伤,嘴角微微渗出血迹。 但这一幕在金钹法王眼中,却让他再度发狂,因为白素贞竟无视他的百目金光。 这怎么可能? 金钹法王哪里知晓,白素贞在被镇压在雷峰塔中的千年光阴中,参悟佛经,悟出这套‘般若心圈’的法门,对阻挡对方近身和投射攻击十分有效。 白素贞眉尖紧蹙,双手掐诀,催动紫电,顶住那团球形紫雷,不得再下半寸。 危机、危机,有“危”才有“机”。 对紫电而言,可借助紫雷淬炼剑体,进而快速提升品秩,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所以,白素贞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金钹法王左右摇摆不定,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若不想死在这里,把你的身上所有法宝全部拿出来。”白素贞冷冷道。 金钹法王本想拒绝,但此时性命为重,由不得他不答应。 但一想这可是他千年的积蓄,就这么乖乖双手奉上与自己法王的形象极不相配,正想着给自己挣回颜面,却听白素贞冷喝道:“你要是想死,我不留你!” 金钹法王知道事情轻重,咬咬牙,狠下心,一股脑儿的全部将宝物拿了出来。 白素贞不由分出,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宝物一股脑儿全砸入那道紫雷当中。 “走!” 白素贞撤剑,一道白影掠过,直奔地宫。 金钹法王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进入地宫的瞬间,紫雷轰然炸开。 万籁无声,紫芒万丈。 似只过了刹那,又如过了许久许久。终于,又听见狂风呼啸,轰鸣阵阵,眼前光影朦胧,亦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雷峰塔方圆十公里,草木凋枯,石崖断裂,四下一片狼籍。 地宫之中,白素贞直奔镇妖塔。 金钹法王犹豫片刻,也跟着进去。 天空劫云见见散去,再次恢复清明。但雷峰塔四周弥漫着浓浓雾气,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什么。 废墟之上,站着一位气息萧杀的中年男子。 一袭紫衣,猎猎作响。 如果白素贞见到此人,必然识得,此人相貌与在地宫镇守白素贞的金甲神人一模一样。 紫衣男子环顾四周,又朝废墟入口看了一眼,冰冷道:“以为躲进镇妖塔就没事?” 镇妖塔内。 一条青蟒盘绕在元白身上,元白只露出个头来,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困难,难受至极。 “小青。”白素贞喝道。 小青见姐姐素贞平安归来,急忙松开元白,快速游到白素贞跟前。 然后,看到一条约三尺长的五彩蜈蚣,正躲在拐角处瑟瑟发抖。 元白大口喘气,抬头看到一袭白衣,挤出一丝笑容道:“白姐姐。” 白素贞愕然,疑惑道:“你是谁?” 元白缓过一口气,低声道:“白姐姐不认识我,我却知晓白姐姐。” 白素贞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声道:“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元白淡淡笑道,望向那条五彩蜈蚣,镇定自若道:“白姐姐连仇人都救,又怎会杀我。再言,外面应该有白姐姐对付不了的人。” 白素贞猛然回头,望向塔外,蹙眉道:“你早已知道。” 元白不说话,只是望着塔外:“天道无形压制,这位天仙在人间待不了太长时间。” 镇妖塔外,紫衣男子森寒道:“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元白哈哈笑道:“仙君能奈我何?” “你敢背叛?”紫衣男子杀气腾腾道。 元白不以为然道:“我只是想让这个变数变得更加有趣罢了。不然,人生何其无趣!当真只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找死!”紫衣男子双手掐诀,镇妖塔顿时激烈摇晃起来。 然后,急剧缩小,变成一座只有三寸高的玲珑宝塔。 “本仙君让你们神魂俱灭!” 话音方落,一股浩瀚星辰之力轰杀下来。 白素贞望着塔中那块石碑,怔怔出神,显然并不担心真的死在镇妖塔中。 霎时,两人一蛇一蜈蚣全部崩溃,四个乳白色的能量团静静悬浮在石碑上方。 旋即,石碑绽放一道金光,将四个能量团吸入碑中,消失不见。 紫衣男子神识扫过,镇妖塔内空无一物,想来已是形神俱灭。 “明明可以在千年前斩杀,师尊为何要等到今日?”紫衣男子想不通。不过,毕竟受天道压制,而且又是私自下界,不能多逗留,转身便离开。 当他离开地宫那一刹那,整座地宫轰然坍塌。 第8章 蛇老托梦,素贞转世 唐朝,乾元二年,蜀郡,又称之为益州,素有“杨一益二”美誉。 城东,白府。 白家是蜀郡三大药材商之一,城中有一半医馆都是方家所开,取名“御康堂”,位列蜀郡十大富贵之列。 白家老爷子名叫白如海,育有三子,大儿子名叫白中天,二儿子叫白中圆,三儿子叫白中地,取自“天圆地方”之意。 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成家,分别育有两子,三儿子方中地成婚不到一年,不过其妻已有九个月的身孕,随时都有可能分娩。 “爹,那块风水宝地我已经请道长看过了,适合迁移祖坟。”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兴冲冲走进书房,正是白如海的二儿子白中圆。 书房摆设极为考究,里面陈设诸多精致、玲珑的物品,还有不少孤本书籍。 书案前,白如海放下手中的《类经图翼》,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白中圆点头道:“都安排妥当了。姚道长也算好良辰吉日,就是明天。” 白如海神色凝重道:“这迁祖坟可不是小事,你大哥不在家,你可要多上点心。” 白中圆信誓旦旦道:“爹放心,孩儿做事一向谨慎周全。对了爹,三郎还跟我们一起过去?” 白如海沉吟片刻道:“他就不去了。” “也是。如兰随时都有可能分娩,他还是在家多陪陪最好。” “你也辛苦一天,回去早点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过去。”白如海打了个哈气,缓缓道。 白中圆躬身道:“爹,您也早点休息。孩儿告退!” 白如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冷,想要叫丫鬟重新沏杯新茶,却不知怎么的眼皮子发重,意识模糊,趴在案上昏睡过去。 白如海来到一片竹林,然后往里走,竹林深处有一间竹屋。 竹屋门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袍老者。 老者脸尖,眼睛略有上斜,长相似蛇头。 如海不知身在何处,既然看到人,便急忙上前问道:“在下方白如海,请问老人家这里是何处?” 白袍老者嘴唇动了几下,然后开口道:“您就是白如海?” 白如海微微吃惊,不知这白袍老者怎知道他的名讳,“正是某!” 白袍老者喜道:“不瞒白郎,老朽有一事相求!” 白如海吃惊道:“求我?何事?” 白袍老者如实道:“白郎是不是买下了一块风水宝地,用于安葬先人遗骸?” 白如海面色微变,故作镇定道:“你怎知此事?” 白袍老者叹声道:“白郎有所不知。那块风水宝地正是我族的居住之地。老朽得知,白郎明日便要差人动工挖土。老朽担心伤我族人性命,特前来跟白郎打个商量,可否延缓三日,待我族搬迁离开后再动工?” 白如海听的云里雾里,这风水宝地怎么成了别人的居住之地,不是已经请过道人看过了嘛,但又不好直接拒绝,便含糊道:“此事重大,容某考虑再三。” 白袍老者抱拳谢过道:“还请白郎开恩。若能延缓三日,我族欠白家一个人情。倘若白家有难,我族必定报恩。” 说完,白袍老者凭空消失。 白如海猛然醒来,额头上布满一丝冷汗。 方才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都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 白如海起身,在书房里踱步。 搬迁祖坟事大,而且耽误不得。为了找一块风水宝地,已经耽搁大半年时间,不能再耽误下去。 而且,白家花重金请了青城山上的清都观道人现场勘验,如果那块地真有其他人“居住”,必定能够发现。 所以,方才那个梦境就只是梦境而已。至于延缓三日再动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翌日清晨,白如海和二郎白中圆带着十多个家仆前往那块风水宝地。 在去的路上,白如海又问了白中圆,确认无误后就再也不理会昨天晚上那个奇怪梦境。 中午时分,众人来到那块宝地。 白如海放眼望去,无论是视野,还是地势,均是上等。 “是块风水宝地啊!”白如海捋着胡须感叹道。 正所谓,宅以形势为体,以泉水为血脉,以土地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若得如斯,是事俨雅,乃上吉。故人因宅而立,宅因人而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 阳宅如此,阴宅亦如此,方有祖荫庇护。 这钱花的值当! 白如海兴高采烈地在周边转了转,越看越是高兴,心想着白家过几年说不定就有孙子高中进士,从此平步青云。 白家虽然很有钱,但自始至终没出过进士,最多也就是个举人。所以,后世子弟能否高中进士、光宗耀祖便成为他一块心病。 这也是他大费周章迁祖坟的根本缘由! “爹,都摆好了!”白中圆小跑过来,请他过去主持动土仪式。 白如海点了点头,望着远处岑峦叠嶂的青城山,暗自忖道:“但愿顺利!” 小半个时辰后,白如海领着众人走完仪式,便上了马车暂时歇息。 白中圆则在现场,指挥家仆和工匠们开始动锹挖土。 就在众人挖了有三尺深的时候,突然有家仆惊慌喊道:“有蛇,好多蛇!”于是,坑里的家仆和工匠都吓的爬了上来。 白如海听到外面的声音,赶忙下了马车,匆匆赶了过来,低头一看,坑里爬满了蛇,粗略数来,约莫数百条。 这些蛇,有大有小,大的手臂粗,小的指头细,而且这些蛇通体雪白。 蛇群当中,有一条最大的白蛇。它正抬着头,眼睛盯着方如海,对他嘶嘶吐信。 “怎么这么多蛇?”白如海阴沉着脸问道。 白中圆也不知何故,道:“爹,我也不知道。而且,姚道长也没说这下面有蛇窝呀。爹,那现在怎么办?” 白如海阴着脸道:“楞着做什么,一把火烧死它们。” 白中圆楞了一下,有点犹豫,毕竟烧死这么多蛇,他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时,身边一个年龄较大的工匠神情认真道:“我听我们村里老人说啊,墓中有蛇是吉兆。蛇是有灵性的,它们居住的地方,风水肯定不错。一般住在墓穴中,如果是一窝,则这家人有福气,不能惊动它们。这老话说的好,蛇是钱串子,鼠是粮袋子。老爷要是把它们都烧死了,那岂不是烧掉钱袋子。” 听他这么一说,白中圆立马接过话来,道:“爹,这老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白如海气不打一处来,动怒道:“亏你还读过几年圣贤书,没听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嘛。我白家唯一不缺的就是钱,烧几个钱袋子又怎么样。烧,给我烧!” 白中圆不敢违背父命,只得令人四处收拾干草和树枝,一股脑儿全部扔进坑里,堆了厚厚一层。 白中圆举着火把,犹豫不决,不敢把火把扔进坑里。 白如海见状,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火把,然后扔了进去,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差不多烧了半个时辰,坑里的火渐渐熄灭了。 白如海见事情处理差不多,便提前打道回府。 因舟车劳顿,白如海到了家中便回房休息。 迷迷糊糊中,白如海再次走进那片竹林,只不过之前见到的那间竹屋化为废墟,焦黑一片,显然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就在他疑惑之际,一条手臂粗的白蛇突然从废墟之中窜出来,吓的白如海连退几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那白蛇昂起舌头,嘶嘶吐信,口吐人言:“白如海,你不守承诺,烧我子孙,毁我家园。我以神魂为引,杀你白家子孙,让你白家一人由人变蛇,永远背负我族仇恨。” “藏变吾身,化变吾身。印记化蛇,永世相随。”话音方落,那条白蛇扑的朝白如海扑过来。 白如海吓的魂不附体,双手在空中胡乱抓起,大呼“救命”。 猛然,白如海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呼吸急促,脸色惨白,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就在白如海惊魂未定之际,老管家匆匆走了过来,喜道:“阿郎、阿郎,三娘子生了个小千金。” 白如海楞了片刻,突然笑道:“千金!真是太好了!”前面已经有四个孙子了,白如海心里最期待的能生个孙女,这样人生才算完美。 突如其来的喜事冲淡了他心中的隐忧,就当是一场噩梦。 襁褓里,一个女婴睁大眼睛,乌溜溜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 她很好奇,这里是哪里? 床榻上,躺着一个身体极为虚弱的妇人,正是白如海的三儿媳赵如兰。 床沿边上,坐着她的夫君白中地。 “如兰,你且好生歇息。” 赵如兰点了点头,虚弱道:“夫君,如兰未给方家添孙,愧对祖上。” 白中地安慰道:“如兰,你若是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且不知,爹心中最希望就是喜得千金。这不正好合了他老人家的心意。所以且宽心,不必为此事挂怀。我夫妻二人还很年轻,后面再生就是。” 赵如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低头凝视襁褓中的女儿,发现她极为安静地躺在那,不哭也不闹。而且那双眼眸,漆黑幽深,如古井无波。 “夫君,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女儿太过安静,不哭也不闹?” 白中地楞了片刻,回头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没有听到哭声。按道理,婴儿出生都会大哭起来,算是正式宣告来到这个世间。 “好像确实如此。”白中地眉头微皱道。 “夫君,女儿不会是有暗疾?”赵如兰满脸担忧道。 白中地也吃不准,但为了让妻子安心,淡然笑道:“如兰,你别想太多。等明儿上午,我请薛神医过来看看就是。” 赵如兰见丈夫这么说,也就不再多想,微微闭上眼睛,缓缓睡了下去。 白中地起身,走到门外,对门旁婢女道:“好生照看好。” 入夜。 襁褓中女婴睁开眼睛,心中暗自忖道:“不知那石碑把我们带到了何处?小青如今又在哪里?” 白素贞没有想到,镇妖塔中那块古怪佛门石碑竟然将他们神魂带到一个新的世界,而且还是以转世重生方式来到人世间。 第9章 蛇咒附身,寺中求救 欲知前世因,则今生所受者是。欲知后世果,则今生所为者是。 前世五百年,历尽千辛万苦在青城山修行,只为成人。如今,却以神魂穿越方式再度为人。 或许,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能够再世为人,白素贞心中有莫名的欢喜。 就在她欢喜之际,一条寸长的小白蛇不知从何处游了过来,然后钻进襁褓中游到女婴的嘴巴旁边。 小白蛇微微抬起蛇头,左右看了两眼,然后低下蛇头,朝女婴嘴巴钻了进去,进入腹中。 霎时,只见这条小白蛇化作无数白点,形成一个蛇形印记。白光一闪,骤然消失。 此时,如果有人翻看女婴的背部,会发现其背部多出一个蛇形印记,看上去栩栩如生。 “蛇咒!”白素贞暗自心惊道。 她没想到,这家人到底招惹什么厉害的蛇怪,竟给刚出生女婴下了蛇咒,这到底有多大恩怨才会如此下狠手。 但转念一想,白素贞觉得不对劲。现在她就是这个女婴,她身中蛇咒,必然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魔化为蛇。 “怎么会这样?”白素贞百思不解。 刚从蛇化人,还没高兴过头。这下倒好,又要从人化蛇,这贼老天不是跟她开玩笑。 不过,眼下自己还是婴儿。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什么话都不能说,想太多也没用。但她终究还是忘记一件事,就是出生婴儿都会哭啼。 倘若不哭不闹,在成人眼中,这婴儿必定有什么暗疾,或者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白中地拖着疲倦身体从其老爹书房走了出来。 白如海听闻自己孙女不哭不闹,也觉得极为奇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会不会与自己方才那个噩梦有关? 翌日清晨,白中地将坐镇自家“御康堂”的薛神医请了过来。 薛神医真名薛槐,出生杏林世家,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便投入白家门下。因他天资聪颖,白家便大力栽培,为他聘请名师教学。 薛愧终不负厚望,医术突飞猛进,终成一代神医。 成名之后,诸多达官显贵想要招揽他,但均被婉言谢绝。他是知恩图报之人,白家对他的栽培之恩,他永世不忘。 为此,白家专为他开设医馆,取名“御康堂”。 薛愧不仅医术精湛,做起医馆生意也不落下风。不到五年光景,御康堂成为蜀郡最具有影响力的活字招牌,可谓日入斗金,财源滚滚。 所以,薛愧在白家地位极高,影响力非常大。白如海对他也是礼遇有加,甚为尊敬。 因为白如海在年轻时生过一场大病,就在诸多大夫摇头放弃时,薛愧顶着巨大压力用药一点点续回来。所以,对白如海而言,薛愧便是他的再生父母。 现如今,薛愧年入五十,但因养生有道,发须依旧黑如墨,整个人神采奕奕。 薛愧端坐在床前,仔细查看躺在床上的女婴。无论脉象还是气息都很正常,没有任何暗疾。 只是当他给女婴翻身,看到她后背那块蛇形印记时,整个人怔住了。 除了他,白如海也怔住了。 “这个印记什么时候有的?”薛愧沉声问道。 白中地也是一头雾水,压根没想到自己女儿后背竟然有个蛇形印记。 “薛叔,我也不知道。” 薛愧冷声道:“那还不快去问产婆!” 白中地吓了一大跳,赶紧出去找产婆问情况。不过,这件事他暂时不敢告知赵如兰,生怕她过于担心,影响坐月子,落下病根。 薛愧抬头,看了一眼白如海,见他神色异样,便知他定有事隐瞒。 “白兄,你知道什么?” 白如海沉沉叹了两声,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听闻之后,薛愧极为不满道:“白兄,你糊涂啊!” “我?”白如海面对他质问的眼神,到嘴的话也吞咽下去。 “白兄,好好的风水宝地,却让你给弄成巨凶之地。你那一把火,就是自掘坟墓啊!” “唉!事后我再想,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全,这才做下祸事。薛兄,还能补救?”白如海方寸大乱,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白中地急匆匆跑过来,喘息道:“薛叔,问过了,那会产婆忙里忙外,没有注意到后背上有没有印记。” 薛愧无力地摆摆手,沉声道:“这件事,就只在这间屋子里。出了这个门,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三郎,那个产婆你好生安置。告诉她,余生多吃饭,少说话,这样才能颐养天年,死后入土为安。” 白中地心中一颤,这话说的委婉,实则赤裸裸的威胁。不过,为了自己女儿安全着想,有些不该做的事情他必须要做。 “三郎明白。我这就去办。” 白如海面色如灰,“薛兄,可有补救之举?” 薛槐沉声道:“白岩寺了空方丈与我是至交好友,明日你我带着她前往白岩寺,请他看一看。还有,迁祖坟一事暂且搁置。” “好。听薛兄安排。” “至于后面,等见过了空方丈后再做打算。” 翌日中午,一辆马车停在白岩寺山门前。 一个小沙弥急匆匆跑了下来,见到薛槐双手合十道:“薛施主,方丈已在宝殿等候您了。小僧这就带诸位施主过去。” “多谢。” 大雄宝殿,了空禅师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 “大师,别来无恙!”薛槐朗声道。 了空方丈起身,迎了上去,笑道:“薛施主,别来无恙!” “白某见过了空方丈。”白如海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 了空看了一眼白如海,随即将目光落在白中地的身上,只见他怀中抱着一个襁褓,里面的女婴正睁大眼睛好奇打量眼前的景象。 白素贞知道,他们这是来到和尚寺庙。 薛槐来之前,已经差人给了空方丈写了一封信。信中,薛槐把白家之事来龙去脉写了下来。这次过来,就是请了空方丈替这刚出生的女婴用佛法洗礼,看能否驱除她体内的这块蛇形印记。 了空方丈走到白中地身边,低头凝视襁褓中的女婴,脸色微变,沉吟片刻,突然大吼道:“大胆,这里是佛门圣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顷刻间,整个大殿似乎都震动起来。 白如海父子二人跟是被吓的不轻,尤其是白中地,襁褓差点脱手。若不是了空方丈眼疾手快,一手拖住襁褓,恐怕就摔了下来。 这是佛门正宗的狮子吼。 倘若是寻常精怪附身,这一吼,足以吓破它们的胆。道行低微的必死无疑,道行深一点的也不得不离开女婴身体,夺命而逃。 白素贞意识到什么,突然,女婴“哇”的一下大哭了起来。 白中地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哭出来了。 白如海也如释负重。 突然,白如海大步上前,来到儿子身边,急忙抱起女婴,翻过身来,后背上的蛇形印记犹在。 薛槐神色凝重道:“大师,可还有其他办法?” 了空方丈叹了两声,道:“老衲佛法修行不够,无能为力啊!” 闻言,白如海父子二人顿觉得悲从心来。 “那依大师之间,该如何做?”薛槐沉声道。 了空方丈沉吟道:“若要彻底驱除此印,还需高人施法。” “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了空方丈如实道:“在龙泉山东麓,位于茶店镇石经村,有寺名为天成寺。贞观初年,永贞法师入寺修行。老衲年轻时,曾有幸得到其指点。永贞法师佛法精湛,造诣极深,乃我佛门得道高僧。倘若能请他施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白如海喜出望外,感激道:“多谢大师指点。” 不料,了空方丈迟疑道:“只不过,老衲不确定永贞法师是否还在天成寺修行。” 白如海心中陡然一沉,刚看到希望,屁股还没焐热,希望又破灭。 “白兄,不如这样,你让三郎带着孩子去天成寺。倘若永贞法师在寺中,那我们就诚心求拜,请大师出手。倘若不再寺中,那回来我们再商议。” “也只能这样了!三郎,你且先回去准备,明日便去天成寺!” “知道了,爹。” 白中地抱着自家闺女,急匆匆离开了白岩寺。 第11章 端午雄黄,指婚论嫁 五月初五,端阳节。 白素贞坐在秋千上,望着湛蓝的天幕,神色平静道:“银塘朱槛曲尘波。圆绿卷新荷。兰条荐浴,菖花酿酒,天气尙清和。好将沈醉酬佳节,十分酒,一分歌。狱草烟深,松庭人悄,无吝宴游过。” 旋即,白素贞眉尖微微皱起,神情变得哀伤。 犹记得,千年前,也就是端阳节。 官人耳根子软,听信法海谗言,耐不住软磨硬泡,最后无法推却,喝下了雄黄酒。 又那知,因有身孕,法力减弱,无法抵御雄黄酒的辟邪之力,现出蛇形。官人胆小,受到惊吓,丢了魂魄。 为救官人,千里迢迢来到昆仑圣山偷盗起死回生的灵芝草 初见,惊艳。蓦然回首,曾经沧海,早已是换了人间。 往事一幕幕,伤心一幕幕,像潮水般涌现。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恩有些怨,都付长江东流水。 “素贞,这是雄黄酒,喝点辟邪的。”赵如兰端了一杯雄黄酒走了过来。 白素贞凝视母亲手中的那杯雄黄酒,挤出一丝笑容,道:“谢谢娘。” 接过那杯雄黄酒,白素贞没有犹豫,一口饮了下去。 还会现出蛇形吗? 白素贞静静想着。 突然,她察觉到后背蛇形印记出险异样,似是对这雄黄酒辟邪之力产生畏惧的情绪。 “娘,还有雄黄酒吗?” “有啊!” “娘,快帮我多拿点,我要喝。” 赵如兰楞了楞神,不过还是依了她的意,差人送来一壶雄黄酒。 白素贞激动地抓过雄黄酒,不顾小女子的矜持,几口便将这壶雄黄酒喝个底朝天。 果然不出所料。 今日端阳节,是人间阳气最旺盛之日,再加上雄黄辟邪功效,对蛇形印记产生天然压制。 这正是修行的最好时机。 错过这一天,恐怕要等下一个端阳节。 “娘,我还有事,先回屋了啊。”说着,不待赵如兰说话,转身便跑进房中。 赵如兰望着她的身影,眼中露出一丝哀伤的神色。 十六岁,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 来之前,丈夫白中地特地跟她商量了女儿出嫁之事。 起因在于女儿白素贞在风头越来越盛。 老爷子白如海时长挂嘴边,赞赏有加,还偶尔感叹若是男儿身白家必定更上一层楼。 同时,白如海还透露,有意让白素贞跟着薛槐在御康堂做事,这让白中天等众人读出其中深意,白素贞有可能会接管御康堂。 御康堂是白家最赚钱的渠道,倘若由白素贞接管,也就意味着由老三一家掌控,这对他家主地位产生极大的威胁。 白中天与心腹商议后想出一条妙计,那就是把白素贞嫁出去,而且嫁的风光,最好是权贵之家,这样就无法染指白家之事。 于是,白中天便有意无意在白如海跟前提及出嫁之事。 白如海虽然老了,不管具体事物,但自己儿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还是心里清楚。 不过,白如海最担心的还是白素贞后背那个蛇形印记,如鲠在喉,成为他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 他不知道白素贞若留在白家,会给家族带来什么噩运?但如果她能安然出嫁是否意味着把这股噩运带出白家? 思前想去,白如海最终还是同意了白中天的提议,让他着手办理此事,而且不能亏待自己的宝贝孙女。 白中天得了老爷子的同意,自然有恃无恐,便立即安排人把蜀郡及其周边尚未娶亲的权贵世家子弟的名单列出来,然后择优选择。 同时,白中天亲自跟其三弟白中地商议此事。 白中地原先反对不同意,但在见过其父后也只能隐忍着答应下来。 大哥如此操心自家闺女的婚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赵如兰擦了擦眼角泪水,心中虽有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一来娘家势弱,二来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了素贞后再未给白家添丁。 过了片刻,赵如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非逼着素贞嫁给自己不喜欢或人品有问题的人,她这个做娘的死也不答应。 此时,白素贞在跟时间赛跑,她要在蛇形印记反应过来前进行修行。 哪怕只要有寸许精进,那也多了一分保障。 子时未过,白素贞猛然醒来。 她吐出一口浊气,嘴角泛出一丝笑容。 有着前世修行的经验,在没有蛇形印记的控制下,白素贞修行速度堪称妖孽。 也就大半天的时间,她已经摸到练气化精的那道门槛。 若不是担心误了时辰,让自己陷入危机,她可以一鼓作气跨过这道坎。 不过,她已经很知足了。 只要等到明年的端阳节,她有自信能够在一天时间内进入练气化精之境。 白素贞闻了闻身上味道,满身汗馊味,肌肤上也有许多泥垢。 那是体内运行大周天洗髓的功效。 白素贞起身下床,来到后院的一处温泉,然后脱下熏臭的衣衫,一双玉足,探进温泉中。 白素贞泡在温泉中,紧绷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无比的放松。 她靠在石壁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惬意。 所有的烦心事都不去想。 换了一种身份,也就换了一种人生。 哪怕回到最初的,终究还是会有细微的差别,那么许多事情也自然会发生改变。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是趋势。 趋势之下,内在结构也会有较大的差异。 关于这一点,白素贞在通读历史古籍之后获得的感悟。 翌日清晨。 白素贞来到赵如兰的居处。 母女二人一起吃了早饭,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赵如兰早已习惯白素贞的淡然和安静。从出生时,白素贞不哭不闹,非常安静。 即便长大了,依然如此,不爱说话,不爱热闹,家中各种大型宴会很少参加,与其他兄弟姐妹几乎很少来往。 她就如同过客,无法与白家融于一体,也似乎渐行渐远。 “素贞,你可有想过以后会怎样?”赵如兰打破了母女间的沉默。 白素贞楞了一下,好像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想过。 不过,她从赵如兰眼神和神色中已经读出些许东西。 “何故一问?” 赵如兰委婉道:“为娘如你这么大时,就已经与你爹定了姻亲。没过一年,便嫁了过来。” 白素贞顿时明白她想说什么,“娘想要我嫁人?” 赵如兰左右为难道:“你爹也是没有办法。” “是方中天的意思?”白素贞冷冷道。 她可是活了两千年的蛇妖。只有她要嫁人,哪里轮到别人给她指婚论嫁。 赵如兰点头道:“你爷爷也同意了。” “他们同意算什么,我又不同意。”白素贞寒声道。 赵如兰莫名其妙的感到一丝寒意,暗道这大热天的怎会突然冷了起来。 “胳膊拗不过大腿。”赵如兰不想让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白素贞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所谓母凭子贵,她在白家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所以,自己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充耳不闻。 第12章 万里桥边,绝世佳人 曾经的山盟海誓,终究不过是挂在嘴边,说说而已。想起来,哄你几下。想不起来,那就这样过呗。 你一个妇道人家还能说自己丈夫的不是,不然翻天了不成。 等哪天丈夫把那个女人娶回家做妾,她也只能不情愿地接受现实。 倘若那个女人为她丈夫生个儿子,她这个正室的地位也岌岌可危,后面必定没有安生日子好过。 “素贞,你可有中意的人?”赵如兰小声问道。 白素贞看了一眼可怜的母亲,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可到头来还是把她推出去。 “我知道怎么做。这件事,娘不用操心。”言毕,白素贞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赵如兰想要追上去,搂着自己女儿好好哭一场,可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每当夜深人静,独守空闺时,她只能对着垂泪的红烛,倾诉自己的凄凉。 突然,一双手搂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娘,有我呢。”白素贞柔声道。 赵如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紧紧搂着自己的女儿,放声哭了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回到自己住处,白素贞趴在二楼的轩窗旁,怔怔望着院墙外来往的行人。 她不想与白家其他人有任何过节,但这并不意外着她好欺负。 自从白中天当了家主,这白家上下人没几个人把她当小姐,资格老的仆人有时还敢当着她的面乱嚼舌根。 不是她软弱,而是压根对此不在意。 但现在白中天因为白如海的几句话就想欺负到自己头上,还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还有那个白中地,这些年,心思已经不再家中,时常在外喝花酒,而且还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她曾跟着白中地,远远见过那个女人。 若论姿色,确实比赵如兰美上一分,不过还是仰仗着年轻几岁。不过,等她看到房间里那一幕时,白素贞才明白,男人终究还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那女人在床上把白中地伺候的服服帖帖,本事不比青楼勾栏那些风尘女子弱,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素贞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杀了那个女人。 但转念一想,女人还真不容易,无非是想活下去,活的好,有什么错吗? 错就错在,这个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 为什么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可以光明正大出去喝花酒,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可以成为人上人? 而女人小的时候围绕父母兄弟转,出嫁之后还得围绕丈夫和子女转,压根从来没想过自己。 赵如兰就是这样的女人。 虽然衣食无忧,但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做人真的那么好吗? 做妖真的那么不好吗? 自从转世为人后,白素贞有时便会这样想着,但始终没有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 “五朗,五朗,你在吗?”一个弱冠少年站在院落外高喊道。 白素贞“嗯”了一声,然后走下楼去,望向院外那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淡然笑道:“何事?” 他是白中圆的二儿子,名叫白崇仪,在同辈中排行老四,年龄与她差的最小。 在白崇仪的身上,白素贞隐约可以看到许仙的一丝影子,故而四兄弟当中就对他较为亲近。 白崇仪神色激动道:“听说,西南郊浣花溪旁的万里桥来了个名叫李薛渔的乐女,说是姿容美艳,生性敏慧,诗词歌赋,音律才艺,样样精通。” 白崇仪知道她这个五妹除了读书和医道感兴趣外,就是对那些有才华的女子有点兴趣。故而,他听闻万里桥来了个李薛渔,便兴冲冲跑过来,想要与她一起前往万里桥亲;睹花容。 白素贞心情本就有点不悦,确实想出去散散心,吟道:“李薛渔,这个名字好奇特。” 白崇仪见她有兴趣,趁热打铁道:“那去不去吗?” “你就不怕你爹罚你关禁闭,断你银两?”白素贞好奇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听说,今天是李薛渔入乐籍之后第一天见客,而且慕名前来之人如过江之鲫,不乏那些文坛名流。就不知道谁有幸能够成为她的座上宾?”白崇仪满脸的艳羡。 “楞着做什么,还不带路。”白素贞催促道。 她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整个蜀郡的文人如此追捧? 万里桥。 此桥传说最早为秦代李冰所建,当时李冰为对应天上的七星,在府南河上修了七座桥,此桥为七星之首,又叫做“长星桥”。长星桥又叫笃泉桥,因桥南有畜水大湖,名笃泉。 之后,到了三国时期,东吴使者张温访蜀后,取水路回国,诸葛亮送他到此桥上,曾对张温说,这桥下之水可通万里之外的扬州。从此,该桥得名“万里桥”,至今流传。 因万里桥联系蜀郡城南内外交通,故而城南是蜀郡商贸最为繁荣的地带,成为商贾会集、水陆辐辏之地,有着江南水乡的美誉。 府南河旁,酒肆、勾栏林立,便有“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的诗句。 白崇仪租了一条画船,不过这钱还是白素贞出的。 画船上,白素贞一袭白衣,立于船头。因她男儿装,一眼望去,唇红齿白,是那翩翩美少年,更如那下凡的谪仙人。 “五朗,你这俊朗模样,让四郎我情何以堪!”白崇仪喝着酒,倍感无奈道。 隔他们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那些乐女忍不住纷纷探出头,盯着白素贞俊朗模样,忍不住评头论足,神色激动。 白崇仪那是羡慕的很,憋不住也钻了出去,朝那几个乐女招手。 哪知乐女见了他,纷纷移开目光,不想与他搭讪。 “我这模样也不差呀。”白崇仪嘀咕道。 在白家,若论相貌,四个兄弟当中实属他长相还不错。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心灵万里挑一。”白素贞淡淡道。 “那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白崇仪瘪嘴道。“对了五妹,你若要是女儿装,肯定艳冠大唐,一任群芳妒。” 白素贞最不喜女子成为男人眼中的玩物,扭过头,狠狠瞪了他两眼。 白崇仪伸手捞了捞后脑勺,略有紧张道:“五郎,我就随口一说,你且别放在心里。”毕竟,他没钱的时候,也只有五妹给他钱,而且给的比他爹娘还多。 他可不愿意惹怒了财神爷,到时候真有可能成为穷光蛋。 “到了,到了,就是那。”白崇仪右手指着左前方的一处楼阁。此楼,名叫“清欢阁”。 白素贞闻声望去,那是一栋二层楼阁,最靠近万里桥,视野极好。 “清欢阁?” 白素贞蓦然想起宋代文豪苏轼那首纪游词《浣溪沙》: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不知这词中“清欢”二字来自“清欢阁”? 此时,万里桥上已经挤满了诸多慕名前来的文人骚客,城南河中也是船满为患,他们的花船也只能挤在最后面,距离清欢阁还有点距离。 “我就说,来迟了。这倒好,只能跟在别人后面吃屁了。”白崇仪忍不住埋怨道。 白素贞瞪了他一眼,吓的白崇仪不敢乱说话,只得自顾心里生闷气。 “出来了,出来了。”不知是谁大喊道。 桥上和船上顿时骚动起来,一个个伸长脖子朝二楼亭台那边望去。 “都给老子闪开。”一个身材矮胖的公子哥站立船头大吼道。 他所乘之船约摸十丈之长,在众多画船之中显得特别庞大。 大船横冲直撞,把挡在前面的那些花船直接撞翻,船上之人全部落水。 若不是旁边有其他人相救,恐怕那些不懂水性的人极有可能丢掉小命。 河面上的喧闹并未引气桥上人的注意力,他们目光死死盯着亭台上那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正是李薛渔。 她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 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白皙颈间,水晶项链,愈发衬得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 李薛渔身姿丰盈窈窕,步伐轻盈,美目流转,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白素贞目光落到亭台上的那个女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世间果真有这样的倾国女子。 不过,这般明目张胆、故弄玄虚、沽名钓誉之举,白素贞不屑为伍。 不是同路人,即便仙子下凡,与她何干! “回去。” 白崇仪“啊”的一声,追问道:“咱们都已经来了,为啥不再看看?” 白素贞冷声道:“枯骨红颜而已。” 白崇仪张大了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调头,回去。” 船夫刚准备调头回去,却听见有人骂道:“小白脸,你敢辱骂薛渔姑娘,找死不成!” 白崇仪闻声望去,正是之前命人撞船的矮胖公子,“完了。” 亭台上,李薛渔眉尖微蹙,循声移开目光,落到立于船头的白素贞身上。 之后,再也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离开。 “这小白脸完蛋了。惹恼了韦公子,恐怕命不久矣!”有人摇头可惜道。 “这个韦公子是何许人也,如此嚣张?”有人小声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他可是剑南西川节度使韦应章的嫡长子,韦世嵩。”有人附和道。 “我听说,这个韦大公子仗着自己老爹有权有势,做了许多天怒人怨的坏事。只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白崇仪一屁股坐了下来,面如死灰,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白素贞看了他两眼,心中叹息几声。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比女人还要软弱。就不能拿出点男子气概,做一回铮铮铁骨的好男儿? 白素贞面无惧色,也懒得理会韦世嵩。 “调头!” 中年船夫哪里敢动呀,这种恶霸他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白素贞无奈摇了摇头。 她不想惹麻烦,麻烦偏偏来找她。既然躲不过,那就亲手解决掉。 韦世嵩盛气凌人道:“去,给我抓过来。” 在他身边,一个身穿青色锦衣的中年剑客,施展轻功,纵身飞下船头。 眼看就要落到画船上,不曾想,“咕咚”一声,整个人突然笔直坠入河中,成了个落汤鸡,十分狼狈。 “废物!”韦世嵩怒骂道。 “再去。” 又一个青衣剑客飞身下船,这次飞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失去中心,“哎呦”一声,又掉进河里,引得现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白素贞不想引人瞩目,转身对着船家冷声道:“走!” 船家哪里还敢呆这里呀,急忙撑起竹篙,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薛渔暗自吃惊,先前两个青衣剑客无故落水,定然是有高手暗中出手。 能够让这样高手做护卫,身份必然极为高贵。 “绿珠,查一下此人的身份。” “是,小姐。”婢女绿珠领命而去。 李薛渔目送画船离去,但心里对这个白衣公子充满了好奇,只有他对自己不感兴趣。 这世上还有对她不感兴趣的男人? 如果有的话,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拥有龙阳之癖。 即便此人真是弯的,也得给他扳直了,好让他在自己身上做回真正男人。 白素贞的离开,在韦世嵩眼中那是落荒而逃。虽然手下人出尽洋相,丢人现眼,但结果还算满意。不过,他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白素贞。 “找到此人。”韦世嵩冷冷道。 船舱中,盘膝坐着一个带着铁面具的男子。男子后背负剑,右手桌边还放着一把雁翎刀。 面具男拿起雁翎刀,起身走到船尾,目光落到白素贞那艘画船。 就在画船从他视线消失的那一刻,面具男飞身而去,沿着河岸房顶上追了过去。 “韦公子在此,所有人全部退避三舍,否则扔进河里喂王八。”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莽汉大声吼道。 众人迫于韦家的势力,纷纷远离,空出大片的水域。 但最靠近亭台的那片水域,依然停着一艘画船,闻声不动。 第13章 败兴散场,七星海棠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到那艘画船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韦世嵩见有人不怕死,喝道:“今天还是怪了,又有不怕死的种!” 话音方落,便听见画舫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朗声笑道:“世侄好大的威风嘛!” 听到“世侄”二字,韦世嵩心中大凛,暗道此人竟然与其父有其交情。 “不知阁下是谁?” 话音方落,便有人急匆匆来到韦世嵩跟前,小声说了两句话。 韦世嵩吓的两腿直哆嗦,暗道今天出门应该要看看黄历,这下倒好,玩砸了啊。 “楞着做什么,赶紧撤啊!” 在场众人纷纷面露讶色,先前还趾高气扬,怎的一句话就让他夹起尾巴逃之夭夭,成为丧家之犬? 那画船之上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众人越发好奇起来。 李薛渔秀眉皱起,目光落到这艘普通的画船上,暗想着这里面到底是何方高人,竟让桀骜不驯的韦世嵩落荒而逃? 世侄。 那此人一定是韦应章的至交,而且地位非常高,多半是来自长安的大人物。 “某教导无方,让元兄见笑了。”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尴尬道。 “大郎独当一面的风采,不输韦兄当年。虎父无犬子嘛!”坐在他对面的白衣中年男子含笑道。 紫衣男子微微笑道:“贤弟这次途径蜀郡,自然要多呆些时日。这里的事情,某会安排好。” 白衣男子没有接话,自顾吟道:“平临云鸟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如此豪情,却是出自小女子之手。今日初见,更是觉意外连连。想来,韦兄镇守西川,苦中也有乐啊!” “哈哈哈。元兄说的哪里话。既是有缘,我做兄长的,自然要给贤弟牵上一牵。” “那就有劳韦兄了。” 旋即,紫衣男子命人折返,这让那些吃瓜群众面面相觑,咋说走就走,连面都不照一下。 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开门迎客,这贵客都走光了。 李薛渔秀眉皱的更紧些,她望着画船消失的方向,心里浮起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来。 为了今天,准备了好些时日。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说黄掉就黄掉,前面的付出全都打了水漂。 念及此,李薛渔有些恼怒,八成是被那臭道士给忽悠了,选了这么一个倒霉悲催的日子来开门迎客。 “主人,还继续吗?”身边一个婢女小声问道。 “没了兴致,散了。”李薛渔转身离去。 众人见状,纷纷高喊“小娘子留步”之类的话,却依旧不得佳人回头一顾。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不过,这趟也没算白来。起码也看了韦世嵩吃瘪的戏码,可以在酒桌上吹嘘个三天三夜。 白素贞坐在画船里,吃着点心,这一路上有两拨人再跟着她。 想来,是想打听清楚她的底线。 这两拨人,有一拨可以断定是韦世嵩派来的高手。 而另外一拨人,她就有点吃不准。因为,她与李薛渔并未有任何交集,按理说她不会派人来打听自己的底细。 可若不是她,还有谁想要掌握她的行踪? 白中天吗? 倘若真是白中天,那还真是欺人太甚了! “靠岸,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医馆。”白素贞淡淡道。 白崇仪耍起无赖道:“我不回去。你去哪,我就去哪。” 白素贞懒得跟他废话,让船家靠岸后,跳上岸边,回头道:“你要是觉得身上银子多了,大可跟着我去医馆。” “钱都不够花,哪里会嫌多。你忙去,我去书院。”说完,白崇仪急忙让船家继续往前走,生怕白素贞反悔,不再给他银子花。 白素贞离开岸边,朝一条巷子走去。 面具男没有任何迟疑,也追了过去。 可等他刚走进巷子里,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正要拔剑,却被一人一手按住剑柄,一手扣住他的脖子,压根没给他拔剑的机会。 “谁让你来的?”白素贞寒声道。 面具男本就是剑术高手,哪里想,遇到这样的绝世高手,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韦世嵩!”面具男毫不犹豫选择出卖自己的主人。 “他是谁?” “剑南西川节度使韦应章的嫡长子。” “他想做什么?” “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眼睛里容不得任何沙子。所以他” “说重点!” “杀郎君。”面具男察觉到她的杀机,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白素贞沉吟片刻,从腰间摸出一颗炼制好的药丸塞进他嘴里,凛声道:“此药名为七星海棠。每三个月需要服用一粒解药,否则肝肠寸断,七窍流血,神仙难救。你知道怎么做?” 面具男心中大凛,哀求道:“郎君,晚辈曹宇,知道怎么做了。” “三个月后,在此处拿药。” “谢郎君不杀之恩。” 曹宇只觉得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哪里还敢久留,夹起尾巴逃之夭夭。至于如何跟韦世嵩交待,他自有办法。 曹宇刚走,那个叫绿珠的婢女也走进巷子里。 还没走几步,白素贞便如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扣住她白皙的颈项。 “谁派你来的。” 绿珠大气不敢喘,微微颤抖道:“我家主人李薛渔。” “为何?” “主人对郎君很好奇,想知道您的底细。”绿珠如实道。 “她是什么人?” 绿珠早已吓的半死,把她所知道的全部告知。 白素贞如法炮制,给她吞下一颗七星海棠,套路与跟曹宇一模一样。 看着绿珠夺命而逃的身影,白素贞眼中露出一丝怜悯。 所谓忠诚,根本没有一颗毒药来的实在。 这两千年来,白素贞弄清楚一个非常直白的道理:这个世道,有两种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控制人心最直接方法,就是掌控他们的命运。 白素贞被尊称为“药仙”。在她手中,一颗药可以救人,一颗药也可以杀人。 所以,只要给人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那么人心顷刻间就会变成茅坑里的一块臭石头。 她其实不想这样,但又能怎么办? 难不成遇见一个杀一个? 她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第14章 丹药诱惑,请医就诊 万里桥,清欢阁。 李薛渔穿着荷绿色亵衣,虚弱无力地侧卧于木榻之上。木榻旁边还摆着两个铜盆,里面盛满了冰块。 李薛渔少时害过一场大病。病虽痊愈,但也落下个“阴虚火旺”的虚证。 虚证,是病非病,却又苦不堪言。 通常午后,两颊发红,手足心热,虚烦发汗,少寐多梦,脉象细数而无力,最为怕热。 绿珠脚步匆匆走了进来,然后跪在木榻前,神色紧张道:“主人,跟丢了。” 李薛渔似乎早有预料,淡淡道:“能让韦世嵩身边的高手吃瘪,哪里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跟上的。没被发现?” 绿珠语气肯定道:“没有。” 李薛渔无力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 绿珠犹豫片刻,道:“主人,奴婢回来的路上,听说蜀郡有位薛神医,医术了得,可否请他过来帮主人诊治?” 李薛渔本就不抱什么希望,调侃道:“这天下神医多如牛毛。要是真有神医,某何至于折磨至今。” 绿珠硬着头皮道,“主人,奴婢打听清楚了。这位薛神医在蜀郡口碑极好,不似欺世盗名之辈。而且其所在的御康堂,几乎遍布整个蜀郡。如此看来,这也说明御康堂影响力颇广。奴婢以为,不如请薛神医过来看了再说,说不定可以根治好隐疾。” 听到这么一说,李薛渔也来了兴趣。如果能够根治,那最好。如果不能,若有些药方能够调理,也算不错。 “绿珠,有心了。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绿珠得到应允,心中大喜,道:“奴婢这就去办。” 绿珠起身,急匆出门,直奔城中最大的御康堂去请薛神医。 “主人,那还要去找那个人吗?”另外一个婢女小声问道。 李薛渔玉手伸出,从铜盘里拿起一块拇指大小的冰块,然后轻轻放在额头上,顿是凉意袭来,好不舒服。 “紫嫣,你派人盯着韦世嵩就好。这头猪,睚眦必报,断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主人。” 李薛渔吐出一口浊气,眉尖蹙起,那种湿热不爽的感觉让她非常难受。 旋即,玉指缓移,冰块从额头滑到脸颊,再落入颈项,然后轻轻松开,冰块滑落到饱满的酥胸之间,骤然停下。 雪谷之中,凉意如潮,遍及心胸,得片刻解脱。 李薛渔拿起一张极为精美的粉红色彩笺。 彩笺之上,写着她昨日作的一首诗,轻声念道:“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一张薄薄的彩笺,轻轻敷在脸上。 微闭双眸,脑海里闪现一道白衣身影,伴着落日余晖,佩剑策马,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些年,你又藏在哪里?” 李薛渔这般想着,然后渐渐睡了下去。 话说绿珠,去了御康堂请薛神医。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薛槐这才提着药箱赶了回来。 “奴家见过薛神医。”绿珠施了个万福。 薛槐略有疲倦道:“小娘子稍等片刻,某去后堂,片刻就来。” “奴家候着就是。” 后堂,设有一间丹房。 丹房里,白素贞正守在丹炉旁,等着培元丹出炉。 培元丹在道门修真门派中较为常见,通常是给入门弟子固体培元所用丹药,主要功效是祛除体内杂质,疏通经络,为修行打好底子。 前世五百年前,白素贞还在峨眉山修行时,常去道门修真派盗取大量的培元丹。闲来无事就吃几颗,权当点心来吃了。 “五郎。你在里面吗?”薛槐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白素贞闻言,起身走了出来,淡然道:“有事?” 薛槐含笑问道:“培元丹怎么样了?”在他得知白素贞要炼制培元丹时激动地几日睡不着觉。 因为他太需要这样的神丹了。 他虽保养有方,但终究敌不过光阴。所以,迫切需要类似培元丹这样的丹药来调理身体,延缓衰老。 “还有半个时辰。”白素贞淡淡道。 薛槐激动地直跺脚,喜道:“好啊!就不知道五郎这次炼制几颗?” 培元丹作为道门修真门派的常见丹药,关键在于所用药材比较常见,包括熟地,当归,人参,黄芪,牛黄,首乌,七叶灵芝,不死草,太阳花等,其中较为稀缺的是七叶灵芝和不死草。 这是白素贞第一次炼丹,之前已经炼废了两炉,这是第三炉。不过,这次她有信心能够成功。但受制于药材数量,这次数量也就只有三颗。 “三颗!” 薛槐“啊”的一声,暗道数量怎么这么少啊。 “还有事?” 薛槐决定豁出去了,丢脸皮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拥有一颗培元丹就好。 “五郎,这三颗培元丹不知如何分配?” 白素贞知道他想什么,突然想着戏弄他一下,故意道:“白如海和娘各一颗,余下一颗嘛。” 薛槐一颗心跳动的厉害,感觉比自己第一次偷看隔壁寡妇洗澡时还要紧张万分。那一双老眼,充满了期待。 “我还没想好!”白素贞叹了一声道。 薛槐脑子里嗡嗡直响。 他明白,机会稍纵即逝,便厚着脸皮讨要道:“五郎,这第三颗丹药你给我。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白素贞微愕,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世人追求长生不老,皇帝可以荒废朝政,痴迷修仙炼丹,最终死于臭道士的谎言之中。 佛家有四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看不透我相,便无法看透后三相。 凡人想要长生不老,简直痴人说梦。 念及此,白素贞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人性啊,果然禁不住诱惑。 薛槐见她沉默不语,心中大失所望。想到之前自己不顾白中天等人的反对,对她悉心栽培,倾囊相授。 如今竟不知回报,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恨意。 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对,是温不暖的美女蛇。 “这颗丹药给你留着。”白素贞淡淡丢下一句话,转身进了丹房。 薛槐呆若木鸡。 一时间,无言以对。 绿珠焦急等着,就是不见薛槐出来。就在她准备自己去后堂找他时,薛槐满脸歉意道:“方才处理急事,耽误了时辰,还望小娘子莫怪。” “薛神医言重了。不知现在可否随奴家前往?” 薛槐微微一笑道:“请带路。” 清欢阁。 “薛校书,我家娘子身体不适,现已歇息。今晚恐无法赴宴,还请见谅。”紫嫣彬彬有礼回道。 偏厅内,坐着一位身穿淡蓝色衣衫的俊朗公子,正所谓“颜如宋玉,貌比潘安”,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无妨。某等你家娘子醒来就是。”薛公子淡淡笑道。 紫嫣正愁怎么拒绝,就听见绿珠兴冲冲走进来,道:“紫嫣姐,我把薛神医请来了。”话才说完,绿珠这才发现厅里竟然还坐着一位长的十分好看的客人。 薛槐走进偏厅,一看到这个薛校书,赶忙拱手道:“见过薛校书。” 薛校书起身,望向他微笑道:“还真巧。不想在此处遇到薛神医。上次有劳薛神医妙手回春,某还未及时登门感谢,实在歉意。” “薛校书说的哪里话。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之心,应该的。” 薛校书见状,自然知道紫嫣之言不是托词,那也就没必要在等着呢。 “那某先行告辞。改日登门拜谢!”薛校书拱手作揖道。 薛槐还礼道:“薛校书慢走!” 紫嫣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绿珠回来的及时,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让这个薛校书知难而退。 “薛神医,里面请!”绿珠恭敬道。 薛槐点头道:“烦请小娘子带路!” 第15章 薛佳校书,薛槐问诊 闺房中,香炉里的凝神香烟气缥缈。微风透过轩窗,拂过轻纱扬起。 李薛渔仰躺在木榻上,微闭双眸,凝神静气。 不速之客薛校书,她是知道此人的来历。 薛校书,芳名薛佳,长安人氏。其父薛钟在京城长安当官,学识渊博,把这个唯一的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从小就教她读书、写诗。 据闻,薛佳八岁那年,薛钟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下歇凉,他忽有所悟,吟诵道:“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 薛佳头都没抬,随口续上了其父的诗:“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薛佳才华已是崭露头角。 不过,薛钟为人正直,敢于说话,结果得罪了当朝权贵而被贬谪到蜀中,从繁华的京城长安搬到了遥远的蜀郡。 六年后,薛钟奉旨出使南诏而沾染了瘴疠而命丧黄泉。 那时薛佳年仅十四岁。母女俩的生活立刻陷入困境。薛佳迫不得已,凭借“容姿既丽”和“通音律,善辩慧,工诗赋”,在其十六时加入乐籍,成了一名歌妓。 后韦应章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在一次酒宴中,韦应章让薛佳即席赋诗。 薛佳神态从容地拿过纸笔,提笔写道:“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韦应章看罢,拍案叫绝,只道此诗完全不像出自一个小女子之手。薛佳顿时声名鹊起,成为帅府宴会上的红人。 因她时刻在韦应章身边,韦应章就让她参与一些案牍工作。这些事对于薛佳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她写起公文来不但富于文采,而且细致认真,很少出错,这主要得益于其父的栽培。 韦应章对她处理事务的能力大为赞赏,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必堪大用。 后身边人提议,脱了乐籍,拟奏请朝廷授薛佳以秘书省校书郎官衔,担任幕府“校书郎”之职。 在唐朝文官体制中,“校书郎”主要工作是公文撰写和典校藏书,虽然官阶仅为从九品,但这项工作的门槛却很高。 按规定,只有进士出身的人才有资格担当此职。曾经许多位居高位的人大多是从这个职位做起。所以,历史上还未有过女子担任过“校书郎”。 因此,因格于旧例,肃宗未能批准,但在蜀中权贵世家中对薛佳都是以“薛校书”为尊称。 在他们眼中,薛佳不仅可以吹枕边风,而且还能公事公办。这样的人,怎能不好好奉承巴结,打点好关系。 李薛渔之所以在蜀郡弄这么大动静,其实就是想引起薛佳的注意。 大家都是女人,且论姿容和才华自认都不输于她。出于女人特有的心理,她深信薛佳必定会前来一探究竟。 只要能与她搭上线,那就有机会接触到韦应章。 所以,今日开门迎客的最终目的,就是想把这个薛校书引入闺房。 不过,她没想到期间出现如此多变数。薛佳没来,倒来了韦世嵩这头猪,把她整盘计划都打乱了。 哪怕现在薛佳主动登门邀请,但考虑再三后,她还是把见面时间再往后延,这样腾出时间好把之前计划再重新梳理一遍,查缺补漏,确保万无一失。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然,死的会很惨。 就在她凝思之际,忽然听到轻纱外有脚步声传来。 “娘子,薛神医来了。”绿珠小声喊道。 李薛渔“嗯”了一声,柔弱无力道:“有劳薛神医了。” 薛槐见轻纱帐内的那道曼妙倩影,心中顿时有点小激动,想来账内的女子必定是美人无疑。 “冒犯了!” 薛槐坐在凳子上,凝视眼前这条白皙如雪、吹弹可破的玉臂,内心忍不住骚动一番,简直是太美了,竟有巧夺天工之意。 “薛神医?”绿珠见他发愣,赶忙催了一声。 薛槐顿时老脸羞愧,赶忙收起那些龌龊的思绪,将右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凝神静气,感受其脉象细微变化。 不过来之前,绿珠已有交待,只能问话和搭脉,不能见真人。至于何故,薛槐也不方便追问。 也就是说,望闻问切这四诊,只能用其二,也就是问和切。 若只用这二诊,恐怕还无法弄清病根。 这些年,薛槐越发珍惜“神医”这片羽毛,看诊开药越发的谨慎小心。 不求一药去病魔,但求无过耗时多。 遥想当年,意气风发,自认“华佗在世”,信心爆棚。 一药在手,万病根除。 时光境迁。 好在,薛槐拿捏不准的疑难杂症,通常会请教白素贞。如果碰到她心情好,还可以请她以药童身份陪他同诊,并由她开具药方。 经此她手,行云流水,药到病除。 如此,“神医”桂冠戴的越发稳固。 但薛槐深知,为名声而活,真心累人。但他实在无法割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半炷香后,薛槐收手,沉声道:“某观娘子脉象,阴虚火旺,应是虚证。不知这种状况持续了多长时日?” 绿珠回道:“我家娘子小时害过一场大病。病好后却留下了这个隐疾。之前看过许多大夫,都说是虚证,但至今未能根治,反而严重了起来。” 听绿珠这么一说,薛槐心里有点发憷了。若是普通虚证,吃些下火的方子也就差不多的事情。 这么多年下来,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严重起来,必定有缘故。 薛槐心中惦记着白素贞的培元丹,已然没了刨根问底的心情。正好,请白素贞前来替她看诊,着实也方便的很。 “原来如此。所谓水浅不养龙,龙火离位上奔。此类虚症,因果复杂,且又不能望闻,某自认无把握根治,但调理尚可。” 李薛渔早已习以为常,但心里还是有一丝失落。 “薛神医,如果您都没有办法根治,这世上还有人能帮我家娘子祛除病痛吗?”绿珠赶忙追问道。 薛槐犹豫道:“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来?” 李薛渔略有激动道:“还请薛神医明示?” “我御康堂还有一位妙医圣手,被人尊称“药仙”,其医术在某之上,尤其对疑难杂症,最为擅长。不过,她出诊只凭心情。心情好,自然乐意出诊;若心情不好,任谁都无法请动。” “那今日心情如何?”李薛渔急忙追问道。 薛槐苦笑道:“这某就不得而知了。” “神医在上,还请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娘子。”绿珠突然跪了下来哀求道。 李薛渔对绿珠的举动所感动,暗道这小丫头做事越发的机灵了,心中倍感欣慰。 “快起来,使不得。”薛槐赶忙搀扶她起来。 “这样。你跟我回去一趟看看。至于她愿不愿意来,就看心情了。” 白素贞心情不错,三颗培元丹的品质有点出乎意料,竟达到三转的品质。 虽然前世拿来当豆子吃的培元丹多为四转、五转,但能在这样简陋条件炼制出三转培元丹已实属不易,运气成分居多。 白素贞用一个白色瓷瓶将两颗培元丹装了进去,余下一颗正好留给薛槐服用。 “五郎,五郎。”薛槐急匆匆跑到丹方门口小声喊道。 白素贞随手拿起那颗培元丹,打开门,递过去道:“你的。” 薛槐神情激动地双手接过,置于鼻前,丹药散发出来的香味就已经让他醇醉。 “沐浴更衣,心平气和后再服用。”白素贞叮嘱道。 薛槐开心道:“谢五郎。”他知道,白素贞今日心情非常不错,不然也不会多说这句话。 “五郎,方才去出了一趟诊。不过,对方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所以不是很方便。” “想让我去?”白素贞打断他道。 “五郎聪慧,正有此意。” 白素贞不想回白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积累福报。 第16章 引火下行,鬼气突袭 薛槐领着白素贞来到偏厅,绿珠扭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白素贞也有点意外,但面色如常,淡淡道:“走。” 薛槐笑着对绿珠道:“小娘子,这位就是某提及的妙医圣手,白药仙。” 绿珠神色慌张,支支吾吾道:“谢过薛神医和白药仙。” 薛槐只道是她被白素贞的高冷气场所震慑,安慰道:“小娘子放心,白药仙菩萨心肠,有她给你们家娘子问诊,必定可以根治你家娘子的虚症。” 马车里,白素贞右手托腮,看着窗外来往人群。 绿珠坐在她斜对面,额头和手心冷汗直冒,大气不敢喘一声。没想到,转来转去又转到这尊杀神手中。 她担心这个白药仙会不会借看病之际给她主人下毒药? 白素贞扭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把你家娘子的病情说一说。” 绿珠暗自松了一口气,便将她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丝毫不敢有所隐瞒。 “多笑笑,这样好看多了。”临下马车时,白素贞突然握住绿珠的小手,柔声道。 绿珠整个人如遭电击,心如小鹿,乱撞个不停。 清欢阁。 绿珠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领着白素贞走进李薛渔的闺房。 白素贞环顾四周,然后目光落在轻纱帐后面的那道倩影。 果然是个美人。 光这道身影就足以让男人为之倾倒迷魂。 因隔着白纱,李薛渔看不清白素贞的脸面,但从身形来看是个年轻大夫。 绿珠走到木榻前,恭敬道:“娘子,白药仙来了。” “劳烦白药仙了。” 白素贞走了过去,然后出其不意地掀开白纱。李薛渔被这突然举动吓的花容失色。正要动怒斥责,但见这身白衣,正是她让绿珠打探的那个陌生男子,神色吃惊道:“是你!” 白素贞充耳不闻,自顾拉起她的右手腕,凝神搭脉。 脉细如丝,存关尺三部、浮中沉三候均无力。按之空豁,应指松软,乃虚证之象。 “张嘴,伸舌!” 李薛渔微微愕然,这个白药仙怎么如此无礼? 不过,谁让自己是病人。 李薛渔不情愿地张开樱桃小嘴,伸出粉嫩香舌。 白素贞从药箱中抽出一根指头宽的小竹板,问道:“拿碗酒来!” 绿珠急忙出去端了一碗酒来,送到白素贞跟前。 白素贞将小竹板放在酒里浸泡了一下,然后用它按住李薛渔的舌头,低头看了看她的咽喉,略有红肿。 旋即,白素贞将小竹板放在酒里,神色淡然道:“是虚证,不过与寻常有些不同。” 李薛渔心中大喜,问道:“白药仙有办法根治?” 白素贞沉吟片刻,道:“肾火有名‘龙火’,本来应当潜藏在肾阴中,温煦脏腑。但是当肾阴不足,龙火无法潜藏,就是犯上作乱。如果再碰上肝火上炎,两股火交织在一起,汇成‘龙雷之火’,足以燎原,难以自信熄灭。你体内虚火,万不能用寻常清热之法解决,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必须要滋补肾阴,引火下行。” 李薛渔大喜道:“还请白药仙开方!” 白素贞看着她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忍不住低下头,靠近道:“就怕小娘子承担不起?” 李薛渔还从未被人如此轻佻,一颗芳心跳的厉害,但她毕竟经过严格训练,心理素质还是极好的。 “只要白药仙可以治好我的隐疾,多少钱奴家都付得起!” 白素贞莞尔一笑道:“钱财于我不过是粪土,我只要你。如何?” 李薛渔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一闪而逝,情绪掩藏的极好。 “怎么个要法?”李薛渔正视她的目光,沉声问道。 白素贞走到桌前,坐下执笔,边写方子边道:“这世间之人,空有良辰美景、醇酒佳肴,不免会有些寂寞,想着叫嫦娥下来歌舞助兴似乎也不现实。倘若小娘子会霓裳羽衣舞,便跳与我一人观赏,如何?” 说完,白素贞将方子递给绿珠道:“拿药去。” 李薛渔好奇她的方子,急忙喊道:“某看一眼!” 绿珠急忙将药方拿给她看。当她看到药方时,满脸的惊愕。都说久病成医,李薛渔对这些药材实在是太熟悉不过。 “熟地十六钱、巴戟天六钱、茯苓三钱克、麦冬六钱、五味子一钱。白药仙,这药是不是太普通了?”李薛渔忍不住问道。 白素贞今天心情确实不错,便破天荒解释道:“熟地称之地黄,汁液粘稠、丰盛,具有封藏之效,有助于深藏精,就是滋补肾阴。阴足,虚火就不会上炎。” “所谓,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故而,巴戟天质地柔润,不温不燥,既能补肾阳,又能滋肾阴,还能够益精填髓。又因味甘质润,温而不燥,既益元阳,又填阴水,达到引火归元之功效。” “茯苓药效平和,既能祛除湿气,还不伤及脾胃。滋补肾阴之药本就滋腻,易生湿热,茯苓可去脾湿,补中有泻,利于脾胃对药性的吸收,还可将虚火从尿液中排除。” “至于麦冬,麦冬味甘、微苦,性微寒,归胃、肺、心经,有养阴润肺、益胃生津、清心除烦的功效。再配有五味子,五味具备。能入肺敛肺气止咳喘,入肾滋肾水固下焦,入心益心气酸敛生津。故有敛肺滋肾,生津敛汗,涩精止泻,宁心安神之功。麦冬味甘苦,清肺胃之热,五味子胃酸收敛,收降浮火,补养肾阴。” “如此五味药材合力,方能断其根本,以达釜底抽薪之效。” 直到此时,李薛渔方对白素贞心有好感,对其医术更是刮目相看。之前所看的大夫,从未有过如此精辟之道,问其一不知其二。 “绿珠,赶紧抓药去。”绿珠领命而去。 白素贞起身,走到床前,然后坐了下来,笑容玩味道:“不过,这些药还不足于令小娘子身体恢复如初。” 李薛渔见他如此要挟,虽有恼怒,但若能祛除隐疾,诸多好处自不必说,蹙眉道:“霓裳羽衣舞乃奴家所善。只要白药仙恪守君子之礼,奴家答应就是。” 白素贞摇头轻声道:“若时日尚短,必能药到病除。奈何,此病多年缠身,对你精气神已有伤损。如果不能及时补足,反而会虚上加虚。” 该死,此人身为医者,怎的如此厚颜无耻? 李薛渔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但还是克制好情绪,耐着性子道:“还请白药仙明说。” “巧的是,今日我练出一颗培元丹。此丹对固本培元极有效果。倘若服下这颗丹药,小娘子身上的虚证便可彻底根除,不仅身体恢复如初,还能延年养颜。与其相比,所谓君子之礼,孰轻孰重,小娘子心中应该自有分寸。”白素贞威逼利诱,话说的极具挑衅。 李薛渔贝齿轻咬双唇,内心极为纠结。但此时对方占尽优势,自己没有分毫地讨价还价余地。 况且,她连对方的背景都搞不清楚,冒然答应下来,恐担心对自己不利,尤其对师门下达的任务会产生诸多变数。 “既然小娘子不愿意承担,此事就当我没说。药你可以吃,也可以不吃。至于诊金嘛,就当赠送小娘子了。”白素贞倒也不逼的紧,对付这种心思极深的女人,松弛相得益彰,才能达到妙处。 白素贞正要起身,李薛渔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坚定道:“全凭白药仙做主。” 白素贞淡淡一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尖,含情脉脉道:“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如此美人,深藏闺中,惜哉惜哉。” 李薛渔寒声道:“丹药呢?” 白素贞微笑道:“信不过?” “即是买卖,自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白素贞叹道:“何必轻贱!” 李薛渔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悲从心来。她想过这种看不到尽头的生活吗? 作为女人,谁不想相夫教子,安稳过一生? 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如江水溃堤,流而不止。 白素贞心里叹了两声,又是一个被命运裹挟的女子。 “这是培元丹,你且服下。”白素贞掏出瓷瓶倒出一颗乳白色丹药。 李薛渔还算见多识广,这丹药散发出来的香气四溢,正当她伸手拿去时,一道黑气破窗而来,卷走白素贞掌心那颗培元丹。 “哈哈哈,竟是三转培元丹。不枉此行,不枉此行。”黑气中发出一个尖细的声音。 白素贞心中大凛:“好浓的鬼气。” 第18章 借骨画皮,曲花深巷 白素贞看着那张恐怖丑陋的脸,右手一掷,一张血淋淋的女人脸皮贴了上去。 “刚撕下来的,还凑合着用。” “小五是你杀的?”她转过去对着铜镜的那张女人脸低沉问道。 “不仅杀了他,还挫骨扬灰。”白素贞淡淡道。 “我要杀了你!”她猛的转身而起,双手十指的指甲长而锋利,如十把剑刃,朝白素贞脸和胸口抓了过去。 白素贞冷哼一声,柔弱如柳的腰身弯了下去,避开她锋利的十指,然后右手一掌推出,打在她的腹部。 “砰”的一声响,整个人被一股巨大力道卷了出去,撞在梳妆台上。 “难怪小五会死在你手中。不过,也算死的不冤。”她缓缓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着道。 “不过,我很好奇,你即非官府中人,又不是道门修士,何必蹚这浑水。” “你与谁结仇我不管。但你杀了这么多无辜之人,那就非管不可。”白素贞冷冷道。 “《楞严经》有云,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萨发心。自觉已圆,能觉他者,如来应世。原来你是有副菩萨心肠。” 白素贞蹙眉道:“既知如此,又何必牵扯无辜。” “无辜?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无辜之人。谁生谁死,还不是位高权重者的一句话。所以,他们都该死。” “至于你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倒要看看,你肚子里的菩萨心肠到底是热的,还是冷的?” 话音方落,她身边多出两个姿色各异的妙龄女子。她们脸色惨白,双目空洞无神,但全身鬼气极为浓郁。 “这借骨画皮之术从何得来?”白素贞突然问道。 “哦?看来你知道的挺多。” 白素贞沉声道:“世间有这样一种奇人,仅凭借一支画笔就能为人重塑筋骨、易容改貌,世人称之为——画皮师。然而这借骨画皮之术需得有心人用自己的阳寿来换。而你,竟夺其命而取其皮,该杀!传你此术的画皮师也该杀!” “俗话说,宁可千日不悟,不可一日着魔。众生欲望太多,不知满足,内有心魔,给了我等一个可乘之机。既然她们不懂知足,要这脸面又何用?不如奴家取来用之,也算是物尽其用。至于你口中的画皮师,恕奴家孤陋寡闻,不得而知。” 白素贞冷声笑道:“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把你造出来,若是把你亲手毁掉,你说那个画皮师会不会出来替你寻仇?” “那你试试好了!” 言毕,她身边两个女子长袖飞出,顷刻间变成九朵极为妖艳的红牡丹。 九朵红牡丹按照九宫方位,将白素贞围在其中。 “对了,忘记告诉你,奴家姓林,单名一个玥字。不知,郎君如何称呼?”林玥娇柔道。 “林玥。名字虽好,但心肠太过歹毒。你没资格知道!”白素贞冷冷道。 林玥冷哼一声,只见她双手一挥,那九朵牡丹花瞬间散开,九十九片血红色的花瓣瞬间将白素贞吞没。 这些花瓣每在白素贞身上停留一下,便立即消失。看似柔嫩的花瓣碰,一旦消失,白素贞的衣服上却划出了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雕虫小技!” 林玥阵法名曰九宫风流阵,取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按照道门九宫之术布阵,但她哪里知道,白素贞被困雷峰塔千年,早已对道门的九宫八卦熟之又熟。 这九宫风流阵在她眼中,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那么简单。 “嘭”的一声,那些血红色花瓣瞬间被剑气全部搅碎,而她也就是衣服上出现破损,并未伤到身体分毫。 林玥心中大凛,震惊道:“你竟可以施展剑气?” 白素贞淡淡一笑道:“我不光会施展剑气,我还会下毒!” “下毒?”林玥忽敢体内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急忙捂住胸口,跌坐在地上。而她身边那两个女子也随之倒地不醒。 林玥小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白素贞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浊气,道:“来的时候就已经下毒了。” 林玥惨笑一声,顿时明白,方才她只是故意拖延时间,就等着毒发而已。 想来,她说的对,这世上人比鬼更可怕! “为什么?”林玥低声问道。 想起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悲惨遭遇,林玥不禁泪流满面。 她明白,一个能够对鬼物下毒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多半是道门中的红尘客或者散修。 “你有什么遗愿,说。办得到的,帮你办。办不到的,你就带着走。”白素贞冷冷道。她本可以出手,但总觉得打打杀杀没有意思,不如用毒来的方便,还挺省事。 林玥凄惨一笑,低声道:“我本是男儿身,奈何从小便喜欢女儿身。女子会的,我都会。女子不会的,我也会。只可惜,我爹好赌,输光了家产,便将我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转手把我卖给一个戏堂子。这个戏堂子,不是唱戏的,而是做着皮肉生意。” 听到这,白素贞便猜出一二。 这蜀郡城中的皮肉生意,除了青楼的女妓外,还有一处之地,名为“曲花巷”。 街头巷尾,孩童嘴里随口便说出这两句话:曲巷趋香车,隐约雏伶貌似花。应怕路人争看杀,垂帘一幅子儿纱。 史书记载,便有龙阳君为魏王“拂枕席”、弥子瑕与卫灵公“分桃而食”、汉哀帝与董贤同衾共寝,以至董贤在睡觉时压住了皇帝的袖子,哀帝不忍惊醒他,自己“断袖而起”之说。 白素贞曾好奇去过曲花巷,那些面目较好的男童伶,打扮得花枝招展,终日娇声细语地充当类似男妓的角色,在堂子里接待那些有“龙阳之癖”的风雅人士,郁酒承欢,调笑取乐。 而且蜀郡城中,已有官吏富商以蓄养为风气,从人牙子手中购买那些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名义上充做书童、眼随、小厮,实为供主人狎玩。 对权贵而言,此举往往不以为耻,反自称名士风流。 第19章 人皮灯笼,剑斩过往 “你说的可是曲花巷?” 林玥微微愕然,道:“你去过这个地方。” 白素贞点头道:“闲来无事,去看了看而已。你继续说。” 林玥咳嗽几声,低声道:“到了曲花巷,为了能够活下来,我接过最脏最变态的活。你无法想象,那些人看起来儒雅斯文,可满脑子里装的尽是变态的想法。你无法想象,他们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有那么一刻,我曾想过一死了之。” 说到这,林玥顿了顿,然后自顾笑了起来。那笑容,看起来如同浸泡在鲜血里的花朵,鲜红欲滴,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当我准备用刀割脖子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生而为人,男人和女人一个样,都是被贱卖的猪狗。死亡不能改变任何事情。所以,我改变主意,决定换条路走。谁挡在我前面,我就杀死谁。后来,我成为曲花巷里的“花魁”,一时风光无限。当人有了名利之后,便开始渴望遇到一个能为自己赎身的人,憧憬着能够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 “我等到了一个人,也喜欢上他,但他就是不愿意为我赎身。而且,他最终始乱终弃,抛弃了我,娶了别的女人。一怒之下,我便将那女子杀死,并把她的脸皮剥下来,贴在我的脸上。没想到,那个负心人,竟狠心将我活活打死!” 对一个女人而言,人生最美好的,莫不是活时同床而眠,死后同坟而葬。哪怕天地合而为一,也不能分开彼此。 白素贞沉吟良久。很多时候,人总喜欢把事情想的太过美好,但现实往往不能如愿。 想着,西湖断桥上的相逢 白素贞收回了思绪,沉声道:“人生各有不幸,但不能因此而迁怒无辜之人。” 林玥冷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菩萨。换做是你,被人当做猪狗,卖来卖去,最后惨死。你不怨,你不恨吗?” 白素贞望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被仇恨和怨气充满的眼睛,在她眼中,人不是人,形同猪狗,杀之便杀,没什么大不了。 但人之所以为人,终究还是有人的道理存在。 她本是峨眉山中的一条白蛇。因缘际会,经历五百年修行才蜕化为人。又经历五百年修行,后因未能证得大道而入红尘。而后,被镇压雷峰塔千年,最终魂穿大唐在世为人。 生而为人,已是万幸! 白素贞缓缓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身,盯着她的双眼,寒声道:“你以为,自认读过多少书,就敢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见过多少人,就敢说‘男人女人都是猪狗不如’?你又亲眼见过多少太平和苦难,就敢断言他人的善与恶?” 林玥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我不是菩萨,也不想成为菩萨,但我是人。我不会,以自身一人之苦难,否定这个世道的全部善意。也不会以心中愿景,否定所有他人的悲欢离合。生而为人,是一种幸运。但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你很可怜,但杀你,我不会有一丝怜悯。因为,你已经不是人。” 林玥突然狰狞起来,怒吼道:“我是人,我是人” 白素贞缓缓起身,道:“只怕你再无机会!” “我要杀了你!”林玥铆足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扑上来,咬死白素贞。但就在她动的那一刻,整个人化作一具枯骨。 挫骨扬灰! 白素贞右手轻轻一挥,那具枯骨霎时化作粉末,弥漫在空气中。 “想不到,这蜀郡城中还有你这样的年轻高手!确实让我感到很意外!”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果然来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白素贞淡定地走出厢房。就在不远处,有一身影立于栏杆之上。 月光朦胧,若是常人定看不清他是容貌。但白素贞前世是修行两千年的蛇妖,这一世也身怀蛇咒,使得拥有蛇族的夜视功能,双瞳异于常人。 对她而言,没有白昼之分。 那人面相俊郎,但看起来给人一种很妖异的感觉,这与他修炼的功法应该有莫大关联。 此刻,那人面脸上带着微笑,手执折扇,正在怡然自得扇着风。 “世俗之中,提及用毒二字,非唐门莫属。今日见你用毒,比之唐门不差,你莫不是唐门中人?” 唐门,又称唐家堡,是以毒药、暗器、机关为主,雄踞蜀中的武林世家,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亦称蜀中唐门。 白素贞知道唐门的存在,也知道唐门善于用毒。不过,若真论用毒,唐门又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不过眼下正好可以借唐门的身份掩饰自己。她虽不喜白家,但也不想给白家来大麻烦。 “阁下莫不是怕了唐门?”白素贞淡然道。 不过,她早已运转体内仅有的一丝真元,因为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世俗江湖高手,而是修真界的邪修。 “笑话。唐门在世俗江湖名声虽大,在我眼中不过是会用点毒的小屁孩而已。” 白素贞冷笑道:“是吗?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不出手?” “我不出手并不是因为你是唐门的人,而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画皮师的存在?倘若你能说出来,我给你留个全尸。不然,那你就与林玥一样,做个活死人,不人不鬼。” 白素贞镇定自若道:“听老人说过。只是,从未见过。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微微一怔,暗道死到临头了还如此镇定,竟然想跟他套近乎。 不过,林玥那蠢货就是这么死在此人的毒术之下。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些好。 “既然你不说,那就别怪我无情。” 那人右手翻转,手中折扇了出去,化作一道弧形紫芒,朝白素贞腰身切了过去。 白素贞飞身后撤,紫芒紧追不舍。 “你逃不掉的。” 说着,那人从腰间摸出一根玉笛,横在嘴边吹气。顿时,笛声悠悠,低沉婉转。 细细听来,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像千万根彩线交织却不杂乱,飞舞在荒凉的朝阳寺间,和着阴森且夹着血腥的风儿,又像着又东西从地底下爬出来,碎碎的,好不恐怖。 “今儿算你有幸,见识一下本大师的人皮灯笼阵。” 话音方落,在白素贞周周围出现了六十四盏红灯笼。 每个灯笼四个面,每个面都是一张人脸皮,神情各异,有微笑的,有哭泣的,有恐惧的,有绝望的,有释然的…… 白素贞扫过这些灯笼,心中怒火顿时燃烧起来。 六十四个红灯笼,便是二百五十六条人命。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白素贞抽出腰间的软剑,一剑斩向紫芒。 “叮”的一声脆响,扇子旋转飞了回去。 “看来,你不是唐门的人。”那人略有吃惊道。 白素贞冷冷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怎么?你的菩萨心肠又热起来了。这样最好,我还真好奇,菩萨心肠到底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起。” 六十四所红灯笼顿时绽放妖异的红芒,编织成一道诡异的梦境。 白素贞置于梦境中,眼前看到的则是一幅幅诡异的画面。 这死去的二百五十六人,她们无一例外都是端坐在铜镜面前,拿着梳子缓缓梳着秀发,嘴里还说着各种各样的话语。 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张闭月羞花之貌,神态各异。 白素贞目光一一扫过,唯独有一张脸引起她的注意。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与小青极为相似。 如果她转世为人,小青多半也是转世为人,极有可能如她一样,都是普通人。 所以,白素贞有理由相信,转世为人的小青会不会遇到这个画皮师而惨遭不错。 白素贞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她慢慢朝那个人走了过去,低声喊道:“小青。” 那人拿梳子的手停了下来,嘴里发出“咯咯”的奇怪笑声,然后慢慢转过头来。 白素贞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肉块不时脱落下来,露出森森白骨。 而脱落下来的血肉,则被放进了嘴巴里,大口咀嚼起来。 突然,那人一双眼珠脱落下来,直接朝白素贞飞了过来,只听到“还我脸来”。 顷刻间,余下二百五十五人也齐声喊道:“还我脸来”。 有那么一瞬间,白素贞感到自己的脸皮被某种无形力量撕扯着,隐约听到“滋滋”的声音,似乎脸皮被划开了,鲜血缓缓渗出来。 白素贞下意识捂住脸,但脸上传来被剥皮的剧烈疼痛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突然,白素贞松开手,凝神道:“伏羲画八卦,一画开天地。凡念所有相,皆是虚妄来。” 只见她双手在半空中画出一副八卦图。 八卦图悬浮在她的头顶上方,射出的金光将她笼罩其中,脸上的疼痛感随之消失。 “方才幻境太过厉害,差点着了他的道。”白素贞心里忖道。 不过眼下,她没有办法破掉这个人皮灯笼阵,只能暂时自保。待体内那一丝真元消耗殆尽,那就再无依仗。 想来,还是过于托大,这才让自己陷入危难之中。 白素贞这般思虑对策,阵法外的那个画皮师也倍感压力。 没能让她神识涣散,进而控制其魂魄,已然失了先机。 再这么耗下去,若是被城中的修道之人察觉,到时候会很麻烦。好在取到她的一点记忆碎片,如此便能对症下药,速战速决。 当下打定主意,那人取出一颗赤色珠子,对着珠子默念口诀:“归梦如春水,悠悠绕清台。梦里思甘露,不知身是客。展转不能起,永世晌贪欢” 人皮灯笼阵中,蓦然出现一道年轻男子的身影。细看之下,方知生来的唇红齿白多雅致,眉清目秀非等闲。 白素贞蓦然怔住了。 眼前出现之人,不正是思念千年的官人。 过眼云烟的往事,仿佛又飞了回来,一幕幕在自己脑海里翻滚着。 犹记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那日,西湖上空,狂风四卷,柳枝乱颤,云生西北,雾锁东南,俄顷,摧花雨下。 蓝衣少年,衣袂被吹得飘荡,在淡烟急雨中,撑开一把伞 只是那一眼,便是千年。 许仙一步一步走到白素贞跟近前,但始终没有进入八卦图范围内。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娘子!”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如那江南烟雨,多情而又凄凉。 “相公,你晓得往哪儿取伞?”白素贞哭泣问道。 许仙脸色一怔,犹豫道:“我还不晓得。” 白素贞凄惨一笑,低声道:“相公,我家住箭桥双条访巷口,寓外有小红门,上书白寓。” 许仙“噢”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 白素贞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我已经忘了。” 话音方落,白素贞举剑齐眉,然后一剑斩下,许仙呆若木鸡,瞬间消失。 小青说过,姐姐之所以会喜欢他,一半因为人,一半因为色。 试问,这天底下,谁敢说,一见钟情,与色相无关? 今日所见,眼前的许仙,不是人,也不因为色,而是过往云烟。 今生在世为人,前世的爱恨情仇,都如江南烟雨,飘进了巷口中,落到了青石板上,汇成溪流,入了江河,最终东流入大海。 一剑斩断过往。 她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这个选择何其艰难,但选择之后又何其轻松。 既然是死,那就死在身上的蛇形印记之中,也好过成为人皮灯笼。 白素贞再无顾忌,专心修行,但奇怪的是,蛇形印记并未对她施加任何惩罚。这让她惊喜过望,转念一想,便也明白其中玄妙。蛇形印记只是阻止她修行,但前提是她得活下来。眼下,生死危机,倘若就这么死在这里,它也会随之消失。 故而,它只能选择活下来这个大前提。 突然见,白素贞找到了一条新的修行路径:印记想让她活,那她就偏偏寻死,在生死边缘参悟修行。 “好强大的意志力,竟然亲手斩断最美好的梦境。该死,她竟然无视我,在阵法中修行!” 第20章 向死而生,梅花定人 白素贞正处于忘我的状态,她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拼命修行。 体内消耗的真元迅速得到补充,并且越发充盈起来,八卦图的威力随之变强。 什么是向死而生? 白素贞在此刻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内涵。 向死而生不是对稍纵即逝的生命的悲观诠释,而是对有限生命的积极解读。 未知死,焉知生。 向死而生才能不怕死,不怕死才能拥有意境上的高度自由,进而便拥有了无限选择。 人生就是一盘无法重来的游戏,要活就活得尽兴一点,不多多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简直就是浪费。 既然老天给了自己一次转世为人的机会,又岂能因陷入过往而失去对生活的热爱。 她热爱自己的生命,也想进一步认清生活的真谛。正因为这份热爱,她对死亡更加不会畏惧。 诚如某人说过,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冥冥之中,她似乎已经踏上一条有别于前世的生活之路。 “该死!” 画皮师已成骑虎难下之势,要想击杀白素贞,他必须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但显然这个代价已经超出他的预期范围。但是,如果就这么离开,又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索性,他决定放手一搏。他催动那颗赤色珠子,那六十四盏人皮灯笼围绕这颗珠子组成一张巨大的头颅。 那是一个女子的头颅,妖艳红发垂直披下,双眼赤红,散发红芒,长长舌头吐了出来,周身黑气环绕翻滚,使得朝阳寺周围阴风阵阵。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五天幻魔,听吾号令。所过之处,杀伐五兵。” 那巨大女子头颅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那笑声在黑夜中听来又如婴儿啼哭。 旋即,猩红舌头如利剑,闪电般朝白素贞打了过去。 八卦图骤然发出耀眼的金光,但很快便黯淡下来。长舌突破金光防御,八卦图顷刻间破碎。 白素贞飞身,急速闪避,奈何那舌头如灵蛇,死追不放。 霎时,万千赤色发丝,化作万道红芒,如万箭齐发,朝白素贞疾驰而去。 后有长舌,前有箭雨,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际上方,一道青芒闪现,速度极快。 一剑斩断红舌,又一剑破掉了万道红芒。 白素贞抓住机会,急忙后撤避开,侥幸逃过一劫。 月上中天,明亮且清澈。 如水的月光,倾泻而倒,落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在她正前方,悬浮着一柄散发青芒的飞剑。飞剑之上,站着一个身穿绿衣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清丽秀雅,绝美之中透着一股英气。月光之下,依旧光采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眸如月射寒江。 “该杀!”绿衣女子说出两个字时,画皮师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画皮师顾不得心疼自己的法宝,催动女子头颅朝青衣女子撞了过去。 青衣女子双手掐诀,寒声道:“霜落!” 巨大女子头颅飞行速度骤然放缓,其表面被一层冰霜所覆盖。 “玄刺!” 霎时,脚下的长剑骤然缩小,化作一根银针,快如闪电,瞬间穿过那女子头颅,直射画皮师眉心。 旋即,银针飞回,再次变成一柄散发青芒的长剑。 这一幕,三息光阴不到。 白素贞看的真切,没想到这青衣女子道行如此之高,恐怕距离“三花聚顶”那道门槛已经不远。 如此年轻便可机会晋升人仙境,绝对是百年难得一出的天纵英才。 “你,你是青城派的岑碧青!”画皮师在最后时刻终于认出此女的身份。 青城派创立于东汉年间,祖师爷乃蜀人李宽,道号清虚子,精研道家秘术,门中弟子已达千人。 青城派与龙虎山的正一派、茅山的上清派,并列为道门三大派。 因为自大唐立国以来,历任国师均来自这三大修真门派。 三派之上,据闻还有昆仑山的玉虚宫。 至于真假,众说纷纭。 在道门修真界,青城派以剑独尊,素有“天下剑修出青城”之美誉。 而眼下,最令道门修真界最津津乐道之人,当属青城派的岑碧青。 据说,岑碧青三岁入青城,拜入素有“青城三尺铁,光寒二十州”之称的玉薇真人门下。 岑碧青犹如横空出世,五岁周天引气,九岁炼气化精,十四岁五气朝元,十六岁真元灵动,只要再跨过三花聚顶这道门槛,便进入人仙境界。 所有,很多人相信,她在二十岁将进入人仙境,成为青城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人仙境剑修。 这对绝大数人来说,岑碧青修行速度堪称妖孽。更让人称奇的是,她机缘极好,在剑冢取剑时获六大神剑之一的青霜剑认主。 青城派剑冢藏有六大神剑,一曰白虹,二曰紫电,三曰辟邪,四曰太玄,五曰青霜,六曰百里。 这六把神剑中,白虹、太玄、青霜三剑已认主,其中掌门玉虚子拥有白虹,玉微真人拥有太玄剑,岑碧青拥有青霜剑。 而让岑碧青名动整个修真界的是,她曾独自御剑飞入佛门圣地峨眉山,并在重伤十位法力高深的大和尚后安然离去。 峨眉山原为道教圣山,相传唐朝吕纯阳等人便曾在峨眉修炼得道。但唐朝中叶以后,道门势衰,佛教兴盛,峨眉逐渐被佛门所据,山中寺庙林立,两教怨隙随之越结越深。 唐玄宗时,朝廷为安抚两方矛盾,特将青城山辟为道教圣山,峨眉则继续为佛教所有。而后,在道门三派联合打压下,肃宗之后朝廷屡屡抑佛崇道。 自此之后,道、佛两门更是形如水火,势不两立。 为免纷争,青城派与峨眉诸寺严令各自弟子,若非生死攸关,绝不轻易踏入对方山门,违者轻则禁闭,重则逐出师门。 岑碧青大闹峨眉山回到青城后也只是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便出来了。 不过,在其禁闭期间,青城山掌门玉虚子亲自前往峨眉山光相寺、白水寺、伏虎寺三大寺庙赔礼道歉。 这数百年来,青城派以一派之力力压峨眉山三大寺,声誉如日中天。 而玉虚子又是道门十大地仙之一,排名第二的大能。三大寺庙的方丈自然也给了面子,此事也就化干戈为玉帛,就不再追究。 但经此一事,足以说明岑碧青在青城派的地位很高,连玉虚子亲自出手替她解决不必要的麻烦。 白素贞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个叫岑碧青的青衣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很是熟悉。 岑碧青转身,望向正在打坐的白素贞,沉声道:“你没事?” 白素贞点了点头道:“多谢仙子相救!” 岑碧青眉尖微蹙,她最不喜欢别人叫她什么仙子。不过,她对白素贞颇有好感,而且发自内心深处的。 岑碧青沉吟片刻,然后右手一弹,白素贞只觉得右臂上突然有种灼烧的感觉。她急忙掀开衣袖一看,右臂上有一个殷红的“梅花”,赫然醒目。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了。如果谁找你麻烦,就报我青城岑碧青的名号!” 话音方落,天际上方就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师妹,师妹,你等等我!” 一道剑光落下,一个风姿卓越的男子御剑而来。 岑碧青似乎不想与他废话,看了一眼白素贞,道:“你还是早点离开此处。” 说完,御剑而去,化作一道青芒,直奔蜀郡城中。 那男子看了看白素贞,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有过一丝怒意,暗道师妹宁愿跟一个不相识的男子说话,就是不愿意与自己说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师妹,你等等我。” 男子御剑离去,化作一道剑光追了过去。 白素贞抬头凝视岑碧青消失的天际,神色思索,转念一想,还是否定自己的猜想。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在其不远处,安静地躺着一颗赤色珠子,只不过变得黯淡许多。 白素贞起身走了过去,拾起这颗赤色珠子,想来也是那画皮师的法宝,就不知有何用处。于是乎,白素贞将自己的一丝真元灌入其中,赤色珠子顿时红芒闪耀。 一番探究,发现此珠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按照意愿进行改头换面,比起易容术要强上百倍。因为,此珠所储藏是真人的脸皮。 白素贞本想毁掉,但转念一想,还是留下了它,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东方天际已微露鱼白。 激斗一夜,有惊无险,而且还侥幸发现摆脱印记修行的新路径。 从今往后,她要做个视死如归的白君子! 哪里有死亡,就往哪里去! 第21章 轻生未遂,账房做事 白素贞一夜未归,这可急坏了赵如兰。 而自己丈夫白中地又是夜宿不归,定然是在那骚狐狸那边挺尸。 无奈之下,赵如兰只得去公公白如海那边请求帮助。 白如海听闻后,阴沉着老脸道:“丈夫、丈夫管不住,女儿、女儿管不好,白家要你有何用?” 赵如兰如遭电击,整个人突然懵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白如海的房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觉得这些年都白活了。 什么叫猪狗不如,原来就是这般滋味。 此时,白中天派人出去寻找,不过他已经暗中交代,出去就是装装样子。 白中天从衙门口那边听闻,近日城中接二连三出现命案,死者皆为年轻女子,而且官府那边也没有找到凶手,弄的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所以,他巴不得白素贞死在外面,这样倒是省事安心。 红烛吐泪,见者伤心。。 赵如兰坐在闺房中一个劲的抹眼泪,越哭越伤心,最后心生绝望。 丈夫管不住,女儿管不好,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轻生念头一起,赵如兰便打定了主意。她从箱子里摸出一条白绫,然后悬挂在楠木床头。 “爹娘,孩儿不孝,先走了。” 赵如兰正要把脖子往里套,突然白绫“砰”的一声突然断了,随即一道白影闪现,搂住她的腰身。 赵如兰定睛一看,正是女儿白素贞,顿时抱住她痛哭起来。 她在白素贞的怀里,哭的如同孩子,需要爹娘的关心和爱护。 白素贞没有追问她为何要自杀,只是搂的更紧了些。在方才那一刻,她有种要失去最重要的感觉。如今失而复得,心中倍加珍惜。 她终究是自己的娘亲啊! 哭了好一会,白素贞这才帮她把脸上的眼泪擦拭掉道:“娘,你还有我呢。” 赵如兰哽咽道:“素贞,娘现在只有你了。” 白素贞挤出一丝笑容道:“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赵如兰的心暖了起来,心中那团希望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素贞,你大伯他居心叵测,对你不怀好意。如今又在张罗你的婚事,不然咱们母女俩离开白家。” 白素贞伸手捋了捋她额头前凌乱的发丝,心疼道:“娘,你放心,素贞知道怎么做。你就安心住在白家,这里没有人敢对你再不敬。” 逃? 她白素贞的人生典籍中没有“逃”这个字。 “娘不是对珠算感兴趣嘛,明日我跟方如海说,让你去账房那边做些事。” 赵如兰急忙拒绝道:“素贞,这使不得。账房那边是你大伯一手把持,倘若我们插手了,定然没有好日子过。” 白素贞淡然道:“现在就有好日子过吗?娘别说什么女子不如男,我只问娘,你敢不敢去?” 赵如兰懂她的意思,可是靠她们两个女儿家想要跟白中天斗,怎么可能呢?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连死都不怕,还担心这些做什么。既然女儿想要斗上一斗,她这个做娘的不能拖后腿。 “不过,这件事,是不是要征求你爹的意见?”赵如兰犹豫道。 白素贞一脸严肃道:“他已经废了。” 自从白中天当家后,白中地被他大哥和二哥联手打压,在白家已然没有话语权,只能躲在勾栏烟雨中苟且偷生。 白中天乐见其成,反而不时给他大把的银子,让他彻底沦落在烟花从中,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 即便白如海有心拉他上岸,最终也只能骂一句“烂泥扶不上墙”,便让他自生自灭,心中满腔怒火便落到赵如兰身上。 赵如兰叹了两声,道:“素贞,他毕竟是你爹。” 白素贞不想与她继续这个话题,从怀中掏出培元丹,递过去道:“娘,你把这个服下!” 赵如兰轻轻拿起丹药,闻了闻,讶然道:“好香。这是什么丹药,你炼制的吗?” “这是培元丹。吃了对你身体有好处。” 赵如兰自然相信她的话,没有一丝犹豫,便吞了下去。丹药刚入腹,就觉得体内有一股热流遍及全省,特别的舒服。 “娘,服下丹药后要好好休息。我帮你入睡。”白素贞取下腰带,从中抽出一根细细的银针,轻轻扎在她项后枕骨下两筋中间的风府穴。 银针入穴,赵如兰眼皮子顿时开始打架,很快便睡了下去。 白素贞将她平躺在床上,然后解开她的上衣,双手轻轻按在她的胸口处,用体内真元包裹着培元丹,将丹药的效力慢慢释放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培元丹的效力基本全部释放。白素贞安置好后便回自己的住处。 中午时分,白素贞去了白如海的住处。 白如海见她平安归来,心中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我不管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总之以后不要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白如海沉声道。 白素贞“嗯”了一声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白如海好奇道:“什么事?”他知道,白素贞几乎从不跟他开口讨要任何物品或求他办事。这让他这个做爷爷的也感到很无奈。 “让我娘去账房那边做事。” 白如海微微一怔,问道:“她跟你说的?” “是我说的。” “身为一个妇道人家,呆在房里,做做针线活就好。抛头露面那是男人的事!”白如海略带着怒气。他对赵如兰的意见非常大,连丈夫和女儿都管不好的人,还能去管账房,这不明白着瞎胡闹嘛。 白素贞冷声道:“白中地自甘堕落,与我娘无关。再说,白家又不是白中天一个人的。” 白如海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白素贞为何要让赵如兰去账房那边做事。 赵如兰精通珠算,对数字比较敏感,确实合适做个账房先生。这一点,白如海心里是清楚的。 白如海无奈叹了几声,对于现在的白家,他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大权都已经掌握自己大朗白中天手中。白中天明面上很孝顺,但许多事情经常阳奉阴违,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不过,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做的太过分,他也不会去干涉。只想着能够颐享天年,安然度过余生。 “即便让你娘过去,她未必能够留得下来。”白如海晦涩道。 账房那是白家的核心区域,白中天岂会让外人染指。 白素贞心中早有打算道:“这点不劳您费心。我自有办法!” 白如海沉吟片刻,小声问道:“你后背印记还有什么变化?” “还是老样子。” 白如海稍稍放了心,沉声道:“这件事我答应你。不过,进了账房就看你娘自己的本事。” “对了,你大伯正在为你张罗出嫁的事情。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白素贞冷笑道:“皇帝不急太监急。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他瞎操心。” “不得胡言!再说,男十五、女十三,得嫁娶。如今也要过十六了,自然要为你选个好婆家。”白如海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说过,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操心。婚嫁之事,到此为止!”白素贞冷冷道。 白如海气的吹胡子瞪眼,整个白家也只有她敢这么对自己说话,根本不顾及他任何的颜面。 “素贞,不要以为你真是药仙了,这些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辈给你冠的虚名。平日里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但这件事上没得商量。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必须嫁出去。”白如海动了怒气,厉声道。 白素贞盯着他那张布满皱眉的老脸,那是光阴之刀刻在他脸上的痕迹,浑浊的双眼中只剩下自我满足的控制欲。 已是风浊残年,依旧舍不得丢掉心中的控制欲。 人心真是贪婪! 白素贞走到他跟前,弯下腰,把脸凑到他耳前,低声道:“现在的白家,还是以前的白家吗?” 白如海脸色大变,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原本挺直的腰杆也不自觉地垮了下来。 第22章 银钩赌坊,西来酒馆 韦世善从阴暗潮湿的冷雾中,走进了灯火辉煌的银钩赌坊,脱下了深色的斗篷,露出了他那件剪裁极合身,手工极精致的银缎子衣裳。 他是韦应章的二儿子,也是韦世嵩同父异母的弟弟。 性格古怪的他,不喜官场那些虚以逶迤,不喜家族的规矩束缚,喜欢充满自由味道的江湖,更喜欢小赌怡情。 每次这时候,都是他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尤其是今天。因为,今天陪他过来是元真。 元真虽在庙堂位居高位,诗文才华横溢自不必提。但他依然能从元真身上感受到那种洒脱不拘的韵味。 所以,他喜欢跟元真在一起。 而元真每次去韦家做客,必抽出大半时间与他厮混在一起,不是喝酒聊天,就是小赌怡情。 “二郎,你今天手气不错。”元真含笑道。 韦世善笑道:“那不是沾了韦叔的光了。”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韦世善看了看赌桌的筹码,拿出十两银子道:“买小。” 就在他刚下了赌银,白崇仪拿着五十两银票,咋呼道:“我买大。” 白崇仪搓着掌心,神色凝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荷官即将开出来的骰子。 “等等。”白素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将那五十两银票移到小的那边。 “五郎,买大啊。”白崇仪不解道。 白素贞淡然道:“你想赢钱吗?” 白崇仪立马闭嘴,不再说话。今天是他生辰,但他不想在家里过,就哀求白素贞带他去蜀郡城中最有名的银钩赌坊。 银钩赌坊,白素贞来过几次。但她不像小青,喜欢赌钱。所以每次过来,都会赢个几十两银子,然后拿钱走人。 赌场里,鱼龙混杂,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有人卖妻儿,把钱放到赌桌上,然后输个底朝天;有人借高利贷,也把钱放到赌桌上,依然输个底朝天。 赌场里,十赌九输。那唯一的赢局,也是赌场的钓鱼手法。 在这里,白素贞可以看到人性的贪婪、懦弱、悲切,薄凉皆是人性的阴暗面。 韦世善看到了白素贞,只觉得此人看着特舒服,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眼缘。 荷官开出了个小,买小的人一片欢呼雀跃,买大的人口无遮拦的谩骂起来。 “赚了五十两,发财了。”白崇仪抓起银子激动道。 韦世善笑问白素贞道:“不知道这位郎君为何改大换小?” 白素贞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目光,对着白崇仪道:“走了。” 说完,白素贞转身离去。 “等等我。”白崇仪虽有不愿,但财神爷跑了,他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赌坊里。 “是个有趣的人。”元真赞道。 “元叔,你也这么认为?” “赢了好处,能够果断抽身离去,这份定力不是常人可有。而且,他若想赢,可以一直赢下去。能够放弃看得见的好处,这样的人,不是很有趣嘛。” 韦世善心中一惊,讶然道:“他能一直赢下去?” “赌场十赌九输,那是对普通人而言。可对某些人来说,不过是玩的小把戏,不值一提。二郎你虽然喜欢江湖,但江湖的水不比庙堂里浅,一个不小心,照样翻船,成为大鱼们的腹中餐。”元真提点道。 “元叔,你又来了。走,赢了钱请你吃酒去。” 出了银钩赌坊,白素贞带他穿过几条巷子口,来到一个小酒馆,名叫西来酒馆。 白素贞想喝酒时就会来这里,一是人少清净,二是这里只卖一种酒,名叫竹叶青。 喝着竹叶青,脑子里便是小青的身影。 这一千五百多年,唯有小青对自己不离不弃,唯有小青待她如亲人。 只是,她道行低微,算不出小青如今身在何处。 “五郎,这地方清幽宁静,这竹叶青味道独特,是个好地方。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城里还有一个西来酒馆。”白崇仪啧啧赞道。 白素贞喝了一口酒,淡淡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他们呀,又怎会多看一眼这样的小地方。” “兄台此言差矣!”韦世善颇为激动接过话。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那个只看自己一眼就离开的人。 他自认相貌不比潘安差几分,但玉树临风还是有资格的,尤其是自己金字招牌般的笑脸,不光女子架不住骨头酥软,就是男子也得多看两眼。 白素贞没有抬头,依旧喝着自己的酒。 元真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别人都不理你了,何必自讨没趣!” 韦世善不以为然道:“江湖人有酒就是朋友,哪里来的花花肠子。瞧好了!” 韦世善打定主意要交她这个朋友,厚着脸皮道:“在下韦世善,今儿有幸遇到郎君,不知可否赏脸一起喝个酒?” 白素贞冷冷道:“没兴趣!” 韦世善面色微变,神色尴尬。元真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坐到那边的桌子去。 白崇仪压低声音道:“五郎,你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他可是韦大人的二公子,韦世善。韦世嵩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白素贞看了他一眼,白崇仪立马低下头吃菜喝酒。 今儿若不是他生辰,她才不会带他来此吃饭。 “二郎,江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有句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逍遥自在。” “元叔,来这里是喝酒,不是来教书育人的。” 韦世善自顾喝起了闷酒。 元真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自顾喝了闷酒。他这次途径蜀郡,恰好看到了李薛渔,但这几日李薛渔因病谢客,至今未能谋面。 若不是他拉着韦应章,韦应章早就动粗,直接把人给绑到他床上去。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元真好歹也算是正人君子,用这种下三滥手法只能获得美人的身体却得不到真心。 他要的是身体和真心,二者缺一不可,不然岂不辜负才子佳人的美誉。 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喝着闷酒,一杯接着一杯。等他们喝完一壶酒的时候,白素贞和白崇仪已经离开了。 “店家。”韦世善喊道。 “来了,客官,还需要什么?” “刚才那两个年轻郎君何时走的?”韦世善问道。 “你说白药仙啊,他们刚走一会。” “等等,你喊他什么?” “白药仙啊!就是御康堂的白药仙,医术与薛神医旗鼓相当。他呀,还是我们店的常客,每次出手都很大方。”老板呵呵笑着说。 “御康堂?” “客官,就是白家的御康堂。以后,有什么疑难杂症,只要能请到白药仙出手,必定药到病除。” “好啊!”韦世善一拍大腿,顿觉得这酒没白喝。 知道了来历,再相见还不容易嘛! 白素贞哪里知道,自己的名声早已通过御康堂的那些人传了出去,而且越穿越离谱,当真是神仙下凡,包治百病。 “元叔,咱们走!”韦世善起身道。 “恐怕暂时走不了。”元真冷声道。 二楼的楼梯口,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缓缓走了上来。 他右手握剑,左手垂下而不动,看模样很是奇怪。 “元叔,找你的?” 元真瘪瘪嘴道:“你在,自然就是找你了。” “找我?”韦世善讶然道。 “你不是喜欢江湖吗?你想要的江湖就在你身边,好好感受一下。”元真神情认真道。 韦世善看了一眼那个带斗笠的剑客,苦笑道:“元叔,你不会真的不管不顾?” “你放心。只要你在蜀郡城中,想要杀你的人暂时还没有出现。” “元叔,你可别欺负我读书少啊。会死人的。” “死不了的。如果受了伤,正好可以请白药仙给你上门医治,一举两得嘛!”元真提醒道。 这小子的心思他清楚的很。对于女人,他似乎兴趣不大,对于男人也是极为挑剔。这下好了,终于有个令他感兴趣的人,哪怕是个男人也无所谓。 以后家里有个女人,外面有个小哥,其实也不错的呀。 “报上名来。本公子手中不杀无名之辈!”韦世善镇定自若道。 那剑客脱下斗笠,露出他的真容。 约摸三十多岁,肤色黝黑,脸上皱纹较多,一看就是那种过着风餐露宿的江湖剑客。 “在下,左手剑-张彬。” 韦世善虽未真正闯荡江湖,但他对江湖事还是知道不少的。 这个江湖有许多左撇子剑客。 很多人说左撇子聪明,实际上却只是因为,左撇子必须要学会使用右手,而右撇子却不必去练习左手。 许多左手剑客也是如此:左手是招牌,右手才是底牌。 张彬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我的右手不过是假的。”说完,他震掉那垂下的右臂。 “真是左手剑!” 韦世善头大了,看来是个真正的剑客。 真正剑客,是为剑而生,为剑而亡,中间没有任何的花哨。 不过,对付左手剑,他只有一个办法:比他出剑快,不是快一点,而是快到在他拔剑之前就已经见生死。 “你会死的!”韦世善认真道。 “能够死在韦郎君剑下,不枉此行!” 韦世善叹了两声道:“名声就那么重要吗?连命都不要了!” “出剑!” 张彬正要拔剑,突然就只感到脖子处有一道凉风掠过。 “真快!”张彬小声道。果然,江湖传闻不算假。 “好无趣!”韦世善收剑走下了二楼。 “为什么不杀我?” “要谢,就谢你那只右臂。这年头,真正剑客,死一个少一个,活着不是更好嘛!”韦世善摆摆手道。 “元叔,走了啊!” 元真微微一笑,正要起身,张彬的右手突然飞起,然后拔剑,直接朝元真胸口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元真无法避开这突然的一剑。 一道寒光闪过,那飞出右臂化为碎末。 “剑气!”张彬眉心渗出一点血迹,然后整个人倒了下去。 “元叔,是冲你来的啊!” 元真淡然道:“我知道啊!” 韦世善微微一怔,心里骂一句娘,又被他忽悠了。 看来还是得多读点书啊! 第23章 美人共浴,最怕春深 离开西来酒馆后,白素贞打发了白崇仪回了白家,自己却去了清欢阁。 当李薛渔得知白药仙亲临,急忙出了闺房亲自迎接。 她记得,在自己晕过去的那一刻,一道白影从她眼前晃过。之后醒来,躺在床上,安然无恙,而且多年虚症隐疾也好了。 “多谢白药仙相救。大恩大德,奴家没齿不忘!”李薛渔施了个万福,万分感激道。、 白素贞淡淡一笑道:“还好你没说,以身相许,不然还真是麻烦了。” 李薛渔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倘若不是自己身负师门的任务,此情此景,或许会对他许诺以身相许。 “奴家之身,又怎能配得上白药仙。奴家断不敢有此妄念!”李薛渔带着一丝伤感道。 白素贞听懂她的弦外之音,知道她必然误会了自己的话。不过,误会就误会,也没必要多解释什么。 “坐好,我给你再看一下。” 李薛渔“嗯”了一声,然后坐了下来,将光滑如玉的右手伸了过去。 白素贞凝神搭脉,聆听片刻,道:“虚症已经祛除了,以后不会再受其苦。不过,身子还虚着,这些日子多休息,切不可再运功出剑。” 听到“出剑”二字,李薛渔犹豫道:“还请白药仙替奴家保密。” 白素贞平静道:“你的事情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你愿意,就把你想说的与我说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听听故事!” 李薛渔心中大凛,转念一想,便知道这其一从何而来。 “你不必责怪绿珠。那日你让她跟踪我,我给她喂了一颗毒药,也算是礼尚往来。” 李薛渔急忙起身赔罪道:“那日奴家只是对白药仙感到好奇,这才出此下策,让绿珠跟着您,打探消息。还请药仙恕罪!” “那日,你救我,我救你,咱们也算是扯平了。今后彼此相称,你唤我素贞,我唤你小渔。” “白素贞,素贞。”李薛渔诧异地打量起她,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女子的名字。 白素贞笑了笑道:“让绿珠准备洗澡水,你替我搓一搓背。” “啊!”李薛渔惊讶合不拢嘴。 白素贞直言道:“同为女子,有何不可?” 李薛渔恍然大悟,原来她真是个女儿身。但如果得不到她亲口确认,这颗芳心还是无法真正落下来。 浴桶之中,水雾弥漫,春意阑珊。 白素贞慵懒地趴在木桶边沿,小露香肩,玉背,脸上神情极为享受。 李薛渔手法轻柔,两手压住肩背,大拇指稍稍发力,有规律的从左到右,然后再由上到下的逐步按摩。 一盏茶功夫,李薛渔双手握成空拳,轻轻地敲击背部,沿着脊椎两侧有规律的敲打起来。 随即,李薛渔伸出玉手,又从浴桶边上的玉盘中夹起一颗绿葡萄,放到白素贞嘴边。 白素贞张开樱桃小口,吞下葡萄,微闭着双眼道:“手法不错,就是力道轻了点。下次,可以再重些。” “素贞,你真是个怪人。”李薛渔把脸贴在她的玉背上柔声道。 白素贞想起在青城山一起修炼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小青也喜欢把脸贴在她的后背上,然后与她轻声轻语…… “素贞,你怎么了?”李薛渔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有些低落,有些哀伤。 当她与素贞走的越近时,就越觉得自己看不透她,二人之间总隔着一层纱,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而且素贞看人看事总是那么犀利,尤其是她那双眼睛,似乎可以一眼洞穿她的心思,藏无可藏。 “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小渔,说说你的故事。” 李薛渔闻言,又搂紧她的腰身,犹豫片刻道:“素贞,你真的想要知道吗?这样对你不好,会连累到你。” “说。”白素贞没有丝毫担忧。 “当我记事起,就跟随父母逃难,一路颠沛流离。后来,父母都饿死了,而我何其幸运,被师父带入师门,免遭饿死。师门名叫幻月宗,门人以女子居多,分为内门和外门。外门弟子是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为主,多是成为达官显贵的妾室。而内门弟子,除了上述精艺,还修行剑法和男女双修之术。” “捡重要的说。”白素贞对幻月宗不感兴趣,她只好奇李薛渔此行的真正目的。 李薛渔沉吟良久,决定不再隐瞒,如实道:“肃宗在长安继位后,担心太上皇玄宗会对自己的皇位产生威胁,便用了些恶毒的手段逼走了玉真公主。” 白素贞微微蹙眉,没想到李薛渔竟与大唐李家扯上关系。 李薛渔继续道:“玉真公主离开长安后,突然来到幻月宗,然后闭关修行。三年后,玉真公主出关,在没有任何征兆情况下接任幻月宗宗主之位,成为我的师尊。此次下山,师尊命我来蜀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控制韦应章,为其所用。如果不能为其所用,那就杀之,以除后患。” 白素贞“嗯”了一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李薛渔道:“本想着从薛校书那边下手,通过她来牵线来接近韦应章,这样便不会引起他的疑心。” 白素贞点出其要害:“一个女人把另外一个女人推给她喜欢的男人,你觉得那个男人不会起疑心?再者,韦应章能够做到节度使这个高位,身边自然有诸多高手。先不提控制与否,就是杀他,你有几成把握?还有那个玉真公主,为了争权夺利,把你们当做棋子,不顾生死。这种人,不该活着!” 李薛渔吓了一大跳,失声道:“素贞,这种话万万说不得。你不晓得她的手段,凡是对她有异心者,皆惨死在她手中。” 白素贞转过身来,凝视她的双眸道:“那她对你应该不错!” 李薛渔讶然道:“素贞何以见得?” “因为,你的体内即没有被下毒,也未被下蛊。若按她秉性,必然会用这些手段控制于你。” 李薛渔满脸崇拜道:“素贞,你真是再世女诸葛。我的那些师门姐妹,要么被下过合欢散的剧毒,要么被种下苗疆的子母蛊。如若不然,没有解药,一日内暴毙而亡。” “所以,于理不合啊。”白素贞叹道。 李薛渔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于理不合”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 “不过,也没必要过于担心。没发生的事情,想多了也无济于事。小渔,今晚跳一曲霓裳羽衣舞,如何?” 李薛渔“嗯”了一声,又将脸贴在她的玉背上。水雾妖娆中,莫名的心安起来。 她又看了一眼白素贞后背上那个蛇形印记,本想问她这印记从何而来。 但转念一想,李薛渔还是放弃追问。如果素贞想说,必然会告诉她。如果不愿意说,问了岂不是多此一举。 庭院深许,皓月当空。 美酒清歌,留连不住,月随人千里。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 一位貌若天仙的人间女子,身穿一袭雪白衣衫,在一片银色的月光中翩翩起舞,还边舞边唱。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白素贞眉头舒展,和着节奏,右手玉指轻敲石桌。 歌停舞毕。 李薛渔气息微喘,香汗淋漓。 “素贞,如何?” 白素贞睁开双眸,嫣然笑道:“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这是白郎君的《霓裳羽衣歌和微之》中的诗句,我想听素贞的真心话。”李薛渔眼中充满了期待。 “兴尽悲来,醉吟成调。起舞回雪,最怕春深。” 李薛渔喜道:“素贞之言,于我如蜜,甜在齿间,醉在心里。” 白素贞起身,嫣然笑道:“时候不早,我也回了。” “素贞,不如在此过夜?”李薛渔拉起她的柔荑,眼中尽是不舍。 “家中有人牵绊。何况,既已尽兴,何必朝暮。走了。”说完,白素贞身轻如燕,一道白影,越过庭院,消失在沧浪的月光中。 李薛渔目送她离去,久久未动。 “主人。”绿珠走到她跟前小声道。 李薛渔缓过神来,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何事?” “这是白药仙让我交给你的。”绿珠将一个红色盒子递了过去。 李薛渔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花生米大小的乳白色药丸。里面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一行娟秀的楷体:七星海棠解药。 李薛渔心中顿时百感交集,她明白这是白素贞替她收买绿珠的忠心。 “这是七星海棠的解药,你服下。” 绿珠接过解药,立马跪了下来,感激涕零道:“谢主人。” “要谢就谢你自己。记住,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奴婢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有违此誓,天诛地灭!”绿珠伏地道。 “起来。” 绿珠起身,快速服下解药,神色恭敬地站在一旁。 李薛渔抬头凝视那轮皓月,自言自语道:“酒醒明月下,梦逐潮声去。” 第24章 药物收心,妖物杀人 想着最初修炼的那五百年光景,除了盘溪在崖壁间的一块巨石上吸收日月精华,就是捕杀其他飞禽走兽充当食物。 那样的日子虽然无忧无虑,但终究太过孤单寂寥。后来遇到小青,彼此相伴五百年,不是姊妹胜过姊妹。 在与李薛渔一起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有了与小青相处时的温馨感觉。 但她终究不是小青,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可怜女人。 皮囊再好看,终究抵不过光阴流水。 所以,男人总是喜欢喜新厌旧。如果当初自己也是普通女子,没有那么多曲曲折折,官人也会如此吗? 白素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或者说她没有一丝的睡意。 她想起岑碧青,青城派的女剑修。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了。如果谁找你麻烦,就报我青城岑碧青的名号。 好霸道的口吻。 倘若是男子,必定是诸多女子心目中的最佳伴侣。 岑碧青,应该是个有趣的女子。 白素贞这般想着,睡意朦胧,就这么和衣而睡。 日上三竿。赵如兰脚步匆匆赶了过来,推门而入,来到白素贞房间,见她如此,便知又是很晚才归家。 “素贞,你一个女子,如此晚归不安全。”赵如兰担忧道。 白素贞翻了个身,嘟囔道:“娘有事?” 赵如兰挨着床沿坐了下来,怒怨道:“你爹昨晚回来了。他跟我说,要把外面那个狐狸精娶回来做小妾。” 白素贞冷笑道:“这不是迟早要发生的事情,何必大惊小怪!” 赵如兰胸脯起伏,显然怒气未消,暗道自己为了这个家吃了多少苦头,如今才稍有好转,没想到这个负心郎竟然要纳妾。 白素贞叹一声息,起身靠在床边,问道:“娘,你想怎么做?” 赵如兰蹙眉道:“娘有今日,还不是素贞你一人费神劳心。现在倒好,竟厚着脸皮想要吃现成的,门都没有!” “要是娘有怨气,我替你杀了那女人!”白素贞神情认真道。 赵如兰一听,顿时吓的面色发白,急忙劝止道:“素贞,杀人是要偿命的,万万使不得!” “既然不能杀人,那就收心,把他的心牢牢握在你的手中,不就可以了。届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全在你的一念之间。”白素贞目光平静道。 赵如兰突然见恍然大悟,道:“素贞,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娘控制你爹的心?” 一个背信弃义、始乱终弃的男人,终究还是放不下。 为什么男人可以如此潇洒,提上裤子就可以走人,甚至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到了女人身上,偏偏一颗心全部放在男人的身上,没了自己的主见和尊严,即便被人抛弃,只要那个男人回头,她们依然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贴着笑脸陪伴其左右。 女人天生就该如此成为男人的附庸之物? 白素贞对武则天多少有些钦佩。 一个出身商家的女子,一路历经波折,饱受打击,却凭着坚强的自信,恒久的毅力,权变的机智和残忍的决心,一步步建构自己的政治王国,巩固她追逐一生的权力。 对武则天而言,男人都是他的附属物! 若用陈子昂《登幽州台歌》来评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武则天,千古奇女子也,白素贞如是评价。 白素贞从腰间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淡然道:“男人一旦变了心,偷吃荤腥,便永远无法改变。控制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知道,命掌握在你的手中。是性命重要,还是图爽快,孰轻孰重,自有分晓!倘若真是为情而叛,那就成全他就是,娘一个人照样可以活的滋润。” 赵如兰一脸惊愕,这些话她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 但自己女儿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想着自己丈夫能够回心转意,那不如说狗改的了吃屎。 赵如兰把心一横,接过瓷瓶,神色紧张道:“素贞,这要怎么做?” “此药名为锁清秋,服下后,若半个月不与娘同房,必会全身疼痛。唯有同房后,方可恢复如初。”白素贞也是闲来无事,天马行空地炼制一些奇怪的药丸。 赵如兰脸色微红,犹豫道:“那要是与别的女人呢?” 白素贞打了个哈欠,微微一笑道:“暴毙而亡!” “啊!” 赵如兰一脸愕然,好毒的药。 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男人可以,女人为何不可以? 赵如兰收好瓷瓶,精气神顿时好了许多,但转念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略有不安道:“为娘听说,老爷子已经跟你大伯说了,你的婚事暂且作罢。不过,按照你大伯的性格,此事断不会善甘罢休。” 白素贞摆摆手道:“娘安心在账房做活就是。其他事情,不用操心。” 赵如兰见她这么说,心里也稍稍宽了几分,暗道这个女儿没白养,她这个当娘的总算可以在白家扬眉吐气。 自从去了账房做事,这白家的下人们就再也不敢对她不敬,毕恭毕敬不说,那些曾经被白中天势力所打压的下人们有人暗中开始向她靠拢表忠心。 那种被人抬起来的飘飘感比! 白素贞看着赵如兰一步一步发生着的蜕变,从心理到生理都在变化。男人会因权力而改变,变得心狠手辣。女人也会因权力而改变,变的比男人更狠。 到了中午。 白素贞懒洋洋起床,梳洗完毕后,走到庭院,坐在秋千上,晒起了太阳。 白崇仪慌慌张张跑了到小院门口,喊道:“五郎,你在吗?” “何事?” 白崇仪搓着双手,满脸惊慌道:“我可以进来说吗?” “进来。” 白崇仪得了应允,飞快冲了进去,气喘吁吁道:“五郎,这次你得救我。不然,我这次死定了。” 白素贞眉头微微皱起,道:“谁坑你了?” 白崇仪哭丧着脸道:“昨儿晚上被大郎和二郎拉去了兰香馆,说是为我庆生。哪知,被他们灌醉了酒,醒来后躺在一歌姬床上。那歌姬非说我酒后强奸,欲要报官府。之后,大朗和二郎出面说情,说是只要给一千两银子作为封口费,此事就可以化了。五郎,我身上还有一千两银子。而且,此事若是让我爹知道,那非要扒掉我身上的一层皮不可。” “你要怎么办?”白素贞冷声问道。 “五郎,这次你可要帮我。借我一千两银子,我以后会按月还你。”越往后,声音越小。说到还钱,他哪里有钱还呀。 白素贞看了他两眼,淡淡道:“我知道了。” 白崇仪面如死灰,哀求道:“五郎,这次你若不救我,我真死定了。” 白素贞知道,给白崇仪下套,就是向她正式宣战。只不过事情做的比较委婉些,还没到双方撕破脸皮的地步。不过,按照她的做事风格,既然对方已经露出了獠牙,那就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杀死对方,不给他们任何的反击机会。 “你跟他们说,今儿晚上去朝阳寺等你,到时候会把一千两银子带过去。不过,你就不用去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白崇仪压根没听过朝阳寺这个地方,疑惑不解道:“朝阳寺?在什么地方?” “别管那么多,把话给他们带到就是。” 白崇仪“哦”了一声,心里顿时倍感轻松,屁颠屁颠去找白崇文和白崇明。反正不用自己出面就能把问题解决,何乐而不为。 月上树梢。 朝阳寺大门外,点着一堆篝火。白崇文和白崇明两兄弟,还有带来的两个心腹仆人,正围着篝火而坐,焦急地等着。 “大哥,你说白素贞能来吗?”白崇明小声问道。 白崇文冷笑道:“老四天生胆子小,他既然敢跟我们说,必定是有白素贞在后面给他撑腰。这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白崇明猥琐笑道:“大哥,等她来了,到时候你可别拦着我。虽说是自家妹子,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那脸蛋,那身材,想想都很让人特别的激动!” 白崇文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自家兄弟如此好色确是一件好事。只要有致命弱点,就可以投其所好,拿捏控制,到时候便可以踩着他的肩膀坐上白家的家主之位。 “只要别把事情做的太绝了,大哥不会拦着你!” 话音方落,白崇文目光转向东边,那边出现一道身影。 “来了!” 他刚说完,那道身影突然不见了。 就在他狐疑之际,那道身影突然在他身后。 月光下,那是一张令人终生不忘的怪脸。 那脸,半边是光滑细腻的女人脸,半边干枯叠皱如树皮。 那妖怪咧开嘴,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大哥,你的,后面”白崇明打起哆嗦道。 白崇文一颗心跳的厉害。今夜无风,但后脖子那边,有真正阴风吹过,全身汗毛倒立,双腿忍不住打起哆嗦。 怪物伸出一双绿油油的怪手,轻轻搭在白崇文的肩膀上。 白崇文额头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喘,想要喊出声来,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来。 怪物猛然按住他的脑袋,然后一口咬下,尖锐獠牙插入血管中,嘴巴开始拼命吸允白崇文体内的精血。 白崇明等人早已被这一幕吓的瘫坐于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然忘记了逃跑。 不到半炷香时间,白崇文体内精血便被吸食干净,成为一具干瘪的干尸。随即,那怪物扑向了另外三人。 白崇明惊醒过来,急忙往后跑去。哪知刚跑出十多丈远,一根绿色藤麻飞了过来,捆住他的腰身,一把拖了过来。 “别吃我,求你别吃我。”白崇明哭着哀求道。 “你连自家妹子都不放过,还是人吗?”怪物开口说话。 白崇明还算反应快,急忙磕头求饶道:“都是我大哥让我做,不关我的事啊,请大仙放过我。以后,我会好好供奉大仙。大仙不是喜欢喝血嘛,我给你找十四五岁的童男童女,他们的精血更纯正,口感更好。” “死到临头还想着用别人的命来保自己的命,更是死有余辜。不过,在你死之前,要让你感到无比的痛苦。” 话音刚落,一根藤蔓如毒蛇钻进白崇明的裤裆里。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白崇明捂着血淋淋的裤裆躺在地上打滚。 白崇明成了太监。 但那妖怪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根藤蔓穿透他的手筋,猛的将他拉站起来。 然后,又有两根藤蔓穿透他的脚筋。四根藤麻齐齐拉起,白崇明的身体悬在半空中,正面朝上,呈现“大”字型。 那怪物走到他面前,然后闻了闻他脸上的味道:“男人的血都是臭的。但是,我非要喝你们这些臭男人的血。” 饱餐之后,怪物飞进了朝阳寺,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白素贞来到朝阳寺时,看到的只是躺在地上的四具干尸,死状极其残忍。 白素贞查看干尸脖子的伤口后,便断定是妖物所为。 只是,蜀郡城里接二连三发生妖物鬼物杀人的事,总觉得事有蹊跷。而且,这两件事都与她自己有关。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不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那又是谁在幕后主导这一切? 白素贞没有时间思考,眼下她要做的是如何替自己洗脱嫌疑。 白崇文等四人无故失踪,白中天必然会心急如焚地报到官府。 到时候,官府追查起来,顺藤摸瓜,必定会从白崇仪口中得知重要线索。 所以,她肯定会被官府认定为最大嫌疑人。 而杀他们的不是人,而是妖物。那么,官府想要抓到真凶,恐怕难于上青天。 到那时,白中天借机会把杀人罪名扣在她的头上,那真是百死莫辞! 正印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弄巧成拙,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点麻烦。” 白素贞捡起地上的四具干尸,然后飞身进了朝阳寺。 第25章 故意被擒,练气化精 进了朝阳寺,白素贞直奔大雄宝殿,飞身落地如来佛祖塑像的后面,将四具干尸暂时藏在其中。 旋即,飞落下来,走出大雄宝殿。 站在台阶上,白素贞目光扫过那些黑暗之处。她断定,这妖物就藏身在朝阳寺中。 虽然白素贞道行尚浅,无法用神识找到它的藏匿之所。 但她岂是寻常之人。前世是修炼两千年的蛇精,今世也身怀蛇形印记。而且,在上次修行之后,白素贞已经拥有极少部分蛇类所特有的功能:热感视觉。 现实中,蛇的眼里没有巩膜,眼球为圆形,视力很差。大多数的蛇类是通过嗅觉、听觉、味觉来辨别食物和危险的,只有极少数稀有蛇类才会拥有第六感:热感视觉。 热感视觉是来自蛇的一个特殊器官,名叫颊窝。颊窝通常生在蛇的头部两侧,鼻孔与眼睛之间。其形状像个凹窝,比鼻孔还要大。能够拥有第六感觉的蛇类,可以视为上天赐给这些冷血爬行动物最为特殊的礼物,能够大大提高他们的生存能力。 幸运的是,白素贞也拥有了这张特异的功能。 她眼中的黑瞳顷刻间变成赤瞳,在清幽的月光下,看上去像是在散发红芒。红芒所过之处,便能感知到哪些是死物,哪些是有能量气息的生物体。 朝阳寺虽然荒废已久,但寺院内还有许多棵古树,历经沧桑仍枝繁叶茂,而有的已经老得腰都直不起来,但依旧郁郁葱葱,倒而不亡。 千年的槐树在各地并不少见。 故而,寺中诸多古树,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株老槐树。槐树修长的身材高高挺拔,撑起一片绿荫,月光透过叶子撒落在石板上。 白素贞收起赤瞳,恢复如初,然后走到这株老槐树跟前。 俗话说,千年的松树万年的柏,撵不上槐树一布来。 在民间,常见有一些老槐树下或旁边有人搭建一座小庙或高台,四周的居民都向它烧香磕头,祈求保佑,请赐丹药,故称“仙槐”。 这妖物,就藏在这老槐树之中。 白素贞慢步走近老槐树跟前,伸手抚摸树干,沉吟片刻,感叹道:“此树心都已枯蠹中空,只存枯皮,却老干虬枝,枝叶蔚茂,不知经历了多少春夏秋冬,随了多少雨雪风霜,依旧如此顽强地活下来,定是得了灵气成精。只可惜,长错了地方,成为祸害人间的妖物。” 话音方落,老槐树顿时颤抖起来,然后有几片槐树叶,缓缓飘了下来。 白素贞伸手,摊开掌心,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今日你在寺外杀人,既然被我撞见,那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你若龟宿不出,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根,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多管闲事?”老槐树的顶端,漂浮着一道身影。只不过,这次脸不是半张女人脸半张树皮脸,而是一张完整的女人脸。 白素贞冷笑道:“无冤无仇?你杀的人是我请来的,你还敢说无冤无仇!” 槐树妖沉声道:“原来你就是他们口中的白素贞。你可知,他们早就对你有非分之想,欲图强暴于你。我杀他们,也算是替你解决祸害。” 白素贞根本不想领她这个人情,“我能约他们过来,自然就不担心他们加害于我。而你吸食他们的精血,本就有违天道。” “有违天道?那你可知,这朝阳寺地下埋着多少冤死的枯骨?他们该死吗?还不是李隆基的一句话,全部诛杀,埋藏于此。李隆基杀人,就不违背天道?” 白素贞回道:“天地循环,报应不爽。我相信,天道对其惩罚不是没有,而是没有到来。他即便身为天子,依旧逃不掉。”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一个替天行道的借口。既然如此,那我就杀了你,看你还能奈我何!” 槐树妖双手掐诀,老槐树里瞬间冒出九条手臂粗的藤蔓,直接朝白素贞打了过去。 白素贞身法极快,左躲右闪,青松避开。 她从腰间抽出软剑,灌注体内真气,挥剑斩下,“铛”的一声,竟未斩断那藤蔓,而剑刃竟然出现破口。 眼看三条藤蔓齐齐朝她飞来,电光火石之间,便要贯穿她的身体。 白素贞运转真元,催发剑气,凌厉的剑气化作罡风,瞬间将那三条藤蔓绞碎成粉末。 白素贞双脚踩着其中一根飞来的藤蔓,然后发力,身子如离弦之箭,射向树端上的槐树妖。 “就凭你,还想学那些道士和尚斩妖除魔,找死!”槐树妖已经探出她的底,自认白素贞不是她的对手,出手更是无所顾忌。 白素贞心中冷笑,她现在并不想斩杀她,只不过是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借机修行而已。 “唰唰”又有九条藤蔓直接飞出,两条缠绕她的双腿,两条缠绕她的双臂,然后将其卷了起来,九条藤蔓如同牢笼,牢牢锁住她。 “还以为多大本事,就会耍耍嘴皮子。收!” 九条藤蔓瞬间回到槐树中空地带,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是一间相对空旷的房间,里面陈设各种精致的器物,还有女子就寝的床榻。 白素贞被藤蔓裹成了粽子,倒挂在半空中。 如今状态,白素贞已然陷入危险境地,她后背上的蛇形印记对其修行并未制止。 白素贞再次验证自己的想法,心中大悦,抓紧时间修炼。对她来说,早期的修行如履平地,修行速度可谓一日万里。 不过,她也必须掌握好时间,要给自己留点时间做好槐树妖现场杀人场景的布置,以此为自己洗脱嫌疑,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槐树妖站在下方,抬头望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等睡醒,就拿你当点心。” 说完,槐树妖脚步轻移,走到木榻前,然后心满意足躺了上去。 这树洞里的空间,气候宜人,冬暖夏凉。 槐树妖脱去上衣,着上身,面朝里,侧卧躺了下来,曼妙身材一览无遗。 白家。 白崇文和白崇明至今未规,白如天焦急万分,忙派人出去寻找。但至今没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无奈之下,白中天只得惊动白如海。 白如海端坐在大厅红木椅上,神色凝重,白中天、白中圆、白中地三兄弟也坐在下方,各怀心思。 “如果天亮前还是找不到人,立即报官府。还有,全城贴出奖赏告示,谁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赏银百两。”白如海沉声道。 白中天焦急道:“爹,此事我觉得蹊跷。” 白如海看了看他,阴沉着老脸道:“你想说什么?” “爹,这件事我觉得与素贞脱不了干系!”白中天冷声道。 白中圆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白中地暗想你儿子失踪跟我闺女有啥关系,急忙喊道:“大哥,素贞乃柔弱女子,怎会跟此事扯上关系。” 白中天“哼”了一声,怒道:“老三,你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大哥,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跟素贞有什么关系。”白中地内心积压的怒火有爆发的前兆。他落得今日的下场,有大部分原因是与白中天有关,只不过自己能力弱小,无法改变结局。 哪曾想,白素贞竟有本事把自己媳妇弄进了账房,而且还站稳了脚跟。另外,老爹白如海亲自出面,叫停了素贞的婚事。这两件事足以说明自己的女儿是有能力和手段与自己大哥扳手腕。 所以,从他回白家那天起,心里也打起自己的如意算盘。只不过,时机未到,依然当个废人,麻痹对方也好。 “够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兄弟还吵来吵去。有这个精力,现在就给我出去找人,别坐在这里碍眼,让人心烦。”白如海冷喝道。 白中圆顺坡下,立马起身抱拳道:“爹说的对。坐在这也于事无补,我现在就出去找。” 白中天见二弟如此关切,内心大为感动,也起身道:“爹,我跟二弟出去,您且好生休息。” 说完,两兄弟急匆匆离开白府。 “三郎,你纳妾之事暂且搁置,等此事有了结果再做打算。”白如海沉声道。 白中地眉头紧皱,他心中虽有不满,但此时却发作不得,“都听爹的。” “不过,素贞的婚事,你这个当爹还得操起心来。倘若有中意的官宦、世家子弟,还是要争取的。我们白家缺的就是官场上的人脉关系。”白如海压低声音道。 白中地“嗯”了一声,道:“爹,您放心,此事我会放在心里。” 白家把府中的家丁都派了出去,疯狂搜寻白崇文和白崇明两兄弟的下落。而被困在老槐树中的白素贞也取得突破,一举跨过“练气化精”这道门槛,体内真元迅速变得充沛起来。 “看来,这条路还是走对了。” 黑暗中,白素贞猛然睁开双眼。一双赤瞳,散发妖异的光芒,穿透厚厚的藤蔓,打量起躺在床上的槐树精,嘴角边浮出一丝笑意。 第26章 异宝灵珠,优雅赴狱 白素贞悄无声息震碎捆绑在身上的藤蔓,不过她没有立即出去,而是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 她从瓷瓶里倒出一粒黑色药丸,然后运转真元,将这粒药丸化作一阵白烟,从缝隙中飘了出去。 这粒黑色药丸,取名‘十香软筋散’,是白素贞专门用于对付精怪之流的毒药。 此药无色无味,药性一旦发作便全身筋骨酸软,数日后虽行动如常,体内真元已然半点发挥不出,与常人无异。 不过,这是白素贞第一次使用,暂时还不知道药效如何。这也是她闲来无事,炼制的防身毒药之一。 约莫一炷香后,白素贞一剑劈开藤蔓,从中飞了下来。 槐树妖费力地转过身来,花容惨白,虚弱道:“你,你是故意的?” 白素贞见药效还不错,含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你使了什么卑鄙手段?”槐树妖想不通,自己为何全身酸软无力,体内真元溃散,无法凝聚。 “算你运气好,中毒而已!” “中毒?”槐树妖不可思议道。她从未想过,妖怪也能中毒。 白素质无奈摇头道:“都说头发长见识短,还真是这个理。所谓毒之,不过是万物相克,精怪自然也会中毒。不过,你放心,这毒不会让你死的。” 白素贞打量起内设环境,这些物品对常人来说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但对她没有一丝的吸引力。 “咦?” 白素贞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摆在上面的一个紫色盒子。盒子里装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绿色珠子。 白素贞拿起这颗珠子,仔细打量后,经不住心神摇曳。这可不是普通的珠子,而是道门修真人士梦寐以求的异宝—木灵珠。 上古时代,女娲补天遗留下来的五彩石因吸附了天地五灵之力而形成五颗灵珠,分别是土灵珠、雷灵珠、木灵珠、火灵珠、水灵珠。这五颗灵珠乃人间最为精纯的无灵之力。 谁能炼化灵珠,将其融合,那么今后修行将一日千里。突破人仙境,那是手到擒来之事,至于地仙境也有七八成的几率。 故而,五灵珠乃正邪两道之人都在极力寻找的天地异宝。 奈何,因时间久远,五颗灵珠散落于世,只得有缘人得之。 过去千年,凡是有灵珠现世,必会掀起血雨腥风。 为争夺灵珠,正邪两道大打出手,道门内部和魔门内部也同样会大打出手,最终死伤无数,灵珠不知所踪。 前世在青城山修行时,白素贞有缘曾远远看过一眼木灵珠。当时因道行低微,不敢与那些谍牌道士正面斗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木灵珠被人拿走。 对白素贞来说,如果她能够拥有一颗灵珠,那么就有很大几率在八百年内走水化龙,进入天仙境而位列天庭仙班。因为,走水化龙的真正关键之处就在于要能够炼化出一颗龙珠,而灵珠正是炼化为龙珠的最佳宝物。 “踏破铁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白素贞收好木灵珠,心中大喜过望,绝对的不枉此行啊。 槐树妖并不知道自己喜欢把玩的绿珠子,就是正邪两道梦寐以求的异宝木灵珠。当真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 白素贞偶得木灵珠,心情大好,笑吟吟道:“你叫什么名字?” 槐树妖如实道:“回郎君,奴家姓苏,名暮雨。” “苏慕雨?名字不错,机缘更是不错。想来,你死后魂魄与这千年老槐树融为一体而成精怪,并且前世记忆犹在,实属罕见。”白素贞推测道。 苏慕雨没想到她一下子就道破了自己的身世来历,断定此人定是道门的谍牌道士。 “只要仙长能够放了我,这里的所有宝物全部送给您。”苏慕雨见有生还的机会,铆足了力气一口气说出来。 白素贞笑了笑道:“杀了你,这里的宝物还不照样是我的。与你所言,又有什么区别?” 苏慕雨顾不得羞耻,低声道:“奴婢愿意日夜侍奉仙长。” 白素贞眉头微微皱起,这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但对一个女子来说,还是一个貌美的女子,那么她的身体就是活下去的最好筹码。 只可惜,白素贞对此不感兴趣! “你何时开始杀人的?”白素贞冷声问道。 苏慕雨不敢隐瞒,老实道:“奴婢也就在前些日子,才开始吸食人的精血。之前,也就按部就班,吸收日月精华。” 白素贞蹙眉道:“你见过画皮师?” 苏慕雨道:“见过。他告诉我,吸食人的精血可以加快修炼。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脱离老槐树的契约束缚而获得真正自由!” 真正自由?在这天地之间,何来真正自由!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白素贞继续问道。 “他说,蜀郡城中将有大乱,要想活下来,就得提升实力。”苏慕雨娇喘着气说道。“不过,奴婢问过他为什么会乱,他只是说天机不可泄露。” 一个画皮师又怎会提前知晓蜀郡城中将有大乱? 这个不合常理啊! 除非是有人故意泄露给他,借他之口转告苏慕雨。但此人如此费尽心思,到底图什么? 一团乱麻! 白素贞心中知道,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线索。她转身离开树洞,没多会便将那四具干尸带了过来,扔在木榻前。 “我不杀你。不过,别人会不会杀你,我就不清楚了。” 苏慕雨不明就里,问道:“这是为何?” 白素贞道:“如果你能侥幸活下来,我到时自会替你解毒。在此之前,你只能呆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还有,倘若你强行运功祛毒,你只会死的更快。如果你不信,你大可赌一把!” 说完,白素贞飞出树洞,离开朝阳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过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应该就会来抓她问话了。除非白崇仪是个拥有铮铮铁骨的血性汉子,硬是咬死不知道,也不把她供出来。 不过,白崇仪根本不是这种人,稍微给点颜色就会立马招供。 所以,白素贞不得不提前做好安排,这样好解决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天中午,白中天领着刺史府的五名捕快,怒气冲冲闯进了白素贞的小院。 “白素贞,你给我出来!”白中天吼道。 白素贞慢悠悠走出房门,望着外面的一大群人,冷声道:“何事?” 白中天厉声道:“你把崇文和崇明藏哪去了?” 白素贞一脸无辜道:“他们去哪,与我何干!” “死鸭子嘴硬!崇仪,给我滚过来。”白中天喊道。 白崇仪颤巍巍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白素贞,然后哭着喊道:“是五郎让我跟大朗和二郎说,昨儿晚上在朝阳寺那边见面。我只是传个话,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素贞微微叹了一声,这男儿的风骨都喂狗了吗?怎么身边的男人都是这种软骨头。 “杨捕头,赶紧把她抓进大牢审问,我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啊。”白中天伤心欲绝道。 杨捕头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盯着白素贞道:“是自己走,还是我们动手?” 话音刚落,赵如兰和白中地闻讯赶来。赵如兰冲上去,护住白素贞,道:“这件事跟我儿无关,你们怕是弄错人了。” 白中天咆哮道:“就是你生的贱骨头。要是崇文和崇明出了什么事,我让没好日子过。” 赵如兰铁了心要护住自己的女儿,厉声道:“白中天,你要是诬陷我儿,我就是做鬼都不放过你。” “白中地,把你这个疯婆娘给我拖走!” 白中地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他望着自己媳妇和女儿惊恐的神色,他这个做丈夫、做爹的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废物!”白中天骂道。 “杨捕头,嫌犯就在这里,你们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杨捕头拿了钱,自然要办好事,大声喝道:“楞着做什么,还不给我绑了,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赵如兰疯狂喊道:“不要碰我女儿,不要碰我女儿。” 白素贞心中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世上,恐怕只有做娘的才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护住子女。前世,她也是做娘的人,只可惜刚生下没多久就被法海镇压在雷峰塔。 骨肉分离一千年。 “娘,我跟他们去。放心,不会有事的。”白素贞从背后紧紧搂住她。 赵如兰身体僵直在那,泪水无声落了下来。 朦胧中,她看眼前这些男人,包括她的丈夫,这一刻她突然对男人心生绝望。 这天底下,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她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的女儿,白素贞。 “等我回来,娘!” 白素贞微微一笑,神态平和,优雅从容地朝外走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进入狱中再寻个契机,这件案子就可以告破,而她也会无罪释放。 杨捕头等人立马跟了上去,只不过手中拿着的铁链只得收了起来。 第27章 关进死牢,典狱赔罪 西来酒馆。 韦世善正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独自饮酒。 人生无趣,对影孤饮。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韦世善喝完杯中酒,羡慕叹道。 “二郎,不好了,不好了。”一个灰衣少年急匆匆跑了过来。 韦世善急忙问道:“白药仙出来了?” 少年喘着气,断断续续道:“他,他,他被带动衙门里去了。” “什么?”韦世善拍案道。 自从韦世善打听了白药仙的身世,才知道她是女儿身,只不过往常是以男儿身示外。 韦世善对这样的奇女子顿时产生浓厚的好奇,奈何明月照沟渠,白素贞出入没有规律,根本不知道她的行踪安排。 于是乎,他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去白府那边守大门,只要白素贞出来就立即禀报他。 而他自己则在西来酒馆坐等。 “金鸣,还知道所为何事?” “二郎,我一见情况不对就立即过来告诉你,我也不清楚。”金鸣端起一杯茶,一口气喝完。 “你现在就去把牢头给我请过来。” “二郎,你不是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的嘛。”金鸣好奇道。 “此一时彼一时,还不快去。” 金鸣“哦”了一声,撒腿就跑下楼,直奔牢房。 杨捕头带着白素贞直接去了大牢。 白素贞刚走进大牢那一刻,眉头紧蹙,这里面的死气、怨气太重。 “走啊。”杨捕头催促道。 白素贞继续往前走,她的到来不免引起牢房里其他犯人的注意力,纷纷趴到牢门前打量起她。 白素贞边走边看,这些犯人个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身体和精神状态很差,显然在这里吃了许多苦头。 “就这里了。”杨捕头冷喝道。 白素贞停了下来,扭头望去,这间牢房里已经关着一个犯人,而此人虎背熊腰,面相凶恶,满身煞气,一看就是手上沾有鲜血的穷凶极恶之辈。 那大汉见来了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别提多幸福了,能在死之前爽几把也值得。 狱卒打开牢门,杨捕头伸手就要推她,不想白素贞比他快一步,让他落了个空,自己走了进去。 “给我老实呆在这里。”杨捕头恶狠狠道。 白素贞眉头皱的更紧,这环境实在太差,得想法子给自己这个环境相对好点的牢房。 “小子,过来!”大汉冷冷道。 白素贞看了看他,问道:“你杀了几个人?” 大汉一怔,旋即哈哈笑道:“小郎君,你还挺镇定的嘛。老子周明,道上人称虎牙,死在老子手上的人起码也有两双手的数。” 白素贞继续问道:“何时问斩?” 周明眼露凶光道:“秋后问斩。不过,老子死之前自然会让你生不如死。” 白素贞自然明白她为何会被关进这间死囚牢房。这个杨捕头收了白中天的好处,目的就是让她有进不出,最好死在牢里。 周围那些犯人顿时躁动起来,纷纷叫骂起来,俨然等着一场活春宫在自己眼前上演。 白素贞冷冷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周明迫不及待道:“小郎君是等不及了?” 白素贞冷笑道:“你既然想死的快点,我就成全你。” 话音方落,不等周明扑过来,白素贞手指轻弹,一粒“十香软筋伞”飞入周明的嘴里,条件反射地吞咽下去。 周明脸色大惊,白素贞这一手他还是能看出一点门道的,绝对是个江湖高手啊。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周明脸色大变,惊慌问道。 白素贞淡淡道:“送你的见面礼。放心,死不了人的。只不过。” 周明听到自己不会死,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见他话锋一转,便知不知好事,急忙追道:“不过什么?” “比死也不好受到哪里。” 周明杀心打起,想要冲过去与他拼命,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一身内力竟然霎时消散,整个人站立不住,轰然倒下。 周纷纷嘲笑起来。 白素贞充耳不闻,目光所及,在牢房最里面,则是关押女囚犯的地方。 在唐朝,已经实施“囚徒贵贱、男女异狱”的制度。但白中天故意不说,就是让杨捕头将她直接关在男囚犯这边,其心可诛啊!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狱卒。 “这位是白药仙?”中年男子赔笑道。 白素贞点了点头道:“何事?” 中年男子见他器宇不凡,即便身处牢狱,也是神色坦然,风度翩翩,心中不免多了一分好感。 “方才有不当之处,还请见谅!” 白素贞有点迷糊,此人分明是个当官的,竟然亲自跑过来对自己客客气气,毕恭毕敬,难不成是有人暗中疏通关系?可是,白家自然不会这么做。在这蜀郡城中,还有谁会为自己打点关系? 李薛渔?不可能,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来人,还不给我打开牢门,赶紧腾出个干净的房间出来。”中年男子冷喝道。 “是大人。” 身后两个狱卒直奔关于女囚的地方,一帮人忙里忙外,清理出一个相对干净的牢房。 白素贞走出牢房,抱拳道:“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白药仙不必客气。某乃赵志鹏,担任典狱之职!”赵志鹏客气道。 这突然出现的戏剧性一幕,让众多囚犯目瞪口呆,能让典狱亲自过问,显然这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不简单,大有来头啊! “白药仙,请!” 白素贞走进关押女子的鉴于,她在第二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目光落在躺在枯草中的那个女囚犯。 “赵大人,可否让我进去看一下?”白素贞问道。 “自然可以。来人,开门。” 狱卒急忙开门,然后走到那女囚身边,正要踢她起来,却被白素贞喝止道:“住手!” 狱卒吓了一大跳,赶紧退后,站在一旁不敢动。 白素贞快步走入,俯身察看这女囚的脉象。 寸脉流利而滑,关脉舒缓,尺脉按之不绝,这是怀孕的脉象。这女囚已有身孕。 “赵大人还能进一步说话?” 赵志鹏走了进去,小声道:“白药仙请说。” “她入狱多久了?” 赵志鹏哪里知道,看了身后的狱卒,问道:“什么时候关进来的?” “回大人,年初进来的。” 白素贞算算日子,倘若进来之前有身孕,这个时候自然是个大肚子。可这女子腹部只是微微隆起,也就只有四个月身孕。 想来,这女子是被某个狱吏强奸至孕,而这种事情在监狱也是常见,避无可避。除非进来之前,家人提前打点好关系,或许免于惨遭毒手。 “赵大人,这女子已有四个月身孕,把我那间房间给她。”白素贞冷声道。 赵志鹏脸色尴尬,对着狱卒喝道:“楞着做什么,赶紧再去腾出一间出来。” “是,大人。” “白药仙,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抱歉。”赵志鹏赔笑道。 这种事情,白素贞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是见到了就出手相助。监狱本就是眼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黑暗可以把人的恶无限放大,以至于这里属于恶人当道的世界。 能够活着走出监狱的人,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医者父母心,还请赵大人多见谅!”白素贞无奈道。 “白药仙有菩萨心肠,某钦佩不已。您放心,在您出狱之前,这里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情况。”赵志鹏对白素贞越发的钦佩起来。之前或许还是出于上面的压力,但此时确实出于真心。 “还请赵大人给我笔墨,我开药方给她调理身子。抓药的时候,就说是我让抓的,把钱记在我名上就是。” 赵志鹏急忙差人送来笔墨纸。 白素贞开好药方,狱卒取之,立即去御康堂抓药。 薛槐闻之后,也是感慨万千,暗道素贞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却依然为他人着想,这是怎样的一种善念? 关押的这三天里,白素贞为每个女囚把脉开药方,所有的钱全部由御康堂承担。白中天闻讯后立即找来薛槐,但薛槐不卖他的账,弄他的七窍生烟,但也无济于事。御康堂就靠薛槐这个金字招牌,白中天也不敢得罪他。 而这三天里,刺史府派出的捕快衙役,翻遍了整个蜀郡城依然没有找到白崇文兄弟二人的下落。 但刺史府那边也不敢直接开堂刑讯逼问,案子就这么僵持下来,这让白中天气的骂街,但也无计可施。 白素贞心里明白,这件事还是尽快解决的好,但关键是,得有个人来替她放风出去。 正愁着如何托人给李薛渔带个话,韦世善终究忍不住,还是进了监狱来看她。 “白药仙。”韦世善在牢房外轻声喊了一声。 白素贞放心手中书籍,抬头一看,讶然道:“是你!” 直到此刻,白素贞才恍然大悟,她在监狱之所以能够过的相对自由,全是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暗中相助。 韦世善,川西土皇帝韦应章的二公子! 第28章 慕雨逃脱,素贞出狱 白素贞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感兴趣? 至于背后目的,她不太想去深究。而且,她正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去带个消息出去。 韦世善见她身在牢狱之中,依旧没有淡然自然,这份心性和定力可不是寻常女子有之,果然是个奇女子啊! “在下韦世善,不知可否进去一叙?” 白素贞点了点头道:“韦郎君请!” 韦世善今日前来特地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干净明亮,给人的感觉特别的舒服。 “不知韦郎君为何如此待我?”白素贞开门见山。 韦世善也是个爽快人,实话实说:“不瞒白药仙,在银钩赌坊和西来酒馆,在下对你一见如故。所以听闻你入狱后便立即托人打点了关系,委实不想你在这狱中受到任何皮肉之苦。” 白素贞饶有意味打量起他,若从面相来看,是个让人感到舒服,而且愿意结交的人。 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就涉及到最核心的问题,人性善恶。 善意可以伪装,其背后是精心布局的恶意。恶意也可以伪装,其背后是良苦用心的善意。 白素贞虽经历许多,但却始终不得要领,没有真正勘破其中道理。 这会,她突然灵机一动,自己悟不透的问题,或许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启发。 “孟子说,人之初,性本善。而荀子又论,人之初,性本恶。世人,是善,还是恶,不知韦郎君如何看?” 韦世善微微一怔,没想到她问了这么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不过佳人面前,又岂能退缩,硬着头皮道:“我爹给我取名世善,是希望我这一生从善如流,而不是心地善良。一个善,有两个意思。所以,若要真正了解两大圣人的观点,前提是要区分何为性?” 白素贞沉吟片刻,道:“说来听听!” 韦世善干咳两声,继续道:“在某看来,孟子所论性,是本质,也叫本性,也叫天性。而荀子所论性,是脾气,也叫习性,也叫习惯。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也就是说,人的本性都是纯真的,但是习性的差别很大。如此,便能解释两大圣人的观点其实并不冲突,反而是相得益彰。只不过,后人为了独树一帜,便人为强化了善恶对立,更是有了门户之见。” 白素贞眼中闪过精光,顿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琢磨性善、性恶之论,但始终理不出头绪来。 不曾想,韦世善的这番言论让她茅塞顿开,心中豁然开朗。 “还有一事,还请韦郎君帮忙。”白素贞小声道。 韦世善没想到自己一番言论竟然引起她对自己的好感,直接拜托他帮忙,这简直出乎意料啊。 看来,多读书还是对的,关键时刻可以提升自己儒雅的形象。 “白药仙请说,某自当竭尽所能。” “韦郎君应该知道我为何入狱?” 韦世善如实道:“某已经打听清楚了。白药仙拥有菩萨心肠,又岂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定是他人诬陷。不过,此事某也无能无力,明日刺史大人那边就要开堂问审。” 白素贞淡定道:“请韦郎君传个消息,人多半还在朝阳寺里。”说完,白素贞又从怀里拿出一片槐树叶子递给了他。 韦世善心中一惊,接过槐树叶子,沉吟良久,道:“此事当真不与白药仙有关?” 白素贞知道他的意思,神色认真道:“非人所为,路过而已!” 韦世善顿时明白了,绷紧的脸上瞬间绽放了花朵,笑道:“某明白了。这事交给我!”说完,便立即起身离开,不敢耽搁。 当天下午,便有捕快和中年道士一起前往朝阳寺。 中年道士手中拿着那一片槐树叶,根据叶子上的妖气,来到一棵老槐树跟前,确定无疑道:“就是这里了。” 领头的捕快姓孙,名凤勤,约摸四十来岁,做了二十多年的捕快。 孙凤勤不知何故,问道:“仙长,确定就在这里?可这就是一棵老槐树嘛。” 中年道士沉声道:“想不到这朝阳寺里竟然还藏匿着妖怪!依贫道之见,你们要找的人多半藏在这老槐树之中。” 孙凤勤惊恐道:“仙长,那怎么办呀?” 中年道士自信笑道:“有贫道在,诸位莫怕!” 说完,中年道士从腰间摸出一张黄色符箓,嘴中振振有词道:“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急急如律令!” 那道符纸飞出,化作一道金光,轰然炸开。 顿时,老槐树被炸出一个大洞。中年道士祭出长剑,一个飞身,钻了进去。 此时,苏慕雨被那爆炸声惊吓的花容失色,奈何全身无力,动弹不得。 中年道士见地上躺着四具干尸,便知找对了地方,再抬头望向木榻上的那个女妖怪,吞咽了几下口水,道:“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苏慕雨嫣然一笑,挤出最后一丝力气道:“仙长,您来了!” 中年道士一双小眼睛,盯着苏慕雨曼妙身躯看个不停。 “只要仙长不杀我,奴家束手就擒,任凭仙长处置就是。” 中年道士耐不住,上前来到木榻前,低头凝视眼前这个尤物,颤巍巍道:“此话当真?” “仙长,奴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还不是您说的算。” 中年道士嘿嘿笑道:“也对。”只见他摸出两道符箓,右手掐诀,一道金光锁住她的双手,另外一道金光锁住她的双脚。 做完这些后,中年道士赶忙丢下手中的长剑,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突然,中年道士“啊”的一声惨叫,就见苏慕雨面目狰狞,一根绿藤从他口中钻入腹里,疯狂吸食中年道士的精血。 不消片刻,中年道士精血被她吸尽,让她恢复了一丝法力,然后挣脱两道金光,裹起衣衫,迅速逃离。 孙凤勤等人还在外面焦急等候,突然树洞有一道阴风吹过,就见一道身影闪现而出,然后很快便消失了。 孙凤勤暗道不妙,急忙带头冲了进去。 众人进去一看,地上躺着五具干尸,有四具在地上,还有一具在木榻上,床上还散落着道士的袍服,还有床边的长剑。 “孙大,仙长这是死了?” 孙凤勤定了定神,环顾四周,见里面摆放着许多值钱的物品,顿时起了贪意,道:“弟兄们,仙长为救人,与妖怪殊死搏斗。哪知,妖怪厉害,道长不敌,死于妖怪之手。” 众兄弟听闻,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既然是打斗,这里面必定是一片狼藉,摆放的物品也自然随之毁坏。 “拿走值钱的,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孙凤勤下了一道命令。 众兄弟急忙冲上去,各自挑选值钱的物品,至于地面上的四具干尸,就只是干尸,与他们何干。 一个时辰后,两个捕快从外面搞来两桶油,浇在事先准备好的干草和木柴上,然后一把火点燃,老槐树顿时陷入火海之中。 “兄弟们,丑话说前头。倘若有谁出了这里,在外乱嚼舌根,说漏了嘴,那就不要怪我老孙翻脸无情!”孙凤勤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厉声道。 众人都拿了好处,自然群起响应。 当天晚上,白中天那边便得到官府正式通告,两个儿子及其仆从死于妖怪手中,并将四具干尸送到了白府。 白中天面如死灰,不敢相信。 即便是妖怪所为,那也是白素贞让他们去的那里。所以白素贞不是杀人真凶,那也算是帮凶。但官府已经给了他正式通告,此案已经侦破,白素贞无罪释放。这个结果,他即便不想接受,但无可奈何。 “白素贞,失子之痛,我要你加倍偿还!”白中天心中怒吼道。 白素贞在赵志鹏的陪同下,走出监牢。 牢房外,停着一辆马车,绿珠站在马车旁边,焦急等待着。 “白药仙!”韦世善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白素贞对他感观不错,抱拳笑道:“有劳韦兄了!” 听到‘韦兄’二字,韦世善脸上笑开了花,喜道:“白兄,某在西来酒馆备好了薄酒,为白兄接风洗尘。” 白素贞嫣然笑道:“改日我请韦兄。今日实在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韦世善恍然大悟,暗道自己考虑不周,一个女子呆在牢房几天,这出狱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洗澡,换件干净衣衫,然后在睡个好觉。 “考虑不周,考虑不周。那我就静候佳音。” 白素贞告拳,莞尔一笑道:“好。” 说完,白素贞径直走到绿珠跟前,淡淡道:“走。” 绿珠搀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也钻了进去。 韦世善目送马车离去,眼中笑意依旧未减,心中充满了期待。 清欢阁。 白素贞泡在浴桶中,微闭着双眼,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方才李薛渔已经告知她,那躲在老槐树里的妖怪杀死一个道士后便逃之夭夭,不知踪迹。 如今刺史府那边也已经下了悬赏令,谁能将真凶缉拿归案,赏银百两。 “赏银百两?看来官府那边就当个悬案来处置了。不过,这个苏慕雨,还是有点不简单。”白素贞心中忖道。 只是,画皮师跟苏慕雨说的蜀郡城中将要大乱,到底是何意暂时不知。 但从现在情况来看,苏慕雨逃离后应该会疯狂杀人,吸血,增强法力,以抵御‘十香软筋散’的毒性。 如果不是为了能让自己洗去嫌疑,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之,哪里还会留下祸患。 一想到城中有人要死在苏慕雨手中,白素贞还是于心不忍。 李薛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关切道:“素贞,你有心事?”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的心,过不去!”白素贞如实道。 李薛渔沉吟片刻,道:“想来那苏慕雨定会再出来杀人,不如今晚我与素贞去城中寻她,将她除掉就是。” 白素贞也正有此意,道:“老槐树虽然被烧掉,但烧的不过是外在的,她一定还在朝阳寺。” 今夜,天上无月,朝阳寺一片漆黑。 苏慕雨站在废墟上,凄厉道:“你毁我家园,我杀你全家。” 第29章 十香怨恨,道士炼尸 苏慕雨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如果你不说这句话,或许,我还会放你一条生路。但可惜,你终究回不去了。” 距离苏慕雨三丈远,白素贞站在她身后,右手握住一柄长剑,剑身泛出清幽的寒光。 苏慕雨狠毒道:“回去?我从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去了。现在,我不想回去,只想杀人。而你的毒药,已经对我已经不起作用了。你既然来了,也省得我再去找你!” “是吗?那你可知这毒药的名字?此毒名叫十香软筋散。那你又可知,为什么叫十香,而不叫九香、八香?” 苏慕雨心中大凛,问道:“为何?” 白素贞嫣然一笑,道:“因为,前面那九香并不是被你祛除了,而是隐藏在你体内,等着第十香发作。” 苏慕雨厉声道:“笑话!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故弄玄虚,看我”话未说完,苏慕雨突然感到体内积蓄的真元瞬间消散,全身开始麻痹,动弹不得。 “你,你”苏慕雨一头栽倒下来,竟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素贞走上前去,俯下身,摸着她的秀发,平静道:“这第十香,其实就是你的怨恨。如果你能放下仇恨,潜心修行,这毒药对你来说,反而是修行的补药,好让你认清内心真实的自我。如果你放不下,哪怕我今晚不来,你也走不出朝阳寺。” “我来,就是想看你如何做出选择。” 苏慕雨想要说话,却发现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她不想死,她想要重生获得真正的自由! 白素贞缓缓起身,然后一道寒光掠过,苏慕雨的意识定格在十四岁那年,她偷偷地搬来梯子,爬上去准备翻墙离家的那一刻。 李薛渔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沉声道:“素贞,倘若我也有这样的一天,你会杀我吗?” 白素贞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细腻的脸蛋,含笑道:“不知道。” 李薛渔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最期待的答案就是“不知道”。不知道,便意味着存在更多的变数,这样的人生或许才更有趣。 “她怎么办?” 白素贞收起长剑,淡淡道:“天一亮,就带她出城,葬在青山绿水旁。” “我陪你!”李薛渔嫣然笑道。 中午时分,白素贞将苏慕雨葬在距离蜀郡城三十里的桃花谷中,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皆是翠绿的桃树。 墓碑上,白素贞用剑刻下“苏慕雨之墓”五个娟秀的字,随之又在旁边刻下一句诗:应愁晚泊喧卑地,吹入沧溟始自由。 李薛渔从马车里取来酒水,然后洒在墓前,神色凝重道:“愿你来世自由!” 白素贞吐了一口气,用手拍了拍墓碑,道:“今世虽有遗憾,但求无愧于心,来世不必图之!” “素贞。”李薛渔轻轻唤了一声。“你真是个怪人!” 白素贞浅浅一笑,倘若她要是知道自己是条怪蛇,不知道会不会吓个半死? “走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入城。白素贞先去了趟御康堂,躲在丹房里捣鼓到半夜。然后,趁夜色离开,悄无声息回到自己住处。 当她走进小院时,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里灯是亮的。 白素贞悄悄走了过去,透过门缝一看,却见赵如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赵如兰得知自己女儿出狱,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回来,让人去了御康堂问,那边说没见到。无奈之下,她只能坐在房间里等她回来。 白素贞轻轻走进房间,拿起一件披风,替她盖在了身上。 赵如兰睡的浅,立马惊醒过来,抬头一看,白素贞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一把搂住她,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白素贞俯身抱住她,轻声道:“娘,我回来了。” 片刻后,赵如兰调整好情绪,擦了擦眼泪,笑道:“回来就好。” 赵如兰是个聪明女人,她不问白素贞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只要能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好。 “素贞,你要有个心理准备。白中天已经把崇文和崇明的死算在你头上了。日后,他必定会找你麻烦。还有,这两日府里要办丧事。听娘的话,你就在外面暂避风头,免得白中天找你晦气,徒增麻烦。”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古伤心事。 白中天丧子之痛,倘若报复起来,绝对会很疯狂。 关于这点,白素贞心中自然明白,遂宽慰道:“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赵如兰叹了几声,无奈道:“这都是什么世道,这蜀郡城里何时多了这么多妖怪。对了素贞,你可要多小心,天黑后就呆在房中,莫要外出。” 白素贞不想让她担心,便转移话题道:“娘,今晚我们一起睡。” 赵如兰楞了一下,旋即开心道:“那最好了。自打你懂事起,我们母女就在没有一起睡过。” 赵如兰整理好床铺,母女二人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 赵如兰悄悄起来,然后去厨房给她准备早餐。 这几天因过于心累,身体略有疲倦,白素贞还在床上熟睡着。 白崇仪从赵如兰那边得知白素贞回来,便来到小院门口,踌躇不前。 左等右等,不见她出来,便失魂落魄离开了。 没离开多久,白素贞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今日阳光明媚,气候宜人,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不过,今日还有一件事要办,就是宴请韦世善,聊以谢意。 可这份人情,一顿饭恐怕还不够还啊。 白素贞最不愿意欠人情。一念及此,不得叹了几口气。 蜀郡南郊,那里有白家置办的一处产业,名为“飞鸿居”,是白家招待官场中人的隐秘之所。除了白家掌事人,其他人都不知晓。 这日,飞鸿居中来了个中年道士,他所穿的袍服乃茅山派式样。 茅山派以符箓法术着称,有一套不外传的符箓体系,分为金、银、紫、蓝、黄五色。 金色符箓威力最大,黄色最弱。再辅助各种法术,杀伤力极大。 不过,茅山派还有一道不足为外人道的秘术—炼尸。 所谓炼尸,需以符箓之术为基,在尸体身上绘制符篆,借助符篆之力为其淬炼身体,提升它们的攻击力和防御力,俗称“僵尸”。 若按实力强弱,可分为三种:白僵、黑僵、飞尸。 成飞尸级别的存在,便有自主意识,能吸纳月之精魄。 经过数百年的修炼,飞尸相貌会进行变幻,以迷惑世人,已近乎魔,道门称之为“魃”,又称“旱魃”。 民间有说,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故而,茅山派的练尸术仅有少数人修炼,并且规定只能炼制白僵和黑僵。否则,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白施主,你可想好了?”中年道士再三询问道。 白中天眼中杀机正盛,历声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只要道长帮我做完这件事,钱财和女人两样都不少。” 中年道士看了一眼地上摆放的四具干尸,沉声道:“这四具干尸能否炼制成功,贫道不敢保证。不过,一旦失败,尸体皆化为尘土。白施主,你可接受?” “道长放心,不管成败,钱财和女人都不少。” 中年道士笑了笑道:“那贫道就放心了。我要闭关三个月,在此期间,不得打扰,否则前功尽弃。” “道长放心,此地少有人来。” “等炼制的差不多了,白施主便将你要杀的人送过来。之后的事情,就由贫道来处理。毕竟,僵尸杀人这种事,师门是严禁的。” “这点请道长放心。” 片刻后,白中天走出飞鸿居,上了马车,前往城中。 就在他离开后,那个给他推荐这位茅山道士的人现出身来,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心道:“好像是越来越有趣了。不然,真是太无趣。” 西来酒馆。 白素贞已包下一间雅间,点好一桌酒菜,正等着韦世善过来。 不过左等右等,也不见人过来。眼看饭菜都冷了,白素贞正要起身,就见韦世善身边小厮金鸣气喘吁吁跑过来道:“白,白药仙,我家二郎今儿来不了。” “何故?” 金鸣喝了一口水道:“我家大人要给二郎许配一门婚姻,二郎不从,便吵了起来。大人一怒之下,便命人将他关起来。除非答应这门婚事,否则不给出来。” 白素贞“噢”了一声道:“为何不愿?” “白药仙有所不知,二郎喜欢以江湖人自居,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只喜欢行侠仗义,四海为家。所以,二郎就非常讨厌这种没有感情的婚姻。” “倒是真性情。”白素贞赞道。 “白兄这么一夸奖,某就有种飘的感觉。”韦世善哈哈笑道。 “二郎,你咋出来了?”金鸣讶然问道。 “今日白兄宴请,就是刀架脖子也得来,非来不可!” 闻言,白素贞略有一丝感动,举杯道:“韦兄侠义心肠,豪情万丈,素贞敬你!” 韦世善举杯,神色认真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认识白兄,世善足矣!” 话不在多,在于诚心。白素贞为之动容,仰面一口饮尽。 第30章 不喜江湖,六转丹药 白素贞平日里只吃些素菜。不过,今日宴请,还是点了不少晕菜,如椒麻鸡、粉蒸肉、樟茶鸭等。 “白兄,你这喝酒不吃肉,多没劲啊。”韦世善好奇道。 “吃素习惯了。”白素贞淡淡道。前世入红尘后,吃的也是素,很少吃荤,多半与自己平时静坐悟道有关。 “白兄不会从小就开始吃素?”韦世善越发感到奇怪。 白素贞微笑点头,算是默认,旋即转移话题,问道:“韦兄眼中的江湖是什么?” 韦世善未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便放下筷子沉思片刻道:“不瞒白兄,某心中的江湖,青锋三尺笑红尘,不胜人生一场梦。你呢?” 白素贞莞尔笑道:“我不喜江湖。” 韦世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他原本以为白素贞属于那种鹤立鸡群之人,定然不喜这种平淡的俗世生活,多半与他一样,喜欢那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 “这是为何?” 白素贞微微移开目光,越过窗外,望着风中摇摆的绿叶,幽幽道:“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韦世善神色微微黯淡下来,不知为何,他从白素贞的眼中看到的是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哪怕投下巨石,终究只是惊起一丝涟漪,便很快恢复了平静。这到底是经历多少人生阅历方能如此?可她的年龄在这,难不成她吃的盐巴比自己吃的饭还要多很多?这不可能啊! 白素贞抽回思绪,歉意道:“方才有点走神了。” 韦世善微笑道:“白兄明心见性,某佩服的紧。” “等过些日子,我送你一颗培元丹,助你固本培元。”白素贞实在不想拖欠人情,如今拿得出的手好像只有培元丹。 有木灵珠在手,白素贞自认为可以炼制出更高品秩的丹药。 韦世善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她意义何为,但又不好点破,强颜欢笑道:“那好啊。白兄乃药仙,炼制丹药自然不在话下。” 这番酒菜,韦世善吃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大大的失落啊。 本想着吃完这顿饭,自己主动邀请白素贞去外面走走转转,彼此增进了解和信任。他虽然知道白素贞是女子,但他又不愿意直接点破。 他想着等熟悉后,白素贞能够主动告诉他事实的真相,然后二人坦诚心迹,彼此倾心。就如那梁山伯和祝英台,化蝶而去,双宿双飞,成就蜀郡城中的一段佳话。 只不过,那道白影已渐行渐远。 韦世善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脸的生无可恋,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无光。 “元叔,你怎么来了?” 元真看了他两眼,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又被小娘子拒了?” 元真苦笑道:“这个李薛渔,还真是不一般,我都如实告知,她竟然无动于衷。” “元叔,世上女子未必都会喜欢你的才华。” 元真“呸”了他一口,然后左看右看,讶然道:“吃完了?” “是啊。” “我还想着能蹭酒喝。” “我请你喝就是。” 于是,两个男人各怀心事喝起了伤心酒,越喝越是苦闷啊。 喝到最后,三个酒坛子在地上打滚,两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时而狂笑不羁,时而吟诗作对 “元叔,咱们,也该回,回去了。”韦世善搀扶着醉倒不省人事的元真。 刚要起身,韦世善突然骂道:“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二楼,突然出现两个身穿白衣的剑客。 男的相貌英俊,女的闭月羞花。站在一起,倒真是珠联璧合。 “师兄,应该是他了!”那女子沉声道。 “动手。”男子拔剑,一剑刺出,速度极快。女子虽慢了三息,但出剑速度极快,紧随其后。 韦世善心情本就不好,又被这突然出现的男女剑客打扰,顿时恼羞成怒,杀心陡生,只见他身体摇摇晃晃,但步伐沉稳,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在两道剑光中安然游走,雨落不沾衣。 “好诡异的身法。”男子心中凛道。他没想到韦应章的二公子功夫如此了得,只想着他们烂醉如泥,正好是杀人的好时机。 “师妹,速撤!”男子喊道。 但韦世善哪里会给他们机会,只见他身影一闪,诡异地出现在那女子身后,然后轻轻在她后背一拍,却有千斤重的力道打在身上,顿时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撞到柱子上,香消玉殒。 “师妹!”男子伤心欲绝道。 韦世善杀心打起,内心迸发,双手直接夹住剑身,骤然发力,剑身破碎。然后,双手从下往上一抬,碎片化作寒光,直接穿透那男子的身体,落到那女子身边,一命呜呼。 元真微微醒来,嗅了嗅,皱眉道:“好浓的血腥味!” 韦世善看了他两眼,无奈道:“元叔,你就这么招人怨恨吗?”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出手帮他解决麻烦。 元真扭过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目光落在那女子脸上,怜惜道:“生的一副好皮囊,可惜了。” 韦世善也是无语。 “有人嫉妒我的才华,有人嫉妒我的权势,有人想拿我做文章,总之,想我死的人太多了。不过,杀到现在,我依旧活的好,睡的香。” “元叔,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以后你再遇到这种事,你自己解决。”说完,韦世善独自下了二楼。今天的心情极差。 不知为何,在他杀完人后,他感到莫名的一阵空虚,那是他不曾有过的感觉。 江湖,真的如自己想的那样吗? 天地山河,无拘无束。路见不平,拔剑相助。醉后清唱,在水一方 元真叹了几声,想来在蜀郡也待不了几日,是时候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好歹也要见上一见李薛渔。 正好借着酒劲壮胆,再去清欢阁求见。 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我元真七问清欢。 御康堂。 白素贞站在丹炉前,拿出那颗木灵珠,催动真元,木灵珠发出碧绿青芒。约莫小半个时辰,木灵珠上低下一滴米粒大小的青色液体,落到丹炉中的药材中。 这是白素贞的真元被木灵珠洗涤之后凝练出来的液体,其功效是可以把这些药材完美的融合,从而提升炼丹的成功率。 “不知道这次炼制出来的是几转培元丹?”白素贞眼中露出一丝期待。 安置好后,白素贞便拿起书,看了起来。反正这几日不用回白家,索性就躲在丹房里,图个清净。 不过,这次时间之长,就是白素贞也极为诧异。 已经过了半个月,这炼丹炉似乎没有一丝反应。 而在这半个月中,白家办完了丧事,一切归于平静,但白家却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白如海因此等变故,精神极差,已经卧床不起,茶饭不思,就等着耗死这光阴。 白中天满头白发,眼镜凹下去,双眸中布满血丝。 他在等日子,等茅山道士出关的日子。只要炼尸成功,那就是白素贞母女的死期。 “素贞,素贞。”薛槐在门外喊了两声。 白素贞开门,问道:“何事?” “有个叫金鸣的人说有要事来找你。本来我推脱你不在,但他非要在这里死等你不可。” 白素贞眉头微微皱起,道:“带他去偏厅。” 片刻后,白素贞刚走进偏厅,金鸣一把冲过去,苦着脸道:“白药仙,你快救救我家二郎。” 白素贞蹙眉问道:“怎么了?” 金鸣担忧道:“自打那天跟您吃饭,回来后就闷闷不乐,也不再提什么江湖,就一个坐在亭子里发呆。茶饭不思,以至于身体虚弱无力,如今躺在床上,面黄肌瘦,再无精神。” 白素贞听闻后,无奈叹了两声,道:“你且等我片刻。”说完,白素贞快步离开,走进丹房。 站在丹炉旁,白素贞静等片刻。突然,丹炉中传来一阵浓郁的香味,若不是白素贞眼疾手快,及时遮掩培元丹散发的光芒,恐怕整个蜀郡城都知道御康堂这边出现了异象。 白素贞的心扑通扑通跳的不停,她知道,这颗培元丹的品秩极高,至少也是六转以上的丹药才有这样的异象。 屏住呼吸,白素贞推开丹炉盖子,然后迅速取出,那颗纯白如玉、晶莹剔透的培元丹。细看之下,这颗培元丹中还有一丝翠绿,那翠绿似有灵性,竟在丹药中来回游走。 “六转!”白素贞吃惊道。 想当年,她在青城山那边修行,偶然去宗门盗取丹药,最高品秩不过五转,那也是冒着极大风险才获取的。 不曾想,拥有木灵珠后,竟然可以炼制出六转的培元丹,大大出乎的自己意料之外。 这六转培元丹,就是放到道门的那些修真门派,那也是极为少见的上品丹药。这种品秩的丹药也只能是长老以上的大人物才有资格享用,普通门人能够拥有五转丹药就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正好,有这六转培元丹相送,也算可以还清韦世善的人情了。 第31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白素贞左手拿起六转培元丹,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对着它划了一个圈,结成一道封印覆在丹药上,避免丹药气息外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做完这些后,白素贞将培元丹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瓷瓶,放进腰带里的那个百宝袋。 这个百宝袋是白素贞从白家药材库里找到的一个蟒蛇的蛇蜕,然后用配好的药水浸泡后缝制而成。薄薄的一层却极具有高防性,普通刀剑无法将其切开,用它来装宝物最适合不过。 倘若后面有机会,能否从道门的那些谍牌道士手中弄一件咫尺物,那装东西就更方便了。 “走。” 金鸣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心道:“只要白药仙去了,我家二郎的病就自然好起来。” 白素贞没说话,径直朝前走去。金鸣急忙跑出去,赶紧把门外的马车备好。 上了马车,金鸣略有不安道:“白药仙,等会到了府中,可能会有点麻烦。” “这是为何?” 金鸣如实道:“这些日子,城里和府里都有点不太平,所以入府的人都要被盘查一番。不过您放心,我带您会方便许多。” “不太平?怎么说?”白素贞小声问道。 金鸣干咳两声,犹豫片刻,小声道:“今年入春以来,蜀郡城中不知为何有妖物出现,我家大人正为此发愁。您可能不清楚,自玄宗皇帝入蜀避难之后,咱们蜀郡也算是长安的第二个陪都。如果连陪都都妖怪横行,民心骚乱,朝廷那些御史们铁定会拿此事参我家大人。” 白素贞微微皱起眉头,没想到这妖怪作乱竟与朝廷官场斗争扯上了关系?倘若真如金鸣所言,那必定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将妖物引入城里,目的就是祸乱蜀郡,然后再以“德不配位、治理无道”之由将韦应章拉下水? 为达政治目的而不顾百姓死活,这群人当真可恶的紧! “那府里不太平怎么说?” 金鸣叹息道:“还不是元真元大人惹的祸!” “元真?”白素贞似乎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白药仙您不知道,这位元大人与我家大人关系极好。这次路过蜀郡便在府中住了些日子。但是,不知怎么的,有好些江湖人想要杀他。我家二郎还亲自出手帮他处理了三拨。不过,那些江湖人找不到好的机会,就只好夜闯府中,搞得府里的巡防比平时严厉许多。” “这元真何许人也?”白素贞颇为好奇。之前在银钩赌坊和西来酒馆见到那个人,应该就是元真。 “元大人少年成名,才华横溢,十五岁以明两经擢第,十七岁参加吏部考试,获中书判拔萃科第一,入秘书省任校书郎。随后,青云直上,如今官至御史大夫,前途不可限量。”金鸣如数家珍。 “那为何有江湖人要杀他?”这是白素贞最关心的事情。 金鸣“唉”的一声,无奈道:“咱们这位元大人,就是因为才华出众、性格豪爽,以至于锋芒毕露,在长安那边得罪许多朝中权贵。听二郎说,还得罪宫里的大监。在长安城里自然不会有人下毒手,但出了长安城,那就不好说了。” “他一介书生,又如何从长安来到蜀郡?” 金鸣挠挠头,尴尬笑道:“这个,二郎没跟我说过,那我就不晓得了。”“不过,元大人对生死看的比较淡。要是我,还不整天提醒吊胆,哪里如他那般吃的好、睡的香。” 白素贞笑了笑,这不明摆着元真后面有高手保护嘛。 这个元真,看来不简单啊。 金鸣把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的感觉,顿时八卦起来:“我还听说,咱们元大人仰慕清欢阁的李薛渔,去了几次都碰了一鼻子灰。看来,还是咱们蜀郡的女子有骨气,才不会被外地的才子所迷惑!” 元真上门求见这件事,李薛渔倒没有跟她提及过。如果说,这是李薛渔所使的“钓鱼”手法,那么拒见数次,这火候也差不多了。不然,这条大鱼可就要跑了啊。 “对了,白药仙,还能替我看看,身体有啥毛病没有。我呀,这几天有点睡不好,还多梦,而且吃饭,好像也不多,就是”金鸣的那张嘴,“唧唧”说个不停,越说越得劲。 白素贞没有再说话,就是这么安静地听着,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忍不住笑起来。 每次笑的时候,金鸣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越发的卖力。因为,白药仙的笑容,在他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难怪二郎为她着迷,相思成狂? “到了。”金鸣有点,口干舌燥,嗓子有点哑。 白素贞盈盈一笑,委婉提点道:“口乃心之门户。言多必失,徒增口业。” 金鸣微微一怔,旋即明白她的意思,刚想要问怎么减少口业时,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呵呵笑了笑道:“白药仙,请。” 金鸣上前,跟护卫打了个招呼。 那护卫看了看白素贞两眼,然后便放行入府。 他们刚走进府中,迎面便看见韦世嵩大摇大摆朝大门口走来。 金鸣立马小声道:“白药仙,我们走这边。” 韦世嵩远远就看到他们二人,尤其是白素贞,就觉得特别的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跑什么啊!” 金鸣立马堆起笑脸,道:“见过大朗。” 韦世嵩一把拉开他,上下打量起白素贞,不怀好意问道:“我怎么见你面熟?你叫什么名字?” 金鸣立马接过话:“回大朗的话,这位是御康堂的白药仙。” 韦世嵩瞪了他两眼,吼道:“我让你说话了吗。滚一边去。” 白素贞目光,落到韦世嵩身边的那个带着面具的剑客,正是之前服下七星海棠的曹宇。 曹宇也是吃惊不小,暗道怎的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小煞星,还想着三个月后怎么去拿解药呢。 曹宇上前一步,在韦世嵩跟前说了一句话。韦世嵩这次想起,他还有急事要处理,便从大鼻孔里“哼”了两声,拂袖离去。 曹宇从白素贞身边经过时,朝她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敬了礼,毕竟小命还攥在她手中。 金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虚惊一场道:“还好,没出啥事。” “走!” 金鸣“哦”了一下,赶紧带白素贞去自家公子房间。 韦世善的住处,位于韦府西南边,位置比较偏,是一栋用竹子搭建的竹楼,带有院子。 院子里种满了凤尾竹,亦或观音竹。 这种竹子,株型矮小,绿叶细密婆娑,风韵潇洒,好似凤尾。 竹秆及枝为空心的称为“凤尾竹”,而实心或近实心的则称为“观音竹”。 “白药仙,这就是二郎住的地方。”金鸣介绍道。 白素贞抬头望去,正门上还着一块木匾,写着三个字:陋室居。 “二郎常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只要有品性高洁之人来到此处,这里虽是陋室,但也不是陋室。” 白素贞“哦”了一声,灵机一动,突然问道:“这是你家二郎教你这么说的?” “出去之前,二郎特意有交待,让我跟你说”突然,金鸣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让白兄亲自来一趟,实属不该!”韦世善实在憋不住了,生怕这小子又说漏嘴,弄的场面尴尬,只得提前出来打圆场。 白素贞看了看他的气色,虽是面黄肌瘦,但精神不衰,显然有夸大其词之份,故意说的这般严重。 “金鸣,楞着做什么,快请人进来坐啊。” “对对对。白药仙,里面请。” 韦世善笑脸相迎,看着她朝自己走了过来,一颗心突然跳到嗓子眼上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第32章 化解寒毒,离别赠诗 白素贞走进室内,看了看里面的摆设,确实很简朴,就是普通人家的一些家具,而且都是竹子编的。 “韦兄喜欢竹子?” 韦世善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道:“梅兰竹菊四君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就喜欢竹子了。” 白素贞沉吟片刻,道:“来过竹里馆,日与道相亲。出入惟山鸟,幽深无世人。不如改个名字,就叫竹里馆,如何?” 韦世善一拍掌心,喜道:“好名字。我这就让金鸣去重新做个匾额,今天就给挂上。” 白素贞缓步走到窗前,看着碧绿的竹叶,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想小青了。 十多息后,白素贞回过神来,收起那份思念,淡然道:“我听金鸣说,你卧床不起,精神憔悴。但今日见你,并无大碍。你若是不放心,我给你把把脉。” 韦世善厚着脸皮道:“那小子可能有点夸大其词,不过确实是想请白兄诊断一二。” 白素贞径直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轻声道:“坐下。” 韦世善立刻坐了下来,将左手伸了过去。白素贞伸出右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开始号脉。 脉搏缓慢,乃迟脉,主病寒证。 实践之中,又分实寒和虚寒,即有力为实寒,无力为虚寒。 寒则凝滞,气血运行缓慢,脉迟而有力为实寒证。阳气虚损,无力运行气血,脉迟而无力,为虚寒。 韦世善的脉象乃虚寒。但平日里却未曾有过虚寒之状。 有点奇怪! “你受过内伤?” 韦世善平静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为了救人,被对方打了一掌。不想,那人修炼的内功带有寒毒,虽然拔出了大部分的大部分,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寒毒入了心脉。每隔一段时候,寒毒就会发作,让人生不如死。不过,我早就习惯了。” 白素贞蹙眉道:“寒毒若不彻底清除,你的心脉会一年不如一年。倘若你在危急关头强行运功,心脉可能会断。到时,不需要别人动手,你自己就死了。” “即便是薛神医,也束手无策。反正,活一年是一年。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这不过是小事,没有必要为此自暴自弃!” “小事?白兄,你不会是哄我开心?” “我没那么无聊!”白素贞冷声道。 韦世善知道她的为人,这种事情断然不会随便乱说,激动道:“怎么治?” “转过去!” 韦世善楞了一下,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不过,还是按照她的意思转了过去。 “等一下我替你运功,你只需要放松即可。” 韦世善一惊,没想到她还会武功,简直是文武双全呀。 “凝神静气!” 白素贞运转体内真元,将其引导至两掌手心,然后掌心贴在他的后背。 一道精纯真元在他体内游走,顺着经脉直奔心脏的位置。 约摸小半个时辰,白素贞将他体内残余的寒毒全部化解清除。 “可以了。”白素贞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这次运功疗伤消耗她不少真元。 韦世善大喜,急忙运功,发现气血运行极为通畅,真气周转不再阻塞。 “白兄,你真是在世华佗!” 白素贞浅浅一笑道:“虽然祛除了寒毒,但还需要调养些时日才能全部恢复。我给你带了一颗培元丹,可助你滋养身体,也能提高你的内力。” 韦世善盯着她掌心的那颗培元丹,震惊道:“白兄,这颗培元丹品秩不低啊,比我见过的要高出一大筹。” “眼光不错。这是六转培元丹,算是上品丹药。” “给我的?”韦世善有点不敢相信。这礼物送的也太贵重了,这让他倍感受宠若惊。 “不过是丹药而已。” 这口气,霸道啊。 随手就是六转培元丹,这在市面上有价无市,寻常富贵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丹药品秩高,服下后会一点一点释放药力。不然,身体承受不住,会暴毙而死。” “白兄大恩大德,世善没齿难忘。”韦世善起身,抱拳躬身道。 “你我两不相欠,不需要说这些。”白素贞神色淡淡道。 韦世善何等聪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不好受,但两个人关系毕竟与之前大不相同。 来而不往非礼也。以后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 韦世善也不扭扭捏捏,拿起丹药就吞咽下去。丹药入腹,顿时有暖流散开,遍及全身,特别的舒适。 “你好生歇息。我回了。”白素贞起身就走。 韦世善想要挽留,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等过几日,我请白兄喝酒。” 白素贞回头,嫣然一笑道:“喝酒伤身,少喝为妙。” 那一瞬间,韦世善看的痴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两句诗的真正韵味。 那回眸一笑,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花木兰的英气。 等他醒过来,金鸣已经带她离开了陋室居。 出了韦府大门,金鸣要用马车送她回御康堂,却被她婉言谢绝。 金鸣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离开韦府,白素质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她穿过小巷来到河边,租了一座画舫,顺流而下。 她想小青了,而且是特别的想念。 小青也在这个世间。但茫茫人海又去哪里追寻? 她立于船头,凝视两岸风景,神色有些许的凝忧伤,没来由的一阵伤感。 转世重生后,她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十分看淡。或许是因为前世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今世不愿意在踏进那道洪流。 她不知道是否还会遇到官人?如果再度重逢,自己又该如何?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那么千年修得又是什么? 思绪万千,那一抹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船行驶至万里桥,距离清欢阁不远。 “船家靠岸。” 船靠岸,白素贞下了船。 她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去,而是待船离开后,直接飞到后面的亭台上。 房间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承蒙小娘子赏脸,让某离蜀之前能够见上一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谋不才,赠诗一首,以表心意。”元真言辞恳切道。 李薛渔知晓元真乃当今文坛大家,才华横溢不必说,而且也是长安城内最耀眼的星星。 这样优秀的男子,有多少女子为其痴迷而误终身。 她之所以多次婉拒相见,无非是让他明白,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 唯有如此,才能刻骨铭心,才能矢志不渝,才能让他真正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元真起身,推开门,走到亭台上,目视万里桥,沉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闻言,李薛渔眼中一亮,忍不住赞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妙极。前一句典出《孟子·尽心上》“观于海者难为水”;后一句典出宋玉《高唐赋序》“姜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郎君信手拈来,便是入心之言,奴家甚是喜欢。” 元真也是颇为惊讶,李薛渔竟然一语道出这两句的典故出处,这份见识与才华不比男子差多少呀。 “只是奴家不知,郎君口中的曾经沧海,除却巫山又是谁?”李薛渔神情渐渐黯淡下来。 元真神色微变,心中蓦然一痛,不由想起当年年少青衫薄的贫家女子。 李薛渔不想触到他的伤心往事,便想着把他拉回来,却听他悲痛道:“某在家乡曾娶一女子,后为功名去了长安,之后再未回顾。前年托人打听,才知已故,至死未改嫁。” 李薛渔微微动容,劝慰道:“故人已乘黄鹤去,莫要为此多情伤。好男儿志在四方,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男女私情又怎能置于为国为民之上。” 元真蓦然一怔,心里突然多出一丝感动,久存于心的症结竟有松动破碎的迹象。 “李姑娘之言,如春雷炸响,惊醒梦中人。今后,某在其位必为百姓着想,不负朝廷所托。” 白素贞心中叹了两声,忖道:“两个聪明人在一起,连说话都这么累。何苦来哉?” 就在她准备悄然离去时,河水中有一道阴影疾速朝南游去。 第33章 水莽厉鬼,三娘诱惑 “这河里怎会有水莽鬼?” 白素贞在早年曾与此鬼物有过接触。有些人因误吃有毒的水莽草而死去。 水莽草乃剧毒之物,中毒而死之人就会变成水莽鬼。此类鬼物因为不能转生,所以会一直寻找替身,用水莽草下毒,将人毒死,以命换命,实属恶鬼,道门之人见其除之。 白素贞紧皱,凝思片刻,飞身沿着岸边跟了过去。 距离城南大门五里外,白崇仪和赵如兰二人乘坐马车前往白家的私人别院—飞鸿居。 这个地方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白如海已经有交待,那边是白家的产业,用于置放那些名贵药材。 而之前都是白崇文两兄弟打理。现在他们死了,就只能让赵如兰先打理起来。 白崇仪之所以愿意前往,完全是出于对白素贞的愧疚,故而陪同前往,也算是弥补先前的过失。 不过,他们走到一半,车夫说肚子疼,然后扔下马车跑了。 白崇仪本想没了车夫,他们也去不了,正好打道回府。可赵如兰不同意,她明白,今天这趟差事就是白中天故意而为之。如果她就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以后就没她赵如兰什么事了。 “婶婶,咱们又不认识那个地方,怎么去吗?”白崇仪抱怨道。 赵如兰笑道:“去飞鸿居的路线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不会错的。” “可是,那地方之前都没听过。会不会是大伯故意给婶婶使绊子呀?”白崇仪揣测道。 自从上次事件后,他见白中天就跟见了鬼似的。倘若看到,必会绕的远远的。 “你很怕你大伯?”赵如兰问道。 白崇仪神色凝重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总觉得大伯阴森森的,身上透露着诡异,看着就让人心惊肉掉,感觉变了个人似的。所以,很害怕。” “白发了送黑发人。这种痛你不会明白的。时辰也不早了,你坐进去,我来驾车。” “婶婶,你还会驾车?”白崇仪吃惊道。 赵如兰嫣然一笑道:“进你们白家以前,我就替我爹赶过车,觉得好玩。不想,如今这门手艺还能派上用场。行了,坐稳了啊。” 赵如兰抓起缰绳,顿时有种熟悉的感觉,心里突然开心起来。这趟出来,她本就想透个气,呆在那个白家迟早要闷死。 白崇仪驾车刚开始还有点生疏,但赶了一里路后便熟悉了,轻车熟路倒是轻松的很。 约摸走了十里路,越往前,路上行人越少。赵如兰心里有点发怵,但想着总比面对白家那些人要好,索性往前继续赶。 不远处,有个石桥。 赵如兰记得车夫说过,看到石桥距离飞鸿居就不远了。 不过,人有三急。赵如兰实在憋不到飞鸿居那边解小手,只得停下来,道:“四郎,你在车上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白崇仪探出脑袋,喊道:“婶婶,你去哪呀。” 赵如兰哪里好意思说啊,钻进路旁的小树林,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解手。 白崇仪一看便知自己婶婶做什么去了,莫名的脑子里闪现一道邪念。这里偏僻无人,倘若能在荒山野岭做那快活事,也是美事一桩啊。 赵如兰结婚的早,如今也就三十出头的年龄,风韵犹存。又因吃过培元丹,滋阴补肾,固本培元,那肌肤水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以至于,白中地回来后,败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一鼓作气,与她颠暖倒凤数日,过的乐不思蜀,也不在想着纳妾之事。 就是白崇仪见了她,也不自觉被她散发的女人味所吸引,尤其那对浑圆饱满的酥胸,让他魂不守舍数日。 无奈之下,找了一本名叫“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插画本,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细细品味。 此情此景,白崇仪想入非非,脑子里竟闪现赵如兰沐浴时的绮丽画面,竟莫名的口渴起来。 “怎么突然好渴啊。”白崇仪自言自语道。 旋即,他回过神来,刚想着婶婶怎么还不回来,忽然看见石桥旁有个凉棚,只见一个老婆婆坐在外面施舍茶水。 白崇仪口渴难耐,也不等赵如兰,就跳下马车跑了过去。 老婆婆穿着一件灰色破旧的衣衫,袖口还打着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家。 “小郎君,这是去哪呀?”老婆婆笑问道。 白崇仪抱拳道:“老婆婆,某能讨杯水茶水喝吗?” “不就一杯茶水嘛。快进来坐。” 老婆婆笑着将他迎入棚内,然后端上茶来,十分殷勤。 白崇仪端起茶杯,刚到嘴边,就觉得这茶水有股怪味,不像是茶水。他担心喝了不干净的水,会闹肚子,便放下不喝,起身要走。 老婆婆一把忙拦住他,问道:“茶不好?” 白崇仪从小没吃过苦,喝过的茶叶不说太好,但也不差,这茶水味道很难闻,实在难以下咽。 “过了石桥,就到家了。我回去喝。” 老婆婆朝石桥那边看了一眼,问道:“你说要去飞鸿居?” 白崇仪点了点头,道:“正是。老婆婆也知道那个地方。” 老婆婆眼中露出一丝古怪,但很快掩藏起来,然后回头向棚里喊道:“三娘,端杯好茶来!” 没过一会儿,便有个少女捧着杯茶从棚后出来,大约十六七岁年纪,容貌艳丽绝伦。 白崇仪惊呆了,暗道这破地方还有如此佳人,此行大有收获。 “郎君,请用茶。”三娘将茶杯递了过去。 白崇仪吞咽几下口水,三娘年纪不大,但胸脯饱满,浅露出来的雪白能照见人影。 “郎君,这茶叶是奴家清晨用嘴采摘。采后以薄纸裹之,放于奴家胸前,捂干了取出泡饮。所以虽纤芽细粒,而无焦卷之患。” 白崇仪讶然道:“不会是极其少有的乳香茶。” “正是。奴家见郎君一见如故,这才用此茶招待。还望郎君莫要嫌弃。”三娘低下头娇羞道。 白崇仪接过茶水一闻,只觉芳香无比,一饮而尽,还想再喝一杯。 三娘低声道:“奴家见天色将晚,郎君还要赶路,莫要耽搁行程。” 白崇仪方才想着自己婶婶意淫一通,早已热血沸腾。如今遇到这么一个迷人的小娘子,就是赶他他也不走啊,能留在这过夜就更好。 “三娘,我……” 话还未说完,三娘伸出右手,玉指轻轻盖住他的双唇,娇羞道:“郎君,你的心意三娘懂了。承蒙郎君不嫌弃奴家的出身。不如这样,你晚上再来,我还在这里。” 白崇仪不知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竟在老婆婆出了棚子前后脚一把搂住三娘腰身,神色激动道:“三娘,我等不到晚上了。” 三娘气息娇喘道:“郎君,急不得。” 白崇仪哪里听得进去,更放不下,紧紧抱着三娘就往棚后的房间拖了过去。 三娘挣脱不掉,几次反抗后便顺从起来。 老婆婆脸上露出一丝邪笑,道:“三娘,我替你找了个好替身,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倪婶放心。三娘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兑现。” “那就好。不打扰你们巫山云雨,老婆子就先走一步。” “先走一步?往哪走?”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老婆婆转过身,朝那女子看过去。 白衣似雪,风度翩翩,竟又是位俏郎君! 第35章 一笔四尸,灵珠救人 飞鸿居。 那茅山道士盘膝而坐,手持一支判官笔,对着面前的四具干尸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眼下,就只剩下最后一道环节,就是在干尸上用人血写下“合形咒”。 许志刚凝神静气,右手执笔,左手掐诀,嘴中默念符咒:“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和魂炼魄。合形大神,令尔不死。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许志刚判官笔如疾风般掠过装满鲜血的铜盆,然后在四具干尸的脸上画上诡异的符箓。 一气呵成,一笔画四符。 顿时,符箓红光大盛,照亮整间密室。室外,阴风骤起,飞沙走砾,山中飞禽走兽似乎察觉到什么危险,争先恐后逃离。 当红光渐渐内敛而入体,原本干瘪的尸体开始膨胀起来,恢复到死之前的身材模样。 除了脸色苍白如纸,没有血色,其他模样都没有发生变化。 许志刚不敢大意,聚精会神,只见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黑色瓶子,然后左手掐诀,黑色瓷瓶中飞出四只与蚊虫大小的红色虫子,各自没入四具尸体的嘴里。 “开!” 四具尸体猛然睁开眼,眼珠泛着妖异的红芒。 许志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眼前的四具杰作,叹道:“一笔四具尸,想不到我许志刚在有生之年还能有今日成就。” 而且,这次炼制白僵的周期不到一个月,比之前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两个月左右,这让他喜出望外。 “师兄,今后,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我。”许志刚脸上的神情从激动转为愤怒。 想到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许志刚心中怒火燃烧起来,愤怒之中他萌生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在外人眼中,茅山派的炼尸术主要是依靠符箓之力使得尸体具有特异的功能,殊不知真正关键在那红色虫子的身上。 此虫名为尸蛊,产自南疆十万大山。 尸蛊身形如蚊子大小,通体红色,好吸食生物的血液和肉食,飞行速度奇快,最喜阴冷腐败之地,惧怕阳光。许志刚所炼制出来的僵尸,实则是通过尸蛊来进行控制。 尸蛊越强,僵尸爆发出来的力量就越强。所谓的白僵、黑僵、飞尸,不过是尸蛊自身进化所带来的结果。 眼下,许志刚所控制的尸蛊都是下品之中的一转尸蛊,炼制出来的僵尸属于白僵等级。 许志刚年轻那会曾去过南疆十万大山,侥幸从一个南疆蛊师口中得知,蛊虫分为下品、中品、上品三大等级,每品分三转,一到三转为下品,四到六转为中品,七到九转为上品。 而在南疆十万大山中,传说存在两只自主进化的九转蛊虫,一种叫做“龙蛊”,是以毒蛇、蜈蚣等鳞甲类长爬虫所进化而出。还有一种叫“麒麟蛊”,是蟾蜍、蜥蜴等短体爬虫所进化。 世间万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蛊虫的品级提升,除了借助蛊师自身修行之力外,就是通过最残酷的方式吞噬来加速进化。 许志刚脑海里那个疯狂念头,就是让这四具白僵相互吞噬,最后能够活下来便是最强的。这种事情,在茅山派内部是明令禁止的,一旦发现会立即变成废人逐出宗门。 但现在天高皇帝远,而且又有如此便利的条件,倘若不试上一试岂不是浪费大好的机会。 打定主意后,许志刚起身离开这间密室,然后关上石门。而他则坐在石门旁边,开始操控四只尸蛊。 顷刻间,四具白僵开始疯狂攻击对方,场面异常血腥疯狂 白素贞从蒲云镇回来后,发现赵如兰和白崇仪两个人不在棚子里。不过,桌子上倒留下一份血书,是用指血在一块巴掌大小的布上写了三个字:飞鸿居。 突然,白素贞陡然心生一丝悸动,神色凝重地望向西南,正是飞鸿居的所在之处。 来不及多思,白素贞飞身直奔飞鸿居。 偌大庄园,漆黑一片。无尽黑暗中,只有一间房间亮着灯光。 白素贞带着三娘去蒲云镇没走多久,赵如兰就醒过来。白崇仪便将白素贞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她,不过关于他与三娘的风流韵事则故意没有提及。 不过,白崇仪喝了水莽草的毒水,如今开始发作,躺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 赵如兰只能呆在床边,悉心照料,等白素贞回来。 令赵如兰始料不及的是,飞鸿居只有一个聋哑老人在此看家护院,其他仆人一个没有。所以,这会天黑地不熟,赵如兰不敢出门,只能坐等。 白素贞飞身落到飞鸿居大门前,她在门前四周转了转,总觉得四周气氛极为诡异,一片死寂,竟没有任何虫鸣的声响。 这个季节,夜晚的山中会有许多虫叫声。 白素贞轻轻一跃,飞到院墙上,然后目视整个庄园,就见一处亮着灯。没有多想,白素贞飞身而去。 突然,门“吱呀”一声响,白素贞推门而入,倒是把赵如兰吓了一大跳,见是女儿回来顿时心安起来。 “素贞,你总算回来了。这四郎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肚子疼的厉害,你快给他看看。” 白素贞知道那是水莽草的毒性发作了。 “娘,他就是乱吃路边的脏东西,活该遭此劫难。” 白崇仪虽然痛不欲生,但他相信白素贞定然可以帮他救治好,哀求道:“五郎,你大发慈悲,救救我。” “素贞,虽然上次事情四郎做的不对,但他也是被逼无奈。这次也是四郎主动要求陪我过来,也算是将功补过,你就救救他。”赵如兰劝说道。 白素贞对这件事本就没放在心上,救肯定是要救,但也得让他吃吃苦头,荒郊野地看见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路,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白素贞坐到床前,然后伸手点了他的百会穴,白崇仪立马晕倒过去。 旋即,白素贞取出木灵珠,催动真元,木灵珠悬浮在半空中散发出白光,将其笼罩其中。 只见白崇仪的脸上出现少量黑色斑点,随即越来越多,整个脸变成了黑色。 “起!” 白素贞在他眉心处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猛然一收,一道黑气被她抓了出来,迅速被木灵珠吸收,便解了水莽草的剧毒。 赵如兰看的是目瞪口呆,暗道自己女儿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素贞,你这些都是跟学的呀?” 白素贞淡淡一笑道:“女儿是自学成才!” 赵如兰会心笑道:“恐怕薛神医都远远不及于你。对了,四郎他不会有事了?” “休息几日就好了。娘,明日一早,你们就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白素贞心中莫名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赵如兰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白素贞不想与她解释,问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有个又聋又哑的老仆人。” “那明日带他一起离开。”刚说完,白素贞脸色大变,眉头紧皱道:“娘,不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来。” 赵如兰不知发生什么情况,但见自己女儿神色便知是不好的事情,叮嘱道:“素贞,那你可要小心。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啊。” 白素贞挤出一丝笑容道:“放心娘。等我回来!” 言毕,白素贞吹灭房间蜡烛,然后出了房门,朝东南方向飞了过去。 第37章 白蟒现身,身在局中 一招三燕投林。 一招苍松迎客。 一招月迷津渡。 白素贞尽情出剑,剑法变幻莫测。 为了能够争取更多修行时间,白素贞又往往剑走偏锋,主动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同时还要保证自己不能被白僵所伤。 所以,凝练出来的剑意并未对白僵展开攻击,而是形成一道自身防御。 如此,形成的局面就是白素贞不能对白僵造成实质性伤害,而白僵也没法近她的身。 如此这般,局面僵持不下。 倘若有外人从旁观战,任谁都想不到,白素贞在厮杀之中还能修行,持续积蓄力量。 这也得益于前世两千年的参悟修行经验,让她早期修行一日千里。 然而,临场厮杀,稍有不慎,满盘皆输。纵使白素贞能够一心二用,但在白僵强攻之下,边修行边打斗,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 这白僵已开启灵智,自然抓住了她的破绽,一个正面仰倒,避开白素贞的剑意。 旋即,右手臂脱手飞出,化作利剑,朝白素贞胸口处刺了过去。 白素贞修行正到了关键时刻,如果此时强行切断,反而会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 电光火石之间,白素贞做出极为大胆的决定。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要硬抗白僵的这招绝杀。 只要扛过去了,那就有机会反败为胜,击杀白僵。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就在这生死危机关头,她后背的蛇形印记发生异变。 一条白蟒从她后背窜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咬住白僵的右臂,直接吞入腹中。 白素贞“啊”的一声凄厉惨叫,面目狰狞道:“给我回去!” 白蟒正窜到半空中,突然听到白素贞的声音,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缩小身体,乖乖重回印记之中。 白素贞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冷冷望着那具白僵。 在白蟒冲出那一刻,她已经跨过“五气朝元”这道门槛。方才那一刻,算是九死一生,但收获颇多,因为她心中所想之事得到了印证。 这印记虽然在压制她修行,但反过来,她修行境界越高,印记的威力就越强,颇有那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架势。 所以,只要她能够压制住这印记,那么就暂时没有魔化白蟒的危险。 倘若被那白蟒占据了上风,那么她就有可能成为附庸,最后的结果就是记忆被磨灭,彻头彻尾魔化为冷血无情的白蟒。 此时,白僵已察觉到危险,二话不说,掉头就逃。横冲直撞,迅速逃离飞鸿居,朝山上疾驰而去。 白素贞提剑飞身追了过去。 就在她刚追去没多久,突然听到赵如兰的呼救声,“素贞,素贞,快来救我!” 白素贞心中大凛,看了一眼消失在山林中的白僵,转身朝赵如兰住处飞去。 房间里,那聋哑老仆人手拿一把斧头,堵在门口,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今晚,你们都得死!”聋哑老仆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赵如兰花容失色道:“你,你,你不是哑巴吗?” 聋哑老人寒声道:“只要杀了你们,从今往后,我就不再是哑巴,就可以过正常人的富贵生活。” “是白中天让你做的?”赵如兰顿时想清楚这点。 “这里本就是你白家产业,是谁指使你还不清楚。我在这里聋哑了十年。这十年,没碰过女人,都已经忘记女人是什么滋味。今晚,我会让你死在温柔乡中,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那这样还疼吗?”白素贞一剑挑断他的脚筋,老仆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脚踝处血流不止。 “你不是被僵尸吃了吗?”老仆人意外道。 白素贞蹲下身,冷冷问道:“那个道士是谁?这里为什么会有僵尸?” 老仆人诡异一笑,似是欣慰,道:“你,很好!” 随即,老仆人闷哼一声,瞳孔迅速放大,嘴角溢出鲜血。 他,咬舌自杀了。 白素贞想要阻止,还是晚了。她伸手探了他的脉搏,确定死了。 “咦?” 白素贞这才注意到,他后背上贴着一张黄色符箓。 正要翻身将它撕下来,突然符箓燃烧起来,顺带将老仆人的尸体焚烧殆尽。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白素贞根本来不及阻止。 老仆人最后的那句“你很好”,足以说明今晚在飞鸿居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先预谋好的。 而且每一步设计的都极为巧妙,丝丝入缝,环环相扣。 再往回看,当初被逼躲进镇妖塔时,那个叫元白和尚所说的话。他分明已经知道会有天仙下界,却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背叛。 他的背叛是否与自己有关?白素贞不清楚。 只是,这种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很不好。但眼下却无能为力,因为境界太低,道行太弱。 “娘,今晚你看到的事情,一字一句都不要说。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明日一早,你们就回城里。”白素贞抽回思绪回到了现实。 赵如兰点了点头,后怕道:“可是素贞,你大伯想要杀我们,那我们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白素贞宽慰道:“娘。你放心,在白家,他不敢对你怎么样。况且,这里发生的事情,他未必知晓。” 赵如兰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昏睡的白崇仪,哀叹道:“这白家到底做的什么孽呀,接二连三发生这些事情。”这一趟出行,如果不是白素贞出手救下白崇仪,白家又要死人了。 有些事情,白素贞不好对其她说。只是,这次终归是因为她才让娘亲卷入这场风波中,她内心深处深感愧疚。 白素贞轻轻搂住她,把头靠在她温暖肩膀上,低声道:“娘,如果哪天我要是变成一条蛇,你还会爱我吗?” 赵如兰微微一怔,双手越发搂紧,神色坚毅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所有人都把你当妖怪,对你喊打喊杀,娘会站在你身前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说着,赵如兰泣不成声。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异于常人,而多半是跟她背后的印记有关联。 方才白素贞说的这句话,在她觉得,这是女儿提前告诉她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素贞,你听娘的。现在的这个白家,已经不是当初的白家。这次你就不与我们一同回去,你就远走高飞,过你想过的生活。”赵如兰赶忙擦去眼泪,神情认真道。 白素贞挤出一丝笑意道:“我哪也不去,就陪着娘。” “素贞,娘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你也要替自己着想。只要每年给娘写封信,知道你过的平安,娘也就安心了。”言尽于此,赵如兰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白素贞强忍着泪水,没有哭出声来。 翌日上午,赵如兰驾车带着白崇仪离开飞鸿居。 白素贞则留了下来,先是把许志刚的身体埋了起来。毕竟取了他的咫尺物,该出力还是要出力的。 处理好后,白素贞又去了一趟那间密室,在里面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出了密室,白素贞来到飞鸿居的最高处,坐在房顶上俯瞰整个府邸。 茅山派的练尸术她前世听闻,但未曾亲眼见过。 但她想不明白,为何茅山派的道士会躲到飞鸿居把白崇文的尸体练成一具白僵。 是白中天授意为之,还是那老仆人所为? 又或者,那人是借白中天之手而为之? 白素贞叹了几声,抬头望着天幕,她因镇妖塔那块神秘石碑而来到大唐。 那么,在大唐这片天空之上,那位下界的仙君是否已然知晓? 那个叫元白的和尚,如今又在哪里? 元白。 白素贞突然打了个机灵,她想起一个人,那个叫元真的人。 但转念一想,如果元真是元白转世之人,那么他不会不知道白素贞。 可事实上,元真与她就是陌生人,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她推断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元白转世,前世记忆全部被消除;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元真就是元真,与元白无关。 她倒真希望,元真就是元白,这样有许多事情就好当面质问。 思绪万千,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来。 索性,白素贞收回思绪,目光冰冷地望向白僵逃离的方向。 白僵遁走,终究是个大祸害,而去此事多少与她有关联。 所以,白素贞决定孤身入山,寻找白僵的下落。 找到它,然后亲手把它毁掉。 第39章 经此一别,何时相见 山雨欲来风满楼。 该来的总是要来。 白素贞暂时抛开那些纷杂的思绪,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毁掉白僵。 她取出火毒丹,正要往白僵嘴里塞,哪知李薛渔右手一挥。 一条白绫缠住白僵的双腿,然后猛地往后一拉,白素贞顿时扑了个空。 “素贞,宗门命我将白僵安全送入城中,它不能被毁。”李薛渔沉声道。 白素贞眼中射出寒芒,冷冷道:“我会杀了你!” 李薛渔悲痛道:“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能让你毁掉白僵。况且,你杀不了我!” 说话间,李薛渔撕掉右手衣袖,露出白皙的右臂。 右臂上,有一朵鲜红的桃花印记,散发妖艳的光芒。白素贞曾看过一眼,只道是寻常图案,并没有在意。但今日看来,这桃花印记藏着隐秘。 “苍山云雨逐明神,唯有香名万岁春。东风三月黄陂水,只见桃花不见人。” 李薛渔口中默念法决,就见她右臂桃花印记骤然激射出九道红芒。旋即,那九道红芒折身飞回,静静悬浮在她的头顶上方。 那是九把红色的银针,乃幻月宗圣女所使用的法宝-血魄银针,杀人于无形。 桃花印记消失后,李薛渔的修为开始暴涨,从周天引气,再到练气化精,然后越过五气朝元,最后停留在真元灵动这道门槛前。 再往上,便到了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三花聚顶,如此距离人仙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素贞,你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你到此为止。你若不愿意跟我回宗门,那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不想伤你,更不愿杀你。”李薛渔极力劝阻道。 李薛渔压低境界,隐藏修为。她修炼两千多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李薛渔当时不说,她也不会去问,问了反而徒增无趣。 有隐秘的人,在说与不说之间,才会变得有趣。 今日她既然不再隐藏,那说明已经做出了抉择。 这样挺好的,凡事总要有个结果。 白素贞道:“你不必顾念旧情,我也不会留手。” “素贞,你别逼我!”李薛渔痛心疾首道。 “伤我或许有可能,但想杀我,你还不够资格!”白素贞平静道。 望着她那波澜不惊的眼神,李薛渔心里莫名的一颤。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错误,白素贞是药仙,可以用药救人,也可以用药杀人。 “素贞,你”李薛渔突然感到体内真元运行受阻,浑身无力,不得不坐在青石上。 白素贞神色淡然道:“这是十香软筋散,无色无味。不过,你不会死。” 李薛渔悲喜交加,喜的是白素贞还是对她心存一丝情谊,辈的是白素贞若孤身前往城中,必死无疑。 这是一个局。 但她想不通,为什么白素贞会成为这个局中的关键人? 白家的人为何会被人炼制成为白僵,而师门又是如何得知此事,并且想要推波助澜? 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突然觉得自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波而起,随波而落,起伏之间都在他人之手。 她这个圣女,听起来好听,可在没有实力的话,也不过是一个活得久的棋子。 她突然有点羡慕白素贞,羡慕她那种敢爱敢恨,潇洒自如的风格,不被世俗所牵绊。 “如果此去,你若有不测,每年清明时节,我会在你墓前为你跳支霓裳羽衣舞。如果我死了,你还活着,你帮我立个衣冠冢,每年来看我一次就好!” 李薛渔说着,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哭的那是梨花带雨,让人好不怜惜。 白素贞走到她跟前,伸手轻抚她的脸,柔声道:“小渔,你要好好活着。因为,我不会死的。” 李薛渔含泪的妙目,怔怔凝视着她,哽咽道:“素贞,你不去了?” 白素贞摇了摇头道:“有些事,既然躲不开,那就去直面。何况,我娘在他们手中,我又怎能安心离去。他日若有缘,我们终会再相见!” “素贞!”李薛渔哭着喊道。 白素贞微微一笑,然后来到白僵身旁,将那颗火毒丹赛了进去。 不消片刻,白僵发出阵阵哀嚎声,身子在不停颤抖。没多会,白僵身体便化作一摊血水,血水之中还有一个虫子再蠕动。 “尸蛊!” 白素贞眉头微皱,她曾去过南疆十万大山那边,也曾见过那边的蛊师,对尸蛊并不陌生。 看着这只小虫子,白素贞突然明白,茅山派炼尸术最关键的不是世人所认为的符箓之术,而是这其貌不扬的尸蛊。 僵尸之所以嗜血,就是尸蛊所为。因为,尸蛊需要新鲜血液来维持自身的成长和进化。 白素贞一剑挥出,凌厉的剑意瞬间将尸蛊绞杀。 “素贞,你杀了幻月宗的弟子,师尊定不会放过你。倘若你能安然离开,尽量不要与幻月宗正面起争执。宗门看起来是个名不经传的小门派,但它背后隐藏着一股庞大的力量,即便是青城派也不敢轻易招惹。”李薛渔叮嘱道。 白素贞神色平静道:“长松卧壑因风霜,时来屹立扶朝阳。” 她连天仙都敢杀,还在乎幻月宗? 旋即,白素贞扭头望向李薛渔,嫣然笑道:“小渔,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就是不停地相遇和离别。有缘再见!” 说完,白素贞飞身离去,直奔蜀郡城。 “经此一别,何时相见?素贞,你要活下来!”李薛渔心中祈盼道。 蜀郡城,韦府。 韦世善神色凝重,已然没有之前的那种潇洒之态,一颗心全部落在白素贞的身上。 如今城中都在传她是白蛇妖,而且白家那边表态也无疑证明了这点。 再加上,白素贞的母亲赵如兰因此事而北关押在大牢之中,其目的就是当做诱饵,等着白素贞上钩。 他实在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一个药仙,硬是被人说成了蛇妖,这幕后之人到底想要对白素贞做什么? “想不通的事情就别想。你再怎么担忧,事情还是会来的。”元真喝着酒说道。 “元叔,你不是离开了嘛,怎么又跑回来了?”韦世善好奇问道。 元真淡淡笑道:“我心中挂念李姑娘。这不刚出城没多久,还是忍不住想要回来再看她一眼。可惜,还是来晚一步,她不在府中呀。” 韦世善听出一丝言外之意,追问道:“元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故意隐瞒我!” 元真一脸无辜道:“我就是个被人追杀的过客,还能知道的比你多。” “那你总该知道是谁要杀你?” 元真喝完杯中酒,得意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要杀我的人,多的去了。难不成,我还一个个去问人家不成。多累啊!” 韦世善知道他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眼中和脸上写满了担忧,心中祈盼道:“白兄,你可千万别回来啊!” 第42章 屠苏要挟,二郎选择 “二郎,你看人的眼光还挺独到。”弄月仙子看着白素贞飘逸的身姿忍不住赞道。 韦世善也是大为震惊,白素贞与孙蒙相斗竟然不落下风,而且有好几次逼的孙蒙回剑防守,关键还防守的特别狼狈。 “想不到,白素贞隐藏的够深,修为竟与孙道长不相伯仲。”弄月仙子神色认真道。 “我说过,白素贞不是什么蛇妖。你们还偏不信。”韦世善连忙替白素贞辩解道。 弄月仙子笑着反问道:“是不是蛇妖,你觉得重要吗?总之,她今天必须死!” “你们为何要对素贞赶尽杀绝?”韦世善始终想不通这个问题。 “二郎,你要记住。有些人生下来就可以锦衣玉食,有些人生下来注定饥寒交迫。这个世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若非要一个答案,那就是她的命不好。” 言毕,弄月仙子取出一把古琴,只见她盘膝而坐,古琴置于腿上。 玉手轻佻,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风快的弹奏着。 琴声尖利、高昂,却不突兀,犹如万马奔腾,壮怀激烈…… 白素贞眉头紧蹙,这琴声特别诡异,不仅使她体内真元运转受阻,而且还有一股无形力量在撞击她的神识。 “小心!”韦世善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大喊道。 孙蒙自然不会浪费弄月仙子创造的可乘机会,只见他脚踏七星,双手掐诀,飞剑火焰吞吐,化作一条火蟒,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冲杀过来。 白素贞冷笑一声,她本就是修炼两千年的白蛇妖。 在她面前玩蛇,岂不是班门弄斧,自讨苦吃。 就在那条火莽距离她不到三寸时,突然停了下来。 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撒了出去,竟低下蛇头,露出俯首称臣的姿态。 孙蒙眼珠子都要惊愕掉下来,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啊? 这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一条修炼三百多年的巨蟒魂魄封印在飞剑中,并与修炼的火系功法相融合。 这是他最强大的杀招。怎么到了白素贞面前就变成弱鸡了? 白素贞伸手握住这把飞剑,剑身因恐惧而不停地颤抖。 “既然死在这道人手中,又被封印在这飞剑之中忍受烈火煎熬。所幸今日遇到了我,从此刻起,那就尘归尘,土归土,下辈子投胎转世做人!” 话音方落,飞剑破碎,一道白色光团朝天际疾驰而去。 “妖孽,你毁我飞剑,我要你碎尸万段!”孙蒙万万没想到,自己砸了那么神仙钱打造的飞剑就这么给白素贞毁去,这股怨气让他瞬间暴走,失去理智。 “不可!”弄月仙子大喊道。 但孙蒙只想着飞剑被毁,就跟死了儿子那般痛苦,哪里还能听得外人的话,取出一把普通长剑,就朝白素贞刺了过去。 危机关头,弄月仙子玉手轻拉一根琴弦,弦如满月,弹射一道青色光芒,打向白素贞的眉心。 白素贞早已料到高台上那个弄月仙子会出手相救,但击杀孙蒙的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她不能就这么错过,哪怕付出相应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她果断取出三张符箓,一蓝两黄,在极短时间内摆出三才阵法。 青芒打到符箓阵法上,两股力量相撞,光芒闪耀。 就在那一瞬间,孙蒙已经入瓮,却浑然不知。白素贞身体柔弱无骨,左手玉臂如蛇般缠绕他的剑,右手软剑缠绕住他的脖子。 “妖孽,住手!”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声如洪钟,如雷炸开,震耳欲聋。 白素贞骤然发力,孙蒙脑袋便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随即,头颅滚了两丈多远,直到碰到高台的柱子才停了下来 孙蒙头颅,脸上依然写满了惊恐,眼睛瞪大如铜铃。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被人给斩了首级。 高台上,弄月仙子怔住了,一时间竟忘记了弹琴。 韦世善目瞪口呆,他已经无法用他的脑袋去思考,白素贞是怎么斩杀孙蒙的。 高台上,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突然出现在韦世善的身后。 然后,猝不及防伸出左手,一把掐住赵如兰的后颈脖子,将她高高抬起。 赵如兰脸色涨的通红,呼吸变得困难,双腿条件反射地乱蹬起来。 韦世善心中大惊,家族首席供奉屠苏竟然现身了。 屠苏从道入佛,法号上云法师。 “法师乃出家人,还请开恩,大发慈悲,放过赵氏一命。此事与她无关!”韦世善硬着头皮道。 屠苏眼露凶光,凶神恶煞道:“二郎,若不是因为你的狗屁善心,孙蒙会死吗?如果不是看在你爹面子上,我现在就会让你死无全尸!” 旋即,屠苏那双鹰眼死死盯着白素贞,厉声道:“白素贞,你若想让她死的痛快点,现在就自我了结。不然,贫僧会让她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超生。” 白素贞看出此人道行非常高深,应该说是那种道佛双修之人,恐怕已接近人仙境界。 韦家的底蕴果然不简单。 难怪幻月宗临时改变策略,恐怕也是查到了什么,所以不想李薛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只想搅浑蜀郡这滩浑水,这样才好摸鱼! 屠苏本不会现身,但见孙蒙命悬一线,实在按捺不住,这才打算出手相救。 不想,还是来迟一步。 白素贞的心在滴血。 前世,法海囚禁官人于金山寺以逼她就范。虽施法水漫金山,但到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以保全自己的官人。 今世,屠苏用自己母亲性命相要挟而逼她认罪伏诛,她要如何抉择? 赵如兰目光朦胧中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很想说:“素贞,娘死而无憾。你快走,要好好活下去!” 但是,她没法开口说话,无声泪水从脸上滑落。 不偏不倚,那些泪珠滴落到韦世善的脸上。 屠苏的强大,他十分清楚。想要杀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但他已经看出白素贞因其母而变得犹豫。面对屠苏这样心狠手辣之人,只要心存一丝犹豫,便无生还的希望。 所以,他要做恶人,替她做出选择,替她斩断心中唯一的牵挂。 唯有如此,她才有机会杀出重围,为自己劈开一条血路。 但他也明白,一旦自己做出这个选择,他与白素贞之间便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哪怕是情急之下做出的无奈选择,但做了就是做了,任何解释都将苍白无力! 无论接下来你往哪走,我们都将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余生,再也回不到当初! “素贞,只要你能活下去,我做什么都愿意!”韦世善心中这般想着。 他望向赵如兰,然后在屠苏的眼皮底下,出手了! 第45章 素贞化蛇,白玉妖蟒 前世一千年,修炼成人,历经红尘。 后一千年,被压雷峰塔,与世隔绝。 回过头来,两千年来终虚设,恰似那水没沧海,杳然不见。 这一世,转世为人,虽无千年苦修的经历,但十六年来也非那般逍遥自在。 人心险恶,人心涌动,比起在青山绿水间多了太多牵绊和枷锁。 白素贞站立不动,散乱青丝遮住了她大半容颜。 屠苏带着胜利的微笑,看着白素贞落寞无助的身影。 这场问心局注定还是他赢了。 弄月仙子有些头皮发麻,屠苏只用那些老百姓的性命就把白素贞玩弄于鼓掌之间,这手段、这心思,当真无人能及! 活下去! 白素贞脑子里想起赵如兰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 如果今日真的死在这里,那么母亲的大仇无法得报,这些因她而死的百姓也无法讨回公道! “那么,是人,还是妖,有那么重要吗?” “好像,没有那么重要!” “既然没那么重要,又何必在意自己是人,还是妖!” “我本就是妖,为何那样执念于人?你们说我是妖,那我就是妖!我要让这个世间,都知道我是妖!” 如果幕后之人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她从人变成蛇,那么这场局他赢了。但是,他要为这场赢面付出巨大代价。 “我会找到你的!”白素贞心中暗自发誓道。 西来酒馆。 一个中年道士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独自喝着酒,嘴里还哼着小调,神情怡然自得:“等了十六年,终于可以回长安交差了。” “累啊,真心累!”说着,又喝了一口酒,随即夹起一颗花生米,送到嘴里嚼了起来。 “嘿嘿,幻月宗,玉真公主,你还想蹚这浑水,小心翻船淹死喽!” 刺史府,大门前。 白素贞想通了一切,不再执相,眼中尽是求生的意志:“我要活下去!” 声音很低,但在屠苏耳中如同惊雷炸响,他精心布置的问心局到最后竟然失败了。 白素贞缓缓抬头,恰好一阵风吹来,吹开遮挡容颜的青丝,露出那张苍白却又刚毅的脸。 “今日,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屠苏心中一凛,但气势不减,寒声道:“妖孽,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飞龙在天!” 屠苏左手掐诀,右手朝地面一指,藏在地底的降魔阵化作一条长约三丈的蛟龙冲出地面,张牙舞爪朝白素贞扑杀过来。 白素贞冷笑一声,然后出乎意料地没有做任何的防御,而是张开双臂,迎接那条蛟龙的到来。 屠苏眉头皱起,白素贞此举透露着古怪,有点吃不透她欲意何为? 就在蛟龙穿透她的胸口时,异变陡生,白素贞后背突然绽放红芒,一条白色巨蟒突然从其后背飞了出来,张开血口,把那蛟龙直接吞噬。 屠苏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了几步,目露惊骇神色。 “不可能!”屠苏骇然道。 对于白素贞是不是蛇妖,屠杀心中自然一目了然,他从白素贞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的妖气。不过,既然众人都说她是蛇妖,那她就是蛇妖。 但此时,白素贞身后已经盘踞着一条白色巨蟒。 这条巨蟒长约十丈,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身粗如桶,头大如盆,满身白玉般的鳞甲泛着令人胆寒的银光。 “竟然真是白蛇妖!”屠苏突然有点激动。 屠苏意外发现,这白色巨蟒可以直接吞噬法宝而化为自身灵力。 这种逆天神通,倘若能够将其收服,将其炼化为自身本命法宝,绝对可以突破三花聚顶这道门槛,跻身人仙境。 白素贞身躯渐渐消散,化作朵朵白色光点,落在巨蟒的鳞甲之上。 眨眼间,白素贞整个人彻底消失,她的身躯与巨蟒融为一体。 在木灵珠的帮助下,神魂得以保全,并且助她吞噬了白色巨蟒的元神,从而控制了巨蟒的肉身,最终完成夺舍。 白色巨蟒的头颅上,蓦然出现一根约莫半寸长的金色犄角,那正是从水莽鬼三娘身上获取的那根金色肋骨。 犄角之上,还有一颗青色珠子,正是木灵珠所化。 再仔细看,在白玉蟒的七寸之处,还有一朵肉眼可见的殷红“梅花”印记,正是岑碧青当初留下来的。 从这一刻起,世上再无白素贞这个人,而多了一条世间罕有的白色巨蟒。 根据古籍记载,此蟒又称之为“白玉蟒”,极其罕见,世间少有。若从血脉来看,媲美蛟龙,与龙族最为亲近。 白玉蟒睁开蛇眼,冰冷目光投向了屠苏。 莫名地,屠苏感到一阵心悸,那是处在生死边缘才有的感觉,这条白玉蟒实力很强。 “弄月,你若再隐藏实力,到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屠苏赤裸裸威胁道。 弄月仙子见状,哪里还有“出工不出力”的打算。不出力的话,不是死在这巨蟒口中,就是死在屠苏手中。 两种都是死,若非要选择,宁愿死在巨蟒口中。 白玉蟒张开血盆大口,嘶嘶吐信,凶性毕显。 整个蜀郡城上空乌云蔽日,狂风乍起,妖气冲天。 蜀郡城周边百里,各路修道人士纷纷察觉到异样。他们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的妖气。 青城山,道门三大派之一的青城派也察觉到蜀郡城妖气冲天。 青城派内有五脉,分别为祖师殿、朝阳洞、上清宫、常道观、建福宫,其中青城派历任掌门皆出自祖师殿,所以其余四脉地位要比祖师殿低上一筹。 祖师殿,议事堂。 议事堂里摆设简单朴素,没有桌椅,只有在最中间的青石板上摆放着六个蒲团。 蒲团最上方坐着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者,灰色衣衫,甚为朴素。此人便是青城派掌门杜光庭,道号玉虚子。 杜光庭的左手边,坐着祖师殿的殿主-周慕雪,道号玉薇真人。此人正是杜光庭的小师妹,也是岑碧青的入门恩师,在青城派威望极高。 “掌门师兄,其他两位师兄正在来的路上。”周慕雪神色凝重道。 杜光庭“嗯”了一声道:“蜀郡城中妖气冲天,想来是有大妖现世。不过,奇怪的是,竟然无法推算出是何妖物。” 周慕雪蹙眉道:“前些日子,碧青还亲自去过蜀郡,未曾发现有大妖出世迹象。怎的突然出现,确实奇怪!” “现在情形危急,你带碧青等人先敢过去,首要任务是保护城中百姓安全,其次将妖物引出城中。若执迷不悟,就地诛杀。倘若此妖有悔改之意,那就将其收服,交由建福宫那边处置。”杜光庭临行交待道。 “是,掌门师兄。”周慕雪起身离去。 出了议事堂,周慕雪看见自己的爱徒岑碧青正站在外面等着她。 “叫上你的几个师兄,我们现在就去蜀郡。” 岑碧青好奇问道:“师父,蜀郡我才去过,有什么事情需要您亲自过去?” “蜀郡城中有大妖现世,你掌门师伯命我们速速赶往蜀郡救人除妖。” 岑碧青一听有大妖,顿时激动道:“师父,救人的事情交给师兄他们,除妖的事情就交给我啊。我现在就去叫他们。” 一炷香后,周慕雪带着门下五名弟子,御剑离开祖师殿,直奔蜀郡城。 第51章 选拔大会,露宿破庙 白素贞正要转身,突然脸色大变。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年轻男子。 凭直觉,这个人很强。 “站在那里不要动。”赵金铭冷声道。 白素贞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背对着他。 “你若想活下去,后天前往青城派参加入门弟子选拔大会。记住,选拔通过后,你只能选择建福宫。倘若有其他人招你过去,必须拒绝!听明白没有?”赵金铭再三叮嘱道。 白素贞不知他是何用意,但她本就有打算去青城派,也就答应下来。不过,她还是担心自己会被青城派那些高手察觉。 “你放心。我在你身上没有察觉到一丝妖气。所以,青城派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察觉到。”赵金铭看出她的担忧。 白素贞心中大喜,如此便没了顾忌,小心试探问道:“不知上仙如何称呼?” 等了片刻,依然不见身后人回答。 白素贞心中疑虑,微微转过头来,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思索良久,白素贞只能断定此人来自青城派,修为至少也在人仙境之上。 此人让自己前往青城派,而且只能去建福宫,到底为什么? 不过,只要能够进入青城派,就可以见到岑碧青,自然就有机会证实她是不是小青转世。 之前从许志刚那里得来的咫尺物在化为白玉蟒的过程中已经爆掉,还有那颗可以易容的珠子也一同毁掉,眼下就只剩下木灵珠。 而她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都是木灵珠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白素贞虽由蛇化人,但修为却不高,只能算是入门弟子级别,也就刚过周天引气那道门槛。 不过,只要给她时间,就会有修行一日千里的恐怖速度,突破人仙境也只是迟早的事。 离开百花谷。白素贞并未直接去青城派,而是去了一趟蜀郡城。 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白素贞先是打听了白家的情况,这才知道,这三十年里白家已经成为过往云烟,不复存在。 或许,白如海会想起蛇老跟他在梦中说的那番话。 倘若没有他丢下的那把火,白家或许不会遭受厄运。 但许多事,谁能说到清楚,谁又能提前看的明白。 白素贞找到了赵如兰的墓地。 赵如兰死后,因她是蛇妖的母亲,白家拒绝安葬,而是韦家女校书薛涛出面安排人厚葬。 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白母赵如兰墓。 白素贞凝视墓碑,久久不语。 随后,她把带过来的祭品摆上,点上檀香,掏出火折子烧起纸钱。 白素贞跪下叩拜。 突然,她朝右侧方向望去,一辆马车正朝这边而来。 白素贞微微皱眉,然后起身,躲了起来。 马车在墓前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夫掀开车帘,恭敬道:“老爷,到了。” 韦世善探出头来,在车夫搀扶下,走下马车。 三十年后的今天,韦世善已近知天命,两鬓斑白,额头布满皱纹,越发的苍老。 韦世善走到墓碑前,眼中露出惊讶神色,这分明有人来祭拜过。 自从赵如兰死后,也就是他会前来祭拜。 但今天突然有人来了,他立马意识到,那个人可能是谁? “素贞,素贞,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韦世善神色激动喊道。 喊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答应。 韦世善的神色渐渐黯淡下去。他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他已经老了,而若真是白素贞,也应该容颜不改。 让她看到自己老态龙钟的模样,说不定还会吓到她,甚至没了食欲。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忘却。 如果有来世,他会选择成为妖。 这样就可以跟她永远在一起了,他这般想着。 白素贞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神色复杂。 她本想出来与他见上一面。 不管如何,当年他之所以那么做无非是替自己做出选择,断了她心中牵挂。 那一剑,实际上亲手断了他自己所有念想。 之后,每年他都会亲自前来,替她上坟祭拜,代她尽孝。 他所做的一切,已经足以弥补当年的那一剑带来的伤痛。 只是,见面又能如何? 人妖殊途,还不是徒增伤感! 倒不如,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虽然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可每个人都是孤伶伶地来,又孤伶伶地去,没有其他任何人是可以依靠和作伴的。 再真挚的感情、再深沉的牵挂,还是会有分开的一天。 终究,还是要一个人走的。 白素贞轻轻叹了两声,然后转身,朝青城派方向走去。 青城派的山门脚下,有个小镇,叫问仙镇。 问仙镇原本是个小村庄,后因青城派广招弟子,而且此处又是必经之地,于是当地村民便建起了客栈酒楼,人气越来越旺,形成如今规模。 白素贞一身男儿装,面相清秀,玉树临风。 不过,白素贞来的晚,问仙镇上的所有客栈都已经住满。这些人都是要参加后天的入门弟子选拔大会。 白素贞找了一家饭馆,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客官,您要吃点什么?”小儿笑呵呵问道。 白素贞淡淡道:“一壶酒,两样小菜。还有,这里还有打尖的地方?” 小二挠了挠头,道:“客官,您可不知道。后天就是青城派的入门弟子选拔大会,所有能住的地方都住满了。这会,你要住店,还真没什么地方。” “钱不是问题。”白素贞道。 小二不好意思道:“客官,还真不是钱的事。咱们这地方,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真没有。如果您要是凑合过一宿的话,距离小镇五里远的地方有个土地庙。那里条件虽然简陋,但好歹可以遮风挡雨。” 白素贞道了一声谢,吃完后便朝土地庙走去。 不过,等他到了那里,才发现,土地庙里也是人满为患,看来都是没地方住的才选择此处。 白素贞一眼扫过,瞅见一处拐角无人,正要上前走过去,却被从后面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捷足先登。 “不好意思,我先到的。”那人笑呵呵道。 白素贞眉头微微皱起,但毕竟先来后到,还确实不好说什么。 “兄台,要是不介意,到我这边凑合一下。”在她右手边,有个年轻男子笑吟吟喊道。 白素贞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然后靠着墙坐了下来。 “你也是去参加后天选拔大会?”那人问道。 白素贞点头道:“正是。” “我叫魏吴延,从洛阳赶过来的。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魏吴延笑着问道。 “在下白素贞,来自蜀郡城。” “白兄,那咱们就是朋友了,以后也好有个照应。”魏吴延爽朗笑道。 “你们还让不让人睡啊,有话明天再说!”隔壁的人喊了起来。 魏吴延笑了笑,低声道:“时候也不早了,白兄,早点睡哈。” 白素贞点了点头,双手抱胸,靠墙眯了起来。 入夜,土地庙里的篝火渐渐弱了下来。 突然,一阵风吹来,篝火瞬间熄灭。 白素贞猛然张开眼睛,朝大门外望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她看到有一个身影朝这边疾驰而来。 来的不是人,而是妖。 “这妖胆子不小,竟然敢在青城派眼皮底子小行事!”白素贞暗自忖道。 第52章 救下狐妖,道长测字 那是一只小狐妖。 看模样,估计也就百年道行。 莫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刚变成人形就跑到青城派山门来搞事? 白素贞依旧假寐,且未叫醒众人。 小狐妖幻化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黄色衣衫,左脸颊还有个酒窝,看起来清纯可爱。 少女小心翼翼走进土地庙里,放眼望去,里面睡着十五六个血气方刚的男子。 “这下可以饱餐一顿了。”少女暗自窃喜道。 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偷偷跑出来就想要吃点荤腥,免得家中姊妹嘲笑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可是,这么多男子先找哪一个下手呢? 既然是第一次,总要找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书上不是说“貌比潘安,颜如宋玉”的嘛。 少女左看右看,最后把目光落在白素贞的身上。所有男人当中,就他模样最俊俏,细皮嫩肉,皮肤雪白,看着就让人喜欢。 少女脚步轻盈,蹑手蹑脚朝她走了过去。 就在她对着白素贞的脸准备吹气时,魏吴延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叱喝道:“妖孽,休要伤人!” 少女被他这声吼给吓愣住了,竟然忘记跑路了。 白素贞心中忍不住叹了两声,傻成这样,还学别的狐妖吸食男人元阳,到时候还不知道谁吃谁呢? 魏吴延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没有任何犹豫,就朝少女胸口刺了过去。 少女这时才反应过来,但她没有与人打架的经历,再加大脑子一片空白,就这么惊恐地看着剑朝她刺来。 “还不走!” 白素贞不忍她在如花似玉的年龄,就这么香消玉殒。 妖修行本不易,况且她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实不该死。 突然,一道无形力量卷着少女的腰身,径直飞了出去。 魏吴延一剑刺空。 少女这才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体验了一把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朝白素贞看了两眼,知道是他暗中出手相救。 虽不知道他的姓名,但要记住容貌。来日若有缘,必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少女迅速逃离,消失在黑夜中。 “还好跑的快!” 魏吴延暗暗长松一口气,方才自己也是极为紧张,握剑的手忍不住哆嗦起来。 收好剑,魏吴延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素贞,见他未被吵醒,便也自顾睡去。 不过,白素贞很好奇,这个魏吴延是如何看出她是妖怪? 下半夜,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魏吴延醒了过来,但见白素贞不在旁边,顿时紧张地爬了起来。 一问才知道,白素贞已经离开这里,前往问仙镇。 “即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白兄又怎会跟我说。”魏吴延自嘲苦笑道。 白素贞在一间卖糕点的铺子里坐了下来。随手点了四样糕点和两壶酒,然后打包带走,去往土地庙。 “道以术显,教在人传。我看施主,近日必有血光之灾!”一个中年道士,穿着一件破旧的道袍,手中拿着一个酒葫芦,笑吟吟对着白素贞喊道。 之前路过时,白素贞就注意到这个道士。 在青城派山门脚下摆摊算卦,这不是打青城派众道士的脸嘛。 但白素贞不知道,如果是白中圆看到他的话,便能认出他来。这个道士就是为白家选择风水宝地的姚道长。 白素贞暗道这会也闲来无事,正好可以跟这道士掰扯、掰扯。 “道长,说我?”白素贞故意问道。 姚道长呵呵笑道:“佛度有缘人。贫道与施主有缘,自然要为施主化解这血光之灾。” 白素贞淡然笑道:“道长对佛学也有研究?” 姚道长淡定道:“道佛虽有门户之见,但道理其实都是相通的,不过说辞不同罢了。在贫道眼中,能用的学问都是好学问,是佛,是道又有什么区别。” “看来道长必定是高人。这番见解若被青城派的诸位仙长听到,道长恐怕走不出这个问仙镇。” 姚道长微微一怔,暗道怎么被她给带了偏道,赶紧把话题给拉扯回来。 “施主过虑了。青城派乃我道门大派,心宽如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哪会与贫道一般见识。不过,施主近日血光之灾不可不重视,否则这入门选拔大会未必会有好结果啊。” 白素贞似有不信,疑惑道:“仙门之下,岂会有血光之灾,道长是不是说笑了?” 姚道长微笑道:“如果施主不信,能否写个字,贫道替你解读一番,如何?” 白素贞对算命行门道略知一二。 最初道士是通过对人体的观察,类似于医学“望闻问切”中的“望”,存在一定的合理依据。 但后期逐渐开始走向神化,各种道门教义层出不穷,那些算命的道士说起来天花乱坠,云里雾里。 总之一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 不过,对那些道行高深的人仙和地仙,凭借对天地万物的变化,借助阴阳八卦之术是可以推衍某些事情的蛛丝马迹。 但终究是泄露天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施展那种极为高深的推衍之术,如太乙神数、紫薇斗数等。 不过,这种拆字预测与寻常算卦不一样,它不需要起卦。 虽然在拆字解读过程中偶尔也会用到五行八卦来辅助论断,但更多的时候是从字的本身,如造字的角度出发,通过对字笔画结构的加减取舍来判别人事因果,预言吉凶祸福。 这种方法,如果拥有深厚知识底蕴和缜密思维,那么就会的用得好,往往会让人感到神乎其神。 就在这时,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上前问道:“道长,还能给我算算,这此我能否被青城派选中?” 姚道长便把笔拿给他,笑道:“写个字来。” 那人拿笔,想都没想,写了个“串”字,然后问道:“道长,您看看。” 姚道长低头凝视,含笑道:“‘串’字可以分解为两个“中”字,这一次你一定能够‘中’”两次。” 那人惊喜道:“道长,为何会中两次?” 姚道长淡然笑道:“入门选拔中一次,择师中一次,岂不是两次。” 恰好,旁边有个年龄相仿的的蓝衣年轻人听到,也急忙冲了过来,问道:“道长,帮我也测一下。” “写个字。” 蓝衣男子接过笔,看了一眼写在白纸上的“串”字,便也写了个“串字”,急切道:“道长,您看,我是不是也会中两次?” 姚道长突然板起脸来,沉声道:“这位施主,不但不能高中,反且即将灾祸临头。” 蓝衣男子楞了一下,怎么不但没中,反而还有大祸,急忙询问道:“道长,这话怎么说啊?” 姚道长一本正经回答道:“刚才那位施主是无意中写的‘串’字,而你则是故意书写的。所谓故意,那就是‘有心’喽。既然‘串’字下面有个‘心’,那不就成了一个‘患’字,自然就是将有祸患了。” “贫道也是助人为善,既然你有祸,这钱也就免了。”姚道长叹息道。 “道长,那怎么解呀?道长,放心,不管如何,我都给钱。”蓝衣男子急忙补充道。 姚道长沉吟片刻,道:“那你再写一字!” 蓝衣男子拿笔,也不多想,写了个“立”字,小心翼翼问道:“道长,您再给看看。” 姚道长看了看,又望向蓝衣男子,笑道:“施主,运气不错。还真有解了。不光可以解除灾祸,而且这次入门选拔,也会成功。” “真的啊!还请道长名示,在下必有重谢!”蓝衣男子赶忙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送了上去。 姚道长拿起十两银子,慢悠悠塞进了衣袖里,淡然笑道:“你身旁边正好站着一位中两次之人,说明他福运中天,可以冲抵你的厄运。所以,你这个‘立’字旁边是个人,那就是‘位’字,这次入门选拔自会有你的一席之位。” 听他这么一说,蓝衣男子立马拱手白鞋,直言是神仙下凡。随即,又主动替那人给了酬金,高兴请他去喝酒,算是交定他这个朋友。 姚道长悠闲喝了一口酒,笑道:“施主,也写一个字看看。不灵不要钱!要是灵了,也不要钱!” 白素贞笑吟吟道:“不如道长也写个字,我给你看看?” 姚道长微微一怔,旋即摇头道:“施主才华横溢,识穷天下,企不知六书之学?六书之学,妙于会意,试问哪个字没有‘数’?秉心诚意,合三体、合六体其应如响!小篆变于李斯,说文防于许慎,开后人离合相字之学,难道只是用来玩味取乐,愚弄世人不成?如不相信,只好请施主另觅高明了。至于贫道所说的血光之灾,信也罢,不信也罢,还望施主自己多加小心!” 白素贞笑了笑,道:“道长有心了。” 说完,白素贞转身离开摊位,朝土地庙走了过去。 姚道长看着她的身影,心中狐疑道:“莫不是察觉到什么?不应该啊!” 第59章 青白初见,血月残天 三日后,建福宫宫主赵金铭代师收徒之事传遍整个青城派。 许多人四处打听这个白素贞到底何许人也,竟然享受如此高的待遇。 代师收徒。 那就是掌门的小师弟,也就是他们的小师叔! 只不过,这个叫白素贞的小师叔特别低调,低调到好像都不曾出现在青城派。 从入住仙人阁后,白素贞就再也未踏出半步。 于是,许多人结伴前来建福宫,想要窥探白素贞的真容,但皆无功而返。 只因建福宫出了一道命令,没有允许,其他四脉弟子皆不得入建福宫半步。 过了几天,前来建福宫的弟子越发少了。 这日,岑碧青御剑落到建福宫门前。 周明见她过来,立马笑呵呵抱拳道:“岑师妹,是来见师父的?” 岑碧青朝里面看了看,道:“小师叔在哪?” 周明恍然大悟,然后有点难为道:“岑师妹,师父有交待,没他允许不给进去啊。” 但话锋一转,小声道:“不过,师妹好不容易来一趟,哪能让师妹无功而返。” 岑碧青微微一笑道:“有劳周师兄了。” 都说岑碧青是冰霜美人,不苟言笑,那是你们没福分,看看刚刚岑师妹就对我笑了嘛? 周明带着岑碧青来到仙人阁,笑呵呵道:“岑师妹,小师叔就在前面。我就不过去了啊。” 岑碧青点了点头道:“多谢周师兄。” 周明摆摆手道:“没事。只要岑师妹多带点其他师妹过来,那就最好了。” 岑碧青微微一笑道:“周师兄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周明心中乐开了花,喜道:“那我代诸位师兄弟先谢过岑师妹了。” 此时,白素贞正沉浸在感悟之中。 赵金铭已经跟她说过,让她尽可能压着境界修行,不要突破太快,毕竟欲速则不达。 白素贞也不想太过招摇,所以她把境界就压在五气朝元这道门槛上。不然按照她的妖孽速度,已经跨过真元灵动这道坎了。 岑碧青缓步走进仙人阁。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是跟着师父周慕雪来此,只不过那次非常不愉快,至此祖师殿与建福宫之间的关系降落到冰点,两脉弟子很少再有往来。 白素贞盘膝坐在亭阁中央,背对着岑碧青。 不知为何,岑碧青的心竟不知为何跳动的厉害。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是那样的熟悉而又让人安心。 白素贞察觉到有人过来,便从感悟中走了出来,转过头来朝身后望去,正是岑碧青。 三十年前那天晚上,白素贞第一次见到岑碧青,那个时候就从她身上看到小青的影子。只不过,匆匆一过,看的有点不真切。 三十年后的今天,白素贞再次见到岑碧青,还是那个青衣女子,那神情与小青竟有七八分的相似。 二人妙目相对,相顾无言。 白素贞目中,似有一抹温柔流转。 岑碧青心中,似是一汪清泉流淌。 “小师叔,你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岑碧青开口打破了彼此沉默。 白素贞莞尔一笑,道:“小青!” 岑碧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小师叔认识我?” 她记忆中的白素贞,是那个化妖远遁的白蛇妖。 犹记得,三十年前那个夜晚,她在一个叫白素贞的臂膀上留下了一道梅花印记。 也正是这道梅花印记,在关键时刻,放了那条白蟒逃离,从此杳无音信。 眼前的这个白素贞,不过是同名不同人。 而且,还是自己的小师叔。 白素贞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岑碧青的这句话,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她,岑碧青终究不是与自己朝夕相伴千年的那个小青。 那为何自己能保全前世记忆?难道是小青转世后的记忆并未开启,故而对前世之事不曾记得? 白素贞这般想着。 “小师叔?”岑碧青轻声喊道。 白素贞这才缓过神来,歉意笑道:“方才见到你,就忍不住想起了一位故人。对了,小青,找我有事?” 虽然其师让她调查白素贞的底细,但这才过来并不是专为此事,就是想过来看看,或者说想要确认这个小师叔是不是三十年前认识的那个白素贞。 “闲来无事,就想着来看看小师叔。”岑碧青小声说道。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是不是有点失望?”白素贞自嘲笑道。 岑碧青明白她的意思,摇头笑道:“小师叔入门时不过是周天引气,这才几天功夫,就已是真元灵动。即便是掌门师伯和赵师叔刚入门那会,破镜速度也没有如此之快。望其项背都还来不及,怎会感到失望?” 白素贞淡淡一笑,道:“境界不过是虚名,实力才是王道。对了,宗门可有什么地方能够提升实力?” 岑碧青吃惊道:“小师叔不知道?” “知道什么?” 岑碧青解释道:“小师叔,宗门确实有一处秘境,名叫血月残天。里面有妖魔精怪、也有厉鬼罗刹。凡是要下山历练,都要进入秘境,斩杀一定数量妖魔后方能下山。” 白素贞对这个血月残天很好奇,便按奈不住道:“小青,那要不你陪我去看看?” 岑碧青颇为失落道:“血月残天只有人仙境以下之人才能进去,我现在已经没法进去了。” “没事。你带我去秘境入口就好。”白素贞微笑道。 感受到白素贞那殷切的目光,岑碧青脸上闪过一丝绯红,心中更有一种难以描状的复杂情绪。 血月残天位于祖师殿的后山处,那里有两位执事长老坐镇入口。 “听说赵师弟代师收徒,这个白素贞到底何许人也?莫不是某个地仙转世?” “谁知道呢?哎呦,这不是碧青嘛!” 岑碧青抱拳道:“见过毛长老和朱长老。” 毛长老笑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了,有空来看我们两个老家伙?” 岑碧青笑了笑道:“今日过来,是送我小师叔来此处历练,顺带看望二位长老。” “小师叔?”毛长老突然想到什么,目光落在白素贞身上,原来他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白素贞! “素贞,见过毛师兄和朱师兄!”白素贞抱拳道。 毛长老堆起笑脸道:“白师弟不必客气。不过,这血月残天可不是普通之地,稍有不慎,会有性命之忧。” “白师弟既是要入秘境,也需要赵师弟派人与你一起进入才是。如果出了事情,我二人可担不起这个责啊!”朱长老婉言拒绝她进入秘境。 白素贞淡淡道:“两位师兄说的极是。不过,在素贞看来,修行是个人之事,更是逆天而行。倘若一味有人护道,好比是室内花朵,中看不中用。这对自己,对宗门也无裨益!” 岑碧青提醒道:“两位长老。赵师叔既然代师收徒,必然是有其缘故的。” 两位长老彼此对视一眼,似乎也意识到什么。 “不如这样,我传信于赵师弟,倘若他并无异议,我就放你进去,如何?”朱长老退了一步道。 “好!” 一盏茶功夫后,朱长老便得到赵金铭的回信,只有一个字:可。 岑碧青将送她到秘境入口,又取出三张空间符,叮嘱道:“小师叔,这是空间符。如果遇到危险,可暂时躲避危险。” 白素贞收起空间符,嫣然笑道:“小青,你的青霜剑可借我一用?” 岑碧青先是一怔,然后爽快地将青霜剑取出递给她,道:“拿去。” 白素贞接过青霜剑,右手握住剑柄,顿时传来曾经的熟悉感。 剑还是那把剑,小青却不是原来小青。 “小青,你又在哪里?”白素贞轻抚剑身,心中幽幽道。 “小师叔?”岑碧青见她出神,小声喊道。 白素贞回过神来,浅浅一笑道:“小青,等我回来。” 旋即,白素贞走进绽放红芒的旋涡,然后消失在岑碧青的视线中。 距离秘境入口十丈多远的地方,矗立着一块三丈多高的青色石碑,石碑最顶部刻有着三个古篆的金色大字“青云榜”。 凡是上榜之人,才有资格下山历练。 这已经是青城派数百年不成文的规矩,也是进入秘境考核的标准。 在弟子辈中,青云榜单上排在第一的正是祖师殿的岑碧青。 “不知道小师叔会用多长时间冲到青云榜的第一名?”岑碧青心中充满期待道。 第75章 掌门人选,红衣女鬼 苍羽派的内乱在很短时间内被平息下来。 众弟子还未晃过神来,却发现那白衣男子和青衣女子已然消失。 留下来的,只有一具半人高的青铜鼎。 鼎中还有八具尸体。 眼下,掌门一阳子惨死,苍羽派群龙无首,众人心中一片慌乱。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将他们当中修为最高之人推上掌门之位。 新掌门即位之后,连夜带人前往青城派,一来将门中变故及时告知,请求庇护;二来也是获得青城派对他掌门之位的首肯,真正坐稳掌门这把椅子。 明月如钩,清辉似水。 苍羽派后山,有一处比较僻静的精致竹舍。 平日里,没有人居住,但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从未间断过。 因为,岑碧青在十岁时曾跟随周慕雪来过,当时就曾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小青,你对这里很熟悉?”白素贞好奇问道。 岑碧青将煮好茶倒入杯中,然后递了一杯过去,微笑道:“曾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还算比较熟悉。” 白素贞浅浅喝了一口,笑道:“没想到你还会煮茶?” 岑碧青心情非常放松,笑道:“掌门师伯喜欢喝茶,我就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不过,平日里很少喝,没那雅兴。” 白素贞突然来了兴致,仔细打量起她来。 此刻见她依然身着那一套水绿衣裳,在月光下肌肤如雪,清丽无双,恍如仙女一般,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岑碧青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一颗心莫名的跳动厉害,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只不过,在这月色下,看的不真切。 夜风袭来,树林深处吹来的轻风,轻轻掠起了她柔软的长发,拂过白皙的脸畔。 岑碧青微微低下了头。 夜色之下,更显得艳美,但随即眼波流动,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 这一切都落在白素贞的眼中。 她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她心中那份隐藏的心思。 岑碧青出落凡尘,只不过平日里对人冷若冰霜,又有谁能够看到她内心那颗充满暖意的芳心? “对了,小青,你是何时入的宗门?”白素贞随口问道。 岑碧青不知她用意,想了想道:“师父说,我是孤儿。在我三岁那年,巧好师父路过,将我从狼口里救了下来。至于其他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 “三岁?” 白素贞在心里推算时间,似乎与她出生的时间点基本吻合。 再加上她手中的青霜剑,白素贞越发确定岑碧青就是小青转世。只不过,前世记忆没有保全下来。所以,要想把小青找回来,还得帮她寻得前世的记忆。 只是,岑碧青愿意这样吗? 岑碧青是岑碧青,小青是小青,她们是两个不同的女子! 如果开启了小青前世的记忆,那么眼前这个岑碧青就会随之消失,那也就意味着自己亲手毁掉了她。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岑碧青见她怔怔出神,小声问道:“小师叔,你在想什么?” 白素贞抽回思绪,喝了一口茶,嫣然一笑道:“茶凉了。” 岑碧青端起紫茶壶,给她续满,笑盈盈道:“小师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白素贞这才下山,真正的目的,是希望能够遇到被封正的机会。 但这些话暂时还无法如实告知她。 “此间事了,明日继续沿着蜀渝古道走,走到哪算哪。你呢?来苍羽派所谓何事?” 岑碧青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赶忙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含糊道:“也没什么大事。不巧,一阳子死了,就更没事了。” 白素贞何等聪慧,自然看出她说了假话。不过,她也不点破,点了点头道:“那你明日回宗门?” 岑碧青想了想,道:“苍羽派虽说是宗门附属门派,但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还是需要回去跟掌门师伯禀告一声。我一直在想,闻道明背后那对黑色羽翼到底从何而来?他入魔,多半与此物有关!” 白素贞听出的玄外音,蹙眉道:“上次魔门围剿青城,从逻辑上就说不通,没头没脑的,让人好生奇怪。倘若这对羽翼是魔门故意送给闻道明,引诱他入魔而成为他们的棋子,这个逻辑也能说的通。” “小师叔,你也是这么想的?”岑碧青略有惊喜道。 白素贞点头道:“苍羽派是青城派的附属宗门,好比是宗门身上的羽翼。烧毁了羽翼,剩下来的就是光溜溜的肉身。哪怕伤不到筋骨,但至少也让你脱层皮。” “这些魔道妖人真是可恨!”岑碧青愤恨道。 自古以来,道魔纷争不断。 只不过,以往都是直来直往,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大家打的也舒坦。 但现在,魔门似乎改变了以往的做法,做事看似毫无章法,但实际上却有环环相扣。等到道门这边发现的时候,恐怕已经大火烧身,不死也要重伤。 “苍羽派的新掌门,恐怕已经再去青城派的路上。”白素贞略有担忧道。 岑碧青沉思道:“应该是的。不过,郭掌门一死,苍羽派后继无人,恐怕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白素贞想到了封安。 苍羽派是个小门派,人数不多,对封安来说,是个极好的修行之地。 而且,封安天资也不错。如果有青城派背后帮扶,晋升鬼仙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小青,有一事,我想与你商量。” 岑碧青道:“小师叔,请说。” “这次出来,我在风池镇救下一名女鬼,名叫李秋月。而后,我侥幸杀了一名散修,将其肉身进行炼化,成为李秋月的一具躯壳,现取名封安。我在想,既然苍羽派后继无人,宗门那边又不好直接插手,不如让他进入苍羽派,成为新的掌门。” 岑碧青眉头微皱,问道:“小师叔,这个封安修为如何?” “若不出意外,有七八成几率成为鬼仙。” 岑碧青浅浅一笑,道:“那就按小师叔的办。事不宜迟,我先回宗门跟掌门师伯和师父说一下这个事情。不然,到时候弄的尴尬。” “辛苦了,小青。”白素贞甜甜一笑。 岑碧青微微一怔,眼中流露一丝关切神情,轻声道:“小师叔,万事小心!” “放心。” 岑碧青“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御剑破空而去。 白素贞凝视良久,呢喃道:“小青。” 天刚刚亮,白素贞便将封安带回竹舍。 “封安,我想你能留在这里修行,然后成为苍羽派的掌门。你还愿意吗?” 封安没有一丝犹豫,应承道:“我都听公子的。不过,我如何进入苍羽派,并得到他们的认可?” 白素贞笑了笑道:“这点不用担心,会有人过来替你安排。不过之后,能不能站得住脚跟,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封安心里还是有点担忧,毕竟这掌门是做什么的,他还不清楚,又怎么能当好这个掌门? “不会让你直接做这个掌门之位的,等你成为鬼仙时,自然会把掌门之位传于你。”白素贞缓缓起身道。 “好了。我也该走了。日后若有什么事情,你去青城派找我就是。” 封安“嗯”了一声,道:“公子放心,封安必定会好好修行,争取早日成为鬼仙!” “你且记住一句话,等你成为鬼仙后,也是一方强者。而真正的强者,是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 封安抱拳躬身道:“封安记住了!” 白素贞微笑道:“很男人!” 封安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离开苍羽派,白素贞继续沿着蜀渝古道前行。 夕阳西下。 白素贞骑着马,走在驿道之上,再往前走三四里路,便到了一个叫慈云村的村庄。 慈云村入口,矗立着两道石碑。 左边是一块贞洁孝牌坊,碑额装饰着卷草龙纹,刻有“玉洁松贞”。 相传走马人曹正贵娶了妻子蒲氏,可连孩子还没有,他就去世了。十八岁的蒲氏守寡终生,为公婆养老送终,成为方圆百里的佳话。 右边是一块德政碑,刻着“严正宽平”。 据说,这块石碑是当地乡绅为歌颂璧山县一名姓杜的县令政绩而立。这个杜县令一心为民,在当地口碑极好,生的两个儿子也很有出息。 大儿子是在皇宫当任禁军,小儿子是在刑部供职。 小儿子因能力超群,引起刑部某侍郎的嫉妒,再加上此人刚正不阿,处处与侍郎做对,便被设计陷害。 杜县令得知后,便赶去长安,在大儿子的帮助下,有幸见到皇帝,面陈述冤情,得以赦免。 白素贞仔细看完两块石碑,然后牵着马走进了村里。 正好,白素贞看见一老婆子走了出来,便上前问道:“老人家,此处还有借宿的地方?” 老婆子上下打量起他来,然后朝前边指着,道:“村中间那边有个小驿站,不过已经荒废了。不过,村里人还是会定期打扫干净,也有被褥什么的,专门是留给过路人歇脚的。” “谢谢老人家。” 白素贞走了约莫一里多路,来到老婆子说的那个废弃的驿站。 这间驿站,三间屋子,带有小院。 栓好马,推门而入,小院里种的有两排竹子。打扫的很干净,没有落叶。 中间摆放一个石桌,配有两个石凳。 走进正中间的那间房子,看其摆设,应该是大厅。左右两间房间是厢房,没有厨房,想来吃饭都是村里人提供的。 白素贞走进右边那间屋子,里面陈设很简单,一个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床,床上有叠好的被褥。 闻了闻,被褥上还有刚晒过太阳的味道。 白素贞铺好床,然后躺在上面,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这时,屋外传来老婆子的声音:“小郎君。” 白素贞闻声,走了出来,看见那老婆子,问道:“老人家,有事?” 老婆子手中端着一个白瓷碗,里面有两个白面馒头,道:“没吃东西。村里人,没什么好吃的。” 白素贞心中一喜,拿起两个馒头,笑着谢道:“谢老人家。” 老婆子朝里面看了两眼,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你睡是哪个厢房?” 白素贞道:“右边这间。” 老婆子沉声道:“左边那间厢房,你千万别过去。若是晚上听见什么声音,你也不要过去。记住了吗?” 白素贞微微一怔,疑惑道:“这是为何呀?” 老太婆不想多说什么,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转头望向白素贞,叮嘱道:“晚上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出门。” 白素贞“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进院中,凝视左厢房片刻后,便回了右厢房。 入夜时分。 白素贞盘膝坐在床上打坐修行。 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白素贞一双赤瞳,朝门外望去,有一道人影,双脚离地,鬼气森然。 果然还是闹鬼啊! 白素贞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烛火,竟开始诡异地上下跳跃着。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烛花爆燃,那烛光一下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随即忽的一下熄灭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 房顶上,忽然传来窸窣的声响。 白素贞起身下床,然后若无其事打开房门。 顿时,一阵阴风扑面吹来。 突然,一个红衣长发的女子从屋檐悬空而下。长发披散,面色惨白,唇角一条长长的血线,正滴滴答答地滴着鲜红的血。 白素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寒声道:“既然已经死去,为何还留在人间,化为孤魂野鬼?” 那红衣女子见眼前之人一身正气,而且那眼神更是让她心生畏惧,急忙恢复模样,跪了下来,低声道:“回仙长的话,奴家死于非命,心有怨恨,故而不愿投胎转世。还请仙子为奴家讨还公道!” “若有人命案子,自有官府查案,缉拿凶手,为你讨还公道。” 女鬼哭泣道:“仙长有所不知,奴家并非死于人之手,而是被水潭中的一个妖怪给啃食了。” 白素贞眉头一紧,问道:“什么的妖怪?” 女鬼哽咽道:“前些日子,不知怎的,接连下了三天大雨,村子后山那边突然多了个水潭子。那天我刚巧路过,走的有些困乏,就去那水潭子边洗把脸。哪知,刚碰到水,一道黑影从水底蹿了出来,把我拖入水中,被它啃食而死。” 后来,村里人找了三两天也没有找到她,就在这水潭边发现她的一只绣花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村里人也不至地这水潭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以为晒几个日头就会干的。 岂料怪得很,那几天,日头如烈火般,水潭子的水依然没有干涸迹象,乌黑得如泼散的墨。 村里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对此处地理环境也极为熟悉。 这水潭子所在的地方,不通江河,也不达地水,谁也不知这水潭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窝在潭子底。 所以,没人敢去水潭里打捞尸体。 而后,有人看见,山中那些野兽去潭子边饮水时,会被什么东西拖入水中。 渐渐的,这潭子周围,便无人敢近身,成为慈云村的一处禁地。 第76章 白蛇黄鳝,大道之争 第二天清晨,白素贞走出小院。刚好,那老婆子又端着白瓷碗走了过来,然后朝里面看了两眼,道:“小郎君,昨晚睡的可好?” 白素贞笑吟吟道:“还不错!” 老太婆微微一怔,似乎不敢相信,继续问道:“就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白素贞一脸平静道:“夜深人静,没什么奇怪的声音。” 老婆子突然跪了下来,对着白素贞哭泣道:“高人在上,还请您救救我的女儿。” 白素贞皱眉道:“那梨儿是你的女儿?” 老婆子哭着点头道:“正是我那苦命的女儿。” 白素贞搀扶起老婆子,问道:“这里的事情,你都知道?” 老婆子擦了擦眼泪,如实道:“她虽变成了鬼,但从未害过人。在此之前,村里来个道士,我就求他施法救我女儿,帮她转世投胎。那道士告诉我,梨儿的三魂,命魂还在那水潭子中,去不得地府,也就无法转世投胎。” 按照道门古籍记载,人之三魂是指“天魂、地魂、人魂”,也称之为“胎光、爽灵、幽精”。 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实则,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 而修行之人之所以异于常人,正是通过某种修行之法,召回天地二魂,护卫左右,以保平安。 “那道士还说了什么?”白素贞追问道。 “那道士说,让梨儿在这里等着,说会有人来此帮她的。” 白素贞蹙眉,沉吟片刻,道:“那道士为何不帮你们?” 老婆子叹了声道:“那道士爱财,请他出手,需要支付一百两银子的辛苦费。我们穷苦人家,到哪弄这一百两银子啊。” “那他有没说,帮你们的人何时会来,长的什么模样?” 老婆子思索片刻道:“那倒没说。就只说了一句,好像叫什么,好心帮忙的人,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不会给别人添麻烦。老婆子也是没有办法,还请高人帮我女儿,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老人家,还记得那道人长的什么模样?” 直觉告诉她,这个道士的出现着实有点古怪,好像是提前探路,然后专门让人在这里等着她过来似的。 老婆子使劲想了想,摇头道:“人老了,记性差,实在不记得了。” 白素贞也不再追问,道:“老人家,你先带我去那水潭子看一看。” “多谢高人!”老婆子喜极而泣。 这时,村里人都知道老婆子请来高人要去水潭子那边,纷纷跟着一起过去。 那水潭子距离村里有五六里山路,越往里走,林木枯黄,棘草不长。 “好浓的妖气!看来是水妖所为。”白素贞心中忖道。 村里人在距离水潭子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老婆子救女心切,也顾不得危险,跟着白素贞继续朝水潭子边上走。 “老人家,你在那边等我就是。” 老婆子虽救女心切,但也担心白素贞会遭到什么不测,哽咽道:“恩人若是遇到危险,还请及时抽身返回。不然,老婆子死不瞑目啊!” 白素贞镇定自若道:“老人家,放心。” 老婆子擦了泪水,走了回去。 白素贞走到水潭边,看了看四周,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水潭子,除了妖气,还有死气。 这水潭子无中生有,那只能说明,这水潭子其实是某种修行洞府。 但为什么,这个水潭子选择落在此处? 若是为了吃而来人,好像也不是。若是吃野兽,那在山中岂不是更好! 这个妖物到底图什么? “三婶,你从哪找来的呀?”有人问道。 老婆子如实道:“等来的!” 那人“哦”了一声道:“他昨晚在那边过夜的?” 老婆子点头道:“是的!” 白素贞沉思片刻,然后纵身一跃,跳入水潭子中。 众人脸色大变,老婆子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上。 这潭水幽深,越往下,寒意越浓。 不过,白素贞猜的没错,这水潭子确实是一处修炼洞府。 什么样的水妖竟能有如此宝物? 突然,潭底有一道激流涌出,一条长约三丈、通体金黄的巨型鳝鱼朝白素贞迅速游了过来。 速度极快,转瞬即至。 巨型鳝鱼张开巨口,就朝白素贞面目咬了过去。 白素贞超右侧闪躲过去,挤出春雷,就朝那巨型鳝鱼腹部刺了过去。 不过,巨型鳝鱼极为灵活,一剑扑空。 巨型鳝鱼一个转身,张嘴咬向白素贞的双脚。 白素贞深知在这水底下,凭她现在的修为很难对付这条巨型鳝鱼,唯有化身白玉蟒才能斗过这条鳝鱼。 就在鳝鱼咬住她脚尖时,白素贞摇身一变,化作一条长约十丈的白玉蟒。 那鳝鱼顿时傻眼了。 好家伙,比它身躯还要大上两倍有余。 二话不说,鳝鱼急忙朝潭底游去。 白玉蟒紧追不舍,也跟着游到潭底。但一个转身,那条巨型鳝鱼便从白玉蟒眼中消失了。 潭底深处,有一座宫殿。 宫殿正中央,端放着一个纯金打造的床榻。 床榻上,有一个穿着白色亵衣的妙龄女子侧躺着,一双妙目,凝视着眼前一块光幕。 光幕中,白玉蟒正在潭底四处寻找那条巨型鳝鱼。 “想不到,还真等到了一条白蟒。看来,那道人果然没有骗我。” “恭喜大王。吃掉这条白蟒,便可结金丹,晋升人仙之列!”一个人首鳝鱼身的鳝鱼怪恭维道。 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道:“那还等什么。把这条白蟒给本仙子抓过来。” 鳝鱼怪面露难色,道:“回大王的话,方才与它交手,小的不敌,如何将它抓来?” 那女子玉手轻轻一扔,一个棕黄色竹篓子落到鳝鱼怪面前。 “这是黄鳝篓?” 那女子“呸”了他一声,得意道:“懂什么?这是上古斩龙人遗留下来的龙王篓,乃我水族至宝。” 鳝鱼怪看着就破竹篓,脸上是震惊神色,心里却是一万个不相信,暗忖道:“我呸!还说什么是水族至宝。若真是至宝,还会轮到我用?” 这鳝鱼怪确实因见识短浅而不识得宝物,故而这女子才放心把她的至宝交给他去使用。 鳝鱼怪拿起龙王篓,战战兢兢走出宫殿。 白玉蟒还在寻找那条鳝鱼挂,不想一个转身,就见一个人首鳝鱼身的家伙,手中还拿着一个竹篓朝它喊道:“收!” 白玉蟒心中大凛,想要逃离,却为时已晚。 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将它全身束缚,然后将其收入龙王篓中。 “还真是个宝物啊!” 宫殿里,那女子神情得意,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终于等来自己的美味佳肴。 心情确实不错! 鳝鱼怪将龙王篓恭敬地递过去,笑呵呵道:“大王,小的已将这白蟒抓了回来,还请大王用膳。” 那女子接过龙王篓,笑吟吟道:“这里没你什么事情。退下去。” “那个,大王。水潭上面,聚满了人,小的可以上去吃了他们吗?”鳝鱼怪馋馋嘴道。 “现在不行。等我办完正事,自然会让你吃个饱。” “多谢大王。”鳝鱼怪心满意足离开大殿。 “你虽是一条白蟒,但却与真龙血脉最为接近。待本座子吃了你,吸收你的魂魄与精血,便能步入大道,距离化蛟就更进一步。”那女子对着龙王篓白玉蟒缓缓说道。 说完,那女子便盘膝而坐,嘴中默念法决。 白玉蟒只觉得周身有万箭穿心,那种吃痛,深入骨髓。 白素贞没想到,这妖物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法宝,这看似普通的竹篓竟然无法挣脱,而且天然对她有大道压胜之力。 白玉蟒在龙王篓里不停翻滚,身躯渐渐蜷缩一团,再也动弹不得。 那女子心中大喜,赶忙加快炼化进度,但奈何总有种泥牛入海、使不出力道的感觉。 此刻,那女子身上香汗淋漓,全湿透了。 她哪里知道,木灵珠已经护住白玉蟒的全身,龙王篓对她再无压胜之力。 “等不及了,直接吞噬。” 那女子不再施法,拿起龙王篓,一道精纯之力将白玉蟒从其中提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瞬间变成一条长约十丈的巨型鳝鱼,她通体金色,尤其中间背部那段,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原来,这女子是一条鳝鱼精,修行已有五百多年,早已化为人形。 鳝鱼精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獠牙,正要一口将白玉蟒吞入肚子中。 突然,白玉蟒睁开双目,身躯骤然变大,长度与那鳝鱼精基本相当。 此时,大殿里。一条白蟒,一条黄鳝,对峙起来。 自古以来,蛇与黄鳝本就是死敌。 不是蛇吞黄鳝,就是黄鳝吞蛇,关键就看谁的本事大! 一场大道之争。 不经意间,就在白蛇与黄鳝之间开始了。 蛇吞黄鳝,可以增进修为。而黄鳝吞蛇,则可进化为蛇鳝。 以蛇鳝之躯晋升人仙境,那么之后的化蛟之路就更稳当些。 此刻,鳝鱼精眼中大骇。 它万万没有想到,龙王篓竟然没有把它炼化,之前都不过伪装而已。 “我要吃了你!”鳝鱼精口吐人言。 白玉蟒昂首,吐出蛇信,开口道:“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言毕,白玉蟒猛扑过去,朝鳝鱼精脖子咬了过去。 鳝鱼精一个闪避,反口就咬了上去。 白玉蟒一个摆尾恰当好处地跟了过来,不偏不倚,横扫鳝鱼精的腰身,直接飞了出去,撞到大殿墙壁上。 鳝鱼精暴怒,张嘴吐出一道水剑,朝白玉蟒射去。 白玉蟒也同样吐出一道水剑,两道水剑轰然对上,顿时炸开。 鳝鱼精凶性大发,昂首发出奇怪的声音,顿时有上百条手臂粗的黄鳝游进大殿里,密密麻麻,看着瘆人。 白玉蟒一个神龙摆尾,将那些近身的黄鳝全部拍死。 然而,始料不及的是,那些黄鳝突然昂首,全身笔挺,僵硬如箭。 “嗖嗖” 数百条黄鳝,如离弦之箭,朝白玉蟒激射过来。 由于数量太多,约莫四分之一的黄鳝落到白玉蟒身上,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疯狂啃噬。 白玉蟒痛的翻滚,压死脊背上的,但腹部上又沾满了密密麻麻的黄鳝。 鳝鱼精心中大喜,但又担心那些鳝鱼把白玉蟒的精血给吸干,立刻下命令离开蛇身。 可哪里想到,这些鳝鱼闻道那种令它们疯狂的气息,压根不听指令,死命想要吸食白玉蟒的精血。 好在白玉蟒的鳞甲极为坚硬,这些黄鳝始终只闻气味吃不到血肉。 越是如此,越激发它们的凶性。 鳝鱼精彻底暴怒了。 管你是徒子徒孙,跟老娘抢吃的,老娘先把你们都吃了。 顷刻间,那些鳝鱼精血魂魄全部被它吸入腹中,整个身躯也随之开始变大,比之前长了三丈多,足足有十三丈之多。 “现在轮到你了。”鳝鱼精厉声道。 白玉蟒吐着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冰冷道:“你连同类都吃,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本座若是怕报应,恐怕就是它们今天的下场。弱者只能是强者登天的食物,这也是它们存在的价值。” “那你要记住一句话!” “什么话?”鳝鱼精寒声道。 “真正的强者,是以弱者自由为边界。你靠掠夺而来的力量,终究不属于你!所以,你我之间的大道之争,死的必然是你!” 鳝鱼精哈哈笑道:“笑话!在这里,本座就是天。天要亡你,岂能活命!” “是吗?” 白玉蟒张开蛇口,吐出猩红的蛇信,原本分叉的蛇信凝结起来,化作一道紫芒射出,快如闪电,朝鳝鱼精的头颅疾驰过去。 鳝鱼精根本没有防备,紫芒穿透它的头颅,射到宫殿墙壁上。 墙壁上,插着一把飞剑,正是仙剑春雷。 鳝鱼精似乎明白什么,即便心有悔恨,也于事无补。 它曾听闻,世间有妖兽化形后,修炼飞剑,成为剑修。 而妖族剑修,比起同境界的人族剑修,还要强上一点,主要在肉身防御上。 道理很简单,两人对砍一剑,谁能扛得住,谁就是胜者。 所以,凡是混的久,都听过这样一句话:这世上谁都可以惹,就是不能惹剑修!惹剑修,必死! 白玉蟒积蓄全部力量,以一剑之力,斩杀这条鳝鱼精。 此时,白玉蟒虚弱无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缓缓调息恢复。 “哈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最后还是大爷我来个赢家通吃!”鳝鱼怪缓缓走进大殿,得意笑道。 第81章 三把钥匙,屠长春观 杨桂清领命而去,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为自己留条活路。至于徒弟孙封,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唐袁取出两把古铜色的钥匙,一把刻有“青城”,一把刻有“茅山”。 “等我聚齐了三把钥匙,便可以打开渝州城通往酆都鬼城的入口。” 根据古籍记载,在汉朝有王方平和阴长生两方士曾在平都山修炼得道。 又因二人心系百姓疾苦,便施法将各地因战乱、瘟疫、饥荒而死的孤魂野鬼进行超度。 由于鬼物数量极多,使得平都山方圆百里阴气极重。 于是,道门三宗,青城、天一、上清联手布下结界阵法,将其与世隔绝,成为阴阳两界的中间带。 再加上,平都山列为“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一。后人取王方平和阴长生二人的姓氏,尊称为“阴王”,居所为“酆都鬼城”,又称之为幽都。 有诗云,下笑世上士,沉魂北幽都。 一想到,今天晚上便能从长春观中取得第三把钥匙,唐袁脸上露出得意忘形的笑容。 此时,白素贞悄然跟着孙封来到正阳观。 但是她没有贸然跟着进去,因为正阳观里隐藏着一位人仙境之上的高手。 一个小小正阳观,怎会有人这样的高手存在? 不合常理。 白素贞躲在暗处,静静等着正阳观里的人出来。 她虽然无法断定云台观被毁与正阳观有无关系,但至少嫌疑最大。 如果真是正阳观所为,他们到底图什么? 是为私仇,还是夺物?后者可能性较大。 白素贞如同猎人,耐心等着猎物出现。 直到午夜子时,正阳观里有两道人影飞了出来,直奔长春观。 白素贞正要追过去,突然停下身形,原来躲藏在正阳观的那个人仙境高手也跟着尾随其后。 白素贞不再迟疑,小心翼翼跟了过去。 长春观位于渝州城南郊,不在城区。 飞身越过南城门,继续往前二十多里,在一处名叫灵溪谷的地位。 杨桂清和孙封二人在距离长春观两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师父,那棺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孙封好奇问道。 之前在云台观时,孙封就想问出心中疑惑。只不过那会太过紧张,没敢多问。 当时只是匆匆一眼,恰好看到一长满白毛的怪物从眼前掠过,然后钻进那口棺材里。 杨桂清冷冷道:“不该问的别问。知道越少,活的越久。” 孙封顿时惊吓一身冷汗,不敢再多问。 不过,他心里也是慌的很。他不清楚为什么宗门要对云台观和长春观下狠手,这无异于向青城派和正一派撕破脸皮。 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茅山上清派能经受住两大宗门的怒火吗? 一念及此,孙封顿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半只脚入了鬼门关。 这么大的事情,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孙封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见他气定闲神,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身处险境。 “难道师父已经有退路?”孙封心中嘀咕道。 可方才那句话,知道越少活的越久。可问题是,自己知道的还少吗?孙封自认为知道的隐秘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多半活不过今天晚上。 所以,唯一活命的机会就在今天晚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死道衍不死贫道。为了活命,只能先要你的命! 孙封打定主意后,没有一丝迟疑,爆发全身力量,右手衣袖滑出一把淬上剧毒的匕首,就朝杨桂清后背刺了过去。 杨桂清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下狠手,哪怕察觉到,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匕首刺进后背。 偷袭得手,孙封急忙后撤三丈远,与他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 “你敢杀我?”杨桂清怒吼道。 孙封冷笑道:“师父不也想杀我灭口!” “放屁!我什么时候想要杀你?”杨桂清忍痛反驳道。 孙封凝神戒备道:“师父,毁了云台观和长春观这种事情,一百个孙封都不过砍啊。您老或许可以活下来,但我肯定得死。不然,这事情传出去,上清派能兜得住青城和正一两派的怒火?” “你不蠢嘛!不过,你既然敢欺师灭祖,为师就替宗门清理门户!”杨桂清吃痛道。 孙封哈哈笑道:“师父,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疼痛,体内真云无法运转?” 杨桂清心中大凛,怒吼道:“匕首有毒!” 话音方落,杨桂清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开始抽搐起来。 “对付师父您,不下点本钱,那怎么行!” “您老,出师未捷身先死,弟子孙封泪满襟。” 说完,孙封转身就要逃离。 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顿时怔住了,就在他前面出现一位黑衣老者。 他知道,正阳观里住着一位未曾谋面的高人。因为,在云台观被烧那天晚上,那人曾出现过一次。 “下手倒挺快的!”黑衣老者缓缓道。 孙封早已吓的魂不附体,双脚哆嗦起来,嘴唇颤抖,想要说话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没想到,你竟是魔门余孽。还不快快受死!” 黑衣老者身形一闪,一掌劈在孙封的天灵盖上,就见孙封满脸是血,整个人爆发出诡异的气息,双眼赤红,如恶魔降临。 “去!” 一声令下,孙封转身就朝长春观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藏在不远处的那口棺材突然打开,一具长着白毛的怪物也跟着狂奔而去。 长春观是龙虎山正一派在渝州的分支别院。观中有五人,观主是一名女子,名叫谢群,修为在真云灵动境。 也因如此,这些年下来,长春观里没有道士,只有道姑。 谢群突然惊醒过来,提剑飞身而出,就见一个披头乱发、浑身是血的男子正与两个弟子交手。 “速退!”谢群寒声道。 两名弟子闻声,齐齐出剑,逼退孙封,飞身落地谢群身后。随即,门中另外两名女弟子也闻声赶了过来。 此时,孙封神志不清,脑子里只有一道声音不停出现:我乃魔道妖人,我要杀人。 孙封咧嘴,凶神恶煞道:“今晚,你们都得死!” 说完,孙封紧握匕首,双腿后蹬,爆发强大力量,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朝谢群刺了过来。 速度之快,转瞬即至。 谢群长剑横胸,挡住匕首,其全身一震,右手隐隐发麻,身子后退了一步。而孙封手中的匕首破碎,化作碎片,踉跄后退三步,嘴中吐出一口鲜血。 然而,孙封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内伤,反而疾驰追进,左手握拳,一力轰出。 谢群没想到此人如此强悍,竟没有被她震碎五脏六腑,反而爆发出来的力量比之前还要强。 谢群来不及闪躲,右手握剑,朝他一剑斩下。 旋即,左手两指之间多出一张五雷天师符,符纸上还有两道白色电流在流动,发出“霹雳”的声响。 “疾!” 五雷天师符化作一道白光,朝孙封打了过去。 就在白光穿透孙封胸膛时,天空中突然有一道手臂粗的白色雷霆从天而落,轰在孙封的天灵盖上,顿时发出烤焦的糊味。 孙封站立未倒,但已然没了生机。 谢群目光死死盯着着孙封尸体,她总觉得此人全身透露着诡异。 “师父,他死了吗?”一个叫梁敏的女道姑小声问道。 谢群没有正面回答,沉声道:“如果再有异变发生,你们几个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话音方落,谢群一剑挥下,一道凌厉剑光闪过,切掉孙封的头颅。 头颅落地,滚了一丈多远,便停了下来。 四个弟子当中,也就梁敏胆子大点,目光落在地上的头颅上。 突然,梁敏“啊”的一声惊叫,颤声道:“他的眼睛睁开了!” 谢群不再迟疑,立刻命令道:“你们快走,我们在老地方汇合!” 话音方落,孙封头颅自行飞了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三圈,然后落到孙封肩膀上。 不过,头颅方向落反了,后脑勺在前,正脸面在后。 然后,就见孙封双手按住自己脑袋,将其摸正,诡异笑道:“你们都得死!” 话刚说完,谢群持剑,不由分说,一剑劈了下来,顿时将孙封劈成两半。 然后,再次补上一道五雷天师符,一道白色雷霆落下,将尸体炸的粉碎。 谢群刚松一口气,突然没来由一阵心悸。 青石板上突然伸出一只长满白毛的鬼手,一把握住她的脚踝,然后使劲一拉,谢群整个人被拉入地底下。 梁敏见状,转身就要回去救其师父,却被她师姐一把拉住:“走!” “不行,我要救师父!” 她师姐刚要说话,突然整个人怔住了,一只白毛鬼手抓住她的脚踝,然后“啊”的一声尖叫,在众人眼皮底子下被拉入地底。 “去大殿!”梁敏喊道。 三人转道,直奔大殿。 梁敏知道,大殿神像后面有一道密室入口。这隐秘只有她和师父谢群知道。 就在她们三人就要进入大殿时,地底下突然钻出一个浑身长满白毛的怪物,正是一具白僵。 三人虽不识得白僵,但见此物早已吓的花容失色。 梁敏突然反应过来,喊道:“师姐,分开走!” 白僵在她开口同时,也随之出手。两只白毛手分别掐住了她两位师姐的脖子,把她们当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只听“咯噔”一下,白僵扭断她们的脖子,然后把她们尸体当肉块啃食起来,顿时鲜血四溅,血肉横飞。 梁敏彻底呆住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但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白僵很快吸食完她们的精血,随手将两具干尸扔在一旁。 眼看白僵就要扑过来,一道黑影突然显出来。 黑衣老者看了白僵一眼,寒声道:“回。” 白僵立刻离开,直奔观外的那口棺材而去。 不过,那口棺材原本距离长春观只有三里远,不想白僵一口气狂奔十多里,那口棺材便挂在悬崖峭壁上。 长春观,大殿。 黑衣老者森然问道:“钥匙在哪?” 梁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想知道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杀我我们?” “给我钥匙,我便让你死的瞑目!” 梁敏神色惊恐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钥匙!” “如果不是大郎点名要你,你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再给你一次机会,钥匙在哪?” 之前白僵将谢群拖入了地底下,黑衣老者便对她施展搜魂术。 搜魂术是一门极为凶残霸道的法术,可以从被搜魂之人身上获得想要的信息。 此术之所以残忍,在于被搜魂之人,重则惨死,轻则废人。 黑衣老者从谢群的魂魄中,只搜集她将一个盒子交给一个叫梁敏的徒弟手中。 不巧的是,这个梁敏又是自家公子点名要的女人。 不然,通过搜魂术轻而易举便能得到钥匙的下落,就跟对付云台观的陆羽凡一样。 钥匙? 梁敏从未见过什么钥匙,她只记得师父曾经给过她一个神秘的小盒子。 师父说,这个盒子非常重要,也是长春观立于渝州的根本所在。并且让她自己找一个地方藏起来,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要说。 梁敏心思缜密,听师父这么说便明白这盒子对长春观有多重要,也明白师父对她有多信任。 所以,当天晚上她便将盒子藏在一个她小时候藏东西的地方。那个地方,藏着她儿时的美好回忆。 直到此刻,梁敏才隐约猜到,这个黑衣老者所说的钥匙多半是在那个盒子里。 师父和三位师姐都因为这个盒子死了,如果把盒子交出去那她们就白死了! 但是,要想保住这个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做到。 这样,她便能与死去的师父和师姐们在地府团聚了。 打定好主意后,梁敏再没有一丝畏惧,淡定道:“我不知道什么钥匙。我只知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方落,梁敏抽出匕首,就要自杀。 黑衣老者心中一凛,没想到这小妮子如此刚烈,正要出手制止,突然他感受到什么,目光朝白僵方向望去。 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刹那,一道白影突然出现,裹着她离开长春观。 黑衣老者犹豫一下,然后直奔白僵而去。 第84章 取回钥匙,我来主事 翌日清晨,白素贞与岑碧青御剑来到梁敏居住的那个山洞。 此时,梁敏正在打坐修行,突然察觉到有人来,便急忙起身朝洞口走去。 还是那袭白衣,脸上挂着令人心安的笑意。 梁敏正要喊一声“白大哥”,又见白素贞身后走出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 那女子一袭青衣,容色绝丽,肤光胜雪,目清如水,透露着一丝寒意,不可逼视。 又觉她身后似有水雾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 眼前一青一白,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仿佛融于一体。 “白大哥。”梁敏轻轻叫了一声。然后,用余光看了一眼岑碧青的神色。 岑碧青神色如常,只不过心中好奇,常长春观为何把钥匙放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白素贞含笑关切道:“在这里过的还好?” 梁敏神色带着一丝悲伤,如实道:“师父和师姐们惨死,一想起她们,心如刀绞。” 白素贞安慰道:“我想,你师父她们看到你能够活下来,应该会感到很欣慰。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虽然彼此阴阳两隔,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走。你说,是不是?” 梁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不知为何,此时越发的想哭,把这两日积蓄在心中的哀伤和痛哭全部哭出来。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梁敏突然一把抱着白素贞的腰身,痛哭了起来。 岑碧青眉头微皱,眼中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白素贞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神色坚毅道:“哭过了,你要变得更强大,让自己真正地无坚不摧!” 梁敏微微一怔,然后松开手臂,略有羞涩地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红着脸道:“我知道了。” 白素贞微笑道:“梁敏,你考虑如何?” 梁敏已然想通了全因后果,也明白白素贞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要想引出那黑衣人,就得把自己和钥匙当做鱼饵抛出去。 “我已经想好了,全凭白大哥做主。” 白素贞扭头看了一眼岑碧青,笑道:“她叫岑碧青,是我等来的帮手。有她在,你不会有事的。” 梁敏望向她,低声道:“岑姐姐。”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席地而坐,商议一下如何把人引出来。”白素贞淡淡笑道。 于是,三人便在洞口处的青石上坐了下来。 “梁敏,长春观的那把钥匙还在身上?”白素贞问道。 梁敏摇头道:“之前师父交给我一个盒子让我保管,而且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所以,我就把盒子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但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打开盒子看过里面装的什么。如今看来,盒子里应该就是那把钥匙。” “那好。等我们商议好了计策,就过去拿盒子,如何?”白素贞征询她的意见。 梁敏已经走投无路,眼下也只能相信白素贞和岑碧青。因为道理很明白,如果她们想要抢夺这把钥匙,又何必大费周章跟她绕这么多弯子? “听白大哥安排!” “白兄,我们如何引那人出来?他凭什么会相信?”因不想让梁敏知道她们的真正身份,只能对她做出善意的谎言。 所以,岑碧青称呼白素贞,便以兄长相称。 白素贞不急不慢道:“那人既然知道你被人所救,应该会四处打听你的行踪。既然如此,只要你现身渝州城,那人自会得知。不过,如今渝州城内,应该有不少三宗的人在调查此事,那人未必敢在城内动手。” “白大哥,那也就是说,我到哪,那人必定跟到哪。” 白素贞微微一笑道:“应该是这样。” “白兄,我有一个疑问。既然梁敏被人所救,又为何会现身渝州城,这样的话,似乎不合常理!” 白素贞道:“这本就是阳谋。即便他知道是个陷阱,但为了那第三把钥匙,铤而走险也必须要做的。何况,此人修为高深,倘若准备充分,自信有把握能够拿回钥匙。倘若不成,也能全身而退。” “还有一个疑惑。如果梁敏出现在渝州城,会不会被正一派的弟子认出来?”岑碧青继续问道。 梁敏神色笃定道:“这个不会。虽然每年师门都有人过来,但都是师父和大师姐二人亲自接待,我很少与他们有接触。而且,每年过来的人都不同,更不会认识我。更何况,有那一场大火,师门那边多半认定我已经死了。” 白素贞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身,先取钥匙。然后,你和小青去城里。你在明,小青在暗。入城之后,你先去云台观,然后再去正阳观,随后从东城门那边出来。距离东城门三十多里处,那里有一间义庄,我们就在那里汇合。” 三人商议后,梁敏便带着白素贞和岑碧青来到一处竹林。 竹林距离长春观约莫十多里远,不过因位置较为偏僻,且所处山势较为险峻,鲜有人出入其中。 竹林深处,坐落着一间小竹屋。 “白大哥,就是这里。”梁敏快步走了进去,没多会,便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走了出来。 白素贞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一把古铜色钥匙,正面刻有“正一”二字。 “就是这边钥匙?”梁敏问道。 白素贞点头道:“应该是它了。” 梁敏眼中流出一丝哀伤,哽咽道:“就这么一把小小钥匙,竟害死了师父和师姐们。” 白素贞沉声道:“人性的贪婪,可以让一个人从手无缚鸡之力,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站的位置越高,贪欲就越强,做事就越不择手段。” 岑碧青安慰道:“事已至此,伤心无用。” 梁敏“嗯”了一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沉声道:“白大哥,那我和岑姐姐先回渝州城,到时在义庄相见。” 白素贞收好这边钥匙,叮嘱道:“凡事多加小心。” “白大哥,你也是!” 白素贞目送她二人离去,然后御剑朝东边飞去,径直落在义庄的门口。 这个义庄已经废弃十来年,但毕竟是放死人的地方,所以周围阴气森森,再加上杂草丛生,足足有半人多高。 一阵风来,似有鬼哭狼嚎之声,让人心里发毛。 若是到了晚上,尤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白素贞知道,那人还带着一口棺材,棺材里装的是一具白僵。 白僵是茅山派特有的阴物。此人之所以未把棺材带在身边,就是不想泄露他的身份。 故而,要想对付此人,首先就要把那具白僵给除掉。另外,那人是孤身前来,还是带着其他高手,这些都不清楚。 然而,令白素贞始料不及的是,渝州城内的局势瞬息万变。 原本在渝州城内的三大宗门弟子秉持“井水不犯河水”原则,各自通过自己的渠道调查所属道观被毁之事。 也就在今天上午,突然传出消息,说是正阳观和长春观被毁,幕后操纵者就是青城派。 于是,正一派和茅山派弟子怒气冲冲找青城派弟子质问此事,青城弟子哪里受得了这种窝囊气,便与对方吵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暗中出剑,直接重伤一名青城弟子。 于是乎,青城弟子怒火冲天,纷纷拔剑相向。若不是各自带队长老出面制止,恐怕道门三宗的弟子就要在渝州城内火拼了。 故而,如今渝州城内剑拔弩张,气氛极为压抑,如同火药,只要一个小火星,便能引发爆炸。 而这个火星,不是别人,正是出现在渝州城内的梁敏。 三座道观,如今活下来的,只有梁敏和刘阳二人。但刘阳已经离开渝州,下落不明。 就在梁敏出现在城中的那一刻,三派弟子的目光便落到她的身上。 因为,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张女子画像,那画像之人,就是梁敏。 “就是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梁敏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被突然出现的岑碧青一把拉住胳膊,急忙御剑离去。 然而,还是有人认出岑碧青。 “那人是青城派的岑碧青!”茅山弟子突然大喊起来。 “果然是青城派所为。自诩道门三宗之首,竟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又有茅山弟子大喊道。 青城弟子哪里能忍受宗门被辱之耻,热血上头,纷纷拔剑。 眼看青城与茅山两派人打了起来,这个时候正一的弟子突然有人喊道:“这个叫梁敏的女子就是我们正一的人啊!” 于是,眼看着梁敏被青城的岑碧青所带走,顿时义愤填膺,纷纷拔剑,将青城弟子围了起来。 要知道,正一派与茅山派本就不对付,看谁都不顺眼。但此刻,两派的共同目标都是青城,也破天荒联起手来! 渝州是青城派的地盘。 青城弟子没想到在自家地盘上竟然被正一和茅山两派联手围攻,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在人数上没有优势,但每个人心中都有“天下剑修出青城”这个信仰,自然个个心高气傲,又怎会把这两派人马放在眼中。 就在他们准备结剑阵大打出手时,三派长老及时出现,暂时控制了场面。 青城派此次领头人正是执法长老青阳真人。 “青阳师兄,你青城派弟子岑碧青掳走我正一派弟子,到底是何用意?”正一派长老刘传明,素有“小天师”之称。 青阳真人脸色阴沉道:“刘师弟,是不是岑碧青,尚无法确定。何必如此心急,栽赃嫁祸?” 刘传明冷笑道:“众目睽睽之下,青阳师兄还真当看不见嘛!” “青阳师弟,这件事你总要给个说法!”茅山派长老彭程缓缓开口道。 青阳真人如今也是一头雾水,方才那道身影确实是岑碧青,而且他也知道岑碧青提前来到渝州城。 但这个时候若是承认那人就是岑碧青,恐怕到时候,就算跳进黄海也洗不清这嫌疑。 “彭师兄,我不懂你什么意思!”青阳真人冷声道。 “什么意思?正阳观和长春观弟子是在你青城派境内被杀,而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还想装糊涂不成?”彭程凛然道。 “被毁的不光是你们,还有我云台观!”青阳真人怒叱道。 “三家之中,两家被毁,独善一家,这不明白着此地无银三百两。换做是谁,总要把痕迹擦干净,免得露出马脚。青阳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刘传明阴阳怪气道。 事到如今,所有的不利都倒向青城这边。 关键是,青阳真人也搞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被刘传明和彭程二人接二连三的追问,顿时头大吃力,但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 此事若处理不好,还真有可能引发三宗矛盾升级,刀剑相向。 就在青阳真人为难之际,青城弟子当中有人突然喊道:“是小师叔!” 随即,青城弟子目光纷纷落到白素贞的身上,顿时觉得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他怎么也在这里?”青阳真人心中狐疑道。 正一和上清的弟子也朝白素贞望去,这个白衣男子竟然是青城弟子口中的小师叔,青城派何时有这样年轻的高手? 刘传明眉头微微皱起,彭程目光阴晴不定,显然对这个被青城弟子尊称的“小师叔”极为陌生。 白素贞来到青阳真人面前,抱拳道:“青阳师兄!” 青阳真人沉声道:“白师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素贞回道:“下山历练,正好途径渝州,不想城中竟发生如此大事,故而特来察看一番。” 随即,白素贞望向刘传明和彭程,抱拳道:“在下白素贞,见过刘师兄和彭师兄!” 刘传明和彭程均不认识白素贞,二人便把目光投在青阳真人身上。 “掌门师兄代师收徒,如今在我青城建福宫一脉修行。”青阳真人简单介绍道。 代师收徒! 刘传明和彭程皆露出惊讶神色。不过,两人都是老江湖,这个时候突然跳出一个白素贞出来,定然是有其意图。 “白师弟,此处是你主事,还是青阳师兄主事?”刘传明故意大声问道。 白素贞神色平静道:“我主事!” 青阳真人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终究选择了沉默。这个时候,只能退后一步,一致对外。 况且,他自己也是被折腾的够呛,有白素贞出面替他挡着,何乐而不为! “青阳师弟,你说呢?”彭程质问道。 青阳真人故作轻松道:“自然是白师弟主事!” 第87章 焚烧尸体,小青出剑 四方客栈。 彭程脸色阴沉,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 他虽然厌恶唐袁平日里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但却碍于他背后身份而对他表现十分的客气。 所以,当得知他被人杀了时,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快意! 只是,他想不通,唐袁为何会出现在渝州,而且宗门那边事先并未有人告知他此事? 可眼下,唐袁惨死在青城弟子的剑下。这件事虽然透露着诸多疑点,但毕竟人就死在他的面前。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他的失责!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自己恐怕也没法跟掌门交代,更无法承受唐家的怒火。 思来想后,为今之计,只能把唐袁之死全部扣到青城派的头上。 事情闹的越大,他身上责任就越小。 所以,在茅山那边得知唐袁死讯之前,还得加几把干柴,把火烧的更旺些。 如此,方能躲过这一劫。 彭程思索片刻,他决定把第一把火烧在唐袁的尸体上! 然后,把此事说成是青城杀人灭口后,妄图毁尸灭迹,掩盖事实真相。 就在他打定主意时,就听门外有弟子大喊道:“彭师伯,唐师兄的尸首被青城的人给烧了。” 彭程一听,心中大凛,怎么自己刚想到这个主意,就有人替他办了? 莫不是老天也都在帮他? 彭程来不及多思,急匆匆赶了过去,等他赶到时,唐袁尸首已经化为灰烬。 “怎么回事?”彭程怒喊道。 “回师伯,弟子刚才看见有青城派的人偷偷摸摸进来,然后就见他们放火,烧了唐师兄的尸体,还打伤了其他人。” “青城派,简直欺人太甚!”鹏程怒吼道。 “彭师伯,我们跟他们拼了,为唐师兄报仇雪恨。”有人义愤填膺道。 彭程心中忖道:“难道真是青城干的?可不合常理啊。” 但彭程巴不得此事火上浇油,神色激动道:“青城派欺人太甚,还真把我茅山不放在眼中。通知渝州城内所有门下弟子,在此处汇合,然后前往天水阁,为唐袁讨回公道!” “是,师伯!” 天禧客栈。 正一派的人已经包下这间客栈。 刘传明听着门下弟子传来的消息,心里也着实吃惊不小。 上清派弟子唐袁被青城弟子出剑斩杀,并且青城派那边也死了四名弟子。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确定是那个叫唐袁的先出手杀了青城派的弟子?” “回师叔,千真万确。” “不应该啊!”刘传明寻思道。 “师叔,眼下还未寻到梁敏师妹的踪迹,莫不是也被青城派给?”那弟子故意停顿下来。 刘传明冷喝道:“住嘴!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以后休要再说。还有,告诉门下弟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客栈半步。否则,门规处置!” “师叔,弟子不明白,这是为何?难不成我们正一派还怕他青城不成?” 刘传明已经察觉到,这件事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了。倘若处理不好,正一派也可能被卷入其中,为今之计就是静观其变。 “这件事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吩咐下去,严令执行!” 刘传明刚起身,就有一个弟子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师叔,大事不好了。” “慌什么,好好说。”刘传明冷喝道。 “上清派他们一大批人,气势汹汹去了天水阁。” “什么!”刘传明骇然道。 “还打听到发生了什么?” “好像说是,青城派毁尸灭迹,暗中派人把那个叫唐袁的尸体给烧了。” 刘传明心中“咯噔”一下,这个唐袁本就不是普通弟子,先是被青城斩杀,而后被青城焚烧,看样子是要与上清派不死不休啊! 但这种明目张胆的做法,对青城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啊! 除非是青城派那帮人都是傻子,否则断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可他们不是傻子。 所以,这件事上疑点太多! 刘传明皱着眉头,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通这层关系啊。 “师叔,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身边有弟子小声问道。 刘传明怒叱道:“看什么看,嫌命长吗?” 那人从未见过刘传明发火,顿时惊吓的大气不敢喘,低着头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刘传明冷哼道:“还不下去!” 那人领命,急忙离开。 刘传明眼中竟是担忧,茅山若与青城冲突升级,两派人大打出手的话,肯定会出现人员死伤。 到时候,茅山与青城就真不死不休,再无化解的可能。 道门三宗,实际上是以青城为首。上清和正一两派虽不认可,但青城派的实力就摆在那里。 如果上清与青城斗个两败俱伤,那么正一不就正好渔翁得利,坐上道门之首的位置? 刘传明转念,又这般想着,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斗,斗,你们斗的越狠,对我们越有利。” 天水阁外,上清派弟子已经将其围堵起来。 青城弟子个个如临大敌,与茅山帮众对峙起来。 白素贞神色凝重,望向彭程,质问道:“彭师兄,此举何意?” 彭程冷笑道:“头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白师弟,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时,青阳真人在白素贞跟前聚音成线道:“那个唐袁的尸体被人烧了,说是我们青城弟子所为。” 白素贞眉头皱的更深了,果然那隐藏之人是冲着青城而来。 而这彭程,则是兴师问罪而来。 白素贞神色平静道:“此事蹊跷颇多,还请彭师兄三思。” “三思?你让我怎么三思?今日不给个交代,就别怪我上清不念道门情谊。” 白素贞沉声道:“彭师兄,你想要什么交代?” 这个时候,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不如来的直接点。谈得拢就谈,谈不拢那就打,打痛了再谈。 彭程森然道:“第一,交出杀死唐袁的凶手,交由我茅山处置;第二,交出梁敏,让她当着众人面把事情经过说清楚;第三,交出上清和正一两派所保管的钥匙。白师弟,这样够清楚了。” 白素贞冷笑道:“彭师兄,看来你是铁了心思要把所有事情推到我青城头上了。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 “白师弟,你可要想清楚?青城与茅山一旦动起手来,那就是不死不休。”彭程没想到白素贞如此刚类,说不谈就不谈,直接选择开打。 白素贞神色冷峻道:“不死不休?唐袁杀我四名弟子,那就不死不休好了!不过,两派争斗,还是不要波及普通弟子的好。彭师兄,你觉得如何?” 彭程犹豫了片刻,轻笑两声,道:“白师弟,你这算盘打得不是一般的精明!” 白素贞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无非是说她与青阳真人以二对一,对他来说不公平。 不过,她就是要这样。既然开打,那就用自己优势碾压对方的劣势。难不成,还傻乎乎地用自己劣势与对方优势相较量! “彭师兄莫不是怕了?”白素贞反问道。 彭程心里也清楚,倘若门下弟子参战,到时候伤亡数量肯定不会少。 但让他一个人对付白素贞和青阳真人,他心里没有底,尤其是这个白素贞,修为看起来还不是人仙境,可谁能保证她是故意压境。 “彭师弟,我来!”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灰衣的老者,正是那张嵩桥。 彭程心中一凛,吃惊道:“张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张嵩桥如鹰眼般锐利的目光落在白素贞身上,他实在看不出白素贞的修为深浅。 “此事说来话长。待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回头我再与你细说。”张嵩桥语气平静道。 张嵩桥的突然出现,彭程心里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要知道,张嵩桥在茅山上清派的地位非比寻常。 世人很少知道,上清派门人的地位高低与“授箓”直接关联。 何为箓? 所谓箓,又称道箓,是一种记载神吏神将名箓的文书。道门三宗,只有茅山和正一两派是按“授箓”来决定地位高低。 按照两派的做法,授予某人道箓,意味着正式接纳他为本派弟子。 被授予某一箓,则表示该人已经正式皈依道门,也标志着他在道派中处于什么地位。 换言之,门中道士只有在获得了“箓”之后,才能名登天曹,才能有道位神职,也才具有了差遣一定数量护身神兵的权力,因而才能斩妖除邪、拔度生灵、救济困厄。 正一和茅山两派均是按照《天坛玉格》规定,授箓分为五个等级: 初次授箓:授予《太上都功经箓》,简称“都功箓”,要求通晓《早晚功课经》,诵读《老子道德经》、《度人经》,属六、七品职衔。 第二次加箓:升授《太上正一盟威经箓》,简称“盟威箓”,要求通晓正一诸经,属四、五品职衔。 第三次加箓:加授《上清三洞五雷经箓》,简称“五雷箓”,要求通晓《上清经》,属三品职衔。 第四次加箓:加升《上清三洞经箓》,简称“三洞五雷箓”,要求通晓《三洞经》,属正二品职衔。 第五次加箓:晋升《上清大洞经箓》,简称“上清箓”,要求通览藏经,属正一品职衔,通常只授给天师真人,不外授。 从具体晋升途径来看,初授三年后可申请升授;升授八年后可申请加授;加授十二年后可申请加升。 不过,上清三洞经箓、上清大洞经箓属于道教中的高级法职,并非年限够就能申请,还必须通晓相关经典并经过“三大师”考核,并依据功德才能选择性的晋升。 具体而言,授箓、加升的要求更为复杂。通常,会严格要求晋级升授者,须凭道功德行依阶加升。 都功升盟威须满三年;盟威升五雷经箓须八年;五雷升三洞五雷须十二年;若无功德不得升迁,若功德超群或对世间有特殊贡献者,如济世度人、度己利人、行善积德等方面,则可破格升授。 无功无德者,妄欲升迁,反遭天遣。 按照这五个等级,彭程乃五品职衔,授箓为“盟威箓”,与天一派的刘传明同一个职衔,而张嵩桥则是三品职衔,授箓为“五雷箓”。 能够获得五雷箓的,那都是实打实的境界。 白素贞心中一惊,没想到此人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张嵩桥心中很好奇,就这么一个年轻小娃,貌似在左护法眼中还是个够得上的角色。但怎么看,好像也没与他并肩的资格? 难道是自己眼力有问题? “这位是?”白素贞盯着张嵩桥问道。 彭程信心满满道:“他是我师兄张嵩桥,加授五雷箓,在宗门担任传功长老之职。” 青阳真人眼中露出吃惊神色。 他曾与张嵩桥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他才是五品职衔,授箓为“盟威箓”。不曾想这短短十多年,竟然成功晋级,拥有三品职衔,授箓为“五雷箓”。 青阳真人抱拳道:“张师兄,好久不见!” 张嵩桥微微一笑道:“青阳老弟,咱们又见面了。” “上次一别,今日相见,不想竟是以这种方式,实在令人吁叹啊!”青阳真人叹息道。 张嵩桥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神色冰寒道:“既然这位白师弟不顾道门情谊,那我们这些老人又何必多说什么。这个世道,本来就是强者的世道,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你说是,白师弟?” 白素贞没有接话。 她只是在想,那两把钥匙一定是在此人身上。要想拿回钥匙,必须想办法把他生擒!但此人身为上清派的传功长老,若是明着动手,无疑是对茅山故意挑衅! 此人由暗转明,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起来。 青阳真人见白素贞怔怔出神,便小声喊道:“白师弟。” 白素贞定了定神,神色如此道:“不知道张师兄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 “什么话?” 白素贞淡淡一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所谓强者,不过是前浪而已。” 这句话说的很委婉。你张嵩桥虽然是强者,不过就是“前浪”,照样要死在“沙滩”上!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张嵩桥见她如此无礼,怒斥道:“堂堂青城派,怎会收你这样不懂礼数的人。依我看,现在的青城,不过都是些伶牙俐齿之辈!” 话音方落,一道碧绿剑芒从天而降,快如闪电,直奔张嵩桥而去。 “好强的剑意!”彭程心中骇然道。 张嵩桥脸色极度阴沉,顾不得面子,掏出一张紫色符箓,瞬间点燃。顷刻间,紫光冲天,迎面对上了那道剑光。 “轰隆”一声巨响,两股力量爆炸产生巨大的罡风。 上清派那边修为低微的弟子被卷起,然后摔落到地上,痛苦呻吟起来。 就见,一个身穿碧绿衣衫的女子,手持青霜剑,目光冰冷,缓缓走了过来。 第98章 血月临空,磁山寻宝 李薛渔面对眼前这个白素贞,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白素贞也没有再跟她说话,转而坐到偏远的地方,再次取出地图,仔细看着。 李薛渔好奇打量起她,眼中充满了疑惑,从她身上似乎可以看到素贞的影子,而且渐渐的好像能与眼前这个白素贞重叠起来。 但理智告诉她,她们不是一个人。 素贞是蛇妖,蛇妖岂能成为青城派的弟子? 况且,三十年前那场围杀,青城派曾出动许多人寻找素贞的下落。 所以,李薛渔确定只是同名不同人,但或许是思念已化作心底的潮水,一旦遇到了风起,便心潮澎湃起来。 白素贞看的很认真,这一幕落在李薛渔的眼中,却是那样的让人赏心悦目,更有身在险境却是心安的感觉。 好奇怪! 李薛渔看了好一会,这才收回目光,检查脚踝上的伤势,发现确实已经恢复如初,想来定是白素贞所救。 过了好一会,李薛渔扭过头去,再次望向白素贞,轻声喊道:“白兄!” 白素贞闻声抬头望去,嫣然笑道:“怎么了?” 李薛渔娇躯突然一怔,仿佛有种触电的感觉,这个神情太像素贞了。 怎么会这样? 李薛渔心中苦笑几声,告诉自己,这不过是太过思念而产生了某种幻觉而已。 “我们现在在哪里?”李薛渔问道。 白素贞看着手中的地图,道:“这里距离酆都城应该还有一百多里之遥。对了,你来自魔门哪个宗门?” 李薛渔沉声道:“幻月宗!” 白素贞“哦”了一声,道:“你是幻月宗的圣女?” 李薛渔心中一凛,警惕问道:“你怎么知道?” 白素贞淡淡一笑道:“猜的!” 李薛渔见她一直在看手中的那张毛皮,问道:“白兄,在看什么?” “酆都鬼城的地图。” 李薛渔吃惊道:“你有地图?” 白素贞点头道:“有什么不妥吗?” 李薛渔心中一阵狂喜,她在来渝州之前,宗门便将一个隐秘任务交给她,让她务必在酆都鬼城中找到黄泉水。 而黄泉水的位置,则在一个叫“磁山”的地方。宗门为何会知道黄泉水的具体位置,她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一旦找到了黄泉水,便能以此为功央求掌门解除她与擎阳宗掌门之子的婚事。 这也是她冒险进入酆都城的主要原因。 李薛渔小心翼翼问道:“能否借我一看?” 白素贞笑着问道:“你是为了黄泉水和轮回珠而来?” 李薛渔露出一丝警惕,但这件事道魔两门都已经知晓,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点头道:“白兄不也是为它们而来?” 白素贞平静道:“我为救人而来!” 李薛渔又是一愣,脑海里突然蹦出“岑碧青”这个名字,脱口道:“你不会是为岑碧青而来?” 她在来渝州之前,就已听闻青城派有个叫岑碧青的女子,出剑斩杀了茅山上清派的长老张嵩桥。 而后被神秘人掳走,不知所踪。 白素贞也不隐瞒,道:“你猜的不错!” 岑碧青,那个放走素贞的青城女子。 李薛渔一直很好奇,岑碧青为何会在放走素贞? 虽然当时都说是白玉蟒打伤岑碧青才得以强行逃走,但李薛渔事后推测的真相是岑碧青故意为之。 岑碧青乃青城派年轻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剑修,死在她剑下的妖魔鬼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但唯独在蜀郡对付白玉蟒时竟然失手,这不合常理。 所以,那个时候她就推断是岑碧青故意放走素贞。 岑碧青为何要放走素贞,她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关系,李薛渔始终想得到答案。 但这些年下来,找到素贞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又曾想,三十年后,她在酆都鬼城,遇到了与素贞同名之人,而且还有可能会遇到青城派的岑碧青。 不过,转念一想,白素贞怎么会到酆都鬼城里来救岑碧青,这不合常理啊! 在她进入酆都鬼城之前,道门派进去的人当中根本没有岑碧青,她怎会提前进入? 白素贞看出她心有疑虑,淡淡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是想的那样。” 李薛渔也不傻,自然不会追问这个隐秘,目光落到她手中的地图上。 “那个地图,我可以看嘛?” 白素贞沉默一会,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黄泉水的位置所在?” 李薛渔心中大惊,暗道她怎会猜到自己心中的想法。 白素贞看到眼中闪过的一丝吃惊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或许是那三位掌门愿意让魔门弟子进入其中的缘由。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道门掌握开启酆都鬼城的钥匙,而魔门则掌握诸如黄泉水、轮回珠这些宝物所在的具体位置。 所以,若想获得酆都鬼城内的宝物,道魔两门必须通力合作,否则谁都讨不到好处。 自古正邪不两立。 可这个世上,终究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 有的还是利益二字。 “如果说,你们幻月宗掌握的是黄泉水的位置,那弑神殿和擎阳宗掌握的是轮回珠的位置?或者,是其他宝物?你可以不说,我只是好奇问一下。” 李薛渔沉默片刻,道:“白兄猜的没错。幻月宗确实知道黄泉水的位置,而轮回珠,可能在擎阳宗那边。至于弑神殿掌握的什么宝物位置,我就不得而知。师门那边也未曾告知于我。” 果然与自己的推测相一致! 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素贞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前方一片模糊,以为快找到了出口,哪知距离出口越来越远。 半晌,白素贞将地图扔给李薛渔,然后独自走出了山洞。 她站在洞口朝外眺望,眼前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空,她突然很期待,酆都鬼城的夜晚是什么模样? 如果说没有太阳,那会不会有月亮? 于是,她便坐在洞口,静静等待天黑。 不知过了多久,灰蒙蒙的天空被一道血色所覆盖。 上方悬挂的不是人间月亮,而是一轮渐盈凸起的红月。 红月当空。 殷红的月光浸染着大地,仿佛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突然间,洞口不远处的碎石中传来“簌簌”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往上爬出来。 白素贞眉头皱起,神色格外凝重。 此时,外面的阴气变的极重,比乱葬岗的阴气还要浓郁数倍有余。 酆都鬼城。 为何称之为鬼城,想来应该就是当下的情景。 只见不远处,有无数个骷髅从碎石下面钻了出来,然后没有意识地四处乱走。 稍远处,传来凄厉的尖锐声,数十个披头散发的厉鬼在空旷的山中游荡。 如果不是因为有木灵珠隔绝了气息,恐怕这些骷髅和厉鬼早就闻着活人的气味蜂拥而来! 白素贞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她终究还被源木摆了一道。 因为,酆都鬼城夜晚的情况他并未主动告知。在源木看来,只要等到晚上,她必死无疑。 而圭戎等人折身而回,恐怕也是见天色将晚,不敢在外逗留。 眼前这些骷髅和厉鬼虽论个体没有什么危险,但若群起而攻之时,那就另当别论。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看这情形,这酆都鬼城内恐怕有无数这样的阴邪之物。 李薛渔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望着前方的那些骷髅和厉鬼,整个人汗毛倒立,冷汗涔涔。 不过,恐惧过后渐渐冷静下来。 她发现,这些骷髅和厉鬼好像并没有朝她们这边袭来,似乎根本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白素贞眼中露出一丝担忧,她不知道秦木能否躲过巫神宫的截杀,即便躲过了截杀,能否躲过今天晚上万鬼朝宗的险境? “他们能活下来吗?”李薛渔小声问道。 白素贞叹了一声,沉声道:“那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李薛渔疑惑问道:“是不是青城派知道酆都鬼城内部的情况?” 白素贞知道她有所指,但酆都鬼城夜晚的情形道门那边好像也不知情,不然赵师兄肯定会提前告知于她。 也就是,眼前情形,道魔两派都不知情。 “找到那个地方了?”白素贞突然问道。 李薛渔犹豫片刻,将地图递给她道:“找到了!是磁山!” “磁山?”白素贞讶然道。 李薛渔心中也是吃了一惊,问道:“你也知道在磁山?” 白素贞苦笑一声,道:“还真是巧了!” 白天源木说的那个地方就是磁山,不曾想那里竟是黄泉水的藏身之处。 到底的巧合,还是命中注定? 只不过,源木做梦都没想到,她能够安然度过今天晚上。 所以,白素贞决定去一趟磁山,找到源木说的那个房舍,然后等他过来。 这样一来,还能保护好李薛渔的安危。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洞口,看着外面的那些骷髅和厉鬼,一夜无话。 天上那轮血月,渐渐西沉。 天幕再次被灰色所覆盖,那些骷髅和厉鬼也悉数消失,再次回到它们所属的世界中。 白素贞看了一眼李薛渔,见她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便道:“去磁山?” 李薛渔试探道:“白兄也去?” 白素贞笑着道:“李姑娘不希望我去?” 李薛渔顿了顿,低声道:“当然希望白兄能我一同前去。” 昨晚那一幕历历在目,她可不想一个人独自面对。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说着,白素贞祭出春雷,飞身落在剑身之上。 蓦然,白素贞扭头望向她,笑道:“若是李姑娘不介意,与我同行?” 李薛渔虽能御风而行,但与御剑飞行相比,速度上要慢上许多。 只是,男女有别,这样亲密接触似乎一时间难以接受。 但转念一想,在这酆都鬼城中,时时刻刻都存在着危险,生死不知,还顾忌那些世俗规矩干什么。 想到这,李薛渔便没有了心中顾忌,飞身落地白素贞的身后,与她保持三寸之距。 白素贞含笑道:“走了!” 话音方落,一道剑光冲天而去,朝磁山方向飞去。 磁山。 那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山林,与白素贞想象的截然相反。 等到她们进入山林中时,才发现,这处山林中寂静无声,没有虫鸣鸟叫声。 李薛渔当下警觉起来,道:“白兄,这里好生奇怪。林木茂盛,却无鸟兽。” 白素贞已从木灵珠的灵力中查探过,这处山林真的只有树木,没有鸟兽。 白素贞按照源木所说的大致方位,找寻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靠近山涧溪水的地方找到了那座建筑。 这是用木头搭建的一座两层高的小楼。 李薛渔十分好奇,问道:“白兄,是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一处小楼?” 白素贞笑了笑道:“一位朋友告知的。” “朋友?”李薛渔又是一惊。 白素贞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一层里的陈设比较简单,除了桌椅和墙上挂的兽骨,几乎没有其他物品。 白素贞上了二楼,楼上除了一张木床,什么都没有。 木床上,还铺着一件斑纹点点的兽皮。 走到窗前,前方便有溪水哗哗流淌而过,窗外景色倒是不错! 一个男人在这个地方偷偷盖着两层小楼,再加上源木提及此处时眼中闪过的一丝忧伤,想来这里定是他年轻时与某个女子偷偷约会的地方。 而且从建房的初衷来看,源木定是想与这个女子永远在一起。 奈何其他种种缘故,他们无法光明正大在一起,只能选择偷偷摸摸,在这里享受片刻欢愉。 白素贞可以想象得到,源木与那个女子曾在这张床上辗转缠绵、水乳交融的画面。 “白兄,在想什么?”李薛渔轻声问道。 白素贞抬头看着她那张清丽绝俗的脸,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男女之事!” “男女之事?那是什么事?”李薛渔不明所以道。 白素贞突然想要调息她一下,便笑道:“你的面前是什么?” 李薛渔脱口道:“是床而已!” 突然,李薛渔明白过来,白素贞口中说的男女之事就是那男女在床上所做之事,除了睡觉,还有那巫山云雨。 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白素贞突然明目张胆跟她说这个事情,难不成她想要在这张床上与她做那巫山雨云之事? 想到这里,李薛渔脸色大变,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白素贞浅浅一笑道:“你说呢?” 说着,白素贞便朝李薛渔走了过去。 第107章 万般红尘,凉风拂面 白素贞目光平静,神情淡然。 只不过,轮回珠一事,倒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千愁道人送给她的降魔珠中的母珠,也就是上古燃灯古佛舍利子,应该就是道魔两门苦苦寻找的轮回珠。 只是燃灯古佛舍利子怎么会是轮回珠,这点白素贞依然不得其解。 但如论如何,没有人想到,这颗轮回珠从一开始就已经在自己身上。 酆都鬼城中的这座佛塔,与轮回珠本就是一体。如此看来,这座佛塔也可以称之为轮回塔。 按照师兄赵金铭的说回珠蕴含了一丝上古洪荒时代的鸿蒙紫气。倘若将其炼化,便能掌握六道轮回奥秘,可以无视光阴长河。 如今,她不光拥有轮回珠,还有一座轮回塔,其中恐怕蕴含的不止一丝上古洪荒的鸿蒙紫气。 但不得不承认,轮回塔确实是重宝,能够轻而易举逼退金拔法王就足见它杀力巨大。 而且,这轮回塔应该还有其他玄妙。 只不过,这些只能等处理好酆都鬼城之事再去探究了。 她这般想着,那八道气息也如期而至。 最先落下来是黑白无常。 按照源木的说法,黑白无常乃姐弟,姐姐黑无常叫允夏,弟弟白无常叫允商。 紧随其后,就是牛头马面,牛头圭周,马面圭戎。 紧接着,便是崔判官手下的四大阎君中,仁神阎君、崇神阎、玄神阎君和元神阎君。至于这四人姓谁名谁,白素贞也不关心。 总之,他们这八人过来,定然是受鬼帝之命前来。 白素贞细细打量起他们八人。若论实力,这八人修为差不多都在凝血境后期。不过,看样子,他们的境界并不稳固,气息稍有紊乱,似乎是近期才达到的。 倘若只有一个人如此,那还能说得通,但这八个人皆是如此,那就有问题了。 只有一个说法能解释的通,就是这八人强行提升了境界。 能够这样做到的,恐怕也只有鬼帝一人所为了。 鬼帝此举图什么? 白素贞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答案。 只不过,她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如果鬼族倾巢而出,想要侵占人间,你们觉得胜算有多大?”白素贞轻声问道。 八人面面相觑,彼此看了一眼,没有接话。 “你是谁?”允夏警惕问道。 这八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曾有一座极其古怪的佛塔,但现在却凭空消失了。 而且,这里曾经历过大战,已是满目疮痍。 想到之前,鬼帝就曾在此出手,显然定是与他交手,而且似乎并没有讨到好处。 在此之前,四大部落出现过一只巨型蜈蚣,疯狂吞噬族人的精血。 所以,他们自然想到,那只巨大蜈蚣与此人应该有很大关联,甚至此人就是那蜈蚣精。 连鬼帝都讨不到好处,现在竟然派他们过来,难道是让他们送死吗? 这好像也不符合常理! 以至于,他们八个心中都有浓浓疑虑,谁也不敢轻易出手。 白素贞笑了笑道:“青城山上,白素贞!” “你是青城派的?”允商惊讶道。 这青城派是道门三宗之一,如果她就是那只蜈蚣精,那青城派岂不如同魔门那般,这显然有点不合常理啊! 其他几人也是面面相觑。 在他们看来,定是魔门中人无疑! 白素贞笑着问道:“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圭周沉声道:“我们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白素贞嫣然一笑,道:“事关鬼族未来何去何从,你说要不要回答!” 众人心中大惊。 圭周与圭戎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又朝其他人看了两眼,沉声道:“鬼帝修为惊天,我巫神宫定能镇压道佛两门!” 白素贞不以为然道:“巫神宫避世多年,今日开启酆都鬼城的通道,也是道门主动为之。那么,他们就没想过你们也会出城?” “如果鬼帝真的是天下无敌,那么,他还会让你们过来送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井底坐久了,就只能看到井口大小的天。其实,天大到你们无法想象!” “这算什么!我巫神宫有一支强大的鬼军!”允商自信满满道。 话一出口,允夏便投来责备的目光。 鬼军? 白素贞心中一惊,顿时明白他口中的鬼军是什么。酆都鬼城,既然号称鬼城,多的自然是阴邪鬼物。如果金拔法王真的将这里的阴邪鬼物控制起来,让它们进入人间,恐怕整个渝州城就要面临浩劫。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既然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猜想,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这八个人放到外面,也算是一股强大的战力。 与其让他们出去造成宗门弟子伤亡,不如就在这里解决他们。 但想要一口气吃掉八个,难度还是有的。况且,小青还处于昏迷状态,秦木又只是一把“剑”,都无法当她的帮手。 不过,庆幸的是,冥千骨醒了,而且实力大增,大体上接近人仙境的中后期修为。 再加上,他是剑修中的白骨精,以一对三虽说有点勉强,但问题还不算大。 余下五个人,可以先把气息最不稳定的那个人解决,然后以一敌四,虽然有点冒险,但也只能这样。 就这这时,一道人影落到白素贞的面前,正是李薛渔! 白素贞有些喜出望外,一脸关切道:“小渔!” 李薛渔喜道:“素贞!” 不过,李薛渔的出现倒是让白素贞心中多了一份压力。毕竟,李薛渔的修为境界偏弱,对上他们其中一个人都非常吃力。 李薛渔似乎看出她的担忧,沉声道:“素贞放心,我不会让你分心的!” 白素贞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多加小心!” 再看他们这边,八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依然犹豫不决,毕竟与鬼帝一般的存在,他们八个人实在没有这个自信可以做到。 但若这样狼狈逃回去,必然会遭到鬼帝责罚。 现在的鬼帝性情大变,连忠心不二的孟婆都杀,而且毫不手软,没有一丝怜悯之意。 “想好了吗?”白素贞淡然问道。 允夏深呼一口气,杀意凛然道:“既然迟早要见,不如就在这里动手,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白素贞“嗯”了一声,道:“择日不如撞日!” 春雷剑从虚空中闪现而出,化作一道紫芒,直接刺向八人最弱的那个,也就是刚刚提拔为崇神阎君那个人。 那人没想到白素贞出手如此果断,说来就来。 但此时,他已经没有法子避开这一剑,只能强行接下这一剑。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就在他刚出手那一瞬间,紫芒就已经穿透他的眉心,凌厉的剑意彻底绞杀他的元神。 一剑杀之。 这就是剑修的风采! 另外七人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在眼皮子底下,杀了他们其中一人。 虽然此人修为是强行提升上来的,但也不至于连招架之力就没有。 巨大的压迫感落在他们七个人的身上。 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领会到剑修的厉害,也明白白素贞当时问他们的第一句话的真正寒意。 如果鬼族倾巢而出,想要侵占人间,你们觉得胜算有多大? 一个白素贞都如此厉害,如果道门有几个这样的人,那就算鬼帝再强大,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允夏寒声道:“杀!” 话音方落,允夏第一个出手。 她虽是女子,但用的却是一把长刀,名为月引。 月引出鞘,刀身蓝芒暴涨。 允夏身速极快,只看到她与蓝色光芒融于一体,眨眼间便来到白素贞近前,朝她胸膛横切过去。 白素贞眉头微微一皱,暗道这个允夏的实力果然不弱。 不过,她最先出手就更好。只要能够重创这个允夏,对他们的信心会产生极大的动摇。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春雷竖挡,“铛”的一声脆响,刀剑剑刃相处碰撞,绽放出耀眼的火星。 允夏撤身三丈,然后人与刀急速旋转,霸道的刀意形成一道旋风,朝白素贞疾驰而去。 “这是姐姐的旋风斩!”允周神色激动道。 白素贞一招冰封,在她面前出现一道厚重的玄冰冰墙。但旋风斩触碰到冰墙时,瞬间便听见“咔嚓”断裂的声音。 李薛渔看的心惊,暗道:“好强!” 允夏伸手极快,为了争取时机,她双手紧握刀柄,刀身蓝芒暴涨,猛然朝那冰墙一刀劈下。 冰墙瞬间崩溃。 白素贞急速后撤,允夏突然凭空消失,下一息便出现在白素贞身后。 月引直接紧贴白素贞的颈项,正要一刀割断她的头颅。 却听见允商失声喊道:“姐姐小心!” 说着,允商顾不得许多,手持一把金色大弓,以法力凝聚成箭,九道黄色箭矢朝白素贞疾射而去。 与此同时,牛头马面和其他三大阎君也齐齐出手。 原先只是想通过允夏与白素贞交手看看情况,哪怕不低,也不会出现性命之忧。 又哪知,白素贞如此阴狠毒辣。 允夏与白素贞贴身相搏,白素贞便冒着极大风险,将计就计与她贴身,进而给了冥千骨一个非常好的出手机会。 冥千骨实力大增,自然想要在白素贞面前展示一番,抱上这么一条大腿,就必须死死抱紧不松手啊! 所以,出手就是最厉害的杀招。 两把铁剑,交叉在一起,如同一把大剪刀。再配合它诡异的幻影移形身法,就这么“咔嚓”一下,剪掉了允夏的头颅。 然后,飞身落地白素贞前面,替她挡掉那九道黄色箭矢。 化解了箭矢,冥千骨将两把铁剑剑柄连接起来,剑变长枪 一个横扫千军,威势惊人,顿时逼退牛头马面等人。 此时,冥千骨的突然出现,倒让牛头马面等人心中畏惧又沉重了一分。 一个照面,便连死两人,就连他们八人当中实力最强的允夏也被白素贞用计干掉。 而允商见姐姐被杀,早已失去了理智。 他只想杀死这个骷髅怪和白素贞,为姐姐报仇,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 “怎么办?”圭戎望向圭周问道。 圭周沉声道:“此行折损三人,已经够向鬼帝交差了。”说完,圭周转身离去。他这一走,圭戎和其他三大阎君也不是傻子,自然跟着讨论。 白素贞有心要留下他们,对冥千骨说道:“能留几个是几个!” “得嘞!”冥千骨“嗖”的一下,钻入地底之下。 此时,白素贞正与允商交手。 突然,白素贞神识微动,一剑逼退允商,折身急速朝小青那边飞去。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鬼帝不知何时出现在小青身边,幽冥剑无情朝她胸口刺了过去。 就在那一刹那间,李薛渔突然出现,推开小青的身体,而她则被幽冥剑贯穿胸膛。 “不!”白素贞悲痛喊道。 鬼帝见机会没有得逞,一脚踹开李薛渔的身体,整个人飞出十丈多远,重重摔倒在地。 白素贞来不及查看她伤势如何,只想一剑杀死这只老王八! 鬼帝偷袭未果,且又忌惮白素贞手中那座宝塔,便选择远遁离去,临走时留下一句话道:“白素贞,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金拔,我会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白素贞急忙飞身落地李薛渔身边,抱起她来,眼中泪水簌簌落下,滴落到她的脸上。 李薛渔意识微弱,使出最后一道力气,睁开沉重眼皮,再看一眼自己心中的素贞。 只是,当她的右手微微抬起那一刻,便落了下来。 她想说话,但却已经发不声来。 或许,她想说:“素贞,见到你真好!” 又或者,她想说:“素贞,我好想你!” 只是,白素贞已经无法知道她真正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又或者她后悔没有提前告诉她真相。 以至于,两个人本该有许多话说却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犹记得,还在蜀郡方家时,独自一人,凝视一轮圆月独浸院内一方池水。 清风微拂,揉碎池中月影,泛点涟漪。 月光下,波光盈盈,刹是一散,更添寂美。 直到遇到李薛渔,心中方有一丝暖意,缓缓散开。 “历经万般红尘劫,犹如凉风轻拂面。”白素贞紧紧抱着李薛渔已经渐渐冰冷的尸体,埋头痛哭起来。 而此时,小青已经醒了过来,颤巍巍站起来,望着白素贞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李薛渔是为她而死,小青是知道的。 但她明白,李薛渔其实是为姐姐而死。 为什么,这个世上还有与她一样的女子,可以为姐姐不顾一切? 到底是什么? 有人说,人生初见,山野见少女婀娜,登高见山河壮阔,仰头见仙人腾风,御风见日月悬空。与以后见多了类似画面,是决然不同的风景。 不一定是初见之人事有多美,但是那份感觉,萦绕心扉,千百年在难忘却。 或许,李薛薛与她是同类人。 小青这般想着! 第108章 千骨融尸,小青出城 就在白素贞伤心欲绝时,突然她意识到什么,急忙取出轮回塔。 然后催动轮回塔,将李薛渔的尸体吸入其中。 同时,一道青光也被吸入其中,那是李薛薛的三魂七魄。 如此,尸体保全完好,三魂七魄也尚在,那等后面摸不出轮回塔的神通后,或许还有机会将她复活。 “姐姐。”小青走到她身边,轻轻喊道。 白素贞急忙转身,一把搂住小青,生怕再次失去她。 “小青。” 两姐妹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姐妹二人就要阴阳两隔,如今再次相拥,自然倍加珍惜。 秦木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两姐妹抱头痛哭。不知怎么的,鼻头也酸了起来,泪水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你一个大老爷们,哭啥哭啊!”冥千骨不知何时折身返回,落到秦木身边奚落道。 秦木眼珠子转了两下,奈何无法言语,只能用阳光杀死他。 白素贞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望向冥千骨,问道:“如何了?” 冥千骨讨好地小跑过来,看了一眼小青,然后望向白素贞,赔笑道:“主人,杀了一个,跑了四个。” 白素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沉声道:“也算是折损一半了。” 冥千骨神色激动道:“主人,这酆都鬼城好弄的煞气,是个好地方啊!” 白素贞眉头紧皱道:“我们现在得赶紧出去,巫神宫那边组织了一支鬼军。如果等它们出去的话,渝州城百姓必定遭殃。” 小青心中一凛,追问道:“姐姐,那你呢?” 白素贞犹豫片刻,眼中露出一丝坚毅神色,道:“这件事与我关联甚大,我不能一走了之。” 小青气恼道:“姐姐,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这人间之事与我们有何关联。你忘记千年前的遭遇吗,难道还要再走一回?” 白素贞叹息道:“小青,许多事情不是一走就可以了之。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即便我与你身在世外桃源,也无法安心修行,反而徒增烦恼,新生心魔。” 小青赌气,转过头去,不想与她争辩。 只不过,冥千骨实在不识相,这个时候还想着拍马屁。 “主人,心系天下,乃我辈之楷模。今后,我……” 话还未说完,小青冷不防一脚踹在它骨架上,直接飞出去,不偏不倚砸到秦木身上。 秦木瞪大眼睛,眼看着这白骨精夺去他的初吻,顿时心有不甘,同时又感到一阵恶心。 “臭死了,臭死了。”冥千骨装模作样吐了几下口水,然后还使劲擦了擦嘴巴。 关键是,冥千骨还压在秦木的身上,那姿势倒让人有点想入非非。 小青见状,顿时心生一计,目光落到允夏的尸体上,暗想着,这骷髅要是能有允夏这副肉身,甭提多有趣。 倘若再与秦木这个大木头弄出些花样来,岂不是更加有趣。 “姐姐,这允夏的肉身不错,倒可以让这白骨架借用一下。” 白素贞一听,看了看允夏的尸体。确实是个不错的肉身,但她内心还是比较认可允夏的做事风格。所以,不是很愿意这样做。 冥千骨一听,顿时慌了神,他可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可不愿意用个女人的肉身来委屈自己。 小青可不管这些,右手一抓,将允夏尸体弄到自己跟前,对着冥千骨诱惑道:“只要你愿意,我就给你一滴黄泉水的精髓灵液。” “精髓灵液?此话当真!”冥千骨眼中露出贪婪神色。 血月池的黄泉水虽然可以日夜浸泡,但哪里比得了一滴精髓灵液,那可是精华。 冥千骨立马转变脸色,义正言辞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主人,区区一个肉身又算得了什么。青姐,来,让黄泉水来的更猛烈些。” 秦木见过不要脸的,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当真打破了他对不要脸的认知。 白素贞拗不过小青的央求,以及冥千骨的马屁,在二人软磨硬泡下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随即,白素贞取出四魂幡,将允夏的尸体吸入魂幡里的忘川河。冥千骨轻车熟路,自己厚着脸皮钻了进去,不忘叮嘱小青的精髓灵液。 小青说话算话,抽出一滴送入魂幡里的忘川河中。 在精髓灵液的作用下,冥千骨与允夏的肉身开始慢慢融合。 白素贞不再管它,眼神移到秦木身上,沉声道:“等出去后,我让小青送你到天水阁,掌门师兄他们应该会有办法解决你身上的问题。” “姐姐,那你呢?”小青再次追问道。 白素贞沉吟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去处理一下。届时,我们在通道外的乱葬岗汇合。” 小青见她欲言又止,神色微微落寞道:“姐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听着就是。” 白素贞叹息两声,道:“小青,许多事情,我们也是身不由己。但有些事情,我们却又不得不面对。在酆都鬼城,你还可以随心所欲,但到了外面,你要记得收敛心性。” 小青“嗯”了一声,点头道:“知道了,姐姐。还有呢?” “另外就是岑碧青的事。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我们所说的话。所以” 小青听出她的玄外话,接过话来:“姐姐的意思是,岑碧青已经死了!” 白素贞沉默片刻,沉重的点了点头。 她本是来救出岑碧青的,岑碧青没有救回来,却意外的与小青重逢。 这件事本就透露着诸多古怪,她猜不透背后之人此举用意何为?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青城派的人见到小青手中的这把青霜剑。 那么,便肯定认为岑碧青死在小青的手中。 严格意义上来说,岑碧青确实是死在小青手中。但从某种意义来说,岑碧青又是以小青的姿态重新活在这个世上。 但世人只相信他们眼中所看见的,对于看到的是真是假,他们全然不关心,也不会去深究。 所以,这些便成为一小部分人愚弄天下的惯用伎俩。 白素贞与小青说这些话时,并没有避开秦木。 故而,秦木听到小青这句话时,也是惊愕不已。但他也是个聪明人,小师叔之所以让他知道这件事,也是为日后考虑。 白素贞眼中闪过痛楚,但事实已经无法改变,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岑碧青放在心里。除了岑碧青,放在心里的还有一个女子,便是李薛渔。 白素贞转身,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叹息道:“世事大梦一场,饮酒不怕醉倒,不醉反是梦中人。” 秦木闻之,内心深处一阵感慨,心中默默记住小师叔说的这句话。 白素贞目送小青带着秦木离去,随后她掏出地图,看了一眼护骨族和斛律族所在的区域。然后,先是去了护骨族,然后去了斛律族。 去的目的,就是弄清楚异奇族老族长无故失踪的内幕。 果不其然,在白素贞对护骨族和斛律族两大族长威逼利诱之下终于弄清楚真相。 酆都鬼城地域虽然相对辽阔,但物产资源有限,导致鬼族人口规模始终无法增长,甚至还出现衰退的迹象。 这对巫神宫来说,新增人口减少,使得拥有修行天赋的人也在减少,这也是巫神宫数百年来始终没有人达到开尘境。 修行人才的凋零,也就意味着巫神宫面临力量衰败。 在此背景下,鬼帝在闭死关之人,便找来氐羌族、护骨族和斛律族三大族长密议此时,最终商议的方案就是四大部落变成三大部落,具体是由护骨族和斛律族联手吞并异奇族。 在此背景,两大部落族长便决定先除掉老族长,然后扶植他们的代言人成为异奇族的新族长,继而实施他们的吞并计划。 这些年下来,异奇族的规模持续萎缩,无论从地盘还是人口都在下降,而减少的人口都是年龄偏大的,或者说已经无法给部落带来贡献的人。 另外,就是氐羌族、护骨族和斛律族严禁族人与他们通婚,如此也才有了源木与圭香的爱情悲剧。 站在巫神宫和三大部落角落是思考,吞并异奇族可以为酆都鬼城整体带来诸多好处,但牺牲的却是异奇族所有人的利益,包括生命。 天道不公吗? 还是人祸之为? 白素贞心中也渐渐迷茫起来,因为这件事涉及到鬼族的未来兴盛衰败。换作是她,又该如何解决这件棘手的问题? 她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这样一句话:“仁不行商、义不守财;情不立威,善不居官;慈不掌兵,柔不监国。” 直到此刻,她才渐渐有了一丝体会。 在其位,谋其政。 但真正要做到这个“政”,就必须要舍弃一些美好。 因为,与利益相关的事情,通常都是伴随着血腥与杀戮,有刀光剑影,有杀人无形,这些都是阳光下看不到的事。 只是,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依然无法让自己信服。 舍小为大,就该要这样吗? 只不过,曾经的鬼帝已经被金拔法王所取代。或许,真正鬼帝也未曾想到,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他想保全的鬼族,会在金拔法王手中毁于一旦,这或许又是命运与他开了个玩笑。 斩不断的因果,逃不掉的宿命! 对于这个真相,白素贞决定不打算告知源木,一来她暂时无法与他联系,二来知道真相反而会让他失去希望。 就在小青带着秦木进入通道没多久,浩浩荡荡的鬼军从巫神宫方向出发,领头的则是崔判官。 此时,崔判官内心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不知道是因为成为一支军队的统帅而激动,还是因为终于走出这类似囚笼的鬼城重获自由的向往? 在他身边,则跟着牛头马面和玄神和元神两大阎君。 上次去宁谷八个人,最终回来四个人。 而鬼帝对此似乎不以为然,这些人在他眼中,仿佛就跟这些鬼物没什么区别。 他们四个人阴沉着脸,心中各怀心事。 只不过,迫于鬼帝的淫威,谁都不敢露出一丝不满的神情。 这个时候,他们似乎明白孟婆当初的选择。 只是,他们没有孟婆那样慷慨附死的心。 他们只想活下去,至少比其他人活的长久些,那就足够了。 外面的世界会怎么样,他们从白素贞身上就已经明白了。 对于这场所谓的征战,不过是多死些人而已,不过是满足他鬼帝一个人的野心而已。 鬼帝站在巫神宫最高处,锐利眼神扫过浩浩荡荡的鬼军,却没人看得见他脸上表情,没人知道他内心感受。 “白素贞,你不是怜悯天下,济世救人嘛。那本尊就杀光天下人,看你怎么救?” 鬼帝心中清楚的很,所谓的征伐人间,不过是大帽子而已,对付道门不说,还有那些和尚,也都够他整的。 另外,还有许多隐世不出的老怪物。 倘若这些老怪物出手,打死他,不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他真正要做的,就是要彻底毁灭白素贞和小青。 杀人有很多方式,但在无法直面杀死一个人的话,那就用其他方式毁灭他。 除非他没有弱点,是个圣人! 只要不是圣人,就有弱点。 白素贞看着这支鬼军,一颗心渐渐沉入湖底。 这支鬼军极为特殊,有飘荡的厉鬼,也有手持刀剑的骷髅怪,还有尸身腐烂的类似僵尸存在的腐尸。 而且,这些鬼物经过强化,实力比乱葬岗那些要强上许多。 若是普通道门弟子对上它们,凶多吉少,更何况是渝州城的百姓。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能够将它们阻挡在通道入口。 酆都鬼城的通道外,乱葬岗。 赵金铭神色凝重,因为斗柄已经转移到正西方位,也就是到了“秋”。一旦斗柄转移到正北,那便意味着通道大门将再次关闭! 到那个时候,想要出来,已经没有可能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道,“有人出来了。” 一道青芒从黑色通道飞了出来,小青见下方这么多人,便停在半空中。 目光扫视下方众人,然后沉声道:“青城派何在?” 赵金铭心中一凛,急忙飞身,来到小青面前,又看见自己的爱徒秦木被眼前这个陌生女子拎着衣领,便知情况不妙。 “我是青城派赵金铭!” 小青看了他两眼,知道他是姐姐的师兄,也是秦木的师父,便将秦木扔过去,沉声道:“有人托我带句话,鬼族大军即将出城,让你们提前做好应对。” 赵金铭脸色大变,正要追问她白素贞怎么样了,却见小青折身又进入通道中。 当下,不再停留,立即前往渝州城。 第109章 佛门驰援,小青剑出 渝州城,天水阁。 赵金铭带着秦木来到玉虚子的房间。 玉虚子盘膝而坐,打量起秦木来,然后叹了两声道,没有说话。 赵金铭小声问道:“师兄,怎么说?” 玉虚子沉声道:“先将秦木带回宗门,交给鲁天,至于后面会怎么样,就看他自己造化。” 赵金铭沉默片刻,道:“师兄,小师弟那边让人带话了,说是酆都鬼城正有一支鬼军要从里面出来。” 玉虚子看了一眼他,赵金铭心领神会,然后喊了一声,便有人进来,带着秦木离开房间。 “酆都鬼城,是酆都,也是鬼城,自然可以打造一支实力强劲的鬼军来。这点,也是最坏的局面,我与他们两个老东西已经商议过了。” “结果如何?” 玉虚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渝州城在我青城境内,苦活自然是我们来做。” “他们的意思是?乱葬岗那边交由我们青城派,渝州城准备由他们来?”赵金铭压着怒火道。 玉虚子点了点头,道:“前两日,我去了一趟峨眉山和缙云山,也还算不枉此行。” 赵金铭冷声道:“抢夺好处时比谁都积极,遇到事情争着往后缩。斩妖除魔,替天行道,真是天大笑话!” 玉虚子苦笑几声,正色道:“此事既然发生在我青城境内,自然责无旁贷。其他的事情,暂且不提。乱葬岗那边,就先交给师弟你全权处理。” “哼!这两个老家伙想躲,没那么容易。就算不动筋骨,也要放点血才行。”玉虚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是,掌门师兄!”赵金铭领命而去。 此时,乱葬岗那边人头攒动,青城派及其附属宗门,也都派人赶了过来,这其中包括苍羽派,而封安也在此其中。 而上清派和正一派的弟子,则站在最外围,看着他们忙来忙去。 只不过,他们当中也有许多人不理解,这鬼族都要杀出来了,为何师门那边还没有下达御敌指令,反而让他们呆在原地,静观其变。 “快看,和尚来了。”有人大喊起来。 不远处,陆陆续续有穿着僧衣的和尚赶了过来。 不过,他们并未与道门三宗的弟子汇合,而是在距离约莫半里路远的地方落脚。 显然是想与道门保持一定的距离。没办法,眼下道佛争斗的厉害,尤其是在长安城,几乎到了见面就缺干架的地步。 明面上的关系已经冷到冰点。不过,在保护一方百姓平安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佛门并未因门户之见而拒绝青城派的请求。 这也算是给足了青城派的面子。 这次佛门派出的阵容也是相当豪华,是以峨眉山为首,缙云山跟随。 要知道,峨眉山乃佛门圣地,寺庙林立。 而实力最强大莫属光相寺、白水寺、伏虎寺三大寺庙,而这次正是以伏虎寺为首。 伏虎寺方丈苦竹禅师亲自率领峨眉山百僧,浩浩荡荡来到了乱葬岗这边。 缙云山这边,自然是以缙云寺为首,约莫来了三十多位僧人,其中法海也跟着一起过来。 缙云寺领头正是法海的师伯,法号明见。 明见法师领着法海来到苦竹禅师这边。 法海双手合十,躬身道:“弟子法海,见过苦竹师伯。” 苦竹禅师笑吟吟望向法海,问道:“记得去年见到你师父,令师对你佛法造诣赞绝不口。恰好这几日老衲有问题而不得解,想听听你的见解。” 法海受宠若惊,看了一眼身旁的明见法师。明见法师笑道:“怎么想,怎么说。” 苦竹禅师笑问道:“佛法既认为一切众生个个是佛,平等平等,但是,为什么众生不能成佛呢?” 法海沉思片刻,神色认真道:“弟子以为,他们找不到自心,迷失了。如果自己觉悟了,不再迷失,个个自性成佛。” 苦竹禅师微微一怔,随即陷入了沉思。 半晌,苦竹禅师开心笑道:“见性成佛。果然如此。” 法海眼中掠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师伯,弟子还以为,见性亦可成圣。” “哦?” 苦竹禅师顿时来了兴趣,正要追问,便见赵金铭走了过来。 “见过苦竹禅师和明见法师。”赵金铭抱拳道。 苦竹禅师双手合十道:“赵施主,别来无恙!” 明见法师微微笑道:“玉虚掌门将如此重任交付与他,无恙也有恙!” 一旁的法海,好奇打量着这个看着年轻的道士,能够让两位大师对他如此尊重,必然是道门有名的人物。 “法海,这位是青城派建福宫的赵金铭师叔!”明见含笑介绍道。 法海恭敬道:“弟子法海,见过赵师叔!” 赵金铭打量起法海,含笑道:“这位就是缙云寺的法海小师父?” 法海微微一愣,暗道自己的名声有那么响亮嘛,怎么连道门那边的人都知道? 法海谦虚道:“正是弟子!” 赵金铭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苦竹禅师,正色道:“这次有劳苦竹禅师和明见法师,他日金铭必定登门拜谢!” 苦竹禅师含笑道:“赵施主不必客气。此事关乎百姓安危,我佛门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随即,话锋一转,无奈叹道:“只是,我们可以把许多苦难熬过去,但不并意味着很多苦难临头是对的。” 法海闻之,神色微动。 赵金铭沉思良久,道:“所以,我青城责无旁贷!” “阿弥陀佛!倘若世人皆如赵施主这般心系百姓安危,这世间必定会少诸多苦难!” 赵金铭心中苦笑几声,人心难测,心有余力不足。 就在这时,赵金铭心中大凛,抬头望向天幕,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苦竹禅师讶然道:“那是?” 赵金铭道:“掌门师兄的小师弟,白素贞!” 明见法师道:“原来是她。” 法海望着白素贞的身影,莫名的有种异样的神色。 赵金铭没有一丝犹豫,祭出自己本命飞剑,名曰百里。 苦竹禅师看着那道剑光,叹道:“剑修果然风采!” 明见法师道:“也是时候佛光普照了。” 苦竹禅师“嗯”了一声,道:“是时候了。” 顷刻间,乱葬岗上方五彩斑斓,道佛两门弟子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宝。 “师兄。”白素贞喊了一声。 赵金铭沉声道:“十一,你且先回去,这里有我。” 白素贞摇头道:“师兄,此事因我而起,我岂能躲在后面,让宗门为我承担。” 话音方落,白素贞祭出四魂幡,魂幡迎风暴涨,巨大的吸力将那些鬼物收入其中。 奈何,鬼军数量极为庞大,道门和佛门这边相继有弟子陨落。 “我去你大爷。” “我操你老母。” “……” 白素贞眼看着那些年轻弟子意悲壮的方式与那些鬼物同归于尽,她的心在滴血。 渝州城内,老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朝乱葬岗方向望去,那里亮如白昼。 如果乱葬岗防线被攻破,渝州城这边还能扛得住吗? 眼下,众人对青城派能否阻挡酆都鬼城的鬼军,心里都没有底。 以至于许多人眼中露出绝望的神情,似乎在静等命运的安排。 数量巨多的厉鬼和骷髅怪如潮水从通道中涌出。 青城派布置的阵法也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主持剑阵的那些弟子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 令赵金铭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魔门趁火打劫,以幻月宗、弑颜殿、擎阳宗为首的魔门三宗,联手围攻青城派。 青城派双线作战,早已是捉襟见肘,乱葬岗这边已经无人可用。 龙虎山正一派和茅山上清派在被逼无奈下,派出部分弟子前往乱葬岗,其他人则驰援青城派。 如果青城派被魔门攻破,那对道门声誉将产生严重的影响。所以,上清和正一两派掌门也前往青城派,为玉虚子助一臂之力。 白素贞脸色苍白如纸,体内真元消耗极大,但依旧没有退缩半步。 但四魂幡因吞噬太多鬼物,控制起来越来越困难,甚至已经出现反噬的迹象。 这一点,赵金铭已经看了出来。有好几次,赵金铭为她化去危机。 再看周慕雪那边,也渐渐成为强弩之末,眼前是杀不完的鬼物。 突然,一道身影在她眼前出现,那女子手持青霜剑,疯狂绞杀这些鬼物。 白素贞见状,急忙喊道:“小青,不可!” 但小青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顾因青霜剑出现而带来的诸多麻烦。 周慕雪双眸之渐红,心中杀机顿起,她盯着小青的一举一动,手中的太玄剑闪过幽幽寒芒。 青霜剑出现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手中,那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爱徒岑碧青已经惨遭不测。 白素贞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漫天剑光落下,所在区域的鬼物粉粉化为齑粉。 周慕雪提剑,眼中杀机大盛,缓缓朝小青走了过去。 “周师姐。”白素贞急忙喊到。 小青闻声,转过身来,望向周慕雪,似乎已经知道此人是谁,又为何对她充满了浓浓杀机。 赵金铭也是心中大震,那陌生女子竟然手持青霜剑,那岑碧青现在何处? 赵金铭不敢去想,但他明白周慕雪此时的心情,只不过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先将此时拖后再问清楚。 “碧青在何处?”周慕雪一字一字冷冷问道。 小青眼中杀机已起,现在谁都不能把她和姐姐分开。 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周师姐,碧青之事后面再说。”赵金铭劝阻道。 周慕雪没有看他,目光依然落在小青的那把青霜剑上。 因为,她知道,碧青已经死了。 对周慕雪来说,岑碧青如同亲生女儿,含辛茹苦地将她抚养成人,传她修行法诀,悉心栽培。 然后,满怀期待注视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人间山巅,成为人人敬仰的青城剑修。 只是,没想到,岑碧青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以,周慕雪只认青霜剑。 因为,岑碧青曾说过,剑不离身,离身必亡。 只有周慕雪并不知道,那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岑碧青把青霜剑借给了白素贞。 周慕雪神情冰冷道:“赵师弟,这件事与你无关。” 赵金铭欲言又止,但为了顾全大局,还是硬着头皮劝阻道:“周师姐,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等此事过后再细问也不迟。” “误会?赵金铭,如果死的人是白素贞,你还会这样跟我说误会?”周慕雪冷冷说道。 赵金铭瞬间怔住了。 小青惊讶地望向赵金铭,看着他脸上神情变化,似乎明白了周慕雪这句话的含义,身上的气息也随之变得越发阴寒起来。 “小青!”白素贞喊了一声。 但小青似乎没有听见,她心中怒火已经熊熊燃烧,脑海里只有一道声音:没有人可以把姐姐从我身边夺走,谁都不行! 周慕雪目光望向白素贞声音,寒声道:“我青城乃名门正派,怎会使用这种邪物。白素贞与此人关系甚密,碧青之事,白素贞多半少不了干系!” 赵金铭见此事迁怒到白素贞身上,若在往日定然不会给周慕雪留情面,但眼下情势危急,在这样下去恐怕会造成大患。 “周师姐,碧青之事,容我们稍后再议。还请师姐以大局为重!”赵金铭脸色阴沉道。 稍远处,法海看着赵金铭,还有距离他不远处的那个青衣女子。 “师弟,小心!”一个三十多岁的和尚手持降魔杖,顿时轰杀了法海身后的鬼物。 此人乃法海师兄,名叫法源。 法海惊吓一身冷汗,看向自己的师兄,充满感激道:“多谢师兄出手相救!” “师弟,这里鬼物众多,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会很危险。”法源叮嘱道。 “多谢师兄提醒!师兄,那催动黑色魂幡的之人是谁?”法海好奇问道。 “他是青城派的白素贞,乃赵金铭施主的师弟。” 法海惊讶道:“青城派乃正道之首,为何会使用这等邪物法宝?” 法源抡起手中降魔杵,朝周围那堆鬼物狠狠砸了过去,顿时金光大盛,那些鬼物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我就不得而知的。不过,为兄看来,是不是邪物,不在于物本身,而在于人心。”发源道出他对邪物的态度。 法海微微一愣,突然觉得,师兄法源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 他蓦然想起,儒家有人性善恶之说。 孟子说,人性本善。而荀子又说,人性本恶。 人性是善是恶,儒家似乎好像没有定论! 但此时看来,那魂幡虽我邪物,但以邪制邪可保护世上百姓,那就是大善。 这个大善并不是来自宝物本身,而是来自使用宝物之人,也就是人性使然。 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天龙禅杖,然后突然盘膝临空而坐,禅杖置于腿上,双手合十,双唇微动。 第112章 一城封正,化身真龙 那根雷矛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白玉蟒打了过来。 除了苦竹禅师、明见法师、法海三人,乱葬岗周围的所有道佛弟子全部后撤十里,遥遥观望这平生难得一见的渡劫情景。 只是,白素贞不见踪影,莫名出现一条白玉蟒,众人心中大为不解。 白玉蟒回头朝通道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那根雷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但终究还是选择搏上一搏。这根五彩雷矛能量巨大,光靠它肉身很难扛得住,必须化解大部分力量之后再借此淬炼肉身。 “来了!”白玉蟒心中一阵狂喜。 巫神之手终究还是选择踏出酆都鬼城进入人间。 白玉蟒突然朝前疾速飞去,而就在那刹那间,巫神之手与五彩雷矛相撞。 不偏不倚,巫神之手握住了五彩五彩雷矛,两道强大的力量相互轰杀起来。 “该死!” 酆都鬼城内传来一声冰冷而又低沉的声音。 五彩雷矛骤然发出光芒,将巫神之手笼罩其中。 “碎!”通道内再次传来一道冰冷的爆喝声。 五彩雷矛发出“咔嚓”碎响,响彻云霄,竟有崩溃的迹象。 但巫神之手终究不是巫神的实体,而且又是在人间,无形之中有大道压制。 故而,巫神之手无法与雷矛力量相抗衡,在不甘中,收手返回酆都鬼城之内。 白玉蟒见状,抓住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张开蛇口,将那根雷矛吞噬下去。 下方众人看的心惊胆颤。 那只从酆都鬼城内伸出来的巨大黑手,带给人的那种压迫感不逊于这根雷矛。 法海神色凝重道:“师叔,那只大手是何物?” 明见法师沉声道:“传闻酆都鬼城众生信奉巫神河伯。能够与雷劫相抗衡,应该是巫神神力幻化而出。没想到,巫神真的存在于酆都鬼城。” 苦竹禅师目光依然落在白玉蟒身上,沉声道:“白施主不简单啊!” 明见法师问道:“看出来了?” 苦竹禅师点了点头道:“真没想到,青城竟然可以摒除人妖之见,这份胸襟令人刮目相看。” 法海讶然问道:“师伯意思是,白素贞是蛇妖?” 苦竹禅师收回目光,望向法海,道:“如是说?” 法海如实道:“世人皆知,自古人妖不两立。若见妖魔危害人间,不问缘由,拔剑便杀。是故,弟子以为,人心中的成见如同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苦竹禅师叹了两声,道:“非我族类,真的其心必异?老衲所见,未必!” 法海楞了一下神,不知苦竹禅师这句话是何用意? 明见法师看了一眼法海,想起来之前方丈师兄与他说的那句话:“知道世事的真假,会一直比较难。至于心中有无是非,跟读不读书,关系不大。” “那跟什么有关系?” 方丈师兄当时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了另外一句话:“世间的道理就是道理。不因人少而无道理,不因人多而有道理。不以人贫而欺之,不以人贵而媚之;不以人贫而以为皆善,不以人贵而以为皆恶。这是法海此次下山需要感悟之所在。” 白玉蟒之所以敢吞下那根雷矛,关键在于它体内还有那只天地之间孕育出的三足金蟾。 白道灵是也! 三足金蟾乃金系灵物,雷霆之力对它来说正是极好的养料。 那五彩雷矛被白玉蟒吞下后,成为白道灵的大餐,正疯狂吸收雷霆之力。 这是雷劫所蕴含的雷霆之力,比寻常雷霆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众人眼中皆是震撼,有些人心中不免生出这样的念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龙? 神龙,那是至高无上的强大存在。 此刻,白玉蟒硕大身躯上有五色雷霆来回游走,发出霹雳的声响。 随之,五色变四色,四色变三色,最后全部消失。 白道灵吸收了五彩雷矛的神力,顿时发生异变,口中孕育的“辟邪钱”和“迎春钱”数量从原来的四颗迅速变成十颗。 原本三足,在吸收雷霆之力后消失一足,只留下后两足,犹如两腿。 白道灵可以依靠后两足,直直站立起来,如同人走路那般。 它要进化了,但还需要吸收更多的雷霆之力才能完成。 白玉蟒自然可以感受到它的心意,只见它台起蛇头,朝那紫色漩涡望去,口吐蛇信,蛇眼光芒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只是,白玉蟒不知道,因为它的突然出现,已经让整个渝州城百姓看到了活下来的希望。 远远望去,那就是传说中的神龙。 神龙现世,则意味着祥瑞降临,必然可以化解危机。 顷刻间,城中老百姓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来,虔诚呼唤道:“神龙保佑!” 然后,第二个人跪了下来,也跟着喊道:“神龙保佑!” 紧接着,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神龙保佑!” …… 声势如潮,一浪盖过一浪。 那玄之又玄的“封正”正在渝州城内上演。 不是一人封正,也不是一村封正,而是一城封正。 相比之前的慈云村,渝州城内老百姓已经把白玉蟒当作神龙再世,一城封正所带来的气运要来的猛烈。 法海已经看出白玉蟒身上的变化,尤其是头颅上原本凸起的地方已经伸了出来,如同一对龙角。 只不过,这对犄角直且短,与传说中的龙角还有较大差异。 同时,白玉蟒腹部的前后位置分别生出一对足。 细看之下,每足有三爪。 见状,法海脑海里顿时蹦出一个念头:白蟒化蛟。 自古以来,便有大蛇入江为蛟,入海为龙之说,化作蛟龙之后,上可九天冲云霄,下可深海万丈行。 “看出来了?”明见法师突然问道。 法海沉声道:“此蟒渡劫化蛟。” 明见法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神色,这不是他期待的答案。 但这是法海自己选择的路,别人又无法替他选择。 苦竹禅师双手合十道:“白施主是以行善积德为径,行那封正之路。实属不易啊!” 封正! 法海未曾听过“封正”之说,心中颇为惊讶。 “法海,你可看出白施主身上有什么异样?”苦竹禅师问道。 法海直言不讳道:“它的身上有一丝古怪的气流,若有若无,似有灵性。” 苦竹禅师神色凝重道:“那便是世人所说的,气运加身。故而,白施主此次非化蛟而化龙。” “化龙?”法海不可置信。 白玉蟒再度发生变化,头上那对犄角再次变长,且出现分岔的迹象。 它身上的蛇鳞开始一片一片脱落,如雪花漂落。 与此同时,又新生质地坚硬如铁的白色鳞片,那是龙鳞。 而原本一足三爪,竟开始长出第四爪。 正如苦竹禅师所言,白玉蟒直接跳过化蛟而进入化龙之役。 “就不知白施主能否渡过最后难关?”苦竹禅师望向那紫色漩涡,无比担忧道。 “似乎有点不寻常啊!”明见法师无奈道。 紫色漩涡中,有雷暴出现,隐约之中,可以看到一片阴影。 突然间,狂风席卷,暴雨倾盆。 天幕为之色变,大地为之颤抖。 就看见一只金色大手从紫色漩涡中伸了出来,朝那条白龙抓了过去。 白龙突然幻化出人形,再次现出白素贞的模样。 只见她伸出右手,朝虚空一抓,手中莫名多出一把弓,正是那九黎弓。 左手再抓,正是那缠绕神霄紫雷的七星剑。 白素贞神色平静,拉弓满月,对向那只大手。 前世出塔,便有天仙降临,欲要杀之。 今日渡劫,又有天仙出手,欲要灭之。 只不过,今日不同往日。 鹿死谁手,未曾可知! 就不知,今日出手之人是否是那紫衣天仙? “白施主此番渡劫,恐怕凶多吉少啊。”明见法师叹道。 那只大手,举手投足之间便有毁天灭地之微,即便是他们想要出手相救,也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不见得!”苦竹禅师颇有自信。 “怎么说?”明见法师好奇问道。 “白施主手中的弓,乃九黎弓。那箭,则是蕴涵神霄紫雷的七星剑。在这人间,足以灭杀天仙之下的一切强者。” 法海神色骇然。 “若果真如此,那道门开启酆都鬼城的三把钥匙却成为白施主渡劫的最后底牌。当真是,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明见法师感慨道。 “人身难得,佛法难闻。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亦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阿弥陀佛!” 苦竹禅师说完,微闭双眼,双手合十,面向白素贞,默念经文。 明见法师亦是如此,他二人身后的僧众也是如此。 渝州城内,一城百姓,依然跪着虔诚祈祷神龙保佑。 白素贞身上气运越发浓郁,除了老百姓期祈祷加持的气运,还有修行之人加持的气运。 此时的她,仿佛置身云雾之中,外人看不见她的真身,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气运自行帮她遮蔽了气息,以至于拥有“天机无法窥测”的未可知。 那只大手越来越近,远远望去,似乎就要握住白素贞瘦弱的娇躯。 “嗖”的一声,七星剑化作流星,疾驰飞出,在天幕当中形成一道紫色光芒。 天空光彩熠熠。 七星剑与那只大手形成对峙局面,竟然无法再精进半寸。 随之,白素贞搭上春雷剑,再次拉弓满月。 春雷剑射出,化作流光,映亮整个天幕。 春雷剑在此之前被白素贞放入轮回塔中,剑身之中沾了一丝轮回气息。 众人都未曾察觉,而那只大手似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想要收手离去,却已是为时已晚。 春雷剑的剑尖与七星剑的剑柄相触碰,随即两剑合二为一,c形成一把品秩极高的仙剑。 仙剑直接刺破那只大手的周身防御,干净利索地穿透那只大手的掌心,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那掌心的窟窿迅速变大,眨眼间,吞噬了大半个手掌。 就在那余下大手想要收回紫色漩涡时,一道黑影聪白素贞身上蹿了出去,然后张开大口,猛然一吸,将余下部分全部吸入腹中。 这一切只在数息间完成,没有人发现这诡异的一幕。 白道灵吞噬了那余下手掌的雷霆之力,便立即陷入沉睡中。 大手消失后,那紫色漩涡也开始慢慢变小。 风停雨止,劫云消散,紫色漩涡也随之消散。 白素贞手持九黎弓,临空而立,白衣猎猎作响,身姿潇洒。 在她头顶上方,安静悬浮一把散发紫色光芒的仙剑。 春雷剑与七星剑合并之后,新的仙剑剑柄变长,剑身较之之前也变得略窄,看起来更像一把箭。 白素贞望向酆都鬼城的通道,就看了那么数息光景,通道再度关闭起来。 然而,就在白素贞专心致志对付那只大手时,鬼帝借机离开了酆都鬼城进入人间,此时已经不知去向。 “金拔法王,我们还会再相见。”白素贞冷冷说道 从这一刻开始,酆都鬼城再度被封印,乱葬岗上方也恢复了平静。 渝州城内,老百姓们相拥而泣,他们终究躲过了一场灾难。 “感谢神龙保佑!” “感谢神龙保佑!” “……” 白素贞目光落向渝州城,看着百姓虔诚跪拜的那一幕,心中隐约一动。 殊不知,轮回塔上已有白色云雾缭绕,若隐若现,更增添神秘的色彩。 渝州城危机彻底解除。 白素贞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颗心也渐渐平稳下来。 “恭喜白施主,渡劫成功!”苦竹禅师笑容满面道。 白素贞急忙飞身落下,回礼道:“多谢大师!” 明见法师笑着道:“白施主舍身救人,功德无量。” 白素贞谦虚道:“此事因我而起,自然因我而终。” 白素贞虽不认识他们两位高僧,但实力摆在那,必然是佛门中的大能。 只不过,白素贞更在意明见法师身旁的那个法海 “这位就是法海小师父?”白素贞平静问道。 法海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白素贞那张清丽脱俗的脸,竟有些失神。 “法海!”明见法师突然喝道。 法海猛然回过神来,道:“贫僧法海,见过白施主!” 第117章 接任宫主,讨要宝物 青城派,山门。 一道剑光落于山门前,白素贞从渝州城回到了青城。 山门弟子见白素贞出现,先是一阵惊慌,而后则是快步走到她跟前,抱拳躬身道:“恭迎小师叔回山!” 白素贞笑着点了点头,道:“门中可安好?” “回小师叔,宗门一切安好!掌门有令,若是看见小师叔回来,请您立刻前往祖师殿!” “知道了!” 说完,白素贞径直穿过山门朝里走去。 从她进入山门那一刻,玉虚子等人便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只是,白素贞并未立即前往祖师殿,而是回了建福宫。 周明死后,赵金铭的三弟子冯邵伟便承担了建福宫日常管理职责。 这日,他正百无聊赖坐在门口晒着太阳,想着师父师父赵金铭什么时候可以出关,六师弟秦木什么时候能从剑组那边归来? 建福宫本就人少,现在死了一个,伤了两个,还有一个小师叔不知何时归来? 冯邵伟越想越是伤心,忍不住叹了几口气,提不起任何精神来。 “天又没塌下来,这么愁眉苦脸?”白素贞笑吟吟说道。 冯邵伟先是一惊,定睛一看,竟然是小师叔回来了,顿时喜道:“小师叔,您回来了!” “回来了!” 白素贞正要往里走,一道剑光落下,来人正是周慕雪。 “白素贞,你还敢回来?”周慕雪冷声问道。 白素贞没有立即转过身来,对于周慕雪,她心存愧疚,但这件事她也无法改变。 在这场棋局中,她也不过是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而已。她的命运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来回拨弄。 “周师伯,小师叔才回来,您”冯邵伟硬着头皮想要圆场,不想被周慕雪粗鲁打断:“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滚!” 周慕雪怒气冲天,正要一挥手将冯邵伟直接卷飞出去。 白素贞蓦然转身,一把按住周慕雪的手,沉声道:“周师姐,这件事我会跟掌门师兄说清楚,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周慕雪寒声道:“交代?你拿什么给我交代?” 岑碧青已经消失了,如果要交代,那小青就是罪魁祸首,是她占据了岑碧青的肉身。 难不成拿小青的命去抵罪? 可小青也是无辜的。 “是啊!那什么给你交代呢?”白素贞忽然陷入一阵迷茫中。 左手岑碧青,右手小青,让她如何割舍? 就在这时,又一道剑光落了下来,正是朝阳洞洞主李品。 “周师妹,掌门师兄让我叫你回去一趟!”李品厚着脸低声道。随即,看了一眼白素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白素贞在乱葬岗渡劫之事,青城派上下全部皆知。 谁能想到,当初拜入青城派的白素贞竟然是蛇妖,关键是还渡劫成功化身真龙。 真身为龙,那已经不再寻常妖兽范围之内的存在! “回什么回?掌门师兄担心我会伤到白素贞?笑话,她已化蛇为龙,实力比我强多了。只有她伤我,哪轮到我伤她!”周慕雪咄咄逼人,李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过,转念一想,望向白素贞道:“白师弟,不如你跟我去走?” “好!”白素贞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 周慕雪用杀人的眼光望向李品,李品只能假装看不见,干咳两声道:“周师妹,有什么事情,等见到掌门师兄再说,好吗?宗门刚经历劫难,咱们不能再出现内讧。不然,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周慕雪一想起岑碧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她这个亦师亦母却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情,内心有如千刀万剐,剧痛难忍。 白素贞已然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一把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周师姐,碧青没有死,只不过变了一个人!” 周慕雪娇躯激烈颤抖,惊诧地看着她,双眸中渐渐闪现出一丝光芒。 “你没骗我?” 白素贞目光坚定道:“没有。但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我也是事后才知晓!” 周慕雪明白她的话,一把拉住她的手,迫不及待道:“去掌门师兄那边说!” 说完,二人御空而起,留下李品在那叹了几声。 “李师伯!”冯邵伟喊了一声。 李品看了他两眼,道:“好好看家!”旋即,御空而去。 祖师殿。 玉虚子盘膝而坐,微闭双眼,调节内息。在他身边,则是上清宫宫主易木荣。而在这次魔门围攻青城战役中,常道观观主司马剡战死。 如今常道观的观主之位还空悬在那,这次议事也就没派人出来。 “掌门师兄,易师兄!”白素贞拱手道。 玉虚子张开双眼,笑了笑道:“回来了!” 白素贞微微一怔,报之一笑道:“回来了!” “都坐!” 白素贞在玉虚子对面坐了下来,周慕雪坐在她右手侧,李品则在她左手便坐了下来。 “司马师兄呢?”白素贞看了一眼那个空位问道。 “战死了!”易木荣沉声道。 白素贞心中一惊,没想到有正一派和上清派两大掌门助阵,青城还是折损了一位战力。 “今日召集你们来,主要有三件事要商议!”玉虚子缓缓开口。 “第一件事,是关于赵师弟的事情。” “赵师兄,怎么样了?”白素贞关切问道。 玉虚子神色平淡道:“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护住他的丹田和筋脉,恐怕早已成废人。不过,现在情况还是不错,就等他自己醒来,然后再静心修养年,也就差不多了!” 听到玉虚子这么说,众人都放心了。 “不过,在此期间,师弟恐怕无法担任建福宫宫主一职,所以要商议的是谁来替师弟挑起建福宫的担子?”玉虚子看着白素贞缓缓说道。 这时,众人目光都落到她的身上。 白素贞沉吟良久,道:“掌门师兄,我” 玉虚子知道她顾虑什么,劝慰道:“规矩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天下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与青城何干!”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玉虚子一锤定音。 “接下来,第二件事,就是常道观。司马师弟陨落,我等心中悲切,但常道观也不能一日无主,诸位师弟还有什么人选推荐!” 若在往日,周慕雪对此事甚为关心,但因岑碧青之事已然没了心思,低头沉默不语。 李品看了一眼易木荣,二人各自递换了眼色。 就在易木荣开口时,白素贞突然问道:“秦木如何了?” 玉虚子笑了笑道:“秦木不错,剑灵对他评价颇高!” 易木荣神色微变,本来想要说的,便选择了沉默。 “掌门师兄,不如让秦木挑起常道观的这个担子,毕竟青城的未来还是要靠他们这些年轻人!”白素贞娓娓道来。 周慕雪看了一眼玉虚子,道:“掌门师兄,秦木这次表现让人惊讶,确实是不错人选!” 玉虚子看了看李品和易木荣,笑问道:“两位师弟,觉得呢?” 易木荣沉声道:“秦木毕竟太过年轻,突然让他担负常道观的未来,是不是有点过早了?” 玉虚子轻声道:“我们不也是从年轻时做起来的!忘记告诉你们了,秦木因祸得福,已进入地仙境了。” 易木荣和李品二人心中皆是一惊。 如此看来,建福宫就有三位地仙,这股力量搁在哪都是绝对碾压的。 李品苦笑几声道:“既然掌门师兄没有意见,我们也没意见!” “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玉虚子顿了顿,望向白素贞,道:“这第三件事,就是开启酆都鬼城的另外两把钥匙。” 如今道佛两门众人都知道白素质在关键时刻,用九黎弓和七星剑重创天道衍化的那只大手。 所以,上清派和正一派自然想要回九黎弓和神霄紫雷这两件宝物。 第119章 秦木辞别,问话白狐 玉虚子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起身,悄然离去。 房间里,只留下白素贞一个人怔怔出神。 不知何时,白素贞才缓过神来,脸上泛出一丝苦笑,呢喃道:“西忆故人不可见,东风吹梦到长安。” 三日后,青城派正式公布建福宫和常道观接任人选。 白素贞担任建福宫宫主门中弟子没有人异议,但突然冒出的这个秦木接手常道观就引来诸多非议。 秦木平日里就呆在镇妖谷,几乎足不出门,确实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况且,他们心中最佳人选岑碧青至今下落不明,更是难以接受这个秦木。 建福宫,仙人阁。 秦木恭敬站在白素贞身后,等着她训话。 白素贞目光从云海深处收了回来,整理好思绪,然后转身望向他,平静道:“你师父还在闭关,若是知道你今日成就,想来非常高兴。” 秦木诚心道:“弟子能有今日成就,也是师父和小师叔悉心栽培!” “都是自家人,不需要说这些客气话。这都是你自己用命博来的,外人怎么说就让他们说,你不必介意。” “是,小师叔!” 白素贞轻轻笑道:“不过,去了常道观那边,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你资历尚且,人情世故尚缺,做起事来定然不会流畅。但这事也急不得,多看多听多想,摸透每个人的秉性,每个人内心诉求。如何根据他们的秉性,以最恰当方满足大多数人的诉求,那就是你这个观主要做的事情。” 秦木认真听着,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去。想说的很多,但又不知如何说起。遇到跨不过去的坎,就去找剑灵和掌门商议,不要闷在葫芦里自己摇来摇去。” “弟子记住了。小师叔多保重!”秦木拱手三拜,然后转身离去。 仙人阁外面,冯绍伟看着他,神情有些落寞。 “老六,以后得空常回来看看我们兄弟几个。” 秦木抱拳道:“师兄放心!” 冯绍伟转过身,挥了挥手,哽咽道:“走!” 秦木伤感道:“师兄保重!” 说完,秦木转身朝外走去。 走出建福宫的山门,秦木转身,拱手弯腰,朝其三拜。 然后,御空朝常道观飞去。 东流逝水,叶落纷纷。 荏苒的时光就这样悄悄地,慢慢地消逝了,穿了新衣,点了鞭炮。 一年,一岁,渐渐接近,偷偷远离。 白素贞从打坐中醒来,思绪向新的一年迈去,又是一年雪纷飞,捉不住时光豪不留情的越出手指的缝隙。 青城山很少见到雪后的景色。 但今年却迎来了一场大雪。 初雪青城山,到处凝霜挂雪,柳树结银花,松树绽银菊,银装素裹,恰如其分的美丽,干净且纯洁 一夜饮雪,醉如诗画。 青城山不动声色,恍若人间仙境。 白素贞站于连廊,了望云海,神态静谧。 有风拂面,卷起发丝,翩翩起舞。 有那么一瞬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想起玉虚子说的四教论衡之事,她、法海、许宣,还有一个未知之人,都将在长安聚首。 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测,那个代表魔门的人选,很有可能就是小青。 这样,前世四人,终于在另外一个时空中相遇。 只不过,有那么一种物是人非的错觉,又仿佛置入梦幻之中,不是真实。 佛家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此时此刻,白素贞突然有种想要放手而直奔苍穹而去的悸动。 那些世间纷杂之事,都不再去想,不再去烦恼。破空而去,一了百了。 白素贞苦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转身,凭空消失。 等她在出现时,便来到镇妖谷的谷口。 她的出现,镇妖谷中那些被关押的妖兽突然出现一阵躁动,纷纷朝谷口方向望去。 白素贞缓缓走入谷中,消失在茫茫白雾中。 进入谷中后,没有停留,径直朝里飞去。 然后,在一处山脚下落了下来。 这座山里关押的是只拥有五百多年的狐妖。 白素贞接任建福宫宫主之职后,便将镇妖谷中所关押的妖兽情况过了一遍,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一只名为绮梦的狐妖身上。 白素贞整个人穿过岩壁,进入关押绮梦的阵法之中。 因常年被拘押在阵法中,绮梦早已从人形变成了一只六尾白狐。 白素贞打量这只趴在地上的六尾白狐,毛发通体雪白,但却失去应有的光泽。 绮梦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咧嘴道:“还真是稀客!” “从你被关押至此,期间有几人来看过你?”白素贞平静问道。 听到“关押”二字,绮梦龇牙,发出野兽的怒吼声,厉声道:“你们这些臭道士,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果哪天我能出去,定会再回来报仇,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啃你们的骨头,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白素贞目光平静地望着它,淡淡一笑道:“你若想出去的话,我给你一个机会!” 绮梦顿时愣住了,突然意识到外面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警惕问道:“赵金铭呢?” 白素贞淡淡道:“我叫白素贞,建福宫的信任宫主!” 绮梦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急忙追问道:“赵金铭呢?” 白素贞饶有意味看着她,问道:“你好像很在乎我师兄?” 绮梦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消失,露出野兽本有的凶性,杀气凛然道:“我恨不得咬死他!” 白素贞微微一笑道:“爱之深,恨之切。曾经你有多爱他,如今你就有多恨他,是这个道理?” “别在我面前拽这些虚的。白素贞,你今日过来,不是专门跟我套近乎的?”绮梦问道。 白素贞不急不慢道:“你若真想咬死我师兄,前提是你得出去才有这个机会不是?” 绮梦寒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素贞问道:“你与宝青坊坊主可有什么关系?” 绮梦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她是如何得知宝青坊的存在? 可转念一想,自己方才那个问题当真好愚蠢! “你见过坊主?”绮梦反问道。 白素贞点头道:“见过,还与她做了一笔生意。” “你既然见过,又何必来问我?” 白素贞沉声道:“做生意,知根知底最靠谱。毕竟,我要做的是一笔大买卖!” “哦?就不知是什么大买卖?” 白素贞微微一笑道:“你若想知道,等你恢复了自由身,自然可以知道。不过,在此之前,就看你想不想出去?” 绮梦的心思动了。 她被关押这里快有一甲子,起先想着姑姑会来救她出去,但等到现在,连句话都没有。 她不甘心自己的下半生就在囚笼里度过! 但是,她也不想出卖自己的姑姑! “我虽向往自由,但我不能做出背叛之事!” 白素贞冷笑几声,道:“大多数时候,所谓的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而自由对一个人来说,那是最大的筹码!” 绮梦心中犹豫了。 “我的耐心有限,只给你一次机会。只要把知道关于宝青坊的一切都告诉我,我就恢复你自由身!” 绮梦用阴寒目光望着她,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素贞微微一笑,瞬间恢复真身,是一条长约十丈的四爪白龙。 “真龙!”绮梦骇然道。 白龙一出现,龙压瞬间传向整个锁妖谷,那些修为较低的妖兽早已吓的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而那些修为境界高的大妖,则是惊喜不已。 十息后,白素贞恢复人形,沉声道:“如何?” 绮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果断道:“我说!” 第120章 涂山九尾,事在人为 “我乃涂山氏之苗裔!”绮梦缓缓说道。 白素贞心中一惊,脑海里迅速搜集关于涂山的一些信息,但似乎从未听闻过。 让世人熟知的,出自古籍《山海经》中所说的九尾狐: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也就是青丘九尾狐。 而传闻,苏妲己则是来自青丘九尾狐。 “继续说!” 绮梦沉思片刻,道:“小的时候,姑姑就经常给我们唱一首涂山的歌谣。” 说起,绮梦便陷入了往昔回忆,唱起了这首歌谣。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 我家嘉夷,来宾为王。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白素贞凝神倾听,从这首古老歌谣中,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隐含的一丝异样。 “姑姑曾说,我涂山氏祖,女娇圣母狐尊,辅夏禹赈灾苦,历尘世数千载,悟天地之正道,手握无上法权,统三界之灵狐。即便是青丘狐族,也听命我涂山氏。” 白素贞突然明白了,猜测道:“夏起于涂山?” 绮梦眼中露出身为涂山狐族的自豪神色,道:“姑姑说,禹尊去世,伯益当上了部落联盟首领。后在涂山狐族的帮助下,禹尊之子启与伯益对决,最终启战胜了伯益,成为新的部落联盟首领,后启建朝为夏,成为家天下。” “原来如此!”白素贞恍然大悟。 “那你姑姑叫什么名字?” 绮梦想了想,摇头道:“从小,我们只叫她姑姑,不知其名。姑姑传授我们修行法决,又教授我们入世准则。可惜,终究因我们狐族天性使然,只做到其一,未做好其二,这才有如此下场!” “宝青坊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白素贞又问道。 绮梦得意笑道:“仙丹、法宝、法决,魂魄、执念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我们宝青坊都可以提供,来者不拒。不管你是凡人,是道门修士,佛门和尚,还是魔门、鬼怪、妖兽,只要你付得起代价,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 白素贞知道这位坊主肯定大有来头,但若仅仅是靠涂山狐族的背影或许还无法如此嚣张跋扈。 “你家姑姑到底是有什么来头?” “来头?说出来,吓死你!” 白素贞眼中一亮,好奇道:“说来听听!” “你可知西王母坐旁曾有谁陪驾?” 白素贞摇头道:“不曾知晓!” “姑姑说过,在姜子牙封神之前,西王母身边有四神,分别是涂山狐尊、白兔、蟾蜍、青鸟。” 白素贞楞了一下神,她没想到,除了涂山狐尊,还有蟾蜍。 想到蟾蜍,白素贞就不得不想起前世那个蛤蟆精王道灵。王道灵身为妖,不但可以修行道法,还能请来天兵天将,说到底恐怕就与这个蟾蜍有关联。 大家给涂山狐族面子,全都是看在西王母的面子上,这也难怪宝青坊能够黑白通吃,屹立不倒! 直到此时,白素贞才算解开心中两个疑惑。 “原来如此!” 想着当年为救官人,孤身闯入瑶池盗取仙草,若不是观音菩萨现身说情,恐怕那就命丧瑶池。 “白宫主,我知道都说了,你什么时候兑现你的诺言?”绮梦试探问道。 白素贞笑了笑道:“聊的正起兴,不急嘛!” 绮梦冷哼了一声,但在知道她的真身是白龙后,之前那股泼辣劲早就荡然无存。 “还有什么问,你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白素贞沉思片刻,道:“你姑姑,她有什么厉害的仇家?” 绮梦心中一凛,心中略有犹豫,但终究为了能够获得自由,一狠心道:“姑姑拥有千年道行,本该证道飞升,为例仙班。奈何,姑姑一响贪欢,贪恋人间情爱,与纯阳子吕洞宾斗法,被斩一尾,断了大道之本。” “那所断一尾所在何处?”白素贞追问道。 绮梦摇头道:“姑姑追寻许久,依然没有下落。” “不在纯阳子手中?”白素贞不解道。 绮梦叹息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白素贞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姑姑喜欢的人是谁?” 绮梦想了想,道:“姑姑很少提及此事,只不过,有一次酒喝多了,嘴里不停念叨着一句话?” “什么话?”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白素贞蓦然怔住了。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这不是卷帘人之间传颂的那句吗? 难不成宝青坊坊主就是卷帘人身后的那个神秘人? 云烟境如此神奇,而且共有九面,数字“九”与九尾狐的“九”是一致的,而且这样的宝物或许也只有宝青坊这样的地方才能拥有如此多的数量。 不过,白素贞还无法断定,便继续问道:“这句小词,是你姑姑所作?” “那我就不得而知。在我记忆中,我只听过这一次,之后就再也未曾听姑姑说过!” 白素贞陷入了沉思中。 如果坊主不是卷帘人幕后之人,那还有一种可能,她也是卷帘人。 对于酆都鬼城的情况,穷碧是最清楚的不过的。 而且,穷碧也说出了那句“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照这个情形,坊主为穷碧的可能性较大,其次是重楼,还有一个从未说过话的风蓬。 “白宫主,问完了没有?”绮梦问道。 白素贞看着那双闪现光芒的狐狸眼,问道:“你为何被关押于此?” 绮梦微微一怔,本能拒绝回到这个问题。 白素贞继续问道:“你莫不是为了我师兄而来?” “问完了没有?” 白素贞笑着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白宫主也是个爱听戏的人?” 白素贞点头道:“别人的戏我不爱听,我只在乎你的戏。不过,你就不想知道,我师兄的境况?” 绮梦眼中露出一丝渴望,但很快便被掩盖起来。 白素贞叹了几声,道:“赵师兄受了重伤,如今正在闭关疗养,没个年,恐怕出不来。” 绮梦突然使出体内最后一丝法力,恢复人身,露出她的真容。 红颜祸水,莫过于此。 问世间,有谁能够抵挡狐族之女的天然魅惑。 绮梦赤身裸体躺在地上,因身体虚弱,想要爬起来却无法动弹。 白素贞取出一颗培元丹,蹲下身,地给她道:“吃下去!” 绮梦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丹药,然后一口吞下,顿时体内真元恢复了三分,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润。 “你不避讳?”白素贞好奇道。 绮梦朝她翻了个白眼,道:“都一样!” 白素贞笑了笑,取出一套翠绿色衣衫递给她,道:“穿上!” 绮梦接过衣衫,穿了起来,整个人顿时如仙子落凡尘,充满了灵气。 “师兄不喜欢女子?”白素贞好奇问道。 绮梦懒得搭理她,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白素贞想了想,道:“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你想反悔?” “如果真反悔,你又能怎么样?”白素贞笑着反问道。 绮梦冷声道:“我会杀了你!” 白素贞不以为然,道:“你还不够格!不过,我准你走出这里,但只能在锁妖谷内自由活动。等你实力恢复了,我自会来找你,并带你出去。” “他怎么样了?”绮梦小声问道。 “放心。师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以后的福啊,希望能落在你身上!” 绮梦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道:“你不反对?” “我为什么要反对?” “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绮梦无奈道。 白素贞神色微变,但目光坚定,沉声道:“事在人为!” 绮梦心中一暖,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如盛开的花儿,开在这无情的锁妖谷之中。 第121章 剑灵钓龟,登天暗门 走出锁妖谷那一刻,白素贞突然想起那只被她留在百花谷的银狼。 原来打算是让银狼在那里独自修行,但发生太多事情,白素质决定把它带在身边。 一来可以代替骡马行路,二来可以随时指点它修行,早日化形。 百花谷。 与外界阴冷不同,百花谷中依旧暖如春。 一头年轻矫健的银狼正站在最高处,俯视下方。 自从它来了这里,没过多长时间便成为百花谷里的王。 只是,它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呆多久才能出去? 化形? 何时才能化形? 想到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银狼摇了摇脑袋,正要转身离去。 突然,它整个毛发如钢针般竖起来,充满警惕望着身后出现的那道身影。 白素贞凝视这只有半人高的银狼,开心道:“个子长高了不少,就是修为还不够!” 银狼顿时认出眼前之人就是那个她,立马乖巧地跑过去,俯下身来,轻轻用头蹭她的掌心。 白素贞轻捋它光滑柔顺的毛发,柔声道:“我过来是带你离开的,你可愿意?” 银狼“嗯嗯”叫了两声,表示非常愿意。 “不过,你得辛苦了,当我的坐骑,如何?” 银狼求之不得,立马弯下腰身,请她坐上自己的背上。 白素贞轻轻一跃,侧身坐在柔软的腰身上,轻声道:“走!” 银狼就跟脱缰的野马,使出吃奶的劲,飞快地在山林间飞梭。 而白素贞如老僧入定般,闭着眼睛,如浪潮尖上的一叶孤舟,上下起伏,却始终不曾落下。 此时,她什么都不去想,彻底放空自己,任凭银狼把她带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银狼在一处潭水旁停了下来。 潭水幽深,泛出墨绿色。 在潭水旁边,还建有一处两层的竹楼。 竹楼正门上悬挂着一块竹匾,刻有两个字:剑阁。 剑灵鲁天从剑阁里走了出来,看到银狼和它身上的白素贞,笑呵呵道:“哎呦,小狼和小白来了啊!” 白素贞有点意外,没想到鲁天与银狼还挺熟的。 银狼摇了摇尾巴,但一想到自己背上还坐着主人,立马装着不认识此人。 白素贞跳了下来,朝鲁天走了过去,笑吟吟道:“剑祖倒是很会过日子,挑了如此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鲁天拿起旁边的鱼竿、竹凳,还有鱼篓,朝潭水便走了过去。 选了一个地方,鲁天坐了下来,然后煞有其事的打窝,最后才将鱼钩甩了出去。 鱼钩是直的,空无一物。 “剑祖是想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白素贞走到他身边,好奇问道。 鲁天白了她一眼,道:“啥剑祖啊,有那么老吗?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啊,平辈相称!我叫你小白,你叫我小天,多好啊!” “不如,我叫你小天哥?”白素贞打趣道。 鲁天摆摆手道:“别啊!要是小赵出来,还不用剑砍死我啊!” 白素贞懒得在这个问题上与他闲扯,问道:“你让银狼把我接过来,不是来看你怎么钓鱼的!” 鲁天神色慵懒道:“放长线,钓大鱼。倘若,这鱼跃了龙门,那可不是鱼喽!正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那需要足够的耐心。” 白素贞心中一凛,便知他意有所指。只是,她没有接话,目光落在鱼钩所落之处。 鲁天安静下来,整个人便与周围环境融入一体。如果是寻常人,即便鲁天就在跟前,那也会惊讶发现鲁天竟然消失了。 白素贞虽然也有这种体会,但她知道,鲁天其实还坐在那里,并未消失。 这或许就是他身为剑灵的天然优势,能够与天地相融,成为一体,这便大道相亲。 “一苗露水一苗草,一层山水一层人。”鲁天没来由说了句偈语。 白素贞眉头微皱,问道:“什么意思?” 鲁天双手背在后脑勺,笑眯眯道:“你来青城是为了确认岑碧青是不是小青,恰好小赵遇到了你,惜才之心想要把你哄到青城。如此,你便来了青城。” 白素贞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入门那天,鲁天突然与玉虚子打赌,事后白素贞猜测,鲁天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多说无益。说点别的!” 鲁天本有一肚子话要说,没想到直接被她给堵死了,想要与故人聊个往事就那么难吗? “唉!你这人还会不会聊天啊?” 白素贞笑了笑道:“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哪里还有聊天的心思!”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这句话妙哉。我说小白,你要是不参加科举考试,还真是浪费你这身才华。不中状元,至少也是榜眼啊!” “哦,对了,你知道今年新科状元是谁吗?”鲁天故作神秘问道。 白素贞心中一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道:“掌门师兄跟我说了,名叫许宣,乃本次四教论衡,儒家的人选。” “许宣,许仙。宣同仙,一字之差,便是数百年光阴啊!”鲁天叹道。 白素贞心中那根弦骤然绷紧,失声问道:“你知道什么?” 鲁天扭头看了她一眼,不屑道:“不就是个名字嘛,有必要那么激动?” 白素贞神色严肃,寒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鲁天没来由叹了几声,道:“我是谁,又那么重要吗?不对,好像是很重要啊!” 说完这句话,鲁天就没有再说,视线盯着浮在水面上的那五个白色鱼浮。 鱼浮好像动了一下。 然后,又动了一下。随即,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一下子将四个鱼浮全部拖入潭水中。 鲁天嘿嘿一笑,骤然提竿,就见一只巴掌大小的乌龟咬着那直钩,悬挂在半空中。 “哈哈哈,钓了一只小乌龟!” 鲁天将那小乌龟拿在手中,仔细打量起来,问道:“小白,你可认识这是什么龟?” 白素贞摇头道:“不认识。” 鲁天笑道:“千年王八万年龟。这世间有四种神龟,一是天龟,也就是玄武,二是赑屃,也就是霸下;三是玄龟,四是神鳌。你猜它是哪一种?” 白素贞淡然笑道:“哪种都不是!” 鲁天好奇问道:“何以见得?” 白素贞从鲁天手中拿起这只小乌龟,正要将它扔入潭水中,鲁天一把叫住:“别啊!我可是在此垂钓一甲子,今日才把这家伙给钓上来。” 白素贞似有不信,扭头望向鲁天,认真道:“真的?” 鲁天好气道:“你当我真闲得蛋疼,搁这消遣你啊!” 白素贞轻轻一笑道:“那你说说,不然,我就把它扔回去!” “你!”鲁天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不愿意?”白素贞反问道。 鲁天叹了两声道:“还想着今生能够逍遥自在,不曾想,还是被你握住把柄!” 白素贞没有在意这句话,淡淡笑道:“中路因循我所长,由来才命两相妨。劝君莫更添蛇足,一盏醇醪不得尝。” “得了。我就跟你说实话。你可知道,在东海里有一座仙山,唤作天台山,从这里可以直接到达天上。这天台山就坐落在神鳌的龟背上!” 白素贞狐疑道:“天台山?这世间,除了昆仑山中的仙宫之外,还有另外一处登天之路?” 鲁天点了点头道:“如果说,昆仑仙宫是大门,那这天台山就是一处暗门,鲜有人知!” 白素贞笑着道:“既然鲜有人知,你怎么会知道?你不要告诉我,掌门师兄也不知道?” 鲁天一脸无辜道:“说了你还别不信,整个道门,也就我一人知道。至于其他三教,知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我就好奇了,这么隐秘的事,你告诉我又是为何?”白素贞有点捉摸不透。 “因为我知道,能够进入天台山的,只有你啊!”鲁天说的一本正经,压根不像是在胡扯。 白素贞将信将疑,看着手中这只乌龟,道:“你不要告诉我,它就是那神鳌?” 鲁天嘿嘿笑道:“它可不是神鳌,不过算是神鳌的近亲。有它在,就能找到天台山的最终位置。” “这是为何?” 鲁天怅然道:“因为,这天台山就在神鳌的背上,它是一处随时可以移动的暗门。” 第122章 棋子棋手,长安相见 鲁天说了许多关于天台山的传闻,说的他都口水直飞,口干舌燥。 但问题是,站在一旁白素贞却沉浸在逗乌龟的乐趣中,压根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 “我说小白,你这样有点不厚道啊!我掏心掏肺跟你说了大半天,你倒是给个回应啊!”鲁天大为不悦道。 白素贞“哦”了一声,继续逗那小乌龟。 鲁天顿时火冒三丈,道:“你再这样,我要赶人了!” “随便!” 反正这乌龟在她手中,该听的也听了,该拿的也拿了,也不枉此行。 “你不是想知道不良人的一些事情吗?”鲁天神秘问道。 白素贞怔了一下,缓缓抬头望向他:“你知道?” “那老家伙跟你说的都是大家知道的,没什么新鲜玩意。我可以告诉你不少内幕,但前提是你得把这乌龟给我?” 白素贞饶有意味问道:“你还想一步登天啊?” 鲁天朝她翻了一个白眼:“我都说了,你最有机会登天的!但这只乌龟,暂时还不能离开这水潭。” 白素好奇问道:“这又是为何?” “它尚未形成妖丹,暂时无法开启神鳌血脉,自然无法感应到它老祖宗的存在。” 白素贞本就没想带走这只乌龟,只不过觉得这小家伙特别有趣,便萌心大起。 “不良人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白素贞将乌龟给了鲁天,沉声问道。 鲁天将其置入体内的剑阵之中,用来打磨它的心性。 “酆都鬼城之事,多半是那个信姚的护法在背后捣鬼。而那狗日的张嵩桥之所以当众被小青斩杀,目的就是以死换新生。” “你的意思是,张嵩桥借此事成为不良人?”白素贞猜出他的话外玄音。 “这个姓姚的臭道士,一肚子坏心眼。” “你见过他?”白素贞追问道。 鲁天心有余悸道:“这老家伙,差点要把我收回去当剑使。” “他什么境界?” “比老小子要强,估摸地仙后期,半只脚入天仙了。” 鲁天看了看她,提醒道:“你若遇到此人,千万要小心,绝对要小心。弄不好,他就是冲着你这条真龙而来的。” 如今,她成功渡过六重雷劫而化龙。 想到这里,白素贞隐约明白,魔门为何要围攻青城,目的就是不让青城抽出人手前往渝州支援。 如此,才逼她兵行险招。 在渡劫过程中获得渝州百姓香火之力,从而完成化龙之旅。 顿时,白素贞心中豁然明亮,她终于弄清楚了道门三宗联手打通酆都鬼城的真正意图。 再结合她在慈云村遇到的那条鳝鱼精。 两件事共同特征就是,逼她陷入绝境,然后绝境逢生,并获得世人的封正,化身真龙。 “他们果真是为了真龙而来!”白素贞寒声道。 鲁天叹道:“被这帮人盯上,那真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只能按其设计好的路径小心翼翼前行。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再说,好好的三教论衡,非整个四教论衡,这不明白着想要借魔门之力打压道门的气势。” 白素贞却不赞同,不良人把魔门从暗里抬到明面上,并不是针对道门,而是针对她! 白素贞、许宣、法海,小青,四人同时出现在长安。 想到这里,白素贞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极为大胆的设想,魔门的人选,会不会是小青? 那如果要想打破长安这场棋局,就必须提前找到小青,论证自己的猜想! 想到这,白素贞便要离开。 “你怎么走了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鲁天喊道。 “银狼就托付给你了哈,下次回来,我要看见它化形!”白素贞破空而去,留下一句话,便彻底消失在天幕中。 银狼抬头,遥望天际,眼中露出一丝哀伤。 “都走远了,还装!” 银狼突然,撒欢朝鲁天跑来,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之前有主人在,总不能表现的太过热情,现在是要表现的时候了。 “你小子还未化形,心思倒是够用,懂得见风使舵了。” 银狼咧嘴,似是在笑,没办法,跟着这老小子有各种丹药吃,那比吃肉爽多了。 “丹药虽好,可不能贪多。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好好修行!等你渡劫化形时,我再来给你护道。” 银狼欢快摇起尾巴,一脸谄媚地跟着鲁天走进了竹楼。 白素贞回到祖师殿,直奔玉虚子住处而去。 “掌门师兄!”白素贞拱手喊道。 玉虚子放下手中白子,微笑道:“坐下说。” 白素贞在执黑子这边坐了下来。 “轮到你了!” 白素贞右手夹住一颗黑子,看了一眼棋盘,然后轻轻落子。 “白先挖再立,是‘金克木’的下法。如此,黑棋两边生机断绝,净死。师妹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雷厉风行。” “师兄,鲁天跟我说的那些话,是你让他跟我说的?” 玉虚子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素贞沉吟片刻,道:“我要带走那只狐妖绮梦,然后找小青。我想确认,魔门推选的人是不是小青?” 玉虚子手执白子,看着棋盘,沉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我就带着小青杀向昆仑仙宫。如果不是,我便前往长安!” 玉虚子沉声道:“常人以拳击石,皮破血流。而江湖高手以拳击碑碎石,并非拳头硬过石头,而是内家修为所致。同一棋形,在上手眼里和在下手眼里,变化是完全不同的。表面看是计算力的强弱造成的不同,实际上是对棋道的理解程度不同而导致。这就体现了棋手的修为,也表现了棋手的境界。” 白素贞微微一怔,道:“师兄的意思是,我既为棋子,便无法改变这场棋局?” “从棋子转为棋手,不是没有,而是罕有。想要在昆仑仙宫眼皮子底下翻盘,需要更多的变数!” “还请师兄赐教!” 玉虚子落子,道:“白棋此形为‘水’,黑跨断为‘金’,金生水,黑若跨断,必增水势,所以不能。而在你下方星位,连接黑子,是守为土,以土克水之法也。此处攻紧宜宽!” 白素贞默不作声,看着眼前这场棋局,陷入了沉思之中。 等她醒悟过来时,玉虚子早已离开。 白素贞取出一颗白子,没有一丝犹豫,在与长安位置相对应的方位落子。 “否极泰来,盛极而衰!” 玉虚子这番话,白素贞听懂了。 与其盲目寻找小青踪迹,不如静静等待,自会在长安相见。 既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那能改变的只有依靠自己,小青亦如此! “小青,我们长安相见!” 白素贞行走在祖师殿下山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周慕雪。 “周师姐!” 周慕雪看着她清瘦的身影,内心深处不免有了一丝疼惜。 岑碧青之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周慕雪一时间也看开了许多事情,想通了一些以往不曾明悟的纠结。 “碧青离去,让我明白,虽然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可每个人都是孤伶伶地来,又孤伶伶地去,没有其他任何人是可以依靠和作伴。” 白素贞感同身受,叹道:“长生之法,人人艳羡,却又有几人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周慕雪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白素贞怅然若失道:“一切因果,皆由自生!” 第125章 永贞法师,法海窥探 荐福寺,大雄宝殿。 殿门前,两棵古松,粗可双人合抱,枝桠横出,树冠蓊郁,主枝亦可为栋梁,这两株古松的树龄当在三百年以上。 殿门口,还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灵鹫鹫灵灵鹫灵,下联是真容容真真容真。 白素贞读了几遍,嘴角微杨,然后只身走进大雄宝殿。 香火繁盛,烟雾缭绕。 正前方,供奉着三尊大佛。 大殿中,三尊大佛每尊高一丈六尺,十八罗汉每座高九尺,大佛莲花座前并有二十四诸天雕像,大殿四周斗拱内安放五十六尊罗汉。 白素贞静静看着三尊大佛,既没有上前进香,也没有下跪求拜。 “阿弥陀佛!”永贞法师双手合十道。 白素贞转身,望向眼前这位老和尚,淡淡笑道:“青城白素贞,见过永贞法师!” 永贞法师含笑道:“白施主刚入长安,便来荐福寺,说明施主与我佛缘深啊!” 白素贞淡淡道:“大师在等我?” 永贞法师神色平静道:“是也不是!” “整个长安城,都知道大师佛法造诣高深,打起机锋来果然让人很头疼!” 永贞法师歉意一笑道:“白施主心灵聪慧,自然明白老衲的苦衷!” 白素贞笑了两声,道:“大师的苦衷,与我何干!” 永贞法师神情认真道:“白施主为了渝州城百姓安危,奋不顾身,引天劫下落,这才封住酆都鬼城。足见白施主,心系百姓,心怀天下苍生!” 白素贞眉头微微皱起,转过身来,神色凝重望着永贞法师道:“大师,如果我说,天下苍生与我无关,尔有过何等功德我也不管,莫用苍生来束我!” 永贞法师苦笑道:“天下为局,苍生为棋。既然已入棋局,又怎能跳得出去,成为那下棋之人?” 白素贞直言不讳道:“大师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什么?” 永贞法师双手合十道:“老衲想与白施主打个赌?” “哦?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师这是破了‘贪’戒!” “若能让天下安定,四海升平,破戒又何妨,哪怕要了老衲的命也在所不惜!”永贞法师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 “大师想与我赌什么?”白素贞沉声问道。 永贞法师沉吟片刻,道:“倘若本届四教论衡,我佛门胜出,还请白施主留在长安!” 白素贞冷笑一声道:“大师对法海就这么有信心?” 永贞法师继续道:“老衲会向陛下谏言,在这大雄宝殿当中,为白施主塑金身,在佛祖座前,享受世人万千香火,证得大道!” “我记得,在《庄子·秋水》有这样一个典故,楚人问庄子,愿以境内累矣?庄子答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宁其生而曳尾涂中乎?” 白素贞顿了顿,问道:“大师若是那龟者,何以选择?” 永贞法师叹了几声,无奈道:“宁生而曳尾涂中!” 白素贞笑了笑道:“大师以苍生为怀本没错,但却错在假借他人之手,这无异于空中楼阁,风吹之而倒。” 永贞法师沉默不语。 “佛法有云,众生皆佛,但为何众生不能成佛?” 永贞法师心中大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沉声道:“愿闻高见!” “因为众人找不到自心,迷失了自我!” 白素贞看了一眼永贞法师,继续问道:“大师可知我为何会来此?” 永贞法师道:“佛缘!” 白素贞平静道:“四十六年前,有人曾带着我前往龙泉寺寻找大师帮助,巧的是大师云游四方不知去向,未曾谋面。故而,我今日前来,并非佛缘,只是来看一看大师而已。” 永贞法师面色难看,问道:“然后呢?” 白素贞道:“结习未除!” 说完,白素贞转身走出大雄宝殿,然后离开荐福寺。 永贞法师听到“结习未除”四个字时,脸色大变,黯淡无光,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方丈!”一个中年和尚来到他跟前,小声喊道。 永贞法师这才回过头来,然后抬头望向那三尊大佛,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过了半晌,永贞法师眼中恢复清明,决然道:“跟法海师侄说一声,四教论衡不论最后是什么结果,白素贞都不能离开长安。只要她在长安,大唐气运就能得到稳固,百姓方能休养生息!” 安史之乱发生后,长安城发生的那一幕幕惨剧,让他今生无法忘却。 如今,大唐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但已是千疮百孔,元气大伤,惊不起再折腾。 倘若大唐气运得不到稳固,战火再起,百姓遭殃,便如那破堤之洪水,一泻千里。 再无那盛世太平之日!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所以,在得知白素贞渡劫化龙之后,他便决定做一件事,做一件别人都不敢想的事情。令他欣慰的是,这件事,有人愿意帮他一起做。 他就是法海! 法海比白素贞早些日子来到长安城,而且就在荐福寺。 当永贞方丈与他提及此事时,法海没有一丝犹豫,便答应下来。 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代表,他也在所不惜! 白素贞离开荐福寺后,便来到翰林学士院的大门口。 她撑着油纸伞,站在朦胧细雨中,静静等待。 似乎是在等待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但半个时辰后,白素贞转身离去,她要等的人其实并不在这里。 不远处,法海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目光又移到翰林学士院,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他知道代表儒家参加四教论衡的是金科状元许宣,但从白素贞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对这个许宣格外的关注,这让他颇感意外。 许宣的底细他是清楚的,似乎与白素贞没有任何的交集。 法海想了片刻,似乎想到一种可能性,但想要证实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但为了能够把将来那件事做成功,他决定施展秘法探查许宣的前世今生,哪怕消耗些许道行也无所谓。 法海回到荐福寺,便立刻施展佛门的天眼通。 一道金光穿过重重迷雾,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年轻书生,他骑着一头驴子,行走在乡间小路上。 然后,参加乡试,未中! 因家庭困境,他便在一处私塾里当起了教书先生。 机缘巧合之下,与镇里的富商小姐相遇,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奈何富商为了能够结识官府中人,硬是拆散他们,将其女儿嫁给那当官之人做了小妾。 书生悲痛欲绝,欲要寻死。 不料,传来噩耗,心爱女子因无法忍受欺辱,含恨自杀。 书生一怒之下,拿起家中那把柴刀,直奔城中,想要杀死那当官的。 奈何,富商早已派人通报,还未等他入城,便被守在城门口的衙役当做追捕逃犯,当场砍死,一把大火,灰飞烟灭。 此时,法海脸色苍白,豆大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施展天眼通对他法力消耗极大,而且又因时间过长,他已经无法再强行支撑下去。 无奈之下,法海只得收起天眼通,粗喘着气,眼中写满了疑惑。 许宣上一世并没有什么异样。 “难道是我多想了?”法海自言自语道。 粉巷。 元白嘴角泛出一丝冷笑,竟然有人窥探起许宣的前世,而且还是用的佛门天眼通。 “兜兜转转,好像都回到了从前,但又不是从前。法海啊,法海啊,你又何必掺乎其中而不知险?” 第126章 虎丘小镇,卷帘聚首(1) 白素贞在长安城呆了两天,便离开前往虎丘镇。 谨慎起见,白素贞兜了个大圈子才进入虎丘镇。 虎丘镇因地理位置较为偏僻,且不是进入长安城的必经之路,所以少了些许的繁华。 再加上当年安史之乱后,大半个虎丘镇毁于战火。当地人也被屠杀大半,现在虎丘镇上的居民多为外来者。 走进虎丘,大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形色匆匆。 位于小镇中心的地段,坐落着一间客栈,名为包芳菊。 名字取的怪异,客栈生意也很冷清。 白素贞走进大厅,迎面就见一个年轻俊俏的小二迎了上来,笑盈盈道:“客官这是打尖,还是住店?” 白素贞看着眼前这个小二,似乎有些眼熟,再仔细打量下去,讶然道:“千愁!” 千愁道人笑呵呵道:“从今天起,我叫林冥月。树林的林,冥界的冥,月亮的月!” 白素贞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笑道:“冥月。” 冷不防,白素贞望向站在柜台后面低头打着算盘的那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穿着一件灰色儒衫,缓缓抬起头来,脸上露着微笑,平静道:“重楼!” 白素贞抱拳道:“见过重老大!” 重楼微笑道:“白兄年纪轻轻,便成为青城派建福宫的宫主,重老大这个称谓当担不起啊!在下南宫望,在正一派担任长老之职。” 林冥月愕然,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重老大,你是正一派的长老?” 南宫望笑着点头道:“如假包换!” 话音方落,就听见后堂传来大嗓门:“今天到底有没有人吃饭,我这大厨好不容易想要露一手,连机会都不给吗?” 声先到,人接至。 就见一个身穿墨蓝色粗衣衫的状汉,裹着围裙,拿着大勺,走了进来。 “哎呦,这不会是小白?” 白素贞望向这个壮汉,心中猜测道:“鲸吸?” 鲸吸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我就说,小白对我印象最深刻,只要一见我,便能认出我来!” 林冥月吐糟道:“一看你那张猥琐的脸,除了你,还会有谁?” 鲸吸上下打量起白素贞,啧啧道:“俊俏,真的贼俊俏,比女人还要女人!” 林冥月噗嗤笑出声来,故意问道:“你就不怕你的婵娟妹子听到?” 鲸吸嘿嘿笑道:“她远在万里南疆,哪里这么快就过来。” 随即,鲸吸放下手中铁勺,整了整衣服,一本正经道:“在下郑兴平,来自魔门擎阳宗。” 听到擎阳宗二字,林冥月和南宫望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魔门中人。 白素贞抱拳回礼:“青城白素贞!” 郑兴平哈哈笑道:“白兄大名,如雷贯耳。现如今整个中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阿弥陀佛!” 客栈门外,走来一个穿着破旧僧衣的大和尚。 那和尚一脸皱纹,满身尘土,唯独那一双眼睛,闪烁着精光。 只见他左肩挂着一个布袋,右手握着一根青竹竿,竹竿上还系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黄色葫芦。 郑兴平饶有兴趣走到和尚跟前,笑眯眯问道:“化缘?” 和尚双手合十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贫僧风蓬,法号竹黄!” “风蓬?”郑兴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竹黄神色平静道:“正是贫僧!” “我的乖乖,在我印象中,风蓬应该是一位洒脱不羁的剑修游侠,怎的是个和尚?” 竹黄朝他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闷墩儿!” “啥?啥意思便,刚才这句话?”郑兴平好奇追问道。 白素贞来自蜀郡,自然听得懂‘门墩儿’是什么意思。 竹黄不想理他,径直走了过去,来到白素贞跟前,朝他双手合十,神色肃然道:“白施主一心为民,贫僧钦佩不已!” 白素贞淡淡笑道:“大师过誉了。敢问大师,师从何处?” 竹黄如实道:“佛祖为师,四海为家。若说根脚,则来自南岳衡山的麓山寺。” “大师修的是苦行道?”白素贞讶然问道。 竹黄道:“菩萨总是能够在艰难困苦中不动心,无论苦乐对其没有区别。不以一得为喜,不以一失为忧,达到了如山不动高境界。所以,贫僧也离开麓山寺,做起了做苦行僧。” 白素贞沉吟片刻,道:“菩萨未必是如山不动,或许也是性情中人。若不是性情中人,慈悲之心从何发起?” 竹黄心中猛然一惊,心中那个困扰已久的疑团似乎就要解开。 “贫僧有幸听闻某高人偈语,他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今日贫僧才明白,菩萨也是性情中人。多谢白施主赐教!”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这话说的精辟啊!”郑兴平嘻哈道。 林冥月看了他一眼,道:“还不做饭去,你让我们晚上喝西北风啊!” “得嘞!今儿,我露两手给诸位瞧瞧,保管比那皇宫里的御厨手艺还要好!”郑兴平转身便朝后堂厨房走去。 “这是拘月,散修林冥月。这是重楼,龙虎山正一派长老,南宫望!做饭的是鲸吸,魔门擎阳宗郑兴平。” 竹黄双手合十道:“贫僧见过林施主,见过南宫施主!” 南宫望笑着道:“大师不必客气。今儿店里还没客人,大师就先入座!” 竹黄自然听出他的意思,笑道:“贫僧还是去厨房,给郑施主打下手。”说着,朱黄径直朝后堂走去。 “小白,看来,这客人还得你来了!”说着,林冥月自然拉起她的右手朝靠窗的座位走了过去。 南宫望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两个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中忖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密,竟然当众手拉手? 白素贞落座,林冥月便跟小二一般给他倒来一杯茶水,笑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白素贞想了想,道:“西湖醋鱼、龙井虾、东坡肉。” 林冥月瞪大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这都是些什么菜品呀,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西湖醋鱼,应该是以杭州西湖水中的鱼作为主材烹饪而成;龙井虾,自然是以杭州茗茶龙井作为关键辅材。至于东坡肉,倒还是听一次听说。” 南宫望想了许久,也没有听过东坡肉这道菜。 白素贞心想,这东坡肉得得到大唐之后的宋代才会出现,你们自然都不曾听闻过。 “不管这些了,反正就是鱼虾肉,我跟后厨说一声。客官稍等片刻!”说完,林冥月麻溜地朝后厨跑去。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哥手指折扇,脸带笑容走了进来,问道:“掌柜在吗?” 南宫望打量起他,应声道:“我就是,客官这是要住店?” 年轻公子收起折扇,笑吟吟问道:“却道海棠依旧?” 南宫望微微一怔,谨慎道:“试问卷帘人!” 年轻公子立马跳了起来,神色激动道:“我是婵娟!” 话音方落,就听见后堂传来郑兴平的呼喊声:“婵娟妹子,想死哥我了!” 婵娟闻声望去,就见一个中年糟蹋汉子如风一般朝她奔袭而来。 “打住!”婵娟大声喝道。 郑兴平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抓起围裙擦了擦手中的猪油,嘿嘿笑道:“婵娟妹子,我是鲸吸,你的鲸吸哥哥!” “我呸!我可没你这模样的哥哥。小白在哪?”婵娟目光落在白素贞的身上。 白素贞嫣然一笑道:“我在这!” 婵娟凝视那张英俊的秀脸,果然是自己心中猜想的差不多,是个非常好看的小哥哥。 “小哥哥!”婵娟脚步带风,一屁股坐在她面前,脸若桃花,一副少女痴迷的模样。 第132章 花蕊衙香,元真现身 粉巷,在长安城百姓中,除了胭脂水粉,更是粉红佳人汇聚之地。 这里林楼勾栏林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明百姓,只要你出得起钱,就能在这里享受到神仙般的逍遥。 粉巷素有三里长街之称。 前半程卖的都是胭脂水粉,后半程卖的是擦满胭脂水粉的肉体。 白素贞在一处摊贩前停了下来。 她拿起一紫色香囊,闻了闻,微微有些惊喜。 老板见状,立马吆喝道:“这位小郎君,眼光真是独特,这可是最有名的‘花蕊衙香’。” 白素贞好奇问道:“可有什么讲究?” 老板顿时来了精神,道:“这可是花蕊夫人的独家秘方。” “花蕊夫人?” “小郎君有所不知,这花蕊夫人,不但能配制一手好香,更是写的一手好诗。比如那首,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听听,多有气势!” 白素贞微微一笑道:“倒真是好香!” “那可不是。这花蕊衙香制作起来极其负责,就拿配料来说,这沉香三两,栈香三两,檀香一两,乳香一两。龙脑半钱,还得单独研磨,香品制成后加入。然后,还有甲香一两,麝香一钱。这麝香也要单研,香品制成后加入一起。充分混合后,再静置九九八十一天,这才能拿出来到市面上售卖。” 白素贞点了点头道:“好东西,总需要时间去沉淀!” “小郎君,不如拿两包,一个自己佩戴,一个送自己喜欢的女人。这女人要是见你送如此雅致的香囊,自然会加倍回报。” 白素贞微微一怔,明听明白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挑眉道:“什么加倍回报?” 老板一听,心中顿时乐开了花,敢情还是个生手,自然可以多敲诈一笔银子出来。 “小郎君,这你就不懂了。这男人与女人,其实还有许多区别的,尤其是在云雨之时,光靠男人出力有时候索然无味,如果女人懂得些如何更好出力,与男人完美契合,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会让彼此如坠云烟,不知生死!” 白素贞眉头微微皱起,这才明白老板说的意思。 如果老板不说这句话,她还会买,但一想到这东西与男女情爱关联起来,便觉得索然无味。 白素贞丢下手中的香囊,转身就要走,老板一看傻眼了,咋的又不要呢。 这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冤大头,不能这么白白错过赚钱的机会。 “小郎君,还请留步!” 白素贞转身问道:“何事?” 老板一脸哀莫大于心死,伤心道:“不瞒小郎君,某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也就靠这买卖讨生活。这几天,生意不好做,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小郎君,还请您发发善心,就买两个,好歹也能让娃有口热乎馒头吃。” 白素贞笑了笑道:“我看你面色浮肿,眼光无神,声音发虚,想来是用事过度导致。都说饱暖思,都没饭吃了,你还有心思和那个精力去做神仙。” 老板一见自己的谎言被揭穿,顿时老脸涨得通红,然后换了一副脸面,道:“小郎君果然火眼金睛,识破某的这些无聊伎俩。不过,只要小郎君买了我的东西,我保管让你有机会见到天香楼的萧仙子。” “萧仙子?” 老板一看顿时又来精神了,正色道:“某不是跟你吹,前几日萧仙子以文会友,秉烛夜谈都没成,至今还是处子之身。我看小郎君相貌堂堂,品性端正,一看就是来自书香世家的读书人。据我那堂弟所说,那萧仙子喜欢的就如同小郎君这样的才子。只可惜,这长安城里多的是混迹花丛的读书人,少了如郎君这般洁身自好的青年才俊。” 老板以为白素贞不相信,立马发起誓来道:“小郎君,我要是胡说八道,天打五雷轰!” 话音方落,就听见天际上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雷响。 老板吓的脸色大变,心想着,自己这会还真没说谎话啊,怎的老天就真给他来个天打五雷轰。 白素贞淡淡一笑,道:“给我两个香囊。” 开门做生意也真不容易,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香囊品质确实不错。 老板心中大喜,急忙拿起两包紫色的香囊,这可是他手中最贵的香囊。 平日里无人问津,没想到今天一下子卖掉两个。 “今儿跟小郎君投缘,给您打个九折,再抹去零头,也就二两银子。”说到二两银子的时候,老板似乎有点心虚,眼光不敢与白素贞对视。 白素贞二话没说,给了二两碎银子,拿起香囊就走。 “对了,小郎君,现在城里宵禁。你若要去,及早过去,在那里过夜即可。”老板善意提醒道。 说完,老板喜滋滋掂了掂手中的二两银子,然后小心翼翼揣在怀里。 今天好收成啊! 随即,老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出于女人天上对美的热爱,白素贞在这里逛的不亦乐乎。 再加上,这里还有许多特色小吃。 逛累了就吃些小点心,喝点茶,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可以感受到生活中本身就有的那一丝暖意。 修行是孤独的,也是寒冷的。 正因为经历了孤独和严寒,一旦感受到从未体验过的温暖,那便开始怀念,开始想要占有。 这就是欲望而来。 一旦有了欲望,便有了薄弱的地方。 欲望可以催人奋进,欲望也可以扼杀生命。 关键就看,你能不能控制欲望,而不让欲望控制你。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光阴流水,悄然而过。 眼看天色将晚,摆摊的商贩赶紧收摊回家,街道两边的商铺也开始打烊关门。 原本有些拥挤的街道,渐渐变得宽敞起来。 行人脚步匆匆,越发的冷清起来。 白素贞走到天香楼门前,看了几眼,若论规模,比自家的天水阁似乎少一圈。毕竟,这里是长安城,寸土寸金,能有如此体量,已经是大手笔了。 “哎呦,小郎君。这天色将晚,不如进来听听曲,喝喝酒,暖暖觉,明日一早再走不迟嘛!”一个约莫三十不到的妇人笑吟吟道。 那妇人身材丰盈,胸前一片阳春白雪,晃的刺眼。 白素贞犹豫片刻,便神情自若走了进去。 因为城中宵禁的缘故,这天香楼的生意比往日要冷清了许多,能来此寻欢作乐非富即贵。 可如今长安城里早已弥漫着杀机,凡是有点门路的,这个节骨眼上谁还敢来此消遣? 上了二楼,走进一间雅间。 白素贞点了一壶酒,还有四样天香楼的招牌菜肴,自酌自饮。 窗外,夜色袭来。 白素贞借着丝丝酒意,起身走到轩窗旁,凝视起远方的灯火。 “郎君,可否进来与君万古愁?” 雅间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很温柔,听起来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白素贞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回应。 那女子见里面的人不回应,也不好再勉强,毕竟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不好受! “哎呦,这不是萧仙子嘛!” 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萧仙子看见元真,朝他施了万福,嫣然笑道:“奴家见过元郎。” 元真是天香楼的常客,由于他为人谦和,才气逼人,关键出手大方,与天香楼里的姑娘关系极好。除了与姑娘扪花前月下,饮酒作乐,还会为她们写诗,教她们谱曲传唱。 许多有名的曲子,都是出自元真之手。 在众人眼中,元真属于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奇男子! 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境界,实乃天地之分也。 元真好奇问道:“萧仙子这是要见的哪位大才子啊?” 萧仙子一阵尴尬,满脸通红道:“郎君未必看得上我!” 元真爽朗笑道:“这有何难,我带你进去就是!” “万万不可!”萧仙子急忙拒绝道。 元真问道:“为何?” “元朗与他非亲非故,这样进去,恐有冒失!” 元真恍然大悟,随即笑道:“没事,我与她见过几次面,也算相熟!” 白素贞心中蓦然一惊,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原来是他!” 第133章 文曲星君,道佛内幕 白素贞打开门,出现在她眼前是一张略有沧桑之感的脸。 与三十年前在蜀郡城看见的他相比,两鬓多了些许白发,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仿佛可以洞穿世人的心。 “白兄,我们又见面了!”元真微笑道。 白素贞内心生出一丝波动,她有许多问题想要从元真身上得到答案。 “元兄,近来可好?”白素贞镇定心神,笑问道。 元真不请自坐,端起酒壶就给自己满杯,扭头望向萧仙子道:“仙子,何不一起坐下?” 萧仙子眼含秋水,看了一眼白素贞,文静外表藏着一颗坚毅的心。 这样的男子,最合他心意! 至于以文会友,那不过是筛选男人的手段罢了。 白素贞打量起萧仙子,不论身材,还是容颜,都是上佳之选。 再加上,这个萧仙子修的又是魅惑之术,一颦一笑足以勾人心魄。 若对常人而言,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没有人可以抵挡住她的风情诱惑。 即便是柳下惠再世,遇到她,估计也要甘拜石榴裙下。 “萧仙子,请!” 萧仙子嫣然一笑,柔声道:“多谢白郎君!” 三人就坐后,白素贞望向元真,问道:“元兄常来此处?” 元真喝了一口酒,含笑道:“风斜画烛天香夜,凉生翠盖酒酣时。如此佳地,自然常来。” 旋即,元真望向萧仙子道:“白兄乃谪仙下凡,倒是与仙子佳偶天成!” 萧仙子微微低首,面带娇羞,轻声道:“我与郎君一见如故,不知郎君心何意?” 元真哈哈笑道:“白兄,萧仙子可是天香楼的金字招牌,能让仙子主动示爱,当属第一人!” 白素贞意不在此,淡淡笑道:“得仙子青睐,不胜感激。不过,今日我与元兄相见,还有要事相商。” 白素贞委婉地下达逐客令。 萧仙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如此不解风情,竟然对她的示爱无动于衷。 平日里众星拱月,一颦一笑都会让人魂牵梦萦,这巨大反差一时间让她难以接受。 元真干咳一声,略有尴尬道:“萧仙子,等我与白兄谈完正事,必当陪酒谢罪!” 萧仙子一脸幽怨与委屈,只得起身离去。 临走时,还不忘多看了白素贞几眼,越看越是欢喜的紧。 此时,雅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整个雅间已经被凌厉剑意所包裹,外人看不见,也听不见。谁若是不怕死,但凡想要靠近此处,便遭剑意袭杀。 “没那么紧张!”元真苦笑道。 白素贞正色道:“前世那个叫元白的和尚可是你?” 元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神色如常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白素贞沉思良久,继续问道:“那日元兄与那天仙所言变数,可否告知一二?” 元真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抬头看了一眼白素贞,然后夹起一棵青菜放到嘴里。 慢嚼了几下,然后又吐了出来,无奈道:“那些和尚整天吃素,怎能受得了啊!” 白素贞顿时想到竹黄那句话,他成为卷帘人的根本意图是找到拥有轮回珠的人。 “你之所以背叛那天仙,是与佛门有关!你到底是谁?”白素贞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又冰寒。 元真不为所动,继续喝酒道:“做人嘛,倘若事事按部就班,也就没了新意和乐趣。佛门也好,道门也罢,我都不在意。我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白素贞楞了一下,受人之托? “谁?” 元真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文曲星君!” “当年商朝重臣比干遭妲己记恨,被商纣王处以剜心之刑,待到姜子牙封神时,比干被封为文曲星,庇护天下文人,主管天下文运。” 对于封神典故,白素贞实际上知道的并不多。 “然后呢?” 元真神情又恢复正常,笑着道:“世人传言,说读书人如果文章写得好,而又进入仕途为官,便得到了文曲星的垂青,甚至直接被说成文曲星下凡或者转世。” 听到这里,白素贞心中微微一动,似乎猜测到什么。 元真没有理会她,继续道:“不过呢,悠悠数千载,能文者不计其数,纵横官场者又数不胜数,但世人公认的文曲星转世人物却不可多得,甚至凤毛麟角。” 白素贞神色凝重,沉声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元真哈哈笑道:“白兄聪慧过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我不明说,总归还是猜测。” “你猜想的没错,当年你生下的儿子许仕林,就是文曲星君下凡投胎转世之人。不过,文曲星君在上界有死敌,想要借助金拔法王之手杀死许仕林,从而让文曲星君的道心不再圆满,进而无法破除瓶颈位列金仙。” 白素贞顿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想当初,她之所以放弃抵抗,而被法海镇压雷峰塔,就在于法海承诺护许仕林一生平安。 当许仕林进京赶考途经凤凰山遭金拔法王袭杀时,法海破例放出白素贞以救其子。 而后,白素贞再度回到雷峰塔,直到雷峰塔倒、西湖水干,这才得以出塔。 “是谁要杀文曲星君?”白素贞冷声问道。 元真闻而不语,显然不想告知她具体内幕。 白素贞见他不说,转而问出另外一个问题:“文曲星君为报答恩情,故而才托你救我出塔?” 元真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上界的争斗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残酷、无情。文曲星君主管天下文运,实则与儒家圣人走的很近。所以,出面之人不是他,而是复圣颜回。复圣又与佛门关系不错,法海自然不敢太为难你。” 直到今天,白素贞才终于理清楚这全因后果。 只是,当她知道的真相越多,就越觉得这个世间索然无趣。 所有的事情,仿佛早已被某个大人物设计好,而你只能按部就班地走过。 命运有时候会跟你开玩笑,但其实本就是注定好的结局。 那是无法改变的命运轨迹。 许久,白素贞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问道:“那天仙为何要杀我?是与文曲星君有关?” 元真神色凝重道:“我只能告诉你,杀你与文曲星君没有直接关系,但因沾了因果,却又无法割裂干净!” 白素贞有点出乎意料。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许仕林的母亲,那又是因为什么? “此事牵连甚广,有许多内幕我也不知晓。” 白素贞知道他不愿意说,便转移话题:“不良人与卷帘人是怎么回事?” 元真似乎早有预料,笑道:“不良人你不是知道了不少,还需要问我?” “从我来到这个世间,不良人便针对我环环布局,如同棋子般按照既定好的轨迹走到今天。或许,今日你我相见,也是这场棋局中的某个重要环节。” 白素贞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转瞬即逝。 元真“啊”的一声,道:“咱们相见,纯属缘分,或者说巧合加意外,这与不良人可没半点关系,” 白素贞神色凛然道:“昆仑仙宫为何对我步步相逼?” 元真想了想,叹息道:“你应该知道,昆仑仙宫不过是上界那些大人物监察世间的一双眼睛,而不良人既是仙宫的眼睛,也是仙宫的触手。方才我已经说了,救你出塔,虽是复圣出的面,但却牵涉到道佛两教在世间香火地界的划分与归属。归根结底,还是利益的争夺!” 白素贞脸色微微变得苍白起来。 她明白元真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换句话说,道佛两教的权力争夺,在某个层面,是把战场放在她的身上。 如果白素贞是一座天平,昆仑仙宫处处布局,就是要加大道门这边的筹码,从而逼得天平朝道门这边倾斜。 而竹黄来自净土莲社,他在世间苦行的目的便是找到拥有轮回珠的那个人。而巧合的是,自己正是拥有那颗轮回珠,而且还拥有他们不曾知道的轮回塔。 实际上,道门原以为胜券在握,但实际上,佛门手中的砝码在悄然加重。 最终天平朝哪方倾斜,都还只是未知数! 第134章 古琴悠悠,坊主来访 雅间里,两人陷入了沉默。 元真自顾喝着酒,思绪却已飘远。 一个念头,十万八千里。 白素贞从腰间掏出两个香囊,放在元真的面前,沉声道:“如何?” 元真拿起其中一个香囊,闻了闻,笑道:“很香!花了多少钱?” “二两银子!” 元真皱了皱眉头,道:“有点贵了!” 白素贞笑了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贵贱。” 元真笑道:“也是。有人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咱们这个姚道人,昆仑仙宫的左护法,是个辛苦人啊!” 旋即,元真有点好奇,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元真不太相信,道:“我不相信。” “他说了天香楼,然后我就去了。去了之后,你来了。就这么简单!”白素贞缓缓道。 元真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会认为你我相见也是不良人故意安排?” “不是吗?”白素贞反问道。 元真面露委屈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啊!” 白素贞淡然道:“是或不是,至少现在来看,没有那边重要。” “这倒是大实话!这位姚道长,也是半只脚是天仙境界了。这两个香囊,多半被他做过手脚了。”元真把玩着香囊说道。 “二两银子也是钱,不能就这么浪费了!”白素贞不以为然道。 “送我一个?”元真笑眯眯问道。 白素贞望向雅间,道:“萧仙子如此钟情于我,岂能让她太过失望!” “也对。礼轻情意重嘛!”元真略有失落道。 “说说卷帘人的事!”白素贞突然问道。 元真一时头大,看来,这顿酒真心难喝啊。 “你是卷帘人?”元真问道。 “你说呢?” 元真一脸无辜,是告诉她,你不说,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这天是没法聊了呀!”元真叹道。 白素贞取出云烟境,放在元真面前,道:“元兄应该识得此物!” 元真苦笑道:“你又知道了!” 白素贞笑了笑道:“猜的!” “不过,我确实识得此物。此物名叫云烟境,共有九面,分别由九个人卷帘人持有。仅此而已!” 白素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沉声道:“元兄说话不痛快!” 元真委屈道:“白兄,我今天已经说的够多了。你得容我喘口气,喝几杯酒,压压惊。” 白素贞笑了笑道:“不如请萧仙子过来,为元兄弹奏一曲,以解疲劳。” “这敢情好!”元真举双手赞成。 这到了天香楼,总这么一个人喝酒,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白素贞刚要起身,元真伸手示意她坐下,他亲自去邀请。 一盏茶功夫后,萧仙子和另外一个妙龄女子脚步轻盈走了进来。 萧仙子看了一眼对面的白素贞,眼波流转,奈何对面之人,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元真从袖口中取出那香囊,贴在她耳边小声道:“白兄脸皮薄,对男女之事不是很懂。这不,方才私下里让我把这香囊转送仙子,以表谢意。” 听到这话,白素贞眉头皱了起来,但又不好说些什么。 萧仙子信以为真,收起香囊,脸上灿若桃花,分外好看。 萧仙子来到古琴旁缓缓坐了下来,而另外一个叫香菱的女子则坐在白素贞与元真中间,替他们倒酒。 琴音响起。 仿佛自山涧的琴台飘出的第一声幽幽琴韵,整个雅间充满了书香和诗意。 听到琴韵,有泉的色彩,花的声音,月的皎洁,风的长吟。 仿佛,琴韵让一切都有了水的灵动,草的芬芳,有了对酒当歌的豪迈,履险若夷的沉稳。 萧仙子已然沉浸其中,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听着那高低起伏的琴声,让人想起独钓寒江的高洁,想起怒发冲冠的激愤,想起牧羊大漠的苏武,想起慨然出塞的昭君…… 在她玉指拨弄下,古琴将其珍藏的故事,一一展现出来,要么惊天动地,要么千古流芳,要么往古厚重,要么品性脱尘…… 古琴,身不过数尺,在她手中,却胸襟博大,涵养天地。 古琴,弦不过数根,在她手中,却行云流水,演绎乾坤。 白素贞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她不相信,萧仙子能够弹奏出如此高深的琴韵。 元真看出她神情变化,笑呵呵道:“白兄听出什么来了?” “这位萧仙子不简单啊!” 元真不也不反驳,望向他身边的香菱,笑道:“坊主,露馅了。” 坊主? 白素贞面露惊讶神色,打量起这个叫香菱的妙龄女子。 只见她“咯咯”笑出声来,一个照面,便恢复她本来的面目。 “这以后啊,你就叫我香菱,这个名字我喜欢。”坊主朝白素贞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缭绕中,白素贞看着这个叫香菱的狐妖,沉声道:“坊主亲自过来,倒是让人惊讶不已。” 香菱旋即望向元真,埋怨道:“还不是这个死鬼,非要拉我过来,不然,我还真不愿意过来。” 白素贞饶有兴趣看了他们二人,敢情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元真解释道:“白兄又不是外人,我就说了。这萧仙子呢,不过是香菱丢在长安城的一双眼睛和一双耳朵。香菱今日过来,是有一笔买卖想要与你谈。” 香菱笑道:“就不知道,白郎君愿不愿意喽?” 白素贞沉吟片刻,问道:“为什么找我?” 香菱叹了两声道:“谁让你入了绮梦的心。自从青城山归来,这丫头心里装的全是你。也不知是我涂山狐族造的什么孽,非要与你牵扯一二。” 白素贞微微一怔,这倒出乎她的意外。 当初放出绮梦,无非是笔交易,没想到阴差阳错,反而与宝青坊牵扯更多了。 “坊主要谈的什么生意?” 香菱弹了弹手中的烟杆,沉声道:“那丫头应该把她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当年,我与吕洞宾斗法,被他斩了一尾,断了我登天之路。我苦寻千年,终于确定那一尾的下落。” 白素贞心中一凛,追问道:“在哪里?” 香菱突然笑了起来,俏皮问道:“你猜?” 白素贞沉思片刻,道:“昆仑仙宫?” 这时,元真接过话来:“原以为是在昆仑仙宫,但最终发现,不在仙宫。” 白素贞愕然。 如果不在昆仑仙宫,那这世间还有哪里可以不惧涂山狐族的怒火? 元真笑容玩味,显然是知道但不却不说。 白素贞蓦然一怔,还有一个与昆仑仙宫一样超然存在的地方,佛门的净土莲社。 吕洞宾乃道门天仙,按理说,应该是将此物交给昆仑仙宫封印才更合理,为何会落到佛门手中? “绮梦说过,涂山狐族老祖乃西王母座下红人,吕洞宾就算想要杀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考虑到西王母的感受。” 香菱点头道:“他是考虑到了,所以只斩了我一尾,并未取我性命!” 白素贞无奈笑道:“你跟吕洞宾的仇怨,不是一般的深啊!” 香菱不以为然道:“他很想杀我,但又不敢杀我,就只能这般作为。我若是他,确实比吞吃苍蝇还要难受!” “可我觉得,你比他更难受!” “白郎君,那你还愿意帮我吗?”香菱将身躯朝白素贞靠了过去。白素贞没有躲闪,任凭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要怎么做?” 香菱嫣然一笑道:“那个叫竹黄的和尚,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白素贞点了点头道:“是又如何?” 香菱直起身来,轻声道:“竹黄虽为卷帘人,但他身份极为特殊。净土莲社不似昆仑仙宫,莲社人数极少,区区只有四人,除了竹黄,另外三人分别是丰干、寒山、拾得三位禅师。丰干禅师曾言,稽首文殊,寒山之士;南无普贤,拾得定是。” 白素贞神色微变,吃惊道:“你的意思是,寒山为文殊菩萨化身,拾得为普贤菩萨化身?” 香菱沉声道:“只是传闻,并未证实。不过净土莲社,确实为燃灯古佛的一处道场。” 白素贞陷入了沉思,突然想起曾在雷峰塔塔底看过的一本古经,文中这样说道:“师有一菩萨名为妙光,八子皆以妙光为师,妙光教化之,使次弟成佛,其最后之佛名为燃灯,其妙光即是文殊也,燃灯佛为过去佛,是释迦佛祖的师父,文殊则为释迦牟尼佛的师祖。” “净土莲社是由谁主持?”白素贞突然问道。 香菱皱眉道:“虽没有明示,但实则是以寒山禅师为主。” 净土莲社是燃灯古佛的一处道场,那寒山为文殊菩萨化身,由他主持也就合情合理。 白素贞想起竹黄跟他说的下山意图,犹豫片刻,沉声道:“竹黄这次来到长安,是要带一个人去净土莲社?” 元真叹息一声,问道:“是法海?” 白素贞目露惊诧神色,问道:“你怎知晓!” 元真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道:“竹黄如今身在荐福寺,法海也在荐福寺,这不明白着嘛!” 第135章 青春易老,君子难逢 竹黄确实一个极为特殊的人物。 但那人为何选择他为卷帘人,着实让人费解。 “为何会选竹黄成为卷帘人?”白素贞问道。 香菱看了一眼元真,元真一脸的无辜:这件事我怎么知道,干嘛都看我啊。 元真干咳两声,道:“卷帘人因何存在,或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点,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关于卷帘人的其他消息,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 “卷帘人幕后之人是你,还是另有其人?”白素贞追问道。 元真不急不慢,喝了口酒,笑道:“刚才我已经说了,你说是我,就是我,说是另有其人,那就另有其人。至于卷帘人存在的意义,自然的针对不良人而来的。不良人是昆仑仙宫的眼线兼打手,左右着朝代的更迭。卷帘人则是在关键某个档口,阻止或者加速朝代的更迭。所以,卷帘人不似不良人那般辛苦,整日千里奔波。也正因如此,没落啥好处就是。反正,对我来说,这个身份如同鸡肋般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白素贞听完他这句话,就越加觉得迷惑了。 按照元真的意思,卷帘人就是那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游勇,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等到那个机会出现。 这样的卷帘人,有存在的必要吗? 所以,越是反常,越是谋求甚大。 白素贞可以确定,那幕后之人定然是这场棋局中的一个隐匿棋手,卷帘人就是一颗散落在犄角旮旯的闲子。 但随着棋局形势变化,闲子也会变成关键棋子。 这才是高水准的棋手。 元真不愿意说,白素贞也就不再追问,于是便把话题回到买卖上。 “你的这笔生意与竹黄有关?”白素贞问道。 香菱吐出一口烟雾,沉声道:“你帮我从净土莲社取回那条断尾,作为酬劳,我帮你出手一次,同时宝青坊里的宝物任你挑选一件,如何?” 白素贞望向元真,寒声问道:“你知道竹黄要找的人是我!” 元真尴尬小了笑,也不作辩解,算是默认了。 白素贞有些气恼,自己终究还是被人算计了。 不过,转念一想,香菱若得到那条断尾,炼化后晋升九尾天狐,届时功德圆满,便能飞升仙界。 若有她出手相助,对付上界那位天仙,胜算便能有七八成。 至于宝青坊珍藏的宝物,则有缘得之。不然如同鸡肋,也无实际意义。 “另外,我还会告诉你关于那支碧玉簪子的隐秘。这对你来说,极为重要!” 白素贞心中念道,这八尾天狐恐怕在赠送碧玉簪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相见。 风起长安百花杀。 所有人,所有事,都汇聚于长安。 那么,新仇旧怨就在长安城内一并解决。 香菱走了,萧仙子一时恍惚,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一下走神,旋即继续弹奏。 一曲终了。 萧仙子缓缓起身,朝他们二人施了万福。 “妙极!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元真拍手称好。 萧仙子缓缓走到白素贞身边,然后端起酒壶给她满上。 白素贞夸赞道:“仙子琴深韵厚,人间难闻!” 萧仙子嫣然一笑道:“承蒙白郎君赞赏,今日这杯酒奴家先干为敬!” “萧仙子果然爽快。”元真开心笑道。 “依我之见,白兄今晚就在此一度春宵,正好与仙子秉烛夜谈。所谓,青春易老,君子难逢。今日白兄既来在此,仙子又是白壁之身,何不握雨携云,倚翠偎红,岂可辜负此佳遇。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才子配佳人的美谈!” 握雨携云,倚翠偎红。 萧仙子耳根发烫,脸色潮红,浑身散发出难以抵挡的诱惑。 白素贞也不拒绝,爽快答应道:“那今晚开销,就全部记在元兄账下!” 元真顿时愣住了,眼中有点惊讶。 “白兄,放心,你想怎么玩都可以,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嘛,啥都没有,就是有钱。” 白素贞浅浅笑道:“元兄还真是大善人!” 元真喝完一杯酒,起身道:“还真别说,这善人真不好当啊。弄不好,亏钱是小,丢命是大。萧仙子,我就把白兄交给你了哈,可别让他太劳累,明早下不了床!” 萧仙子羞愧难当,看都不敢看,哪里还敢接元真的荤话。 白素贞倒是不以为然道:“城中宵禁,元兄还要回去?” 元真小声道:“我除了有钱,还有权,不碍事!” 白素贞“哦”了一声,道:“不送!” 元真抱拳,又朝萧仙子眨了下眼,然后笑容满面地离开雅间。 他这一走,雅间里就只有她们二人,氛围显得有些怪异。 萧仙子的芳心扑通扑通凸凹个不停,整个人全身发烫。 “仙子,还能安排人准备一下热水,我想先泡个热水浴。” 萧仙子贝齿轻咬双唇,“嗯”了一声,情意绵绵道:“郎君请随我来!” 出了雅间,萧仙子在前,白素贞在后,走了约莫小半柱香的路程,在一处独立的小楼门前停了下来。 “春梅,你去准备一下热水,然后伺候白郎君洗浴。”萧仙子低声道。 春梅好奇打量起这个白衣公子,果然清秀儒雅,是自家娘子喜欢的类型。 “是!” 春梅领着白素贞上了二楼的一间房间,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木桶浴盆。 “郎君,请稍等片刻!” 春梅走到浴桶旁,轻轻拉了一下一根红绳,顿时伸出来的竹筒“哗哗”流出热水,落入那浴桶里。 随即,她又在浴桶里撒了已经准备好的花瓣,又倒入几滴用各种名贵药材配好的花露液。 “郎君,好了!”春梅小声喊道。 白素贞“嗯”了一声,对着春梅道:“请你家娘子上来!” “啊?” 春梅吓了一大跳,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怎么做事如此猴急,也太不把自家娘子当回事了。 春梅正要说话,却听见萧仙子小声喊道:“春梅,你下去。” 春梅嘟起嘴,不情愿地下了二楼。 此刻,房间里红烛映出春光,在白色水汽下越发让人感到内心的躁动。 白素贞走到浴桶旁,伸手摊了摊水,温度刚刚好。 隔着珠帘,萧仙子凝视那道身影,她气息变得紊乱,脸上发烫,想要过去,却因娇羞而不敢过去。 耳边传来“簌簌”的声音,随即是白素贞入水的声音。 一刹那间,白素贞感到一丝的舒畅。 雾气朦胧中,她靠在浴桶边沿,微闭着双眼,静静享受这片刻的静谧与舒适。 过了好一会,萧仙子才鼓足勇气,掀开珠帘,看见白素贞正背对着她。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原以为遇到此类情形必定是她占据上风,把控全局,自信可以掌控一切。 哪知,事到临头,自己终究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乱阵脚,脑袋里只有浆糊。 萧仙子贝齿咬唇,娇艳欲滴,白皙透红的肌肤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她正要宽衣解带,蓦然有一时出神,就见浴桶旁边突然多出个人来,正是宝青坊坊主,一个叫香菱的八尾狐妖。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白素贞缓缓睁开双眼,幽幽道。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再来?”香菱好奇问道。 “吕洞宾为何会将那条断尾藏在净土莲社,而非昆仑仙宫,这其中应该有讲究。你若不告诉我,我又怎能从莲社取回你的断尾!” 香菱沉吟片刻道:“我也曾年少过,轻狂过,放纵过,到如今也留下诸多遗憾。” 说完,她吐出一口烟雾,与水汽混合到一起,整个房间被朦胧的白雾所掩盖,再也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天微亮,萧仙子突然清醒过来,环顾一看,才发现自己躺在秀床上。 萧仙子急忙掀开被褥,发现身上穿着亵衣,而且好像似乎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 “春梅,春梅!” 春梅急忙应声,脚步匆匆跑了进来:“娘子怎么了?” “我怎么睡在床上了?白郎君呢?”萧仙子急忙问道。 春梅一脸茫然,不解道:“娘子,什么白郎君呀,昨晚是我伺候您上床睡觉的。娘子,是不是做梦了?” “做梦?” 萧仙子想了许久,呢喃道。 春梅轻轻安抚道:“娘子,天还未大亮,您再补个回笼觉。” 萧仙子躺了下来,可脑海里为何会有一道白影挥之不去? 梦中那一袭白衣,会是谁? 第136章 陈年往事,小青出关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九尾天狐在渡过天劫,飞升仙界之际,仰仗法力高强,屏蔽自身气息,得以在人间逍遥。 那时的她,意气风发,世间万物,全然不在她眼中。 直到遇到一个叫李淳风的读书人。 李淳风家境殷实,家风优良,为人处世正派。但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却对道德经等道门之学极为痴迷。 就在那美好的午后,香菱与李淳风在石桥上相遇,然后相识,最后相知。 而在此之前,李淳风已拜入纯阳真人吕洞宾门下,成为他最喜欢的入室弟子。 李淳风与香菱如胶似漆,恩爱两不疑。 另外,香菱对修行之道颇有见解,为他解决了许多疑惑,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时间愈久,二人情感日益升温,情比金坚,做那逍遥快活的神仙眷侣。 但好景不长,吕洞宾得知此事后大为恼火,得知与李淳风在一起的为九尾天狐,而且已经渡过天劫,却蒙蔽天机躲在人间一响贪欢。 问题是,你找别的男人我不反对,但你竟然找我吕洞宾的爱徒,那就没得商量。 管你是青丘还是涂山的九尾天狐,自古人妖殊途,这事必须做出了断。 于是,吕洞宾找了个机会,单独约见了香菱。 二人相谈不欢。 没得商量,便看谁的道法高,用拳头来扞卫各自的道理。 香菱乃九尾天狐,比起寻常得道的妖怪,法力高强。但关键与她斗法是剑仙吕洞宾,剑道杀力在上界也是出了名的。 二人大战三日,山崩地裂,好似换了人间。 吕洞宾剑道独尊,终于在第四日斩断香菱的一条尾巴。 按照吕洞宾原先想法,斩断她八尾,将其镇压在昆仑仙宫,永不翻身。 但就在他准备斩断第二尾时,李淳风突然赶了过来,将香菱死死护在身后,哀求其师父法外开恩。 吕洞宾也是久经情场的老手,即便是他面对九尾天狐也得镇守心神,否则必然中了狐族魅术,沉沦于梦幻之中。 自己徒弟,道行低微,与九尾天狐厮混,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所以,他不顾李淳风苦苦哀求,依然要斩断她的第二条尾巴。 就在关键时刻,西王母那边派人过来说情。 至于那人与吕洞宾说了什么,香菱并不知道,但吕洞宾却同意收手,带着李淳风和其断尾离开。 临走时还丢下一句狠话,倘若世间再有狐妖与人纠缠不清,他纯阳门下弟子必杀不赦。 白素贞没想到香菱还有这样的情感经历,又是被情所困,被情所伤。 这世间情爱,可以跨越种族,跨越时空,但终究无法持有,如同昙花一现,如同流星划过。 如她一般。 无数个夜晚,在寂静无声的时刻,偶尔也会问自己的一个拷问心灵的问题:大道与情爱,真的如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都说,大道无情! 还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没有得当之说,有的只是无尽的遗憾与伤心。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这样的长生,又有何意义! 白素贞轻轻叹息,随风而过,消失在乌云密布的长安城。 青城山,黑风洞。 小青盘溪而坐,微闭双眼,脸色时而苍白,眉头时而紧皱,她的神识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幻境中。 镇江,金山寺。 白素贞与小青手持紫电清霜,并立于空。 “姐姐,今日我们青白两条蛇,要掀翻这金山寺!”小青杀意凛然道。 此刻,小青脚底下的江水涌动,金山寺的暮鼓敲了三下。 白素贞目光依然落在那个年轻和尚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小青眼中那一道浓郁的杀人眼神。 旋即,光景转变。 小青柔弱无骨的身躯缠绕在房梁上,开口问道:“姐姐,做蛇好吗?” 白素贞笑道:“做蛇好呀。” 小青微怒道:“为什么我觉得做蛇好的时候,你又说得做人不知多好,现在又说做蛇好。你撒大谎!” 白素贞神色凛然道:“做人有太多的规矩,硬去做,是不能做一个好人的。” 小青没有说话。 忽地一阵凉风掠过,像一只手在发间轻扫。冷不提防,又下起雨来。 出现在小青眼前的,是一个白净柔弱的书生。 那书生目光落在姐姐素贞的身上,仿佛中了妖法,无法移开。 清明四月,该是雨多的春天。 风随雨至,树身晃动,铅云流转,叆叇沉沦。 白蓝色的光亮耀眼后雷声滚滚袭来,不缓不慢,似曾相识。 然后光影变幻,时而白亮明朗,时而阴沉灰暗。 灰色天幕像是水墨画,墨在宣纸上洇散开来,浓淡交替相间,成为一幅独一无二的旷世之作。 小青看着这个俊俏的书生,杀意冲天,悔恨当初为何没有惊起骇浪,连人带船沉入江中。 随即画面又转。 “小青,我怕要生了。”白素贞腹部疼痛难忍。 小青大吃一惊,手足无措,这种事情她哪里经历过,甚至还想过生下来的莫不是人首蛇身的小怪物。 “姐姐,怎么办?”小青问道。 “等生了再说!” “那许仙还抢不抢?”小青特别希望白素贞会因生子而忘记这个贱骨头。 “抢!必须抢回来,要不我孩子没有父亲!”白素贞神色坚定道。 自始至终,姐姐素贞都未曾想要放弃这个男人。 哪怕被这个男人伤的体无完肤,也能找出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 蓦然,那和尚突然出现,对着白素贞大喊道:“娘子!” 小青见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手持青霜剑,不由分说,朝那和尚刺了过去:“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去死!” “娘子,救我!” 白素贞惊呼道:“小青,不可!” 小青出剑速度极快,白素贞又临近生产,哪里能快过小青,眼看着那一剑穿过他的胸膛,鲜血殷红了他灰色僧衣。 许仙瞪大眼睛,显然没有想到小青真的会对他下狠手! “你” 白素贞脸色苍白,一句话都说出不来。 小青突然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一切都结束了。 “啊!” 白素贞嘴里发出惨痛声,在这突如其来之下,肚中孩子要出世了。 “姐姐!” 小青抱住白素贞的身躯,惊慌失措。她不想失去姐姐! 白素贞忍住剧痛,含泪问道:“为什么?” 小青咬着牙关,沉声道:“他该死!” 白素贞眼中闪过怒色,冷声道:“即便要杀他,也轮不到你动手!” 小青微微一怔,辩解道:“姐姐,如果不是他,我们姐妹二人早已证道化龙,飞升仙界,何必在这人间兜兜转转,吃尽苦头。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好!” 白素贞右手紧紧握住紫电的剑柄,有那么一刻,她动了杀机。但小青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 她不舍! 但小青如同局外人,她看到白素贞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有那么一瞬间,姐姐素贞为了这个男人要杀她。 在许仙与自己之间,姐姐素贞曾经做出了一个取舍,哪怕只是持续数息。 可人一旦动了这个念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直到成为客观事实。 “孽畜,死到临头,还想着杀人,罪不可赦!”法海凭空降临,面色威严凛然道。 小青怒吼道:“贼秃驴,你如此苦苦相逼,我就跟你拼了!” 说着,小青正要冲上去与法海厮杀,却被白素贞一把拉住,然后哀求道:“大师,求你大发善心,放过小青。” 小青微微一怔,暗道姐姐为何只要放过她一个人? “大师,我腹中已有胎儿。官人已死,孩子已无父亲,再无姨娘!” 姨娘! 小青又怔住了。 法海看了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还有她下方渗出的鲜血。 “罪孽!” 说完,法海转身,在距离三丈远的地方盘膝而坐。 没有接生婆,白素贞就给自己接生。 小半个时辰后,只听见“哇”的一声啼哭,白素贞用紫电剑割断带血的脐带,然后扯下裙摆将那婴儿包裹起来。 小青大脑一片空白,姐姐素贞生下了正常的婴儿,不是想象中怪物! “为什么?” 白素贞虚弱无力道:“小青,你……” 突然,白素贞和法海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她和怀中婴儿依然清晰可见。 “南极仙翁说过,这个婴儿是文曲星转世下凡以渡天劫。此世功德圆满后便回到上界,位列仙班。也就是说,这个孩子身上拥有文曲星君的仙籍。只要将其吞噬炼化,便可将其占为己有,直接拥有仙籍飞身仙界。” 小青低头凝视怀中的婴儿,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神色。 修行最终目的就是飞身仙界,如果老天给她一个速成的机会,为何还要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去渡天劫? “不行!他是姐姐的骨肉,我是他姨娘,怎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 “禽兽不如?你是人不吗?你不是人,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蛇妖。就连姐姐都对自己动了杀心,这世上还有谁会真心对你好?没有了。这个世上对自己好的,只有自己!” “不对。姐姐对我好!我不能辜负姐姐对我的期望!” “你知道文曲星君下凡为何会选择素贞姐姐?那是因为,你的素贞姐姐与你不同,她是蛇妖,但又不是蛇妖,注定比你身份高贵,注定要飞身仙界。而你呢,渡劫失败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或者,你连渡劫勇气都没有,只能在地上,遥望在上的姐姐。她会看你吗?应该不会的!” “不可能。姐姐与我一样,都是一路修行的蛇妖。” “与你一样?那你想过没有?她入地府无人敢拦,前往瑶池盗取仙草还有观音菩萨出面保她……还有,为何法海只敢收她而不杀她?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小青愣住了。 往事种种不平凡,似乎足以论证姐姐素贞的诸多不凡。 如果姐姐素贞是普通蛇妖,又怎会有如此境遇?所以,姐姐不是普通蛇妖,或者她也是天上某位星君转世下凡以渡天劫。 “你的姐姐,白素贞,安然渡过六重雷劫,化蛇为龙。她成为世间第一条真龙,将享受大唐数百年的香火。” “姐姐,你到底还是骗了我!”小青泣不成声。 突然,小青身上气息急剧变化,变得极为狂躁和霸道。 “凭什么!” 既然上天待她厚此薄彼,那摆在自己眼前大好机会岂能错过。 顷刻间,小青变成一条碧绿色巨蟒,然后张开血盆大口,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将那襁褓里的婴儿吞噬。 画面陡然消失。 小青猛然睁开双目,双眸之中有黑龙游走,随即消失,恢复如初。 “姐姐,这世上,除了你是真龙,还有我!” 离开黑风洞,小青御剑破空而去,化作一道青芒,直奔长安城。 第139章 黑龙小青,法海袭杀 白素贞走到国师府门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无人回应。 旋即,白素贞用力推开大门,自顾走了进去。 立于院落中央,白素贞环顾四周,沉声道:“金拔法王,你不是要报杀子之仇嘛,我现在来了。” 过了片刻,房内传来“哈哈”的笑声道:“白素贞,你还真会开玩笑。贫道乃青城派松山真人,你口中所说的金拔法王何许人也,与贫道无关!” 白素贞冷笑道:“既是松山真人,为何不敢正面示人?” “见或不见,这是贫道的自由。倒是你,与佛门联手来对付贫道,你就不担心成为道门众矢之的!” 白素贞朝前又走了两步,淡定道:“即便成为道门众矢之的又何妨,只要你能杀了你,这已经足够了!” “杀我?白素贞,你以为渡劫化龙,再有外面那个和尚助你,你就能杀我,天大笑话!当初在酆都鬼城,心有顾忌,侥幸让你活下来。今日在这里,本国师就先斩了你这条蛇妖!” 一道身影闪现,剑光划过。 白素贞身持剑竖挡,手中春雷剑与幽冥剑剑锋相碰,迸出耀眼的光芒。 不得不说,这金拔法王的实力深不可测,恐怕已经达到地仙境后期修为。 若是寻常地仙境修士,遇到金钹法王,估计只有逃命的份。 但白素贞不同,她如今化蛇为龙,实力境界也接近人类修士地仙境中期修为。 这才能拥有与金拔法王一战的实力。 高手对决,没有花哨的技巧,只有剑意的碰撞。 看似一横一切,却蕴含着各自对剑道的理解和感悟。 金拔法王话虽说的漂亮,但他内心还是对外面那个和尚十分的警惕。 能够轻而易举将整个国师府笼罩在阵法之中,封住他所有退路,这道行不比他弱。 看来,今日是场死战! 只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自己也会成为某些人的棋子。 粉巷。 元真立于天香楼,望着国师府,感慨万千道:“四教论衡,好像就要提前上演了啊!” 在他旁边,站着一个中年道士,目光望向西边天幕,道:“差不多了!” 西边,有一道剑光疾驰而来,正是小青。 “你们辛苦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到底图什么?”元真扭头望向姚道长神色玩味道。 姚道长微微笑道:“世人皆为利来,仙人何尝不是,甚至比世人更加贪婪。” “这句话听起来还像人话!”元真神色认真道。 “不过,你们那位大帅也真舍得本钱,竟然砸出一条九幽黑龙。所谓山无二主,必有一亡。活下来的,未必是幸运的!” 姚道长哈哈笑道:“元道友不打算阻止?” 元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目光落到翰林院,许宣伏在案前正在书写什么。 “既然是命数,又怎能拦得住!” “元兄,就真没留后手?”姚道长问道。 元真云淡风轻道:“你们昆仑仙宫也安逸太久,总要拆掉你们几座宫殿,才晓得眼睛总放在脑门迟早会撞墙的!” “哦?听元兄这么说,贫道突然很期待啊!” 元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入咽喉,竟有那么一丝舒爽,爽朗笑道:“放心,不会让左护法和大帅失望的!” 姚道长眉头微皱,问道:“卷帘人是右护法所创?那他人在哪里?” 元真似笑非笑道:“你猜啊!” 姚道长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凛然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卷帘人如同案前摆设,中听不中用。他想与大帅对抗,如同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简直痴心妄想!” “姚道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在我看来,蚍蜉不仅能撼大树,还能撼天动地。何况,他们并不是蚍蜉,而是站在天地之间的人。” 姚道长一时沉默起来,他无法反驳,但又无法认同。 “法海已经答应你加入不良人了?”元真突然问道。 姚道长望向荐福寺,沉声道:“元兄身在勾栏花丛中也不忘操心贫道之事,令人钦佩!” “闲得无聊,随便看看。哪知道,看着看着就看到不该看的!这事不能怪我!”元真委屈道。 “事已至此,咱们拭目以待!”姚道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条七彩蜈蚣泡酒应该不错!”元真眼露精光,一副看到宝的贪婪神色。 国师府。 金拔法王被白素贞逼出真身,只见一天长约百丈的巨型蜈蚣,正朝白素贞吐出红色雾气。 “这妖物因缘际会,体内已孕育出有一颗五彩金丹,也算是为这场四教论衡添一了个好彩头!”姚道长冷冷道。 “我就纳闷了,你们那位大帅就这么喜欢下棋?”元真好奇问道。 姚道长笑了笑道:“大帅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测的!” “是吗?莫不是上界哪位星君的分身!” 姚道长心中一颤,但脸色如故道:“你猜啊!” “是不是也不重要了。反正啊,只要他上不去,好日子也算过到头喽!”元真幸灾乐祸道。 “自信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倘若自信过了头,搞不好,就是马谡失街亭,会死人的!”姚道长皮笑肉不笑。 “对了,元兄就如此笃定白素贞能够从净土莲社取回那条断尾?” 元真哈哈笑道:“届时可以当浮一大白啊!” 姚道长神色微变,但转念一想,当初纯阳真人吕洞宾将那断尾交给净土莲社保管,就是担心道门这边监守自盗。 而莲社那几个老和尚除了打坐念经,也从来不过问人间事,也就那竹黄修的是苦行道,多少在人间行走,但也不过问人间的道佛之争。 所以,在他认为,白素贞若想从莲社取回断尾,几乎不可能。 但今日见竹黄与白素贞联手对付这条大蜈蚣,这足以说明他们二人似乎是达成某种共识。否则,又怎会如此默契出现在长安城。 “怎么?害怕了!”元真笑问道。 姚道长看着国师府上空那道白色身影,眼中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他总觉得白素贞身上似乎还藏着他不知道的隐秘。 白素贞持剑凌空,数百道玄冰,如剑雨朝那七彩蜈蚣打了过去。 但那道红色雾气腐蚀能力极强,堪比黄泉水,玄冰一入雾气中便很快消失。 此时,白素贞顾不得许多,只见她取出四魂幡,嘴中默念口诀,魂幡迎风暴涨,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那红色雾气吸入其中。 “咦?”姚道长似有惊讶。 “想不到!这可是消失数百年的戮仙幡,如今已是四元,待其恢复到九元,到那个时候,什么昆仑仙宫,照样拿下!”元真故意提高声音,想要看看姚道长是什么反应。 “戮仙幡巅峰时不过是六元。想要进化到九元,痴人说梦!”姚道长鄙夷道。 元真倒颇为自信,笑道:“倘若能够将这条七彩蜈蚣收入其中,再炼化那颗五彩金丹,估摸着应该可以从四元进化到五元。即便是五元,对付姚道长,也应该绰绰有余了!” 姚道长脸色铁青,没有接话,眯着老眼,死死盯着白素贞手中的那戮仙幡。 他想不通,这样的仙界重宝怎会落到她的手中? 不应该啊! 戮仙幡疯狂吸收那红色雾气,然后将其全部灌入那忘川河中。随之而来的是,忘川河的颜色发生了变化,黄色之中渐渐涌现出红色。 黄泉水的品秩再次提升,进而戮仙幡的威力也在持续提高。 金拔法王没想到白素贞还有这样的重宝,无奈之下,只能收起红色雾气,显现出它巨大的身躯。 一人一蜈蚣,就这样对峙起来。 蓦然,白素贞心中一动,朝下方望去,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正是翰林学士许宣。 许宣是带着朝廷圣旨而来,但他并未着急宣读圣旨,而是呆呆地望着半空中那道白色身影。 仿佛在哪里见过,但你犹如清风,转眼消失,未在我的梦中留下足迹。 “许施主!”竹黄轻轻唤他一声。 许宣回过神来,朝竹黄双手合十道:“大师!” 话音方落,法海手持飞龙禅杖缓缓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许宣手中那道圣旨上。 法海没想到,四教论衡的时间被提前了。但他明白,四教论衡本就是一场阳谋,是早是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白素贞留在长安城。 许宣看了一眼法海,出于礼仪,问候道:“法海禅师!” 法海朝他点了点头,道:“许施主是来宣读圣旨,还是参与四教论衡?” 眼下的四教论衡,不同以往。许宣乃翰林学士,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普通的读书人。因为,许宣没有进入文庙学宫修行,他的身上也看不到一丝浩然正气。 这种场合下,好像确实不能做什么。 许宣含笑道:“我一来宣读圣旨,二来参加四教论衡。” “哦?”法海露出一丝惊讶。 许宣看出法海心中的疑惑,但没有解释,不过竹黄却接过话来:“亚圣曾言,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元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许施主,身为读书人,确已将骨气、勇气、胆气三气合一且收敛于心胸未有一丝外泄,实属难得!” 法海闻言,面露不可思议,他竟然没有看出许宣的根脚来。 “不知许施主在学宫是何头衔?”法海沉声问道。 许宣平静道:“君子!” 金拔法王突然看见这么多人出现,顿时有点懵了,尤其是那手拿禅杖的和尚,一身佛法造诣不比那个手持竹竿的和尚低。 什么时候道门与佛门摒弃前嫌? 还有那个许宣,竟然已经练出浩然正气,在文庙学宫还有‘君子’头衔,那也是相当道门地仙境实力。 原以为躲在长安城里可以窃取大唐国运加持修行,哪里想到,竟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一对四,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突然,西边传来一道强大的气息。 白素贞心中大喜,那是小青。 竹黄、法海、许宣三人也纷纷朝西边望去,数十息之后,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白素贞的身边。 “姐姐!” “小青!” 白素贞再次见到她,心中满是欢喜,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小青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二女紧紧相拥。 天香楼。 元真感叹一声,道:“人到齐了,也该上热菜了!” 姚道长盯着小青,感叹道:“大帅算无遗策啊!” 元真冷嘲道:“可以距离昆仑仙宫太远,你们的大帅听不到你这声马屁呀!” 姚道长笑着道:“未必!” 元真心中一凛,神色凝重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确认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别这么看我。你自己猜啊!” 姚道长端起已经微冷的茶杯,抿了一口。 “臭蜈蚣,没想到你躲到长安城里来了,今日新仇旧恨一起算清楚!”小青杀意凛然道。 金拔法王冷笑道:“有本事与我单打独斗?不然,你们以多欺少,赢了也不光彩!” 小青扭头望向下方那三个人,除了法海是老熟人,另外一个和尚她认识,但那个年轻书生多半已经猜到是谁。 金科状元许宣。 之前小青就曾派人潜入长安,意图将许宣劫持带走。不曾想,他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儒家君子。 虽然相貌与许仙不同,但对他全无好感,甚至来之前都已经想好找机会将他打残了。 若在平时,依照小青的性子,定然会选择与金拔法王单打独斗。 但现在,她的首要任务是斩杀法海、重创许宣,然后带着姐姐素贞离开长安,过一段逍遥快活的日子。 “跟你单打独斗,是你傻,还是我傻?今日,就拿这蜈蚣泡酒喝!” 说完,小青祭出青霜剑。 “冰封!” 顷刻间,金拔法王周围温度骤降,在其表面出现一层由黄泉水所凝结的黄色冰霜,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下发众人看着那一幕,倒吸一口寒气。 黄泉水本就是至阴之物,可遇不求求。这个叫小青的女子,竟然将其与青城派的玄冰剑诀融会贯通,杀伤力顿时提高大半。 竹黄脸色微有变化,而站在一旁的法海更是大为吃惊。 与之前在渝州乱葬岗相比,蛇妖小青的实力似乎又上了一个大台阶,而且在她身上已然察觉不到蛇妖的气息,反而与白素贞有些类似。 “大师,这妖女不会已化蛇为龙了?”法海问道。 竹黄苦笑一声,道:“应该不假!” 世间突然出现两条真龙! 许宣倒没有关注小青到底是蛇还是龙,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白素贞的身上。 此时,七彩蜈蚣庞大身躯昂了起来,就见其腹部下方出现上百只妖异的赤瞳,顿时朝白素贞和小青发出百道红色光芒。 白素贞施展戮仙幡,犹如从天而落的瀑布,悬挂在众人前方,挡住了这百道红芒。 红芒打在幡上,尽数被吸入其中。 金拔法王没想到,这魂幡如此厉害,处处克制于他。 倘若在这样僵持下去,必死无疑! 小青抓住机会,身形一闪,出现在蜈蚣头颅上,双手紧握青霜剑,就朝下刺了下去。 危急关头,金拔法王将方木拿了出来,挡在自己的身上。 他相信,白素贞不会见死不救。 白素贞眼尖,看到方木成为挡箭牌,立马催动法决,戮仙幡化作一道黑芒,在青霜剑即将穿透方木胸膛时挡住了剑尖。 小青面露惊讶神色,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方木突然翻身,手持幽冥剑,就朝小青胸口刺了过去。 速度之快,小青就算想防也来不及。 但出于本能反应,小青还是对方木出手了。 幽冥剑从她肩膀刺过,划破她的衣衫,白皙肌肤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线,鲜血渗透而出。 而青霜剑则穿透方木的胸膛,顷刻间便吞噬了方木的气血,变成一具干尸。 “不!”白素贞失声喊道。 小青没想到白素贞对这个小道士竟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而对她没有一丝的关心和问候。 念及此,小青内心深处那股怨恨瞬间破土而出,如藤蔓迅速生长,遍及全身。 “姐姐,你越在乎的人,我偏要杀之。”小青在心中愤怒喊道。 金拔法王岂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够重创白素贞,并且将其生擒作为人质,自己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七彩蜈蚣吐出浓郁的红色雾气,层层翻涌,陡然合聚为一只巨大的掌形气光,冲天飞起。 只见,一只血红大手朝白素贞抓了过去。 白素贞因方木之死而导致心神有一丝恍惚,而那只血手快如闪电,眼看就要握住她盈盈身躯。 关键时刻,许宣顾不得许多,将手中的紧握的那道圣旨朝那血手扔了过去。 圣旨打开,顿时激射万道金光,将白素贞笼罩起来。 那血手触碰到金光,只是停滞了三息,便破除防御,那道圣旨轰然崩溃。 与此同时,许宣已经出现在白素贞身后,他左手搂住白素贞的腰身,右手取出一只看似普通的狼毫笔,迅速写了一个字:“破!” 金色破字迎上那只血手,轰然炸开。 天香楼。 姚道长颇为惊讶道:“学宫至宝人皇笔竟然在此子手中!” 元真笑道:“怎么?想要杀人夺宝?” 姚道长朝他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是他昆仑仙宫左护法会干的事吗? 不过,倘若是在没人的情况,按照死道友不贫道的原则,确实会出手杀掉此子取回人皇笔。 小青先因金拔法王将姐姐陷入危险境地,后因许宣英雄救美,这两件事已经让她变得疯狂,理智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杀戮的疯狂。 她不再隐藏真龙之身,哪怕此刻让整个长安城陪葬她都在所不惜! 顷刻间,一条巨大黑龙出现在众人眼前,仿佛来自地狱深处,自黑暗而来。 黑头抬起龙首,对天怒吼。 顷刻间,龙吟响彻整个长安城。 黑龙腾飞,伸出四爪,死死扣住七彩蜈蚣的腹部,然后朝天幕飞去,而后笔直坠下,将其重重砸了下去。 巨大的冲击力,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长型深坑。 强大的撞击力量,将竹黄施展的“青竹法阵”震碎四分之一。 竹黄“闷哼”一声,一股鲜血涌出,但到了嘴边又被他吞咽下去。而他手中的那根青竹之上也出现一道清晰的裂痕。 竹黄来不及顾忌自身安危,他迅速施法,将阵法修补完整。不然,一旦他们脱离阵法,神仙打架,众生遭殃,届时会导致百姓死伤无数。 “妖孽,休得猖狂!” 法海不再迟疑,抓住时机,抡起飞龙禅杖就朝七彩蜈蚣的头颅砸了过去。 黑龙见状,岂会让法海这个秃驴来检便宜。 小青正愁找不到机会杀死法海,但法海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收之理! 然而,对法海来说,杀七彩蜈蚣是假,他真正意图是偷袭小青,力求一击必杀! 就在飞龙禅杖落到七彩蜈蚣的头颅时,突然转变飞行轨迹,朝黑龙的颈项疾驰过去。 法海悬空,脚踏三步,伸出右手从飞龙禅杖的尾端抽出一把降魔剑,朝黑龙眼睛刺了过去。 小青没想到法海竟然如此狡诈。 为求自保,它不得不暂时松开七彩蜈蚣,龙尾随即横扫过来。 然而,就在它松开的瞬间,七彩蜈蚣抓住他们内讧的好时机,一个翻身,然后二十七对步足扣住黑龙的腹部。 七彩蜈蚣和黑龙紧紧连在一起。 “小青!” 白素贞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许宣,手中戮仙幡直奔法海而去。 但已为时已晚。 飞龙禅杖打在黑龙的颈项处,巨大的杀伤力使得黑龙吐出一口龙血。 然而,它是身躯因被七彩蜈蚣所控制,根本无法躲开法海这一剑。 “姐姐在哪,姐姐在哪?”小青心中疯狂怒吼。 此时,小青心中对白素贞的怨恨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这生死关头,她终究还是选择许宣,而把她忘记,甚至对她生死,不闻不顾。 就在小青心中疯狂呐喊时,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春雷剑横胸,顶住了降魔剑的剑尖。 法海怒吼道:“找死!” 法海左手一挥,飞龙禅杖落到他手中,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就朝白素贞的腹部打了过去。 混战双方,都是修为高深之手。 如此贴身肉搏,即便施展法术也已经来不及。 白素贞意识一动,白道灵突然出现,张开嘴巴,咬住飞龙禅杖。 法海大惊,眼看这只站立直行的金蟾将要吞下他的飞龙禅杖。 法海左手朝虚空一抓,掌心多出一个金色钵盂,顿时金光大盛,将白素贞和金蟾全部笼罩其中。 这钵盂不是寻常之物,而是佛门至宝-紫金钵盂。 当年唐三藏前往西天取经,所持有的钵盂便是这紫金钵盂。 只是为何会出现在法海手中,那就不得而知。 “三脚金蟾、紫金钵盂,这可都是好东西啊!这要是传出去,还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元真羡慕道。“尤其是那金蟾,已经完成两足进化。倘若再有机缘,说不定可以修炼成人,千年罕见!” “确实!就连贫道都已经有点动心了!”姚道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怎么?看着小辈手中的法宝,将你心中那一丝贪念勾起,想要做一回山泽野修?”元真冷笑道。 姚道长不以为然道:“你不想嘛?” 元真楞了楞神,叹道:“还真是有点想啊!” “看来,你那学生,还是想当英雄嘛!”姚道长幸灾乐祸道。 元真朝他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你懂个屁!” 许宣手持人皇笔,在半空中写了一个“定”字,金色“定”字朝法海飞了过去。 法海已然察觉,无奈之下,便将紫金钵盂朝那‘定’字发出万道金光,一举将其击碎。 而就在一瞬间,白素贞收回戮仙幡,将七彩蜈蚣和黑龙包裹起来。 唯有如此,才能将小青救回来! 戮仙幡疯狂吸收七彩蜈蚣的精血,而黑龙也借机化被动为主动,也开始吞噬七彩蜈蚣的精血。 金拔法王本想借法海之手击杀小青,哪知却是为自己挖了墓地。 白素贞护住小青,为她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法海,她原本并未动杀心。但现在,她已经动了杀心。 若不是有许宣出手相助,现在她与小青还真有可能被法海收入紫金钵盂中。 法海失去先机,恼怒不已。如果不是这个许宣三番五次阻挠,他早已将青白蛇妖收入紫金钵盂中。 “许施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你不懂嘛!”法海杀气腾腾地质问道。 许宣寒声道:“我只知道人妖虽殊途,但不是所有妖都会为祸人间。相反,为祸世间的则是两条腿的人。” 竹黄因强行支撑阵法,消耗极大,此时脸色苍白,僧衣早已被汗水浸湿。但听到许宣这句话,却赞赏有加:“许施主慧眼!” 慧眼? 如果许宣是慧眼,那他法海就是浊眼? 法海无法忍受这种被人鄙夷的感觉,既然是四教论衡,那就不管是谁,他都可以对其出手。 许宣,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先拿你祭奠佛祖。 法海恶从胆边生,冷不防朝许宣打出一掌。 “小心!”白素贞失声喊道。 许宣心中大凛,但也非常高兴,因为白素贞看似对他冷漠,实则还是关心着他。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与白素贞走的跟近些。 即便是死,也无所顾忌! 第140章 七杀星君,文曲星君 许宣反应极快,人皇笔在半空中写了个“井”字,轰然朝法海飞了过去。 法海不敢大意,五指收拢,由掌换拳,这是佛门最有名的伏虎拳。 拳意如猛虎下山,扑了上去。 “轰隆!” 地面顿时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竹黄看着几近疯狂的法海,神色凝重,法海聪慧,对佛法领悟之深,平生罕见,但他杀心太重,欲望太深。 如果始终无法勘破“我相”,控制自己的欲望,很有可能会反其道而行之,由佛人魔。 法海杀心大起,身上气息陡然暴涨,只见他左手紧握飞龙禅杖,右手不停变换手印。 “降魔印!”竹黄吃惊道。 一只金光灿烂的巨大佛手朝许宣盖了下去。 许宣顿时感受到沉重如山的威压,体内骨骼发出“咯咯”声响,豆大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但他依然咬紧牙关,在佛手到来之际,在空中写下了“山”字。 “起!” 顷刻间,一座青山蓦然从地底钻了出来,挡住了那只巨大佛手。 然而这座青山其状如东岳泰山,正面镶嵌有一古碑。 古碑之上,刻有四个古篆大字:五岳独尊。 世人皆知,泰山多松柏,更显其庄严、巍峨、葱郁;又多溪泉,故而不乏灵秀与缠绵。 但更重要的是,泰山在历代王朝中拥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古代帝王登基之初,太平之岁,多来泰山举行封禅大典,祭告天地。先秦时期有七十二代君主到泰山封禅;自秦汉至大唐,历代皇帝均到泰山封禅。 在儒家弟子心中,那是他们心中的神山。 泰山之上,有至圣先师的庙宇,素有“小天下”之称。 而儒家文庙学宫正是建在泰山之巅,云海深处。 佛手与泰山,那就是佛门与儒家的最直接较量。 天香楼。 姚道长看着许宣,眼中露出极为欣赏的神色,赞道:“倘若再给此子一甲子光景,还真有有可能摸到‘圣人’之境。” 元真会心笑道:“是啊!我们缺的都是时间!” 此时,许宣不由对着白素贞大喊道:“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情与貌,略相似。 白素贞内心深处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回到那个当初与官人在断桥相见时的情景。 法海见许宣如此嚣张,心中怒火冲天,巨大佛手握住那尊青山,想要将其捏碎。 但他不知道,这尊青山并不完成是靠术法幻化而成,而因有那块刻有“五岳独尊”的石碑而发生巨大变化。 青山非青山,而是大地五岳者。 《礼记》“王制”记载:“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 一山化五岳。 半空中,青山化为一副五岳图。 东岳泰山形体庞大,如巨人端坐,老态龙钟,肃穆威严,因有“泰山如人坐“之说。 西岳华山形体陡峭奇险,壁立如削,因有“华山如壁立“之说。 南岳衡山形体如鸟翼,光泽秀美,腾空而飞,因有“衡山如鸟飞“之说。 北岳恒山,高峻谷深,飞岭纵横,如猿攀跃,因有“恒山如猿行“之说。 中岳嵩山形体如人卧,外观奇伟,内含奥妙,因有“嵩山如人卧“之说。 法海不识得此物,但竹黄却识得此物。 除了竹黄,元真和姚道长都识得此物。 这是道门古籍记载提及的五岳真形图。 道门古籍有记载:“乾坤之内,五岳者谓之神。五岳之中,岱岳为其祖,莫不应其造化。生于混沌之初,立自阴阳,镇乎乾坤之位。” 换句话说,五岳者,分掌世界人间等事。 元真满脸震惊,他只知道许宣拥有人皇笔,但没想到许宣可以借助人皇笔衍化出五岳真形图。 这份夺天地之造化的能,倘若再给许宣半甲子光景,便真的能步入“圣人”境界。 “元兄,你可收了个好门生啊!”姚道长羡慕道。 元真嘿嘿笑道:“谁让你整天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把自己算计进去,连个衣钵传人都没有!” 姚道长沉默片刻,道:“不过,天妒英才,可惜了!” 元真脸色大变,沉声道:“东西可以乱吃,花可不能乱说,会死人的!” 姚道长嗤笑一声,道:“最后谁能活下来,还不一定!” 五岳真形图一出,强大的气运瞬间将佛手镇杀,没有一丝反抗。 法海右手换决,悬浮在头顶上方的紫金钵盂开口朝下,顿时金光从法海头顶灌入其中。 只见法海眉心处出现一个“”符号。 世人鲜知“”符号的真正含义。 佛教以右代表正道,正行,正果,以别于世间之旁门左道。 也就是右旋为正。 而旋回是表示佛力无边,向四方无限地延伸,无尽地展现,无有休止地救济利益十方无量的众生。 这金色“”开始朝右缓缓旋转起来,一旦动起来,便爆发出强大的佛力,与五岳真形图的气运形成对峙局面。 竹黄脸色大变,法海竟然参悟出佛三十二相之一的靺利蹉洛刹那(梵名),又称之为“吉祥海云相”。 法海到底还隐藏多少实力?竹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疑问。 就在法海与许宣斗法之时,那七彩蜈蚣身上的精血已经被黑龙和戮仙幡吸收殆尽,只留下一副干瘪的躯壳。 但就在黑龙准备将其粉碎时,异变陡生。 那干瘪躯壳中骤然射出五彩光芒,闪耀夺目。 就见一颗浑圆的五彩金丹破开飞出,在阵法里急速飞行。 远处天香楼上,姚道长惊呼道:“五彩金丹终于现世了!” 元真也忍不住砸嘴,吞咽两下口水,道:“果然是个好宝贝!” 姚道长突然大声喊道:“谁能吞下这颗五彩金丹,便是本届四教论衡的夺魁者!” 声如洪钟,在众人心中炸裂开来。 “小青,不可!”白素贞突然喊道。 但已然晚矣! 黑龙张嘴,没有任何犹豫,便将五彩金丹吞入嘴中。 五彩金丹一入腹中,顿时炸裂开来,黑龙在半空中翻滚,然后轰然坠下,砸入深坑之中。 突如其来的巨变,法海和许宣各自收手,保持十丈的安全距离,纷纷朝黑龙望去。 白素贞满脸担忧,她飞身落在龙首跟前,仔细探查一番,见黑龙并无性命之忧,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此时,那五彩金丹与黑龙的龙丹缓慢融合,黑龙气息也开始发生变化。 突然,黑龙抬起龙首,朝天怒吼。 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竹黄手中的青竹瞬间爆裂,青竹阵法被龙吟轻易击溃。 法海见状,飞身落在竹黄身边,关切道:“大师!” 竹黄脸色苍白,体内气血翻滚,终究还是没能压制下去,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变得虚弱无力。 “无妨!”竹黄无力道。 随即,竹黄望向法海,劝诫道:“心平何劳持戒,行直何须参禅。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无喧。你虽能参悟佛法,但修心不够。须知,上天平等降雨给人间,但是花草树木,各自依照自己根器大小,吸收水分多少不同。倘若强行吸收,必遭反噬。” 法海没有言语,只是眼中闪过忽明忽暗的神色。 进入长安城之前,法海与姚道长见过面。 只是,不知姚道长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法海犹豫之后,便答应成为不良人。 但要成为真正不良人,就必须要替昆仑仙宫做一件事。 而法海要做的事,就是寻找合适的机会,杀掉竹黄。 竹黄来自净土莲社,境界和实力都比法海要强,若是在平日里杀他,难度极大。但此刻杀他,易如反掌。 只不过,真到要下狠手时,法海终究还是有些犹豫,心存一丝愧疚。 姚道长的目光落在法海的脸上,他在等,等他做出选择。 而元真的目光,则落在天幕。他的脸色越发凝重,眉头皱的更紧。 此时,整个长安城上空被厚厚的乌云所笼罩,如十万大山重重压了下来。 皇宫里的那位,站在大殿门口,仰望苍穹。 “国师府方圆十里的百姓都撤出来了?”肃宗寒声问道。 “回陛下,已经全部撤出。另外,城中百姓已经全部被告知躲在家中,不得出来。否则,杀无赦!” 肃宗“嗯”了一声,道:“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陛下,幻月宗山门已经被正一和上清两派攻破,玉真公主生死不明。” 肃宗突然转身,一道冷光落在那人身上,冰冷问道:“你知道朕问的是什么?” 那人心中一紧,急忙回道:“回陛下,金简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 听到这句话,肃宗脸上杀机渐渐消散,然后转身继续望向天幕,沉声道:“风起长安百花杀,是时候结束了!” 半个时辰后,五彩金丹与龙丹完全融合。 融合之后,黑龙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是一条四爪青龙。 青龙猛然睁开双目,朝天幕看了两眼,然后摇身一变,再次恢复到小青模样。 此时,她正安安静静躺在白素贞的怀中。 白素贞没有察觉到青龙睁开眼,看的不是她,而是苍穹,现在的她只关心小青的安危。 长长睫毛微微颤抖,而眉头依然紧皱,嘴中含糊不清喊着:“姐姐,不要赶我走” 白素贞心如刀绞,眼泪簌簌落下,晶莹剔透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帘,颗颗落在小青的脸上。 小青曾她说:“姐姐,你老说人间有情,难道妖就无情吗?我们姐妹相处五百年也是情,你当过我是人一样想过我吗?” 那时的她,无言以对。 时至今日,白素贞突然明白,小青是多么爱自己。 那个时候的小青,像个孩子一样讨好着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证明,看,姐姐,我才值得你的宠爱。 她不懂事故,不懂编排。 她没有欲望,没有奢求。 就只是傻傻地想要守着一个相处五百年,却要把自己抛弃之人的身边。 于是,她在塔外为自己守了千年。 千年后再相见,却依然没有时间各自诉讼衷肠。 如今,面对小青那个问题,她终于知道自己的答案。 是的,她没有。 而小青你却为这付出了一切。 红尘情爱。 情字当头,没有对错,只为当年一把油纸伞,却撑出半个西湖。 “姐姐。”小青轻轻喊道。 白素贞喜极而泣,越发将她搂地更紧些:“小青,姐姐在!” 小青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伸手轻抚她的脸,然后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含笑道:“姐姐,尘缘已了,我们来世再见!” 话音方落,就听见姚道长突然喊道:“动手!” 白素贞心中猛然一沉,朝天幕望去,一道紫色光芒从天而落,快如闪电,没入小青眉心处。 巨大威压,轰然散开。 许宣突然跳了下来,拉起白素贞迅速飞出深坑。 而就在白素贞飞出来的那一刹那,竹黄突然喊道:“接着!” 就见法海的降魔剑刺入竹黄胸口的同时,竹黄使出最后一丝力度,将手中的一个盒子扔向白素贞。随即,双手垂落下来,躺在地上。 鲜血从胸口渗透而出,殷红他的僧衣。 “抢回来!”姚道长大声喊道。 法海没有任何迟疑,转身就朝白素贞那边飞去。许宣见状,人皇笔朝他一点,稍微阻碍法海的身形。 只有一寸之距,法海就要抓到那个盒子。 但可惜,这个盒子终究被白素贞握在手中。 她不用打开,就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然让白素贞理不出头绪,但法海杀手竹黄,而竹黄将那盒子给她,已经说明这早已是布下的局。 小青缓缓飞出深坑,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人类的情绪,散发高高在上的强大气息。 那是上界天仙才具有的气息,而且还不是普通天仙,是半只脚踏入大罗金仙的天仙,也就是星君。 她的眼神充满着不屑,杀意凛然,整个长安城中充满了狂暴的气息。 在强大威压之下,城中所有凡人全部匍匐跪下,就连肃宗也是跪在大殿门前,只不过他还可以微微抬起头,朝国师府方向望去。 仙人下凡,器宇不凡! “七杀星君,原来是他!”元真寒声道。 姚道长冷声笑道:“元兄,倒是好眼力!” 说完,姚道长纵身一跃,飞身落地小青身边,单膝跪下,抱拳道:“弟子,姚广孝,见过星君!” 七杀星君冷着脸,点了点头道:“此事尚可!” 姚广孝心花怒放,能够得到七杀星君的一句赞誉,那比什么都重要。 “弟子不才,愿为星君效犬马之劳!”姚广孝卑躬屈膝道。 七杀星君没有理会他的马屁,只是把目光移到白素贞的脸上,杀意凛然道:“白素贞。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本君看你还能逃到哪里?” 白素贞看着眼前陌生的小青,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昆仑仙宫为何想尽办法让小青化蛇为龙,又让她吞噬金拔法王的五彩金丹,目的就是要给七杀星君提供一个强大的容器。 只有这样,七杀星君才能降落凡间而不受天道压制。 只是,为了杀她白素贞,让一个接近太乙金仙实力的星君冒险下界,似乎有些说不通。 “倒是感谢星君厚爱了!”白素贞寒声道。 七杀星君冷笑几声,旋即视线移到许宣身上,冷笑道:“文曲星君,还不出来?不然,本君就要杀光他们!” 许宣微微一怔,白素贞也是心中大惊,这许宣莫不是文曲星君转世? 这时,元真飞身落下,望向小青,奚落道:“张奎,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非要私偷下界来见我。你要是找肉身,男人不找,你非要找女人,你恶心不恶心?” 原来,这七杀星君的真名叫张奎。 姚广孝听的是心惊胆战,原来与自己相识多年的元真,竟然是文曲星君。 这他娘的在搞什么啊? 张奎阴阳怪气道:“张亚子,你今日就让你图个嘴快,等会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元真并无畏惧,只是叹了几声,道:“张奎,在上面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我虽一介书生,不喜杀生,但你就跟苍蝇一样,时刻盯着我,今日我就把你这只苍蝇拍死在长安城!” 张奎冷笑道:“大言不惭!” 青城派。 外门弟子魏吴延依旧如常走出自己的住处,但刚走出门外三步,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面具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魏吴延出于本能想要大喊有魔道妖人,却发现喉咙发出声来。 同时,与他同一批进来的外门弟子,还有被选入的内门弟子,也都在前后脚出现在魏吴延的身边,一字排开,共计一十八人。 “是时候了!”男子沉声道。 话音方落,那一十八人齐齐摔倒在地,气息全无,只是眉心处飞出一个米粒大小的金色光团,然后迅速没入魏吴延的眉心处。 魏吴延只觉得头痛欲裂,想要伸手抱头,却发现双手双脚无法动弹。 那男子朝祖师殿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朝魏吴延走了过去,如影子般穿过,身后再无他人。 魏吴延缓缓睁开双眸,嘴角泛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沉声道:“淳风,我来了。” 说完,魏吴延大步一跨,下一息便出现在祖师殿,来到玉虚子的住处门前。 玉虚子刚打开门,便看到魏吴延立于门前,心有震惊,但很快恢复平静:“大帅,不对,是师兄,好久不见!” 第141章 蝴蝶效应,九尾天狐 对青城派弟子而言,众人只知道掌门道号为玉虚子,不知真名。 但谁能想到,玉虚子就是昆仑仙宫右护法-李淳风。 而站在李淳风面前的正是昆仑仙宫的头把交椅,不良人口中的大帅、李淳风的师兄袁天罡。 当年白素贞入青城派时,那场魔门围攻青城派,其目的就是袁天罡化整为零的方式进入青城派,从而避开剑灵鲁天的探查。 至今,青城派众人都未弄清楚,魔门那次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围攻青城山门? 袁天罡叹了两声,道:“师弟这些年把青城派打理的很好。” 李淳风淡淡笑道:“师兄这些年也真是辛苦了。” 袁天罡走到石桌前,石桌上还摆放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凝视片刻,道:“师弟的棋道又精进了不少!” 李淳风走到他对面,径直落座下来,道:“再怎么样,也还是师兄棋高一筹!” 袁天罡从棋罐里执起一颗黑子,镇定心神道:“这人心细微之处的风云变幻,却也是风景秀丽,波澜壮阔,但也杀机四伏。倘若我们瞧的不真切,今日长安城的杀局还会在这里上演。侥幸躲过一次,但未必可以躲过第二或第三次。不论身处庙堂,还是山巅,许多事情不得不抽丝剥茧,找到那根埋藏在众人之心下的伏线,方能在关键时刻转危为安,力挽狂澜!” 李淳风笑问道:“师兄是想告诉我,长安城这场杀局已成定局,无法逆转?” 袁天罡点了点头,颇为自信道:“如果师弟当年不为情所困,误了大道,恐怕如今的你,师兄我也只能望尘莫及!” 说完,手中的黑子轻轻落了下来。 李淳风脸色微微变色,沉声道:“七杀星君即便能够利用小青的身躯而在人间,但终究是私自下界,就不担心被上面知道而受到惩罚?” 袁天罡含笑道:“师弟,方才你已经说,这已经是死局,你难度还不懂吗?” 李淳风心中一紧,沉默片刻,道:“七杀星君为何要杀文曲星君?” 袁天罡对他这个师弟什么都佩服,就是心思不够多、不够深,风清云谈道:“这本是一场局中局。文曲星君命中必有一劫难,如今不过是在应劫。但既然是劫难,那就有陨落的风险。所以,便有人对此做文章,只不过这个文章是做在了白素贞身上。” 李淳风面色凝重,沉吟道:“那师兄今日主动现身是为剑灵而来?” 袁天罡“嗯”了一声,道:“青城六把仙剑,唯独少了紫电。” “师兄你就如此笃定,鲁天就是紫电的剑灵?”李淳风反问道。 袁天罡十拿九稳道:“白素贞入门当天如果没有那场小赌怡情,我确实没有把握确认。但你没有拒绝,反而默许,并且也加了赌注。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淳风叹了一声,当初他本想拒绝,只不过出于修道的平淡,这才答应下来。 “师兄算无遗策!” 袁天罡言尽于此,道:“师弟,轮到你了!” 李淳风将手放在棋罐上,悬停数息,抬头反问道:“师兄,那你有没有相关,在这场棋局中,棋子变成棋手?” 袁天罡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山巅之下,其实稍微有点脑子的,算计的深度和精度都有,缺少的只是高度。这是聪明人最恨的地方,睁眼瞧见了,偏偏走不到那里去。那么,让棋子变棋手,这种事情还是有机会发生的。不过,在我这边,断无可能!” “那师兄你觉得,九娘的断尾,白素贞能否从净土莲社那边拿回来?” 袁天罡心中微微一紧,细细打量起眼前这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他知道,这张脸皮之下是一张年轻白净的脸庞。 “竹黄必死在长安,白素贞断无机会!” 李淳风神秘笑道:“师兄,那可未必哦!”说着,李淳风执起一颗白子,雷厉风行落了下去。 白子落下,整个棋局顿时发生变化。 长安城。 元真身躯化作点点星光,没入许宣的眉心中。 待他醒来时,许宣已经不是许宣,而是元真,更切确的说,是张亚子。 七杀星君张奎占据了小青的身躯,文曲星君张亚子占据了许宣的身躯。 这对白素贞来说,无疑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就在这时,香菱突然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依旧是那身装扮,手中拿着大烟袋,笑吟吟道:“这长安城里还真热闹啊!我没来晚!” 张亚子笑道:“九娘来的正是时候,不早不晚!” 白素贞这才知道,这只九尾天狐的真正名字,叫九娘。 九娘望向白素贞,柔声道:“白郎君,还记得我们之前的交易?” 白素贞点了点头道:“记得!不过,我要换一个条件!” 九娘脸色微变,灵动的仰慕骨碌转动几下,媚笑道:“张奎占据小青的肉身,你想要我帮你杀了他?” 白素贞杀意凛然道:“但必须不能让小青受到伤害!” 张奎冷笑道:“九娘,当初纯阳元君斩你一尾,已算是对你宽宏大量,本君劝你少管此事!” 九娘嫣然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有文曲星君替我抗着,还怕什么。对,亚子?” 张亚子哈哈笑道:“九娘,要是让淳风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听到李淳风这三个字,九娘眼中闪过一丝哀伤,时至今日,她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他要是能听见,就好了!”九娘落寞了回了一声。 张亚子神采奕奕道:“九娘,你拿了断尾,便离开长安,前往青城。你的淳风,在那里等着呢!” “什么?”九娘失声道。 张奎杀意凛然道:“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话音方落,张奎紧握青霜剑,身形一闪,便朝白素贞胸口刺了过去。 张亚子早有预料,人皇笔轻轻一点,顿时堵住了张奎的出剑轨道。 白素贞反应极快,飞身落地九娘身边,便将那盒子交到九娘的手中:“走!” 她知道九娘与李淳风的故事,既然已经知道心爱之人再何处,那就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九娘也不含糊,拿起盒子就离开,临走时承诺道:“等我!” 张奎再次出剑,万道冰剑齐发,白素贞展开戮仙幡替九娘挡住了剑雨。 “法海,还不出手!”张奎怒喊道。 这一声顿时将法海从之前的愧疚中惊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竹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抡起飞龙禅杖就朝白素贞打了过去。 与此同时,姚广孝祭出一把黑色骨剑,剑身如鞭,朝白素贞疾驰过去。 九娘见状,欲要折身返回,却听白素贞呵斥道:“就算要死,也得看一眼,了却心愿。” 话音方落,白道灵突然跳了出来,一口咬住姚广孝的骨剑。 只听见“咯嘣、咯嘣”脆响,白道灵正在吃剑。 姚广孝那个心疼啊,这三脚金蟾果然是天地至宝,甭管是多厉害的法宝,都是它的食物。 白素贞没想到三脚金蟾还有吞噬宝物这么个逆天功能,有它在倒可为自己减轻不少压力。 九娘在白素贞的拼死护送下安全逃离长安城。 只是,她刚出城,便有五六道光芒朝她这边奔袭而来,都是地仙境左右的强者。 他们是散落在人间的不良人。 突然,九良朝西边望去,那边同样也有五六道光芒疾驰而来,也都是地仙境强者。 九娘自嘲笑道:“这地仙什么时候满地跑了!” 不良人这边,共有六人,其中原上清派的张嵩桥也在其中。 而在九娘身旁的五人,则是林冥月、南宫望、郑兴平、蚩梦,以及后来现身的七星,茅山上清派的诸葛清。 张嵩桥望向诸葛清,先是吃惊,而后才是无奈,沉声道:“诸葛师弟,好久不见!” 诸葛青淡淡笑道:“张师兄羽化登仙,倒让我们伤心好一阵!” 张嵩桥神色凛然道:“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诸葛清点了点头道:“好像是这个理!” “张老弟,你这是叙旧情呢,还是故意拖延时间,耽误大帅交办的要事?”其中一人冷声问道。 张嵩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沉声道:“即便要打,也得说几句话。” 九娘看了看这六位不良人,笑道:“平日里难得见面,这一见面就是六位,倒真是看得起我九娘。” 林冥月与九娘稍微熟悉,走到她身边,急忙问道:“长安那边怎么样了?” 九娘知道卷帘人来此,就是为了挡住不良人,好让她及时能够感到青城。 前往青城,除了能够见到李淳风,更重要的是,她笃定袁天罡必定身在青城。那么,青城那边肯定有七杀星君心中忌惮的人或物。 不然,张亚子也不会说那句话,袁天罡也不会一次性派出立马不良人截杀自己。 “情况不妙。我要赶到青城,这边就交给你了!”说完,九娘御空而去,直奔青城。 而就在她刚离开同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不良人当中,有一个叫周三的中年男子突然对张嵩桥偷袭出手,直接将张嵩桥重创。 这一幕,就是林冥月他们也是二丈摸不着头脑。 但他们明白,这是截杀不良人最好时机。 不良人内讧,一个反水,一个重创,五对四,从数量上已经占据了优势。 “狗日的周三,你敢背叛大帅!”为首之人怒吼道。 周三偷袭成功,飞身落地南宫望身边,笑着道:“方才张兄说的很对,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哪里有什么背叛之说。” 这时,南宫望、林冥月才恍然大悟,这个周三就是沉默不语的穷碧。 穷碧周三,来自东海蓬莱山的一介散修,为人洒脱不羁,修为在地仙境中期。 他与李淳风关系交好,但世人鲜有知道。 所以,当李淳风邀请他成为卷帘人时,周三豪爽接过云烟镜,从此二人再无相见。 而后,姚广孝找到他,邀请他加入不良人。 周三考虑再三后,便加入不良人,之后为昆仑仙宫做事也不含糊,颇得袁天罡的赏识。 蚩梦撸起衣袖,喊道:“你们到底干不干?不干,我就上了啊!” 郑兴平哈哈笑道:“哪能让妹子冲锋在前,太不像话。我老郑,先走一个!”说完,郑兴平凭空一闪,再次出现张嵩桥的身边,正是应了那句“趁你病要你命”! 两大高手接连对他出手,张嵩桥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个家伙偏偏要对他下死手,而不选择其他人? 他到死都不会知道,白素贞也是卷帘人,而白素贞在渝州城时,就是这他张嵩桥暗中使坏,逼的白素贞冒险进入酆都鬼城。 所以,既然仇人相见,哪有不分外眼红的。 不打杀他,天理难容嘛! 如果张嵩桥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的话,还会不会选择这条路,这恐怕只有他自己心中知道答案。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在所天在看,头上三尺有神明。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张嵩桥死的恰到好处。 对袁天罡来说,死一个张嵩桥不足可惜。 但现在张嵩桥就是一个微小的变数,会引发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的本质是一种混沌现象,说明了任何事物发展均存在定数与变数。 朝代更迭,技术进步,社会发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发展轨迹有规律可循,同时也存在不可测的“变数“,往往还会适得其反。 一个微小的变化能影响事物的发展,足以说明了事物的发展具有复杂性。 这也是为何有修道之人最惧因果,道理就在这里。 谁也不知道,那根因果线会牵涉到哪里,会在某个时间节点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杀身之祸! 长安城内。 白素贞一人对上法海和姚广孝,凭借两大至宝三脚金蟾和戮仙幡,倒是未让自己陷入生死绝境。 但稍有不慎,便会死在他二人手中。 而张亚子和张奎二人早已不再长安城,虽然在人间无法法海星君的全部实力,但有了许宣和小青这两具肉身作为载体,也能发挥出七成的力道。 他二人从长安消失,而后出现在洛阳,又出现在扬州 张亚子拼命往前跑,张奎拼命往后追,二人玩起了猫捉耗子的古老游戏。 “张亚子,你故意拖延时间,无非是想给李淳风争取时间,但你别忘记了,有袁天罡坐镇青城,他是掀不起风浪的!” “我说老张,你追了我这么久,还累不累啊?不如坐下来,我们哥俩喝几口酒,吃点菜,等有力气再斗,如何?对了,顺便上个茅厕,尿急啊!” “对了,你应该没体验过女人怎么尿尿的。正好,你现在可以体会一会,保准会记忆犹新!” 张奎被他激怒,吼道:“等老子追上你,非把你嘴巴给撕个稀巴烂。” “你说我们两个人,大摇大摆在人间里搞事,上面那些老家伙不会真搬起凳子坐在大殿门口,边嗑瓜子边看戏?”张亚子扭头大声问道。 话音刚落,张亚子吐出一口鲜血来。他用衣袖擦了擦嘴巴,忍住体内剧痛道:“狗日的老张,偷袭我啊!” 说着,张亚子铆足了劲,与张奎拉开部分距离,随后消失。 再看白素贞这边,法海与姚广孝配合默契,二人一攻一守,倒是把白素贞逼上了绝境,险象还生。 法海已然杀红了眼,只要能杀死白素贞,他什么都能豁得出。 只见他立于空中,爆喝一声,怒吼道:“魔高一尺,佛高一丈。白素贞,你纳命来!” 法海上衣尽毁,袒胸露乳,其后背纹有人身蛇头的图案,栩栩如生。 如果竹黄没有死,恐怕就是他看到这人身舌头,也大为震惊。 佛门古籍《维摩经略疏》曾有记载:“摩侯罗伽,此是蟒神,亦云地龙,无足腹行神,即世间庙神,受人酒肉悉入蟒腹。” 按照佛门说法,这人首蛇身俗称“地龙”,乃佛教神只的天龙八部之一,杀力仅次于阿修罗。 此刻,法海双眸金光流溢,杀气腾腾,嘴中诵念佛经。 悬浮在他头顶上方的紫金钵盂,顷刻间化为一件金色袈裟,随即飘落在法海身上,消失不见。 而后,法海手中的飞龙禅杖化身一条长约百丈的巨蟒。 金身法海站在巨蟒头上,如十八罗汉齐下界,威势不可阻挡!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金身,金刚伏魔,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饶是如此,姚广孝也不得不感叹,这个法海修为不必他弱,甚至比他还要强。因为,法海给他的意外惊喜是在太多,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他会施展什么样的强悍术法。 法海骤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则是巨蟒的头变成法海的头颅。 这是佛门的大蟒神。 长安城上空,电闪雷鸣,狂风怒吼。 随即,暴雨倾盆,如泄瀑布,哗哗落下。 姚广孝正要出手,却听见法海厉声道:“白素贞是我的,谁都不许插手,否则就得死!” 姚广孝眼中闪过怒色,但他终究没有再对白素贞出手,而是飞到一旁当起了看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种好事,他怎会放弃。 白素贞身上的戮仙幡和三脚金蟾都是至宝,只要在她与法海斗的两败俱伤时,自己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戮仙幡急速回撤,然后将其裹在身上,化为一套黑色战甲。 她手中紧握春雷剑,神色萧杀,凝视着法海! 春雷剑虽然与七星剑合二为一,依然是春雷剑,但无法与紫电相媲美。 她需要紫电! 一袭黑衣,立于云端,暴雨绕开她随风起舞的发丝,拐道落下。 白素贞深呼一口气,微闭双眼,心中默念一声:紫电。 青城派。 护山大阵已经被上清和正一两派,外加魔门的擎阳宗和弑颜殿二宗众多高手摧毁,四大门派近千修士已经将青城派围的水泄不通。 青城派弟子死伤惨重,诸多长老也在大战中陨落,只活其一。 而祖师殿殿主周慕雪、朝阳洞洞主李品、上清宫宫主易木荣也在大战中陨落。 除了建福宫宫主白素贞身在长安,活下来就只有常道观的秦木,以及还在闭关的赵金铭。 九娘搀扶着李淳风,沾满血的脸,看上去狰狞了几分,但那眼神,却又道魔四门的众人感到不寒而栗。 袁天罡杀意森然道:“师弟,你不会真想看着青城千年基业毁在你的手里?如果你再不把剑灵交出来,我会让整个青城与你一起陪葬!” 李淳风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虚弱无力道:“师兄,你既然都已经看出来了,我又怎能没有看出来?这个时候,应该到了长安了!” 袁天罡神色大凛,目光望向长安,果不其然,剑灵已将至长安城。 “李淳风,我真小看你了。你竟然来整个青城派做赌注,为了就是给剑灵争取时间。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 袁天罡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自认为算无遗策,却不曾想,都被自己这个师弟给算计了。 但是,谁能想到,他会用整个青城来与他下赌注。 “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这场死局。本帅就让你们青城彻底消失!” “袁天罡,你大言不惭!”九娘突然娇喝一声。 只见她化身为一只身形巨大的白狐,随着它身躯的变大,出现了第一条尾巴,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第七条、第八条。 八尾天狐! 下方众人倒吸一口寒气,这就是传说中的八尾天狐,实力强悍如斯。 上清派掌门和正一派掌门彼此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各自腾起不祥的预感。 袁天罡杀意凛然道:“当年纯阳元君斩你一尾,今日本帅就斩你八尾!” 九娘冷笑道:“袁天罡,当年可没见你这么威风,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孬种而已。不过,当年有纯阳那个老匹夫护你,今日本尊就看谁能护得了!” 说着,第九条尾巴突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轰然笼罩在所有人心中。 “这是,九尾天狐!” 袁天罡脸色大变,惊呼道:“不可能!” 第142章 曲终人散,来日方长(大结局) 长安城。 白素贞猛然张开双目,娇喝道:“剑来!” 一道紫色剑光从天而落,没入白素贞手中的春雷剑。 顷刻间,紫芒万丈,剑身有雷霆游走,发出“霹雳”声响。 姚广孝脸色大变,骇然道:“紫电!不可能?” 大帅亲自坐镇青城派,怎会让剑灵逃出来? 除非,只有一个可能,大帅那边失败了。 姚广孝无法接受这个推论,但剑灵能够出现在长安,这已经说明了事实的存在,由不得他不信。 此时的他恍然顿悟,张亚子和白素贞为何要让九娘离开,因为那个盒子里装的就是九娘的断尾。 竹黄竟然把断尾从净土莲社带了出来,这说明他已经提前知道诸多内幕而提前做出安排。 如果法海当时不犹豫,直接了断竹黄,那此事就不会发生。 “该死法海,误了大帅的要事!”姚广孝心中愤怒不平道。 法海是他邀请加入不良人,如果大帅事后追责,他定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法海再反咬他一口,那就更说不清。 所以,法海必须死! 姚广孝打定了主意,便等白素贞与法海斗的两败俱伤时,先解决法海,再解决白素贞,这样一举两得。 此刻,白素贞身穿黑色战甲,手握紫电,剑指苍穹,浑身散发君临天下的霸气。 不动则以,一动必定是雷霆万钧。 “轰隆!” “咔嚓!” 苍穹上方,突然有耀眼闪电划破长空,照亮整个长安城,然后落入人间。 姚广孝抬头望向天幕,神色凝重,天际上空出现劫云的征兆,而且多半是九重雷劫。 这长安城里有人渡九重雷劫? 蓦然,姚广孝望向白素贞,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白素贞身上的气息出现激烈的波动,从地仙境中期开始攀升,一直到地仙境后期的最后一道关隘。 而要想突破,就必须要渡过九重雷劫,晋升天仙之列。 当初白素贞借助六重雷劫之力,成功解决酆都鬼城危机。 法海看着白素贞修为不断提升,不但不担心,反而越发的兴奋,狂吼道:“白素贞,你境界越高,吞噬你之后我就会变得越强大。” 白素贞冷笑道:“是吗?就怕你没那么大的胃口!” 说完,白素贞身形凭空消失,再次出现时手执紫电朝法海的头颅砍了下来。 就在紫电距离头颅还有三寸之余时,法海突然生出一双手,双手合十,扣住剑身。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掌心喷出,剑身猛烈颤抖。 白素贞心中大凛,这法海真身实在太过诡异。就在她拔剑撤出时,又有一双冒了出来,长长手臂猛然抓向白素贞。 紫电无法拔出,白素贞果断撤剑,避开这两只手。 而这两只手竟然可以随意变化,如藤蔓一般朝她追了过去。 白素贞双手掐诀,紫电骤然爆发强大的剑意,凌厉霸道的剑意瞬间将扣在剑身的手臂切割成无数个碎片。 一道紫芒冲天而起,再次回到白素贞的手中。 白素贞蓦然转身,快如闪电,一道黑影掠过,身后那两条手臂化为一阵血雨。 但这些都无法伤及法海根本,被剑意切割的两只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如初。 “白素贞,本尊身为大蟒神,已练成不死不灭之身。你的剑,杀不死本尊!”法海狂笑道。 “轰隆!” 苍穹上方再次传来一阵巨响。 一道巨粗的闪电,从天而降,直奔白素贞而去。 “去!” 一声令下,紫电脱手飞出,直接迎上那道闪电。 震撼一幕出现了,那道闪电,竟跟着紫电而去,直奔大蟒神的身躯。 法海面无惧色,尾巴横扫过来。 紫电贴过鳞甲飞过,而那道闪电则与蛇尾相撞,发出“滋滋”声响。 蛇尾完好。 “哈哈哈!九重雷劫能奈我何!”法海狂暴笑道。 法海赤红双瞳,闪烁妖异的光芒,巨大身躯在天空中盘旋起来,那身躯远远望去像一朵巨大的莲台,而白海如同端坐莲台之上。 顷刻间,天地间想起阵阵梵音。 法海双眸从赤色变成金色,身后涌现出万道佛光,如同利剑般四射,穿透苍穹劫云。 姚广孝看的心惊胆战,这法海竟然主动挑衅九重雷劫。 就见一只巨大的金色佛手,遮住小半个长安城,然后朝白素贞盖了过去。 “不动明王法印!” 白素贞识得这尊法印,只是没想到,法海竟然隐藏如此之深,就连竹黄都被他所蒙蔽。 一剑斩下。 滔天剑光仿佛撕裂星空一般呼啸而去。 金色佛手释放出磅礴浩瀚的法力,所过之处,剑意奔溃,剑光黯淡,在白素贞震惊的眼神下悉数被捏的粉碎。 若是在荒郊野外,白素贞定然会选择避其锋芒,但如今在长安城里。 这金色佛手一旦落到地面,那小半个长安城便要毁于一旦,不知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或许,这就是法海丢给白素贞的一个问心题。 当初你在渝州拯救一城百姓,那么如今你是否还会做出选择? 你避开,百姓死。 你硬上,你就死。 多好的选择! 但白素贞别无选择! 一道道雷霆从天而降,在紫电的牵引下,悉数落到白素贞的身上。 她必须借助雷劫之力,才能化解这不动明王法印。 “不够,还不够!”白素贞疯狂呐喊道。 不是九重雷劫吗,为何威力比当初六重雷劫还要弱? 姚广孝眉头皱了起来,这实在太不寻常了啊。 而且,天上劫云竟然开始消散,好像是惧怕什么,又或是意识到什么? 白素贞心中一阵苦笑,脸上泛出丝丝苦涩。 不是说好的九重雷劫,怎么主动消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白素贞渡劫成功,还是压根没有渡劫? 任凭姚广孝见多识广,但今天这诡异一幕,他已经看不懂了。 没了九重雷劫之力,白素贞只能依靠自身法力硬接下来。 就在不动明王法印落在她头顶上时,白素贞心有灵犀,那本《佛说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一卷》飞了出来,自行翻开,开始吸收不动明王法印的佛力。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那声势浩大的不动明王法印就被这本来历不明的经书给吸收了。 吸收完之后,经书再次合起,轻轻落在白素贞的手中。 法海瞪大眼睛,盯着那本经书,自己最强大的一击,竟然被一本经书给轻易化解。 直到此时,白素贞才明白,这本经书她是放在轮回塔之中,而它方才吸收的佛力也全部进入轮回塔。 换句话说,经书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真正幕后老大是轮回塔,这样外人就难以察觉到轮回塔的存在。 轮回塔竟有灵性?着实匪夷所思。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真相的时候,既然轮回塔可以吸收任何佛力,那么对付法海就只能用“手到擒来”四个字来形容。 法海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但终究无法确认。 索性,他再次施展出降魔印,以验证自己心中猜测。 果不其然,降魔印的法力依然被经书吸收而化解。 突然,白素贞灵光乍现,一个极为大胆念头闪现出来。 她要将经书与紫电剑送入轮回塔,然后在轮回塔将经书与紫电合二为一,如此便使得紫电拥有克制佛门术法的独特功能。 就在法海举棋不定之际,白素贞没有任何迟疑,迅速将经书和紫电送入轮回塔。 法海不知白素贞如此举动是为何意,但此时心有一丝畏惧,没了先前那嚣张气焰,却也没有贸然冲上去。 姚广孝心中着急啊,这两个人斗法,怎么斗着、斗着就不打了。 法海也不浪费时间,也在调息,恢复法力。 毕竟施展不动明王法印对自身法力消耗太大,而且还要维持大蟒神的真身模样,也需要消耗巨大的法力。 姚广孝看不下去了,不能让两个人就这么干坐下去,他也不能干等下去。 在法海和白素贞两个人之间,他还是选择了法海。 只要法海死了,哪怕最终让白素贞跑了,都情有可原,这样的结果他还能承受得了。 而且,偷袭法海的成功率最大。 谁都想不到,他姚广孝会在关键时刻对法海下毒手? 白素贞想不到,法海更想不到。 姚广孝乃地仙境后期修士,他处心积虑的必杀,必然是最强大的,也是最隐蔽的。 时至今日,还没有人见过姚广孝的真正的杀手锏。 姚广孝手臂上缠绕着一条黑色链条,上面还闪烁着诡异的四个金色符文。 这金色符文乃象形文字,这人间只有极少部分人能够识别出来。 镇,压,山,河。 姚广孝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右手一指,手臂上那条黑色链条骤然消失。 法海心生危机,猛然张开双眸,却看见姚广孝脸上挂着阴寒的笑意。 那黑色链条裹在法海的脖子上,法海爆喝一声,黑色链条突然绷断,竟引得天地震荡。 然而,那链条上的金色符文突然闪现,竟然再度化作更加强大的黑色铁链出来。 道道铁链如同黑色毒蛇将法海脖子缠绕起来,任凭法海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渐渐的将其身上的佛光都压制下去。 法海脸色涨的通红,他想说话,但无法发出声音。 白素贞依然沉浸在炼化之中。 但对于外界的动静,她心中一目了然。因为,姚广孝对法海下手,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一来姚广孝城府极深,到嘴的肉不会拱手相让,自然也就不会让法海夺了过去。 二来法海在犹豫中杀死竹黄,这给竹黄留了一丝机会转交九娘的断尾。这个锅,姚广孝不会背。 三来法海法力消耗极大,正是虚弱之时。姚广孝绝不会看到一个比他还要强的不良人。 四来法海的死可以算到她白素贞头上,而他如果击杀或生擒白素贞,不但无过还有功劳。 所以,白素贞笃定姚广孝会找机会对法海下毒手,而她之所以在斗法时选择炼器,就是为姚广孝提供良机。 但是,为了这创造这个机会,她自己也是冒着极大风险而为之。 不过,万幸的是,姚广孝没有让她失望,关键时刻对法海下毒手。 这样一来,又为她融合经书与紫电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而且,法海是那么好杀的吗? 白素贞自然不相信。 所以,她心里还非常期待法海反杀姚广孝那精彩一幕的发生。 他们两个都是这世上绝顶聪明之人,但却不是大智慧之人。 所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悲剧,终究会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精彩演绎。 在黑色铁链刺激下,大蟒神巨大的身躯不停扭动起来,所过之处皆化为虚无。 但无论如何,大蟒神就是无法震断这条黑色铁链。 渐渐的,佛光消失。 大蟒神也随之消失,显出赤裸上身的法海来。而他后背上那个刺青比之前也变得模糊起来。 紫金钵盂静静悬浮在他的头顶上方,散发黯淡金光。 姚广孝走到他身边,伸手将紫金钵盂收入囊中,而后又将已有数道裂横的飞龙禅杖震碎。 法海瞪大眼睛,眼珠凸起,用极为恶毒眼神死死盯着姚广孝那张阴冷的笑脸。 “法海,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姚广孝寒声道。 “若不是你,大帅那边岂会出现变数。所以,今日你必须死!”姚广孝眼中杀机顿起。 那黑色铁链骤然收缩,法海脸色铁青,呼吸急促,身上法力也随之消散。 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就这么死了?还有更高的山要登? 自己怎么会死呢? 其他人可以死,我法海怎会死呢? 法海意识变得模糊不清,他似乎可以清晰感受到身子变得越来越轻,但始终无法逃脱那股强大吸力。 灵魂被撕扯的滋味,真的很痛苦! 就在他眼前即将被黑暗淹没之际,隐约可见有一道亮光,然后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阿弥陀佛。” 法海睁大眼睛,极力想要看清那道身影,却发现竟是被自己杀死的竹黄。 竹黄来到他跟前,神色平静道:“世人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当你体会到何为因果,便明白。当来之世经道灭尽,我以慈悲哀愍,特留此经止住百岁。其有众生,值斯经者,随意所愿,皆可得度。如来兴世,难值难见。诸佛经道,难得难闻。遇善知识,闻法能行,此亦为难。若闻斯经,信乐受持,难中之难,无过此难。” 法海沉吟片刻,双手合十,低头道:“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竹黄微微一笑,道:“你既已明悟,那便随我前往净土莲社!” 法海恭敬道:“谨遵法旨!” 姚广孝突然脸色大变,黑色铁链被金色佛光所包裹,佛光如炙热火焰,黑色铁链变得炙热起来,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黑色铁链断开了。 法海迫不及待吸入一口气,突然觉得,空气是甜蜜的。 没多会,法海起身,径直走到白素贞跟前,双手合十道:“白施主,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时度此身。后会无期!” 说完,法海来到竹黄尸体旁,跪下身来,将其尸体抱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朝长安城西城门方向走去。 姚广孝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最厉害的法宝竟然被法海毁掉,正要追过去杀了法海泄恨,但却被白素贞拦住了去路。 法海之所以会明悟,白素贞心中有了七八分猜测,定是与竹黄有关。 既然竹黄是要带法海前往莲社,那法海此行也定然是带着竹黄尸体去莲社。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她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而她手中多出一面古镜,正是竹黄的那面云烟镜。 竹黄走了,却把云烟镜留给她,似乎意有所指! “姚道长,我们之间的恩怨,是不是也要做个了断?”白素贞不再深思,转而望向姚广孝寒声问道。 姚广孝冷声道:“你能杀得了我?” 白素贞从容笑道:“姚道长可知,九重雷劫为何会主动消失?” 姚广孝心中一惊,这个问题他想过,但始终没有一个很合理的理由来解释。 “为何?” 白素贞淡然笑道:“因为,有人不想让我上去!” 姚广孝心中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对白素贞实际并没有太深的了解,在她身上做文章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文曲星君。 而且,有许多事情袁天罡并未全盘告知于他。所以,他还真不明白白素贞说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那你知道为何不想让我上去?”白素贞继续问道。 姚广孝神色警惕道:“又是为何?” 白素贞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杀机凛然道:“因为他们怕我杀人!” 姚广孝暗道不妙,正要飞身而逃,却已经晚矣! 戮仙幡突然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封住了姚广孝的所有退路,然后迅速收缩,将其吸入忘川河中。 姚广孝毕竟只是地仙后期修为,哪里能够承受得住黄泉水的侵蚀,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不过,悲剧的是,正因是地仙后期修为,他又无法立即死去,只能浸泡在黄泉水中,日夜备受折磨,生不如死。 白素贞收起戮仙幡,神识扫过整个长安城。 幸好有竹黄出手,这才让长安城百姓免遭无妄之灾。 就在白素贞准备离去时,张亚子突然从虚空中钻了出来,踉跄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还没吸入几口气,张嘴就吐出几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狗日的张奎,出手也没个轻重!”张亚子骂道。 话音方落,张奎也从虚空中走了出来,虽然没受什么伤,但脸色也阴沉的十分难看。 白素贞看着他们模样,一个是小青,一个是许宣。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这个张奎和张亚子全部暴揍一顿,尤其是张奎,若能将其斩杀,绝对不会手软。 张亚子大口喘气,望着白素贞,忍着剧痛道:“素贞,如果张奎这王八蛋还不从小青身上离开,那么小青不但道行尽毁,就是性命也堪忧。所以,这老王八蛋,还得你亲自出手解决。” 说完,许宣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而在许宣旁边,则是元真躺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张奎寒声道:“今日,就是你和白素贞的死期!” 元真使出最后一丝力道爬坐起来,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张奎,笑道:“死期?你看看小姚在哪,法海又在哪,还有狗日的袁天罡又是何处境?别痴人说梦!不过,话说回来,与其说是你布局诱杀我,倒不如说我将计就计,布局诱杀你!嘿嘿,现在,你是上天无门喽!” 张奎心中大凛,脸色微变,整个计划似乎并没有朝自己设想的方向演变。 “咳咳”元真突然一阵激烈的咳嗽。 过了一会才止住咳嗽,费力道:“为了杀你,老子我也是煞费苦心。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还是给了我机会!” 话音方落,元真双手掐诀,神色坚毅,对着苍穹喊道:“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顷刻间,有六道力量急速朝长安城来。 白素贞脸色大变,她清晰感受到自己手中的两面云烟镜在激烈颤抖,然后不受控制自行飞了出来。 那六道力量不是来自修士,而是六面云烟镜。 如此,加上白素贞身上的这两面云烟镜,八面云烟境首次汇合在一起。 还有一面在哪? 白素贞刚想起,就见元真握住一面古镜,扔给白素贞,笑道:“同道中人,只是一直潜水而已。勿怪!” 如此,九面云烟镜全部聚齐。 顿时,异变陡生。 九面云烟镜按照九宫方位排列,然后开始组合在一起。 金光耀眼,直冲云霄。 整个长安城都被金光所笼罩起来。 张奎脸色大变,失声道:“昊天镜!” 元真哈哈笑道:“算你识货,这面昊天镜就是专等你而来的。” 昊天镜乃上古洪荒十大神器之一,但早已失传,不曾想竟然被张亚子所得,分拆九面,藏于人间。 “不过,你别忘记了。要想催动上古神器,必须要有鸿蒙紫气才能施展。你和白素贞,根本无法发挥昊天镜真正威力。想用它来杀我,做梦!” 元真神秘笑道:“不然,那就试试!” 张奎心中大凛,骇然望向白素贞。 白素贞手握昊天镜,一股极为苍老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仿佛穿越无尽岁月今日才达到这里。 不偏不倚,刚刚好。 没有知道,白素贞身上不光有轮回珠,还有轮回塔,这两件佛门至宝也有上古鸿蒙紫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奎失声喊道。 上界除了天帝与几位大天尊之外,即便是天君也无法掌握鸿蒙紫气,更别说这个白素贞。 哪怕白素贞化蛇为龙,也绝无可能。 但他心中已然腾起强烈的危机,昊天镜散发的强大气息,让他本能产生了恐惧。 “白素贞,你若杀我,小青也必死无疑!难道你忍心杀死你亲如姐妹的小青?”张奎威胁道。 白素贞知道,要想斩杀七杀星君,除了昊天镜确实没有其他办法。 而昊天镜也是张亚子唯一能够提供的帮助。 卷帘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昊天镜而活。 倘若他们知道事实真相,会不会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在击杀张奎时保住小青的命? 哪怕道行尽失,只要能活下来,自然有恢复的机会。 白素贞脑速飞转,她想了许多办法,最终把赌注压在轮回塔之上。 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让张奎逃了,想要再找到他,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张奎毕竟见多识广,所以很快做出两手准备。 一手准备是他也在赌,赌白素贞虚张声势,赌白素贞顾念姐妹之情不忍对小青下手。只要白素贞有一丝犹豫,他便有把握斩杀白素贞。 另一手准备就是如果情势对他真的不利,那就带着元真逃离长安,等待机会再杀白素贞。 元真看了看他,又看向白素贞,手心里也是冷汗涔涔。 他看出张奎的打算,但又无法提醒白素贞,唯一胜算就是白素贞不念姐妹情谊狠心出手! 但白素贞对小青的情谊,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一丝胜算,恐怕也未必能够实现啊。 白素贞凝视小青的脸,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 “小青,姐姐答应你,永远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白素贞心中默念道。 昊天镜骤然激射出一道白光。 在那一刻,时间又仿佛静止,给人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青!”白素贞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这一声穿透天地,穿透无尽黑暗,犹如一道利剑劈开一道路,直通灵魂深处。 小青仿佛听到姐姐的声音,蓦然回头,恰好看到那一道光芒。 她笑了,她知道姐姐来接她回家了。 “姐姐!”小青挥手喊道。 白素贞头顶上方,静静悬浮着一尊散发白光的宝塔,正是那轮回塔。 轮回塔之下,白光包裹着一条长约三寸、通体碧绿的小青蛇。 白素贞看着孱弱的小青蛇,泪水无声落下。 前世你陪我千年,今世我伴你一生! 张奎气息已经消失了,青霜剑也在昊天镜轰杀下化为虚无。 七杀星君张奎,死在了人间。 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白素贞身上还有轮回塔这样的佛门至宝。 所以,他赌输了。 白素贞将小青送入轮回塔中,而后来到许宣跟前,蹲下身,凝视他的容颜。 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中看到了那张无法忘却的脸。 西子湖畔,断桥烟雨。 只为那等待千年的期许。 行走在光阴流水中,有人清唱: 断桥寂寞风中,影清清。昨日相会何处,诉心声? 等一回,千年醉,梦随风。情愿红尘守望,付一生。 泪水轻轻滑落,滴落到许宣的脸庞。顺着脸颊往下,湿润了他干燥裂口的双唇。 元真叹了一口气,道:“千年前,未曾与素贞谋面,当年之恩,永世不忘!” 白素贞擦了擦泪水,低声道:“缘来缘去。都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 她明白元真之意,曾经有缘母子一场,那就是缘。 既然是缘,那便有散。 不必再执着,反而成了自己心中抹不去的伤。 元真心中苦涩,“嗯”一声道:“九娘跟我说过,那支碧玉簪子里封印着许仙当年的全部记忆。如果你愿意,可以把记忆解封,与许宣记忆相融合,便是你所挂念的许仙。” 白素贞心中猛然一颤,急忙取出那根碧玉簪子,凝视良久,却没有任何动作。 前世今生缘难断。 前世的恩,今生的缘。修炼千年,只为与他牵手共渡人生;情定今生,只为与他共品人间冷暖。 为他开药铺,为他盗仙草,为他下地府,为他水漫金山,为他被压雷峰塔…… 为了他,与人斗,与妖斗,与天斗,最终依然逃不掉人妖殊途,天各一方,再未相见。 犹记得,小青问过自己:何不抛弃这一切? 他是我的丈夫啊,他对我前世有恩,今世有情,你叫我怎么能抛得下这一切呢? 是啊,怎能抛下这一切呢? 可我又怎能再次抛下小青呢? 眷念红尘,一响贪欢。不想,情根深种,情难自禁。 到头来,终究还是镜中花,水中月。 恍惚中,白素贞似乎听见有西湖画舫中,有人立于船首,伴着琴声,幽幽唱来: “雁字回首,早过忘川,抚琴之人泪满衫。扬花萧萧落满肩。落满肩,笛声寒,窗影残,烟波桨声里,何处是江南……” 只听见一声脆响,碧玉簪化为齑粉,随风而散,飘落在长安城里每个角落。 或许,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的归宿。 那些情情爱爱,恩恩怨怨,在这一刻都与我白素贞不再有任何瓜葛。 她只想带着小青离开这里,捻一指碧水蓝天,摆一泊乌蓬柳堤。 船头孤舟,浮生若梦。 不妨不妨,来日方长。 —————— 全书终! 再见,白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