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她不好欺》 第一章 前世纠缠 “凌清,你给我出来!” “出来,还我妹妹!” “出来!” 凌家别苑门前围满了村民,个个嚷嚷不停。 吵嚷声传到了后院,刚从大丫鬟兰心手里接过早膳的凌清,眉心一蹙:“外面发生什么事?” 兰心忧心道:“姑娘,又一个姑娘逃婚了。” 哦,又一个逃婚了。 凌清对此事见怪不怪。 要说怪,就是五年前那一场大病,让她的脑子里突然多了一堆狗血的前世记忆。 原主顾清是北凉国武安侯的嫡长女,从小没了生母被继母带在身边,养的生性软弱、胆小可欺。被渣男未婚夫欺骗,继妹诬陷,被毁容、被毁名誉。 朝廷奸臣当道,父亲被骗出征,却身中剧毒死于途中。大哥调查真相被刺客刺伤,扔下悬崖,死无全尸。 无能继弟继承候位,继母当家,继妹和渣男未婚夫共结连理。 被迫见证这些变故,原主拖着残缺的身体去报仇雪恨,最后却被渣男的佩刀,剜心而死。 原主重生失败了,这才落到她身上。 这五年来,从不适应到现在的融为一体,不管凌清念了多少声阿弥陀佛,都会被这个仇,搅得心神交瘁。 因为她已经不是快穿者,是退休到这个架空时代养老的。 而这最后一世,她是不属于任何国的独城,城主凌承天的嫡长女,独称大姑娘,身份高贵,相当于一国的长公主。 有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和妹妹,一家人生活和美,平安的活到七老八十,外面的一切是非都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所以,被那么美好的人生笼罩了十二年,她怎么舍得又要做回一个劳碌的打工人?那很容易让人猝死的。 反正凌清不管了,打从出生那刻起,就打定主意修身养性,两耳不闻窗外事,清心寡欲活到死。 只是有些时候啊~ 命运总喜欢和人开玩笑。 凌清起身:“我们去看看。” “姑娘,吃了早膳再去吧!有大正在前院看着呢!” 凌清三两步走到兰心跟前:“张嘴。” 兰心不明所以的张开嘴,接着就被凌清塞了一个虾饺,还被恶狠狠道:“下次又是饿着肚子给我做早膳,我就要罚你吃两大海碗我做的面条,撑圆你。” 话落,凌清笑着一边往自己嘴里塞虾饺,一边抱起虾饺碟子就往前院去了。兰心楞在原地好一会,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凌清的背影。 她家姑娘好霸道,但是她好喜欢哦! 回过神,才急匆匆跟过去。 前院。 在院里打扫的徐大正,终究还是放下扫帚,忐忑了好半晌才开了条门缝,只是往外瞅的功夫,便被村民一股脑的涌进了前院。 徐大正大惊:“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凌家别苑,休要乱来!” “叫凌清出来!”带头闯进来的刘庸,揪住徐大正的衣领:“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教唆我妹妹逃婚!她自己要当老尼姑,还要害村里的姑娘也当老尼姑不成?!” “逃婚的是你家妹妹,关我家姑娘什么事!”徐大正推不开刘庸,只有硬着头皮反驳。 “凌清来梅林村五年了,跟她交好的姑娘,有哪个结成婚的?还教唆各家媳妇子忤逆长辈,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些待嫁的姑娘们还天天嚷嚷出村,去偶遇什么霸道小侯爷!现在还教的姑娘们逃婚。如今,夫家都找上门了!” “那是郑家,是独城商会的郑元老!你说,要不是凌清的教唆,我们至于这样大闹别苑吗?”刘庸恼怒大吼。 这时,凌清从花园拱门处走出来,瞬间成了焦点。 村民们见走来的姑娘,大杏眼里都是静而美好,脸颊红扑扑的甜而乖巧,和那不明所以一弯的小嘴,绘成的一张素颜小脸,惊艳得他们一时脑袋空白,不知要说什么好的,愣住了。 凌清乖巧的拿起虾饺,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呵斥道:“放开我家大正。” 刘庸一个激灵,赶忙松开手。 平时他们看到的凌清,乖巧又甜美。今日的她,好似有些不同了。 她现着一身散花水雾绿草衫,外罩一件碧绿莲蓬衣,弱柳扶风的身形将乖巧的模样,多添了一份清新脱俗。 “只要你交出我妹妹,我们立刻离开。”刘庸的恼怒情绪莫名的消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刘庸的妹妹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出嫁的前一天上门求助凌清,说她要像之前两个逃婚的姑娘那样,出外闯荡,不想在家听天由命。 凌清什么都没多问,只道,只要你敢,她就帮。 然后,那小姑娘就真的离开了梅林村。 凌清也想过会有什么结果发生,前两个姑娘是嫁去做妾,夫家只是独城里,小商人的身份,逃了就逃了。 这一次的夫家是凌清没有想到的。 郑家的郑原,是商会的四大元老之一,独城就是靠商会的四大元老撑起来的。元老之上就是城主,也就是凌清的爹,相当于一国的皇。 而这个郑原,娶得是继室,既正室,不是逃了就算得清的。 “玉娘呢?”玉娘是凌清的左膀右臂,她却没在这一群男人堆中看到玉娘的身影。 刘庸他们都知道,凌清是个不谙世事,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小姑娘,梅林村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玉娘在打理。 可这次事情,连玉娘都处理不了。 “玉娘和各家的媳妇、姑娘都去了望梅亭。这次郑家的人请了独城的大姑娘来做主,玉娘怕我们这些男人顶撞了大姑娘,才让我们来找你要人。就算你和大姑娘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地位和威望都和大姑娘比不了。”刘庸道。 “独城的大姑娘?”徐大正和兰心惊讶同声道。 “大姑娘做事说一不二,连城主都不能撼动她的决定。”刘庸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继续道:“那是大姑娘!大姑娘啊!” 大姑娘不就在这里么?!徐大正和兰心齐齐看向一脸懵然的凌清。 凌清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另一个‘大姑娘’。 ‘大姑娘’这个称呼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称呼。但在独城百姓的心目中,‘大姑娘’代表着除却城主凌承天外,是第二大权势地位的人,连小城主凌泽的地位都不及她。 而全城的姑娘都没资格被叫“大姑娘”,除了她,凌清。 她还是全家上下、以及全城百姓的宠儿勒! 为什么呢? 因为人家是快穿界退休的大佬啊~ 剧本都是大佬要求的,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就是为她而存在的。 虽然被前世记忆砸了那么一下,但好在,她还能继续躺平。 而这个假冒她的人,上来就夺身份,她还能好好养老吗? 凌清一脸不高兴:“她在哪里?” 村民回应:“在望梅亭。” 凌清转身往大门口走去,假冒的,本尊来了。 第二章 要变天了 凌清急切地步伐,猛地顿了顿,变得缓慢起来。 她的心,也在这刻不由自主的警觉起来。 这是多年的任务经验对她的提醒,一件事情的发生,往往牵扯到很多方面,事情是大是小,就看敌人怎么进攻。 这次一来,直接就抢身份,事情已经不简单了。 大丫鬟梅心来了,她是凌清身边武力值最高的心腹,还掌握着村里村外的所有信息。可这次事情,她居然没有一点预告。 “城里发生了何事?”凌清问道。 梅心在这件事情发生前,已经得到消息,也清楚再也瞒不住了,便在这里等着凌清。也因为深知自家姑娘的性子,不将事情问清楚,绝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在心里默默的对城主说了句对不起,便娓娓道来所知的一切。 “在四年前,独城百姓就只知凌晗心地纯良、温柔可人,是独城的唯一大姑娘。而姑娘则是嚣张跋扈的不可一世,因为忤逆长辈,还杀了城主的三个侍妾才被送走,是个连年节团圆都不被欢迎归家团聚的,二姑娘。” 四年前?! 刚好就是被前世记忆缠身之后。 “还有呢!”凌清那双乌黑的眼眸盯紧前方,外人难以察觉情有可原,那日夜相处的亲人呢? 梅心双眼垂帘:“城主已经病重不起了。” 凌清的步伐又猛地顿住:“什么病?” “中毒。” “中毒多久了?” “四年有余。” 凌清眯起眼睛:“什么毒?” “噬毒,出自北凉国巫师之手。据说,中毒之人到最后会心智全无,任人摆布,且无药可解。” 北凉国!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听得凌清的心隐隐做疼,这感觉受了五年,一直不曾麻木,此刻,痛楚添增了。 凌清深深呼吸了好一会,又问:“哥哥呢?” “大公子这些年一直遍访他国,寻找名医研制解药,每逢节日才会回来,也只回梅林村。对城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 凌清了解这个哥哥。若是凌泽知道,按照他的性子,肯定会回独城亲自调查,然后处理好这件事,一定会在她面前邀大功。 可他没有。 凌清摁下思绪,继续往梅林深处的望梅亭走去:“蒋情呢?” 梅心惊讶自家姑娘五年来,从不提及这个继夫人,却又在突然之间改了称呼。不过,姑娘可以,她不可以。 “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继夫人在处理,她还衣不解带的侍奉在城主身侧,另一边也在为二公子挑媳妇,为二姑娘谋夫婿。”梅心继续道:“二公子和二姑娘却是经常出门游山玩水,结识权贵。” “她们对哥哥是什么态度?”凌清小时候并没有和继母她们有多少接触,简单来形容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大公子自从知道城主中毒后,就开始出外寻找名医。得知无药可解后,便想到各国找能研制解药的大夫。城主是支持的,还将商令交给了大公子,让他出门在外无后顾之忧,而继夫人也表示支持。” 梅心继续道:“在大公子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不知二姑娘找大公子说了什么,两人大吵了一架,最后二姑娘哭着跑了出来。第二天大公子出发的时候,二公子又闹了一通,说大公子欺负二姑娘云云。最后,只有继夫人相送,一直送到城门口才回府。” 凌清听了,对蒋情的真心保持怀疑。 若是继母真有面上表现的这般好,凌晗怎么敢明目张胆的自持‘大姑娘’的身份,闯进她的地盘,欺负她的人? 虽然她五年没露面了,但还没死呢! 重点是,她对凌承天将商令交给凌泽这件事,感到很奇怪。有证明身份的银玉牌就能去钱庄换一定的数额,数额也不小,还给商令? 商令是城主独有,见令如见城主,可以随时在各地独城开的钱庄里取钱,不限数额,且唯有城主后辈可行。 就像见圣旨如同见皇帝,得跪。 “现在府里是什么情况?”凌清问。 “从两年前开始,府里的开支用度一切从简。”梅心困惑不已:“一番调查下来,竟是因为城主病重,高额聘请了无数名医。特别是用在珍贵药材上,都快将整座府邸值钱的东西搬空了。” 凌清震惊在原地。 独城是由被各国驱逐出境的庶族大家建立的,以商为主,以仕为辅。 为能更好的发展商业,另建一座小商城供各地商贩、散客做买卖,不过短短一年就成为了天下最大的商品、货物供销之地。 在淡季,所有商家加起来一天能赚的数额,都能以黄金来计量。 现在,又因为有梅林村的梅林圣地的美名存在,商城的旺季,除了春秋两季,又多了一个冬季。 作为商城的主人,凌承天除了有自己的家业,每个月收上来的税金还能少吗?! 有鬼,这里面肯定有鬼! “姑娘,去年还传出城里有大金矿,不过这个消息未经证实。据说是从百姓口中传出来,具体是谁,查不到。”梅心又道。 “还有呢?”凌清已经镇定下来,抬头望去,‘望梅亭’三个字出现在前方。 “大金矿还没传出来的时候,继夫人找了很多理由将府里的丫鬟、小厮全换了。传出来之后,城里也陆续来了许多外人,有些还成了新城民。” 凌清听了,抿紧双唇。 蒋情的异常举动,想要弄的十分清楚,回府便能查。 可独城已经在十年前,就停止接收新城民。外来人只能凭借三日有效期的通行证,才能进城。 独城,之所以能屹立于各大强国之间百年不倒,第一靠的,是有钱;第二靠的,是有钱制造精良的武器和机关;第三靠的,是闭关不锁城。 谁敢惹独城,就是和天下的商人作对。下场就是,他们想要什么,商人们就垄断什么,让他们穷的叮当响,看还有什么资本叫嚣。 而这一切的变故,让凌清只看到了一种可能。 独城的天,恐怕要变了! “姑娘,有急信!”大丫鬟竹心气喘吁吁的奔来,将红色信笺交到凌清手里。 这是她和哥哥凌泽之间的传信方式,无色信笺代表平安,红色信笺代表危机。 展开信笺,内容刺得她眼睛生疼。 北凉陈显,追杀公子,公子跳崖逃生,至今生死不明。 凌清揉碎了信笺。 又是北凉国! 剜心的仇,她都还没算呢!竟然还敢来作死! 但更让凌清愤恨不已的是:统,你给我滚出来!! 第三章 你可以求我啊! 内心的叫嚣终于停止了。 凌清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 她迈开步伐,越靠近望梅亭,越能看清在亭里站着的凌晗,嘴上却道:“梅心,竹心,你们回去通知菊心和兰心,还有大正,收拾常用的衣物,等我处理完这边事情,我们就回家!” 梅心和菊心都听明白了,她们家姑娘说的是回家。 五年了,姑娘懂事的让她们看的心疼。 自从姑娘搬来了梅林村后,笑容里总藏着一丝忧心忡忡,特别是早晨起来,很多时候都是双目无神,满脸疲惫。 还有很多时候,她们都会碰到姑娘望着独城的方向发呆许久,却一次都没有提过回家。 她们自觉得聪明的姑娘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嘴上不说。 城主也死死嘱咐她们,一定不能让姑娘知道这些事情,他只希望姑娘能一直这样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成了老姑娘也好,只要她开心。 事与愿违,纸始终包不住火。 而城主也说对了,姑娘就是操心的命。 她们在此刻也暗自下定决心,绝不会让姑娘孤军奋战。 此时,凌清早就来到围满看客的望梅亭外。 凌清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听着凌晗那道娇滴滴的嗓音,述说着她的为难。 “以前有我大哥哥,就是小城主和我这个大姑娘出面说服了,被逃婚的两家人,才没有闹到梅林村。今日,郑元老已经和那两家人一起闹到凌府大门前了。现在父亲病重,母亲独自一人撑起整个凌府,心力交瘁。” “幸好还有大哥哥在安抚郑元老他们。身为妹妹的我岂能不为家人、兄长分忧?他们只要求把逃婚的姑娘交出来,这事就能了了。现在,你们交不出人,还想求我放过,那我能求谁放过?” 凌晗话落,凌清这才走出人群,一眼便看见亭内跪了一地的妇人和姑娘,为首的就是玉娘。 “你可以求我啊~”凌清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直视凌晗。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清身上。 玉娘她们看到凌清的出现,面露诧异中尽显担忧。 看客们眼里,只觉得,凌清生得一副素净又雅致的面孔,一席青衣清新脱俗。她一笑起来,又多了份乖巧。 好精致的一位美人儿。 只是可惜了,美人儿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因此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而凌晗却是一副若有所思,只觉得眼前的姑娘长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道:“你是谁?” 凌清明媚一笑:“妹妹,我们不过几年未见,你怎么连大姐姐都忘了。” 话落,凌晗模糊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那张娇柔的小脸逐渐崩裂。 玉娘看向凌清的眼睛里,像是读懂了她的决定,直起身躯,站起身来对之行礼:“大姑娘。” 随在玉娘身后的妇人和姑娘们也纷纷行礼。 看到这里,凌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不得这些女人一开始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行礼都行的敷衍,更没有尊称她一声大姑娘。从头到尾,自己就是一个小丑。 凌晗慌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是因为凌清,而凌清居然还活着!活在这个梅林村里那么多年,她们竟然都不知道! 大丫鬟红莲赶忙上前安抚自家姑娘:“姑娘,莫慌。” 凌晗看向红莲那双盛满‘放心’的眼睛,心慢慢定了下来。 红莲是娘亲身边的大丫鬟,人稳重又能干,什么坏事到她手里,总能变好。前段时间她说父亲一定会说服萧世子迎娶自己为世子妃,这不,过几日他就会到独城,来家里做客,商议婚礼的事了。 “你们这些贱婢,东西可以乱吃,话可要慎重着说。”红莲站了出来,厉眸扫向玉娘她们:“‘大姑娘’的称呼在独城代表着什么,不止城里的老百姓知道,就是每年来商城做买卖的商人都知道。你们叫的哪门子的大姑娘,来了独城就得遵独城的规矩,这里谁都没资格被叫‘大姑娘’,除了我家姑娘!” “还有你!”红莲指向凌清:“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大姑娘不是你能高攀的!” 玉娘眼观鼻,鼻观心,对红莲的话充耳不闻。 凌清踏上台阶,更是直接越过挡在凌晗跟前的红莲,定在凌晗的面前:“本姑娘不过几年没露脸,妹妹就当姐姐死了不成?!” 红莲想要推开凌清,却反被玉娘先一步擒住,前者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放肆,那是大...” 可惜,连嘴都被堵住了。 凌晗被吓得连忙后退:“胡说!我没有姐姐!” 凌清觉得凌晗回答的很好,因为她也不想有个妹妹:“二姑娘,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我是大姑娘!不是二姑娘!这些都是百姓深知的!”凌晗眼睛一红,喊出的话里透着一股倔强。她觉得只要她够弱小,就够证明越嚣张的人越假。 周遭的看客印证了凌晗的认为,纷纷指责起凌清。有人说她胆大妄为、有人说她不知死活,质疑谁不好,质疑大姑娘。 却有一人提议道:“大姑娘,拿出你的银玉牌,证明给她看!” 此话一出,看客们面面相觑后,也赞同了那人的提议,纷纷吆喝。 独城自建成以来,每个城民都手持一枚令牌。 城主是独有的金玉牌,商侩元老是银玉牌。 金玉牌和银玉牌的性质一样,通过光的投射,能照出玉牌上‘字’的影子。不同的是,一个‘字’的影子是金色,一个‘字’的影子是银色。 若要仿制,那是不可能的。 而各自家眷,除凌清和凌泽也是银玉牌外,其余家眷全都是银令牌,实心银块,照不出字。 普通城民就是铜令牌。 凌晗听到这个提议,心头一紧,她哪有什么银玉牌,便下意识看向还被捂住嘴巴的红莲。可惜,红莲自身都难保。 凌清看了眼凌晗,唇角一勾面向大众:“好啊,我给你们看。” “你是个什么东西,银玉牌是你说有就能有的吗?!”看客们再次为凌晗打抱不平起来。 “那是只属于我们大姑娘的东西,真不自量力!” “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堆人轮番攻击了,默不吭声的凌清后,才再次催促凌晗拿出银玉牌,亮瞎凌清的狗眼! 凌晗哪敢回应,吓的都快哭成泪人了。 凌清才没那个时间,和一堆路人争辩。 只见她寻了个阳光充足的位置站好,取下腰间的青色荷包,从包里掏出一枚玉牌高举头顶,一个‘凌’字的影子赫然的印在台阶上。 亭里亭外,顿时一片死寂。 不止看客,连凌晗和红莲那目瞪口呆的视线都不断地在台阶上的‘凌’字,和凌清手里的玉牌来回移动。 良久,全场都鸦雀无声。 凌清疑惑的看向手中的金玉牌,这一看,才发现自己拿错了,一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拿错了。” 接着将金玉牌放回荷包,再将银玉牌拿出来,她才放心道:“看,这才是银玉牌。” 第四章 回城 望梅亭外不远处,站着两名男子,都在眺望亭里,高举银玉牌的凌清。 “没想到我们一来,就能看到让人出乎意料的一幕。”白衣男子李善说着,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墨衣男子萧衍,笑道:“更没想到,向天下人宣布非你不嫁的大姑娘,只是一个二姑娘。” “看来,独城真的有恙了。”萧衍淡淡道。 “所以,我们来的挺对的。”李善眯起眼睛:“只是,我们还要去凌府吗?” “去。” “你就不怕,这位真正的大姑娘也看上了你?她似乎不同于其她女子那样好拒绝。还有可能会被反将一军。” “那就得看凌伯父的病有多重,也得看你的医术有多超群了。” 李善的笑意收敛:“我的医术啊,还有待进步。” 此时,望梅亭里的凌清已经收好了银玉牌,吩咐玉娘好生将凌晗和红莲请出梅林村。 还放话道:“永远,都不要让我在梅林村看到她们。若是又有胆大妄为的人来闹事,叫他来独城找我,本姑娘奉陪到底!” “是,大姑娘。”不止玉娘她们,连后面而来的刘庸他们,都铿锵有力的应答道。 凌清的视线掠过每一位看客的脸。他们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戏谑了,反而个个避开她的目光,都表现出能多恭敬就有多恭敬的模样。 她收回视线,大步的走出了人群,才觉得空气清新多了。却在抬眸之际,撞上了一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瞳,窒息感刹那间窜上心头。 不是他的眼神有多冷,而是那双眸子里,像是没有生人的气息。 站在他身旁的李善就不同了,一身白衣书生的装扮,眉眼含笑的对凌清礼貌的点点头。 凌清本着来者是客的心态,也微笑点头回应了对方。 转身离开前,还很坦然的再看了一眼萧衍。 回到别苑,凌清直接去了小祠堂。 这是五年前,凌承天要求新建的,只摆有凌清的祖父、祖母,和她娘的牌位。那时候凌清没有多想,如今,什么都看明白了。 她跪坐着,看着近在眼前的牌位,正面写着‘爱妻于氏兰舟之牌位’。 凌清记得娘亲走的那年,自己才五岁。也是在她走的那年之后不久,蒋情才渐渐冒头的。 “娘,清儿要回独城了。”凌清默了默,才继续道:“如果你的义妹蒋情,真的做了对不起父亲、对不起我们兄妹,甚至做了对不起独城的事,清儿一定不会放过她。” 话落,凌清对牌位深深的拜了拜。 良久,凌清喊了声一直候在小祠堂门口的竹心她们,指着供桌旁的小箱子道:“你们把这个箱子搬到车上去。我有话要和梅心说。” 待竹心和菊心都走了,梅心跪在凌清身后:“姑娘,奴婢愿意受罚。” 凌清无奈一笑:“就罚你留在梅林村,做我的后盾。” “姑娘...” “独城也许,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独城了,我不想梅林村也变成这样。”凌清继续道:“今日之事,你也看见了,凌晗为何敢那么明目张胆的自持‘大姑娘’身份,独自前来闹事;刘庸不是冲动之人,为何明知我是这个梅林村的主人,还敢在别苑闹?” 梅心一惊:“有内奸?!”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凌清期盼的望着梅心:“你愿意吗?” 梅心不假思索的对凌清坚定一拜:“梅心愿意。”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有一双稚嫩的小手,将她从死人堆里拉出来,还手把手教会了她许多。重要的是,她家姑娘从来没有把她当奴婢对待。 凌清扶起梅心:“调查内奸的事,一定要小心。还有,也要督促刘庸他们锻炼身体,增强武力;婶子和姑娘们也不能例外。” “具体教程我都写出来了,也包含了机关布置,就在我的枕头下。谁适合做什么,就由你分配,我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记住,一日都不能松懈。” 梅心震惊的双眸,很快坚定下来:“姑娘放心,梅心一直记着姑娘说的,全民皆兵的故事。” “还有,待会我飞鸽传信给南栋去找我哥哥,你这边也要派人去调查北凉国,就从陈显查起,事无巨细。” “是,姑娘。” 等她们从小祠堂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 别苑门口,等候的人除了竹心她们,还有玉娘和刘庸领头带来的梅林村的村民们。 玉娘也是知情人之一,她听到凌清要回城,处理完望梅亭那边事,便马不停蹄的赶来别苑。 刚好,凌清也有话要跟玉娘说:“玉娘,我将梅心留了下来,协助你将梅林村打理好。还有些话,梅心待会会跟你说清楚。” “姑娘不怪我隐瞒独城的事?” “怎么能怪你呢!要是没有你们在我身边,我怎能无忧无虑的生活的那么好。” 玉娘一把抱住凌清,该说感谢的是她。要不是凌清收留了流落街头的她们母子俩,也许她们早就成了两具发臭的尸体了。 凌清轻轻拍了拍玉娘的肩:“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 “玉娘知道,姑娘会舍不得我们的。”玉娘松开凌清,转身对人群前站着的姑娘招了招手,继续道:“姑娘,还记得梧桐吗?她一直想随在姑娘左右。梅心既然要留下,姑娘身边照顾的人也不能少,就让梧桐跟着去吧?” 凌清记得梧桐,那是在她刚忆起前世记忆的时候,前往北凉国边境的路上救的小乞丐。那双渴望活下去的眼睛,还一直触动着她的心。 凌清眼疾手快的扶起又想跪地的梧桐,道:“你可清楚,去独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清楚,奴婢也心甘情愿随在姑娘左右。” “我不需要奴婢。”凌清笑容温柔:“我只需要梧桐。” 梧桐被她的温柔,触心而喜:“梧桐在,梧桐多谢姑娘。” 凌清转眼看向一直垂头不语的刘庸:“刘庸,村里的安危就交给你们男人了,要是让我看到婶子们和姑娘们受了一点皮外伤,我一定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刘庸猛地抬头,内心充满愧疚,要不是有姑娘,流民的他们又怎会有如今这般好的生活。他敛了敛心绪,坚定应道:“刘庸必定不辜负姑娘的嘱托。” 一切准备就绪后,凌清坐上马车,道了声:“回城。” 第五章 独城 夕阳西下,赶了半天路的凌清终于到了独城。 城门口,凌清的马队排在了进城队伍的最后。遥遥望去,起码还得耽搁半个时辰。 马车里的凌清,伸了伸疲惫的四肢,掀帘往外望去。 厚重高大的城墙依旧,上面却没有站岗的守城兵;架在墙上的弩弓上,也没有箭矢,被夕阳一照,锈迹更显闪亮。 屹立在高墙上随风飘扬的金色旗帜,更是和夕阳诡异的融合了,只看得见摇摆不定的轮廓。 这时,前去询问怎么回事的徐大正跑回来,一脸愤然:“姑娘,进城需要户籍,就算有令牌都进不了城。” 凌清眯眼,看出了徐大正的欲言又止:“是不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徐大正将从百姓口中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说是大姑娘持城主金玉牌前往商城时,遭遇盗匪袭击,金玉牌和大姑娘的银玉牌都被抢走了。回城后就放话,谁持这两枚玉牌进城,谁就是盗匪。抓了盗匪直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岂有此理!”竹心恼怒,而后又担忧道:“姑娘,我们要拿户籍出来,是不是?” 凌清知道竹心在担忧什么。 独城里的人都认定照过面的凌晗,就是大姑娘。现在限制了能威胁她的玉牌,那凌清二姑娘的身份,就铁板钉钉了。 “拿出来吧!”凌清放下帘子,看着轻动的窗帘,眼眸深邃。 凌晗是最先离开梅林村,按速度,她理应是最快回独城的人。 梅林村离独城有四十里地,离商城有三十五里地,而去梅林赏梅的人大多数是从各地来做买卖的商人。要赏梅就必定要在城里住一晚,商城里就有客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就近落脚。 那今日在梅林村发生的事要被传开,也是从商城开始,最快也得今晚。 再传到独城,也得到明日。 凌晗要利用这点时间差来做些事情,时间是完全充裕的。 既然事是针对她的,那她也能迁就。不然怎么能知道,凌晗要这‘大姑娘’身份,到底要做什么。 终于轮到凌清她们出示户籍了。 徐大正带着竹心,一人捧着一个小盒子,走到守城兵面前,将队伍人数告知了,才将手中的盒子打开。 一个盒子里是他们几人的户籍,一个盒子里是凌清的户籍。 当守城兵看到凌清的户籍时,惊讶的大呼一声:“凌清二姑娘!” 其余守城兵,和那些排队的、等城内亲人送来户籍的百姓,齐齐刷刷的将目光投了过来。一时间,城门口寂静的,能听到城墙上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旗帜声。 徐大正心生不满,正想纠正守城兵对凌清称呼的时候,凌清出声了。 “有问题吗?”清冷的质问,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凌清并没有露脸,惹得在场的人,都对这位消失了五年的二姑娘,好奇起来。 “没有,没有。”守城兵想到继夫人的吩咐,立马恭敬道:“大姑娘吩咐过,如果是二姑娘回来,就要快马加鞭的将消息送到凌府。” 马车里的凌清,无言。 守城兵也只是片刻尴尬,转头吩咐:“来人,赶紧快马加鞭的将凌清二姑娘回城的事,告诉大姑娘!”话落,才将户籍还给一脸不虞的徐大正,接着轰走碍着路的百姓,亲自领头带着凌清的马车进城。 忽而,一头快马从车边呼啸而过,马蹄声夹着一声又一声呼喊:“凌清二姑娘回城了!快避让!凌清二姑娘回城了!快避让!” “姑娘,那二姑娘怎么那么厚颜无耻!”素来沉稳的竹心又是一怒,坐在后一辆马车的菊心,兰心和梧桐早就气的吐了许多,不带脏字的脏话了。 凌清依旧眼眸深邃,语气却有些调皮道:“她本来就厚脸皮啊~” 可这,不太像是凌晗的手笔。 凌府在城东,从梅林村到最近的城门,是城西。 从城西去往城东,就必定会经过最繁华的中心街,那里是吃喝玩乐的集中区,也是人数最密集之地。 送消息去凌府的守城兵,已经先一步经过中心街了。 因此,当凌清的马车毅然不抄小路走,选择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城民们刚好议论到这个‘二姑娘’杀人的事迹。 凌清掀开帘子一角,视线在那些百姓的嘴脸掠过,不是戏谑就是不屑,更多的是厌恶。她感觉自己在他们口中,杀的不是侍妾,杀得是他们不喜的人、讨厌的人和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有那么伟大吗?为天下的‘可怜人’报仇雪恨?! “无知小人!”竹心为凌清打抱不平起来:“明明就是继夫人想要送老爷通房的丫头,城主拒绝了,才被‘自尽’的。关姑娘什么事!” “商会的人也将调查的结果公布出来了,他们怎么还传偏了。姑娘,这背后指不定是谁在散布谣言。”竹心看向一脸淡然的凌清默不作声,忧心到又喊了一声:“姑娘。” “他们都不管自己的嘴,难道你想管就管得了的?”凌清无所谓的将视线越过那些嘴碎的城民,细细观察了一番,这个繁华的街道。 热闹的气氛没有了,倒是感觉出几丝萧条。 小的时候,凌清天天跟在凌泽的屁股后面,在这条街上从头蹦跶到尾,有什么摊、是什么模样的摊主,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一眼望过去,全都是陌生的面孔,还是清一色年轻力壮的男人,或者是气势十足的中年仆妇。 连路人都板着一张脸游荡,根本不像来逛街,倒像是穿着素服在巡逻的守城兵。 而且,路边也没有嬉笑玩闹的孩童,却有几道穿着破烂的小孩和大人的身影,在街道角落旁的小巷口匆匆掠过,像是逃难的窜地飞快。 凌清虽然好奇,城内为何会有乞丐出现,但还是比不过心中对凌承天的挂念。只能摁下思绪,叫徐大正加快速度回凌府。 有时候,意外总是很喜欢在人有急事要做时,突然蹦出来,让人左右为难。 就像现在,凌清的马车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却又在走了半里地时来一个急刹车。 马车内的凌清和竹心差点要被甩出去,幸好凌清及时抓住窗框,也抱稳了竹心。 “怎么回事?”凌清掀开帘子,便瞧见四个壮实小伙逃跑的背影,视线再一转,就看到地上,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小乞丐。 第六章 你良心不会痛吗? 凌清回到凌府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马车停在凌府东侧门,离她居住的月满西楼最近。 徐大正跳下马车,走到门前,轻敲短三声,长两声。不多一会,有人从内向外的将门打了开来。 走出来一位半头白发的大娘,她视线直接越过徐大正,停在在马车上准备下车的凌清身上:“姑娘。” 这一喊伴着泪水,嗓音都跟着哑了起来。 凌清抬头,笑应道:“奶娘。” 她刚想上前投进奶娘金花的怀抱,突的想起身后还背着小乞丐,急忙地刹住脚步。 当时,凌清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个小乞丐横在大街上,会不会是另一场戏码。即使有怀疑,在后来,她还是没有不管。 先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小乞丐身上的伤口,还给他留了一些糕点和银两。 就在凌清转身离开的时候,小乞丐醒了,含泪问道:“大姑娘,是你回来了吗?”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金花也发现凌清背上的人,收敛了情绪,警惕的瞄了附近几眼,便拉着凌清进了府。 一路上,两人无言。 直到进了月满西楼,凌清将小乞丐放到矮榻上,金花才忍不住拥凌清入怀,哭的老泪纵横。 “奶娘,我回来了你要高兴才是,怎么哭起来了?”凌清轻轻拍了拍金花,有些佝偻的背:“乖,我一身汗味,先让我沐个浴好不好?” 金花被凌清的话逗笑了,赶忙松手,推着她去了屏风后面,那里早就备好了热水。 金花记得,凌清沐浴不需要人伺候,便退了出来,帮着竹心给小乞丐重新处理伤口。 凌清心里装着事,三下五除二就洗完了,出来的时候,小乞丐已经被擦洗干净,穿着中衣的他显露出瘦骨嶙峋的身材。 一眼看去,就是个八九岁的孩童,脸上还有擦伤和淤青。 此时,正睡的熟。 “竹心,你们几个赶紧去梳洗一番,早些睡了。”凌清转头对金花说:“奶娘,你跟我一块去揽舟院。” 竹心知道自家的姑娘是什么性子,也就应下来,去向其她人传达了。 凌清走在金花前头,沉默着一边走一边打量除却不变的月满西楼、隔壁凌泽的竹林深院,其它庭院都变了个样。 在浅淡的月色下,景色不再是古朴典雅,而是花里胡哨。 在这大冬天里,嫣红牡丹盛放的景色,没有钱是万万不能办到的。 “奶娘,爹爹他......”凌清打破了沉默。 “姑娘放心,老爷的身体还能撑得住。”金花知道自家姑娘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了,她掩饰住情绪,将目前最需要应付的事情,悄声说了出来:“倒是继夫人那边,姑娘千万要小心。” 凌清神色沉了下来。 本来她是打算从大门进府,想要看看继母蒋情和继妹凌晗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却因为碰上了小乞丐,才会临时改变主意。 “奶娘,今天府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金花点头,娓娓道来今日发生的事。 她从早上收到梅心飞鸽回来的信笺后,就叫人盯紧蒋情那边。果不其然,本来安静的凌府,从凌晗哭着回府后,就躁动起来了。 不过一个时辰后,外头就有人来禀告,说五日后继夫人要举办赏花宴,请了城里所有未嫁的姑娘来府做客,所以这几晚都不来照看城主了。 蒋情一直都有想要办宴会的想法,没想到突然就定在五日后。金花猜想,这一定和凌清要回来的事有关。 直到守城兵一路高歌送来消息,说凌清二姑娘回来了,金花才明白的七七八八。这蒋情是想抢了‘大姑娘’头衔,还顺道举办宴会让全城的人记起来,四年前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 真是可恶至极! 凌清冷笑了起来。 “姑娘,不止这个!”金花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恼怒道:“守城兵传回消息后,继夫人便带着一众家仆,齐齐到大门口等着你回来,还说了许多兴奋到不能自已的话。” “她可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拉着一帮人去大门口等你,等到你了,邻里都会说姑娘你命真好,有个好继母,那继夫人的名声就更好了;若是等不到,就会说你不尊长辈,目中无人,更坐实那些流言蜚语!” 金花急了起来,原地踱了两步:“她这是给姑娘一个下马威呢!接不接都会让姑娘难堪。而姑娘又恰好不接,更中她下怀!那几日后什么赏花宴,姑娘去不去都会成了众矢之的。” “姑娘,那是鸿门宴啊!” 凌清对这个继母不得不佩服,这一环扣一环的戏码,那小乞丐的出现说不定还真是她安排的。真有一手啊~ “那就先让她高兴高兴呗!” 金花见凌清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焦虑道:“姑娘,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来说重于性命!被她这样一坏,姑娘以后可怎么找个好人家?!” 凌清一脸懵。 从一出生起她就打定主意,清心寡欲活到死,可不想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惹情债,当一辈子牢笼里的金丝雀。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古人和现代人无法沟通。 “奶娘,我想看爹爹,赶紧带我去,好不好嘛!”凌清只能撒娇,转开话题。 而金花,最受不住凌清这个又甜又乖的模样,终是叹了一声,语气软了下来,怪嗔道:“姑娘!” 凌清咧嘴笑了,挽住金花的手臂:“快走吧!快走吧!” 揽舟院。 庭内树影婆娑。 树旁的假山下,池水潺潺流动。 池塘边的屋子,屋门敞开着,里面烛光幽幽。 凌清的眼里,只有那些感受不到温度的烛光。她健步如飞,踏进屋子的那刻,却顿住了。 只见凌承天半躺在矮榻上,睁着眼睛。看到凌清的刹那,双唇慢慢弯起,眸里都是盼着她再走近一点。 他想看清楚,他的女儿长的有多可爱。 凌清迎着那双炙热的目光走了过去,坐在踏板上:“老头。” “叫爹爹。”凌承天笑着。 “老头。” “啧!” “爹爹。”凌清咧嘴一笑,伸手握住凌承天那只如枯木般的手:“你瞒了你女儿那么多年,良心不会痛吗?” 凌承天被凌清质问的神情一噎,虽然早就做好准备面对这一刻,但女儿不该先对爹爹撒娇卖萌吗?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了?! “清儿,乖...” “你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了我和哥哥,还将我们都送走,不就是想要一个人承担下所有嘛!” 凌清打断凌承天想要转开话题的机会,又道:“我告诉你,凌老头,今天我凌清回来了,就不走了!” 第七章 你还喜欢她吗? 在屋外候着的金花,听着屋内凌清的数落和凌承天低声的讨好,心里是又好笑,又心疼。 她家大姑娘表面上像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实际上看的比她们这些老头都通透,只是不说而已。 “媳妇,你不是去接大姑娘吗?怎么在这里站着?”老管家徐安端着参汤走了过来,六十有八的年纪看上去顶多五十年华,金花与之同年,看上去一样不显年纪。 金花眼神示意徐安听听屋内的动静,传出来的都是凌清的声音。 不过一会,凌清喊了一声奶娘。 金花便带着徐安赶紧进屋。 “老奴给大姑娘请安了。”徐安一进屋,忍住老泪给凌清一个跪地请安,却被凌清截住了。 “徐伯快起来,你的膝盖有旧疾,不能跪。”凌清接过他手中的托盘:“这是给爹爹的汤药?” 徐安被暖了一心,连忙捋好情绪道:“汤药今日喝过了。这是另配的参汤,补身子的。” “是你亲自守着熬?”凌清看着炖的清透的参汤,直觉有些不安:“在大厨房熬的,还是揽舟院的小厨房熬的?” 凌清的问话,顿时让屋内的气氛凝重起来。 徐安看了一眼凌承天,道:“在揽舟院的小厨房,药和参都是老奴亲自去悬济堂拿的,也是亲自守着熬。中间未经任何人之手。” “大夫是谁?什么时候会来复诊一次?” “老爷看过很多大夫,最后选定了城里最有名的古大夫。他每隔两日来复诊一次,药方偶尔添减。”徐安道。 古大夫凌清认得,小时候生病都是找他看的:“爹爹现在病情如何?” 徐安被问的略微紧张,下意识又想看凌承天的意思,却被凌清喝止道:“不要看凌老头,如实回答我。” “只能慢慢养着。”徐安把最中听的词捡了出来回答。 “古大夫下次什么时候来?” “明日。” 凌清回头瞄了一眼,避开她视线的凌承天,接着又问向徐安:“近身伺候爹爹的人除了你们,还有谁?” “除了老奴,金花和小正,还有就是继夫人。她也是每隔一日就会来给老爷擦身子。今日本是要来的,只因过几日要办赏花宴,所以暂时不来了。” 徐大正和徐小正是两兄弟,又是徐安和金花的儿子,凌清自然信得过。 那个蒋情,她信不过。 “每次继夫人来了之后,爹爹的身体有什么反常吗?” 徐安和金花两人介是一惊,凌承天反而垂眸,沉下了脸。 “每次老爷擦了身子,就会入睡的很好。”这算反常吗?徐安在心中自问,不过眨眼,再次心惊,接着道:“当天晚上安眠,第二日不是失眠就是频繁噩梦惊醒。” 凌清面无表情的不言语了,身侧紧握的双拳已经表露心迹。 徐安和金花当即跪了下去:“大姑娘,老奴有罪!” 凌清赶忙上前将他们扶起:“你们一个是我的徐伯,一个是我的奶娘,不是奴仆,不要动不动就跪,就请罪。” “可是...” “我都知道,错不在你们。”凌清打断徐伯的话,转开话题:“内院就你们和小正伺候吗?” “旧人到了年纪都放出去了,新人不敢用。就算是继夫人送来的人,都被老奴差遣到院外打杂。就说老爷习惯老奴和金花伺候,命令其余人没有吩咐一律不准进内院。”徐安道。 “唯有继夫人,是老爷准许近身的。”金花将徐安没说的话,补充道。 凌清‘哼’了一声:“我就知道,错的是凌老头。这参汤以后没我允许,都不准给他喝,让他馋个够!” 徐安和金花还没反应过来,矮榻上的凌承天就弱弱抗议道:“好清儿,爹爹......” “赶紧睡觉!从明日开始,我就来盯着你!”凌清瞪了凌承天好一会,又缓缓道:“您安心养身子,哥哥的事,有我呢!” 她敛了敛情绪,转头又跟徐安和金花道:“徐伯,以后谁要来探望凌老头,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奶娘,把凌老头用的药方子都给我整理出来,明日我要看!” 话落,凌清捧着参汤阔步离去。 金花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才告退凌承天,赶忙去追凌清。 徐安看向一脸疲惫的凌承天:“老爷。” 凌承天呆望门口许久,才收回视线。他用手捂着眼睛,静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时间竟过的这样快,我的清儿,好像真的长大了,不需要爹爹哄了。” 夜沉如墨。 凌清坐在闺房窗前许久,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刚好落在窗前。 “找梁国医世之家的李善。”凌清话落,黑影消失。 这一幕就像是黑夜下,一个眨眼的错觉。 第二日。 三大丫鬟和平常一样,服侍了凌清起床,便按照以往分工合作的习惯,去做自己的事了。照顾小乞丐的事情,便交到梧桐手里。 小乞丐一夜安眠,凌清去看的时候,还在熟睡,她嘱咐了梧桐几句,便去了揽舟院。 金花和徐安一见到凌清的身影,便开始摆早膳。 凌承天今日起床了,坐等着凌清走来。 “来,坐爹爹旁边。”凌承天讨好的拉了拉身旁的椅子,见凌清坐了下来,满脸笑意的拾起筷子,夹了一块栗蓉糕放到她碗里:“这是你最爱吃的栗蓉糕。” 金花、徐安和兰心见状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凌清咬了一口糕点:“老头,您还喜欢蒋情吗?” 凌承天被粥水呛的咳了起来,凌清赶忙拍拍他的背。 他缓过来了,试图转开话题:“叫爹爹...” “回答我的问题。”凌清机智打断。 凌承天尴尬笑道:“都是上年纪的人了,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那就是不喜欢。” 凌承天抿唇,无言以对。 “回来独城前,我已经和娘亲说了,要是蒋情有罪,我会秉公执法的。”凌清看向在默默喝粥的凌承天:“老头,您有什么建议吗?” 凌承天看着碗里的清粥,低低道:“清儿,爹爹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凌清就知道,也一直都知道,她的爹爹什么都不会跟她说。 “爹爹,您只想着您的希望,那您有过一刻钟想过,我和哥哥在希望什么吗?” 屋内,一时静谧。 良久,徐安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 “老爷,姑娘,继夫人来了。” 第八章 继夫人 金花和兰心将早膳刚撤了不久,蒋情挪着莲步,荡着绣有牡丹花的大红莲蓬衣来了。 “清儿。”清脆的黄鹂声一响,跟在蒋情身后的一众丫鬟两字排开,昂首挺胸的列在屋门两侧。 只见她一进屋就拉着凌清,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遍,那鱼尾纹都笑出好几层了:“长大了,人也瘦了。幸好美人轮廓不变,还是那样讨人喜爱。” 凌清笑不露齿的往后退了一小步,看着蒋情笑容僵硬的面孔,道:“继夫人过来有什么事?爹爹刚吃了早膳上榻休息了,要不等爹爹身体好些了,你再来看他?” “我知道老爷身体不适,是该好好休息。”蒋情不介意凌清对她十年如一日的称呼,只想努力的让笑容活跃起来:“我是专程来看看你的。” “看吧!”凌清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茶,便定定的看着蒋情,等着她的下文。 蒋情微不可及的抽了抽嘴角,敛了敛情绪坐到凌清身旁,打起感情牌。 “清儿,这五年来,我和晗儿一直以为你...”说到这,蒋情眼含泪花:“幸好,你在梅林村活的好好的。你也别怪你妹妹拿着你的名头去梅林村要人,郑元老带着那些人闹上门来,实在是没办法了,晗儿才会出此下策。” 凌清倒忘了问奶娘这件事。 按道理来说,哥哥遇害了就不会和凌晗说的那样,在府里应付郑元老。而奶娘又只字未提,那就说明根本没有这件事。 “所以,二姑娘要跟我磕头道歉咯?!” 这话噎的蒋情都不知道,怎么把准备好的话接下去了。 她转了转思绪,忽而娇嗔起来:“什么二姑娘,晗儿是你妹妹。她肯定有错,如今被我关房里好好反省呢!” “清儿,这也怪你!明明在梅林村,却一封书信都不寄回来报个平安,我和老爷都急坏了,泽儿还为了你年年月月都外出寻找。你啊!打不是,骂也不是,真是气死我了。” 不还没死么! 凌清悠悠的饮了一口茶,笑笑不说话。 蒋情尴尬的笑了笑:“对了,昨日那个通报的守城兵犯的错,我已经和顾元老提及了,等他查清楚了,自然会惩罚那个守城兵,为你正名。” 顾元老叫顾丰息,他的职责是守护独城和商城的安危,守城的兵是他管的。 涉及到凌府,即使是部下的部下犯错,人家顾元老都会在第一时间去处理。再加上顾丰息还是她爹的患难兄弟,两城里就没人不知道。 哪用得着蒋情在她面前卖这个人情,真当她是三岁小孩没记性么! “所以,二姑娘要跟着本姑娘一起到城墙上,承认自己一直在假冒大姑娘吗?” 蒋情的尬笑僵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凌清根本不想和她好好相处! 亏她还想做个好继母,让之活的久一些。 现在,蒋情要改变主意了! “傻孩子,我都替你准备好了。”蒋情抚了抚脸,秉承着贤妻良母的职责,再次强笑起来:“过几日办的赏花宴,就是以你的名头发帖出去的,当是为你办的接风宴了。到时候,我定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家清儿是谁。” 就是一个嚣张跋扈、忤逆长辈,还是个杀人犯的凌清二姑娘! “前段时间我请了尚衣阁最有名的墨师傅做了几套衣衫,今日也该送来了。昨晚想着你刚回来肯定累了,就没来看你。便叫人去玲珑阁传了个信,叫他们今日送来一些新制的头套首饰,都让你先挑。”蒋情望着凌清没有笑容的模样。 又问:“怎么?不喜欢?” 凌清又饮了口茶,看着屋外:“古大夫怎么还没来?” 好家伙,感情是半句话都没听进耳朵,这让蒋情恼也不是,笑也笑不出了,只想拂袖远离这个让她岔气的逆女。 蒋情忍了忍脾气:“清儿...” “哦?继夫人还没有说完吗?” “额...”蒋情伸手捂嘴,磨着牙干笑了两声,知趣的不再自我言语下去,应付道:“看时间也快了,古大夫从来都是守时的。” “继夫人那么了解古大夫啊?” 蒋情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凌清,想要从她眼睛里探究出点什么。可惜,眼里除了深邃,什么都没有。 “古大夫是从老爷年少时就在的,你们几兄妹从小都是他看诊。特别是这几年来,老爷生病了,都是他瞧的。可以说,古大夫是我们家的恩人了。”蒋情道。 凌清看见金花走进内院的身影,起身走到门前问道:“奶娘,大夫来复诊了吗?” 金花一抬头,捕抓到走在凌清身后的蒋情,眼里那一闪而逝的锐利。她赶忙挪开视线回应:“是的,姑娘。” “知道了。”凌清转头问向蒋情:“继夫人要跟我一起去看爹爹嘛?” 蒋情就算被气的七窍生烟,也没忘记过来的目的。有凌清的邀请,那就更名正言顺了:“当然去。” “那就走吧!”凌清回头的瞬间,面色一沉,要不是为了等这一刻,她才不想浪费时间看蒋情演戏。 寝室里,凌承天半躺着,伸出的手正被一名男子把脉。 凌清先一步踏进屋门,徐安见了道了声‘姑娘’,男子连眼都不抬的继续把脉。 当徐安又道了声‘继夫人’的时候,他竟连忙起身,笑着对蒋情行了一礼。 徐安和金花看向男子神色不虞,凌清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继夫人,这是古大夫?”凌清一脸惊异:“这古大夫也太年轻了吧?看样子不过大我不到几岁,难道是吃了什么仙丹保持了童颜?!”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他是古大夫的儿子,叫古平哲,咱们都称他为小古大夫。”蒋情笑着圆起了场,转而对一脸尴尬的男子道:“小古大夫不好意思了,我家清儿在外漂泊了好几年,昨日才刚回家,对府里的人还认不清。” “倒只记得小时候见过的古大夫,也就是你父亲。她以为是古大夫来,亲眼见到竟变成了小古大夫,才会一时失言,请你见谅啊!” “无碍。”古平哲不介意道:“原来是昨日回来的凌清姑娘,在下有礼了。” “免礼了。”凌清不客气道。 蒋情和古平哲被噎的面色泛绿。 “咳咳...”床榻上的凌承天适时出声了:“小古大夫,麻烦你开下药方吧!” 古平哲应了声,便坐了下来,执起笔写起了新方子。 “老爷,你先好好休息吧!”蒋情那双期盼的眸子落在凌承天身上:“等办完了宴会,妾身再来陪你?” 凌承天‘嗯’了一声,就闭眼休息了。 蒋情悻悻的不再自讨没趣,转身出了屋。 而凌清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才开口道:“小古大夫,古大夫呢?” 第九章 药方 徐安接过古平哲递来的药方,转头送到凌清手里。 凌清将方子上列的每个药材一一看认真了。虽然不懂医术,但她知道自己有过目不忘以及即学即会的能力。 这也是她探究好几年才探明白的,就算没有了快穿者时的记忆,但经验都刻在了灵魂里。 “凌清姑娘,家父在退休前已将毕生所学,都传授于在下。这张方子,也是和家父探讨过的。”古平哲见凌清看着药方一动不动,提着胆子主动道:“这次添加了两味药,一味是益气,一味是安神的,对城主失眠症有所疗效。” “哦,那这次还要另配参汤服用吗?” “都行,但切忌一日服用不能超三次,服用一次就行了。城主身体太过虚弱,不宜大补,得慢慢养着。” 凌清将方子还给徐安:“徐伯,你按照方子去拿药吧!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小古大夫。” 徐安下意识想看看凌承天的意思,凌清先一步对凌父道:“爹爹,您没意见对吧?” 凌承天还在苦思冥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只在乎自己的想法,没在乎过孩子们的想法呢!所以,他觉得不能再有意见了。 便对徐安道:“你去吧!” 徐安走了,金花留守在门外。 屋内。 凌清没有说话。 古平哲见识过凌清不给蒋情留情面,也不给自己留情面的一面,再加上外间流传这个二姑娘的许多蜚语,只觉得她是个不好相处的。 所以,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至此越坐越尴尬,心绪也越来越紧张。 凌承天一副不打算参与的模样,闭上眼睛,养神了。 “小古大夫。”凌清问:“我父亲中的是什么毒?” 古平哲内心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奇怪凌清为何不知凌城主的病情,但还是很称职的回应:“叫噬毒。传闻此毒噬心、噬脑,会让人产生幻觉,然后死于幻觉中。而且,此毒世上无解。” “那我父亲中的毒有多深?” “毒入三分。只要控制好,不被毒入侵五脏六腑,便无性命之忧。” “那他为何会失眠?” “因为疼痛。”古平哲蹙眉:“一开始并不知道此毒会如此凶猛。发现不到一日,毒就直接往脏腑和头脑侵入。幸好当时家父在场,在毒性发作前,就将毒控制在了四肢,一直到今日。” “控制四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古平哲点头,又摇头:“倒不是一点都没变化。第一年在手掌、两年到手肘、三年到手臂,今年蔓延到肩膀了。腿里的毒亦是如此变化,而且会一年比一年疼,疼起来不亚于生个孩子。”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疼痛?” “有,就是对着穴位按摩。”古平哲默了默,才道:“但不能日日,只能偶尔为之。” 凌清单手撑着下巴,直视古平哲被眼帘遮了大半的眼睛:“是怎样的偶尔为之?为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反噬呢?” “四肢各一个穴位,揉两三下即可,多了不行,这容易让毒挣脱控制。即使少有的毒流进五脏六腑,当日不会有事,反噬在第二日,会更让凌城主痛苦。” 凌清置于腿上的手,青筋暴露,嘴上却好奇道:“那小古大夫可知噬毒来自何处?” “家父说,他在北凉国见过此毒,但是,是谁研制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古平哲终于敢抬眼看凌清了,看一眼却又挪开。虽然对方模样乖巧甜美,但是眼神好可怕。 可他还是鼓起勇气问:“听说小城主外出寻医又寻药,不知寻到了没有?” 凌清勾唇:“小古大夫也是知道的,本姑娘昨日才回来,现在府里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更没有见到兄长,怎么知道寻没寻到。” “若是小城主寻到了,可否告知一下在下?”古平哲皮笑肉笑不了道:“凌清姑娘应该知道,家父是看着城主长大,情分不浅。而且家父又是个苛求知识的人,为了研制解药,身体都熬垮了。身为儿子,不得不舔着脸为父,请求姑娘了。” “好啊~” 古平哲没想到凌清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吊着的心因此轻松了不少:“在下,先谢谢凌清姑娘了。” “别喊的那么见外啊!直接喊我大姑娘就行了。” 古平哲楞了,这个二姑娘敢嚣张、敢杀人,现在连‘大姑娘’身份都敢抢了,这也太敢了吧! 不管怎样,不能让凌清对他起杀意。 不过眨眼的失神,古平哲不失礼貌的笑着回应:“是,大姑娘。” “时候不早了,小古大夫该走了吧?”凌清不等古平哲回应,看见竹心到来的身影,便道:“竹心,你送一下小古大夫。” 古平哲赶忙起身,行了一礼,便抛了竹心匆匆走了,活像是后面有厉鬼追那样。 凌清笑看了一会,转头瞧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凌承天,对着进屋的金花问:“奶娘,这个古平哲来给爹爹看病是怎么回事?” 金花早就想和凌清解释,她先把凌承天之前用过的药方,整理成一沓,送到凌清面前:“之前一直是古大夫来的。今年开始,他们两人经常一起来给老爷复诊。等老徐回来,老奴叫他详细跟姑娘说说。” 凌清一边翻看药方,一边说:“嗯,我看那古平哲和继夫人好像很熟似的,都把他称为府里人了。” “现在府里有什么头疼生病的,来问诊的都是小古大夫。”金花抿了抿唇,似有犹豫却还是问道:“姑娘,继夫人为老爷擦身子...” “我知道。”凌清对古平哲的陈述也是半信半疑,她转开话题:“古大夫可有说,另配参汤服用?” “古大夫倒没说过,这是小古大夫说的...”金花越说,越觉得不太妙,想起昨晚她家姑娘把参汤端走,还扬言说没她准许不能给老爷喝,难道... “姑娘,可还有什么不对劲吗?” 凌清看着被分成两沓的药方,眼眸深邃:“爹爹服用参汤多久了?一日几次?” “有大半年了,而且一日三次。” “这药方有两种,一种是添加药的,另一种是减药的。看字迹,添药的人就是古平哲,添的还是大补的药。”凌清揉碎了一张药方:“虽然我不懂医,但医理还是了解一些。既然方子里已经有大补的药,再另配参汤,那就不是在补,是在吃毒。” 金花惊恐的捂着嘴,视线下意识落在凌承天身上;回来的竹心也忍不住朝床榻处看去。 凌承天依旧闭着眼,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只是眉心紧蹙,都能夹死苍蝇了。 凌清缓缓吐了口气,拾起古大夫最后一次开的药方,分上下部分照抄了一遍:“奶娘,你拿这两张方子去不同的药铺抓药,记住,不要去悬济堂。” 金花抹了抹眼角,接过药方:“姑娘放心,老奴省的。” 凌清忽感头重,双手撑住额头,闭住眼睛不动了。 竹心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送到凌清面前:“姑娘。” “外面有动静了吗?” “有。”竹心神色凝重:“但不是梅林村发生的事,而是姑娘你的谣言。” 凌清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她就知道会这样。 第十章 我被卖了 徐安回来了。 在外院的时候遇到金花,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听得清清楚楚,惊得他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强忍着情绪来到寝室,看见凌清那一副冷清无神的面容时,心疼的摁了摁眼角。 凌清坐在床榻下的踏板上,看着熟睡却睡不安的凌承天默不作声。守在一旁的竹心见到徐伯,便退守在门外。 “徐伯,你在悬济堂有见到古大夫吗?”凌清有许多疑惑,古大夫荣退了,可还是会来问诊,她觉得这是古平哲为了不让徐伯和奶娘起疑的障眼法。 可是,古大夫还会是以前那个古大夫吗? 想到这里,凌清有些后悔之前决定,用古大夫最后写的那张药方。 “未曾。”徐安知道凌清想知道什么:“古大夫在一年前就和我们说过,要把悬济堂交给小古大夫,他要专心研制解药。之后,大多时候来复诊的都是小古大夫,古大夫也会来,只是次数少了些。” “而且每次来,古大夫的精神总是比上次差,最近这几次,望闻问切像是在走个过场。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还晕了过去,那时小古大夫在场,说古大夫是研制解药熬了好几个夜,身体才会这样垮掉的。” “也就是说,只要古大夫来,古平哲就一定会在,是吗?” 徐安被一点就透:“对。一年之前,他们都是一起出诊,到府里就分开了,古大夫为老爷复诊,小古大夫去问诊其它人。今年才开始一起来给老爷复诊。而古大夫最后一次写的药方,也是一年前的事了。” “你有喊过古大夫吗?他应你吗?” “喊过,都不应。”徐安越听越疑惑凌清的猜测:“姑娘,老奴相信古大夫的为人,他是把老爷当亲人看待的。” 凌清起身,走到置放药方的桌子前停了下来:“梅心说,中毒之人会心智全无,任人摆布。古平哲却说,中毒之人会产生幻觉,最后让人死于幻觉中。” “徐伯,爹爹中毒那么久,可有失心疯的表现?” “每晚老奴都守着,老爷只有过噩梦,惊醒后,神智很清晰。” “那应该错不了了。” 徐安依旧疑惑:“姑娘,错不了什么?” “古平哲在说谎。估计,古大夫也中了噬毒,毒性比老头的深。”凌清也只是猜测,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古平哲是蒋情认定的府里人,凭这一点,他就是蒋情的人。 若不是,那按摩的手法她从哪里学?又怎能学的那么精准、厉害,一下就解了痛楚让自家爹爹睡的安稳? 那想要搞定一个不定时隐患,这毒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徐安大惊,好一会都不知该言语什么。他以为自家姑娘会说古大夫叛变了,却没想到会往这方面猜测。 而古大夫,确实也中了噬毒。 古大夫与他和凌承天而言,是老哥,是亲人。 他们都急心于老哥的安危,却都无奈于现状。 这一刻,徐安想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姑娘,古大夫确实也中了噬毒。”徐安承认了,但也道:“这件事情的详细,老奴希望姑娘亲自去问老爷。” 凌清震惊,过后她也理解,徐安肯定被凌承天下了封口令。他能承认这件事已经不容易了。 “我知道了。” 徐安捋好了情绪,又说:“姑娘,还有一件事老奴一直就觉得奇怪。悬济堂的存在是为了救死扶伤,却从三年前开始扩张,之后还开了几家分堂。坐堂的大夫听说都是外面高额请来的,大概有五六人。” “当时,老爷就让小正去查查那些坐堂大夫,结果一查全都是城民,并不是外面请的。古大夫来复诊,老爷还想问问,因为小古大夫在场,所以一直找不到机会,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凌清听了,只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一间药铺,资金鼓胀到扩张,甚至连开几家分堂,还学会搞噱头,高额外聘大夫。这会不会和新城民有关? 古大夫是个医者仁心的人,她是记得的。 古平哲,她就不知道了。 这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小正呢?我怎么没见过他?” “小正被老爷派去商城了,至于做什么只能等他回来才知道,大概还有两日时间。”徐安看了眼漏斗:“晌午了,姑娘想吃什么?老爷也是时候饿醒了。” 凌清不饿,也没胃口,但她还是会吃,不吃人垮了,还怎么和迷雾里的恶人斗。 “我随意,但爹爹吃的就要精细些。” 徐安退了下去,竹心领着菊心进了屋。 “姑娘。”菊心说:“继夫人派人来月满西楼,叫姑娘去碧华院挑衣衫和首饰。” “直接把人轰走。” 竹心和菊心俩俩讶异的相看了一眼。 “姑娘,咱们才刚回府,对府里的情况还不清楚,这样直接和继夫人对着干,是不是有点,不太好?”竹心担忧道。 “不是说我嚣张跋扈、忤逆长辈吗?要是我心地纯良、温柔可人了,那才是真的忤逆长辈。”凌清再次坐到踏板上,看着悠悠醒来的凌承天,神色心疼。 若是不这样和蒋情对着干,怎么能把她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凌清见竹心和菊心还杵在那里忧心忡忡,又道:“就按我说的做,让她急一急。人只要一急,破绽就露出来了。” 凌承天醒来了,迷蒙的眼睛转向凌清:“我睡多久了?” 凌清对身后的竹心和菊心挥了挥手,才应:“不过一个时辰,肚子饿不饿?” “嗯,老徐呢?” “徐伯去小厨房准备吃的。” “扶我起来。”凌承天搀着凌清坐了起来:“整天躺着,全身骨架都要散了。” 菊心已经回月满西楼去应付蒋情的人了,竹心倒了杯水,递给凌清,再送到凌承天口中。 凌承天奇怪自家心肝怎么突然,那么亲近他。 不过这种感觉,真好! 只希望,要是每天都能喝自家心肝亲手送到嘴的茶水,该多好。 他美滋滋的把水喝光了,又要了一杯,然后又双要了一杯。 凌清却以为,自家老爹饿的慌,吩咐竹心:“不要再倒水了,你去小厨房看看,把做好的吃食先端过来。” “清儿...” “清儿知道爹爹肚子饿了,我吩咐了徐伯做些精细的吃食,待会吃多点。” 好吧!凌承天不怪自家心肝不给他水喝了。 竹心端着粥和糕点来了,凌清接过,亲自盛粥送到凌承天手里:“爹爹,小心烫。” “诶。”凌承天非常享受凌清的关心。 凌清没吃,只看着凌承天那张憔悴的脸,语气不知不觉更软了下来:“爹爹,娘亲走了,哥哥又不知所踪,清儿现在就只有您了。” 凌承天吃粥的动作顿住了。 他放下汤匙的手,抚在凌清的小脑袋上:“清儿,爹爹总有离去的一天。” “只要迟一天,就能多一天。”凌清倔强道。 凌承天看着凌清那张不服气的小脸,心口软了软,他也不舍得啊~ 忽而,一个坚定划过他的脑海,便道:“乖乖,你放心,爹爹已经为你定好夫婿了,你不会自己一个人的。” 凌清软弱的心被此话劈的,硬如刚石:“老头,我在跟你谈父爱,你却把我卖了?!” 第十一章 对峙 “老头,为什么突然就想把我给嫁了?”凌清问不到凌承天相中的女婿是谁,便试图从其它方面打探起来。 凌承天看着盘子里切好的水果,好一会才道:“这个冬天过了,你就要十八了。” “若是你怕我变成老姑娘,早在我十五岁及笄的时候,你就该定女婿了。”凌清望向凌承天:“你说,是不是有人在威胁你!?” 喜欢她,那是不可能的。 凌清窝在梅林村五年,出门在外都是女扮男装,也不曾透露过身份。而见过她真正面目的人,除了村民就是身边伺候的人。那些去赏梅的人,连衣角都没能让他们瞧见。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这个‘大姑娘’的身份。 “清儿,你娘走的早,爹爹又只会做生意,这几年来又卧病在床,才会把这件重要的事拖到现在...” “说重点。”凌清打断道。 凌承天满脸担忧的回望凌清:“没有人威胁。我只是怕有一天,我若是不在了,没人能照顾好你。要是有一个能让爹爹放心的人陪在你身边,那爹爹走的也安心。” 凌清眨了眨发痒的眼睛,她懂凌承天的担忧,但能让一个只为家人的幸福快乐,提供舞台的男人来说,不可能只为自己的一个安心,就强迫在乎的人按照他的想法、他的安排走。 “不止,你还有事情在瞒着我,对不对?” “清儿...” “你是我父亲,我知道你不会强迫我的。”凌清吸了吸鼻子:“你说,是不是还有事情在瞒着我?!” 凌承天犹豫了。 凌清也不急。 父女俩沉默的对歭着。 屋外端着熬好的汤药等候的徐安,焦虑的再等了好一会,确定里面没动静了,便趁此,上前敲门。 “姑娘,老爷的药熬好了。” “端进来。”争执归争执,凌清的理智还是保持的很好的。 徐安进了屋,将药碗放置桌面,便候在一旁。 凌承天看也不看,偏开头,模样十足像一个在生闷气的孩子。 “这个药,不吃了。” 凌承天和徐安都不明所以的疑惑,凌清话里的意思。 “一年前开的药方,即使能喝,那对变化过的身体也没什么作用了。”凌清忽而转开话题:“老头,古大夫也和你中了一样的毒,是吧?!” 凌承天抿了抿唇,望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徐安,没回应。 凌清笑了,有些苦涩,她的父亲,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你命令梅心,不许她告诉我梅林村以外的任何事情,我知道,你只想我过我想要的生活。而你一心只想自己扛下所有,什么都不说,我尊重你。但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 “清儿,这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凌承天忍不住道。 凌清坚定道:“就是不简单,我才要回来。” 父女俩视线交汇,再次无声的对峙了许久。 凌承天终是叹了一息:“老古先中的毒,今年开始他便神志不清了。” “古大夫清醒的时候,有告诉过你什么吗?” “独城,要乱了。” 独城要乱,那也得是群龙无首的那一天。 凌清沉吟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的身体。两种毒混在一起,到底...”会不会直接要了性命? 后面的话被咽进了肚子,因为她害怕真相。 她相信,她的哥哥凌泽在四年里,不止方圆几百里的大夫都找过,也许连遥远的西方赤脚大夫都找过了。不然到最后,又怎会选定独城的古大夫?! 现在,若是不用古大夫的药方,她还能找谁? 凌清想到出自医世之家的李善,字佑宏,医术精湛的他常年游历在外,性情也是古怪,不为功名利禄,只医治自己看的顺眼的有缘人。 这次派南柯去找他,也不知能不能成功。 “爹爹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凌承天笑了起来,试图缓解气氛:“你可以放心,古大夫最后给我施的针,彻底封住了毒,不管再怎样按摩穴位,都不会威胁到性命。” “所以,为了不给古平哲发现,您还是喝光了他开的所有的补药?” “喝一点,倒一大半。就古平哲那点不及老古十中之一的医术,一点就够他把很久脉了。” 凌清明白了,任由蒋情动手动脚、还配合着喝补药,都是为了减轻对方的怀疑,她还以为他想要快点寻死呢! “但古平哲说的,并不全错。”凌清的眼眸忽而深邃起来:“四年来,毒从手掌蔓延到肩膀。我猜想,古大夫为你施的针,有四步或者五步吧?” “一处手掌、一处手肘、一处手臂、一处肩膀。”凌清盯着,神色慢慢紧张起来的凌承天:“最后一处,是胸口,对吧?” 凌承天惊讶的看向徐安:为什么她会知道? 徐安惶恐:老奴什么都没说。 凌清抱臂:反正我就是知道。 “若是只封住手掌,一年后不解,手掌就废了,以此类推。”凌清小心翼翼继续道:“这个冬天过了,要是不给毒蔓延到胸口,四肢应当不能动弹了吧?若是毒到了胸口,你就会心智全无,任人摆布,甚至经受不住毒的吞噬就...” “清儿,还不到那一步呢...”凌承天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 “为什么不会到?是那个被你相中做我夫婿的人,给了你希望吗?”终于把话绕回来了,凌清的心绪,因此紧张了起来。 凌承天再次抿唇,不言语了。 “你还不肯说吗?他是谁?!” “他是萧世子。”徐安留下就是为了等这一刻:“梁国战神,萧衍。” 凌承天被徐安吓得嘴巴一张:“老家伙,你...” “老爷,您是知道的,萧世子是我们最后的办法了。您再不说,姑娘就会迟一步知道,那迟的一步,会给姑娘带来多大的危险,老奴不清楚,但知道一定不会小。您是希望姑娘、公子平安喜乐,那也一定希望,他们也能保护好自己,对吧?” 凌承天撇开脸。 徐安瞧着凌承天气恼又忧心的面孔,又苦口婆心起来:“现在,公子能恣意的游走在各国,还结交了不少真心的朋友,生活也过的自由自在,这不就是老爷希望看到的嘛!如今,姑娘也长大了,把梅林村打理的井井有条,行事也不浮躁,这些年来,老爷不都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吗?” 凌承天那臭脾气一起,就是不理人,但徐安知道,他都听进去了。 只是,还需要添一把火:“反正,姑娘就是比老爷聪慧,行事稳重又机灵,幸好不像您那样,固执又死板,还爱发脾气!” “诶,行了行了。”凌承天面上虽不耐,心里可是喜欢极了自家心肝被称赞了。 熟不知,在一旁看着俩老人拌嘴的凌清,想笑又笑不出,该有的感动又被萧衍两个字,吓走的精光。 要她成为全天下少女的情敌? 凌清第一个不愿意! 第十二章 萧世子 萧世子,萧衍,字梓轩。 梁国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斗鸡遛狗样样精通。却在十七岁那年,突然转变,接替萧王,守卫西北境。 两年内,三打仇池、马踏匈奴,屡获军功。 十九岁那年,他抬棺出征,宁死不退,最终夺回被北凉和匈奴抢走的北地三洲,一战成名。自此,被梁国百姓冠上战神的名号。 凌清掐指一算,萧衍今年也二十有五了,正是男人最年轻有为的时候,虽然有些残疾,但也让不少良家姑娘受不住,有姿颜雄伟之称的男人的魅力。 反正,凌清觉得他的魅力不合她的口味。 “为什么说萧世子是最后的办法?”凌清问道。 徐安知道自家老爷现在的身体状况,说多几句话都会耗掉大半体力。 更何况,自家老爷本该天天躺着,却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陪着姑娘坐了半天,都不敢喊累,生怕姑娘担心。便趁着和他拌嘴的间隙,那双眼睛老在眨阿眨的示意他,赶紧和姑娘说,他家老爷需要躺平。 所以,解释这件事,徐安就揽在自己身上了。 “四年前,萧世子按照约定来独城定军械。在他和老爷告辞回梁国的那天,老爷突然病倒了。那天,古大夫诊出了噬毒,萧世子就说他有药方。” 凌清一脸深思,这是巧合吗? 徐安似乎看出了凌清的疑惑,接着说:“姑娘,萧王在十年前,就在咱们这里定军械,一年来一次。以前是萧王来,他荣退后,换了萧世子来。” “他有说药方的来历吗?” 徐安点头:“萧世子说曾经有人也同样中了这个毒,这个毒的厉害,也是他告知咱们的。而药方是后来医世之家的李善公子研制出来的。当时老爷接过方子,可却让老奴锁起来,至今,都不曾用过。” “为何不用?” “药方的用处,只有老爷知道。” 凌清直接问向半躺在床榻上的凌承天:“爹爹,为何不用?” “一旦用了,就不能断。”凌承天道。 “有让人成瘾的药材在?” 凌承天再次惊讶,他家心肝怎么总是那么聪慧,一猜就中,真有她娘当年让人仰慕的气质。 徐安已经习惯自家姑娘那么优秀了,嘴角的笑意都止不住的弯了弯。 凌清从凌承天的神色间看明白了,或许,重点不是有让人成瘾的药材存在,而是另有原由。 “那个萧世子,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 凌承天满脸欣慰的瞧着他的心肝,真的应了那句,吾家有女初长成。也许不需要他这个老爹,她也能够保护好自己吧! “他想要我们提供最新研制的军械。”凌承天说:“最新的只能是我们独城和商城使用。若是再研制出更新的,这批最新的才会大批量生产,投入市场” 最新的? 凌清忽而想到在城墙上架着的,生锈的弩弓,爹爹知道吗? “所以,爹爹不答应,才会不用他给的药方吗?”凌清问不出,难道命就比那些兵军械重要吗? 重要。 独城的人大多数都是被家族抛弃的,‘无用’的庶出之后。 这里成了他们唯一的家。 “是啊~”凌承天也是疑惑,凌清为何没有责备他不顾性命,也要护着这些身外之物,所以她是懂自己的,对吧? “徐伯,把药方拿给我看看。” 徐安去拿药方的间隙,凌承天说:“那药方里大多都是珍贵的药材,咱们独城不缺,却唯独没有天山雪莲,这药有价无市。这也是我顾虑的一个方面。” “每次煎药都需要天山雪莲?” “每次需要一瓣。而且还不能确定,这方子要吃多少副,才能清完身体里的毒。”凌承天也是苦恼:“萧世子却说,他可以去找雪莲。” 雪莲生长于最北的寒地,一棵五十年才开一朵花,而且还有猛兽看守,想要取的一朵,不去半条命,也得去一条命。 “所以,爹爹也不想承他这份人情?” 凌承天点头。 “那你现在却想承他这份情,所以要把女儿卖了,是吗?”凌清这话锋转的,让凌承天有些措手不及。 他赶忙道:“乖乖,这条件爹爹还没向他提呢!” 凌清听了心头一松,嘴上依旧不饶道:“那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愿不愿意?” 凌承天的张了嘴,又合上了。 刚好,找药方的徐安来了,他将药方递给了凌清,暂时让凌承天有了空隙喘口气。 凌清仔细瞧了药方,第一眼被惊到不是药材,而是字。 笔扫千军之势,却又张扬跋扈。 这是李善写的? 怎么感觉,这该是出自萧衍之手才对啊?! 再看药方,凌清只觉得霸道又凶猛,若是没有天山雪莲护住心脉,恐怕几服药下去,自家老爹可能会提前去见娘亲了。 “这药如此凶险,他是不是也没把握这药方一定能把你治好?然后你想以此理由,来让萧世子娶我?”凌清不问清楚,她不会罢休。 凌承天垂眸,掩去眸里其它的意图,轻轻:“嗯”了一声。 “爹爹,这件事你不用想了。” 不是说,这是李善研制出来的药方吗?那就等她找到李善后,再来决定用不用!再不济,还有古大夫。 即使结果不变,那至少,能让爹爹少受些罪。 对,她要先把古大夫找出来! “清儿,那李...” “爹爹,我会再找出其它办法的。”凌清收好药方,一点机会都不给凌承天,就阔步离去。 “竹心,你去把大正叫来。”随在身后的竹心应下,转身往前院去了。 刚回到月满西楼,就看见梧桐端着吃食从小厨房里出来。 “姑娘,你回来啦!肚子饿了吗?”梧桐快步走到凌清面前:“奴,我今日做了很多吃的,都是姑娘喜爱的。” 凌清看着梧桐楞了一会,才记起梧桐也跟着她回来了。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锈了多年的脑壳有些迟钝。 “好啊~”凌清扫了一眼梧桐手里端着的小米粥:“那孩子醒了?” “醒了,他还说,想见一见姑娘。” 凌清忽而一个激灵,或许她能从小乞丐那里,了解一下悬济堂的事。 第十三章 星河 客房里。 凌清对着桌上的糕点,风卷残云。 坐在床榻上的小乞丐,拘谨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粥,却被凌清的吃相惊得,都忘了吞咽。 梧桐站在一旁,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在凌清身上。 “梧桐,要是让兰心知道你的厨艺不在她之下,恐怕你得日日应付她的挑战了。”凌清将最后一块奶糕塞进嘴后,才发现,小乞丐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凌清笑问道。 小乞丐回过神,吞咽了嘴里的食物,接着将碗送到嘴边,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完。他把碗还给了梧桐,抬手擦了嘴,才糯糯回应:“星河。” “好听的名字。” 被凌清一赞,星河凹陷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好像还轻轻的‘嗯’了一声。 凌清耳朵灵着呢! 只觉得这小孩可爱极了。 “你多大啦?” “十二。” 凌清讶异,十二岁看上去竟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家里可有人?” 星河摇头:“我是孤儿。” 凌清蹙眉,可以想象得到,这孩子过得有多不容易。 “那你愿意跟我说说,昨天发生的事情吗?”凌清没有直接陈述出来,但星河听明白了。 星河点点头,低声道:“我只是走了一次大街,就被抓到了,然后被打了一顿,接着就遇到大姑娘了。” 本来他以为见到的大姑娘,是自己做的白日梦。今日醒来,问了梧桐好多遍了,才确定,这是真的。 而且让他更惊讶的是,温柔的大姑娘吃起东西来,居然那么‘凶悍’,星河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凌清看在眼里,却是另一番心思。 走在大街上要被抓了来打? 她想起在中心街,看到几道在街道角落旁的小巷口匆匆掠过的身影,像是逃难的窜地飞快。这是连走街角都怕被抓的意思吗? “你可记得那些打你的人是谁?” 星河摇头:“城里来了很多外面的人,我们做乞丐的都被命令不许出现在大街上,或者人多的地方。只要一走错,都会有看我们不顺眼的人,他们不会多说什么,直接上来给我们一顿打。” 他停停顿顿的说完了一段,小心翼翼的抿了抿干裂的双唇。 凌清见状,倒了杯茶送到星河面前:“先喝了再说,我不急。” 星河看了一眼梧桐,得到她点头的认同,再望向凌清,好一会才颤颤巍巍的伸出瘦骨嶙峋的小手,接过杯子,又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壶里还有很多茶水哦!”凌清晃了晃手里的水壶。 星河睁着那双大眼睛眨了眨,不假思索的又是昂起小脑袋,一口气喝完,接着第二杯、第三杯,直到水壶快见底了,他才悻悻的笑了笑,将茶杯还给凌清。 梧桐上前接过凌清手里的水壶和杯子,放好后便退出了屋子。 凌清在床榻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星河,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知道我是大姑娘?” “因为大姑娘相信我是独城的城民呀!”星河眼眸闪闪:“我本来生在独城,后来跟随娘亲去梁国省亲,半路娘亲病逝了,我就流浪在外面了” “好不容易走了回来,守城兵却不信我是城民,就算我有铜令牌都不行。因为我一身脏兮兮,像个乞丐,他们就不信。恰巧大姑娘和大公子出城回来,看了我的铜令牌,就相信我了。” 凌清的印象里,感觉、似乎、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只是记得不清,应该是多年前的事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城西的贫民窟里。” 贫民窟?! 凌清想不到,独城里居然还有贫民窟的存在,那像星河这样的人还会少吗? 等等! 星河本就是独城的人,那住在贫民窟的不都是..... “星河,住在贫民窟的都是城民,是吗?” “大家都是。” 得到确定的答案,凌清的心不由自主的揪紧起来,独城的天,到底变的有多严重? “对了,星河,你知道古大夫吗?”凌清问。 星河点头:“知道,古大夫经常来贫民窟给我们免费看病。” 嗯,古大夫还是原来那个古大夫。 “那你知道,古大夫开的悬济堂扩张的事情吗?” “知道,辛爷爷当时还问过古大夫,古大夫说与他无关,都是他儿子古平哲在自作主张。”星河说完还不忘介绍道:“辛爷爷是我们贫民窟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就是窟长。” 凌清追问:“那他们还说了什么?” “这个得问辛爷爷,他老人家和古大夫关在屋里吃茶了好久,我和小伙伴想要偷听都听不到。” 凌清笑了:“原来星河那么调皮啊!还想偷听长辈讲话,这可是不对的哦!” 星河又一次脸红:“我,我知道这不对。我告诉大姑娘的那些,都是古大夫在外边说的,在屋里说的我没听到。半句都没有。” 凌清看着说话不再紧张的星河,神色间困乏之余还有些意犹未尽。 “好,我相信你。”凌清从椅子上起身,整了整被子:“困了吧?那就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再来看你。” “嗯。”星河眨了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顺着凌清为他整被子的动作,慢慢躺了下去、 就在凌清为他掖好被子,准备走的时候,星河开口了。 “大姑娘,你记得让人找辛爷爷的时候,说星河会乖乖吃饭,好好睡觉。这样,辛爷爷才会相信你们是好人。” 凌清心里一紧,原来他什么都懂。 她回眸一笑:“好,谢谢星河。” 屋外,竹心带着徐大正来了。 见凌清刚从侧屋出来,两人便上前,跟着凌清去了正屋。 屋内烛火通明。 “姑娘,大正今日在外闲逛了一日,还画好了城里的路线图。”竹心将大正画好的图纸在凌清面前展开,大街小巷都以不同的粗线细线描绘,连哪里有狗洞都标的明明白白。 “画的不错。”凌清赞道。 徐大正不好意思的笑了,捋好了思绪便道:“姑娘,我发现在城西,居然有贫民窟存在。稍微打听了一下,他们全都是独城的原城民,打多因为得罪了新来的城民,才会被赶去城西的。” “嗯,星河就是住在贫民窟的原城民”却想不到,他们是被驱赶。这些新城民到底几斤几两,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原城民。 月满西楼的她们都知道小乞丐叫星河,徐大正也不例外。 “姑娘,悬济堂那边我也大概去观望了一会,巡城兵在那附近出现的几率,不小。” 凌清冷笑:“大正,今晚你再出去一趟,去贫民窟找一位叫辛爷爷的老人,他也许知道古大夫在哪里。” 第十四章 肖想很多年了 当夜,凌清守在揽舟院。 一整晚,她都不敢睡的太死。 天渐亮时,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呓语。 猛得睁眼,内屋的呓语清晰的传了出来,是凌承天做噩梦了。 徐安先一步进了内屋,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脸帕,塞进凌承天嘴里,一边向凌清解释:“姑娘,这是防止老爷咬伤自己用的。” 凌清眼眸暗了暗。 “以往,一晚上少不得做两三次噩梦。”徐安看出了凌清的担忧,拾起新的脸帕为凌承天,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继续道:“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日没喝药,竟能一睡到天亮,这会,才做起噩梦。” 凌清接过徐安手里的脸帕:“徐伯,我来吧!你拿身干净的衣服来,给爹爹换。” 徐安应下,便去了。 凌清坐在踏板上,时不时为凌承天擦汗。等他的噩梦渐渐退去,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慢慢散了,她才将他口中的脸帕拿走。 这会,徐安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 凌清让出空间,让徐安为他换衣服。 这一日,凌清陪在凌承天身边,除了说些小时候的事,和吃的事,之前争辩的事情半句都没提过。 不止凌承天觉得奇怪,连徐安都觉得不太对劲。 两人趁着凌清午休的时候,嘀咕了半天都没咕出个所以然来,但有一点他们可以确认,她在等着什么。 凌承天难得昨夜睡了个好觉,午休睡不着只得闭目养神。养神养累了,又起来走了走。 控制在肩膀和大腿处上的毒似乎有动静了,动了不过两三下,手脚就酸软无比。缓和了一会没事了,再走个两三步又酸软起来。 这和以前要释放毒之前的症状一模一样,就是变化的速度快了许多。以前是从麻木开始,起码要十天后才会开始酸软,这次直接就到了这一步。 看来,控制在肩膀的毒,有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就要往胸口放了。 凌承天的视线落在外屋,在矮榻上午休的凌清,静默的看了好一会,才让徐安扶自己上床榻。 “梓轩差不多要来了吧?”凌承天低低问向徐安。 徐安亦低声回应:“也就在这几天了。” “若是他登门了,直接将他带来我这。” “老爷,你这是?” “这件事唯一的办法,就是这最后的办法。”凌承天又看向睡相乖巧的凌清身上:“这孩子就是倔。不肯嫁人这事,小时候嚷嚷两句就得了,哪能嚷一辈子。” “其实老爷是想要多一个人疼爱姑娘,疼一辈子的那种。” 凌承天笑了笑:“少年夫妻老来伴。” “可是老爷,您为何就定那萧世子?”徐安不明:“那萧世子早在五年前就扬言非那个姑娘不娶。自从那姑娘死后,萧王府的门槛都快要被媒人踏破了,世子妃这事到现在都没个着落。” 凌承天叹息一声,似乎对‘那个姑娘’的死,觉得可惜:“我可是肖想梓轩当我的女婿很多年了。奈何当年,他和那姑娘,一个郎有情,妾有意,拆散他们我不忍心,也就歇了那心思。” “可那姑娘都死了五年了。就算梓轩还有情,那又怎样,梁国的新皇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安排棋子盯紧他的机会。” “老爷,难道萧王就不急萧世子的婚姻大事?” “那老家伙不会强迫他,只会顺着他。” “可只拿新皇的威胁来劝,萧世子未必会愿意啊!” 凌承天笑了:“梓轩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啊~” 徐安起始以为给的是最新研制的军械。慢慢地才记起,萧世子每年登门凌府,都一定会请求的一件事:“老爷,难道你想把那本书...” “也只有这样,梓轩的心,才会松一松,让我家清儿,有点机会挤进去。”凌承天望向床顶,目光似透过床顶看向很远很远:“当年那姑娘焚书的举动,至今还让我感到震惊。” 徐安认同,那样的姑娘,确实举世无双。 次日清早,凌承天如昨日般一觉到天亮,做了噩梦后,才渐渐清醒。状况看上去,似乎不用喝药都能好起来的样子。 但今日,凌承天发现四肢动起来,不同昨日那般酸软,而是一抽一抽的疼。不动的话,一直都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 死亡,他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太快了。 以前需要十天才会到这一步,现在只需一夕之间! 他突然怕了起来。 怕看不到他的清儿,穿着最美的嫁衣,出嫁。 还有那个,没归家的儿子,他怕儿子的亲事以后也没着落怎么办?! 凌承天心事重重,整个人没了往日的精神。 而凌清知道后,更是一个早上都没说过一句话。 徐安候在一旁,也是不言一语的照着平常做这做那。 内院里气氛凝重,连带着在外院打杂的奴仆们走起路来都轻手轻脚,做事都小心谨慎。 午膳时,金花和兰心看出了异样,放置碟碗筷子的时候都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凌清打开炖盅,盛了一碗粥,捧到床榻边,一勺一勺的喂给凌承天吃。他虽笑着张口,可那笑让凌清看了,心疼不已。 但她还是努力的展颜回应。 这时,徐安走了进来:“老爷,姑娘,小正回来了,萧世子也来了。” 凌清抬起的手,只是顿了顿。 他们都没应,两人都很默契的一个喂,一个吃,将一碗满满的粥吃完后,凌清起身。 “爹爹,我回屋换件衣衫就来。” “去吧!”凌承天看着凌清离去的身影,叹了叹。 凌清出了屋门,竹心便走了过来,附耳道:“姑娘,大正回来了。” 而徐小正刚好走进内院,一见到凌清,就兴奋的快步上前,行了一礼:“小正给大姑娘请安。” 凌清笑着扶起徐小正:“辛苦了。” “不辛苦。” “先去见爹爹吧!等你休息好了,我放大正假,让你们兄弟俩好好聚聚。” 徐小正露齿一笑:“多谢姑娘。” 谢过之后,徐小正这才记起,萧世子还跟在身后。恰好,他一回头,步伐从容的萧衍走了过来。 凌清顺着徐小正的目光望去,一男子身长八尺,发束墨玉冠,一拢玄纹窄袖衫外罩墨色莲蓬衣,阔面重颐,威风凛凛。 是他! 在梅林村见过的那双让人窒息的眼睛。 凌清面上的惊讶一闪而逝,他竟然是萧衍! “姑娘,这是萧世子。”徐小正为他们分别介绍道:“萧世子,这是我家大姑娘。” 两人神色淡然的相互点头见礼。 同时坚定的迈出步伐,不带一丝好奇和兴趣的擦肩而过。 月满西楼。 候在西屋里的徐大正一见到凌清,神色黯然道:“姑娘,古大夫身亡了。” 凌清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今日凌晨,辛爷爷派去盯着悬济堂的人发现,有人抬着棺椁从后门出来,急匆匆的往城外而去。等我去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下葬了,然后我和几个贫民窟的人掘坟开棺,里面躺着的人,是古大夫。” 凌清僵在原地,身侧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第十五章 相见恨晚 “梓轩,你要的军械,我给你。”凌承天迎上萧衍的目光,又道:“《工谱》,我也给你。” 萧衍的黑眸闪了闪:“凌伯父为何坚持拒绝了四年,现在却答应了?” 凌承天笑了笑:“因为我不想在走向死亡的路上,多一份遗憾。” 萧衍似乎猜到了什么,答非所问:“只要毒还未到达心脏,一切还来得及。” “但身体始终受了伤害。”凌承天笑意淡下:“你不想听听伯父的遗憾吗?” 萧衍默了默:“凌伯父是想托孤吗?” “对。” “我会找到长润的。” “长润只是哥哥,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萧衍垂眸:“凌伯父知道的,我是个冷情的人。” 凌承天摇头:“其余的我不强求,我只是想有个我能相信的人,保护好清儿。” 萧衍抬眸:“以什么名义?” “夫君。” 萧衍缄默了。 “顾姑娘,是个好姑娘。”凌承天忽而道:“只是,生不逢时,委屈她了,也委屈你了。” 萧衍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还是不言。 “伯父并不是有意挑起你的心事。只是,你可以做到戎马一生,不娶妻生子,但梁国新皇不会同意的。”凌承天继续道:“这个现实有多残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萧衍松开了拳头,依旧不言语。 历来皇帝都会忌惮身边的臣子,功高震主。何况,萧王这一脉是皇室宗族,还是嫡系。老皇帝在位时,还会顾念几丝亲情。可这个新皇,就未必会和他顾念一丝兄弟情了。 毕竟,是隔了一代的堂兄弟。 自从萧衍不再装纨绔子弟后,这个新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对他格外‘关照’了。现在,两人只差一个台阶的距离,新皇早坐不住了。 这些年来,派了多少‘媒人’上门给他说亲,都被萧王直接拒了。拒了那么多年,只怕下一次新皇不会再‘宽容’,会直接圣旨赐婚。到时候,也怕萧王为了他,将最后的免死金牌拿出来违抗圣旨。 思以至此,萧衍沉沉的叹了口气。 “佑宏一会就来了,凌伯父确定要开始使用药方了吗?”萧衍淡淡问道。 萧衍一开口,凌承天就知道这事,成了。 “嗯。”凌承天说:“这件事,要麻烦你替我跟清儿说了。” “凌姑娘会答应吗?”萧衍直觉,凌清不会。 “她会的。”凌承天苦笑,在他们这个家里,是知女莫若父。 “凌伯父,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站在门外的李善一席温润如玉的竹白衣衫,外罩着灰色莲蓬衣,跟在一旁的徐安,退了下去。 凌承天笑道:“刚说起你,你就来了。” 李善一边脱下莲蓬衣一边揶揄的望了萧衍一眼:“我都听到了。” “凌伯父的身体,接下来要靠你了。”萧衍说。 李善不可置信的愣了愣,好一会才苦笑起来:“我尽力。” 凌承天歉意道:“麻烦了。” “凌伯父客气,是小侄应该的。”李善转头跟萧衍道:“萧世子,要麻烦你去客栈帮我的药箱拿来了,还有你的天山雪莲。” 萧衍起身走到屋外:“卫春。” 话落,一阵黑影飞身离去,不过眨眼的功夫。 同一时间,月满西楼的凌清也从徐小正口中得知,李善来了凌府。 当她奔到揽舟院时,遇到了正走下台阶的萧衍。 两人触目相望,定在原地。 李善常年在西北境,他是萧衍的军医、谋士。徐小正的话一直在凌清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直至,看到萧衍,她清醒了,心也静了下来。 凌清苦笑,她怎么忘了,南柯本就是爹爹给她的人。 水榭亭里,两人侧身相对而坐,看着明媚晴空,享受了好几个片刻的安逸。 “凌姑娘不愿意嫁于我。” “萧世子也不愿意求娶我。” 他一言她一语,两人之前不过两眼、一个擦肩,便猜到了对方所想。 “凌姑娘会为救家父和独城,答应了?!” “萧世子会为守西北境的安危和救黎民于水火,也答应了?!” 他们此刻再次对上一眼,竟是笑了,内心竟都划过一丝相见恨晚的错觉。 “成婚之事...” “不过权宜之计。”萧衍接过凌清的话:“我是个冷情的人,凌姑娘以后不必对我抱有任何期望,我也不会。” 凌清淡淡道:“萧世子,我的话还没说完。” “抱歉。” “我只是有个建议,你我不必成婚。” 萧衍不明的等着凌清的下文。 “定亲,出三书即可,其余免了,反正都是名义上的。不出什么意外,退也简单。”凌清回望晴朗的蓝天:“萧世子不过需要一个对外公布的消息,而我,不过需要的是一个放心。” 萧衍略讶凌清的聪慧,应道:“好。” 熟不知,这一幕在庭院外的凌晗眼里,是伤风败俗,更让她气急败坏! 在听到红莲禀告她说,萧世子登门拜访了,还直接去了揽舟院。惊得她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盼这一天,盼的食不寐寝不安好几日,今日总算盼来了。 什么关禁闭、闭门思过的惩罚,都统统不管了。 凌晗直接一声令下,倾云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找衣服的找衣服,挑首饰的挑首饰。大半天过去了,最后选定了一席湘妃色衣衫,外罩一件月白绣妃色牡丹莲蓬衣,原地转圈幻想了好一会,才带着红莲快一步慢一步的奔向揽舟院。 哪曾想,才进了外院,就被三四个刁奴拦住了去路,气的她都不敢使出平时十分的蛮力踢打他们,生怕把精心装扮的妆容给毁了。只能悻悻的咒骂几句,撂下狠话便候在揽舟院外。 结果,却等到凌清和萧衍一起从揽舟院出来,并肩而行到水榭亭里。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两人相视一笑的模样,恨得凌晗都快要把手中的手帕扯断。 梅林村那一茬事凌晗还没找凌清算账,现在居然敢跟她抢萧衍! 她一气,不知如何是好的,哭了。 红莲见状赶忙哄道:“姑娘莫哭,咱们找夫人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他们两个都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了,肯定都厮混在一起了!” “姑娘,萧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会看上劣迹斑斑的二姑娘。”红莲着重喊出‘二姑娘’三个字,这一喊止住了凌晗的哭泣。 她继续道:“肯定是二姑娘使了什么手段,骗了萧世子演这一出,专门给姑娘看的。后宅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手段和心计。” 红莲见凌晗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便拉着她往碧华院的方向走去:“我的傻姑娘,你就是太单纯了,要多多的向夫人学学。” 凌晗吸了吸鼻子,认同的点了点头。 红莲说的没错,娘亲能从姨娘坐上城主夫人的宝座,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碧华院,蒋情听完凌晗的陈述,加上红莲的添油加醋,怒得她拍案而起:“轰我的人还没找她算账呢!” 第十六章 有那么一点像 凌清站在小池塘边,抬头一望,夕阳已藏起了半张脸。 这一日,她觉得过得极慢。 徐安不知从屋内到屋外,又从屋外到屋内几次了,这回终于可以稍微等下来,歇下脚。 “姑娘,老奴叫金花备了糕点和牛乳,就在西屋,去吃一点吧?”徐安一脸忧心道。 自从凌清和萧衍相谈之后,她就一直站在这里,好几个时辰都没挪动过,别说吃饭,一点茶水都不曾碰过。 “徐伯,我是不是很不孝?这些年,我只会理所当然的享受爹爹给予的一切,却不曾想过爹爹他过的好不好。” “只要公子和姑娘过的好,老爷就过的好。”徐安说:“这是老爷亲自和老奴说的话。” 凌清笑了笑,只是笑中带忧。 待她踏进了西屋,情绪已渐渐平静。 “徐伯,快坐。”凌清搬了张椅子让徐安坐下,又将桌上的糕点和牛乳推到他面前:“你也要注意身体。” 徐安差点老泪纵横了,从前他总是羡慕凌承天身边有一个贴心小棉袄。 现在,他不羡慕了,是享受了。 却道:“姑娘,这是为您准备的,老奴等会去小厨房吃就行了,您快吃。” 凌清最后拗不过徐安,吃不下也都清盘了。 她偏头望了一眼正屋,问:“徐伯,老萧王和爹爹是什么关系?” 徐安知道,所有事情都已经露出了马脚,便不再隐瞒。 “这件事得从老太爷那辈说起。”徐安娓娓道来。 “以前这里是盗匪横行之地,不管哪一国的人来讨伐都吃不了兜着走。后来,老太爷和顾老太爷来了。他们俩人被各家主赶出来之前拜过兄弟,老萧王后面加入。三人用了十天,收了此地,才有了现在的独城。”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老太爷他们三个人,也就只有当年盗匪头目知晓。之后,老萧王还是顾忌着梁国皇帝,不敢在明面上和独城的任何人、事、物接触。后来,经过了明面,才开始来咱们独城定制军械。” “多年后,老太爷将刚满十岁的老爷送到老萧王的军营里历练,就是和现在的萧王一起被规训了起来。一个横来横去的性子,一个又爱发脾气的性子,两个人磨合了好久,才渐渐称兄道弟起来的。” “对了,还有一个李善公子,他的父亲李老大夫同是在萧家军里待过,为军医。只是并未与萧王和老爷拜兄弟,但也算是兄弟了。” 说到此处,徐安忍不住笑了起来:“萧王和老爷同年同月同日但不同时,老爷仅仅大了萧王半个时辰。好不容易都认可彼此了,又因为这半个时辰,闹了许久的别扭,谁都咬着大哥的位置不放。” 凌清好奇起来:“后来谁妥协了?” “没有谁妥协,两人决定,谁都是大哥。”徐安忽而忧心起来:“所以,姑娘记得见到萧王,称伯父就对了。” 凌清瞬懂。 待她见了萧王,她和萧衍的亲事,说不定已经传遍天下。 一个是梁国年少成名的战神,未到弱冠之年就已经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两万精兵,更别说其家父萧王手上,还拥有八万萧家军。萧家镇守西北境八十余年,军功是三天三夜都数不清的。 一个独城大姑娘,背靠天下最富有、最有军械实力的独城,其父还是一城之主,只要和其谈成一单小小生意,都够普通老百姓过几辈子的富人生活了。何况,去当女婿的还是一名将军,恐怕以后,独城想要称霸天下都事半功倍了。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惹来无数人眼红。一起拎出来,天会不会塌凌清不知道,她只知道,岌岌可危的独城,会塌的更快。 她不信自家爹爹没有想过后果,但他还是毅然要这样做。 还有萧衍,她不信他没想过自己在梁国的处境,可也依旧应下了。 这也是她想了大半天都想不通的事。 凌清深深吸了口气,难道,只有她自己被困在可怕的后果里,一步险棋都不敢走吗? 她突然有些想记起,以前在任务时,自己是有多勇猛、强大,竟能成为第一个从,如熔炉般存在的快穿界里荣退。 夜降,李善终于从正屋出来了。 徐安请了李善进西屋休息,留下凌清,便去了小厨房叫膳。 “李大夫,辛苦了。”凌清对着李善点头谢道。 “凌姑娘不必客气,这是在下应该的。”李善摆手,一眼便看出,凌清眼里藏着的焦灼,却还要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来客套话,他忍不住笑了笑。 “凌姑娘想要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 凌清当即也不客气:“我父亲的身体如何了?” “在下先用针封住了凌伯父的心脉和大脑,然后让毒扩散至全身,才好放毒。凌伯父还在昏迷中,只要度过今晚,危险才能解除一半,另一半就是两日内还不醒来,就难说了。” “那要放几次毒血,才能彻底清干净?” “在下实话实说,不确定。这次只是放了十分之一的毒,为的是让凌伯父的四肢减少负担,避免身体恢复后,四肢会肉痿。” 凌清抿了抿唇,肉痿,也就是肌肉萎缩。 “那今晚,要注意什么?” “注意痉病发作。”李善说:“毒中的越深,噩梦就会越多,病患在梦中就会痉病发作。若是痉病发作频繁就是离毒发不久了。所以,只要他睡着,痉病就容易发作,这就是原因。” “这和他喝了大补的药也有关?” “若是大补的药喝的适当,没多大问题;若是过量,只会催促毒的发作。” 凌清置于腿上的手紧握成拳:“那点穴按摩呢?就是点控制毒乱流的重要穴位。” 李善眼睛微眯:“点穴按摩,这是在自杀吗?” 凌清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李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噩梦之所以多、痉病之所以频发的原由!”李善沉吟道。 蒋情! 凌清恨不得即刻过去将她碎尸万段! “凌姑娘,这样的事情,有多久了?” 凌清大意了,并没有问清楚徐安,蒋情到底做了多久这事,因为这样的事在表面看起来,实属正常。 恰好,徐安和金花来了,他们手里都捧着吃食,进了屋,一股凝重的氛围扑面而来,两人纷纷驻足。 凌清绕过桌子,接过金花托盘中的菜碟,放置桌上,徐安也继而将吃食放下,问:“姑娘,发生何事了?” “徐伯,继夫人看过父亲几次了?”有外人在,凌清只好委婉询问徐安。 蒋情的到来,除了给凌承天擦身体,什么都做不了,徐安最清楚不过。而且,自家姑娘平时询问都是直来直去,哪会像此刻这般收敛,只因有李善公子在场。 所以他一听,便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 便道:“这个月,每隔一日来一次,以往都只是略坐坐就走。” 那是因为凌承天给蒋情坐的是冷板凳,后者才会尴尬的不愿自取耻辱下去才走的。 “李大夫,你先用膳,再去休息,父亲我会看着。”凌清说完转向徐安:“徐伯,把客房收拾出来,让李大夫去休息。” 话落,她人便踏出西屋,往正屋奔去。 李善的目光随着凌清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他感觉,这凌家大姑娘和他家世子爷,怎么有那么一点点像呢?! 第十七章 凶险 上半夜,凌清守着凌承天,徐安和李善都去休息了。 竹心捧来宵夜,忧心道:“姑娘,你晚膳也没吃,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凌清从矮榻起身,望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凌承天,才坐下,看着面前两盘糕点,久久过后才拿块塞进嘴里。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也就只有兰心的手艺,食物才能如此美味。 “萧世子和李大夫来府里的事,碧华院那边没有动静吗?”凌清问。 三大丫鬟跟着凌清回来凌府后,都马不停蹄的做着自己能做的事。 竹心,熟悉府内所有人事物;菊心打理月满西楼之事;兰心负责厨房之事;徐大正负责府外之事。梧桐刚来,便将星河交由她照顾了。 熟悉身边的一切,这是她们必须要懂得未雨绸缪的第一项,也是凌清教于她们的第一件事。 “继夫人并没有其它动静。往年都是如此,萧世子和李大夫都是直接来的揽舟院,就算是继夫人留膳,他们一次都不曾留过。”竹心说:“倒是有一件事,挺让人意想不到的。” 凌清看向竹心,等着她的下文。 “凌晗二姑娘向外宣布,她这辈子非萧世子不嫁。”竹心知道今日自家姑娘和萧世子之间的约定,便起了担忧。 “姑娘,那你今日和萧世子的事,要是被二姑娘知道,会不会被闹得不得安宁?” “她不会闹。”凌清笃定道:“她不是一直当自己是大姑娘吗?现在终于能听到萧世子要娶大姑娘了,说不定会高兴的日日夜夜都睡不着呢!” 竹心恍然大悟,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在外,凌晗是大姑娘,那消息传出去,谁都会以为是凌晗要嫁于萧世子! “姑娘,我觉得这件事对你有好处。”竹心迎上凌清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继续说:“二姑娘能帮你挡灾。” 凌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是啊,所以,我何乐而不为呢!” 这点,她和萧衍相谈之前,才记起来。 所以,才会给了个定亲的建议。 既戏了凌晗,也方便了自己。 “对了,这两日,有南栋的消息吗?” “有。”竹心赶忙将还未拆封的小竹筒递给凌清。 她开了小竹筒,倒出白色信笺展开,只有一行字:觅得银玉牌,已碎。 “银玉牌坚硬无比都碎了,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凌清闭眼捋了捋情绪:“竹心,帮我拿些纸笔来。” 竹心应声去凌承天的书桌拿来纸笔,铺好纸张,裁剪成一张张小纸。凌清磨好了墨,便执笔写下:万事小心。 陈显是个怎样的人,前世记忆里已经清楚的告诉了凌清。他要亲眼见到尸体才会相信,人已经死了。 就像她,被剜心了,还要补上几刀,他才安心将她抛下悬崖。 凌清装好信笺后便交给竹心。 又问:“外面现在如何了?” “城里依旧在传姑娘的谣言,似乎还越演越烈。”竹心恼怒道:“甚至都传出姑娘回来后,快要把城主气死了!那二姑娘在梅林村假冒大姑娘的事,像石沉大海那样,一点回响都没有。” 凌清早都有这样的预料。 想起中心街上的城民,还有被赶去城西贫民窟的原城民,她就头疼。 也许更头疼的,是她爹爹吧! 即使这个‘家’千疮百孔了,他可连命都想不要的护着。 思此,凌承天突然咳嗽猛烈,惊得凌清顾不得手边的砚台,不经意一扫,甩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赶忙将准备好的脸帕,轻柔的塞进凌承天口中,然后,她什么都做不了的只能干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不是一般的好受。 慢慢地,待她发现脸帕被毒血浸黑了,镇定的面色随之崩裂。 “姑娘,我去喊李大夫。”竹心见状不再迟疑的奔出屋子,凌清不过傻在原地瞬间,转身也跑了出去。 很快捧来一盆热水,和几条干净的脸帕。 凌清顾不得什么的扯开凌承天的衣口,一边用热帕子敷住心口,一边为他擦汗。 口中的脸帕脏了,她就换,手速和动作从容。若是不看她苍白的面色,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不是一位女大夫。 等凌承天痉病发作过去了,凌清才小心翼翼的扶起他,一边顺他的背部,又一边为他擦汗。 直到李善、徐安来了,她才敢放松神经,也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了。 徐安赶忙替代凌清扶住,已经不再吐毒血的凌承天。 李善对凌清的行为举止感到讶异的同时,忙不停蹄的打开药箱,为凌承天诊脉。好一会后,才松开手,让徐安把凌承天放下,顺道将上衣全部脱了,他要施针稳住突然絮乱的经脉。 “徐伯,你再去换一盆热水来。”凌清站在榻尾,视线不离凌承天。 徐安去换水了。 李善无言,金色长针拿在手里,霎时间将凌承天胸口、腹部扎满了。 “凌姑娘学过医?”李善借着休息间隙,问道。 “不曾,只看过几本医书。” “看过几本医书也能及时应对突发状况,已经很了不起了。幸好有凌姑娘在,才没有让毒血赌在胸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凌清对这些称赞,神色淡淡,只道:“父亲现在算是渡过危险了吗?” 李善沉沉摇头:“还得看后半夜会不会再次痉病发作,若是后半夜安然度过,危险也就解除了。” 果然,在下半夜,凌承天再次痉病发作,比上半夜还要来势汹汹。 痉病发作只能平躺,又怕毒血堵在胸口进退不得。 好在有了李善,直接金针下手,稳定了不少,但毒血还是源源不断的从凌承天口中流出来。 不知是凌清她们动静不大,还是凌府的人都被下了死令,竟都静悄悄的一直到凌晨。 碧华院。 蒋情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 从青葱少女到年华逝去;从默默无闻的通房之女摇身变成城主夫人。好不容易得到这一切,她不能停下,只能继续前进。 “夫人,昨日李大夫在老爷屋中待到了夜晚才出来,和二姑娘在西屋用了晚膳后,又去老爷屋,一直待到现在都未离开过。”陈嬷嬷低声附耳,她是蒋情的奶娘,也是她从小到大的良师益友。 自从凌清回府了,全府上下都在努力的适应,这个‘二姑娘’的存在,特别是在蒋情面前,称呼一定要喊‘二姑娘’。 要不然,下场就是死无全尸。 蒋情从知道萧衍来了凌府开始,李善也一定会来,年年如此。 她真不明白,明明有李善这样的名医在,却不给他看诊,还偏偏要那个顽固不化的老不死,古长德! 现在才记起李善,还来得及吗? 蒋情冷冷一笑。 第十八章 隐事 屋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大丫鬟采梨的禀报:“夫人,有人来了。” 陈嬷嬷脸色一僵,这个暗号最让她心不安。 蒋情倒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眸更冷了。 “夫人,要见吗?”陈嬷嬷见蒋情许久不吩咐,便问道。 “让他去客房等着。”蒋情拾起簪子,随手将散乱的头发卷了起来,陈嬷嬷从衣架上取下莲蓬衣为她裹上。 可蒋情并没有立即出门,而是站在紧闭的门前不知在思量什么。 良久,才开门走了出去。 客房里,烛光微弱。 从外透过窗户望去,隐隐约约能见到一个人影坐在窗边。 蒋情让陈嬷嬷守在外面,自己进屋。 门开门闭,蒋情被人抱了个满怀。 然后,一场欢愉过后,蒋情累垮在床榻上。 她看着身旁抱着自己的古平哲,双眼里除了残留的欲望,剩下的只有黑暗。 “李善公子给老爷看诊了。”蒋情此话一出,古平哲抚摸她腰部的手停了下来。 古平哲一脸不在意:“那又如何,现在凌城主快要被噬毒攻心了,只要在攻心的过程中让他撑过十天,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之后的事,就与我们无关。” 天真! 蒋情忍不住暗骂道。 凌承天中毒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再接下来,就是要比那人先一步从凌承天手里夺过独城,让她的儿子凌昭继承城主之位。 再之后,就要正面应对那人的虎视眈眈! 蒋情真后悔找了古平哲这样的无知小人合作,若不是那人急着要夺悬济堂,她才不会想要利用古平哲来除掉古长德这个隐患。 她肯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不至于要自己委身给这个小人。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蒋情说:“每年萧衍和李善登门,都是大事。更何况今年,李善出手救治老爷了。他的医术我可是听说很了不起,你在老爷药方上做的手脚,他未必会不知道。” “你也只是听说他有多了不起,等天亮我去复诊了,就能知晓了。” “你还要去复诊?就不怕真被他看出什么?”蒋情嘴上不安,心底却希望眼前这个人最好立刻、马上死去! 那她会点穴按摩的事,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也就不会再有人能以这个威胁她,委屈自己。 “你就放心吧!药方是绝对没问题的。”古平哲再次翻身压住蒋情,双手还止不住的游走在她身上:“而他,也绝对想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天大亮。 蒋情才回到自己的寝室。 沐浴了两次,才舍得从浴桶里出来。 她再次坐到妆台前,双眼无神。 陈嬷嬷端来一碗黑沉沉的药,这是蒋情每次和古平哲事后一定会喝的避子汤:“夫人,喝了吧!” 蒋情厌恶这碗药,跟厌恶古平哲一样,最后还忍住恶心,一口闷干。 “嬷嬷,给我画个素妆吧!” 陈嬷嬷心疼蒋情,为了这个家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她偷偷摁了摁眼角,柔声道:“好。” “夫人,你给老爷擦身子的事,李善公子会不会察觉出什么?”陈嬷嬷捋了捋情绪,思前想后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多嘴一问。 蒋情挑选簪子的手顿了顿,淡定道:“身为夫人,为自己的夫君擦洗身子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还能证明我和老爷,夫妻恩爱。”最后几个字,她咬的有些虚。 但古平哲的事,她就不知道了,反正与她无关。 蒋情挑中了一只牡丹步摇,轻柔的插进发髻,左右瞧了瞧才满意的去换衣衫。 陈嬷嬷见自家夫人觉得没问题,身为奴才的她自然不再多问。将采梨选好的素色衣衫为蒋情换上,再罩上一件素色莲蓬衣,才出门。 突得,蒋情停了下来:“嬷嬷,你和采梨跟着就行了。” 她忘了,现在府里崇尚节俭,她要以身作则才行,不能被欲望冲昏理智。上次去见凌清没注意好分寸,心里头都有些隐隐不安。 既然做过的事没法扭转,那接下来,她就要慎之又慎了。就像凌清回来了,她不会再去给凌承天擦身体了。 只盼着,凌清真的如调查那般,不谙世事,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少女! 蒋情已经看轻了前几日,凌清根本不想和她好好相处的表现,特别是那几句堵的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话,她觉得是小孩心性使然,就像她女儿凌晗一样。 揽舟院。 趴在凌承天塌边的凌清悠悠醒来。 她看了一眼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凌承天,才安心的走出屋子,循着早膳的香味,来到西屋。 “姑娘,你醒了。”金花捧着一大碗小米粥走进来:“老奴叫了竹心打好了热水给姑娘梳洗,就在隔壁那屋。李大夫也才刚进了客房,说要先休息,早膳就不吃了。” “那就麻烦奶娘热着些吃食,等李大夫醒了再给他送去。” “知道了,姑娘。” 待凌清梳洗好,刚踏出屋门,就和蒋情碰了个正面。 “清儿。”蒋情忧心问道:“听说李善公子给老爷问诊了,情况如何了?” 凌清上下打量了蒋情一番,她不同上次装扮的端庄高贵,全身散发自信满满的气息。而是一席素衣,素颜朝天,再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啧!当真娇弱。 蒋情眼底藏着的窥探,凌清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可惜了,萧衍不在,李善也不在。 不过,她不介意陪着蒋情尊礼仪、守规矩。 凌清侧身谦让:“继夫人,我也正想去看看爹爹的情况,一起去吧!” 蒋情掩嘴轻笑,有得意亦有被看穿的恼怒,心中同时起了半丝疑惑,凌清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很快,这个疑惑被轻易的打散了。 一进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带着艾草的气息扑鼻而来。 各怀心事的两人,视线都被床榻上瘦骨嶙峋的身影吸去,缓慢的步伐齐齐快了起来。 蒋情即使恨透了凌承天,在看见他比以往还要不堪一击的模样时,心还是忍不住的抽痛。 凌清站在榻边,看着蒋情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抚上凌承天脸颊的时候,她真有一种想要狠狠拂开的冲动。 但她忍住了。 看着蒋情那张深情又透露着诡异冷漠的脸庞,让凌清想起,和当年第一次见到蒋情时的脸,一模一样! 第十九章 各怀心思 凌清记得,蒋情是凌承天和于兰舟在游山玩水的半路上,捡回来的义妹。 听说蒋情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碰到凌承天和于兰舟一行人被贼人缠上,然后蒋情奋不顾身替于兰舟挡了一剑。 之后于兰舟为了感谢,将无家可归的蒋情和跟在她身边的奶娘陈嬷嬷一起带回了独城。 两人随着深入的了解后越处越好,才会有了后面结拜的事。 待凌清五岁时,于兰舟因生产时落下的亏损,损坏了身子,终于撑不住病逝了。 两年后,蒋情突然就成了府里的姨娘,还怀了孩子。 再后来,蒋情就成了城主夫人,凌昭也相继出世。 这期间发生过什么事,凌清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家爹爹根本连认真看蒋情一眼的时间,都不曾存在过。 更何况,凌承天还承认过,他不喜欢蒋情。 回过神,凌清看见的蒋情,已经恢复雍容端庄的模样了。 蒋情也才发觉自己刚才失态了,居然会为了这个负心的人哭,根本不值得! 凌承天要死,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古长德那个庸医不就是个例子嘛!受不住毒的攻势,不过半天就死绝了! 这个月以来,自己经常给凌承天点穴按摩,她就不信,他能撑过半天,也许一个时辰都熬不住。 她用手帕摸了摸眼角:“清儿,李大夫可有跟你说,老爷何时会醒过来?” “继夫人,爹爹只是累的睡着了,你问何时会醒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蒋情被凌清问的当即一噎,噎得连呼吸都困难。 她是城主夫人,打理着府里的一切。 要是说她不知道昨晚揽舟院发生的事,那就是她当家的失职,还有就是她当妻子的失职;要是说她知道,却一晚不见踪影,依旧是她的失职。 左右都是她的错,若是这件事传出去,那她的好名声还怎么维持?! “是老奴的错!”陈嬷嬷突然跪在她们面前,一匍匐在地就揽起罪来:“之前夫人一直忙于照顾老爷,一边又要打理府里大大小小的杂事,身体也跟着每况愈下,每每夜半梦醒后就睡不着,一直睁眼到天亮,老奴瞧着心疼。” “这几日幸好有姑娘陪在老爷身边,夫人的担子轻了些,但夜半依旧睡不安稳。老奴便求着小古大夫为夫人开了安眠的方子,夫人喝了才能睡踏实,睡安稳了。故老爷这边的事情,老奴就大胆的做了决定,等夫人醒来再禀告。” 陈嬷嬷支起上半身又一匍匐,继续道:“是老奴的错,是老奴越矩帮夫人做了决定,让姑娘误会了夫人。那么多年来,夫人对老爷对凌府的真心,天地可鉴啊!姑娘!” 蒋情顺着陈嬷嬷给的台阶,踏了下去,嗓音一哑就道:“嬷嬷,这和你没关系,都是我的失职...” “继夫人还是先收好眼泪,李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若是看到你这般模样,就太失体统了。陈嬷嬷你也是,年纪一大把了,还搞不清楚这里是爹爹的寝室,不是处理家务事之地吗?” 凌清的话一出,陈嬷嬷憋红着脸,禁了声。 蒋情也咽下了后面的话。 凌承天不是被李善救治过吗?难道还没有开始?昨晚的动静只是掩人耳目?为了针对她?蒋情止不住的揣测起来。 她很气,总是在凌清面前骄傲不起来,也探不出更多的消息,反而还当了个小丑。 先在,萧衍和李善进凌府的消息都传出去一天一夜了,要是再不能找点站得住脚的理由搪塞那人,她恐怕会被再次威胁。 就像凌清明明在五年前就该死了,偏偏突然冒出来打乱了整个计划。因这件事,她身心都被那人凌辱的... 蒋情藏在袖中的手,狠狠握紧。 “继夫人怎么脸色突然不好,难道是我说错你们什么了?”在凌清的眼里,蒋情是在可惜自家爹爹还没死,碍她眼了。 “清儿说的对,是我大意了,嬷嬷犯错,我也定不会轻饶。”蒋情松了拳头,转开话题:“对了,清儿,那衣衫你不满意,也来不及再做了,就买现成的,你看如何?总不能在宴会上,还穿以前的衣衫吧?” 嗯?不质问她为何轰人,居然内涵她不要穿以前乡下人的衣服出去见人吗? 在梅林村,她就是整日素色装扮。没想到,蒋情那么快就调查清楚她了。 同时凌清也疑惑起,菊心当时是怎样赶人的,回去得问问清楚。 “我娘亲留给我很多衣衫。”凌清看向蒋情,嘴角噙着笑:“比那些再做或者现成的,都好看,这个继夫人就不用担心了。” 蒋情咬着牙弯了弯唇:“姐姐的东西,都是顶好的。” “嗯。”凌清很没眼色的应了声。 蒋情也不再自讨没趣,一个眼神飘向还跪在地上的陈嬷嬷,后者立马领会,上前去搀扶。 凌清望着蒋情离去身影,眼眸深邃。 “姑娘,小古大夫来复诊了。”徐安昨晚也熬了一夜,现在是金花代替着做事。 凌清收回视线,凌府是独城最显眼的存在,萧衍和李善进府的事想必都人尽皆知,这个古平哲会不知道? 虽然萧衍走了,但李善进了凌府就没离开过。 只能说,这个古平哲的勇气真够大。 “让他进来吧!” 不过一会,古平哲来了。 “凌,大姑娘。” 凌清看着古平哲那副气定神韵的模样,眼神却在闪烁不定,又是想找萧衍或者李善? “小古大夫,我正想去请你来给我父亲看看。昨天李大夫看了,为家父施了针,疼痛减缓了不少,还睡了一个安稳觉。”凌清不管蒋情亦或者古平哲是否知道揽舟院昨晚发生的事,她都打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古平哲神色略犹豫了一会,才放下药箱,拿出脉枕,为凌承天把脉。 他这一会儿犹豫,凌清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 “这...”古平哲把脉的手慌得一缩:“凌城主这是,毒已攻心,恐怕无力回天了!” 还有气息,却昏迷不醒,这不就成了活死人了嘛!离死也不远了! 还怎么控制?! 他给的药明明就能让凌承天身体里的毒,控制在四肢,至少能撑个十天半个月,不至于才过了两夜就成这般模样。 这不该啊! “你在胡说什么!”凌清神色一变,嗓音一哑:“我父亲还活的好好的!” “这脉象...”古平哲猛地刹住话,他忘了,今日来是要见见那位李善公子的,不是要宣布凌承天的死期。 如果凌承天死了,他也会没戏的! “对了,李善大夫还在府里吗?大姑娘不是说李善大夫为凌城主施过针吗?可否将他请来,我想知道他到底施得什么针?!”只要证明凌承天是被李善搞死的,那就与他无关,他也好给那人一个交代。 “好!”凌清心下大定,古平哲的医术果然不及古大夫的十中之一。 不,是一百分中之一。 第二十章 心魔 碧华院。 蒋情跪坐在蒲团上,手捻佛珠,望着慈悲的观音像,不知在想什么。 陈嬷嬷从外回来,低低道:“夫人,小古大夫正和李善公子在老爷屋里,二姑娘也在。听说,李善大夫被古平哲指着鼻子骂,骂他将老爷治坏了,现在老爷身体里的毒,已经攻心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蒋情手里捻着的佛珠‘哗’的一声,散落了满地。 陈嬷嬷被这一动静吓得赶忙跪下地来,一颗一颗的将佛珠捡起。 “你说,毒攻心了?”蒋情呐呐问道。 她曾经试想过无数遍,如果凌承天真有一天死去,自己会是高兴,还是伤心。此刻,竟是两者都没有。 “这是小古大夫诊的脉象,李善公子也是这样认为。” “毒已经攻心了,所以,他受不住要死了吗?” 陈嬷嬷知道自家夫人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心病,就是得不到凌承天的心。 当年,陈嬷嬷和蒋情在逃难的路上,遇到了在游湖的凌承天和于兰舟。 蒋情只一眼,就对凌承天钟了情。 于是,在蒋情的执意下,她们只好一直跟着凌承天和于兰舟的步伐,走了一场又一场的‘游山玩水’。 终于,她们找到了一个机会。 在经过林路的时候,突然杀出几个黑衣人,那凶狠的刀法简直能置人于死地。凌承天和护卫一直和黑衣人纠缠,分不开身顾马车里的于兰舟。 一个黑衣人抓住了空隙,一剑直逼于兰舟。 蒋情虽怕,但一想到凌承天便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于兰舟面前,黑衣人的剑随之而来,深深得刺进她的肩膀。 在晕过去的那刻,她还在想,他看见了吗? 后来,也如蒋情所愿,得到于兰舟的喜欢和凌承天感激的目光。再知道他们身份,更是知道于兰舟命不久矣后,她要攻克凌承天的心越加坚定。 总有一日,她蒋情也能拥有,于兰舟所拥有过的一切。 如今,蒋情什么都有了,唯独缺了最开始、最渴望得到的那一个人! 心魔,因此而形成。 陈嬷嬷一开始就知道自家夫人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但夫人她还是心存侥幸,以为只要对凌承天一心一意,铁树都会开花。 可于兰舟病死了那么多年,凌承天对自家夫人的心,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 即使后来,有了一双儿女,凌承天的心,依旧不改! 陈嬷嬷看着木讷的蒋情,心疼的摁了摁眼角,生怕她的心魔再次发作,便柔柔道:“夫人,一切都会如您所愿的。” 蒋情眨了眨眼睛:“对,会如我所愿的。” “可是,后天就是赏花宴了,我的昭儿要选媳妇了,凌承天不能那么快死!死了,我的昭儿又要守孝三年,等不了!等不了!”蒋情扔掉手中,串佛珠的红绳,厉声道:“不行!他还不能死!他还要看我的昭儿和晗儿成家!” “夫人!”陈嬷嬷眼疾手快的拉住要跑出去的蒋情,柔声劝慰道:“老爷没死,老爷还好好的,不会要公子和姑娘守孝的,不会的。” “他没死,他没死是吧?” “对对对,老爷还好好的活着,没死呢!”陈嬷嬷哑声道。 蒋情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那还好!嬷嬷,那你记得叫郑琳要早点来,我得跟大家宣布,她就是我凌家的儿媳妇,唯一的儿媳妇。” 陈嬷嬷忙声应下。 这边好不容易消停了,揽舟院那边,也刚好争论出了结果。 “李大夫,我们就这样开始吧!”古平哲打开自己的药箱,权威道:“你来施针,我来指导。” “行。”李善应道:“不过,我还是习惯用自己的金针,这不妨碍小古大夫的指导吧?” 古平哲昂首挺胸起来:“无妨。” 凌清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一人奉承,一人高傲的享受,想笑又觉得此情此景不太合适,只能咬着杯沿,生硬的掩饰笑意。 李善会甘愿如此藏拙,是凌清没有想过的。 待他们两人为凌承天施完针后,古平哲再次把脉。 他的神色比之前淡定了许多,而且那双小眼睛还不时的往李善身上飘,意味不明。 “现在凌城主暂时脱离危险了,我再开个药方,待他醒来喝下,就无碍了。”古平哲收好脉枕,拾起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刷刷几下的写好了方子。 徐安从他手里接过,直接递到凌清面前。 “小古大夫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徐伯,你送小古大夫的时候,顺道去悬济堂抓药吧!”凌清道。 “多谢大姑娘的信任,在下就先告辞了。”古平哲挎起药箱,昂首挺胸的走在徐安前面,阔步离去。 “庸医。”李善念了一句,慢悠悠的收拾起金针。 凌清倒了杯茶,递给李善:“多谢李大夫的相助。” 李善看向凌清手中的茶杯,视线最后落在她脸上,笑了笑:“在下只是顺势而为,谈不上相助,凌姑娘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若是李大夫不藏拙,又怎么会让古平哲大意到,连我父亲喝了解药都诊断不出。”凌清顿了顿,改口:“不对,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有解药的存在,只以为,此毒天下无敌。” “不全对,是他们太没用了。” “李大夫也别在下在下的那么见外了,你都喊我父亲为伯父,也允我不必同你客气,你自己却要跟我客气,这不公平。”凌清提了提手中的茶杯:“我野惯了,也没规矩惯了,若是李大夫介意,可以当我没说过这些话。” 李善是愣怔了,凌家大姑娘要公平,要的也太让他意外。 怎么说,也该像在梅林村那样,扮猪吃老虎那种让人难堪的手法,才符合她性子才对。 李善接过凌清的茶杯,一饮而尽:“那我们大家就都不要客气,反正以后都是要天天见面的。” 此话一出,凌清一脸囧色,什么天天见面,说的她好像一定会嫁给萧衍那样。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既然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些事。”李善忽而神色严肃:“悬济堂似乎不简单,特别是新开的那几家分堂,重点是坐堂大夫的医术,有可能都连古平哲都不如。” 凌清讶异,李善居然会告诉她这些。 那他知道,代表萧衍也知道这些事。 “你去打探过了?” 李善温润一笑,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凌清:“不,是你家世子告诉我的,想要知道更详细的经过,等你家世子来了,你去问他。” 凌清一脸懵然。 你家才对! 第二十一章 阴魂不散 晌午一过,凌承天醒来了。 李善望闻问切后,温润一笑:“凌伯父,现在开始,就可以真的慢慢将养身体了。” 凌承天全身无力,连眨眼都费劲。 凌清脱口一句:“多谢,李公子。” “只是有一个问题很迫切需要解决。”凌清继续道:“关于天山雪莲的欠缺。” “这个不是问题。只要用过天山雪莲固本培元,之后再服用多少,效果已经不明显。所以,不需要一直服用。” “就是说,清除这个毒只是需要时间?” 李善点头。 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凌清疑惑的目光,凌承天接收到了。 他虚弱的笑着,给了凌清一个安心的眼神。 回到月满西楼,凌清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里,双眼无神的目视着前方。 竹心在屏风的另一边侯了许久,都等不到凌清要起身的意思,便问道:“姑娘,该添水了。” 凌清双眸渐渐有了焦距,才发觉水的冷意。 “起了。” 竹心赶忙拿着浴帕走进去,裹住凌清才道:“姑娘,今早我给大正传话的时候,他说贫民窟的辛爷爷为了感谢咱们救了星河,悬济堂那边他会派人去盯着,一有消息就送过来。” 在古平哲离开凌府后,凌清吩咐竹心通知徐大正盯着他这段时间的动静。 “还说在贫民窟附近,本来一直空着的店铺,在今日一大早,居然开门了,还挂上了牌匾,就叫悬济堂。”竹心接着道。 凌清记得在徐大正描绘的城中图上,城西只有城民居住的房屋,商人对那一片地区避之不及。 那里除了贫民窟的城民经过,根本不会有其它人去。 她眯了眯眼:“他们义诊吗?” “并没有。”竹心摇头:“那家药铺的药童比其它分堂的要多,药柜也多,却不见有大夫坐堂。辛爷爷的人还偷偷潜入悬济堂的后院,院里的每间屋子都塞满了药材,屋外也晾晒了不少。” “辛爷爷今日才发现那里藏了一家悬济堂?” “并不是。说店铺是空着,后院是有人在住,只是很少露面。哪曾想突然就变成了悬济堂分铺,一点预兆都没有。一直以来,贫民窟的城民因为身份的缘故,都低着头过日子,哪有胆子去打探什么。” “如今辛爷爷敢这样帮着咱们,是因为大姑娘你回来了,又救了星河。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般,不管结果如何,都想要豁出命的做些改变。”竹心眨着星星般闪烁的眼睛说道。 凌清弯唇:“后面的话是你自己说的吧?!” 竹心会心一笑:“姑娘本来就有这样的魅力,要不然,怎么会有我这样,什么都懂的竹心。” 凌清想了想,跟在身边的四大丫鬟,都是她在外面收回来的。 竹心是在卖身葬父的时候,被凌清收的;菊心是从北方逃难而来的难民;兰心是离家出时被她从盗匪手中救出来的;而梅心是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 这还是于兰舟第一个发现。 以前照顾凌清的人都是她身边的人,现在剩下的,只有金花和徐大正。 徐小正也是于兰舟留给凌清的,只是凌承天要先把他留在身边几年,历练历练。历练之后再让他回到凌清身边。 凌清差点忘了,徐小正在凌承天身边一直都在学习生意上的事情,管账、管钱也是他在做。凌府为何会“穷”到如此地步,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竹心,你去把小正叫来。” “是。可是姑娘,你昨日一夜未眠,不先休息一下么?” 凌清是很累,但事情不早点弄清楚,她心不安。 “我还不累。你去叫的时候顺道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肚子倒是饿的不行。” 竹心还想劝,但想到自家姑娘的性情,便唯有尽心尽力的伺候了。 徐小正刚好整理完这么多年来,商城的账目,汇成了一本后先给凌承天过目了,才再送到凌清这里。 恰好,凌清又来找他了。 “姑娘,这是从商城开城以来的所有账目,我都整理好了。”徐小正将账本递给凌清:“城主已经看过了,也说只要姑娘满意我就能出师,回到姑娘身边。” 凌清愕然:“爹爹把你留在身边,就只是让你整理商城的账本?” “不止,还有其它生意上的事情。” 凌清看着徐小正一副在认真回想的模样,她有点看不明白凌承天的意图。 这像是在调教一个具有八面玲珑的面孔,还会长袖善舞的帮手。 若是把徐小正留给凌泽这个未来的小城主,那是锦上添花,毕竟他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她一个女孩,做城主? 按这个男权社会而言,底下的人会让她一个女孩做城主?做独城的王? 凌清不信。 而且她也没有这个欲望。 凌清笑道:“我们家又多了一个‘徐伯’咯!” 徐安就是这样被凌老太爷培养出来的。 徐小正一脸泛红:“我应该没有父亲那样厉害吧!学东西都要悬梁刺股才会学好,不然总是记得一半,忘了一半。” “整理的不错,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凌清翻看了好一会账本,称赞后,又道:“小正,那府里的情况,你也应该了解吧?” 徐小正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被他家城主说中了,姑娘就是个操心的命。 “是。父亲的担子都落在我身上,他和母亲都一心一意的照顾城主,姑娘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 凌清对徐小正的坦然,有些意外,似乎他一早就知道她一定会问他关于凌府的事情那样。不过,仔细想想也没错,都是跟过自家爹爹的人,怎么会差。 “前些日子,爹爹派你去哪里了?” “每月第三日,商会就会送来上月的账本,第四日我就要去商城一一核对账目。前些时间,我就是去商城了,一般需要三至四日就能核对完。然后再去商会取银钱回来。”徐小正应道。 “取回来的银钱都放哪里了?” “银钱分两种,一种以城主身份名义的归公用,一种以城主自己名义的,就归城主私有,私有的占两成,其余八成都是公用的。” 凌清抿了抿唇:“公用的八成,最少有多少?” “最少也有一万五千两余。” “金还是银?” “咱们都是按金来计量的。” 凌清沉下脸,黄金和白银的比例是一比十啊! “这些银钱,都不够府里的支出吗?” 徐小正严肃道:“足够,而且一定有余。自从二公子执拗要在北凉国买地之后,就欠了商会八十万两黄金,都在公用里扣,所以府内才会如此难过。” “要是城主自己没有那两成支入,恐怕都支撑不住揽舟院的日常所需了。现在,揽舟院里所有人的月钱都是城主给的,公用的钱,就算是余的都到不了这里。” 凌清深深呼吸了好一会,北凉国这三个字,真是阴魂不散啊! 第二十二章 东施效颦 “凌昭什么时候开始买北凉国的地?”凌清问。 “在三年前,二公子结识了一个从北凉国来的商人,姓马,听说在北凉国是个大地主,专门转让地皮给农户或者大户,赚取差价。再具体的,就查不到了,毕竟不是在独城。” 凌清沉思,北凉国那边她要调查也是艰难,前世记忆给的线索不多,仅留有的就是复仇的恨意。 真是一个头脑两个大。 也不知梅心那边查陈显的事情,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小正,这事你想办法去查查,可行吗?” 徐小正当即点头:“可行,只要姑娘给的时间宽裕些。我不保证能查个底朝天,至少该查到的,都能查到。” 凌清对徐小正这种干劲,很是期待。 “这事我知道急不来,你一步一步查,前提是,要万事小心,不要为了调查忘了危险。你也清楚,那是北凉国,不是咱们的地盘。” “是,姑娘。” “对了。”凌清又问:“继夫人在府里的以前开支,你那边有账目可查吗?” 徐小正摇头:“我这边只负责给钱,所有的支出账目都在账房,陈先生手里,连城主都不过问,我也没资格去过问。” 凌清就知道,一切源头都是自家爹爹,真是!! 唉~ “所以,凌府里,除了徐伯、奶娘和你,其余的人都是继夫人的?!” 徐小正气馁的点头,这件事他真的很无能为力。 那对凌清来说,想要弄清楚每个月从商城收回来的八成银钱的去向,还真艰难。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商会里的谁有那么大的权力,借给凌昭八十万金,这八十万金又是从哪里匀出来的? 不用说,凌昭是蒋情的儿子,她不可能不知道,又或许她也参与在这其中? 那又是谁在诱导蒋情这样做? 这些事情,直到凌清躺在床榻上,还是想不明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权力。 索性闭上眼睛。 好不容易入了睡,却在梦中,再次经历了被剜心的那一幕。 凌清一下惊醒。 “姑娘,你醒了?”菊心的询问声由远及近,微弱的烛光也渐渐照亮了床榻的轮廓。她撩开纱帐,看见凌清额上都是细汗,赶忙拿出手帕:“姑娘,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凌清的神智慢慢缓了过来:“嗯,现在什么时辰?” “已经二更天了。姑娘肚子饿不饿,兰心做好的面食一直温着呢!” “你去把面食端来吧!” 菊心放下油灯,拿出火折子将内屋烛灯都点亮,才去的小厨房。 凌清披着外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半月发了会楞。 菊心将面食端了过来:“温度刚刚好,姑娘快趁热吃了吧!” 凌清执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起来:“菊心,那天你是怎样将继夫人的人赶走的?” 菊心没想到自家姑娘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一想到自己没有按照姑娘的吩咐做事,便犹豫着没有即刻回应。 “你性格温顺,我是知道的。”凌清笑了笑:“当时我也在气头上,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确实不太妥。” “姑娘...”菊心一脸喜泣。 “好啦!这件事不完全取决于当时的态度。只要没接东西,结果都是坏的。” 加上,凌清本来就没打算去什么赏花宴,所以这个结果对她来说,不觉得有什么影响。 菊心点头:“回来的这几日,我发现总是有人在院外走来走去。今日我才打探清楚,原来那些人都是去打理花草的花匠。在咱们院外的东边,种满了牡丹,日日都需要修枝、浇养,都比咱们这些人过的精致又奢侈了。” 凌清夹了半块鸡蛋放进嘴里,嚼了嚼:“有进来过院里吗?或者跟你搭讪?” “并没有,就算看见我,都是瞧一眼就走开。但在经过咱们院子的时候,总会探头探脑,看着就让人不喜。” “他们只去东边的花圃?”凌清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在府里走上一圈。这几日总在月满西楼和揽舟院来回,脑里、眼里、心里记着的只有凌承天。 现在,自家爹爹的身体算是好转过来,她也该将心思扩散到这个府里了。 要是突发什么情况,她也有个接受或者应付的准备。 “整个东院区都有花圃,九成的花圃都种的牡丹。剩下的一成才是树。以前夫人种的梅树小林都被改种牡丹了。”菊心说:“听说他们都是整个府里走,不止咱们的东院区。” 凌府分三个院区,东院区有月满西楼、竹林深院和揽舟院;西院区有碧华院、倾云院和星辉院;北院区都是供来客居住的客院。 每个院区都有一个大庭院,庭院内都设有池塘、假山、凉亭,占地最多的为花圃。 以前庭院都是种树居多,花草居少。 现在蒋情当家,都将之反了过来。 凌清将面食都吃光了,只剩下汤汁。 她看着汤汁中,倒影出的恬静面孔,有七八分像于兰舟,性格也有五分像。 有点霸道、有点爱操心。 却不像其那样,有好的名声和真心爱她又敬她的子民、夫君。 而东施效颦的蒋情,只得其一,不得其二。 才有练得表面功夫,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为了接近真,她上任‘夫人’一位的时候,就把凌府全改成符合她身份及喜爱的模样! 就像于兰舟,从当家的第一天起,就把凌府上上下下全改造了。分出东西北院区,都是她提出来的。 蒋情虽没有权利把东西北院区的大名字改了,但把西北院区内的院名都改了。 凌清眯了眯眼,她忽而有些感兴趣自家娘亲和蒋情的过去了。 “菊心,爹爹那边徐伯守着,还是奶娘守着?”凌清从揽舟院回来之前,和徐安还有金花商量好,今晚她回来休息,由他们两人分上下夜看顾凌承天。 本来守夜这件事,凌清是想叫徐小正守的,奈何两位老人执意要亲自守,所以才会这样分配。 “徐伯守着。”菊心瞄着凌清又慢吞吞接着道:“李大夫和萧世子也在,他们也说一起帮着守。” 凌清一脸不可置信。 李善守一守,她觉得很正常,毕竟他是一名大夫。 但萧衍就不同了,一个世子,守一个老头?! 第二十三章 你又在骗谁? 卯时,凌清醒来就睡不着了。 自从听了菊心说,萧衍也在守夜,她的心就一直不平衡。总觉得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肯定在谈论什么,自己又听不见。 凌清一个翻身,披衣起床。 菊心早就听到动静,先点了灯,再去喊竹心送水。 梳洗好了之后,凌清半步都不迟疑的就往揽舟院赶。 揽舟院外,凌晗已经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生怕大动作弄乱了妆容,摸头上的发簪都有好几十遍了。 “姑娘,你是来看城主的,城主哪会不欢迎。”红莲笑着扶正凌晗:“快进去吧!” “可是…”凌晗早就想进去,但一想到萧衍,就紧张不已,弄的她进退都不得。 红莲有时候真的很厌恶凌晗的畏畏缩缩,果断点,萧衍早就纳入囊中了,像她这样,别说萧衍,世家名门都妄想进去。 “姑娘。”红莲再次摆正凌晗扭捏的身姿:“你已经及笄了,再不努力一把,就得听从夫人的安排嫁给独城里那些不懂你,只顾着家族兴旺的贵公子了。” “那也比凌清好!” “我的姑娘啊!她就是个老姑娘、老尼姑,她不配跟你比。”红莲大大的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比的时候,是进去!” 凌晗被红莲推进院门,前者虽然被吓得双唇哆嗦,双脚还是沉重的往里踏。 “二姑娘,好巧啊!”身后突然传来凌清的声音。 凌晗横向凌清,若是眼神能杀人,凌清也许已经被凌迟了。 凌清岂会看不出凌晗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回府那么些日子了,她就没见过凌晗和凌昭的身影,更别说来照看凌承天, 凌清笑了笑:“二姑娘来的那么早,爹爹可能还未起床呢!” “姐姐会不会说话?爹爹起没起床又有何关系,他大病一场就该好好躺着,我们做子女的就得多多照看。难道姐姐只有年纪长了,灵智却退了吗?” 凌晗回怼的句句在理,凌清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嗯,二姑娘说的对,你来看爹爹就不该让爹爹起床迎接你,而你就该跪着进去。”凌清走到凌晗身旁,低声说:“你可知道萧世子其实在爹爹这里有好几日了,那么多日你都不来。现在来了就要诚心诚意的证明一下你的‘孝心’,不然萧世子只觉得你就是个不孝女!” 在这个‘孝’字当头的男权社会,不孝就和忤逆一样重罪。虽不致死,但会让你没法好好的活下去。 凌晗却想岔了。 她被吓得目瞪口呆。 不! 萧世子在不在自己家里,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在这府里,到处都有她娘亲的眼线,谁在吃饭睡觉、谁在干肮脏的勾搭事都能即刻知晓。萧世子这尊大佛住在这里,会没人知道吗?! 不可能! 一定是凌清在骗人! 凌清很满意凌晗脸上的五彩缤纷,在后者快要捋清过来的时候,她在其耳边再添油加醋了一番。 “从你非萧世子不嫁到今日已经有四五年了吧?你都那么努力的在萧世子面前表现了,为什么还不能嫁给他?你身边有哪些人最鼓励你去努力,最后却让你白费了力气,你不该好好想想吗?” 凌清勾唇:“要不我给你个提醒?是你那丫鬟红莲还是你家娘亲?明天就是赏花宴了,请的不止世家贵女吧?那些青年才俊也不少吧?” “你骗人!”凌晗当即反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有没有骗人,到明日你不就知道了。”凌清看了一眼,一直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红莲,疑惑她今日怎么不先声夺人的为凌晗打抱不平。 “你又在骗谁?”萧衍和李善一人前一人后的从内院走了出来,前者目不转睛的瞅着凌清,似乎看不见凌晗的存在,一边走来一边问道。 “嗯?你在说什么?”凌清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转了转,目光落在已经紧张不已的凌晗身上:“二姑娘,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身体不舒服吗?” 李善抿唇一笑。 萧衍黑峻峻的眼睛一眨不眨,始终不为凌清的故意提醒而将视线转移。 “你胡说什么?!”凌晗下意识喊道,后戛然而止,脸更是爆红,随即眼泪一流,捂着嘴逃之夭夭了。 红莲还能怎么着急?只能跟着跑了。 凌清看着凌晗逃跑的身影,在心里可惜的叹了叹气,像她这样性子的人,怎么能追到萧衍。 难道她还妄想一个武人对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小姑娘怜香惜玉? 不打得她已经很惜玉了。 “凌姑娘,你在可惜什么?”凌晗消失了,萧衍才觉得空气清新了,连呼吸都顺畅起来。 敛眸一看,凌清脸上的可惜,让他有那么一刻恨得牙痒痒。 “可惜你错过了一个好姑娘。”凌清直接道一点都没有拐弯抹角。 “什么叫好姑娘,凌姑娘可否给在下解释一下,不然到下一次,在下又有可能再次错过一个好姑娘。” 凌清被萧衍反问的一噎,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她只是开个玩笑,他就要把这个玩笑咬得那么紧吗? 突然猛的一个激灵,想起他问的第一句话。 又在骗谁? 难道... “开个玩笑。”凌清不慌不忙的转开话题:“对了。辛苦你们守了我爹爹一夜,兰心那边早就准备好早膳,你们吃了再去补个觉吧!” “我就守了两个时辰。”李善笑看面无表情的萧衍:“萧世子就比较辛苦,守了一夜,还不忘和凌伯父谈了许久,娶凌姑娘要给多少嫁妆,才不失礼的事。” 萧衍不反驳,都在静等,神色微妙的凌清回应。 “辛苦了,辛苦了!”凌清笑的肉疼:“这个时候爹爹该醒了,我得去照顾他了,先失陪。” 为了不给他们继续把这个话题说下去,她赶忙喊上竹心:“竹心,你先去小厨房叫奶娘把早膳送去客房,方便萧世子和李公子吃完可以直接休息,不用跑来跑去怪麻烦的。还有,把我的早膳和爹爹一起端去正屋,我陪爹爹一起吃。” 话落,凌清已经带着竹心进了内院。 李善止不住笑了出来:“看来,凌姑娘发觉你已经想起来,独城的大姑娘现在不叫凌清。怪不得答应婚事这么爽快,而且,她也没有要将身份抢回来的意思。” 本来在金花来替换他们的时候,就想回客房休息的。 奈何听到卫春禀告,凌晗在外院等着,本想等等再走,却让他猛地记起‘假冒大姑娘’这事。 要不是刚才凌清的做贼心虚,他确定不了凌清是不是真的骗了他。 果然! 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大姑娘叫凌晗,那以后怎么让他毫无顾忌的在那些人面前做戏。 反正他不想惹凌晗这个麻烦,倒不如凌清这个对他不感兴趣的人,才能让他安心做戏下去。 她想要在台下,悠哉的喝茶看戏? 问过他了吗?! “你提的要给多少嫁妆才不失礼的事,看来有必要和凌伯父好好商量一番了。”萧衍淡淡道。 李善讶异,这事他提出来只是想揶揄他们俩,不曾想,萧衍会把事当真。 他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十四章 他当然想 ”清儿。” 凌承天呼喊好几回,凌清才回过神:“怎么了?” “爹爹饿了。”凌承天一脸委屈。 凌清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喂着自家爹爹吃粥呢!怎么走神了? 都怪凌晗,她要是不来揽舟院,想必骗萧衍的事就不会那么快被发现。 还指望凌晗帮自己挡灾,一想到萧衍那双冷冰冰的黑眸,觉得他一定会让她亲自迎难而上。听说他很小心眼,对敌人最喜欢以牙还牙,甚至还有可能会还十倍不止。 真是白费力气高兴了那么些时间,还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以后她的日子还能好过嘛!!? “清儿,那是爹爹的鼻子!”凌承天抱怨道。 “哎呀!”凌清慌忙将堵在凌承天鼻子的汤勺收回来,一边帮他擦鼻子一边歉意道:“爹爹,你的鼻子没事吧?” 凌承天反而担忧起来:“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 凌清眼睛一瞪:“我在想你和萧世子谈要什么嫁妆的事情。” “哪有!”凌承天当然想谈,可是一见到萧衍那张冰块脸,他哪有底气去谈嫁妆。 提出这个嫁娶的要求,不被直接拒绝就已经很好了。 “可李公子说你们谈论这件事谈了一夜。” “李公子最喜欢拿萧世子开玩笑的,以后你就知道了。”凌承天一脸遗憾,低低自语道:“要是萧世子肯谈,我早就龙马精神了,怎会只能躺床上叹气?!” 后面的话凌清没有听清楚,便问:“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凌承天打算装傻,接过凌清手中的碗:“我还是自己吃吧!你那么早就过来,会饿坏的,快去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吃。”凌清当时听了李善说的话,大脑没立刻转过来,现在问凌承天,倒觉得问的多余。 反正萧衍是不可能会问这些话,或者做这些事。 直觉。 她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盛了碗粥:“那你们一个晚上都聊了什么。” “我在睡觉,哪有聊什么。” “真的?” 凌承天把最后一口粥吃完了,才道:“我倒是问了萧王的近况。以后啊,不管你和萧世子走不走的下去,你都要好好的待萧王,知道吗?” “第二个爹爹吗?” 凌承天听得心脏一堵,自家乖乖叫别人爹爹,怎么他会觉得那么痛苦! “爹爹只能叫我!” 凌清唇角一弯,她就是故意气他的。 哼! “凌晗和凌昭是不是没有来看过你?”凌清话锋一转,凌承天不知怎么回答了。 他对这两个小女儿和小儿子,只有纸质感情。 若要像疼凌清那样,他做不到。 “之前有来看过我。”凌承天说。 “凌晗今天来了,但被我吓走了。” “她吓你还差不多。” “凌晗喜欢萧衍你知道的吧?!。”凌清盯着凌承天:“就算她知道是你阻断了她的姻缘,恨的只会是我。爹爹,你帮我拉的好仇恨。” 凌晗向外宣布的前一天就和凌承天袒露过,非萧衍不嫁,还要他和萧衍提提。 他答应了,提的却是凌清。 但内心半点愧疚都没有。 “清儿,你答应婚事那么爽快,不也因为有晗儿假冒你在先的原因吗?!” 凌清皮笑肉不笑:“你也知道凌晗二姑娘假冒我啊?!” 凌承天抿了抿唇,接不下话了。 “我只是顺势而为,反正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凌晗假冒我的事。”凌清撇了撇嘴,企图转开这个话题:“你家世子为了这件事还记恨着我呢!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 “是不是你挑衅了他什么底线,他才会小心眼的?”凌承天狐疑道。 这听进凌清耳朵里,就是凌承天帮着外人不帮自家女儿。 “你在帮他?我到底是你女儿,还是萧世子才是你女儿?”凌清反而质问凌承天,反正不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 “我的乖乖,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当然是我女儿,也只能是我女儿。”他只能是我的女婿,不能是女儿,呸,是儿子。 凌清放下手中的汤勺,捻起一块糕点,走到凌承天面前:“来,女儿给你送吃的,张嘴。” 凌承天张嘴一口吃下。 “爹爹,你再说说,你和萧世子还说了什么?” 凌承天哑然,要不是看在女儿亲手喂他吃东西的份上,他才不会老实回答。 “萧世子昨日跟我说,你们的婚讯最迟明日,就会传到独城。” 凌清瞪圆了眼睛:“不该先传信给萧王,然后再向外宣告吗?” “萧世子想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劝得住,也没人能阻止得了。”除了那个姑娘。 凌承天顿了顿继续道:“和他上战场时一样的性子,每次出征都带着必死的决心奔赴的。” 这让凌清想起萧衍,怀揣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抬棺出征’的那一幕,似乎历历在目。向往,止不住的荡漾起来。 “那萧王妃呢?” “她和你娘亲一样,自打娘胎里出来就身子弱,生了萧世子后,不到三个月身体便开始衰弱,直至半年后便病逝了。”凌承天提起这事,不由自主的忆起于兰舟也是因为生子,才落下病根没得终老,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但仔细想想,虽然她没在了,却留下一儿一女,还那么遭人喜爱,特别是他的心肝,清儿。 “那我比他好,娘亲还能陪我长大到五岁。爹爹也很好的完成了娘亲游历四方的愿望。”凌清看着凌承天道:“爹爹你说,是不是我娘亲比较幸运?” 凌承天终是释怀一笑:“对,是我的夫人,你的娘亲。” 两父女一起待到了太阳高升。 凌承天喝了汤药后,直接睡了。 凌清轻手轻脚的走出正屋,正巧遇到了从外院回来的金花。 “奶娘,府里的库房谁在管?” “没规定谁管,老徐也有钥匙。”金花不明自家姑娘想做什么,便问道:“姑娘想要什么,老奴去找。” “以前那张我最嫌弃的神仙椅,奶娘还记得吗?我想把它装上轮子,给爹爹坐。推他去庭院散散步,天天关在屋子里,我怕他闷。” 金花顿时想了起来:“是于公子当年送给姑娘玩的摇椅,是吧?” 凌清想了好一会,才记起金花口中的于公子是谁。 他是凌清的竹马。 “对。” “老奴记得被老徐放进库房了,只是那么多年不知还在不在。”金花面露不虞道。 凌清眯眼:“奶娘把钥匙给我,我去看看。” “老奴跟你一起去。” 凌清推着金花往她住的小院走去:“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金花还想说什么,都被凌清打断。她只好将钥匙递给凌清,一步三回头的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凌清握紧钥匙,面无表情的望向被几道高墙遮挡了视线的库房方向。 库房还是库房吗? 她挺期待的。 第二十五章 阴影 凌清从揽舟院一路去往库房的路上,各种各色的牡丹花争相开放,且花香四溢。这大冬天的,虽然不会下雪,但冷起来也是能要人命的。 这花居然还能开的如此香艳。 想起菊心说的,各院区里的庭院,九成的地都被圈起来种了牡丹,每天都有专人负责修剪、浇养。 确实比人过的精致又奢侈。 这还像欠了外债八十万余黄金、日子过的艰难的城主府吗? 凌清伸手想要摘一朵。就在她快要碰到花的那刻,一阵风吹来,带着花香扑鼻而来。 她忍不住一个颤栗,想要碰花的手也收了回来。 是她的错觉吗? 花香让她有瞬间的惊惧。 凌清眺望了几眼身周的花圃,摁下怀疑的思绪,阔步跨出东院区。 库房介于北院区和前院区之间,账房也在库房隔壁。 所以,库房这边一有什么动静,账房那边第一个知道。 “谁在那里?!”年过四十的陈兴赶忙走出来,转眼一瞧,对上了凌清那双清冷的黑眸,他神色一顿:“姑,姑娘怎么来了?” 凌清唇角一弯:“来看看咱们家的库房里有什么好东西啊!” 陈兴拼命挤出笑容:“这库房和账房的钥匙都在陈嬷嬷那里,姑娘想要看看,也得去和夫人说,夫人吩咐了陈嬷嬷,这库房就能开了。” “城主都没有权利直接开这个库门的意思,是吗?”凌清反问。 陈兴嘴角抽了抽,就是没有。 嘴上却道:“城主当然有权利,关键是要有钥匙才行!” “不就是钥匙吗?!”凌清将钥匙拿了出来,放在陈兴眼前晃了晃:“你看,是这个吧!” 话落,凌清直接将钥匙插进门孔,嘀嗒一声,库门开了。 陈兴心下一惊,侧头撇了一眼身后,正希望有谁在这个时候过来,刚好,陈昌就来了。 两兄弟眼神一对,陈昌的视线便落在进门的凌清身上,不再管手中的账本,转身就往碧华院奔去。 凌清自然知道他们两人的小动作,但她的注意力,已经被空了三分之二的库房惊住了。 八十平方的屋子,除去货架和桌子,就只剩二十几平方空地能放东西。 一个都要占地一平米的箩筐,多数还是空,剩余的十几平方米的位置还能放什么? 那张被凌清嫌弃的神仙椅正塞在角落里积灰,都占一平方了! 陈兴一瞧凌清沉下来的脸色,擦了擦额角莫须有的汗,连忙解释起来:“姑娘,库房里最值钱的那些东西都当了钱,给城主请医买药了。加上府里度过的几年,都靠着库房里的东西撑着。” “都当了多少银两,可有算过?”凌清转过身,面无表情的望向陈兴:“入账本了没有?” 陈兴避开凌清的视线:“入,入库账本有。” “我问的是出库账本!可有?” “当时,并未想那么多,只顾着赶紧当了银钱回来请医买药。” 凌清冷笑一声,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去追责,只道:“把入库账本给我看看。” 陈兴哪曾想过凌清会有这般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威压,什么顾虑都来不及想,便跌跌撞撞的奔去账房。 理智回笼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傻! 然后故意找了好半晌,心里同时在暗骂那个弟弟陈昌,去请夫人怎么请了那么久! 时间过了大半,还没等到人来,陈兴只好磨磨蹭蹭的将入库账本交到凌清手里。 凌清早从库房转移到账房,坐在陈兴位置上,一页一页的翻看入库账本. 只一杯茶的时间,账本上记录了什么,谁送谁买的记录凌清都记住了。 甚至可以说倒背如流。 凌清合上账本,视线不经意瞟了门口几眼,外面除了阳光明媚,就只有阳光明媚,一只飞虫的影子都没有。 她看账本已经很慢了,蒋情怎么还没有到? 或者,她不可能来了?! 凌清将入库账本还给了陈兴,起身掸了掸衣衫上莫须有的灰尘:“把库房里…” “凌清在哪里?给我滚出来!”外头的吆喝打断了凌清的话。 凌清心里划过一抹猜测。 这个府里敢那么嚣张的年轻男子,除了凌昭,就没有谁。 他今年十五,正处在变声期,嗓音沙哑又低沉,通俗一点形容就是鸭公嗓。 凌昭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凌清笑意盈盈的迎上凌昭那双放浪不羁的眼眸。而对方却是眼睛一眯,似乎对这个五年未见的姐姐进行最后的鉴定。 “弟弟,那么久未见,怎么不喊声大姐姐来听听呢?”凌清那张明媚的笑脸令凌昭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儿时的耻辱,顿时冲进他脑海。 “弟弟,过来给大姐姐捏一下小脸蛋。” 三岁的凌昭懵懵懂懂走到凌清跟前,肥嘟嘟的脸蛋被她捏的左一块红,右一块爆红。 “弟弟,过来给大姐姐捏一捏小屁虎。” 七岁的凌昭畏畏缩缩走到凌清跟前,视死如归的扬起那张娃娃脸,痛楚却从小屁虎传来。 “弟弟,过来大姐姐这里,我给你个惊喜。” 十岁的凌昭反给凌清一个鬼脸,转身就逃跑,却不出半步,屁股就被人踹了一脚,初见俊貌的脸狠狠着地。待他昂起头颅,鼻子里流出了两行血泪。 凌昭一个激灵,下意识躲在小厮明成的身后。 他最讨厌听到凌清喊他弟弟! 因为这两字预示着接下来的他一定会被凌清虐待。 这简直就是他童年里最可怕、也是最可恶的噩梦。 “你就是个恶魔!”凌昭躲在明成身后大放厥词:“我,我告诉你凌清!你要是再欺负我姐姐,我,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凌清眯眼:“你在跟我说,什么话呢?弟弟。” 凌昭又一个激灵:“闭嘴!谁是你弟弟!我没有你这样喜欢虐待孩童的杀人犯!” “哦?虐待孩童的杀人犯?”凌清冷冷一笑:“这是你准备给我按的最新罪名,是吗?” 凌清前进一步,凌昭后退一步,她走两步,他又退两步... “你不准过来,不然我就把你拖出去打死!”凌昭的言语一句比一句恶毒,简直和他可爱的小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弟弟,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让人恶心吗?”凌清一脸可惜道。 “你才让人恶心!” “是吗?那你过来,我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恶心。” “我不要!”凌昭见凌清一直不停地向他走来,他退无可退,只能一溜烟的逃了,明成见状,也慌不择及的跟了上去。 一旁陈兴的脸,早就垮的不能再垮了! 凌清没再继续前进,而是停在原地望着凌昭远去。 凌昭他执拗要买北凉国的地? 凌清忍不住的冷笑起来,难道不是他们要弄垮凌府,自己称王吗? 第二十六章 秘密 “她太可怕!她太可怕了!”凌昭回到碧华院,嘴里一直念叨这句话。 蒋情安慰好了在怀里哭个不停地凌晗后,脸沉了下来。 本来陈昌来报,说凌清进了库房,她就想要去阻止。 但冷静下来后,改变了主意,静而不动。 凌府里是什么状况,外面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反正是怪不到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身上,说不定还会怜惜她们孤儿寡母呢! 让她闹闹也好,外面的流言就能坐的更实了。 只是,凌晗带着怒气冲天的凌昭突然跑来,说她被凌清欺负了。 凌昭听到陈昌的再次禀报,二话不说就往库房奔去,嘴边还骂骂咧咧的要凌清不得好死的话。 结果,却是逃了回来。 蒋情心底恼怒,于兰舟真是好命,养出来的一个两个孩子都让人嫉妒的想把他们掐死! “凌清是不是又打你了?”蒋情问。 “什么又打我!”凌昭不爱听这话,反驳道:“是我打她才对!要不是我逃的快,她早被我打死了!” “你就是被他从小打到大!”凌晗就是要揭凌昭的底,让他知道什么叫羞耻。 “你,你闭嘴!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去招惹那个麻烦精!” 凌晗毫不领情:“要是你有点担当,凌清早就扔乱葬岗了,还会在揽舟院蹦跶嘛!”凌晗尖声质问,又笃定道:“她肯定天天和萧世子腻歪在一起,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事!真是不要脸!” “我...”凌昭被怼的哑口无言。 “你不可这样说萧世子。”蒋情温声呵斥凌晗:“若他成了你夫君,夫妻俩一荣则荣,一损则损。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比死还可怕,你得记住了。” 凌晗瞅着蒋情,耳边听到的却是凌清对她的警告。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信谁说的话了。 “你听到了没有?”蒋情点着凌晗的额头再次询问。 凌晗被拉回心神,扣着手指糯糯道:“我知道了,只是我都那么努力了,萧世子还没说要娶我,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放心吧!为娘前两日已经给萧世子发了请帖,他也答应明日会出席赏花宴。”虽然今日才收到他的回复,说会准时参与,比不来好多了。 凌晗双眸顿时金光闪闪:“是不是来向我提亲的?” “不知羞,女孩子要矜持点。” “哼,我不管羞不羞,反正他来提亲我就高兴。”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去的!”蒋情眸中的势在必得,衬得她所说的话,能让人坚信不疑。 凌晗就是这样信了。 一旁的凌昭不高兴了。 “娘,那我呢?我和琳妹妹什么时候能成亲?”他对这件事已经期盼大半年了,始终没有等到自家娘亲点头。 “你再等会,娘亲不会忘记你的终身大事的。”蒋情整了整凌昭的衣领:“到时候娘要把你们两兄妹的婚事办的热热闹闹,让整个独城甚至全天下的权贵、皇族都争先恐后的来登门祝贺。” 等他的儿子登上城主之位后,看谁还敢欺负她蒋情! 月满西楼。 凌清望着被月色笼罩的神仙椅,正出神。 金花踏进内院的声响拉回了她的思绪。 凌清刚想开口,金花就急急忙忙的拉着她上下左右打量了好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奶娘,怎么了?” “没事。”金花的眼睛明显在闪烁,只是垂着眸,让凌清看不太清楚,但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凌清想起今日,刚从库房回到揽舟院,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账房的陈兴,他领着几个小厮将神仙椅搬了过来。 金花在那时候就想,像刚才那样瞧瞧凌清,却在陈兴的一个抬眸止住了步伐,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接过神仙椅的徐安倒什么异常面色都没有,和陈兴两人谈论了好一会,就请来了工匠。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神仙椅改成了有轮子的椅子,以后凌承天坐着它,就能方便的到处走了。 直到现在,金花才再次出现在凌清跟前,做了早就想做的举动。 这让凌清怎么能不多想。 “奶娘,陈兴他是不是对你动过手?” 金花摇头,然后什么都不说了。 “陈兴威胁你了,是吗?”凌清又问。 金花又摇头:“老奴只是担心他们对姑娘无礼。老徐去开个库门拿些东西,他们都要千般为难,说的话更是难听的很。” “真没有对你或者徐伯动过手?”凌清不太信,就下午陈兴站在那里,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场,分明就是镇压金花的。 金花紧闭双唇,依旧摇头。 凌清沉默了。 默然的思考了片刻,才又问:“他为难小正了,不止一次。” 金花猛然抬头,待反应过来时就迟了。 她对上凌清的眼睛,从惊慌到冷静下来,再到无可奈何。 “因为对帐的事情,小正被他们打过一顿,之后只能免了对帐这件事。”金花道。 “对什么帐?” “每月公用的。从三年前的二月开始,对公账就免到如今。” “爹爹免的?” 金花摇头:“老爷四年前就开始卧病在床,那时候精神头都不好,想管都管不了。之后,外头的事全都交到小正手上,他只要汇报结果就行了。院内的事就全交到老徐和老奴手里。” 凌清疑惑道:“只汇报结果?那过程呢?老头就没问过?” “老爷记不住。连汇报给他的结果,至少要提醒三次。” 记忆力不好?凌清在照顾凌承天的日子里,不见得他记忆力有不好的时候啊? “姑娘。”金花忽然严谨的喊了凌清一声,犹豫了好半晌,再过好半晌才动了动唇,却依旧没说出半个字。 凌清不急,耐心十足的等着金花开口。 “老奴也是在那一次,发现了继夫人的,秘密。”金花其实早就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奈何被优柔寡断的性子牵住。要不是因,背后有她家姑娘给的安全感,她也许会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凌清身侧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 “小正受伤,老奴怕惊动了老爷和老徐,便让小正谎称出门去办事。其实,老奴一直让他歇在东侧门那边的抱厦里。” 金花接着道:“老奴都是半夜出门去抓药,偶然的一次,就看到了,看到了小古大夫被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采梨领着去了碧华院的客房,然后继夫人也进去了,两人......” “滚在了一起!”凌清接下金花的话道。 “姑娘,老奴上次……” 金花上前在凌清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她的拳头,松了。 第二十七章 娇娇 凌清在揽舟院守了上半夜,凌承天一直在沉睡中,想要询问什么都没有机会。到下半夜,就由徐安接替。 次日一早,菊心在凌清闺房外,不安的走来走去。 守夜的竹心一开屋门,就看见满脸焦虑的菊心:“一大早的,你怎么板着个脸?” “姑娘醒了么?”菊心问道。 竹心摇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继夫人去了揽舟院,说服了城主出席赏花宴。” “什么?!” 恰巧醒过来的凌清,隐约听到了菊心的话,她猛的坐起来,提声高唤:“你们在说什么?” 竹心和菊心赶忙进屋,两人满脸担忧。 后者又说了一遍:“继夫人去了揽舟院,说服了城主出席赏花宴。” “什么时候的事?”凌清披衣起身,竹心和菊心齐手齐脚的一边为她梳洗,一边回应。 “就在半个时辰前,现在城主已经被继夫人推去碧华院了。” 凌清加快梳头,竹心给她挽发,菊心搭配衣衫。 “徐伯呢?” “当时,徐管家去小厨房端早膳,回来就看见继夫人给城主梳洗、换衣衫。待他们出门了,徐管家才有机会叫小正来跟姑娘禀告,现在他老人家已经先去碧华院了。” 凌清沉下脸。 凌承天现在身体正在恢复期间,喝的汤药都混有让人嗜睡的药材,他连自己坐起来都吃力,哪有多余的精力去什么宴会?! 蒋情这是在玩火! “姑娘。”菊心又道:“小正还说,今日是小古大夫复诊的日子,他也跟着去了碧华院,还说会全程跟着城主。” 凌清眯眼:“他和继夫人一起到的揽舟院?” “是。” 凌清冷哼一声。 “姑娘,今日穿这件樱桃红的襦裙可行?”菊心捧着襦裙走到凌清面前:“赏花宴上,各家姑娘必定争相攀比,不是薄色就是娇俏的颜色,这件樱桃红挑人穿的很,却极衬姑娘,贤淑又不失娇俏。” 菊心那么用心的称赞,不过就是希望凌清能穿的鲜艳些,也想她成为赏花宴上的焦点。 凌清看着樱桃红的襦裙思考了那么半晌。 平时她穿的襦裙大多都是素色,又极少参加那些宴会,难得去一次,自家丫鬟又那么推崇。 那就,勉为其难的穿上吧! “就穿它吧!” 竹心和菊心两人相视一笑,井然有序的为凌清穿戴起来。 接着上妆。 穿戴整齐后,凌清站在落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一瞬间的失神。 正应了那句,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身着红衣,如同一团烈火,衬出了她的孤傲和无畏,也让她自身的美丽不再是容貌上,而是由内心真正的散发出来。 笑容一现,显得她娇俏又不失惊艳。 这是凌清第一次穿鲜艳颜色的衣衫,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能有那么美。 突然有种,以后也要穿这样耀眼衣衫的念头。 “姑娘,这是夫人亲手做的襦裙,还有三个大箱笼的衣衫都没动过呢!”菊心说道。 娘亲留下的? 凌清回想过去的于兰舟,每日手中总拿着量尺,几天就能变出一件衣衫或者襦裙。 她和凌泽都有份,唯独凌承天,因为没有做他的衣衫,就整日缠着于兰舟念叨。 而两兄妹总在于兰舟完成了一件衣衫后,就跑去凌承天面前炫耀。 气的他哟! 直接将于兰舟抱进房间,关上门了好半天才出来。 凌清忍不住笑了。 她走向那三大未开封过的箱笼,菊心贴心的将箱笼一一打开。 一箱里面全都是鲜艳颜色的襦裙,春夏秋冬分四边;另一箱是外衫、内衫;再另一箱是莲蓬衣、兜帽、手套、鞋袜等等。 “这些都是姑娘现在年纪可穿的,还有些年龄小才能穿的衣衫我都收起来了。”菊心笑道。 “夫人做的衣衫都是俏颜色的,姑娘喜欢的却是素色,所以大多数都是全新。到以后,小姑娘都可穿了。” 竹心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凌清却打了个冷颤,不打算把话题接下去。 “这些衣衫,我以后一天一换。”凌清抿唇一笑,自打出世以来,她就不喜鲜艳的颜色,总觉得穿在身上不舒服。 而她娘亲却总喜欢给她打扮的耀眼、靓丽,还取了个完全不合凌清性格的小名,娇娇。 自于兰舟去世后,这个小名,就再没有人喊过了。 因为,凌清不许。 凌承天和凌泽自然就是遵从自家心肝的意愿,开始忍的辛苦,现在已经习惯了。 “姑娘,配上这件荷花白的莲蓬衣如何?”菊心从箱笼里拿出一件莲蓬衣,经过凌清允许,才给凌清穿上。 “对了。”凌清问向竹心:“古平哲来了,大正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大正还未回来,昨日说送些吃食去贫民窟,要待到今日,晚些应该就回来了。” 大正的性情虽没有小正灵活,但做起事来,周到又心细。 “南柯回来了没有?”凌清在见到李善之后,就飞鸽传笺给南柯,两三天了还没音讯,她还想南柯回来了,让他去城里探探情况。 他的轻功了得,和梅心有的一比。 相对凌清来说,她的轻功是最差的那个。原因就是在她的认知里,现代意识根深蒂固。 “还没有。” “那你记得,等南柯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 竹心应下。 凌清又问:“赏花宴上会有几家姑娘或者公子来,你们可去打探过?” 竹心和菊心虽然知道,自家姑娘本来就没有打算去参加什么赏花宴,但她们都做足了准备。 “四大元老家都有姑娘或者公子来,大商户人家共有十二家,小商户有六家,别国的权贵人家也有六家。粗算起来,共有二十八家人来。 “继夫人那边还有预计的四家,是别国权贵人家,因为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来,所以另算。”竹心道。 这样算起来,共有三十二家。 四大元老家会来,实属正常。大商户和小商户也算正常,但数量上却对的上,在独城里能叫的出名号的商户数量。 更别说还有别国的权贵,加起来有八家。 凌清拉了拉莲蓬衣,深邃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镜子中,那双黑眸。 蒋情,到底要准备干什么? 第二十八章 变化 凌清刚踏出屋门,梧桐和星河也刚来到屋前。 “大姑娘。”星河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望向凌清的眼里,只有惊艳。 一旁的梧桐看着不同往日装扮的凌清,看呆了。 “梧桐姐姐。”星河见状,赶忙拉了拉梧桐的衣袖。 后者回过神,眨了眨清润的眼睛,也跟着喊了一声:“姑娘,你今日真美。” 凌清弯唇一笑。 梧桐看着看着,突然两行热泪滑过脸颊。 “你怎么哭了?”凌清不明所以的走上前,抹了抹梧桐的眼泪。 “我,我只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女孩子也能打扮的那么好看。”梧桐笑眼迷离:“身为女孩子的我,就从来没这样好看过。” 凌清偏头看了一眼菊心,后者领会的点了点头。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只要竹心她们有的,你也一定会有。” “嗯,我信姑娘。” 凌清发现梧桐就是个面上看着不谙世事,实则是个心如明镜的女孩,重要的是诚实。 “那我问问你,我以后都这样穿,可好?”凌清问道。 梧桐连连点头,泪意又快要溢出眼睛了。 星河适时作声:“大姑娘,我想今日就回贫民窟。” “嗯?怎得突然就要回去?养好了身体再回去也不迟。”凌清还想留下星河,但考虑了那么几天后,这个想法又作罢了。 原由是,待在她的身边,以后都可能只有危险。 星河摇头:“我想小伙伴他们了,还有辛爷爷。” “那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凌清遵从星河的意愿,又道:“若是你想来就跟大正说,让他带你进来。” 星河还以为凌清不再需要他了,但听到她后面那句话,心情又霎时间好了回来,频频点头的回应。 徐小正一直候在外院。 凌清吩咐他将星河带回贫民窟,她才踏出月满西楼,往碧华院而去。 跟在身后的只有竹心和梧桐,菊心和兰心守着院子。 东院区里的丫鬟、小厮比往常多了。 平时遇不到半个,今日一路走到院区大门,遇到不是三俩人,就是四五人。 “竹心,菊心发现的那些专门负责种花的花匠,今日有去咱们院子那边吗?”凌清问道。 三大丫鬟的消息,都是互通的。 竹心低声在凌清耳边回应道:“菊心听说,他们这两日都被派去碧华院,准备赏花宴需要的盆栽了。” “盆栽?碧华院里没有花圃吗?” “有,听说只有庭院内有围了四个大花圃,种的不止牡丹,还有其它花种。我没敢进去打探,都是从那些丫鬟口中得知的。” 凌清感到无奈,自己身边有武功,轻功又了得的人除了南栋就是南柯,现在都外出了;唯一轻功不错的梅心,也留在了梅林村。 其余三大丫鬟只有自救的武力值。 她自己的武力值不算好也不算坏,至少不会拖后腿,但最不行的就是轻功。飞矮一点还行,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就难了,更别说去打探消息。 “姑娘,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没有偷懒。”梧桐小声道。 凌清笑问:“那你打听到了什么?” “我询问了星河很多关于独城里的事。例如,他为什么会成了乞丐。是因为他爹好赌,输光了所有银子,连家都输没了,他娘才会想回娘家。” 梧桐可惜道:“他们俩母子却在回娘家的路上,遭遇了盗匪,仅剩的那点积蓄都被抢了。星河的娘也被抓,在受辱的过程中被杀了。星河被当成了奴隶,一年后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星河还说,贫民窟里的城民,好多都是因为赌输家产,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有些却是因为得罪了权贵或者大商户,被逼无奈才会被赶去贫民窟。” 凌清冷下脸:“那些因为赌而沦落至此的原城民,都是在同一个赌坊输的吗?” “对,叫钱来赌坊。听说是一个姓贾的大商户开的,靠山是商会的钱融,钱元老。” 钱融,第四入会的元老,管两城人口、户籍,同时兼管民生、民诉。 他是最不会做生意的商人,却是独城最有名的商侩,不管是怎样难做的生意,到了他的手,难做也会变得好做。 所以,他的人脉是商会里最广最多的,但赚的钱也是商会里最少的。 凌清忽而想起,星河说过的话,那些城民见他们一次就会打他们一次,还被命令不许出现在人多,或者大街上。 “星河可有说,是谁不准许他们走出大街的?” “就是那个钱融下的命令,连巡城兵都是听他的话。” “巡城兵?!” 梧桐点头:“星河说本来是顾丰息,顾元老管巡城兵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件事突然就变成是钱融在管了。” 凌清眯眼,顾丰息被夺了兵权?所以,城墙上生锈的弓弩才没有更换? 是钱融阻止了?还是顾丰息不换? 那她回城的当日,巡城兵的举动会是钱融吩咐,还是蒋情吩咐? “顾元老没有什么举动吗?”凌清问。 “没有,依旧整日待在那个叫冶造院的地方。” 凌清心累的叹了口气,凌府的事情还没处理好,独城的事也没着落,现在连商会都那么混乱。 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姑娘,西院区门口到了。”竹心小声提醒道。 凌清抬眸,看着络绎不绝的来客没从大门处走进西院区的大门,大多数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公子,少数是家母带着来的。 蒋情就站在院区门内侧,一边跟来客打招呼,一边聆听着身旁丫鬟的禀报。 在那里,并没有凌承天的身影。 凌清笑不露齿的走了过去。 不知是谁突然惊呼了一声,众人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一阵阵窃窃私语传到了凌清她们三人的耳里。 大多数议论的,无非就是凌清的流言蜚语,只是比她进城前听到的,还有恶毒而已。 唯独有一句,声量非常渺小,凌清却是听的最清楚。 “今日一早,我听我爹爹说,大姑娘和战神萧世子定亲了!而这个二姑娘居然去闹大姑娘,还命令大姑娘,把这场亲事让给她!真是太不要脸了!” 凌清笑容不变,但是视线直射那位说此话的姑娘身上。 对方也不怕,直接昂起脑袋嚣张的迎了过来。 “姑娘,她是郑元老的独女,叫郑琳。听府中的丫鬟小厮们议论过,她好像是继夫人内定的儿媳。二公子对她,也是情有独钟。”竹心附耳轻声道。 凌清抿紧双唇。 自商会建立,就分成两派。 一派造,一派管。 郑家和钱家属于管一派,凌家、顾家和于家属于造一派。 蒋情很明显倒戈到管的一派,那郑家和钱家,到底谁的权利最大? 第二十九章 玩伴 李善敲萧衍的房门敲了好半晌,萧衍才慢悠悠的打开房门,似有不满的瞪了李善一眼,才踏出屋子。 “你猜猜那位继夫人都叫人来请几次了?”李善笑问道。 萧衍完全不感兴趣。 李善不介意道:“若是你要熬到日晒三竿后才过去,我也没意见。最多就是被烦多几次是了。” “婚讯应该传来了吧?”萧衍一边走出客院,一边答非所问。 “传来了,只是还没广泛的流传,只在商会里流传。”李善笑容有所收敛,跟上了萧衍的步伐:“梁国和北凉国却传疯了。” 梁国传疯了,萧衍理解,北凉国那边也疯了,只有一个说明。 潜藏在梁国的北凉奸细,多如毫毛。 “你去查过贫民窟的原城民知道这件事吗?” 李善被萧衍问住了,反问的很笃定:“你查过。” “那里传疯了。” “这说明什么?” 萧衍冷看了一眼明媚的阳光:“这说明,独城的新城民们一早就知道这件事。还说明潜藏在这里的北凉奸细,不比梁国的少。” “这新城民跟北凉奸细有关?” “不止北凉,和各国的奸细都有关。所以这个独城,不可能再变回以前的那个独城了。” 话落,萧衍突然猛地顿住了双脚。 李善感到奇怪,便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入眸中的,是一席红衣的凌清。 此时的凌清在萧衍眼里,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是唯一有资格踏进他心里的人。 凌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偏头,看见萧衍的那刻,她忍不住的唇角一勾。 这一笑,有着一股不羁的野性,震撼到萧衍的瞳孔猛缩。 脑海不断地被残忆里的一句话占据:花有重开日,依旧如故。 “顾清。”李善的轻唤,唤醒了萧衍。 那双满是哀思的眸子,瞬间漆黑如墨,神色亦是冷肃起来,他一把抓住想要往凌清走去的李善:“她不是。” 李善抿了抿唇,再次投去目光,他看清楚了,那是凌清的脸,只是脸上的笑容神似记忆中那一团,最璀璨的光华结成的烈火。 仅此而已。 萧衍眸子闪了闪,忽略那些或痴心、或嫉妒的视线走向凌清。 “你听说了吗?”萧衍的问话,令凌清晃了晃神。 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眸,似乎亮了一些。 她回应:“婚讯?” 萧衍点头。 凌清望了一眼,西院区大门前站满的姑娘和公子们,笑道:“他们好像并不感到惊讶的样子。” “因为她们的想法,都如你所愿。” 凌清愕然,萧衍居然还记着她那个小小的骗局。 但她并不信,城民们对此消息,心底不起几丝波浪。 唯一能解释的是,新城民早就知道了,而且都过了那个震撼期。 “你来此处,不正是要宣布真正的婚讯吗?” “你来了此处,我就不用那样多此一举了。” 萧衍话落,蒋情已经走到他面前,满脸笑容:“萧世子,快往院内请,里面早已备好了茶水、点心了。清儿,老爷就在碧华院里等着你,快去吧!” 凌清听了似笑非笑:“继夫人最懂我了。” “傻孩子,快去吧!” 凌清走之前,回望了萧衍一眼,那一眼里只有怀疑。 一路走进西院区,对上审视的目光无数,大多都怀揣着不屑和厌恶,还有不怀好意。 “姑娘,我们就这样去碧华院吗?”竹心不信蒋情有那么好心,将凌承天的位置告诉凌清。 “她不过是想把我支走,好让她的凌晗能和萧世子独处多点时间,增增感情。” 竹心和梧桐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萧世子,可是她们心目中最佳的姑爷人选。 她们还没到碧华院,就被人半路拦截了。 是一名年轻男子。他有双乌木般黑色的瞳孔,高挺英俊的鼻子,最引人瞩目的当属他那双诱人的红唇。 一席竹青色长衫,外罩一件月竹白莲蓬衣,衬得他风流韵致。 “清儿?”他神色平常,嗓音低沉,但握扇子的手,暴露了他的紧张。 凌清不认识此人,在竹心和梧桐的掩护下,她往后退了一步,也没回应男子的询问。 “我是子协,于子协。”于子协知道找凌清相认,已经唐突,便有所收敛情绪,礼貌的自我介绍道。 “于子协。”凌清看着于子协呐呐道。 “对,我小时候是你的玩伴,还记得吗?”于子协的兴奋溢于言表,但依旧保持着谦谦君子的风度。 小时候的玩伴,凌清倒是记得一些。 他是个肥肥的小孩,肤色又黑,眼睛又眯,特别是那张小唇,又薄又红。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但是人很善良,做事又细心,还特别有想法。 凌清最记得就是那张神仙椅,就是他亲手做的。 为了用好木头,他亲自去山上找,找不到就去外地找;为了学习怎么做摇椅,他找了好多个工匠,然后不分白天黑夜的跟着学习。 用了两年时间,终于做出凌清要求要的,那种摇椅。 神仙椅这个名字,还是被凌清逼着取出来的。 后来,渐渐长大,凌清发现于子协对自己有倾慕之意,便开始嫌弃他送的神仙椅。再到后来,重生噩梦降临,她不辞而别。 五年了,没想到于子协的变化那么大,完全没了以前矮胖挫的痕迹。 唯有那张小红唇,依旧未变。 凌清点头:“肥肥。” 这个小名是凌清给于子协取的,后者也乐意被她这样称呼,只有她一人称呼。 “嗯,你还是没变,性子依旧这般冷清。”于子协早就想来找凌清了,只是碍于世俗,更碍于独城的现状,他不能将她也拉入危险的漩涡中。 恰好,听说凌府举办赏花宴,他收到请柬的第一时间就给了回复。 “你在这里干什么?”凌清环视了一眼周围,这里是大树最密集的林荫道,赏花之处在道路的尽头。 “听说凌叔在碧华院,我是一直问路过来,刚好就遇到你了。”其实,他就是想先在这里等凌清,然后再去找凌承天的。 凌清反问:“你听谁说的?” 于子协有些狐疑:“庭院那边的丫鬟。” 凌清看了一眼身后的竹心,后者领会的悄声退下。 于子协自然知道凌清的意思,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凉亭,后者先一步走去,他便跟在后尾。 环顾四周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于子协便问:“凌叔出什么事了?” 凌承天中毒的事情,整个商会的人都是知道的,除却独城的城民,和商城的商户,他们都以为凌承天人老病发。 于家在最初凌承天病倒时,来看望过几次,之后就没有再来。 之后,有联系也只是送补品或者药材的时候,见面的次数算下来,一个手掌都有多。 最后一次看望,也在两年前。 “于叔公没有和我爹爹秘密联系过吗?”凌清问。 于宗义,商会第三入会,管理两城的账目和银钱。他还是于兰舟的表叔父,也就是凌清的表叔公,按辈分来算,于子协是凌清的表叔。 但于子协死都不承认自己比凌清大一个辈分,所以,本该叫凌承天姐夫的,却死皮赖脸的叫叔。 “有。”于子协一脸无奈:“来来回回那么多次的秘密联系,都是那一句‘放心,我还没死’。” 不用证实,凌清都知道会说这样话的,才是她亲爹。 “所以,我趁这次宴会去探望凌叔。”也看看你。 于子协想当即询问凌承天的身体如何了,又想到这里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也是听说爹爹在碧华院。”凌清望向于子协:“这是巧合,还是巧合?” “你怀疑有阴谋?” 凌清冷笑了一声:“在这个世上,有人的地方,哪里没有过阴谋?” 于子协深深的看着凌清:“也有阳谋。” 凌清不明的回望于子协。 “独城的大姑娘和梁国战神萧衍定亲了,是你的阳谋,对吗?”这件事憋在他心里好几日了,伤的他食不知味。 现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来,又后悔了。 深怕听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就在于子协胡思乱想的时候,凌清回答:“对。” 于子协回过神,想要再次确认:“真的?” “真的。” 于子协发自内心的笑了:“听说萧世子今日也会来,想必会在今日向大众宣布这个消息。其实没有必要。” “为什么?” “这条消息前日已经传遍独城,惊起的波浪不过半刻钟。”于子协沉下脸:“现在的独城不再是以前的独城,城民也不再是以前的城民。” 凌清清澈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瞅着于子协:“可以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吗?” “好,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时间,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谈谈。” 于子协没有半点犹豫就点头答应的模样,印在凌清深邃的眼眸里。 “嗯。”她答应了,即使不知道这个于子协还是不是以前那个于子协。 一旁的梧桐心里急,却也明白,无法改变凌清的决定。 两人似乎把话都说完了,都沉默了好半晌。 凌清自顾自的呆望明媚的天空,于子协面上平静,心里实则紧张死了。 竹心在这时回来了。 走到凌清身边,附耳低声道:“姑娘,城主确实在碧华院。但是,城主像个没有意识的木头人。” 凌清面色一冷:“说清楚一点。” 竹心好不容易隐忍住的哀怒,爬上了面容:“城主,只听古平哲的话。” 第三十章 她有心思了 “姐姐,宴会在庭院那边,你怎得跑到我娘亲院子了?”凌晗领着几位姑娘,拦在了去往内院的门口。 “你有事吗?”凌清冷冷的瞅着她们一堆人,并没有发现红莲的身影。 凌晗看了一眼,站在凌清身旁的于子协,忽而笑道:“原来子协哥哥在这儿,害的我哥哥一番好找。你快劝下姐姐,客人来齐了,都在庭院里,宴会也准备开始了。” 于子协没有回应,而是望着凌清,等她做决定。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凌清问。 “对啊!爹爹也过去了。” 凌清眯眼:“那就多谢二姑娘提醒了。” 话落,凌清即刻转身走人。 她一走,随在凌晗身边的各家姑娘们,不是恨得牙痒痒,就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晗姐姐,她果然想抢了你的身份,真是不要脸!” “还是大姑娘厉害,一早就预测到那个凌清会来这里,让我们提前知道,她就是个不要脸的人。” “大姑娘,你怎么能让她来宴会,她肯定又是来抢亲事的。你要知道,我们一致认为你和萧世子是最登对的。” 凌晗听着她们对自己又是称赞又是奉承的话,心里乐的快开花了。 虽然不知道她家娘亲为何要吩咐自己,等在这里拦住凌清。开始她很抗拒,因为来了这里,就会少了很多和萧衍单独相处的时间。 但,现在她又很乐意了,能看到凌清吃瘪的样子,她就高兴! 面上却道:“没事,她要抢就让她抢呗!” 反正等会,自己就会成为全城瞩目的,不,是全天下最耀眼的存在了! “晗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郑琳也在其中,为她抱不平道:“这种人不打压一下,怎么会知道,什么叫做不自量力。” “琳儿,你都不小了,还那么调皮。我也终于知道,家弟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了。” 郑琳听了双颊通红,娇羞的嗔怪道:“好姐姐,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笑话你什么,我不过是在说实话。”凌晗牵起郑琳的手,对各家姑娘道:“时候不早,宴会也要开始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这时,凌清已经来到了庭院,只是没有踏进庭院,静静的站在树下,眺望着在主位上的凌承天,身旁站着一个古平哲。 不见徐安,也不见蒋情。 忽的,凌清想起兰心说过,今早只有她一个在忙做早膳,说金花今日身体不适,休息去了。而这话,不是金花亲口说,而是丫鬟传递的。 “凌叔怎么一个人在那里?”于子协蹙眉,这是赏花宴,有蒋情这个城主夫人在场就可以了,身为城主,又是男人,出现在这里,是很掉身份又掉脸的。 他望向身旁的凌清,不知她在想什么,想要再询问又怕太过唐突。 凌清岂会不知道,凌承天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她只能等。 等蒋情,等萧衍、李善和她家老爹的戏码,一起上演。 只是,蒋情不是邀请的三十二家人吗?怎么都是些年轻后辈? “你进去吧!”凌清答非所问。 于子协闻音知雅,不再多问,保持着谦谦君子的风度,刚踱步进去,立马就有小厮出来为他指引。 这时,古平哲突然在凌承天耳边说了什么,得到后者的点头,前者才上前搀扶着后者,离开了主位席。 凌清不动神色望着,直到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都没有任何举动。 视线再转,便落在庭院里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上,他们面上都端着虚伪的笑,两张充满颜色的唇一张一合。不用偷听,都能猜到她们、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是被逼着来的,到最后,她肯定会被推上宴会中央的那张舞台上去。 献才、献艺,最后就是献丑。 许多年后的那些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嘛! 何况,她肯定也经历了不少这些事,虽然没了记忆,但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退避三舍。 结果是,不管怎么退避,该来的,一定会来。 所以,她不退了。 凌清在竹心耳边吩咐了一句后,才踏入这个是非之地。 顿时,成了焦点。 凌清还真想笑,怎么每走到哪里,都能成为那么引人瞩目的存在。她真不吝啬将这份功劳,归于蒋情和凌晗两母子。 这会,萧衍来了。 他进场的那刻和凌清对视了一眼,才继续往自己的席位走去。而李善,被安排到别处了。 所以,萧衍身旁的那个位置,是空的。 凌晗也来了,那眼睛都粘在萧衍身上,走个路都被地上的小石子碍了一下,差点要出丑。幸好那个红莲手脚利落的扶住了她。 凌清笑了一声,刚才要不是心急想要知道自家老爹的情况,在碧华院门口的时候,她又怎会没有心思应付凌晗。 现在,她有心思了。 只见凌清突然加快脚步,超过凌晗,在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走到萧衍身旁的那个空位置,落落大方的坐了下去。 几乎和萧衍同一时间坐下,她还很优雅的和萧衍打声招呼:“好巧。” 当然,也不忘对目瞪口呆的凌晗微微一笑。 这一笑在凌晗的眼里,就是得逞、挑衅。 “晗姐姐,那位置本来就是给你坐的,那个凌清怎么可以这样不要脸,居然明目张胆的去抢!”郑琳不忿道。 凌晗恨得咬牙切齿,耳边同时被红莲劝慰着。 “姑娘,这是在宴会上,不是在姑娘的闺房。有什么脾气,只能先忍着,切勿在这里暴露。你是独城大姑娘,不是那些小商户的姑娘,言行举止要有所收敛。”红莲低低道。 凌晗知道这些礼仪规矩,忍脾气也行,不发飙也行,但她想把凌清从那里拉出去杀了。只要拉出去,谁能知道呢! 是不是? “姑娘!”知凌晗者,非红莲也。 “那位置是夫人私底下给你安排的,但明面上谁知道呢!”红莲本来还期望萧衍能做出拒绝的举止,因为她相信蒋情能说服他,可事与愿违,只能实行另一个办法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凌清要抢姑娘和萧世子的亲事,她此时这番举动不正应了这件事!若是姑娘立马过去理论,事情就难圆回来了。” “姑娘,你要知道,坐在下面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人精?”红莲一连说了那么多,终于见到凌晗那张黑脸,冷静了下来。 “可是红莲。”凌晗顿时红了眼眶:“我真的很想把她给杀了!” “我知道姑娘委屈。但是姑娘你仔细想想,到底是让人立刻死了好,还是慢慢地折磨好?”红莲看着凌晗眼神的变化,接着道:“例如让她彻底失去所有,或者让她最在乎的东西或者人消失?” 红莲点到为止,因为凌晗已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宴会马上开始了,一入场的蒋情也在第一时间瞧出了端倪。 红莲笑了笑,再次在凌晗耳边轻声道:“姑娘,夫人来了,你可以放心了。” 第三十一章 挑战 “不逃避了?”萧衍端起杯子,闻了闻茶香,才慢慢的放到嘴边,浅尝了一小口。眉心一蹙,便不再尝第二口了。 “逃什么?”凌清才不会承认她逃了。 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心,不是甜的就是甜到腻的点心,她果然没猜错,这个位置就是蒋情为凌晗准备的。 突然觉得,心情怎么变的那么好了。 好一会没有得到回应,凌清偏头,迎上萧衍的视线。 他的那双眼睛,确实比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见时,要亮一些。 凌清忍不住在想,他也像她那样,做了什么随心的事,开心了? “说的你很了解我那样。”凌清收回视线,抬眸就看见蒋情来了。 蒋情依旧身着大红衣衫,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和小厮,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浩荡。 来参宴的夫人个个都眼冒金光,带着自家姑娘纷纷上前,恭维话不断。 那些年轻公子却没找到凌昭,只能和其他作客的公子相互嘘寒问暖,连诗都念上了。 蒋情并没有心情去应付这些人,她好不容易和萧衍达成了共识,为了让凌晗坐在他身旁,都献出一半的身家了。 她没有想到,萧衍居然爱好金子。 反正,她最多的就是金,不怕买不到萧衍的同意。 现在,用一半身家换来的位置却被凌清霸了去,她不气才怪! 身为独城的城主夫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也不能收回来。 可只付出没得到,她不甘! “清儿,你怎么坐在这里了?”蒋情一脸难为情对萧衍道了一声歉,嗓音却又提高了不止一倍:“这里是才艺拔得头筹的姑娘坐的,是经过萧世子同意的。” 萧衍一脸不关心也不应和,蒋情也有办法自解尴尬。 她指着下方某一个空着的席位,又道:“清儿,快起来,你的位置在那边。” 凌清循着蒋情的指向,望了过去。 那个位置正好对着于子协,左边是郑琳,右边是一个和郑琳有五分相似的姑娘。 “我已经在这里坐下了。”凌清一副‘我就是要坐在这里’的模样,令在场的人止不住的面露不屑和厌恶。 “清儿,别胡闹。”蒋情嗔怪起来:“这里是凌府,不是在村里。而且,今日来的都是贵客,别调皮了。” “是呀!你今日就别闹了,听娘亲的话,下来可好?”凌晗也跟着苦口婆心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凌清就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姑娘。 “晗姐姐。”郑琳一副大难临头的神色,奔到凌晗身边:“你忘了吗?上次你就是说了一句,不要再气城主的话了,反而被凌清打了一巴掌。她就是个没良心的野丫头,劝了也白劝。” 凌晗脸色泛白,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白的更显出她就是被欺负凶了。 “不是,是我不会说话,害的清儿误会我不关心她,毕竟她在村里,独自生活了那么多年,性子只是野惯了。现在回来了,会慢慢变好的。” “晗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郑琳恨铁不成钢的瞪向凌清:“凌清,你就是死性不改!” “从我记事起,就经常来凌府找你和晗姐姐玩。以前你为了逃女先生的课,总是威胁晗姐姐帮你背锅的事,我就不说了。现在你一回来,就要抢晗姐姐的身份、又要抢晗姐姐的亲事。” “现在,又想直接抢了萧世子,你问过城主、问过城主夫人,亦或问过萧世子了吗?这个本是赏花宴突然改成为你举办的接风宴,要不是因为城主夫人的再三邀请,我们来都不想来!” 郑琳一口气忍不住说多了,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氛围变得尴尬无比。 主人家都一个劲地想粉饰太平,来做客人的郑琳却一个劲地爆出丑闻来,谁敢接? 而且,他们眼睛都没有瞎,那大姑娘凌晗都哭得不成人样了,这是被欺负的多凶,才会哭的那么可怜。 凌晗确实哭了。 她的目光一直在萧衍身上流转,后者却始终无视。她在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恼的时候,眼泪就已经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哪还会去注意,郑琳说了什么。 蒋情也不作声,抬手用衣袖遮着下巴,不敢直视下方席位投来的瞩目,表现出的尴尬一眼就能被在场的人,有所感觉。 被安排在凌清右边席位上的姑娘,忽而站了起来。 她头戴的银簪下坠的两只小铃铛,随着走动一会叮、一会咚的响起来。 身着桃灰色的莲蓬衣上绣着几朵盛放的鸢尾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烁烁,认真瞧了瞧,像是真花那般,灵动又俏丽。 “大家见笑了。舍妹那爱为人打抱不平的性子,就是改不过来。人一激动就什么都说出来,说完了才知道后悔。喏,就像这样,脸都红了。”郑姎拉过满脸感动的郑琳,轻而易举的为她圆了场。 “琳姑娘还小,可见是性子急了些,倒也不失真性情。”一名坐在中间席位的男子站了起来,头戴弱冠,面色红润有光泽,就是眼皮下的淤青有些显眼。 “多谢钱公子夸奖舍妹。”郑姎落落大方的对钱有为道谢,惹的后者朗声笑了起来。 “姎姑娘对表妹妹那么维护,可见你们的感情很深,感情深厚想必也是最了解彼此的。所以所说的话,自然就是最真。在下也是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家,能够相互爱护,相互帮助。”钱有为道。 郑姎微微一笑,算是礼貌的回应了。 蒋情笑了起来,上前一左一右的抚了抚郑琳和郑姎的肩膀,和蔼道:“你们都说的对,琳儿太过真性情,我也很是喜欢这样性子的姑娘。” 话里话外,郑姎都听得明白,蒋情是真想和她们郑家联姻。 可也恼,刚才那一幕。 这个城主夫人当的真不如真正的城主夫人! 她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世家大族该有的气度,直接将话题拉了回来:“城主夫人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蒋情不过一瞬的不明,反应过来后用眼角瞄了一眼凌清,道:“姎儿说的是,拔得头筹的姑娘可以坐在萧世子身旁的席位?” “对。如果可以,我要第一个挑战。” “可以是可以,只是......”蒋情望向正瞅着她的凌清,欲言又止。 郑姎明白了,直接对上凌清:“我要挑战你!” 第三十二章 你想太多了 “琳儿,我错了。”凌晗没办法,只能选择坐在郑琳身旁。 一她的位置被凌晗抢了,二郑琳因为刚才的尴尬,不搭理她。所以她只能先道歉认错,哄好郑琳再来打算。 话还没落,凌晗那不要钱似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郑琳看的心软,一下子就原谅了大半。 “好了,你别哭了。”郑琳看了一眼舞台中央。 她的表姐姐郑姎正站在一旁,等待丫鬟和小厮布置场景。 郑姎和凌清第一场比的,是书。 “你放心好了,我表姐姐的字和画是没人能比的。听说过梁国的麓山书院吧?里面有个孔先生,其先祖是有名的大家,被世人称为万世师表。孔先生得了其先祖的真传,书和画都厉害的很。” 郑琳与有荣焉的挺起胸膛,铿锵有力继续道:“我表姐姐习的字和习的画,就是得了孔先生的真传,所以,这世上没有女子能比的过她。” 凌晗听说过梁国的麓山书院,它是这世上所有读书人的向风慕义之地。 大家都以能进麓山学院为荣,而要进去也并非易事。 不是你有才、有权或者有钱,进去就轻而易举。 首先要德才兼备,然后再有一项特出的专长。若是前者达标,没有后者,就会被分配到自己国家的太学或者国子学中去。 好多人猜测,麓山书院因为知道世上优秀的弟子极少,所以才会男女兼收。而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是最抢手的。 好比说最为突出的弟子,就是梁国的战神萧衍,他就是从麓山书院出来的。 “我信得过姎姐姐,她的才能都是顶好的。”可她不信郑姎不是为了坐在萧衍身旁那个位置,才去挑战凌清的。 所以,凌晗是担心郑姎入了萧衍的眼,而忘了自己的存在才哭的。 “你既信得过,怎么还哭?”郑琳最烦凌晗哭,但想到凌昭最心疼这个姐姐,她又是自己未来的大姑子,打好关系才是最紧要的,所以才会有那个耐心去开导她。 “我是担心清儿。她要是脾气上来了,一定会闹得大家都不能高兴的赏花了。惹得大家不高兴,就是我们凌府的罪过了。” “那是凌清她自己咎由自取,关你和城主夫人什么事?你以为大家没眼睛看,没耳朵听嘛?!”郑琳真想骂凌晗一句,瞎操心。但又知趣的忍住了。 接着说:“凌清从小大到就不爱读书写字,写的字更是潦草的分不清哪边是头,哪边是尾。怎么能和我姎表姐比。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凌晗半个心都放不了! 萧衍是从麓山学院出来的人,又有那么多厉害的功绩,为人肯定高傲。挑人的目光也肯定不低。 郑姎虽没进的麓山学院却得那里的先生教导,还得了真传,怎么也比她这个从野先生那里出师的好个十倍。 要是萧衍真的看上郑姎,那她还有机会吗? 虽然得到了亲事,那也能退的! 凌晗越想越气,也越想越伤心,眼泪也越哭越多。 郑琳劝慰到都不想再劝慰了,直接塞给她帕子,自个擦眼泪去吧! 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舞台中央。 郑姎刚好开始,执笔书写了。 众人都在翘首以盼。 还有些人自以为认识郑姎就是很了不起似的,像竹筒倒豆子般把她的事迹都一一说出来。其中就包括郑姎是师从麓山书院孔先生座下的弟子,云云。 惹得众人两眼艳羡,又似乎从艳羡中发展成了倾慕。 为郑姎和郑琳出头的钱有为更是两眼发光,眸中闪过的势在必得暴露无遗。 郑姎在落笔之前,只将目光投向萧衍,发觉他在看自己后,她的心更定了。只见她利落下笔后,如行云流水般从头写到尾,一气呵成。 不过半刻钟,郑姎就写好了,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厮将书写好的字展示出来。 宁静致远。 四个大字写的刚柔并济,却又显含蓄,笔法游刃有余。没有夜以继日的练习,是写不出这种字的。 在场的人都是商户出身,且又以商为主,哪里懂得什么书法,只知道郑姎人很美很娇柔却不柔弱,书写的字同样漂亮。 所以字一展示出来,现场就爆发出阵阵喝彩,有些自以为聪明的还用自作的诗来夸赞,真是好热闹。 唯有萧衍和凌清像个局外人那样,一个在喝茶,一个在无聊的抠手指玩儿。 坐在下面的李善还会做出礼貌的微笑来附和,看见萧衍和凌清的表现后,他笑不出来了。神色忽变深邃,脑海里不断有不可思议的认为跑出来,搅乱了思维。 “凌姑娘,到你了。”郑姎落落大方的接受完大家的称赞后,视线直接锁定凌清。 凌清抬眸,自信勾唇:“拿笔墨来!” 郑姎面色微沉,凌清就那么想挨萧衍那么近吗?一步都不挪动? “凌姑娘,比试要有比试的样子,请你到舞台这里来。” “不用麻烦了,不就写几个字吗?有笔有纸就行了。”凌清满脸不在乎。 众人一听到凌清的敷衍,和郑姎的慎重、认真比起来,简直太丢凌城主的脸面了。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特别是凌清先前在城里传的满天飞的谣言。 早先郑琳劝解凌晗时,说凌清的不是都被他们听进了耳朵里,现在正适合拿出来议论。 声音还不小,整个宴会只要不耳聋,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又是不过半刻钟,宴会场上比称赞郑姎时还要热闹。 有些人甚至都嘲笑道:“凌清莫不是只有嘴厉害,实际上字都认不全吧?不然怎么会都两刻钟过去了,还没下笔。” “还下什么笔,我都见她斩卷了不知多少张了。” “怕什么,人家钱多,人不傻一点能享得住那么大的福分么?” 众人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在凌清一旁候着的梧桐对下面的议论充耳不闻,只认真的磨墨,然后给凌清换纸。 执笔的凌清也不恼,本来想好要写什么,但脑海里突然浮现了许多书法,绕的她思维有些乱。 想必是她以前任务时留下的,说明这种书法技能掌握太多了,让她不知道怎么选写哪种好,真是烦恼。 这一烦恼,就过了半炷香时间。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萧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向凌清,手肘撑着桌子,拳头托着下巴注视着她。 凌清回过神,双眼无神的迎上萧衍的瞩目,忽而脑袋一灵光,她便下笔如有神的在纸张上,书写了几个大字。 这举动引得台下的人纷纷伸长脖子往上面张望。 唯有凌晗和郑姎恼怒,凌清居然得到萧衍的瞩目和提醒!! 第三十三章 宁静致远 “晗姐姐,你还不清楚吗?凌清连笔都拿不稳,都斩卷几回了!而且字写的又丑,还不认得几个,她这般沉稳的落笔不过是装的,没必要生气。” 郑琳不咸不淡的适时劝慰一两句。 “嗯,我知道。”凌晗好像哭的没眼泪了,只拿着帕子去抹眼角。 期间,视线一直落在萧衍身上,半寸都没有挪动过。 郑琳也懒得再劝了,跟着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凌清。 只见她落笔如云烟,时而发力极轻、时而发力沉重,却同和郑姎一样,一气呵成就停下了笔。 只是,郑姎是横着书写,凌清是竖着书写。 所以,只需梧桐拿着一端,往下展开就能让众人一目了然。 潦草的书法,隐约能看出‘拔得头筹’的字形痕迹。 “写的什么鬼?”钱有为脱口而出,话落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对啊!写的乱七八糟,谁看得出来啊!”郑琳记得钱有为之前为自己出头过,便也把这个小小的恩情还给了他,所以才会附声应和。 郑琳和钱有为相视一笑,转过视线就收到郑姎的眼神警告,她怂得缩回自己的脑袋,垂下头乖乖的吃起了点心,似乎要两耳不再问窗外的事了。 众人听他们一嘲笑,纷纷跟着起哄。 “凌清,要不要我们为你介绍一位女先生,教教你怎么写字?” “还是别给介绍了吧!还嫌少人知道,凌家有女见不得人吗?” “诶,你这样说,连大姑娘也污蔑了,注意着点!” 几人一言一语,直接将凌清的字和人,贬的一文不值。 郑姎看着凌清那几个潦草的字,一脸沉着。 开始她也看不明白,渐渐地也看出了一点道行。 字迹虽潦草,浓纤不折中,有几处收笔的地方都劈了个叉,却又显得有规有矩。 凌清写这几个字,似是有目的,又瞧不出什么目的;有规律又瞧不出什么规律,反正就是让人摸不清头脑又让人觉得意味深重。 “凌清,你想用‘拔得头筹’四个字拔得头筹,是不是太过自信了?”郑姎心中得意极了,居然没有人能看出这字迹的不同凡响,连萧衍看了,都没有要认同的意思。 所以,能赢的,就只有她了。 郑姎自然不能错过这个难得的,能让自己取的第一步成功的好机会。 “对啊!没想到最了解我的,还是你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郑家姑娘。”凌清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再次嘲笑。 嘲笑凌清这是听不出话里有话的意思吗?真的有那么傻? 蒋情见气氛已经够了,站出来缓和下氛围:“要想分出这两副字的高低,在这里我有个建议。” “萧世子,你是麓山书院最出众的弟子,论打仗你最在行,论品字论画在此处,你也是学问最高的。还有李善公子,也曾在麓山书院拜读过。只因家传医术无人继承,才无奈退了学,学问不用说,也不差。” “这两副字,你们会怎么看?”蒋情将决定权抛给他们两人,等候下文。 在场的人也不反对蒋情说的话,只要是麓山书院出来的,都不简单。何况,坐在这里的,一个是战神,一个是名医。 家族和势力,还有自身的实力,拿出去都令人羡慕不已和高不可攀。 “我先说吧!”李善首先评比,笑容在接收到萧衍的警告后,渐渐加深。 蒋情恭谦有礼的让出位置,给李善畅所欲言。 “鄙人才疏学浅,说不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赞美之言。而看了这两副字,心目中只得一个选择,就是郑家姑娘的字或能胜过凌家姑娘。” 这是在说,郑家姑娘的字胜凌家姑娘?! 众人心里头都同一时间浮起这个认为,却又有些不明李善说的那两个字‘或能’? “萧世子,到你评比了。”李善谦让道。 萧衍刚张开双唇,身旁就传来凌清的阻止。 她道:“等一下。” 凝重的气氛顿时活跃了,众人纷纷指责起凌清来。 “凌清,你是不是怕输不起?” “求求你了,敢做就要敢为!” 舞台上的郑姎差点压不住笑意,眉眼都要靓丽起来。 凌清要闹,她无所谓,不用比都能证明她的字更胜一筹。 “你们可看清楚了,我比的重来就不止比字,还有画。”凌清示意梧桐走到舞台中央,就站在郑姎身边。 “郑姑娘,麻烦把你的字借我一下。” 凌清话落,郑姎也答应的爽快,让小厮将她的字,按照梧桐的要求,和凌清的字上下排序的展开。 待凌清的字换成横展的时候,有人立刻看了个明白,忍不住站起来道了一句。 “妙啊~”是于子协。 所有等待看好戏的人都不明的,将目光投放在凌清那副字上。 一副群山图,展现了出来。 众人倒吸一口气。 嫌弃凌清的字迹潦草的,都化成了一座座或高或低、或远或近的山峰;嫌弃凌清的字迹劈叉的,都化成了一只只振翅高飞的雄鹰。 而立于凌清字画之上的‘宁静致远’四个大字,恰好不轻不重的为她的字画,立了个中规中矩的标题。 郑姎当即石化在原地。 蒋情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场下,之前谁嘲笑的最大声,现在就有多鹌鹑。 凌清直接问向李善:“李公子,你觉得呢?” 李善笑意盎然:“自然是凌姑娘的字画获胜了。” 接下来,就是萧衍。 萧衍黑眸闪了闪,更是简言意骇:“凌姑娘胜。” “郑姑娘,承认了。”凌清谦虚有礼道。 郑姎心中难免失落,面上却还是落落大方的承认自己败了。 这点,让凌清有点意外。 凌晗霎时间,眼泪又不值钱的掉了出来。 吓得一旁的郑琳不知该劝还是该气恼。她是真第一次发现,凌晗怎么那么禁不住性子,说哭就哭,脆弱的一掰就能碎的感觉,一点世家大姑娘的风范都没有。 要是让她和凌清去大街上走一走,百姓铁定只会认为,凌清才是大姑娘! “还有琴棋,郑姑娘还想要继续比试么?”凌清询问道。 “清儿,让姎姐姐休息一会。我来跟你比试琴艺,如何?”凌晗哭的眼眸清亮了不少,再加上她娇娇弱弱的嗓音和温顺贤淑的态度,让众人对她的印象瞬间深刻了起来。 凌清眯眼:“你要跟我比琴?” 郑姎识趣的不参与其中,只能两边都不得罪的,称精神不佳便退了下来,将舞台留给她们。 “对。”凌晗从小苦练琴艺,造诣不浅,而令之最拿得出手又最骄傲的就是琴艺,她深信,自己一定能胜过凌清。 至此,才敢站出来,正面发出挑战。 凌清还想藏拙呢! 既然凌晗要自取其辱,那她也奉陪到底。 第三十四章 语出惊人 凌清依旧坐在萧衍身旁,半寸都不挪动。 凌晗只能含恨坐在舞台中央,仇视的目光若影若现的飘向凌清。 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恐怕戏子都没凌晗变脸的快。 两人四目相对,大有要痛痛快快比试一场的即视感。 而她们确实达成了意识,要共同弹奏一首曲子。 凌清正想询问弹什么曲子的时候,凌晗就先拨下了一个音,然后开始忘我的弹奏起来。完全没有要商议的意思。 凌清笑了笑自己的天真,也开始认真的听起凌晗的曲子。 似梦似幻,亦真亦假。 这弹的手法简直和凌晗本人的性子,一模一样,用欲擒故纵来形容才最贴切。 凌清灵机一动,在识海中找到了最佳应对方法。 就在众人快要沉迷在凌晗,营造的意境中时,突然‘锵’的一声,顿时让在迷蒙中游荡的众人一个激灵,回到了现实。 凌晗被吓得弹错了一个音,带利刃的目光刷地一下往凌清身上飞去。 凌清一个勾唇,又是‘锵’的一声,将‘利刃’打的四分五裂。 紧接着,惊涛拍岸的琴音渐起,将凌晗的细水流长,遮盖的半丝不露于水面,都深深的往下沉去,再也起不来了。 凌清也点到为止。 突然收音,让宴会气氛一度静到,都能听清,树叶落下的簌簌声。 直到,凌清起身道了声:“献丑了。” 才有人回过神,连声称妙啊~ 谁夺得一筹,结果一目了然。 众人完全没想到,那个嚣张跋扈、又目无尊长的凌家二姑娘,书画精妙、琴艺了得。 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变的炙热和不可思议了。 忽而有人从外走来,人未至,笑声就已先传了进来。 凌清看着来人,他圆脸塌鼻,身材微胖,两只小眼睛炯炯有神的在第一时间落在凌晗身上。 蒋情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接受,这样突变的情况。 她强颜欢笑的行走至来人面前,恭敬一声:“钱元老,你怎么来了?” “听说拔得头筹的姑娘,技艺了得,便想着来一睹芳颜。”钱融说着,细细打量了一番还在舞台中央坐着的凌晗,询问:“这是凌大姑娘?” “是。”蒋情将还在失败中回不过神的凌晗,叫唤道:“晗儿,快来见见你钱叔叔,他可是你父亲最要好的兄弟。” 红莲在蒋情叫唤前就反应过来,上台唤醒凌晗,弯腰搀扶她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现在可不是沮丧的时候,事情依旧未变。” 凌晗眨了眨含泪的眼眸,莲步挪动到蒋情身旁,娇弱的喊了一声:“钱叔叔。” 钱融笑容油腻:“以前见你的时候还在襁褓里,转眼间你都长那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蒋情陪着笑了,凌晗也跟着强颜欢笑。 钱有为见她们聊的差不多,才走上前,喊了一声:“父亲。” “刚才我唤人来叫你,你怎么不过来?”钱融顿时沉下脸:“大家都想见见你,特别是你凌伯伯。” “是儿子对这里的比试太过入迷了,才会将前来传话的小厮轰走。”钱有为一脸愧疚:“儿子现在就过去。” “等等。”钱融又笑着瞄向凌晗:“犬子居然会被凌大姑娘的技艺吸引,真是难得啊!他对这些文才、技艺是最挑剔的,能入了他眼可不简单。” “父亲,凌大姑娘的琴艺确实了得。但说到技艺,儿子看是凌二姑娘招数更稀奇些。” “稀奇?”钱融来之前就知道,这赏花宴上,谁拔得头筹,只是暂按不提。 钱有为指向凌清:“对,她就是凌清,凌二姑娘。” 钱融望了过去,眼睛微眯,不再左顾而言他:“凌二姑娘小小年纪,技艺居然如此了得,还拔得了头筹,想必也不介意去筵宴那边,献献丑吧?” 凌清到底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钱融哪会不知道?! “好啊!非常不介意。”凌清百无聊赖的答应道。 原来,三十二家在另一边。 所以好戏,才刚刚开始吗? 凌清起身,萧衍也跟着起来。 “你也要过去?”凌清问道。 “是时候和未来岳父正式的见一下面了。” 凌清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的先一步前往。 钱融像是突然恍悟道:“原来萧世子也在,惭愧惭愧,老夫没有太注意外面的消息。” “钱元老。”萧衍并不在意钱融的忽视,但也不喜与这种人打交道,只是面上的礼貌还是要顾的。 两人本就不同道不相为谋,所以彼此也没多大兴趣硬聊场面话。 为了不尴尬,钱融直接将注意力放在蒋情和凌晗身上。 “城主夫人和凌大姑娘也一起过去吧?!” 蒋情当然要过去,只是想到这里还有赏花宴,自家女儿又一起过去,这里不能没有主人家看着。 钱融似是刚想到这方面的顾虑,又道:“都叫他们一起过去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前院而去。 筵宴上的人都在吃流水席、行着酒令,比什么赏花宴热闹多了。 凌承天也在其中,位于主席上,虽在和身旁的人说话,却神情呆滞,有些他应付不来的,由古平哲帮忙回应。 凌清一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各位,拔得头筹的姑娘来了,你们猜猜,她是谁?”钱融高声神秘道。 一群年轻人里,有长辈在筵宴上的,便都去寻自家长辈了。 没来长辈的,都站在一边,像是供人观看般,被他们这些老奸巨猾的商人,一一挑剔。就算心中不喜,也无可奈何。 谁叫他们家族在独城上,排上名号呢! 凌清直接站到凌承天身后,萧衍和李善也不例外,只是他们都找到位置坐了下来。 有身份的果然区别对待。 这不知是蒋情考虑周到,还是事先早就准备好的。 “大哥,你就直接说吧!好让我们尽早能听一听,姑娘的技艺到底厉害在哪里?”坐在钱融身旁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喝酒多了,满脸通红,神情却很清醒。 “绍弟,有为的眼光有多挑剔你又不是不知道,连他听了看了都说稀奇,还赞不绝口,那还能简单吗?”钱融给自家弟弟钱绍打了个心眼,说着话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他,那位姑娘是谁。 钱绍一点就透,转眼就盯准了凌清。 他却语出惊人:“这不就是独城的大姑娘,凌清么?!” 第三十五章 尸骨无存 钱绍,商会第五入会的元老,他和钱融是亲兄弟,管运输,船只、车辆等。为了不混淆他们兄弟,所以称呼他加了个小。 筵宴的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 凌清意外钱绍的选择,他不该和钱融站一队吗? “还是小钱元老慧眼识珠。”萧衍忽而开口:“正好,本世子也有重要的事情,通知各位。” 谁是独城的大姑娘,坐在这里的人,谁不知道? 更别说萧衍口中重要的事情,又有谁不知? 不过是揣着聪明装糊涂。这在生意场上,是必须要有的觉悟。既然是必须,那这么多年以来,早就成了下意识的习惯了。 因此,人人缄默。 “下月十五,本世子和独城大姑娘凌清,将举行定亲仪式,全独城和商城也将休整一日,同贺喜事。各位在坐的元老和家主,没意见吧?” 萧衍不待谁应,便决定道:“那就这样定了!” “不对!”凌晗不想再听从红莲的话,隐忍了。 她想要的结果,不应该是这样的! 蒋情在凌晗将要继续反对下去的时候,适时的拉住她,并出声道:“独城的大姑娘,一直叫的是凌晗,什么时候变成凌清?我一个城主夫人,连女儿换了的事怎么会不知道?” 话落,没人敢议论,也没人敢质疑。 不是没人怀疑,而是有资格的人都不吭声,那些什么地位都没有的人,自然不会做那个出头鸟。 萧衍不同,能牵制住他的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 “你女儿是不是换了,和我要娶的凌清,没关系。” “有关!”蒋情反驳:“我是城主夫人,我的女儿就是大姑娘,我的儿子就是未来的小城主!你要娶的大姑娘,只能是我的晗儿!” 陈嬷嬷心底咯噔,自家夫人的病有了发作的预兆。 心里慌得顿时六神无主。这么大的场面她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她家夫人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发病。 若是继续被逼下去,该如何是好?! “你以为你是谁,想怎么认为就想怎么认为?”凌清很是疑惑,蒋情不是最在乎名声吗?怎么不装了? 蒋情一反常态,像是被压抑的太狠了,反弹之力大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我是这个独城的城主夫人,凌府里的事,我说了算!” 凌清沉下脸:“我父亲还在呢!我兄长亦是!” “凌泽已经遇难这件事,在坐的各位谁人不知?!”蒋情完全不把凌承天当一回事,接着道:“且自古以来,立子以贵不以长。现在,我是城主夫人,我的儿子就有资格继承城主之位。” 众人依旧缄默。 “证据呢!” 蒋情自信一笑:“你想要证据,我可以给你。” 陈嬷嬷立马上前,掏出一个青色荷包递给蒋情。 看见那个青色的荷包,凌清的眉角就跳个不停。 这样的荷包只有她和凌泽拥有,也是于兰舟留给他们兄妹最后的礼物。而他们也是日日带在身上,片刻都不离身。 怎么会到了蒋情的手里? 这个荷包还有另一个用处,就是装着能证明他们身份的银玉牌。要是蒋情能从里面拿出...... 蒋情还真的从荷包里,拿出了一枚银玉牌,玉牌下方还印着一个名字,长润。 那是凌泽的字! 凌清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 怪不得南栋找到的银玉牌会碎了,若是真的牌子,哪能那么容易碎。 那可是于兰舟亲手制作的牌子。 虽然不知道自家娘亲用的是什么材料,用锤子敲打都不见一丝痕迹,却一甩就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可能是,自家哥哥戴的银玉牌是假的。 蒋情举起银玉牌,亦如凌清在梅林村里证明身份那般,向众人证明这枚银玉牌的真假。 结果,比真金还要真。 要追究蒋情是从什么时候偷换的银玉牌,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明吗?”凌清和凌泽的习惯,只有府里的人知道。以前的人已经被全换了,谁能知道她们带着荷包日日不离身? 就算有人笃定,难道她就要认了吗? “天下的人谁都知道,这枚玉牌代表着什么,谁敢抢?谁敢用?就算捡到,谁敢不归还?”蒋情见凌清一脸镇定的神色,就知道,她知道凌泽已经被人杀死了。 还尸骨无存! “看来你是不知道吧?”蒋情说:“凌泽被刺客追杀,死于无名山下。听说那山上山下多的是豺狼虎豹,你说,他还能保存着完整尸首等着我们去收尸吗?” “这枚银玉牌就是在他死的地方留下的!他已经尸骨无存了!”话落,蒋情双手捂脸,不知是难过到哭还是欢喜到笑,她全身都在颤抖。 无名山这个名字,再次让凌清平静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前世,她死后就是被陈凉扔在了无名山下! “凌城主,你说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蒋情突然问向默不作声的凌承天。 她放下双手,露出一双狰狞到通红的眸子,炯炯的盯着凌承天。 凌承天那目瞪口呆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会回应的样子。却在古平哲轻声唤了他后,他点头并道:“我知道。” “凌泽出事之后,你跟我说过,你有禅位的想法。而且人选你也想好了,就是让给我们的昭儿,对不对?” 凌承天没有接话。 蒋情瞟了一眼古平哲,后者领会,便在凌承天耳边提醒了一句。 凌承天却闭上眼睛,像睡着了,又似决定对这个问题不予以作答。 “还有呢?你都告诉他们!”蒋情命令道。 “我老了,不知会在什么时候会死去,所以,今日举办筵宴的目的,是想向各位老朋友说说我的决定。” 话落,凌承天又没再开口。 古平哲见状,又一次在凌承天耳边提醒,过后还是没有开口。 这让他有点心慌。 以前控制古长德的时候,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到了凌承天身上,总是出现棘手的问题?! 在坐的人,都没觉得凌承天有什么不对劲。 因为在一开始的时候,古平哲就向众人解释了。凌承天生病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反应变得迟缓不说,还得时时有人在耳边提醒,他才会有所感知。 所以,他们以为凌承天有这样的表现是很正常的。 “凌承天!”蒋情忍不住怒吼。 凌承天睁眼,凌厉的目光射向蒋情:“蒋情,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第三十六章 我偷偷换的 “绍弟。”钱融笑着喊向,走在前头的钱绍:“大哥今日有空,来府上坐坐。” “大哥,改日吧!”钱绍满脸忧愁:“昨晚发现买的木头有小部分腐烂了,还剩十余对的车轱辘没做,后天就要出货了。我正在想办法去买齐回来赶工。” “要不要我帮忙?” “小事就不用麻烦大哥了。我先去了。”话落,钱绍就赶着上马车往商城方向赶去。 钱融看着钱绍的马车远去,眸里泛起了利光。 “爹,叔叔他怎么突然就站队了?”钱有为总觉得钱绍这个叔叔很神秘。 做关于商会的事情,一会支持他们这一派,一会又持中立,像今日在凌府那样明确站队,是第一次。 明明从四年前就说好,以后只认凌晗为大姑娘,以及辅助蒋情得到整个凌府,现在突然就变了卦。 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这些年来,他变卦变的还少吗?”钱融有些气恼,这个弟弟从小就这样,让人看不透。而他自己在弟弟面前,永远都像一本翻开的书,还任君翻阅。 钱有为却认为,钱绍的变卦都预示着什么,想想以前,确实都在他变卦后,事情都往坏的方面发展。 所以,在整个商会里,他总是损失最少,得利最多。 “爹,儿子觉得叔叔是不是看明白了什么?”钱有为望了眼身后,凌府的大门:“刚才,凌伯伯那中气十足的语气,听着根本不像快要死的人。” “噬毒听起来霸道,毒性听起来也玄乎,谁都是听说,没人尝试过,哪知道说的是真是假。我瞧凌伯伯,也只是面相看起来病恹恹,实际怎样,都是听蒋情说的。” “还有那个凌清,能在梅林村躲藏五年都没被我们的人发现,让我实在不敢小瞧。再加上她今日在宴会上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我们调查的那样,只懂吃喝玩乐、不谙世事!”钱有为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全部吐露了出来。 钱融本就信心十足能计划好这件事,现在一听钱有为的分析,心里忽而有些飘忽不定了。 事已至此,他还有退的机会吗? “爹,不如我们就跟着叔叔的步伐走,到最后,也不至于没有退路可退。” 钱融看着那些来参宴的,个个像躲避瘟神那样匆匆跨出凌府大门的人,再想起刚才的蒋情,将要发疯,却又不似疯子的样子,让他产生了几丝后悔的心思。 今日过后,凌府恐怕,会再无城主夫人。 凌府正院。 所有来参宴的人都走了。 空荡荡、静悄悄的院子里,桌椅摆放凌乱、桌上余下的残羹剩菜,表明这里曾经热闹过。 凌承天依旧在主位席上坐着,凌清亦是站在他身旁。 满脸泪痕的凌晗被陈嬷嬷半抱着。 闹出笑话的蒋情,早已失去原本该有的端庄高贵。此时的她,双眼无神的坐在地板上,一脸孤寂。 “你骗我!”蒋情抬起毫无生气的眸子:“你一直在骗我!” 凌承天神情不再呆滞。 若不是髻边藏有白丝、眼角布满皱纹,再加上大病了一场,还未恢复过来,保持的当年风度翩翩的气质,早就显露无疑了。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从来都在骗我!”蒋情苦笑起来,又念了一遍:“你从来都在骗我!” “从来都是你自己骗自己。”凌承天道。 “不,从一开始是你和于兰舟骗我!” “于兰舟骗我她快要死了,怕没人照顾你!” “于兰舟死了还在骗我,骗我只要一直对你好,你就会对我好!” “到了如今,我得到了什么?”蒋情断断续续细数起自己受过的委屈:“我为你付出了整个青春。” “为孩子付出了所有的爱。” “为这个凌府,付出了所有的精打细算。” “我得到了什么?” 蒋情留下两行热泪:“我不过是想要你,像爱于兰舟那样,爱我而已。这很难吗?!” “是你误会了桑榆的话,也是你想要的太多,更是我心太软、太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总觉得我只要拒绝了,你总会想明白。”凌承天肯定道:“我还是做错了。” “我不准你喊她桑榆,要喊就喊我的闺名,我叫谊真!” 凌承天从蒋情身上收回视线:“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对你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我也付出了代价,此刻彻底了结了才合适。” “你说什么!我不准你乱来!”蒋情想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是不是坐太久了,双腿根本使不出力。 “夫人,你醒醒吧!夫人!”陈嬷嬷冲上前抱住蒋情,劝慰道:“夫人,咱们付出的够多了,不要再傻了,这个男人不值得你倾其所有,不值得!” “不,奶娘,我爱他!我爱他啊!”蒋情哭了,像个孩子。 一直在隐忍眼泪的凌晗哭了出来,颤声询问凌承天:“爹爹,你想对娘亲干什么?” 凌承天看凌晗的眼神里,划过几丝可惜:“她本来是什么身份,现在就该是什么身份。我独城、我凌承天从此没有这个城主夫人,也不会再有!” “不,我是独城的城主夫人,是独城独有的城主夫人!”蒋情声嘶力竭,她不能没有这个身份,不然她的女儿就不是大姑娘,她儿子也不再是小城主了! 不能,不能!凌承天他不能夺走她自己人生里,拥有的这一小部分! 凌清动了,她面无表情的听着、看着眼前所发生的。 对蒋情这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人,同情心不起半丝波澜。 而蒋情对凌清的靠近,吓得缩进陈嬷嬷的怀里。 陈嬷嬷跟看敌人那样仇视着她;还有凌晗,想要推开凌清又不敢下手,硬生生的退到陈嬷嬷身后,干瞪着她。 “你可以留着城主夫人这个身份。”凌清看到蒋情的眸里泛起了希望,得逞的勾起唇角,再下一剂猛药:“但你也得付出一点代价。例如,你和古平哲的,暗里苟且之事...” “你胡说八道!”蒋情反驳。 陈嬷嬷自然听见,面色瞬间煞白! 凌晗站的稍微远些,附耳都听不太清。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大可以去找个大夫把把脉,看把出的是喜脉,还是把出,喜脉。” 蒋情和陈嬷嬷双双震惊。 凌清看明白她们的神色,一脸劳苦功高道:“你们猜对了,我偷偷把你的药换成了,补药。” 第三十七章 她的抉择 “这样一来,凌伯父的毒已解,所有人都会知道了。”李善和萧衍正在走向揽舟院的路上。 他们两人都识趣的跟着大众离开前院。 离开前,将古平哲关了起来。 “这是迟早的事情。”萧衍顿了顿步伐,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身旁李善:“你想好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情了吗?” 李善一脸憋闷,他能想到的就两件事需要承担一些后果。 一是凌承天来参加筵宴,然后装病,将计就计毁了蒋情的计划;而这件事会引起的后果是,凌清一定会来,也一定会生气,知道这样大幅度让凌承天挪动,对身体的恢复只有坏处。 身为大夫的他,没有劝导,亦没有如影随形,反而任其一意孤行。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对他的名声有损,信誉也会有损。 二是在宴会上,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想要判定郑姎获胜。 但想着想着,又觉得凌清不会是那般小气的人,便又道:“若是关于怎么和凌姑娘解释,凌伯父出席筵宴和因为你的暗示,就帮郑姎的事,我想她没有你那么小心眼。” 萧衍摆出一副,你无药可救的神色,摇着头继续往前走。 李善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 “审问古平哲的事,不能耽搁。”说完,萧衍的步伐更快了。 对于不善武力的李善来,有点吃力:“不是有卫春和卫夏在管着嘛!难得没上战场,就不能稍微偷下懒,好好观赏一下战场外的美丽风景?” 萧衍不搭理,直接轻功飞走了。 李善楞在原地,回过神后止不住的苦笑起来:“真是顽固。” 忽而,脑海里出现一抹如一团烈火的身影,他笑容渐止。 回头眺望,那早就被高墙隔绝,看不见半片瓦角的前院。 此时的凌清,还在和蒋情纠缠。 “嘘!”凌清依旧在蒋情面前低声道:“就算你现在喊多少冤枉都无用了,今日的你,已经在那些人眼里没有了利用价值。” “哼!”蒋情半点都不惊慌,反而道:“反正我在凌府一日,他们就不敢动我分毫!” “身为城主夫人时,连古平哲动你,你都没法子。其他人动你,你依旧没半点法子,说的好听点就是忍辱负重。只是,以后你不是城主夫人了,只能忍辱了。” “贱人!” 蒋情想要动手,幸好陈嬷嬷理智还在,及时抱住了她,避免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因为她知道,凌承天最在意的不是于兰舟,就是于兰舟留下的两个种。若是伤了她们,凌承天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姨娘。”凌清的称呼让蒋情瞬间定住:“我想这个称呼最适合你。” “爹爹,你说对吗?”凌清偏头问向凌承天。 凌承天无奈笑道:“你说什么都对。” 待凌清的视线转开了,他慢慢的沉下脸,眸里再次划过一抹深思熟虑。 “不,我是城主夫人,我还是城主夫人。”蒋情情绪再次波动,失去亮光的双眼,渐渐变得凶恶起来。 “姨娘!”凌清扬声呼喊,俯身附于蒋情耳边:“你还要不安分,我确实拿你没办法。可是你别忘了,你做的事足以让你浸猪笼、足以让你的一双儿女以后,都无法在这世上立足。” “只要把你杀了,我只要把你杀了,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凌清摊开双手:“来啊,我就在这里。” 蒋情反倒退缩了。 她此生最大的依靠,就是自己生的一双儿女。即使比不过于兰舟生的,只要有她们,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不能乱来,她不能乱来。 凌清勾唇:“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在梅林村爹爹已经建了新的祠堂,家谱也放在那里。我回来的时候也一同带了回来。” “上面没有你的名字,却有凌晗和凌昭的名字。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若是你惹我不高兴了,我会一不小心就将他们的名字划掉。到时候,就算你要滴血认亲,没进家谱的孩子,都会是,野孩子。” 话落,蒋情听得彻底傻了,一动不动的靠在陈嬷嬷怀里。任由她怎么呼喊,蒋情都无动于衷。 院外,竹心来了,身边还跟着金花。 她们两人推着,凌清前些日子加了两个车轱辘的神仙椅,进了屋。 凌清不再理会蒋情她们,走到凌承天面前,展颜一笑:“爹爹,你看我给你做的神仙椅,厉不厉害?” 此时的凌清,完全像个只会讨人欢心的孩子,根本不像刚才,那个逼问蒋情时,冷血又无情的凌清。 凌承天觉得那一幕只是一场梦。 “赶紧扶爹爹上去坐一坐。”凌承天笑着道。 凌清搀扶着凌承天坐上了神仙椅,推着他走出正厅:“坐垫柔软吗?我特地叫菊心加上厚厚的棉花,做的垫子。靠垫也是,还有扶手也是,坐久了也不会不舒服,女儿我可是亲自试验过的。” “只要是清儿做的,爹爹都喜欢。”凌承天好奇的这里摸摸,那里揉揉,对这张神仙椅喜爱的不得了,也觉得这个名字起的太合适了。 两人刚离开了前院,神仙椅的速度就慢了起来,身后也传来凌清淡淡的询问:“爹爹,你是不是打算要将蒋情赶出凌府?” 凌清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在凌承天开口前就喊了蒋情一声姨娘,直接定了她的去留。 “清儿,她是我招惹来的情债,就该在我这里断的干净,才不会给你们留下隐患。”凌承天用的是自称‘我’,说明这件事他是经过慎重才做的决定。 “那你想过凌晗和凌昭吗?” “他们只要还在咱们的家谱里,就不会有什么事。” 凌清双眉愁苦:“你这样做,无形之中会给哥哥、会给独城的百姓带来多大的隐患,你可有清楚想过?” 凌承天愣住了,眸中的亮光忽明忽灭。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了继承权争得你死我活?就拿别国皇宫,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来说,她们不择手段、争宠上位,不就是为了一句母凭子贵?!” “而子呢!也同样如此。”凌清冷笑:“子以母贵而生傲气,子以母废必生怨气。争,就必然会发生;死,死的定然是百姓,是无辜之人。” 所以要断,不止要断的干净,还要断的彻底! 第三十八章 不分场合 凌清把凌承天送回了揽舟院。 凌承天喝了药,就入睡了。 气息安稳,睡的也安稳,就是面色差了许多,容貌也好像老了许多。 她放下纱帐,轻手轻脚的出了正屋,关上门。 竹心和梧桐陪伴着凌清,踏着夜色回月满西楼。 “奶娘说,徐伯被人关在了账房里?”凌清送凌承天回来的时候,金花将自己的行动,全都告诉了她。 金花早上之所以没有去小厨房做早膳,还叫小丫鬟来通报说身体不适,就不来帮忙了。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目的是去碧华院,把给蒋情熬的避子汤换成安胎药。 前几日古平哲来找蒋情的时候,金花就是在那次,大胆的把药给换了。 这次换药,就更有恃无恐。 凌清其实也不确定蒋情到底是不是怀孕。 金花打听到蒋情没来月事有一段时间,又在偶然之间看到蒋情的丫鬟采梨在熬汤药,才会有了换药这种想法。 所以,凌清才会给蒋情下那一道猛药,先让她的面子里子毁的荡然无存,之后再来具体情况,具体处理。 “是,我是在回去取神仙椅的半路上,遇到回来的金嬷嬷,她说徐管家被关在账房里了。恰好,账房在那时候没人,他老人家也没瞧见是谁将他敲晕的,醒来才发现被关在里面。” “直到陈兴忙完回来,徐管家才出的来。”竹心忽而低声道:“听说陈兴在徐管家走后,叫来了好几个小厮,都在对账本和银钱,生怕徐管家偷他钱似的,还做的那么明显,真是讨厌。” 凌清冷笑:“谁知道陈兴是真的担心,还是在做戏?” 竹心抿了抿唇,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梧桐不明所以,赶忙拉了拉凌清的衣袖,示意她瞧瞧竹心。 凌清疑惑:“你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呗!” “姑娘,今日的你好像,格外的不同。是不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在做戏?”竹心和金花很早就将神仙椅推去了前院,在正厅门口也站了许久。 所以,也听了不少凌清对蒋情说的那些话,或无情或冷漠,她们觉得更多的是戾气。 凌清懵然,她之所以那样逼问蒋情,不过是想确认,蒋情是不是有病。 一种名叫偏执的精神疾病。 再多的专业解释,凌清一时半会也记不起来,即使说出来,她的竹心和梧桐也听不懂。 她担心的,就是蒋情在装病。 会装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是啊!我在做戏。”凌清嬉笑道:“是不是演的很真?要是我去做戏子,会不会成为名角,然后扬名天下?!” “姑娘,你又调皮了!”竹心听了,悬着心也放了下来。 她就知道,她家姑娘最喜欢开玩笑。 回到月满西楼,凌清就迫不及待的吩咐竹心磨墨,她拿出信笺,将今日从蒋情那边听到的凌泽消息,写了下来。 不管蒋情说的是真还是假,她都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南栋。 “姑娘,这是不是有可能说明,南栋拾到的银玉牌是别人安排的?”竹心卷起凌清写好的信笺,放进小竹筒里。 “这个也不是不可能。”凌清掏出从蒋情手里夺回来的青色荷包。 荷包上面绣有几片竹叶,是凌泽的专属印记。 而凌清的青色荷包上,是一轮圆月。 她看着荷包里的银玉牌,心免不了重了几分,反令睡眠轻了十分。 直到天微亮,凌清才堪堪入睡。 一夜过去,蒋情被凌承天降为姨娘的消息,传遍了独城和商城的每个角落。 有些人觉得可怜、有些人唏嘘、有些人高兴,例如贫民窟里的原城民,这一消息无疑证明了,凌清在凌府里站起来了。 与原城民接触最多的大正,一早就去了月满西楼等着凌清起来。 被凌清念叨许久的南柯,也回来了。 他隐藏在大树上,身着黑色劲装,怀抱长剑,面无表情的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开门声一响,他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凌清的房门上。 见走出来的是菊心,他身形忽然一闪,便在原地消失了。 凌清已经起了,坐在妆台前看着自己的黑眼圈,无语凝噎了有好一会。 “姑娘。”一声轻唤从紧闭的窗外传来,那一道映在窗户纸上的身影,凌清一眼便认出,是南柯。 “回来了有先好好休息吗?”凌清问。 “嗯。” “梅心被我留在梅林村,所以你是不是先去了趟梅林村才回来的?” 凌清见窗纸上的身影动了一下,才传来一声:“嗯。” 她笑道:“好了,不笑话你了。你帮我去探探商会里那些元老们的情况,特别是钱融和钱绍两兄弟之间的关系。” 话落,身影消失,就好像凌清刚才,只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才导致,端着脸盆进来的菊心,奇怪了一会自家姑娘怎么对着镜子自说自话,然后便不当回事的开始给凌清梳洗。 凌清选择了一套胭脂色襦裙,外穿一件天水碧的窄袖外衫,微微走动,外衫泛起丝丝涟漪,就像水纹荡漾那般自然。 她穿戴好后,便去见了大正。 大正把这几日在贫民窟里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除了城民们的问候,还有就是悬济堂的动静了。 特别是在贫民窟附近开的悬济堂,昨晚上居然开始搬动储存在所有屋子里的药材。 “全部都搬走了吗?”凌清问。 “只是搬走了陈年存放的药材。”徐大正不假思索道:“今日一大早,又送来了许多新药材,现在都晾晒在院子里。” “辛老爷子说,之前也听到深更半夜里有车轱辘经过的声音,以为是赶路的人,没想到居然是悬济堂弄出来的动静。以前没去注意,这回认真算算,这样的事,大概七天一次,都挺准时的。” 凌清沉吟:“有派人跟着去吗?” “有,星河自愿去跟踪,带着几个他要好的小伙伴。” “星河身上的伤还没好完全呢!”凌清惊讶道。 徐大正苦笑:“在贫民窟里的人大多都有伤在身,说实在的,像星河这样好的七七八八的,唯有他一个。” 凌清沉下脸:“贫民窟的城民被打这件事,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查过了,大部分受伤的城民,都是出去找吃的途中被打的,那些上来就打他们的人都是不讲理。反正见到就打,不分场合。” “不分场合?!不是说,在大街上或者是繁华之地才会出手吗?” 徐大正摇头:“实际上,都是不分场合。” 第三十九章 一字不差 凌清去了揽舟院。 昨晚上半夜是金花在看顾,下半夜是徐安在看顾。 凌清到了正屋,只见李善一个人在廊上坐着看书。 “李公子,我奶娘和徐伯呢?”凌清从进了内院的门,李善就注意到了。 看着她不同往日的装扮,他的眼眸亮了亮:“我叫她们都去休息了,反正我也无事做,就过来帮忙看顾。对了,以后别李公子李公子的,可以叫我的名,也可以叫我的字。我的字叫佑宏。” 凌清愕然。 叫字一般都是亲人或者要好的朋友才叫的,她和他算什么关系? 说熟又太过,说不熟又不是不熟。 叫名吧!也一样别扭。 思来想去,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最终还是决定道:“还是叫李公子吧!” “对了,我父亲醒来过吗?”凌清为了缓解尴尬,转开话题,也心急这个问题。 昨日,她和凌承天在下午就回到揽舟院,他吃了粥食,再喝了汤药就睡下了。一直到晚上都不曾醒来过。 凌清想着他也许太累了,便想着到今日再看看。 没想到,得到的答案让她眉心紧蹙。 “没有。”李善道。 “奶娘和徐伯跟你说,父亲从昨日下午一直睡到现在,期间一次都没醒过,是吗?” 李善点头,神色亦是沉着。 凌清沉思,太累可以理解,可凌承天昨日一日就只喝了一碗粥,怎样都得饿醒啊~ “我父亲身体可有异样?” “无大碍。”李善回应的有些没底。 凌清松了口气,无大碍便无事。 “对了,萧世子呢?昨日可有审问古平哲?” “应该审了,只是梓轩没有回来过。” 梓轩? 凌清第一次听这个名字,猜测应该是萧衍的字。 “你可知道古平哲被关哪里了?” 李善笑了笑:“你可以等你家世子回来了,再问也行。” 凌清胯下脸,你家才对! “那请你帮忙转达一下,可行?” 李善见凌清似乎要忙什么,便点头应下,道:“你这是急着去哪里?” “府里的事需要有人去处理。”凌清并不想多说,转身进了屋。看了几眼还在睡梦中的凌承天,见他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才放心离去。 “姑娘,他们的人数好像不少。”竹心看着快要走到的账房大门,那里站了两个壮实的小厮,屋里影影绰绰的有好些人影晃动。 自家姑娘瘦瘦小小,自己单打独斗还能不拖后腿,可人数上始终处于劣势,还怎么和那些人对抗? 凌清面上毫无怯色,却停下步伐,看着不远处的账房陷入回忆中。 “姑娘,昨日傍晚我从贫民窟回来,辛老爷子和我说有个叫陈兴的中年男人,去过城西那家悬济堂。”徐大正一脸凝重。 “进去的时候他亮出了一张腰牌,似乎是进入悬济堂的证明。他人模样我没瞧清楚,但记下了身形,此人身着一看就知道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人。” “辛老爷子说他派人一直等到陈兴从里头出来后,回了郑家,就是商会郑原,郑元老家。接着,又在丑时从后门出来,回了咱们凌府。直到现在都没见出来过。” 凌清回忆徐大正的话后,满脸沉着。 “谁说我们是来打架的!?”凌清笑看了竹心一眼:“蒋情已经落下马了,这些是不是乌合之众,试一试便知,” 试? 竹心看着来势汹汹的姑娘,只是去账房试探? 她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姑娘。”竹心思考这会,凌清已经到了账房大门。 站在门外的小厮,伸手拦住了凌清的去路。 “姑娘,这里不是你能进的地方。” 凌清二话不说,两个上勾拳,打的两个小厮瞬间弯腰,蹲在地上嗷嗷叫。 屋内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凌清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屁股坐到陈兴的位置上。 陈兴见状,已经没有之前的恭敬,但也不得罪凌清的询问:“姑娘,请问你有何事?” “姨娘已经把管家权给了本姑娘,还叫本姑娘要多多向账房先生学习如何看账、管账。” “还请姑娘恕罪,老奴现在正忙着对账。若姑娘不急,晚些老奴再教教姑娘,如何?” 凌清眯眼:“本姑娘不急,反正无事可做,就在这里等着你忙完。” 陈兴思量了片刻,又道:“要不,老奴先拿些账本给姑娘看看,也能先了解一下,什么叫账目。” “拿来吧!” 陈兴叫小厮抬来一箱账本,账本上积了一层灰。 “姑娘,这些是前两年的账本,还请姑娘仔细观察上面的账目是怎么记录的。老奴就不打扰,先去忙了。”话落,陈兴还真不打扰的继续去忙了。 其余的人看见陈兴这般敷衍的‘伺候’凌清,接下来的他们也没有客气,一边有意无意的将灰尘往凌清那边扫去,还无意的将水,不小心泼到凌清脚下。 他们是在对账吗? 根本就是在做戏! 还存心找茬! 凌清一脸淡定的将账本一一看了遍,账目大部分都对得上,小部分对不上也没多大问题,有些小损耗是在所难免的。 “陈先生,本姑娘看完了,还有吗?”凌清不过半刻钟就将一箱账本看完了,这是陈兴完全意想不到的。 屋里的人一脸不相信!他们都这般为难了,凌清还能用心看完?他们认为凌清在说假话。 陈兴也是这般想,便问道:“姑娘真的看完了?也记住了?” “当然,陈先生可以随意考。” 陈兴半信半疑的拿起其中一本,随意翻开一页,恶意的问道:“德年二十,正月十六日的支出总合计,末尾数额有多少文?” 文? 竹心一听,怒气腾腾上涨。 能说准多少银两多少钱就已经很不错了,还精确到多少文,这不是在为难人嘛! 其余的人个个翘首以盼的等着看凌清的好戏。 最得意的莫过于出这个难题的陈兴。 凌清对上陈兴的眼睛,唇角一勾:“前院支出五十六两三钱十六文;西院区支出七百八十八两六钱三百八十一文;东院区支出二百一十二两九钱零六文;客院支出三百七十七两八十钱。” “碧华院支出三百八十两一钱七文;倾云院支出二百九十两五钱,剩余的一百八十八两十一文都用在了星辉院。” “揽舟院支出六十两三钱;竹林深院支出九十两;月满西楼支出六十二两六钱十一文。客院....” 陈兴要的是总合计的末尾数额,凌清却把各院的一日支出,都分别背的一字不差。 凌清还接着道:“陈先生,还有各院另外算的小厨房采买支出、丫鬟小厮的月钱支出,要不要本姑娘也一一细细的,背给你听?然后再来合计一下,总合计的末尾数额有多少文?” 第四十章 你看着办 “陈先生,我的话管用吗?”凌清双手抱胸,耐心的等着陈兴的回话。 陈兴已经不敢再考凌清账本,搓不了她的锐气,反倒打了自己的脸,还响亮响亮的。 现在,居然还命令他将账房里,所剩的银钱全都交出来,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姑娘,昨日两场宴席已经花去了一大部分,剩余的也不多了,府里各院都急需这点银钱维持。若是都交给姑娘,那这凌府恐怕要...” 陈兴脸上的悲哀,展现的淋漓尽致。 凌府要散了,反正不关他的事。重点是,钱进不了他钱袋,他就不想依! “账本拿给我看看。” 陈兴心脏咯噔一跳:“账本老奴正在对,要不等老奴对完再给姑娘看?” 凌清直接扔出一枚玉牌,只道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陈兴定眼一看,金玉牌! 这不是被盗匪... 不对,那只是继夫人骗外人的说法。 见金玉牌如见城主,谁都不能违抗,更不敢违抗。 现在城主,哪像个病入膏肓的人?那精神头都要比他这个四十岁的人还要好! 再把持凌府几年甚至十年,都很有可能。 一番思量,惊得陈兴后背发凉。 继夫人已经倒了,他没有靠山了! 陈兴几个呼吸后,情绪才慢慢稳下来。 他偷瞄了眼凌清。 这个凌清本身就没什么能耐,会琴棋书画又如何? 不过是仗着有城主撑腰,才敢到账房这里撒野。 说到底,只要城主还在,凌清就有撒野的资本。 所以他现在,也要暂时夹着屁股做人了。 “老奴知道了。” 陈兴的陡然变化,让凌清的眼眸深了深。 竹心得到凌清的暗示,便跟着陈兴的后尾进了账房存银钱的小屋。 过了好一会儿,竹心先一步走了出来,手里除了拿着一个小木盒,还抱着基本账本。 陈兴命令两个小厮,随在他身后,将半箱账本从小屋里推出来。 “姑娘,竹心手里的,是刚才老奴没有对照完的账本,这半箱子里的是没对照过的。现在银钱都在姑娘手上,那就麻烦姑娘自己对一对了。” “对完了,还得麻烦姑娘,把各院下人的月钱都拿出来。明日就是发放的日子了。即使府里过的再艰难,也不能拖欠下人的月钱。” 凌清隔着陈兴那张,一心为别人操心的面孔,看到了一颗阴险的嘴脸。 “可行。” 陈兴意想不到凌清会答应,愕然的望着她好一会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赶忙挪开视线,应了声:“是。” 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放下来。 凌清示意竹心将木盒子打开,里面只剩两根金条和一些碎银子。 前几日才送来的,至少有一万五千两余金的钱,现在就只剩两根金条,这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硬生生的把钱,吞进肚子里去?! 凌清目测箱子里有十几本账本,在看向竹心手里的账本:“你对的账,都对的上吗?” “暂时对的上。” 暂时?! 也就是说,箱子里的大有可能都对不上了? “你把陈年累积的账本都找出来,送到前院去。”凌清从椅子上起来:“本姑娘现在就要开始对账了。” 陈兴和在场的人介一惊。 陈年累积的账本?! 那得对到猴年马月去? “姑娘,陈年积累的账本,就数德年间的,就有三十多年的账本。若是要算上老城主那六十几年间的账本,数目可不是开玩笑的。”陈兴担忧道。 凌清故作恍然大悟:“不对,我说错了,我要的就是德年间内的所有账本,也就是我爹爹上任那天开始记的账本!” “申时之前给我全都搬过去。”凌清说完,抱起木盒子,阔步离开了账房。 陈兴领着众人,目送凌清离去后,再也隐忍不住怒气,一脚将账房的门踹地稀巴烂。 吓得两个看门的壮实小厮,啪的一声跪了下去,匍匐在地的身体一个劲地颤抖。 “没用的东西!”陈兴怒道:“跪什么跪,给我死去马房,拉两板车过来!赶紧去!” 两小厮拼命的爬起来,一路奔去一路跌到。 “大哥!”陈兴的弟弟陈昌来了。 上次要送来的账本,那天被凌清的突然到访吓了一跳,没送成。 这两日又忙着赏花宴,所以才耽搁到今日。 陈昌见自家大哥领着众小厮站在门口,又刚打骂了一番,好奇的快步上前询问。 “大哥,发生了何事?怎么那么气恼?” “凌清把所有的钱都拿走了,还要对账本。”陈兴挥退了所有人,才拉着陈昌到一边诉苦:“以前的账本都能对上,近几年的账本都是假的,要是被她知道,那我得负多大的责?!” 陈昌讶异:“找继夫人啊!” “你以为我以前没找过继夫人,说假账本这件事?她怎么说的,当时你也在场,难道你忘记了吗?” 陈昌只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经陈兴一提,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那是在三年前,刚开始做假账的时候。 城主吩咐徐小正来查账,陈兴第一时间收到风就跑去和蒋情禀告。 蒋情居然要他直接把她教的话说一遍就是了,可他说不出啊! 就算说是二公子偷了钱,去北凉买了地,没地契怎么证明?加上二公子又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买地被人骗了的事,对他来说就是丢脸的事。叫他承认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陈兴只能自己想办法。 软的不行,就只能直接来硬的。 所以,就是在那次打了徐小正一顿后,他就没有再来查公账了。 这回,轮到凌清亲自上门,陈兴能不慌吗?! 只是没有想到,凌清连钱都不放过! 两根金条啊! 要是没被拿走,他至少能将一根半的金条收进自己的钱袋里。 “大哥,就让她对。一个小姑娘而已,还怕她查出什么吗?”陈昌不以为然道。 陈兴真想一巴掌飞到陈昌脸上,他都被凌清打的没脸了!! 这事,他不想给弟弟知道! 丢脸。 “凌清手里拿着城主的金玉牌,代表着这事是城主的主意。” “金玉牌!”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她,就是因为金玉牌在她手里!” 陈昌一脸难色:“所以,城主并没有真的病入膏肓?!” “昨日的情形你我都亲眼所见,还认为城主病的快死了吗?鬼都不信!”陈兴越想越不安:“不行,我得去想办法。昌弟,你帮我把账本送去前院,但速度要慢,越慢越好,拖到我回来。” “记住了!”陈兴走之前,还不安的再次嘱咐完了,才快步离去。 第四十一章 异口同声 碧华院。 蒋情跪坐在观音前,闭着眼睛捻佛珠。 “夫人,凌清去闹账房了。”陈嬷嬷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还要求把德年间,所有的账本都送去前院,她要一一对照。” 蒋情冷笑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我真是小看她了。” “难道她知道那些账,都是假的?” “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反正也不能把我怎样!” 陈嬷嬷听得明白蒋情话里的意思,却还是怀疑道:“凌清为何还要留你在凌府,夫人可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蒋情捻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陈嬷嬷见状,继续道:“老奴大胆揣测,夫人给予萧世子丰厚的银钱,这件事凌清是不是有可能也听说了?还有...” “还有大金矿。”蒋情接了陈嬷嬷的话,她也早就想过,凌府假节省开支这件事,再谨慎都会有被看穿的一天:“所以你觉得,她没收了账房最后那点钱,又要对照账本的举动,是想逼我把吞了的钱,都吐出来?” “老奴头脑简单,想到的就是夫人说的那样。” “你哪是想不明白,不过是让我得这功劳罢了。凌清想要我吐出钱来了,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能耐!” 陈嬷嬷不安道:“反正陈兴就是个替死的命,夫人可以不必担心。可小古大夫被萧世子抓了起来,这个...” 从古平哲被抓后,陈嬷嬷的心就一直没有安定过。 他可是知道蒋情很多事情,而且又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只要一受到威胁,就什么都说出来。 蒋情一脸无所畏惧:“凌承天都知道我要他死了,就算知道我和古平哲的事,也会无动于衷,还怕古平哲再暴露什么?!而且古平哲也不知道大金矿的事。” “这个凌府里,知道有大金矿存在的人,除了你我和凌承天。你不都确认过,其余知道的人一个都没留吗?!” 陈嬷嬷点头。 看到自家夫人不再在乎凌承天的样子,心里头松了松。 蒋情接着说:“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凌清那边就算听说过,知道的那些不过是捕风捉影,能找谁确认?徐安和金花?” “凌承天不会让他们两个人知道,更不会告诉凌清。” “可是,商会的人都知道大金矿的事。” “他们肯定要知道。”蒋情再次冷笑:“不然我早就是乱葬岗上,一堆被野狗啃食剩的骸骨了。这些贪心的卑鄙小人,只有利益和金钱才能驱使的动他们!” 陈嬷嬷看着面容扭曲了蒋情,有些担忧道:“夫人要想东山再起,就必定需要靠商会的人。可大金矿都挖空了,这次我们还能给什么?” “怕什么,底下还有存货。” “夫人,存货都给姑娘做嫁妆,给公子做彩礼了。剩余的,也才刚好够夫人后半辈子用。” 蒋情一声凌厉:“不可能!” 陈嬷嬷见蒋情又有发病的预兆,赶忙柔声道:“夫人,老奴知道夫人有数不完的金子,但也得慢着点用,是不是?” “不对。我记得地底下还有一处没有挖,那里面还有金子。”蒋情忽而抓住陈嬷嬷的手:“要不是凌承天倒下了,我又怎么会发现他的大金矿!不对不对,他的东西,也是我的东西啊!” “对对对,都是夫人的,整个凌府都是夫人的。”陈嬷嬷直觉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将注意转移到,目前发生的事情上来。 “夫人,那凌清今日这般对照账本的举动,咱们还是要多个心眼。不能任由陈兴去处理,不然事情会越搞越糟,甚至他还会全推到夫人身上。” “无碍,他要推就推吧!” “那么多年积累的账本,她今天内能对完?”蒋情笑了,比之前笑的更冷:“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而在这些时间里,也许我已经东山再起了也说不定。” “夫人的意思是?” “只要大金矿还在我们手里,还害怕郑家和钱家不出手相助我吗?” 前院,青朴堂。 这里是凌承天以前办事的院子。 自从被蒋情把持凌府后,这里的装饰都被改了。以大红色为基准,跟要办喜事的风格相差不了多少,就缺贴个囍字。 蒋情这是有多渴望用大红色来证明,自己是正室。 凌清在这里转了几遍,不是在这里敲敲、就是那边捶捶,还到处摸个不停。 在这里干活的丫鬟小厮,都好奇凌清的举动,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或者打探。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凌城主在位一天,凌清就能撒多一天的野。 现在整个凌府上下都认为,凌城主的病好了,肯定会重振凌府以前的风光。 既然要重振,想必会招新人进府。 招新人就等于,府里又要开始大扫除了,搞得那些旧人心里直发慌。再加上,他们都是由以前的继夫人招进来的。 昨日的事情已经表明,凌城主有多不喜欢那个继夫人,那辞退他们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那么好捞油水、月钱又高的活,只此凌府一家。别家的不是活多钱少,就是钱多活更多! 因此,他们都很一致的卖力干活。 只要不闲着,什么活都干。 所以,凌清来到青朴堂时,第一印象就是,好干净啊!~ 午膳时间到了,凌清选择在这里的膳厅吃。 碗筷刚摆下,萧衍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听说,你在找我?”话落,萧衍已经坐在了凌清对面,问向竹心:“有我的饭吗?” 竹心不过眨眼的愣怔,便盛了一碗饭,送至萧衍面前。 本来那是她的,既然是未来姑爷想要,她也很愿意让出来。 然后竹心也很识趣,将院子的丫鬟小厮都轰走,自己守在院外,将院内留给自家姑娘和未来姑爷,二人世界。 凌清对萧衍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要一起同桌吃饭有点别扭。 在世人眼中和神一样同在的萧世子,会肚子饿的吗? 回应了一声,她便捧起碗筷,自顾自的吃起饭来,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萧衍亦是。 两个人吃完了一顿饭后,视线一对上,异口同声道。 “古平哲在哪里?” “你想要做什么?” 第四十二章 相处 “古平哲什么都招了?”凌清一脸讶异! “嗯,几句恐吓。”萧衍顿了顿:“还有一巴掌。” 恐吓,无非就是几句吓死人的话,巴掌... 凌清看了看萧衍那张,肃穆又冷漠的神色判断,那是一巴能打掉一口牙的掌吧? 要不然,古平哲有那么软骨头?! 事实就是如此,只是那一巴掌,是卫春打的。 萧衍悟出了凌清脸上,不断闪过对他的不可置信。 “咳。”凌清定了定思绪,问道:“他都招了什么?” “古长德的死、如何治疗凌伯父的毒,和蒋情的关系。” “没有了?” “还有和悬济堂。” 凌清抿了抿唇,以上的三个她都清楚,唯有悬济堂。 “他是不是放不下悬济堂?毕竟,那是他捞钱的唯一途径。” 萧衍眼神炯炯的瞅着凌清:“是不是可惜古大夫一心建立起的悬济堂,被古平哲败坏了声誉?” “嗯。”凌清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下文。 脑海却记起徐大正调查回来的消息。 在古平哲为凌承天第二次把脉,也就是刚开始排毒那次之后。 他在悬济堂的异常举动并没有,只发现对待其它分铺的坐堂大夫很是恭敬,连说话都止不住的弯腰讨好。 而且,也没见其它可疑人进出悬济堂,除了看病、抓药的病患,再来就是陈兴了。 别说是郑家,连钱家人都没去过。 如何能一眼分辨出是哪家人,因为每个商户人家的丫鬟小厮,都有特制的衣服。 凌清可不信在暗地里,他们就没有动静。 这件事情,不是眼见为实才能信得过的。 就数城西那家悬济堂最可疑,特定在深更半夜送走药材,且又像个只存放药材的仓库。 凌清突然一个激灵。 她知道为什么没有郑家和钱家的人,在悬济堂出现过了。 因为四大元老家需要药材根本,就不用去悬济堂。哪像她凌家,没有府医也没有自家的药材库。 所以才需要找古大夫,去悬济堂拿药。 这是凌承天自定的。 要是身为城主不带头领着城民,走向致富的道路,跟其他元老那样,需要什么直接去商城提取,那独城还会这般繁荣昌盛吗? 不得是商城盖过独城,附城变主城了! 而且,商城都是外来人多,独城才属于自家的城,凌承天当然不会让附城独大。 现如今,商城依旧没变,独城已经没有了主城该有的风范了。 凌清一想到城墙上生锈的弓弩,心中的不安就会突突突的跳个不停。 军械都是顾丰息,顾叔叔掌管的,还有巡城兵的兵权,为何他会无动于衷?且连昨日的筵宴都未曾出席,到底是不想来,还是被迫不想来? 对了,顾琛顾大哥不就是管理商城的药材仓库吗?! 她可以从他身边开始调查。 要是真的从他和顾叔叔身上查出和悬济堂有点关系,那自家爹爹不就...... “你在想什么?”萧衍忽而打断了凌清的思考:“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凌清被迫回神,神色间有刹那的不虞,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毕竟现在,不是自我猜测的时候 “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走神了。”凌清歉然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萧衍收回那一抹狐疑的视线,再次道:“从昨日中午,古平哲被我们抓起来的消息就传出去了,悬济堂那边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怀疑,悬济堂的主人不是古平哲,而是另有其人。” “对。”萧衍应得很坦然:“还有,古平哲说以古长德试毒这件事,只有他和蒋情知情。现在凌伯父面上看似大病初愈了,但外人只会认为他好全了。我这话是针对以为凌伯父只是生病的人而言的。” 凌清沉着道:“知道父亲中毒的,只有商会和我们凌府这几个人。丫鬟和小厮有多少是知道实情,我并不清楚。应该是蒋情下过命令,不准任何人议论此事。” “你在担心什么?”萧衍一眼就看破凌清眸中的忧心忡忡。 凌清也不隐瞒:“只是突然觉得,我把蒋情继续留在凌府,不知做得对不对。” “她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倒,把她放在眼皮底下才是上策。”萧衍肯定道。 “何以见得?” “一个能从默默无闻起到如今,谁人一提城主夫人,想到的都是蒋情。自古以来,男子就认定女子只能居于后室,安分守己。” “可蒋情呢?”萧衍分析道:“从昨日的筵宴上就能看出来,全城叫的出名号的商户、别国的权贵都能邀请过来,这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到的事情。” “要是没了商会的支持,谁会看得起一个独守后院的女人?凌伯父对筵宴的事情一点参与都没有,是被迫将计就计的。” 凌清自然猜到凌承天的无可奈何。 也清楚,女人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所以,才会将蒋情留下来,来一出放长线钓大鱼。 因为她还记得一件事,或许是和蒋情能与商会的人合作,搞垮凌府的唯一牵连。 就是大金矿。 它的存在是真是假,在这个凌府里,除了蒋情知晓,还有就是凌承天。 凌清望向萧衍,试图从他眼睛里找到答案。 既然自家爹爹会和萧衍一起实行将计就计,那么萧衍有可能,知道凌府的事比她还有多。 “不信?”萧衍问道。 “不是。我只是在想,商会会这般支持蒋情,会是什么原因?” 萧衍勾唇:“她用一千两黄金买了我身旁的席位,这个能不能成为原因?” 一千两黄金!! 凌清倒吸一口气,蒋情到底有多财大气粗?! 不对! 萧衍好有做生意的头脑,为何不从商,简直浪费了! 也不对,人家靠的是颜值和实力。 “嗯?”萧衍见凌清没反应,他只能再次出声提醒。 凌清捋了捋思绪:“我知道了。” 这和大金矿,肯定有关。 “但是,她只付了首款,还差二百两黄金没送来。”萧衍接着道。 凌清给了萧衍一个‘你该知足’了的眼神,正想揶揄他几句,却有一大坨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吓得凌清瞬间警觉得,像一只长满尖刺的刺猬。 下意识将萧衍护在身后,眼神凌厉的盯着外来物。 待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她顿时愕然。 “主子,陈兴带着一家老小准备逃跑,属下将其家属都关了起来。”卫春看见眼前一幕,眸里闪过不可思议,但动作依旧迅速的将掳来的陈兴,扔到地上。 陈兴抱在怀里的包袱跟着滚了出来,见凌清走向包袱,他还想抢回来,却被卫春控制的只能原地爬行。 包袱一松,里面的金条银子,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珠宝,统统展露无疑。 凌清眼睛一眯,视线落在畏畏缩缩的陈兴身上:“你想跑?” 忽而,外头又传来竹心的禀告:“姑娘,账本送来了。” 第四十三章 年轻气盛 凌清看着一个与陈兴有七八分相像的青年男人,指使着小厮将一箱箱的账本抬进院内。 他和陈兴不同在于,对凌清的回应循规蹈矩,一点不敬和一点嘲讽都没有,给人简直就是一种老实巴交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凌清问道。 “小的叫陈昌。管理账房的陈兴,是小的兄长,他有急事去忙了,所以拜托小的来运送账本。” “你本职是干什么的?” “小的是管商城账本的。” “小正从商城收来的账本,第一时间是和你交涉?” 陈昌点头:“是,然后再由小的转给兄长。” “账本,还是银钱?” “商城账本由小的管理,收回来的银钱,预够了备用数额,剩余的都交到府中账房去。” 凌清接过竹心送来的茶水,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个月交付给陈兴的公用有多少?” “七千二百余两黄金。”陈昌一点都不含糊或者犹豫的回应。 这时,两大板车的账本都卸了下来。 陈昌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提议道:“大姑娘,那商城的账本也要送过来吗?” 凌清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不急,看完这些账本还需要点时间呢!” “是。若是大姑娘没有其它的吩咐,小的就先去忙了。” “等等。” 陈昌抬起头来,本本分分的等着凌清的下文。 “你去把府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全都叫到前院来。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凌清起身,走到箱子面前,拿出一本账本翻了开来。 抬头见陈昌还楞在原地,便催促一声:“快去吧!” 陈昌回过神,只能应下,去召集下人了。 “姑娘,你真的要把这些账本看完吗?”一旁的竹心扫了一眼八个大箱子,里面摆放的账本都快溢出来了。 凌清思考的时间不过眨眼:“有何不可?” “这得需要多少时间啊?而且,府里的人都是继,蒋姨娘的人,就不怕......” “我不会让他们有报假账的机会。” “这个...”竹心犹豫道:“这是个问题,但会不会看账,也是一个问题。” “需要帮忙吗?”一直不曾作声的萧衍询问道。 凌清回头,与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身后的萧衍,黑眸相对,她记起他刚来的时候,就问过她想干什么。 “不需要。” “好。” 凌清全身心都在疑惑,萧衍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的,奇怪? 陆陆续续有人来了,都识趣的站在青朴堂前的空地上。 他们看到眼前八个大箱子后,个个面面相觑,有些已经忍不住议论纷纷,凌清喊她们来集合的目的。 陈昌是最后一个到的。 到了之后还很负责的将人数点了一遍,确认之后向凌清汇报。 “大姑娘,府里能叫来的人都来了。就是有些婆子、丫鬟的,手里头的事忙不开,就没来了。”陈昌一脸为难。 谁没来,凌清自然能猜到。 反正这里的人数已经够了。 “辛苦你了。”凌清道。 陈昌忙回应不辛苦,一边回到人堆里站着。 凌清废话不多,直接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到了要发月钱的日子了?” 众人你看他、她看她,没人愿意当个出头鸟回应凌清的询问。 陈昌本来在眼观鼻、鼻观心,后来还是以身试险的回答道:“是的,大姑娘。每月都是十五发放的月钱。” 凌清看向陈昌:“今日已经十四了,明日没有月钱发放,后日也没有、再后日也没有。” 众人哗然。 一个月辛辛苦苦的埋头苦干、做小伏低的赔笑脸,不都是为了这点月钱嘛?! 当主人的不感同身受就算了,还不给月钱,谁听了不气?! 特别是那些见证过,凌清在账房跟陈兴讨要的银钱。就算只剩那两根金条,兑换了起码每人还能分到一半。 现在居然说,一文钱都没有! 天理难容啊! 可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的把这件事扬出来,只能趁着凌清不注意,睃了她一眼,眼里带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陈昌从容不迫的自主站出来,安抚骚动的众人。 忽而,一人大声询问:“大姑娘,是不是要我们在这些账本里查出漏洞了,才有月钱发?” 顿时,众人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凌清的回应。 凌清的视线落在那名矮小的小厮身上,那双弯弯的眼睛让人一看就觉得很讨喜:“你叫什么名字?” 小厮走出人群,眼睛一弯:“小的叫小沙子,本职是种花的。” “大姑娘,他不懂。”一名老者赶忙冲出人群,将小沙子拉到身后:“他就只会种花,字也不识得几个,哪能看得懂账本。就是心切那月钱,才会胡乱说的,还望大姑娘不要生气。等回去了,老奴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老者是个驼背的,那张沧桑又精神奕奕的面孔,爬满了担忧。 “师父,我的字都是你教的,我看得懂多少你也是清楚的。怎么到了大姑娘这里,你就这样看不起我!”小沙子急了,年轻气盛的没有一点规矩。 老者低声呵斥:“你给我闭嘴!” “老秦,你就别拦他了。”陈昌劝了一句,然后问向凌清:“大姑娘,小沙子的性子遇事容易急,但做起事来很有耐心,且又心细。那花房里新配出来的花,大多出自他手。” 凌清笑了笑:“既然如此,查账的就算你一个了。” 小沙子露出一排牙齿:“多谢姑娘信任。” 老秦还想推托,被陈昌一把拉住,再次劝道:“小沙子的性子,你比我都清楚。既然他想做,就让他做吧!何况大姑娘都同意了。” 老秦有些气急败坏,却也不敢出声阻拦了。 陈昌见状继续道:“你要不放心,让我来教他,你看如何?” 老秦不作声,但脾气还挂在脸上。 “秦叔,你就放心吧!”陈昌不再劝了,笑着向凌清道:“大姑娘,府里的丫鬟小厮,大多都不识字,小的愿意教教他们如何查账。” “这件事就交给你。等到了酉时,我再来看看。”话落,凌清踏着无比安心的步伐走出院子。 出了前院,竹心一脸敬佩道:“姑娘,原来你是在逼他们选择站位。” 凌清勾唇一笑,她不止要逼他们站位,还要逼得他们为自己的选择,得到应有的结果。 “嗯?”凌清惊觉自己忘记了一个人:“萧世子呢?” 她回头寻找,萧衍正跟着他们的脚步,随在身后。 凌清又是一脸疑惑,她怎么感觉,萧衍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第四十四章 灯火通明 “你是不是忘了,下月十五就是我们定亲的日子。”萧衍停在凌清跟前,想起在前院的时候,她提及到今日的日期,却无半点恍悟,便有了提醒的念头。 凌清还真的忘了。 记得又怎样?日子不还是一样的过。 “嗯。”凌清回应:“那萧世子做好被人弹劾的准备了吗?” “被人弹劾什么?” “一个士族的后辈要娶一个庶族的后辈做妻子,你说,士族的人会不会不遗余力的向你的小皇帝,呈上弹劾你的奏折?” “而且,我还听说,因为你抢了人家小皇帝未来皇后的倾慕,所以他不喜欢你。又加上,你夺了人家小皇帝的风头,这才让他恨上加恨。结果得的,是有多恨呀?”话落,凌清一脸忧心忡忡。 “首先,他不是我的;其次,根本不需要我出手抢、或者夺;再来,他恨,与我何干?”萧衍一脸不在意:“最后,定亲的聘礼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杂彩九百九十九匹,其余同样取九百九十九的数量准备,你可满意?” 凌清霎时间愣住了。 待去到揽舟院,她都未能从那个惊吓中,完全回过神。 凌承天醒来了,凌清狠狠松了口气,见他精神不错,便从萧衍那听到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完了,还不忘检查一下屋内会不会突然走出一个萧衍来。 萧衍在揽舟院大门口就和她分开了,留下一句,陈兴被关在青朴堂的后堂里,卫春看着。 然后风一般的消失了。 凌承天见她思绪不集中的恍惚样子,笑话了几句。 凌清也傻傻的跟着笑了。 期间,凌承天再说过什么,她半句都没听进耳朵里,只会嗯嗯,哦哦的回应。 直到,凌承天说了一句:“爹爹准备给你出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你看看还需要再填补吗?” 凌清伸手直接捂住凌承天的嘴,思绪终于集中了起来,道:“爹爹,你别再说这些话来吓我了。” 真是的,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这个萧衍也真是的,做戏而已,干嘛要那么认真?日子还定的那么急! 难道他以为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很好搬吗? “娇娇。” 凌清听到凌承天的呼唤,一脸嗔怪。 “你娘跟爹爹说,等我们娇娇长大了,就要为她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昏礼。怎么也得是良田千亩、十里红妆。”话到此处,凌承天一脸不舍。 “可你娘已经不在了,爹爹却有幸等到那一天,自然要实现你娘的遗愿,还有我这个失职爹的弥补和期望。” 凌清陪凌承天吃了晚膳、喝了汤药才离开。 出了揽舟院后,一直环绕在耳边的话,随着胸口的那堵闷气,一起散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会低落,反正就是,没心情。 “姑娘,酉时快到了。”竹心提醒道。 凌清抬头看向,已经完全黑透了的夜空,一个眨眼,无神的眼眸亮了起来,就像那夜空中最亮的星。 亮的冷然。 前院,灯火通明。 一声声或高昂、或低沉;或明亮、或沙哑的禀告,都透出了一股兴奋。 凌清在院外听了好一会,才踏步,进了院内。 青朴堂前,人影交错。 急促的踢踏声时高时低,还有阵阵的翻书声传来,连书香之气都弥漫在整个堂前。 “大姑娘来了。”不知谁一声高呼,个个人都对凌清的出现,露出欣然的笑容。 陈昌赶忙上前:“大姑娘,目前找出来有问题的账本,小的已经拿出来摆在桌上,等着大姑娘过目。” 凌清望向堂内那张书案,确实摆了两堆账本:“那里有多少本?” “目前有十五本是有问题的,这些账本分别由八个人发现,小的已经将名字记了起来。” “一本账本里,异常一共有几处?” “五处以下,小的放右边,五处以上的,放左边。而且异常都用笔画了出来,方便大姑娘过目。”陈昌对自己的应对非常有自信。 凌清也看出来了,不亏是管理过账本的人。 “都是在哪一年的?”凌清问。 “小的吩咐他们从德年元年,开始查。” “都集中在哪一季度?” 陈昌心里头一顿,不该问哪一月哪一日吗? 嘴上应道:“目前查出的异常,每个月份都有。所以,按季度来分,会分配不均。” “继续。” 陈昌对凌清的话,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他的回答有误吗? 便问:“姑娘,还想知道些什么?” 凌清沉下脸:“具体是哪一月?哪一日?哪个院区?又是哪个院?是谁来取的银钱?取了多少,用在了何处?你还想我一一询问,你再来一一回答,是吗?” 陈昌一噎,不就是她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而自己就回答什么,不该是这样吗?要是不问,他哪知道要说什么?! 不过片刻的不明,他才反应过来。 这哪是自己的问题,分明就是凌清故意为难! 在凌清的眼里,陈昌就是一副等着被惩罚的样子。 真是黔驴技孤! 看来商城的账,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姑娘,那账,还继续查吗?”小沙子又当出头鸟,神色依旧年轻气盛。 别说小沙子看出凌清和陈昌之间的不悦氛围,在场的丫鬟小厮和婆子们都看出了不对劲。白天经历过的不安,现在又滋长起来了。 凌清的视线在人群中环了一圈:“查?你们都能查清楚我刚才所提的问题?” 陈昌不作声。 其余的人也都瑟瑟缩缩的垂首不语。 “竹心,把桌上那两堆账本都放进箱子里。”凌清穿过人群,走到青朴堂牌匾之下,转身面向众人。 “大姑娘,你想干什么?”小沙子不解道。 凌清勾唇:“既然你们都无心为我凌府做事,那么,我凌府也没什么需要你们做了。” 话落,凌清拿起桌上的烛台,走向八个大箱子。 不解的众人在凌清越接近箱子的时候,才慢慢明白她想干嘛! 可惜,待他们想要阻止的时候,凌清已经将烛台扔进了箱子。 火,瞬间燃起。 燃进了凌清的双眼,她看向小沙子:“看见了吗?账烧了,你们就不用查了。不用查了,自然就没月钱可拿。” 第四十五章 闹 “怎么回事?”钱融正在去往后院的路上,经身旁的管家提醒,抬头就见东南方向的天,微亮。 “老爷,那是城主府的方向。” 钱融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心里的猜测乱糟糟了起来。 同一时间发现城主府异常的,还有钱融的弟弟,钱绍。 只见他只是望着火光冲天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郑家。 “爹!爹!”郑琳大叫着奔去郑原的书房,砰的一声推开书房的门:“爹,凌府出事了!” 在练字静心的郑原被吓了一跳,字都练歪了。 “乖女儿,你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遇事还这般慌张。要是嫁去了凌府,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郑家?!” “爹,这事先搁着以后再说。”郑琳忧心道:“现在凌府着火了,我们要赶紧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郑原搁下笔,从书案后走了出来,踏出书房抬头望向城主府所在的方向,那片黑暗的夜空,忽明忽暗。 “爹,你愣着干嘛?快派人去查查看是什么情况啊!”郑琳想着,幸好凌昭没有在家,要不然,她早就直接奔去凌府亲自探个究竟了。 自从赏花宴后,就听说蒋情被降回姨娘了,处境肯定和身为城主夫人的时候相差甚远。 郑琳这会跑来告诉郑原,不过是看在凌昭的份上,顺便关照一下未来的婆婆而已。 “琳儿,不急。” “怎么不急,要是等凌昭回来发现,凌府变了样,而我们又没出手帮忙,他,他会伤心的。” 郑原真拿自家这个天真的女儿没办法,回应道:“那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人管不了。” “怎么就管不了?蒋情还是我未来的婆婆!” “傻孩子。”郑原一脸沉吟,再次看向凌府方向:“我们无权管,也没资格管,但总会有人出来管。也许比我们去插手,阻止的效果会更好。” 不远处的顾家,府里大部分院子都是黑灯瞎火。 唯一一处院子,亮着一盏烛台。 烛台前坐着一名男子,他那张冷漠的侧颜在微弱的灯光前,忽明忽暗。 他正看着凌府的方向,似乎想要一直,就这样坐着不动。 不止四大元老家里能看到火光。 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注意到了。 特别是城西那边的贫民窟。 虽然离凌府是最远的,看不见火光,但那边的天比周围的天都要亮。 “辛爷爷,我想去凌府看看。”星河满眼担忧:“不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站在星河一旁满头白发的辛墨,拄着拐杖注视着东边,白眉微皱:“星河,这件事我们帮不了。若你想帮,爷爷也不阻止。” “那爷爷,我现在就去凌府看看。” “万事要小心!” 星河一边奔去一边回应:“我晓得。” “长老。”一名十七岁少年走到辛墨身后:“城东那边的悬济堂有动静了,很多新城民都聚集在那里,而且周围的巡城兵也跟着多了起来。” 辛墨捋着长须,沉吟道:“齐闵,你说他们是不是要开始动手了?” 齐闵忽然怒了起来:“他们对独城的掠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凌府,青朴堂前。 火势渐小。 丫鬟、小厮和婆子们却一脸怒气得冲向凌清。 竹心想替凌清抵挡,却先被凌清护在身后。 卫春现身,拔剑划界,吓住了他们不敢越过界线一步,但脸上的怒气依旧不减半分。 “你分明就将账房里的钱都拿走了,怎么可能会没银子发我们月钱,分明就是想独吞了!”小沙子指向凌清,不管老秦的阻拦,依旧要将心中的不满,吐露个痛快。 本来他不知该怎么办去讨回月钱,恰好有人将账房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知道凌清独吞了他们月钱哪能坐得住,立马就开始发泄出来了。 凌清厉眸一瞪,那个告诉小沙子账房事情的小厮,吓得缩了缩脑袋,慢慢往人群后方退去。 “那是我家的钱,不是给我,难道给你?”凌清反问。 “那是我们大伙的月钱。陈先生都说了,对账可以,先把我们的月钱匀出来,可你呢!直接就吞了!” “要不要叫陈先生出来,叫他当面和我对峙一下,他到底是不是把钱给我了。” 众人一听,拼命从人堆里寻找陈兴,半晌过去了,连根陈兴的头发丝都没找到。 却突然听到一声哀嚎。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他们在找的陈兴发出来的。 经过一个日夜的折腾,陈兴胡子拉碴,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已凌乱。 接着,一个布包被卫春扔了出来,包口一松,金条银子再次暴露无遗。 霎时间,众口铄金的丫鬟、小厮和婆子们,纷纷闭紧了嘴。 眼前这一幕表示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原来钱都被陈兴一个人,独吞了。 “现在你们看清楚了?谁,才是独吞的那一个!”凌清抱臂,好整以暇的睃了一眼在场的人。 “不是!不是她说的那样!”陈兴拼命解释,还将包袱往人群前推了推:“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好不容易凑的,这都是准备给你们发的月钱。” “陈兴,你确定是你好不容易凑的吗?”凌清的质问,吓得想要圆慌的陈兴心头咯噔。 他被关在后堂,早就把前堂的事情听的一清二楚了。之前他以为,凌清闹账房,夺银钱、查账本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教训他关了徐安半日,还打击了,他想以改账、偷钱的罪名陷害徐安,用得来的钱充公,好让这个月的月钱能正常发放。 现在,他有了新的发现。 凌清这样闹,不过是在寻找一个正当的理由,除掉继夫人的人! “是吗?” 陈兴不敢看凌清的眼睛,就算事实不是这样,他也要硬着头皮称:“是。” 不过一会,几个老幼妇孺一起从后堂唯唯诺诺的走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一个闷声且模样稚嫩的少年。 不用作声,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足够吓得几个老幼妇孺,自主走出来。她们一见到陈兴,又是哭又是喊的奔过去,抱着他低低哭诉。 少年和卫春点头招呼,走到凌清面前道:“属下卫东,主人吩咐将陈兴家属带过来,说姑娘有可能会需要。” 凌清听了,垂眸抿唇一笑,抬眸又是那个满身凌厉的她。 与此同时,卫东将陈兴家属带在身上的包袱,亦如之前卫春那般扔在到众人面前,包口一松又是一堆金条银子涌出来,更多的还是珠宝首饰。 宝石璀璨的简直可以亮瞎,所有人的眼。 “现在,你们都看明白了么?”凌清勾唇:“这些,才是真正属于你们的钱!” ...... 次日,天微亮。 竹心脚步匆忙的行至凌清的床榻前,低声呼唤。 凌清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耳边同时传来一句:“姑娘,城民一大早就聚集在咱们家大门口,闹着要见城主,还有姑娘您。” 第四十六章 无休止 “姑娘,人数众多,恐怕我们阻止不了他们闹了。”竹心递给凌清脸帕,便开始为她梳头。 凌清用脸帕捂了一会儿脸后,才觉得清醒了些:“现在谁在外面拦着?” “大正和小正,还有一个昨日在青朴堂最出风头的小沙子,就他们三个。” 凌清睁开冷眸:“其他人呢?” “他们对昨日的事,似乎还耿耿于怀。” 昨日在青朴堂,揭发了陈兴的罪行后,他所有家产都成了众人的月钱。 有余的,美曰其名的充公,实则都进了凌清的口袋。 理由是,账房一日找不到合适的人,府内的钱都由她代管。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众人都对那点月钱不满意。 原因很简单,贪念被养叼了。 背后也少不了有人在挑唆。 而这些挑唆的人,凌清发现不止一两个,几乎占了昨日人数的六成。 不得不说,蒋情那未雨绸缪的手段,真的让她佩服。 这更能说明,大金矿的存在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所以,他们都罢工了?” “罢,工?” 凌清见竹心不明,解释道:“所以,他们都不干活了?” 竹心点头。 “姑娘。”菊心捧着一套赤红襦裙走过来:“五更天的时候,星河来过一趟,那时姑娘好不容易睡了就没叫您了。” “星河来传消息说,从昨日开始,很多新城民都往城东的悬济堂聚集,似乎在密谋什么。然后到了卯时,那些新城民居然都来咱们这儿闹了。” “星河也询问了昨日凌府大火是怎么回事,大正说是姑娘要在府里立威,没什么事。星河再三确认了才放下心,一直待到卯时,看见新城民来闹才离开,要赶着回去告诉辛老爷子这件事。” 菊心说完,竹心接着道:“估计星河,在怀疑那些新城民聚集是因为姑娘您了。” 凌清从首饰盒里,挑出一只梅花簪子,照着铜镜缓缓插进发髻:“赏花宴的事,就是开端。” “你们怕不怕?”凌清通过铜镜望向她们两人。 竹心和菊心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眸中看到了坚定。 “姑娘不怕,我们就不怕!”两人异口同声道。 凌清笑了笑:“竹心,你帮我传达一句话给大正和小正。” 一番耳语后,竹心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大木盒子,便匆匆往凌府大门而去。 凌清穿戴好了衣衫,并未前往凌府大门,而是去了揽舟院。 徐安和金花都在屋内伺候。 凌承天正在喝汤药,一碗下肚后,紧皱的眉头才松了开来。 “爹爹,吃个蜜饯。”凌清从金花捧着的托盘里,拿出装蜜饯的小碟子,用小签戳了个蜜饯送到凌承天嘴边。 凌承天自然欢喜的吃了。 “你们都下去吧!”凌承天吩咐了一声,徐安和金花出了屋子,顺手将屋门带上。 “爹爹想问什么,我都不会说的。”凌清似乎猜到凌承天想要问什么,便事先拒绝道。 “你在倔什么?” “那您又在倔什么?” 凌承天被凌清反问的,都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这孩子,怎么就像极了自己呢?要是像他的兰舟,什么事情都可以有商有量的,多好。 凌承天终是妥协的,叹了口气:“凌府,已经不是咱们以前的那个家了。” 凌清早就知道了,从回来的第一天就已经猜到。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般千疮百孔。 “从你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阻止不了你。而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凌承天说:“新城民已经渗透独城每一个角落,包括我们家里。他们的身份也不简单,都是别国的奸细。” “蒋情也不再是以前的蒋情,她背后的势力,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够撼动的。这就是我为何替你选萧世子为夫婿的主要原因,你可有想过这一层?” 凌清听着凌承天的话,陷入沉思。 她一开始就猜想过,蒋情能够在五年内站在一个这般高的高度,没有助力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因为凌承天中的毒,能从北凉国巫师那里流落到蒋情手中,那她肯定和陈显有所接触。 这个确定草率了。 不一定是陈显,也有可能是北凉国里的其他人。 且也不一定是蒋情和北凉国的人接触,也有可能是她身后的势力,那个想搞垮凌府的人。 “爹爹,别国奸细特指的是北凉国的人吗?” 凌承天抿了抿唇:“你是因为爹爹身上中的毒,才认为一定是北凉国的人?” “不是吗?” “不一定。”凌承天摇头:“想要噬毒的大有人在,而能得到此毒的,都是地位显赫之人。例如皇室,或者宗亲,甚至是位高权重的重臣。” “重点是,噬毒极难练出来,就算成功练出来也只是一小滴。想要集全一瓶,也得好几十年。”凌承天沉下脸:“而下此毒,只需半滴足以。” “我本来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结果却意外好全了。一者,我本来就不是中毒,而是老年疾病;二者,就是我中毒了,却解毒了。” “这世上本就下了定论,噬毒无药可解,唯有等死。若是让他们知道,我是属于第二者,这定然会惊动到巫师,甚至整个天下。” 凌清冷了脸:“那么,北凉国的人不会放过我们,全天下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 前者,被断了门路;后者,看到了生的希望。 “独城的覆灭,将会是天下大乱的开端。”凌承天不舍的断言道。 “不会的。” “清儿,有些注定是改不了的。亦如人会生老病死,无论你把日子过的是好是坏,你始终都是在走向死亡。” “我们没有去尝试改变,又如何知道,注定就是失败?” 凌承天半睁着眼睛,似乎很累,却还是撑起嘴角的笑容,伸手抚了抚凌清的小脑袋:“你想要努力一把?” 凌清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好,爹爹支持你。但爹爹有一个要求。”凌承天叮嘱道:“你一定要活下去。” 凌清转了转湿润的眸子,坚定道:“女儿记住了。” 凌承天最终熬不过药效,沉沉的睡着了。 凌清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传话给徐大正的竹心回来了。 她一脸凝重,在凌清耳边低声道:“姑娘,城民们还没闹进来,咱们府里的人倒先闹到东院区来了。” 第四十七章 索要 “大姑娘,你要把我们昨日干活的工钱,付清了!”领头之人是凌清昨日发现的其中一个挑唆之人,也是见证过她在账房胡作非为的小厮,张定。 在凌清眼里,他知道自己暴露了,现在才会这般无所顾忌的带着众人闹事。 “你们干什么活了?”凌清冷冷道。 “查账的活,查的我们连晚膳都没吃。”张定愤愤道:“还有补偿。你赶我们走的补偿。” “补偿想要多少?” 张定愕然,这是愿意给的意思吗? 所有人都如此想。 “我家姑娘问你们话呢!”竹心见他们都面面相觑良久都没回应,不满的呵斥道。 “一两银子。”张定道 凌清冷笑,这是三等丫鬟一个月的月钱:“一两银子够吗?” 众人诧异,这大姑娘是换了性子?还是对她们感到内疚? “要不,一两半?”人群里,突然有个人弱弱的建议,接着议论声铺天盖地,最终由张定说出结果:“就一两半。” “好啊!” 凌清的回应让他们的兴奋,溢于言表。 张定脸上的笑容却不显,嘴上依旧道:“那大姑娘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 “现在就可以给,只要你们敢拿。” 张定往前走了两步:“大姑娘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那请大姑娘,现在就将银钱拿出来。” 凌清眯眼,注视着张定又往她这边,走了两步。 “全都交与我,让我来分配。这样就不用麻烦大姑娘了。”张定眸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凌清镇定自如的站着没动,嘴边的冷笑随着张定的靠近,越是明显。 竹心想呵斥张定,却被凌清藏在袖中的手拉住了手腕。 就在张定还想继续进一步接近凌清的时候,卫春和卫东来了。 他们精准的飞落在凌清左右,威压随之压住了张定。 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没敢再前进半步。 而他身后的众人早就一致后退了几步。现在只要一想起昨晚,卫春砍向地板那一刀,双脚就哆嗦个不停。 要是砍在他们身上,铁定成肉泥了。 此刻,他们连要补偿的要求,都想不要求了。 “大姑娘,你到底几个意思?既然你都答应了,那就将钱立刻、马上交出来!”张定扬声道,语气里藏着恼怒。 别说张定他们听不明白凌清话里的意思,就连竹心也一头雾水。 后来来的卫春和卫东,同是好奇。 凌清唇角一勾:“西院区里所有的东西,都随你们拿。” 众人一愣,这下更不明白了。 “要是我们没理解错,就是可以任意拿走凌府里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些值钱的金银珠宝了?”张定问道。 “你听好了,是西院区。不是整个凌府。” “凭什么只是西院区!”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大声反驳,撞上凌清那双冷眸,瞬间成了个鹌鹑,缩紧脑袋,不敢再作声了。 “就凭我现在是凌府的主事人;也凭我是独城的大姑娘;更凭我爹是这个独城的城主!”凌清睃了每人一眼:“还有意见吗?” 一时静默。 没人质问,更没人敢瞧凌清半眼。 “卫东,接下来就麻烦你盯着他们了。”卫东应下后,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睛就盯着张定他们,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似乎在警告他们: 赶紧去拿,本大爷时间宝贵的很! 凌清看着张定他们远去的背影,神色沉了下来。 “姑娘,那张定刚才就想...” “我知道。”凌清在张定靠近第一步时,就察觉到不对劲,他这是想干什么? “姑娘,估计他想抓您去凌府大门口,向新城民邀功。”卫春忽然道。 竹心双眉一皱:“他哪里来的胆子!” 凌清看向卫春,后者移开视线, 看来,府内的奸细不比城里的少,都准备里应外合了。若是这次没能成功,那么下次,就不知会是明里来,还是暗里来。 凌清沉吟道:“他应该是没想到我会答应的那么快,要是一开始就反对,估计他早就动手了。” “对了,世子爷呢?”凌清问向卫春。 “快回来了。”卫春简言意骇道。 凌清收回视线:“我们去大门口看看。” 凌府大门。 徐大正和徐小正背靠大门,小沙子趴在门上,卖力的和外面的城民斗嘴。 “开门!叫城主出来给交代!还有凌清!叫她出来!”门外的新城民一声接一声高的重复叫喊。 “你们就是不说目的是吧!?那就别想见我们城主和大姑娘!”小沙子叫嚷道。 两方对峙了那么久,小沙子质问他们那么多次,大闹凌府到底要做什么,城民却一字不答。 只会叫喊:出来给交代! 徐大正和徐小正同样质问多遍,都没得到半个有用的答案。 忽然,大门再次被城民推响,门闩都止不住的‘咯哒咯哒’的响起来。 徐大正和徐小正用尽全身力气,抵住大门,小沙子压着门闩,也不忘动嘴。 “推,你们怎么用力推都没用。咱们凌府的大门结实的很,就不怕你们推坏!” “哈哈,我们凌府的大门,不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话落,城民没再推了。 小沙子又得意起来:“我就说嘛!别浪费力气了,你们是推不动的。赶紧直接说诉求,要不然,你们就…” 砰! 本是吵杂的氛围,随着这一声响,霎时间静谧了。 这震得小沙子双唇一闭,心脏也跟着狠狠一跳。 徐大正和徐小正亦是被震得,推离大门两步。 更是震得门墙,纷纷落下砂石。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不可置信。 又是砰的一声 门闩“咯哒”叫的更响。 落下的砂石也变得多了。 他们三人的心,同时跟着沉了一分。 不知在第几次响动,大门终于受不住,哐当一声,垂直向内倒了下去。 门外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的城民,围着一个大木桩,那就是推倒门的罪魁祸首! 门内的三人,看见这样的场面,介是目瞪口呆。 凌清她们看见的那一幕,便是门倒的那瞬间。 当她看到,门外那些仇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冷下脸沉声道:“你们这是要造反?” 第四十八章 非她莫属 凌府大门一倒,城民们便蜂拥而至。 一眼望去人头密密麻麻。 凌府的大门口都被他们占领了。 “我家大姑娘来了,你们说说,到底要的是什么交代?!”徐大正大声嚷道。 城民见状,纷纷停下步伐,仰望台阶之上的凌清。 “我们要见城主!”城民们异口同声。 “城主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凌清冷声质问,指向倒地的凌府大门:“而且,这就是你们想见城主的态度?!” “城民有诉求,城主府就不该闭门,不该将城民拒之门外,不作为!”带头闯进来的城民,马丁反驳道。 “想诉求就该有诉求的样子!这若不是在独城,在凌府,就凭你们冲动那股劲,别想诉求了,连靠近门的命都没有!” 马丁和城民们一听,理是这个理,可实际情况不是用嘴来说,就能说得清的。 “反正不做都已经做了,我们要见城主!”马丁的底气没了之前那般后劲十足。 “我父亲已经隐退了。现在,我是凌府的主事人。” “你做主不了!”马丁话落,身后的城民跟着附和起来。 “做不了治你们罪的主吗?要不要试试?” 马丁止不住的退后了半步。 他不是害怕凌清,而是怕被抓起来后,事情得不到解决,反倒连累了其他被劝来抗议的同邻们。 片刻的思量,马丁还是妥协了:“我们独城不能没有城主夫人,城主夫人非蒋夫人莫属!。” 凌清眼睛一眯:“那大姑娘是不是也非凌晗莫属?小城主亦是非凌昭莫属?!” “本该就是如此!” “哦?你们今日擅闯凌府,我就是认为你们要造反,那你们认罪吗?” 马丁大怒:“这是两码事!” “我说就是一回事呢!?” “你,你个冒牌货,根本就不配为大姑娘!” 马丁一口气上来,话也随即涌了出来:“你为人嚣张又跋扈,欺凌百姓不止,还忤逆长辈,连人都敢杀。说你大逆不道都不为过!” “而且,城主变成这般模样都是被你害的!每日卧病在床,这一躺都快五年了。” “如今你回来不过几日,凌府就乱了。城主夫人被废;凌晗大姑娘被关;凌昭小城主不知所踪。” “昨晚凌府大火亦是你做的,你想干什么?!烧了凌府,杀掉所有知道你罪行的人吗?!” 凌清看着眼前一张张因马丁的陈述,而被恼怒爬满的面孔,冷笑了一声。 谣言又更新了呀! 从回城到现在,事情老是一茬接着一茬来,这样的日子真是烦人呢! “你亲眼所见了吗?”凌清问一句,便向马丁走近一步。 “你亲耳所听了吗?” “你亲身证实了吗?” 直到离马丁还有两步远之处停了下来,接着道:“还有,你说我是冒牌货,那你有证据证明,凌晗是正牌货吗?” 马丁没法回答以上三个问题,本来他就是听说的。 但他能证明凌晗就是大姑娘。 “城主夫人是谁,她的女儿就是大姑娘,儿子就是小城主!”马丁道。 凌清突然明了。 原来,所有人都是“子以母贵”的思维方式认定的大姑娘。并非是蒋情骗过所有人,以自欺欺人的方式,自以为是。 凌清忽而有些失落,她的娘亲,她的爹爹。为独城付出了一生,到头来都抵不过一个权势。 “二姑娘,你做不了主,现在可听明白了吧!”马丁再次扬声道:“我们要见城主!他不能废了城主夫人!” 话落,人群也再次往府内涌动。 徐大正他们将凌清护在身后,拦在内门前。见有人故意往凌清那边靠去,便拿出他们自保的本领,将人阻挡回去。 卫春本想来一次拔剑划界,可人太多了,一直不停地从外面往里面涌。 所以,他也只能动用力气将人推回去。 有些难免要动手,才能击退。 一次两次还好反击,渐渐地,他们都力不从心,喘气的时间也短了起来。 凌清看着眼前凌乱的场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大正,我给你的木盒子呢?”凌清拉着徐大正走出人群。 徐大正记起竹心交给他的木盒子,赶忙跑去前院。 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五寸长的木盒子。 “姑娘,真的要扔出去吗?”徐大正一脸肉疼。 “扔。”凌清半个字都不多的应答道。 可见她对那盒子里的东西,完全不留恋。 徐大正拉过徐小正,打开木盒子嘱咐道:“咱们一起扔。” 徐小正一头雾水的往盒子里的东西望去,两眼一震:“你确定是用来扔的吗?” “扔。大姑娘吩咐的。” 说着,徐大正闭上眼睛抓起一把,扬手往人群中扔去。 徐小正见自家哥哥毫不犹豫,他也唯有跟着做了。 城民们正沉浸在亢奋中。 忽而被一个硬东西砸中脑袋,还源源不断地砸来。 定眼一看,那硬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光亮还刺眼。 直到硬东西砸到怀里,才看清:“是碎银子!” 随着这声叫喊,所有人都愣住了,双手都不由自主的伸出去接,从天而降的碎银子。 接不到,就蹲下去,捡掉在地上的。 凌清放眼望去,唯有十人见钱不眼开。 她一脸意料之中:“抓到你们了!” 卫春见状,早就亮起长剑,破空飞去。 那十人身手敏捷,面对卫春的攻击,毫无怯色,纷纷从身后拔出短刀,迎面而上。 不管卫春的身手如何,一人终是难敌十人。 忽而,一个小身影落在卫春身后,同时传来一声询问:“卫春,背后可放心交于我?” 是凌清。 卫春一脸意外,这大姑娘还有不凡的身手?! “姑娘,他们就是冲你来的,有属下来就行,你且去避避。”世子爷吩咐过了,要他保护好凌清,不能出半点意外。 “我没有你家世子爷认为的那么脆弱。而我又不喜欢用说,喜欢用实力来证明!” 卫春见劝不动,只能尽量保护她不受伤,也算不负使命了。 “嗯,要小心。”话刚落,十个敌人就发起进攻了。 凌清的加入,确实让卫春没那么大压力。 那些捡钱的城民,见有人在打架,拼了老命都要把碎银子捡了再说。 有些惜命的,都躲得远远,只能干瞪着眼看同伴把钱捡了。 马丁捡了一个碎银子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掉钱眼里了! 正想继续闹,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赶忙躲到一边。 那些和二姑娘打架的人,不都是怂恿他来闹凌府的人吗? 怎么都…… 马丁一个激灵,脑袋瓜完全醒了过来。 他居然被怂恿当这个出头鸟了! 第四十九章 麻雀在后 十人齐齐举刀而来。 卫春飞身,躲过利刃的围困。 而被迫脱离卫春保护的凌清,已仰面矮身错过。起身之际,右腿一个横扫。 五人齐齐被扫飞倒地。 另五人不过眨眼惊愕,便再次举刀向凌清砍去。 凌清面色一沉,要再矮身躲过,已错失良机。若是能以轻功躲开,那是再合适不过。 可她最差劲的就是轻功! 短刀降至,她只能搏一搏自己最不信任的轻功了。 凌清一脸视死如归,等待起跳的时机。 来了! 只见她双脚刚离地,紧接着一声‘锵’响起。与此同时,她感觉眼前一花,被突然而来的人拦腰抱住,腾飞半空。 一阵厮杀声随即而起。 凌清俯头一看,两个如卫春一样身着藏蓝色劲装的男子,与十个敌人纠缠在一起。 卫春后来也加入了。 且在人群外围,还被一批身着铠甲的士兵重重围住。 凌清不用着眼身旁的人也知道,萧衍来了。 落了地,萧衍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凌清也若无其事的向他道了声谢。 然后二人无言的看着人群中的打斗。 有了卫夏和卫秋的帮助,卫春打得游刃有余。 三人不过片刻,就将十人擒住了。 可他们却在被擒住的后一瞬,纷纷中毒倒地。 七孔流血的惨状,有人受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一幕,是凌清始料未及的。 卫春他们一个个去探鼻息,结果无一生还。 被怂恿来的城民们谁都不敢作声,身体很诚实的颤抖不已。 最镇定的,就属马丁了。 他带的头,又是他叫喊的最大声。 马丁扫了一圈身周的同邻们,一个呼吸之间便下了决心。 他走到凌清面前一跪:“大姑娘,我错了。要杀要罚悉听尊便,其他人都是被我怂恿来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放过他们。” 凌清瞅了眼萧衍,见他没想插手的意思,她便上前一步。 “就你一个人被那十个杀手怂恿?” 马丁被凌清此话问的一愣。 他确实是被那些人怂恿的。还应下他们的嘱咐,去怂恿同邻们和他一起来凌府闹。 来闹事的人有很多,不止他带来的人,且大部分都不认识的。只是,他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他也不是孬种,既然决心认下,那就认了。 男子汉大丈夫,被打被杀,他不怕! “我既然有做,便也认了。说出去的话,我马丁不后悔!” “来人,把他关起来。”萧衍直接下命令。 卫秋上前抓住马丁,后者一脸无所畏惧。 其余城民都不敢吱声,垂下头颅,内心祈祷。 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其余人都放了。”凌清接着道。 众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萧衍。连凌清都忍不住随大众,却唯独她与萧衍那双黑眸对上了。 “多谢萧世子的帮忙。但这是凌府的事,还请你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萧衍淡淡道:“随意。” “多谢。” “但有一件事你好像忘记了。”萧衍补充道:“我们下月十五就要定亲,所以凌府的事,也是我的事。” 凌清愕然。 有必要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提醒她吗?! 她记得,好不好! 凌清收回视线,不经意间发觉在场的人,最特别的是萧衍带来的人,个个瞧她的眼神,跟发现新大陆那样。 惊呀! 不可思议! 甚至,可以换种说法,就是晴天霹雳。 凌清索性眼不见为净的转身,示意了徐大正一眼,才在竹心关怀备至的询问中,快步往府内走去。 留下徐小正和小沙子处理后面事宜。 萧衍扫了一眼台阶下,瑟瑟发抖的城民一眼,便也随着凌清步伐踏进了内门。 卫春和卫夏、卫秋三人分工合作。 卫春随萧衍而去。 卫秋抓着马丁先一步离开,后面是卫夏带着士兵退出了凌府。 城民们自然不敢逗留,见所有主事人都不在了,连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士兵都走光了。 他们便不再耽搁,拔腿就跑。 有一人神色虽也慌张,但那双精明的眼珠子却左看右看。 跑到再也看不到凌府大门的时候,才恢复平常那一副不屑一顾的面容。 但脚步依旧匆忙,最后奔至目的地,城东的悬济堂。 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而悬济堂对面的街道转角处,一位身着铺满补丁长衫的年轻男子,看清了进悬济堂那人的模样后,也马不停蹄的往城西而去。 凌府。 卫东他也处理完了事情,回到了揽舟院。 “姑娘,蒋情一点反抗都没有。而且,她的院子里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卫东接着说:“不止她的院子,整个西院区好像比东院区更穷。最值钱的,就是膳厅里那套紫檀木桌子。” “没人敢动。敢动的那些最贵贵不过花瓶。属下发现,最先挑头的那名男子叫张定,和其余几个男子什么都没拿。” “还无声警告其余人,什么东西能动,什么东西不能动!至此,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凌清听完卫东的陈述,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一出,里应外合的戏码。是蒋情东山再起的第一步。 不得不佩服,蒋情又来了未雨绸缪这一招。 赏花宴那日,西院区看上去哪有卫东讲的那么穷。 种满各种名贵花草的花圃,都是一笔不小的家财。 何况,为了这一场年轻人的赏花宴和大人物的一场盛大筵宴。 酒和菜,哪个不是高价买的?! 凌清冷哼了一声。 还在熟睡的凌承天不知是不是觉得吵,双眉蹙了蹙,又松开了。 凌清看向凌承天,耳边回荡起,他今早说过的话。 这一场昏事,确实能给凌清带来很多便利。 例如今日经历的这一场争斗。 不可否认,要是没有萧衍的帮助,凌清确实很难做到,在不损失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完美退场。 有了萧衍,凌承天才觉得,凌清才能按着他的期望活下去。 不过是因为权势! 这权势,真是逼得她好憋屈啊! 要是是自己有权又有势,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那她首先,是不是应该顺应现实,来做些什么呢?! 第五十章 不认识 冬天的日晒三竿,依旧冷。 凌清还赖在床榻上,连早膳都是在被窝里吃的。 竹心和兰心见自家姑娘又回到那个,生活在梅林村的姑娘,嘴角的笑意总是落不下来。 凌清心里头却未曾放松过。 “姑娘。”金花来了,见凌清还窝在床榻上,无奈笑道:“老爷问姑娘什么时候过去揽舟院,他有事想和您商量。” “什么事呀?”凌清明知故问。 昨日拆穿完了一场蒋情的阴谋诡计后,她就一直待在揽舟院。 凌承天是在将晚的时候醒来的。 父女俩一起吃了个晚膳。当快要度完一个美好夜晚的时候,凌承天突然问起,萧衍和李善在哪里。 凌清便一一告知。 谁知,凌承天询问的意图,居然是要和萧衍商量定亲的事情。 凌清皮笑肉不笑的总是转开话题。 好不容易熬到凌承天的药效起作用了,她才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月满西楼。 所以今日,她为了避免听到任何定亲的事,才会在自己的被窝里,一直赖到现在。 “定亲事宜。”金花道。 凌清就知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姑娘放心,老爷就和姑娘一个人商量,萧世子和李善公子不在。” 那她也不想听:“奶娘,你直接跟爹爹说,只要不麻烦,我都听他的。” 金花不可思议道:“真的?” 凌清狐疑,不过就定个亲而已,有那么惊讶么? “嗯嗯嗯。”凌清连忙点头。 金花眼里都快笑出花来了,这让凌清心底隐隐生出一些不详的预感。 但认真想想,自家爹爹还会害自己不成?! 凌清用手摸了摸脸,最近总是被讨厌的事情缠身,都快被缠出心理障碍了。 金花刚走,住心捧着铜盆进来:“姑娘,昨日那个叫卫东的侍卫来了,说要见姑娘。” 凌清一个鲤鱼打挺:“快给我梳洗。” 竹心忍俊不禁。 她家姑娘哪是对萧世子不在意,只是脸皮薄。 凌清没注意到竹心眸中的暧昧,一心想着等会提审古平哲和陈兴的时候,要怎样才能从他们嘴里挖出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 今日去提审,是在昨日和萧衍分开前,她询问的。 萧衍答应下午带她去。 回城后,凌清第一次出门。 出了凌府,马车一直往北门方向驶去。 城北这边都是商城租户的居住地。这里哪里来的人都有,人员特别杂乱。 所以,不管这里突然来了谁,或者走了谁,又是什么身份的,都没人会在意。 不得不说萧衍挺会选地方的。 马车到了城墙下一座不起眼的小府邸前,停了下来。 车夫是卫东,他下车敲了敲暗号。来开门的是卫秋,看上去和卫东差不多年纪。 凌清能记得他,是因为只要卫秋一说话右脸上就会出现一个小酒窝。 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院子。 刚进了一门,便看到萧衍正站在二门前,看着刚进来的凌清。 凌清以为他今天会不在,没想到一早就等着她了。 “你都审问完了?”凌清问。 “嗯。” 凌清那双大眼睛里流转着一句: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嘛? 萧衍自然看出了意思,淡淡道:“今日无事,便留下了。” 凌清一副“信你才怪”的神色,皮笑肉不笑的越过萧衍,进了院子。 “他们关在哪个屋子?” 萧衍走向右手边的屋子,便道:“这里。” 凌清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走到一个大书架前。 萧衍从书架上拉出半本书,书架便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的打了开来。 书架后出现一道门,他伸手一推,门开了。里头的亮光透了出来,让人一眼便看清通道里,有一道往下延伸的台阶。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下去,卫秋随在他们身后。 下面烛火更充足,亮的连躲在牢房里最角落的古平哲害怕的神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萧世子,求求你放过我吧!”古平哲一见来人是萧衍,连滚带爬的扑到牢房前乞求。 凌清看清楚了古平哲脸上的泪痕,眸里划过一丝诧异。 难道他真的如萧衍所说,几句恐吓和一巴掌就让古平哲什么都招了?! 凌清止不住的望向一脸淡漠的萧衍。 后者察觉到凌清的视线,问道:“怎么了?” 凌清摇头,转向古平哲:“你招了什么?” 古平哲这时才注意到凌清的存在。 他不过眨眼的愣怔,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肘一抬便将脸上的泪水抹了干净。神色间也恢复成,来给凌承天看诊的谦谦君子的姿态。 “在下不知道大姑娘在说什么。” 凌清好笑道:“萧世子都告诉我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他。” “我是被逼的。”古平哲接收到萧衍那双冷的瘆人的眸子,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后又实在忍不住心里对萧衍的恐惧,腿一软,跌回到地上。 全身发抖的动弹不得。 “你先出去吧?”凌清对萧衍提议道。 要是他一直不走,估计古平哲怕的连坐都成问题。 萧衍没有拒绝,只是在走之前深深着了眼凌清,才转身离开。 但留了卫秋。 直到上门传来关门的声音,古平哲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另一间牢房突然传来一句不屑:“孬种。” “你说什么呢!你这屠夫!”古平哲回骂了一句,中气十足的很。 凌清转去视线,另一边牢房里关着的是马丁。 这里面就两间小牢房。凌清以为,萧衍会把陈兴和古平哲关在一起。 没想到陈兴不在这里。 她还想一起审问他们,可是萧衍都出去了,暂时只能这样来了。 “你们俩认识?”凌清问。 “不认识!” “不认识!” 马丁和古平哲异口同声道。 “那就是认识了。”凌清下了定论,两人反倒不作声了。 古平哲的身世和个人情况,凌清都差不多了解清楚。 她便转向马丁:“你叫马丁?” 马丁意外凌清记得自己的名字。而后又想起昨日的鲁莽,还有听信他人教唆的懊悔。 他知错了,想要悔改,便认真的一一回应凌清的询问。 “小的叫马丁,今年二十有二,做得猪肉生意。从小在独城长大,家住南角巷,家中有一位老母亲和一个十岁弟弟。” “等等。”凌清忽而道:“卫秋,把马丁放出来。” 卫秋应下就去开门,这让马丁不可置信,也让一旁的古平哲,嫉妒的满脸黑沉。 第五十一章 原来如此 这间地牢里,间隔出来一个小屋,里面有一张书案。 两人隔着一张书案相对而坐。 “你不怕我伤害你吗?”马丁不明凌清的意思。 昨日是他领着城民去闹的凌府,还把大门给砸了。居然都不怕他! “不要被我的外貌欺骗了。”凌清抡起自己的小拳头:“这个拳头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弱小。” 马丁笑了笑,不就跟半个白馒头那样,又小又棉呼。 凌清不介意他的不以为意,只道:“你为什么要来凌府闹?” “就是为城主夫人打抱不平呗!”马丁小心翼翼道:“城主夫人把凌府管的那么好,还对我们老百姓贡献那么多,她被冤枉了,自然想为她出头。” “那凌晗和凌昭又做了什么贡献?” 马丁瞄了凌清一眼:“有城主夫人这个顶梁柱在,不管她女儿儿子如何,都是好的。” 凌清蹙眉,能让城民敬仰,蒋情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 “那昨日咬毒自尽的十个人,你认识?” 马丁点头:“认识,就是他们轮番怂恿我来凌府闹的。” “怎么怂恿?” “就是昨日我反驳你,说的那些不满,全都是他们一遍一遍在我耳边叨念,那时候我脾气一上来,就全念出来了。” 马丁说完又补充道:“一字不差。” 凌清狐疑:“你自己没意识吗?” “有意识啊!但整天听这些念叨,不用记都能听熟了。” “在哪里听?” “悬济堂。” “你去悬济堂干什么?” “我家老母亲身体有老毛病了,每日都要喝汤药。抓药的钱又不低,还时时凑不齐药材。” 马丁一脸愁容:“只能天天去悬济堂打点那些药童,叫他们帮我留意一下药材,或者能给留就给留一点。” “药材凑不齐?”凌清满脸疑惑。 “对,说是仓库没药了,新进的又还没到。来的货又少,整日来瞧病抓药的人大多都需要这药,所以就不够了。” “什么药材,那么稀缺?” “三七,有时候连白及都会没有。反正这两样都是稀缺药材,轮着来的。也是因为缺药材的缘故,小的找古平哲闹过几次。” “怎么闹?” “吵架,差点动起了手。要不是他的药贵、还缺斤少两,我才不会气的那么冲动。。” “抓药还贵?” 按理说,独城的物价一般都比外地的物件高一些,都是按照百姓的生活水平来定的价。 而能在独城生活的人,收入也不会比别国的低。 加上隔壁还有个商城,买什么东西都便宜。就是有点距离,城民们也不会为了便宜那点钱,就专门跑去商城。 除非要的东西需要大量。 “对于以前来说,自然就不贵。”马丁忿忿道:“自从独城颁布了那什么,接收新城民后,城里就多了收保护费的人。” “月月要保护费一两银子;天天要清扫费一百文钱。而且,现在的生意比以前也难做了,那够日日付那么多钱!” “报商会了没有?” “报了。”马丁气馁道:“没用。不管多少次,他们给的答复就是正在处理了,要小的等等。” “等等等,都等了两年多了,还叫小的等!”马丁又小心翼翼的瞅了凌清一眼:“后来找上了城主夫人。” “嗯?” “找了城主夫人后,我们这些百姓就好过一点了。保护费两个月收一次,还是一两银子。清扫费也改成十日一交。” 凌清反问:“就这样,你就很感谢蒋情?” “不止啊!那些收费的人肯隔那么长一段时间来收费,还不加价,那是因为有城主夫人帮我们垫付。” “城主夫人都帮我们垫付两年了。一共三十八户人家,得付多少钱!”马丁神色惭愧:“要不是帮我们垫付了,凌府不至于过的那么艰难。” 凌清眯眼,就算垫付也不会把凌府亏的那么穷:“谁告诉你凌府过的艰难?” “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住在南角巷的,都是听收保护费那些人说的。” “现在还收吗?” “收啊!” “那现在的蒋情,还帮忙垫付吗?” 马丁垂下头,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此刻,连偷看凌清是什么神色,都不敢偷看了。 凌清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为蒋情报不平,马丁他们不过是怕没人帮忙垫付那点保护费! 不然,那么多人,难道就没个有脑子的? 凌清不信,人最怕麻烦,哪能那么容易就被怂恿到,去大闹城主府! 除了这个原因,她还真找不到什么原因! 反正不可能都中了噬毒。 马丁紧张的手直发抖。 凌清捧起卫秋准备好的茶水,吹了吹悬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她看了眼抬头低头许多次,都依旧在犹豫的马丁,淡淡问道:“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你都要想半柱香的时间吗?” 马丁突然匍匐在地,八尺高大的男人哭了:“她没有垫付了。小的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若是不闹,那些收保护费的人就会拿家人性命做要挟。” 凌清刚想抿口茶,听到马丁的话,直接放下茶杯,淡淡道:“哦?怎么要挟?” “那十个歹人就是收保护费的人,派来监视我们的,要是我们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要没收我们的家产,赶我们去贫民窟。” 马丁吸了吸鼻子,接着道:“还拿我们的家人做要挟。为了不连累家人,以及同邻们,所以才把罪名全揽在自己身上。” “姑娘,大姑娘,求你救救他们吧!”马丁始终没有抬头,他自觉无颜面对凌清:“只要你放了城主夫人,放了就好!” “放了又如何?不放又如何?” “只要放了,他们就不会要挟我们了,我们也能过上以前的生活。求你,就让一切回到以前,求你了!” 凌清缓缓站了起来:“回到以前?回到哪个以前?” “回到蒋情为你们垫付保护费的时候?” “还是回到以前,城主带领你们一起致富的时候?” 马丁猛得抬起头,脸上都糊满了眼泪,他低低问道:“刚才,你说什么?” 凌清勾唇:“我说了很多话,你指的是哪句?” “回到城主带我们一起致富的时候。”马丁咽了咽唾沫:“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马丁不太相信,他看着凌清那张铺满坚定的小脸,摇了摇头,‘不可能’三个字,却说不出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四十三章 地位 古平哲的耳朵一直往小屋的方向凑,可怎么凑近,都听不清楚凌清和马丁在聊什么。 但他能听到马丁哭泣的声音。 他忍不住恶心的往地下吐了口痰,心里也隐隐起了几丝害怕。 平时的马丁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曾害怕过。 怎么被凌清用刑了那么一会,就哭的那么惨?! 难道那酷刑很恐怖?! 古平哲一想到那日,被萧衍手底下的人扇了一个巴掌,掉了两颗牙都疼的他要命。 那如果再受刑,不就连命都会没有了?好 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锵! 古平哲发脾气的踹了牢门一脚,门没歪,他的眼泪就先出来了。 他看见小屋里走出来一个人影,赶忙躲回角落里,生怕被瞧见,还掩耳盗铃式的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从小屋出来的是卫秋。 他不过是出来瞧瞧,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一见到古平哲那个鸟样,不用瞧都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估计又想弄伤自己以此来躲避审问。 上次就是割破了手指,慌称他流血过多,头晕、心慌、说不出话也听不清。 所以卫秋才会一巴掌扇过去,然后就扇出了所有的真话。 卫秋鄙夷了古平哲好一会,才回到小屋。 此时的马丁已经平复了情绪。 只要凌清问什么,他就认真的回答什么。 “现在除了南角巷有人收保护费,还有哪里也同你们一样,被这样的人欺压?” 马丁愁苦道:“因为这事,我特地去其它巷子调查,城东、城北,连城西都不放过。” “结果是,只有城南的南角巷,和城西的贫民窟才有这样的人存在。我们南角巷这边的都还好,还可以撑撑。” “贫民窟那里就不行了。他们连吃都成问题,只要一出贫民窟的大门,被发现了就会被打。还怎么去赚钱?” 凌清冷笑:“所以,贫民窟没有蒋情的垫付咯?” 马丁弱弱道:“应该,应该是吧!” “你确定就只有南角巷和贫民窟,才有此类人的存在?” “是的。现在整个独城像是被洗了一遍那样,到处都成了新城民的地盘。要再找出像小的这样的原城民,就只剩贫民窟那了。” 凌清置放于书案上的手紧握成拳,耳边响起凌承天的话。 别国奸细已经渗透在独城的每个角落了。 “那你去报商会,找的谁?”凌清问。 “找的马先生。” “马先生?”在商会能叫的出名字,并且能被称先生,凌清没有印象。 在独城里,能被叫先生,都是有秀才以上级别,或者以前在别国当过官的人。 仕途不顺之人大多都会来投靠独城的亲戚。 “他叫什么名字?”凌清问。 “好像叫,叫廖仕哲,说是钱元老的远房亲戚,专门帮钱元老处理民诉之事。” “你见到他了吗?” “见了啊!”马丁一脸沮丧:“他说每日案子那么多,都排着队呢!所以还是叫我等着。” “直到这一年,小的再去商会,他们直接就说没有这回事。要是再让他们知道小的胡乱报案,就要把小的赶去贫民窟。” 凌清看向马丁:“南角巷的城民都以你为主?” 马丁点头:“是。同邻们胆子比较小,只有小的敢和那些收保护费的人干过。虽然最后还是败了,但之后,同邻们什么事都会找小的商量。” “现在你被抓了,他们不就乱了阵脚?” “这不是大问题,还有小的弟弟在,那小子比小的还有头脑。”马丁提到自家弟弟,嘴角就止不住的弯起。 凌清走到马丁跟前,蹲下与之平等对视。 “现在,你想回家见你母亲和弟弟吗?” 马丁一愣。 “嗯?”凌清再次提醒,马丁才回过神。 “姑娘,姑娘要把我放了吗?” 凌清勾唇:“是啊。” 马丁看见凌清的笑,顿时紧张起来:“那,姑娘是不是要提什么条件?” “看起来,你不像只有四肢才发达。” 马丁不知道这是夸奖,还是夸奖,反正怪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的要求很简单,从此以后,你只能听从我的吩咐。至于以前,蒋情替你们垫付的保护费,以后,本姑娘来!” 马丁瞪圆了眼睛:“姑娘,姑娘垫付?!” “是啊!有意见?” “不不不,只是姑娘之前不是说…”要像城主那样,带领他们继续走向一起致富的道路吗? 后面的话,马丁问不出口,因为凌清也没有明确的表示岀这层意思。 “本姑娘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凌清望向一直守在一旁的卫秋。 “姑娘,有什么吩咐?”卫秋识趣的上前问道。 “把马丁放了。” 卫秋看了一眼凌清,没有回应。 凌清知道,卫秋是萧衍的人,自然只听萧衍的话。 “你跟你家世子说,这是本姑娘的意思,我想他应该不会不同意。” “姑娘,你真的会放了我?”马丁想不通,也不明白凌清怎么就相信他所说的任何话。 两人不过两面之缘,这就信上了?他和同邻们之间建立信任的时候,可是熬了一年半载才信上的。 况且,他还闹过凌府,拿过她的钱。那碎银子还揣在口袋里呢! “我说过,你以后只能听从我的吩咐。”凌清举起小拳头:“我也说过,你不要小看本姑娘的拳头,它并没有你看起来那么脆弱。听明白了吗?” 马丁咽了咽唾沫,他听明白了,也看清楚了,凌清的眸里有杀气。 拳头看起来也不是小馒头,是大铁锤。 “明白,姑娘随时都可以吩咐小的。”马丁道。 “嗯,这就对了。”凌清转向卫秋:“带他出去吧!反正你家世子在外面,他若不肯,我就算硬要放他走也放不了。” 他应该肯吧! 凌清其实也不知道。 不过直觉在告诉她,萧衍恐怕也对独城的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毕竟人家背后的靠山是自家爹爹。 知道的肯定不少。 有时候,凌清没有头绪的时候,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去问问萧衍。 但都在眨眼之间就放弃了。 这可是关乎到以后的家庭地位啊! 不对,谁和他是一个家庭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这才是最正确的。 第四十四章 你不能去 卫秋将马丁扛出了地牢,凌清也从小屋里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到古平哲那双充满羡慕又恐惧的目光,一直随着马丁的背影消失,都不舍得收回来。 还得是凌清敲了敲牢房的铁门,才把他的神拉回。 古平哲瞪了凌清一眼,走回角落,不作声了。 其实内心害怕到极致。 马丁居然被扛着出去! 这到底是受了多重的酷刑,才会让那个四肢发达、还一身蛮力的马丁倒下! 不对,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就像他,只是被打了一巴掌,嘴里依旧流血,这就能说明,那一巴掌不简单。 那换成刑具,还让人活吗?! 根据他从医的经验来说,他们行刑的目的不是要人皮开肉绽,而是要将人打成内伤! 皮肉之苦容易愈合,内伤,伤的不止筋骨,还有心神。 人一旦没了心和神,不就傻了嘛! 马丁肯定被打死了,要不然怎么会哭的那么惨!那么撕心裂肺! 站在牢房前的凌清,要是知道古平哲此时的内心想法,估计会笑到起不来。 “看清楚了吧?那就是说谎的下场。”凌清盯着古平哲的后脑勺:“你是不是怕了,看你抖得那么厉害。” “胡说八道!”古平哲气定神凝的收回暴露在外,颤抖的手:“该说的在下都说了,现在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怪不得听说,你不怕自己的父亲,反倒怕那些新来的做堂大夫,确实够懦弱的。” “谁说我怕他们!” “本姑娘两只眼睛都看到你对他们卑躬屈膝了,不是怕的话,难道他们都是你的老祖宗不成?!” 古平哲不忿的站了起来,转身迎上凌清冷漠的注视,却在下一瞬,腿一软,整个往前一扑,跌了个狗啃泥。 “你看你,连我都怕!”凌清嘲讽道。 “你,你给我闭嘴!” “但有一点不得不让本姑娘佩服。”凌清厉眸一转:“居然能亲手毒杀自己的父亲。” 古平哲慢慢爬起来,一脸得意:“那是他活该不听我的话,非要跟我作对,要不然我一定会让他活到九十九。” “我会让你活不过明日的太阳升起!” 此话一出,古平哲哪还有精神头注意脚下,一个不慎又滑了一跤,这会他是四脚朝天,后脑勺都磕出血了。 古平哲哀嚎了几声,指着凌清下狠话:“你,你要是敢动我,我一定让你死在我前头!” 凌清伸展双手:“来啊,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敢来杀我吗?” “要杀你还不简单,我悬济堂里的一个药童给你一刀,都能保准你死的一点痛苦都没有!根本不需要我动手。” 凌清眼眸一闪:“可惜了,现在你被关在这里那么久了,都没见有人来救你。那悬济堂还会是你的吗?” “悬济堂只能是我的!”古平哲肯定的中气十足。 “哦?”凌清冷笑道:“昨日新开了一家悬济堂,场面不知有多热闹,你知道吗?” 古平哲神色一僵,昨日开张? 不可能啊! 最近一次开张是在城西的贫民窟旁,昨日又是哪里开张?他怎么不知道?! 难道…… “你骗人!”古平哲不信道。 “你想骗我供出,送我银钱开分堂的幕后之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凌清点头承认:“是啊,本姑娘就是在骗你啊!” “哼!”古平哲冷哼一声,又试着从地上起来。 这回他学精明了,扶着牢门起身:“我告诉你,别做梦。那位大商户只会送我钱,只会送给我古平哲,听明白了吗?” 凌清眯眼:“我凌府现在也缺钱,急需一位有钱的大商户共同合作一个赚大钱的生意。” “别白日做梦!” “多谢相告,我现在就去悬济堂见那位大商户,就看他能否看在,能赚大钱的生意上,与本姑娘好好谈一谈!” 古平哲忽得幡然醒悟,死命的抓住牢门,“不能!不要去!你不能去!!” “我要去你也拦不住我!” “不不不,我求你了!”古平哲还真跪了下去:“求求你不要去,你去了我会死的!” “你在这里好好的,怎么就会死了呢?!” “你去找他,他就会知道是我透的秘,然后我就会死!”古平哲跟傻了一样,低低的喃喃几句,又接着对凌清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想知道他是谁了!” “我告诉你!”古平哲见凌清转身就想走,被迫的高呼一句:“我知道,我告诉你,如果你去找他,不说是我告诉你,他很有钱就行了!” “你在教我做事?” “不不不,在下,在下只是想要叫大姑娘小心。”古平哲自称又改回了在下,看来理智回来了。 凌清端出一副,有话赶紧说的不耐模样,古平哲再三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他,他是曹商户,曹成。悬济堂的分铺,都是他在安排的。那些坐堂大夫亦是他从外地请来。” “反正除了悬济堂老铺是在下的,其余的分铺都是他的人在管,每月在下就得那点分红钱。”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 “四年前,曹商户就找到在下,谈悬济堂分铺的事情。在下是觉得可行,但在下的父亲却不肯。” 凌清沉声质问:“然后你就将他毒死了?!” “不不不,是他自己吃的毒,这样才方便试研制出的新解药。这事,没有第五个人知道。” 凌清震惊。 以身试毒?! 她闭上眼睛,试图抚平起伏不定的情绪。 嘴上继续问道:“除了你,古大夫和本姑娘,还有谁知道。” “还有萧世子。” 凌清抿了抿唇,半睁着眼睛:“那毒,是从哪里来的?” “就是,就是……” “说!”凌清一呵,古平哲说话都顺溜了。 “是蒋情,蒋情给我的。” “那么蒋情给我父亲下毒的事情,你也是知道了?” 古平哲有些慌了:“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然后蒋情吓唬我,因为,因为我是亲眼所见她喂,喂城主喝的毒,毒药膳。” “然后,她就认定是我和她一起,一起行凶的。我没有,大姑娘,我冤枉啊!” 古平哲见凌清转身就走,像是不想听他狡辩的意思。 他更慌了,拼命大声解释:“大姑娘,我是冤枉的啊!大姑娘…” 砰,的一声。 地牢的门关上了,才彻底隔绝掉古平哲的吼叫。 凌清抬眸,萧衍也恰好抬眸,两人相视,久久都没有挪开目光。 第四十四章 不堪入耳的话 凌清看着坐在对面的萧衍,认真泡茶的侧脸。 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若你再不说话,我会觉得,你在喜欢我。”萧衍拿起茶罐,用着镊子将茶叶放进茶壶里。 “嗯,你想的太美了。”凌清淡淡反问:“古平哲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指的‘知道’,是从哪里开始。” “所有。” 萧衍抬眸看了凌清一眼,将热水倒进茶壶后,才应道:“嗯,都知道了。” 然后,凌清没有再询问什么。 良久,待两人静默的待了半盏茶时间,凌清放下茶杯:“陈兴在哪里?” 萧衍拿起茶壶为凌清倒茶:“在进门左手边的屋子里,估计现在应该醒了。” “什么意思?” “太吵。” 所以灌陈兴昏睡的药。凌清心里揣测。 当见到了陈兴,才发觉,她好像猜错了。 “姑娘,陈兴有两天两夜没睡过,又不断吵闹,所以属下只好灌他昏睡药。按药效时间,他应该快醒了。”卫秋道。 马丁本来是卫秋去送的,因这小院只有卫秋最熟悉,所以卫东代劳他去送马丁回去。 “一直吵着?” “对。” “不累吗?”凌清疑惑。 卫秋摇头:“李公子说,他被灌药了。若是不管,会一直醒着,直到累死。” “算是中毒了?”凌清对毒很敏感。 “一切只有等他醒来之后,才能知道被灌了什么药。”萧衍话落,卫秋转身出了屋子。 “所以,你还没有审问他?” 萧衍点头:“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他就是知道些什么!例如他和城西的悬济堂有关联! 没想到那人下手这么快,还让人不知不觉。 “用冷水泼醒,会对他身体有影响吗??”凌清不以为意道。 萧衍挑眉:“卫秋,泼水。” 凌清意外萧衍的反应,屋外的卫秋同时意外,但已经前往井口打水了。 一桶冷水浇下去,陈兴猛地睁开眼皮,眸里的惊慌失措展露无遗。 当他发现眼前站着三个人的时候,嘴里开始骂骂咧咧。且他四肢像是无力动弹的样子,总是站不起来。 “你不要脸,抢我东西吃,我回家告诉我姑姑去,让她打死你!” “我姑姑谁也不怕,她有老王护着呢!那老王是山里头当老二的,可疼我姐姐了……” 陈兴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甚至越说越泛黄了。 卫秋惊觉自家世子爷脸黑的同时,身上的威压也跟着释放。 他赶忙给了陈兴一击手刀,耳朵一下子就清净了。 “干嘛把他打晕,都还没审问呢?”凌清搓了搓手臂,本来还想问问这里怎么那么冷,却被卫秋突然的举动,拉走了注意力。 转眼一瞧,萧衍已经往屋外走了,而卫秋垂头不语的样子,看来也不会回答她什么了。 凌清被他们两人搞的心力交瘁,只能无奈退场,转移话题。 “是不是要叫李公子给陈兴把把脉,看是怎么一回事?” 萧衍瞅着凌清白里透红的小脸,就没找出她应该羞恼的神色,还一脸不在意。 便冷冷道:“嗯,卫秋去了。” “到时候把出来是怎么回事,顺便也告诉我一声?” “你还想要提审他?” “不然呢!?” 萧衍眯眼:“你不怕从他嘴里说出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凌清一脸懵然,不堪入耳的话她又不是没听过,反正听多听少也没损失,怕什么? “放心吧!那些话我又不是没听过。” 萧衍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就像是释然了那般,只道了声:“嗯。” 凌清一脸莫名其妙:“多谢,我有事先走了。” “嗯。”萧衍却跟在凌清身后,走出二门。 直到走出大门,凌清才发现萧衍也跟着出来了。 “你不用送…”凌清上了马车,话才刚出口,萧衍又跟着上了马车。 凌清一直盯着他上车,坐下,又若无其事的整了整干净整洁的莲蓬衣。 “怎么?”萧衍问。 “你要去哪里?” “随便。” 我没空招呼你!凌清内心不满,嘴上却道:“你是回府吗?我暂时没那么快回去。” “恰好,我要去尚衣阁。” “我不去。” “你不去,我买不了你的衣衫。” 凌清一脸懵然:“我衣衫多的是。” “嫁衣也多?”萧衍瞅向凌清的目光,有点冷。 凌清彻底无语了。 定个亲,哪里需要什么嫁衣?! “你不用一脸无辜,我只是答应了凌伯父要为你定做嫁衣。”萧衍收回视线,一副不甚在意的神色:“若你不想要,可以跟凌伯父提提意见,我随意。” 凌清咬唇,她当然想提,那也的她爹听得进去才行啊! 除非她娘亲复活了,不然谁都别想劝得了自家爹爹的执拗。 凌清唯有妥协。 马车由卫春驾驶,出了北角巷,拐弯进了东柳巷。 悬济堂就在巷中央。 马车从悬济堂大门经过,凌清通过小窗,看见里面都排满了病患。 一眼望去,能清楚的看到有四位做堂大夫,正在为排队的病患看诊。 这是古大夫的药铺,也是古大夫的家。 凌清想到古平哲摆着一副无所谓的面孔,谈论古大夫已死的时候,她就想一巴掌扇过去。 他积德行善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不得善终。 “怎么,想去闹一闹悬济堂吗?”萧衍望了一眼窗外的悬济堂。 看见那么’生意兴隆‘的药铺,耻笑了一声。 这一声凌清可是听到了,看向萧炎的眼眸忽明忽暗。 这不得不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向自己暗示什么?! 凌清放下帘子,直接问道:“你故意拐多一个弯过来,是想告诉我什么?” “只是想让你看看悬济堂,有多’生意兴隆‘。” 凌清疑惑:“就这样?” “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了和你增加多点相处时间吗?”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萧衍嘴角一弯:“我在跟你开玩笑。” 凌清挪开视线。 她看到萧衍笑了,心怎么有点慌?!又不是没见过美男,她哥哥就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不过也不可否认,萧衍那笑起来的样子,足够迷死一大堆情窦初开的小女子。 反正,她是老姑娘了。 过了悬济堂,马车直接进了中心街,往尚衣阁而去。 第四十五章 喜欢 尚衣阁。 “世子。”店伙计一眼就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萧衍,赶忙出门口迎接:“吴管事已经将成衣准备好了。” “嗯。”萧衍应了声,伸手去接准备下车的凌清。 凌清没接,直接跳下马车。 这一举动惊得店伙计忙低下头,当什么都没看见。 萧衍无所谓的收回手,先一步进了尚衣阁。 午前的尚衣阁,人流不多。 即使来逛铺的人不多,但对存在感特强的人来说,总会在不经意间,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萧衍似乎没去注意,但随在他身后的凌清就不得不被迫注意到。 那一道目光,充满了敌意。 偏头望去,一位身着鹅黄襦裙,外罩秀满小黄花的莲蓬衣,满脸骄色之中洋溢着些许怒气。 她有得罪过她吗? 凌清皱眉,印象中没有这位女子的存在。 见都没见过,何来的得罪?! 凌清收回视线,上了二楼。 他们去的不是二楼的厢房,而是阁楼。 凌清没见过老虎,也知道什么是豹纹。这尚衣阁的阁楼是只有东家才能进的。 正确来说,是专属东家的房子。 待店伙计送他们进了阁楼的房间,门才刚关上,凌清直接脱口而出。 “尚衣阁是你的!” “是,也不是。”萧衍走到矮桌前坐下,又开始煮茶了。 凌清忽而什么都明白过来。 她坐了下来,看向与第一次见面,容颜相差无几,态度却有了些许变化的萧衍。 特别是那双眼睛,似乎多了一点生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 “尚衣阁是我兄长和顾大哥一起开的。你认识我家兄长,还是顾家大哥?或者他们两人你都认识?” “问的挺尖锐。”萧衍弯唇:“两人我都认识。” 凌清却从来没有在自家大哥,或者顾大哥口中听说过,他们认识萧衍。 “你的事情,我经常听他们说。”萧衍将煮好的茶,倒入凌清面前的空杯里,热气腾腾的茶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凌清眼睛一亮,伴着蜂蜜香味的红茶,这是她最爱喝的茶。 在梅林村的时候,她经常这样混着喝,久而久之,凌泽就发明出了一种茶包,只需冲泡就可以直接喝了。 凌清已经把存货喝光了,萧衍打哪里来的茶包? 她二话不说,就将茶壶盖子打开,里面并没有茶包的影子。 “这茶你怎么弄出的蜂蜜香味?”凌清问。 萧衍将茶罐子放到凌清面前,盖子一开,熟悉又喜爱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是我炒出来的茶。” “你炒的茶?!”凌清一脸的不可置信,难道说她一直喝的,都是萧衍炒的茶?! 凌清噗呲一声,笑了。 “嗯,很奇怪吗?”萧衍不明凌清的反应。 凌清摇头:“我不是笑你,只是想起哥哥在我面前炫耀的样子。” 萧衍想象得到,那个爱向妹妹装英雄的凌泽。 淡淡的笑容,在被现实笼罩的时候,慢慢消失了。 “长润消失那么长时间了,我还没找到有关他的消息。” 凌清望向萧衍,笑容也淡了:“多谢。” “你想怎么谢我?” “嗯?”凌清被萧衍问的一懵。 恰好,门被敲响了。 “进来。”萧衍话落,门由外向内开了,走进来一个青年男人,吴管事。 “世子,大姑娘,这是新做好的嫁衣。”吴管事命两个伙计将一个木盒子搬了进来,放在木架前。 一撮耀眼的红,随着伙计手上的动作,完完整整的展现在凌清眼前。 “红嫁衣!”凌清惊讶:“你不怕被皇室宗亲、世家大族弹劾,难道也不怕被名流雅士的唾沫星子掩埋了吗?” “你不喜欢?”萧衍答非所问。 凌清看明白了,这家伙估计怕的东西或者人,还不存在在这个世上。 “喜欢,但不需要穿吧?!” “为何?” 凌清一脸无奈:“你应该没有忘记,当日我与你之间的约定吧?” 萧衍点头:“记得。” “若是这场定亲仪式闹的太好,对你以后的婚娶,影响很大。”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我也不介意,只是…”她不想弄的那么麻烦。 “我不介意,你也不介意,那就没什么好顾虑了。” 凌清抿了抿唇,视线再次落向那套红嫁衣。 红嫁衣虽美,但自己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的芥蒂,去穿。 因为,嫁的人,不是她心中所爱。 幸好,在这个朝代,盛行的是白嫁衣。 “要穿,就穿白嫁衣吧!”凌清提议道。 “你不是喜欢红嫁衣吗?”萧衍是见凌清最近都喜欢穿红色,故定做了一件红嫁衣。 “这叫入乡随俗。”凌清笑着,将还有余温的蜂蜜红茶,一口抿尽。 “你是怕我受不住,那些被我保护的百姓厌弃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你好,对我也好。”凌清将空杯子挪到萧衍面前,示意他续杯。 萧衍那双黑眸颤了颤,伸手执起茶壶,渐渐续满。 两人谈妥了嫁衣之事,便打道回府。 刚下完台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挡住了凌清的去路。 “你就是凌清?” 凌清面无表情的回迎那姑娘的目光,没有应答。 走在身后的萧衍还未作声,识趣的吴管事便走了过来,介绍道。 “大姑娘,这是曹家的曹大姑娘,经常来尚衣阁定制衣衫。” 曹家?! 凌清忆起马丁说的曹商户,她会不会是曹商户家的?! “有事?”凌清收起不耐道。 曹倩也不是有意要拦凌清,她只是想要询问一件事。 “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曹倩忽而害羞起来,那只小眼睛瞅了瞅吴管事,又看了看萧衍,嘴上跟在支支吾吾起来。 凌清挑眉,心想,不会是为了萧衍而来吧?! 那干嘛找的是自己? 要发出警告还是,警告? 萧衍见状,率先一句:“我在马车上等你。” 他一走,吴管事自然就不在这里碍事,直接去忙了。 他们一走,曹倩就自来熟的去拉凌清的手臂。 后者下意识躲开,这让拉了一空的曹倩尴尬不已,却也还是道:“我们到那边去。” “曹姑娘有什么还是尽快问吧!萧世子还在等我呢!” 曹倩无法,扫了一眼身周,没人。 鼓了鼓勇气才问出了一句:“那个,凌大公子最近是不是很忙?他,他怎么那么久都不给我回信?” 凌清眼神一呆,原来是自家哥哥的桃花啊… 第四十六章 曹家女 “世子,姑娘,曹家的马车一直跟在后面。”卫春驾着马车禀报道。 凌清瞄了一眼随尾的马车便放下窗帘:“曹家很有钱?” 萧衍看向凌清的眼眸亮了亮:“嗯,他想进商会,被商会四票否决。” “谁没否他?”商会加上凌承天一共六人有投票权。 除去卧病在床的凌承天,就剩顾家、于家、郑家和钱家两家,一共五家。 “郑家。” 郑原?! 凌清有些不相信。 郑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怎么可能不事先探好风向,再来投票! 郑原在商会的地位,是最低等次的。他也不可能会做一只出头鸟。 难道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 会不会是陈兴去悬济堂后,又转去郑家那一次? “郑夫人生前和曹夫人是闺中姊妹,也许,会看在这点份上,郑元老才愿意投他一票呢?” 凌清摇头:“商人之间不讲情分,只讲利益。” 特别是独城的商人,不可能讲情分。他们只会讲利益。 一个个都是被主家赶出来的‘无能’之人,哪个还会再去相信那点,情分?! 就算现在再有钱又如何,商人的地位,在这个世上,是最低贱的。 “你以为曹倩是叫我,给她爹一个进商会的机会?”凌清又问。 萧衍一脸,‘难道不是?’ 凌清皱了皱眉头:“她是找我哥哥的,说不定是我哥哥惹的烂桃花。” 在尚衣阁的时候,曹倩拦住她,就是询问凌泽在不在凌府、为什么她送来的帖子没有回应。 还说偷偷写了信,交给看门的小厮,小厮也应下一定会亲手交给凌泽。 可是,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这些事情不用猜,肯定都被蒋情从中搅和了。 重点是,凌泽也没在独城。 就算在也会直接拒绝。 且以前,她也没听说过凌泽被谁惦记。加上凌泽和萧衍要好这件事,估计都是在五年前就开始变化的吧?! “我所认识的长润,不是那种到处沾花惹草的人。她还说了什么?”萧衍问。 “说我拆散了他们。”凌清耻笑:“估计又是凌晗搞的鬼。” 萧衍挑眉:“卫春。” 卫春意会,“驾”的一声,加快了马车速度。 曹家车内,曹倩一看凌清的的马车加速了,她也催促车夫赶紧跟上。 “姑娘,咱们跟着凌家马车干嘛呀?”曹倩的婢女,柳月不明道。 刚才凌清也说清楚了,凌大公子已经有几个月没回家了,所以才没有回信。 凌姑娘也才刚回来,自然就不知道有信和帖子的事情。 这不算坏事呀! 现在尾随凌姑娘家的马车,追到了得到的结果也是不变呀! “我这是在确认,刚才那个是不是凌清!”曹倩道。 柳月一脸惊讶,这还用确认吗? 凌家马车,还有萧世子作陪,怎么看都是凌家大姑娘凌清呀! 但这话她不敢说出来,会被姑娘打脑袋瓜。 曹倩瞅着凌清的马车越来越快,眼见自家马车快追不上了,拿起车里的靠枕,狠了劲的打向车夫。 “你是不是没吃饭,还不快给本姑娘快点,她们要逃了!” 车夫牢牢抓紧缰绳,一边忍着疼痛,不敢作声,只有听从命令,加快速度。 快到凌府大门的时候,车夫赶忙刹车。 曹倩一心只想追上凌清,哪知道车夫会突然刹车,她蹲不像蹲、坐不像坐,一个不稳,撞向了门框。 发髻乱了,衣衫破了,鞋也掉了一只。 整个人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声尖叫随即响了起来。 已经进了内门的凌清,为曹倩的‘自作自受‘叹了叹气。 萧衍瞧见凌清那一脸可惜的模样,唇角弯了弯。 凌府门外,曹倩不知打了车夫几回了。别看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力气还是不小的。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车夫自知不管谁对谁错,反正他认错就对了,起码能少受点打。 “你确实该死!”曹倩打得上气不接下气,见车夫认错,她的脾气也渐渐消了。 “姑娘,那凌姑娘已经进府了,咱们还追吗?”一旁的柳月也没讨到好,整理好了曹倩的形象,她自己的形象还凌乱着呢! “追什么追!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曹倩瞪了柳月一眼,再次望向凌府大门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在侧门走了出来。 “曹姑娘,你到凌府来,可有什么事?”小丫鬟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曹倩怀疑是不是凌清叫来的人,却又怀疑应该不可能。 小丫鬟答非所问道:“我家大姑娘有情曹姑娘进府一叙。” “你家大姑娘?哪个大姑娘?”凌晗和凌清身份的事情,她曹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曹姑娘跟奴婢过去就知道了。”小丫鬟看出曹倩的顾虑。 又道:“这里是凌府大门,现在谁都知道曹姑娘来过凌府了。若是出什么事,也对凌府的名声不好的。” “姑娘…”柳月才刚开口,后面想劝曹倩回去的话,被曹倩的瞪眼,吓退回肚子里去了。 小丫鬟见状,立马恭迎曹倩进府。 曹倩没了戒备,揣着怀疑,抬步就往凌府侧门而去。 柳月还没跟走几步就被小丫鬟拦住:“你就留在这里等着吧!” 话落,小丫鬟转身就走了。 柳月被迫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姑娘,消失在凌家大门后。 月满西楼。 刚入夜,凌清沐浴后躺在矮塌上看书,视线却越过书本,落在虚无的半空中。 “姑娘,大正来了。”竹心领了大正进来,便去门口守着。 “查的如何?”凌清问。 从马丁大闹凌府后,徐大正就出门调查了。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凌府。 “那日人太多,都往四处逃散。所以小的直接去贫民窟等消息。” 徐大正门一脸兴喜:“贫民窟里有一个叫齐闵的少年,他一直守在城东的悬济堂那里,看清楚了一个人从外边回来。” “今日他带着小的去认。那人确实是来过咱们凌府闹的其中一人,现在在悬济堂里当药童。” 一听到药童,凌清便想起古平哲说过的话,一个药童都能一刀杀死一个人,可见武力值不低。 要是全部药童都和那人一样,岂不是一整个铺子里,都是高手?! 她身边才两个高手,怎么比? “姑娘,还有一件事。”徐大正道。 第四十七章 请帖 凌清在第二日一早,就收到了于子协的请帖。 “大冬天的,这于公子叫姑娘去踏青?!”梧桐接过凌清还来的请帖,一脸的不可思议。 别说踏青了,冷都要冷死了。 凌清扛着被窝,艰难的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听小正说,昨日闹凌府的人刚散,于公子就带着商会的人来了。扑了空,觉得不好意思,就叫小正不用告诉姑娘。” 梧桐笑了笑:“也不打听打听,小正是谁的人。” 这件事,昨晚徐大正已经告诉凌清了。 要不是这件事,她还真把于子协这号人物给忘得干干净净。 凌清看了眼那张请帖,见一见也好。 凌清弯唇:“快拉本姑娘起床,不然本姑娘又会继续躺回去,睡它个天昏地暗。” “姑娘真要和那于公子踏青?”梧桐虽不明,服侍凌清起床的速度也不慢。 “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见凌清很确定,梧桐便不再多问什么,走到门口往外大喊:“竹心姐姐,姑娘要起了。” 凌清瞧着梧桐的背影,心中深感欣慰。她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拘谨,连大嗓子都敢亮出来,说明适应府里的生活了。 一想到府里,凌清就想到蒋情,心情也跟着不快。 “姑娘,今日穿桃红吗?”菊心捧着襦裙走到凌清面前,一展开,裙摆下还绣着一片梅花。 “也是娘亲的手艺吗?”凌清接过襦裙,抚了抚那一片,似真似假的梅花,自答道:“嗯,是娘亲的手艺。” 梳洗好后,凌清先去揽舟院看凌承天。 刚到外院大门,就碰上也刚好到来的萧衍和李善。 李善温润一笑:“凌姑娘今日要出门?” “我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吗?”凌清的视线在李善和萧衍之间徘徊。 萧衍直接越过他们俩,先一步进了院子,那模样看上去就是对此话题不感兴趣。 “桃花朵朵开,这话形容的和你现在的样子很贴切。”李善不甚在意萧衍的态度。 “这是梅花。” “嗯,桃花。” 凌清懒得和李善争辩,转身就进了院子。 李善笑了笑,也跟了进去。 凌承天这几天,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的,今日醒来,凌清觉得他说话有力气多了。 “李公子,天山雪莲用完了之后,是不是需要换新的汤药?” 李善收回把脉的手:“对,还要每日泡一次药浴,内外一起巩固,效果会更好。” “多谢了。”凌承天道。 “凌伯父,您又客气了。” “那也是不是说明,我父亲身体里的毒都除干净了?”凌清问。 李善点头:“但身体很弱。” “你多陪陪凌伯父。”萧衍突然说道。 别说凌清一脸的不可置信,连和他一起长大的李善,都甚感不可思议。 突得,李善忍俊不禁。 萧衍眉头一皱:“你笑什么?” “你不要在意我。”李善清了清嗓子,依旧忍不住笑意:“我笑完就没事了。” 凌清捉摸不透他们俩人间,暗地里的你来我往。 索性退出‘战场’。 “爹爹,于家可信吗?”凌清问向半合着眼的凌承天。 现在,两父女都说开了,凌清也放开了心中,对凌承天隐瞒真相的不满。 “怎么了?” “上次赏花宴,女儿碰到于家公子,他想和咱们凌家叙旧。” “叙什么旧?”凌承天沉吟道:“没什么旧好叙的。” “你们闹过?” “何止闹过!”凌承天一脸愤恨,可眼睛却老眨阿眨:“也罢,提了徒增烦恼,不提了。” 凌清嘴一翘:“又来了。” 凌承天闭上眼,不说了,手却暗搓搓的捏了捏凌清的手。 后者会晤,眯起了眼。 萧衍见他们父女忽而不说话,好奇的瞅两眼。 李善直接抿唇笑了。 “姑娘,时间差不多了。”梧桐在门外提醒道。 凌清转向萧衍和李善:“我有事先走了。” 李善笑笑:“慢走。” 这让凌清觉得,自己像个客人?! 凌清刚踏出屋门,梧桐奇怪道:“萧世子?” 凌清回头,便瞧见萧衍跟在她身后。 “有事?”萧衍问。 凌清摇头,礼貌的将路让出来,萧衍一个跨步出了屋门。 “本世子去商会,你不去吗?” 凌清眼眸一亮,又渐渐暗了下来:“我还得应付于家的人,萧世子去商会万事小心,那里戒备很森严。” 萧衍面无表情,嗯了一声,就走了。 吃冰了吗? 凌清莫名这样冷冰冰的萧衍。 李善笑提了一句:“凌姑娘,他就是人比较冷,其实他很好哄的。” 哄他?! 凌清才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心思。 出了凌府大门,又被曹倩拦了。 “凌清。”曹倩露出得意神色:“你要去哪里?” 凌清蹙眉:“你还有什么事?” “我是来跟你讲和的。” “讲和?” 曹倩点头:“昨日在尚衣阁是我太冲动,以为是你把我的请帖扔了。” 凌清不可思议,我行我素的曹倩怎么会,道歉? “还有事吗?” “我在跟你道歉,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这个道歉迟来了,本姑娘不接受。”凌清转身登上马车。 “凌清,你别以为你是大姑娘就能那么傲气!”曹倩发了疯似的一把揪住凌清的衣摆。 “本姑娘告诉你,你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你跪着求我原谅!” 梧桐和柳月互不对眼的侧身相推,才会没拦住曹倩无理的举动。 待她想要去阻止事态发展下去的时候,柳月又绊住了她。 凌清看着裙子被扯,脾气不是没有的,但也不能一个冲动,把曹倩惹得更恼,扯破裙子,她还的去换。 “好,我等着。”凌清蹲下来,冷眸深邃的低声回应 还顺势从曹倩的手中,夺回衣摆。 “梧桐,要是别人还拦着你,直接扇她一巴掌。让她知道,什么人不该拦!”凌清的警告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梧桐当然喜欢自家姑娘处理事情的方式,只是在她还没有伸出手的时候,柳月就很识趣的退开了。 梧桐冷哼一声,直接跳上马车。 车夫快马加鞭的,赶忙离开此地。 “姑娘,咱们也闹了,回府吧?!”刚才柳月也是带着纸皮装老虎,要不是曹倩不依不饶的逼迫,她早钻地坑里去了。 曹倩没动,也没恼柳月的催促,只见她满脸喜色:“晗姐姐说的没错,凌清她不会接受我的道歉的。” 柳月不明曹倩话里,只觉得自家姑娘昨日进了凌府后,整个人都变了。 第四十八章 邪祟缠身 郊外,枯木干草遍地,凌清和于子协立于此地之上,望着远处的山头,许久都没有说话。 “本姑娘排除了万难,才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凌清道。 于子协看着身旁娇若桃花的凌清,笑了笑:“这样才显得我们见面,很难得。” “是不易忘。” 于子协依旧笑了笑。 他为了今日能以最佳状态和凌清见面,刚入夜就上塌,谁知睁眼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醒来,天已经大亮。 近身伺候的小厮,也想自家公子能睡好些,所以才没有叫醒他。 慌得于子协连早膳都没时间吃,穿戴好整齐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城郊。 他仅仅比凌清,早到几步时间而已,这已经让他大汗淋漓了。 幸好那几步时间,能让他换一套干净清爽的衣衫。 “就像凌家和于家之间的情谊,也不易忘。”于子协目光炯炯的看着凌清:“你说是吧?” 凌清淡淡迎上:“你说呢?” “我说不能忘,也不会忘。” “何解?” 于子协睃了几眼,空旷的身周,能清楚的看到远处只有两辆马车。 “之前跟你说,我爹只有私底下和凌叔有联系,确实有这样的事,但并不是我爹本人联系的。” 于子协继续道:“于家在三年前,病的病,疯的疯,最后就只剩下我了。” 凌清不明:“什么意思?” 于子协的笑声里,只有无力:“于家算是倒了,家散了不止,在商会里就是个挂名的,没有实权。” “叔爷呢?” “疯了。”于子协眸里无光:“被关了起来。” “关在哪里?” “商会。我也有两年未见过他。” 凌清蹙眉:“商会现在谁做主?” “钱家和郑家,主要是钱家。他们两兄弟,谁主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于家的权,被谁收了?” “钱融。” 于家在商会,是管两城的账和钱。 钱融是商会里最没钱的,现在握住了两城的命脉,他还不拽的飞起?! “你的呢?”凌清问。 于子协在商会里,也有权。管的是冶炼和矿业。 “最近换进了很多新人,旧人被逼走了不少。反正,都是新人搞怪,也不听我的命令。” 于子协一脸不忿:“若是再被塞进新人,旧人也许会一个都不剩。到时候,别说我管他们,倒是他们在管我。” “谁塞的人?” “谁都有,连一个商会都进不了的人,都能塞进几个人来。那几个人他特别会来事,且事事都顺着他们说的那样发生。” 曹成吗? 凌清心想,并没有问出来。 因为对于子协的戒备,她放不下来。 “打他们一顿,不就能让他们服服帖帖了。”凌清说。 “若是能如此,就更好解决了。”于子协望向凌清:“你从进了独城,应该能感觉到这里的变化,是吧?!” 凌清点头,确实有这种感觉。特别是见到那些百姓的面孔,陌生又让人难以言喻。 “从于家变故后,我总觉得独城也…”于子协没有说下去,而是望着凌清。 “独城也会散的意思?”凌清接下道。 于子协垂眸,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另道:“凌叔身染重病,在商会也被抢走了权力,现在只剩一个城主的名号,做不了什么。” “我于家是第三入会的,也变得如此一蹶不振,何况是第二入会的顾家。” 顾家?! 凌清瞬间领悟于子协话里的意思:“顾家也和你家一样遭遇?” 于子协点头,神色凝重道:“顾叔被关了,但不是在商会,而在冶造院。顾小夫人一尸两命,死在贼人的刀剑之下。” “顾大哥残了手,整日饮酒度日。府中上下的丫鬟小厮都被赶走了,就剩麦伯一个人留下照顾他。” 说罢,于子协低低接着道:“商会三大巨头家中突逢巨变,城里顿时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最大的谣言,就是赚的不义之财太多了,也罔顾了他人性命太多,才会被邪祟缠上,遭到如此大的诅咒!” 凌清身侧藏于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一旦和邪祟沾染上,百姓就会避之若浼,哪还会继续深究其中的细节。 所以如今,成了商会主人的是钱家。不管钱家两兄弟想要占得主位,必然不会让凌家再有立足之地。 他们不是为了避免,而是直接将火苗掐死在摇篮中。 可那次赏花宴,钱绍当众承认了她就是大姑娘,是为何意? 他突然醒悟过来,怕自己站在蒋情这边会暴露,所以表明态度,将自己从陷害凌府的事中摘出来? 凌清摇头,就算钱绍知道自家父亲病已好了,但身体始终恢复不到以前鼎盛时期,再加上,凌泽现在生死不明。 他不可能会放弃登顶的机会。 在这个皇权时代里,不想当皇帝的皇子,只有死皇子。 钱绍这个人,不是贪生怕死,就是城府极深。 郑原没来,揣测不到他站哪边。 倒是钱融,整张脸黑的像锅底。那他和蒋情的关系,八九不离十了。 别说钱融想不到蒋情会疯了那样,爆出不该说的话。 连凌清也没想到,只是可惜了,有用的,没多少。 “清儿?”于子协见凌清一直垂首不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凌清回过神:“你去看过顾叔吗?” “去过,都被拒绝探视。冶造院和商会一样戒备森严,且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靠近的,” “只是,自从顾叔出事之后,冶造院就再没新军械出世,都是用的以前,产量还低的可怜,连城墙上的弓弩都没新的换。” “全部心思都在改制士兵手上的武器上,不得不说,杀伤力比以前的武器还要大。” 凌清抿了抿唇,询问道:“现在,谁管冶造院了?” 于子协摇头:“没有传出谁接手了冶造院,反正顾叔一天不出冶造院,所有的人都会认定,就是顾叔在管。” “所以,在这些年,不止独城的百姓,连商城的百姓都对顾叔不满。因为送到商城商户手里的货,都是残次品。” “现在,他们都开始大量的从北凉国的商人手里,买武器了。”于子协一脸凝重。接着道。 “北凉国买卖军械是不犯法,是可以自由交易的。” 凌清眯眼,身侧的拳头更紧了。 又是北凉国! 第四十九章 遇劫 凌清想到了萧衍。 他之所以会来独城,不就是买军械的嘛! 他来了那么些日子,都待在凌府,也没听说归期定在哪日,是不是还没买到军械? 那前三年里,他又是怎么买到军械? 今日,又听说他要去商会,是不是因为军械的问题? 凌清懊恼,早些跟他去好了。 不过,和于子协见面也不算亏,起码了解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突然,于子协大喊一声:“小心。” 此话一出,凌清整个人就感觉到天旋地转,紧接着就落入一个冷硬的怀抱。 身体安稳落地,耳边就传来一阵又一阵刀剑相割和打斗的声音。 凌清抬头,刀削般的下巴映入眼眸,温润如玉的面孔进了她的心。 她眯起眼睛,俊逸的外貌,果然动女子心弦。 “你怎么来了?”凌清转开视线,落在不远处,和卫春卫夏打斗的黑衣人身上。 萧衍看了眼凌清,同时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去商会的路上遇到这群人,便跟着来,他们的目标似乎是你。” 凌清蹙眉,难道是蒋情派来的人? “他们武功的路子,来自北凉。”萧衍看出了凌清眉宇间的狐疑:“北凉人培养死士的路子,都是差不多。” “那日闹凌府的死士,也?” “同一批人。” 凌清沉下脸,到底是谁?! 商会里,到底是谁和北凉国结盟!? “清儿,你没事吧?”于子协也在打斗当中,只是武功平平,只能自保。 在看见萧衍出现后,他才放下心来应付飞身而来的黑衣人。 后来的黑衣人被卫春和卫夏干倒之后,先来的那些,也被他们接手。 所以于子协才有余裕来找凌清。 “萧世子。”于子协见到萧衍那张冰块脸,脚步一顿,见了礼:“在下于子协。” 萧衍只是点头回应,转而问向凌清 “回去吗?” 这时,黑衣人都处理完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卫春和卫夏在和他们打斗时,第一时间打掉他们藏在牙槽里的毒囊。 黑衣人被打掉毒囊时,有一瞬是呆滞的,刚好被卫春卫夏抓住,一招就让他们服服帖帖的躺倒在地。 “你想带他们回凌府?”凌清奇怪萧衍对于子协的态度,果然战神很孤傲。 萧衍摇头:“你在外面不安全。” “对,清儿你回去吧!”于子协从尴尬中找到了话题:“今晚我去顾家看看,有什么消息再告诉你。” 凌清点头。 她也不明于子协怎么突然就说顾家,要看她也能自己去看啊! 这两人,怎么那么奇怪。 凌清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打道回府才是正事。 上了马车,萧衍也跟着上来。 “你不用去处理那些黑衣人吗?”凌清不明问道。 “有卫春卫夏他们就行了。” “那你是,还去商会吗?” 萧衍望向凌清:“你想去?” 凌清摇头,现在还不是去商会的时候。 因为她还只是一个,刚归家的姑娘,即使有大姑娘的身份,但手里无权无势。 萧衍收回视线,往外说了一声:“去顾府。” 凌清两眼一圆,去顾府起码也要等天黑吧! 若是她现在就去,那本就面目苍夷的顾府,没有能力再承受任何的打击了。 一想到那个温柔的顾琛大哥,凌清的黑眸动了动。 “若是你不介意,本世子可以带你飞着去。”萧衍淡淡道。 这大白天的… 凌清本来就摸不着头脑萧衍最近,变得有些莫名的态度。 现在转变成狐疑。 “你为什么要帮我?”凌清看着萧衍的冷眸,眸色深邃。 “帮你什么?”萧衍反问。 赏花宴开始。 不。 那次是凌清自己靠实力夺得头筹。 应该从清除凌府,吃里扒外的人开始,萧衍就出现在她身边。 先是抓了古平哲,然后抓了陈兴。 紧接着是城民大闹凌府,救了她,抓了马丁。 再来就是今日,也救了她免死于黑衣人的刀剑之下。 现在,他说要带她去顾府。 一件件,一桩桩的,都是关乎凌府的事。表面上,他是凌家的女婿,做这些都是理应的。 若要想多,他大可独自去处理,不必插手到她这里来。 凌清邪邪一笑:“没什么,只是很想问问,萧世子是不是喜欢本姑娘?” 萧衍一愣,被凌清的笑,触动到内心最深的一处。 接着,脸色忽的一冷。 “凌姑娘莫不是忘了,之前的约定。” 凌清点头:“记得。只是萧世子有点逾矩了,所以本姑娘才会想太多。” 萧衍没有接话,神色显得有点耐人寻味。 “我突然也有些明白过来了。”凌清托着下巴:“难道萧世子对别的姑娘也一样,事事亲力亲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都倾慕于你?!” “停车。”萧衍冷声一喊,马车霎时间停了下来。 幸好凌清机灵,及时抓住了坐下椅,才免遭往前扑倒萧衍。 而萧衍,也在凌清眨眼间,飞离了马车,消失的不留下一丝逗留过的痕迹。 凌清渐渐地,笑容也沉了下来。 不管萧衍出于什么目的来帮忙,她都不喜欢他看她时,像是透过她去寻找什么的样子。 所以,凌清才会出此言去激恼萧衍。 “姑娘,咱们回府吗?”与车夫同坐的梧桐坐了进来。 刚才,萧衍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孔,看的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上过战场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样,一凶起来,不用举刀,那威压就能压死个人。 幸好她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惯了血腥,对上像萧衍这样的战神,还是能勉强能撑住表面的镇定。 但颤抖的小手已经控制不住,抖了三抖。 凌清面容恢复如初:“回府。” 夜半。 凌清身着一身黑色劲装,翻墙出了凌府,往东南方向快速奔走。 她按照徐大正的地图,循着记忆在小胡同里左拐右拐。 一边还暗恼自己,怎么就学不会轻功呢! 这心思分了神,又许久没走过夜路,差点走错了地。 幸好脑子好使,又拐回了正道,终于到了顾府。 只是府里,依旧漆黑一片,气氛也甚是冷清,个别处还露出几丝肃杀气息。 凌清定眼一看,不远处的假山上有一人影闪过,吓得她赶忙爬上大树躲藏。 “别动!” 谁知一声低沉冷吓从身后传来,同时一股凉意贴紧了脖子。 凌清心下一沉,大意了。 第五十章 黑衣人 “你是谁。”隐藏在阴暗里的男人,手执利剑,抵住凌清的脖子。 凌清挺着胸膛,眼观不远处的假山上,不断有黑影掠过。 身后的男人又是压着嗓子质问。 那他有可能和在假山上掠过的人,不是一伙的。 “我是跟踪那些人来的。”凌清回应。 身后的男人听见是女人声音,有一瞬的诧异:“他们是什么人?” 凌清庆幸,赌对了。 “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从城外来的。从我家飞过,我就跟着来了。” “你家?”男人抓住了关键:“哪里?” 凌清勾唇:“男子通常问女子的家在何处,都是奔着去提亲,公子这话里是不是这个意思?” 男人眯眼,迅速在脑海里寻找,记忆里有哪些轻佻的女子。 找了一圈,除了风尘女子,没有谁了。 加上,他又没去过风尘之地,唯有听说。 手心一紧,剑刃离凌清的脖子近了半寸:“说,你是谁?” 凌清脸上一沉,看着假山那边的动静刚停,她一边估算着时间,一边接着道:“那你又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是不回呢?!”凌清捏住手中药包,准备发起攻击。 “你…”男人话话刚出,就被一张纸砸中鼻子,粉末随即扑进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而凌清趁机反手一个刀击,男子控制不住突然软绵绵的身体,再被用力一推。 砰! 他光荣的倒地。 亲吻地面的一瞬,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散架了。 凌清轻飘飘的落地,白巾蒙着脸,一双黑溜溜泛着光的眼睛,盯着地上男子清俊的脸颊。 因为下巴长满了胡须,把他的美貌都丑化了几分。 不对,是老了几岁。 再定眼一看,凌清越看越熟悉。 一个念头闪过,凌清讶异道:“顾,大哥?” 奈何,地上躺着的顾琛,早在落地之际,晕了过去。 凌清扫了几眼四周,确定没有引起什么动静,便用了吃奶的劲,背起顾琛,拖着他的大长腿来到一间屋子。 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烛台,照亮了屋子。 屋子的装饰、摆设,一看就知道是男子的屋子。 凌清蓄了蓄力,又一把背起顾琛,送到床榻上。 她手一松,连着自己也躺的下去。 砸在顾琛身上,重的他闷哼了一声。凌清累的大口喘气,才不管他是不是又被自己砸出什么新伤呢! “公子,公子”呼喊声由远及近,这速度快地只够凌清坐起来,跑,是跑不掉了。 因为她还没喘够气呢! 麦伯一踏进屋门,就对上了凌清那双惊恐的眼眸。 两人大眼瞪小眼。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麦伯也在这瞬间里摆好了干架的姿势。 就在麦伯要动手之前,凌清一个激灵,脱口大声喊道:“麦伯,我是凌清。” 麦伯中途一顿,凌厉的眼神沉了下来:“你说你是谁?” 凌清拉下面纱,露出一张乖巧伶俐的面容:“是我,凌清。” 麦伯从荷包里拿出一方块镜片,对准凌清瞅了瞅,好一会才笑道:“大姑娘,真的是你。” 视线一转,落在晕倒的顾琛身上:“公子怎么了?” “他好像从树上摔了下来。”凌清诺诺解释道。 麦伯吓了一跳,赶忙给顾琛把脉,脉到还有脉搏,才松了口气。 “顾大哥怎么会跑到树上去?”凌清低低又道:“今夜有几个黑衣人从我家掠过,我好奇跟了过来,没想到他们是来顾府的。” “黑衣人?!” 凌清点头:“顾府的事,我听阿融说了。” 阿融是于子协的字,单字融。 麦伯为顾琛脱了鞋子,盖上被子,才缓缓道:“府里经常会有黑衣人到来。他们想要得到顾府的兵器谱,可兵器谱早就被老爷烧了,可没人信。” “兵器谱?可是顾叔祖传的兵器谱?” 麦伯摇头:“那那是什么祖传,全都是老爷自己画的图纸,都是纸上谈兵,还无法制作出来的图纸。” “商会的人认定是祖传,便到处散播谣言,引得各国人前来上门讨要。” “个个来讨要无果,才因此生了怨怼,亦生出了歹心。想要毁了顾府,夺得兵器谱。” 凌清沉下脸:“麦伯可还记得有哪些人来上门要过?” 麦伯沉思了好一会:“具体是谁,老奴记不太清,但多数来的都是北凉国的商人,过来是梁国的商人。” “那可还记得,是谁抓走顾叔的?” “是钱融。”麦伯说的咬牙切齿:“说老爷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们抓走老爷后,顾家就接二连三的出事了。最可怜的,还是小夫人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说罢,麦伯老泪众横。 顾琛大婚,凌清都没有回来见过一面新嫂嫂,只托了凌泽送礼。 如今,想见一见都没有机会。 凌清咬了咬牙,她真想奔去碧华院质问蒋情,她到底是怎么找的顾叔,告状巡城兵的过失?! 她也想奔去钱府,质问钱融,在独城,到底还有谁,比城主的身份地位还要高贵! 全天下的人看不起独城,但全天下的人都得嬉皮笑脸的讨好独城。 他怎么敢说,别人能凌驾于独城之上,睥睨独城,甚至可以决定独城人的生死?! 凌清深深呼出一口气。 “麦伯,你们有去冶造院探望过顾叔叔吗?” 麦伯很快就捋好了情绪,摇了摇头,一脸颓败:“那里守备深严,任何人都不可靠近。” “别说老奴有三年未见过老爷,连公子也是那么多年未见过老爷。” 凌清看了一眼,眼睑下有深深凹痕的顾琛,那个温柔的大哥哥如今沧桑的像个老大伯。 “麦伯,你照顾好顾大哥,我过些时日再来看望他。” “大姑娘要小心,夜深时刻总会有黑衣人来光顾。”麦伯担忧道。 “放心吧!我记得来的路上比较安全,我再往那边走就是了。”凌清笑了笑:“等顾大哥醒来就告诉他,妹妹我来看过他了。” “叮嘱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体才能等到妹妹我传来的好消息。叫他一定要相信妹妹的实力!” 麦伯又忍不住老泪众横,连忙:“诶,诶。”的应下来。 “对了大姑娘。”麦伯在凌清要走的时候喊道:“能避免和于公子接触就避免,他现在是敌是友,还不清楚。” 凌清愕然,很快回过神,点头应下。 归途中,凌清经过于府,深邃的眼眸闪了闪。 第五十章 不尽人意 凌清看了一眼天色,视线再落到院门。 “士兵们都按照你说的那样布置好了。”萧衍立在凌清身边,淡淡道。 “嗯,谢谢。” “嗯,不客气。” 院外。 大大小小的身影都在尽自己的全力,向各院奔去。 其中小沙子跑的最快,跟在他身后不少于十人,像是商量好的那样,直奔东院区。 他们跨过东院区的大门,目标准确的齐齐往揽舟院方向而去。 忽然,他们都刹住了步伐。 揽舟院外都被士兵团团护住,且每个人都身着铠甲,腰间挂刀,神色肃穆,威风凛凛。 “沙哥,咱们还进去吗?”一个明显已经认小沙子为兄的小厮问道。 小沙子摸了摸揣在怀里的青瓷砚台:“越是有人看守,越说明里面的东西越贵重。” “可那里面住的是城主。” “城主又如何,我们都是年轻健壮的小伙,还打不过一个快要病死的老人嘛!”话落,小沙子开始分工:“你们五个去竹林深院,你们几个跟我去月满西楼,拿到了宝贝再回来揽舟院汇合。” “拿了东西不走,又来这儿找死吗?”小厮不明道。 “蠢货,谁会嫌弃钱多的。”话落,小沙子先一步带人往竹林深院跑去。 他还明目张胆的从守卫的士兵面前经过,见士兵对他不搭理,他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只要一想到待会怀里都是金银珠宝,哈喇子都快从嘴角留下来了。 但他们又同样在半道,紧急刹车。 因为竹林深院和月满西楼,一样被士兵们重重护住。 小沙子咬了咬牙,带着众人走了过去。 差一步就接近月满西楼的大门时,士兵神色不变,却亮出了腰间大刀,挡在小沙子他们面前。 “让开。”小沙子被大刀亮的晃眼,依旧昂起头颅命令道。 士兵目光坚定不移,手中的大刀一样不动半分。 小沙子和士兵就这样僵持了两息,前者忽然转头,就走了。 小厮不明,纷纷道:“沙哥,咱们为什么不进去?” “眼瞎啊!没看到人家亮刀。” 小厮弱弱道:“出手不就行了?” “你要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大刀厉害,你上。”小沙子气恼的推开小厮,一个阔步离开。 不知是为了怕别人先把其它院子的金银珠宝抢了,还是怕士兵提着大刀追赶,反正他跑没影了,跟随他的小厮才反应过来拼命跟上。 客院也是同样的情形。 萧衍和李善住的院子,也被士兵团团护住。 那些胆大的还会像小沙子那样,去对歭几息,接着被威严的气势压下脖子,灰溜溜的跑走。 西院区,倒是来去自由。 倾云院一片鬼哭狼嚎。 凌晗本在院子里坐在伤春悲秋,想不明白萧衍为什么会选择凌清作为世子妃。 她比凌清貌美、比凌清有才、比凌清的身份更高贵,重要的是比凌清更像他心目中想念的女子。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恼怒之下将手中把玩的牡丹花揉捻成渣。 忽而,凌晗看见突然闯进院子的奴仆,吓得赶忙起身。 候在一盘的红莲将她护在身后,大声呵斥那些不懂规矩的奴仆:“这里是姑娘的院子,你们想干什么!?” 闯进来七八个奴仆,有男有女,他们才不管红莲有多生气,直接推门进了凌晗的闺房,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从里面传出来。 红莲想要去阻止,自己却被凌晗牢牢的抱住手臂,只能充院内大喊:“来人!抓贼啊!快来抓贼!” 院内不时传来各种脚步声,丫鬟婆子统统跑来了,便听到凌晗惊恐万分的呐喊声。 “那是我的首饰盒子!” “那是我的新襦裙!” “那是我的新鞋子!”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红莲,她一声令下,指向偷了东西就想逃跑的奴仆:“把这几个刁仆抓住!统统抓住!” 丫鬟婆子手忙脚乱下,抓住了几个,还有些刁奴趁乱逃了。 气的凌晗双脚跺地,双手也用尽全力捶打红莲的手臂,眼睛也早就哭红了,嘴上还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一个人都抓不住。” 红莲无法抽回自己的手臂,只能忍着痛劝慰凌晗:“姑娘,咱们去找夫人。” “对,我要找娘亲。”凌晗这才放开红莲。 红莲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臂,嘱咐丫鬟婆子把抓到的人关起来,才跟上凌晗去找蒋情。 碧华院也好不到哪里去。 蒋情午睡刚起,坐在妆台前,正欣赏铜镜中的自己。 突然砰的一声。 屋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三个奴仆,看到蒋情和陈嬷嬷时候,愣了愣,下一息就不管不顾的找寻屋中最值钱的东西下手。 蒋情双眉一横:“放肆!” 做了几年的城主夫人,她的威严还是很吓人的。 几个奴仆当即被吓得顿住,膝盖不知觉的一软,跪了下去。 他们也是经历过社会毒打,就算怕也要把锅甩到罪魁祸首的人身上。 “夫人,是,是大姑娘命令我们这样做的。”其中一个丫鬟惶恐的把事情的原由都说了出来。 蒋情听了,眯起眼睛。 在凌清去库房的时候,陈昌已经把事情禀报给她知道了。 也是她,让陈昌告诉凌昭,这事让他去处理。 没想到,凌昭会怕凌清怕到直接逃跑的程度,真是气死她了。 蒋情捋了捋情绪,有些吃味道:“揽舟院那儿有个大库房,里面藏着金子银子,去那儿才对。” 奴仆们犹豫起来了,因为在这屋里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他们是两头都想要得到。 陈嬷嬷厌恶这些贪得无厌的人,尤其是下人,她厉声一喝:“滚!” 几个奴仆吓得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嬷嬷,要是于兰舟的东西被他们这些刁仆偷光了,凌承天肯定会痛哭的。”蒋情在首饰盒子里挑了挑,挑出一只银簪子,上面缀着两朵兰花:“这好像是于兰舟送给我的簪子。” 陈嬷嬷知道自家夫人一直对凌承天的那间密室,耿耿于怀。 因为那里放的都是于兰舟生前的东西。 蒋情曾失望的道过一句,他藏起来的东西里,半件都没有她的东西。 所以,她一直都想要毁了于兰舟的东西。 只是,那么多年都未能如愿 陈嬷嬷心疼蒋情,轻轻柔柔的给她梳头:“整个凌家都是夫人的,哪来的东西是她于兰舟的?!” 蒋情弯唇,噙笑道:“嬷嬷说的对,都是本夫人的。” 第五十一章 幕后 星辉院。 陈昌带着十几个奴仆进了院子。 凌昭正在池子边,给心爱的鱼喂食,听到身后有动静,并不意外。 刚才还处置了几个不懂事的刁仆,也已经从刁仆口中得知,凌清在搞什么鬼。 陈昌知道有人捷足先登,来过星辉院。 便把事情的发生捡着重点陈述::“公子,小奴兄长被抓了个现行。” 陈兴一直在给凌昭做假账的事,只怕凌清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陈昌想到的,凌昭自然也想到。 只是他半点惊慌都没有,依旧在悠闲的撒鱼食。 想起陈兴跑来找他说,账房里仅存的一根金条被凌清吞了,他就觉得好笑。 那点钱就是他故意留下来,想让那些刁仆闹事,没想到凌清会穷的连那点钱都不放过。 凌昭忍不住笑骂了句:“蠢货。” “公子,现在小沙子已经带着一部分的人去了东院区,想必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几个人?”凌昭问。 “十五个。” 凌昭将手中的鱼食一把撒进池子里,不满道:“十五个人怎么够!那个密室整整一个揽舟院大,能一下子就搬得完?” 他怒气顿时蹭蹭的往上涨:“现在,马上,你再调派些人手过去。本公子不允许这次计划,再次失败!” 上次城民大闹凌家,就是凌昭谋划的。 目的就是揽舟院的密室。 被灭的那十个死士,是凌昭从小到大,最有成就感的底牌。 他痛失了底牌,不但损不了凌清一根头发丝,也没得到那密室里的一文钱。 凌昭不甘。 便从其它地方下手。 回府后,他立马去见了凌承天,反常的向这个亏欠他的父亲认错,引得凌清的注意。 没想到,凌清还真的上钩了。 他叫人去账房,逼得陈兴将大部分的钱交出来给他,不过也是引导凌清往钱那方面去想。 事情好不容易,按照他的理想发展成这个模样,他不允许结果还是失败。 凌昭不管凌清在搞什么鬼,反正他能顺着她的推动下,将计就计,混进一些他的人充当奴仆,去找凌清要工钱。 为的就是找机会进揽舟院,找到那间装满金子银子的密室。 不曾想,凌清将事情闹得,甚得他的心。 陈昌是凌昭最得力的手下,自然知道那密室里的钱对自家主子来说,那是比人命还重要的存在。 他紧忙应下,将身后的人再调去一半,犹豫了一息,还是调多几个跟去。 他们才刚出院门口,就碰上了凌晗。 凌晗本来要去找蒋情,半路看到陈昌一行人,步履匆匆的往星辉院赶。以为他们是去闹事,便悄悄跟在他们后面。 没想到,让她知道了那间装满金子银子的密室存在。 “昭弟,你居然瞒着我!”凌晗剜了陈昌一行人一眼,双手叉着腰,十足一个泼妇的模样走到凌昭面前:“你想一个人独吞那些钱,是不是?!” 凌昭被凌晗这声喊,吓得连连对她‘嘘’起来。 见陈昌一行人下去了,才拉住凌晗低声道:“姐姐,你小声一点。” 凌晗也知道自己惊讶过度。 转头瞧了一眼,识趣的红莲退到十步开外,才安心问:“那密室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凌昭为防凌晗自己无厘头的去查,便把密室这件事,全都告诉了她。 还将上次城民大闹的凌家的事,是他计划的,也说了出来。 最后还道,这事就是蒋情告诉他的,还给他提供帮助去闹。 凌晗这才明白,为何那日城民闹事,蒋情会亲自来倾云院来安抚她,叫她放心,说她们不会有事的。 没想到,是自家娘亲和自家弟弟干的好事。 为什么这些事她一点都不知道?! 想着想着,凌晗又为这样的原因,对凌昭哭闹一番。 青朴堂。 凌清等那些奴仆回来,都等的打瞌睡了。 “姑娘,他们会回来吗?”梧桐望着门可罗雀的院门,陷入怀疑之中。 “他们会回来的,再等等。”凌清说的信誓旦旦,梧桐也从怀疑中跳了出来,反正姑娘说什么,她都信。 两主仆的对话,坐在一旁的萧衍听的清清楚楚,也看的明白,梧桐对凌清毫无条件的信任。黑眸凝视了好一会,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忽而站起来,走向被绑在柱子上的陈兴。 陈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气,特别是在自己的私房钱被抢光之后,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眼神游移,还低低的自言自语。 一喊他名字,他又犹如惊弓之鸟般吓得弹跳起来。 要不是绑着,估计他早就吓跑了。 简直像是傻了一样。 所以凌清想要审问他,都审的白费力气。 要不然,怎会就这样无聊的等着奴仆回来。 “世子,要不要叫李公子来给他瞧瞧?”卫东一直都奇怪这样的陈兴,他明明记着抓人的时候,陈兴很正常的。 难道真受刺激过度,傻了?! 萧衍默了默,问向凌清:“凌姑娘,我把陈兴关到城北院子,可行?” 凌清看了眼陈兴,也听到卫东的询问,想着,接下来也没时间审问,便点头:“你安排。” 卫东接收到命令,再次拽着陈兴,飞离了凌府。 这时,终于有人先回来了。 “凌清,你什么意思!”小沙子带着去东院区的几个小厮,都跟着回来。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有鱼肉、面粉,有碗碟、杯子,看上去最值钱的,就是青瓷做的痰盂了。 放眼一看,他们应该去了厨房,不然怎会将厨房最值钱的东西都揣在手里。 那个青瓷痰盂,凌清就记不起来是哪里的。 “这些东西不合心意?”凌清问道。 “你说过让我们随意拿凌家的东西,东院区里有重兵把守,这让我们怎么拿!?” 凌清一脸惊讶:“重兵?我凌家一个兵都没有,哪里来的重兵?” 小沙子蹙眉:“你别给我装傻!” “那是我的兵,你有意见?”萧衍冷冷道。 没意见。 小沙子缩脑袋的动作,回应了萧衍的问题。 凌清眯眼,按道理来说,萧衍在青朴堂站了那么久,就算不说话,那威压也是吓人的。 他们闹了那么久,居然都不怕,还扯长了脖子讨公道。 她相信这世上,是有人生来就不怕权贵,但这样的人是极少数的存在。 小沙子回来没多久,其余人也陆陆续续来了。 嘴里都骂骂咧咧,只是声小,听不太清楚,反正都是些不好听的话。 小沙子似乎看见回来的人多了,胆子也渐渐回来。 “凌清,你还没回答你到底什么意思!”小沙子怒道:“东院区派重兵把守就算了,连凌家大门都派重兵把守,你让我们怎么离开!你说话不算数!” 凌清双手一摊,完全就是一副‘关我何事’的样子说道:“那是萧世子的兵,你问我干嘛!又不是我拦着你们,不让你们走。” 她就是拦了,不然他们怎么会乖乖的回到青朴堂,等着她审判呢! 第五十二章 审判 凌清看他们回来的差不多,每个人都拿到了应有的东西,就差陈昌,和跟着他走的五个小厮没回来。 她再等了片刻,陈昌终于回来了。 奇怪的是,他们几人都空着手,垂头丧气。 陈昌却没表现出什么情绪,来到就向凌清表明态度:“大姑娘,小奴一家老小都在凌家,不管生死,都不离开。” 跟着他的几个小厮,亦是同样表态。 这倒让凌清意想不到。 “你既然选择留下,我也不强迫你。”凌清从椅子上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视线从每个人手里拿着的、跟前放着的东西,一一掠过。 凌清满意一笑,突然大喊一声:“竹心。” 竹心从青朴堂里从容的走出来,跟随她脚步出来的,还有一队身着藏青色劲装的男子。 他们迅速将奴仆们围住,右手都握在腰间的剑柄上,神色冷漠。 “商卫,商卫怎么会在这里?”奴仆们都惊恐万分。 商卫,就是商会的侍卫。 而带领商卫前来的人,最后才从堂内走出来。 此人一身素衣,走起路来,身上的素衣轻飘飘,体型看起来仿佛风吹就倒。 但他肃穆的神色,彰显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威严。 “廖管事,还请你给小女子秉持公道。”凌清客气道。 独城并没有设立什么官职,最高执权者是城主,过来是元老,下来是商员,就是各大商户,再下来就是管事了。 而每个元老手底下,至少都有两名管事。 钱融是管独城、商城人口、户籍,管民生、民诉。 廖士哲则是钱融手下的管事,有关民生和民诉的案件,都归到他手上。 这也多亏,在她身边的四大丫鬟,不,是五大丫鬟能干。 趁着她在忙前忙后处理凌家的事,去探独城的人、事、物,都由她们几个自由的分工合作去整理。 徐大正就去熟悉独城的每个角落,而徐小正,依旧在他待在熟悉的领域里,和商城那边继续联系。 所以,凌清才能那么放心的,认真处理眼前之时。 她猜测,拖延马丁不审理保长那类人的,和那个给马丁胡乱按上‘小偷’之名的,应该都是这个廖士哲干的。 只见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对凌清点头:“大姑娘要告的就是凌家的众奴仆?” 廖士哲被凌清请来凌家主持公道的时候,感到非常意外。 他迅速叫人将这件事上报给钱融,然后跟着凌清的丫鬟竹心,匆匆赶来凌家。 进凌家大门的时候,看到有重兵把守就觉得奇怪,难道凌清抓到商会的什么把柄,然后要出手对付商会? 想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对付商会也不会只是叫他,应该直接去钱家,或者郑家。 廖士哲想不明白,干脆什么都不想,先去看看再说。 一来到青朴堂,凌清就将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了他,至此,他才松了口气。 “对,他们都偷了我家的东西。”凌清愤然指向奴仆:“要不是有萧世子在,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廖士哲看到了,这些奴仆连锅碗瓢盆都不放过。那么明目张胆的偷拿东西,可想而知,这个凌家早已没了从前的威严。 内心窃喜,面上却沉着,质问奴仆的语气便越严厉:“你们可知罪!” “我们是被污蔑的,我们没罪!”小沙子扔下面粉袋,指向凌清:“明明是你要我们这样做的,要不然我们哪敢拿这些东西!” 奴仆们纷纷附和。 商卫们大‘呵’一声,同时执剑拔鞘声响起。 奴仆们顿时闭嘴。 廖士哲看了凌清一眼,问向奴仆:“说说你们为什么要偷拿凌家的东西。” “我们没有偷!”小沙子想反驳下去,撞上廖士哲那双充满凌厉的眼睛时,识趣的不再反驳,而是老实的答起了话。 “因为凌清独吞了我们的工钱,还不起才会叫我们随意拿凌家的任何东西抵工钱。廖管事,你若不信,可以问问陈管家,他亲眼所见凌清把账房里的钱都没收了。” 小沙子和奴仆们还想找陈兴,却找不到了。 “凌清,你又把陈兴藏哪里去了!赶紧交出来!” “交出来!” “交出来!” 奴仆们又吵起来了,商卫们似乎没有要‘吓唬’的意思,一致的不再有动作。 凌清一目了然。 “廖管事,城主府给不起奴仆工钱这事,你信吗?”凌清直接忽视了奴仆们的怒火,问向廖士哲。 廖士哲很肯定道:“不信。” 他相信的是,就算凌家有多败落,只会败掉名誉。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缺的。 独城是凌家的,代表名誉;商城是凌家的,代表富裕。 独城还能不能让凌家保住,他不确定。 但商城只要一日不倒,要连根拔起凌家,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我凌清会叫这些刁仆去偷自家的东西吗?”凌清又问, 廖士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算这局是凌清让奴仆们心甘情愿跳的,结果都不会是凌清的错。 这就是谁有权有势,谁就有话语权。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廖士哲道。 这话让奴仆们霎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若是他们被定罪,别说会被逐出凌家,也有可能被直接处死。但他们更害怕的,是被逐出独城。 一想到会被逐出独城的结果,哪还有力气闹腾,个个如惊弓之鸟般缩着脑袋做人。 凌清望向奴仆们:“他们和我凌家签的都是死契,等同于生死都由凌家做主。不过,看在他们为凌家为奴为婢那么几年,就免他们死罪,全都赶出凌家,赶出独城。” “大姑娘,这是要消了他们的城民户籍,是吗?”赶出独城,就是变相消籍的意思。 “对。” “在下明白了。”廖士哲转头就叫人去商会,把户籍本拿来。 奴仆们一听这样的结果,反倒哭了起来。 赶他们出城,还不如让他们死了一了百了。 被独城赶走,又被消了籍的人,在外面是没有活路的。 很快,廖士哲派去拿户籍的人回来了。 他接过竹心递去的盒子,里面装得赫然是这里所有奴仆,签的卖身契约。 奴仆们心存那点侥幸都没有,他们以为这些卖身契都在蒋情手中,没想到,早就到了凌清手里。 凌清也是奇怪,为什么蒋情会把奴仆们的卖身契都交到凌承天手上。 而这会又在她手上,是因为这些卖身契是和商城的总账本一起装在木盒子里。就是和徐小正谈论银钱去向的那一天。 所以,凌清才会搞这样一出戏。请来廖士哲,一是想接触这个人,二是想名正言顺的将凌家的眼线,统统扫除。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扫得不太干净了。 因为不是所有的奴仆,都有罪。 例如,陈昌。 第五十四章 病不等人 “排队排队。”又有一个粗胖的男人从后堂出来,眉目不善,嗓音亦粗旷无比。 此话一出,所有涌上前去的城民都有序的排起了队。 即使队伍已经排到门外,也陆续有新来的城民继续往下排。 梧桐趁机拉过一个城民,问:“你们干嘛都在排队?这天要黑了,悬济堂要打烊了吧?” “你这都不知道,还是不是独城人。要是今日买不上号,又得拖上三日才能看病了。” “什么是号?”梧桐问。 “就是一二三四五,这叫号。一日只发三十个号,错过就要等到明日了。”城民扯回被梧桐拉住的衣衫,又道。 “你不买就别问那么多,我得赶紧去买号,病不等人。” 梧桐还想问一个号要多少钱,奈何城民跑的快一下子就挤进了人群里。 后来者都拒绝了梧桐的询问,所以到最后都不知道要多少钱买号。 “姑娘,奴婢去看看。”话未落,梧桐以矫健的动作,左避右挡的一下子就挤了进去。 凌清想阻止都迟了一大步。 片刻后,梧桐又左避右挡的挤了出来。 “姑娘,奴婢…” “上车。”凌清二话不说直接拉着梧桐,回到了马车里。 车夫大石立刻驾起马车,往凌府赶。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梧桐说:“买个号最低一百文起,不得超过一两银子。” “每个人都是直接往最高的限度给,所以就成了九百九十九文一个号。” 凌清沉下了脸。 刚才她会拉梧桐上车,是因为悬济堂的人注意到她们了。 她暗恼自己大意,在他们面前露了脸,虽然脸上还有一层乞丐妆,但她也觉得不安全。 人除了认脸,还可以认身形和记声音。 “姑娘?”梧桐见凌清不知在想什么想出神了,便又喊了一句。 “嗯,独城的城民都不差钱,但钱也不是一阵大风就能刮来的。”凌清说。 “奴婢看那悬济堂根本不是在给人看病,而是在以治病的名义,敛取不义之财。” “不,重点不是这个。”凌清摇头:“悬济堂的那些坐堂大夫的医术,是被李善嫌弃过。” “说他们有些连古平哲都不如,如何能获得那么多城民们的信赖?” “还每日如此之多的城民奔着去买号。日日就真的有那么多人生病?” 凌清冷笑:“独城才多少城民?五年前最后一次城民普查,加上商城商民,不过551户,两万余人。” “这日日有人生病很正常,但轮着来生病就不正常。或者说,同一批人,总是生病个不停。” “如果是难治的病,可以理解,但一个人数不多的城里,难治的病,日日都那么多,这就该防备或者质疑了。” 梧桐听出来其中的蹊跷:“现在还得排除掉,被赶去贫民窟的那些原城民。但咱们也不知道新进了多少新城民啊!?” “新城民大部分都是别国送来的奸细。”凌清蹙眉:“而且能被送来的人,都不会简单。” “哪会因为病痛随意在外头找间药堂,砸重金买个号。他们不怕死得快,就怕死的慢。” “大石,找个隐秘地方停车。”凌清忽的吩咐道。 大石找了个胡同停了车。 凌清开门而出,扫了一眼四周。 大石见状解释道:“姑娘放心,这是去往城南方向的胡同,这边多的是外来人口,没有人会去特别注意是谁来了。” 凌清给了大石一个欣赏的眼色,大石憨憨的笑着摸头。 “姑娘,你要去哪里?”梧桐也跟着跳下马车。 “我得去找找那些去过悬济堂看病的人,都是哪些人,得了什么病。” “奴婢也去。” “你回到车里等,人去多了反而惹人注目。” 梧桐犹豫。 “乖。” “那姑娘记得早点回来。”梧桐看了眼西斜的太阳:“太阳完全落山之前,姑娘一定要回来。” 凌清笑了笑:“知道了。” 话落,转身就消失在胡同口。 凌清懂得取长补短,不会轻功,那就练酷跑,反正看上去和轻功差不多。 幸好大石驾马车也驾离悬济堂很远,凌清抄小路拐几个弯就到了。 但她没有离得近。见有人兴高采烈的买到号走出悬济堂,她便悄然的跟了上去。 那人便是被梧桐拉来询问过原由的城民。 凌清一路跟随城民,一路防止麻雀在后。好不容易拐了两个弯,快要跟到他家了却被人突然揽腰抱起,飞上了屋顶。 她不用去看是谁,一闻到那股泠冽的松竹味,就猜到他是萧衍。 凌清回头瞪着他,还未开口就被捂住嘴巴,伸手指向她刚才站过的地方。 那里,正经过一个陌生男子。 身上穿的正是悬济堂,药童穿的衣式。 而那药童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 凌清瞬间明白,还真有麻雀,而且有两只。 待那药童走后,萧衍自顾自解释:“城民每次在悬济堂拿到号后回家,都会被药童的人监视。” “这是悬济堂防止被骗号做的一手准备。若是有人假扮病患买号,那人一定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而刚才那人发现了你,若是我迟一步来将你带走,你现在也会成了他们的病患。” 凌清霎时间领悟过来:“五石散!?” “嗯。”萧衍讶异凌清会知道这种瘾药的名字,而他也是去过那个山洞才知道的。 “那些所谓的买号,买的就是排队买五石散的号。”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悬济堂?”凌清问,语气意味不明。 “嗯。” 凌清直觉,他调查悬济堂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 因为五石散的成分,和城东那边悬济堂存放的药材无多大关系。 可以说完全无关,所以悬济堂这些事,他是在调查中偶然查到的。 三七和白芨的功效适合受伤的人使用。 那么会受伤的是哪些人,自然就是打仗的兵。 最近没有哪里开大战,但不代表明日、后日,或者大后日不会有。 若是大战一触即发,又是哪里最缺这些药材,自然就是北凉国。 因为北凉这五年来,一直都靠着掠夺别国,过好日子。 第五十五章 意外 大石驾着马车,踏着黄昏咕噜咕噜的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凌清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大街,早就打烊的店铺,大门紧闭。 没有小摊贩的身影,只有几个零散的城民,无一不是匆匆走过。 凌清收回无神的眼眸,望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萧衍,他正在闭目养神。 又像是睡着了。 是不是这几天一直在追药材的事情,所以不曾安眠片刻过? “想问什么?”闭眼的萧衍突然出声,吓得凌清慌忙转开目光。 这家伙闭着眼睛都知道她在看他,她目光有那么炙热吗? “星河说你在山洞那里救了他,想要跟你说一声多谢。”这是在凌清离开贫民窟的时候,星河拜托她的事。 萧衍睁开眼睛:“星河?” 凌清想起,萧衍还不认识谁是星河,便解释道:“他是我在回城那天救的一个小乞丐,就是你在山洞那里救的其中一个男孩。” 萧衍只记得有四个小孩被抓,救下之后就交给了卫春,后面的事情,他就没感兴趣。 他好奇的是,星河这个名字。 “嗯。”萧衍回应了一声,又继续闭目养神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凌清看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萧衍,打开车门,正想询问怎么回事。 她就发现马车前,正站着曹倩。 就她自己一个人。 “凌清,你给我下来!”曹倩一声呼喊,在这条空旷的大街上回荡。 凌清蹙眉,这个曹倩属苍蝇嘛!赶都赶不走。 “大石,拐道。”凌清懒得看曹倩,钻进马车里。 萧衍在她进来时稍微侧了下耳朵,眼皮都没抬一下,然后继续养神。 “姑娘,走不了。”大石为难的声音传了进来。 马车也在他说话之际,晃动了止不住的晃动,还时不时传来马儿的嗷叫声。 凌清从窗口探出脑袋,一眼就看见曹倩竟然抱住马的脖子,神色凶狠的不断拍打马背。 曹倩突然怒吼道:“凌清,你欺骗我!你竟然敢欺骗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随着她的击打越多,马儿的惨叫声越激烈,大石和梧桐两人被晃动的快勒不稳马匹了。 车里的凌清撞了一回额头后,直接倒在萧衍怀里。 而萧衍在马车再次晃动前,抱住凌清一个飞身,飞出了马车。 大石见自家姑娘安全了,看准时机,也抱住梧桐滚到了地上。 意外一幕,随即发生。 曹倩被受惊的马蹄一踢,倒在了地上,看见这一幕的凌清他们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 曹倩被落地的马蹄一踏,顿时口吐鲜血。 下一息,卫春出现,在马蹄再一次抬起踏下之际,拉出了曹倩。 大石也在第一时间去安抚受惊的马匹。 而凌清顾不得个人恩怨,立马奔过去看曹倩的身体情况。 因为此时的她,已经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口中的鲜血也没停住地一直往外流。 凌清摸向曹倩的颈动脉,再探了探鼻息,脸色忽的一沉:“她死了。” 梧桐一惊。 一旁的卫春和萧衍亦是神色冰冷。 凌清起身,往已经近在迟尺的凌府大门眺望。 大门紧闭,但右侧的小门却是半开的。 这说明,曹倩是从凌府出来,然后拦截凌清,接着她就死了。 真相是什么,除了凌清自己想知道外,别人都只认定一个结果。 就是曹倩死在了凌清的面前。 这件事,果然在第二天,就传遍了独城的大街小巷。 本来凌清杀人的谣言,已经渐渐平息的,却又因为曹倩的死,再次轰动了起来。 甚至,都有城民举起抗议的白布,堵在凌府大门前。 更有人拿着鸡蛋和烂菜,不停地朝凌府大门扔。 毫不夸张的讲,这一天下来清理的烂菜叶,都够府里的人吃上几天了。 “姑娘,星河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些聚集在咱们大门前扔烂菜叶子的城民,都是曹家人致使。”徐大正禀报道。 凌清站在窗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枝头上,那只在整理毛发的小鸟。 心思却跑到了昨晚,竹心调查出来的消息。 自从曹倩在跟随凌清回凌府的那次之后,她就经常来做客。 招待她的人就是凌晗。 昨日她本该在倾云院的,怎么突然就跑出了大街,恰好又拦着马车,然后又恰好死在面前。 这一系列都那么恰好,唯一的解释就是,人为的痕迹太明显了。 而这人为,一者是蒋情; 二者是凌晗。 不对,还有一个凌昭,只是上次威胁了他之后,凌清就再没见过他了。 但这样就太过明显,凌晗有一个红莲在身边,不至于那么敢明目张胆的在凌清面前为非作歹。 可也能理解,这个府里,凌承天脆弱的连醒来的时间都极少。 靠山经常不在线,久而久之,敌对的胆子也会跟着养肥的。 “叫曹成是吧?”凌清问。 “是。” “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给商会的人施压,要把姑娘您抓起来,一命还一命。”徐小正也刚从商会打探回来。 “还说,再不把曹姑娘的尸首还给曹商户,他就要带着他府里的所有侍卫闯进凌府,搜尸了。” 曹倩的尸首被萧衍带走了,他说去找仵作验尸。 因为曹倩把马匹当作凌清痛打的一幕,让他们都有所怀疑,她肯定吃了什么,才会这样神智不清。 甚至在被马匹踢倒的时候,似乎感觉不到痛,嘴里就算流着血还骂骂咧咧。 “商会谁在抵挡曹成?” “小钱元老。” 钱绍。 凌清这个人,感觉不太好,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好。 “钱元老呢?” “钱元老一大早就来了凌府,此时还逗留在碧华院。” 凌清冷笑了一声,蒋情又要登场了? 还想以城主夫人的身份? “姑娘,城主昨晚醒来就询问过姑娘在做什么。”金花说:“老奴只能说姑娘和萧世子在一起待着,对不这样说,城主会刨根问底。” “老奴就怕一个嘴快,就露馅了。”金花观了凌清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不满,才松了口气。 “嗯,这件事暂时不要让爹爹知道,让他好好养身体。奶娘,你提醒一下徐伯,千万要看好爹爹。” 金花应下,便步履匆匆的赶回揽舟院,怕徐安一个人应付不来,到时候被人趁虚而入就不好了。 凌清收回视线,落在竹心他们一众人身上:“你们继续去打探一下事件的发展。竹心,梧桐。” “你们和我去一趟倾云院。算了算时间,本姑娘都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和二姑娘叙叙旧了。” 第五十六章 吓一吓也行 “姑娘,今日您想穿什么颜色的襦裙,夫人上个月定做的都是俏色的多。”大丫鬟红榴问道。 “绯色的那件。”凌晗道。 红莲正在为凌晗梳妆:“姑娘心情看起来不错。” “那是自然,只要凌清不高兴,本姑娘就高兴。” “对了,萧世子在不在府里?”凌晗羞着脸颊问道。 “萧世子好几日不在府里了。”红莲看了眼凌晗,那张极速变黑的脸。 “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一个人都看不好!”凌晗一把扫掉首饰盒。 砰! 盒子落地瞬间五马分尸,首饰散落满地。 一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姑娘消消气。”红莲讨好道:“你忘了么?待家的男人都是没用的。这萧世子经常不在府,不就说明他能干嘛!” “还是姑娘有眼光,选中萧世子这个未来夫君,现在是战神,那以后称帝都不难。” 凌晗被一夸,脸色顿时一变,得意悄然的爬满整张脸。 “还不快把我的首饰拿起来。”凌晗娇声一呵,屋内的丫鬟在红莲的催促下赶忙收拾起来。 “姑娘,配这只牡丹簪子如何?”红莲转开凌晗的注意,给她搭配发饰起来。 屋内的动静,站在屋外的凌清,听的一清二楚。 两个跪在她面前的小丫鬟,垂着头瑟瑟发抖,只因被瞪了一眼,那双眼睛好像已经杀了她们一次了。 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她们真心不想再尝试第二次,所以禀报什么,或者透漏给屋内的人一点消息都不敢,这些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曹姑娘经常坐在哪里?” 两人被凌清问的一愣。 凌晗嘱咐过她们,谁敢说曹倩来过倾云院,她就乱棍打死谁。 这种警告,可是实打实的,她们只能昧着良心拼命摇头。 凌清可没想过,这样询问就能知道真相,但吓一吓还是可以的。 “这样就可惜了。”凌清一脸遗憾:“本姑娘还请好了法师,来为曹姑娘超度,因为她死不瞑目啊~” “我听法师说,做法是要走遍曹姑娘死前最后去过的地方。不然灵魂召唤不齐,就难以超度。” “要是超过了时候,那些残缺的灵魂就会幻化成厉鬼,去找那些真正害过她的人报仇。” 凌清再问了一遍:“你们确定曹姑娘没有来过这里,是吗?不要说谎哦,到时候厉鬼找过来,就是法师在都没用。” “厉鬼会将那些害死她的人,统统杀了,才算化解了怨念,之后就会甘心下地狱去投胎。” 话一落,两丫鬟已经吓得面容失色,连跪都跪不稳了。 却依旧死死的摇头,即使眼泪流了一地、嘴唇咬破。 凌清挺佩服凌晗的教人方式,这两小白兔宁愿被吓死也不想被折磨死。 现在的孩子啊~ 活得真累,明明十岁都还没到。 “看来,曹姑娘是真的没来过。”凌清狠狠的在她们面前松口气,生怕她们听不到,还‘唉’出了声。 “不过,看在你们那么懂事的份上告诉你们,在曹姑娘头七还未过的日子里,去求道辟邪符戴在脖子上。” 凌清看了一样凌晗闺房的大门,接着用自己身上比划:“一定不能把辟邪符藏在衣服里面,要放出来,就亮在身前,可听明白了?” 两丫鬟摸了摸眼泪,听了凌清的话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才缓缓点头。 凌清欣慰的笑了笑:“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哦,要是让你家姑娘知道,肯定会…”她比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两个丫鬟又被吓得差点叫出来。 看着凌清走了,两人还不明所以的愣怔了好一会,才轻轻道:“二姑娘不是找咱们姑娘的么?怎么就走了呢?” 另一个姑娘对着她作了嘘的动作,回头望了一眼屋门:“咱们现在什么都不要管了,先去准备辟邪符。” 两丫鬟意见达成一致,赶忙奔出倾云院朝神婆家而去。 凌清刚踏进前院的时候,恰好碰到,蒋情送着钱融往东院区走去。 那么些时候未见,蒋情瘦了不少。特别是发髻上的白丝,多了一撮。 这是缺爱了,还是真的缺爱了? 毕竟古平哲还被关在地牢里呢! “大姑娘,何时有空去商会一趟?”钱融和蔼可亲的问道。 凌清一脸从容,蒋情的脸却黑的肉眼一见,就看的明白,她即嫉妒又生气。 “去商会是坐牢,还是赔命?” 钱融皮笑肉不笑:“大姑娘,不是本元老不帮你。你既然把人杀了,干嘛还把尸体藏起来?” “你杀了曹姑娘这件事已经很难处理了,还把人家尸体藏了,这是要她死不瞑目啊?!” 话到最后,几近呵斥。 “现在,人家曹商会还在商会,你跟本元老去见他。你放心,不会让你有事,只要给的交代能达到曹商户的要求,一切都好说。” 钱融招来了两个侍卫去“请”凌清,刚踏出一步,凌清就道。 “等等。” 侍卫脚步一停,得到钱融的许可,他们才没有再进一步。 “钱元老,你说是我杀了曹倩?”凌清问向钱融。 这一问让钱融只是眨眼的愣怔,便回应道:“目前没看到曹姑娘的尸体前,是这样判断的。” “那就是说,如果本姑娘交出尸体,就可以证明杀曹倩的人不是本姑娘?” “在本元老面前,没有如果。事实是,你杀了曹姑娘。” “谁能证明曹倩是本姑娘杀的?” 钱融蹙眉:“有人证。” “人证是谁?” “街坊四邻共有十几人,通通都在商会。” 凌清记得当时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哪里来的人证。 又问:“他们看见我什么?” 钱融不耐回答这些问题,却还是会硬着头皮答:“杀人,藏尸。” “好,那就请他们来凌府,就在这里。本姑娘想和他们好好问道,本姑娘是怎么杀人,又是怎样藏尸。” “商会才是断案之地,这凌府算什么?!”话一出,钱融知道错口了,不慌不忙的补充道。 “这是城主府,不是什么市井之地,你以为谁想来就能来的?!” 凌清坚定道:“本姑娘是凌府的主人之一,我说能来谁就能来。” “就算你把所有元老都叫来,亦或者把我父亲叫来,本姑娘依旧会这样说。” 钱融真想一巴掌扇过去,蒋情又何尝不想呢! 钱融沉吟了片刻,亦有松动的意思:“是不是本元老把他们叫来,你就能把尸体交出来?” “那也得你先把他们叫来。” “这…”钱融不想给巴掌了,他想掐死她,可以不?! 又是片刻的犹豫,钱融威胁道:“要是你还不肯交出尸体,那就别怪我不站你这边。到时城主出来,本元老依旧秉公处理,半点都不徇私枉法!” 第五十七章 是她 前院正厅,已经准备好了位置,来处理这件,杀人藏尸案。 之前的丫鬟婆子,小厮闹罢工后,都纷纷走人了,却被蒋情留下了一小部分。 要不然今日这正厅,还真缺人手打理。 凌清走到主位坐了下来,冷眼看着蒋情卑微的坐在下首。 她俨然没了之前,当城主夫人那般端庄又高贵。 现在,全身散发着妥妥的姨娘气质。 “大姑娘,你何必藏着曹倩的尸首。”蒋情唯唯诺诺道:“现在她怎么死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已经死了,而咱们终究是得罪了曹家。” 凌清睃了蒋情一眼:“姨娘是和钱元老达成什么意见了?” 蒋情一听这个称呼,心就痛一次,但也只能接受:“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和元老达成意见,这不是还有大姑娘嘛!” “本姑娘也是想听听姨娘有什么高见。毕竟姨娘可是在凌府当家了几年,见识比我还要广。” 蒋情不信凌清说这话是夸奖,可看见她那双诚实的眼眸,不仅愕然,还似乎看到了那年,那个夏日,那个女人。 “姨娘?”凌清眸里闪过一丝皎洁:“不愿说可以拒绝。” “不是的。” 凌清等着她的下文。 “独城靠商会,商会靠的是商户。” “所以,你要我付出些什么?” 蒋情微微点头。 凌清笑了笑:“姨娘觉得,现在凌家能给曹家什么?算来算去,好像就剩一个城主之位了。” “那姓曹的他敢接吗?!”蒋情话出了心中的怒。 凌清眯眼,没在和她谈下去。 因为梧桐进来了,她一直侯在凌府大门,若是钱融来了,就进来禀报。 没多一会,钱融待着几个人走进正厅。他脾气似乎消了,见了凌清还能挤出笑容。 再身后跟着的侍卫,没进前厅,就守在门外。 那些身穿蓝色侍卫服的人,来自商会。 “大姑娘,这就是曹商户。”钱融竟亲自介绍曹成,虽然他本身就能说会道,但身处元老位置多年。 俯视看人久了,总会滋生骄傲,不会轻易低头才对。 曹成只不过是个新晋的独城商户,那么快就得到钱融“敬意”,这让人止不住生疑。 “还请大姑娘,将小女的尸首还给曹某。。”曹成垂着眼帘,瘦小的脸颊带着怒,不情不愿的先敬了凌清一声。 再讨要曹倩的尸首,这个人理智占据上风。 凌清眸里闪过一丝意外。 “曹商户,本姑娘没有藏你女儿的尸首。” 曹成直接拉出身后三人中的婆子:“这是亲眼所见,大姑娘抱走小女尸首的证人。” 然后拉出第二个男子:“这是亲眼所见,大姑娘杀死小女的证人。” 第三个亦是男子:“这是亲眼所见,小女进了凌府的证人。还有小女贴身的丫鬟柳月,也是证人。” “只是,柳月是曹家的丫鬟,做证人站不住脚,所以找到了新的证人。” 曹成终于抬起头,他那双锐利的眸子对上凌清:“大姑娘,你说曹某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小女没在大姑娘手里。” “所以,你聚集城民来大闹凌府的目的,是想逼本姑娘交出曹倩尸首?”凌清反问。 “是。”曹成也不否认自己做过的事。 这招数凌清感觉好熟悉啊! 在她回城之际,蒋情不是用过么? 只要凌清不出来阻止,外面的人就会当你默认。 而凌清就是不喜欢出来澄清那一类人。这次,是碰巧,还是自己的性情,早就被人摸了个透?! 凌清下意识望向蒋情。 蒋情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一副什么都不管她事的模样。 “大姑娘,现在曹商户本元老请来了,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钱融说此话时,面上客气,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我承诺什么了?”凌清自知不能慌,这镇定要坚持到萧衍把尸首送回来为止。 一想到萧衍,凌清是不能气呀! 谁叫他是正在帮她验尸,还为了她一句,曹倩有没有可能被灌了五石散? 而亲自去悬济堂弄点五石散验验。 要弄到五石散谈何容易,为了不打草惊蛇,除非去抢城民的。 “到来曹商会就归还尸首。” “尸首不在我手上。” 钱融面色一沉:“大姑娘,生为商人却不讲诚信,你会寒了我们这些城民的心。” 这就上升到权位了? “钱元老,你还想说什么?” “本元老要请城主出来评评理。”钱融一脸恼怒:“为什么要把金玉牌交到你这种人手里。” 凌清抱臂:“那交到你手里,如何?” “你…” “大姑娘,你是不是不打算交出小女的尸首?”曹成突然冷冰冰道。 “本姑娘已经说的很清楚,尸首不在我这里。” “证据呢?你能拿出证据?” 凌清冷下脸,反问:“这几个来历不明的人也能叫证人?”两人视线在半空交汇,并列出猩红的火花。 似乎不打出个高低,并不会罢休。 “你是谁,敢质疑本世子的人?”萧衍来了,飞身落在凌清身旁。 安全感顿时笼罩全身。 这是凌清的第一感觉。 随在萧衍身后进来的卫春,手里提着一个脸上有伤的人。 那是曹倩的贴身丫鬟,柳月。 “大姑娘,这人在府外鬼鬼祟祟,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属下便把她抓来了。”卫春道。 凌清疑惑的看向萧衍,后者道:“听听那丫鬟怎么说。” 她视线顺着他的话,落到柳月身上。 这会曹成已经走到,神色紧张的柳月面前:“柳月,你跑哪里去了?” 柳月是在凌府外等曹倩时,被人从身后打晕。 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扔在无名山,到处都是尸臭,吓得她乱跑迷了路。 当时又是在夜晚。可想而知那时候的无名山有多可怕。 直到天亮,她才找到下山的路,下山后就直奔曹家。 梳洗好了之后就打算找曹倩求饶,谁知曹倩居然死了。 打听一番后,就决定来凌府查探究竟,要是能找到曹倩尸首就最好,这样能避免曹家主把怒火降在自己身上。 曹府的人都知道,曹倩为何喜欢打人,下手还那么狠。 不过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柳月宁愿被曹倩打,不想被曹成虐死。 谁知,才刚到凌府就被人抓了。 现在,她四肢发抖,跪都有些跪不稳。 大多数原因是,曹成在这里,柳月是被他吓得。 “奴婢被人打晕扔到了无名山,天亮才跑回来,谁知却听到姑娘死了,就想来凌府找凶手。”柳月瑟瑟发抖道。 “你看过凶手对不对?是谁?!”曹成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止不住的往凌清身上投。 柳月能留在曹倩身边多年,不是个人精早就死无全身了。 曹成那双眼睛暗示的那么明显,瞎子都能看明白。 柳月半点都不迟疑的指向凌清:“是她。” 第五十八章 等 “你亲眼所见吗?”凌清问向柳月。 柳月看着凌清那双冰冷的黑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依旧认定的点头。 “就是你杀了姑娘,还把姑娘的尸首藏起来,杀了奴婢扔到无名山,妄图逃脱罪名。” “幸好奴婢福大命大,逃过了这一劫,还回来了。是老天爷都开眼了,要惩罚你这个恶人!” 柳月说的那个激动,唾沫星子都翻飞出来了。 “大姑娘,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曹成问道。 凌清看他的样子,就算不是她的错,也一定要她认错。 “本姑娘无话可说。” 钱融和曹成不明白凌清,怎么突然就认了。 一旁的萧衍从坐下去后,就不作声。连凌清认了这罪,他都无动于衷。 所以他们都十分意外。 蒋情却是感到不安,眉心高高蹙起。 “那就请大姑娘交出小女的尸首。” “好,今晚上,你女儿就会亲自出现。” 曹成不满:“你在胡说什么?” 凌清弯唇一笑:“本姑娘这样子,想在胡说吗?” 曹成确实拿凌清没有办法。 只能向钱融要交代,他冷冷道:“钱元老,这事最迟明日,就要给我一个答复。” 话罢,他拂袖而去。 曹成昂首挺胸,钱融低声下气,凌清又岂会感觉不出来。 “大姑娘,本元老要见城主。”钱融也是无法,只能叫凌承天出来做主了。 “父亲休养生息,不宜见外人。”凌清坚定道:“曹姑娘今晚就会亲自出来,钱元老还需本姑娘说第三遍吗?” 钱融眯眼:“既然如此,那大姑娘就好好的待在这前院,到了晚上你还没有给本元老交代,那就别怪本元老不给你凌家面子了。” 凌清望着钱融离去的背影,守在门口的那些侍卫始终不动。 都上升到“凌家面子”了,钱融这是被逼急了。 回过神,蒋情还在。 “大姑娘,妾身就先回去了。”话落,逃也似得走了。 “怎么你还不走?”凌清望向还坐着的萧衍。 凌清知道,钱融和曹成现在不敢动她,并不是因为凌承天这个城主,而是因为萧衍。 “你不想知道真相?”萧衍淡淡道。 凌清走到萧衍身旁的椅子坐下,睃了一眼门外的侍卫,低声道:“说来听听。” 萧衍看着凌清凑过来的侧脸,嘴角浸着一丝笑意,低声道:“你猜对了。” “五石散?!” 萧衍点头:“第一次食用超量,容易暴毙而亡。” 凌清沉下脸,简单点说,就算曹倩没有被马匹踢伤,一样会死。 凌晗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恶毒? 今日蒋情的表现,似乎不知道曹倩的死与凌晗有关。 真的不知情还是在演戏。 唯有等今晚,也许真相就会大白。 三更。 两个小丫鬟趁着所有人都歇下了,抹黑来到凌晗经常招待曹倩的西屋。 她们握住求来的辟邪符,双手合十,跪在曹倩坐过的椅子,闭上眼睛,嘴里振振有词的念叨起来。 “曹姑娘,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来找我们。我们做丫鬟的只能听主人的吩咐。” “那药是红莲姑姑给我们的,不是我们的。你要找,就找红莲姑姑吧!”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只负责烧水煮茶的丫鬟。都是送给您喝了那药之后,知道是不好药的,求您大人有大量…” 两人正说的顺溜时,那张本就静止的椅子,突然晃了几下。 吓得两丫鬟跪拜到一半的身体,硬是不敢动分毫。 等动静过去了,她们才慢慢的起身。 谁知,才动了那么一下,椅子又晃动起来。 再次吓的她们更不敢动,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手里的辟邪符也握得更紧、更用力。 心里祈祷,不要像神婆说的,若碰上的是化作厉鬼的曹倩,那么那张辟邪符就会着火。 才刚那么想呢! 忽然“轰”的一声,她们抬眸一看,辟邪符着火了! 这回,惊得她们再也不敢逗留,拼命甩了符咒,连滚带爬的跑出西屋,一边还尖叫道:“有鬼啊!” “曹姑娘要回来索命啊!” “不要找我,不是我毒死你的!” “不是我害死你的,不要找我!” 两小丫鬟她一言她一语的渐渐跑远。 屋梁上,趴着的卫东,冷冷的看着两小丫鬟鬼哭狼嚎的走了。便将手中最后一颗小石头扔向椅子。 椅子霎时间着起了一撮小火苗,还有正在变大的趋势。 卫东只看了一眼,转身消失了。 倾云院在下一刻,灯火通明。 所有丫鬟小厮都集中在院子里。 两个像傻了的小丫鬟,被红莲的人抓了起来,嘴被塞的鼓鼓,只听得见在呜呜的哭泣。 在场的人早听清楚两小丫鬟哭喊过什么,搞得众人内心惶恐。 但在看到两小丫鬟的现状,他们都很默契的选择缄默。 红莲一个眼神示意,抓住小丫鬟的人便将她们拖了下去。 “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管好自己的嘴。”红莲警告道。 众人不敢直视红莲,生怕被发现,他们那双装忙恐惧的眼睛。 “姑姑,走水啦!”红榴气喘吁吁的从西屋那边跑来。 两小丫鬟把事情都告诉红莲后,她第一时间叫红榴带上几个婆子去看看怎么回事。 红榴刚进园子,就看见西屋里面有火星。刚壮起胆子走进去,火星瞬间大涨,包围了整张椅子。 吓的她和几个婆子赶忙跑回来,还想叫人去灭火,才想起院里的人都集中在主屋前头。 红榴不敢耽搁,用尽吃奶劲的奔回来,实则是想到两小丫鬟说的话。 曹倩变厉鬼回来索命的话,辟邪符就会着火,她碰过的东西也会着火! 现在,都着火了! 所以,红榴已经不管这世上是否有鬼存在,她都坚信,只要跑到人气多的地方,鬼就不敢靠近来了。 “怎么回事?”红莲问道。 “西屋走水了,快去灭火。” 红莲顾不得闹鬼这件事了,把所有人都轰去灭火。 她才不管这些丫鬟小厮婆子怕不怕,威严一现,谁敢不听! 他们只能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红榴一个想法,只要人气对,鬼都不敢靠近。 想通了,这才加快脚步,纷纷找桶装水去灭火。 红莲对灭火这事情刚放下心,主屋里紧接着又出事了。 凌晗尖叫了! 那声尖叫,胜过河东狮吼。不止蒋情听的一清二楚,连在前院的凌清,也在甜美的睡梦中被惊醒。 醒来后,凌清的心情就不美丽了。坐着睡的后果就是脖子特疼,就算有萧衍的手臂当靠枕都疼。 “卫东干的不错,本姑娘建议从明日开始,你要给他加餐,他长得太瘦了。” 萧衍默默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看了凌清一眼不说话。 第五十九章 不关我凌家事 凌晗爬进床榻深处,双瞳颤抖的注视着,从衣柜里滚出来的黑影。 她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那个黑影,那是死不瞑目的曹倩。 因此才会尖叫。 现在,想叫也叫不出来了。 一股怪味是随着尸首的暴露,汹涌的袭击着她的嗅觉。 一时之间,泪流满面。 红莲来了,见到曹倩尸首第一时间也被吓得尖叫一声。 反应过来失态了,拼命远着尸首往床榻而去。 在凌晗实实在在抱住红莲的那一刻,她放声哭了出来。 “姑娘,你要冷静。”红莲安慰的话带着颤抖。 “一定是凌清,她想掐害我。”凌晗不傻,但就是控制不住情绪,边哭边说。 “红莲快叫人来,趁着西屋那边走水,把尸首扔进去烧了,我看凌清还怎么把这祸扔给我!” 自从那场赏花宴后,红莲发觉凌晗变了。 虽然还是会哭闹,但不会像以前那样,等着别人来救赎。 “姑娘,只怕才刚开始烧,外面就来人了。”红莲说:“把尸首埋了,才是上策,姑娘觉得如何?” 凌晗想了想:“那就埋了,就埋在后院。” “奴婢这就去,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凌晗不舍得松手,因为她害怕又突然多一个死人。 最后,还是松了。 红莲心疼凌晗的转变,但眼前之事不能耽搁。 她就着被弄脏的衣衫,把曹倩的尸体包裹起来,使出吃奶劲的依旧扛不起来,只能用拖了,到时候再来清洗血迹。 就在红莲准备拖出去的时候,手上的尸体突然一轻,她以为死人会动了,转身一看,是凌晗。 凌晗帮忙将尸体搬到红莲背上,说:“我和你一起把她埋了,这样比较快。” 红莲差异凌晗的举动,也不会忘赶紧做事。 两人赶到院子,抬头一看只有两墙相隔的西屋上方,火光冲天。 西屋已经烧得那么严重,是红莲没有想到的,凌晗也没想到。 两小丫鬟的尖叫她是和红莲一起听到的。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怀疑这件事情的发生,会不会是人为。 直到她看到曹倩的尸体,才确定,除了凌清,不会有人会调查到曹倩的死,与她凌晗有关。 “二姑娘,你们在干什么?”忽然,墙头传来一句问候。 正在挖土的凌晗和红莲一惊,望着印在地上的影子,她们齐齐抬头。 不止一个人,是墙上都站满了人,唯有凌清是坐着的。 后院围满了人,前院也是,还是钱融和蒋情领的头。 火灭。 夜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天边也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曹成在天亮的那一刻,赶到了凌府。 前院。 院外,站满了商会侍卫,和曹成带来的自家侍卫。 凌清和萧衍这回一起坐在了主位,钱融和曹成坐在一边。 蒋情抱着凌晗站在底下,在她们身后,跪了一地的倾云院的奴仆。 那两个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小丫鬟,也被凌清找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曹倩的尸首,还被凌晗的衣衫随意包裹住,就放在大家可观的正中央。 正厅里,安静的能听到衣衫不经意间,摩擦的声响。 “二姑娘,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凌清居高临下的审视,让凌晗那双含怨的眸子,从萧衍身上转到她身上。 顿时只有恼怒。 “是她陷害我。”凌晗指向凌清,向着钱融和曹成道:“我与曹姑娘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做伤害她的事。” “若是你没有杀害曹姑娘,又为何要埋尸在后院?”凌清反问。 这就让钱融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谁说我在埋尸,我是刚把尸首从后院挖出来的。我丫鬟可以作证。”凌晗镇定应对。 “对,我家姑娘说的没错,是有人要陷害我家姑娘。” 凌清眯眼,凌晗的头脑什么时候开始清醒的,好像是赏花宴后。 “大姑娘,若是以你的说法来证明凶手是二姑娘。那曹某带来的人证,就是来故意陷害大姑娘?”曹成冷冷道。 凌晗往蒋情怀里缩了缩,后者轻轻拍她的肩,似乎在说,别怕,凌清今日死定了。 “你带来的人证,本姑娘何时说过是假的?”凌清笑了笑,一点也不见的慌张:“本姑娘的说法同样句句属实。” “那你说,现在是什么情况!”钱融不耐道。 凌清不急,转向萧衍:“萧世子,可否把你请来的仵作叫来,向他们讲述一下,曹姑娘的验尸结果?” 萧衍见凌清终于想起他了,便喊了一声卫春。 不过一会,他就带着一个中年男人从门口走来。 此人是独城有名的仵作,叫吴妄。 商会有时候遇到命案,都会叫他来验尸,所以在场的人都认识他。 倒免了一番介绍。 吴妄对他们各行了一礼,便在凌清的示意下,不多一句废话,直接道:“曹姑娘死前吸食了过量的瘾药,这是致死的关键。” 曹成一听,嚯的一声站了起来,对曹倩的死因,一脸的不可置信! 而在场的人不知道瘾药就是五石散的,只有倾云院的人。 “曹商户听清楚了?”凌清问向曹成。 “小女是死在你面前,除了你又会是谁毒死她!”曹成那双利眸充满了红血丝。 “竹心,将那两丫鬟拉出来,让她们给曹商户解释解释,曹姑娘是被谁灌的瘾药!” 两丫鬟估计是被吓老实了,口中的布一被扯掉,真相就被她们噼里啪啦的抖搂个干净。 凌清见他们还是不信,便叫吴妄去查看她们的指甲。 “大姑娘,两小丫鬟的指甲缝里蜡黄又干硬,这是碰过水化的瘾药,才会变成如此模样。”吴妄道。 “曹商户,这次听明白了吗?”凌清又问。 曹成冷笑一声:“绕来绕去,依旧是你凌家对不住我曹家。我曹某一样是向你凌家要交代。” “不是我凌家对不住你曹商户,是凌晗对不住你。你要交代,就找她。” “大姑娘,你在跟曹某开玩笑吗?” 凌清勾唇:“菊心,把家谱拿上来。” 众人一愣,唯有蒋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上次在赏花宴上,凌清对她的警告,她还记忆犹新。 “大姑娘,你想干什么!”蒋情扬声质问。 第六十章 势不两立 “我想干什么,等会你不就知道了。”凌清冷声道。 菊心步履匆匆,手里捧着家谱,呈给凌清。 蒋情松开凌晗,想要把家谱夺过来,却被卫春伸出的一脚,绊倒了。 “凌清,你不可以这样做!”蒋情怒吼。 钱融和曹成在这时,才明白过来,凌清这是想要将凌晗,在家谱上除名。 这样,凌晗和凌家没了关系,曹倩的死就是凌晗一个人的错,涉及不到凌家。 “凌清,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我要见凌承天!”蒋情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发髻凌乱了,衣衫褶皱了。 “大姑娘,凌家的事,曹某不管。但你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撇清责任,曹某要见城主!。” 凌清眯眼:“你在教我做事?” “曹某只是要见城主。” 凌清不否认,这样的做法,确实阻止不了,别人会这样想。 砰。 一枚金玉牌被凌清放在茶几上,动作有些粗鲁,不过是想让曹成看清楚,她有什么。 钱融见了淡然,曹成见了淡定。 凌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个凌家已经是本姑娘在做主,这就是证明。” “本姑娘要将凌晗逐出凌家这件事,是凌家的事。若曹商户要一命抵一命,本姑娘也绝无二话。” “但如果曹商户还不满意,想要以此来威胁凌家,那本姑娘也不是好惹的。” 凌清觉得自己把仗势欺人的本事,发挥的很好。 “你…”曹成怒的面目狰狞。 钱融急忙出来解释:“曹商户,大姑娘还小,又从小村落刚归来不久,没见过什么世面,处理事情来自然就不太尽人意。” 曹成拂袖,背对钱融不理会。 钱融又一个劲的讨好起来:“令爱尸首已经找回来,既然是凌晗还是二姑娘的时候犯的错,想必城主会给曹商户一个交代。” 曹成依旧不理。 钱融看了凌清一眼,转头对门外的侍卫道:“去把城主请来。” 侍卫应下,带着六人刚转身,六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和侍卫六人相对而立。 “你这是什么意思!”钱融质问凌清。 “钱元老,那是本世子的人。你有意见?” 钱融沉下脸,本是他囚人,原来是他被囚了。 凌清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翻开家谱,接过竹心递来的毛笔。 蒋情反应过来想要阻止,被菊心一把抓住手臂,再也跨不出第二步。 只能大喊:“不要!不要!” “凌清,这事关商会,你一个女子没资格替城主做决定。”钱融急切道 凌清回望着他们,执笔的手毅然落笔,在蒋情的尖声不要下,她在有凌晗和凌昭名字的那一页纸上,画了一个大叉。 扔了笔,直接撕下,在蒋情面前,撕的粉碎。 蒋情瞬间万念俱灰的跌坐在地上。 “曹商户,凌晗已不再是凌家人,随你处置。”凌清提醒道。 曹成咬牙切齿道:“回府。” 话罢,转身走出了正厅。 曹家的侍卫将曹倩的尸首搬走,亦在蒋情失神之时,将凌晗抓走了。 凌晗至始至终都没有挣扎,那双止不住眼泪的眸子,唯有恨。 “凌清,这是你凌家惹的祸,最好不要连累到商会。”钱融拂袖而去。 所有商会的侍卫也跟着走了。 那六位阻止他们去找凌承天的黑衣人,早就消失不见。 凌清从椅子上起身,扫了扫衣衫上莫须有的灰层。 “凌清,为什么?”蒋情呐呐问道:“我已经不是城主夫人了,为什么你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不放过?” 凌清冷冷看向失了端庄,没了高贵的蒋情:“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凌昭毒害父亲,不配为儿。” “凌晗杀人嫁祸长姐,不配为妹。” “而你。”凌清走到蒋情面前:“联合情夫毒害夫君,毒害独城城主,不配为妇,更不配为人。” 蒋情被情夫一词吓的捂住耳朵,整个人蔫了那样,弓腰驼背起来,更不敢直视凌清。 凌清冷笑一声:“怎么,我说错了吗?你的情夫,古平哲。” “不,他不是!”蒋情试图扭转局面,不打算为此辩驳,转而道: “是你不放过我们母子三人。你夺走了晗儿的大姑娘身份,又夺走昭儿小城主身份,连城主夫人的身份,你都要夺走了。” 凌清知道,和装睡的人永远无法沟通。 她无谓的叹了叹气:“本姑娘真替你可怜,你除了这具身体是你自己的,其他一切都是别人的。” “不,所有一切都是我的!”蒋情推开一直想劝住蒋情的陈嬷嬷,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竹心菊心,咱们回去了。”凌清直接忽视蒋情,转而又问向坐着不动的萧衍。 “萧世子呢?” 萧衍慢吞吞的起来,“嗯”了一声,先一步走出正厅。 凌清不明所以的耸了耸肩,也离开了此地。 “凌清,这一切就是我的!”蒋情对她们远去的背影大吼。 “夫人。”陈嬷嬷环住蒋情的肩膀:“你醒醒吧!夫人。” “本夫人很清醒!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 “凌清她一定会遭报应的,天会收了她。咱们现在要解决的是,姑娘被抓走了,该怎么办才好。” 在独城,只有城主和四大元老的家族,才被别国鉴定为名门望族。 谁人不以自己为名门望族的后裔而傲。 凌晗被逐出家谱,就等于被毁了前程,想要嫁个好人家,这一辈子都没有指望。 凌昭更是,就算他学富五车,没有家世为靠山,依旧没有出头的一日。 蒋情能不生无可恋嘛! “我要去找凌承天,我要去见他。”蒋情转头就想往外冲,却看到凌昭正匆忙赶来。 “娘亲。” “儿啊~”蒋情见到凌昭那一刹那,委屈全涌上心头,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凌昭上前抱住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过去了趟北凉国,回来就听说曹商户的女儿被凌清所杀,还藏起了尸首。 现在,已过一天一夜,想必也该解决了。 凌昭兴奋,以为回来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是铁板钉钉了。 谁知,一回来就看到自家娘亲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模样。 还跪了一地的奴仆。凌昭记得凌晗的几个大丫鬟,都在,唯独不见凌晗。 “到底怎么了?” 蒋情只知道哭,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嬷嬷见状,唯有她来陈述事情的经过了。 凌昭听完,完全愣住了。 过了片刻,才怒不可遏的一脚踢翻了椅子,吼道:“凌清,我跟你势不两立!” 第六十一章 不必顾虑 凌清回到月满西楼,整个人累的瘫倒在床榻上。 闭眼一睡,睡到了天黑。 “竹心,什么时辰了?”凌清往床内一滚,又睡着了。 不知到了第几次询问的时候,竹心已经备好热水,正在屋内等着凌清起床。 “竹心呐,你人呢?”凌清揉了揉迷朦的眼睛,慢慢坐起来。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半月也在。 她眨眼之际,似是看到几个黑影,从半月前掠过。 凌清霎时间精神抖擞。 “姑娘,要起了么?”竹心走进来,看见神色警惕的凌清,她也瞬间噤声,循着凌清的目光投去视线。 那里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看错了?”凌清低声道。 竹心松了口气道:“姑娘,水已经备好,要现在沐浴么?” “我饿了,先上吃的吧!”凌清下床榻,竹心上前给她穿衣衫。 待凌清再认真去看,还有一轮半月挂着的夜空时,一切都如平常般,静谧。 难道是她太累了,出现的幻觉? 凌清再磨蹭了好半晌,确定周遭没有异常,才去沐浴。 “竹心,爹爹今日可有提过我?” “有,叫咱们几个不要吵着姑娘睡觉。”竹心的双手落在凌清太阳穴上,轻轻揉了起来。 “还说,姑娘以后会很忙,叫咱们能学什么就学什么,以后好叫我们帮得到姑娘。” 凌清手捧清水,扑了扑脸。 沐浴之后,她直奔揽舟院。 凌承天正半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的月色,看的入迷。 “爹爹,怎的还没睡?”凌清捧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坐在床榻边,叉起一小块送到凌承天嘴边。 凌承天一边吃着,一边欣慰的看着女儿,笑着没说话。 “爹爹,你会怪我么?” “你做的好。”凌承天知道凌清问的是什么。 凌清弯唇:“怎么个好法?” 凌承天想了想,说:“蒋情是爹爹招惹来的情债。以前只觉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也许就这样过去了。” “当爹爹知道你毫不犹豫的,在家谱上除掉凌晗和凌昭名字的时候,爹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了继承权争得你死我活。就拿别国皇宫,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来说,她们不择手段、争宠上位,就是为了一句,母凭子贵。” “而子,也同样。子以母贵而生傲气,子以母废必生怨气。争,就必然会发生;死,死的定然是百姓,是无辜之人。” “若我还是这样一意孤行的,害的不止自己和你们兄妹俩,还有独城的城民。” “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不管是凌昭或者凌晗,他们都会将怨气撒在你们兄妹身上。” 凌清笑道:“这是必然的事情,女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凌承天见女儿那样懂事,他实在是又心疼又高兴。 忽的又想起,那一日徐安在嫌弃他的瞎操心而唠叨道。 “公子能恣意的游走在各国,还结交了不少真心的朋友,生活也过的自由自在,这不就是老爷希望看到的嘛!” “如今,姑娘也长大了,把梅林村打理的井井有条,行事也不浮躁,这些年来,老爷不都看在眼里,欣慰在心里吗?” 就是因为这样,凌承天才知道自己老了,儿女大了,都可以不用他这个当父亲的来管了。 所以,才会这般想太多。 “爹爹知道,你做事总会留一线。”凌承天说:“但你记住从这一刻起,要改。” “留半线吗?” 凌承天苦笑,改口道:“随心吧!” 凌清知道凌承天的意思,但她也有自己的准则和底线。 “若是对上凌昭和凌晗,不要有所顾虑。”凌承天突然沉吟起来:“他们都不是爹爹的孩子。” “已经被逐出凌家,自然就不再是凌家的人,也不会是爹爹孩子。” “不,他们本来就不是凌家的后辈。”凌承天说:“清儿,蒋情从来都不是爹爹的人,所以凌昭和凌晗也不是爹爹的亲生孩子。” 凌清愣了,完全没有想到凌承天说的,竟是这个意思。 “蒋情来了凌家后,第二年就从外面捡了一个孩子回来,就是凌晗。凌昭是来了凌家后生的。” “但爹爹和你娘亲都知道,凌晗是蒋情的亲生女儿,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拆穿。” 凌清却是肯定道:“那爹爹会认下凌晗和凌昭,并且将她们的名字加入家谱,还提蒋情为姨娘,都是娘亲请求的。” 凌承天点头:“后来蒋情成了你娘亲义妹,再来就是成了姨娘。都是因为可怜她被负心人抛弃,我们也不忍她们三人在外面受苦。” “那个负心人是谁?”凌清捡着重点问。 凌承天努力回想,似是太过认真,都想到满头大汗:“是北凉国的人,具体叫什么名字她并没有提,既然不提,我们就没问了。” “蒋情没透露过其它信息吗?”凌清用自己的手帕,给凌承天抹汗。 “有说过他是一名商人,后来破产就带着正妻跑路,抛弃了她们母女。” “所以,凌昭是蒋情和谁,谁生的。”凌清差点说成“鬼混”。 “她说被人强了。”凌承天说:“开始,爹爹是不信,直到她日日想出百种方法堕掉孩子,都堕不了之后,才勉强信了。” 百种堕胎办法,怎么不直接刨腹,人命还有幸可以留住,但孩子是百分百留不住了。 说到底,蒋情就是在演戏。 那时候于兰舟已经病逝,也难怪凌承天一个大老爷们会信。 “不管怎么说,爹爹你还是被蒋情骗了。”凌清说的毫不留情。 凌承天听的都觉得尴尬。 “再说,那蒋情被北凉国的负心汉抛弃之后,她可有说过想要找回负心汉?”凌清又问。 不是感兴趣,而这是蒋情与北凉国最接近的一条线索。 陈显就不可能是负心汉了,他那时候还太嫩。 那会是谁,凌清就不管了,反正直觉在告诉自己,这条线索很重要。 “没有,她从一开始就发誓,一心只想留在凌家。为了表达她的诚意,她总是把自己当作丫鬟,天天陪着你娘,伺候你娘。” 凌清忽然认认真真观察起,凌承天的样貌。 自家爹爹在年轻时候,可是很风流倜傥,迷倒了不少良家少女。 虽然现在岁数大了,多了皱纹,也沧桑了许多,但还保留着少年起该有的风度和气度。 能迷住蒋情那么多年,这只是其一。 哪能是为了表忠心,才伺候自家娘亲,摆明是想在自家爹爹眼前攒存在感呢! 其二,她留下来,就是要夺下凌家。 第六十二章 权贵 “爹爹,凌昭和凌晗已经从家谱里除去名字。那么他们也该被逐出凌家。”凌清又道:“蒋情,你想怎么打算?” 凌承天一脸真诚:“她的儿子女儿怎么办,她这个做娘亲的也一样怎么办!反正就是一视同仁。” “可是娘亲会不会怪女儿做的太绝了?” “幸好你娘亲在天有灵,保佑了我们不受他们的迫害。你想想凌昭招来的杀手,若不是我们太聪明了,早就去找你娘亲去了。” 凌清放心的笑了笑:“你说的对,凌城主。” 凌承天也笑了,内心却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悟性高,听出了女儿的言外之意。 “老爷,姑娘。”徐安语气中难掩惊喜:“阿哑来信了。” 凌承天一听,半合的眼睛都亮的睁圆了。 凌清接过徐安递来的白色信笺,看来南栋和哑叔汇合了。 信笺展开,上面只有两行字。 当铺觅得公子衣。 遇北凉死士追杀。 “爹爹,为何北凉人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刺杀哥哥?”凌清忽而想起凌承天将唯一的商令,给了凌泽。 会不会北凉的人除了断凌家的根,还想夺得商令。 “从最根本讲,北凉国急需银子充盈国库。想以此抓住长润,要挟咱们送银子。” “因为缺钱?”凌清现在对北凉的认识,只有前世那么点记忆。 再多的,也就是今世,偶尔从来赏梅的那些北凉人口中得知,北凉的那些事。 凌清想了想,她回来都有半个月了,梅心那边还没传来有关陈显的消息。 “嗯。”凌承天想了想,接着道:“不知为何从五年前起,也就是武安侯死于出征途中之后,北凉国的国运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虽然在世人眼里,北凉依旧属于强盛国,但那只是表面。” “现在,他们挑唆那些依附国,去侵略那些小国,以此来获得不义之财,来维持自国的运转。” 凌清第一次是从别人嘴里听到,武安侯这个名字。 心免不了极速的跳动那么几下。 待情绪恢复过来后,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凌昭会一直在北凉国买地。 那些忽悠他的北凉人,也许是北凉朝里的某个权贵。 不是说,凌昭和凌晗在这几年间,一直在认识什么权贵吗! 独城的权贵也就那几个,四大元老。 还有几家叫的出名号的商户,算不上什么权贵,顶多就是比寒门有钱一点。 “爹爹可知,咱们凌家的所有家财,都被凌昭全拿去北凉国买地了。” “而且,还欠着商会八十万余黄金。现在他被逐出凌家,这笔账,商会的人肯定会来讨要的。”凌清沉吟道。 凌承天点头:“钱融是商会里最不讲情分的人。商会若是他在做主,现在想必在找着理由,然后上门讨债。” “女儿已经想好要做个耍赖的小女子。” “这个办法可能会激怒他。” “那没办法。他不会听女儿的话,真的去找凌昭要钱的,他眼里只看得见凌家。” 凌承天笑了,没想到自家女儿能看的那么透。 钱融对城主之位已经觊觎很久了。 现在有机会弄垮凌承天,还不赶紧继续将他弄的更垮,那他就不叫钱融了。 “对了,还有郑家。”凌清继续说:“女儿看那郑琳好像挺喜欢凌昭的。” “现在凌昭已经不是凌家人了,不知道郑元老还会不会让她嫁。” 凌承天对郑原这个人不亲近,也不疏离。 平常都只在商会碰面,说话。从未有在私底下聚过。 彼此了解不深,但凌承天知道郑原非常宠爱女儿。 他发妻走的早,可以说他是又当爹又当娘的,把独生女郑琳教养长大。 郑琳虽然有些娇纵,但不失真性情。 凌承天曾问过凌泽,对郑琳有没有什么想法,谁知却被儿子的冷漠,反击的只能抱着退堂鼓,闭上了嘴。 “若是郑琳执意要嫁,郑原或许只能认栽吧!” “未必。”凌清对上凌承天那双期待下文的眼眸,笑道:“爹爹忘了,凌晗招惹了曹家。” “钱元老对曹成那个点头哈腰的模样,爹爹是没见到,就差喊曹成祖宗了。” “而且,女儿听萧世子说,郑元老的发妻和曹成的妻子,以前似是闺中姊妹。他会为了郑琳的任性去得罪曹成吗?” 凌承天陷入了深思。 没想到他不过离开商会半年,局面就已经变成这样。 曹成这个人,城府极深。 做事圆滑又不留给别人半点余地,好处只会自己揽,只留给别人坏处。 这样的人只会让商会的名声,越来越臭。 这也是为什么,凌承天会投曹成一个反对票的主要原因。 而其他元老也各有各的考虑,所以都反对。 唯有郑原是投的支持,原因就是因为其妻子和曹成妻子的关系,给的友情票。 “对了爹爹,那曹成做了什么对独城或者商会有功的事,竟然那么有自信的申请进商会?” 加入商会,其一必定是对独城或者商城做出过什么贡献。 其二,就是家产要足够亮眼。 没有其三以下了。 “因为他为独城获得北凉人提供的最新军械。还引得柔然人加入商城,又提高了商城的收入。” “且他家财还算得上亮眼,所以他才有那么大的自信申请了。” 柔然人能引进什么? 凌清没注意过,但她知道,中原这边的普通东西,在他们那里是稀罕物。 而他们的东西在咱们中原人的眼里,也是稀罕物,但又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还有,获得北凉人提供的最新军械。 这让凌清想起了顾家。 她还想询问凌承天,顾家的情况,却见他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凌清看着自家爹爹憔悴又疲惫的面孔,为他掖了掖被角,悄声的走出了寝室。 嘱咐了徐安一番,她才回月满西楼。 此时的天色,已经黑的不见半月了。 屋内,凌清散着三千青丝,坐在窗前。 今晚是梧桐守夜,她拿着两个小竹筒走到凌清身边。 “姑娘,这是南栋和梅心传回来的信笺。” 凌清接下,首先打开的是南栋传来的白色信笺。 内容比哑叔传回来的还要详细。 先是重复了哑叔传回来的,两行内容。 接下来就是别的消息。 北凉死士回国都,进陈府。 凌清揉碎了信笺。 接着打开梅心传来的白色信笺。 北凉陈显为北凉巫师准女婿,近日准备完婚。 追杀公子一事,疑是巫师下令。 凌清琢磨这两句话许久,都琢磨不透,陈显能摆脱得了顾圆? 凌清记得这个前世妹妹,可是阴毒的很。 会因为陈显多看了哪个女子一眼,就会想尽办法,让那女子完全符合逻辑的“自然”死去。 居然会同意陈显娶妾? 不对, 凌清晃了晃有些想偏了的思绪。 北凉国能把手伸到独城那么深,毒了自家爹爹,又刺杀自家哥哥。 那么接下来会是她,这个有点崭露头角的凌清么? 第六十三章 准备 凌清一大早,又被凌承天叫来揽舟院。 一脸神神秘秘的领着她去他的书房。和萧衍在城北的小府邸一样,书架后面有一间密室。 同样有一条往下走的楼梯,到底了没有牢房,四面墙上都做了柜子。 柜子上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盒子。密室中央有一张大圆桌,桌上放满木盒子,桌下都是大箱子。 “这里放的,都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嫁妆。”凌承天走到桌边,打开其中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的都是有鹌鹑蛋大小的白色珍珠。 旁边的木盒子里,装的是紫色珍珠;再旁边是粉色珍珠。 后面依次排列一过的,都是各种宝石。 桌底下的是木箱子,打开的瞬间亮闪了凌清那双,还在迷朦的眼珠子。 “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银子,一共十万两,这是爹爹给你攒的。金子在另一间密室。”凌承天笑着道。 凌清懵懵懂懂的跟在凌承天身后,走到一面柜子前。 “这柜子上都是首饰,分金、银、玉。”凌承天又走到另一边柜子,打开盒子就介绍。 一直将隔壁密室,装有黄金的箱子全都打开了,凌承天才停下来询问凌清:“都喜欢吗?” 凌清能说,她在这期间不知经历了什么,头有些懵。 还没来得及回应,凌承天突然一个头晕,重重的靠到箱子上,大口喘气。 这吓的凌清心头一紧:“爹爹。” 一直站在楼梯旁候着的徐安,急忙过去扶住他,对凌清解释道:“老爷这是力竭了,坐下来歇息一会就没事。” 凌清赶忙盖上箱子,暂时充当椅子,让凌承天坐下歇息。 看着凌承天煞白的面色,心中不安渐起。 现在凌承天依旧十个时辰,都是在熟睡中度过。 每次醒着的时间里,说了不过几句,他的精神便不佳,就必须要停下来,不是歇息,就是睡着。 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李善了。 听萧衍说,他好像有事要忙,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凌清叹了叹,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李善。 片刻后,凌承天的面色好了不少,但依旧显得疲惫。 “爹爹,咱们先回去休息,这些身外之物迟些再来点,可好?” 凌承天笑了笑,好一会才道:“那就晚一点,咱们再来点点。” 凌清松了口气,就这样,三人回了寝室。 “本来昨日,爹爹就想带你去密室,奈何爹爹太累,醒来发现天亮了。” 凌清扶凌承天躺下:“定亲的日子还有些时间,不急。也急不来。” “只剩八日了,再不清点下嫁妆,时间就真不够了。到时候被人笑话的可是你啊~” 凌清心中也感叹,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她也回来有一个月了。 虽然凌承天说,想要灭独城的人,多的是,不一定只有北凉人。但凌清直觉这和北凉人一定有关系。 要不然原主为何会穿到她身上,若是没有一点关系,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发生。 这种重生或者穿越的剧本世界,或多或少都与重生者的前世或未来有关联。 “对了,萧王应该在这几天就到独城了。到时候嫁过去了,记得不能喊他爹爹。”凌承天少有严肃的叮嘱凌清。 凌清心中无奈,是定亲,怎么老说嫁。 真不知道萧衍到底有没有和自家爹爹要求,是定亲,不是嫁娶。 凌清眼眸一转:“定亲之后,还是继续喊萧王伯父的,您老就放心吧!” “什么定亲,是出嫁。”凌承天生怕凌清听不明白,再次强调道:“是出嫁,别听错了。” 凌清顿时瞪圆了眼睛,她就是要听错才对! “爹爹就知道你听错了。”凌承天才不理会凌清委屈还是无辜,转而喊徐安:“老徐,去把那嫁妆单子拿来,给清儿瞧瞧。” “还有,我是不是叫你提醒下金花,准备多些碎银子做打赏用啊?” “老奴提醒金花了。”徐安一边回应,一边去书案那边找嫁妆单子。 这是徐安誊抄的。 金花一直都忙于准备凌清的昏事,菊心和小正打下手,厨房的事都交给了兰心。 这些事情都在悄悄的进行,凌清是不知道的。 本来可循的痕迹有很多,只是凌清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思考,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这会被“嫁妆单子”四个字,劈得外焦里嫩。 她现在才知道,萧衍骗了她。 不,大概是,这场昏事,本来他们两人都做不了主。 萧衍态度随意,但做事却执着。 就拿萧王那封教导萧衍,怎么追求女子的信笺来说,他可是认认真真到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信上的每一条嘱咐。 而且说实在话,凌清对每一条嘱咐都吐糟了一遍,但结果还真让她认识了萧衍的另一面。 坚持不懈,又细致入微。 要说她没被打动过那是假的,因为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请帖前几日已经发出去,独城里想来的人,和不该来的人都会来。”凌承天接着说。:“届时,清儿你就能好好的认一认这些人。” 凌清顿时一悟:“爹爹是想借住昏事,来让女儿接触这些人?” “爹爹,到时候女儿嫁衣一穿,披头一盖,还认什么人哦!都直接上轿子走人了。” 凌清一说到嫁,小脸一垮,怎么笑都比哭还难看。 凌承天却不以为然的笑了:“定亲那日不就认识到了。” 凌清情绪瞬间收敛:“老头,你赶紧解释清楚,八日之后到底是定亲还是成亲?” “先定亲,再成亲。” 凌清眼睛一眯:“女儿要求再解释细一点。” 凌承天嘴角都要弯到耳垂下了:“定亲在第七日,出嫁在第八日。” 这都行! 凌清第一次知道自家爹爹,好任性。 人家都是舍不得女儿那么快嫁,自家爹爹却是盼着能快点嫁,就快点嫁。 “您就那么舍得女儿八日后,就嫁去梁国吗?不对,是梁国西北境那里。” 凌承天笑容淡了下来,一脸的不舍:“嗯,因为我家清儿长大了,是时候出嫁了。” 凌清听了此话,心中的不安,又开始滋长了。 第六十四章 惊艳 萧衍来了。 身后跟着三名女子,还有两个抬着木箱进来的小伙。 “嫁衣做好了,还有定亲穿的衣衫也准备好了。”萧衍说。 五日就做好的嫁衣,想必因为是白嫁衣,讲究的是仙气飘飘,不需要什么繁复精致的绣艺。 凌清点头,正要吩咐竹心带路,让他们把嫁衣送到月满西楼。 萧衍又道:“这位是尚衣阁的蔚师傅。” 其中一位穿着梅染莲蓬衣的女子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大姑娘,奴家蔚蓝。这两个是奴家的小徒弟。” “这件嫁衣还不算完成,需要姑娘先上身试衣,合适了自然好,若是有需要改的地方,也能尽早发现。” 凌清想了想便点头。 毕竟不是量身定做的,试衣还是挺有必要。 回到月满西楼,凌清就被蔚蓝和两名跟着来的小丫鬟,轮番上下其手。 一番穿戴整齐后,凌清已经累得瘫坐在矮塌上。 正想要躺下去,滚两滚,因为这十几层的嫁衣勒得她好闷。 而蔚蓝恰好,把她拉了起来。 “大姑娘,小心把嫁衣弄出褶皱了,这样寓意不好的。” 凌清重新站在落地铜镜前,看着一身白嫁衣的自己,差一个白纱头巾,就跟现代婚纱没什么两样了。 就是,这里的嫁衣比较保守。 “大姑娘,腰部可会勒得不舒服?”蔚蓝问。 凌清试了好几个呼吸,才确认:“有点。” “好。”蔚蓝应下,把需要改的地方记录下来。 一个时辰过后,嫁衣需要改的地方,也就只有腰部和衣袖口,其余都非常合适。 这嫁衣,简直就像是给自己量身订造。 偶然间想起,以前凌泽经常给自己送衣衫,是问过尺寸的。 加上尚衣阁有自家哥哥的股份,估计是留有尺寸,便问道:“蔚师傅,尚衣阁是不是留有我的尺寸?” 蔚蓝笑道:“自然有,以前大公子经常要求我们几个师傅,每一季都要为大姑娘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衣衫。” “做得多了,不用去翻记录,一说就知道了。不过,最难的是,大姑娘的身材依旧变化不大。” 凌清笑了笑,这话她爱听。 “对了,还有定亲穿的新衣。”话罢,蔚蓝又从箱子的隔层里,捧出另一个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凌清最近喜欢上的,俏色衣衫。 这件点白梅胭脂百褶长裙,凌清是一见倾心。 她都被自己惊艳到,蔚蓝又何尝没有。 蔚蓝笑道:“萧世子的眼光真独特。这裙子果真适合大姑娘。” 凌清诧异:“为什么说萧世子眼光独特?” 蔚蓝笑道:“本来裙子上描画,奴家开始定的牡丹和孔雀,萧世子却建议点缀白梅。” “萧世子还亲手画了白梅,奴家就把世子的白梅临摹到裙子上。” “后来再经萧世子提醒,裁这条裙子,重点不是要在定亲礼,随大姑娘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凌清心思全在镜子里的自己,她非常喜欢这条裙子。 特别是裙摆上绣的白梅,和梅林村的白梅一模一样。 “这条裙子合适,不用改了。”凌清说道。 蔚蓝瞧得出凌清对这条裙子的喜欢,却瞧不出她对萧世子的心动。 嫁衣和新衣收拾好了之后,蔚蓝再次询问:“大姑娘,可还有其它什么要求?” “不合适的修改好就行了。其它的没什么需要改的。” “那奴家就把嫁衣带回去改,另一件新衣无需修改,便交给大姑娘了。” 说罢,小徒弟将新衣递过去,竹心接下。 待蔚蓝带着她两个小徒弟走了,凌清又将那件新衣拿出来左瞧瞧,右瞧瞧。 竹心笑道:“姑娘,萧世子真厉害。不仅仗打得好,画也画得好,关键是,还懂得姑娘的心意。” 凌清一听,就知道这丫头想多了。 她就是喜欢这条裙子,和谁都无关。 徐大正忽而跑来禀报:“姑娘,郑家姑娘来闹了。” 凌清挑眉,郑家姑娘叫的上名号,有两个。 一个是郑姎,一个是郑琳。 会闹的那个,凌清锁定在郑琳身上。 “她在哪里闹?”凌清问。 “在来着月满西楼的路上。” 徐大正话才刚落,郑琳的呐喊,已经传进内院来。 凌清讲新衣收好,悠哉的走了出去。 郑琳刚好带着四个丫鬟,气冲冲的跑到屋前。 “凌清,凌昭是我郑琳未来夫君,是独城的小城主。岂是你说废就可以废的!”郑琳叉腰对着凌清大喊。 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范,简直把暴发户的形态举止展现的淋漓尽致。 严格点说,独城里的人,本来都是暴发户。 “我凌家又岂是你说闯就能闯的?!”凌清反问。 “我,我承认我是冲动了,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回来就把凌家搞得乌烟瘴气,你说,你有何居心?” “难道你一个小女子,也妄想霸占城主之位?白日梦好做,那也的有那个资格做。”郑琳气不过,一口气就将心中所想的全吐露出来。 一吐完了,心情可轻松了,但后悔也随之而来。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装腔作势维持下去。 凌清才没那么傻,和郑琳这个小孩子争论,便换了个话题。 “凌昭怎的不来跟我这个长姐说,要你一个小姑娘来找我说理?他还是个男子汉吗?” 凌清这话反问的郑琳,尴尬到一脸泛青。 “你才不是个男子汉!”凌昭从门外怒道。 凌清冷笑一声,凌昭就是这样一个玩意。 郑琳见未来夫君出来了,脸上顿时欣喜,昂起头颅似乎在告诉凌清,她有人撑腰。 “你过来啊!”凌清凝视着不敢进屋的凌昭:“今日本姑娘不打你,你别怕。” 凌昭缩了缩脑袋,鬼才信。 “凌清,你已经不是本公子的长姐,少在这儿对本公子呼来唤去。” “这里也不是你家,敢擅闯凌家,本姑娘可以打死你。”凌清将那人凌昭对她说过的话,还给他。 凌昭抱起双臂:“你别妄想了,只要父亲一天没赶本公子,本公子为何要走。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拿着鸡毛当令箭来发号施令。” “本公子告诉你,我就是这个凌家未来的主人,我娘亲也注定是这个凌家的女主人,你的话不管用。” “本公子劝你,人要有自知之明。”话落,凌昭冷哼一声:“这个凌家,你没资格说话。” 郑琳看见未来夫君那么有威严,两眼都冒星星了。 第六十五章 贫民窟 凌清看着被人架着胳膊送出月满西楼的背影,冷冷的收回视线。 转眸就看到星河走了过来。 “大姑娘。”星河跟在梧桐身边,面色比上次见他还要有精神了。 “姑娘,星河想要回去了。”梧桐一脸不舍。 “嗯嗯,叨扰大姑娘和几位姐姐多日,我该回去了。”星河笑道。 这些日子,星河都很乖,不多问,不多看,也不多想。 天天吃了睡,睡醒了接着吃,做了一个十分合格的病患,该有的表现。 凌清想着,他身上的旧伤新伤,就这几日来说,远远不够养好的。 为何会伤成这样,她也没有过问太多。 那时才刚回城,府里是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连自己安危都不确定,如何有精力去帮别人。 且她又不喜欢先空谈,只能着眼于目前,最需要解决的事情。 现在,身后无杂事了,才有精力空出来,专心应对。 “大姑娘,等你有空,随时来贫民窟找我。那里的人都很好相处的。”星河似乎看透了凌清的忽然沉默。 他低低道:“只要大姑娘不嫌弃。” 凌清眉眼一弯:“好啊!那我现在跟着你一起去,介意吗?” 星河双眸顿时灿若星河:“不介意,大姑娘能来,星河就高兴。” 凌清说去就去,完全忘了还在揽舟院等着她的萧衍。 凌家马车浩浩荡荡的,直接驶进贫民窟。 徐大正驾的马车。 上次因为古长德下葬的事,他来过贫民窟几次。所以这里的人认得他,才会让他畅通无阻的驾车进来。 看守门口的人,都没来得及去禀报,星河就已经带着凌清,在所有城民疑惑的目光下,走进了这里唯一的,一间茅草屋。 “辛爷爷。”星河率先喊道。 茅草屋里,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桌上,摆放凌乱的信纸。 一听到有人喊他,他抬起那看书信看久了,有些老眼昏花的眼睛,眯起来打量凌清和梧桐。 “辛爷爷,这是大姑娘。这位是照顾我的梧桐姐姐。她们今日是专门来咱们这儿做客的。”星河介绍道。 他似乎是习惯性的,走到辛墨身后,为他捏起了肩膀。 “大姑娘!”后面进来一个少年,和星河一样瘦骨嶙峋,那眼睛同样炯炯有神。 “我叫凌清。这是我的丫头,叫梧桐。”凌清对少年友好的介绍道。 少年却脸红的别开视线,低低道:“我叫齐闵。” 这会儿,辛老爷子才有机会开口:“大姑娘。” 他拿过放在一旁的拐杖,柱着它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的椅子:“快请坐。” 待凌清坐下,辛老爷子才重新坐下。 星河继续为辛墨捏肩膀,齐闵则去外面烧水。 当他将装着白热水的旧茶杯,送到凌清面前的时候,神色窘迫道:“茶水简陋,还望大姑娘见谅。” 凌清弯唇:“恰好,我爱喝白热水。” 说完,便喝了两口。 齐闵见状,脸色才好了些。 梧桐想笑,出于礼貌,她努力的抿唇微笑。 没办法,齐闵那害羞的模样,根本不像个少年。 辛老爷子见凌清坦荡的样子,微紧的心,才勉强的松了松。 “辛爷爷,我这样称呼您可行吧?”凌清问。 辛墨紧张道:“大姑娘你随意,被你喊爷爷,也是我的荣幸。” “那我就不客气直言了。” “大姑娘,你请问。” “贫民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凌清问,神色严肃。 辛爷爷似回忆,一会儿才道:“明年一来,就刚好五年。” 刚好五年,也就是她被前世记忆砸中之后。 “我听大正说过,你们都是独城的原城民。因为什么事情,才会变得成这样?我要知道的更详细。” 辛墨垂眸,抚了抚手中的旧茶杯:“因为欠债。” “独城里有一家赌坊,名叫钱来赌坊。听说老板的后台是钱家。至于是大钱还是小钱,就不得而知了。” “住在贫民窟的城民,都是因为欠了钱来赌坊的债,还不上,才会被赶来这里。” “这里一开始是荒地,渐渐地被赶来的人多了,才就地住下。这里成了别人口中的贫民窟。” 辛墨扫了几眼这间茅草屋:“这间茅草屋,还是大伙见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怕我住的不舒服,建给我住的。” “大姑娘来的时候,应该都看到了,大伙住的,都是用旧布拼凑起来的帐篷。” 说着说着,辛墨红了眼眶。 星河帮辛墨捶肩的小手,都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齐闵亦是垂首。 更别说在外面候着的大家伙们,无一不是黯然神伤。 凌清听了辛墨的陈述,神色沉着。 贫民窟的人不少,老人似乎不多,大多是妇孺孩童。 年轻小伙像齐闵那样的,她也没见到有多少,倒是青年男子几乎没看到。 “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家,集体欠他们的钱?”凌清问道。 “都是因为一个噱头。”辛墨捋了捋心绪,接着说:“进坊就送一万两银子做本,不得带走,只能在赌坊里用。” “输了不用赔,赢了才要归还那一万两银子。而且赢的银子要收利息,一两银子收五百文。” 一千文等于一贯铜钱,一贯等于一两银子。这等于赢了各得一半。 别说赢了有钱,输了都不用赔钱,谁听了这个便宜的买卖,爱钱的人都经不住这个诱惑。 特别是那些爱贪小便宜的人。 他们敢搞这样的噱头,自然不怕亏。 因为赌这个东西,一旦让人尝到了甜头,就会一直揣着那个侥幸,赌赌赌。 就算输剩一条裤子,都会认为,下一把一定会赢。 就和嗑瘾药一个样。 “所以,那个把什么都赌输的罪魁祸首,是死了还是死了?”凌清问。 “最开始的那几家都卖儿卖女,可怜的孩子都死在了畜生手里。后来,越来越多的城民加入贫民窟。” “都不愿让悲剧重复,便选择让那个赌输钱的畜生,让赌坊拿走了命。”辛墨一脸恨铁不成钢道。 怪不得贫民窟里,青年男子少之又少。 “要了一人性命,赌坊的人就会罢休?”凌清问。 辛墨愤然:“并没有。” 第六十六章 新城民 凌清细想,还有什么自己是没有注意到的。 辛墨却在这时候,接着说道:“他们都把所有的女幼童抓走了。” 是了,别说年少的男子少见,凌清是连一个年轻女子都没看到过。 除了年老色衰的妇人,一个稍微长的有点姿色的都没有。 话已至此,凌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父债子还,有女就女还。 绝不会要了一命,就能抵消得了强权眼中的巨大亏损。 在这个世界里,人命如蝼蚁。 “可都知道,她们被关在哪里?”凌清问。 辛墨摇头:“这几年我们都查无所获。再加上,我们出门不便,更查不到什么了。” “出门不便?” “是。只要一出大街,就会被打,什么原因都没有。” “打人的,都是些什么人?” “新城民。”辛墨咬牙切齿道。 凌清疑惑:“独城城民原就不少,你如何确定他们都是新城民?” “打我们的人,都是那些占了我们屋子的新城民。我们自然就记得住他们是谁。” “城里那么多的守成兵巡逻,不管吗?” “他们有时候也会打我们。” 凌清蹙眉,这会她才记起。 当日她回城,守城兵的行为是有人指使,这是无疑了。 只是顾叔叔并没有来过凌家,也没让人传个话,这事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沉下去了。 就连赏花宴,顾大哥和顾嫂嫂都没来。 和顾大哥要好的玉子协,倒是来的,凌清只是当没看见,谁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自家爹爹也只是把商会现状讲了个大概。他有一年时间,完全脱离了商会。 具体队伍变成什么形式,他也不清楚。 “从什么时候开始,守城兵也变成这样?” 辛墨回顾了一会:“也是有了贫民窟之后。新城民买通了很多守城兵,所以平时,守城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是遇上他们心情不好,就会和新城民一起来欺负我们。” 星河忍不住插一句:“他们都是不分时间地点,只要见到我们就打,不见血就不住手。” 凌清知道了,星河身上的旧伤为何疤痕如此深又大,不过是在快好的时候,又被撕裂。 “他们的靠山,是不是钱来赌坊?” 凌清不信,没有商会的人做靠山,他们不可能能这么快入住独城,欺负原住民还那么肆无忌惮。 “应该是。”辛墨说:“我们被赶走的第二日,他们就住进去了。” 原城民被驱赶,立刻就有新城民入住,这本身就不正常。 卖房子也讲求天时地利人和,还有运气。 暂时还能想到的例外有两个。 一,是买方早就看中了,只等着原主被赶; 二,买卖方都是他们自己。 而能成为独城新城民的人,没两分实力,都不可能进的来。 现在,独城的管理者是不会同意,让一个对独城和商城没有影响力的人,成为新城民。 对城没影响,自然就增加不了他们想要的利益。 凌承天是不会管谁有没有实力,反正是一律不给进。 现在,他已经没做主了。 商会里权力最大的,就属钱家两兄弟。他们是最看重利益的人。 一人是商会里赚的最少,人脉却是最广;一人是商会里赚的最多,心机却是最让人看不透的。 原城民的不幸,都来自钱来赌坊的压迫。新城民的增加,很明显和他们有关 就是不知是直接,还是间接。 也不知,这些奸细,到底从哪个国朝来。 北凉国。 这是凌清希望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和北凉靠的越近。 那样复仇,也就指日可待了。 “贫民窟里有多少户人家?”凌清问。 “开始还能知道,现在早就乱了。”辛墨一脸心酸:“有些只剩下孩子,有些只剩下妇人,或者男丁。” “有些重组了家庭,有些外出许久没回来,有些直接被打死的。” 说到这,星河已经泪流满面。 齐闵拿出洗的发白的手帕,轻轻为他擦拭。 凌清还想问,没想过离开独城,去别的地方讨生活吗? 可认真想一想。 如果是有钱有势的人从独城里走出去的,人家还会高看一眼。 要是衣衫褴褛的人说从独城出来的,谁都不可能信。 外面的人,想破了脑袋都想往独城里钻。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们认为独城就是一座,能让人梦想成真的黄金城。 而且,是个人都不会离开。 若说辛老爷子过的那么艰难,都没选择过离开,不过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故乡。 凌清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们以前是住在哪里的?”她是想起马丁说过的话了。 现在南角巷正被迫出保护费,贫民窟也一直在被,霸占他们原有房子的新城民欺负。 这两种人有没有可能,就是一伙的! 城东是城主、元老和大商户们,居住的集中地区。 城北是商城租户居住的地区。 城南是普通城民的居住地区。 城西一部分是荒地,一部分用作灰坑,也就是垃圾场。 贫民窟就在灰坑往里走,靠着城墙。 晴天还好,一到下雨天,贫民窟这里地势低洼,落在灰坑周围的水就会往这里流。 城民又都是住的帐篷,都是由多块破布拼凑而成,一下雨便废了。 这间简陋的茅草屋,就成了唯一的港湾。 可想而知,他们在这里生活的有多艰难。 “我们大多数都住在城南的南口巷,过来是南里巷。” “南角巷的呢?”凌清问。 “星河住在南角巷,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辛墨说:“我认识她娘,但她娘走的早,交给我的时候才刚学会走路。” 星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辛墨,接着咧嘴一笑。 眼里、笑里都是敬爱。 凌清看向星河,她倒没有认真的问过星河的身世。 身后站着的梧桐,拉了拉凌清的衣角。两人视线一对上,前者笑着眨眼。 梧桐知道。 “怎么了?”辛墨又问。 “马丁你认识吗?他住在南角巷,那里也有一伙专门欺负原城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和新城民一伙的。” “他们就是和新城民一伙,马丁跟我说过。马丁经常给我们贫民窟送吃的。” “如若不然,灰坑里的东西根本不够我们填饱肚子。也是因为这样,他被那些人欺负的最惨。” 第六十七章 城南旧巷 城南一共三条大巷。 南口巷、南里巷和南角巷。 而每一条巷都有一家大户,南角巷的大户就是马丁。 类似于一个村的村长,是通过巷民投票选举出来,称为大户,加上姓氏,就是马大户了。 南口巷的大户就是辛墨,南里巷的大户是齐闵的父亲。 但是被赌害死了,大家又重新选中了齐闵。 每条巷的大户每月会集中一次,向商会汇报一次民生情况。 等于是改善普通民众的生活水平等等。 这是于兰舟在世时,下的规定。 还定下,一切都以城民为主。 那时候,独城的繁荣昌盛,达到了鼎盛。 于兰舟走后,凌承天也一直遵从着自家妻子的规定,维护好这座城,保护好撑起这座城的城民。 只是…… 辛墨说起以前的事,双眸炯炯有神。可一回到现在,眸里能承载的,只有那失望,还有那看不见未来的迷茫。 “马丁之所以会被欺负的最惨,就是因为,他是大户。”辛墨说:“只要大户一倒,那些散户就好拿捏了。” 凌清想起马丁那一身壮实的肥肉。他不会是因为想让人看起来威猛,才会增肥吧! 因为马丁的身高与凌清持平。 对于男子来说,他算是矮的。 “马丁送吃的来,没人阻止吗?”收保护费的人不知,可以说马丁躲得过,但欺负贫民窟的人,会没发现? 辛墨笑道:“他是打包好扔进灰坑,我们去拿的。” 凌清了然,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忽的,凌清凑近辛墨,低声问:“这里可能藏有内奸?” “不确定。经常会有新的城民来,他们面上看上去都没异常。”辛墨也低声说:“但一直有人在监视这里。” “城西那边新开的悬济堂,大姑娘可听说过?” 凌清点头,神色肃穆起来。 辛墨接着道:“新城民白日就是在悬济堂里干活。离我们这儿近,还时常来这儿欺负我们,就是为了监视。” “新城民在悬济堂干活?” “对,他们都是悬济堂的药童,个个身体壮实,根本不像是药,童。”辛墨把最后两个字咬的特重。 凌清也能想象到,那些人的魁梧,确实和“童”沾不上边。 但有一点证实了,钱家和曹成的关系。那么他们身后的人… 思已至此,凌清直言问道:“这间悬济堂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辛墨闻言,整个人有些兴奋。 凌清就是感觉到了,他似乎很在意自己问这个问题。 不然,又怎会把她的思路,引到这件事情上来。 只见辛墨示意齐闵和星河一眼。 齐闵便去屋外查看,星河去屋后查看。 气氛经过几息的凝重,才渐渐恢复正常,但周围却沉重了许多。 “城西这边的悬济堂,已经四年有余了。”辛墨开始娓娓道来。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那些房屋都是空废的。我们也不敢随意出去,到处逛逛看看。” “直到一个深夜,发现有几辆马车从悬济堂后门出来,鬼鬼祟祟的往城外去。当时是齐闵发现的。” “那晚是他值夜。若不是他趁着夜深人静,想出去逛逛,都不会发现这件事。也是因为第一次看见,就没敢跟踪。” “后来,我们就一直留意悬济堂后门。发现,他们总是隔七日就送三板车的东西出城。” “我们的人每一次跟一段路,然后做下记号,让下一次跟踪的人再跟一段路。一直到第五次,我们都没再跟下去。” 说到这里,辛墨高高的蹙起眉心:“因为再追下去,就到了北凉国界,那里我们不熟,就没敢再跟。” “但我们发现,他们运送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三七和白芨的药材,还是古大夫辨出来的。” 北凉国。 凌清冷下脸,这三个字真厉害,一下子就点燃了,那似乎已经刻进骨子里的仇意。 “也是因为发现他们送东西,才知道悬济堂一直都存在。只是没有像其它分铺一样,打开大门做生意。”凌清说。 “对,我们也没想到,那悬济堂居然在前两日,开张了。只是不像其它分铺,他只卖药,不看诊,也没有坐堂大夫。” “那些欺负你们的新城民,又没在门铺里露脸?” 辛墨摇头:“没有。而且,为了弄清楚,星河偷偷潜入过他们后院。” “后院晒满了药材,都还是三七和白芨。而仅有的四间小屋也都晒满药材。除了三七和白芨,也有其它。” “我听马丁说过,全城都紧缺三七和白芨,想必都被秘密送到城西这边来了。”辛墨望想凌清:“我们怀疑这药……” “一个活血化瘀,一个消肿生肌,都是疗伤最基础的药。北凉国要这些药,不就是为战争准备的开始么!” 辛墨双眼一红:“对,古大夫也是这样说的。” 打仗,最受苦的就是百姓。 现在的独城经受不住一次战争,不,是半次都经受不住了。 可是,这能不想就可以不发生了吗?辛墨双手捂脸,不能。 凌清沉吟道:“新城民大多数都是别国奸细,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他们都来自北凉。他们也许快要把独城,收为己有了。” “我父亲生病,是他们的阴谋。我兄长的生死不明,也是他们的阴谋。而我,也许是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人。” 辛墨难以置信,他从来没有往“奸细”那方面去想,只以为,凌城主要退位给二公子。 新人新气象,独城也要开始大清洗,被驱赶的人都是对独城的发展,是没用的人。 外面的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往独城内钻,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独城会变成空城。 没想到,独城并不是因为要发展,才会变成这样,而是人为。 他今日,本还想趁着凌清的到来,提一提意见,把那些新城民的不堪统统摆到台面上来说,好让像她一样的权贵们知道,他们的选择是错的。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想错了! “辛爷爷。”凌清见辛墨呆住了,提声喊了两回:“辛爷爷。” “嗯?”辛墨回过神,一脸惭愧:“是我狭隘了,我一直以为是独城,喜新厌旧。” 凌清心头一紧:“辛爷爷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第六十八章 我想好了 “辛爷爷。”齐闵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麻袋,里面似乎装的东西很大件,鼓鼓的。 他看了凌清一眼,便道:“马大户送来吃食了。” “快拿出去分一分。” “好。”齐闵带着麻袋出了茅草屋。 凌清收回落在齐闵身上的视线:“辛爷爷,马丁送来吃食的日子,有什么特别吗?” 辛墨反应过来,神色抱歉:“大姑娘见凉,齐闵这孩子…” 齐闵的意思太明显了。 马丁送吃食来,直接送到城民手里就行,哪需要特地带进来,和辛墨说。 事后说一声也不迟,关键是还带看她一眼。而那一眼里,都是期待。 这让凌清不想多,都难。 “你直说吧!”凌清能理解齐闵的小心机,不是她大度。 而是她也想知道,操纵独城这一切的那个人,到底是曹成,还是钱融。 辛墨也不墨迹,直道:“马丁送来吃食的日子,也是悬济堂送药出城的日子。” 也就是在今日。 凌清托腮沉思。 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连屋后的星河也察觉不对劲,在门口探头查看。 见辛老爷子垂首不语,又见梧桐正看着托腮的凌清一动不动,凝重的气氛,让他缩回脑袋,继续在屋后盯着。 去送来吃食回来的齐闵,同样感受到屋内的变化。 止步与门外。 内疚与期待在心里,纠缠不休。 “我想好了。”凌清清声道。 辛墨抬眸。 星河侧耳。 齐闵挺直身躯。 “今晚我潜入悬济堂。”凌清说。 “悬济堂每个角落都有人监视,星河和齐闵去过两次都差点被发现。而且,连后墙都没靠近过。”辛墨沉着道。 “我试试。” “大姑娘。”辛墨还想阻止,却被凌清打断。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辛墨:“?” 凌清苦笑:“不先弄清楚悬济堂的情况,我是不会行动的,辛爷爷放心。” “你能这么想就好。对了,星河跟你去。” “辛爷爷,我带大姑娘去。我比星河熟悉那条小路。”齐闵闯了进来。 “大姑娘,是我故意引的你注意这件事的,我带你去,可以吗?”齐闵直接向凌清袒露自己的小心机。 倒让凌清对齐闵,起了些刮目相看。 “可以啊!”凌清看着齐闵的嘴角,因她的答应而微微弯起,又接着道:“但你不能进去,太多人进去的话容易打草惊蛇。你在外面给我放风。” 齐闵摇头,并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不止星河进去过,我也进去过。后院的构造,都画在这里面。” “这次只是去探探情况,不能急于求成。”凌清依旧不认同。 并不是不认同齐闵的能力,而是她不会轻功。 若是突发紧急情况,她带不了人一起逃。而且,她不喜欢做预估不了的事情。 要是暴露了,下一次要再潜进去,亦或者跟踪药车的去向,必定会更难。 连锁效应,不会那么容易被破的。 “好,我听大姑娘的。” “现在,我得走了。”凌清起身,在辛墨和齐闵敏感的注视下,她解释道:“今日我过来那么招摇,若还留在这里,那些人肯定会更戒备。” 毕竟在凌清回来独城后,凌家变化太大了。 被废的、被驱赶的、被逐出家门的,接二连三的发生。 城里又天天围绕凌清这个人,不断地传出一件又一件刷新城民三观的谣言。 被靖水楼的说书先生起了一个外号,麻烦精。 意思就是,只要她本人去到哪里,哪里的人都要倒大霉。 齐闵和辛墨,自然就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谣言。 才刚提及这些事,外面就有人来报。 “长老,悬济堂的那些人又来了。”来的是位和星河一样年纪,又一样瘦小的孩子。 辛墨不敢置信,他对凌清歉意道:“大姑娘,你恐怕要等晚些才能走。” “他们想要干什么?”凌清问的他们,自然就是悬济堂的人。 齐闵和辛墨一样,眉心紧蹙,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道:“他们每个月都会闯进贫民窟一次,不分青红皂白的见人就打。” “不管男女老少。而且,还,还会逼迫婶婶们就范。那些畜生!”话未落,齐闵就忍不住怒气,想冲出去和那些人来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对决。 “你站住!”凌清喝止道。 齐闵真的刹住脚步。 “先谋定而后动,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凌清问道。 齐闵只读过两年书,看的还是孩童启蒙之物,根本就不懂什么诗词歌赋,更别说那些文人雅士口中的,之乎者也了。 但他知道,凌清不是一个卖弄学问的人。 当得说那句话,她就不会吝啬的用上。 例如那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这让他燃起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一丝,求学的欲望。 所以,齐闵他站住了。 “先谋划准确后才开始行动。”凌清起身,走向齐闵:“知止而有得,你可知道又是什么意思?” 齐闵不问不答。 “是知道目的地才能够有所收获。”凌清站定在齐闵身后,近在咫尺的声音,让齐闵的身体一僵。 随后他又听到一句:“你若还听不明白,我可以再把意思告诉你一遍。” 齐闵动了动脑袋。 凌清知道齐闵听进去了。 “走,本姑娘去会一会他们。”凌清超过齐闵,跨出茅草屋后。 齐闵和星海,还有早就从屋后出来的星河,以及辛墨,都纷纷跟上凌清的步伐。 梧桐肯定比他们先一步追上凌清。 碰上那些悬济堂,高大威猛的药“童”时,梧桐赶忙将凌清护在身后。 因他们正在挥动着拳头,往原城民的身上招呼。 身周都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 一个站在高台上的男人,看样子像个领头人,一脸胡渣子,他正指挥那些小弟如何打人。 那双猥琐的小眼睛无意间落到,正向他走来的凌清身上后,就没挪开过。 “看,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独城大姑娘,怎么也敢踏入小爷我的地盘,来撒野啊!” 领头男人游大黄牙一露,身后那些高矮不齐,胖瘦不均的跟班齐齐笑了起来。 贫民窟的城民敢怒不敢言,凌清却一脸漠然。 抱起双臂:“我来跟你单挑。” 第六十九章 姐姐先来的 “就你,哈哈哈!”游大捧腹大笑。 跟班小弟亦是。 贫民窟里顿时笑声冲天,城民们却忐忑不安。 齐闵挡在凌清面前,低声对她说:“大姑娘,你不该这般冲动。游大这个人心狠手辣,不会因为你是姑娘而手下留情的。” “人不可貌相哦!”凌清一点都不介意,齐闵对自己的看清。 相反,她还是挺享受被一个小弟弟关心。 凌清之所以敢这样对游大说,其实是想看看自己的武力值有多少。 毕竟在梅林村,她可没少锻炼身体。就是回城后,忙于对付小人,才忘了加强锻炼。 但她相信,就算少练几年,她依旧不会变差。 “别小看我的拳头,打人可是不弱。”凌清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 齐闵可不这样想。 游大亦是不耐烦道:“诶诶,小孩走开一点,别妨碍老子打女人。” 他知道齐闵最受不住挑衅。 而他又最喜欢对越打越反抗的人,感兴趣。 齐闵并未像以往那样,被叫了声小孩,就抡起瘦弱的拳头往前冲。 而是冷冷道:“只会欺负弱小的人,算什么本事!” 游大眯眼,心里止不住揣测起来,齐闵这个小子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冷静。 平时的冲动和不自量力呢? 他不由的将视线,落到齐闵身后的凌清身上。 齐闵毫无畏惧的阻断游大的目光。 “我跟你打。”齐闵道。 “哟!你还敢跟我打,不怕这一次逃不过死吗?” “死就死,又不是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齐闵刚想摆出战斗姿势,手腕被凌清一抓。 他的耳根子瞬间红了,身体也再次僵硬起来。 “姐姐先来的。”凌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瘦弱的齐闵拉至身后,还叮嘱梧桐:“看好他。” 梧桐应下,对还处于蒙圈的齐闵说道:“我家姑娘很厉害的,你要相信她。” 齐闵不知道自己是信了,还是不信。 反正被凌清抓过的手腕,一直在发烫。 他也觉得,连头脑,脸颊和脖子亦在不正常的发烫。 耳朵更甚。 在场没有人发现齐闵的不同寻常,都在注意凌清和游大。 两人所站的位置,是所有人特意让出来的空地。 游大扔掉手中的麻绳,对自己的跟班小弟说:“你们看好了,小爷我今儿个就不用麻绳绑人,要直接把人扛回去!” 凌清站直身躯,双手负于身后,微微仰头:“你废话真多。” 游大冷哼一声,冲向凌清。 动作很简单,就是伸出双手直接去抓,速度却不慢。 凌清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游大转身又是一个捕抓,很显然,凌清被看轻了。 只见她再一个侧身躲过,抬起脚就踹在游大腰部,踹的他跌了个狗啃泥。 噗呲。 原城民人群中爆出一声笑。 跟班小弟在惊讶中回过神,对着原城民一声怒吼:“笑什么笑。” “诶诶诶。”游大爬起来,竟没有生气,还猥琐笑道:“急什么,小爷我乐意被大姑娘踹呢!” 跟班小弟立马送上笑脸,还为游大拍掉身上的泥土。 “力道不错,小爷喜欢。”游大散漫的眼睛有了焦距,似乎对凌清起了些警觉。 这轻佻的言语,瞬间激怒了愣在一旁的齐闵。 他以为凌清只会躲。 没想到一个踢腿,游大那健硕的身躯也会受不住。 那凌清拉他一把的力道,不就算很轻了? 齐闵抓住自己的手腕,看着凌清不可思议的疑惑起来,那么瘦小的身躯,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她不过大自己两岁,而已。 “叫什么大姑娘,小姑娘还差不多。”话落,游大不再是随意伸手来抓。 而摆起攻击架势,一拳冲向凌清正面。 凌清勾唇,侧头躲过的同时伸出双手,犹如无骨般攀上游大的手臂,直击他脸颊。 啪啪啪… 连续不断地打了不知几回,凌清才速度收手,退离战场。 游大直愣在原地,脑袋还止不住的左右摇摆。 围观的城民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凌清已经退回到梧桐身边了。 跟班小弟同样,对自家老大被打脸这件事,后知后觉。 “老大,老大。”跟班小弟纷纷上前,叫喊起来。 游大从迷茫到清醒,也就半刻钟。 男子被女子打脸,那是极其受辱的事情。还当着那么多,手下败将的面。 游大如何能忍受得了。 当即双臂一挥,所有围绕在他身边,关心他的跟班小弟,统统被挥飞五步开外。 齐闵受其伤害最多,最是了解他的人。 游大这一怒火,不是那么容易灭的。 “大姑娘,游大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家姑娘也不是闹着玩,谁叫那家伙那么看不起我家姑娘,活该被扇巴掌。”梧桐知道齐闵是出于关心才会这样说,但她不喜欢。 凌清赞赏了梧桐一眼,再对齐闵说:“你也要像我家梧桐那样,相信我。” “凌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会儿的游大,对凌清已经没有了轻视,而是要准备灭了她祖宗十八代那样,仇视道。 “那就来打啊!” 话罢,游大已经冲来了。 凌清一把推开齐闵和梧桐,伸手抵挡住游大的拳头。 奈何,还是因为没有准备充分抵挡,凌清被拳气震退了五步。 游大得意一笑,第二拳接着袭去。 凌清顾不得摆架势了,双手直接如游龙般缠上游大的手臂,反身用力一掰,抬脚一踢他的膝盖。 游大跪地哀嚎。 “服不服!”凌清淡淡道。 游大怒火冲天,反击力气壮如牛,将凌清扔上半空,又想用拳头攻击。 在城民的惊呼声中,凌清从半空坠落没有着力点,只能挨上游大的一拳。 然后一个华丽的翻身,双脚踩中游大双臂,他顷刻躺倒。 凌清直接咏春拳伺候,对准游大的正面,拳拳到肉的声音响个不停。 直打到他成猪头脸,她才舍得停下。 城民们和跟班小弟都看呆了。 他们只看见凌清踩在游大身上,小拳头在游大面上晃来晃去,只有残影,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打没打到。 可当跟班小弟上前去扶游大的时候发现,这脸肿成猪头的人,还是他们家老大吗? 第七十章 守城兵 “喂,原来你那么弱,不过打了几拳,就弱到昏死过去?”凌清站姿和开战前一样。 只是游大倒下了,她得居高临下的瞅他。 他却被这眼神刺激到,一个鲤鱼打挺,那些跟班小弟又莫名受了自家老大的威压,弹飞了出去。 “你竟敢搞偷袭,小爷我要杀了你!”成猪头脸的游大,一说话就会扯的脸颊更疼。 这几个字吐的他唾沫星子满天飞,还让城民们都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笑。 凌清耳朵灵,倒是听出了一二。 可是游大根本没给凌清机会回应,顶着个猪头脸就冲过去。 凌清从游大的环抱中,滑了出去,转身就给他背后一脚。 他再来,她又一脚踹中游大的胸口。 这次,凌清对准他的昏穴踹的。 原因是防止游大继续打下去,而她怕把他打残了,今晚耽误送药材可不行。 跟班小弟见自家老大居然晕了过去,惊讶凌清的强大,也触怒了他们。 但最大的支柱倒了,内心总也有些怵。 在原城民心目中,最能打的游大被打败了,剩下的人,不过半斤八两。 没了最大威胁的存在,他们的胆量也在此刻膨胀。 齐闵带头,对准一个跟班小弟,瘦小的拳头蓄满了往年的恨,砸了过去。 星河也不差,拳头力气不够就用身体来压。 呐喊和哀嚎顿时混成一片,场面看似凌乱却很好辨认。 跟班小弟都被几个人摁着来打。 城民们正打的欢时,守门的城民急忙跑来大喊:“守城兵来了!” 霎时,城民们如惊弓之鸟般弹跳起来。孩子们都迅速找地方躲起来,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却是,大部分人都跪了下去,垂下头颅,像个做了天大错事,等待被罚的样子。 齐闵也免不了被这种,恐怖的思想禁锢。跪在地上的他,瘦弱的身躯像是只要被风一吹,就会倒的感觉。 凌清还想去把他拉起来,却被一阵阵踢踏有力的脚步声,引得她去瞩目。 十一人一队的守城兵踏步而来。他们身着墨色铠甲,手握长矛,行至城民们面前,才停下步伐。 游大依旧没醒,跟班小弟忍着痛爬起来,走到带领守城兵到来的魁梧男人面前,添油加醋的告原城民一状。 “顾队长,这些刁民合起来把我们揍了一顿,还把游大打昏了过去。” “特别是那个女人。使用阴谋诡计,把游大给打晕了,她还想把我们灭口,还好你们及时来了,要不然我们尸骨都会无存。” 跟班小弟指向站着的凌清和梧桐:“她连大姑娘都敢假冒,狐假虎威的对我们肆意打骂。” “顾队长赶紧把她抓起来,不然我们这些新城民都会受她残害啊!” “新城民”三个字咬的特清晰,生怕那个顾队长听不懂。 顾也循着跟班小弟的指向,他看向凌清,眯了眯眼:“你就是凌清?” 凌清回望这个姓顾的队长,三十出头,国字脸,双目冰冷,像是视人如无物。 他下巴的胡须刮的很干净,却还是能很清楚的看出,络腮胡的印子。 她印象中有一位姓顾的男子,是被顾家收养的孤儿,叫顾也。 顾家大公子顾琛叫他叔叔,凌清也跟着叫叔叔。 他从成亲前就很想要个女娃娃。可惜家中妻子四年,连生了三个儿子。为了生女儿还纳了两个妾。 生不出女儿之后,顾也对凌清的宠爱,加了数倍。 后来于兰舟病逝,凌清也七岁了,就少去顾家了。 眼前这个顾队长,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印象中的顾也。 她只记得顾也长了一副络腮胡,眸中始终都是温柔的,人很亲和,又很喜欢笑。 小时候他总逗她玩,抱她举高高,她也总喜欢去扯他胡须。 因为只有扯疼了,顾也才会把她放下。 这是常年以来,在他们都无意识的情况下,形成的一个暗号。只要凌清扯他胡子,他就明白凌清被抱的不高兴了。 顾也虽舍不得,但也不会强人所难,依旧会笑着问,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凌清定眼一看,眼前的顾队长给人的感觉,太肃杀了。 “是,我就是凌清。”凌清淡淡回应道。 顾也“嗯”了一声,问向跟班小弟:“你说她假冒大姑娘?” 跟班小弟狐疑这顾队长,不该是直接将凌清扣起来,然后拖进角落里摩擦吗? 生性残暴,又无情的他,怎么会突然感兴趣对他提问了? 以前可是二话都不说、不问的。 跟班小弟硬着头皮点头:“她就是假冒的。” 谁知,顾也直接一个巴掌扇到跟班小弟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腰间戴着的是什么东西。” 跟班小弟被打的一愣,从来独城到现在,除了被自家老大打过之外,就今日例外被贫民窟的刁民打了。 现在,又被以前只会听从他们一言,就爆发凶残的顾也,居然也敢打他! 但是,他敢怒不敢言,还很听话的去看凌清腰间戴着的东西。 金玉牌! 他明明记得凌清没戴过这个劳什子的玉牌,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就在刚刚,凌清一听顾也提问跟班小弟,猛得醒悟过来,就把荷包里的玉牌拿出来戴了。 本来想拿的是银玉牌,但来不急了,那就将就用吧! 反正亮出哪个玉牌,谁看了都不敢对她乱来。 “顾队长。”凌清走向顾也,跟班小弟立刻吓得先远离几步。 两个都是不好惹的人,他这个小人物还是离远一点,性命才有保证。 顾也的注意在凌清身上,凌清的注意也在顾也身上,所以跟班小弟如何,他们都不感兴趣。 顾也并没有回应,一如他们所认识的顾队长,冰冰冷冷。 “本姑娘被这些流氓欺负了,还手很应该吧?”凌清问。 顾也也难得有心情起来,对凌清的认为,很认同的点头。 “那本姑娘被欺负了,也很应该向他们索取赔偿,对吧?” 顾也又是点头。 “那就有请顾队长给本姑娘做个见证,去悬济堂要赔偿。” 顾也依旧点头,还率先带了个头,走出贫民窟,往悬济堂方向走去。 别说跟班小弟惊呆了,原城民们惊呆了。连顾也的兵友,都目瞪口呆到回不过神。 接下来,只听的凌清对原城民喊道:“齐闵星河,带上几个城民,跟本姑娘去悬济堂要赔偿。” 第七十一章 赔偿 星河凑到凌清身旁,戒备着前头带路的顾也,悄声道:“大姑娘,我们这样去悬济堂要赔偿,行吗?” “试试。”凌清亦低声道。 今日她来贫民窟,本就够引人注意了,特别是商会和曹成。 没想到曹成的人,就真敢这么大咧咧的闯进贫民窟。 而且,游大分明知道她的身份,还那么肆无忌惮的对她说那么轻浮的话,要是没有他们其中一人点头。 凌清打死都不信。 想趁着在贫民窟行管理之意,来欺负她。 这招好烂。 凌清看着顾也的背影。 她知道,他就是顾也。 只是,为什么他会变的这般冷? 他带着守城兵来,很明显是帮着游大来的。 要不是凌清在场,或许,贫民窟的人早就被毒打一顿。 她捏了捏挂在腰间的金玉牌,收回视线,对星河低声道。 “星河,你去找马丁,今晚贫民窟集合。” 星河不明凌清为何要叫马丁,马丁又不知道运送药材这件事。 他这人还易冲动,嗓又大。 不是星河嫌弃马丁,而是马丁这个人不适合当跟踪一员。 凌清看的出来星河的犹豫,但马丁必须要在场。 因为运送药材的人,不一定是眼前这几个,也许会是欺负马丁的那些人。 若确定是谁,那她就能光明正大的“抓”这些人。 “去吧!”凌清说道。 星河应下了,即使还有犹豫。 齐闵在一旁听的清楚,靠近凌清,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后者却对他笑了笑。 这笑容吓得齐闵耳根子又红了。 他就不该问的。 一行人来到悬济堂。 这里大门开敞,里面每面墙都摆放着药柜。 每一面药柜前都站有两个药童,和古平哲口中断定的那样,不像是一刀能秒了她,而是一巴掌应该就够了。 那些药童比游大他们还要壮实。 他们见顾也来了,没什么神色,一见贫民窟的人,立马露出一副厌恶及凶狠的模样。 原城民被欺负多年,对他们的害怕似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一撞上他们的目光,身体下意识瑟瑟发抖起来,连两道矮的台阶,都踏不上去。 后堂走出来一人,身着黑色宽大长袍,牛高马大的男子。看样子就是早收到封,不然能出现的那么准时。 凌清顿时沉下脸,扫了一圈一起来的人。 游大被他的跟班小弟抬着回来,刚放下自家老大,一个小弟就倒霉了。 他被凌清踹一脚在屁股上,刚好落在从后堂走出来的人跟前。 “姑娘,你这是何意?”张定面色如常的跨过那名跟班小弟,凌厉的眸子紧盯着凌清。 游大昏迷不醒,众小弟已经怕了凌清,拼命减弱存在感。 原城民们都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唯有顾也,像是来看戏似的,进了悬济堂就挑了张椅子坐下,自顾自的为自己倒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凌清走到柜台前,看向每个药柜上,贴有的药材名字,说:“你们的人打了本姑娘,本姑娘是来要赔偿的。” 张定扫了堂内众人,特别是对门外站着原城民,厉眸一眯:“把贫民窟的人赶走。” “你敢!”凌清沉声道。 “来人,给我赶。”张定就“敢”给凌清看。 张定的命令一下,那些待在柜前的药童,纷纷冲向原城民。 凌清一咬牙,双脚使出最大的劲,瞬移至原城民面前。 药童就差一步,就可以出拳了,却没想到凌清会挡在原城民面前。 药童们默契的停在同一条线上,也默契的不出手。 凌清知道,悬济堂的人都知道,在贫民窟里发生过什么。 张定也没再下令:“姑娘,贫民窟里出来的,都是有罪的人。你这是在阻碍在下行使,一个城民该有的权力吗?” “你在跟我谈论权力?”凌清反问。 张定默了默,最终还是没有回答凌清这个问题。 他抬手一挥,那些药童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立刻退回药堂。 齐闵和原城民们在来悬济堂之前,就做好被药童毒打一顿的准备。 但他们没想到,凌清竟挡在他们面前,让悬济堂的人知道,她护定他们了。 这无疑是给凌家多添一个敌人。 凌清才不在意这些弯弯绕绕的意思,她冷笑一声,再次踏入堂内:“本姑娘要见古长德,古平哲也行。” “我倒要问清楚,这个悬济堂从什么时候开始,轮到你来做主了!” 张定面无表情的回应:“在下张定,是城西悬济堂,分堂的堂主。姑娘要见东家,那就得去城东的悬济堂了。” “是城西分堂的人打了本姑娘,本姑娘就来这里。”凌清抡起拳头敲了敲柜台:“赔偿。” 张定走到昏迷的游大跟前,简单的对检查了一遍身体:“我的人也受伤了,还有一个昏迷不醒,姑娘又如何解释?” 凌清走到游大面前,众小弟纷纷退离两步,生怕被揍。 只见她双指快速往游大身上一点,后者便悠悠的醒来了。 完全清醒过后,粗俗的言语立马从嘴里崩了出来:“@*&#,凌清,我要让你死的最…” 游大目光落到凌清身上,实际是对上凌清身后,张定的目光后,话才嘎然而止的。 第七十二章 狗急会跳墙 “姑娘要多少赔偿?” 张定的态度突然转变,这让凌清不得不警惕。 “我要活血化瘀的药,两百份。”两百份分量可不少,但也未必够原城民用上几日。 张定眼角抽了抽。 见过要银子要的理直气壮,没见过要药材要的这么狮子大开口。 凌清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明显,带着原城民来,是要为他们抱不平。 贫民窟的原城民一共有一百三十五名,而且他们经常受他手下的人欺负。 旧伤未愈,总会添新伤,正是需要活血化瘀的药。 药材是悬济堂最不缺的,但活血化瘀的药,对他们来说,是最宝贵。 “姑娘,你确定是来要赔偿,而不是来趁火打劫的?” “要这点药材委屈到你们了?”凌清问。 “是,因为悬济堂没有那么多,姑娘想要的药材。若是要银子,还能和其它分堂凑凑,药材凑不了。” “药材也可以从其它分堂凑凑。” 张定淡淡道:“姑娘有所不知,城西这家分堂属于仓库,主要储存药材。其它分堂还得从这儿拿药。” “你进来应该一目了然,这里只有药童,并没有坐堂大夫。” “你们这些分配与我无关,本姑娘要的只有药材。”凌清这意思就是没得谈,张定也再谈定不下来:“两百份的药材,姑娘这是要拆了悬济堂一半的招牌,独吞了?!” “也是,姑娘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张定话外之意,是在提凌清赶走奴仆的事。 这事在全城闹的沸沸扬扬,都在传凌清为了赶走凌家所有的奴仆,独吞公帐,逼迫奴仆犯罪,最后落得一个消除户籍,赶出独城的下场。 凌清从萧衍那儿得知,关于她所有不好的谣言,都是新城民在传。 若是连原城民都信,为何还会信任她。 站在门外的原城民,就是最好的证明。马丁也是,对自己的畏惧,不过是被形势所迫导致。 他们何曾有因为过谣言,对她有偏见! 他们针对的,是这座城,为何突然就生病成这样。 “不够药给,你可以直说,何必说那么多弯弯绕绕。”凌清勾唇:“本姑娘也不是非要药材不可。” “银子金子那些都可以,只是不知道你付不付得起。所以本姑娘才会为你们着想,把金子银子换成药材。” “殊不知,你却要那么死脑筋,就不给。那本姑娘也不勉强,没药材,那就赔一百两。” 凌清实时补充一句:“黄金。” 游大和跟班小弟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更别说每时每刻都缺钱的原城民们。 现在,十个铜板在他们手上,都算是有钱人了。 张定面无表情,实则,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就握成拳头。 从凌清提及要两百份药材开始,若不是有曹成提前嘱咐过,现在他们不宜张扬。 曹成没了一个女儿,都暂时不找凌家的麻烦。 张定也只能忍,要不然肯定不会让凌清,能在他的地盘上叽叽喳喳那么久。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安静的。 凌清深知这个道理,转而改口:“也可以这样,一百份药材,和五十两黄金。” “这已经是我最低的要求了,若你还不给…” “不给又如何!”张定说话了,语气比冰块还冷。 “不给本姑娘就要收回悬济堂。” “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凌清双手负于身后:“给你留面子,你不要。非要逼本姑娘拿出……” “他给。”顾也轻轻的放下茶盏,亦是轻轻地应下一声,打断凌清后面的话。 “顾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定不满道。 凌清明白,顾也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要他管管这个张定。 顾也不负她望,走到张定跟前,与之耳语了一番,后者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不知顾也对张定说了什么,当他再次看向凌清的时候,眸里都是恨意。 凌清一脸无辜。 悬济堂本来是从凌家分出去的。 那么多年都交由古长德管,自然就会让不知情的人以为,悬济堂就是古长德的。 加上古长德的医术不差,在城里名望也不低。邻里街坊甚至整个独城自然就会以为,悬济堂是他的个人财产。 古平哲也还以为这个悬济堂是他的,估计不知道是因为把古长德害死了,没来得及说出真相。 又或者,是古长德故意不说。 不然,古平哲都二十好几了,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凌清本来好心,想来悬济堂大闹一下,顺便拐着弯告诉他们,凌家对古长德的失联和对古平哲的失踪不知情。 没想到,还差点把悬济堂的归属,公之于众。 这些事情,商会要是知道了,就不会继续蹦哒的那么欢了。 凌清垂眸,凌厉尽现。 也会让眼前的这些狗,急了会跳墙的。 所以她立马闭嘴,不说了。 现在,还未到时候收回悬济堂。 “姑娘,你说的条件,在下答应了。”张定面无血色:“一百份药材,五十两黄金。” “姑娘,在下需要和其它分堂凑数,可否给两日时间?” 凌清摇头:“现在本姑娘需要。” 张定蹙眉:“一日时间。” “你可以等,本姑娘的伤等不了。” “姑娘伤在何处,悬济堂多的是大夫。” 凌清冷笑:“可以,把古大夫请来。” 张定被噎,好一会才道:“悬济堂多的是医术高明的大夫,姑娘又何必如此挑剔。” 凌清拍案而起:“请不来古大夫你就给我少废话,把药材和黄金拿出来,别想给我拖延时间。” 张定手腕青筋暴露,一旁的顾也及时抓住:“本队在呢!” 他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到明日,商城送来药材,再打包给凌清。 因为仓库储存的药材,都装车备好,今晚上就要送走的。 若是现在拆车,那今晚就不能按时送货。不能按时就会被那边的人… 他不敢想象那可怕的后果。 可现在的局面,让他进退两难。 凌清就是要张定进退两难。 现在自己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在这里,就必须要拖延他们来为自己,争取多点时间准备。 准备跟着他们去北凉国界。 第七十三章 我能做好 齐闵一直站在悬济堂门口,看着凌清把张定,从斗智斗勇到拿捏住。 他感觉就是在看戏。 这戏似乎一过,所有现实就会及时恢复,他们依旧过着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当看着两大麻袋的药打包好,传到他手上,抗在肩上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 这不是戏,而是事实。 回到贫民窟,齐闵奔向茅草屋。 他将一包内服外用的药,放置辛墨面前:“爷爷,您的伤可以好的更快了。” 辛墨很珍惜的把药拿起来:“这是大姑娘替咱们讨回来的?” “嗯,足足一百份。”齐闵又将肩上的包袱卸下,放到桌上松开结扣,亮闪闪的金条展现在眼前。 “这是!”辛墨惊讶道:“怎么还有黄金?” 齐闵笑道:“也是大姑娘替咱们讨回来的。” 然后,他将在悬济堂发生的一切,完完整整的陈述给辛墨听。 辛墨越听,眼眸越暗淡。 他以为,凌清去要赔偿,不过是些碎银子,又或者几包药材。 没想到,药材有了,黄金也有,连张定也得罪个完全。 张定他们一群人,欺负原城民那么多年,不过就是因为当年,很多输了赌债的人,不愿意卖屋子,和买方积累了不少矛盾。 例如他,因为儿子的不争气,他和悬济堂的人理论,骂过张定混蛋。 被赶到贫民窟之后,张定只要一来,就一定会踢打他同一个地方,就是膝盖。 久而久之,双腿上的旧伤新伤,就让他走不起来了。 每日只能坐着,走两步都不行,就算有拐杖都不行。 还有一个,就是齐闵的父亲。 齐凡骂过张定畜生,死后,张定就把罪转移到十岁的齐闵身上。 每一次一来,张定都不会忘记给齐闵一顿毒打。 而张定的手下为了讨好他,第一个要找来打的人,也一定是齐闵。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齐闵的伤总挂在身上,血水也一直往外渗。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又能把身体长到什么程度。 除了这些,辛墨知道肯定还有其它原因。只是无从得知,而已。 所以,辛墨不信。 一个凡事都要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白白的吞下这样大的亏。 默不作声,是不可能的。 辛墨笑了笑,将黄金重新包好。又把药材放到包袱上,转到齐闵手上。 “快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藏起来。”辛墨说。 “爷爷,这些钱,都是大家投票决定,由您来保管的。” 辛墨摇摇头:“你去,把所有孩子们都叫来。”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齐闵察觉辛墨的情绪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不对。 “去吧!”辛墨不说。 齐闵无奈,只能先去把贫民窟里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叫了过来。 除了星河没回来,所有孩子都在这里了,加上齐闵和星河,一共八个。 这群孩子中,最大的就是齐闵。 辛墨将站在身旁的齐闵,拉到孩子当中。 他把装着黄金的包袱,放到齐闵怀里:“爷爷把管孩子们的职责,都交到你手里了。” “你们都要听大哥的话,可明白?”辛墨转而嘱咐所有孩子们。 他们都听懂了,又好像没懂。 个个面面相觑,没找到答案的他们,又齐齐的望向齐闵。 齐闵松了口气,腼腆道:“爷爷,这话你说了好多回了。你看他们,都被你说迷糊了。” 辛墨笑道:“原来我说过很多遍啊,我都忘了。” “爷爷,你嘱咐的我一定做到,但这些钱我不会保管。”齐闵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钱,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你会。你其实什么都会,就是不够自信。以后遇事可别这样,你身后还有他们呢!” “可是…” 辛墨抓住齐闵的手:“爷爷教过你许多,你都会了,做的还比我这个老头子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你要相信自己。” 齐闵在辛墨期盼的目光下,嘴角渐渐上扬:“爷爷,我能做好。” 辛墨依旧笑着对其余孩子们说:“你们也听到了么?” 孩子们见齐闵向辛墨承诺了,他们自然发自内心的跟随道:“爷爷,我们都听明白了。” “好好好。”辛墨最后这一声笑中,眸里喊着泪花:“你们赶紧一起想办法,看看将金子藏在哪里比较安全。” “我们听爷爷的。”齐闵说。 “我们听爷爷的。”孩子们也跟着说。 “藏到无名山去。”辛墨不假思索道。 “有点远,我怕来不及准备和大姑娘去悬济堂。”齐闵说。 “来得及。你们回来才亥时,他们是子时才出发。” 齐闵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去无名山。 他们想吃了晚膳再去,辛墨却催促他们早去早回。 所以,天还大亮着,他们等星河回来后,就出发了。 在齐闵出发前,辛墨拉住了他的手,和蔼道:“爷爷给你想好了字,叫承宇。你觉得如何?” 齐闵奇怪,自己还有还未成年,怎么爷爷就给提字了。 不过他并未多想,加上也很喜欢这个字:“爷爷,承宇记住了。” 辛墨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眸湿润了。 在齐闵他们走后不久,辛墨便召集贫民窟里所有原城民,进了茅草屋,久久没有出来。 凌清上了马车,还待在悬济堂不远处。 “姑娘,咱们不回去吗?”梧桐问道。 她奇怪自家姑娘,说了看齐闵他们回去再走。 可齐闵他们回贫民窟许久了,自家姑娘都没有说回府。 眉心,还一直蹙着。 凌清从上了马车,心就开始不安起来。可又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是她想漏了。 也许是今日过的太刺激了。 她摸了摸后腰,那里是被游大一拳打过的地方,想必应该淤青了。 现在只要一动,就隐隐作痛。 梧桐也一直记着,凌清腰上受过游大的拳头,力气肯定不小。 去悬济堂之前,她还帮着凌清揉了揉。 现在,梧桐想再帮忙揉揉,都揉不了了。 因为淤青一起,就不是简单揉揉,就能缓解得了疼痛的。 所以梧桐才忍不住催促:“姑娘,咱们得早些回去处理伤处。” 凌清回过神:“回去吧!” 徐大正应下,正要转个方向,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驾进了巷子。 那是去往悬济堂后们门的巷子。 徐大正将这件事告诉了凌清。 凌清神色一沉,二话不说就跳下马车,刚好看到马车走出来一个人。 男人跳下马车,进门前左顾右盼了一会,没发现有人,就闪进了悬济堂后门。 凌清在男人左顾右盼的时候,看到了脸。 他是陈昌。 第七十四章 传说 凌府。 凌清回到月满西楼洗漱了一番,直接去了揽舟院。 凌承天正在喝药。 萧衍说过多两日,李善就该回来了。 刚好,今日过了,明日就是第三日,也就说,爹爹该换新药喝了。 “爹爹,你喝了这药,身体感觉如何?”凌清拿起装有咸蜜饯的碟子,送到凌承天面前。 他拿了一颗含在口中,笑道:“除了想睡觉,身体轻松了不少。” 凌清想想,确实没有听徐安说过,他会梦醒,而且梦也少做了。 可是,晚膳还未吃,怎么就喝药了? 凌清这般狐疑,便问出了口。 凌承天道:“今日佑宏给我瞧过了,还换了新药。” “来过了!” “是啊!这新药要在饭前喝。”凌承天见凌清一脸惊讶:“怎么了?” “没有,我以为他最早也得到明日。” 凌清敛神,取出荷包里的金玉牌:“爹爹,这个金玉牌除了代表城主身份外,还有代表什么?” 凌承天意外的看向凌清:“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很多人看到个金玉牌,都很敬畏,还有惶恐。” “敬畏可以理解为,是您的身份。惶恐可以怎么理解?您又不是什么凶猛野兽。” 从梅林村开始,凌清第一次拿出金玉牌,在众人的脸上,看到了惊讶,更多的是惶恐。 第二次在赏花宴上,多了敬畏,也有惶恐。 接下来的几次,亦如第二次。 但对于悬济堂那些新城民来说,别说敬畏了,连惶恐都没有。 要不是顾也在场,想必要吃定张定,也没那么容易。 凌承天本是笑着,听了凌清的话,倒变得严肃起来:“有些人会惶恐的,是因为相信这个金玉牌,背后的传说。” 凌清第一次听,这个金玉牌还有传说:“那银玉牌呢?” “银玉牌并没有什么特殊,不过,你们俩兄妹的玉牌是比商会的人,多了一些权力。” “这是从金玉牌那儿延伸出来的权力,只有刻着“凌”字的玉牌,才有。” “商会的人知道我和哥哥的玉牌,与他们不同吗?”凌清问。 “这件事,只有咱们凌家和顾家知晓。但金玉牌的特殊,所有人都知道。也仅限于独城和商城里的原城民,深信不疑。” 凌清搬动椅子,更靠近凌承天。 凌承天深深道:“这枚金玉牌是从你祖父手里传下来的。本来就是一枚土金牌,后来经你娘亲的手艺一改,才如此特别。” “但不管牌子怎么改,其依旧代表着权和势。权,就是管理独城的权力;势,就是藏于背后的势力,也就是军队。” “军队就是你祖父收复这块地时,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共计五万人。” 凌承天眸色黯然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三万人。而这些人中,能留下来的子嗣,也就一万多。就是咱们独城的原城民。” “后来,为了让独城发展起来,便开始对外收民。一共收了外来人两万余,才停止。” “停止收民快十一年了,没想到在今年,又开始疯狂的收,原城民也同一时间的极速减少。” 凌清忽而明白了过来。 原城民是因为一直被传说影响着长大,一见到玉牌自然就会敬畏,会惶恐。 但外来人只是听说,没有像原城民那样,天天被这些传说浸染,自然就不甚在意。 而张定会愿意屈服于她的命令,不过是需要原城民的支撑。 那个原城民就是顾也,顾也代表了顾家,就算只是个养子,但整个守城兵队都是他在管,威望可不低。 和他搞好了关系,守城兵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他们这些新城民又如何能在城里,横行霸道那么久,依旧能安然无恙。 顾也。 凌清想到这个人,头就止不住的疼。 “爹爹,军队的子嗣和新收来的城民,他们居住的地方,有没有区分开来?” “自然有。”凌承天想了好一会,才道:“我记得划分出城南那一个区,让原城民们居住的。” “那里一共三条大巷,叫南口巷、南里巷和南角巷。这还是你娘亲小时候按的名字。” 凌清心下一沉,出事的不正是这些原城民。 “爹爹可知,出事的都是住在那里的原城民?” “嗯,爹爹知道。”凌承天神色无异常,眸里却凌厉尽显:“背后之人一定有独城的人参与。” “不然,他们不会那么直接,且下那么狠的手去对付原城民。” “爹爹。女儿今日去了贫民窟。” 凌承天知道凌清出府了,那必然会去贫民窟,因为前些天来闹事的城民,一定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了她。 他既然鼓励了凌清去努力一把,自然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除非他一时记不起来的事情。 “辛老爷子身体如何了?”辛墨是凌承天父亲那一辈的人,收复此地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看上去很健朗,只是腿脚不便。” “他跟过你祖父出生入死的人,身为城主,我居然帮不了他。”凌承天满脸愧疚。 “辛爷爷没提过以前的事,他以为是咱们抛弃了他们,后来知道了真相,还跟女儿道歉。” 凌承天默了许久。 凌清也没再说什么,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凌承天。 “那他都跟你说什么?”凌承天忽而缓缓问道。 凌清捋了捋思绪,道:“辛爷爷说,逼得他们如此境地的是钱来赌坊,让他们不好过的,是悬济堂。” “钱来赌坊是钱家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在做主。爹爹知道吗?” “是钱融。”凌承天说的咬牙切齿。 “古大夫不在了,悬济堂自然就落到古平哲手里。古平哲被我们抓了,现在流落到一个叫曹成的商户手里。”凌清说。 “爹爹知道这个曹成吗?” “嗯。”凌承天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他是第一批收进来的城民,在商会里还叫的上名号。” “他为人如何?” “自私自利,利益至上。他曾经还想晋升元老,被否决了。” “那钱家投的是赞成还是反对?” 凌承天沉着道:“钱家投的是反对票,郑家倒投了赞成。就他一张赞成票。” 第七十五章 给你刚刚好 晋升元老,不是因为你在商会里叫上的名号,就能晋升的。 一靠有钱,二靠功绩,三靠影响力。 符合这三条才有资格申请,不是晋升。 晋升还得元老级别的人投票,然后考校个人的能力。 例如像顾家,会制造兵器;例如像于家,擅于找矿;例如像郑家,擅于算账;例如钱家兄弟,一个擅于交际,一个擅于押注。 “爹爹可还记得,曹成是哪里来的人?” “是从北凉国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士族中,出来的庶子。” 凌清心头一跳,北凉国。 “那他有什么厉害之处吗?”凌清问。 “他为商城引来了不少柔然人进驻,增加了一些稀有宝石的买卖,一年内,得了个不错的成绩。” “增加的收益很多嘛?” 凌承天点头。 “他就因为这个,才那么自信的想要晋升元老?” “经商也很有头脑。” “我们独城根本就不缺乏会经商的人。”凌清猜测,进商会不是他的目的,晋升元老才是。 因为只有元老,才有资格参与独城的事务。 那个张定,她可是记得很清楚,他的人是怎样欺负贫民窟的原城民们。 俗话说,物以类聚。 曹成若不是这样的人,他的手下又岂会是张定那样的人! 他肯定会有后招。 凌清蹙起眉心,不安又在心底翻滚。 “怎么了?”凌承天问。 “女儿在想,今日去悬济堂闹事,不知是对还是错。”怪自己有些冲动了。 “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就没必要想那么多。”凌承天安慰道:“若是觉得不安,那么以后做事前,就要三思而后行。” 凌清苦笑,早先齐闵冲动的时候,自己还劝他,要先谋定而后动。 现在轮到自家爹爹来劝慰自己。 但她不是冲动,而是想悬济堂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可有些事,不一定会按照她的认为发展。 毕竟人心,是最难猜测的。 凌清不想凌承天因为她担心,而担忧,便转开话题:“曹成和郑家是不是很熟悉,所以才会投赞成票。” “郑原的发妻和曹成的发妻,在出嫁前是闺中姊妹。那张赞成票等于是友谊票。” 凌清一听到郑原的发妻,就让她想起,他要强娶梅林村姑娘那件事。 不止这件,还有,就是独城的人都想要娶一个梅林村的姑娘。 目的不是为了得到梅林村,就是为了摧毁梅林村。 跟想要对付独城,一个性质。 幸好当时她并没有出远门,若是出了远门,后果肯定会变得不堪设想。 凌清叹了口气,自己回来独城都挺久了,不知道梅林村的他们过得如何。 好想念玉娘亲手酿制的梅花酒。 “想什么呢?”凌承天捏了捏凌清的小鼻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凌清回过神:“女儿想念玉娘酿的梅花酒了。” 凌承天心疼道:“想回去了?” 凌清摇头:“女儿是想到郑原想要强娶梅林村姑娘这件事,才会想起玉娘的。” “娶继室还是娶妾?”凌承天诧异道。 凌清也是没想到自家爹爹,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那还有两个小商户也想娶,梅林村姑娘做妾的事情,爹爹也不知道?” “不知道。”凌承天没想到,他们的手竟然伸到梅林村了。 是他大意了。 “梅林村里也藏有奸细,女儿已经叫玉娘和梅心她们注意了。” “嗯。”凌承天抚了抚凌清的小脑袋,低声道:“看来,梅林村的金矿也要藏不住了。” 凌清吃惊道:“梅林村也有金矿?” “爹爹本来还想在你成昏那日,给你一个惊喜。但现在,还是提前告诉你的好,老是被别人惦记,爹爹也心慌。” “告诉你了,你还能警惕一些,保护好金矿。也不会被人偷了也不知道。” 凌清好一会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道:“那也不能突然就警惕起来,能去偷的人自然不简单。” “嗯,说的也是,你叫玉娘或者梅心多多留意别苑,别让那些不知根底的人进了去。” “女儿马上飞鸽传书去。”凌清笑意盎然起来,挽住凌承天的手:“爹爹,那是个大金矿还是小金矿啊?” 凌承天宠溺道:“不大不小,给你刚刚好。” 凌清忍不住“嘿嘿嘿”笑出了声,原来她是个隐形小富婆。 终于不用愁,没有钱把第二个家建造起来了。 “不对。”凌清敛住笑意:“郑元老的女儿郑琳是蒋情内定的媳妇,这事您知道吧?” “听老徐说过。” “女儿以为,蒋姨娘和您提过。” 凌承天看向凌清:“她只要觉得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做,什么办法都会用上。” “包括对您下毒。” 凌承天被堵的一噎。 “您那一辈的恩怨,身为后辈的我,我不会管。” 凌清搅着被角:“爹爹可还记得,女儿刚归家时,和您说过的话么?” 凌承天垂眸,点头。 “女儿不会管她是娘亲的义妹,还是娘亲去世前委托您好好照顾的她,反正她得罪女儿,得罪您或者哥哥,甚至是独城,女儿都不可能放过她。” 凌清从驱赶奴仆后,一直提着一个心。 蒋情她们现在没有动静,不代表她们就歇了心。 一次外来人的刺杀,一次内部人大闹,这两件事都是从蒋情被废后发生,必定有关联。 “娇娇。” 凌清回神,被自己的小名酸到了,小脸皱成了包子。 凌承天笑道:“还是这个小名最好听。” “女儿又不娇气。” 凌承天笑容渐敛,看着凌清默了好一会才道:“这个府里的一切爹爹既然交给你了,自然就不会干涉你做的任何决定。” “若是真的对上蒋情,那也是她有错在先。爹爹知道你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和你娘亲一样,对事不对人。” 凌清没接话,而是知道凌承天还有话未说完,所以等着他下文。 “若是对上的是凌昭和凌晗,你也不必顾虑,该怎么做就该这么做。”凌承天道。 “爹爹此话何意?” 凌承天沉吟起来:“凌昭和凌晗,他们都不是爹爹的孩子。” 第七十六章 消息 “有血缘关系,还是没有血缘关系?”凌清问。 “没血缘关系。” 关于凌昭和凌清,早在了解凌承天对他们态度之后,她就猜测过。 不曾想,这一猜测变成真了。 “清儿,蒋情从来都不是爹爹的人,所以凌昭和凌晗也不是爹爹的亲生孩子。” “蒋情来了凌家后,第二年就从外面捡了一个孩子回来,就是凌晗。凌昭是来了凌家后生的。” “但爹爹和你娘亲都知道,凌晗是蒋情的亲生女儿,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拆穿。” “后来蒋情成了你娘亲义妹,再来就是成了姨娘。都是因为可怜她被负心人抛弃,我们也不忍她们三人在外面受苦。” 凌清问道:“那爹爹是在娘亲的要求下,把蒋情升为姨娘,还把他们俩兄妹的名字加进家谱了。” 凌承天点头。 凌清笑了笑,自家爹爹心里,娘亲的事情,永远第一重要。 “那蒋情有没有说过,那个负心人是谁?”凌清捡着重点问。 凌承天努力回想,似是太过认真,都想到满头大汗:“是北凉国的人,具体叫什么名字她并没有提,既然不提,我们就没问了。” “蒋情没透露过其它信息吗?”凌清用自己的手帕,给凌承天抹汗。 “有说过他是一名商人,后来被骗尽家财就带着正妻跑路,抛弃了她们母女。” “所以,凌昭是蒋情和谁,谁生的。”凌清差点说成“鬼混”。 “她说被人强了。”凌承天说的有点难以启齿:“开始,爹爹是不信,直到她日日想出百种方法堕掉孩子,都堕不了之后,才勉强信了。” 百种堕胎办法,怎么不直接刨腹,人命还有幸可以留住,但孩子是百分百留不住了。 说到底,蒋情就是在演戏。 那时候于兰舟已经病逝,也难怪凌承天一个大老爷们会信。 “不管怎么说,爹爹你还是被蒋情骗了。”凌清说的毫不留情。 凌承天听的都觉得尴尬。 “再说,那蒋情被北凉国的负心汉抛弃之后,她可有说过想要找回负心汉?”凌清又问。 不是感兴趣,而这是蒋情与北凉国最接近的一条线索。 陈显就不可能是负心汉了,他那时候还太嫩。 凌承天摇头:“那时候的蒋情和你娘亲表态过,一心只想留在凌家,哪里都不去了。” “就算那负心汉上门来找她,她都不会走。表态之后,每日把自己当成丫鬟,天天陪着你娘亲,什么活都抢着来做。” “看她样子表现的那么真心实意,我们也就相信了。”凌承天说完,神色窘迫。 事到如今,都不知被打脸了几回。 凌清忽然认认真真观察起,凌承天的样貌。 自家爹爹在年轻时候,可是很风流倜傥,迷倒了不少良家少女。 虽然现在岁数大了,多了皱纹,也沧桑了许多,但还保留着少年起该有的风度和气度。 能迷住蒋情那么多年,这只是其一。 哪能是为了表忠心,才伺候自家娘亲,摆明是想在自家爹爹眼前攒存在感呢! 其二,她留下来,就是要夺下凌家。 不然,凌家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病的病、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若是在前世记忆砸来之前,凌清还能信一点蒋情的真情实意。之后的话,她半点都不信。 “爹爹,是您太过俊俏了,所以蒋姨娘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凌承天故意板起脸:“胡说什么,赶紧扶爹爹去吃饭。” 凌清嬉皮笑脸道:“遵命。” 父女俩一起吃了晚膳,再坐着一起聊了聊她们兄妹俩的小时候。 多数都是在聊凌清,凌泽偶尔提及。 他们两人都知道彼此心里的不好受,毕竟还没有收到任何,确定凌泽还活着的消息。 自然就避开一些,生怕谈及的太多,会影响彼此的心情。 特别是凌承天,他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不宜多思多虑,多操心。 “老爷,姑娘。”徐安语气中难掩惊喜:“阿哑来信了。” 凌承天一听,半合的眼睛都亮的睁圆了。 凌清接过徐安递来的白色信笺,看来南栋和哑叔汇合了。 信笺展开,上面只有两行字。 当铺觅得公子衣。 遇北凉死士追杀。 “爹爹,为何北凉人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刺杀哥哥?”凌清忽而想起凌承天将唯一的商令,给了凌泽。 会不会北凉的人除了断凌家的根,还想夺得商令。 “从最根本讲,北凉国急需银子充盈国库。想以此抓住长润,要挟咱们送银子。” “因为缺钱?”凌清现在对北凉的认识,只有仇恨前世的记忆,对北凉的国事一概不知。 再多的,也就是今世,偶尔从来赏梅的那些北凉人口中得知,北凉亦如以往那般,繁荣、强大。 凌清想了想,她回来都有半个月了,梅心那边还没传来有关北凉或者陈显的消息。 “嗯。”凌承天想了想,接着道:“不知为何从五年前起,也就是武安侯死于出征途中之后,北凉国的国运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虽然在世人眼里,北凉依旧属于强盛国,但那只是表面。” “现在,他们挑唆那些依附国,去侵略那些小国,以此来获得不义之财,来维持自国的运转。” 凌清第一次是从别人嘴里听到,武安侯这个名字。 心免不了极速的跳动那么几下。 待情绪恢复过来后,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凌昭会一直在北凉国买地。 那些忽悠他的北凉人,也许是北凉朝里的某个权贵。 不是说,凌昭和凌晗在这几年间,一直在认识什么权贵吗! 独城的权贵也就那几个,四大元老。 还有几家叫的出名号的商户,算不上什么权贵,顶多就是比寒门有钱一点。 “那凌昭被骗去北凉买地,会不会就是北凉朝里的权贵怂恿的?”凌清问。 “这事十有八九,都是那些权贵搞得鬼。” “但他们不会为了国朝这样做,是为了填满自己的口袋。” 凌承天欣慰道:“我家娇娇真聪明。” 凌清没有在意再次被喊这小名,而是坐到凌承天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头枕他的肩膀。 “哥哥也聪明,把衣服送到显眼的当铺里,这是在告诉咱们,衣在人在。” 这是他们一家人的暗号,也是于兰舟每次做好一件衣服后说的一句。 衣在,人就在。 第七十七章 细心 凌承天累了。 凌清陪着,直到他睡着,她才踏着月色回到月满西楼。 屋内,四大丫鬟难得聚集在院子里等她。 竹心把南栋传回来的信笺交给凌清:“姑娘,这是南栋和梅心传回来的信笺。” 凌清接下,首先打开的是南栋传来的白色信笺。 内容比哑叔传回来的还要详细。 先是重复了哑叔传回来的,两行内容。 接下来就是别的消息。 北凉死士回国都,进陈府。 凌清揉碎了信笺。 接着打开梅心传来的白色信笺。 北凉陈显为北凉巫师准女婿,近日准备完婚。 追杀公子一事,疑是巫师下令。 凌清琢磨这两句话许久,都琢磨不透,陈显能摆脱得了顾圆? 凌清记得这个前世妹妹,可是阴毒的很。 会因为陈显多看了哪个女子一眼,就会想尽办法,让那女子完全符合逻辑的“自然”死去。 居然会同意陈显娶妾? 不对, 凌清晃了晃有些想偏了的思绪。 北凉国能把手伸到独城那么深,毒了自家爹爹,又刺杀自家哥哥。 那么接下来会是她,这个有点崭露头角的凌清么? 凌清沉重的连呼吸都不顺畅。 丫鬟们见状,让菊心给凌清倒了杯茶:“奴婢给姑娘请罪了。” 凌清看向菊心,这几日自己好像没见过她。想找竹心问问怎么回事儿,总给事情绊住。 现在她主动出来认罪,她便不再去想陈显的事,而是故作生气道:“请什么罪?” 菊心笑道:“这段时间,奴婢去帮金嬷嬷的忙,没伺候姑娘的事咯!” 菊心不说金花,凌清也才记起,自己也有好几日没见过金花了。 凌清是分得清金花和兰心的手艺。现在两院的一日三餐都交给了兰心。 “奶娘在忙什么,还需要你去帮忙?”凌清问。 “姑娘猜猜。”菊心一说,其余三个丫鬟也跟着笑了起来。 感情她们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你们不说,还要我猜,本姑娘不高兴了。” 四大丫鬟相视一笑,菊心便道:“正确来说,是奴婢和小正帮着金嬷嬷,给姑娘准备嫁妆。” 凌清瞬间垮下脸:“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奴婢可不敢在姑娘面前,乱开这种玩笑,这事是真的。”菊心努了努嘴,又道:“其实姑娘那么聪明,应该早猜到了吧?” 她们都知道凌清,并不钟意这门昏事,但已经确定下来,她也和萧衍谈过,还约定好了。 反正不管过程如何,这事就是成了。 凌承天是最重视不过,所以,不可能由着凌清的性子,怎么简单就怎么来。 现在算是定亲和出嫁,在同一个时间了,自然就需要多点人手帮忙。 凌清就算有过疑惑,但也不想猜。 她叹了叹气,想到萧衍在尚衣阁里,对她说过的话,好奇问道:“都准备些什么了?” 四大丫鬟松了口气,自家姑娘还会好奇,说明抵触之意还是不强烈,那样昏事能顺利进行,还是有保证的。 若是凌清知道这些丫鬟的心中所想,一定会哭笑不得。 怎么说,她还是会给萧衍面子,不可能任性。 现在的情况,她任性不起,也没那个任性的心思。 梧桐知道今晚的行动,而且嫁妆的事早就跟菊心八卦过了。 她便先去给凌清准备夜行衣,还有其它,她觉得有必要准备的东西。 梧桐知道的,其余三大丫鬟也知道。 而菊心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凌清嫁妆的事,也是希望她多个牵挂,这样也能多一点出门在外的警惕心。 “成昏这件事,不止门面上讲求门当户对,嫁妆也要“门当户对”。”菊心起了个范,见凌清面色没异样,便接着道。 “萧世子那边和城主提了,聘礼都按“九百九十九”的数给,所以咱们这边也同样如此准备。” 凌清嘴角抽了抽,她又猜中了。 “姑娘可知,萧王也差不多要来到咱们独城了。”菊心说。 这件事凌承天说过,差不多到,那应该也就这几天了吧! 凌清有些烦躁。 同样也说明,定亲的日子也快了。 十二月十五,还有八天。 “那天出嫁的安排,奴婢听金嬷嬷提了一嘴。说是先嫁到梅林村,然后择日再跟着萧王和萧世子回梁国。” “至于是回梁国京都的萧王府,还是回西北境,金嬷嬷说还未确定。” 凌清疑惑:“奶娘可有说,这是谁安排的?” “是萧世子提议,先嫁去梅林村,在择日回梁国的。”菊心说的高兴到合不拢嘴:“姑爷心思真细腻。” “这怎么就细腻了?” “因为萧世子说,夫人的牌位在梅林村,总要去拜祭一下,不然怎么让夫人知道,他是姑娘的夫君!” 凌清抿了抿唇,凌家的祠堂建在了梅林村这件事,没想到他也知道。 铁定是自家爹爹说的。 先去梅林村,择日再走,得择到几时?! 独城的事情,解决起来可没有那么简单。 家里还剩几个,想起就心烦的人没处理。特别是那个陈昌,他和悬济堂有什么关系? 凌清记得,陈昌和陈兴是凌家的老人了,会和悬济堂扯上关系,估计只有一个原因,利益。 就是不知道,这和蒋情她们母女,母子有没有牵连,很难定论。 她忽而打了一个激灵。 今日为贫民窟打抱不平,悬济堂动不了她,但可以对原城民动手! “姑娘。”菊心喊了好几回,凌清始终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担忧的她只能提嗓大喊道:“姑娘。” “啊?”凌清猛的回神,才惊觉自己走神了。 但在丫鬟的眼里,却是认为,自家姑娘是因为今晚要踏上北凉国的土地,担忧到慌张了,又要极力的掩饰,生怕她们担心。 凌清没给她们时间多想:“竹心,你去客院看看萧世子在不在,如果在,就跟他说把揽舟院的矿洞口封好。” “菊心,你去把客院准备好,今晚我要带贫民窟的原城民们回府住下。” 凌清又吩咐兰心:“兰心,备笔墨,我要传信给梅心。”末了又道:“南柯呢?” 上次南柯回来,凌清想等他休息好了,再让他去探探独城的元老们。 连转轴忙活了几日,倒把他给忘的一干二净。 忽而,没出去多久的竹心跑了回来,慌张道:“姑娘,城西方向火光冲天。” 凌清来不及把刚脱的鞋穿上,便跑了出去。 西北方向的黝黑夜空,被火吞噬了一般,连乌云都红了。 凌清的心顿时凉了一半,那里是贫民窟。 第七十章 了解 陈昌震惊了。 就在刚刚,他好像看到了凌清,而对方也好像看到了自己。 他敛了敛情绪,快步走进院子。 张定正愁着怎么填补少了半车的药材,抬眸就见到陈昌步履匆匆的走来。 “二哥,是不是悬济堂发生什么事情了?”陈昌一眼就看到,少了一大半药材,指着道。 “怎么回事?” 张定拉着陈昌进了屋内,屋里的茶已经煮好。煮茶的药童退了出去,将门掩好后,张定就把凌清来闹的事,全告诉了陈昌。 陈昌知道凌清出府了,也去了贫民窟,但没想到,她那么胆大对上游大,还直接闹到悬济堂。 不但要到了药材,还要走了五十两黄金。 这次损失,真够张定吃罚了。 “凌清怎么和调查里写得完全不一样,去调查的人有认真去调查吗?!真是一群饭桶。”张定愤然道。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就行了,别一逮着谁就说,不是所有的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张定被陈昌警醒了一句,气焰也消了些。 “可也因为这样的误报,让我没有做好准备,白白吃了这一个大亏,我不甘。” 陈昌恨铁不成钢道:“不甘就想办法出气,抱怨就能报复回来,那你我还能出现在这里,建功立业?!” “你要知道,这是大哥的人去调查的。我们本来就和大哥关系不太好,你这话要是传到大哥耳朵里,你看他削不削你!” 张定一听到“大哥”两个字,脑袋止不住的缩了缩。 “那三弟,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填这个窟窿。我想到的只能是赶去商城调来药材了。”张定道。 陈昌和张定同是北凉人,又是从组织里,同一批出师的细作。 在训练期间,两人拜过把子,按综合成绩排名。 张定第二,陈昌第三。 张定身手比陈昌厉害,陈昌计谋比张定出色。 多年来,两人习惯分工合作,一个做打手,一个出计谋。 也因为擅长的不同,一个被安排在悬济堂,对外;一个被安排进凌家,对内。 一直顺风顺水的他们,如今碰上凌清,半点顺畅都没有,反而砸了自己的脚。 对原城民的打压,就是他们两人出力出谋最多,手上也是沾最多的血。 “仓库里,一点多余的储存都没有?”陈昌问。 “有的都还需要再晾晒,用不的。得等下一次才能出货。” “其余分堂的还有没有剩余?” 张定摇头:“这个月都几乎不给其它分堂出库这两味药了,不是我吝啬,是商城那边收回来的量也少了。” “咱们自家收的,也慢慢在变少,这是到处都缺。” 商城储存的任何东西,是这世上最大、也是最齐全的。如果商城都缺的话,那么全天下也在缺。 天下那么大,怎么可能会突然那么缺,明明都是两样很平凡又普通的药材。 陈昌沉思了半晌,也想不明白个所以然。 只好收回思绪,转回到目前最迫切解决的问题上来。 “二哥,你先叫人快马加鞭去商城收货,我不信商城的仓库没有。” 陈昌说:“商城仓库什么存货都有,看有多少来说,但绝不会一点都没有。” “有也不会给咱们,那是顾大公子管辖之地。就算我们这儿有多心急如焚的请求,要多加点药材,他只当放屁。” 张定嘴上虽然这样说,但也不敢耽误时间吩咐人去商场调取。 回来后忽而又恼怒起来:“还有,那顾也今日像吃错药了。三弟你是没看到,他对凌清闹事时,摆出一张事不关己的脸,当时真想打他一顿。”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又加上他们需要守城兵的“同盟”,所以才会对顾也过多的忍让。 顾大公子自从在顾家出事后,人就变了。现在,谁人不知他冷漠无情,还是一名妥妥的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那种。 陈昌对顾大公子不给情面不觉得意外倒是顾也,这个顾家样子。 他说:“本来我还奇怪,咱们的人每次去悬济堂闹事,守城兵的人一定在。还奇怪你为什么没提守城兵呢!” “凌清来闹,他是不是惯着她,然后自己喝茶看戏?” “那王八蛋就是三弟你说的那样。一来就坐着看戏,一点忙都不帮,后来还阻止我动凌清,那时候,我差点要暴走了。” 陈昌疑惑顾也这个人许久了。 顾也是顾家第一个倒戈的人,对他们的命令,忠心和叛逆等同,但又在可原谅范围。 反正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他就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就算如此,还是会有人招惹他,后果是那人死得惨不忍睹。 自此之后,逢人对他都是敬而远之。 “他还跟我说,曹商户想得到凌清,叫我千万别毁了,要不然曹商户会拿我是问。” 陈昌对张定话惊讶不已,不,是对顾也这话。 曹成要得到凌清?! “不是我看不起曹商户,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看中小姑娘不是问题,问题是,凌清是独城大姑娘,也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肖想的?” 张定不屑的补充道:“萧世子都对外公布和凌清定亲了。萧衍是什么样的人,全天下都知道,难道只有他一个曹商户不知道?” “这是他能比的吗?根本连萧世子一根发尾都比不过!” “诶诶诶!”陈昌阻止张定那张,不停贬低同盟的嘴:“适可而止啊!” 张定努了努唇:“我不过是在实话实说。要不是因为这样,凌清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活的那么蹦哒吗!” “就算没有曹成,凌清我们都不能动。” “为什么?” “因为她有金玉牌,也因为她和萧衍定亲了。”陈昌说:“她若是出事,就算金玉牌没用,萧衍一定有用。” “他身后有八千精兵列队,只要出动十个人,就可以把我们都秒杀了,连大哥都未必能在他们手下存活一炷香时间。” 张定满脸质疑:“不过是些上过战场的兵,打了几场胜仗,就厉害了?” 陈昌笑张定的无知:“为什么叫精兵,不叫士兵,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精通一样能力。” “而这种能力,是能在战场上发挥巨大作用。就像我们,你擅长打架,我擅长计谋。那些精兵也擅长,但却比我们还要更擅长。” 第七十一章 办法 “有好兵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还是萧衍本人。他的领导能力,能把这些精兵的厉害之处,在战场上发挥到极致。” 末了,陈昌还忍不住感慨一句:“最可怕的是,萧衍不怕死。” 张定惊愕良久,才在陈昌陈述萧衍的厉害言语中,慢慢回过神。 “难道顾也也想到这方面了?”张定问。 “嗯,顾也可不是一个愣头苍蝇。”陈昌了解,不然顾也也不会活到现在,还让他们的人对他敬而远之。 “凌清这个人,二哥以后要小心。”陈昌提醒道:“不算金玉牌和萧衍,她本人比凌承天和凌泽,更不好惹。” 张定闻言询问:“三弟,你今日来,也是因为凌府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们两人,每次都会因为发生事情了,才会聚在这悬济堂后院,一起商讨接下来的应对。 今日,恰好悬济堂出事了。而陈昌的到来,也让张定清楚,凌府也又出事了。 上次痛失的十个死士,他们都很愤恨,现在又失去什么? 张定暗暗的,先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陈昌点头,沉吟着将发生的过程,都细细的讲于张定听 最后总结道:“二公子为了能顺理成章的进入揽舟院,逼得凌清真的闹事了,最后,却偏离我们想要的结果。” “偏离的有多严重?” “府内所有的奴仆,都被凌清赶出了独城。” 张定大惊到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凌承天有私库,而且私库里满是金银珠宝,张定是知道的。 就是因为这个私库,他和陈昌才会计划塞人进凌府。 好不容易塞了,现在事情还没完成,就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不止被清的干净,还直接赶出了独城。 气得张定,七巧都要冒烟了。 弄一个人进独城,要十两银子。那里一共三十个人,加起来是三百两。 对独城的人来说,不过一点蝇头,但对北凉国的人来说,是巨款。 张定的表现,陈昌早就有所预料。 他一开始比张定还要失智。当时被凌清的作为气得,还想通过矿洞去往揽舟院。 然后直接出手,杀了凌承天,夺了私库里的金银珠宝。 后来,因为揽舟院的矿口被堵,才迫使他冷静了下来。 避免了,毁于一旦的后果。 “放心,我手底下还有五个人。”陈昌沉着道:“公子和姑娘那边也想到了应对之策。” “两个小娃娃能想到什么应对之策,要玩泥巴也不要跑出来玩。” 张定对凌晗和凌昭如此不看好,就是因为他们损失了他十个一等一的杀手。 连自个家里的奴仆都留不住,还能有什么用处? 陈昌不反驳张定对凌晗和凌昭的认定,而是道:“也许这次计策,能有效。” 张定见陈昌不反对,还持支持态度,让他起了几丝好奇:“什么计策?” “他们想让凌清直接对上曹商户,让曹商户的女儿曹倩,作为中间人。” “这是要凌清直接跌入万丈深渊啊!” “就是要把凌清除掉,夺得凌承天的私库,才能更容易一些。” 张定也认为有道理。 要不是有凌清这个阻碍,他们又怎么会在两次中损失那么多。 还有今日在悬济堂,太损他在游大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和尊严,这口气,不出的厉害点,难受! 不对,不止要教训凌清,还有贫民窟的原城民们,他们一点都不配用他悬济堂的药,黄金他们也没资格使用。 张定左思右想了好久,都没想到要怎么教训凌清,现在有了凌晗的计策,他可以稍微转一下注意。 可以把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贫民窟里,那些原城民身上。 以往那些打压,他觉得太小儿科了,以后得用些狠的。 张定双眸炯炯的望向,正在品茶的陈昌。 以往那些打压原城民的主意,大多出自陈昌的提点,把他那些小儿科的主意提升了一个层次。 什么侮辱妇孺最好的做法,什么对待年轻人最解气的做法,甚至对那些怎么处理小姑娘作为好的做法,都经过陈昌的提点。 爽了自己,还能大赚一把。 思已至此。 他说:“既然凌清有人对付,那我就能专心去叫贫民窟里的那些原城民尝尝,心安理得的拿走我的东西,会有什么下场。” “三弟,这事,二哥希望是你来出主意。因为你出的主意,才能让他们牢牢记住,什么叫做痛。” 陈昌早就从张定看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个意思。 他假装不知的在品茶,就是等张定自己提出来。 若是自己在对方的期待中先提出来,那自己的优点在别人眼里,会大打折扣的。 陈昌迎上张定的目光,口中还在慢慢的品着茶。 即使这只是普通的茶水,在他这品茶的慢动作中,会让人误以为,他在喝着武夷山母树大红袍。 好一会陈昌才反问:“你想他们有什么结果?” “我要他们都死了,而且还要死的有价值。”张定用最淡然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 “死的要有价值,那得让我细细想一想了。” “不急,你且好好想想。”张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夕阳已落,天边被染的火红。 他又道:“我叫人去备些酒菜,今晚三弟好好海吃一顿,二哥看你最近都瘦了。” 话落,张定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陈昌应下,视线也随着张定的走动,落到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的晚霞上。 脑海闪过一道白光,他双手一拍:“二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得一起来细细顺顺。” 张定惊喜了一番,站在门口直接往外扬声吩咐药童,准备酒菜。 后就关上门,匆匆返回落座:“三弟,你说。” 陈昌放下茶盏:“用火烧。” “火烧不过瘾吧?” “谁说要过瘾了,是能让他们感知到自己正在痛苦的走向死亡。” 张定知道火烧生人,不用体会,看都能看出那种滋味确实够痛苦,但能让他得利的又是什么? 他这样想,便这样问了:“那我的好处又是什么?” “就是把这件事嫁祸给凌清,你还能躲过因药材不足,又没按时送货的处罚。” “具体怎么做,你说。” 陈昌阴笑着娓娓道来。 第七十二章 放火 张定听完陈昌的细致安排,不安道:“今晚不送药去,这,这可行吗?” “这次,陈将军会亲自来验收,若我不去,无法跟曹商户交代,也无法给陈将军交代。” “你不这样做,就算你把贫民窟烧了,只会得罪凌清。她接下来会怎么对付你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陈昌接着道:“若你把悬济堂也跟着一起烧了,药也一起烧了,既能把这事推到凌清身上,你又能避免给交代,还不用在这里急的焦头烂额的填补药材。” “虽然还是会得罪凌清,但却能让凌清直接越过凌晗的计策,先一步得罪曹商户,又得罪陈将军。” “到那时候,她哪还有精力去对付你,自己的安危都应顾不暇了。”陈昌陈述自己的计策带来的结果,非常满意道。 张定一听,握茶盏的手,不停地摸挲杯沿,嘴上也开始细数起来:“凌清今日来闹,全独城都知道了。” “她放火烧了悬济堂泄愤的同时,不小心把贫民窟也烧了。最好连城西这一片也烧了,原城民们也最好死在这一片火海中。” “那他们就不用花费更多的心思,去想着怎么处理这些原城民。再把纵火的罪名推到凌清身上,恰好有理有据。” 细数过程,是张定每次听完陈昌的办法,都会习惯性重复念叨一遍。 陈昌也知道张定有这个习惯。 更知道,每次细数完之后,张定就会进入下一个阶段,犹豫。 陈昌看向张定,不由得想到他们刚被派来独城的时候。 两人之前在组织里,每天说话不超三句,要不是大家都在排行榜前三名,都不会知道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 甚至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关系亲近了一些,是来了独城后才有这样的变化。 但陈昌不管和张定的关系有何变化,对张定排在他前面这件事,一直心怀不满。 有时候他真是想不明白,就因为张定的身手比他厉害了几分? 每每想到此事,不管他练了多少年定力,又看见张定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心中的气,就会习惯性的串到了门面上。 “既然你还犹豫不决,那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些话。” 张定猛然抬头:“不不不,这是我请求三弟帮的忙,肯定不是怀疑你的能力,是我想太多了。” “天已经黑了,再磨下去,这事想要做就做不成了。” “只要三弟认为能成,那我就做。” “我只出主意,决定权在你手上。而且,药材会缺的原因全在于你。”陈昌才不会那么傻,帮张定下决定。 要是失败了,张定一定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这种伎俩,陈昌岂会看不出来。 张定对于被陈昌看透了小心思,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好吧!就这样做。”良久良久,张定才终于下定决心道。 陈昌面上早就恢复如初,对张定的决定也早见怪不怪了。 他用手指在杯盏旁轻轻敲了敲,张定马上会意,捧起茶壶就为他的空茶盏,倒上热茶。 他这才笑着问道:“送药材在什么时辰?” 张定愣了愣,瞅着陈昌忽而笑了,戒备的面孔,显然没有要回应后者问题的意思。 这模样,看的陈昌在心底冷笑,面上却装的无所谓:“我对什么时候送药材不感兴趣。” “会这样问不过是想提醒你,不要接近送药材的时候才放火,要提前放。” “提前放了才能体现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要不然,不用等你去解释,曹商户第一时间就会先怀疑你。” “因为凌清闹悬济堂的事,全城是知道的,也知道她在这儿要走了不少重要的药材,黄金可以忽略不计,反正曹商户不缺那点金子。” 陈昌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外人不知道有送药材这事,我们这些人是知道的。曹商户更知道。” “要是在临出发时,悬济堂才烧起来,曹商户肯定会觉得,是你凑不齐药材,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应急,又想顺道坑凌清一把。” “别忘了,曹商户可是在觊觎凌清呢!既然要做,那就得做的缜密又严谨些,不给他留一点遐想的空间。” 陈昌看了眼,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亥时之前动手,先把药材点着,再点后院,再来起哄。等上片刻再去把贫民窟点着。” “可听明白了?”末了,陈昌问向听得一脸认真的张定。 张定点头:“亥时,既是百姓熄灯入睡的时候,悬济堂里也只有守夜的人。” “守夜的人我会安排心腹留下来,那样就不用担心有人会通风报信给曹商户知道了。” 陈昌点头:“这回,你总算能把事情想的周到些。” 张定唇角愉悦上勾:“贫民窟那边,我也会安排几个心腹过去。” “只是,贫民窟那边恐怕不太好控制,就怕他们会在大火之前反抗起来。城西这边空旷,加上夜深又人静,要是闹起来了动静可不小。” “那就给他们下药。”陈昌出主意道。 张定又想到送药给原城民们的场景,恼怒油然而生。 显然对陈昌下药的办法,不要欢喜,因为又要给原城民用药,张定只觉得他们不配吃他的药。 陈昌瞧出了张定的厌恶,说:“不下药,那你想要贫民窟的原城民们乖乖的等死,那是不可能的。” 张定再次三思后,才决定用药,而且还打算用猛药,一种让人死的不那么快的猛药。 他得逞笑道:“烧了贫民窟,就是要让凌清知道。敢欺负咱们悬济堂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现在,他不用绞尽脑汁去想,怎么补上漏缺的药材。 还能把这事嫁祸给凌清,顺道出一口恶气。 突然,张定又犹豫起来:“那药材真的要烧了吗?” “肯定要烧。”陈昌坚定道:“若你不烧,一不小心东窗事发,只会让你哭到找不到东南西北。” “烧就烧吧!”张定肉疼道。 两人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就开始坐等放火的时辰。 亥时未到,星星之火落入药材之中,渐渐燃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希望 齐闵和星河他们,终于摸着黑到达无名山下。 此时的天,黑的连月亮都没有。 “我们歇息一会,待会上山的时候才把火折子拿出来用。”齐闵带头坐到一块石头上。 大家也随地坐了下去,反正干净不干净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星河,你怎么不说话?”星海比星河大两个月,他们一样是孤儿。 因为恨他原来的家人,所以连姓氏和名字也抛弃了,跟星河改了个差不多的名字。 星河看了星海一眼,视线一转落到齐闵身上。 “大哥,为什么大姑娘要把马丁叫来,还说要让他跟着我们去跟踪药车。你可猜出来是什么意思么?”星河问向齐闵。 大家伙听了,都纷纷好奇的等着齐闵的回答。 马丁在他们眼中,是个壮实的糙汉子,嗓子不仅大,考虑事情也是一根筋。 但也有优点,孝顺又特疼弟弟马笛。 他们也想有一个像马丁那样,疼爱自己的哥哥。 可在跟踪药车这件事情上,和星河一样想法,马丁不适合做这样跟踪的事。 齐闵看着眼前,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回应的孩子,笑着道。 “我估计大姑娘是想让马丁认一认那些送药的人,看有没有是欺负马丁的药童。” “若是有,那大姑娘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对这些人下手,以其它名义惩罚他们。” “然后再从中套取一些有用的消息,这样,对付起悬济堂那些人,就更有把握了。” 星河不明道:“我们跟踪了药车那么久,都是游大他们一伙送的药车,没见过别的人啊!” “你认真想想,我们每次跟药车,真的都记住每次押送的都是哪些人么?”齐闵反问。 “不确定,因为我们一直注意的,只有领头和跟在领头身后的两个人,其余推车的人好像真的没认真注意过。”星河认真思考后恍然道。 “所以,我们每次见到领头的人是游大,就会下意识的认为,全都是我们认识的人。”齐闵接着说。 “而且,我们也没有跟大姑娘提过,送药的都是不是悬济堂的药童。大姑娘会觉得,既然我们没提,那应该没有认真注意过,或者都是悬济堂的人,所以才没有重点提出来。” 星海倒是注意起另一件事:“那大姑娘把游大他们打伤,是不是想要悬济堂的人换新人来送药:” “你这个问题说得好。”此时的齐闵,像个小先生那样,专业又耐心的为这群孩子们解答疑难杂题。 他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就是大姑娘把游大他们打伤,并没有严重到卧床不起,而是想降低他们的警惕心。” “你们想想,若是你们身上某一处很疼,是不是就无法专心做一件事?” 星河他们都认同的点头。 齐闵继续道:“如果游大他们因为疼痛,而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警惕四周,是不是就能更方便我们跟踪?” 星河眼睛一亮:“要是这样,马丁也跟踪的话,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低了。” “可要是送药的人里面,并不是游大他们,而是新安排来的人在,马丁跟踪也一样容易被发现。”星海补充道。 “关键是,悬济堂不会那么轻易换领头的人。”齐闵说:“送药这件事是大事,不是像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这种送药给别国的人,你想想,要是商会的人知道了,会罢休吗?是个人做这种事都会小心谨慎,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稳妥。” “其实,我们都深有体会。”齐闵情绪低迷了起来:“以前家里的钱都被父亲偷偷拿去赌输了,家里没钱揭锅,不都恨死了父亲?” “现在,他们都是什么下场?”家里人嫉恨,赌坊的人不屑,搞得两边都不是人,所以才会一心去赴死。 这样抛下一切去死的人,才是最让人恨的。 小家伙们垂首不言,气氛静默到让人呼吸不顺畅。 星海抓了抓耳朵,企图打破现在的僵局:“大哥,我在担心这次送药结束之后,游大他们,就是那个张定会不会来找我们报复?” 悬济堂赔的药材是他们看重的,赔的也不是几两银子,是五十两黄金。他们会不计较这些得失,就不叫悬济堂的人了。 就算有凌清挡在贫民窟前头,该欺负的还会继续欺负。 “张定会,游大也会。”齐闵从那个跟着凌清脚步,去悬济堂要赔偿的时候,就不安到现在。 所以,在辛墨要他带着小家伙们,去找藏黄金的地方时,他就特反对离开贫民窟。 现在离开贫民窟那么远,不安更甚了。 “但我相信,大姑娘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齐闵补充道。 “对。大姑娘不会丢下我们的。”星河附和道。 “怎样才算不会丢下我们?”星海问道。 星海见识过凌清的身手,见识过她对上张定时的从容不迫,这仅仅是一次接触,一次认识。 所以,他并不会因此,对凌清这个人深信不疑。 “她会收留我们。”齐闵说的坚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般信任凌清。 也许是从凌清口中听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开始,又或许听到的是“先谋而后动”。 凌清的为人,他不止从星河口中的听说,还有她对辛墨的尊敬,对他们的愧疚。 最重要的是那句,“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应该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他感觉自己快数不清有哪些了。 反正,他信凌清一定不会把他们丢下。 星海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再质问下去。因为他知道,这样空谈,没有结果,要看接下来。 如果凌清真如齐闵和星河那般认为,那么他勉为其难的信任一下凌清。 如果没有…… “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在山头上找个地方藏金子。”齐闵见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了便继续上山。 无名山的半山腰是乱葬岗,所以他们在山脚下休息,才有力气跨过半山腰,直接到达山顶。 星海走在最后面。 他看着前方小伙伴们的背影,淡淡自语道:“如果凌清丢下了我们,那么在我往后的人生里,便会多一个仇人。” “星海,你在磨蹭什么呢!赶紧跟上来,不然我不等你了。”走在前头的星河向身后的星海大喊道。 星海弯唇:“来了。” 第七十四章 向往 贫民窟的茅草屋里,辛墨将所有的人都聚集起来。 他把他对凌承天,对独城的误会说了出来,并将凌清对他说的真相,和凌家的现状,也都一一告诉众人。 还有,他还把齐闵告诉他悬济堂的事,又重复陈述了一遍,不管城民们知道不知道。 有些细节,他还是会捡出来分析给他们听。 众人不语。 他们都和辛墨一样误会了凌承天。现在真相一出来,气氛也跟着凝重起来。 “我们现在要做好准备了。”辛墨知道他们内心的矛盾,索性准开话题:“也许今日,就是我们一直以来,等的日子。” “我们要死了?!”其中一个男城民惊讶道。 众人纷纷抬首,一脸茫然又惶恐。 他们早就想过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没想过会来的那么快,也那么突然。 “是不是我们跟着大姑娘,去悬济堂闹,得来的结果?” 凌清那样一闹,确实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希望到来的同时,灾难也会同时降临。 得来的结果?” 城民们即使心中明白,就是因为这样,却还要问出来,只是想知道辛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 重点是,怎样看待凌清这个大姑娘的。 “你们这是在怪大姑娘吗?”辛墨反问。 “我们想知道长老,你是怎么看待凌清大姑娘的,因为在我们这群人当中,除了星河,就是长老您最清楚了。” “我信大姑娘。”辛墨把这几个字咬的特坚定。 “今日你们所见的大姑娘,和传闻中的大姑娘可一样?”辛墨见城民们抬头,接着道。 “那在悬济堂发生的事,她挡在你们面前,免受张定的人欺负时,那模样可会虚情假意?” 见证过凌清对他们维护的城民,又是摇头。其余城民亦是缄默不语。 “该说的我都会说,不该说的我也不会多言。”辛墨说:“我相信你们心中自有一杆秤。” 辛墨的话,众人都听的很明白,心中的那杆秤也偏向于凌清。 只是,如果信任凌清,为何不把贫民窟里,仅剩的孩子们直接托付给凌清? 城民们这样想,便问了出来。 “为何不直接跟凌清大姑娘说,将孩子都托付于她?长老不说还让孩子们去无名山?这又是为何?”城民们问。 辛墨苦笑道:“孩子们也如同我们一样,有信任大姑娘,也有不信任大姑娘。” “我之所以要他们那样做,因为来不及和他们解释,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我的目的。” “就算他们一时之间领悟不了是什么意思,但有齐闵在,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担心了。也就只有你们,总要让我多操点心。” 众人面面相觑,面上都是愧疚,但也忍不住发问:“无名山上有什么?” “那山顶上有一个很大的洞口。”辛墨拿起茶盏,将盏中最后一口茶水,全喝光了,才接着往下述说起来。 “那是五十多年前,我逃难到无名山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一个洞。那洞不深不浅,刚好能藏一个人。” “洞口边刚好有一块大石头。在石头前方看,石头后面是一道悬崖。要是从侧方看就是一个崖坡。” “想要发现那个洞口,只能绕到石头后面去看。而且,只有有胆量的人才能看见,洞口里面的东西。” 辛墨特地话到此处,顿一下才揭开神秘的面纱,说:“那东西就是金矿。” 众人哗然,两眼都亮起了金光,城民们止不住好奇的问起来:“金矿的意思,是不是里面有成堆成堆的金子?” “哪是成堆,是整个洞口。”辛墨苦笑转为欣慰的笑:“只要继续往里头挖,要多少金子没有,那可太壮观了。” “长老肯定乐的饭不用吃,觉也不用睡,整天就抱着那金矿,幻想以后的幸福生活。”城民们调侃道。 众人哄笑起来,一直围绕着这个金矿的话题,每个人像是有提问不完的问题,和陈述不完的话。 屋里的热闹都传到了屋外。 即使屋外的气氛被死亡的气息笼罩,屋内的原城民们,依旧笑意盈盈的述说个不停,他们一直向往的生活。 而此时的无名山上,几个小家伙挤成一堆,背对背而坐。 个个看着周围的黑暗,默不作声。 他们仅有的火折子掉了,刚好掉在半山腰,没人敢到回去捡。 毕竟经过的时候,他们可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奔跑而过的。 以前听辛墨讲无名山的鬼故事时,听得不知多感兴趣。但现实立刻就把他们有趣的幻想,打的稀巴烂。 而这山顶上的风景,也没有故事中的那样鸟语花香。 只有几棵干秃了的大树,地上铺满了碎石,崖边耸立着一块大石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哥,辛爷爷为什么要我们大半夜的跑到这山顶来,没其它好一点的地方选吗?”星河问道。 他是在齐闵他们出发前才赶回来的,对于齐闵和辛墨之间发生的事,并不清楚。 但被要求来这无名山,他知道是来这儿藏黄金的。 “辛爷爷只说了这里。”齐闵胆量比较大,围绕着几棵秃了的大树走了几圈:“说不定有其它的原因。” 上来了山顶,齐闵思绪才豁然开朗起来。辛爷爷不会随便说话,一说话就必定有其原因。 “这儿黑漆麻乌,只有干树和石头,哪能有其它什么东西。” “大家歇息好了都起来帮忙挖个洞,藏金子。”齐闵道。 他本来还想找找这里有什么奇怪之处,也能知道辛墨叫他们来这里藏金子的原因 但被心中的不安一直纠缠着,他不得不先把这个原因摁下,以后再来提。 小家伙们没时间继续恐惧这里的氛围了,纷纷起身,把各自带的挖土工具拎出来,对着齐闵画好的圈,凿了下去。 这个藏黄金的位置,刚好被三棵秃了的干树环绕,他们都暗暗的记住这个位置。 唯有星河还杵在原地,看着小伙伴们忙碌的身影,他一脸无奈。 既然没有人在意辛爷爷把他们叫来的目的,那他自己去找,反正挖那个洞的人都够了。 星河敛了敛思绪,开始漫无目的观察起这个山顶。 充满好奇的眼睛一转,立刻锁定悬崖边的大石头。 他回头望了一眼,在认真挖洞的齐闵,收回视线后就奔向大石头。 还没来得及摸上大石头,脚底便一滑,屁股一坐,整个人就顺着悬崖滑去。 星河的尖叫声刺的众人的心一紧,循声望去之时,只看见星河的脑袋,接着瞬间消失在眼前。 众人撕心裂肺的大喊:“星河!” 若是没有星河掉下悬崖这件事,也许他们就会发现东北方向那边,火光冲天。 第七十五章 交代 张定冷冷看着药车烧了起来,直到连第二辆药车也烧起来了,他才转开视线。 “这间悬济堂跟了我这么些年,突然要烧了,真是可惜。” 站在张定身旁的陈昌,可没有那么好心情和他一起多愁善感。 他只道:“烧了这两车药,别忘了还要烧几个人。” “烧几个人合适?”张定有些苦恼:“在凌府损失了那么多人,现在又要损失,真是太可惜了。” “放心吧!被凌清赶出独城的人,我都留下来了,只是暂时不能留在独城里。” 张定眼眸一亮:“你把他们藏哪里了?” “城外。”陈昌把接下来,对那些奴仆的打算,说了出来:“我想趁着这次大火,和商会的人提要求。” “将损失的人数,让他们替补回来,这样免了重新做户籍,也不用我们另花冤枉钱在没用的地方上。” 张定不免担忧道:“商会的人会答应吗?” “就算他们不愿,也会答应的。因为这是凌清犯的错,就得他们负责弥补。”陈昌笑道:“这样,凌清又多了一个仇敌。” 一听凌清又多了仇敌,张定高兴死了。 “要是贫民窟里还有原城民生还,也会恨凌清。就是因为有她,他们才会被火烧死。”陈昌接着道。 “若是没有生还,不也还有南角巷的原城民么!马丁那个一根筋的人,忽悠几句也会信了我们的话。” “就算不信,城里有得是我们的人,三人成虎,还不能说服到他信?!”陈昌又冷笑道:“他一定会信的。” 不然,他怎么会被他们怂恿,带领城民去大闹凌家。 陈昌说得如此确定,张定也慢慢的信了。 “贫民窟那边你安排的怎样了?”陈昌问。 张定得意一笑:“我给他们灌的可不是普通的药。那药既能让人醒着享受慢慢死去的滋味,也能让他们动弹不得。” “你够残忍的。” “说残忍,我这些小儿科还不及你的十中之一,以后还得向你赐教。”说罢,张定就向陈昌拱手。 惹得陈昌大笑起来,那声响和烈火的混合,变成了一道利刃,狠狠的刺进马丁的心脏。 他正匍匐在墙头,把陈昌和张定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完全。 马丁那么早就来,不过是想早一点见到凌清,然后早一点知道,她叫自己来想干什么。 他问过星河,奈何星河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还一脸嫌弃的催促他一定不要迟到。 所以,他才会早到。 才刚来到城西,就看见悬济堂后院亮的晃眼,便好奇过来瞧瞧怎么回事。谁知这一瞧,就发现了一件惨无人道的大事。 思已至此,他跳下城墙,往贫民窟方向奔去。 还没到贫民窟附近,就撞见一队人从贫民窟里走出来。 一看就知道是悬济堂的人,因为他们身上都穿着药童的衣饰。他们似乎完成了贫民窟的任务,正打算回悬济堂。 马丁转身就跑,可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药童们也是被马丁的出现,吓的一惊,立刻大喊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还不知道有意外之人闯入的张定,已经在悬济堂的大门口,迎接曹成的到来。 曹成板着一张瘦长的脸,视线越过张定,瞅向已经烧剩车架的药车,怒声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张定立马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说了一遍。那是和陈昌商定好的话术。 而出主意的陈昌已经藏了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才出现。 按照曹成对他们两人的了解,只要他们一起出现,必定有阴谋。 所以,这就是陈昌为什么要藏起来的原因。 “凌清不是已经得到想要的药材和黄金了嘛!为什么要连悬济堂都不放过!”曹成怒道。 张定神色哀怨道:“曹商户,凌清是个怎样的人物,全独城的人都知道。她要烧了咱们的悬济堂,我们也奈何不了她,这才是重点。” “报商会了没有。” “已经叫人去报了,”张定摆出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说:“还有就是,连贫民窟也被烧了。那些原城民似乎都死在了烈火之中。” 曹成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高兴,原城民死了,那么凌承天那枚金玉牌的存在,是不是就没那么可怕了? 不,南角巷还有原城民二百多号人存在,不能小看他们。 “你最好能确定贫民窟的人,死的一个都不剩!” “就算没死全,也不可能会完好无缺。”张定再给了曹成一剂定心丸。 两人站在门外,看着步履匆匆的药童,个个拎着水桶来来回回。 那火势也不见得小下来,似乎还有继续雄起的预兆。 商会的人来了。 廖士哲带着一队商卫赶来,曹成亲自迎接。 他正想把事情的原委复述一遍的时候,廖士哲直接在他耳边道:“钱元老在马车上等着你。” 曹成见状,赶忙撩起衣摆,急匆匆的跑出悬济堂,看到了巷口的马车,立即整理好了仪容仪表,才快步走过去。 马车里,钱融正在闭目养神。 他对悬济堂发生的一切,都从去报商会的药童口中知道的。 曹成一上了马车,焦虑的神色已经恢复镇定,态度不算友好也不算冷漠。 他道:“在下希望钱元老能给个交代。” “给什么交代?” 曹成眼角一抽,钱融不会在没搞清楚事情之前,就贸然出现。现在他这样回答,就是想不给交代。 钱融不给,那就别怪他也不给面子。 “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了。” 曹成拂袖就想下车的时候,钱融道了声:“且慢。” 钱融就知道,曹成不敢动凌清,就拐着弯儿对上商会,分明就是想抓住这次机会,报复他们拒绝他晋升元老的事。 这悬济堂大火,钱融不信没有曹成的阴谋。 还嫁祸给凌清,这样嫁祸的把戏他已经在蒋情那里看的透透了。 但需不需要把凌清纵火这件事查清楚,完全没有必要。所以钱融没有废话,直接问:“你想要什么交代?” 曹成重新落坐,也没废话:“现在马上送两车三七和白芨的药材过来,烧悬济堂的帐,在下会直接找凌清要,不会去打扰商会。” 钱融一听,心落到地上:“一言为定,本元老还可以帮你直接送去目的地。” “送药这件事就不敢劳烦钱元老了。”曹成拱手:“现在从商城出发送药还来得及,在下就在城北门口等候了。” 话罢,曹成便匆匆回去悬济堂安排。 钱融知道送药的重要,也快马加鞭的赶回钱府,心中还庆幸,自己幸好亲自来了,要不然这事闹到陈将军面前,就没那么简单私了的了了。 第七十六章 罪魁祸首 凌清赶到贫民窟的时候,火势已是最大。 她下了马车,静静地站在贫民窟的大门前。耳边只有烈火的怒吼掠过,眸里印着那一张一张缝补过度的帐篷,一个接着一个被烧成灰。 风一呼啸,灰跟着消失不见了。 “竹心,梧桐,你们帮我看看里面是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凌清淡淡问道。 他们两人若不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凌清身上,也许会听不到这样轻声的询问。 “姑娘,里面没有人。”竹心确定道。 “姑娘,里面没有人。”梧桐也应道。 凌清没有再问,而是站着不动,似乎在等什么。 “姑娘,有人来了,听脚步声似乎人不少。”徐大正快步走到凌清的身后低声道。 话刚落,带着一队人走来的廖士哲领在前头,身旁还跟着张定。 “大姑娘,夜半三更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廖士哲已经从张定的口中了解到,放火的元凶就是凌清。 没想到,她不但不逃,反而还来观摩。却意外的站在贫民窟门前,而不是悬济堂门前。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廖士哲脑海里闪过,难道凌清想烧死的是原城民? 廖士哲暗暗否定,应该不可能。 对于凌家来说,原城民是他们至关重要的底牌,烧死他们有什么好处? 贫民窟里都是妇孺残弱,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除掉,也省些麻烦。 对! 凌清嚣张跋扈惯了,眼里就容不得一点沙子。 思已至此,廖士哲的态度骤然变化,又笑道:“这外面更深露重,大姑娘还是早点回吧!要不然,本掌事可要把你抓回商会关起来了。” 竹心梧桐,还有徐大正当即挡在凌清身后,同仇敌忾起来。 凌清冷笑一声,转过身,幽暗的眸子迎上廖士哲的目光,还有张定那双充满审视的眼睛。 “独城是我的,我爱站在哪里,关你们何事!还想要抓我。”凌清轻轻推开挡在面前的竹心她们:“来试试啊!” 廖士哲和张定对这话无法反驳,也没法真的去抓她,但对凌清的憎恨都多添了几分。 张定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的药,却敢道:“独城是不是你的又如何,你放了火还敢那么理直气壮,我要告到凌承住面前,讨个公道。” 凌清没有回应,梧桐反倒怼起他来:“是不是很遗憾我家姑娘今天没打你,皮痒了是吗?” “你不过是个丫鬟,没资格和本堂主说话!” “什么本堂主,不也一样是下人,替人卖命的下人!” 张定抡起拳头就想动手,被一旁的廖士哲拉住,还警告道:“你们最好给本掌事识趣点,本掌事可不介意先把你们抓回商会里,严刑拷打一番。” 梧桐咬咬牙,忍下了脾气。 她知道,自家姑娘可能还未缓过神,不然,怎么可能会让张定那么嚣张。 她看向凌清,还是面无表情,眼里也一点情绪都没有。 这是还未从,无法接受的情绪中走出来的状态。 张定一点都不怕道:“凌清,本堂主可是有人证在手。” 说罢,游大将一个人扔到张定面前,后者道:“看清楚这是谁!” 凌清借着贫民窟的火光,看清了被扔到地上的人,他是马丁。 奄奄一息的他满脸满头都是血。 “人证?”凌清茫然道。 廖士哲和张定意外凌清的态度。 马丁是原城民里,最后一个大户,只要他一声令下,所剩余的原城民们都会齐齐响应呼声,跟着他忠诚于谁。 怎么凌清的样子,一点都不在乎? 张定不信,接着道:“马丁大闹过凌府,之后被你抓了起来严刑拷打过,还强制命令他听从于你,和商会做对。” “现在,他就是你派来烧了悬济堂的凶手。这是他自己承认的,不然我和廖掌事怎会指认你是罪魁祸首!” 廖士哲对张定说的最后一句话不甚高兴,什么叫自己和他认定凌清是罪魁祸首! 自己确实认定,那是在心底,没说出来。这个张定是死都要拉自己下水! 混蛋! “大姑娘,马丁确实这样交代了。”廖士哲态度不卑不亢:“但本掌事判案是讲求人证物证,绝不会只听一面之词。” 他说完,还不动声色的瞪了一脸惊愕的张定。 “那你还要抓我们姑娘?!”梧桐质问道。 廖士哲解释道:“现在是宵禁,商会出的明文规定里标明了,宵禁之时发现外出者,不论身份都要抓进商会关个一天一夜。”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还请大姑娘能以身作则,在城民们面前做个表率。” 凌清面无表情,也未反对或者答应。 这让廖士哲摸不着头脑,还怀疑是不是自己没解释清楚,拼命的在心里重复几遍刚才的话术。 张定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暗恼廖士哲的同时,也在心里计划,要是凌清被关进商会,他一定会对她动手。 弄不死,弄到生不如死也行。 而凌清,刚从贫民窟已经消失了的事实中,回过神。 她的目光落到马丁身上。 是她把马丁叫来的,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如果这不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而她们刚好撞到了枪口上,那就是一场专门针对她的阴谋。 那是谁? 凌清垂眸掩饰眼里的情绪。 是张定,陈昌? 还是曹成? 亦或者其它,还未出现过的敌人? 竹心适时的上前,将廖士哲的话在凌清耳边复述了一遍。后者这才动了动,站的有些僵硬的双腿。 原来因为宵禁,才会没有人来给贫民窟救火。 原来,这一切都是专门针对她的阴谋。 张定。 她深深记住这个名字,还有陈昌。 凌清缓缓抬眸,回应道:“好。” “大姑娘不反对?”廖士哲生怕自己听错,忍不住确认一遍。 “嗯。”凌清回头再看了一眼,火中的贫民窟。 那里面有一撮最耀眼的火苗似乎逃进她的眼、她的心,在她转身离开的那刻,被她带走了。 竹心和徐大正并未阻拦,梧桐更是没有,看着凌清的背影,眸中都是泪水。 廖士哲生怕凌清反悔,赶紧叫人看好他,而他在走之前给了张定一眼示意。 至于示意什么,只有他们两人知晓了。 第七十七章 多管闲事 廖士哲一行人在回商会的半路上,遇到了,带兵前来的卫夏。 凌清赶往贫民窟的时候,吩咐卫东去调些兵来。 只是没想到,卫东没来,卫夏反倒来了。 “姑娘…”就在卫夏快要拔剑的时候,凌清打断了他。 “卫夏,你带兵先去贫民窟救火,竹心和大正他们都还在那里。” “姑娘呢?” “我跟廖掌事去商会谈谈这场大火的缘由。” 卫夏在凌清坚定的注视下,收回拔剑的手,应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贫民窟。 但他还是多出一份心,派人去找萧衍。 卫东没有来,是因为通知他带兵前来后,转身就去找萧衍了。 现在凌清却被商会的人带走,还心甘情愿的跟着去,必定有其它原因。 这让他不得不警惕一些。 萧衍在外出之前,就嘱咐过他们,万事都以凌家为先,特别是凌清。 若是发生他们无法出手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卫夏收回视线,最后奔向贫民窟。 张定见到这副场景,兴奋的回到悬济堂。 此时的悬济堂,大火已经被扑灭,后院已经完全被烧塌了,只剩下店铺。 陈昌出来了,就在凌清到贫民窟的时候。 而和钱融谈定后的曹成直接回了悬济堂,和陈昌相对而坐,却静默到张定回来。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张定说:“凌清被廖掌事抓去商会关起来了。” 陈昌看了眼曹成:“凌清没有反抗?” “没有,她现在像个被霜打奄了一样,居然说好。那个萧衍的人带兵前来,她都不要他来救。”张定越说,脸上的笑意越淡。 陈昌看出了他的变化:“你觉得凌清之所以会跟着走,是有什么阴谋?” “她会是个没有阴谋的人?”张定反问。 “不一定。”陈信问向一直缄默的曹成:“曹商户,你怎么看?” 曹成在着急钱融能不能准时把药材送来呢! 凌清什么,他根本不感兴趣。 “这件事教给廖掌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现在该担心的是药材的事。”曹成沉着脸质问张定。 “你把药材送给凌清这件事,等送药材事毕后,我再跟你算。” 张定不满道:“我承认我是给了凌清药材,但缺少的那点你以为我会补不齐!?” “送药材这件事我可是做了好几年,怎么查缺补漏我也比你会做,轮不到你来质疑我。” 曹成亦没有好脸色:“我质疑你,那是因为是你把这件事搞得这般结果。” “你明知道凌清去了贫民窟,你还叫游大上门去耀武扬威,要是没有这一茬,凌清会上门要赔偿?!” “我就是知道凌清会去贫民窟,才叫的游大,有那么好的机会除掉她,为什么不用!” “用什么用,凌清要是有那么好除掉,我会不出手?”曹成阴沉道:“我再次告诉你们,你们被派来的目的是配合我。” “处理原城民的事,才是你们该干的。凌家那唯剩的两个大人物,是我的事,用不着你们出手!” 陈昌忍不住道:“她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难道我们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这就是你们出手的结果?”曹成嘲讽道:“若不是我出面和钱融交涉,你们以为要回这两车药材很简单?!” “你们以为只要责任在凌清身上,陈将军就会放过我们?你们想的太天真了。” 曹成才不会告诉他们,就是因为这是凌清的责任,他才能那么容易得跟钱融要到两车药材。 他现在不过是想搓一搓张定和陈昌的锐气,让他们知道,没有他,想要完好的夺下独城,那是不可能的事。 曹成这副姿态,殊不知在张定和陈昌的眼里,就是一个跳梁小丑的姿态。 钱融就是因为责任在于凌清,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这事他们早就猜测到了。 来读独城他们可是下过一番苦功夫,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况且他们能排在前三名的位置上,难道曹成以为很容易?估计他还以为他们只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动武的傻子吧! “处置贫民窟的事情,我想什么时候做就……” “这些分内之事,等送完药材之后来讨论还不算迟。”陈昌阻止了还想继续发飙的张定,建议道。 曹成对得逞笑道:“就喜欢和聪明的人打交道,省事。” 他把最后两个字咬的特重,还是对着张定赤裸裸说得。 “时候不早了,曹商户该去接应钱元老送来的两车药材。陈将军那边可是一直都等着。”陈昌一边拉住张定,一遍又道。 “悬济堂这边的事情,就不劳烦曹商户挂念了,我们俩会处理好。” 曹成从椅子上起身:“行,那就辛苦你们了。送药材的事就交给我去,但这件事我会酌情的跟陈将军说道。” “你们知道的,若是不由我们自己亲自说清楚,等陈将军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陈将军的为人,陈昌和张定早就知道了。 “这是应该的。”陈昌话落,曹成已经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张定忍不住对陈昌怒吼:“你干嘛拉着我,那副小人模样一拳过去就能被我打瘪。” “打瘪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陈昌反问。 “好处好处,你就只会一直说好处,我们都快要被他骑在头上了,你还笑着把脑袋送过去给人家骑。” “你别忘了,在独城我们都是靠着他的。” 这话让张定憋屈了,因为这话没毛病。 陈昌见张定冷静下来了,便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子和姑娘他们知道。” 张定还在憋屈,没应他。 陈昌又道:“悬济堂你自己能不能搞得定?” “你要走就赶紧走。”张定催促道。 “走我是肯定要走。”陈昌给张定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说:“凌清进了商会,难道你没想法?” 张定被猜中了心思,接下陈昌的茶:“怎么,你又有什么好主意?” “要把她弄死或者弄残可不行。不说她背后有个病怏怏的凌承天,还得说有一个萧衍就够呛死我们了。”陈昌提醒道。 “公子和姑娘的计划还没实施呢!所以,你用不着那么心急,也没必要生气,还早着呢!” 张定瞬间读懂陈昌的言外之意,止不住地发出阴测测的笑声。 第七十八章 高兴和愤怒 陈昌回到凌府,就把悬济堂那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凌昭和凌晗。 城西在大火之前,也就是在凌清去了贫民窟后,凌昭就特别的留意了。 陈昌在悬济堂有眼线,一直都在注意凌清在贫民窟的情况。 凌昭知道原城民对她的戒备,祈祷着,她被赶出来。 知道游大带人去贫民窟闹事,盼着她能被游大打一顿,不死也的半死。 知道凌清又带原城民的人,去悬济堂索赔,嘲笑她不自量力,同样期待她进去了就永远出不来。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凌昭所愿。 他恼了,砸东西。 他恨的牙痒痒,只能在屋里干憋着。 凌昭猜测悬济堂那边吃了亏,肯定对凌清恨之入骨。想到陈昌和悬济堂有关系,他就大方的叫陈昌亲自去一趟悬济堂。 顺便给悬济堂的人出出主意,看看怎么对付凌清,先出一口恶气。 没想到,陈昌还带回来了这个好消息。真是让他惊喜不已。 现在,恶人终于有天收了。 商会的人果然英勇,等他当上城主后,一定会好好的嘉奖他们一番。 一直和凌昭等待悬济堂消息的凌晗一听,顿时一脸高兴:“凌清真的被抓进去了?” 当她听到凌清在贫民窟和悬济堂搞事的时候,和凌昭一样期盼那,期盼这。 气的她一肚子怒火。 现在,总算是有好消息了,她兴奋到都想立刻飞到萧衍面前,昂首挺胸的大声说: “凌清得罪了商会,她的后果不是死就是死,现在选本姑娘还来得及!” 凌晗驾驭不住这异常的激动,噗呲噗呲的笑个不停。 “是,连萧世子手下的人想救她,都救不了。”陈昌并没有说实话。 他只是说了,凌晗和凌昭最想要听的过程,但结果还是那个结果。 “商会那边的刑罚都不简单,哪次进去竖着进去的人,不是横着出来的!”凌昭道。 他即刻脑补了好几个,凌清被伤的体无完肤的画面,笑道:“就算不死,那肯定是半死。” “悬济堂那边,可有熟悉商会的人,打一声招呼不是难事吧?”凌晗期期艾艾的问向陈昌。 “悬济堂那边的堂主早有此意,不用小奴提,他都已经做好了。所以,凌清会用上什么刑的事情上,公子和姑娘可以放心。” 陈昌又道:“只是,姑娘,您那计策还得继续实行才是,毕竟凌清是不可能死在商会的牢狱里。” 被陈昌这般提醒,凌晗恍然,问向凌昭:“叫你去约曹倩,你约了没有?!” 凌昭一愣,他把这事给忘了。 但为了不遭受凌晗的打骂,说谎道:“我约了,只是还没定地点。姐姐有什么好主意吗?” “约来家里不就行了,她不过是个商户之女,哪用费那么多心思。”凌晗嫌弃道。 “我是不想搞砸这件事嘛!”凌昭委屈道:“约在家里也得定在哪里,我总不能和她私底下见,要是给琳儿知道,她还不得生我的气。” 凌晗瞪了他一眼:“谁叫你自己去见她我还不是人嘛!” “我,我…”凌昭被骂得哑口无言,他怎么知道凌晗会见曹倩,还以为只有他自个去呢! 但也因为凌晗也见曹倩,凌昭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事我得先去找娘亲说。”凌晗看了眼门外的夜色,已经不早了。 “陈昌,你先下去吧!有事本姑娘会再找你的。” 陈昌退下去后,凌晗拉着凌昭说:“你就约明日,约到我院子里来。” “为何不约到外面去?”凌昭不明:“约进家里都显眼了,还进院子里来。” “现在没到时候让凌清和曹倩撞上。” “我知道啊!凌清要被关一天一夜,起码也得是明日晚上才能出来。” 凌晗一巴掌拍在凌昭的后脑勺上:“我知道,是要先让曹倩对我们放轻了戒备,计划才能实行,笨蛋。” “还有凌清那边,也要做些准备,要是她不接触曹倩,怎么让她得罪曹倩!” 凌昭一副很认同的样子,连忙点头。 “好了。”凌晗又道:“时候不早,早点歇息明日。明日我再来和你商讨怎么和曹倩相处。” 凌晗踏出屋门的时候,回头再次道:“明日事情很要紧,不得玩那么晚,听到没有!” 凌昭顿时羞红了脸,不耐道:“知道了。” 凌晗就算得到凌昭应承,还是不放心的把星辉院里,那些不检点的丫鬟统统赶里出去。 还给了警告,那些丫鬟才真的怕了。 当夜,凌昭因为找不到一个丫鬟暖床,发了一通脾气后,才听话的早点熄灯睡觉。 先一步退出星辉院的陈昌,踏着夜色去了碧华院。 蒋情今夜难得没有早睡。 她和凌昭、凌晗一样在等陈昌带回来的消息。 陈嬷嬷一直在院门口等着,听出是陈昌敲门的暗号,便开了院门让他进来。 蒋情正坐在矮榻上绣花,这对牡丹花她绣了一个多月,也拆拆绣绣了大半个月,终于觉得绣出自己想要的模样了。 今夜漫长,她便拿出来,继续绣下去。 陈昌进来后,蒋情并没有急着询问结果如何,而是还在研究,下一针该怎样扎比较好。 前者见状,也不作声,等着后者从绣花中回过神来。 片刻后,蒋情抬起视线,看向陈昌:“说吧!” 陈昌会意,把怎样和凌晗、凌昭陈述的,又说了一遍给蒋情听后,也把曹成对这件事的看法说了出来。 还道:“凌清是自愿进去,萧世子的人想去救,她都拒绝了。” 陈昌一开始就是蒋情的人,只是凌晗和凌昭不知道而已。 蒋情听了手上一顿:“拒绝了?” 陈昌回应:“是,当时那人还带着一队兵,是要去给贫民窟灭火的。当时廖掌事还挺担心凌清被救走。” “被救走了,他就会没面子了。”蒋情嗤笑道。 陈昌咽了咽唾沫,没接话。 蒋情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结果已经是这样了,反正对她没什么影响。 她转开话题道:“我叫你准备的东西,拿到手了吗?” 陈昌立即从袖口里拿出一包白纸包着的东西,放到桌上:“这药,放一点就够了。小奴怕不够,所以就拿多了一点。” 蒋情的视线落在那包药上:“这药吃多了会出人命,你知道的事情,难道也以为晗儿和昭儿会知道吗?” 言外之意,陈昌自然听懂,却依旧受着蒋情面上的怒火。 “是小奴大意了。” “算了,待会我再叫陈嬷嬷来弄。你继续去盯着商会那边。” “是。”陈昌应下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蒋情忽而不知因为什么,生气的把绣样扔了出去。 第七十九章 旧地 凌清是自己走进商会的。 一路上,廖士哲没有催促,静默的跟在凌清身后。 走过独城最冷僻的小巷。 走过独城最繁华的大街。 最终到达繁华的尽头,商会。 凌清抬头看向大门上方挂着的牌匾,不知是不是用的真金融的“商会”两字,在这没有月亮的夜色下,竟金光闪闪。 商会大门缓缓由内而外的打开,就算看见门内的照壁上,用真金融的“诚信”二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始终没有半点变化。 她抬起脚踝,一步踏过门槛,从容的走了进去。 从很小的时候,她和凌泽就跟着凌承天来过无数次。 还记得凌泽第一次带她来的时候,没有跟她说这里是什么地方,而是领着她走到照壁面前,指着壁上两个字。 “娇娇,来跟着哥哥念这两个字,诚信。” 凌清顶着一张肥嘟嘟的脸,两颗和黑葡萄一样大的眼睛看着凌泽那张稚嫩的少年脸,即使心中无奈无数边了,她还是跟着念了一声:“诚信。” 现在再见到这两个字,凌清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照壁后面,是一个小庭院,这里只种着一棵大槐树。 白天的时候经过,庭院显得很肃穆,晚上看,特别是没有月亮的晚上,多了一分诡异。 进了二门,就是前厅了。 顾名思义就是接待商户的地方,再往里面走,就是商户和元老级别待的地方。 凌清现在是没有机会进去那里,只能往右拐,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下两个台阶,就到了商会里,所谓的公堂。 公堂前对着右侧门,开堂审理案情的时候才会大开。 平时是方便人进出公堂的。 廖士哲因为没有限制凌清的自由,所以才会从商会的正大门进来。 公堂左侧石门进去就是所谓的牢狱。 进了牢狱大门还得往下走十几个台阶,才到底。 而台阶之下,是看守牢狱的狱卒,正站在那里弓着腰等候他们。 凌清感觉越往台阶下走,奇怪的味道越扑鼻,那是铁锈和潮湿混合的味道。 而且越靠近牢房越黑,这里似乎仅靠着门口的两个火把取亮。走下台阶后,几乎很难看清,站在几步开外的人的模样。 里面也很安静,静得连被关在里面的囚犯,紧张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廖士哲一直跟着进来,他没有强迫凌清去他选的牢房,而是道:“大姑娘可以自由选择牢房。” 凌清抬脚就走到牢狱的最里面,然后也选择最靠墙的牢房。 听着脚步声判断,在这宽敞的牢狱里,回声不大。 一直无言无反抗的她在选好牢房的时候,来了一句:“我要和马丁关在一起。” 廖士哲答应了。 不过在最后,并不是将马丁和凌清关在一间牢房,而是关在隔壁。 凌清没有意见,反正马丁在她眼皮子底下就行。 廖士哲亲自开门送她进去,又亲自锁门。 还道:“十二个时辰后,大姑娘就能出来,还有饭食也会准时送到,莫要担心。” 凌清进了牢房,就背对牢门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对廖士哲的话听到了,又像没有听到,反正她没有回应。 廖士哲也没为难她,跟狱卒交代好之后,他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狱卒拿来火把,在凌清的牢房前挂住。 待狱卒走远了,凌清才缓缓睁开眼睛。 看着角落里铺着一张草席,和摆着一张陈旧的小木桌。 桌上放着一盏生锈的烛台。 她侧头看向隔壁的牢房,马丁被扔在草席上,依旧是那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凌清的眉心蹙了蹙。 转眸望向其它牢房,一样是这样的摆设,但都关了人。 因为凌清的到来,那些囚犯都没有睡觉,都趴在牢门前,往关她的牢房张望。 或好奇,或恐惧,或期望。 凌清走到牢门前,往出口的方向眺望,墙上映照出两个狱卒的身影,时不时的在晃动。 她还想询问关在这里的人来自何处,但现在不是时候。 所以她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那里靠近与隔壁牢房相间的铁栏杆。 “马丁。”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喊了一声。 趴在草席上的马丁,微微动了动身体。 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望身周张望了好一会,才对上凌清投望过来的目光。 马丁咧嘴一笑,那模样一看就知道他一路在装昏。 他想靠近凌清,可因为是被拖着来的,鞋子被磨破,脚趾露了出来,也已经血肉模糊。 可依旧靠着顽强爬到铁栏杆前,悄声说:“姑娘放心,小奴是装昏的。” 凌清看着马丁身上,已经干透的血,紧绷着小脸没有应话。 马丁傻乎乎的笑了笑,又道:“这流的血看起来恐怖,实则只是皮外伤,养一个晚上就好了,这个没啥事。” “若小奴不装昏,那肯定会真的被打昏,甚至打死,我有经验,所以才敢装。” 马丁话里话外,都透着莫名的悲哀,凌清抿了抿唇。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她直觉,马丁肯定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才会遭此劫难。 马丁点头,警惕四周好一会,他才将看到的,听到的所有,都告诉了凌清。 凌清那张小脸依旧紧绷,唯有那双眸子,异常的黝黑。 那一撮从贫民窟的烈火里带走的火苗,正在眸里燃了起来。 “你可有看到或者听到贫民窟里的谁,呼喊过救命吗?”凌清问。 马丁抬头:“贫民窟里没有一个原城民在外晃荡,只有一个原因。” “辛长老把原城民都聚集起来,在茅草屋里。但很奇怪,他们只有在每月月底才会聚在茅草屋,现在才月中。” 凌清忽然一个激灵,辛墨和悬济堂相对峙了那么久,自然是最了解张定和游大他们。 若是辛墨知道她和悬济堂发生的纠葛,会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后果?! 她垂下眼帘,一股哀伤的气息,散发了出来。 马丁察觉出凌清的情绪,他也不会安慰人,只道:“如果辛长老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他肯定准备的很充分。” 凌清抬眸,定定的回望马丁的目光。 马丁接着说:“他肯定会保住齐闵那几个孩子,我们只需要等着他们来找,就行了。” 第八十章 安慰 “大姑娘,你这样看着我一直不说话,小奴怪不好意思的。”马丁挠了挠后脑勺。 凌清并不是有意不说话,而是在想,明日要用什么理由把马丁救出去。 悬济堂和贫民窟的大火,总需要有人站出来承认。 “大姑娘?”马丁喊了一声。 凌清看向马丁,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樽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到马丁嘴边:“把这药丸吃了。” 马丁二话不说就吞进了肚子,他都知道,凌清进来牢狱的目的,还给这颗药丸的心意。 他傻笑道:“谢谢,大姑娘。” 这一声谢谢,饱含了许多情感。 药丸有嗜睡的药材混合,马丁在又疼又累之间挣扎了好一会,才渐渐睡过去了,偶尔还能听见他迷迷糊糊的喊着疼。 凌清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看着墙上的四方形小窗,发起了呆。 直到火把灭了,身体依旧没有动过半寸,发呆也没有停止过。 在夜很深的时候,牢狱大门那边传来了动静。 凌清的眸子动了动,侧耳倾听起来。 有人在说,只是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然后就是脚步声,几个人的。 由远及近,他们都停在了她的牢房前。 牢门被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然后又是牢门关上的声音。 凌清投去视线,适应黑暗的眼睛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她愣住了。 “才关了一个时辰,就关傻了?”他发束墨玉冠,一拢玄纹窄袖衫,外罩墨色莲蓬衣。 和第一次见面时,打扮的一模一样的萧衍,走到凌清身边,坐了下来。 那股熟悉的清雅竹香顿时袭来,唤醒了凌清。 她问:“你怎么来了?” 萧衍弯唇:“你可以来,我也可以来。” “我又不和你一样,自觉来的。” “你是自觉来的。”萧衍断定道:“宵禁不过是一个理由,我知道你会来,不过是因为马丁。” 凌清被说中了心思,不由自主的转开视线,沉默了。 萧衍忽而更靠近凌清,宽厚的肩膀挨着凌清的小肩膀。 后者蹙眉瞪向前者,前者歪着的侧脸恰好碰着了她的头顶。 萧衍在她反抗之前,先一步悄声说道:“想听听我第一次上战场的事情吗?” 凌清一脸愕然。 萧衍却自顾自的说下去。 “那时候我才十六岁,是梁国很有名气的纨绔子弟之一,吃喝玩乐我最行。” “直到我遇到一个人,她把我所有的厉害,都踩到了地上,然后还很嚣张说,我不如她。”他说到这儿的时候,轻笑了一声。 凌清从这一声笑中察觉到许多的遗憾。直觉告诉她,他口中的她,或许是一个女子。 萧衍看了凌清那张,紧绷的小脸,接着道:“年轻人最经不起挑衅,刚好那时候仇池国进犯,父王受伤,我便顶替了父王,领兵出战。” “别看我虽有纨绔之称,但在小时候,父王对我的教育一样都不少。” “那时候,萧家手握军权,又屡立军功,眼红了不知多少人。而且,因为太过忠直,也得罪了不少人。” “所以,一有什么动静,就会被那些人串改到面目全非后,呈到皇帝面前。” “一次两次,皇帝只会觉得大臣们在小题大做,若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看到这样的弹劾,思考会被影响的。” “所以你才装纨绔的。”凌清说道。 “嗯。”萧衍继续道:“然后被她的一番话打击后,我才决定不再浪费时日,毅然的上了战场。” “她说,难道你装了纨绔之后,那些敌人就不会是敌人?皇帝就会不忌惮萧王?” “还是说把军权都还给皇帝,然后辞去军职,当个消散王爷。老萧王和萧王那些如流水账的军功,就会被遗忘,然后只会把你们当成普通臣子?” “不会。”凌清自然接道。 “对,不会。”萧衍遗憾道:“有些事情一旦选择了,不管过程怎么改变,结果只有一个。” “所以在最后,我便不再是纨绔子弟,而是上了战场。可是我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萧衍顿了顿,有些紧张起来:“当我杀了第一个人的时候,我有了退缩的念头。但看着身边一个个刚称为兄弟的人倒下,又不得不举起银枪继续前进。” “有些年纪比我大,有些年纪比我还小,他们都没有退缩,作为首领的我,如何能退。那时候我才真正的明白,什么是战场。” “上了战场,就要杀人,就要踏着兄弟的骨血继续冲锋。只要踏着地上混有敌人和自家人的骨血,赢得一场又一场胜利,才有命回家。” 话落,凌清的目光,穿过黑暗落到萧衍的侧脸上。 她忽然明白了过来,他在安慰自己。 战场上是什么情景,她没亲临过现场,但脑海中断断续续滑过的画面和记忆,都很不美好。 残忍,那是必然的。 你若不残忍,死的就是自己。 这还不是最可悲的。 最可悲的是,兄弟救了你,成全了你,最后你却辜负了他。 就像她现在,为没有保护好贫民窟的原城民而感到自责。 凌清黑眸颤了颤,对,她很自责。 世上没有一场革命,不是腥风血雨的。若是她因为这一次没有保护好他们,而一直自责下去,会失去的更多。 迟来的察觉差点让她的情绪外泄。 凌清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里也不是哭的地方。 她用了两息的时间,安抚好了情绪后,情不自禁的瞄了身旁的萧衍一眼,低低笑了一声。 萧衍一脸莫名道:“怎么了?” 凌清扬起柔和的小脸:“马丁说,贫民窟的辛爷爷是自愿赴死的,那些原城民也是。” “最了解悬济堂的人,非辛爷爷莫属,若是这一次他们能躲过火烧,那么下一次又会迎来什么?” “也许,会比火烧更要残忍。”凌清补充道。 她记得齐闵在陈述,游大跑来贫民窟欺负他们时,以最耻辱的办法蹂躏妇孺、摧毁残弱。 若是再继续被欺负下去,他们面临的又是怎样的残害。 凌清不敢想像下去。 “嗯,我知道。”萧衍说:“我知道死,不一定能解决所有事,但对辛长老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凌清顿时疑惑:“你认识辛长老?” “认识。”萧衍淡淡道。 第八十一章 烧了 独城的存在,是由老萧王、凌老太爷和顾老太爷一起打拼而来的。 辛墨又是传说中军队里最开始的一员,萧衍会认识不奇怪。 倒是她,经过星河才知道他的存在,真是惭愧。 “这几天我一直在等悬济堂的人送药材,今日终于等到了。”萧衍说:”他们把药材送到了北凉边塞。” 凌清呼吸一滞,萧衍感受到她的震惊了。 他接着道:“北凉边塞本来是顾武安侯镇守。自从武安侯去世后,就由他的女婿陈显镇守。来接应药车的人是他。” 凌清置于袖中的手渐渐收拢。 从决定要跟踪药车起,她隐隐觉得这个决定一定不会让她后悔。 但贫民窟的火灾发生的太突然了,马丁又被当做凶手,还被打的遍体鳞伤。廖士哲的出现已经定了马丁接下来的去处。 且辛墨已经死了,齐闵和星河他们又生死未卜,马丁已经是原城民中最后一个大户,她不能再失去了。 所以才会想都不想,接受廖士哲口中所谓的独城城规,跟着来商会自下牢狱。 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一定会抓住陈显这个渣男,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先狂揍一顿再说。 找什么原因她都想好了,就是他不配接替武安侯的职责。 “我把药材一把火烧了,当着陈显的面前烧的。”萧衍忽然道。 凌清愣怔了。 张定在知道她要药材做赔偿的时候,那副要生要死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好笑。 现在,好不容易又凑齐了两车,却当着面被火烧了,这滋味是不是让他们窒息的快要死掉了?! “烧了?!”凌清似乎不确定的问道,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嗯,烧了。”萧衍回应道。 当时他从白天就安排好,跟踪药车的路线。 跟了一半,卫东来了,把凌清白天在贫民窟和悬济堂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萧衍。接着才说了真正来意,贫民窟着火,凌清带着人赶了过去。 萧衍应了一声,继续跟着药材去往北凉,脚步比之前加快了。 他有种想立刻回独城的念头,但眼前的事情更重要,说什么也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之后,卫夏派来的人送来的消息,让他刹住了步伐,还萌生了烧药车的冲动。 等到了北凉边塞,见到陈显,萧衍不带犹豫的将手中的火折子一吹,准确无误的扔进药车。 刚准备去检验药车的陈显,被突然“轰”的一声,吓得倒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就跌了个四脚朝天。 送药车的曹成哪顾得上陈显受没受伤,看见药材着了火,急得他在原地团团转。 游大他们及时反应过来,把药车推翻,拼命挽救之后,两车满满的药也只剩下五分之一了。 陈显也顾不上自己的伤,看向被毁了的药车,脾气一上来,抬手拔剑。 剑刃抵在曹成的脖子上,厉声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罪魁祸首正藏在树上,冷漠的看着树下人的热闹。 一旁的卫东和卫春都惊讶不已,自家世子生气了,烧个药材都把所有的内力,都用在扔火折子的事情上了。 而且,安排抢夺药材的戏码也省了,换成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一顿。 最后剩下的五分之一的药材都没拿,打完之后直接散场。 卫春和卫东不明白萧衍单独抓走陈显去了哪里,因为他们都被吩咐,打完一顿后迅速撤离。所以,他们两人是在回城的路上,碰上了后来的萧衍。 然后,他们所有人都被他甩在了后头,他自个先一步回城了。 萧衍这一系列意外的举动,是因为谁,卫东和卫春心里都有一个潜在的答案。 萧衍马不停蹄的赶回独城后,第一时间去的商会,找到廖士哲。 然后,就来到了牢狱,和凌清一起坐牢了。 凌清听着萧衍,像是事不关己那般,淡淡然的把经过说了出来。 惊讶的她,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萧衍的目光,同是穿过黑暗,落在凌清那张从柔和到嘴角扬起了些许笑意的小脸上,他知道她听进去了。 为什么他会这样觉得,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样的感觉不止一次了。 但他很清楚这不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只是知道,仅此而已。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不用藏在心里猜。”萧衍说道。 凌清默了几息,才问:“你为什么会来梅林村?” 萧衍被问的一愣,忽而笑了起来:“我每次来独城之前都会先去梅林村,只是你没发现过而已。” “你是一直知道爹爹把我藏在梅林村?” 萧衍摇头:“我也是在梅林村的时候发现,你才是真正的独城大姑娘。” “但独城里发生的事情,你一早就知道?” “在出事之前我就知道了。” “出什么事的时候?” “贫民窟出现开始。” “所以你知道星河。” 萧衍点头:“知道,贫民窟的事情我都知道。包括你救了星河这件事,也猜到了你一定会跟踪药车,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 萧衍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这样藏着掖着的做这些事,本姑娘又不是那些不通情达理之人。”凌清说道。 “嗯。” 凌清不明萧衍这一声‘嗯’的意思,又问:“不赞同?” “不是。”萧衍顿了顿,才说:“你的戒备心太重了。” 一时之间凌清不知用什么话回应,所以气氛在他们两人之间散开的沉默中,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忽而,她又低低笑了,在这寂静的牢房里,只有萧衍听得见,他又是一脸莫名。 问道:“怎么了?” “萧世子。”凌清抬起小脸,那双异常亮丽的眼睛迎上萧衍那双疑惑的眸子,她笑着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萧衍呼吸一滞,两瓣薄唇抿了抿。 凌清在他的眸子里,捕抓到了一丝慌乱,更多的却是茫然。 “别忘了我和你之间的约定。”萧衍转开视线,直接闭上眼睛。 “约定可以破。” “君子金口玉言。” “你在骂我不是君子。” 萧衍默了默,寡言的他并不会和人辩驳,便不说话了。 凌清疑惑,难道萧衍在装纨绔子弟的时候,不该是很会吵架的那种吗? 她想对了,萧衍在扮演纨绔的时候,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子弟。 第八十二章 商会 凌清累了。 她看着被萧衍占了一半的草席,她只能卷缩在另一半上,睡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空了那么一会,然后又跌进一个温暖的地方。她以为她回到自己家了。 伸手拉了拉‘被子’往身上一盖,小脸蹭了蹭温暖的“枕头”,三秒熟睡。 一直到天大亮,凌清惊醒了过来。 动作幅度太大,她的脑袋不小心磕到了铁栏杆,‘晃荡’一声,把隔壁的马丁给吓醒了。 凌清抚着小脑袋,巡视牢房,没有发现萧衍的身影,倒撞上马丁那双充满幽怨的小眼睛。 她问道:“你身体好些了没有?” 现在看马丁的气色,反倒好了一些,但还是苍白,毕竟流了不少的血。 马丁点头,扶着铁栏杆慢慢坐起来。 “萧世子怎么也来了?”今早马丁醒来,就看见萧衍抱着凌清在闭目养神。 不知萧衍后脑勺是不是藏着第三只眼睛,他正想开口询问,就被萧衍一个侧眸瞪得,到嘴边的话被吓进肚子里去了。 后来,萧衍把凌清放下后,对他说了一句:“待会就能出去了,忍一忍。” 直到萧衍说出去拿吃的,马丁才回味过来,他说那句“忍一忍”的意思。 顿时感动的他热泪盈眶。 然后,马丁还没等到萧衍回来,却等到了凌清醒来。 凌清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直接掠过马丁这个问题,问道:“他有说去哪里了?” 马丁也是个人精,看出凌清的回避,也识趣的接下道:“哦!萧世子说去拿吃的,只是都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他还说,叫我忍一忍,马上就能出去了。” 凌清惊讶道:“他说的?” 马丁忍不住热泪两行,点头:“对。” 两人不过说了几句,牢狱大门便传来了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 凌清站了起来,来人都停在她这间牢房门前。 徐大正走在前头。 他在萧衍的示意下,直接推开没锁的牢门。 萧衍先一步进来,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还有钱融和廖士哲。 怎么回事? 凌清一脸问号。 钱融矮胖的身材,多年来都不曾有太大的变化,倒是发际线衰退了。 他一脸歉意道:“大姑娘,真是失礼了。” 钱融一个元老级别的人物,对凌清都能低声下气的说话,廖士哲的面色,可以说青到发光。 估计被钱融给训了一番了? 凌清捋了捋思绪:“钱元老,你怎么来了?” 钱融有一瞬的意外,凌清对他的称呼。 以前,凌清经常来商会的时候,一见到他,总会一个劲地喊钱叔叔。 还经常缠着他们教她做买卖。 如今,长成这般大姑娘,几年未见生疏了。 现在的眸子里哪还有懵懂和天真,深邃的让人看不懂。 “本元老知道你和悬济堂,以及贫民窟的事情没有关系,是底下的人鲁莽了,竟然把你关在牢狱里。” 钱融后面的话是瞪着廖士哲说的,态度那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廖士哲板着脸,垂下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做了天大错事的小孩。 “本元老今早来了商会,才知道这件事,真是失礼至极啊!”钱融愧疚道:“对了,早膳已经备好了,就在城主以前用的侧厅里。” 凌清不明一直对她甚是厌恶的钱融,会这样对她百般友善。 以前,他可是一个不喜欢小孩的大人。 两人在心底奇怪各自的变化,其实他们回想的,都是一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性格自然就对不上了。 不过,他既然要放了自己,那马丁,她也要一并带走。 凌清看了一眼萧衍,后者同样在看她,还微微点头。 凌清却道:“早膳就不吃了,本姑娘还有事情要处理。” “也对,在牢狱里关了一个晚上,城主该着急了。”钱融附和道。 “马丁我也要带走。”凌清态度坚决,钱融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廖士哲黑的脸打岔了一句:“元老,马丁是纵火的嫌犯。” “你亲眼所见马丁纵的火?还是你找不到真凶,随便拉来一个出现在现场的人当替死鬼。” “对了,在现场你也发现了我,怎么就不说我是纵火犯呢?” 凌清的质问让廖士哲无法反驳。 他想因此罪名把凌清抓了,但现实不允许。 “大姑娘可以放心,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本元老会亲自教训。”钱融接话道。 出了牢狱的大门,凌清才发现,来这里的人不止钱融和廖士哲,还有商会里的其他人。 元老级别除了钱融,还有就是郑原。 他站在人群的前头,看到凌清的时候,不卑不亢的喊了一声:“大姑娘。” 身后的人群也跟着喊了一声。 那态度和钱融一样,表面上的功夫。 “郑元老,还未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恭喜。”郑原在凌清的恭喜下,一脸狐疑,接着又听到后者说:“难道郑元老不知道,凌昭要迎娶你的女儿,郑琳吗?” 郑原的国字脸一板:“大姑娘哪里听来的谣言,没有这样的事。” 凌清一脸疑惑:“蒋姨娘说的,不对,还有郑姑娘自个说的。当时赏花宴上那么多人,您可以去问问有没有这样一回事啊!” “天色不早了,本姑娘还有事情要去处理。郑元老,钱元老不用送了。”话落,凌清利落转身,蹬上马车。 留下一脸讶异的商户,和面色不虞的郑原,还有一个看戏的钱融。 徐大正‘驾’得一声,马车快速地奔出了商会的右侧门。 “大正,去城西贫民窟。”凌清对驾马车的徐大正道。 坐在身旁的萧衍看着凌清,眸里都是欲言又止。 后者笑了一声:“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提凌昭和郑琳的婚事?”萧衍问。 “我只是怕他不知情,提前告诉他一声是了。” 萧衍没有在问下去,他好像猜到了凌清的用意,然后一语中的:“你要动蒋情她们了?” 凌清看了萧衍一眼,不给予回答。 但她又觉得,萧衍那么关注她,那她就需要给一点回应才行。 思已至此,凌清挪了挪屁股,很自然的将脑袋靠在萧衍的肩膀上:“本姑娘很好奇,你到底是从什么渠道把我了解的那么透彻?” 萧衍全身僵硬,神色冷得跟冰窖一样。 坐在他们对面的马丁尴尬的别过脸,心道:喂!不要把我当空气啊~ 第八十三章 死状 萧衍并没有推开凌清,也没有挪开自己的身体,而是冷冷道:“说话要有说话的样子。” 被萧衍瞪着的马丁,缩了缩脑袋。他已经尽力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了,身上的伤不允许他再做出什么极限动作,会让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崩溃的。 凌清一副‘我才不怕’的样子,伸手就挽住萧衍的手臂:“我在好好说话啊!” 萧衍手倒是从凌清怀里收了回来,对外喝道:“停车。” 驾车的徐大正一个紧急刹车。 马车才侃侃停稳,一阵呼啸烈风从耳边掠过,冷得徐大正抱臂搓了搓,在定眼一看,才看清,原来刚刚飞过的是萧衍。 “姑娘,咱们还去贫民窟吗?”徐大正知道是自家姑娘把萧世子给气走了,为了缓解这气氛,他还是装笨的问了一声。 “走吧!”凌清的回应很是平静,徐大正这才继续驾车奔向贫民窟。 车内,马丁在萧衍飞走的瞬间,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故意把他气走,何必呢?”马丁低低道。 凌清瞄了马丁一眼,并没有回应。 她只是不喜欢萧衍看他的眼神,总像是透过她去寻找什么。 凌清以前还不清楚,听完他讲述了第一次上战场的原因,她就从言语中听出了,‘那个她’是他心里的人。 从萧衍眼神里看到的那一丝生气,和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温柔,或许是她身上,有‘那个她’的影子,她才有幸见到他真正的面目。 所以,她需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看清楚,她是凌清。 从而也阻止自己那颗,偶尔会躁动不已的心,产生出别样的情愫。 “其实,萧世子这个人可能表面上看是冷情了一点,但心底是热的。”马丁忽而当起了苦口婆心的和事佬。 熟不知,他正往凌清的枪口上撞,不停地说:“还有,人家昨晚上抱了您一晚上,看您睡的舒坦动都不敢动。小奴看的比小奴身上的疼痛,还要难受。” 凌清听了,反倒更讨厌萧衍,她眯起双眼:“他的心是热的,难道你捂过?” 马丁悻悻的吞下这个话题,捂住所谓的皮肉伤道:“伤口疼的我发昏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姑娘别见怪。” 他识趣的打住嘴,架马车的徐大正像是和马丁约好的那样,默契的把这话题接下去。 “姑娘,马大哥说的没错。”徐大正背对着车内,看不见凌清的神色,说起萧衍来,那是分外的自在。 “昨晚上萧世子从外面赶回来,直接去找城主了,说了好一会儿话又急匆匆的跑出去。走之前还叫小奴天一亮,就驾车去商会接姑娘。” “卫东在后面回来,说是萧世子吩咐他把南角巷所有的原城民带回府。之前姑娘叫竹心收拾了客院,刚好够他们住下。” “小奴还以为,萧世子是去贫民窟处理事情去了,没想到他也在商会。今早上小奴听那些商户在议论,萧世子昨晚去找了廖士哲。” “不知和那廖士哲说了什么,他就同意萧世子跟着姑娘住进牢房。”徐大正才不管灌进嘴里的风大不大,反正他要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自家姑娘。 “然后一大早又去找钱融,也不知道萧世子和钱融说了,反正钱融和廖士哲一样,脸比夜桶还臭。”徐大正笑了声:“估计是被萧世子威胁了。” “商会的人都是一个模样,逢人都是笑容满满。小奴无意间见到他们背对众人的时候,脸比锅炉还要黑呢!”徐大正侧耳倾听向车内的动静。 “你听听,萧世子把小奴的家人、同邻都考虑到了,多贴心...”马丁这话说到末尾的时候,小声到都快听不见了。 凌清听着身边这两个助攻小能手,面无表情道:“说完了吗?” 徐大正和马丁霎时间坐端正,后者勉强能坐起来。 没有人再开口,一时之间都只听到马儿的踢踏声和车轱辘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徐大正停下了马车,道了声:“姑娘,贫民窟到了。” 凌清走出马车,直接跳了下去:“大正,你带马丁先回府,我晚些自己会回去。快去吧!马丁身上有伤,拜托一下李公子给他瞧瞧。” 话落,她才不理会徐大正还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往贫民窟走去。 城西这边,接近三分之二的地方都被烈火焚烧过。 凌清一路走过去,眸色一路冷到底。 经过拐道的时候,她投去视线,便看见几个没见过的药童,在收拾店铺里被烈火残留下来的药材,门前停着一辆板车都装满了大包小包了。 她收回视线,投向这条小巷的尽头,那里就是贫民窟。 大门已经完全烧坍塌了,里面的树也都只剩下枯树干,有人影晃动。 凌清见状,加快的走去的步伐。 走近一看,卫夏正站在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前,巡视着还在贫民窟里挖掘的士兵。 卫夏听见身后有动静便转过身来,发现凌清便喊了一声:“姑娘。” 凌清停在了尸体前的五步开外:“他们都是在哪里找到的?” “都聚集在茅草屋里。”卫夏自然知道凌清问的他们是谁,便道:“我们在茅草屋外的好几个地方找到几个小樽瓶,里面装的都是些毒药,还有大部分的药粉撒在了墙下,多数都被焚烧了。” “仵作都验过尸了,他们死之前都没有过任何的挣扎,大多都是呈端坐状,也没有中毒药。”卫夏说到这的时候,神色敬佩。 凌清收拢五指,他们真的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可是很奇怪。”卫夏不明道:“在这些尸体中,没有发现小孩的尸体,死的都是些妇孺或者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凌清眼眸一亮:“一个孩子的尸体都没有?” 卫夏点头:“是,估计应该没事。” “你们搜索的时候,可有发现黄金,或者包好的药材?” “药材倒发现有,黄金没有。”卫夏知道,凌清说的黄金是从悬济堂那里要来的赔偿,所以在找到药材的时候,他已经下令让人着重找黄金了。 大概搜了两遍,才确定,贫民窟里没有黄金,由此可以初步断定,齐闵和那些孩子们应该带着黄金离开了贫民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