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大使》 第1章 钦定使者 春风吹起浮尘,细细地落了少年一身,可是少年并不去管它,继续伸手向门框上摸去。 只见他的手微微一顿,扯出一个打结的线绳来,同时门后响起清脆的一声:“呱嗒”,少年就伸手推开了木门,转手又把门闩带上,于是打结的线绳又隐没在了门框上。 宽敞的大院走进视野里,首先闯入眼帘的是两棵大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 在两棵树中间的大青石上铺起草席,枕一个麦秸枕头,向碧蓝的天空翘起二郎腿,贺礼就在树叶的沙沙声中闭起了眼睛,手指在大腿上打着节拍:“醉春风,我醉春风……” 忽然手指一顿,他从青石上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缓缓的说到:“只怕才疏学浅,不能胜任,辜负了美意。” 又顿了顿,他对着空气一抱拳,说道:“那容我考虑考虑。”说罢,他快速起身,拉门闩,跨门槛,冲出巷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怕是野猫见了,也要惊诧。 狂奔到家中,推开厨房的门,看见奶奶在不急不徐的往灶火里添柴,少年长呼了一口气,用手抚了抚胸,侧身拿起搪瓷水缸,喝了半缸子金银花茶。 这时候才听到奶奶说:“贺礼,你不是去看老家院子了吗?院子里的香椿还有没有?摘回来给你炒鸡蛋。” 闻言,贺礼又拿起搪瓷缸子,吞了一大口金银花茶,问奶奶:“别说香椿了,说说家里那两棵枣树,有过啥奇怪的事儿没?” 奶奶往灶火里放了根粗柴火,这才手撑膝盖,支起身子说到:“老家着两棵枣树当初可茂盛着嘞,年年结枣又大又甜,你小时候可喜欢吃哩,你都忘啦?树根上经常有白胡子老头儿,你可喜欢捉着玩,一捉它,它就装死,放开它就又活了,你能玩半天……” 听奶奶又讲起了老故经,贺礼就悄么么地踱到了里屋,坐在了火炕上盘起腿来。 所谓的白胡子老头儿只是一种好玩儿的甲壳虫,他也早已不感兴趣,也再没有围着树转圈儿找过了。 那今天脑海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呢?那绝不是错觉,他以22年的人生经验以及屁股下的研究生学位证保证。 如果不是枣树吸收了鲁迅先生的灵气成了精,那么是老家院子下有什么古董? 要知道自己的家乡可是当年巨鹿之战的战场,项羽破釜沉舟大败秦军,不知道多少残戈断剑饱饮杀气,时隔两千年成精了也说不定?不对啊,建国以后还行吗?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股浩瀚的意志再次把他浸没,如溪流拂过河床。 贺礼打了个激灵,自己当时以言语吸引祂的注意,在一瞬间抛下席子枕头,还把鞋子外套扔到了半路上的老舅家的柴火垛上,又在门口洗了两遍手,不可能携带老家里的任何物品了——连老家带出来的灰尘估计都消失在了风里,可这股意志依然如此强大而清晰! 伸头看看了依然在灶火边上讲他小时候趣事的奶奶,他再喝一口金银花茶,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彻底放空了自己,用心去体会祂。 这意志如此博大厚重,似天地倾覆。又如此绵密滋润,如细雨湿衣。如果非要用语言形容的话,贺礼的脑海里只能冒出一句话: “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 如此强大的意志浸润他的周身,却未丝毫干扰他的思维与意志,是示自己以尊重。再也没有值得怀疑的了,贺礼打开心扉与祂交流起来。 接下来“听到”的消息却使他震惊又震惊: 各宇宙诞生以来,各自有灵。灵,持本宇宙之权柄,攥造化生灭之机,创日造星家常便饭,建系攒云只作等闲。各灵之间相互较劲,各自建立了纷繁瑰丽的宇宙,星系星云鳞次栉比。 忽然有一位灵,别辟蹊径,创造了一种活性物质,它如此弱小,却具有了复制自己的能力。于是祂兴致勃勃,在一个渺小的水蓝之星创造了丰富多彩的世界。直到祂创造了迄今最奇妙的物种——人。 人的诞生吸引了诸灵的目光,纷纷学习复制,各自创造了自己所中意的世界,更有甚者创造了千万世界,以争奇斗艳。诸灵尊始创人之灵为——娲,并约定互相交流世界成果,这就是诸天万界的由来。 而这次,就是娲希望他作为水蓝之星的正式使者,人族祖地的代表,出使诸天万界。 “原来是娲皇在上!”贺礼在心中深深施礼。没想到人生第一个正式编制竟然是宇宙最大的编制,这么一想,甚至有些小激动。 虽然有点钦定的意思,但是贺礼才不会傻乎乎的问为什么,更没有魄力念诗一首。 作为正式任命的使者,贺礼拥有着极大的自由。 当然也肩负着使命,就是友好交流,互利互惠。 “有一位灵自名为‘主神’,相信物竞天择,沙里淘金,建立了一个生命之间争夺淘汰的世界,最终他创造的诸天之人,贪嗔痴杀,无所不为,世界也逐渐崩坏。你要引以为戒。” 贺礼默默地在心中答应:“固有所愿,以往无能尔。我此去诸天,让大地之上消弭刀兵;我要让诸天之人,不贪不杀,人人固寿。” “你是第一位正式使者,行走于诸天万界,自然有节为凭。此节到不同世界,自有世界之灵赋予它相应权柄,到时它自有变化,你可仔细揣摩。” 贺礼当然知道,这里的“节”是使者的凭证,古代使者出使外国都要持有这样的“节”,彰显使者的身份。 譬如大名鼎鼎的苏武牧羊,就是西汉时期,苏武被匈奴困在在贝尔加湖(北海),生活十分困苦,苏武持节牧羊,吃饭睡觉都拿着节杖,最终回汉朝时“节旄尽落”。 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节杖,是不是会更加,高端一点呢?要是“只需节杖一顿,敌人纳头便拜”,岂不美滋滋? 想多了,想多了。收起心猿意马,贺礼连忙在心中拜了一拜,郑重的应下了这个差事。 第2章 凡事预则立 贺礼又一次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儿,此时他的手掌上方两尺,悬浮着一道吞吐不定的绿光。 贺礼凝神看去,它逐渐隐去光华,化作一根绿莹莹的竹棒,心念一动,又归于虚无,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而已。 “妙啊!”贺礼感叹道:“既然有如此显着的波粒二象性,那么参照一下大名鼎鼎的薛定谔的猫,我决定把你叫做——贺礼的棒棒。” 随即举起胳膊,把它握在了手中。只一瞬,它的状态即塌缩成为一根普通的竹棒,无雕无饰,仿佛刚从园中顺手折下一般。 “嗯~”贺礼满意地点点头:“平平无奇,正配我小古天乐的名号。” 一个鲤鱼打挺未遂,重重地拍在了土炕上,给贺礼雀跃的小心情浇了一瓢凉水。贺礼撇撇嘴老实地打了个滚儿爬起来,郑重地对土炕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虚!哼!” 如此犹不满意,又双手一撑床沿,来了个漂亮的落地,才拍拍手掌心满意足地晃了出去。身后传来奶奶的呼喊:“一个钟头后记得回来吃饭哈。”贺礼把手高举过头顶挥了挥,大声回答:“知道咯,奶奶。” 要问贺礼去干嘛,开玩笑,当然是去把衣服鞋子捡回来。 乍一开始听到有人在自己脑海里说话,心中当然咯噔一下。还好多年练就的定力还在,正所谓猝然临之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贺礼在一瞬间做出了最合理的决定: 先是一招无中生有,假装跟脑海里的声音对话,然后就是一招暗度陈仓,迅速逃离事发现场。 “如果这是一般的灵异物件,那我这一系列操作,必然能够让我从容而退。”贺礼心中无不得意地想道。全然忘了自己当初“割须弃袍”的狼狈。 施施然来到老舅家门口,发现自己的外套仍然在柴火垛上,贺礼捡起来掸了掸灰尘,又把它披到了身上。一摸口袋,手机仍在。 贺礼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还是村里人朴实,放在家门口的东西一般不会丢——当然也可能是巷子里的人都下地去了,还没有人回来过。 这次回家不同于刚才的鸡飞狗跳,贺礼可以放慢了脚步,想把愉悦的心情通过与众不同的走路姿势稍稍释放一些。 不过直到又到了街道尽头,也并没有碰到一个人,更别说能够恰到好处地问一声:“礼哥儿,今儿咋这么高兴哪?” 没有捧哏,但是兴致也没有稍减,贺礼迈着轻快的步伐在村里转了一圈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轻轻的推开虚掩的大门,伸手摸了两把兴冲冲凑上来的狗子,伸手摁了好几下狗头,并且允诺一会儿喂它一块骨头,才安抚住上蹿下跳的狗子。 料想刚才冲进门的时候,狗子也这样上蹿下跳的等待他的抚摸,不过那时候自己更加的上蹿下跳,把狗子的一腔热情抛到一边了。 想必狗子当时也郁闷了一下,不过下次见到自己仍然兴高采烈,贺礼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当狗子真好。 按照普通的穿越套路,这时候就需要打开淘宝定制一套锰钢长剑加剑鞘,再来一身不锈钢锁子甲,凯斯拉夫纤维背心,当然压缩军粮、野营帐篷、户外多功能铁锹也是必备之物。 还得联系店家,再备注一个“顺丰加急,邮费我补,第2天到!”然后还不放心,要火急火燎的上贴,找以前关注的在收藏夹里吃灰的末日生存大神来给自己查漏补缺。 而贺礼不同,进屋打开书架,拿了一本书,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了起来。 因为作为正式的大使,贺礼和普通穿越者那些妖艳贱货当然是不一样的。既没有规定穿越的时间,也没有限制携带的物品,更没有一言不合被车撞飞才能灵魂穿越。 正所谓“魂穿皆下品,唯有身穿高。若与大使比,两者皆可抛”! 不过老话讲的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好,不然穿越过去混了个灰头土脸,岂不丢份儿。但是怎么准备,准备什么,这个就是学问了。 贺礼刚刚经历硕士毕业,在千军万马的竞聘大潮中,轻松拿下研究所编制,解决京城户口,报道没一周就赶上带薪放假,正是因为他从小就深谙此道。 从繁忙的课业之中挑选精华,从千头万绪之中抓住重点,用最少的时间取得最大的效果,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而这本书,以前是作为开阔眼界的奇书,而现在,说不准会是未来道路上真正的探路之杖。 因为节杖只是使者的身份象征,好比唐僧的通关文牒。而娲皇真正的馈赠是一种天赋,贺礼脑海中浮现起的是: “本我激活”。 使者不是黑夜中的秃鹫一般的诸天掠夺者,更不是主神这样的无良资本家的可怜员工,而是一界之主使,代表着一界的生命与文明,与另一界文明进行和睦友好的交流。 尤其是娲皇指派的祖界之使,代表着人类之母娲皇所创造的本元之人。贺礼猜想,这次出使,未必不是诸天之灵名义上向娲皇取经,暗中不乏有较量之心,比拼的是对文明的理解、对人类延续的认知。 很明显,主神是个进化论激进派,嗷嗷叫着进行了一场浩大的文明实验,可惜也是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小老弟。 灵执宇宙权柄,掌控无量的物质能量,创造一个纷繁的诸天甚至万千平行世界进行多线程实验模拟,都是洒洒水而已。 无论世界里的人物出现灭世魔头还是创世大神,无论是一拳碎星还是打爆多元宇宙,对灵来说都是肉烂在锅里,不增一分不减一毫。但是文明能否存续,好比养花能否持久盛开,乃是灵所关注的重点。 以上是贺礼“以己心度天心”揣摩出的,此次出使各宇宙之诸天的战略意义。明确大战略,才能走得长远。 但是作为使者,在这种关切自身生产生活的大事上,当然还要讲究战术,把自己行动的把握最大化。 所谓谋定而后动,如果连自己的底牌都不知道是什么,就迫不及待地上桌博一把,那就称得上一声铁憨憨了。 念头只是一转,贺礼再次拿起了书本沉浸其中,树叶摇动的阴影来回扫过封面上的四个隶书大字:《梦的解析》。 第3章 穿入聊斋 贺礼已经知道,出使的第一个世界是聊斋志异的世界,说是出使,大概在形式上也等同于高级权限的穿越。 聊斋系列因为奇幻神秘而又有着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一直是电影界的热门题材,又因为在文学上造诣匪浅,也是在课本上有一席之地的名着,所以大夏人民无不对之耳熟能详。 鲁迅先生就曾经评价它“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这也是贺礼不着急买装备的原因,妖鬼之流多有奇术,还是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当然聊斋中不乏有山魈之类的肉身妖鬼,不过贺礼觉得对付这类小妖小怪如果也上去硬刚,岂不是如普通穿越众一样丢脸么?连发动群众除妖都不会,白白长在红旗下了。 想到这里,贺礼打开书柜,踩上板凳,从最上层拿出一本《大夏太祖选集》,红宝书在手,万无一失也。 聊斋志异的世界,人神妖鬼仙杂居,颇有上古神话的风采。既然是宇宙之灵创造出来欲与其他灵一较高低的世界,必然不仅仅是电影中的小小一段情节,也不会局限于一城一地,必然是一个广阔的大世界,更不会像主神空间一样穿越者乱入。 贺礼猜测,它是一个极为接近原着、并且更加恢弘也更细致的文明,一个宇宙之灵以聊斋为题材创立的一整个有历史、有传承、有完整体系的文明。 毕竟从娲皇手中讨要一段人类文明数据并按自己的意愿修改一番,也是很可行的操作。 进入这样的真世界,妄图依靠剧情先知而开上帝视角一路莽推,真是火中取栗一般,成与不成全看金手指是否足够强大了,乃是实实在在的下策,“智者不为也”。 而那种不管即将进入什么世界,都是尽可能多地携带武器装备枪支弹药,妄图作为新世界安身立命本钱的做法,更是如同溺水之人拼命抓水面的稻草一样,舍本逐末。因为人类的世界从来不只是武力称尊,“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何况不能兜里揣核弹,手持电磁炮,仅仅拿普通热武器去神鬼世界,基本还是白给。 最忌讳的是穿越者常有一种心态,一穿越过去,就把本世界的人通通视作土着,浑身上下洋溢着优越感,浑然忘记了自己在原世界文不成武不就。自觉地代入了踏上美洲大陆的英吉利人的角色,整天盘算着烧杀抢掠一番,还美其名曰:念头通达。真是可耻又可笑。 聊斋世界,拥有着比其他世界更加浓郁的滚滚红尘。这里的妖狐仙鬼,金银布帛,种种奢侈,勾人贪欲。这里的官吏不法,淫祠泛滥,种种不平,引人嗔念。这里的仙子多情,妖狐柔媚,种种美好,动人痴心。 如果持身不正,难免五蕴皆迷,浑浑噩噩地迷失在这红尘之中。这也是贺礼坐在树下静静的看书的原因之一。正所谓“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穿越前最合适的准备不是挂一身装备,而是养足精神,盘活性灵。 人们总觉得自己便是身体的主宰,其实不然。人的潜意识更加强大。有一个广为人知的比喻,思维如同海面的冰山,而潜意识便是海下的冰山。 弗洛伊德便是这句话的创始人,也是贺礼手中这本书的作者。弗洛伊德凭借《梦的解析》这本着作,成为精神分析学的开山祖师,被誉为19世纪最伟大的三位思想家之一,另外两位与他齐名的,乃是大名鼎鼎的马克思和爱因斯坦。 “本我”一词就是他提出的。人们总喜欢问自己“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去”,却不知学学弗洛伊德,问自己是怎样构成的。 很多人长大后成为自己讨厌的模样,很多人进入社会慢慢的迷失了自我。只有在酩酊大醉的时候,偶尔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不由得痛哭流涕。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忘记了什么是我,更不用说找寻自我,认清本我了。 本我是生命之源,激情之始,拥有着无尽的欲望和能量。它是洪水猛兽,也是河流耕牛。既能摧毁一切,也能滋养万物。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个门就是本我之门! 所以说,“本我激活”这个貌似平平无奇的娲皇馈赠,乃是真正的潜力无穷,直指大道的天赋,胜过一切有型的灵宝与无形的功法,纵然是混沌珠也不换。 “若是把你和天师符、火球术、金钟罩、辟邪剑放在一起,估计十个人里面九个不会多看你一眼。”贺礼对空气抚摸着,仿佛那里有个听他絮叨的狗子。“而我,知道你是最好的。” 合起书放在胸口上,慢慢闭上眼睛,想象着从脚到头慢慢地被时光拂过,如同溪流漫过河床。 舌抵上颚,意在眉心。脑中纷乱的意识仿佛化为宇宙中流窜的星体碎片。而眉心悄然滋生出一个黑点,旋转扩张,俄而成为一个黑洞,慢慢地,慢慢地,吞下了所有的意识碎片。于是均匀的呼吸声微微响起,贺礼已经深深地睡着了。 这不是什么高深大道,只是一种平常法门。佛家叫做观想,道家称作炼丹,现在流行叫冥想。观想什么,无关紧要,纵然是贪吃蛇吃豆豆也无妨,重要的是,收束混乱思维,还大脑清明的状态。 “载营魄守一,能无离乎?”道就是如此简单,道并不高深,百姓日用而不觉。 睡了半个点儿,贺礼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伸个懒腰,只觉得精神饱满,神完气足。“该去吃饭喽。”贺礼穿过拱门,来到奶奶家。 贺礼家和爷爷奶奶家两个院子紧紧挨着,中间有一个垂花拱门,拱门上方用竹杆扎了葡萄架,葡萄叶子像一个绿绿的小巴掌,在风中向他挥手。贺礼也举起手来,从它们手上拂过。 穿过拱门,走进堂屋,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碧绿的韭菜,金黄的鸡蛋,催人口水。韭菜是奶奶清早时在自家后院里割的,鸡蛋是中午老母鸡刚下的。什么叫田园生活?这就是田园生活。 贺礼没有客气,拿起馒头吃了起来。奶奶在旁边用高粱杆儿扎篮子,她在等下地干活的爷爷回来一起吃,其余的饭菜还在锅里给爷爷盖着呢。 爸爸妈妈外出工作不在家,这几天只要到了饭点儿,按时回来吃饭,奶奶也不会问自己去干啥。这就给了贺礼充分的便利。 自己的世界过去一小时,聊斋世界是一天,这是绿棒棒儿给的信息。贺礼又毫不见外地向它讨要了数显计时和闹铃提醒功能。现在贺礼一看它,竹节上就会显示出自己世界的时间,如果到了设定的回家吃饭时间,还能震动提醒。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小竹棒,还是个震动棒嘞。”贺礼嘿嘿一笑。 第4章 键盘之威 贺礼只是一眨眼,四周已经变换了颜色。如此地自然,仿佛自己上一秒并不是在自己的小院儿里,那只是一个梦。 激活的的“本我”雀跃起来,这是在提醒他,我们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对生灵开放的权限之高,让自己的生物本能欣喜不已。 只需要像安抚狗子一样,在心里摸摸“本我”的狗头,它就安静了下来。兴奋的感觉仍然传递给贺礼的神经中枢,催促他探索这全新的瑰丽世界。 举目四望,自己站立在一个宽阔平整的广场上,脚下全是方整的青条石,被码的严严实实,连倔强的小草也钻不出来。 跂足而望,远远的看见前方的汉白玉门楼,回身往后瞧,乃是青石台阶铺就的山路。环视四周,百来米远有几处人群,都是聚在一起谈笑的妇女,胳膊肘里挎着篮子,臀下是简易的马扎或蒲团。 更远处是几十个青衣仆从,背部相对,面朝四周,围成一个圈子,挡住了四处投来的好奇视线。估计里面是大户人家的女眷了。 此时悠悠的钟声传来,在宽阔的广场上拂过,别有一番庄严肃穆的气息。贺礼不由得驻足聆听了许久,搭眼看看远处的妇女,也都不再嬉笑,个个面露虔诚之色。 “看来前方是一个宗教场所,那么这些妇女手中的篮子,应该装的都是些香烛供品之类。”贺礼在心中默默揣测道:“瞧这宽阔严整的青石广场,还有听起来不下于两吨的大铜钟,应该是一个出名的佛教寺庙。” 要问为什么不是道教的丛林,很简单,凡是这么豪阔的,肯定不是道教。自从宋朝以后,道教就再也没有抖过了,某些时候,道士甚至都成了穷逼的代名词。 大白天的,来都来了,当然要上去看一看。贺礼把头一摇,沟通本我,几个呼吸就长出来一头黑亮的长发。 这是本我的一项能力,操控身体无不如意。就这一个小小的“瞬间长头发”的技能,不知道能羡煞多少程序猿。 把头发拿皮筋一扎,马尾一甩,贺礼准备进庙一观。 “这位兄台,请留步。”这时,一声呼唤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贺礼差点打了一个激灵:早就知道进入神话传说的世界,最怕的两句话无非是“道友留步”和“与我有缘”。还好身后这位喊的只是“兄台”,否则说不好自己是要有灾劫临身哪! 虽然不是“道友留步”这样的因果律大杀器,毕竟也擦了个边儿,贺礼没有回头,只是大声回答道:“哪位兄台,何事唤我?” 稍等了片刻,面前出现了两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两人在贺礼面前站定,拿折扇捋捋衣袍,扶正帽子,齐齐揖了一礼。看样子,都是读书人。 贺礼依样还礼,问道:“两位兄台,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素未谋面,兄台为何叫我?” 这时左边的黑衣士子赶紧回答:“兄台多虑了,我们乃是清江县的秀才,刚才远远就看到兄台卓尔不凡,俊逸出尘,按捺不住结交之心,万望勿怪。”说完又是深深一礼。 “正是正是,”旁边的白衣士子赶紧接腔:“我辈读书之人,遨游名山,结交高士,乃毕生之乐。兄台望之不似凡俗,若是错过,不免遗憾,故而失礼呼唤,希望仁兄不要介怀。” 这个彩虹屁吹的,没两句话,就由兄台变成仁兄了。心理暗示这一套耍的溜溜的,看来有功名的读书人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并不是大众印象中的迂腐之辈。 不过,仅凭一席话语,就让我以礼来降,你以为你王司徒吗?岂能由你带着节奏来? “此言差矣!”贺礼打断他的吹捧,义正言辞得说到:“我辈读书之人,应当心怀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愿天下百姓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家家有房住!” “想来黑白二位兄台,必是与我一般,年幼入学,苦读十余载,夏不惧酷暑,冬不惧严寒,方有今日之才。若只图自身安逸,或沉迷游冶宴饮,岂不负平生所学?!” 一席话语说的二人惭愧地低下头来,口中诺诺不已。要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批评人,后世的键盘侠们可谓功盖五千年,抬杠三万里。天不生我键盘下,键道万古如长夜。 平时无礼尚能狡辩三分,何况只是吹吹牛皮呢。若是再抬出“姿油闽煮”这样的忽悠大杀器,那是来一个跪一个,除非戴着红领巾长在红旗下的人,否则无一能幸免。 显然这两人已被忽悠住了,对着贺礼是连连作揖赔礼,也忽略了贺礼对他们的称呼“黑白二兄台”似有不妥。 震慑效果已经达到,此时应该转换话题了。正所谓刚不可久,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刚才打了一顿棒子,接下来就要给甜枣吃。 “不过嘛,我看二位兄弟年岁尚轻,虽然面有得色,但是举止恭谨,若所料不差,必是在一旬之前的县试之时,得中秀才,所以不免稍有娇骄二气,也是人之常情。” 这货也来了个活学活用,由“兄台”到“仁兄”再到“兄弟”,不知不觉在称呼上已经高了一截,暗暗占住了上风。 二人刚被训了个臊眉耷眼,此时见给他俩台阶,赶紧顺竿爬,解释道:“兄长真乃神人也,我二人乃是县学的同窗好友,前些日子双双得中,一时高兴,有些放浪形骸,若非兄长今日点醒,恐有误入歧途之忧啊!” “就是就是,兄长刚才的一席话,振聋发聩,小弟回去之后必然刻在座右,时时铭记。” “哦?那我再送你: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这八个字,你看如何?” “妙啊!”两人激动的拿折扇大力拍到手上。“这八个字言简意赅,却道尽学之真谛,毫不亚于圣人所言哪!” 那可不嘛,贺礼心中偷笑,这八个大字要竖在万千中学的楼顶,可不是已经精简到极致了么。 “诶~两位小兄弟所谓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而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二者不可偏废,游名山古刹,也能陶冶情操增长见识。” 碰见两个好玩的人不容易,贺礼决定将忽悠进行到底:“今日相见即是缘分,不如我等结伴同去游览一番如何?” 两人本就正有此意,忙不迭的满口答应。三人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由贺礼这个“兄长”先行,两个捧哏一左一右,落后半个身位,簇拥着他向前走去。 第5章 杖光环 三人在路上互通了姓名,黑衣士子名孟龙潭,白衣士子名叫朱耷。二人家中都是地主老财,乃是从小的玩伴。两人一起进学,又都十分争气,今年一起考过了县试,得到了秀才的功名。 许多人觉得区区秀才,不过是穷酸落魄一样有什么价值?其实这是因为大家提起秀才,脑中就浮想起范进、孔乙己这样的形象,最高端也就想象出一个武林外传的吕秀才。 可是在古代秀才作为最基础的功名,那可是含金量很高的。普通人见了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秀才老爷,某些朝代还具有一定的免税特权,成为秀才就会有很多人把田产投向门下。 不过中华泱泱五千年,谈论什么,都不是一句“古代怎么样”就能概括了的,具体有多大的特权也要分朝代和时代。就好比同样是大学生,20年前的大学生和现在的大学生不可同日而语,清北的大学生和普通的大学生含金量也不同。 所以聊斋世界的秀才有多少经济特权,不太好说。不过成为秀才,最实用的特权并不是经济特权,而是成为了一个真正有身份有地位,进入士人圈子,摆脱了平民身份的特权。 秀才可以见官不拜,拱手行礼即可。刑罚不加于身,除非证据确凿,不然不可以用刑关押。若是有隐情冤情,自然有同窗同年等好友为你张目。 这时候可能会有人跳出来杠了,什么三个特权,看起来也平平无奇。那是因为你以自己的角度出发,感觉这是每个现代公民应当享有的权利。而这种现代人看起来普通的权利,在古代就是实打实的特权。 第一条,见官不拜,可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它可不只是见了县令少磕一个头这么简单,背后的深层意思是,你有权利直接请求拜见一县最高长官! 老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普通老百姓最怕的不是大官,而是掌有基层权力的乡老、吏员、税丁等人。因为当官的一般来讲还要面子,讲操守,更不会刻意为难一个升斗小民。而这些小丁小吏,若是有贪婪之人,那真是不择手段。 想必看过《水浒传》的人都了解,那些管营、差拨、节级都是何等的贪赃枉法。宋江一个区区小吏,竟然能博得“及时雨”这么大的名头,让五湖四海的好汉宣传他的名声,可见撒币不在少数。那他的手中又积攒了多少财产,可想而知。 而你若是秀才,保管这些对人民群众凶神恶煞的人,见了你是毕恭毕敬。因为你只需要去县官面前告上一状,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你要是认真告一状,说不定就扒了他的皮,让他失去了作威作福的本钱。 所以在小城里,秀才要里子有里子,要面子有面子,小日子一定是很滋润的。那要是家里还有钱的秀才,更是爽的飞起,呶,旁边这两位就是很好的例子。 第二条,刑罚不加于身。这才是最核心的特权,也是和平年代最大的人生保障。 大家应该都被门夹过手指,疼不疼心里有数。而你若在古代是个普通小老百姓,一不小心又沾上了案子,直接上来夹手指,打板子,打的你血肉模糊之后来一句:“招不招?”此时必然能够深深的体会到秀才这一特权的重要性。 你以为这些你以为这些特权如此简单,那就又错了。它最大的作用不是免受皮肉之苦,而是一种威慑。 人生在世难免有纠纷和争斗,若是小老百姓或普通商人,被别有用心的小人诬告一番,即使最后查无实据释放,这期间也难免不受皮肉之苦和牢狱之灾,而且上下打点使得你的财产铁定大大缩水,真是肉疼又心疼。 而若你是秀才,对方明知诬告你,你既不用牢狱之苦,也不会有刑罚加身,你只需要出庭陈述事实,县令也多半会采信你的说法。万一证实是诬告,还会被反坐,自然没有脑残的人用这招对付你。 所以若是从小都能秀才,自然会觉得周围一团和气,天下一片太平。旁边这两位就是很好的例子。 第三条,同年帮衬。这个看起来没用,好像就是拉关系喝花酒。它真的不一定有用,但是它代表一种可能,一种十分重要的可能。 如果你想在小城里衣食无忧,而一辈子又没有碰到什么大风大浪,自然前两条就可以。但是命运谁说得准呢? 往小了说,万一碰到薛潘这样的二世祖,他蛮横不讲理,要占你大屋,夺你田,还有漂亮的小妾。你若不允,他就指使豪奴把你当场打死,你就是那个可怜的冯渊了。 而如果你是秀才,他多半还会打你,抢你小妾,因为区区一个秀才,他真看不上。但是顶多打你个轻伤。为什么?因为薛大傻子不用不是真傻,只是憨而已,打死一个平民,他可以躲一躲,打死一个秀才,那躲到哪儿去也没有用。 因为你的这些同年就算与你交情一般,误伤其累,为了自己日后的安全,也必须替你讨回公道。众多读书人一起请愿,就是知府大人也不敢不见。 当然这是后话,真的被打死了,平反也没有用,但是起码可以获得高额的赔偿,让你的家里富裕无忧。 重要的还是之前说的一点,知道有这样的结果,他不敢。更重要的是,他手下的豪奴不敢。豪奴都是人精,谁能动谁不能动比这公子哥儿还要门儿清,毕竟事发了之后,往往就是替罪羊。 上面说的是保身,若是说到上进,就撇不开这些同年好友的扶持。毕竟说不准你现在身边的哪个同窗,日后就是天官、首辅。 最好的例子,明朝有一个着名御史赵锦。作为王阳明最小的弟子,赵锦一身正气,在严嵩权势滔天之际上书弹劾,不出意料地被发配了十四年。十四年后严嵩倒台,赵锦不仅官复原职,还一年内连升八级,除了他素有名声之外,主要还是吏部的同年好友大力扶持。 综上所述,秀才虽然不是什么显贵,但是已经踏上了显贵的路子,起码摆脱了古代任人拿捏的平民阶层。 那可能又有人要问了,为什么范进也是秀才,为什么混得这么惨呢?感觉周围的人都看不上他啊?别问,问就是我鞑清自有国情在此。再说了,人家起码有媳妇儿,还有隔三差五来送肉吃的屠户老丈人,在座的各位请照照镜子。 这两位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就考中了秀才,看举止有礼有节,言语中颇以读书人自豪,应该是真才实学考上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两人有点飞扬跳脱,远远的就喊自己留步,因为他们就像刚考上大学的高中生一样,正处在一生里最踌躇满志的阶段。 也正是因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贺礼才可能用一番大道理忽悠住二位小弟。 至于为什么二人非要喊住自己结交一番,就是节杖的功劳了。 进入聊斋世界,节杖就发生了一些变化,节杖的顶端缀有一节牦牛尾,贺礼知道,节杖可以称为节旄了,代表着和平之意。 节旄配备有两项光环,一是“完美融合”,可以让使者完美融入此方世界,不会招致任何怀疑。二是“亲和有度”,增加使者的亲和力。 看旁边这两位热情洋溢的小伙子,节杖的功效可称得上是立竿见影。 第6章 人生如此 三人谈笑着穿过广场,避开女眷,向山上走去。三人初识,要是问家世太过无礼,所以只是闲聊一些兴趣爱好,游冶见闻。 贺礼好奇问道:“二位兄弟喊我之时,尚且相距有数十步,为何就能看出我是值得结交之人呢?” 其实是贺礼好奇这个“亲和光环”是怎么个原理。 朱耷抢答道:“我二人拾级而上,看到前方一宽阔广场,兄长就恰在视野中央,身形伟岸,端的出众。” 贺礼点点头,各宇宙的诸天世界是向娲皇拷贝的某时期人类社会数据,再经自己杂糅魔改而成,所以基本的底层常识应该与自己原来的地球社会并无二致。 按自己当初生活的地球来讲,现代人营养良好,平均身高高于古人,何况自己在现代也算是高个子。旁边两位此世界的士子从小家境优渥,营养不缺,但是仍比自己低一眉头。 身高高一些确实会有一定的压迫感,更何况他们是从台阶下向上看,会无形中增加自己的威势,要不然古代皇帝上朝的时候,都坐在高高的台阶上呢。 上学之时常年伏案,难免有微微驼背探肩伸脖子等不良身体特征,在毕业季反正闲来无事,贺礼天天有意识的矫正。 现在各个视频网站上,教人如何矫正姿势的视频比比皆是,张口就是“每天5分钟教你如何变帅哥变美女”,实际上只能浪费你5分钟,然后就在收藏夹吃灰去了。 不过倒也没毛病,众所周知“收藏=了解=学会=做到”。罒▽罒安慰安慰自己就完事了。 贺礼做的很简单,就是按照一个耳熟能详的歌曲里的歌词:“卧似一张弓,站似一棵松,不动不摇坐如钟,走路一阵风。” 只需要坚持一个月,有意识的矫正自己,效果就真的立竿见影。 改变自己其实真的如此简单,但我们往往喜欢追求方式方法,无疑是南辕北辙,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做。 知道却不做,是因为知易行难。那么便不必承认自己知道,这样就不会有负罪感。 为了强调自己不知道,便时时看一些大神分享,然后收藏一下,欺骗自己的潜意识,欺骗自己的本我。 比如说,现代的年轻人,常常深夜不睡,大概率是因为白天一无所得,心中难安,就以虚假的繁忙来欺骗自己的心灵,这种虚假的繁忙多表现为:玩手机刷视频。 言归正传。贺礼心中微微点头,果然还是老话说的好,“真理还需向内求”。 遵从自己的本心需求,然后试着做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人生大有不同。这不,在给两位小弟的第一印象中加了不少分。 思维百转,于现实不过一瞬。 这时只听到孟龙潭又说:“兄长闻我二人之呼唤,既不惊讶,也不回头看,渊亭岳峙,实非常人也。” 贺礼笑而不语。 心中暗暗计较:“看来这亲和力光环确有其事,自己暂时也不能理解。再加上一部分机缘巧合与心理暗示,确实很能改善第一印象。” 达到了目的,贺礼也见好就收,说到:“两位贤弟也是一表人才,尤其是闻过则喜,真是读书人之楷模。” 这句话不只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也是出自真心。因为读书人难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听得进别人批评的人少之又少。 在自己的世界里,人人平等讲了这么多年,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标榜自己高人一等。 比如绞尽脑汁出去拿个绿卡,就想当一回洋人老爷。花费天价把孩子从小送出去,就是为了长大以后拿绿卡。忽然国外出事了,又哭天抹泪要求政府派飞机接回来。 又比如学术圈鄙视链,留洋的鄙视国内的博士,称呼为“土博”,而“土博”里面,985的要鄙视211的,211的要鄙视普通本科的。殊为可笑! 甚至最近还有理论甚嚣尘上,讲什么“门当户对”。贺礼见过网上一个人说:“你们不上研究生不知道,我和我女朋友都是研究生,我们都深有感触,如果对象不是研究生,真的什么都谈不来,三观太不一样了。” 对于这种沙雕,咱啥也别说了,咱就祝他女朋友直博成功,祝他考博失败,然后把他这句话打成大字报,贴在他家门口。 这还是在一个人人平等,教育资源极大丰富,读书人一文不值的时代,尚且有如此多的人因为学历上的一点优势而洋洋自得。 这时候咱们再看古代的读书人,妥妥的特权阶级,还知道谦虚谨慎,那么他们的那点小迂腐,是不是也很可爱了呢? 有朋友们一起共谈人生,时间过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山门之前。 只见此汉白玉门楼,高有丈半,宽有两丈,四根石柱有合抱之粗,把门楼分为三份,中间宽两侧稍窄,像大户人家的中门与侧门一般。 四根石柱上分别刻有四大金刚法相,各执法器,脚踏云雾,高有一丈,皆向下怒目而视。香客们若是抬头观看,不免觉得金刚怒视自己,下意识的生出敬畏之心。 看来和尚们也是玩心理暗示的老手啊! 三人啧啧赞叹一番,迈步正待进去,却被两位知客僧伸手拦住。 朱耷一拍脑门,伸手在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拇指一半儿大小,双手递给知客僧。 谁知道两个知客僧并未收下,而是双手合十,鞠躬一礼后,说道:“居士来的不巧,寺中有贵人拜佛,不喜被人打扰,所以还请各位施主改日。” 二人面现疑难之色。在刚认识的朋友面前失了面子,有些许尴尬,但是真的不管不顾闯入,又有些不妥。 贺礼知道此时只能自己开口了:“既然如此不巧,我们也不便扰人清静,我们只去偏殿游览一番,岂不两全其美?” 两位知客僧只是摇头,“偏殿也不可以,贵人有吩咐,谁也不许进。” “这就不讲道理了!”孟龙潭有些愤慨道:“这寺庙不是一家一姓之庙,乃是前朝旧址,官府主导重建,多年来香客们合力出资!” “原来都是花纳税人的钱建的。”贺礼心中默默吐槽。 又听孟龙潭把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如今有权有势的人肆意游览,普通人却连门都进不得,这便是佛门所说的大开方便之门吗?!” 知客僧仍然是双手合十:“这话施主不应该问小僧。” “那我应该问谁?!”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他们。” “难道你觉得,他们就应该这么做吗?” 知客僧把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我没有这么说。”顿了顿,然后补充道:“或许这就是人生。” 孟龙潭哑然,贺礼却觉得这话似曾相识,疑惑的问道:“不知两位高僧法号?” 知客僧连忙施礼:“不敢当,小僧特普。”另一个也接着道:“小僧朗普。” “哦~那就明白了。不知可有川普大师?” “那是小僧们的大师兄,施主可是与大师兄有旧?” “没有没有,久闻大名,嘿嘿嘿。” 贺礼回头对云里雾里的两位兄弟一招手:“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去其他地方走走。春光明媚,又岂在一寺之中?” “是极是极,”朱耷帮腔说:“我等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进庙。” 说罢赶紧扯着气呼呼的孟龙潭转身跟上贺礼。 而贺礼此时在心中偷笑,想不到这世界的缔造者--聊斋宇宙之灵,还是蛮有恶趣味的。 第7章 壁画画壁 贺礼和朱耷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拽着仍然嘟嘟囔囔的孟龙潭。 来到刚才的山门时,他们也曾极目四望,看到旁边的山头上,还有一座古寺。 山作为一个象形字,从外形上就可以看出来,一座山上一般有多个山峰。再大的一座寺庙也不可能占满这诸多山峰。 比如笑傲江湖中,嵩山剑派和少林派都在嵩山上,是不是感觉他们隔了很远很远? 既然这家寺庙不能进,那就去另一个看看。 不过去另一座庙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不像刚才都是青石板铺就的山路,这次的路程多是弯弯曲曲的小路。 这座寺庙看似只是在另一个山头,但是“望山跑死马”,这曲线距离比直线距离可要远了数倍。 直到日头已近正午,三人才来到这座寺庙的山门前。 这远看古拙的寺庙,近看就得换俩字形容:破败。 寺庙的院墙仍在,但是多处坍塌。从坍塌处望去,内外都是杂草。 只有从山门到大殿的这条小路,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路上的坑坑洼洼,渲染着它昔日的繁华,还有如今的落寞。 山门大开,并无人值守,三人施了一礼,便跨过门槛走进去。 走进寺庙之中,依稀可见昔日气象。一座座大殿虽然破败,多有倾颓,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规划严整、气势恢宏。大殿顶上并无飞檐拱角,稀稀疏疏地长满了杂草。 “这寺庙不简单哪!”朱耷感慨了一句,“你们看,这寺庙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形体俊美,庄重大方,整齐而不呆板,华美而不纤巧,舒展而不张扬,古朴却富有活力,乃是典型的唐代风格。咱们从山门走来,约有半刻,却还未走到大雄宝殿,可见占地不小。唐代的时候,说不定是一方着名的丛林。” 朱耷话多,一路上谈天论地没有停过,贺礼也知道了聊斋世界的基本情况。 明朝末年天灾频发,帝国末日,灾民揭竿而起,鞑虏也伺机叩关。随后是几十年的混战,人口损失近半,终于打退鞑虏,重建中原王朝,国号为“夏”。 鞑虏在与中原王朝的混战期间,学习中原的文化制度,掠夺了大量的文人工匠,也建立起了完整的王朝。 虽然对中原的战争最终失利而退兵,但是也并没有被打垮,中原王朝也无力追击,最终划黑龙江而治。 鞑虏从此向西进取,也建立了一个不下于中原王朝版图的游牧王朝,国号为“清”。 中原王朝为了集中力量打退鞑虏,很大程度地依靠了地主乡绅阶层,不得不向士绅阶层妥协,让渡了许多权力。这是贺礼从谈话中猜出来的信息。 可见聊斋宇宙之灵是从祖世界的明末历史信息开始魔改,创建了一个别具一格的聊斋世界。 言归正传。 古代讯息传播保存不易,所以古人十分看重“博文强识”这个技能。 现代人一般都是硬盘和收藏夹。要向人推荐什么好东西、好玩的、好吃的,也很少有这种滔滔不绝的兴奋了,一个链接发过去就完事儿。 时代在变化,科技在进步,我们却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朱耷的滔滔不绝之中,三人继续往前走。贺礼觉得如果自己打开录音笔,估计可以轻松完成一篇《唐代建筑风格考》这样的高质量论文。 三人站在大雄宝殿之前,不禁一阵唏嘘。因为这本应该是寺庙内最辉煌的建筑,如今已是断壁残垣,破砖烂瓦。 朱耷很是唏嘘感慨了一番,接着又献宝似的说起了文献记载的大雄宝殿,一般占地多大,佛像多高,多少菩萨尊者环绕,说的头头是道。 如果不是他姓朱,贺礼都要怀疑他是徐霞客的后人了。 三人继续往偏殿去,寻找一些没有毁坏的古迹。 走到偏殿,发现是一方小院,不很宽敞,却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面有一位老僧,须发皆白,正坐在蒲团上念经。 老僧见有客人来,连忙站起来整理衣服,然后出殿下台阶,迎接三人。 两厢见礼之后,朱耷迫不及待的询问老僧,为何寺庙如此荒凉,只有老僧一个人。 老僧说起寺中情况,原来他以前是一位行脚僧人云游四方,也是途径此地来寺中挂单,见寺庙破败空无一人,就在此歇脚。 后来仅如此大的寺庙,竟然荒废至此,心中不免惋惜,就定居在此,为这寺庙增添人气。 奈何人老力薄,就只能照顾到这一个保存相对完好的偏殿。 想起山门前干干净净的小路,原来都是老僧每天打扫,三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敬意。 “大和尚乃是真修士也!”孟龙潭佩服道:“不似如今大多数僧道之流,名曰修行者,实为吸血鬼,不事生产,诓骗大众,一心聚敛钱财,阿附权贵!哼!” 说着向着刚才的寺庙方向恨恨地哼了一声。 “阿弥陀佛,老僧不过一老朽,不敢当不敢当啊!”老和尚合十道。 “寺庙虽大,多处都已经坍塌,唯有此殿保存完好,各位施主可愿随老僧一观呢?” “固所愿,不敢请尔。” 三人随老僧进入大殿,殿中央是志公禅师雕像,不过手脚都是鸟爪的形状。 两侧墙壁绘满了壁画,画中人物栩栩如生,顾盼神色都如同真人一般。画中人物衣袂飞扬,盈盈若舞。 壁画中有散花天女,缇兰仙子,各有姿态,曼妙万方。伊衣袂款制、发髻形态、珠钗颜色、神态举止,各不相同。 两边墙壁之上,云海佛光之中,如此多的曼妙天女,让人仿佛置身天国。 一时众人皆为壁画夺了神智,沉浸在这艺术海洋之中。 “吴带当风,吴带当风,这是吴道子的真迹啊!”朱耷口中喃喃道,双眼放光。 老僧为三人拿出蒲团,三人如同机械木偶一般坐下,眼睛不离壁画一刻。如果是现代人看到了,一定会想起沉迷电视剧的小学生。 贺礼曾去过敦煌石窟,也看过许多博物馆展览,但这是第一次真实地体验到了艺术之美的冲击力。 它没有剥落一点点色彩,不曾有一点点岁月磨灭的残缺,也没有一个玻璃保护罩把人隔绝。它是如此鲜艳逼真,仿佛一个鲜活的世界,里面有着鲜活的仙女在打量着新来的人儿。 第8章 入画入情 朱耷看着墙上的曼妙仙女,一时痴了。 那仙女梳着双丫髻,缚以绿丝绦,碎发双鬓垂,明珠耳边着。玉颈修长,眼波浩淼,一身广袖束腰金丝流仙裙,藏不住珠圆玉润两只小脚丫。 朱耷想起了小连翘,她也爱梳着双丫髻,她说那样显得高。她总爱“咯咯咯”地傻乐,所以刮风的时候总把头发吹进嘴角,然后就是她鼓动小嘴巴“呸呸呸”地想把头发从嘴巴吹出来的可爱模样。 连翘是家里厨娘的女儿,朱耷十岁时认识了她。在厨房的桌子下面,朱耷碰到了在啃鸡腿的小连翘,朱耷认识这个鸡腿,是自己中午吃饭咬一口后剩下的,他不喜欢吃。 见他盯着鸡腿看,连翘把鸡腿藏到身后,想了想又拿了出来:“你也想吃?呶,只能咬一口哦。” 朱耷尴尬地笑了笑,小小地咬了一口。 小连翘又往前伸了伸手,“你咬一大口嘛,我才没那么小气!” 朱耷又咬了一大口,他忽然觉得,鸡腿原来这么好吃。 小连翘也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唔…,你也爱吃鸡腿,那我们就是朋友啦,爹说志同道合的人就是朋友,你知道志同道合不?就是都喜欢一样的东西。你喜不喜欢做我的好朋友?” “我…我…”小朱耷涨红了脸,他已经开始学四书了,君子能轻易说喜欢别人吗?好想问问先生。 “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偷,这是少爷剩下的。娘说因为小少爷读书累,夫人吩咐多做东西吃,可是少爷吃得少,剩下的我们就可以吃。” “我想这个小少爷有点浪费,浪费知道吗?就是不珍惜粮食。爹教过我,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呢。我吃饭吃得可干净啦。” “不过我不是说他不好哦,小少爷是个好人,因为他剩下来的让我们吃,听娘说,有的人家喂狗狗也不给我们吃呢!” 小朱耷的脸更红了,要不是课业繁忙,他也想过养一条狗来着。幸亏没有养,朱耷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从没在意过的剩饭,在别人眼里是如此重要的事。 见他只脸红不说话,小连翘哼了一声:“哼,呆子,想啥呢?” 小朱耷的脸蛋儿更红了,小连翘却咯咯地笑了起来。 后来他刚常在休息的时候跑出来跟连翘玩,小连翘也喜欢拽着他叽叽喳喳。 那些日子过得好慢好慢,又好快好快。 那是他记忆最深处的快乐时光。 从那天开始,他每顿饭都会挑出两个鸡腿和两碗饭不动,然后把自己碗里的饭吃的精光。 因为悯农这首诗他学过两遍。 直到有一天,饭菜的味道变了,他放下碗筷一阵风似的跑到厨房,却是个不认识的厨娘,小连翘不见了,新厨娘领着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他悄悄地四处打听,听说连翘的父亲要去远方,她们也跟着一起搬家走了。 从此他依然吃饭后剩两碗饭和两个鸡腿,只是从此以后的饭,再也不香了。 朱耷怔怔地看着墙上的散花天女,泪已如涌泉一般。 那天女本是明眸善睐,顾盼生波,忽而见他泪如雨下,顿时有点惊慌,小脸蛋上又写满了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看着她流泪。 直到旁边的伙伴们叫她:“迎春!快走啊,发什么呆呢?!” 那迎春天女急忙扭头跟上大家,娇哼道:“等我一下嘛~” 朱耷见久别重逢的连翘忽然走了,心中一急,连忙迈步追了上去,早已忘了自己其实坐在蒲团之上。 朱耷大步向前跑去,只觉得如坠云雾之中,又似趟水而行。只是他心中着急,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想着快快追上连翘,问问她这些年可好。 见到她之后说什么呢?好久不见?或者什么都不必说,只要再多看她一眼,一眼,就够了。 不不,我要问清楚,她去哪儿了,这些年过得可好,可还记得我这个儿时的朋友? 朱耷边跑边想,可是越跑却距离她们越远。那些扭着动人腰肢的仙女们,步伐盈盈款款,自己还能听到她们银铃般的笑声,可是身影却渐渐的模糊了,直到再也看不见。 朱耷放声大喊,又放声大哭。他在云雾之中跌跌撞撞的跑起来,要跑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或许,跑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慢慢的云雾褪去,他见到了庭台楼阁,池塘水榭。 他径直向前跑去,见到走廊便穿过走廊,见到假山便穿过假山,见到池塘,他也不管不顾地踩过去。 他真的踏过去了,水面甚至没有一丝痕迹。他就像一个幽灵,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 因为他的心勇往无前,什么都不能阻挡。 他无视这些阻碍,那么它们就真的不存在了。 他也不在意,他仍在奔跑。 朱耷经过一座大殿,大殿里是好友孟龙潭,孟龙潭在墙上挥笔疾书,旁边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一手持酒葫芦,一手在指点他。 孟龙潭神采飞扬,旁边的男子也放声大笑。 朱耷从他们背后跑过去,不可能看到他们的脸,可他就是看到了,看到了孟龙潭飞扬的神采和旁边男子欣慰的笑容。 朱耷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疑惑。他不在乎,也不关心为什么,甚至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 他只想奔跑,跑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 他又跑过了丛林和险滩,他跑到了一个广场之上,广场很宽敞,也有很多人,他跳着叫着,围着人群跑。 他一个个地看过去,不一会儿就围着人群转了一圈。 台上有个老和尚在讲经,下面一群和尚在听。 他又跑了一圈,看到了贺兄,贺兄在和老和尚说着什么。 可还是没有连翘,没有连翘,没有连翘! 他不甘心,又跳着跑着,不放过每一张脸,哪怕披着僧袍袈裟,哪怕一看就是和尚,他也要仔细看过,一个也不能漏。 仔仔细细地看过了,他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心里却在怒吼:都是和尚!都是和尚!!都是和尚!!! 没有路了,没有地方可以找了,一股凉气从脚底直涌上心头,他又放声大哭,可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张大嘴巴,似要吞下这弄人的天! 不,不!他还要跑,还要找?跑下去,找下去,哪怕,是永远。 这时候朱耷的衣角被扯了扯,他一回头,看到双丫髻下面的一双大眼睛:“喂,呆子,嚎啥呢?” 第9章 入画入痴 孟龙潭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壁画,那线条是如此的圆润自然,那着墨是如此的浓淡得宜,那色彩是如此的鲜活生动,那构图是如此的动静相合。 他迈步走进大殿时,脚还未落地就看到了壁画,他也早于任何人受到了壁画的冲击。 不是壁画对神魂的吸引,纯粹是艺术手段的冲击。 第一眼他就确定这是吴道子的真迹,他没有向朱耷一样喊出来,因为他早已瞠目结舌。 妙极!妙极! 手法的极致!意境的巅峰! 这就是画,这才是画! 接过蒲团坐在墙壁前,意识悠悠,小时候的一件件往事,历历在目。 周岁的时候,他坐在庭院中间。毛绒绒的波斯地毯上,放置着金银器皿,古玩字画,木刀木剑,毛笔书籍。 被琳琅满目的物件围绕,小龙潭兴奋的爬来爬去,然后伸手抓了一只毛笔舞弄起来。 周围响起轰然叫好声。他被父亲高高的举起,向众人展示手中的毛笔。 他顺手拿毛笔在父亲脸上划拉了起来,换来了父亲豪爽的大笑。 孟龙潭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尤其喜欢画画。 他画家里的鸡鸭鱼鹅,花草树木,父亲喜欢看。 在他的记忆中,儿时的自己在书房的椅子上站着舞笔弄墨,叽叽喳喳地向父亲炫耀自己又学会了画什么东西,父亲站在椅子后面一脸笑意地捋着胡须。 等自己六岁的时候,师傅请来了先生,教自己句读训诂。 文字与声韵,自己学得很快,教书先生也经常满意地说,自己是个优秀的小学生。 他自己也很高兴,因为只有会写字才能在画上题序和落款,名画上都是那样的。 他去央求父亲,父亲乐呵呵地答应他,给他请了画师师傅。 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两年以后,私塾先生说他学的很好,已经可以了,接下去就要另请名师栽培。 他很高兴,他只知道自己完美的完成了小学学业,父亲一定会夸奖他。到时候一定会请更好的画师师傅。 可是父亲请画师师傅吃了一顿宴席,画师师傅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来了一个严谨的先生,告诉他,今天开始,他要学四书五经。 四书很难,课程安排的也很满。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孟龙潭伸个懒腰展开画轴,想放松一下。 父亲收走了他的东西,跟他说了许多。他脑袋嗡嗡的只有一句话再回荡:“不让我再画画了。” 有一次夜里他偷偷的画,被父亲抓住了。他第一次挨了打。 竹板打在身上很疼,但是他的心更疼。他知道真的再也不能画画了。 母亲心疼地扑在她身上大哭,他也哭,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突然变了。 难道父亲已经不是父亲了? 想起自己看的那些画本鬼怪小说,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他咬着牙,晚上忍着疼痛,偷偷跑到父母的卧室听墙根儿。 听到母亲在不满的反驳:“你上次还花了五千两,买了县令大人一幅画,就挂在客厅,逢人来就显摆。现在儿子画画你又生气了?会画画,有什么不好?到时候人家都夸文采风流呢!” 听了父亲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好媳妇儿,你不了呀!你心疼咱的孩子,我不心疼吗?可他大了呀,不再是小孩子了。画个开心就行,那么会画有什么用?难道要当唐伯虎吗?” “哼,当唐伯虎自然是不行的。”现在语气软了下来,又追问了一句:“那你还没回答嘞?别拿赖的比,拿好的比,咱儿子要是像县令大人一样会画画不是很好吗?” “哎哟喂,我的媳妇儿,你可说到点上了!县令那两把刷子还不如潭儿的师傅,我为啥高价买画?还不因为他是县令?!” “他就是画个小鸡吃米图,我也得喜滋滋的买回去!” “潭儿这么有资质,要是以后高中进士,别说当县令,当个知府都有可能。到时候画技高低,又有何妨?那个时候闲着没事,画上几幅画才叫修身养性嘞!” “画技再高超,要是一文不名,像唐伯虎一样落得个贫病交加,苟延残喘……” “快别说了,呸!呸!呸!”夫人连忙捂住他的嘴。 “我走南闯北,挣下偌大家业,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夫人你太清楚不过了。难道要潭儿以后也像我一样吗?我吃过的苦,不能让他再吃了啊!” 孟龙潭悄悄的溜回去了,他听的不是明白,却知道父亲还是父亲,母亲还是母亲。自己却再也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了,从今天起,不再抱怨,向前看。 他很聪明,也很努力。后来进入县学,认识了很多朋友,都是优秀的人。他们在学校里谈论经书,也一起在大街角上,偷偷瞧摆摊儿卖早点的漂亮女孩。 生活很丰富,也很快乐。少年总是开心的,忧愁总是随着笑声而掩埋。 很久很久了,他仿佛已经忘记了,他曾经那么痴迷过画。 直到今天迈进大殿那一刹,那扑面而来的云山,那流动挥舞的衣袖,仿佛一粒爆裂的火星,点燃了他心底埋藏已久的火山。 壁画是那么美,那么灵动,一笔一划都是如此的亲切。那流动的线条,仿佛在召唤自己。他的眼睛扫过一遍,就已经在心中画了一遍了。 艺术这就是艺术! 艺术需要传承,我就是传承人! 这一刻他豁然开朗。 少年的时候,他一次不小心看到了父亲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回想起那一夜父亲的话语,那一刻他长大了。 长大的那一刻他也埋葬了自己的画。人这一辈子不能只为自己而活,要为家人而活。 而迈进大殿,看到壁画那一刻,他再次成长。 不平凡的人要有不平凡的志向。生活与爱好从来不是对立的。生活既是艺术,艺术也是生活。 他放声大笑,也听到了墙壁的回音。渐渐的,回音成为了一位俊秀男人的笑声,他从画中走出来,教自己如何运笔,怎样构图。 一切如此自然,也是如此的欢喜。生活本该是这样,哪有什么不如意,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第10章 入画入道 贺礼坐在蒲团上,看他身边两位小兄弟,一个面带哭泣,一个面带欢喜。心中浮起一丝疑虑:“是古人对艺术太敏感,还是现代人受过信息轰炸导致太迟钝了呢?” 看左边墙上,彩带飞舞,天女如云,端的好看。看右边墙上,庭台楼阁,烟水渺茫,也端的好看。 好看还不足以表达,加一句“卧槽”,这样才到位。 两位小兄弟各自盯着一张壁画出神,老和尚也在蒲团之上打坐入定了,贺礼用目光去探寻那个无人注意的志公像。 贺礼年少的时候经常翻看史书,当然大多数时候是为了看一故事,图一乐就完了。像这种宗教人士,又不是岳飞于谦一般的大英雄,早就看完抛之脑后了。 不过“本我激活”之后,可能是潜意识与大脑的联系得到初步加强,常常会在需要的时候猛然间想起那些相关的情景资料。 其实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在某一天某一时刻,你或许在看着窗外出神,此时“啪嗒”一声,同桌的笔掉了,你回头往教室里一张望,就如同受到了一记灵魂重锤: 这一瞬间的画面在记忆里翻腾而出,一样的同学、一样的自己、一样的阳光、甚至同桌有着一样的衣着和一样的捡起来笔的动作! 你会忽然有种错觉,貌似你曾梦中预知过如此场景,一模一样!你的心情激动又疑虑,于是一个下午都没学习_ 其实大可不必,这就是潜意识的奇妙。 潜意识好比硬盘,把你的生活场景点点滴滴都记在心里,不过由于你的大脑——也就是内存不够,所以你只能同时处理很少的事情。 但是某些时候特殊的外界环境由于相似度极高,会形成指令瞬间调用硬盘的相似内容,而大脑已经没有此文件的详细信息,所以会有疑惑。 但是大脑怎么允许有自己解析不了的文件呢?所以在混沌算法之下,强加玄学神秘因素,让人产生时空错乱甚至自己是先知的错觉。 除了潜意识和大脑外,还有一种奇妙的东西——思维。思维好比处理器(cpu),有的人天生思维强大,能够一心多用,那就是多核多线程处理器。 普通人不比天才,不能一心二用,好比单核处理器。所以常常努力发热长时间开机,也算不过来庞大的生活数据,感到人生无比吃力。 不过人的身体与意识无比奇妙,没有固定的约束与瓶颈。训练得当单核可以变多核,内存也可以扩容。还有通过锻炼身体,强健气血,好比升级金牌电源,也可以供应大脑思维超频运转。 贺礼曾经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过一个国外电影,里面用一种药物ntz48达到同样的大脑思维超频效果。 这种方法通过调节激素短暂的刺激大脑疯狂工作,好比修改了主板底层指令,强行让自己的单核cpu疯狂超频,最终只能落得个主机爆燃——也就是猝死的下场。 言归正传。 “本我激活”让贺礼可以如意地调用所需要的已有知识,哪怕它已经尘封多年,哪怕当初只是一扫而过。 志公禅师的生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志公禅师为南北朝齐、梁时僧,俗姓朱,金城(在今甘肃兰州)人,年少出家,参禅开悟。 刘宋朝,泰始年间,常往来于都市,居无定所;口中有时吟唱,颇似谶记,众人争问祸福,所言均验,称为“神僧”。 说实话,以这个人的言行举止来看,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这么嚣张,当然有人看不惯,于是,当时的皇帝——齐武帝萧赜下令把他拘捕入狱。 没想到志公禅师入狱之后,仍然每天有人看到他在大街上行走。齐武帝名人去狱中查看,他仍然在狱中打坐。 齐武帝是个不信邪的,心说这个人咋还有测不准原理呢?我不观察他,他就不存在,我在哪儿观察他,他就在哪里坍缩成实体? 于是派人把他带到皇宫内院之中,重重禁军把守,没想到他仍然能够出席参加各个寺庙的辩论大会。 齐武帝也是个杠精,还就跟志公禅师杠上了。一直到齐武帝驾鹤西去,篡位的梁武帝萧衍登基,才把志公禅师释放。 萧衍这个人是和宋徽宗赵佶有得一拼的玩意儿,那叫一个干啥啥都行,就当皇帝不行。 比如说,萧衍重视礼乐,素善钟律,曾创制准音器四具,名曰“通”,在音乐史上很有地位。 他还爱好文学,经常招聚文人学士,以赋诗为乐,他的文学创作,推动了梁代文学风气的兴盛。 萧衍还擅长书法,并且是一位理论大师,留下了《观钟繇书法十二意》、《草书状》、《答陶隐居论书》、《古今书人优劣评》四部书法理论着作。 最重要的一点,萧衍倾注大量精力研究佛学,着有《涅萃》、《大品》、《净名》、《三慧》等数百卷佛学着作。 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因为群臣反对他给寺庙批钱搞建设,他想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阴招:自愿丢弃皇帝的身份,先后四次舍身同泰寺,甘愿为寺奴!(′°Δ°`) 每次都是群臣花费亿万钱财才把他赎回来。这些钱财当然都变成了寺院的资产,用来收购房屋土地,建设寺庙。 这个奇葩上位,对于志公禅师当然是天大的利好。 果不其然,萧衍这货可以说倾慕志公禅师已久,登基后就赶紧解除圈禁,并把志公禅师尊奉为国师,时常长谈,请开示法要。 光从这里看,志公禅师貌似就是个变戏法的大忽悠。但是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他的思想可以说是佛教本土化的开始,禅宗的源流。 就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在那个时代,志公禅师能活96岁,也足以说明这老和尚有两把刷子。 想到这里,贺礼心中已有定计。沟通本我,放开思维保护力场,只留一线冥冥纠缠之规则,保证神魂可以随时回归肉身,就不再抵抗壁画对神魂的吸引,进入壁画之中。 第11章 出神入画 贺礼做好准备,仔细感受。感到壁画有一股无形的吸力。之所以说无形,是因为不像被大风吹着走的感觉,而是饥肠辘辘时闻到附近炸鸡的味道一般,是一种对神魂的本能吸引。 这不是催魂夺魄的魔道手段,而是一种温和的、面向本能的、来自更美好的生存环境的吸引。 人还是一种动物,动物就有生本能,这种本能能够敏锐的感觉到更有利于生存的环境,并且催促着身体去靠近。 你正因为它是出自本能,所以正好在“本我”的控制之中。 贺礼可以在“本我”的帮助之下,细细的体会这种画中世界的召唤之力,不像旁边两位小兄弟一样,懵懵懂懂就入了画。 贺礼不由得感叹一句,自己的金手指看似平平无奇,真的是无比强大。 据说佛祖当年在婆娑双树之间入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发雷音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这个“我”不是指的佛祖自己,而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本我”、“自我”和“超我”。所以“佛”的意思是“觉悟者”,是理论上人人都可以达到的境界。 而要想觉悟,就要平衡“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的关系。 有一位西方的哲学家说过,人的一生不过在寻找自我。正是因为“自我”乃是“本我”和“超我”博弈而诞生,就好像人生于天、地之间,形成独立的个体。 而“本我”正是每个人最依赖、最可靠,也最难缠、最难堪破的。 经典名着《西游记》有一个最好的比喻。“降心猿、伏意马”就是降伏“本我”。“心猿”就是孙悟空,它神通广大却又暴躁易怒,爱小偷小摸却又一身正气,这正是“本我”的真实写照。 相信大家都有过这样的感受:当第一次玩一个喜欢的游戏时,恨不得三天三夜不睡觉,这象征着“本我”无穷的活力。 当遇到难题困扰你三天三夜时,恨不得把世界都打个稀烂,这就是“本我”无穷的破坏力。 青春期的时候,看一眼街上的大白腿就能想入非非,看着前面扭动的腰肢就不能自己,这就是本我的无穷欲望。 它源自于动物本能,代表了征服、杀戮、占有,同时又象征着活力、灵光和神通。 “难难难!莫把金丹作等闲”,许多修行人的一生不过是在盲人一般摸索“本我”罢了。 而“本我激活”这个娲皇的馈赠,让贺礼可以和本我沟通,调取它的一部分能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在此过程中逐渐地了解“本我”。 放在玄幻小说中,这就是打开了直指佛陀、道君果位的大道坦途。 正是有本我的感应,贺礼才能确定此壁画中小世界并无威胁。 而且本我牵动神魂,如同给神魂绑了一条安全绳,不会迷失在这方小世界里。 本我守护肉身,没有了大脑思维的压制,激活了动物本能,肉身好比最敏锐的野兽,能感受到方圆数百米内风吹草动,一有危险能够及时回魂。 像两位小兄弟一样迷迷瞪瞪,就是纯拼运气了。万一碰到魔道摄魂手段,就是主动投喂、以身饲魔了。 言归正传。 神魂出窍乃是修行阴神的第一道关卡,在玄幻小说中是仙凡之别的第一步,既然来到了这样的世界,怎么能不体验一下呢? 本我徐徐放开神魂限制,贺礼感觉自己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先是好似发烧虚脱一样腿脚软绵绵,而后又像放下了两百斤重物一样好似能一蹦三尺高。 这是神魂即将离体,失去肉身血气滋养而感到虚脱,又因脱去肉身束缚而欢喜。 贺礼细细体会两种感觉的交错,这简单的感觉中,藏着肉体修行和神魂修行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 血气如龙百年空,万劫阴灵难入圣。 千百年来无数人的摸索,把两种修行方式摸了个遍,可以说扒开了揉化了,一寸寸地看遍了。 结论就是,两种修行各有不足,必须合二为一。而这条更宽阔的路,还有待探索。 神魂如同坐了电梯,越升越高,直到“噌”地一下,如同从灰暗的电梯里来到了顶层的大阳台,豁然开朗。 不过同一瞬间,强烈的阳光四面八方洪水一般涌过来,如同置身夏日午后的大沙漠一般! 强烈的电磁射线如同狂暴的加特林机枪,要把神魂穿个千疮百孔,密密麻麻如同浑身被千万针刺一般! 这就是鬼怕阳光的原因,失去了肉身的隔绝,狂暴的紫外线和高能射线能够完全摧毁神魂这样的脆弱能量构型。 贺礼的神魂刚刚越出顶门,还没有完全离体,就感受到了修行的灾劫。 玄幻世界中人类修行的道路,如同自己世界的华夏民族追求独立自由的道路一样,不知道多少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才能开创一个新道路。 此时一道烟气飘然而来,如同轻纱薄雾,把神魂一卷,护持起来。顿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这是安神香!这老和尚果然精于此道,不是普通凡僧。不过想想也是,作为一个苦行僧,不是坐寺里收钱吃饭的酒肉和尚,没有一些本事怎么走千山万水? 左右环顾,果然老和尚和两个小兄弟都在端坐蒲团,每个人顶门各有一道烟气蜿蜒,投入壁画之中。 不再关注这几个人,贺礼用神魂之眼仔细打量起这个世界。 如同摘下了厚厚的墨镜,又如同忽然寒冬变春日,万千色彩扑面而来。空气中似乎都流动着油彩,水瓶中一支绿叶原来有这么多重绿意! 整个世界忽然鲜活起来,如同眼前放了一个低倍数的显微镜,空中浮动的灰尘打着旋儿,绿叶上的绒毛如同麦田一样泛起波浪,衣服上的丝缕纹理如同层层渔网相勾连,供桌上的月饼表面那一排排的霉菌欢快地向四周弹射孢子… “目光”转向朱耷那白皙的脸蛋儿,顿时如看到月球表面一般,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环形山。更别说那些皮脂汗腺… 贺礼赶紧转移目光。心中想到:怪不得许多修行中人断情绝念,估计是看到的普通女孩儿纵使再漂亮,也实在是下不去嘴啊! 看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估计像是看到了一张沾满沙子的打卤馕,别说亲上去,多看一眼都难! 神魂看世界虽然奇妙,但是不能久留,还是要去画中看一看的。贺礼心念一动,徐徐进入壁画之中。 第12章 佛本是人 说实话,明明看着前面是堵墙,却硬要进去,对于视觉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不过神魂一触及墙面,感觉墙面如同水波一样把自己包裹,有一种跳入游泳池的感觉。 还别说,真有点儿过瘾。 回过神来,已经置身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依然明媚,不过却不见太阳,好像整个天空都在发亮。 相比于现实世界对神魂的冲击,这个世界仿佛专门为神魂打造,在这方世界之中,感觉自己像干渴的禾苗,忽然遇到了丝丝润润的小雨,整个神魂都在被慢慢滋养。 或许这就是某种灵气。灵气很明显是一种十分粗糙的定义,凡是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又对人体有益的,统称为灵气。 如同空气中有氮气、氧气、二氧化碳等气体,灵气也是有很多种的。只不过由于古人只能在实践(修行)中靠感觉和效果来粗略区分,对其缺少本质的认知,并没有有效的方法把它们区分甚至分离提纯出来。 更重要的是古人的思想是阴阳五行决定论,发现了什么东西只注重应用效果,然后按照效果套一下阴阳五行理论就完事儿。 没有谁会想着创造一种全新的理论去探究它的本质。 这恰恰是现代科学理论的长处。如果可以攻克这个问题,分离出种种灵气储存在钢瓶之中,说不定以后修行界是一片人人背个氧气瓶、带着氧气面罩的景象,那场景,一定很有趣。 “嗨,老刘唉,这不是老刘吗,看见我背上的气瓶了没有?我儿子给我买的!纯正的九天灵气,还有楼观道中兴祖师签名,限量版!” “哎哟,老李,你真是好福气啊,儿子有本事,在楼观道修行,前途无量啊!” “那可不,听说他最近山门大比得了第一,这是奖品。这孩子孝顺哪,连夜绑飞剑上寄回来的。怎么样老刘,来一口尝尝?” “那怎么好意思呢?” “客气啥,咱俩谁跟谁哪?整一口啊,整一大口!” “你说的啊,我可吸了!” “哎呦喂!你个不要脸的老刘,你怎么跟小岳岳嘬烟似的,你一口嘬我小半瓶!赶快闪开,我还不够呢。” “哼,小气,下次我儿子从上清宗寄东西回,我也给你一瓶九霄剑气尝尝!” “哎呀,老刘,讲究啊!来,再整一口!” …… 想想就乐,贺礼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总有一天要试试。 贺礼迈步向前走去,感受着灵气对神魂的滋养。可以预见的是,等出去之后回归肉身,一定会变得耳聪目明,只此一波就大赚。 走到前方是一个夯土广场,广场上一个石台,上面有个和尚在讲经,下面很多僧人在静听。 贺礼迈步向前,在外围看到了住在大殿迎接自己三人的老僧。老僧将他微微点头,然后又扭过身去听经文。 看来老和尚在此住下,可不只是因为这个大殿遮风挡雨啊。 这时只听台上的和尚讲道:“众生不解修道,便欲断除烦恼。烦恼本来空寂,将道更欲觅道。一念之心即是,何须别处寻讨!” 贺礼闻言心中一凛,这和尚是个有水平的!定然是志公禅师。 这句话说的就是:人要接受自己拥有烦恼。 人们往往觉得烦恼是外界来的,烦恼是应该摒弃的,是要努力消除的。甚至有的修行人也会把消除烦恼作为修行的目标。 其实大错特错,烦恼是人的一部分,如果接受不了自己的烦恼,就会有越来越多的烦恼。 这就是强迫症、完美主义者、一部分抑郁症患者总是生活很不如意的原因。 真正的烦恼不是外界带来的,也不是可以避免的,这是生存和自然的博弈、本性和社会的博弈所带来的副产品。 人要生存就要捕杀猎物,采集植物,建造房屋,都要付出劳动,这就是人与自然的博弈。 人本性贪图享乐,不想付出,只想回报,想要占有、征服、掠夺别人的劳动成果,这是人性的欲望和社会性规则的博弈。 人要生存要生活,就必须面对这些博弈,那么就必然拥有烦恼。所以烦恼不可能消除,这是不实际的追求。 但是烦恼是可以减少的。减少不必要烦恼的手段不在别处,也不用到处讨教,只需要学会合理地控制自己的思想。 原来因为知道历史记载上对志公禅师的描述,感觉他不过是嘴皮子溜、会点魔术障眼法的神棍,没想到真的对人生有微言大义的理解。 人总是相信先入为主的信息,心中形成对事物的成见,往往因此而错误估计别人。这就是伟大领袖说的“经验主义害死人”。 贺礼连忙收起轻视之心,也席地而坐听讲。 听台上的志公禅师继续说道:“大士肉眼圆通,二乘天眼有翳。空中妄执有无,不达色心无碍。菩萨与俗同居,清净曾无染世。愚人贪着涅盘,智者生死实际。” “胡说!”忽然台下一个僧人嚯然站起,戟指志公禅师:“佛陀菩萨高居九天之上,西方极乐世界之中,身高千万丈,普照三界生!七宝护身,莲花坐定,不染一尘,不沾一埃,我等凡俗之辈怎敢于佛陀菩萨相提并论!” “况且那大士,一双慧眼,上看九天,下洞九幽,中看人世间种种过去未来,身负绝大神通法力!凡人之中,纵然是将相皇帝,又有谁可以相提并论呢?” 志公禅师摇头叹道:“痴儿!痴儿!佛本是觉悟,菩萨乃是智慧!佛就是人,菩萨也是人哪!” “没有人哪来的佛,哪来的菩萨?!” “若是如你所说,高居九天之上、地方净土的就是佛,那么佛也不过是一个大地主罢了!” “若是如你所说,身具神通法力、超越凡人的就是菩萨,那菩萨也不过是更大的豪强罢了!” “你若是持此想法修佛修道,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想高高的骑在人民的头上罢了!” “你曾说世间的读书人也多是愚昧之人,读圣贤书也不过是想出将入相,在人前耀武扬威,俗不可耐。可你读佛经、道经也只不过是想在将相皇帝面前耀武扬威,难道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第13章 佛的演变 现代人由于物质的极大丰富,比古人的生活条件好上百十倍,就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感觉自己的精神水平也比古人高上百十倍。 其实恰恰相反,物质水平的提高让人在智慧和技艺方面明显的退步了。 还有很多现在的网友,看了点段子就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凡是自己不能理解的,通通视为吹牛逼。 最显着的例子就是现在有很多人说:布鲁斯李不过是个菜鸟,演员而已,都是演出来的,哪里有什么真功夫? 却没有动一点脑子,想想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国家极度歧视桦人的时候,布鲁斯李能让华夏功夫名扬世界,难道靠的是嘴炮和键盘吗? 就看最近疫情期间,不是也有年轻人坚决反对让自己喝中药,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要求转舱,要纯西药治疗。然后不也“真香”了吗,乖乖的伸出脸被打了个噼里啪啦。 现在的公知大v们,张口闭口就是这不科学,那不科学,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上没上过学,知不知道什么是科学。 连高中生都知道科学不是宗教,而是一种态度,科学是要求进步的,而不是要统治世界的。可以被证伪可以被质疑,可以不断吸收、不断进化的才叫科学。 现有的技术体系不叫科学,实事求是、永不停止探索的科学态度才是科学。 况且就医学来讲,哪有什么西方医学,只有现代医学。西方300年前就不存在医学,只有巫术。 随便看过历史书的人都知道西方的黑死病、天花死了多少人。竟然还有人妄图用中西医的区别来证明人种的优劣,不知道死后有没有脸见祖宗。 不好意思,我忘了,这种人早就不要脸了。 言归正传。 贺礼一开始就是犯了现代人最容易犯的这种错误,轻视古人。 世界上聪明人有很多,但是能够承认自己犯错的聪明人不多。所以会有很多人看似聪明,最终一事无成。 曾经有人询问维特根斯坦为什么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维特根斯坦说:“因为我从不介意在众人面前暴露我的愚蠢。”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大智若愚不是真愚,倚仗聪明沾沾自喜才是真愚。 人权的普及、生活条件的提高、家人过度的宠爱,不可避免的催生了现在的一群杠精。不管听到别人说什么,下意识的就想抬个杠。 这种情况一般多发生在青春期少年身上,因为这是一个急需父母和社会承认自己价值的心理阶段。 但是如果20多岁,还是一个大杠精、网络键盘侠,那就无可救药了。因为这样的人不思考别人的话,也就永远不会从他人身上汲取经验和教训,当然永远不会进步。 人如果不能让自己越来越好,那么就会进入庸庸碌碌的行列,这是我们时时需要警醒自己的。所以伟人经常引用一句话:“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苟日新,日日新”。 摆脱庸碌的生活,拥有精彩的人生,并不是选择一个新的环境就可以的。穿越到别的世界,即使凭借金手指一统天下呼风唤雨,难道就能改变自己自私、怯懦的事实吗? 想改变现在的生活,那要从现在开始改变自己。应该怎么做,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只有改变了自己,才能发光发热,照亮周围的人。周围的人再照亮周围的人,世界最终就会充满光明。 志公禅师就可以称得上是一位改变世界的人。他把天竺所传的原始佛教,摒弃糟粕,完全转变为了华夏本土的智慧。 他讲的佛经振聋发聩,可以说是禅宗源流。 禅宗的出现,可以说是华夏智慧对佛教洗脑的抵抗与消灭。 天竺原始佛教的诞生确实称得上石破天惊。可惜的是释迦牟尼作为几千年一出的圣人,或许耗尽了所有天竺人的气运。 释迦牟尼原本为消灭种姓制度而创立的众生平等的佛教,最终还是被徒子徒孙们把种姓制度完美的融入进去,换了一层皮,变成了佛陀菩萨果位。 释迦牟尼作为大智慧觉悟者,当然没有把指望放在他的这些饱受种姓制度荼毒的虎子徒孙之中。 释迦牟尼曾经说过,未来某时,魔王波旬的徒子徒孙会披上袈裟,伪装成佛陀菩萨。 释迦牟尼预测得很准,诸位去看看博物馆里的原始佛教人皮唐卡、人狓手鼓、人榾法杖,就知道佛可以是打着幌子的魔。 想那唐僧千里迢迢偷渡去天竺那烂陀寺,本来是想去这个世界最高佛教学府去留学,顺便把天竺高端的丰富的经文带回唐朝。 没想到去了之后,一场辩论下来,发现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难逢对手。那些经文也不必说,没啥参考价值。 向往的美弟原来如此的动荡不安,连口罩和呼吸机都没有…哦,错了,是向往的天竺原来如此的乐色,连高僧和佛经都没有… 于是这个一心求学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唐踢馆高手,带着一身的高手寂寞和身后的仰慕目光离开了天竺。 回去之后自己写了大名鼎鼎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从此华夏佛教走上了华夏特色佛教道路,创立了具有华夏特色的佛教流派——禅宗。中土佛教正式开始了蓬勃的发展之路。 从此佛教的中心就正式扎根华夏大地,成为了华夏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千百年后,唯一的梵文大师是华夏的京师大学堂教授——季老,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所以志公禅师对这位僧人的驳斥,从根本上来讲,是华夏特色佛教对天竺原始佛教的驳斥,象征着华夏佛教看破了西方佛教制度的腐朽无能,已经开始坚定地走上在符合华夏特色的独特道路。 从此华夏的佛教人士再也不迷信天竺的佛经标准以及天竺的理论体系,真正地打破了天竺的佛教垄断,实现了佛教自主化,逐渐掌握了佛教自主权。 第14章 佛的革命 贺礼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听两位和尚辩论,像以往听老师讲课一样。 上学的时候总想早点下课,等到步入社会了又回想起以前上课的单纯快乐,或许人就是有那么点贱贱的。 而且辩论一般来讲比上课还要好看。这也是为什么最近有某档辩论节目特别火爆。 不过节目辩论多是诡辩,看起来精彩纷呈,不过都是为了赢,各出花招罢了。所以才有那些无祖无父的败类也能在节目上大放异彩的怪现象。 而眼前两位的辩论,却是为了道路辩论,为了佛教的道路,为了自己的道路,为了众生的道路,所以两位都是值得尊敬的。 不过人品虽无优劣之分,道路却有高下之别。很明显,志公禅师胜出了。 这胜出靠的不是观众用脚投票,靠的是让对方心服口服。 “众生与佛无殊,大智不异于愚。何须向外求宝,身田自有明珠。正道邪道不二,了知凡圣同途。迷悟本无差别,涅盘生死一如。” 志公禅师话音落下,众人齐齐合十,口称“阿弥陀佛!” 他们身后各浮起了意志的虚影。有的苦行万里,磋磨自我本我;有的行善讲佛,以求人间平和。有的自沉苦海,愿承众生因果;有的谨守戒律,欲把罪恶缚枷锁! 当你身处在一群纯粹的人中间,纵使他们身上有浓重的宗教色彩,也毫不意外地会被他们的精神所感染! 他们生在南北朝的动乱时代,一个个民族来回攻伐,一个个政权彼此交迭。 见诸史书的名利生死场下,一个个璀璨传奇的阴影之中,是生民的哀嚎。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中原大地,处处烽火! 两脚羊!杀胡令! 鲜血浇灌出野心之花。 亡魂高筑起罪恶之塔。 百姓何罪?竟遭离乱之苦! 苍生何辜?竟受百年之乱! 华夏何存?竟有覆灭之灾! 他们流浪,他们迷茫,他们试图在外来的佛教之中寻得解救世界的真理。 如同千年后的人们寄希望于外来的“德先生”与“赛先生”,他们也寄希望于这个外来的“释迦牟尼”。 这是一群纯粹的人,这一刻他们不只是自己,这一刻时间长河上浮现无数仁人志士的身影,他们刹那间重叠,又分刹那间分散到长河的各地,直至无穷远处。 这是华夏魂! 贺礼在这一刻热泪盈眶。 他身上也有一个虚影冲天而起,仿佛要打碎这天,踏破这地! 这身影不是神,没有金光云朵; 这身影不是佛,没有莲花璎珞; 这身影布衣草鞋,额头上五星闪烁! 这是百年屈辱百年信念百年斗争汇聚成的革命者! 众位僧人齐齐转身,人人露出惊骇之色。 “诸位高僧,我且问你,我可是佛?!”贺礼高声大喝。 随着一声高喝,这身影脑后生出光轮,映照出百年屈辱:洋人作威作福、宫里笙箫歌舞、军阀混战无度、志士喋血于路! 光轮再转,映照出百年信念:秀才公车上书、学生街头高呼、各界罢工声援、少年此起彼伏! 光轮又转,映照出百年斗争:湖上泛舟论革命、万里长征人凋零、艰苦磨难志未短、星星之火可燎原! 光轮再转,映照出百年自强:打破垄断自制碱、人字铁路过重山、一座大桥飞天堑、两弹一星震世间! 光轮大盛,映照出不可思议之盛世:高楼大厦,四通八达,人口繁盛,衣食富足。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奇物,有种种不同服饰的民族,人人载歌载舞,向往着未来的生活。 众位僧人目瞪口呆。 贺礼大声再喝:“释迦牟尼是佛,释迦可曾救国?诸位个个学佛,可曾救人超脱?” 众人心念纷飞,低头不语。我们一生苦苦求索,可有谁真的为世间带来了什么改变吗? 皇帝信佛,诸国攻伐未止;百姓信佛,贪嗔争杀无数。 佛,真的可以救世吗? 他们辩论的是成佛之道,争的是谁的道路通向佛国,但是从没有怀疑过:“成佛就可以实现他们最初的期盼吗?佛可以带来和平吗?”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们实在是看不到其他的路了。佛教学说,如同救命稻草一样,直到今天,稻草被拽走了。 贺礼向天空伸手,从光轮中拿下一缕光明。这光明凝结成为一物,它通体金黄,下端圆柱形,上端圆锥形,如同小指般长短的结晶。 这结晶上面燃烧着五色火焰,是屈辱、信念、自强、繁盛、斗争! 贺礼捻起它,微笑着向众人展示。 “这叫子弹,代表枪杆子里出政权,代表着华夏人不屈不挠的精神,代表着战天斗地的豪情。” “我且问你们,我可是佛?” “阿弥陀佛!”众位僧人从震惊中苏醒,纷纷合十作揖。 志公禅师越众而出:“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我等今日才知,什么是佛,尊驾就是佛。” 众僧齐齐一礼:“尊驾光轮之景,虽佛国亦无以比万一,泠然超越佛者,愿称尊驾为古佛!” “尊驾以‘紫丹舍利’,把示我等,似上古圣人之传火燃灯,愿称尊驾为‘燃灯古佛’!” 贺礼收回虚影,向众人见礼:“世上无万灵之药,无万能之方。‘斗争’可以求得和平,却不能建设和谐。” “若是要建设和谐社会,还需要百花齐放,百家思想各显神通,诸位切不可妄自菲薄。应该在实践中求发展哪!” 众位僧人欣喜不已。他们一直画中世界,不知道争执了多少年月,还是处在迷雾之中,未曾能寻得真道。 今日却是如同连番惊雷炸响,心潮激荡之时,也荡清了前方的迷雾。 众位僧人又恢复了原来的激情与活泼,簇拥着贺礼与志公禅师到石台上,继续进行刚才的讨论。 贺礼才知道,周围这些僧人分别代表了佛教本土化的探索者们,他们是:三论宗、瑜伽宗、法华宗、华严宗、禅宗、净土宗、律宗、密宗。 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性、相、台、贤、禅、净、律、密八大佛教宗派。 第15章 律宗 贺礼与志公禅师席地而坐,众位僧人环绕四周。 这些人本就是各个佛教宗派的大成就者,又早就抛却了浅陋的门户之见,可谓是求道之路上的道友了。 现在又有一位新道友,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思想画卷,犹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一个个喜不自胜。 这些高僧心智之坚定,思维之灵活,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贺礼以自己世界的精华思想一举震撼了众人,但是不过是打开了更广阔的视野,让他们拓宽了自己的道路罢了。 真以为这波操作能让人纳头便拜,就太小瞧这些高僧了。 还好贺礼也并未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想以此作为敲门砖,进入这个讨论圈子。 否则作为一个小透明,坐在最后面,只能听不能问,那么这个学术会议就浪费了九成。 若是最后带着一身疑惑离开,说不定还不如不听。 花费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实在是不可取。 看似简单的道理,又有几个人明白呢?天天刷手机玩游戏,真的有意义吗?还不如看小说,看对了书,稍微能学点东西,拓宽一下视野。 众位高僧也不惺惺作态,个个眼里闪烁着饥渴难耐的求知欲,一位高僧抢先询问:“燃灯道友,贫尼乃是律宗道慧,请教道友。” 这些人都是神魂之体,在这方世界已不知多少年月,多是五代隋唐人物,哪里知道明代才写出的《封神演义》里的人物。 纵使知道又何妨?那一个个佛陀菩萨,在座诸位说不定曾经就是它们的创造者,一手编成的那些名字故事来向百姓传教。 贺礼也就坦然地接受了“燃灯”的称号。 贺礼仔细打量面前的尼姑,看面相三十多岁,一双杏眼炯炯有神,挺鼻薄唇,圆脸剑眉,眼角的鱼尾和微削的两腮,显示出她坚定的内心,也更添了三分英气。 “道慧道友应该出生于富贵之家?”贺礼没有说正事儿,先八卦了一下。 “不错,道慧本是会稽长公主,宋孝武帝之女,宋武帝重孙。”志公禅师接了话头,因为他们是同一个时代的,志公禅师又是老僧,说起女儿家的往事不必忌讳。 贺礼脑子一转,就大致了解了这位“会稽长公主”是谁。 这要从宋武帝刘裕说起。相信大家都学过辛弃疾的一首词:“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这“寄奴”就是刘裕的小名,他于乱世之中崛起,建立了一个强大稳定的南方王朝,史称“刘宋”。 辛弃疾也赞他:“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会稽长公主”刘楚玉就是刘裕的重孙女,当时的“皇族第一美女”! 后来她的叔父篡位称帝,屠杀皇族,刘楚玉也被杀害,还被栽了个“放荡”的罪名。 没想到刘楚玉并未从此香消玉殒,神魂不灭,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律宗弟子。 她曾知富贵如云万千宠爱,也知富贵如烟瞬息消散。跌宕的人生给予她超凡的心灵,一举成为了律宗的顶梁柱。 这就是聊斋世界的奇妙之处了!贺礼在心中感叹,人的死亡不一定是终结,或许只是新的开始。 如此,人世间或许少了一些悲剧,多了一丝希望。这也许就是神话故事经久不衰的原因,它寄托着人民朴素的愿望。 “久闻律宗大名,不知律宗道路如何?”贺礼诚心诚意地发问。 “我律宗,又称四分律宗,教理分成戒法、戒体、戒行、戒相四科。戒法是佛所定的戒律;戒行是戒律的实践;戒相是戒的表现。”道慧坦诚直言。 民众所认识的律宗,主要是“戒相”。戒相有五戒、十戒、二百五十戒等。 《西游记》中唐僧给二徒弟取“八戒”这个名字,就是源于律宗的影响。 后来的和尚要摩顶受戒,点香疤,戒五荤三厌,都有律宗的影响。 如果类比的话,就好比“学生行为守则”,试图用仪式感和行为约束来教导出好学生。 西方有一句名言:注意你的思想,它会成为你的语言;注意你的语言,它会成为你的行为;注意你的行为,它会成为你的习惯。 而律宗的智慧恰恰相反,它让你约束自己的行为,以养成良好的习惯;拥有良好的习惯,就可以培养高尚的思想。如此由易到难,循序渐进。 “律宗之戒律,好比人间有律法。律法最关键的,在于法律制订的朴素初心,是不是以人为本。”贺礼谈起自己的看法。 “传教所需,自然可以说是‘戒法’为佛陀所订。若是律宗的修行者也这么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就是失了初心,终将使律宗失去生命力。” 道慧点了点头,显然她早已看透这个问题。没有洞彻宗教本质的本事,如何做宗教界的大拿? “所谓‘戒相’与‘戒行’,如同法律的细则,需要因地制宜,因时而变,如此才能长久,否则实行一刀切的话,就是‘虐民’。却又不可轻易变动,那就是‘折腾’。” “这个度的拿捏,需要有智者来决定,也需要群众的监督。修行最难的就是以为自己有了智慧,而忽略了群众的朴素的智慧。” 道慧再次点头,若有所思。 “有了详细的法律,还要有宣讲法律的过程。有法律,但是众人不知,那么动用法律去惩罚人,就是残害民众。” “执法不是请客吃饭,本质是一种以暴制暴的行为。所以执法必须有力,又必须公平公正。” “我这里有四句真言,”贺礼一字一顿的说道:“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这句千锤百炼的名言,如同一剂猛药,让道慧的内心震动不已,也如同一阵狂风,让她拨云见日。 贺礼见他心惊动摇的模样,微微一笑,也不藏私,继续抛出一个重磅核弹: “我有一言,请君参考,此乃席卷天下之洪流,红旗招展的核心!” “为我世界之圣祖所订,名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16章 法相宗 贺礼与众位高僧相视一笑,因为道慧禅师已经怔在了原地,浑身散发出一层薄薄的光芒,这是神魂正在飞速思考的表象。 衡量一方世界的水平之高低,与世界的大小没有一点关系。主神创造了偌大的诸天世界,还不是一样灰飞烟灭。 世界的第一个衡量标准,首先是文明的存续。像那些动不动就要重启、更改时间线的世界,早就沦为了灵之间的笑柄。 世界的第二个衡量标准,就是智慧。这个也是灵关注的重点。 智慧的闪光来源于思维的碰撞,所以需要有足够多数量、足够多种思维的智者。 而要有这么多智者,就需要有足够多有智慧的民众。而要开启民众的智慧,就需要有无数的智者牺牲,前仆后继。 这些,是灵也无法插手也无法创造的。 如何在自己的世界中诞生出更多的智慧,就是灵对自己智慧的考验。 所以这个由一方强大世界里,首屈一指的智者所提出、又经过了无数人补充完善、历经时间与时间的磨砺,所提炼出的纲领型指导——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所闪耀的智慧光芒,有待这位律宗的智者长时间地消化了。 贺礼感觉稍微有点惋惜,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早就把核弹抛出去,导致道慧陷入了悟道状态,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神。 早知道律宗可是有有四分律,刚才只说了三个,道慧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法体”没有讲。 “法体”是律宗如何通过受戒持戒获得超人的神通智慧的法门,乃是镇派的核心秘诀,贺礼还是挺感兴趣的。 毕竟来到了具有超凡力量的世界,谁没有点好奇心呢? 不过转念一想,此事何必着急,人生各有缘法,不必事事强求。 自己又不是被系统拿刀架脖子上的普通穿越者,必须首要考虑在新世界的生存问题而疯狂地注重功法神通等力量提升法门。 自己是正式使节,少有危险,真实的拥有奢侈的“穿越自由”的人。对于神通法术不过是好奇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再说了,旁边这不还有好几位呢么! 此时旁边一位年轻和尚开口道:“贫僧法号三相,乃是法相宗弟子,师从玄奘法师。” 哇,这是个狠人,正儿八经的唐僧徒弟!贺礼仔细打量他的相貌,浓眉大眼一身正气,也不尖嘴猴腮,也不肥头大耳,失望。 童年哪,到底是虚构的。不如期待一下今年下半年中美合拍…… 说正经的,玄奘法师可是佛教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也是法相宗的创始人。 前说到玄奘法师不远千里去天竺求学,本来是仰慕佛教发源地的文化,真想去学习来着。 无奈天竺僧人太菜鸡,玄奘打遍天下无敌手,期待的高僧大德没见着,期待的本事也没学成,反倒收获了一票天竺小迷弟。 不过聪明人就是聪明人,玄奘没有懊恼丧气,而是从此顿悟,佛没有什么了不起,佛是一种追求,人人可以成佛,我亦可成佛。 回国之后不但写了大唐西域记,记录西域各国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更是写出了着名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也就是后世简称的《心经》。 后世简直人人都可以来两句,比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亦空,空不异色。” 并且在大慈恩寺开创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法相宗。 法相宗又名“唯识宗”,强调不许有心外独立之境。这一点跟王阳明的心学类似,也和量子力学的观察者效应类似。 王阳明的心学讲究“心外无物”。王阳明有一句着名的论断:“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而后世量子力学有个着名的爱因斯坦的提问:“我不观察月亮,难道月亮就不存在吗?”对此,薛定鄂的回答是:“是的,我不观察,月亮就不存在。” 三者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点从法相宗的根本学说《心经》就可以看出,法相宗的根本理论是:法、相,都不外于心生。 所以跟法相宗三相法师的交流讨论中,贺礼就引用了后世的王阳明心学和量子力学,说的三相法师频频点头。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相信三相法师也收获颇丰。 不过这次可不能让他也入定了,贺礼连忙询问了法相宗的神通法力如何修得。 三相法师微微一笑,说道:“贫僧原本法号窥基,是师傅希望我能够窥得大道之根基。” 呵,这个名字,是个狼人。 “不过后来行走江湖之中,因为贫僧修得三道法相,江湖人皆称为‘三相之力’,所以贫僧干脆以三相为法号。” 在贺礼疑惑的眼光中,三相法师微微一笑,忽然浑身大放光明,周身显出三道金光,三个通天彻地的金色法相从金光中跃出! 只见一个是猴脸雷公嘴,头戴凤翅冲天冠,身着黄金锁子甲,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持如意金箍棒。 另一个肥头大耳,面带憨厚,膘肥体壮,一身短布直缀,手持上宝沁金耙。 还有一个宝相庄严,横眉怒目,左手持佛珠,右手高举一柄方便铲。 三个法相如三足鼎立,把他围在中间。如此神通,先不说威力,卖相实在惊人! 志公禅师抚掌大笑道:“法相宗,法相宗,听名字就知道,这法天相地,可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贺礼心中雀跃不已,忍不住问道:“三相法师可否稍收法相,让我感受一番?” 只见三相法师把身子一晃,三个法相便收了法天象地的变化,变成和常人等高的金灿灿法相。 贺礼伸手去摸这个金光灿灿的齐天大圣法相,只见齐天大圣法相也伸出手来和那手指相触。 三相法师解释道:“此法相名曰心猿,乃是战斗杀伐第一!” 贺礼只感觉一股滔天的战意、恶意、杀意滚滚而来,同时也有一股更强大的欣喜、雀跃、和明慧随之而来,与自己沸腾的本我汇合一处。 第17章 法天相地 果然所料不差,这心猿法相就是本我! 怪不得刚才三相法师施展出心猿之相时,内心的‘本我’忽然雀跃不已! 这心猿,就是古代人对自己的本能与动物性的称呼,意思是人的内心之中如同有一个活泼好动的猿猴。 这猿猴五识敏锐,能知祸福、辨休咎,善聆音,能察理,通变化,识天时,晓阴阳,知人事。 若是修行得法,完全释放本性,甚至能够“移星换斗,避死延生,乾坤摩弄”! 心猿有无穷活力,也有无穷暴躁。有无穷智慧,也有无穷愤怒。有无穷正义,也有无穷欲望。 “降伏心猿”既是佛道两家修行者共同的追求,也是修行路上最大的难关。 只不过“降心猿”在道家叫做:“斩恶尸”! “恶尸”之“恶”,不是罪恶,而是欲望。 贺礼此时已经明白,用现在的说法,就是本我。 原来自己已经跨过了修行中最重要的难关,也基本上是所有修行者终其一生要与之斗争的对象:“本我阻碍(心猿意马)”。 相信所有人都深有体会。 我的大脑告诉我,我要学习,可是身体说,我想休息。 我的大脑告诉我,我要工作,可是身体告诉我,我想磨洋工。 我的大脑告诉我,我要跑步锻炼。可是身体告诉我,我想躺床上玩手机。 所以,不是我不聪明,也不是我没有毅力,而是心猿太强大。时刻汹涌而来的欲望把我淹没,我无法控制它。 所以为什么整天喊着加强自制力,增强毅力,却没有成效? 首先就因为没有深刻认识到自己的敌人是谁,自己在和谁作对! 开国太祖说得好,要把敌人弄得少少的,朋友弄得多多的,这样才能成功。 而欲望就是心猿,心猿就是自己,是本我,它不是我们的敌人,它可以做我们的朋友。 我们如果把它当敌人,就会永远挣扎在自我斗争的痛苦当中。 我们如果学会把它当朋友,它会给予我们无穷的精力和无穷的智慧。 如何把它当朋友?《西游记》说的很清楚,心猿渴望长生,于是就需要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修行。 灵台方寸,就是自己的思维意识。或许就是现代人所说的的大脑,修行中常有意守灵台的说法。 斜月三星洞,斜月就是心,三星就是心字上的三个点。 要找到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需要对修行的强烈渴望、竹筏渡海的强大勇气,体验风吹雨打的险恶、孤独寂寞的考验。 在此过程中或许会遇到他人对自己沐猴而冠的嘲笑、闹出邯郸学步的笑话,而自己要有坚定的内心和够厚的脸皮,对此类事情一笑而过。 那些遭到退婚就怒火攻心、口出狂言之辈,身无长物行事乖张还“不屑于向人解释”之辈,动不动就为了“念头通达”灭人满门之辈,纵使风光一时,也不过是魔道傀儡罢了,哪里能真正寻得到修行之门呢? 纵使有以上的莫大的毅力,还需要有知识有文化,善于听人言语。试问听到山野樵夫的山歌“观棋柯烂,伐木丁丁”,有几人能够耐心细细听来,又有几人能听到其中的不凡呢? 或许有时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言语,就能解开修行中的迷障。那一条条修行之路,犹如一个个学科门类,毕竟是众生智慧所汇聚开创,非一人一时之功。 寻得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初步认知了人的自我本我,只是开始而已。 须菩提祖师开口讲经,第一句就是:“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修行,终会要是在前人的经验上走出自己的路,光靠自己摸索,无异于大海捞针。 犹如不懂经典的牛顿力学,就想自学量子力学,再有天赋再聪明,最后不过是成为一个民科而已。 假如拜得名师,得传真经,或结交好友共同修行,自然可以少走弯路。 不过,即使有前人的经验作为参考,三灾五难,诸多魔劫还是要靠自己度过。 修道之难,丝毫不亚于人生之难。或者说修道之难就是人生之难,修道也是人生,人生亦如修道,修道并没有超脱,只是寻求超脱罢了。 人生难,还是要努力生活,因为长大了才知道,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已经是幸运了。 修行难,也要坚持修行。因为每个人也都知道,能够有修行的机会,也是很幸运了。 不过前路虽难,也要迈步前行、放声高歌。 毕竟,世事不难,我辈何用?! 贺礼仔细感受三相法师的法相,三个法相并非相互独立,而是相互联系、此起彼伏,如同三相电的示波图一样一样,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通过仔细地感受三个法相互相联系、互相制约的奇妙之处,贺礼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就是向三相法师询问道:“不知三个法相如何修得?” 三相法师颇有些得意,哈哈一笑:“燃灯道友好眼力,我猜你已猜出一二。我法相宗,当然与常人之法不同。” “我法相宗认为,天地之间,唯识而已,色相法相,都是空相,故而万物不出我心外。” “平常修士,欲降伏心猿,常以自苦而求之。殊不知心猿既然为我之心猿,那么心猿便是我,若以亲子待之养之,心猿法相自然而成。” 三相法师果然坦荡,张口就是心法总纲。俗话说得好,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真正的独门秘笈,往往只是简单的一个道理、一种思维而已。 所谓仙人指路,说的就是仙人只需要给你指明方向,你自然就能自己走出迷雾。 当然,接下来就要讲如何凝结法相,从如何滋养精神,到如何吸收日月精华,再到如何修炼法相外丹、如何炼制法相神魔身、如何使法相大小如意甚至达到法天相地的级别。 甚至还详细讲解了法相的战斗法门,如何配合,如何车轮战、围歼战、伏击战,还有如何突出重围、如何以战养战、如何做到变幻无穷的绵绵不绝消耗战…… 看着一讲战斗就眉飞色舞的三相法师,贺礼真的相信了,他的名号一定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响亮的名号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大妖大能鼻青脸肿。 第18章 灵柩法相 贺礼伸手一拍顶门,头顶就跃出一道金光,落地变为一只小猴子。 小猴子一落地就大呼小叫起来,抓耳挠腮喜不自胜,一会儿连翻筋斗,一会儿又满地打滚,仿佛有着无穷精力,永远不会疲倦。 正闹腾着,忽然躺了下来,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微起起伏伏,看来是睡着了。 三相法师抚摸掌笑道:“好,好,好!抟气至柔,心猿如赤子婴儿,道友法相成矣!” 贺礼疑惑不解:“为何法师的心猿法相一身披挂,好生威武不凡,而我的心猿法相却只是一只金毛小猴儿呢?” “道友心猿初成,自然身无长物,只要按我刚才说的法门慢慢温养,多多沟通,就能渐渐感知心猿法相之无穷妙用。”三相法师回答道。 怕贺礼不能理解,三相法师又举例说道: “道友可曾记得梦中之境?人于世上或许不过一凡夫,于梦中却可以无所不能。凡心中所想,瞬间即有;千里万里。瞬息即至;心中所忧,化为种种魔头。” “所谓诸法空相,随心而动。心猿乃是心生,自然能够千变万化,不生不灭,这可是心猿法相的根本神通!” 说着说着,忽然眼珠儿一转,换上了贱兮兮的表情,看的贺礼目瞪口呆。 只见三相法师一脸促狭,附耳说道:“千变万化尚且能够,换身衣服装扮岂不是小事一桩?实不相瞒,贫僧闲来无事,就爱给它换装取乐,嘿嘿嘿。” 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是spy爱好者!贺礼在心中暗暗吐槽,而且还是个白嫖玩家!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志公禅师左右顾盼说道:“这个促狭鬼儿,不知道又说什么段子了,哈哈哈。” 大家轰然大笑,看来早就深刻了解了这个外边庄严内心逗比的三相法师。 “这小子可是我们的开心果呀!”志公禅师笑道:“要不然在此境内这么多年,若天天只是谈经论法,谁又受得了呢?哈哈哈。” “是人都以为老和尚只会念经参禅,也只喜欢念经参禅,那真是天大的误会,老和尚也是人哪,哈哈哈~” 志公禅师的俏皮话又引起了一阵大笑。 众人笑了一番,还是又回归了正经话题。 贺礼继续询问三相法师:“大师的心猿法相我已明了,就是不知道另外两个法相,如何修成?” 三相法师收敛笑容,缓缓说道:“我出自农家,从小劳作却常常吃不饱饭。我从小就梦想着长大后勤奋耕地,顿顿吃饱,像员外一样胖。” “这是一个羞于启齿的愿望,岁数稍大我就把它深埋心底。直到有一天,师傅告诉我,要接纳真实的自己。当我明悟自己的本心时,第二法相就成了。” “师傅对我常常教导,耳提面命,又传我本派衣钵,当我决心拿起本派传承那一刻,第三法相也成了。” 贺礼若有所思,迟疑道:“那么说来,心猿法相乃是本性之相,农夫法相乃是自我之相,高僧法相乃是理想之相。” 三相法师也有点迟疑,“你这个说法有点新奇,但是我猜你的意思应该差不多,毕竟每人各有自己的理解,我的路不一定是唯一的路,你参考即可。” “对与不对,试过就知道了!”贺礼意守眉心,继续说道: “用我们那里的说法,心猿法相乃是代表动物本能的‘本我’之相,第二法相是人最根本最独特的‘自我’之相,第三法相乃是社会道德要求的‘超我’之相!” “如今既然听闻法师的真传法门,岂能不试上一试?!” 众人只见一点金光从眉心越出,落在贺礼手心之中,化为一盏金灿灿的油灯。 只听得贺礼开口说道:“既然诸法皆空,诸相皆空,那么想必法相不一定是生灵,亦可是法宝。” “诸位请看,此灯非是凡灯,以五千年文化为基,亿万人骨气作柄,数代人汗水为纹,乃是华夏文明百年抗争所化!” “航母为盏,核素为油,导弹做芯,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光明!” “此为吾第三法相,‘超我’之相,铀灯!” 众人只见此灯大放光明,光明中生出种种蘑菇云、冲击波、烟尘、玻璃体等异象,又似有无数人影欢呼雀跃,亿万身影挺直脊梁。 瞬息之间,光明中又生出高楼大厦,楼船大舰,铁鸟巨车,长桥天路。又有良田万顷,稻浪如波,种种作物眼花缭乱,穗长实多,不敢置信。 志公禅师喃喃自语:“难道我们久困于此地,外面的世界已经如此这般了吗?” “不,”贺礼睁开眼睛笑着说道:“这是我的世界,我所在的华夏。” 此时又一道金光自头顶跃出,变化不休。 金光化作三把铡刀,乃是龙头、虎头、狗头铡;又化作众多枪支,手枪、冲锋枪、狙击枪;又化作多种书籍,医学、文学、工程学… 最后金光一收,收尽种种变化,化为一口青铜灵柩! “我曾与所有的少年一样,梦想着成为警察、医生、军人、科学家、文学家、诗人、侠客……” “长大之后才知道身不由己,那些绚丽的理想,早已掩埋在无尽的学习与工作之中……在心中担起养家的担子那一刻,成长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贺礼长叹道:“我原本以为,会踏踏实实地在平凡岗位上奉献一生,最大的追求,不过在退休前能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院士罢了。” “没想到命运之奇妙,竟至于斯!” “天予我以机缘,岂能不立一个大志向,作出一番大事业!” “我要成为年少时想成为的人!我要救世上可救之人,敬世上可敬之人,怜世上可怜之人,杀世上该杀之人!” “我要葬尽这世间的腐朽!偏见!罪恶!愚蠢!用它们的尸体作养分,在它们的棺头上,生长出文明之花!” “这就是我的第二法相,‘自我’之相,灵柩法相!” 青铜古棺,大放光明! 第19章 不可久留 贺礼瞬息成三相,着实震惊了众位高僧,连三相法师都啧啧称奇不已。 要知道法相宗虽然是真传三道法相,修炼者不在少数,为何唯有眼前的三相法师能够以“三相”为法号,正因为他是当时几十年来唯一一个能够修出三道法相的弟子。 更重要的是三道法相中的“铀灯”与“灵柩”二相,着实令人震惊。在座的诸位都是大法力者,法相初成之时,都能感受到那法相中蕴含的莫大的危险 那“铀灯”不知是以何为灯油,内似有灭世之力。那“灵柩”更是隐隐有“葬天、葬地、葬众生”之威能。 直到贺礼收回法相,重新变为那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仿佛刚才的心悸只是一场幻觉。 众位高僧又开始继续论道,场面又逐渐热烈的起来。 贺礼又听到了法性宗、法华宗、华严宗、净土宗、密宗的高僧们讲述各家要旨,端的各有千秋,不得不感慨华夏之智慧的博大精深,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才一个佛教而已,只是八大宗派就有如此多的微言大义、精深法门,而华夏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学说和门派的思想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但也翻不起一点浪花。 自己就如同一个扎进时光长河的幸运儿,若不能在河中捡些真正的思想瑰宝回去,岂不遗憾? 大家谈到兴上,不止佛法,也谈儒道,乃至诸子百家。 所谓儒释道一体,三教原来是一家,就是因为各派真正的大能可没有迂腐之人,内心从无门户之见。 不像西方的教派,没事就搞什么劳民伤财的“圣战”,非要互相打出狗脑子不可。就算某个教派胜利消灭了其他的教派,还要内部分裂一下,继续互怼。 这就是所谓的“异教徒该死,异端更该死”…… 反观华夏文明就不同,这些教派的大能们,偷其他教派的学说,再改进一下变成自己的学说,那是看家本事!说不定比原教派的人修为更精深! 比如董仲舒一个公羊学派的大儒,能够干掉“谷梁派”“毛诗派”“鲁派”等一统儒家,还吸收了谶纬学的“大忽悠术”,搞出“天人感应”那一套,让儒家从此发扬光大。 还不止如此,董仲舒也是一个实干家,可不只是会耍嘴皮子。他还吸收了法家以及黄老之学的重要思想,所以儒家从此开始不再是原来的传统儒家,而是“儒皮法骨”。 这不是抢法家人的饭碗吗?但是法家也不是易与之辈。你董仲舒不是得皇帝赏识吗?不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吗?我打不过我就加入! 是很多法家以及道家的人摇身一变也成为了儒家的学子,吸收了儒家文化的好处,打着儒教的幌子,宣传进阶的法家和黄老之学。 董仲舒微微一笑,表示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这样做的人越多,儒家的名声也就越大,儒家的精神内涵也就越广泛,最终变成一个包罗万象的大儒家。 这也是汉朝士子文武双全,能够上马打仗,下马治国的原因。汉朝士子精通六艺,善于法制,豪情在胸,是真儒家。不是螨清之腐儒可比。 贺礼虽然与众位论佛法,却没想皈依佛门,佛法也只是一种思想学说、心理学工具而已。 无论佛法道法,都是以智慧为内核。切记不可沉迷在它们的经文学说之类的表象之中不可自拔,忘了获取智慧的初衷。否则,岂不如同买椟还珠? 众位高僧也是如此,并无门户之见,只不过小时候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机缘巧合入了佛门,当然以此为业。后来看破教派学说之别,明了教派是空,自然也没必要改换门庭。 习惯的力量何等强大,人的心理认同需求也是何等的强大。人最害怕的莫过于孤独无同行者。 当了这么多年和尚,若是因为顿悟了,就忽然不当和尚了,那去当什么?心理没有依靠,这是高僧也无法避免的心理因素,因为这是人的社会性本能。 人是社会性动物,必须群居,纵使遁入深山,也要有精神上的邻居,如继承学习前人的经卷学说等,这仍然是寻求心理认同。 所以这些人会聚在一起整日讲经说法,而那些壁画天女们聚在一起嬉戏玩乐,这是不同的心理圈子。 而且不同的心理认同圈子总是希望扩展自己的圈子,这是宗教侵略性的缘由。如同追星的粉丝总想向别人说自己的爱豆如何好一样,宗教人士也多是狂热粉丝。 纵使没有门派之别,也总有心理倾向,谁都希望能多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贺礼之前展露革命者虚影,气势震天动地。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就在眼前,诸位高僧的“拿来主义”之心蠢蠢欲动,马上就送出了一个“燃灯古佛”的法号来拉拢,以求交流。 贺礼初入此处,不知细节,也正有此意。两边一拍即合,才有后来其乐融融的一番景象。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没人搞“当头棒喝”、“故作高深”一类的传教常用手段,讲的都是直白的心里话,也不讲那些文绉绉、玄之又玄的经文。 如此一番讨论下来,都受益匪浅。 不过贺礼从未忘记,自己不是来谈佛论道的。 虽然收获了几个朋友,得到了法相宗真谛,但也不能让自己耽溺于此。 好比上学的路上看到一朵野花,它如此美丽芬芳,吸引我驻足流连。它带给了我美丽的心情,我会为它耽搁几秒,在心里给它留一个位置,甚至作诗吟唱,但是学,还是要上的。 贺礼看到了一阵风似的跑过去的朱耷,他的神魂发出隐隐红光,这是陷入了“我执”的状态之中。 因为强大的执念,神魂拧成了一股绳,又没有肉身的束缚,他的神魂迸发出强大的威能。 这已经是阳神的状态了,介于虚实之间,思维高速运转,不一会儿就踏遍了这画中世界的万水千山。 不过他毕竟是普通士子,未曾修炼神魂,如此状态,乃是燃烧根基,怎能持久。 “是时候出去了!”贺礼长身而起,向诸位高僧告别。 第20章 情之一字 贺礼长身而起,向周围拱手,众人也起身回礼。 志公禅师嘱咐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况我等神魂之身,不能出此世界,就不做此姿态了。望君若有闲暇,再来此处给我等讲讲,外面的气象万千哪!” 贺礼含笑道:“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我等皆潇洒之士,自然不必做那依依惜别之态。况且世间机缘之奇妙,谁又说得清呢?我倒是觉得,诸位应该很快就能亲自看看这现在的婆娑世界。” 诸位高僧听到这话,对视一眼,纷纷面露喜色。 贺礼揶揄道:“我听说,得道之高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诸位可是修行不到家吗?” 三相法师笑道:“若是道友困在此处数百上千年,今日能出得此地,欣喜否?” “自然十分欣喜。”贺礼回答。 “哈哈哈,我们也一样啊,”三相法师豪迈的声音更上一层楼:“修行之后若无悲无喜,那岂不是修成了石头?纵然是石头,我也能给它修出一个猴子出来!” 众人哄然大笑。 贺礼也在笑声中转身离去。 只觉得如踏空台阶,又似梦中惊醒,浑身一抖,再睁眼看来,已是置身大殿之中。 再看旁边的朱耷,一脸潮红,神情激动不已。 而旁边的孟龙潭一脸喜色,手指快速颤动,这是在梦中手舞足蹈的表现。 再看一侧的老僧,只见一缕烟气,隐隐勾勒出小人儿的形状,从壁画直入顶门。 神魂本无形状,却是烟气勾勒出外形。 随着神魂归位,老僧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贺礼在看着他,连忙起身想要见礼,贺礼单手虚按,阻止了他。 只见贺礼走到壁画中央,伸手敲敲墙壁,仿佛扣门一般。 口中说道:“我观道友已是超越洞天福地之类,有一方小世界之雏形。不过依我浅见,欲成真正世界,生养万物,非闭门造车可致。道友可愿意随我看遍诸天,共求大道?” 老僧听得疑惑不解,又不敢发问,正思索之间,只见壁画一阵波动,竟然如同绢帛一般,从墙上“揭”了下来! 一瞬间,仿佛天旋地转,又好似空间崩塌,只觉得世界破碎成蝶,汹涌而来! 却也只是一个恍惚,如同梦境,定睛再看,周遭一切如故,只是贺礼手中多了一幅卷轴,而墙上已是一片雪白。 贺礼把手一抖,两道烟气飞出,进入朱耷、孟龙潭身体,二人缓缓睁开眼睛。 两人皆如大梦初醒,缓了片刻,才意识到身在何处。 朱耷合身扑到墙上,看着雪白的墙壁,满脸不可置信,喃喃道:“是假的吗?怎么会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我明明看到她了,我看到她了……” “贺兄,贺兄!”他满脸恳求地看向贺礼,“那是真的对不对?我曾进入画中,我在画中见到了她!我在画中也看到过你啊!你应该见到我了,你也进去过,你也看到我了,对不对?” 贺礼看到他几乎疯狂的神态,也不逗他,点头说:“是的,原来墙上是有画,画中有一方世界,我们四人都进入其中,我确实见过你,你在找人,是吗?” “对对对!”朱耷猛点头,“是那个散花天女,她在最后一个,年纪最小梳着双丫髻的那个,当时就在墙上这个位置啊!”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真的有一天能够再见到她。” “贺兄,贺兄,你能帮我对不对?画呢?画里的人呢?” “别急,画就在这里,你的画中人也在这里。”贺礼伸手把卷轴展示给他。 朱耷伸出颤抖的手去拿画轴,却拿了个空。 画轴明明在他眼前,却好像并非真实存在。 朱耷又一脸祈求的看着贺礼。 看来,画轴虽然之前热情邀请他们神魂进入其中,但是它的本体,不是谁都可以拿的。 “那么我且问你,你确定那就是你要找的人吗?”贺礼问道。 “这个…应该是,我才刚见到她,忽然就天旋地转,然后就出来了…” “那么我再问你,这画中世界所有的人,曾经或是新丧的孤魂野鬼,或是遇到灾劫的修士,由于画中世界的庇护而活在其中。”贺礼耐心地给他解释。 “如果她真的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怎么做呢?她是阴鬼之身,你要怎么和她相处?” 聊斋世界本就特殊,某些女子所化阴鬼,实则与常人无异。只是普通阴鬼会损人阳气罢了。 但是画中神魂久经淬炼,带有一丝阳神特性,根本不必有此忧虑,贺礼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考验朱耷。 “我,我…”朱耷想起从小听的鬼怪传闻,脸儿都白了,不过他略微一犹豫,随即狠狠一跺脚: “我不管了,鬼又如何,她是最好的人,我要娶她回家!幸亏上天垂怜,我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贺礼却不为所动,再次逼问他: “哦?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曾经或许经历过家破人亡,又经历了惨死之苦,好不容易在这画中世界,有了无忧无虑的生活,或许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 “你要把她带出去,让她记起那些好不容易忘记的痛苦吗?你要娶她,你家里同意吗?你若是娶不成,你要她受大家的白眼、你父母的歧视吗?” 朱耷颓然坐在地上,他今天流的眼泪比之前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他的脑海纷乱如麻,他有志气有信心,他只要讲方法肯斗争,最终必然能让父母同意他娶连翘。 可是她呢?带她回到旧日的住处,勾起她儿时的回忆,让她再想起自己惨死的父母亲? 刚才贺大哥说了,她与父母进京途中遭遇山贼,全家惨死,她的魂魄被画中世界收留,画轴淡化了她痛苦的回忆。 画中女子多是如此,由于画轴庇护,她们能在画中世界够快乐地生活,可是出来呢? 那是多么的残忍哪! 他犹然记得连翘刚才那古灵精怪的调皮模样,记得画中世界的女子们像爱护小妹妹一样照顾她。她开心的模样才是自己最希望的,不是吗? 朱耷涕泗横流,仰头咬着嘴唇说道:“我需要她,但是她不需要我,和我在一起,只能让她痛苦。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我知道她很好,就够了……” 第21章 最是喜人 看到朱耷做出了如此艰难的决定,贺礼在心中为他点了个赞。 要知道爱情虽然出于人的动物性本能,其核心乃是青春期激素爆棚带来的交配欲望。 争夺交配权是动物的毕生头等大事,所以爱情的本质必然是疯狂的占有,而且要多吃多占。 可是人类之所以是人类不是动物,是因为人已经超脱了动物的本能,构建了一个完整的社会道德体系,有“超我”来约束、升华自己的动物本能。 所以爱情的冲动来源于动物性本能,但是爱情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是付出而不是占有。 被爱的人会体会到温暖,但是爱人的人才能体会真正的爱情。 付出爱的人,才是永不熄灭的火焰,才拥有灿烂的人生。 因为得不到,而挣扎、痛苦、诅咒,都不是真正的爱情,而是占有欲。 这样的人失去的时候,感觉很可怜,但是你要知道,即使得到了他也不会珍惜,他会继续想着占有下一件东西。 多少人被激素与欲望支配,疯狂的追求一个女孩,还自我感动,自以为是痴情的罗密欧。 爱情不是表白套路,也不是协众胁迫,更不是玩弄心理的pua,这些都只是手段,如同狩猎者捕猎一样的手段。 当一个女孩发现追求者花样百出,你一定要谨慎,不要让自己成为猎物。 爱情更不是舔狗的唯唯诺诺、嘘寒问暖。 一日当舔狗上瘾,终身都是舔狗。 因为在舔的过程中欺骗了自己,麻痹了自己,从此心灵变得卑微。 能力不够可以学,心灵卑微没得救。 还有那埋在心底的、卑微的暗恋固然美好,但是连爱情的边都摸不到。 因为如果你连表白追求的勇气都没有,那你当然配不上爱情。 你连起码的追求幸福的勇气都没有,承担可能失败的勇气都没有,在竞争激烈的社会里,就没有未来。 未来都没有,谈什么爱情。 很多人步入社会的时候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惜社会上已经没有校园里那样纯洁的女孩。 所以如果你是一个在校学生,那么请听这个建议,勇敢的去在喜欢的女孩面前表现自己。 这是你追求幸福的第一步,也必然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 看到一脸痛苦作出放手觉得的朱耷,贺礼满脸都是欣赏。 他的爱情真正的超脱了占有欲。 这便是历年来人们津津乐道所歌颂的爱情。 它已经不只是爱情本身,而是人类所有美好的感情的集合体。 朱耷擦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他已经像一个真正男人一样做出了决定。 “贺兄,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知你必有大神通,如果几十年后我快要死了,希望你一定要来,把我的魂魄也收入画中。” 说罢,向贺礼长长一揖到底。 贺礼面露微笑,伸手扶起了他。 “小朱兄弟,她幸不幸福、愿不愿意,你说了可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还得问问她自己才行。” “贺兄,你是说…?”朱耷双眼闪着希冀的光芒。 “不错,”贺礼回答他:“你既然有成全她之心,我自然也有成全你之意。 谈情说爱,当然要两人谈过才知道喽。” 贺礼一抬手,画轴在空中展开,放出一阵毫光,把朱耷吸了进去。 贺礼在画中世界里,为两人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私密之处,让他们互诉衷情。 这画轴确实不凡,乃是一方小世界的雏形,乃是聊斋大世界中孕育而出。 此画中世界,早已生灵,想要化作一方真正的小世界。 这画轴世界可以说是大世界的亲子,内中自然有千里江山,造化锦绣。 但是要化为真正的一方世界,必须要有人类生命繁衍生息。没有人,又怎么能称得上真正的世界呢? 如果只是造化人之肉身,诸多世界皆有如此本事。甚至有的世界,把人与诸类动物杂揉,创造出兽人、精灵、矮人等奇异种族。 想要真正造人,灵魂才是重中之重。否则诸多宇宙之灵也不会必须要从娲皇那里拷贝人类信息,才能创造繁盛的诸天世界了。 画轴世界,便是从聊斋世界中,截取一些将要魂飞魄散的神魂,悄悄养在自己的世界里观察。 换句话说,就是画轴世界好比一个有志气的小孩,偷偷的尝尝父母的一点剩菜剩饭,想要从中学会做菜的方法。 可是这做菜哪有那么简单,父母尚且不敢说各样菜式完全都会。 如今遇到了贺礼,自然能感觉到他身上节杖的权柄,这是行走诸多宇宙的通行证。 若是跟他一起,好比能够出入诸多大厨的厨房,稍微学上一些,也比自己瞎琢磨要好的很多。 如此机缘就在眼前,当然喜滋滋的变成画轴,准备跟着贺礼出个远门了。 如今只是听贺礼的安排,给俩小人儿一个独处的空间,那简直是太小意思不过了。 他的画中世界并不是不能装真人,相反开放了诸多对人身体灵魂有益的权限,只不过不想扰乱聊斋世界的正常秩序,所以只收取一些即将消散的神魂罢了。 这是一个小世界的操守,如同一个励志不啃老的孩子,端的有志气。 这也是贺礼下定决心,答应带它行走诸多宇宙的原因。 …… 此时画中世界,有一小山,风景秀丽。山脚湖畔有一个凉亭,雕梁画栋,斗拱飞檐,檐下条凳上,坐着两个间隔三尺的少年少女。 少女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少年,少年脸如红苹果,张了几次嘴,终于说出了一句:“你看我,有没有一点熟悉?” 少女“咯咯咯”的笑了,眼睛变成了弯弯的月牙。 “朱大耳朵,我早看出来是你了,真是个呆子,嘻嘻。” 朱耷惊诧了一秒,随即靠近了一个身位,眼睛迸发出神采:”真的?!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 ”当然啦,这才几年呢?你没忘记我,我会忘记你么?大猪蹄子,是不是觉得我比你笨?哼!” “不是不是,我没有。”朱耷连连摆手:“你愿意……,不,你最近还好吗?” “当然好啦,这里山清水秀,好多姐姐对我可好啦,还有大和尚们讲经,我有时偷偷去听,运气好能听懂两句呢!还有黑甲大哥,整天板着个脸,听说以前是将军,其实心地挺好的,我最喜欢逗他啦……” “哦哦,”朱耷挠挠头,“那就好,那就好,挺好嘞,以后要是有机会我还来看你,你想吃鸡腿吗,我下次带过来。” 少女盯着他,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眼泪“啪嗒啪嗒”地滴下来。 朱耷慌忙撩起袖子,用内里的贴身棉线衣袖去给她擦眼泪:“都怪我都怪我,你别哭了,我不来了,不来了。“ 少女看他慌张的样子,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呆子,你刚才在外面哭,我都看到了,你想带我出去是不是?“ ”我,我……“朱耷嗫嚅道:”我之前是有点儿想,你……你在这里挺好的,我、我常来看你就是了。“ 看他慌张的六神无主的样子,话都不利索了。 连翘伸出柔荑,拉住他的手:”朱哥哥,你的心我明白。你怕我出去了难过痛苦对不对? “其实我早就都想起来啦,这里的哥哥姐姐,都是经过苦难的,也没见谁整天哭啊。” “娘以前常说,人生下来,本就是十有八九都在吃苦,甜的时候不过一二。但是人不靠苦过日子,要靠甜。甜蜜的事多想几遍,日子就轻松多啦!“ “娘还说过,如果人生有八分苦,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只有四分啦!同样,一个人有一份甜的话,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有两份甜啦。” “朱哥哥,你是想以后和我一起,多一份甜,是不是?” 朱耷用力的点头,连翘笑成了一朵花。 两个人的手再也没有分开。 第22章 风雨见本性 贺礼展开卷轴把朱耷收入画中,然后就把卷轴卷了起来。 两个人谈情说爱,可不想被别人看见。要是他俩想出来了,卷轴自然会把他俩放出来。 这时候转头去看孟龙潭,他正在对着雪白的的墙壁嗒嘴。 “可惜呀,可惜呀,原本这壁画儿可是吴道子的真迹,有壁画在墙,给这大殿增色不少。” 孟龙潭对贺礼说道:“你看你把壁画收了之后,这雪白的墙壁多难看哪。” 贺礼看他得意洋洋的神色,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的师傅都在我的画儿里躺着呢,你在里面学啥了,我能不知道? “既然你想好好表现一把,那就来。”贺礼伸手一指,供桌上就摆满了水墨丹青一应器具,正是刚才在画中世界孟龙潭所用的。 “限你一个时辰把墙壁恢复原样,不然的话不许出去。” 孟龙潭嘻嘻笑道:“贺兄,你只知道我学了画画,不知道我学到什么程度。如果只是恢复原样,哪里需要一个时辰,半个时辰足矣,你就瞧好!” 说罢,向老僧看了一眼征求意见,老僧连忙点头。 孟龙潭毫不停顿,马上就泼墨挥毫,一片片云朵、一座座的青山,就在他笔下生出。 贺礼不仅赞叹不已。孟龙潭的架势,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颇有后世电影中唐伯虎的感觉! 自己并不想学画,估计也是学不来,所以也不必全程看他画画。贺礼转身跟老僧攀谈起来。 才知道老僧法号慧光,乃是律宗弟子,修的是苦行之道。 行千山万水以磨砺自身,见世间善恶以明悟因果。 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座破旧的寺庙,竟然发现庙中壁画大有玄机。 老僧也是有修为在身,很快便发现可以神魂入画。在画中得遇自家律宗祖师,得到道慧祖师的教导,道行法力大有精进。 还有诸多宗派大能,时常讨论佛法经意,每次听讲都获益匪浅,就干脆在此定居了下来,到如今,已经三年有余。 “如今施主得此机缘,乃是天意,贫僧在这里参悟三年,已经学得够多了。若知而不行,岂不等同无知,贫僧也该下山,继续自己的修行之路了。”慧光禅师合十说道。 贺礼心中感慨,慧光大师不愧是律宗出色的弟子,苦行求道、普渡众生乃是真正的佛家弟子典范。 若是普通人看到自己占据已久的机缘被人抢去,说不得就要做过一场,再不济也会心中愤恨不平。 这慧光禅师,早已抹去了心中的贪嗔痴念,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念头通达,本性真如,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佛法精深。 “这才是一方世界中真正的瑰宝啊!”贺礼感叹道,“仁人志士层出不穷,才是世界文明得以延续的根本原因。” “普渡众生”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然而万千民众必有勇者,文传百载必出圣人。 终会有人不顾自身利益,为众生谋福祉。这样的人越多世界也就越兴盛。 佛法之所以传入中国后千百年不衰,根本原因并非是靠吸收了什么皇帝太后达官显贵,更不是靠坐拥田产、搜刮民众的佛教败类。 而是有千千万万个如此伟大的僧人,在传承着民族精神,践行着“普度众生”的伟业。 即使是在后世经济大发展,物欲横流的世界,贺礼也曾经见过那些苦行的僧人和尼姑,他们自备被褥衣食,不受路人馈赠,最多讨口水喝而已。 他们一路上帮助老弱,救助动物,比那些整天就知道叫叫嚷嚷的某些环保人士、爱动物人士,不知道高到哪里。 一路上会有很多信众要供奉钱财衣食,他们都一概不取。遇到丧事,他们也会念往生经文,事后拂身而去,也不收家属一分一毫。 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一个震撼人心的照片,一位老者在火车站候车室猝死,旁边的僧人握着他的手为他诵经。 这是一个纯粹的僧人,一个纯粹的修行者。修行修的不是法力,不是地位,修的是一颗慈悲的心。 贺礼双手合十回礼,亲自送慧光禅师下山。 出了山门,慧光禅师说道:“施主请留步,送到门前、送到山下,皆是送别。我辈之人,不必执如此俗礼。” 转身下山潇洒而去。 贺礼注目送别,直到再也看不见慧光禅师的身影,只听得远远的传来歌声: 若不观自己,道心无所出; 若不观众生,悲心无所出。 …… 青山原不动,浮云任去来。 六道是苦海,三宝是慈航。 …… 贺礼回到大殿之中,孟龙潭依旧在笔走龙蛇。画轴依旧悬在半空,朱耷小两口儿估计还在你侬我侬。 贺礼走到殿外空地,仰望天空。 今天只是半天,却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结识朱孟、上山下山、魂游画内、诸僧论法、山门送别…… 见识过了世界的玄奇、少年的痴情、众人的智慧、苦行的慈悲。每一项都值得仔细咀嚼,受用一生。 此时贺礼却不愿静坐参悟,而是跨步沉身,松肩坠肘,缓缓拉开拳架。 一拳平伸,一拳上举于耳后,两拳眼意念相对,意在上方。此势“含胸拔肋”,有助于加强肺的呼吸运动。 随着深深呼吸,身体微微起伏,翻腾的心绪也慢慢平息。 此为梅花拳的基础,“梅花桩五式”的第一式,名曰:“大”。 可通调全身气血,息杂念,理肺气。 相传,少林寺绝技金刚般若掌的心法要义就是:“倘若深夜难安,思绪纷飞,如何降伏?” 贺礼毕竟是现在和平社会长大的少年,一时间经历如此多的事情,已让他有点心乱如麻。 等到送慧光禅师下山,才感觉到这位老僧的一言一行之间,竟然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更感觉到自己虽然在画中世界与诸位高僧高谈阔论,乃是凭借的后世见识,说实话不是自己在与高僧们论道,而是太祖与亿万工农在与之论道。 自己不过是狐假虎威的狐狸罢了。 慧光禅师有力人士岂能看不出这个年轻人的思乱如麻。所以下山的时候做歌来提示他。 最后一句“六道是苦海,三宝是慈航”就是在提醒他,如何应对自己的心绪。 三宝乃是精、气、神! 唯有勤加磨砺精气神,才能度过无边的苦海。 有些时候劳神苦思无用,不如磨练肉体。经过一番酣畅淋漓的运动,自然能够念头通达。 贺礼听懂了慧光禅师的意思,于是便演练起了从小就学过的梅花拳架子。 第23章 梅花越迁 贺礼从小在冀南巨鹿郡长大,家里距离梅花拳发源地——后马庄不过10来公里,会一些梅花拳的基本套路是理所当然的。 当地的很多小学甚至都把梅花拳当做课间操来做。所以如果来到这个地方,看到男女老少都会几路拳法,请不要惊讶,这就是庄稼把式。 梅花拳在冀南地区以及河南北部流传甚广,甚至海外也有大批的梅花拳弟子。 近些年来内地富裕了,诸多国内外的弟子们共同集资重修了祖地,每年的祭祀祖师爷活动十分隆重,成为当地一个特色文化产业。 说起梅花拳,大众最有印象的就是梅花桩。因为它广泛的出现在各路影视作品里。 黄飞鸿系列的狮王争霸赛中,舞狮的人需要在高低不同的木桩上辗转腾挪,这些镜头的灵感,就是取材于南方拳的梅花桩。 由于南北拳法交流,很多南北方拳法的武学招式、打法练法乃至于武学理念都互有借鉴。 电影《一代宗师》中,就从侧面描写了民国时,南北武林合流的一个剪影。 开始练习梅花桩时,要把木桩下半截埋在地下,上半截高出地面3尺3寸,桩与桩之间的距离前后为3尺,左右为1尺5寸。 随着功夫不断增进,桩要不断加高,有的加高到5尺。同样,布桩的方法也会多变,用老话说,讲究上应天象,下合地时,中合节气。 如“北斗桩“(又名七星桩)、“三星桩“、“繁星桩“、“天罡桩“、“八卦桩“、“五行桩“、“九宫桩“等。 其实就是摆出不同高低、不同形状的木桩,让练习者克服恐惧,形成高低纵跃的肌肉记忆,锤炼出特定的进攻闪避步伐。 拳法讲究脚下一条根,若是能在各种地形之下、高低纵跃之时,都能步伐稳当,重心不摇,对战起来自然有莫大的优势。 不过贺礼所摆的拳架,不是练习步伐的梅花桩,而是养气炼神的梅花桩! 与形意三体式、太极混元桩、洪拳的四平马步一样,梅花拳也有基础的梅花桩法。 传说梅花桩是祖师雪中观梅花,花有五瓣,如同天地之有五行,犹如人之有心肝脾肺肾,今有所感,创出了梅花五行拳。 基础的五行桩功,能够调节五气,锻炼五脏,身合五行。 贺礼起手摆出的“大”势,能含胸拔肋,有助于加强肺的呼吸运动,梳理肺气。 肺气舒展,心胸开阔,人自然感觉天朗气清,万事不必萦绕于怀。 随即,变为弓步平膝跨,与地面九十度垂直,两臂前后平伸,拳背微往后摆,挺腰转头,此为“顺”势。 此势,在身体下蹲的过程中,气归丹田而滋养双肾。肾主纳气,加强呼吸深度;肾藏精,化生元气;元气推动于人体的生长发育,逐渐激发了身体各组织器官的生理活动。 顺势一成,感觉浑身上下都被激活,力量逐渐从四肢百骸汇聚起来。 贺礼姿势再变,两臂伸直,一腿内扣,一腿蹬直,脚跟外旋。 此势名为“拗”势,转动双肋,有助于双肋经络气血运行,提升肝气。 肝居中焦,肝经循行“肝足厥阴之脉,循阴股,入毛中,过阴器,抵小腹,上贯膈,布胁肋,循喉咙之后,与督脉会于巅”。 经气通过肝经,肝受养,肝畅情志,肝藏血,主疏泄,调气机,所以此势有助于调节血在全身的分布的功效。 此势一成,感觉浑身气血流动,滚滚如同长河,好似化身巨人,能够拔山撼岳,生出一种“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感觉。 片刻之后,贺礼姿势再变,一拳平伸,沉肩坠肘,一拳置于耳后上方,如同猿猴摘果,意在胸中。 此为“小”势,有引动心气之功效。心居上焦,主血脉,主神志,主宰人体生命活动。 此势可以加强心经气血运行,滋养脑部,让人感觉精神健旺无比。 贺礼姿势在变,摆出最后一个“败”式。所谓围师必阙,亢龙有悔,不能一味勇猛精进,还是要收归气血。 这才是中国传统拳法的精义,要能放能收,能发能养。 攻击要如同银河泄地,养生要好似老妪慢行。 “败”势,列身拔肋,两臂伸直,意在脊中,引动脾气。 脾居中焦,位于脊中,经气仍畅,脾气受养。脾统血,主运化,脾能消化吸收水谷精微之气,此势有助于把食物的精华运输到全身。 此五式,引动气血,调和五脏,然后再把营养运到周身各处,滋养平时身体的劳损。 贺礼这么多年来,不过是把它当作一种中学生广播体操来做罢了,早晨起来活动活动身体,提升一下阳气,倒是挺有效果。 直到今天思绪纷飞之时,展开拳架,引动“本我”,在“本我”的指导之下,此拳法的精髓才慢慢展现。 不愧是号称操纵身体无不如意的“本我”。姿势一摆出来,就能感觉到气血的细微变化,不断修正调整优化到最佳的动作姿势。 十遍桩功下来,这梅花五行桩,已经精益求精到了完美的境地。 纵然是祖师爷在世,也远远不如贺礼的拳架来的标准高效。 毕竟祖师爷靠的是自己摸索,并没有如此逆天的外挂。 而且在聊斋世界,这样对人类开放了高标准天地权限的世界,拳法的功效更是极大的拔高。 经过“本我”优化之后的拳架,一套打下来,隐隐之间能够感觉天地灵气之涌动,纷纷钻入四肢百骸,整个肉身从内至外,得到了充分的滋养。 而且凌厉的流动隐隐有其独特的路径,或许这就是经脉。 经脉在解剖学上不可见,却不一定不存在。解剖学往往把一块功能性肌肉不再继续剖分,因为肉眼难以观察到里面的区别。 但是肌肉内部就没有能量与信息的传递交换吗?或许有,那就是经脉的一部分。 人体是一个神秘的宝库,有着选比我们超出我们想象的神秘。现代医学也在进步,想想100年前的现代医学与现代的现代医学不可同日而语。 或许有一天,人真的能够发现其他的方法,观察到经脉以及内脏内的能量流动,历史就会翻开新的篇章。 现在已经有类似的方法,及时用放射性核元素喂养小白鼠,然后一段时间后,通过仪器观察这些核元素在体内的大致分布。 不过这种手段实在是比较模糊,不够精确,这些元素如何在体内流动,是肯定看不出来的。 不过当世界权限拔高了人类这种意识的强度,并且赋予了极其强大的能量流,让人能够清楚的体会到能量在体内的流动之后,一切就清晰明了了起来。 不需要什么钓蟾劲、天蛇吐息、虎豹雷音,只需要基础的五行梅花桩,贺礼就能逐渐摸索出经脉的分布和五脏的锤炼方法。 一套简简单单的梅花拳,已经实现了本质的跃迁,成为探索人体宝库的一把金钥匙。 第24章 我们是少年 拳法虽好,也不能练个不停。 摸到了其中真意之后,在这大殿之前,群山之上,微风之中,缓缓打了一套拳架。 收势之后,心绪宁静,神完气足。 提气纵越,立在墙头,极目四望,只见群山苍茫,草木如浪。自然之美,竟至于斯。 想到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所说,迁客骚人看到的是“阴风怒嚎,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 志得意满之人看到的却是“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自然没有变,变的是人的心境。 是“更着风和雨”还是“何妨吟啸且徐行”,还要看个人的心情和胸怀。 练拳,更要炼心。 感慨一番,回到大殿之中,刚一只脚迈过门槛,画轴自动飞回,挂在贺礼背后。 贺礼摸了摸,笑道:“你好歹变个带子出来,让我斜挎着。不然一个画轴悬浮在身后,不得百分百回头率吗?” 画轴从谏如流,马上变出了一根月白刺龙凤锦绣带,这样贺礼就是从肩膀到肋下斜挎着画轴,正常多了。 贺礼原以为它会随便变出一个绳子完事儿,没想到还挺讲究。笑着损了它一句:“没想到你还挺骚包,一个带子整的花里胡哨。” 画轴传来意念波动:“我按着你的喜好变的。” 呃,好尴尬呀,赶紧四处看了看,还好没人听到。 进入大殿之中,看到朱耷和迎春,不,现在应该恢复本名“连翘”了。两人在看孟龙潭作画。 贺礼心里赞叹道,果然是个灵巧的女孩儿,料想她初入画中世界,乃是遭逢大变,戒心甚重,不以真名示人。 却又不愿忘记过去,就起名“迎春”。 因为迎春花与连翘花都在春天盛开,都是藤条状灌木,开明黄色的小花儿,外形和花朵都很相像,所以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早春时,在街头巷尾看到的“迎春花”其实可能是连翘。 连翘给自己起名“迎春”,可见她并没有忘记过去,也不会忘。 这是一个开朗坚韧的女子,值得有美好的未来。 人生于世界,种种美好的、高尚的追求,或许可以总结为“维护美好”这四个字。 孟龙潭一边儿在墙上龙飞凤舞,嘴里还在不停的吹嘘绘画技法,反正旁边是两个小白。 果然旁边的两个人一脸兴奋,只会拍着手叫好。 孟龙潭吹嘘得更大声了。 贺礼定睛看去,孟龙潭正画到天女散花这一段,一个个天女在她笔下生成,明眸善睐,顾盼神飞,果然与原来的无有二致。 连翘还在旁边一个一个的数:“这是明兰姐姐,这是如兰姐姐,这是宝琴妹妹……哎哎哎,下一个就是我了!” 孟龙潭回头看了一眼,嘻嘻一笑,笔下飞快地生成一个少女,两靥飞红、含羞带怯,与连翘一模一样。 只是看衣着装饰,大有不同: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孟龙潭画完赶紧从椅子上跳下,哈哈大笑着往外跑,反应过来的连翘抄起扫帚就要打他,朱耷也跟着捉孟龙潭,三个人在大殿里转圈儿跑,欢乐的气氛一时洋溢在这宽阔的大殿中。 贺礼也被他们感染,放声大笑。 因为“倭堕髻”又叫“坠马髻”,发鬂松垂,偏向一侧,是魏晋时期的流行发式,能为女子增添妖媚之感,乃是妇人的发型。 孟龙潭这是调笑他们两个私定终生,两人羞怒之下就要作势打他。 聊斋世界风气开放的很,颇有上古之风,男女野合也不甚稀奇,何况小小调侃一下小两口,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这要是在鞑清,估计要羞愤跳河才能解决。 在自己的世界,贺礼只是个刚毕业的小年轻,可是看到这几个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竟然升起一种“年轻真好”的荒谬之感。 卧槽,我才不老呢!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掉。 又阿q式地安慰一下自己,人家那些三十多岁的大姐们,尚且整天自称“宝宝”,天天社交媒体上卖萌为乐,自己可不还是少年呢嘛。 都怪聊斋世界的人太早熟,对,是世界的问题。 三个小屁孩而已,装作少年的样子,我才是少年好不? 不经意瞥到了连翘奔跑跳跃中显露出那玲珑有致的身材,贺礼又把话咽了回去。 阿弥陀佛,这万恶的旧社会,小朋友们发育太快了! 三人笑闹了一阵,扶着桌子喘气,见到门口的贺礼,笑着打招呼。 连翘也不扭捏,跟着叫了一声大哥。 贺礼笑着点头答应。 人或许就是这样,或许我们内心还觉得自己是个任性的少年,可是当我们意识到自己被需要、被依靠的那一刻,就瞬间长大了。 闲来无事,贺礼就和大家聊聊天。 孟龙潭和朱耷两人不免问他,原来大殿之中的老僧到何处去了。 贺礼就慢慢的给他们讲了前因后果,两人当然也十分敬佩,感慨一番自己之前态度不恭,竟然没有询问高僧的法号。 贺礼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人在少年的时候难免轻狂,做事疏漏。 不过以慧光法师的修为,又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呢? 两人点头称是,一转眼又兴奋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向连翘说着平生的趣事。 怪不得说有个漂亮小姑娘坐在旁边,少年们的话能多十倍。 贺礼和他们说这话,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 那个青涩又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的就过去了。当你回首的时候,才发现它如同从手中溜走的沙。 少年不识愁滋味,更上层楼、更上层楼,欲赋新诗强说愁。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原来我已经这么老? 原来我已经这么老! 原来经过社会磋磨,已经失去了少年心境。难道要悲伤地唱着“我们曾经是少年”吗? 不! 青春不是年华,而是心境; 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而是深沉的意志、恢宏的想象、炽热的感情! 青春是生命的深泉在涌流。 青春气贯长虹,勇锐盖过怯弱,进取压倒苟安。如此锐气,二十后生有之,六旬男子则更多见。 年岁有加,并非垂老;理想丢弃,方堕暮年! 岁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热忱抛却,颓唐必至灵魂! 忧烦、惶恐、丧失自信,定使心灵扭曲,意气如灰。 无论年届花甲,抑或二八芳龄,心中皆有生命之欢乐,奇迹之诱惑,孩童般天真久盛不衰。 这才是青春,这才是真正的少年。 保持一颗初心,我们永远是少年。 第25章 下山 青春是心境,少年是状态。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 民众尚未完全脱贫,国家尚未完全统一,民族尚未真正强大,那么,我们就应当永远还是少年! 贺礼的心中波澜已定。 事到如今,他才真正接受了现在的处境。不再是新奇,不再是好玩,而是责任。 从此,心已经明了前路。 心中豪气顿生,以手击节,大声吟道:“新丰美酒斗十千!” 孟龙潭眼睛一亮,马上接到:“咸阳游侠多少年!” 朱耷也抚掌应和:“相逢意气为君饮!” 连翘清脆的声音紧跟而至:“系马高楼垂柳边!” 四人视线交汇,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畅快与豪情。 少年人的快乐,本就是如此简单。只需要意气相投的三两好友相聚,就胜过万千风物。 “既然此地之事已毕,今天如此畅快,若不聚饮一番,怎能尽兴?!”贺礼一挥手:“走,我们下山!” “好!”,“好!”众人答应一声,并肩下山而去。 四人齐声高歌:“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歌声震动山谷,之前山上的众多香客隐隐听闻,纷纷四处张望,却杳无人烟矣。 凡是名山大寺,因为游客香客众多,山脚必然有相应商业区域,所以要寻一个吃酒的地方容易得很。 下得山来,四人找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客栈坐下,点了时下的菜蔬和自酿的米酒,话不多说,先干一碗润润喉。 酸酸甜甜的米浆,带着微微的酒劲儿,缓缓滑过喉咙,落入期待已久的腹中,使得劳累了半日的身体一下子舒缓下来,忍不住要靠倒在椅子背上,再长长地哈一口气,以表赞叹之情。 四个人懒懒的靠在椅子背上,就这样默默的发愣,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来消化今天的经历。 良久,贺礼摸出一颗珠子,放在桌上。 珠子指头肚儿大小,琥珀一样的颜色,内部似有光彩缓缓流动。 孟龙潭、朱耷他们离得近,看得出来这珠子其实是微微悬浮在桌面上,滴溜溜地转动。 “这是画轴所赠。”贺礼微微一笑:“毕竟相识一场,这颗魂珠可以护住你的神魂不衰,而且常人看不出区别。” 连翘也不矫情,道了声谢,伸手拿起珠子,手掌一翻,珠子消失不见。 旁人即使看到,也以为是藏在袖子里,其实已经是把它吸收到体内了。 贺礼接着说道:“不过这繁衍子嗣之事,还要看天意。我听闻有你们这样情况的,仍然能够生儿育女,若是日后碰见,必然帮你们询问方法。” 两人毕竟人鬼有别。连翘是神魂,没有血肉之躯,她如何生儿育女,实在是个难题。 不过聊斋中确实有人鬼情未了还诞下子嗣的,贺礼实在是不能理解。 只能说,若是有缘得见,就少不了要仔细探查一番这奇特的方式方法。 听到这话,连翘神色黯然,只低头拿手指去绞弄衣角。 贺礼不是他们的父母,要看他们的脸色捡好听的说。这些都是他们未来必须面对的事,早点挑明比较好。 其实做一个豁达实诚的人,真的很好,很通透,贺礼心中想道。 应该大家都想做一个这样的人才对。可是放眼望去,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戴着一张连自己也讨厌的假面具呢? 这个话题太复杂,以后再想。 贺礼还是把注意力收回道面前的小情侣身上。 连翘一脸黯然之色,毕竟不是贺礼所在世界的女拳大师,不能生孩子对她还是有很大的打击的。 不只是社会压力,这关系到人的本能自信心。男性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说不定更难过,因此走上心理歧途的也不在少数。 朱耷是个好小伙子,见状连忙说道:“这个好说,我早就听说,很多贫苦的人家,生了孩子养不起,甚至有扔掉的。我们收养几个,把他们当亲生的看待,一样的,一样的。” 连翘抬起大眼睛忽闪着水光,嗫嚅道:“可是……” 朱耷赶紧接腔:“父母那里,咱们就骗他们一下,平日里塞个枕头在衣服里。等寻到了收养的孩子,半夜悄悄地抱进来,就说突然生了。” “噗嗤~”连翘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傻子,父母都是过来人,能被你骗到?” “不过嘛,有了这个魂珠,我就可以稍稍变化,保证跟真的怀孕一样,谁也看不出来,嘻嘻。” 朱耷也眼睛一亮,连声称赞这方法好,简直完美。 可见刚才他的说法,也不过是安慰连翘罢了,他自己都觉得行不通。 不过男人适当地说点类似的大话,其实是因为心里早有决断,勇于承担后果,是有担当的表现。 而且对聪明的女孩,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连翘那水盈盈的大眼睛现在已经挂在了他身上,一刻也分不开了。 对面的孟龙潭赶紧高高地端起酒碗啜了一口,用粗瓷大碗挡住自己的视线,眼不见为净。 等到上菜了,孟龙潭才算找到事干,殷勤地为贺礼布菜,充当起了舌尖上的解说员。 “贺兄请看,这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时令菜,藜蒿炒腊肉。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却不可不尝。 这藜蒿,乃是清晨时分,从鄱阳湖水岸掐的嫩尖儿,再配这过年时节新熏制的上好腊肉,一起清炒。 你看这腊肉金黄,藜蒿青绿,吃起来啊,脆嫩爽口,且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味道。贺兄远道而来,一定要尝尝。” 一边说着,一边把四人的碗筷都摆好了。于是大家一起动筷子,品尝这第一道菜。 菜一入口,藜蒿特有的香味儿就溢满口鼻,紧跟着是腊肉的油香,二者在嘴里融成完美的味觉体验,果真是绝配。 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烹饪,这水边的清晨藜蒿芽和散养的果木熏猪肉,是大自然的馈赠与农家技艺的完美融合,是绝对顶尖的食材。 后世再怎么模仿有机种植条件,也终归是差了一分味道。 这就是神韵所在,土壤气候所钟。 就如同自己的世界,日本韩国都在试图把中国的传统节日文化艺术据为己有,可是在我们看来,他们还欠缺火候。 无论是中医针灸还是诗词歌赋,都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这就是文化土壤和文化气候尚且积累不足,怎么比得过5000年的精神传承。 可是说我们这一代人没有人学,没有人发扬,让传统文化就此断层,那么日后韩国日本的中医、诗词和种种节日,就是正统的东方文化了。 劣币驱逐良币的事件,往往层出不穷,并不新鲜。 中国隐忍百年,终于经济军事走向强大,现在也是文化复苏的时候了! 第26章 科学修仙,太阴炼形 不只是藜蒿炒腊肉,接下来还有石鱼炒蛋、庐山石鸡、金线吊葫芦、黄元米果,个个新鲜美味。 对于孟龙潭、朱耷这样的本地人来说,只是普通的时令家常菜,可对于贺礼来讲,好比去旅游时吃到了最最正宗的特色菜,那种幸福感是本地人体会不到的。 酒足饭饱,天色已暗,孟龙潭朱耷虽然是本地人,也来不及回家了,干脆开了四间房,大家休息一晚。 孟龙潭在“开三间就够了,浪费钱”的嘟囔中挨了一脚,嬉笑着钻进了房间,小两口也红着脸各自回屋。 进了自己的房间,贺礼心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摸索了一遍。这古代的纯木制建筑和实木家具,古朴的装饰风格,除非是后世的演员碰到了用心的剧组,不然还真的一辈子都体验不到。 打开木质的衣柜,有一股淡淡的花草清香。原来是衣柜的角落里放了两个花包,里面装满了干花,能够防潮防虫,还可以给衣物添上淡淡的清香。 大自然原本就给了人绝佳的馈赠,只是略加处理,就有奇佳的效果。这也是古代传统医学对于花草的研究和小小的应用。 医学不只是治病救人,更重要的是保持健康,陶冶情操,让人少生病不生病。 这是中医最重要的理论,而且相信是我们每个人都学过扁鹊的医学理论。 《鹖冠子﹒世贤》记载:魏文候问扁鹊说:“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到底哪一位最好呢?”扁鹊回答:“大哥最好,因为我大哥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 这些理论,我们每个人小的时候都能跟别人讲,可是长大之后却经常把它忘了。如此高深伟大的智慧,真的要随着经济发展而丢掉吗? 经济发展了,人民富裕了,医学进步了,许多古代的疑难杂症,对于现代医学来说也只是小问题。 可是现代医学真的已经无所不能了吗?并非如此。疟疾肆虐非洲,导致每年有数十万人死亡,最后还是靠屠呦呦先生的青蒿素。 新冠病毒让全世界的病毒学家束手无策,但是中国可以采取最好的防疫手段,也和中国有明代的《瘟疫论》有很大的关系。 中国人和自然相处了五千年,也积攒了无数行之有效的经验。中医或许看不到病毒,但是不代表没有防治病毒之法。 而在强身健体、药膳保健、修身养性等方面,中国传统文化里的瑰宝,是其他任何文明都无法比拟的。 家有明珠而弃之,去捡别人的玻璃球儿,实在是有点可笑。 因为每一个成年人都知道,小孩子才做选择。玻璃球要玩,明珠也得收藏,两个都不能少。 带着这些感叹和思索,贺礼躺在了梨木雕花大床上,头枕着双手,从窗外看皎洁的月亮。 月亮好大好圆,甚至可以肉眼看到环形山的痕迹。清辉洒落屋里,甚至比点燃蜡烛还要明亮一些。 贺礼心念一动,眉心飞出一盏明灯。既然月光如此之好,正好修炼三相法师所传的法门之一“太阴炼形法”。 这法相,乃是神魂所分,心念化形,可以说是本命之物。 其实说到底法相只是一个智能芯片,若要用法相战斗,就不免要给他装上一个机甲。 刚刚能够离体的神魂十分脆弱,甚至能被声音波动、大风扬尘所吹散。 所以对于没有真传的左道之士来说,修行神魂是一条危险的道路。想修神魂,一不小心变成了鬼魂,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过贺礼没有这样的担忧,虽然他也只是经历过一次神魂离体,当时的恐怖景象仍然历历在目。 不过如今大有不同,经过画中世界的滋补,而且与众僧论道的时候,神魂又生成了法相,引动了画轴内的天地之气加持,已经壮大凝实了许多。 如今铀灯法相一出,宛若琉璃玉盏,好似实物一般,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隐隐放出毫光。 贺礼闭上双眼,意在铀灯,感受着月华之力仿佛镀银一般,一层一层地镀在法相之上。 月光也是光,是反射的太阳光。这点小学生都明白,但是月光等于阳光吗? 这估计得高中生才能解答。因为月亮不是镜子,所以它不能完全反射太阳光。月亮是吸收阳光的一部分辐射能,然后再放出一部分辐射能。 再从微观的角度讲,月亮中的一部分物质的电子,吸收了太阳中某些电磁波后,发生能级跃迁。 其中一部分跃迁并不稳定,还会跌落回较低的能级,这个过程再放出具有一定能量的电磁波,这才是月光。 所以月光虽然是反射太阳光,但它的光谱和太阳光并不一致。 这也是为什么太阳炽烈而月光皎洁的一种原因,可不单单是光照强度的大小。 我们有一个很显而易见的推测,就是太阳的高能粒子束经过月亮的反射之后几乎消失不见。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阴神恶鬼以及部分妖魔,如果暴露在阳光下,就会如冰雪般消融,但是却常常在夜间吞吐月光修炼。 这月光之中一定有某些特定波长的电磁波对于神魂模型的构建以及增强神魂稳定性有很大的帮助。 说不定阳光中也有,只不过被炽烈的高能粒子流所掩盖了。 贺礼用心体悟着月光的功效,并且不断地微微调整着法相的结构与波动,以探寻能否与月光中的特殊电磁波产生谐振效果。 此时的大脑如同一个高频工作的传感器+cpu,不停地记录着神魂的细微变化,计算着神魂强化速率,试图绘出“月光频率—神魂强化速率”曲线,在无数个细微的波峰波谷中找到对应的最佳的月光频率和最佳的法相吸收模型。 同时需要构建一个数据库,因为找到最佳月光吸收速率值并非一日之功。 不过也不必苛求,可以较早的找到一个极佳值,先修炼着,在以后的实验中逐步优化,也是很好的。 第27章 遇鬼 寻摸了大概一个小时,贺礼停止了数据库的构建。毕竟不能一直做实验,差不多了就得投产,不然哪里来的效益。 于是贺礼开始搜索刚才的记忆,在“本我”的帮助下,他可以灵敏的调出精准的身体数据,毫无迟滞地进入指定状态。 这才是他最大的优势。对于一般人来讲,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其实是肉身和心灵不能统一。 打坐参禅、做法摆坛、法式仪轨、念诵神咒等等,无非是为了催眠自己的身体,进入修炼状态。 而贺礼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迅速地找到了这一个小时内试验出的最佳模型,并调整到这个状态。 月光俶尔一亮,如同突然增大了功率,又好似白炽灯变成了探照灯。只见一线尤为皎洁的月光直射进窗户里,照耀在铀灯法相之上。 如同用月光在3d打印一样,铀灯迅速均匀地增大增厚,越来越凝实。 此时山上寺庙中,一个影子从佛像上走了出来,抬头望向天空:“这是…帝流浆?!向来只是听说,八月十五月亮最大最圆之时,若是机缘巧合,能见到帝流浆,遇见一次就是毕生的造化。可是此时非节非气……” “不管了,去看看,说不得就是我的造化!”身影从山上直扑而下。 贺礼这边在仔细打量着自己的铀灯法相。刚开始需要全神贯注,渐渐的熟悉了,发现其实可以稳定地维持它的状态,自动吸收月光。 好比坐地铁不必专心坐着,也可以看看手机,只需要分一缕神关注报站即可。 现在贺礼就在让它自动吸收月华淬炼形体,思维主要琢磨其他的修炼法门去了,正在权衡接下来先拿哪种法门出来实验一下。 忽然“本我”示警,有不明灵魂波动靠近。 贺礼从床上起来,盘膝而坐,盯着异物到来的方向,看看来到这个神奇的世界后,即将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的鬼物。 不一会儿,只见门缝里飘进来一个纸片一般的人,进来之后吹气一样涨成了常人一样的体型。 只见它把身子一抖,晃了晃脑袋,似乎在适应。随后打量四周,忽然看到了坐在床上正在盯着它的贺礼,两人眼神一对,它吓得一跳,“滋溜”一下又变成纸片一样从门缝溜出去了。 钻出门缝之后并没有离开,还是在门口快速的晃悠。 贺礼心里疑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行为,去又不去,留也不留,到底是何居心? 就让“本我”加强五感,好探寻一下门外这个东西在干啥。 只听得它在门口踱来踱去,嘴里嘟囔着:“说好了只是偷偷看看,不进去,怎么管不住这双腿呢!” 忽然声音一变,成为了尖细的声调,自言自语道:“怕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宝贝儿一看就不凡,抢到之后远走高飞,日后成仙做祖……” “噤声!”原来的声音又出现了:“你没看到吗?那是有主的宝贝儿,那人在床上坐着,直勾勾地看我们呢!” 尖细声音又小声叫道:“蠢才蠢才,你看他一动不动,说不定是会个睁眼儿睡觉的,其实根本没看见我们!又或者,说不准身受重伤不能动弹,吓唬我们嘞!” 原来的声音嗫嚅道:“那…那…还是不妥当,要不再去看看?” 尖细声音急忙催促:“去看看去看看,要是醒着也不要怕,吓唬吓唬他!说不定能把他吓跑喽!” 过了一会儿,贺礼只见门缝又钻进来一个纸人一样的东西,进门之后膨胀变大,只不过这次换了个形象: 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瞪着两对儿绿油油的眼睛,舌头耷拉三尺长,一对利爪寒光闪闪,做出要扑击的样子。 贺礼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它,只见它在原地张牙舞爪一番,也不敢向前迈步,畏畏缩缩的样子和凶神恶煞的表情融在一起,十分的搞笑。 “呀,他好像看到我们了!”那个声音悄悄地说道。 “胡说,我看他就是睡着了,我们这次这么恐怖,谁见了能不怕?!你现在敢照镜子吗?”尖细声音驳斥它。 “有道理,我不敢。” “再来,换一个样子。” 贺礼只见它把身子一晃,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身段窈窕,麻花大辫儿,穿一身粗布碎花衣裳,胳膊肘儿挎着一个篮子。 见到这个情形,贺礼不禁有些想不通,不是变成妖娆少妇才对吗?变成妙龄少女的也有,但是挎个篮子干嘛,采蘑菇? 正疑惑时,听尖细声音说道:“这下没毛病了,咱们变成最漂亮的女人,他要是醒着,包管会把持不住!” 另一个声音也兴奋了:“没错,我也听小和尚们说过,山下村里的李小花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好多小和尚下山要是见到她,晚上都睡不着呢!” “小和尚们还会在被窝里做奇怪的事呢…” “闭嘴!说什么小和尚,整天看小和尚干嘛,干正事儿!” “对对对,偷宝贝儿喽~” “什么叫偷,没人要的宝贝儿,怎么能叫偷呢?是拿。” “可是宝贝儿旁边有人哪,拿人家的东西……” “蠢才,谁能证明宝贝儿是他的?那宝贝儿只是离他比较近罢了,咱们再走两步,就是咱们离的近了,那宝贝儿就是咱们的。” “嘿嘿嘿,没毛病。” 只见这“大姑娘”又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尺许长的小人,一溜烟儿向着铀灯奔去。 那铀灯法相,正悬浮在窗口吸收月光,这小人儿跑到铀灯下面,被铀灯的领域镇压,失去了变化之能。 然而它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一双小短腿还在不停的跳跃,想要抓到铀灯。 那铀灯离地起码三尺,它一尺长的小东西怎么够的到,贺礼见它上窜下跳的样子,不禁笑了,换了个姿势倚在床头看它表演。 “吓!他…他…他…他看到我们了!” “他还在笑呢!” “快跑!!” 贺礼哈哈大笑:“来都来了,还想跑?” 铀灯一照,灯芯发出一道光华,把小东西摄入了灯盏之内。 第28章 人参娃娃 贺礼招手,铀灯飞到掌心,灯盏之内,一个小东西在里面打转儿。 原来是一个小人参娃娃,只见它白白胖胖,穿着一个小红肚兜儿,扎着一个冲天辫儿,像一个可爱的年画宝宝。 只不过现在现出了原形,手脚和小辫儿都是细细的根须编成的。 幸亏我的铀灯法相只是初次祭炼,贺礼心中想到。 若是如同画中世界中,精神虚影展现的终极状态一般,灯盏中爆裂的核素灯油——铀、钍、钚等互相激荡,包管被摄进去的人参娃娃一瞬间被震为飞灰。 现在只是月光祭炼,威能不显,只能拿人困人罢了,妖鬼之流被困进去,只是换了个生活环境。 要是耐得住寂寞,又有修炼悟性的妖鬼,说不定如同被关进食物充足、网速飞起、高配电脑屋里的宅男,关一段时间后,修为大有精进也是很有可能的。 人参向来是中国人最耳熟能详也是最喜爱的大补药材。因为它的珍贵以及特殊的外形,所以民间流传着许多人参娃娃的传说。 一直到后世的21世纪,采参客们依然会发现人参之后系一个红绳,以免“人参娃娃跑掉了。” 当然更深层的原因是用红绳做一个清晰易发现的标记,也向其他采参客表明人参已经有了归属。 但是朴素的劳动人民自然热衷于人参娃娃的说法。这是一个十分值得社会心理学家去研究的民俗,它里面寄托着中国人民浪漫的神话情怀。 所以,虽然小家伙是来偷宝贝儿的,贺礼也并没有想伤害它。 不得不说,有时候颜值就是命运,要是进来偷宝贝儿的真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说不定此时已经魂飞魄散了。 在灯盏里瞧不清楚,贺礼心念一动,把它放了出来。 小东西一落地,抡起双腿就跑,铀灯放出一道毫光,把它悬空拎了起来,它两个小短腿儿倒腾了半天,无奈放弃了挣扎。 贺礼把它再次放下,小家伙把头往地上一拱,就要逃跑。 遁地可是人参娃娃的拿手本事,看过动画片的小朋友们都知道,贺礼怎么可能不防备它这一手? 只见它拱了好几下,地上有一道淡淡的清光,如同琉璃一般,怎么也穿不过去。 气的人参娃娃跌坐在地上揉额头。 不一会儿,竟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不愧是个娃娃,偷东西被抓住就跑,跑不掉就哭。 你以为我会惯着你? 小竹板儿妈妈课堂开课啦,孩子爱哭老不好,多半是欠揍,打一顿就好了。 伸手揪起它的小腿儿,倒着提起来,人参娃娃挣扎得更凶了。 “再动,再动把你吃掉!”贺礼“恶狠狠”地说道。 人参娃娃眼看着一个比自己身高还高的头颅凑了过来,开口就是要把自己吃掉,说话间嘴巴开合,比自己巴掌还大的两排牙齿在月光下闪烁着森森的寒意。 人参娃娃吓得四肢僵硬、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这个社会还能不能好了,我们人参娃娃到底要怎么活着你们才满意,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对人参娃娃的压迫,我们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贺礼才不管它的内心戏,也没兴趣看它是不是“老拳师”,只是对这个平生第一次见的奇异生物充满了兴趣。 画中世界虽然奇妙,但是贺礼早就知道了宇宙之灵造化大世界,大世界中孕育小世界的信息。 小世界有部分自主权柄,可化为洞天、福地、阴土、天宫等种种特殊世界。甚至得大造化,脱离大世界成长为一个独立的大世界也有可能。 所以得到画轴的追随时,很是欣喜却不甚惊讶。 画中世界有众多神魂,有天女神将、高僧大德,身处其中之时,还得见法术玄奇,但是毕竟大家也都是人的形态,贺礼心中只把他们当做常人看待了。 这个人参娃娃是实打实的异类成人形,还拥有人的灵智,虽然貌似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毕竟没见过。 植物如何拥有灵智? 植物与动物的根本区别在哪里? 灵智与灵魂是否互为充分必要条件? 植物灵魂、动物灵魂、人类灵魂是否有区别?质的区别还是量的区别? 三者之间存在能级差距吗?可否互相越迁变化?单向还是双向? 灵魂存在特定的物质基础吗?如果有是否在头颅之内?大脑、小脑还是松果体? 灵魂运转需要能量支持吗?能量来源是血气滋养吗?思维与灵魂是对同一个概念的两种描述吗? 神魂、灵魂、思维之间是怎样的集合关系? 植物的灵魂存在什么地方?有特定的物质区域支持吗?可否剥离以培养基培养? …… 一瞬间贺礼已经想出了无数个研究课题,有了眼前这个送上门的绝佳实验体,贺礼觉得这些课题可以马上立项了,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 这笑容看在人参娃娃眼里,吓得它差点没有背过气儿去。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这种宝贝儿是好东西,但是没有想到好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偷的……都怪你,我说了只是看看,别进去。” “哼,现在埋怨我也没用!”尖细的声音回答道:“现在落在人的手里,说什么都晚了,以前躲在佛像里偷香火吃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吓,他要吃了我们了,我看他眼珠转啊转,然后笑得这么开心,估计想到了‘一参三吃’的法子……” 不过这个人参娃娃还有点与众不同,一个人参成精,竟然有两个精神体存在,还能互相对话,真是奇妙。 不由得又蹦出了几个新课题: 两个独立灵魂的根本区别是什么? 灵魂独立的外在区别是否与人格分裂相似? 身体如何做到与灵魂兼容? 两个不一样的灵魂如何分配同一身体的使用权?是时间分配还是功能区域分配? 论灵魂与肉体的兼容性以及移魂大法的可行性。 灵魂入侵如何完美取代原生灵魂。 …… 看着贺礼越来越兴奋的笑容,颤抖的人参娃娃“嗝”地一声抽了过去。 第29章 太阳炼神 科学研究是一种终身的事业,从来不急于一时。 准备实验材料,向来是需要时间的,贺礼很明白这一点。 既然小插曲现在不能进行,那就继续干正事。 把人参娃娃收入铀灯之中,重新在月光下祭炼法相。 另外两个法相“心猿”和“灵柩”也要拿出来轮番祭炼。不过这个工作就交给“本我”来做就行,贺礼躺在床上准备美美的睡一觉。 “本我”拥有无穷的精力,晚上也不休息,所以也不用怕累着它。 许多时候,人会晚上连番做梦,又或者前一天还不懂的知识,第二天早上豁然开朗,这都是潜意识的功劳,是“本我”晚上不甘于休息的表现。 所以贺礼支使它干点儿活,不仅它会完美的完成任务,而且自己也会睡得更香。 往床上一躺,也不必讲究什么姿势和体态,睡觉就是要舒服,怎么舒服怎么来。 若是时间长了不舒服,身体本能自然会催促自己翻身的。 许多人喜欢追求标准的睡觉姿势,甚至还有的人从固纸堆里翻出了据说是陈抟老祖的“蛰龙功”睡姿。 先不说真假,你到那个境界了吗,就强行摆各种奇怪的姿势睡觉,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睡觉很重要,只有睡觉才能恢复自己劳累的大脑和身体,抚平白天的种种疲惫和情绪。 所以睡觉首先要放松,只有放松才能更快速的恢复。 可是身体并不会一键还原,白天的疲劳让许多肌肉还处在紧张的状态,所以需要精神的辅助来使它放松。 怎么放松因人而异。有的人睡前听歌,有的人睡起看书,有的人睡前讲故事。 至于贺礼,他最喜欢费尔南多·佩索阿的一首诗: “关窗,点灯,什么也不读,什么也不想,而是去感受生命溢过我,恰如小溪漫过河床。” 想象生命和时间如同溪流一样,抚过自己的身体,滋润它,让它彻底放松。 一夜好觉。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之后,贺礼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 从床上一跃而起,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得浑身精力充沛,精神健旺,仿佛能一口气犁好几亩地。 这样完美的睡觉体验,估计只有小时候玩火尿炕的夜晚,才能比拟。 推门而出,青山跃到眼前,一道金黄的阳光如带似练,从山的轮廓上溢出。 自从高考之后,再也没有起过这么早了。原来以为睡懒觉是最幸福,现在才知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能够早起精神饱满地看日出,也是幸福。 生活,不能一成不变。 变化和新意,或许就是一种幸福。 红日初升,在某些道藏之中,也叫紫气东来,说是红日初升的第一道光,就是紫气,象征着一阳初生、万象之始。 道家功法中,多有“食气”的法门,其实就是借助此时的阳光修炼。 正所谓“阴气炼形,犹如屋头泥坯,终是经不得风雨;阳火烧灼,泥瓦方成琉璃,可度百年而不蚀”。 说的就是,如果一味的用阴气增加灵魂的强度,就像用泥做的砖坯瓦坯来盖屋子,终究不能经历风雨磨难,因为本质不够坚固。 用阴气铸就根基,还需要阳气来打磨。就如同砖坯瓦坯经过烈火锻烧,变成青砖琉璃,就可以久经风雨而不剥蚀。 而阳光就是最盛的阳火。 刚刚练就的阴魂,本质薄弱,自然经不得白天的阳火冲击,所以初升的太阳洒下的阳光,就是最好的最温和的阳火。 那一缕阳光,以接近地球切线的角度,射入大气层中,走过了最遥远的穿越大气层之路,再经过清晨雾气的折射,筛掉了绝大部分的高能粒子流。 此时的阳光频谱稳定,能量均匀,在它的照射之下,采体内六腑之阴气与月光而筑成的阴神,开始发生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如同泥巴变琉璃、藤条变竹篮,又如沙子成芯片,阳光是最精巧的大师,制造出最惊艳的艺术品。 法相如同一颗神魂结出的种子,这颗种子落地之后,采集月光与六腑之阴气,成长为阴神,阴神经过阳光锻烧,成为璀璨、坚固、永恒、不朽的阳神! 阳神之路,千难万难。于贺礼而言,却只是旦夕之间。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聊斋世界权柄的开放程度之高,使得成就阳神之路并不艰难。 不像有的世界,纵使练成了横渡星海之舟、豢养亿万僧众之塔,仍然不能够灵肉合一化为阳神,只能在苦海之中争渡。 另一方面,是因为贺礼站在无数前人的肩膀之上。 这法相之法门,是无数修炼者披荆斩棘、玄奘大师融会贯通、三相法师千年磋磨而成,其中种种操作之精微、数据之庞大精细,不知道是由多少前人的心血和生命换来的。 再有后世的一整套截然不同的科学体系相互印证,尤其是量子力学与高能粒子学,犹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再由控制身体精微至极的“本我”使得身体状态可以随时调到理想情况,配合神魂波动变化无不如意。 这直接略去了普通修炼者需要的打磨身心、诵经念咒、瑜伽冥想、持戒入定等种种方法,即调整身心状态所需要的时间。 悲哀的是,普通的修行者们把九成九的时间都浪费了在这上面。 那些没有清晰传承的旁门左道,那就更是悲哀,只能拿自己的生命去一步步试错,除非天命所钟、大气运在身,否则一不留神就是身死魂灭的下场。 阳火锻炼已毕,感受到阳光越来越炽烈,贺礼正待收回法相,忽然听到一阵呲哇乱叫,心念一动,赶紧把铀灯里的人参娃娃放了出来。 只见人参娃娃一落地,也不记得跑了,只是满地打滚,又上蹿下跳,嘴里嘶嘶的吸着凉气,大叫道“哎呦呦,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贺礼有些不好意思,忘记了这个小东西还在铀灯里面,刚才用阳火锻炼法相,估计把小家伙烫的不轻。 沟通“本我”,引出一缕脏腑阴气送给人参娃娃,它马上老实了下来,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又化作了一个三四岁孩童的模样。 第30章 香火有毒 昨晚用月光太阴炼形,人参娃娃藏在铀灯之中,着实分润了不少好处,今天又阳火锻炼,对它更是大有裨益。 现在又得到一股精纯的本源阴气,对于这样的天生精灵,实在是大补之物。 说到底是因为植物原本无魂无魄,能够化形已经是天地所钟爱。 化形之后,生命的本质发生转变,诞生出的一点真魂实魄,其实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弱小。 甚至比婴儿还有所不如。婴儿的魂魄虽弱,受不得惊吓,但是毕竟有肉身看顾,不惧阳光。 等到年岁渐长,肉身发育,精血逐渐充足,大脑也进一步发育,有五脏六腑之阴气阳气循环滋养,自然能壮大神魂。 而人参娃娃这种精灵,化形之后想要吸收阴气壮大神魂,那是千难万难。 有机缘得到传承的,知道吞吐月华,吸收灵气。没有传承的就只能靠着晚上出来溜达时,被动地吸收一点月光。 这就是为什么草木成精,动辄千年,实在是因为生活太难了呀。 吸收自然中散落的阴气,能靠月光增强灵魂强度,都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再提什么阳火锻神魂,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动物成精概率,相对而言就大的多,是因为动物虽然智力不高,神魂不详强,但尚且原本有魂魄。 所以世上动物精怪多,植物精怪少。植物精怪中多以乔木精怪多,草本的精怪是少之又少的。 不过纵然是动物成精,想要修行也是难之又难。君不见白素贞拜在骊山老母门下,修行了一千多年,还不能够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那骊山老母是何等人物,连观音菩萨都要尊她为长。 传说中四圣试禅心,观音菩萨、文殊菩萨都要化作女儿,由骊山老母化作母亲。 在这样的大能手下做弟子,想讨个天界的末位职称都如此艰难,就可以知道精怪修行的不易。 不出意外的话,人参娃娃这种稀有的草本精灵,躲躲藏藏千百年,刚修行出一点气候,大概率就要被路过的修士或者大妖发现,然后神色一喜,揣入兜中,回家煎炒烹炸或者炼丹合药去了。 它已经不是刚化形的小人参精了,已经见识到了世界的残酷无情,过惯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要不是贪图宝贝儿,现身被捉住,因祸得福,说不定以后还要过流浪的日子。 曾梦想独自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最后却四海为家。 整日躲藏在黑暗里,总是偷偷的敛息,让人不能发现自己。 孤独的黑暗如潮水,黑暗如潮水把它包围。 在每个寂静的夜里,只能独自忧伤。 于是自言自语的久了,也就有了两个自己。 它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很欣喜,朋友,他它有了朋友。 直到前一天,它被捉住了,被关在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那就这样,或许参生本就如此,被抓住被吃掉,就是归宿。 听和尚们说,死去还能轮回,下辈子投胎,希望可以做个人。 它躺在灯盏之中,当它奔跑起来,灯盏好似无限大,当它安静地躺着,灯盏又好似一叶轻舟。 听说人类中有一种人叫做士兵,他们的幸运就是马革裹尸。那么能在这样美丽的小船中逝去,或许就是它的幸运了,它如此想道。 它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降临。却感到一股凉意,浸润周身。那感觉无比的舒畅,它感觉自己变得充实,饱满,膨胀,强大。 是灯盏中透出的光,这个光是月光,它能感觉到。不过这月光如此的纯粹温和,是它从未感受也不敢想象的。 它趴在灯盏上往下瞧,那个人睡着了。 “他没想着吃我,”人参娃娃想着,“我真幸运。”它也在灯盏中睡着了,睡得如此的踏实,没有一丝丝防备,这样的睡眠,已经是很久都没有过了。 直到它被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包围,它睁开眼睛,发现那竟然是阳光。 阳光,曾经多么惧怕的存在,惧怕而又向往。如今就普照在它的身上。 “原来这就是温暖。”它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全新的感觉。 它知道,从此东躲西藏的日子,就已经成为过去了。 它沉浸在这温暖之中,如同温泉一般舒适。 直到温泉忽然变成了开水…… …… 贺礼看着在自己脚下蹦跳的人参娃娃,在受了自己一道脏腑阴气之后,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不但不像昨天一样吓得仓皇逃窜,反而扑过来抱住自己的脚脖子,说啥也不松开了。 弄得贺礼哭笑不得,总不忍心一脚给踢开。 “真香定律”之下,人参娃娃早就忘了逃跑是什么,开始撒娇卖萌,决定抱住大腿不撒手了。 直到贺礼弯腰把它拎起来带回客栈,放到了桌子上,询问心中的疑惑,它才一本正经地讲起来自己的经历。 草本植物成精之后虽然弱小,但是却有奇特的天赋神通。 像人参娃娃就能遁地、穿墙,还有幻术可以迷人耳目,可以说保命技能点满。 当它化形之后,对于林中的动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无时无刻不有虎豹虫蟊袭击它。 经过一番东躲西藏,它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居所——山上寺庙的佛像之中。 寺中没有虎豹猛兽,由于时常打扫,油灯熏照,也少有虫蟊。 终于过上了安逸的日子,它白天躲在佛像里听人说话,晚上偷偷溜出去晒月亮。 渐渐的,它不但能够听懂人说话,后来甚至能听到人心中所想。 人在佛前求什么、念什么,它都能够感应得到。 只不过人和参的悲欢并不相通,它只觉得他们吵闹。 直到有一天,身体里有了另外一个声音,那也是自己,它能感觉得到。 它很欣喜,经常跟另一个自己说话。只不过另一个自己总是抬杠,还老是撺掇自己干一些不想干的事。 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又害怕失去,就经常顺着另一个自己。直到现在才突然醒悟,好像被它给带歪了。 这时候尖细的声音突然冒出头来,委委屈屈地说:“我就是你呀,我还能带坏你不成?” “哼,今天怎么怂啦?昨天你要来偷宝贝儿时,可是胆大的很哩!我说看看就行,你非要进去,我说赶紧跑,你说吓唬吓唬……” “吓,我就是你,我想就是你想,我就是背锅罢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贺礼赶紧制止它们两个,眼前桌子上坐着一个人参娃娃就够奇怪了,没想到还是个精神分裂的人参娃娃。 “你钻入佛像之中,日日受人祈祷,如同窃居了神位,受了人的香火。”贺礼给它们仔细解释。 “那香火是那么好受的吗?” 要知道修仙界有一句话:“香火有毒!” 第31章 朋友,我所欲也 贺礼已经明白它这是怎么回事了。 香火成神是一道特殊而又繁杂的路子,具有完备的知识体系。 像人参娃娃这样一头雾水,不管不顾地去吸收香火之力,只能说是运气好,并且吸收的时间不长,否则就不只是诞生第二人格这么简单了。 具体应该怎么做,贺礼并不清楚,但是可以从历史传说中猜测出一二。 神,需要有正式的神位,相当于政府公务员。其本质上是靠人民缴纳的税收供养的人民公仆。 没有正式神位的,就是淫祀邪神,相当于某些有活力的社会组织。一旦有过分的举动,或者遇到严打,就会被剿灭。 人民公仆不是那么好当的,要么由组织任命,要么由民众一致推举。而香火就是薪酬福利。 这薪酬福利如果那么好拿的话,这世上哪里还有四处流浪的野鬼、东躲西藏的精怪? 它必然有一个很高的门槛,或许是功德或许是名望。 然后就是责任。每一种岗位对应着一种工作,每一种神位也是一样。既然坐上这个神位,就要依法办事,承担相应的神道责任。 所以修仙之人讲的“香火有毒”的第一层含义就在此处。想安安稳稳的拿着人民的香火,只要踏踏实实地为人民办事。 可是修仙之人追求的是什么?是自由自在,我命由我不由天,想干啥干啥,这是人生目标的根本性差异。 所以修仙之人往往不会去承受人民的香火,因为这与他追求的事业生涯南辕北辙。 而“香火有毒”的第二层意思就是它的字面意思。这香火对于阴鬼之流是真的有毒的! 香火本质上是人的祈求,是一种精神力的寄托,是一种人生观点的释放,是一种大脑神魂能量的放射。 所以吸收香火,对于没有肉身护持滋养的阴鬼来说,是大大的舒服。香火就是魂体类存在的食物,是补充神魂营养的好东西。 但是接受民众的香火,如同接受了无数人在你耳边絮叨,而且是各式各样的诉求,如同几十个催婚要债大妈,一天24小时围着你口吐芬芳,这工资,好拿吗? 正常人被肉身护持,可以选择性地忽略很多信息,尚且会因为工作环境的嘈杂和工作量大的原因导致心生怨愤、焦躁不安、甚至精神衰弱。 阴鬼之流受了香火之后,那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日日受着强大的信息流冲击,心灵扭曲在所难免。 更何况,祈求神灵的人中,有多少诚心诚意、积极向上的念头? 无非是求财、求富贵、求好运,充斥着的,是人性的贪婪。 更有甚者,诅咒仇人不得好死、觊觎他人妻妾美色、临时抱佛脚的不劳而获的投机心理…… 人类诉诸宗教的,大部分是心里的欲望与罪恶,是理智压抑下的扭曲思想,是社会环境所不允许的潜藏恶意。 这是宗教的意义,是它的积极作用,因为它是人类极端情绪与变态欲望的垃圾桶。 这也是宗教的危害,是它的潜藏毒性,因为它是罪恶与扭曲的收容所。 人类诉诸宗教的种种心理,在这个神道存在的世界里,化为香火之力的滚滚洪流,冲刷着每一个接受香火的神灵和阴鬼。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滚滚而来的人道大势,创造了铺天盖地的香火之力,看似是神灵与阴鬼的福利,实则是巨大的考验。 它将摧毁一切脆弱的、摇摆的、贪婪的、扭曲的、投机的,只留下璀璨的、坚定的、永恒的、闪耀的、真实的。 任何想要在滚滚浪潮中分一杯羹的贪婪之鬼,终将会被冲刷成灰。 心思电转,以上种种感悟,不过一瞬。 看着眼前的人参娃娃,贺礼笑道:“想吃香火,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古语有云,‘聪明正直而为神’,你觉得你占哪一样了?” 小人参娃娃“唉~”的长叹了一口气,跌坐在桌子上。经过月炼日炼,它已经恢复了本性真如,自然听得懂也听的进去贺礼在教训它。 “这山上寺庙,不是最近新建,乃是小有名气的古寺,但是那神像之中竟没有神佛,能被你窃居其中,你也不想想,哪里来的这么大便宜?那原本的神佛,想必早已灰灰了去!” “你只是占据香火的时日不久,又是被动接受,没有贪婪吸取,所以只是受到香火中的七情六欲冲击,诞生了第二人格。若是时日渐长,估计也是神魂崩溃、灰灰了去的下场!” 人参娃娃大点其头,吸收香火时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那种源自神魂的饥渴和恐惧被满足的感觉,确实上瘾。 可是如今回想,却不寒而栗。就只昨天晚上来偷法宝时的贪婪、软弱、傲慢、投机……种种扭曲丑恶之态,显露无疑,现在想想就羞愧不已。 原来总是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啊。 “也是你福缘深厚,气运不衰,如今因祸得福,得见本性真如,又得七情六欲身,两位一体,也不孤独寂寞了,真是可喜可贺!” 贺礼见它如此模样,也是心中觉得这个小人参娃娃品行不错,就提醒一句。 人参娃娃抬起眼睛偷偷看他:“可是,我昨天是来偷你的宝贝儿来的……我错了!” “哈哈哈。”贺礼笑道:“不必如此,我等洒脱之辈,何必沉溺于过去?以往的错误,仔细审思、吸取教训即可,因为未来,还有无限光明呢!” 人参娃娃把头仰得高高的,眼睛闪烁着光:“真的?你真是个好人。” 得,女朋友没找到呢,先被一个小人参娃娃发了张“好人卡”。 贺礼心中一笑,这是后世的梗,不必说出来,就转而问它:“如今洗脱凡尘,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无处可去,就跟着你啦。我欠你的,以后我给你端茶递水。”人参娃娃也不拘谨,洒然说道。 “不必如此。”贺礼知道它如今明心见性,心中感觉接受了自己的日月之炼,欠下了因果,想要做出补偿。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只是佛家编造出来劝人向善的话。天地之间若果然有因果,那因果怎么计量?怎么兑换?怎么抵消?因果与善良、正义都是一般,只在心中罢了。” “哼,才不是我们惧怕因果,我红果儿说得出做得到,我欠你的就要还,不然我不舒服。你也甭客气,有事儿你吩咐,再说了,我又不会帮你作奸犯科。” 这个尖细的声音又出来了,一说话就气鼓鼓的,现在贺礼才听出来,这个第二灵魂估计是个女娃儿。 “可能是因为来上香的多是妇人,所以香火化成的七情六欲身才成为了女娃儿的模样。”贺礼心中悄悄揣测。 见贺礼不说话,人参娃娃的第一灵魂赶紧补充说道:“我们也是无处可去,以前躲躲藏藏的日子好害怕的。你是个好人,不会吃我们,我们想跟着你。” 贺礼伸出手来:“世事艰难,能有一道友,何其幸哉!” “你把我们当朋友?!姐姐说的对,你是个好人,也是我们的第一个朋友。我们有朋友喽~哈哈哈…” 看到开心的人参娃娃,贺礼想到了自己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有许许多多的留守儿童,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性格腼腆,但他们应该是一样的渴望拥有朋友? 那些在镜头下瞪着大眼睛的小孩子们,或许就是我们世界里的一个个人参娃娃,他们是世界的瑰宝,是未来的希望,他们同时也渴望着纯真的友情。 “吓,他哭了?姐姐你看,他的眼泪儿快要掉出来了…”贺礼只听得红果儿悄悄的说。 “我没有,别瞎说。”贺礼赶紧睁大眼睛,试图把眼眶里的泪水收回去,然后又笑了,任由它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悲悯众生之泪,是光荣的泪水。 我希望我的一生中,都能常含泪水。 “红果儿,这个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个小朋友,他们与你们原来一样,整日里担惊受怕,没有吃没有穿也没有家,你愿去帮助他们,和他们成为朋友吗?” “嗯,我愿意,我喜欢朋友!”人参娃娃用力点头。 “我青果儿也愿意,我也要像你一样帮助别人。”另一个小声音弱弱的说。 “原来你叫青果儿,你叫红果儿。好名字,青果儿就是姐姐,红果儿就是妹妹喽?”贺礼询问它。 人参娃娃又是一阵点头。 贺礼知道,人参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开小白花,结青果儿,时间久了,青果儿变红果儿。 所以初生者为青果儿,后生者为红果儿,这俩小娃儿的名字再贴切不过了。 “青果儿,红果儿,你们就先住在铀灯里,里面空间广阔,且有日月之气。等你们想出来时,在灯中喊我,我自然有感应。”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贺礼现在是住在客栈之中,要是被人发现身旁忽然多了一个娃娃,难免有人起疑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人参娃娃纵身一跃,跳入了铀灯之中。 第32章 幻术 青果儿和红果儿虽然住在铀灯之中,仍然可以与贺礼说话交流,而且贺礼只需要心中动动念头,就可以把意思通过铀灯传递给她们。 这算是间接地达成了“传音入秘”的效果。 神念交流可比说话要快得多,不一会儿,贺礼就听青果儿和红果儿讲了很多有关她们的故事。 尤其是她们的一种天赋神通——幻术,贺礼很是感兴趣。 小人参娃娃进来偷宝贝时变纸片人儿、后来又变夜叉、变姑娘,都是用的幻术。 常人都以为,幻术是欺骗我们的感官,尤其是欺骗眼睛。那是普通人的经验主义,误以为幻术类似于变戏法,通过吸引注意力和过人的手速,来达到忽然有忽然无的视觉效果。 实际上,幻术并非欺骗感官,而是直接欺骗大脑的神经思维。 戏法无非是从空空如也,变出花鸟鱼虫甚至活人、火车。它不能让火车摇身一变成为变形金刚,也不能让花鸟鱼虫变为三丈妖鬼,因为光学不允许。 眼睛忠实的记录直射、散射、反射过来的光线,要想欺骗眼睛,就要有扭曲光线之能。这是无比艰难的。 而欺骗大脑的视觉中枢却很简单。插入水中的半截筷子,它以为是弯的;超过26帧的影像,它以为是连续的。 最明显又最容易忽略的是,当晚上做梦时,自我的理智退去,本我的潜意识占据阵地时,种种奇怪瑰丽的想象也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所以只要欺骗人的视觉中枢,就能让人以为是亲眼所见。如果构建得逻辑完美,能够欺骗过理智的逻辑判断,那么对于被欺骗的人来说,就是真实。 这就是造梦,更高级的造梦。直接把虚幻插入人的真实生活之中并且完美衔接。 不需要注射药剂,也不需要把线绑在大家的手腕上,更没有堕入梦境裂隙的风险,比所谓的盗梦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因为这完全是高思维强度,高灵魂密度的碾压,技巧只是次要的东西。 甚至不需要技巧,像人参娃娃一样堂而皇之的变成青面獠牙的鬼怪,即使再离谱再玄幻,普通人也必须要接受,因为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再强烈的恐惧也不会让人惊醒,逃离不了,就只能接受。 要知道,当时的人参娃娃不过是阴魂层次,能夜间出游而已,就能施展出如此逼真的幻术,只能说天赋异禀。 早知道,对于普通的修行者而言,灵魂出窍是第一道难关,能够出窍之后,灵魂依然脆弱无比,惧怕光惧怕风惧怕声波,需要定神香,安魂香等辅助魂魄,维持稳定。 然后需要有正统的灵魂修行之法,能以气血滋养或者吸收阴气,来凝聚魂魄强度。否则没有补充,只有消耗的话,多次出窍以后就会灵魂虚弱,落个五劳七伤的结果。 久而久之,积累足够之后,量变产生了质变,才能达到第二层次——夜间出游。 此时的境界一般称为阴魂。阴魂已经不惧怕普通的声响、微风以及气血冲击,可以在天气好的夜晚四处游荡甚至低空飞行。 灵魂境界是迈向灵魂自由的第1步,是修行有成的门槛,无数志怪作品中,令人欣然向往的种种奇妙法术,也只不过是阴魂境界。 但是说到底,阴魂境界并没有实际的作用,既不能延年益寿,也不能长生久视,对于正道弟子来说,相当于办了一个夜间全城游,不过是增加了一些文娱作用罢了。 但是对于邪道修士,这就是质的变化。从此无论是坑蒙拐骗,还是偷窥踩点,都变得无比方便。不过若是遇上行家里手,或者对方早有布置,阴魂也极易受到伤害,一不留神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真正的质变来自于下一境界——阴神!只有能够以灵魂干涉现实,实现灵魂御物,也就是拥有念动力,才能真正踏入阴神的门槛。 到了这个境界,就魂魄与世界的见解达到了全新的高度。对内可以以灵魂反哺肉身,延年益寿。对外可以阴神御物,战斗力远超常人,摸到了神通法术的边缘,可以称的上一声“鬼仙”了! 当然关于阴神御物,贺礼也只是听闻,未曾真正见到。不过想必日后定然有机会。 阴神纵然有种种神奇,也不过是夜间逞威,并没有改变阴魂惧怕阳光的本质,所以称作“阴”神。 只有经过阳光甚至雷霆洗炼,要拥有牢固的知识基础,并能够以敏捷的思维在短短的一瞬间悟出阴阳变化的真谛,采得一点真阳,才能够阴神化阳,走上阳神之路。 修行之人将这个过程称为“雷劫”和“火劫”。别说阴鬼、妖怪或者邪修,就是正道修士、名门弟子,也少有能度过的。 踏上阳神之路,才能够被称得一声“真人”! 而阳神大成,神魂与肉身合而为一,散则成风、聚则成形,朝游北海而暮至苍梧,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甚至有可能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这就是地仙! 地仙与天仙,并无级别之分,只是道不同。可以统称为真仙。 天仙也称为天神,乃是神道果位,相当于高级公务员,有福利也有职责。 天仙虽然不如地仙自由,但是毕竟能成地仙者寥寥无几,天仙才是众位修行者追求的堂皇大道。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当然要看一看这个世界独有的珍宝——神魂修行体系。若是不能在修行之路上一探究竟,岂不可惜? 由于天眷的机缘,贺礼能够直接跨过阴魂与阴神两大层次,直接推开了阳神的大门。 不同于主神空间的轮回者以及其他世界的偷渡者们,需要在穿越之后挣扎求存,为了一点功法与资源生死相搏,机关算计。贺礼直接站在这一世界诸多修行巨人的肩膀上,轻巧地跨越了最艰难的阶段。 至于根基不牢,需要打磨甚至突破完美之类的说法,贺礼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毕竟,读十个小学一年级,也达不到初一的水平。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不必苛求每一步的完美,即使跌跌撞撞,也要往前走。 只有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纵使基础不牢,但当你站在更高的地方往回补基础时,必然是事半功倍。 当然这并不代表可以在修行路上马马虎虎,而是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追求最好的结果,但不必苛求。 这次期末没有考班级第一,仍然可继续以上下一个年级,而下一次的班级第一,未必不是你。 没有辩证思维,不懂得对立与统一哲学的人,永远是网上无聊的杠精,只会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修行是道,当然要往前看。但是修行不是修石头,修行是为了看见世间更多的美。 而“术”就是修行路上的望远镜与照相机,是不可或缺的手段。 千般神通,万种法术,才是一个修行世界最根本的吸引力所在。生活也是一样,不一定要最成功,但要追求最精彩。 那么就从眼前的幻术,开始学起。 第33章 性命双修 贺礼让人参娃娃对自己发动幻术,自己调动“本我”来仔细感受幻术对大脑皮层的欺骗过程。 昨晚人参娃娃虽然使出幻术,变做夜叉恶鬼和村里的姑娘。但是当时贺礼以小心谨慎为要,调动“本我”维持大脑清明,看破了它的幻术。 毕竟第一次遇到拥有法术的精灵,当然要调动十二分的戒备,防止他还有其他法术能够冲击神魂,否则盲目托大导致阴沟里翻了船,岂不可笑。 所以当时并没有来得及仔细研究幻术是如何发动的。 当时的情形,就如同医生看x光,两个视角同时看到了它的本体以及变化后的虚幻鬼影。 如今再让人参娃娃施展一番,从头到尾仔细的感受了幻术的波动对大脑皮层的精准刺激。 就如同收音机信号一样,把自己构想的画面,以一种特殊频率的脑电波作为载体,定向输送给要施加幻术的人。或者干脆增大功率,像信号塔一样向四周发射,把一片区域里的人全笼罩在幻想之中。 只要精准的发现了脑电波的承载频率以及需要刺激的大脑皮层部位,就能够以极微小的能量影响周围很大的区域。 不要什么愚蠢的催眠器具,亦不需要不知什么特殊场景进行心理暗示,更不需要一对一的施展。 这是需要基于心理学与大脑皮层反应研究的顶级法术,熟练之后,在举动之中,谈笑之间就可以布下幻阵,使得周围的人全部进入幻境之中而不自知。 不过鉴于脑电波在空气中的传播,或受到外界环境的削弱等原因,一般的幻境只能维持很小的一个范围。若要使幻境范围变大,就需要有更高层次的神魂修为。 幻术若能推演到顶端,或许能如印度神话所说,有的世界不过是神灵的一个梦,也是有可能的。 幻术是一个庞大而又常用的法术体系。 比如对于人参娃娃,就是保命逃脱的神技,让它屡屡在天敌手下逃脱。 对于某些仙佛来说,就是传道济世的手段,譬如观音菩萨有三千化身,化身形象各不相同,甚至有肉身布施的场景,难道还真的要自己变化、亲自下场不成? 对于修士来说,是避免许多人世间麻烦的方法。就像白蛇传里白素贞把荒凉的仇王府并变为深宅大院,哄骗着许仙住了一晚,后来李公甫去搜寻,才发现是断壁残垣。这就是靠幻术避免了当时的尴尬。若非如此,难道让许仙住荒郊野岭吗? 所以幻术虽然听着寻常,却是一个既不简单,用途又广的法术。 借着人参娃娃与“本我”的帮助,贺礼费时半个时辰,终于抓住了幻术的精髓,熟悉的幻术的发动方式,只差日后演练一番了。 此时已正好日上三竿,古代人起得早,孟龙潭已经来敲门了。 “贺兄起床吃早饭了,我刚才下去转了一圈儿,这家客栈的早饭端的不错。” 贺礼把法相收回眉心之中。开门随他下去吃饭。 来到客栈的大厅,只见朱耷和连翘已经坐在了靠墙的一桌儿,桌上大碗儿小碗儿摆了两排,摆的满满当当。 贺礼心中知道,连翘是阴神之身,虽然经过画中世界的灵气滋补,亦有日月照耀,但是毕竟时日尚短,又不像诸多高僧有修炼法门,所以虽然并不惧怕眼光,但是会本能的远离洒落阳光的门口,减少对魂体的伤害。 只是心念一转,贺礼当然不会说破,只是口中笑道:“哟,都准备好了,那我也不客气了,昨天的饭菜,甚是合口尝尝,今天再尝尝这里的早饭如何。” 落座持箸,只见笼屉中的小包子如婴儿拳头大小,一笼屉六个整整齐齐,冒着白腾腾的热气。边上两排共八个小碟,分别是四样小菜:腌笋丝、腌萝卜、腌姜片、醉河蟹。 每人跟前一个大海碗,盛的是骨头汤荠菜馄饨,冒着袅袅热气,飘着虾皮与香油。 一时间,汤香、面香、油香、菜香扑面而来,各种香气交叠,引人食欲。 四人坐定,也不客套,低头一顿大吃大喝。 因为昨日用梅花拳牵引气血滋补五脏,身体消耗不小,又有早上初次尝试太阳炼神法,谨小慎微耗费精神,此时腹中早已饥饿。贺礼迅速吞下一碗馄饨,又叫了跑堂的添了两碗,风卷残云般连吃了三碗才饱,直看得两人目瞪口呆,连翘捂嘴偷笑。 贺礼见孟龙潭和朱耷两人瞪着自己,先发制人道:“两位贤弟正是壮年,气血充盈之时,吃的这般少,如何能身体强盛?身体不强气血不盛,如何才思敏捷?” 只见两人一脸惊愕,万没想到自己被抢了先,少年人万万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不行的,刚想反驳自己吃的不少,又被贺礼抢先道: “日后若是进京赶考,路途遥远,莫说碰上什么妖魔鬼怪,若是有强人剪径,两位贤弟如何脱身?” 两人一句话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只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此时又听贺礼悠悠地说:“朱耷嘛,还有连翘保护,孟龙潭你就惨喽。” 孟龙潭目瞪口呆,怎么讽刺中还带着狗粮呢? 朱耷也是臊得满脸通红。靠媳妇儿保护,虽然心里美滋滋,但是听起来不好听啊! “哈哈哈,饭也吃完了,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贺礼抢占了话语权,占了个小小便宜,顺势起身开启话题。四人只是在这里暂住一晚,所以下来时已经收拾好了包裹。此时吃完饭应该出发,去往三人回家的路上了。 走在清晨的小路上,阳光明媚,惠风和畅,贺礼走在前头,脚踏梅花七星步,暗暗调动气血,滋养全身。 这才是锻炼乃至修炼的要旨,把修炼融合在生活之中,行走坐卧无时无刻不在修炼。 《九阴真经》有云:“人徒知枯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 讲的就是修炼要动静结合,既要静坐磨练魂魄,也要时常运动,磨练体魄。 贺礼此时不仅在运动中磨练气血,根据脑中的现代解剖学知识,调动着身体的每一块肌肉运动,同时还在调动“本我”计算气血运行到不同的部位,带来的不同感受与身体反应,以试图摸清传统理论所说的“经脉”的存在性与真实功用。 肉身是无穷的宝库,它最脆弱也最强大,想要阳神大成,必须灵肉合一。如今灵魂修行已经入门,但是肉身修行尚未摸到诀窍。 神魂修行与肉身修行,应该二者并重,齐头并进。 吕洞宾曾有诗云: “自古修命不修性,乃是修行第一病。 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 说的就是性命双修,肉身与神魂同时修炼,才是金丹大道。 这里的“金丹”不是真的在体内生出一个金色结石来,而是取其“圆融”、“不朽”之意,指“神魂与肉体合而为一,达到圆融不朽的境界”。 就如同道经中的“调和铅汞”不是真的要烧火熔炼金属铅和水银,而是比喻阴阳变化。 贺礼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把白天的精力用来摸索出一套锻炼肉身的功法。时间宝贵,路上的时间当然也不能浪费。 有外挂,不能只是藏着掖着,到危机时刻才用,那就太愚蠢了。而是要时时用、处处用,发挥它最大的功效。 第34章 精神力场,驻世菩萨 贺礼根据“本我”的反馈,时时刻刻都在微调步伐的节奏,以求更好的气血流动效果。 血液循环顺畅,就能够及时带走肌肉运动中的代谢废物,同时补充糖元提供能量,还能间接为关节腔内补充润滑液,减小运动对身体的损害。 尤其是大脑,充斥着毛细血管,而且无时无刻不在耗费大量的能量,并且源源不断地产生代谢废物。 经过贺礼的计算,自己在走路过程中比端坐在凳子上,大脑运算速率提升了三个百分点。 而且血液既然是一种全身的循环网络,那么血液循环通畅,自然也能够带走其他部位淤积的毒素,对于全身各个器官都具有一定的滋养作用。 而这里的“气”指的是一种“神经——激素”反馈调节。神经无时无刻不在监测被肌肉释放到体液中的代谢废物的浓度,然后反馈给小脑的运动中枢,再由中枢根据神经反馈过来的数据,产生特定的激素,刺激心脏、肺部等器官进行配合,加快血液循环,为肌肉运动提供辅助。 人的本能其实就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它自带了人进化千万年来调整好的默认身体参数,并且可以根据实际运动中的情况进行自动调整。 相信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体验,当你宅久了之后,刚一开始运动时,感觉十分疲劳,消耗特别大。但如果你第2天、第3天仍然做同样的运动,就会明显的感觉到一次比一次运动顺畅,消耗的少。 你的肌肉当然不会短时间内得到增强,变化的是你的本能对运动参数的调整。 贺礼此时就在进行这种调整,而且是在“本我”的完美配合下,积极快速的调整。 很快发现并优化了两种运动状态。一种是爆发型运动。一种是持久型运动状态。 爆发性运动就如同百米赛跑,在枪响了一瞬间,身体也如同点燃火药一样,肌肉迅速收缩,肺泡急剧扩张,心肌超负荷舒展,激素浓度飙升,神经递质超常输运,从而赋予身体短暂的急速状态或者一瞬间完成超难度动作。 而持久型运动就如同长跑。有体内的“神经——激素”反馈调节系统控制,缓缓地调整身体状态,均匀的增加整体功率,直到达到各个器官的完美统一,并且可以更加全面、更加均衡、更加持久地保持身体的巅峰状态。 武侠小说中有一种奇妙的构想,名叫“凌波微步”,名称源自曹植的洛神赋,原意是描写洛神的步伐体态。 而小说中形容凌波微步,是一种轻功身法,精妙异常,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使用者按特定顺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是以动功修习内功的法门。脚步踏遍六十四卦一个周天,内息自然而然地也转了一个周天,因此习练者每走一遍,内力便有一分进益。 抛去玄而又玄的易经卦象不谈,凌波微步其实就是一种持久型运动功法。它有着独特的神经激素调节参数,能够缓慢均衡的调动人体各大器官做功,达到在运动中活动气血、增强体魄的功效。 所以在小说中段誉才能靠着凌波微步,与当世绝顶高手之一乔峰比赛脚力,而后因为后劲绵绵不绝让对方叹服。 贺礼在这边摸索到了一点真意,不自觉的越走越快,并且每一步都在调节步伐和频率,这下可苦了后面两位跟着的人。 这种忽快忽慢忽左忽右的节奏,只让两位普通年轻人急的想要吐出来。只有连翘在后面抿嘴微笑。毕竟她看似在走路,其实不过在地面一毫米上空滑行,她没有实际的步伐,可以实现无极变速,自然没有两人这样的困扰。 直到贺礼步伐稳定,两人也不自觉的跟着贺礼,迈着同样的步伐。逐渐觉得身体轻健,气息平稳。 两人对视一眼,惊愕之中也带着恍然。虽然早知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不是常人,但是竟然能够做到以自己的步伐影响他人的步伐,以自己的状态影响他人的状态,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们两人都是富家子弟,小的时候家中也请了武师教授锻炼体魄之法,家中也有基础的呼吸吐纳之方。不过家中之意本在辅助科举,锻炼体魄是为了健旺精神,呼吸吐纳是为了内心宁静、辅助学习。哪个富贵人家愿意让子弟吃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功? 能够身体强健,忍受赶考路上的颠簸之苦、承受考试时三日三夜的高强度答题过程,就够了。练成一身武艺,难不成给人当护院、镖师? 虽然没有勤练武艺,但是也知道练功之苦,锻体之难。调动精神、搬运气血之法,是实打实的内家真传。贺礼竟然能够把功夫融在步伐之中,甚至能影响周边的人,不自觉地搬运气血,简直匪夷所思! 这当然也是贺礼的一种试验。把一缕神魂锻炼为阳神之后,生命层次发生了质的飞跃。阳神开始反哺肉身,“本我”得到了二次开发,现在不仅能够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能够精神外放形成场域,影响周围的生命体。 传说之中,菩萨所到之处,周围即是道场,道场之中,人人精神平和、能够放下贪嗔痴念。这就是达到阳神层次之后的一种精神力场。 贺礼只是初入阳神境界,距离阳神大成的地仙境界还遥不可及,距离菩萨更是杳远,但是对于这种精神力场已经初窥门径。 我们常人在生活中,如果近距离见到国际顶尖专家、或者国家领导人,自然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一种独特的精神力场,我们一般称之为气场。 这些人思维意识强大,举止有节有度,不自觉的就能影响周边的人。但是灵魂强度毕竟还是常人范畴,那种独特的吸引力主要还是靠观众先入为主的仰望意识,以及周围人前呼后拥的气势增幅。 而进入阳神境界,就是实打实的生命层次提升,神魂高度凝练,能够形成实实在在的精神力场。相比于普通人的神魂,犹如从小收音机变成了信号基站。 再配合“本我”对人类肉身的高度理解,别说传递信息、影响气血,贺礼能够感觉到,甚至操控周围人物的思想与行动也是轻而易举。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刚刚探索出阳神境界的精神力场,有如此强大的功效,“本我”就生出一种控制周边人玩儿上一玩儿的本能冲动。 修行路上,修为易得,心境难磨。不过贪心也是己心,杀心也是己心,这是生物的生存本能,坦然的接受它,然后把它放到一边就可以。 所以,纵然是最严苛的律宗,讲的也是戒贪心、戒色心、戒杀心,而不是灭贪心、灭色心、灭杀心。 人生在世,接受自己的优点,也接受自己的缺点。接受自己的善良,也接受自己的邪恶。 人生就是修行,二者本是如一。 第35章 让梨 贺礼知道,没有纯粹的善良,善良是在人的社会属性中定义的,人的本能中,只有“生存”与“好奇”。所以,他坦然接受心中的恶念,然后把它抛到角落中去。 善恶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是这样,所以不必为自己突然出现的恶意而感到羞愧,只要自己选择善良就好。 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 天生善良不是真善,在邪恶与善良中选择的善良,才更有价值。 就好比,小朋友天真的乐观不是真乐观,经历过社会的无情磋磨,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才是真正的乐观。 贺礼虽然抛去玩弄他人的恶趣味,但是实验并非不可以做。只是微微释放精神力场,把活跃气血的感悟蔓延出去。 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朱耷和孟龙潭的气血状态犹如被磁化的铁粉一般,在迅速地从混乱到向有序状态变化。 宏观的能量不仅有大小之分,还有品位之别。以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烧热水为例,煤炭燃烧的热能永远无法完全变为电能,无论用多好的煤矿、多高效的锅炉、汽轮机、发电机。 中国已经把燃煤发电玩出花儿来了,全世界都服气,但是燃煤发电效率依然达不到50。 这就是能量品位的问题,热能是一种带有一定混乱程度的无序能,而电能是一种高品位的有序能量,所以必然只只有一部分热能可以转化为电能。而电能作为高品位能量却可以完全转化为热能。 这个混乱程度可以用专有名词描述——“熵”。 大到宇宙,小到人体,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熵理论所描述。 人体内一样有着热能、电能、化学能等各种能量存在并且时时刻刻地在发生一系列复杂的转变。 人类通过摄取食物,进行消化,从而获得物质与能量,这种能量以呼吸作用产生的热能为主要表现形式。 神经传导、肌肉收缩舒张所用的电能,根本上都来源于线粒体的呼吸作用产生。 血液流动、合成atp与糖元、细胞分裂与分化、组织代谢与修复……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消耗能量。 梳理气血、调节五脏,其实就是想要把这些能量更加高效、精准地利用,充分利用有序能,减少个体熵增。 这才是进化。进化是优化自身能力,而不是加强掠夺能力。 吃的更多、体型更大、力量更足,走到哪里都露出浑身腱子肉,就是强大吗?不一定。如果这是强大,那么恐龙、大象都远超人类,人类穷极一生也比不过一头黄牛。 以智慧驱动的生存能力优化,才是真正的强大。 不仅是人经常做毫无意义的事,人的身体也经常耗费毫无意义的能量。更有甚者还会互相攻伐,比如癌症,比如过度免疫。 所谓的养生,所谓的调和阴阳、梳理五气,就是为了减少无谓的能量消耗,减少身体的内斗,实现共同富裕。 贺礼此时放出精神力场,使得朱耷和孟龙潭体内气血流动发生改变,减少无谓的消耗,提高全身器官的活力。 三人越走越快,到后来简直可以称得上健步如飞,速度可以媲美专业竞走运动员。虽然运动量如此之大,三人却丝毫不感觉疲乏,耳朵里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咚、咚”声,如同擂鼓一般。手指脚趾都有胀胀的、酥酥麻麻的感觉,那是强有力的血液随着每次脉搏到达指尖的感受。 丝毫没有跑步的疲惫,反而是感觉身体轻快,如同刚刚卸下了百十斤的重担一般。 正当朱耷和孟龙潭适应了走路的节奏,呼吸与步伐的配合渐入佳境之时,贺礼却缓缓地停了下来。 此时二人才从沉醉中回过神来,原来前方是一座小河,河上面有一座青石拱桥。 拱桥的弧度并不大,常人迈步可轻松而过,不过如今桥上有一个推着板车的中年汉子,带着一顶草帽,打着赤膊,正在与板车角力。 只见他一脚前弓,一脚后蹬,整体前倾,几乎要趴到车上。露出的两条胳膊上,青筋盘绕,可以看出已经将近体力极限了。 贺礼伸手抓住一边这车把,祝他和孟龙潭抓住另一边,四人合力把板车推过拱桥,然后又拽着车把,让车平稳的过了下坡路。 过了拱桥,到了平地,那汉子用树杈支住板车,向三人团团作揖,口中感谢不停。三人还礼,孟龙潭急不可耐地吐露心中的疑问:“你这汉子,为何推着一车干草在桥头较劲儿呢?推不上去就撤回来嘛,歇一歇之后,一鼓作气再冲上去。” 只见那汉子掀开车上的茅草,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一排的梨子。那汉子拿出梨来塞到大家手上,众人推拒不过就收下了。 那汉子一边往大家怀里塞梨,一边说:“俺这车里可都是好梨,可不敢往上冲,更不敢往下溜,要不然梨一滚一碰就不好了。今天多谢各位官人帮忙,尝尝俺的梨,又脆又甜,十里八乡有名着哩,城里的人都爱吃。” 众人看手中的梨,果然个儿大、皮儿润,还带着水珠,看来都是那汉子仔细洗过的。一口咬下去,清脆的梨肉在口中爆开一团清甜的汁液,果然是好梨。 孟龙潭嘴里嚼着梨,吱吱呜呜的说:“那你车上少装点呗,整装这么多又推不动,要不是我们正巧赶上,你在这儿咋办哪?” 那汉子听了,眉间爬上一缕喜色,颇有些自豪的说道:“俺家里那娃儿聪明,被村里的先生看上了,马上就要收到书堂里读书,俺这不寻思着,今天把好梨都卖喽,给先生凑个束修。先生没说要,咱不能不给不是?别人家给多少,咱也得给多少。以后我俺家的娃好好读书,俺盼着他日后,也能像各位相公一样哩!” “唉哟!”孟龙潭大叫:“这些梨是给孩子上学用的,我们可不能白吃!”说完就从衣襟里要掏钱。 那汉子连忙伸出一只手按住孟龙潭,另一只手连连摆动,口中说道:“各位相公帮了俺大忙,俺不过请大家吃个梨,算个啥。要是还昧着良心收钱的话,俺李大牛要被人笑话了!” “好汉子,讲究!”贺礼和朱耷也向他竖起大拇指,李大牛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了。 有正事在身,众人也不好停在路边多说,既然都是要去城里,就正好顺路结个伴。 第36章 种梨 一行人说说笑笑,渐渐的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去城里讨生活的周边农村人。 很快九江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尚未散去的晨雾,给朱红斑驳的城门披上一层轻纱,微微锈蚀的铜钉反射着温润的阳光,欢迎这些勤劳朴实的人们。 进入城中,入眼的是一番热闹景象。 早点摊子冒着腾腾的热气,街坊们在摊子旁一边吃饭一边大声攀谈。 来得早的猎户已经摆好了硝制好的皮子,漂亮的皮子在和风下微微浮动出波浪的形状,吸引了很多吃完早点闲逛的人们。 写着“孟婆婆甜醴”的四角垂穗锁金边儿幌子下,等待买一碗孟婆婆亲手熬制的枸杞红枣甜汤的人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甚至超过了对门的“李娘子奶茶”。 几个可爱的小姑娘扎着羊角辫儿,在街上往来穿梭,她们的胳膊肘里挎着竹编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盛放的春天。 贺礼最受不了小女孩儿们可爱的大眼睛,一看到那渴望的小眼神儿,就招招手买上几枝花朵。 小女孩儿们都雀跃着跑了过来,不一会儿,在她们甜甜的谢声里,作为一行人里唯一的女孩子的连翘,怀里抱了满满一大捧鲜花。 李大牛熟门熟路地把木排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侧,酒楼的小二迎了出来,贺礼摆摆手表示自己等人无意吃饭,小二就向一旁热情的招呼道:“大牛哥,今天来的早哦,吃过了没?” 李大牛拍拍胸脯:“婆娘给烙了大饼,揣着哪!”说完从车上拿出一个布包,递给小二,又拿出一个梨,塞到小二怀里。小二也不推辞,笑嘻嘻地回酒楼里去了。 李大牛对贺礼说道:“这酒楼掌柜也是个好人,让俺在门口卖梨,这样酒楼里的客人常常会买俺几个梨尝一尝。俺也每天挑几个最好的梨给掌柜送去,不能不记人家的好不是?这小二也是个热情的小伙子,爱吃俺的梨,俺也常给他尝尝。” 说罢,只见小二从店里出来,还了布包,又把半碗淋了香油的咸菜放在了李大牛的板车上,然后笑嘻嘻地转身回去了。 既然李大牛要在此摆摊,众人便与他告别,李大牛又非要给大家带上一兜梨,好不容易才推却了。 刚走了没多远,只见一个道士穿着一身破烂道袍,戴着一顶脏兮兮的旧帽子,从旁边与众人错身而过。 没一会儿就听到身后有争执吵嚷声,大家好奇的回头看,只见李大牛卖梨的位置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很多人。 贺礼隐隐感觉到有事情发生,就招呼大家一起折回去看一看。贺礼、朱耷、孟龙潭几个年轻人身量高大,连翘也是高挑少女,所以站在外围也把里面看的一清二楚。 原来是刚才的道士看到李大牛摊子上的梨,就想讨一个来吃。李大牛不知犯了哪根犟筋,偏偏不给。那道士讨梨不成,却也不走,就在摊子附近磨蹭,李大牛心里恼怒,就与道士吵嚷了起来。 只听了道士拽着车把说道:“你这一车有几百个梨,分我一个又有何妨?” 李大牛恨恨的说道:“你这道士忒不要脸!我纵使有千百个梨,是我辛辛苦苦种来的,浇水、施肥、除虫、摘果,耗费了多少精神力气?你嘴一张就要我一个,你们这些巫婆神汉,不事业生产,莫不以为天下老百姓都是你的佃农吗?!”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那道士的痛处,看见他那破帽子下面的脸色迅速的阴郁了下来,口中说道:“你这汉子不给梨也就罢了,为何要侮辱于我?” 李大牛把脖子一梗:“侮辱你?我哪里说错了吗?张口就要我的梨子,你以为你是官老爷?官老爷能治理一方,维持城里兴盛,城外安居,为国收税倒也合理。你张口就要,与街头恶霸、村中巫婆有何区别?” 见道士脸色更差了,旁边的人连忙劝道:“大牛真的是犟牛一般,你捡一个不好的梨子给他就得了,早点打发他走,也不影响生意不是?” 李大牛还是不肯,说今天车上都是上好的梨子,给他是绝不可能给的。 看到自己被周围的人当做乞丐打发,那落魄道士一张脸气的通红,口中低喝道:“你这汉子不识真人,小心报应!” 这时旁边酒店的小二哥挤进人群,给李大牛手里塞了两枚铜钱,转身在车上拿了一个梨子,放到道士怀里,说道:“大牛哥,我买一个梨,送给这位道长吃,大家都散了,小店还要做生意呢,好?大家也都有自己的事,没啥好看的了,散了散了。” 李大牛满脸通红的挠了挠头,为自己的莽撞影响了酒店而感到不好意思,正待就此作罢,只听得那道士大声说道:“这卖梨的汉子吝啬,我等出家人却不吝啬,别忙着离开,我一会儿请大家吃梨!” 众人只见他飞快地吃完手里的梨子,只剩下一个梨核,从背上抽出一个小铲子挖了一个坑,把梨核埋了进去,又向周围说道:“谁能给我一壶水,浇一浇我的梨树?” 有好事儿的人轰然响应,去旁边店里提了一壶滋滋冒气的开水来,那道士也不着恼,把开水浇到埋梨核的位置。 瞬间那里只见钻出一个嫩芽来,众人一片惊呼,只见那嫩芽迎风而长,几个呼吸的功夫,涨到了一人多高,碗口粗细。 再一瞬间,树枝上开满了雪白的梨花,一阵风吹来,花落如雨,引来一片赞叹。贺礼见身边的朱耷和孟龙潭也不禁啧啧有声,目眩神迷。只有连翘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心下了然。 又听那道士高喊:“我请大家吃梨!”只见梨花落尽,树上已经挂满了黄澄澄的大梨子,那道士麻溜儿的摘下梨子,递给围观的众人,众人一片欢呼叫好,须臾一树的梨子就被吃了个精光! 只听到那道士又喊道:“梨也吃完了,梨树我要扛走。”说完掏出铲子,叮叮当当地砍起了梨树。 这时旁边的连翘轻轻的说了一句:“这个道士忒过分了!” “不错,”贺礼也应和道:“这道士如此嚣张,也该得到教训了!” 第37章 雕虫小技 贺礼和连翘看的清清楚楚,那道士把梨核埋下,浇完水之后,手掐法诀念念有词,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扩散开来,影响了半个街区。 众人都以为道士在施法种树,殊不知已经落入了他的幻境之中。 以此道士施法之快,幻境之强,能让数十人陷入幻境而不自觉,俨然修为已经到了阴魂境界的巅峰。 不过他的幻境铺展开来,遇到贺礼与连翘之时,犹如溪水绕过礁石一般,被完美地分开,而道士犹不自觉,得意洋洋地进行他那“人前显圣”的操作。 等到他的幻境之中,梨花纷纷而落时,连贺礼也要赞叹一声精妙绝伦,这赞叹的不止是道士的幻术高明,更是赞他的审美之妙。 以幻术化出刀枪剑戟、恶魔鬼怪,固然让人恐惧;幻化出种种陷阱诡计,更是能于斗战之时抢占先机。 可是都不如幻化出自然之美,能抚人心、安人魂,才是幻术造福于人的堂皇大道。 等到下一刻,道士让树上结满梨子,分给众人,也可以理解。 这李大牛与他口角,对错尚且不论,道士心中生气而又身怀绝技,展露卖弄一番,让对方知难而退,自己落得个念头通达,是人本能的动物性需求,如同孔雀开屏、雄狮搏斗一般,“人前显圣”是动物的好斗本性在人身上的社会化体现。 那道士把李大牛的一车梨变到树上,分给围观的众人,既展示了自己的法术玄奇,又绑架了众人。等到李大牛发现自己被法术捉弄,一则对方法术高强,自己不是对手;二则双方口角难说自己一定占理;三则众人都吃了梨,脱离幻境之后也会偏向道士,大概率不会帮自己说话,更难以一一讨要梨钱。李大牛在这三重不利之下,只能偃旗息鼓,老老实实认栽。 不得不说,那道士不仅幻术精妙,玩弄人心也是经验丰富。 若是事后飘然而去,李大牛再从兜里摸出道士留下的等同于一车梨的银两,那么这件事就做到了极致的完美。李大牛的一腔窝囊气瞬间化为感激,众人也卸下了白吃了梨的心理负担,更会连连夸赞道士鸿影不定的高人风范。从此留下一段绝美的“神仙高人游戏人间”的传说也说不定。 不过很明显这个道士是个小心眼的人,不仅没有一笑泯恩仇的打算,反而要砍掉梨树。 在围观众人的眼里,砍的是那刚才开花结果的梨树,可是贺礼和连翘看的分明,砍的是李大牛运梨子的板车车把! 板车有一左一右两个车把,靠人的两手各抓一个车把来发力行走并保持平衡。失去一个车把,就无法均匀地用力,板车想走直线都困难,更别提李大牛把它推回家所需要的长途跋涉了。 这道士不仅是惩戒,更是要恶心李大牛! 这种人就十分可恶了,与拦路抢劫、掀人摊子的地痞流氓没有什么区别。 “让我来!让我来!”感受到贺礼的愤怒,识海里的青果儿自告奋勇地跳出来,化作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含着一根棒棒糖,使劲唆了两口后,弓步扩胸,向前大喊一声:“破!” 幻境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泡,悄无声息地消失,围观的众人只感觉一阵恍惚,眼前没有了梨树,只有一个邋遢道士在拿一把铲子砍车把。 一阵凉风吹过,道士扬起的手定在了半空中,尴尬地环顾四周,发现几十号人面露不善地盯着他看,一时间冷汗涔涔而下:“误会,都是误会…” “呸!误会个毛!”一个大汉高声大喝:“你个挫鸟,用下三滥的法术晃点我们,白白吃了人家的梨!得亏老天有眼,破了你的法术。这要是被你骗过去了,我们无故落了个白吃白喝的名头,以后怎么见人?!” “就是就是!”周围的人附和道:“有法术的我们也见过,都是高人风范。像你这么不要脸,讨梨不成骗人家梨吃的,倒是第一次见!” “呸呸呸呸呸呸!”一时间唾沫如雨,把道士淹没了。 他的法术被破,感到有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他的精神,无法发动不能以幻术躲避。又因为刚才人前显圣,被众人围了个严严实实,避无可避。只好缩成一团,用帽子挡住了脸。 直到感觉钳制他精神力的大手一松,知道放了他一马,赶紧施展幻术溜了出去。 “咦,那个道士呢,怎么不见了?” “那还用说,肯定是捏个法诀跑了呗。” “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光说大话,他下次换身衣服你还认得出来吗?别打错了人!” “嗨,我这不是表个态嘛,替大牛兄弟打抱不平,看被这道士给骗的,差点车把都被砍了。” “幸亏还没砍断,绑个绳子小心点推回去,用钉子钉一钉。” “这就完了?啊?刚才吃梨的时候都忘了?不要跑啊,有一个算一个把钱给我给了!大牛兄弟我先给你!” “说的什么话啊,我们能白吃吗?来大牛兄弟拿着。” 不一会儿,李大牛怀里揣了一捧铜板。而他不比城里人,好似第一次见到这种玄妙法术,愣愣的还没有缓过神来。 “大牛可以啊,今天这梨子卖的最快啊!” “李大牛的梨子还真不错,明天继续来啊,我还买。” “这不但吃了个好梨,还看了一场好戏,值了!” “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众人嬉笑着散去了。 此时另一边,逃跑到一个无人小巷里的邋遢道士,正面临着更加苦不堪言的尴尬境地。 以幻术骗过众人的眼睛,不自觉的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仓皇的跑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刚刚抚平激烈的心绪,就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婀娜款款的妙龄少女,旁边跟着一个四五岁大的清秀女娃娃。 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是个偏僻无人的小巷子。再想到自己刚才玩命狂奔,估计跑出来有好几里地,那高人放了自己一马,想必也懒得来追自己。 “怪不得都说祸福相依,虽然受了一些唾沫,差点挨了顿打,不过转眼就有肥羊撞上门来,真是好运道啊!” “这样的小姐,这样的姿色,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还有这小女娃,也是个美人坯子,只要拐出城去,运到其他州府,向青楼里一卖,啧啧啧……” 他利令智昏,眼珠一转,就施展出幻术来,精神力如触须一般,直扑面前两位美人儿。 却没想到阴魂境界巅峰的他,全力而发的精神触须如同遇到了两根烧红的铜柱一般,未曾触及就哀嚎着退回识海。 精神力的反噬,让他如遭锤击,昏昏沉沉之间,只听到一声娇喝:“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第38章 诡辩之术 邋遢道士心中明白,今天怕是栽了。精神力的反噬,让他如同被人在脑袋上狠狠抡了一锤,视线一片模糊,耳朵嗡嗡地响,两股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与口中喷出的鲜血融汇到一起,涂红了手扶的砖墙。 五感失去了作用,脆弱的精神力反而更加清晰地感知到了前方的情景。在面前五十步远处,两团炽烈的火光如同骄阳,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靠近,而自己就是春日里墙角下残余的雪泥,惶恐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阳神!竟然是两位阳神高人! “扑通!”邋遢道士跪伏在地上,口水混着血沫喷到地上,哀嚎道:“仙姑!两位仙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边说边磕头如捣蒜。 “哼,本来想教训教训你这个嚣张的道士,没想到你不仅是嚣张,还如此恶毒!”面前的一轮小太阳怒喝道。 “我没有,我没有,高人开恩,小人只是开玩笑,开玩笑啊……”邋遢道士徒劳地辩解着。 他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被人所破,那自己当时的想法和念头,自然原原本本地被人所感知,那简直比被扒光了给人看还要清楚。只不过求生的欲望还在期待奇迹,从而本能地狡辩罢了。 修士之中,不乏睚眦必报、动辄灭人满门之辈,但是也有胸怀宽广、对无知小辈的冒犯一笑了之的人。说不定自己就能碰到后者呢? 纵然是前者,也非无解。这一类修饰多是外表狠毒、内心跋扈且自视甚高之人,他们的弱点就是受不得激将也听不得吹捧。 自己若是表现得凄惨一些,做出有眼不识泰山的悔过模样,再不留痕迹的吹捧几句,对方心里一飘,挣足了面子,装模作样的教训自己一顿,估计这事就算完了。虽然免不了皮肉之苦,但是好歹保下一条小命。 但若是第三种……他本能的不愿意想这种可能。纵然是整天把“人权”、“女权”挂在嘴边的人,有几个真的愿意为不相干的人而招惹麻烦呢? 然而耳中模模糊糊听到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如坠冰窟:“你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拐卖了多少幼童?拐到哪里去了?还不从实招来!” 那邋遢道士心里巨震,万万没想到自己碰到了最坏的结果。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行侠仗义之人? “小人最近练功走火入魔,今天心魔陡生,故而发狂乱窜,不小心冒犯了两位高人,实际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 一边说,一边使劲把嘴里残留的血液用力往外送,撑地的胳膊微微颤抖,以头抢地,做出种种惨象来。 感到面前的两团火光果然微微迟疑,邋遢道士心中一喜,口中继续哀嚎道:“小道修行走偏,持心不正,乃至心魔入体,幸而遇见两位前辈,把我打醒,救我于苦海,晚辈回到师傅身边定然陈述前辈之恩德,日后到贵宝地登门感谢。小道也必将日夜勤加修持,日后以两位前辈为榜样,行侠仗义造福苍生。” 邋遢道士这一番见机行事,可谓完美的心理操作。一口咬定自己是心魔陡生而做了错事,把锅甩了出去,然后又说幸亏高人制止,明面上是捧了一句,其实暗中说的是自己并没有做出实际的伤害,你们如何义正言辞的审判我? 一番话动摇了对方的愤怒基础,我虽然有这个心思被你们抓了个正着,但是不是我的本意,而且我也认识到了错误。这就是对付正道愣头青行侠仗义的绝技——“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带着这个猜测,他当然要在言语中使出点儿欺诈的惯用伎俩,偷偷的把称谓稍稍改动,把自己的称谓从“小人”改为“小道”,暗示自己的正道身份。然后声称日后要师傅带自己登门感谢,其实是暗戳戳地点出自己有门派后台。你们如果真的是正道弟子,就要掂量掂量会不会大水冲了龙王庙,闹一个大大的乌龙,到时候双方的师傅面儿上都不好看。 正道弟子可不是无牵无挂的散修,他们享用门派修行资源的同时,当然要承担维护门派名誉的责任,像令狐冲一样的白眼狼,毕竟是少数。所以一涉及到正道之人的纠纷,正道弟子必然会束手束脚,下意识地想以和为贵。 千万不要小看这种话术。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如果第一印象以为你是拐卖孩子的奸贼,那必然是一口恶气在胸,往死里打,往深了盘问。而如果下意识的觉得你是正道弟子的话,既然大家是一个队伍里的,潜意识就会为你开脱,脑补出来种种你没有编好的理由漏洞。 可惜他的种种算计终究落了空,二女可是把他讨梨不成、施展幻术种梨、还要砍人车子的整部大戏看了个完完整整,怎么会相信他“正道弟子、心魔陡生”的鬼话。 她俩之所以站住不动,当然不是见邋遢道士的凄惨表象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真正管事儿拿主意的人已经走过来了。 那邋遢道士伏在地上,也不咳血也不颤抖了,暗中以密法吞吐气息,快速地恢复体力和五感,同时心里正在盘算着胡诌出哪个海外仙山的弟子身份来,既得名声在外别人都听过,还要不怎么有入世的弟子让她们没法立刻求证。 正在心里划拉着自己的听闻和传说呢,而听的一句声音中正平和,却在脑海中如同炸雷一般响起:“你很有点小聪明,但是你以为,我们会信吗?!” 缓缓走来的正是贺礼,他虽然也步入阳神境界,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不比得这两位女孩子,一个天生遁术,一个神魂之体,追起人来如同一阵风。既然有她俩围追堵截,还有红果儿能时时通讯,贺礼当然就不紧不慢的跟上就好。 当贺礼展开的精神力场覆盖了邋遢道士时,“本我”立刻监控了进入它警戒范围内的潜意识,道士的种种阴谋诡计如同写在了身上,自然无所遁形。 感受到身后又走过来一轮烈日,不仅更炽烈更强大,而且瞬间接管了自己的身体与意识控制权,感觉一切信息都被瞬间扫视了个彻彻底底。 邋遢道士彻底放弃了狡辩,切切实实地把头扎到了尘埃里。 苍天哪!三个阳神修士!平日里只在听闻中的人物,今天是组团出游吗? 自己今日命绝于此,或许也算死的很有排面了…… 第39章 认罪伏法 贺礼此时才真正意识到阳神的强大。 他只是初入阳神而已,红果儿是在铀灯中受阳火祭炼,有了一点阳神特性罢了。连翘也只是因为画中世界的滋养而成为具有阳神特性的神魂,未曾真正具有阳神的坚固不朽之性,出画的时间久了,也不修炼的话,随时有退转为阴神的可能。 而就这一个初入阳神的菜鸟,以及两个伪阳神的新手,就让苦苦修炼十年的邋遢道士起不了一点点反抗的心思。 这就是境界的压制。两个境界的差距,犹如天堑。想越级挑战,谈何容易!像各个小说主角一样,靠临死爆种而反杀,不如回家洗洗睡,梦里什么都有。 可以越级挑战的人物,要么祖传法宝在手,要么世界意志加身,要么有绝大智慧,如果没有这些,那么不好意思,境界高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的幻术攻击如同泥牛入海,而对方的精神力场铺开,直接接管了你所有的神经系统,想动一下小指头都需对方同意。请问,这还怎么打? 境界的碾压一般来讲就是知识储备和综合力量的双重碾压,想要越境挑战,好比上课睡觉的学渣,妄图靠临场发挥就能比认真听课的学霸考得多,简直痴人说梦。 而作为一介散修,哪里有什么法宝?更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定位,绝不是什么天意眷顾的主角,要想求得生路,只能靠经验智慧搏上一搏。 可惜很明显,狡诈并不是智慧,无法弥补境界的差距,自己的潜意识被强行接管之时,连狡辩也毫无意义。 此时纵然有天魔解体的神通也施展不开,有一条路可以走——认罪伏法。 “唉~”只听得一声叹息,然后那轮太阳说道:“走,去赎你的罪孽。” 邋遢道士感到一股暖流从五脏六腑涌出,头脑一片清明,五感渐渐恢复,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与平时一样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了眼前的少女和女童,拜了一拜,又转身向身后拜了一拜。眼前是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样貌平平无奇,并不算出众,但身上却有一股独特的、悲悯的气质,他站在巷子口,朝阳洒在身上,犹如神明。 邋遢道士没有因为看清面前是少年、少女、小女孩儿的组合,而有一丝丝其他的想法。 因为以他的认知,受了这么严重的精神反噬,起码也要休养三个月才能恢复,而现在只需要区区三个呼吸! 无论对精神还是肉体,明显对方的造诣已经是自己想象之外的了。更何况,传说中到了阳神的某种境界,已经能够不拘于肉身所限而千变万化。所以许多道教祖师的画像或者传说中,都有童子相,喜欢扮演骑牛牧童的更是不在少数。 邋遢道士恭敬的站在墙根儿,双手垂立等待指示。他此时才突然发现,原来坦然的接受自己的罪恶与命运的审判,是可以这么的轻松的,发自心底的轻松,像小时候爬到家门口大梨树上,吃着梨看天空一样的轻松。 “连翘,你去和朱耷回家,替我跟他们告个别,说我临时有事,改日再登门拜访。” 连翘点点头,又和卖力舔棒棒糖的红果儿摆了摆手,转身消失不见。 邋遢道士在前方带路,三个人都是练家子,脚力远胜旁人,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一个青楼附近。不同于刚才熙熙攘攘的街道,这里虽然道路宽阔平整,但是一片寂静,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似的。 或许只有到晚上才能显现出它真正的热闹景象。可惜盛世繁华下的纸醉金迷中,也不知道包藏着多少罪恶肮脏的角落。 邋遢道士直直的经过了青楼,又走了数百米,在一个小巷子中拐入,如同走迷宫般又越过了两个废弃的宅院,暂定在一扇朱红色铜兽衔环大门前,“笃笃-笃笃笃”有节奏地敲了几声铜环。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露出一个小老头儿,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几位看着面生,可是异乡人?平白无故敲我家门,莫不是想讨口水喝?” 邋遢道士低声说道:“老王头儿不必试探,这是我新得的货,手脚干净的很,保证不会有尾巴,问问你家主人,要是不要?” “嘿嘿,贾先生好手段,这可是上好的美人胚子,我家主人定然喜欢得紧,请进请进。” 在老王头看来这是贾道士新拐来的小姑娘,小姑娘懵懵懂懂,怕不是还不知道被骗了。贾道士来过多次,都是从外地远处拐来的良家女子,不仅盘儿顺条儿正,而且好调教。估计是被他施过法术的后果,毕竟连青楼里的大供奉,平时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家伙,对贾道士也有三分客气,可见这贾道士绝对是有真本事在身。 至于贺礼,他压根就没看见! 贺礼就这样施施然地进了这家青楼的后院,只见这里虽然是青楼里仆人所居,但是庭院摆设、道路花草别有趣味,皆是高明匠人设计。 可惜春风能吹遍这院里的姹紫嫣红,却吹不净这满院的罪恶。 邋遢道士穿庭过廊,来到一个小厅坐下,不一会儿,一个衣着华丽的半老徐娘,带着一股香风坐在了桌子对面,一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说道: “贾道长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难不知我等命苦的人,都是做晚上生意的吗?我是刚睡踏实,就被丫鬟叫了起来。如果今日不是顶级的货色,我可不依哦!” 她自顾自的倒茶饮了一口,短短几句话间,美目顾盼,既娇且嗔,竟仍然有当年花魁的几分风采。 “可惜呀可惜!”贺礼把玩着手中的雨过天青色茶碗,长叹一声说道:“你本也是那普通人家出生的苦命孩子,也曾经无数次咬牙发誓要报复拐卖你的人。如今摇身一变,也成了恶人的爪牙。不知道午夜梦回,还想得起当年的爹娘吗?!” 那老鸨脸色数变,霍然站起来,指着贾道士喝道:“好你个贾道士,在我面前卖弄幻术,看来今天是来者不善了!” 第40章 斗智 “好哇,你还带了人来,真的以为会一手幻术,就天下无敌了吗?!”那老鸨拍桌而起,戟指着邋遢道士怒喝,眼神却不住往贺礼身上瞟。 对面突然出现一个人,而且还不紧不慢的说出自己的心事,饶是她久经江湖,心里也不免“咯噔”一下。在弄不清这位少年虚实的情况下,还是以邋遢道士为切入口比较好。 只见邋遢道士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轻轻的为贺礼杯中续上茶水。其意味不言自明,自己今日只是一个配角。 “这位公子,以老身来看,并非莽撞之人,须知人生在世和气生财,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最是欢迎贵客上门。不知公子仙乡何方,清江县可未有如此蛟龙,劳烦公子明示,我也好向我们八王爷引荐。” 这老鸨一番话看似有礼有节,实则是暗中推测贺礼是哪个世家的公子云游至此,故而言语中说出自己的后台,让对方掂量掂量,也给双方一个台阶。 哪知道对方并不接话,似笑非笑得自言自语道:“你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竟然自称老身。想想我那里的姑娘们,这个年纪还可以自称宝宝,你说有不有趣?” 老鸨心下恼怒,自己如此说出青楼的后台来,对方不可能听不出来和好之意,反而不紧不慢地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分明是不把自己刚才的话放在心上!要么真的来头太大,要么就是无知的愣头青。 不管是哪一种,有贾道士在这里,自己终究处在下风,手在背后偷偷做手势,让身后的小丫鬟去请洪供奉来压住场子。小丫鬟轻咳了一声,表示已经着人去请了,老鸨才定下心来。 扭腰摆臀地在椅子上落座,她开口说道:“无论公子是哪里的强龙,毕竟到了伦家的地面上,须给在下一分薄面罢?公子上来就说出人家的身世,看来是仔细调查了人家的,莫不是对我有意?咯咯咯,我也有所耳闻,权贵人家多有怪癖公子,喜欢年岁稍长的妇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翘起兰花指,捻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然道:“可怜我柳颖儿命苦,直到此时才遇到真正知我怜我的公子,‘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真是造化弄人哪,嘤嘤嘤…” “哦?”贺礼看她自顾自的表演,感觉有些喜感,虽然知道她是故意拖延时间,但是也正想一网打尽,故而卓卓实实地当了一下捧哏。 那老鸨柳颖儿见贺礼接话,心中一定,拖延时间越久,对自己越有利,话说的多了,也好探出对方的底细。再不济也能等洪供奉到来,钳制贾道士压住场子。像贺礼这样的公子哥儿,不过是仗着手下的奇人异士,妄图如画本故事中一样,四处寻个威风罢了,今日须让他碰个软钉子,知难而退。 怕就怕对面是个愣头青,不管不顾闹将起来,到时候无论如何,面上须不好看。万一真的闹大,对方又是有背景的,牵扯到了王爷,自己免不了挨一阵毒打。 柳颖儿心下算计已定,觉得都在掌握,笑吟吟地接话道:“公子既知我过去,想必也知我往日薄有艳名,众人抬举,做过一届花魁呢!唉,往事不堪回首,如今已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说着说着,竟如同娇憨少女一般,脸上露出一丝青春期独有的迷惘之色来。 贺礼心中为她大大点了个赞,果然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多年的苦难磋磨,锻炼了一个人的卓越演技,演起来比真的还真,仿佛真的有个迷惘少女在对你倾诉衷肠,祈求开解。 “你很好。”贺礼开口说到。红果儿仍然在吸溜棒棒糖,只不过听到他这句话,吸溜的声音忽然大了一点。 柳颖儿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个小女孩儿的动作。只是想到,自己刚才忽略了一点,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儿既然不是贾道士带过来卖的,那必然是这位公子带过来的。对方既然带着小孩子过来,想来也未必会打打杀杀,那就好办多了。 如今对方嘴里又在夸赞自己,看来左右不过是个见色起意的花花公子罢了,或许有些权势,有点聪明,仗着身边的狗腿子,想做那话本故事里行侠仗义、英雄救美、左拥右抱、大开后宫的主角。 柳颖儿娇媚一笑,眉目横波,楚楚可怜地道:“今生得公子这样的知己足矣,颖儿此生无憾了!只是颖儿久居此地,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若是公子不弃,还望多多来看望奴家,奴家必然备齐诗酒礼乐,扫榻相迎。” “你错了,我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你,而是为了那十几位关在柴房的可怜女子。你且一边去,躲得远一些。”贺礼站起身来,一改刚才的淡定,脸色严肃地说道。眼睛却未看她,而是看向她身后的门口:“两位既然来了,何须藏头露尾?都出来罢!” “哈哈哈,我所料果然不差,阁下不是泛泛之辈!”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面色狠厉的半百老者,身后还有一位双目泛白、作道士打扮的山羊胡老头儿。 随后对柳颖儿喝道:“蠢货!那贾道士的水平与我半斤八两,若无十足把握,他怎敢上门挑衅?要不是我多了一个心眼儿,今天就被你个贱货坑了!滚一边去,改日我定然禀报王爷,狠狠责罚你个贱人!” 柳颖儿不敢作声,低着头默默地蹭去了墙角,只有贺礼能够感应到,她紧咬的牙齿和内心的愤怒。 “真是妇人之见!既然闯上门来,就不可能和解,自然是手底下见分晓!”那狠厉老者阴森森地说道:“你们两个以为吃定我了?万没想到我师兄最近下山来。你俩今日栽在这里,可以说是时运不济,下辈子多烧点香再来!” “能死在我师兄这样的阴神高人手下,也是你们的福气,临死前开开眼!师兄,你去拿下那小子,贾道士交给我!” 那双目泛白的老者也不言语,闪身向前,掏出一杆黑幡,幡上黑气缭绕,如同万千毒蛇,嘶嘶游动,欲择人而噬! 第41章 斗法 贺礼能够感受到那道士打扮的瞎眼老者,身上的杀气如同浪潮一般涌来,而且竟带着一片漠然之意。这是收割无数人命之后的漠然,对他来说,杀人仿佛只是杀鸡屠狗一般! 他把黑幡往地上一顿,登时插入地面的青砖之中!再看那青砖中间粉碎,却未断裂,四个边角完完整整,仿佛被高硬度高稳定性的钻头钻了一个窟窿一般。只这一手,就显露出高深的武道修为,对力量的精准控制和把握,让贺礼叹为观止。 贺礼心中很是期盼他拔起来再插几次,好让自己全开“本我”的五感,好好探究一下到底是如何发力如何动作,可以达到如此匪夷所思的效果。 如果进入玄幻世界就只知道修仙,进入西幻世界就只知道魔法,就太过狭隘了。每个世界都有着自己一整套完整地文明进程,这其中诞生过多少奇人异士、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发现与传承了数之不尽的文化与技艺的宝藏。只是着眼于一隅,难免错失更多的精彩。 创造美好的生活需要善于发现美好的眼睛,在哪个世界都是如此。 可惜瞎眼老者并未如贺礼所愿,他插幡入砖或许并非显摆,只是如同进屋把衣服挂在架子上一般,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他把幡往地上一插,随即双手各捏法诀,一股黑气从幡上飞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气在刚才柳颖儿坐的椅子上一绕,就把那一把实木雕花官帽椅化为齑粉! “小子,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教你瞬间化为飞灰!世人愚昧,不知顺逆,难免大好年华终成泡影,可惜,可惜。”那瞎眼老者仍然双眼空洞,嘴唇未张,仿佛泥雕木偶一般,竟是以腹语术说了这么一句。再配上穿堂凉风,更显得阴沉无比,若是常人见了,怕不是要吓得瘫软在地。 贺礼却丝毫未见紧张之色,反而再次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悠悠的说了一句:“你的法术很好,可惜,椅子不会还手!” “好胆气,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任凭你是哪路王侯将相,在我的散魂烟下,众生平等。”瞎眼老者的腹语仍然不紧不慢,仿佛见惯了在他面前冥顽、自大、挣扎、哀求的各色人等,心中未有一丝波澜。 他只是双手一摆,三股黑烟从幡上冲出,如同绞线一般旋转缠绕,向贺礼直冲而来。而在贺礼看来,三股黑气,竟然如同三相电波形图一样美妙严谨,三股黑气在空间的任何一个横截面上,都互有120度的相位差,三者动态互补,旋转起来犹如万花筒一般美妙。贺礼不由得击节赞叹,这世界随便拉出来一个小小邪道修士,也有如此的美感修为。 这时在一边舔棒棒糖的红果儿忽然动了,她前跨一步,把棒棒糖一扔,棒棒糖在空中化为三条色彩斑斓的蛟龙,只是一吞,就把三道黑烟吞入腹中,三条蛟龙迅速返回红果儿手中,又化为一只棒棒糖,只是多了一抹焦糖色。 瞎眼老者大惊失色,连连催动长幡,顿时无数道黑气铺天盖地而来,如同黑云压城。红果儿仍然把棒棒糖往空中一抛,变化出三条蛟龙,蛟龙张开大嘴用力一吸,千万条黑烟蜂拥而入蛟龙腹中。三条蛟龙次第回到红果儿手中,变成了巧克力镶边儿棒棒糖。 瞎眼老者满脸不可置信,自己的法器竟然如此轻松就被人破掉,那噬魂夺魄的毒烟,此时仿佛老农烟袋里冒出的香烟一样无害。 这黑云夺魄幡,是师门秘传至宝,本是催魂夺魄的斗战法器。自己游历之时,又无意中学到了南疆秘传蛊虫之术,只三年就培育出了传说中的万蛊之王——黑烟飞蚁。自己以绝艳之才,把二者融为一炉,再以雪域高原的巫术秘法,献祭了三百痛苦哀嚎之灵魂,终于变成了这无上法器。 以三百阴魂统御三百股黑烟飞蚁群,遇武道高手迷其魂魄,遇道术高手食其肉身,自此幡大成以来,尚未逢到敌手,通常只是三四道黑烟,就能把敌人挫骨扬灰,乃是自己最最得意的手段,亦是护道至宝! 如今竟然一照面儿就被人轻松破掉,而且三百道黑烟通通被摄去!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法器,竟然如同小孩玩具一般可笑! 自己数年心血炼就的黑烟,现在就在自己眼前,正被那小女孩儿含在嘴里嗦溜呢! 瞎眼老者又气又怕,忍不住浑身颤抖,连腹中的声音都在颤抖:“这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法宝岂能被一个小娃娃轻易的破去?!” “你的法宝很是厉害,兼具物理攻击与灵魂攻击,当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破掉。”贺礼热情地为他答疑解惑:“之所以法术瞬间被破,是因为你落入了幻境之中,一身法力根本没有使出来,你的法宝也没有真正催动呀!” “啊呀呀呀!”那老者仰天怒吼,这次不是腹语术,而是真正以喉咙发声,泛白的眼瞳也恢复了正常,一双狠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贺礼两人,恨恨地说道:“小辈好胆,今日竟然逼得我解开闭口禅与天眼禅,你们可以死而无憾了!” 只见他的眼睛与喉咙恢复正常的瞬间,气势节节高涨,一身衣袍无风自动,头发在空中猎猎作响。只见他手掐法诀,高喝一声:“临!” 空间如碎片一般纷纷炸开,如同砸碎了一面镜子,碎片纷纷扬扬的洒落,露出真实的世界来。 “哈哈哈哈哈!”老者大笑一声,把手中长幡重重地插在地上,那幡柄插入青砖之中,如穿浮土一般。 “我已修成阴神,魂魄凝练岂是你等可以想象?区区幻境,出其不意罢了,岂能困得了我?!” “无知小辈,你错就错在太过狂妄自大!真以为幻术能困得住我?还敢大言不惭的提醒我,今日就让你在去阴曹地府之前长个教训,下辈子也好少做傻事!” 说把袖袍一展,往前一指,无数股黑气张牙舞爪直扑贺礼二人。 第42章 斗神 话说老者凝聚精神,口颂道家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只是一个“临”字,就破开了幻象世界。 然后丢掉轻视之心,竟然直接解开了修炼多年的闭口禅与天眼禅,调动最强法力,势要狮子搏兔,做全力一击,击杀贺礼与红果儿二人以解心头之恨。 没想到刚才见他破开幻境而一脸惊愕的红果儿,此时仍然把手中的棒棒糖往空中一抛,化作三条蛟龙,瞬间又把他的夺魄黑烟吸得干干净净。 那老者志得意满的笑容尚未完全绽放就冻结在了脸上,看着仍然嗦溜棒棒糖的红果儿,如同唯物主义者遇见了幽灵一般惊愕。 “这这这……这不可能!我竟然还在幻境里面!”那老者须发戟张,大吼一声“临!”与此同时竟然从口中喷出一团血雾,竟然是咬破了舌尖,以自身精血为引,喷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符箓来。符箓轰然炸开,把四周的空间炸了个粉碎,破碎的幻境如同一群蝴蝶般四散而去,露出真实的场景。 只听得身边的师弟大声说道:“师兄,你去拿下那小子,贾道士交给我!” 老者一愣,原来自己如此之早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幻象之中!虽然刚才经过了一番战斗,其实只不过是自己脑海中的幻想罢了。他修炼已久,最近已突破阴神境界,对于人的魂魄思维方面的造诣自然不凡,他深知,人在自己的梦中可能经过千年万载困苦磨难、千种百般心路历程,其实只不过是脑海中念头一转的的一瞬间。 对方显然不是傻乎乎等自己出招的菜鸟,而自己反而因为对方的形象的欺骗性而掉以轻心,不知不觉中招,落入了编制的幻境而不自知。正所谓终日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自己竟然被别人以自己常用的招数阴了一记,若非对方以为胜券在握而自大地解释,说不得真的要栽在这里。 也幸亏最近突破阴神之境,虽然未曾来得及摸索阴神御物之法,战斗手段大体并无改变,但是得益于阴神种子已成,魂魄更加凝实,才能燃烧精血以法诀破开幻境,否则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又能如何?在对方构建的世界中,只能在无能狂怒耗干心血,直到现实中的躯体活活饿死才能终结这幻象牢狱。 念及至此,老者不禁出了一头冷汗,原以为手到擒来之事,竟然如此凶险!修行之路果然坎坷,种种困难磨砺、生死相争,竟然不如此刻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一记响亮的耳光来的深刻。 老者此时反而笑了出来:“哈哈哈,年轻人,小娃子,老夫小看了你们!不过你们时运不济,今日遇见我便是命中的劫数!你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幻术困不住阴神强者!这就是成也幻术、败也幻术!” 眼见红果儿把棒棒糖一挥,老者冷笑一声:“得罪了老夫还想走?摄魂!” 再次把自己的长幡往地上一插,黑气结成符箓,形成一种独特的量子势阱,此楼之内,大约以长幡为中心的一丈之中,想要运转神魂之力而施法,皆会感到无比的迟滞。 “这是道家正宗摄魂缚鬼符咒,当年若非老夫技高一招,就饮恨于此符咒之下!不过那人已成为我的修行资粮,让我的摄魂幡更胜往昔。如今我穿他的衣服,用他的法术,心中好不快意!过了今日,你们也会成为老夫的资粮,哈哈哈哈。” “这是道家正宗符箓,奥妙无穷,义理深刻,竟然以神魂波动构成量子势阱,束缚周围的神魂量子能级,以魂缚魂,只要境界弱于自己就无法逃脱,确实是追亡逐北的无上妙法。可惜你连皮毛都没学到,只是一丝丝形似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真是个修行宝库,我很满意。”贺礼赞叹的说道。 “哼,无知小辈,大言不惭,老夫确实只学了个皮毛,但是对付你们两个足够了!你小小年纪喜欢故作高深,大意失言被我破了幻境还不思悔改,尚且在这里狺狺狂吠!如今在我摄魂符下,想要阴魂遁逃而不可得,还有什么能耐?乖乖喂我的黑烟飞蚁!” 说罢,双手结印,放出道道黑气,直扑贺礼与红果儿。 却见贺礼与红果儿身影一闪,已然脱离了摄魂符咒的范围,黑烟自然扑了个空。 “什……什么!”老者不可思议地结巴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二人:“怎么会?明明被摄魂后绝不可能……那道术要诀上写得清楚……绝不可能逃脱。” “量子势阱虽然精妙,但是并非无解。先不说只能困住低能级的神魂,就算是困住了,也未必出不来。知道量子隧穿效应吗?虽然有高能势垒约束,但是电子仍有一定的概率穿过势垒,这就是扫描隧道显微镜的原理。普通的神魂无法摆脱势阱,是因为神魂混乱,无法统一自身的量子自旋与波动,所以无法穿过势垒。若能降伏其心,使得神魂内外澄澈、心如琉璃,调整自身频率,莫说区区势阱法术,上天入地亦可。而且你的神魂本质混杂,模仿的摄魂势阱时有时无,如同幻灯片一样断断续续,想不出来都难啊。”贺礼耐心的解释道,仿佛在教导嫡传的学生一般兴奋。 那老者乍一听这玄妙之言,仿佛触动了哪里,隐隐有点明白,这待挠头苦思,忽然一个激灵:“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在干嘛?我是在战斗,在生死搏杀啊!怎么给我上起课了喂!” “呔!休要多言,就算困不住你神魂,你肉身也跑不过我的黑烟飞蚁,纳命来!到阴曹地府去当你的教书先生罢!” 顿时黑烟如网,向贺礼与红果儿二人当头罩下! 红果儿不耐烦地把棒棒糖一举,滚滚黑气又化为巧克力圈附在了棒棒糖上。 “什……什么!”老者双目圆睁,随即怒不可遏,意识到自己仍然在幻境之中,自己还在被这两个小娃子在手掌心中玩弄! 亏得自己刚才还在嘲讽那年轻人小小年纪喜欢故作高深,大意失言被自己破了幻境还不思悔改,一副好为人师的做派令人作呕。谁知道自己并未破开幻境,怪不得他们如此气定神闲……不好!自己种种施法、得意、乃至现在的反思,都是自己在幻想中脑补的情节,那么真实的自己一定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想到这里,这个曾经跋山涉水、杀人越货也止作等闲的老者,此刻也不禁大汗淋漓! 第43章 破开幻境 老者心中拔凉,想到自己在真实世界中一动不动的身体,一阵恐惧从背后直爬到后脑勺,气愤、羞恼与恐惧齐齐淹没了他。 “啊!啊!啊!”他仰天怒吼,调集全身气血,心脏如擂鼓般跳动,血液压强瞬间加强,血液在滂湃的动力下充满了每一个末梢,眼白中爬上了网络般的血丝,神魂修行有成的人都可以看到,一股强大的血气如狼烟般从他的头顶直冲而出。 他此时才知幻境的真正可怕,竟然是层层叠叠的幻境,击破一层还有一层,击破一层还有一层,自己妄图以法咒破开幻境,只能够白白浪费法力,直到法力枯竭为止。因为既然已经落入幻境,那么破开幻境永远没有建立幻境迅速! 只能采取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法——气血冲击。神魂乃气血滋养大脑所生,亦被气血所克制。气血如同一个巨大的龙卷风,保护着暴风眼中自己的神魂,抵挡外界的入侵。所以精怪之类,多找老弱病残附体作怪,因为年轻青壮气血旺盛,在弱小的神魂眼中如同火堆一般,强行附身就如飞蛾扑火,只能自取灭亡。 此时幻象加身,其实是对方的思维已经入侵了自己的神魂,种下了一颗精神种子,这颗精神种子如同一个间谍,在自己的大后方不停地策反、扭曲自己的思维,所以幻像中所见的世界乃至对话、动作、争斗,大部分是自己的精神力构建的,自己以法咒打破世界乃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只有以强大的气血阻断这颗精神种子与外界的通讯,才能够彻底打破幻境。 所以他果断用出了武道秘法,激发心肺功能超负荷工作,使得气血瞬间增强,虽然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但是已是最好的方法。 旁边的洪供奉刚大喝一声,打算让自己的师兄拿下两个无知小辈,而自己拖住贾道士,乃是以上驷对下驷的速战速决十拿九稳之法,没想到自己的师兄把法宝往地上一插,就不再动弹了。 自己正惊愕间,正在思索师兄有何深意,忽然听得对面的年轻人竟然赞叹了一声师兄把长幡插到地上的手法,心中不由得感到好笑:这个年轻人看似权贵之后,却是有些书呆子气,此时不思逃命求饶,竟然还在感叹对方的技艺,这是脑子缺了根弦吗? 然后更让自己惊掉下巴的来了:自己的师兄愣了一会而,继续把那师门至宝摄魂幡拔了出来,然后又原模原样的插了一次,对方又赞叹了一声“好”。 师兄这是要干什么?没听过被人拍马屁吗?难道我平时马屁拍的不是地方,师兄最得意的技艺竟然是不是炼制法宝,而是插幡之术?!洪供奉心中暗暗想到,以后自己要改变策略,也从这个角度奉承师兄,说不得更有好处。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自己的师兄竟然把摄魂幡拔起来、插地上、再拔起来、再插地上、又拔起来、又插地上……仿佛在给对面演示自己的得意招式,直到对方若有所思,表示已经学到了这招的精髓,自己的师兄才停止插拔,只是仍然愣住不动。 洪供奉这个摸不着头脑呢,只见自己师兄忽然大吼一声,身体瞬间膨胀了一圈,喘息如牛一般,心脏也似擂鼓一样“咚咚”跳动。浑身泛起潮红之色,气血狼烟自头顶直冲而上。 洪供奉吓了一跳,师兄竟然用上了师门燃烧气血的法门,此法门可以短暂调动内脏的超常状态,乃是绝境之中反击绝杀之术,而且是修炼武道时才用的招式,师兄往日长于神魂法宝,此次却弃之不用,竟然要肉身相搏,难道要转修肉身,以这两个小娃娃练手?那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要知道燃烧气血可是折寿的啊! 自己要劝上一劝,让师兄收了神通。于是他开口道:“师兄……” 话分两头。 此时贺礼好整以暇的在跟小人参精讲课:“没有身体的束缚,思维可以超频出难以想象的功率,瞬间处理的信息可以是正常清醒状态的千倍万倍,不过有一个缺点——天马行空,只保留最基本的世界观逻辑,理智的判断完全被抑制到最低。 所以幻术的精髓就是找到一个思维防守薄弱的时机,悄无声息地让对方从现实对接到梦境,陷入幻境而不自知。像你以前靠幻化出夜叉恶鬼来吓唬人,事倍功半。 而且你看这多重梦境之法,胜过仔细布置幻境良多。想要建立一个逼真的幻境让对方察觉不出来,那也太难了,需要强大的精神消耗。万一困之不住,就会反噬自己,顿时攻守之势反转,乃是幻术使用的下下之策。 而多重梦境不需要完美无缺,甚至漏洞百出也无妨。毕竟梦境再离奇,人也不会轻易醒来,因为潜意识自然会替你脑补出合理性。只有切实威胁到了他的生命安全,极度的惊恐、反感才会激发实体的保护机制而破开梦境。在这个时间之内,你自然可以从容的再布置一层新的梦境。 还有一招更好用,就像现在一样,只需要批量制造第一重梦境,重重嵌套,让他永远也出不来。数层梦境过后,即使他出来了,也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贺礼在对着小人参精说教,当然红果儿仍在舔棒棒糖,红果儿才懒得听,听讲的是青果儿。 而在手执的长幡老者看来,自己当机立断,燃烧生命本源,终于以气血狼烟破开了多层幻境之时,只听得耳边又响起师弟的声音:“师兄,你去拿下那小子,贾道士交给我!” 老者惊愕的看着旁边的师弟又重复了之前一模一样的话语和神态,不由得心里怆然:自己竟然还在幻境之中!气血狼烟破开了幻境却没有彻底破开! 为今之计,只能自己和对方比拼精神和意志了!自己的精神运转如常,证明肉身无恙,并没有被对方破坏,想来对方施法之时也是不能动弹,而且必然是两人联合对自己施法! “那咱们就比比看,谁的神魂更强!意志更坚定!我跋涉万里,穿梭十万大山,横跨雪域高原,一生争斗无数,死在我手里的巫师、道士、和尚不计其数!跟我拼,你们还嫩了点!” 他大喝一声“临!兵!斗!者!”一层幻境轰然破开,耳边听的师弟说道:“师兄,你去拿下那小子,贾道士交给我!” 他再喝一声:“闭嘴!临!兵!斗!”又一层幻境轰然破开,耳边听的师弟说道:“师兄,你去拿下那小子……” 老者心中恼怒,这幻境竟然还有如此烦人的功效,这两个恶心的小辈! 他大喝一声:“闭嘴!临!兵!”又一层幻境轰然破开,耳边听的师弟说道:“师兄,你去拿下……”老者气急,一挥长幡打到师弟脑袋之上,顿时那个身影如同泡沫般消失,耳边也没有额拿讨厌的声音。 哼,区区小术,还想烦我?这幻境不实,已经连师弟惨死的场景都懒得构建了,看来两个小家伙的法力不足,我要打穿这幻境了! 他大喝一声:“临!兵!”又一层幻境轰然破开,耳边刚听师弟说道:“师兄,你……”老者就一挥长幡打到师弟脑袋之上,顿时那个身影又一次如同泡沫般消失。 老者冷笑一声,继续施法:“临!兵!”,而后耳边听师弟说道:“师兄……”就果断侧手挥幡,再次把“师弟”打破。 他大喝一声“临!”幻境轰然崩塌,看到对面的两个小辈竟还在交谈,耳边又传来师弟的声音:“师兄……”他下意识地挥手一击,却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嘭! 旁边响起人倒地的声音,幡上传来击打败革一般的反作用力触感,而对面那个舔棒棒糖的小女娃儿,正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第45章 人民万岁 老者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多年厮杀的本能让他瞬间推断出现在所面临的情况,但理智却不允许他接受。 他被玩弄了,被狠狠的玩弄了一把。 对方设计了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迈过了这个坑还有下一个坑等着他。 现在他已经不敢确定了,不敢确定是在真实还是虚幻之中。 长幡的杖柄传来冰冷的触感,身旁被击晕的师弟,在提醒他这是现实。 但是对面轻松自若的两个人却让他怀疑,这仍是幻境。 这下子栽了!自己连虚实都分不清,如何挣脱幻境? 想不到自己平时最是看不起这个师弟玩弄幻术,做一些欺人骗鬼的勾当。 自己也常常规劝师弟,玩弄幻术人前显圣,看似威风,亦可谋求富贵。但是终归到底是左道旁门,术小不足以护身,术大不足以求长生。 导致自己这个师弟生性跳脱,羡慕富贵,。人各有志,自己也就不再多劝,不过心里对这幻术更是不屑一顾了。 原来今天被两个小孩子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道术没有大小高低之分,智慧却有天壤之别。 一样的法术在智慧高深之人使出来,自然有千般玄妙! 自己如今几番击破幻境,已是底牌尽出,估计早被对方摸得清清楚楚,如今尚且不知身在何处,又如何反抗? “当啷!”老者把长幡遗弃,席地而坐,一手捏诀于胸前,一手虚握在丹田,沉声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看,这就是一个久经江湖的老手。”贺礼转头对青果儿说道:“一番气急败坏的攻伐,他已底牌尽出,如今仍然不知是真是幻。继续燃烧心血,纵然最终打破幻境也得不偿失,他果断选择了放弃抵抗幻境,接纳现在的情况。” “那他在念什么?有用吗?”青果儿不解地问道。 “这是道家第一神咒——净心神咒。此咒为道家入门神咒,却也是根本之咒。谨守魂魄,反观自照,安心定神,他这是在转攻为守,等待时机。”贺礼回答道。 “我知道了,幻境的厉害之处在于给人幻觉,分不清真实虚幻。好比使人把毒药看作佳肴、把悬崖看作坦途,乃是诱导迷惑、引人犯错之法。若是不动,自然不错,乃是以守为攻,比拼耐力。”青果儿恍然大悟。 “不错不错!”贺礼高兴地拍拍她的头:“而且清心神咒内壮神魂,若是比拼时久,自然反败为胜,他久经争斗,耐性好得很,若是施幻术之人与他比拼,时间长了法力消耗殆尽,自然落败。而且这里是他的主场,时间久了若有援兵赶到,自然更添一分胜算。” “那要是我们一看不妙,跑了呢?”青果儿敏而好学,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 “人若一撤,幻术自破。若是没有遁术,谁跑得过法宝黑烟?” “可惜啊可惜,今天不能再跟他浪费时间了。”贺礼把长袖一展,飞出一盏铀灯,只见它晶莹透亮,泛出莹莹宝光,只是一闪,就悬浮在老者头顶,把他罩定。 老者大惊失色,却如被紧紧捆住,动弹不得,艰难的从腹中挤出扭曲的声音:“日耀法宝,你是阳神高人!” “我刚才在路上与画兄交流,稍稍触摸一点空间之法,待我施展一番与你看。”贺礼说罢伸手一指,瞬间把老者与长幡一起摄入铀灯之中。 只见在灯盏之内,老者犹如蚊虫一般,镇压其中,动弹不得。 贺礼对着灯里说道:“你是一个修行宝库,奈何今天没时间跟你磨叽,你先在这里清修,改日再来讨教!”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是心里无奈,只能认命。 贺礼伸手一挥,铀灯飞入袖中。走过去提起被老者亲手击晕的洪供奉,左手箕张,按在他的头顶,“本我”悄无声息地接管了他的所有潜意识。 “这洪供奉作为八王爷得力干将,掌管这处青楼,为其聚敛钱财,一共买入女子一百三十五口,自杀十八人,折磨而死二十一人!”贺礼恨声说道。 每说一个数字,墙角的柳颖儿就哆嗦一下。 她原以为,洪供奉就是天下最恶毒、最妖邪、最强大的人,却刚才亲眼看到不可一世的洪供奉刚高喊出声不过一呼吸的功夫,就被自己的师兄一仗打翻,不省人事。 而紧接着,他那师兄被对方放出一抹毫光一照就不知去向,洪供奉自己更是被拖死狗一样提起来按在桌子上! 这少年笑意盈盈,却如此凶残! 如今他尽知一切,是要算账罢! 这青楼,是粉红帐里销金窟,亦是妖魔洞穴恐怖屋!自己多少次梦到它燃起熊熊大火,烧了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如今,能否成为现实呢? 自己失足于此,苟活至今,终于迎来审判之日,能与它同归于尽! 看到贺礼瞥了过来,瘫软如泥的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哆嗦而又坚定地说道:“柴房中一十三名女子,近日买来,皆是九江人氏,尚未被侮辱。楼中女子五十六人,皆是原来良家妇女,被人拐卖至此,被逼无奈沦落。另有二十六人,皆是稚童,被送去京城,不知如今状况。” 她咬了咬牙,厉声叫道:“小官人,请您大发慈悲,让我手刃此贼,亲手抓着他与这魔窟共入火海!” “可悲可叹!”贺礼起身说道:“我刚进来时就说过,你很好。我是可惜,你有莲花之质,却被污泥浊水所染。也是赞叹,你身入泥潭饱经苦难,却未熄心中焰火。” “每个被卖到这里的妇女少女,无不经一番毒打虐待。没有你晚上偷偷的送饭送水,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今年洪供奉不再掌管具体事物,而你掌管青楼以来,还没有人死去。”贺礼盯着她缓缓说道。 柳颖儿掩面嚎啕大哭,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欣慰:“可是我终究成为了他们的走狗,再温和的走狗还是走狗!我恨自己,我恨哪!我是罪人,只愿以死赎罪!” “你不是罪人,你是受害者。”贺礼摸摸她的头,坚定地说道:“我们那里有一位智者说,判断罪孽,不能以理性角度来分析,因为不存在完全理性的人。你要赎罪,不是丢弃自己的生命,而是用剩余的生命,去拯救更多的人,更多和你一样的人,你,愿意吗?” “圣师!”柳颖儿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然后抬起头直视贺礼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站起来,不要跪!”贺礼伸手把她拉起来:“这是我们那里的圣祖说的话,人人生而平等,谁也不要下跪!人民万岁!” “人民万岁!”柳颖儿轻声说道。 第46章 放下屠刀 人心是复杂的,坏人不一定坏的彻底,好人也不一定好的彻底。 但是切记:不可对坏人太好,不可对好人太坏。 不能因为坏人觉悟想当好人,就可以往日罪孽一笔勾销;也不能因为好人做了一件错事就唾骂他以往的贡献。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就要清楚:佛是觉悟,不是果位。佛是内心超脱,不是罪恶超脱。 杀人者人恒杀之。当一个人拿起屠刀杀人时,就有正义之刀追杀他。而杀人者为了求生,就会继续挥刀抵抗。 若果真能放下屠刀,那就是放弃顽抗、接受制裁,那么他可以称得上是觉悟者。但是觉悟不会使得罪孽消减半分,他只是能坦然接受制裁罢了,这就是内心的觉悟。走向生命的终结时没有恐惧只有释然,这就是内心的超脱。 那么这一刻,在他坦然接受正义的制裁与自己生命的终结时,他就是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佛陀对善良的劝导,而不是某些犯罪分子妄图脱罪的借口。 佛门也不是那些巍峨殿宇,不是佛像金身,更不是犯罪分子的庇护地。佛是觉悟,佛门就是众生心门。 那些高楼殿宇,金身泥塑,是披着袈裟的地主阶级,宝相庄严的吸血鬼! 真正能放下屠刀的人,让人尊重。譬如柳颖儿,她是受害者也是施暴者,更是挣扎者。她手握屠刀,也被屠刀伤害。 这一刻,她没有选择苟且偷生,而是与屠刀俱焚。 她觉悟了,她战胜了,这一刻她就是佛陀! 但是觉悟是觉悟,罪恶是罪恶,真正的觉悟者,知道如何去赎罪。 她本想选择死亡,因为自己的生命是她唯一可以主宰的东西了。她选择把她最宝贵、最珍惜的、唯一拥有的珍宝——生命,拿来赎罪。 但是贺礼告诉她——还有一条路,就是用余生去救助更多沉沦苦海的人。 这是更高贵、也更艰难的路。 没有人能骗过“本我”全开的贺礼,她点点滴滴的心理都映照在贺礼的潜意识之湖,清晰可鉴。 所以贺礼救赎她,因为她内心有着珍贵的东西。 这种东西,很不起眼,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作用,但是贺礼知道,就是它让一个腐朽到根子的老大帝国重焕新生,经过百年屈辱与七十年奋斗后,重新屹立世界之巅。 它的名字是——抗争! 它是在每个世界里都尤为珍贵的火种,贺礼要为这个世界保留它。 此刻贺礼却未曾在此磨叽或者感慨,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有人马上要来了。 他伸手提起洪供奉的脖颈,大步出门而去,如同抓一只白条鸡。 头也不回地说道:“这里曾是魔窟,如今已是净土。你也不必放火,房舍原本无辜。从今天起,这条街不属于什么王爷,更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它属于千千万万受苦的人,由你来管。青果儿红果儿,你们帮她。” 柳颖儿深深一揖。 再抬头时,只见贺礼已跨过门槛,一盏晶莹的油灯从他袖口飞出,把全程一动不动的贾道士当头一罩,也摄了进去。随后又化为一朵流光追上去进入袖中。 不可对坏人太好,不可对好人太坏。贾道士貌似恭顺,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屈服于强大的武力,绝不能因为投靠了自己就从轻发落。 贺礼仍然原路返回,走到朱漆木门旁边,门口的老头迎了上来,刚要开口询问,贺礼一个眼神,老头就晕了过去。 伸手开门,把洪供奉一推,洪供奉就如常人一般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个猥琐的胖子,这胖子一身万字绸缎,活脱脱电视剧里的员外装扮,却在腰间插着一根皮鞭,画风极其怪异。 此时贺礼已坐在门旁的石凳上,用茶壶茶杯自斟自饮。 洪供奉在贺礼身后三尺站定,垂手侍立,仍然不发一言。 胖子一脸灿烂如菊花的笑容,弯着腰小跑着跑到旁边,大大地行了个礼,张口夸赞道;“公子好品味,这汤色清澈明亮,茶香鲜醇甘美,一芽二叶根根分明,若小人猜得不错,应该是石姬茶。” 顿了顿,见贺礼没有反感,就继续说道:“好壶配好茶,这茶壶也不是凡品,景泰蓝掐丝珐琅银茶壶,京城贵人才有的上等器物,想必公子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小人福薄,以往未能得见,今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贺礼把杯子往石桌上一顿:“眼力不错,这茶壶说的很对。不过这茶的名字,不叫石姬茶,叫——井冈翠绿。” 胖子心中一哂,心想我从小摘茶炒茶,这茶我还能不认得?不过你身份高,随便说啥是啥,嘴上却是恭顺道:“公子说的是,小人眼拙,随口一猜,却是班门弄斧了。” 贺礼也不应他,而是口中唱起了歌谣: “同志哥! 请喝一杯茶呀,请喝一杯茶, 井冈山的茶叶甜又香呵甜又香呵~ 当年领袖毛委员呵,带领红军上井冈呵~ 茶树本是红军种,风里生来雨里长! 茶树林中战歌响呵,军民同心打豺狼打豺狼啰, 喝了红色故乡的茶, 同志哥! 革命传统永不忘呵~” 歌谣唱罢,也不管在一旁摸不着头脑的胖子,贺礼把桌子一拍:“把你的货带上来,让我看看!” 胖子点头称是,不一会儿赶过来一群驴子和小羊,约莫有二十多只,也不栓绳也无嚼头,都安安静静的列队走了进来,整整齐齐的站在空旷处。 看那驴子,一个个皮毛溜光水滑;那些小羊,也一个个的绵白细软。简直是后世那些经过主人仔细打理的宠物一般。 “货很好,哪里收上来的?”贺礼问道。 “回公子,这都是山野之间,四里八乡收上来的。小人以前可是走街串巷一把好手,是以知晓这乡野之间啊,多有好货色。而且性子温顺,容易养活。只要能吃好喝好了,再挑几个敢扎刺的打上一顿,基本就都老实听话了。”胖子谄媚地说道。 “哦?”贺礼好奇地问道:“这些羊儿既然是你去山野之间走街串巷收上来的,难道都有如此皮相?还是说你只捡这样好皮相的收?再者,你一路赶这些驴羊过来,没有路人好奇为什么这些羊儿如此洁白吗?” 第47章 棒打狗头 那胖子仍然外表恭敬,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色:“公子说笑了,我等小民,岂有有钱不赚的道理?当然是不论好坏都收,不过这样的好货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特意送到贵处。其他的牲口自然有他们自己的去处。所以这些好品相的混在一群羊中间,并不瞩目,更没人怀疑了。” 饶是贺礼最近勤修经典,此刻听到如此恬不知耻的言论,怒火却也忍不住喷薄而出! 贺礼早就搜洪供奉的潜意识,知道这个胖子是青楼的稳定“供应商”,马上就要按时“送货”,是以特地过来亲眼见见这个贩子。 毕竟兼听则明,自己搜魂得到的信息,只是洪供奉心中对胖子的认知,不一定是真实的形象。毕竟出门在外闯荡,难免有几个面具。 虽然说做这种散丧尽天良的生意的,绝对没有好人,但若不亲自判断就直接打死,未免有不查而诛之嫌。 不过此刻贺礼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又亲自查看他的潜意识,此人之罪行累累绝无可恕,所以早已断绝和他废话的念头! 那胖子正待吹嘘,忽然只听得“啊呀呀!”一声尖叫,从贺礼顶门窜出一道金光,落地化为一直金灿灿的猴子。 只见这猴子把身一摇,瞬间一变,身着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持一根金灿灿明晃晃的金箍棒,大红披风猎猎作响! 那猴子鼓起腮帮,“呼”地一吹,一阵旋风凭空而起,把这些驴子、羊羔一卷,只见一股黑气被吹出,显出真容来! 那驴子哪里是驴子,乃是一位位瑟瑟发抖的妇女!这羊羔哪里是羊羔,乃是一个个可爱漂亮的女娃儿! 那些妇女一个个跪伏在地,此刻觉出法术被破,一个个或屈辱或恐惧的眼神齐刷刷看了过来。 那些小女娃都才六七岁的样子,一个个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紧紧地拥挤在一起,像一群受惊的小兔子。 贺礼早已闭上了双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那胖子刚张口拍了一句马屁:“公子好神通……”却看到那金甲金棍的猴子转过头来,眼睛布满血丝,满是暴戾的杀气! 胖子心中“咯噔”一下,心知不妙,竟然迅捷无比地向贺礼扑去,妄图做最后一搏! 只见一杆绿竹杖从贺礼身上飞出,落地一插,化为一杆节杖,那节杖再变,顶端长出弧形锋刃,变为一杆“节钺”! 胖子被远远弹飞,一顿翻滚落到金甲猴子脚下,正挣扎着爬起,只听得贺礼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本是来游山玩水,那散淡的人!只是罪恶当前,又岂能置之不理?!如今世界既然予我生杀之权,我便杀出个朗朗乾坤!” 胖子还未起身,就被那金盔金甲的猴子当头一棒,打的脑浆崩裂。 猴子一棒打死胖子,再回棒横扫,洪供奉也身首异处! 猴子纵身一跃,又化作金光回到贺礼识海之中。 “金猴奋起千钧棒, 玉宇澄清万里埃。 今日欢呼孙大圣, 只缘妖雾又重来!” 贺礼一首诗念罢,高喊一声:“颖儿,这些人你来安排,有家的送回去,没家的好好安置!” “哎~”一声清脆的应答带着重焕新生的喜悦。 就这样闭着眼睛,贺礼走出门去。顺藤摸瓜,斩草除根,自己要彻底拔掉这个人贩集团! 直到柳颖儿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依然冒着热气的空茶杯,仔细地收入怀中,而后一脸灿烂的安抚这些受惊的妇女儿童,询问她们的家乡。 这些饱经折磨、六神无主的妇人们才渐渐恢复了一点活力。一个胆子大的女子低声问到:“那位召唤出神灵的法师是谁啊?好生厉害!这个害人的妖魔竟然动也不能动地就被杀了。” “他呀?”柳颖儿双靥竟然爬上一丝红晕,随即又化为恭谨之色:“他是天降的圣师,乃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苦命女子的神明。” “我看到他落泪了呢!”旁边有一个女子插话道。 “是吗?他的心中是有大爱的,他说众生平等,我们与皇帝也没什么不同。”柳颖儿双目放射出兴奋的光芒,如饥似渴的想要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吗?他还说了什么?” “还念了一首诗呢,不过我没什么文化,没听清楚,什么金猴什么的……” “对呀对呀,他召唤出一道金光,落地化作一只金光闪闪的猴神,只是一吹,就破了法术……” “那金猴十分神勇呢,用一根金光闪闪的棒子,把坏人通通打死了!” “刚才你说的什么诗,不会是神咒?听说法师施法都要念咒的!” “对对对,有可能,就是请神咒。” 这个话题一开,作为刚才的见证者和亲历者,大家从惊愕中慢慢缓了过来,把一腔惊恐与激荡,化为语言的热情。一众妇女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刚才的所见所闻,各种五花八门的版本纷至沓来。 这时候一个小女孩儿跑过来拉着柳颖儿的手,颖儿把她抱起来,她附到柳颖儿耳旁说道:“我爹是教书先生,我听清了,他念的是——金猴奋起千钧棒……” 柳颖儿怔了一阵,喃喃道:“玉宇澄清万里埃!好大的气魄!这就是你的志向吗?” 轻轻地亲了一口怀里的女孩儿,柳颖儿大声说道:“好了,我大概知道了。” 众人停下交谈,静静地看着她。 她早已见惯了各种场面,自然毫不局促。她环视四周,细细的看过每一个妇女儿童的眼神之后,清脆地说道:“这里前一刻还是魔窟,如今圣师降临,已成净土!圣师自然会诛杀所有魑魅魍魉,大家不必有后顾之忧。” “现在!一个个地告诉我,你们家住哪里,想不想回去?想回去的,今天就给你们送回去!不想回去的,跟着我也保管你们吃饱穿暖!” 不出意料,大部分人都想回家,只有两个在家中也是饱受虐待的女子不愿意回去。她们本就是被家人卖了的,自然不愿意再面对卖自己的人。 柳颖儿牵着她们两个的手,轻声安慰。此时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他所说的“自由”。 原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去取悦任何人,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情感,就是自由。 第48章 斩草除根 对于这等人物,贺礼向来懒得问姓名,反正活不过一时三刻。但是本着来到新世界的好奇,无论好人坏人,贺礼总想和他们交谈一二,增长人生见识。 不过从见到那一群“羊羔”开始,贺礼就怒火中烧,再也懒得和胖子周旋,直接接管他的潜意识,从他的脑海中得知了所有的“客户”。 因为眼前的凄惨景象让贺礼明白过来,对待贩卖人口的人贩子不是请客吃饭,不必要客客气气。每耽误一刻,就可能有妇女儿童被迫害! 干脆利落地挥棒干掉两个人渣,贺礼带着一身杀气夺门而去。 这一次再也不磨磨唧唧,直接斩草除根! 贺礼第一次全力而发,调动了全身的气血,在奔跑中调整骨骼与肌肉的协调、五脏与激素的平衡,在无人处扯开衣襟,让清晨的凉风卷走燃烧般的热量。 城南破庙,到达只用一刻钟! 破庙就在眼前,贺礼反而慢慢减速,平和激荡的气血。“本我”场域全开,精神力感应着周围的每一丝危险。 扯下一根竹子,撑杆跳过暗布尖刺的墙头,绕过两个陷坑,躲过几根毫不起眼的丝线,此时才听到墙外竹竿落地的及其轻微的声音。 在破庙墙角顿了一刻钟,精神力反复扫荡了整个大殿两遍,贺礼起身站在破庙的大门前,奋起勇力,一脚踹飞大门! 两扇大门原本就经过风剥雨蚀,已经是破破烂烂。此刻被贺礼含怒而发的一脚直接踢碎半边儿,只剩下两个半截门板,带着尖锐的木头茬子呼啸而进,直接把两个半蹲的乞丐身首异处,木板去势不减,把另外两个乞丐穿腹而过,牢牢地钉在墙上! 只剩下一个乞丐头子,不愧是江湖里摸爬滚打惯了的,听到风声马上就地一滚,听得下属惨叫也并不抬头去看,两滚三滚躲到了柱子后面。 “可惜,你如果刚才放手一搏,洒出腰间的碧磷针,或许有机会伤了我。”贺礼施施然迈步走进破庙,弯腰拔出一个乞丐腰间的匕首,割断了房梁上吊着的绳子,用手轻轻地托着被救下来的孩子,放到一旁的干草垛上。 抬头扫视了一下在另一边靠墙蹲了一排的孩子,只有一个敢扬着脸看他。 “你叫什么名字?”贺礼询问道。 “我叫杨天宁。”稚嫩的嗓音带着干渴的沙哑。 “你很好,这里交给你了。剩下的这个人,杀了他。谁有家,家在哪里,谁没有家,想去哪里,你都统计好,一会儿我回来问你。”贺礼郑重的把匕首放到他的手上。 拍拍他的肩膀,贺礼大步走出门去,身后传来乞丐头子的哀嚎:“妖人,你施了什么妖法!有本事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啊!啊……” 利刃穿刺的声音接连响起,哀嚎声渐渐无力。 贺礼洒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我以强大的精神力,切断了你的大脑与小脑间的神经信号传递,所以你的所有运动器官失去控制。我这样跟你说了你会明白吗?唉,原来真正的寂寞,就是出招之时无人解说。” 贺礼脚下不停,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片荒废的宅院之中。这宅院占地广阔,却四周一片荒凉。偶尔的虫鸣鸟叫更添几分阴森。 迅速穿过几重门庭,贺礼来到了后院,只见这里灯火通明,传来阵阵压抑的惨叫声。 贺礼从背后扯出一根绿莹莹的竹棒,用手一抹,化为一把厚背钢刀。 一刀从门缝准确地砍进去,门闩应声而断,贺礼一脚踢开门,闪身进去把刀顺势一撩,最靠近门的一个人的胯下就飞出一团物事,在空中洒出一条血线,那人只哀嚎了一声,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旁边一个人正在给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孩子双手上夹棍,小孩子疼得目眦尽裂,却因为嘴里被塞了破布发不出声音,只有低不可闻的呜呜声从嘴中渗出来。 贺礼当头一刀劈下,那人下意识地慌忙抬手格挡,一截手臂应声而落,他的哀嚎还未出喉咙,就被一把钢刀把喉管扎了个对穿。 贺礼不理会这个吐起来粉红泡沫的人渣,毫不停顿地把刀一抽,向脑后一绕,一招“缠头裹脑”使出,钢刀磕飞了扔过来的一把烧红的烙铁。 原来是斜后方有一个正在往吊起来的小孩子身上打烙印的乞丐见势不妙,把手中火红的烙铁掷了过来。 贺礼磕飞烙铁,顺势抡刀掷出,那人躲闪不及,被穿胸而过。 贺礼踏步赶上,在他倒地前抓住刀柄,将刀一抽,顺势在他上衣抹了一下血迹。 毫不停留闯进内室,只听得里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道:“不是说了不要进来打扰我吗?!在外面干啥呢,不能安安静静的,我马上好了!” 只见内室灯火通明,一人在床边忙碌,手中几把刀剪,旁边桌上放着针线药膏。 床上趴着一个血淋淋的小孩儿,背上毛绒绒的一片黑毛,竟是被人把一块狗皮缝在了背上! 早就听说很多乞丐把拐来的小孩子进行肢体摧残,戳瞎眼睛、折断四肢、削去耳朵,做成种种惨象以博取路人同情来赚取钱财。 这样的孩童在饥饿与痛苦的双重折磨下,一般坚持不了几个月就被弄死,然后再换一批新的被拐孩童。 这就是所谓的“采生折割”! 更加残忍的就是所谓的“狗孩子”,乃是把小孩子的#怶#剥掉一部分,换做狗皮,然后被拉到闹市当做稀奇来看,伪称作“狗孩子”,说是变异的狗。 以前的人少有稀罕事物可见,所以此类事件多能夺人耳目,而幕后之人以此赚取大量钱财。 这些孩子就更加凄惨,多数只能活几十天。那狗皮到底是狗的,排异反应之下岂能真正长到身上?在每天的精神肉体双重摧残下,很快就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是以贺礼在胖子脑海中看到这些被他拐来的普通男童是卖给这些天杀的乞丐帮派之后,再也不和他费一句话,直接挥棒把他打成两段! 第49章 一个不留 直到今天真正看到这地狱一般的惨象,看到那挣扎与惨叫的孩童,让贺礼的浑身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一股无边的怒气自心头升起,直冲天灵。 举头三尺无神明,公道只在我刀里! 那“手术台”前的裁缝举起手中的针线,扬了扬手臂,省得自己袖子粘上脓血,手腕一转,针尖向下刚要刺进去,忽然右侧腰部一阵冰凉,随即感觉自己像被一个扎破的气球一样,力气从那里飞快的流失,身体不受控制地委顿在地。 他下意识地伸手往后腰一捂,只感觉触手一阵滑腻温热,心中明白起来,哀嚎自心底直冲喉咙:“哎呀,额滴肾啊……”这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把厚背钢刀,令他如同被攥住脖子的鸡仔似的把后半句话又生生吞了下去。 只看到一双腿踏过来,站定在台前,旁边地上插着那把厚背钢刀,说起来刀离他更近一些,甚至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但他却不敢对这把刀生出丝毫的想法,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 贺礼拔出孩童口中的破布,轻轻地揭下他背上的狗皮。那孩童反而不再惨叫,尽管浑身疼的颤抖,却吭都没有吭一声。原来最能让人哀嚎的,不是疼痛,而是绝望。 贺礼向画轴世界借来灭活的冰山融水,仔仔细细地冲洗干净他的伤口。又向画轴世界开口借一些去腐生肌的草药,顿时三七、白芷、龙骨、丹参、血竭、黄芪……绿油油地摆了一床。贺礼无奈地让画轴再收回去,用意念把脑海中存有的药材炮制之法传给画轴,下一刻再出来的就是配置好的白褐色药粉了,贺礼如同刷涂料一般,把他整个背部的创伤覆盖了个严实。 “大侠,壮士,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你放过我,我是被逼的,我只是他们的工具啊,大侠!”旁边趴伏在地上的“裁缝”此时战战兢兢地开口求饶。 “哦?你想说?我没有兴趣问。”贺礼手上不停,此时已经在救治另外一个孩子,他的背上已经缝上了狗皮,贺礼手中一把小刀如同飞梭一样左抹右挑,准确地隔断隐藏在伤口之中的缝线。“本我”的辅助让他成为刀法最精准、最快速的外科医生,每一次下刀都能以无厚入有间,那刀下的孩子甚至没有感到丝毫拆线带来的疼痛。 “我有,我有,我知道很多,他们怎么拐的孩子,幕后的舵主是谁,还有哪里有据点,我都知道啊,我都知道。”裁缝生怕贺礼不信,语气都带了一丝焦急。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被他们拽过来的裁缝,专门干这惨无人道之事,第一次你畏畏缩缩,等手里拿了这沾血的钱财,你就上瘾了。你作恶多端,现在自然有报应临身。”贺礼手中不停,在救治第三个孩子。 那裁缝瞠目结舌,眼珠子飞快转动;“我知道他们舵主是谁,背后是什么人物庇护他们,我隐隐听到过。还有他们藏钱的地方,我大概能够猜到。” “你有他们知道的清楚么?外面死的那些人。”贺礼问道。 “或许没有,但是他们都死了,现在只有我知道。”裁缝说着话竟挺起了胸膛,甚至用胳膊撑着自己,从地上支起了上半身。 “对我来说死活不重要,倒是你聒噪得很。”贺礼顺手把揭下来的狗皮一扔,把他的嘴堵了个严实。 “能不能活,看你命硬不硬。” 丢下一句话,在裁缝不解的“呜呜”声中,贺礼把孩子们带走了。 包括内室被缝了“狗皮”的4个孩子,外室被打烙印的2个孩子,以及刚被折断手脚的几个孩子,一共十八个孩子,裹着从这些人身上扒下来的衣物,互相搀扶着转移到另一个院子。 初春的风还有一丝料峭,孩子们却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春天的到来。 在一间偏房之中,有两排大通铺,孩子们整齐地躺下,贺礼在房间正中席地而坐,恭敬地把画轴取下,放在面前的方桌之上,拜了一拜。 孩子们好奇地看着画轴悬浮在空中,空气仿佛荡出了一阵涟漪,从画中走出一位位僧人,或着袈裟,或穿云下衣,或是百衲布袍;或是老者,或是青年,或是姨姨。 他们与贺礼互相施礼之后,为孩童们逐个诊治。画轴中不时飞出种种草药、陶罐、树枝、草绳、泉水等等物品。 一位老僧伸手一指,地上泥土翻涌,形成一个个炉灶,陶罐有序地飞到炉灶之上,种种草药在空中组合搭配,进入自己所属的陶罐之中。 一位青年僧人以掌作刀,合掌一拍,双掌之间万千刀气纵横,把一些根茎类药材斩作粉末;另一位百衲衣老者伸手连指,炉灶之间燃起火焰,或文或武,或烈或宁,火药跳动如精灵。 律宗道慧禅师如同母亲一般,为各个骨折的孩童正骨正畸,包扎夹板。 这些僧人们或者曾风餐露宿走遍大江南北,或者曾常年延医施药救助百姓,对于药性药理的掌握、治疗跌打损伤的经验,是贺礼万万不能及的。何况他们个个身负神通,治疗这些孩童十拿九稳,保管恢复如初。 最重要的是,每个高僧都有着独特而又强大的精神力场,这些孩童在最脆弱的时候能得到精神上的滋润与心灵的安宁。 贺礼则放出“本我”的精神领域,孩子们如同泡进温泉中一般,浑身上下感觉懒洋洋的温暖,这是体内的激素在潜意识的控制下有序均匀地释放,每个人都提前进入了生长发育最快的那一段黄金时期,这样的状态能够百十倍地加快他们的恢复。 志公禅师手捏法诀,那些口服的药材与切块的水果纷纷蹦到到孩子们的嘴里。见贺礼鼓动精神力场,禅师随即对贺礼说道:“你不必在这里施法,激发营卫、调节五行、合和阴阳,难道我等不会吗?要谨记除恶务尽!你继续去做你的事情,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贺礼起身一礼,走出门去。 第50章 事了拂身去 是日,一个时辰之内,从辰时三刻到巳时一刻,贺礼从城南一路辗转到城东,所过之处贼人授首,所救孩童百八十人。 之后亲自到县衙击鼓登堂,陈述实情。当然少不得要先拿出节杖为他准备的完美身份证明——御前金枪班值南海分队队正,奉命暗中查访各地,有先斩后奏之权。 贺礼不知道这个世界之前有没有这么一个单位,但是当他拿出身份证明那一刻,就有了。 县令闻之勃然大怒,感叹自己上任不久,没有发现如此庞大的犯罪链条。一定会自己上书州府,请求谴责。 另外派出所有的衙役捕快,把所有抓到的相关涉案人员拉到刑场再斩一次头,遍邀各界人士观看,以正民间教化,以树律法威严。 同时在全城境内开启扫黑除恶活动,严厉肃清拐卖孩童团伙,严打地痞流氓、街头恶霸。 查访全城流浪人员,全部登记造册。年轻力壮者,分与城南荒地作为田产,依照律法借予耕牛与工具,同时还有三年免息青苗贷款。 城南旧宅,建为“给孤园”,安置老弱残疾。由县里出资聘用城内健壮妇女照料生活,并安排县学学生,每旬轮流给孩童讲经教字。 孩童之中愿意回家及投靠亲友的百余人,只剩下八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安置在城南“给孤园”,其中正有贺礼在破庙与旧宅一开始救下的孩子。 正好四男四女,贺礼按照破庙中最胆大的小孩儿——杨天宁的名字,给他们起了新名字,按照“宁安喜乐,宝贝开心”依次排列。 其中以杨天宝最为可爱,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嘴巴,能吃能笑,是所有人的开心果。 因为有画中世界的高僧们神奇的医术,被救下的孩子们得到了迅速的恢复。没有几天,便跟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康了。 嘱咐杨天宁照顾好弟弟妹妹,而且一定要督促他们读书识字。贺礼给他留下一本红宝书后,挥手告别。 八王爷的青楼已经被御前金枪班值“依法查收”,并在县档案库备案。而且自从红果儿在城中转了一圈儿之后,再也没有人记得这里曾经是青楼。至于八王爷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有这么一个产业,就是他倒霉的时候了。 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久留。我是旅人,亦是行者。 贺礼继续前行,身后依然跟着蹦蹦跳跳的红果儿。 两人出城之后,沿着赣江一路北上。 赣江之上,一片繁忙景色,大小货船往来穿梭,吆喝之声此起彼伏。 一路走到南昌城外,临近码头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货运景象。无数的商人往来穿梭,大声交谈。更多的是码头的劳工,靠着一身的力气,在挥洒在汗水中寻求生活的希望。 来到南昌城下,城门之宽远胜清江小城。并排的三个城门,每一个都有4车道宽。从各处汇集而来的货物车辆早早的排好长队有序入城。 每一个城门两边都有钉钉把手旁边摆着一个大箩筐,乃是收取进城税所用。每一个进城的车辆,按照大小体积自觉缴纳数量不等的铜钱。 进城的商人早已轻车熟路,早早的备好了铜钱只待进门的时候扔到箩筐里,这样根本不用停留,便可顺利进城。 就算是初来乍到的商人,也早已被周边的人嘱咐该交多少税费。所以货物车辆进城十分迅速,远远远观之便如流水一般,毫不迟滞,没有丝毫的拥堵现象。 而行人往来是不收税的,可以从两侧多个小门进入。各种装束的人们来来往往,营造出一片祥和而又热火朝天的生活景象。 贺礼在城门口驻足停留了片刻,仔细的感受了这个时候的风土与人情。自己世界人们总愿意厚今而薄古,以为古人总是愚昧与无知的。殊不知古代今天相比,落后的只是科学技术,其他方面说不定犹有胜之。 进入城中,依然是宽阔的沙石灰浆硬化路面。车辆与人行道划分开来,车道也是标好了双向车道,仔细观察,路上还有浅浅的车辙痕迹。 早在秦朝时候就已经大力推行“书同文、车同轨”。标准化的货车宽度,可以让马车毫不费力的在前人压出的车辙中顺利行进。 还有现代人很难察觉到的一点是:聪明的马儿自然会根据车辙的痕迹自动前进。 以古时候如此欠发达的交通方式和信息传递速率,中原王朝能够长期统治如此庞大的疆域,其中自然有着不为人所察的诸多智慧。 放眼望去,古代绝没有第二个王朝能够如中原王朝一样代代兴盛。无论是古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帝国、奥斯曼帝国、甚至波斯帝国,无不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智慧不因为人们忽视而不存在。在前进的路上总会丢掉很多东西,有些是无用的垃圾糟粕,但有些也是晶莹剔透的智慧。 贺礼来到这个世界,自然也要看到这个世界的智慧,能让自己原本的世界更加精彩的智慧。 这“豫章故郡,洪都新府”,千年以来因一赋一楼而鼎鼎大名。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是英雄的城市,革命的,工业的新星之城。既然来到了这个传奇之地,怎能不好好感受一番呢? 就是在这个城里随意的行走,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 好比一个自由而无用的灵魂。 不经意间,走到了一个算命摊子旁边。算命先生既不老也不瞎,竟然是个穿道袍的年轻男子。这就有点不符合市场规律了。 一般的算命先生,都要装出仙风道骨的样子,再不济也是扮作邋遢不羁的游戏人间老道士,首先就以卖相和话术忽悠人。像这样年轻男子出来算命的,说不得是真有两把刷子。 这算命先生刚刚摆下摊子,旁边的铺子里就走出来一个大汉,手里提着冒着热气的水壶,径直向这算命先生而来。 贺礼心中不由得猜测,这算命的怕不是占了酒楼门侧的位置,对方来驱赶他。看这提着一壶开水的架势,要是抡到人身上,得落个严重烫伤。 贺礼正待双方起冲突后上去劝慰一番,没想到那算命先生见大汉走过来,就伸手从竹篓中拿出一节竹筒,从中捻了一捏子茶叶放到了杯中。 那提水大汉走到边上站定,然后弯腰把算命先生面前的杯子添满了热水…… 第51章 算命 贺礼目瞪口呆看着那个提壶大汉对算命先生点头哈腰了一阵,那算命先生摆了摆手,大汉小碎步躬身后退,退到两米之外后,抬头大声向楼上吆喝了一嗓子:“姚大师到了!” 只听得“叽哩咣当”一阵桌椅响动之后,几个衣着锦缎的胖子争相恐后的从酒楼大门挤出来,向算命摊子跑过来。 靠近算命摊子之后却不敢拥挤了,老老实实地排队。 “大师,大师!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我早就想找您看一看了,可惜您只有逢五才来摆摊,我也不敢去您的道场打扰,老刘我这几天可是好等啊,吃不下睡不香啊!”一个胖子刚坐到算命先生对面的小马扎上,就迫不及待地诉苦。 “刘员外,你就别说废话了,这里谁不是等了好多天?姚大师那是修仙问道的人,能抽空给我等指点迷津,已经是我等莫大的福分了,怎么?姚大师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来摆摊你有意见?”后面的胖子打趣道。 现在排好了队,人又不多,马上就能轮到自己,所以这胖子也不着急了,开始揶揄凭着腿脚快而排在他前面的刘员外。 “老李,你才废话呢,拍马屁也不看时候,姚大师岂是凡俗,爱听你那些老掉牙的吹捧?赶紧的闭嘴,我们后面都等着呢!”后面的员外们不乐意了。 此时算命先生姚大师清咳了一声,顿时声音戛然而止,四周马上安静了下来。 顿了一顿,只听得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的心事我已知晓。你在为女儿的婚事而烦恼。” “对对对,原来女儿小时,我与他人有个口头之约,要结成儿女亲家。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还能作数吗?再说了,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是我的掌上明珠,真要是嫁过去,就他家现在的情况,家徒四壁,我闺女能受得了吗?”刘员外说出了心中的烦恼。 “你的烦恼不止于此。你若是打定主意,不把女儿嫁给他,他也并不能怎样。你若是诚心诚意地给予那个未来女婿足够的钱财,想来他不是傻子,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自然也会同意你的退婚要求。”姚大师说道。 “那可不嘛,我那个朋友诗书传家,孩子的人品还是不错的,要不我当初也不会与他家定亲。可是现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往他乃是清贵人家,虽然家中不富裕,但是与我家也算门当户对,可是如今我那朋友在京为官时触怒太师,已经被贬去贵州龙场了。”刘员外略显尴尬地小声说道。 “所以你现在是担心现在继续与他家结亲,会被连累。万一朝廷大搞诛连之事,你可能会遭到太师一派的打击。”姚大师问道。 “我这样的小鱼小虾,怎会被朝堂上的大人们放在眼里。只不过下面的小官小吏可就不一定了,若是有人以此为借口谋夺我家财产,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大师,这样的事可没少发生啊,俗话说:这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指不定那个当官的与我那朋友不对付,一句话我就遭不住啊!” “哦?那就花钱断了这层关系,对你们都好,不是吗?”姚大师吹吹水杯,抿了一口茶水。 “这么干也有点问题,我那个朋友的孩子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嘛,难免有点傲骨。一不小心,这件事容易办得不愉快不是?对以后不好。” “你亲自登门,陈述实情,再赠以厚礼,对方里子面子全都有,有什么不愉快的?再者这是你们两家的私事,只要你们说清了,立下字据,别人自然也不能说三道四,以后必然无忧。我看你担心的,并不是这个。”姚大师又抿了一口茶水。 “大师果然高人,知我心中所想。”刘员外笑眯眯道。 “哈哈,刘员外初次来此,自然想要考教一下我这个小道士有没有传言中的功力。”姚大师郑重地说道。 “哎,不敢不敢。”刘员外说着不敢,实际就是这个意思,毕竟这位大名鼎鼎的姚大师收费可不低啊。 “你是担心你这位朋友日后复起,报复于你?毕竟你在他出事后退婚,自然是打他的脸。而且若他日后重新为官,你自然后悔不迭,毕竟你再富有不过平民,有幸能与官员结亲,当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姚大师一针见血,刘员外老脸通红,有点挂不住了。 “这本没有什么,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姚大师说道:“你不虞他们听见,我已经屏蔽了周围人的五感,他们听不到你刚才说的话。” 刘员外往后一瞧,果然身后的几位在交谈,应该是并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要不然以老李的性格,肯定又要嘲讽他。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暗道姚大师果然如同传言一般,神通在身,能看过去未来。 “你是想让我算算你那位老朋友日后能否起复,来决定这个未来女婿该不该要?”姚大师丝毫不绕弯子。 “大师果然明鉴,我正是这个意思。”刘员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大黄鱼放在桌上:“这是规矩,我懂,还请劳烦大师。” 没想到姚大师把它一推,这根黄澄澄的大黄鱼又飞回到了刘员外的怀中:“你若是带你那未来女婿过来,我还可看出一二。只是你来的话,我看不出。要知道,纵使是你这女婿,也和你的朋友隔着一层,只能看出八成把握。只是看你的话,如何看得到你那八字没一撇的未来亲家的气运?” “那那那,我那未来女婿是个读书的,整天说什么子不语啥啥啥的,让他过来算命,那可是难得很啊。再说了这个尴尬的时刻,我这么做只会激怒他啊。”顿了一顿,刘员外忝着脸说道:“不知大师一会儿能否移驾,跟我去那朋友家看看?” “规矩不可废,我去不了。”姚大师不再理他,翻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大师,大师,我出双倍,劳烦您……”刘员外低声请求。 “走,不行。”姚大师果断拒绝。 随即“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刘员外不知何意,但是本能地赶紧出言试探:“大师,可是有其他的方法?” “有位道友说的话有几分意思。”姚大师向贺礼这边瞥了一眼。 “这句话赠给你,听好了。他说你何不去问问你女儿的意思呢?毕竟你的出发点是为女儿好,那就问问她愿不愿意嫁过去。若是她早已芳心暗许,你就认下这个女婿,最坏也不过是破财罢了,你刘员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若是你女儿不愿,自然你更理直气壮了一分。如果你女儿并无主意,你再来带女婿见我!” 刘员外听了,觉得好似可行,但是毕竟事情没有进展,怏怏地走了。 第52章 定魂香 不一会儿,几个员外或欣喜或丧气地陆续离去,只剩下最后一个胖员外,见到前面的人离去,连忙挺挺身子,双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勉强坐在了小马扎上。 只见他一脸疲惫之色,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忙不迭地伸手去拉算命先生的手,被躲开后顺势趴在摊子上哀嚎道:“先生救我啊!救我。” 姚大师靠在椅背上,说道:“谷员外,你这一个月过得可好啊?” 谷员外哭丧着脸道:“大师,你别打趣我了,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愚蠢,是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您就可怜可怜我,救救我。 “谷员外何前倨而后恭也?”姚大师慢悠悠地咂了一口茶水。 “以前是我乡野之人粗鄙浅陋,鼠目寸光。原以为是飞来的艳福,没想到是索命的女鬼啊!这一个月,我是吃不下睡不好,我这都瘦了一圈了啊!” “哎呦,是吗?看不出来啊。”姚大师笑呵呵地说道。 “那女鬼是天天缠着我啊,一会儿变一个样,怎么恶心怎么来啊,合上眼睛都还能看见。我一个不注意,就扑我身上吸啊吸,我这早晚被她吸干了啊!”谷员外干嚎起来。 “恕我无能为力,我是算命的,不管捉鬼拿妖之事。”姚大师低头看书。 “大师,南昌城里谁人不知您神通广大,天机尚且摸得,妖鬼抓不得?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绝无二话。”谷员外大拍胸脯,把那上好湖丝长袍拍出了浪花的痕迹。 “虚名而已,多是吹嘘出来的。”那姚大师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水;“知道你为什么最后一个吗?不是你跑得慢,而是我不愿意见你,因为你的事我管不了,更不愿意管。另请高明去!” 胖胖的谷员外一脸灰败之色,五官挤作一团:“大师,道长,这南昌城再没有您这样的高人了,这样,我给您梅岭狮子峰上的道场重新翻修,给三清祖师爷爷们塑一个大大的金身。对对对,还有修路,修一条直通道观的青石板路,让亲朋好友们都去观中朝拜。” “呃!”姚大师以手扶额,无奈地说道:“你以为我是那些圆头大耳的和尚吗?山上只有我一个,来那么多人是想烦死我?再说了,我又不想成神,受那么多香火做什么?” “谷员外,咱们也别绕弯子,你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一清二楚。那可是城西一霸,威名赫赫,手下船队纵横赣江,绿林里有名有姓的好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想当年你也是江湖里打滚,刀口上舔血的好汉,如今你富贵发达、久不在江湖,难道就会丢了一身血勇之气吗?我看不但没有,反而煞气更重! 只消得手下几十个好汉,把屋子一围,那血气之盛,别说区区女鬼,就是普通的神灵地只也近不得身。 可是你既然毫无办法,证明她已非寻常鬼物。她既然没有一口吃了你,说不定只是想要吸干你的煞气,我看你血气煞气也所剩无几,说不定她过几天就走了呢?” 谷员外哭丧着脸道:“大师,什么时候了你还来我的玩笑,吃饱了就走的鬼,我是听都没听说过呀!可是再过几天别说什么煞气了,我都要被吸干了!你看看我这精神头儿,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啊!” “算上今日,你已经来了三次。我也不多跟你废话。这个鬼我铁定是不会管的,不过你这精神衰弱,我当然可以帮你治治,精神补上来了,自然就有时间和那女鬼缠斗,说不定还能遇上高人呢。条件还是不变,不知道你有没有下定决心。”姚大师坚定的说道。 谷员外,一咬牙一跺脚,发狠道:“不就是十分之一家产嘛!我给了!” “好!”姚大师叫了一声好:“我这人童叟无欺,规矩就是规矩。算命是算命,出手是出手,出手就要十分之一家产。你纵使家徒四壁,只拿出一碗米来,我也给你解决困难。” 说着,从褡裢里摸出一根筷子大小的檀香。 这檀香贺礼看着眼熟,与山上破庙中,慧光禅师在他们神魂入画时所点的檀香一模一样。 “这香能安魂定魄,回家点上一根,让你魂不外泄,那女鬼再也吸不了你的魂魄血气。鬼这东西不过如此,到时候它既然吸不了你的神魂气血,也伤不了你,说不定自然会离去。”姚大师把香递给谷员外。 谷员外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收下檀香,揖了一礼,慢慢的起身准备回家。 这姚大师说是这么说,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摆明了是不想掺和他的这淌浑水。 就算他给的檀香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那女鬼果真奈何不得自己,难道就会自行离去另觅他人?谷员外可没有这么天真。 不过这姚大师毕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此时不能与他翻脸,否则更加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看在你卦金丰厚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能替你解决麻烦的人,或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姚大师笑呵呵的说道。 谷员外环顾四周,皆是一些平时熟的不能再熟的面孔,唯有贺礼旁边带着一个小女孩儿,是谷员外未曾见过的。 谷员外年轻的时候闯荡四方,自问一双眼睛十分好使,这少年看起来年轻,相貌倒也平平,不过气宇轩昂,想来非凡俗之辈。 至于年纪轻嘛,这个姚大师,也是一个年轻人,不是照样在南昌城里威名赫赫。 至于姚大师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么大本事,等把事情解决了一定要亲自掂量掂量!谷员外心中暗暗想道。 随即换了一脸笑容可掬的面庞,小跑着过来,在三步外站定,对贺礼热情的拱了拱手。 贺礼随机还礼。只听得谷员外说道:“姚大师说高人近在眼前,想必阁下就是高人了。” “不敢不敢,在下不过一旅人,偶然进入这南昌城中,四处看看罢了。”贺礼说道。 “哎~高人既然走到此处,自然是我谷大用的福缘,还请先生救我一救!鄙人自然不吝报答。”谷员外说着,竟然向贺礼躬身一礼。 对方既然如此郑重,贺礼也不客套:“高人不敢当,不过员外刚才所说之事我倒有些好奇,不妨一起去看看。”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这位公子,这位小姐,请请!”谷员外一点欣喜的在前面引导着贺礼与青果儿往旁边路口走去,那里的仆人们早已备好了一辆宽敞的四马并排油壁香车。 第53章 马车的黑科技 自从进入聊斋世界以来,贺礼一直是靠自己的双腿来赶路。 幸亏当初在山上得慧光大师提点,以“本我”辅助,靠梅花拳桩功入门,摸索到了以运动滋养气血的法门,才能以悠闲地心态见得如此多的本土风光。 否则若是以之前的体力,光走路就得累的要死要活,哪里还有心情体验生活呢? 在自己的源世界不也如此吗? 有些人整天花天酒地、美女香车,因为他有着充分的资本体验生活;而有的人,仅仅是活着便已经倾尽全力。 有的人一毕业,就有这老爹的5个小意思来搞投资,混的风生水起;而有的人一毕业,就背负起了当年上学所需的贷款。 所幸天道无常,有先贫而后富,有先富而后贫。如今叱咤风云的人,或许几年后锒铛入狱;昔日花天酒地的人,或许今日已是老赖;昔日因为面貌奇古而屡屡碰壁的青年,或许今日已经是一个普通教师了。 金钱当然可以让自己的生活更精彩,但是生命的精彩永远也与金钱无关。 就以前方马车中的谷员外为例,说家财万贯都是贬低他,因为只这两辆马车,就可以看出来他生活的豪奢。 每辆马车都由4匹毛色油量、大小一致的白马并排拉动。这要是放在春秋时期,可是一“乘”的配置,诸侯出行的标准。当年大汉初建,刘邦都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而且四匹白马迈起步子来一致平稳,马蹄踏在地上的节奏“哒哒哒”如同钟表摆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只凭耳朵听的话,好似只有一匹马在跑动。 辐状车轮饰以微雕兽首铜钉,精钢车轴,厚厚的牛皮包裹车轮,除了费钱之外,性能比橡胶轮胎丝毫不差。 马车迅速起步,并无想象中的颠簸之感,原来车架之间以多层牛皮悬挂,有效减震。车内配置彩席软塌,坐卧之间如同沙发一般舒适。 马车更是宽敞程度远远超过了后世的房车,车内空间简直媲美大拖拉机翻斗! 更让贺礼惊奇的是,马车转弯之时仍然平稳如初! 这个可就真的奇怪了,要知道,按照后世一般人的认知,古人的马车无论是双轮还是四轮,都是硬轴硬轮,颠簸无比,但是最大的问题还是转向之时,由于左右车轮速度不一致,一定会导致一边车轮翘起,车子往一侧产生倾覆趋势。 甚至有所谓的公知大v以此与西方宫廷马车做对比,来论证华夏民族为劣等民族,用了两千多年马车,没有丝毫进步。 曾经受困于知识不足,气得面红耳赤而无法反驳这些洋洋自得的香蕉鬼子。 如今贺礼真实地感受到了华夏劳动人民的智慧。 因为此马车没有这个问题,转向之时基本不带减速,如同漂移一般。不只是御者技艺高超,马车也一定有着特殊的“黑科技”。 贺礼以神识扫描,直透车底,原来车轮的钢轴另有玄机。 此钢轴并非一根光直轴,而是中间以车毂连接。 车毂不但能增加马车的稳定性和舒适性,更重要的是还能调节两轮之间的转速差,相当于现代汽车使用的“差速器”,而且构造也十分相似! 此时一片片记忆飞来,在脑海里组合,贺礼恍然大悟:“这种轮毂既非现代发明,更不是什么西方科技,乃是中国古代春秋战国时期就在广泛使用的轮毂技术。” 因为曾经在洛阳博物馆就曾经展示过这种出土文物——西周青铜车毂! 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春秋时期,国家大小、兵力多寡不以人数来论,而是以“乘”! 孔子曾说:“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千乘之国即指的是拥有一千辆兵车,在当时算一个武力在中等水平的国家。 以当时的标准配置而言,每乘即四匹马拉的兵车一辆,车上御者一人,持戈甲士3人,车下步卒72人,后勤人员25人,共计100人。 可以看到,每“乘”的核心就是这辆驷马战车!车上御者与持戈甲士都是贵族阶层的青年才能担任,与后来西方的“骑士”阶层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马车,飞速奔驰在没有柏油路、大广场的古代原野上,互相交错战斗甚至碰撞,没有良好的性能,是怎么都不可能作为战场主力作战单位,占据史书上百年的。 甚至千百年后仍然以“千乘之国”、“万乘之国”来比喻国家强大程度! 可见当时的战车,乃是后世的坦克集团军一般的战争地位! 这样的用于大规模军团作战的主力马车,你说它没有足够的“黑科技”来保证它的安全性、可靠性,任谁都不会信。 或许有人说,那照你说西周的战车都这么牛了,怎么八国联军的时候不用啊?别问,问就是你鞑清败家。 今日当然胜过古代,但是古代也未必事事不如今朝。 当年鞑清败家,导致雄狮沉睡、神州陆沉,被野蛮人以火枪打醒,茫然之际,许多学者文人为图自强,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甚至“”。 这是历史原因,现在我们敬重他们,因为他们是忧国忧民的先烈。他们在人不如狗的时代挣扎求生、学习西方,他们心中仍然想的是强国而不是卖国。 可是如今我们站起来了,在一穷二白时打退了世界联军;没有苏联专家,靠我们自己种下了大蘑菇;东风快递覆盖全球,让如今即使是世界恶霸也只是嘴上bb,不敢真正制裁我们。 可是还有奴才在为他们的洋人主子吹嘘:国外的月亮更圆! 中国人不仅站了起来,中国人更是扬眉吐气!中国有着万众一心的国人、有着伟大的医疗战士、有着无数外国人眼红不已的中医药,让我们在病毒肆虐时候迅速度过难关。 可是还有奴才在为他们的洋人主子吹嘘:国外的空气更甜! 中国给每个疑似患者检测,中国争取让每个孩子都能公平上学,中国的公立医院专家号每个患者都可以公平的预约、中国的大学不仅学费便宜更有着奖学金、助学金甚至出国留学基金! 可是还有奴才在为他们的洋人主子吹嘘:国外的福利更好! 国外的美好,是一个个裹尸袋、是一个个逃跑的女王、是一声声“icannotbreathe!”的呼号、是一颗颗催泪弹、是一件件黄马甲、是一声声枪击。 希望洋奴们早日回到它们父亲的怀抱,感受空气中血腥的香甜味,试试还能不能breathe。 第54章 喷水 马车又稳又快,在贺礼心中默默吐槽时,马车来到了城西的一座宅院之前。车子刚刚减速停稳,谷员外胖胖的笑脸就出现在珠帘的一角。 谷员外的马车就在自己马车的前面,看来是刚停车马上就过来迎接。 贺礼连忙牵着红果儿的小手下了马车,与谷员外寒暄两声,并排向他的宅子走去。 怪不得算命的姚大师说谷员外豪富,而且说要十分之一家产时谷员外的表情如此不舍。因为这个谷员外实在是太富了! 这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可容两辆四马齐驱大马车并排奔跑的大街,足足好几百米长,只有他一家!神识一扫,估算一下,他家的宅子面积远超过后世的一个小区! 这对于贺礼的震惊是真的无与伦比。没有别的原因,实在是来自后世的他对于这方面的见识太少。 要知道,前不久他还在帝都住在十几平米的宿舍里。而就这十几平米的带独卫宿舍,就已经让他感到十分舒适满足了。 因为他也体验过帝都普通务工者的房子,那时候政府还没有大力整治群租房,一套房子可以租给好几户。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小方桌的隔断间比比皆是,就这还要收一千多块。 没钱,想住几百块一个月的,那就是学校宿舍一样的上下铺,有的六百有的八百,比宿舍还要拥挤地多,价格却超过学校宿舍十倍。 所以毕业后单位提供宿舍住,就令他感到深深的意外了。入住之后发现,还有独卫还有活动空间,放下床、书架和电脑桌、拳击靶子之后还绰绰有余,已经是想不到的惊喜了。 曾经自己做过的最大最大的富贵梦,不过是拥有一栋小别墅。如今面对一位家里一个宅院就是一个小区加小公园的豪富之人,而这个人还对自己恭恭敬敬,巨大的滑稽感涌上心头。 贺礼也不是没有见过富贵人家的深宅大院,别说故宫,就是和珅的故居——北京的恭王府也比眼前的宅院大上三分。 可是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无论是故宫还是恭王府,那都是旅游景点。大是大,豪华是豪华,但是每次去都是游人如织,让你很难感觉到这是一个宅院,反而更像一个公园。 至于后世的什么汤水一品、山水纹园,那些对于人们来说可望不可及的存在,那些富豪们往来炫耀的“豪宅”,还不如它的一个下人们住的院子! 也只有曹公笔下的荣国府、大观园,才能与贺礼眼前所见的宅院有所重合! 带着满腹的震惊与感慨,贺礼迈步向前走去。入眼就是大门两侧的两个大石狮子,一个张口怒吼,一个单脚踩绣球,都是白石雕就,十分的威武气派,足足有一人多高。一般人如果从旁边经过,就如同被狮子俯视,不由得心生敬畏。 朱红色兽首铜钉大门已经完全打开,门内两侧整齐地站了两排青衣小帽的仆人。 谷员外引着贺礼穿门过院,来到正厅之上,再三地请贺礼上座,贺礼推拒两次,也就坐下了。而红果儿坐在旁边专门添置的一个凳子上,面前小茶几上摆满了时鲜果子与各色蜜饯,此时正在大快朵颐。 双方坐定,旁边的丫鬟端上茶来,谷员外作势请贺礼吃茶,贺礼呷了一口放下后,谷员外忙不迭地开始大诉苦水。 原来事件的起因还在一个多月前。 当时是在一个丫鬟婆子住的偏院里,晚上有一个丫鬟睡得轻,起夜时听到外面有“噗噗”的喷水声。 小丫鬟难免好奇,偷偷地从窗户往外看。当时正值月中,月光明亮,院中情景清晰可见。 只见一个老婆子,身体很矮,驼着背弓着腰,在院中徘徊往复。 小丫鬟好奇,眼睛又好使,就仔细的盯着它看。只见它有着一头雪白的头发,挽着高高的发髻,如同扫帚一般,十分滑稽。 它走路的姿势也十分奇特,如同鸭子一般摇摇晃晃,走动的时候又如同鹤一般,头往前一伸一伸的。 最奇特的是,它一边走一边喷水,每一步就喷一口,在院子里兜兜转转好几圈,水量也毫不减少,如同无穷无尽一般。 小丫鬟见状十分惊愕,连忙叫起来同屋的另一个丫鬟和婆子。 另外的丫鬟和婆子一听,十分好奇,也趴在窗户上观看。 因为窗户不大,所以开始发现的那个小丫鬟就没有往前去,远远的在后面指点,把窗户的位置让给了同屋的另一个丫鬟和婆子。 众人正在惊疑之时,之间那个弯腰弓背的老婆子忽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向她们! 这一看,直让丫鬟和婆子惊出一身冷汗!只见它一张满是皱纹的鸡皮老脸如同吸水的馒头一般迅速肿胀,然后两个眼珠子如同破了皮的烂葡萄一样“噗通”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眶! 脸皮层层腐烂,迅速变为如同河底的烂泥一般的黑褐色,并且一块块地掉了下来! 那丫鬟和婆子吓得惊声尖叫,没想到叫声刚起,那弯腰弓背的老婆子一个箭步直冲窗下,对着他们就是一喷:“噗!” 两道水柱直直的喷在窗前的丫鬟和婆子的脸上,两人当即扑倒,没了声息。 而一开始起夜的小丫鬟因为离的远,并没有被喷到,但是把此情此景尽收眼底,当即也吓得一声尖叫,年轻而清亮的声音在夜里回荡,十分刺耳。 周围值夜的婆子和护院家丁们迅速赶到,发现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扑倒在床边,已然没了气息。另一个丫鬟吓得坐倒在地,只是闭眼尖叫。 众人安慰了许久,又取了一些安神定魂的药汤来灌了,小丫鬟才哆哆嗦嗦的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众人打起火把,把院子照了个透亮,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谷员外亲自过来,听说了之后,命人在院子中间挖掘,果然在地下三尺深处挖出一具尸体,正是那个模样。 谷员外命人取来火油,浇在其中,又在旁边挖了一圈沟槽,也灌入火油,一并点燃。只见火焰中尸体爆开,喷出一股股清水。 所幸火油够多,众人也并未靠近,最终尸体化为灰烬。 而后谷员外添了一大笔香火钱,请来佑安寺里的和尚做了三天法事。 此后几天也未有什么怪事,而且聊斋世界的人听惯了鬼怪传说,心比较大。加上谷员外行事果断,处置有方,所以宅里人心还算安定,只是此后多了点谈资罢了。 第56章 魅妖 这个喷水的鬼物,虽然让自己花费了不少钱财,也废弃了一片宅院,但是对于财大气粗的谷员外来说,终归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 几天之后,谷员外在一天夜里回房睡觉时,忽然发现被窝里有一个娇俏的女子,伸手一摸,光溜溜的未着片缕。 谷员外心中不由得大喜,难道是自己夫人转过弯儿来了,给自己安排的暖床小丫鬟? 嘿,这个婆娘,悄没声的还挺会给自己整惊喜! 一夜风流快活,自是神清气爽。 第二天起来,伸手一摸,被窝里已经没有人了。谷员外也不在意,定然是夫人买来的小丫鬟,一早起来被叫去干活了。 此后几天,竟然天天有各式各样的女子暖床,每天一个,各不相同,环肥燕瘦,各擅胜场。谷员外不仅飘飘然,乐不思蜀。 直到有一天经过姚大师摊子时,看到有好友正在排队等候,他也早有听闻姚大师的名声,于是好奇凑了过去和相熟的朋友打招呼。 哪知道轮到自己这位朋友时,姚大师瞥了自己一眼,就说自己最近魅妖上身,小心点儿。 哎呦呵,正在春风得意的谷员外哪里当回事,心想我这黑眼圈自己都看的到,还用你说? 当时就阴阳怪气的说了句:“都说姚大师神机妙算,惯能消灾解难,果然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我最近艳福无边哪!” 姚大师“呵呵”一笑,不再理他。 他那朋友也赶紧不理睬他,生怕这个口无遮拦的人触怒了姚大师,心中骂了他好几遍。 而谷员外根本没当回事,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三教九流见的多了,像当年鼎鼎大名的什么空盆变蛇的王淋大师,他也见过几个,岂会在意这等招摇撞骗的人物? 冷哼了一声,踱着八字步趾高气昂地走了。 又过了几天风流快活的日子,谷员外终于感觉到腰酸背疼,浑身上下好似麻杆儿一般,十分的脆弱。 洗脸的时候往盆里一看,面色发青,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好似恶鬼一般。 谷员外不由得心里发怵,难道那个算命的说的是真的? 越想越可疑,这几个丫鬟天天换样,但是早晨醒来却都不见人影。 按说这十好几个丫鬟不少了,就算都早早的被安排在院里干活,但是也不至于自己后来再也没见过。 更可疑的是,仔细想来,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些丫鬟说话!而且每次事后,自己就感觉困意袭来,沉沉的睡去了。 越想越不妙,这次谷员外存了一个心眼儿,把家传的各种护身符都揣在身上。 晚上推门进卧室,果不其然,又有一个明媚的女子早已在床上等候。 谷员外这次并不猴急,就倚靠在门口与她问话。问她的来历,这女子支支吾吾答不出来,只是做出种种卖媚态来勾人。 谷员外心中已有三分肯定,作势要离开卧室。哪知这女子一见他要走,气急败坏地冲将出来,一把把他拉了进去! 谷员外当年也是生死场里闯过来的人,如今虽然发福,但是并非痴肥,反而力气更添三分。 没想到却挣不过这个女子!谷员外心中大为后悔,已然确定这个女子并非常人,若非鬼物,便是妖魅。 只是如今被人所制,是挣扎也挣不脱,叫也叫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把自己摁在床上,予取予求。 谷员外切切实实地体验了一把被摧残的感觉,直到再次精疲力尽,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足足走了一刻钟才踱出门外。 赶紧吩咐下人,去水运码头调来三十个精壮心腹,暗中派出去遍寻黑狗、公鸡,并重金延请城内外有名的佛道两家高人。 也曾想邀请姚大师,可惜姚大师只有逢五出摊,其他时间在山上清修,等闲人进不得山。 不过谷员外料想,如此大的阵仗,应该足以治住这个无名女鬼了。 是夜,谷员外端坐卧室之中,墙上、门上乃至床上,都绘满了道家符咒。 桌上、椅上、怀里都摆满了各式佛像。脖子上、手腕儿上带满了一串儿串儿的开光佛珠。 床的四角,拴满了公鸡、黑狗。谷员外是个谨慎的人,如此犹不放心,偷偷的在怀里揣了几个向府里适龄小丫鬟讨要的月事布。 屋子外面,三十个壮汉人人手持火把,把小院儿围了一圈儿。 谷员外以为终于足够稳妥了,正待睡觉,一转头,只见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恶狠狠的盯着他,除了那女鬼还能有哪个? 再看床头,黑狗公鸡早就悄没声的死了一片。 谷员外心中大惊,正要大声疾呼,却发现早已口不能言,手脚麻痹。 这次那女鬼也不再掩饰,直接趴到他的身上,如同大口饮酒一样一阵猛嘬。 谷员外瞪着无助的小眼睛,看着一股股的黑红之气从自己身上涌入她的口中,直到打了个饱嗝,才满意地扶着肚皮消失。 此后的几天,谷员外试了各种办法,请了各路高人,甚至让几十号人把他的床铺团团围住,但是没有一样奏效。 其他人也根本看不到女鬼,他仍然重复着每天凄惨的命运。而且那女鬼恼羞成怒,连美化之术都懒得用,反而变出种种丑态来恶心他。 谷员外甚至都有点怀念,当初女鬼变作丫鬟暖床的时光了。 天天被血,谷员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只能在白天的时候疯狂的进食,来补充消耗的精血。 幸好家中豪富,各种药材食材都不缺。但是这只是拖延时间罢了,谷员外也经常感觉到,自己就如同被女鬼养的猪一样。 所以这时候,一向吝啬的他,面对姚大师的狮子大开口,再也无法拒绝。 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听到他讲述事情的缘由,贺礼心下了然。 看来这应该是一个魅妖,而且道行不浅,估计已经是阴魂巅峰的境界,不再惧怕常人的血气,反而能吸取血气煞气作为自身的滋补。 它是要以谷员外气血煞气,突破阴魂境界,修成阴神。所以并没有直接吞了谷员外,因为这样无异于杀鸡取卵。 现在谷员外就是一个能下蛋的老母鸡,它要等吃完这个老母鸡的蛋,再炖鸡汤,实现效益最大化。 第57章 定魂香与阴魂 如果把人身比作一桶水的话,那么神魂就是这桶水中的一部分特殊状态的水,它处在水的三相点,随时可以在液态、气态、固态间相互转换。 当然,如同水的相变需要吸热、放热、压力变化、温度变化、外力做功等等外部条件来支持,这种转换也需要外力来驱动。那么如何转换、向什么状态转换、转换多少、如何用最小的做功实现最大的转换,这就是修行的秘法。 祖师向悟空授道时说:“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在五行之中,金生水,而莲花就是长在水中。火克金,却要种出金莲。可见神魂与肉体并不一致,甚至在路线上是有矛盾的。 但是学过马克是主义哲学的朋友们都知道,矛盾的双方又是互相依存、互相促进,在相互作用中各自得到发展。 所以,如何调和矛盾,认识矛盾的对立和统一,在否定之否定中进步,是修行中的真正秘诀。 故而祖师向悟空传授的根本妙诀不是腾云驾雾,亦不是变化无穷的神通,而是这一段口诀,并且强调“此间传与你长生之妙道也”。 因为这口诀是真谛,是秘传,是方法论,是哲学思想,是“道”! 而神通再强大,也不过是“术”罢了。 按照贺礼这个现代人自己的理解,再谈什么“圆通显密”之类的术语当然就不合适了,还是以水来比喻: 人身是一桶热水,神魂是其中的一点特殊的三相点状态的水。至于为什么特殊,如何保持此特殊状态,此为造物之神奇,贺礼还远未到需要明白它的地步。 这个水能在热水之中保持流动的液态,但是一旦跳出桶外,就是袅袅热气,虽有形态,但是失去了水的依托,变得十分脆弱,受不得风雨噪声与强光。这,就是神魂出窍。 不过修行自有秘法,人之所以发展壮大,就是会在自然之种找寻与制作工具。定魂香就好比一种强力的制冷剂,把“神魂热气”包裹,化为“神魂冰晶”。脆弱的神魂由气液态变为固态,自然大大增强了适应能力。 热气自水桶中袅袅而出,好比神魂由体内生发,可以绵绵不绝地积累,在制冷剂的辅助下,可以逐步形成稳定的神魂微晶体群落。这个神魂微晶体群落具有了一定的稳定性,可以支持神魂在夜间短暂的四处运动。 这个过程,就是“神魂出窍”到“神魂出游”的过程。 这个境界,称为“出窍”境。 但是这个增长是有限度的,如果把桶内外作为一个整体来分析,“水-气-冰”肯定存在一个动态平衡。当达到平衡状态时,冰晶不会在增长,这就是境界的壁垒。 要想突破境界进入下一个“阴魂”境界,就需要打破这个平衡状态,使得更多的“水、气”向“冰”转化。只有更稳定状态的“冰”,才能对得起“阴魂”这个名字中的“阴”字。 《易传》曰:“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是道的表征! 千万不要以为“阴”字不如“阳”,二者有本质之别、表象之别、甚至神通道法威力之别,却无高下之分。能修出这个“阴”字,才是真正的质变之门。 从这里开始,才算是进入了真正的修行世界,各种法门层出不穷。 不过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巫术、炼气、香火。 巫术乃是血祭之术,以气血献祭增强神魂,走的是“水↑——气——冰”的路线,以增加“水”的量与质,推动这个动态平衡向右发展。而人的肉身精血就是这个“水”!所以炼体之法,多以巫术为滥觞。 巫术在上古之时为人类在苍茫大地上站稳脚跟,发挥了莫大的功效。但是随着时代的进步,人类种群的发展壮大,渐渐地巫术的进步性褪去,显露出弊端。 巫术由于充满着血腥与残忍,对于文明与生产力的发展形成了制约,所以终于被历史所淘汰。新的修行体系崛起,他们被称作——炼气士。 炼气士继承了巫术的精华,并且更进一步,发现了“气”的妙用。从此诞生了一个新的词汇,在历史上熠熠生辉——“炁”! 他们发现“水↑——气——冰”这个变化效率过于低下,反而作为中间态的“气”也就是“炁”,妙用无穷。 最重要的是,对“炁”的研究与应用,大大增加了整个循环的转换效率,使得三者流通加快,构建了全新的高效动态平衡:“水——炁↑——冰”。 作为两个对立的统治势力与哲学理念,二者当然爆发了冲突,毫无疑问代表着更高效、更先进、更文明的炼气士获得了胜利,史称“伐山破庙”。 从此巫鬼隐迹,炼气时代来临。 无论巫术还是炼气,终归不能长生久视,肉身衰败自古皆然,能勘破者不过寥寥。失去了肉身扶持,神魂也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会消散于风中。 对于身死魂消的恐惧促使修行者们寻找新的法门,能够直接滋养神魂而不需要肉身的营养输送。他们真的找到了,乃是从巫术血祭中得到的灵感——香火愿力。 如同肉身会释放红外线一样,愿力是一种源自人的神魂思维投射的能量,自然能被其他神魂吸收化为自己的资粮。而香火则是愿力的形式与载体。 所以国人重祭祀,乃是以愿力滋养先祖神魂,期望传承不绝。 另外一部分练气士也发现了肉身对神魂的桎梏:神游千里自由自在,而肉身会疲乏懈怠、要吃穿用度、有七情六欲。于是他们抛开肉身,直接修行神魂,这就是尸解仙。 无论什么办法,推动自身平衡改变,神魂得到进一步滋养,产生质变,就能修成阴魂。阴魂一成,好比神魂微晶体群落凝成一团,化为“冰人”。 此“冰人”坚固稳定,真正拥有了超出常人的神魂质量,从此种种道术妖法可以从容施展,托梦魇镇只是等闲。 但是“冰人”虽然坚固,仍然惧怕阳光、雷、火。 对于人身攻击,却呈现出辩证的状态。因为人的肉身是天然屏障,保护自己弱小的神魂。所以对于阴魂来说,他人的肉身就是一桶热水。 如果一个修为浅薄的阴魂,强行上身,如同巴掌大的冰人投进热水之中,只会魂死道消。 但是如果是一个修为高深的阴魂,强行上身,就如同三丈大的冰人踩进一杯温水之中,这杯温水会被冻住成为阴魂的一部分。 所以这个魅妖,作为一个修为较高的阴魂,并非妖物一样吃血肉为饱口腹,而是吸人神魂,以壮大自身。人的神魂衰弱,自然平衡右移,以精血填补,所以造成了人们口中说的“鬼吸人精血”的假象。 第59章 定魂 打量一下眼前的谷员外,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足足八尺的个子,这在古人里,可以说很是少见。 虽然现在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胖模样,但是只要看看他膀大腰圆的样子,再想想他能在水路货运行当闯下偌大的家业,必然是一个身怀武艺的练家子。 这要是与常人相比,把常人比作一桶热水,那谷员外就是一大缸开水,气血之旺盛数倍于人。再加上多年生死拼杀积累的一身煞气,那是寻常鬼魅远远地看见就要避开的角色。 老话里都讲,十年老屠夫,鬼神不敢近,就是这个道理。屠宰动物积累的杀气煞气尚且不容小觑,何况是杀人! 历来战场老兵不惧鬼神,不仅是看惯生死胆子大,更是一身煞气冲击之下,小妖小鬼法术直接被破。没有法术,它们与猎物又有何异? 传说中唐皇李世民以人皇之尊,尚且被宫中鬼魅搅扰得不敢睡觉,需要百战将军秦琼、尉迟恭看守寝殿大门才得安宁。 谷员外如此的身体条件,充沛的气血和煞气能被这位女鬼无视,足以说明这位女鬼的修为高深。 如果说谷员外的身体是一缸开水,那么女鬼就是一个拥有强效制冷核心的冰人。据贺礼测算,应该是阴魂后期,即将突破阴神境界的存在。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女鬼会如此嚣张的吸食谷员外的魂魄,因为它要以之突破境界! 像谷员外这样的人,身家巨富,是等闲鬼魅,即使修为高深也不敢招惹的人物。 正是因为钱能通神! 只要肯花钱,多半能找到修为高深的修士来降妖除魔。 吸食这样的人的魂魄,就好比押上性命赌博一般。凡是有灵智的妖鬼之流,是不敢赌,也赌不起的。 但是世间再没有比突破境界更加强大的诱惑了! 什么金钱,什么房产,什么享受,那些凡人追求的东西,在境界突破面前,都如垃圾一般! 这是生命层次的升华! 这是神魂本质的跃迁! 这是通往自由之门! 没有人比妖鬼更懂得世界的残酷,更懂得修为的重要性! 尤其是阴魂到阴神的玄关,度过去长久住世,度不过只能日渐衰亡。 为此它当然要赌,也必须要赌! 至于它能否赌赢,就看今晚了。 说到阴神,贺礼想起了今天的算命青年,他双目炯炯、神光内敛,能在青天白日之下以双眼看人命运,估计也已是阴神境界。 看他今天对谷员外的态度,贺礼隐隐觉得,还有更大的好戏在后头。 心中一动,贺礼把红果儿收起来,晶莹的节杖一闪,已经是回到了原世界的家中。 果然奶奶已经做好了饭,正在用黄铜马勺搅和大米粥。 “来啦,快吃饭。” “哎,奶奶,你也快吃。”贺礼接过奶奶递过来的碗,啜了一口米汤。 “饭前一口汤,不用医生开药方。”是奶奶从小的嘱咐,贺礼早已养成习惯。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贺礼狼吞虎咽,一边搅着锅里的汤,让它凉地快一点,一边说:“慢慢吃,一会儿再喝一碗哈。” “嗯嗯。”贺礼连连点头,果然修炼了改良版的梅花拳之后,再加上神魂法相抽调了五脏阴气,现在身体急需营养,自己十分能吃。 这一顿肯定不够,回去继续吃谷员外这个大户。 吃完饭后和奶奶唠了一会,又在某宝上下单买了一些可能用到的东西,加钱使用了顺风快递加急,贺礼又回房间穿回聊斋世界。 只见此时日沉西山,夜色渐渐朦胧,谷员外府邸中忙碌了起来,家丁丫鬟往来穿梭,各种各样的法器、符咒、供桌、神像,摆满了整个院子。 呵,简直可以办一个法器博览会了! 黑狗、公鸡是两步一只,三步一条,比牲口市场还热闹。 院子外面数百名壮汉身上绘满符咒,按八卦方位站好,把院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看来谷员外这是要做最后一搏,把能用的手段全拿出来了。 迈步走进院子里,贺礼看到了坐在院子中央蒲团上的谷员外,怀里甚至还抱着列祖列宗牌位…… 看到贺礼进来,谷员外心中一喜,想站起来又因为被围了个严实,只好又尴尬地坐下去。 虽然刚才早有眼尖的丫鬟报告给他,那位神出鬼没的神秘人贺先生又出现了,但是此刻实实在在见到真人,才心下安定。 原本只是本着搂草打兔子,病急乱求医,不管有没有用请到家里来,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有神出鬼没的本事! 说消失就消失,说出现就出现,果然高人! 贺礼穿越世界根本不用避讳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因为此世界的人对于神秘事物的接受度,实在很高。 就看这往来穿梭的丫鬟仆人,并无恐慌之色,就知道他们的心有多大了。 这要是搁在自己的世界,别说真有鬼,这是传言有鬼,手下的小弟也早就跑光了,多少钱都不好使。 聊斋世界,民风质朴热烈,与自己世界的美蒂有点相似。有本事就要显露出来,才能得到人尊重。 所以谷员外此时看到气定神闲的贺礼,心中不由得增加了八分底气,连忙叫人看茶看座。 贺礼心中暗暗点头,谷员外不愧是个人物,危急关头,仍然把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 连自己的专属位置,也早已备好,陈设茶点一应俱全,周边也没有鸡犬以及其他污秽的事物。 时间还早,贺礼坐在红木椅上品着茶水,红果儿又跑了出来,捏桌上的茶点吃。 “谷员外,这些东西再多也起不了决定性作用,那根香可要拿好了。”贺礼提醒他道。 “晓得晓得。”谷员外从怀里掏出檀香:“在这呢嘛,好好藏着呢”。 贺礼不由得好奇:“这香不是护身符,揣着它有什么用,过一会儿点上就是了。” “是是,这不是怕丢吗。”谷员外紧张的擦着虚汗。 太阳完全隐藏了起来,夜色笼罩大地。夜色最是公平,无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通通给予温柔的怀抱。 定魂香能否定魂救命,就在今夜! 第60章 决斗 结果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所有人都疲乏了,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直到连谷员外都昏昏欲睡时,红果儿忽然停下了往嘴里塞果子,拿手指捅了一下贺礼,贺礼连忙开启本我领域,感应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西方席卷而来。 它是如此的庞大、驳杂,如一股飓风一般。这股飓风充斥着血腥的气息,还有贪婪、杀戮、挣扎、仇恨等种种负面情绪。 贺礼右手一翻,用手指猛然敲击桌面,黄花梨桌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谷员外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摸出那根檀香,在面前的蜡烛上点燃,插在了香炉之中。 那阴气瞬息即至,落地化为人形,隐隐看出是妇人身形,浑身黑气血光缭绕,看不清面目。 这是浑身阴气充盈,无法完全压制调和所致。不知道这段时间,又害了多少人性命! 这次它已不再掩饰,不仅是谷员外,院子内外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从天而降、黑气化形的恐怖的景象与冲击力,令所有人两股战战,逃跑都双腿无力,更别说提前演练的除魔仪式,早忘到爪哇去了! 没有亲身面对如此强大的妖魔,就不知道它对常人有多么强大震慑! 普通人面对身高两米肌肉虬结的壮汉,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退让之心。而这样的壮汉不过是比常人多一半的体重罢了,就有如此的威慑力。 这妖魔,阴气之浓郁、灵魂之强大,怕是有常人之百倍! 如同家猫面对猛虎,不需要搏杀,只是一个亮相,就带来了灵魂上的绝对压制! 此时还能够有胆气睁开眼睛的,只有贺礼与谷员外了! 人到绝境,往往催发出绝伦的勇气,何况是谷员外这样曾经刀口舔血的人,越是凶狠的敌人,越是激起他的胆气。 此时他怒目圆睁,死死盯着眼前的妖魔,长袍遮掩下,早已腿作弓步,一手执牌位在前,一手藏于身后,势要做搏命一击! 诸多描述,实际不过一瞬。 那妖魔也不迟疑,落地化形之后,只是眼神一扫四周,便合身一扑,直取谷员外! 这一扑势若流星,迅捷无比,与猛虎更胜三分! 此时悄无声息之间,一缕烟气被激发,如藤如蔓,迅速缠绕到谷员外的身上,从口鼻而入。 此时除了旁观的贺礼看到之外,就连当事的谷员外也毫无所觉。 他在直面妖魔!如同无数次生死之间时一样,浑身的精气神合而为一,向这个平生未有之大敌亮出自己的獠牙。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一把鬼头大刀从身后一撩而起,如同野兔蹬鹰,在皎洁的月光下,划出一道迅捷无比的光亮! 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 这是勇气之刀、是绝望中的奋起! 这一刀精准至极,刀刃放出血红的光芒,一刀就把扑过来的魅妖劈为两半! 这是倔强之刀!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妖魔之时,最后的呐喊! 这把刀煞气充盈,显然是谷员外真正的底牌! 谷员外一刀劈出,拄刀而立,在喘息中,渐渐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啊!!!我谷大用,一生不弱于人!妖魔,又如何?!” “嘻嘻嘻哈哈哈,很好,我很喜欢,越是强大,就越美味!吸溜~”身后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什么!”震惊的谷员外猛然挥刀向后,成仆步护身势,见到了终生难忘的恐怖一幕。 身后悬浮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魅妖,露出猫捉老鼠一样戏谑的笑容! 这一刀固然造成了伤害,对于寻常的小妖小鬼就已经灰飞烟灭。但是眼前这个,那是阴魂境大成的强大妖魔! 谷员外不知道这个妖魔有多强,贺礼却是清清楚楚,纵然这一刀再惊艳绝伦,也无法对这个妖魔造成致命伤害。 但是却毫不妨碍贺礼在心中为谷员外喝彩。 正是有这样的勇气绝伦之刀,人类才能从万兽林立的森林草原之中,逐步走向强大! “谷员外,一刀没有砍死,再砍几刀不就是了!”贺礼大喝一声。 谷员外心中不禁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刚才那一刀凝结了自己的精气神,才会有这样迅捷威猛的气势。 现在自己腿脚都有点发酸,再想砍出像刚才那样的一刀已经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个年轻人说的也对,一刀都砍了,多砍几刀又何妨! 江湖中人,死在战斗之中,不正是曾经年少之时所梦想的那样吗? “嘻嘻嘻,哈哈哈,刀挥的不错,可惜奈何不了我!懒得跟你玩了,直接把你吸个干干净净!” 那魅妖两个影子左右夹击,迅捷如风,直扑而下。 谷员外大吼一声,一刀直劈左侧影子。没想到那魅妖并不躲避,迎刀而上,直接扑到谷员外的身上。 这一刀的伤害对它来说,不算什么,吞吃了谷员外的神魂,能够百十倍的补回来。 饶是谷大用之悍勇,此时也不禁悲从中来。 原来这就是妖魔,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即使自己付出生命做出的反抗,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给那妖魔张口袭来,谷大用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等了一秒,并没有体会到死亡的感觉,有没有平时被吸走神魂的萎靡之感,谷员外睁开眼睛,却发现,魅妖正在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 谷员外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产生了一层袅袅的烟气,那妖魔张嘴吞吸之下,身体的精血神魂毫无反应! “谷员外,你有定魂香护体,它一时间奈何不得你的神魂,是生是死,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贺礼出言提醒。 谷大用精神大振,挥刀就砍。攻守之势转变,谷大用激发了十二分的力气,一套刀法行云流水,精准迅捷,刀刀砍向魅妖的身上。 那魅妖东躲西藏,却不能完全躲避,身中了许多刀。一刀的伤害虽然不高,但是连中多刀,气势却不可避免的衰落了下来。 阴魂再强,也没有实体,奈何不得谷员外的神魂,就变成了他练刀的靶子。 “啊!!!”那妖魔长啸一声,撂下一句狠话:“谷大用,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还会回来的!希望下一次,你还有这样的宝物护体!” 说罢,狠狠瞪了一眼面色苍白的谷大用,黑气一卷,就要扬长而去! 第61章 环环相扣 话说魅妖虽然临近突破,强烈的渴望支配下,已经接近疯狂,所以才一改往日偷偷摸摸吸人精气的做法,如此肆无忌惮地吞人魂魄。 但是毕竟它还没有失去理智,谷员外魂魄由香气定住,完全奈何不得,必然是有高人相助。见势不妙,就想要立即逃之夭夭,改日寻仇。 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内,谷员外的心情也时有如坐了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 定魂香这样的救命稻草,只有一根,今日那妖魔逃去,日后自己如何斗得过它?今日之勇,下次怕是不会再有了! 就这样被妖魔吃掉,又如何甘心! 那妖魔把黑气一卷,仰头一个纵跃,就要扬长而去。 忽然“啊——”的一声惨叫,重重地栽了下来,仿佛飞翔的鸟儿撞到了罗网。 它伏在地上抬头一看,只见院子上空,一盏琉璃油灯放出五色毫光。那光如同一个琉璃玉碗,把方圆数十步内牢牢罩住。 “来都来了……”一个突兀的声音让魅妖如受惊的猫般乍起! 它惊疑不定地循着声音的方向往一侧看去,只见旁边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夹了一片牛肉,送入口后,顿了顿又说道:“那就分个高下!” 眼看着这个少年平平无奇,既没有强大的灵魂波动,也没有法术灵光,只是浑身气血涌动,比普通人强上三分罢了。 它心下一定,把身一晃,化为黑红之气,向光罩狠狠撞去! “啊!”魅妖所化的这一团黑红之气的撞击,却毫无效果,光罩好比一堵坚固的墙壁,反而是那黑红妖气如同气球一般被反射回来。 这一撞之下全然无功,但那魅妖仿佛不甘心一般,又换了一个个角度用力撞去,使得自己如同碗里的乒乓球一般四处乱弹。 谷员外在旁边拄刀喘息,肾上腺素褪去,劫后余生的解脱感如同藤蔓爬上了自己的脊背,一瞬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四下乱撞的魅妖,不禁心生鄙夷,这妖鬼也如畜生一般,愚蠢的很,纵使强如虎豹,落入陷坑还四处乱蹦的话,也只会活活被陷坑的机关弄死!真是愚蠢! 转而一股莫名的苦涩心情涌来:“就是这么个愚蠢的妖物,却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差点连命都没了!” 想到这些天的无助与惶恐,不由得又是一个激灵,一股凉意从脊背爬上来…… “不对!这不是冷汗的感觉,这是……”谷员外惊叫一声,打算跳起来,却发现腰部以下已经失去知觉! 一股凉意从脊椎一路上爬,自己的感官也迅速失去反馈,直到凉意爬上后脑,竟是连张开的嘴也合不上了! “嗬嗬嗬…”他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眼球转动盯着贺礼,想要传递信息,可是身子不能动,很快连声音也无法发出了。 “糟了,这玩意儿一点都不蠢,蠢的是我…” “嘻嘻哈哈…”谷员外只听得自己嘴里发出诡异的音符,很快便成为粗细混合的刺耳笑声,是那妖物在掌控自己的身体,这么快就能发声了! 无论自己再着急,也感应不到身体的存在,比被梦魇镇住更加可怕,梦魇只是不能动弹但是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 可是此时,仿佛自己只是一个孤零零的大脑生物! 一个飞头蛮一般! 诡异的是,虽然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任何器官,但是依然能够听见,他只听得自己的嘴里发出了诡异的声音: “竟然是陷阱,被你们暗算了!不过那又如何,我出不去,这个胖子也必死无疑!真以为我是任你们拿捏了吗?” “死胖子!是不是动不了?真以为你能战胜我?吃不得你的魂魄,一会儿再来也就是了,真以为怕了你了?!” “小伙子,是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此乃分神化念之术,你连这都不知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竟然随身带着如此厉害法宝。快快撤去禁制,我就留这胖子一命,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为一凡夫结仇!” 说着黑红之气一抖钻入谷员外的身体,只见他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缓慢地捡起刀向脖子抹去… “慢着!”贺礼大喊一声。 “想让这胖子活命?快撤去禁制!” “我还想问一下,你是怎么控制他的身体的,明明定魂香的效果还在,应该把他的魂魄护住才对啊?”贺礼不解地挠挠头。 “只要你收了这个法宝,告诉你又何妨?” “好!”贺礼一口答应下来,伸手一挥,铀灯化作一道流光,从顶门没入识海。 “很好,小伙子,看来你是哪个仙道宗门的二代啊!身怀重宝,常识却是如此的匮乏! 魂是魂,魄是魄,魂魄岂可混为一谈! 动以营身之谓魂,静以镇形之谓魄。 魂为阳,魄为阴,魂魄既为一体也是两面! 定魂香既然叫定魂香,不叫定魄香,就是因为定不住魄。” “有道理!魂魄既是两个字,自然有两个意思!魂是灵魂,魄是体魄!”只见贺礼激动地一拍手,仿佛忽然解开难题的孩子。 看的魅妖心里暗暗发笑,竟然差点让这样单纯的傻小子暗算,幸亏自己技高一筹…… 忽然又见贺礼皱起眉头发问:“那也不对啊,魂魄既然是一体两面,必然有某种内在联系,李白也说过,‘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可见二者必然有所联动。定魂香既然能定住神魂,自然也能对魄有增益效果。你仅凭一道分神就能支配他?” “不错,你很聪明。”黑红之气一闪,已在房檐之上,化作一个艳光四射的女子:“但是凡夫就是凡夫,魄力能够强到哪里去?我这一身魂魄之力混而为一,岂止凡夫百倍?我以真身冲撞禁制吸引你们的注意,只需要一道分神悄无声息地贴地而行,纵使只有百一之力,控制一凡夫易如反掌!” “我看也不尽然。”贺礼说道:“你冲撞禁制不仅是吸引注意,更是让他放松警惕。谷员外已是过度的劳累,再一放松,魄对身体的掌控已经是松懈之极。你此时以分神悄无声息地由脊背潜入,乃是最佳选择。因为脊椎虽为神经中枢,但是气血却最是薄弱,实在是事倍功半,妙啊!” “哈哈哈,你不禁让我刮目相看。”那魅妖轻笑一声:“可惜只是小聪明而已,你猜我跟你废什么话呢?因为我好为人师吗?” “当然不可能,你杀人如麻,岂有怜悯之心?此时又着急晋升下一境界,与我废话实不应该。”贺礼一脸凝重:“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所图者大。” “你仍然有分神潜伏,而且目标是我!我已经感觉到脊背的凉意了!” 第62章 鬼修之真 贺礼感觉到一阵凉意循尾椎而上,节节上涌,双腿一软,已经跌坐在了凳子上。 “愚蠢!我又不是你长辈至亲,犯得着教你知识吗?今天就教你一个乖,这江湖险恶,不是那么好闯的。”媚妖晃着腰肢从房檐上一步步走下,仿若空中有着层层阶梯一般。 “人哪,总是自诩聪明,以为智慧是人类独有,看不起芸芸众生,何等的自大!人有什么智慧?诡诈权谋?党争倾轧?为一点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争个你死我活,如同苍蝇寻臭一般追权逐利,于天地又有何益?”媚妖不屑地瞥了一眼。 “你懂的很多啊。”贺礼奇怪地打量这个浑身冒着黑气的“女人”。这是妖怪吗?怎么感觉反而是个愤世嫉俗的社会学家? “哈哈哈,你看看,死到临头了,还是抱着人类那点可怜的优越感。仿佛世间万众生灵,只有人类有资格思考与批评,真是可笑!”媚妖伸出食指,挑起贺礼的下巴:“人类傲慢而不自知,内斗不知收敛,你们的时代,就要过去了!” “大言不惭!九州人类,何止亿万?你不过妖鬼之流,稀有到存在于故事中的东西,哪里来的勇气看不起人类?”贺礼忍不住反驳。 此处虽然是聊斋世界,但是面前这个媚妖张嘴就是地图炮,贺礼也难免心中又气又笑。纵使聊斋世界乃是神秘学侧,超凡力量多见,但是人类仍然是把妖鬼之流当做高级野兽罢了,怕是怕,看不起仍然是看不起。何况贺礼这个从科技世界来的人呢? “哼,多就是好吗?就是高等吗?苍蝇、蚊子、老鼠,哪个不比人多?”媚妖哂笑一声。 “可是人类足迹遍布山川平原,州府村庄覆盖大地,驰道阡陌纵横天下,几千年王朝历史,乃是唯一的文明。此天地所钟,还有那一物种可比?”贺礼反驳道。 没想到随便碰到一个吸血魂魄的鬼类,竟然也有如此激辩之才,竟然还要用文明理论来说服它? “哼,人类或许曾经代表了最高的文明,但是时光流逝,精钢也会化为尘土。人类已经腐朽,获罪于天地万物,是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了!天地无私,岂庇凡人?你们人类也有智者说过,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媚妖一脸傲然,竟仿佛舌战群儒之孔明一般。 ”哦?你说人类腐朽,朽于何处?勿用先前所说争权夺利之言,此乃人类内部倾轧。你且说人于天地何罪?万物何罪?”贺礼看到一个小小魅妖竟然有此豪言壮志,不由得发笑。 “人类纵火烧荒,多少动物流离失所?张网捕猎,多少动物惨死?伐木造屋,多少森林消失?更有修炼之士,拘魂遣魄,以为私利!万物生前遭杀戮,死后魂被虏,既无生之权,亦无死之权,何其凄惨!”魅妖愤然。 一种滑稽的感觉涌上贺礼的心头,只听这话,还以为眼前是一个环境保护组织的狂热者呢!事实上这是一个杀人饮血的魔头! “什么?我是听错了?你一个吸人精血、食人魂魄的妖鬼,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被你吃的人凄惨不凄惨?” “对人来说,动物被人吃不算惨,那么人被我吃也不应该算。你既明道理,应知万物相克,各有天敌。如今人类泛滥,损害天地,自该有一族秉气运而生,克制人类。我族有胆,愿当此位!”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魅妖对天长啸,大喝一声,连续七个“杀”字直冲云霄! 刹那间风云涌动,一股玄之又玄的能量急速涌入魅妖的身躯,她的气势开始节节暴涨! “真是奇妙啊!”贺礼看着眼前的场景,自言自语。 这是此方世界独有的开放权限能量,先前自己以梅花拳五行桩感悟强身健体之道时,本我与自身意愿相结合,就感到了这种能量的浸润。 仿佛凭空产生,又无处不在。 如果非要猜的话,贺礼觉得这是——暗物质能量! 在这股能量的激发下,魅妖的生命形态迅速变化。原本四溢的黑红之气迅速塌缩,如同一团张牙舞爪的面条被揉成一团。 原来被它吃掉却无法完全吸收的灵魂与气血,此刻不再逸散。生命层次的晋升让它完全收束了这些气血魂能。 身躯不再缥缈无定,由半透明形态逐渐凝实,最终化为一个与人体毫无二致的形象。 衣袂飘飘仿佛真实的丝绸随风而动,以常人的感官探查,甚至心跳呼吸都与真人无异。 生命层次的升华为它带来更加完备的知识,从而催生了更加完美的模仿。 再也不用放出心灵干扰的欺骗手段,此时任何普通人,无论从什么角度、什么距离看到它,都会以为这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就是“阴魂”的境界! 也有鬼修称之为“真魂”,就是因为形态之真,完成了一种跃迁似的蜕变,达到了感官上的真实,内在的凝实。 此刻它,或者说“她”,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形式的一种。 “神奇!奇妙!妙不可言!”开启本我力场,完整地观测记录了整个蜕变过程的贺礼,此刻被这种此方宇宙独有的生命形式进化所震撼。 自己当初的道路,乃是“五脏阴气合而成一,上至灵台而阴魂自生”。当初循着唯识宗正法,依靠本我的完全掌控,一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虽然一样的奇妙,但是此番亲自看到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升华,带来的震撼感,另有不同滋味。 此番被“本我”详细记录下来,日后慢慢消化,与自己的道路进行对比,必然能够对生命的理解更进一步。 如果说自己当初成就阴魂是开挂,那么眼前的情形就是苦修与机缘共同铸就。 在这个过程中,迅速重组的灵魂力量散发出大量的波动,其中一部分的信息被“本我”力场捕获,形成一个个如同幻灯片的画面走马灯般掠过。 不知这个魅妖当了多少年孤魂野鬼,躲过多少的风刀霜剑,鬼修的道路,艰难如斯! 然而最难的,却是心灵的挣扎,自我的寻找。没有自我,也就无所谓道路,不知道为什么而修行,对于没有实体的鬼类,才是最可怕的。 失去了身体,也就没有了本我。没有本我的约束,思维一秒之间能产生千万个混乱的念头,每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就消耗一部分神魂能量。 想想那些心思深重的人、失眠多梦的人,纵使有着肉身源源不断的能量补给,尚且会落个神经衰弱的结果。而对于没有肉身供能的鬼物,就是迅速消散的结局。 所以有些典籍中说,鬼类天生自带混乱,多数迅速散逸于天地之间。只有一些执念深重、灵台清明或者机缘巧合产生在一个能滋养神魂的地方的,才能稍微长久地存在。 第63章 阴魂与魔功 贺礼眼看着魅妖的身躯由一个如同燃烧的塑料模特一般,时时刻刻散发着黑红之气的样子,逐渐收束凝实,变为常人模样。 祂睁开眼眸,竟然清亮如水,好似一个精巧妇人,顾盼生姿。不复像之前的眼神那般,充满着疯狂与杀戮之意。 看似变得柔弱无害,之前的狂暴气势一扫而空。但是贺礼心中明白,这是魂魄稳固,完全转阴的表现,一身魂力完全掌握,滴水不漏。现在的魅妖,比之前强大数倍! 只见她眼波流转,忽然原地消失不见! 贺礼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魅妖是境界突破后良心发现,放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本我”灵魂力场全开扫视之下,可以看到,刚才魅妖所站的地方依然是一个凝视的魂体,似乎刚穿了新衣的小姑娘,正在仔细打量自己的状态。 贺礼心下了然,常人修炼到了阴魂之境,就能在夜间脱壳远游,瞬息里许,乃是真正获得了自在的开始。 此时魂力收束随心,所以不再需要催动幻术,常人是否能够看到自己,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而这个魅妖本就是鬼类得道,此时修成阴魂,自然是能大能小、能现能隐。到了新的境界,有了新的能力,自然想要试验一番。 她的魂体闪烁几番之后,似是过足了瘾,才定睛向贺礼看来,笑道:“人有句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不过一盏茶,由刀俎变为鱼肉,有什么感想吗?” “只感觉天下众生,奇妙万方;大千世界,亦是瑰丽无比。我初来此地之时,不免骄矜,心中隐隐自以为高人一等,甚至有改天换地之豪情,此时方知人外有人,智慧本为众生所有,切不可妄自尊大啊。”贺礼诚心正意地回答道。 “小家伙,悟性不错,可惜运气不好。”魅妖一声浅浅的叹息:“你若是寻常人家,我或许放你一马。可是你身怀重宝,反倒害了你。今日若是放你生路,日后我难免遭难。要怪,就怪无人教导你世界险恶,更无人在你身旁护道。” “哦?看来你是以为我是哪家仙门子弟,初次下山历练。实不相瞒,初次历练是真,名门子弟却不是,一个散淡的闲人罢了。”贺礼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管你仙人闲人,今日命绝于此乃是天数!可见天道无私,不庇人类,我辈鬼物,亦能崛起!”魅妖此时志得意满,颇有心气大伸之感。 “可惜啊可惜,你另外一句话猜错了,我自然有护道之人,今日命不该绝。”贺礼不咸不淡的声音如同一个霹雳,把魅妖震得一惊。 因为伴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一阵深入灵魂的危机感,每一丝魂体都在颤抖哀鸣,疯狂地提示她:“快逃!快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阵五色亮光比她的思维更快,化作五色绳索,瞬间已经把她绑的结结实实! 更恐怖的是,那五色绳索透出一股太阳真意,如同烧红的铁链一般侵蚀她的纯阴之躯的,竟然是……小女孩嘴里的棒棒糖! 她曾经很久徘徊于夜里的人间,是以见过小女孩喜欢吃的麦芽糖,拿两个小棍儿搅动很多次,就能变得洁白而富有粘性,能够拽出很长的糖丝来。 这个糖不过是一根棒,有点颜色罢了,她早在来的时候结一眼扫过。任谁也没想到,这样一根稍稍奇特的糖,一瞬间竟然变化出太阳真索,把自己牢牢困住! 如今小女孩仍在舔着糖果,而自己就好比糖丝无意中粘住的蚊子,如此的渺小,渺小而绝望。 “小鬼,悟性不错,可惜运气不好。”贺礼把刚刚的话如数奉还,此刻魅妖听在心里,如同针扎。 “你这小鬼,本事不大,志向不小,话也更多。不过也因为多话,所以得留一命。你说的很对,天道无私,应庇万物,我今天受教了。”贺礼仍是一本正经的对她说道,没有因为擒住她而有任何得意。 单以雄心壮志而论,刚才的魅妖,与刚刚得知可以出使世界时的自己,是何其的相似!甚至在娲皇意志前夸下海口,自己要让地上不兴刀兵,人人向善。 可是不久之前,血气上涌,就是多条生命葬送自己之手。虽说是以杀止杀,惩恶扬善,但是想想自己的豪言,又何其可笑呢? 今日虽然见到的是小小鬼物,却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内心,竟然一般无二。 “不需要再挣扎了,红果儿这真阳五色锁,曾擒拿阴神修士如同捉鸡,岂是你一个小小阴魂能够挣脱的。” 贺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不过脊背挺直如同冻僵了一般。看到媚妖仍然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不禁莞尔。 “我修炼太快,一跃而成阳神,竟然不知阴魂有如此妙用。 你之前以分神化念之法,潜伏一道阴气,从我尾椎骨入,沿脊椎而上,直至肩部。阴气所过之处,扰乱肌肉之间电化学信号平衡。 我首先感觉到胯骨附近臀部肌肉不受控制,所以跌坐在了椅子上。而后就是背部肌肉痉挛,软绵无力。 不过也仅限于此,你之前阴魂未成阴气散乱,完全凭一股电信号干扰,导致我的肌肉不受控制,产生出一种类似魇镇的效果。 这也就是孤魂野鬼的手段,经验丰富的普通人碰到这种情况也并不慌张,只需静待片刻,待得红日升起,阳气大盛,五脏之阳气自然会驱散阴气,之后说不定还会精神健旺。 这点阴气我本不在乎,只是细细体会这股阴气的蔓延与干扰,调动气血与之对抗,而且在此过程中果然能够使得我气血活跃,对肌肉的控制更加精细入微。 而在你阴魂成就之后,就截然不同。我明显感觉到这股阴气忽而收敛凝实,如同一团乱麻拧成一股绳索。 而且灵动异常,明显能够受你操控。如同一条小蛇,从尾椎盘旋而上,竟然能够侵入尾神经、骶神经、腰神经、胸神经甚至颈神经! 如果用中医来讲,就是从会,到尾骶部的长强穴,过腰俞、命门、中枢、至阳,沿着督脉一路直行,直至大椎穴,下一步就是越过颈部进入脑内! 小脑是真正的神经运动中枢,若是被阴气侵入脑内,那我便如傀儡一般受你操控!” 贺礼不由得感叹,原来阴魂成就,是如此质变!竟然能够入侵神经系统! 他得法相宗秘法,有大能指导,“本我”相助,阳神一蹴而就,根本没有留意过小小的阴魂境界。 但是此时才知,阴魂,对于常人来说,真的恐怖如斯! 未成阴魂,不过是野鬼罢了。弱小的野鬼只能使人惊吓不安,心乱如麻而已;再强大一些的野鬼,能够施展魇镇之术,吸收人体逸散的精气;强到顶端就能吸人精血,吞人魂魄,如同之前的魅妖一般。 虽然它之前气势汹汹的叫嚣,要吃掉谷员外,其实也不是真正的食其血肉,只不过是吞气、令其衰亡罢了。而且还要多次才行,否则谷员外也不会活到现在了。 可是阴魂成就,本质跃变,就有了附体之能! 虽然不能够夺舍重生,但是能够短时间操纵人身,运用精妙的话,甚至举手投足与常人无异。若是邪恶之鬼,甚至能够把附体之人吸成干尸! 从此只要不遇到修道之人,或者有传承的驱鬼人,在民间可以说纵横无忌。 若是盘踞一地,以“入梦”、“降临”的手段吸引信徒,甚至能建立淫祀,食得香火。那些遍布民间的供奉各种“大仙”的庙宇,多是如此。 “你阴魂未成之时,虽有奇特之处,魂力之强盛远超同侪,看起来咋咋呼呼,但是仍是散乱阴气罢了,不足为虑,我可以坦然受之。 但是阴魂已成之后,竟然能够直侵入脑。这小脑是人生存之枢机,本我潜伏之所,大圣法相之根,我也不能托大试验。” 贺礼说话间,浑身一震,一股明光自脑后而生,如同一道火线,沿脊椎一路向下,把阴气灼烧一空。 此时背部的僵直一扫而空,甚至感觉气血活跃旺盛,如同小时候睡了个足觉之后,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直想跑到田野之中,畅快的奔跑跳跃。 自从上大学之后疏于锻炼,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使出一招白猿献果,舒展脊背,感觉背部的骨头肌肉如同流水一般波动,再无以往的酸痛之感,更不会有咔咔的声响。 而且感觉甚至能够调动背部肌肉,几乎如同手指一般灵活! 看来是阳神之火炼化了盘踞在背部的阴气,这些阴气被自己的身体吸收之后,使得自己的肌肉、神经”、气血甚至对身体的操控都上了一个台阶! 此时才知,几日之前的奔波消耗,只依靠梅花桩功锻炼气血,看似身体强壮了不少,但是细微之处的损伤并没有真正的恢复。 此时无意间依靠阴气刺激与炼化吸收,补全了劳损,提升了体质。 因为阴气本就是从人身而生,乃是脏腑、神魂、气血合而为一的一种奇特能量。此时被炼化打散,失去了其中的意识,自然又变成了精纯的能量,可以被人体吸收。 怪不得那么多修炼魔功的!贺礼心中暗暗地想道:“夺取阴气,增益自己,真是又快又好的捷径一条。” 第64章 阴神 贺礼心思电转,一时间多种思绪涌动。 作为一个受到高中生物学与古装电视剧熏陶的现代人,心里可没有什么对魔道的歧视与偏见。在好多电视剧中,魔道里反而好人不少呢! 不过他也不是只会看电视的脑残! 魔道就是魔道,好比黑社会,纵使是有的成员良心发现做了一会儿好人,那也是凤毛麟角。 因为魔道信奉的道理,是赤裸裸的掠夺。 掠夺本来没有错,它是生存的基石。俗话说天生万物以养人,天地间的每个生物都在掠夺环境中的物质来维持生存。 但是只会掠夺,那就太过原始了。保持物种多样化、维持生态环境的平衡才是可持续发展的真理。 这么说来,修仙与环保,其实是一样的。 或许可以称之为“环保修仙”。 此是题外话,多说无益。 “鬼物虽小,其志不小啊!可惜今天的主角不是你,先关起来,以后慢慢研究。” 贺礼伸手一招,铀灯飞起,当头一罩,把魅妖关进去与先前的道士作狱友了。 谷员外此时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魅妖被法宝镇压之后,他体内的阴气没有操控者,自然慢慢消散,只是手脚依然冰凉,还没有恢复到正常。 贺礼有阳神法相可以瞬间粉碎入侵的阴气,化为滋补自身的资粮,谷大用可就没有这个能耐了,估计要虚弱十天半个月才能逐渐恢复。 而且谷大用之前敢向如此强大的魅妖挥刀相向,一方面是自身悍勇之气激发,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无知。 因为无知,所以不知道魅妖有多么强大,以为只是难缠的小鬼,自己觉得自己尚且有底牌未动,自然敢于放手一搏。 而且,谷大用爆发的血气之勇不仅让贺礼刮目相看,而且成功地拖延时间救了自己。不过,这血气之勇的好处是能让人爆发强大的战力,那么必然有所不足。 它的不足之处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猛烈地释放之后就是彻底的空虚,哦不,虚弱。 尤其是魅妖一手阴气潜伏之术直接掌控了他的身体,谷大用才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提线木偶。此时,生死尽操人手的大恐怖,如同巨浪一般把他淹没。 魅妖成就阴魂境界的一刹那,对于贺礼来说只是好奇而已,可是对于所有附近的人,尤其是离得最近的谷大用来说,那来自灵魂的颤栗让他深刻的认识到什么是“鬼神之力”! 没错,阴魂成就,对于凡人来讲,就是“鬼神”了! 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 劫后余生的谷大用颤颤巍巍地拄着刀站起来,岔开腿扶刀站稳,一只手摸了一遍身上的衣裳,打量一下自己并无不妥之后,深吸一口气,开口吼道:“死哪儿去了?都给我滚出来!灯火齐举!正厅大摆宴席!” 几个呼吸之后,灯火次第亮起,照得偌大一个宅院如同白昼,丫鬟小厮鱼贯而入,稍显凌乱的队形显示了刚刚经历了一场惊恐的场面,但是各个脸上洋溢着激动之色,眉眼四处顾盼打量,显然对大院内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 贺礼不由得心中一笑,这聊斋世界的人,尤其是聊斋世界的年轻人,真是各个心大胆大。刚才魅妖出场逞威,别说外院的丫鬟小厮,就是那些刀口舔血的大汉们也吓倒一片,可是事情这才解决不一会儿,就个个变成了生龙活虎,满脸八卦的样子。 甚至隐隐已经听到外院的护卫们互相吹嘘的声音了。 此时谷员外的夫人进来与贺礼见礼,也是落落大方毫无惧色,仿佛刚经历了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一番寒暄之后邀请贺礼进厅上座,并且不动神色地扶了旁边的谷大用一把。 要知道刚才下人们进来时,看到谷大用扶刀而立,怒目圆睁,花白的头发风中飘扬,再结合院内散落一地的物件和刀痕,不由得脑补出一幕“家主斩妖魔于刀下”的戏码来,纷纷投来崇敬的目光。 可惜他们的家主是差点“被妖魔斩于刀下”,此刻不扶着刀怕是都站不稳! 谷夫人进来后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在请贺礼入厅后,不留痕迹地上前跟谷员外嘘寒问暖,一起走入大厅,实则是暗中扶住脚步虚浮的谷大用。 在谷员外的再三坚持之下,贺礼与红果儿坐到了主位。谷夫人虽然心中惊诧为啥让一个小女孩坐主位,但是聪明的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一丝诧异,也顺着丈夫的意思,热情地请二位就座。 红果儿终于不是在主桌旁边的小桌上吃果子的待遇了。 开玩笑,谷夫人没见到,谷大用可是见到了这个小女孩的威能!如此强大的妖魔,在她面前如同刚出壳的小鸡一般被抓住! 相比之下,只是扔了两下法宝,还被魅妖施展阴气“制住”的贺礼,在谷员外看来反而是配角。要不是小女孩明显是贺礼的跟班,谷大用得让他坐次位。 一队丫鬟摇曳生姿地给主厅布置菜品,各式佳肴各种摆盘,如同流水一般端上来。 另一队小厮们麻利地收拾院中物品,再摆上各式花卉,不一会儿又恢复了秀丽的园林景色。 劫后余生的谷大用夫妇异常热情,频频劝酒劝菜。 这酒是米酒,上好的糯米酿造,味道清远甘甜,并不像后世的酒一般带一丝馊味。喝起来可口,多饮不上头。 菜多是时鲜,尤其鄱阳湖新捞的银鱼,鲜美异常,在自己的世界,估计已经很难找到了。 贺礼也很是高兴,慢慢品尝难得的美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大家眼酣耳热之际,忽然一个小纸人跳上桌子。 纸人高不过巴掌,裁剪也不细致,只是寥寥几下裁出了人形,剪出了口鼻,如同乡村老大娘的剪纸窗花一般造型。但是此刻却在桌子边缘迈动薄薄的两个“脚”,伸手对着贺礼一作揖,转而走到谷员外面前。 “谷员外,香已燃尽,别忘了你答应的话。”纸人未张口,但是声音却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谷大用脸色数变,忽然从靴中抽出匕首一把将纸人钉在桌上!“装神弄鬼!这样的小把戏,还敢糊弄于我!一炷香而已,我已经用两根金条买了!” 纸人被匕首钉在木桌上,身体折为两段,但是口中仍然传来一声冷笑:“你不要后悔!” 谷大用气急,挥刀把纸人切碎,此后再无声音发出,仿佛桌上真的只是几片碎纸而已。 贺礼神情凝重,他早就看到,纸真的是普通的纸,而纸人是由一缕精神控制,放下话之后悄然而走。 而这缕精神的波动,毫无疑问,是阴神境界! 第65章 御物 阴神者,唯阴气凝且神魂坚,抟炼为一而成阴神。 踏入阴神境界,就是真正的神!若是鬼类,可称鬼仙,若是人类修士,可成为元神真人。 灵魂离体已经不是“灵魂出窍”而是“元神出窍”了。 达到阴神之境,便常常会被阴司征辟,作为一方土地、城隍等职位,这也导致了常人多误以为阴神是“阴司之神”。 踏入阴神境界,神魂转为元神,自然有了独特的神通法术。 而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阴神境界,可以御物! 乃是灵魂真实无虚地干涉现实、操控物质! 譬如刚才的那个一个纸人,只是寥寥几下剪成,却行动自如活灵活现,还有神识传音,虽然没有真的声波,但是直达脑海,对于常人来说,仿佛真人说话一般! 难怪谷大用又惊又怒,常人见了这个谁不怕啊! “吃酒,吃酒!”谷员外再次热情洋溢地劝酒,仿佛刚才发生了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贺礼也不说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热情地端起酒杯回应。但是敏锐地发现了谷大用面色里的一丝恼怒。 看来这位谷员外也不蠢,马上猜出了纸人是白天的算命道士派来讨要报酬的。 根据今天定魂香的效果也能推测出,那个道士是真的有本事在身。 有本事又如何?再有本事,终归是个人,而且还是名声在外的好人。 十里八乡谁不知这个算命道士乐善好施,修桥铺路捐赠学堂,挣得算命钱统统花了出去?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珍视羽毛,不能干出强抢之事。 这就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妖鬼不讲律法不要名声,所以妖鬼可怕。人只要还是社会中的一份子,就不可怕! 在社会之中,最可怕的是什么?是权、是钱! 是以他本事再高,谷大用也不惧! 之前是性命攸关,所以自己去求他,现在嘛,哼!灾劫已过,聪明的就偃旗息鼓,说不得我谷员外还念你个好! 如今竟然操弄法术,要上门来! 不治治你,怕是你不知道南昌城谷蛟龙的鼎鼎大名! 顺便也震慑一下桌上的少年,别以为救了自己就可以狮子大开口! 想从我这里拿钱,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心思一转,主意已定。 谷大用大喝一声:“来人呐,把今天在场所有人的奖赏发下去。同时去外院传话,让弟兄们吃好喝好,明天一早,给我一起上山砸庙!” 一声令下,尽显一方大佬的威严。 转而却又成为一脸笑眯眯的富家翁模样:“来,先生饮酒,饮酒。” 贺礼洒然一笑,把他的种种心思尽收眼底。 还有一个其他人都没注意到的场景: 那被扫到桌下的小纸人碎片,自己重新拼接成了一个完整的小纸人,然后迈着小碎步一溜烟儿跑了。 得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谷员外因为无知和傲慢,轻视一个阴神修士,贺礼可不会。 这个谷大用,让贺礼感觉仿佛看到了源世界的那些“事业有成”的“人民富豪”,他们中的大多数靠着胆大心黑积累了第一桶金,然后在飞速发展的大环境下急剧膨胀。 他们飘飘然地以为自己是时代的宠儿,浪尖上的英雄,成日里显摆资产、夸夸其谈,又或者干脆转移财产、一走了之,更有甚者去国外大学各种捐钱,还美其名曰学术没有国界,却不见他给工人多提升哪怕一点福利。 他们在吹嘘自己的时候,早就忘了国家给的一路绿灯,人民的任劳任怨,父母相亲的谆谆教诲,活在了“人上人”的虚幻构想中。 他们物质条件很丰富,他们的精神很贫瘠。 他们是国家的蛀虫,人民的敌人。 他们在时代的浪潮下乘势而起,又迅速被人民的唾骂淹没。 他们确实胆大心黑,有成功的条件。但是他们依然有黑心资本家的通病:“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 古大用算得上一方枭雄,也不是格局眼界仅限于此,而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以自己的臆测来挑战别人的专业。 他以为那算命道士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巫婆神汉,定魂香可能是什么师传的消耗性宝贝,所以才敢狮子大开口要自己的一分家产。 要知道,一分家产不是一分流动资金,按普罗大众的认知,自己的店铺、田地、船货可都算是家产,要数倍于流动资产! 当然自己可以虚报家产,少给一点,但是谷员外的钱是那个么好拿的?黑心的资本家钱财万亿,可舍得给员工涨一点工资? 贺礼早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自己却也不在意。看戏嘛,精彩最重要,钱财是小事。 他就希望谷员外这么嚣张!尤其是劫后余生的谷员外,那是格外嚣张! 竟然连面子都不顾,直接要第二天砸人家的道观! 而且还错把道士住的地方说是庙,贺礼当时差点笑喷出来。不过也是,在普通人看来,管你和尚道士,修行人都是一家。 不出所料的话,这个小纸人走了,重头戏就要来了! 还明天要拆人家的道观,都让人听去了,岂能让你如愿?是个人都会先下手为强! 果不其然,一刻之后,忽然外院之中如同点了一颗爆竹一般,惊呼声乍然而起! 古大用拍下筷子,迅速走出院门,贺礼也拉起脸颊鼓鼓囊囊红果儿,紧跟两步上去看戏。 见古大用推开院门走来,一个汉子颤声喊了一句:“员外,天上掉下来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已经被……被我们包围了。” 古大用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丈高的巨人,手持长刀、腰悬弓箭,面目狰狞如同魔神! 它站在大院正中,环顾左右,吓得四周这些刀尖上讨生活的汉子们纵使在酒意之下,依然个个胆寒,远远地散成了一圈,说是包围住了这个“魔神”,却更像被驱散的小鸡仔。 纵使古大用胆气再高,也不禁吓得一身冷汗! 一时间愣了一下,跑也不是,话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但是不待他犹豫,只见那魔神大喝一声,如同霹雳爆响,长刀向他砍来! 第66章 威能 旁人不识得此物,贺礼却是猜了个大概。有道是,佛家有威德金刚,道家有黄巾力士。而眼前这个身高丈余的“魔神”,应该就是道家秘传的黄巾力士了。 道教神话传说,仙人麾下,多有一种护法降魔、力大无穷的神将。平时隐匿于仙家法宝之中,呼之则出,智如常人,听命行事。 有诗云:“面如红玉,须似皂绒。仿佛有一丈身材,纵横有千斤气力。黄巾侧畔,金环日耀喷霞光;绣袄中间,铁甲霜铺吞月影。常在坛前护法,每来世上降魔。” 看眼前的场景,定然是白日里的算命道人,听闻谷员外竟想恩将仇报,来先下手为强,派了一具黄巾力士来震慑诸人。 须知这世间,行善也是需要资本的。没有护道的本领,哪里来的传道的勇气? 这道士若是没有真本事在身,岂能让这南昌城的贵人和富豪们趋之若鹜?早让人捆到家里当奴才去了! 这谷大用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如今在神鬼之事上,还想玩黑吃黑那一套,怕是昏了头! 谷大用刚推门而出,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地呆立原地,忽而见那黄巾力士一刀向他砍来,吓得一个激灵,拔腿就跑。 那门板一样的大刀,一刀砍在垂花门上,“轰”得一声,砖块纷飞,墙头倒了一片! 谷大用听到身后的声音,脚下更增了三分力,使出吃奶的劲,向内院跑去。 黄巾力士拔步追来,丝毫不慢,紧紧咬住谷大用,扬刀就砍,却不砍到他的身上。不过旁边偏房的梁柱就遭了殃,在大刀之下纷纷断裂,房屋倒塌之声此起彼伏。 谷大用听到这风声、刀声、房屋倒塌声,恨不得多长几只脚。 生能告诉我,这什么东西?! 本来今天大劫刚过,自己正开心地吃着美味唱着歌,忽然怪物就来了!我招谁惹谁了我? 谷大用一路不停,直冲进刚才吃饭的大堂,黄巾力士与房檐等高,也不进去,只是挥刀砍去,几个呼吸之间,富丽堂皇的斗角飞檐已经是一片废墟。 不过却不见了谷大用的身影。 狡兔三窟,这是谷大用自己的老巢,怎么会没几个密道机关呢? 那黄巾力士拿刀在屋里拨弄了几下,如同孩童拨弄炉灰一般,没有寻到,也不着急,一刀劈倒半截墙壁,转过身去,把豁口处当做板凳,缓缓地坐了下来。 它的眼神直接落在了贺礼身上。虽然它没有表情,但是贺礼看得出来正在打量自己。 贺礼也在一直观察这个传说中的“黄巾力士”。 这黄巾力士内部,明显是有一股阴神寄托,如同机甲一般操控这庞大身躯。 可以称得上力大无穷,坚不可摧,速度上也丝毫不慢,没有一点笨重的感觉。 只有在刚才坐下的动作中,稍微有一点迟滞,如同一个关节不太灵活的人。 贺礼正在细细打量时,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厉喝:“放!” 只见谷大用已经在五丈之外,手持大弓,身后十余人,各个虎背熊腰,清一色手持大弓,弓弦已拉满,一声令下,“崩”的一声,十弓齐发,箭如飞蝗! 虽然民间禁弩不禁弓,但是这么强劲的大弓,已经是军中标准,已经触犯了法律!虽然建国日久,法律松弛,但是曝光出去也是不小的麻烦。谷大用这是发狠了,把私兵和弓弩都拿了出来! 黄巾力士遽然起身,举刀格挡,却不能悉数挡下,身中四五箭,不过它并非血肉之躯,丝毫无事,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 “再射!用火箭!”谷大用呼声又起,只见十余支裹了棉布沾了火油的铁箭在一阵“吱吱嘎嘎”的弓弦声后,如同满天流星火雨,笼罩了黄巾力士。 这次火箭落在黄巾力士身上,就蔓延起来,几个呼吸之间,全身燃起了大火。 “再射!再射!”见火箭有用,谷大用连声大呼。 黄巾力士怎么会站着当靶子?就地一滚,躲开了大部分,正好撞碎了角落处的几个防火的大瓮,水流了一地,一滚之下,黄巾力士沾了一身湿泥。 此时火箭再落到身上已经收效甚微,泥很快把火熄灭。 纵使火箭连连射到身上,但是烤干的泥土如同一层甲胄,把大部分箭矢都弹开了。 “在烤下去,估计将有一层陶瓷装甲了。”贺礼心中偷偷地想。 此时谷大用也是骑虎难下。若是再射下去,火势控制不住,估计要把自己的家业烧了。而且再等一会儿,要是有人过来救火,自己私藏弓弩就会被外人发现! 而黄巾力士这边也不好过,虽然火箭已经基本不再能威胁到它,但是身上一层厚厚的泥土外壳已经明显的影响了它的行动。贺礼敏锐的发现,它不再能灵巧的躲避,只能待在原地,迟缓的用手臂遮挡箭矢了。 如今双方骑虎难下,各有顾虑都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不知道对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机刚刚好! 贺礼大喊一声:“谷员外,快快收起来,这件事到此为止,由我来为双方说合,你意下可否?” 谷员外长出一口气,在贺礼话音刚落时,就迅速的答应了下来。身后的持弓大汉们也迅速的隐没在夜色中。他虽然拿出了底牌,却并未把希望都放在它上面,心中最希望的,仍然是贺礼能够看出这个怪物的破绽。 毕竟,要用道法对付道法。 如今贺礼既然开口,那么就意味着事情尚能转寰,起码眼下的危机是度过去了。 另一边,本来丈余高的黄巾力士。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巴掌大的小木人。原来粘在身上的泥土失去了依凭,簌簌的落下。 小木人失去了泥土的重量,把身子一抖,小腿一蹬,风一般的向北去了。 此时谷员外来到了贺礼身旁,他见那丈高的魔神忽然间消失,以为贺礼又施展了什么手段。正要上来奉承一番,却被贺礼劈头一句: “你可知道刚才的东西是什么?是道家的黄巾力士!提醒你一句,它和原来的小纸人是一家的,这样的东西,起码还有十个八个!如何权衡,自己看着办!” 第67章 上山 做和事佬也是需要有特殊技巧的。 虽然人们常常用合适的来比喻那些喜欢劝人和好的老好人。 但是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从来没有哪个纯粹的老好人能做和事佬。 相反,往往真正能够平息争端的,大多数是那些心狠手辣面子大的一方枭雄。 因为冲突都是源于利益,想让人放下即将到手的利益,就要有夺走他们利益的能力。 另外,也要讲究时机和技巧。 在最恰当的时候出手,击中双方最薄弱的环节,就能事半功倍,用最少的力气达到最大的效果。 此时,谷员外投鼠忌器,已经不敢再使用弓箭,而且黄巾力士明显已经不惧弓矢,再射箭也徒劳无功。 而另一方,同样处在尴尬的境地,只不过只有贺礼发现罢了。 这位道士虽然已是阴神,但应该未修到高深境界,神魂御物也没有太大的力气,否则也不会选择木质的黄巾力士。 当黄巾力士沾满泥土之后,很明显已经行动迟缓,力不从心,若是再不逃脱,怕是要栽在这里。损失一个木人事小,被看破虚实事大。 贺礼因为离得近、眼睛明、懂得多,及时发现了双方都未发现的情况。此时不出来主持,更待何时? 不过,和事佬做得,滥好人做不得。 甭管谷大用受了多大的惊吓,家里多大的损失,现在走过来想说什么,贺礼根本懒得想。 为他想应对办法?做梦! 来到了这个世界,当然是潇洒走一回。若是还像在自己原本的世界中一样,谨小慎微、顾虑重重,那岂不是浪费了机缘? 而且谷大用这种大地主、老江湖,用得着自己出主意?想把自己当枪使更有可能! 真以为一起吃个饭、酒桌上吹捧几句,就真的推心置腹了? 相信这些大地主的惺惺作态才是真的蠢。 人可以有很多立场,但是归根结底只能有一个——就是站在自己的立场! 如果说之前和魅妖战斗时,贺礼站在谷大用这边,那么现在,毫无疑问贺礼应该站在算命道士这边。 假如贺礼是个愣头青,现在再被谷大用一哭一跪一求,一套道德绑架下来,说不定就要上山和道士理论,碰到脾气不好的,理论变成争斗,甚至个人争斗变成门派火拼……都不是不可能。 所以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吓唬他一句,然后转身就走,才是最好的操作。 至于谷大用最终做什么决定、怎么解决这件事,贺礼才管不着! 对于这种前脚刚被人救了一命,后脚就要拆人道观的玩意儿,讲什么礼仪道德,那是如同对牛弹琴。 现在想想当初算命道士要谷大用家产时那揶揄的笑容,看来他深知这一点。 “咱们去看看这位“高人”,究竟本事如何!”贺礼一声长啸,于夜色中飞步而去。 “等我一下呀!”红果儿飞速跑到屋里,随即抓着满满两手蜜饯果子出来,一闪就跟了上去。 月上中天,不吝撒下光辉,把地上的万物镀上一层银白。 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小木偶,纵跃如飞。 在它的旁边,一个脸颊鼓鼓囊囊的小女孩儿在围着它上下翻飞,好奇地打量着它。 后方不远处,一个少年在奋力奔跑,他的发带如同旗帜一般飘扬,那是极速状态下风赐予的形状。 追赶这两个非人的小东西,使得贺礼再一次感受到了血肉之躯在当下的局限。 经过上一次的夜里长途奔袭,身体已经被“本我“强化到了在原世界时的极限水平。如今他的体质,可以说在各个方面媲美原世界中顶尖运动员的巅峰状态。 但是纵使是巅峰的“飞人”,也会被摩托车轻松超过,更何况前面是两个聊斋世界的神奇物种呢? 以十米每秒的速度飞奔了半个小时,纵使冰凉的夜风带走了大部分的热量,但是受限于皮肤的散热能力,大量的热量累积在身体之中,脆弱的内脏已经发出警报。 海量的乳酸积累到血液之中,已经超过了肾脏的负荷能力。 数倍于寻常的空气流动速率,使得肺部火辣辣地疼痛。 快速的摆动使得关节滑囊之中产生了过量的积液。 甚至飞速震动的睫毛都使得眼睛酸痒难耐。 只有心脏还在欢呼雀跃,仿佛强大的功能终于得到了一点点释放,兴奋地把血液送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肉身终归有限,要不,不做人了? 怪不得曾经兵解成鬼仙一度是修仙界的主流,比如传说中八仙中的铁拐李就是如此。 开个玩笑罢了,自己还年轻,还要回去孝敬父母长辈,怎么能如此。 再说了,自己的修行之路还长着呢,未必没有开发肉身极限的办法。 光是自己熟知的神话与小说中就有数种肉身成圣的路子。 只不过尚未接触过这些体系,想要探索也无从下手。 纵使自己有“本我”这样的最强辅助,想要从无到有趟出一条路来,也是千难万难。 毕竟那是一方世界亿万人的积累。 所以现在“本我”只能把自己强化到自己认知的生物学极限。 而这个极限,与眼前的两个非人类相比,速度上那是远远不如。 既然追不上,不如慢下来。 人力有时尽,也不能过分逼迫自己。 就让他们先走,自己与红果儿有感应,能够知道路途,可以徐徐上山矣。 漫步在田野之中,看星河鹭起,与月争辉。 星空,多么怀念的星空,自从来到大城市,只见过稀疏几颗星,差点遗忘了星空是如此的美丽。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一个少年在四下无人的旷野大声吟唱,头顶上三个法相泛着微光,如同花瓣儿一样徐徐绽放。 在这璀璨的月华与星光下,在那悠远清扬的歌声中,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逐渐靠近。 “见识了佛家先贤,也会一会道家异士。” “上山,见识一下这位道家高人!” 贺礼振了振衣衫,迈步向山上走去。 第68章 论道 贺礼快步向山上走去,行动如风跳跃间,脊柱如同一条大龙般弹抖。 只感觉走动之间,如同山岩间的羚羊跳跃一样,无比的灵活。 这是魅妖的阴气入体,带来的效果。 阴气是一种纯粹的本源之力,被打散化入背部之后,滋养了自己的脊椎与神经系统。 此时整个脊椎附近肌肉群,行动间每一条肌肉的膨胀与收缩,各种力的变化,无不悉数映在脑中。 在感觉之中,自己的上半身与下半身得到了完美的衔接。 或许放在自己世界中,已经实现了完美的“腰马合一”。 在山道间跳跃如风,虫鸣鸟叫,月光星光,构成一幅完美的画卷。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荒凉的道观前。 虽是破墙残瓦,残缺处补上了篱笆,干净整洁。 “道兄请了,散人贺礼叩门。” “来者是友是敌?” “是友。” “恕未远迎,快快请进!” 也没有院门,只是一个敞开的柴扉。贺礼迈步进入院中,走在微微有些硌脚的小石子路上,两侧是碧绿的菜畦。 小路的尽头,一位青年道士青袍玄冠,在道观门口迎接。 二人互相揖礼,进入观中殿堂内。 说是殿堂,其实不过十几平大小。 正冲着门口的北墙内,是供奉着三清像的神龛。 有香炉一个,袅袅香火。 供桌一张,摆着水果。 草席一张,蒲团两个。 姚道士伸手一引,两人在蒲团上落座。 姚道士首先开口:“道兄既然来了,我俩自然是谈论修行之事为主。” 贺礼点头道:“自当如此。” 姚道士嘿嘿一笑:“那就先说俗事。俗事说完,自然可以专心论道。” 贺礼也抚掌而笑:“道兄果然高论,我在我的家乡,这叫敞亮!” 姚道士捻起胡须:“敞亮,应该就是敞开天窗说亮话,这个词简化得好!” “说起这谷大用,也是豪强起家,手中血债不少,此次家中闹鬼,也是因果报应,所以一开始我是不打算管的。 这魅妖乃是女鬼聚地气所化,而我掐指一算,女子含冤而死化为鬼,再由鬼而妖,与他脱不了干系。” “哦?愿闻其详。” “这女鬼,乃是他当年与人争雄之时,误杀的渔民女子。尸体落于江中,执念不灭,与地气合,化为厉鬼。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修行之法,修为魅妖之体,因果所系,故来索仇!” “原来如此!” “我本不愿参与纠缠这段因果,因为这是他自己的报应,所以几次拒绝了他。然而前日看他命运多有转折,感应之下,应是道兄之由,使得他有了转生之机。 既然如此,亦可以顺水推舟取其部分财产,以助天下穷困之人。 也好叫这天下平衡,为恶之人能得到教训。” 贺礼听闻,笑道:“可惜他一个凡俗的人,不知性命珍贵,不思反悔。 反而对一炷香要付出一分财产之事,耿耿于怀,甚至恩将仇报,真是可悲可笑。” 姚道士洒然一笑:“富贵之人,畏威而不怀德,我见的多了,不足为奇。反而穷苦之中,多有高士,令人击节赞叹感慨不已。” 贺礼想到自己世界中那些芸芸众生,医生,警察,战士,以及一个个普通人,做出一件件令人感动敬佩的事情,千千万万之多,生活中常有耳闻。 而那些富豪乃至小有资产之人,能做出这种事的,就很少很少。 也或许是因为有钱的人比较少。没有数据的支持也不能妄下定论。 “古语有云,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大概因为钱财权利惑人心志,所以我辈修士以清净简朴为妙。”姚道士说出了自己的修行理论: “修行需要财侣法地,所以送上门的钱财,我自然会取用,多余的当然是会做善事,绝不用于奢侈享受。道兄应当信我?” “那是自然。”贺礼点头,“天大地大道最大,在自己追求的修行之道面前,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贪图钱财,贪图享乐,影响了修行,那就愚不可及了,非我辈之人能做得出来。” “道兄说的道理不错,不过嘛,说话之时多有顿挫,可见内心不坚,如果所料不错,应该并未真正尝过富贵滋味。”姚道士抚须笑道:“未曾拿起,那么说放下时就有点犹豫,很是正常。” 贺礼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兄说的是,我本一介贫民,又何曾真正富贵过呢?曾经很多个夜里,也曾幻想过钱财无数的日子,假如可以肆无忌惮的买买买,该是有多么快乐。 我家乡有一店,叫探宝店,其中无所不有,我多年来的心愿就是实现探宝自由,想买什么买什么,哈哈哈。” “道友真实诚君子也!不避本心,正是我辈修行之人之首要。可以谈道矣!”姚道士颔首微笑。 “正是,该当如此。”贺礼肃容说道。 适度的谈天,可以缓和气氛,迅速拉近关系,但是结交朋友不用刻意,还是讨论对道的理解才是正事。 “那我就献丑了,道兄请看!” 姚道士只见对面的贺礼双手一叉,结阴阳印于腹前,身躯挺直,“哼”的一声,三道流光自顶门而出,化作三个法相: 一个上下跳跃,目运神光,乃是金猴一只; 一个霞光大放,瑞霭千条,原是油灯一盏; 一个雾霭沉沉,吞吐混沌,似是棺椁一口。 “这是……?”姚道士大为震惊,连胡子被自己拽下来两根都未察觉。 “这便是玄奘法师密传,大慈恩寺至宝,瑜伽宗无上密藏——大乘三相真经!”贺礼毫无隐瞒之意: “此经上感天、地、人三才,下修天、地、人三魂,探究本我、自我与超我之奥妙,辅以日炼、月炼之秘诀。法相一成,威力无穷!” “妙哉妙哉!道家也有天地人三魂之说,却把三者视为一体。纵然有魂化万千之术,却未有人想到分别修出三魂之法相。如今观道友之法相,虽然根基尚浅,但是坚固异常。果然真妙法也!”姚道士赞叹不已。 第69章 神成龙虎 “果然世间广大,不可闭门造车,否则容易夜郎自大呀!我曾以为僧人都是摇唇鼓舌之辈,今日才知亦有高贤。” 姚道士感叹一声:“师父曾经教诲我,要多与人交流才能长进,否则为道日损,一代不如一代。而我觉得自家传承已经足够一生所学,这些年来,未将此话放在心上,如今方才醒悟啊!” “道兄言之有理,”贺礼点头道:“自古以来,凡是强盛之世,皆要修大路通渠,疏浚河道漕运,正是因为交流才能互通有无、促进繁荣。汉朝有西域都护府,唐朝有丝绸之路,方有强国富民。” “哦?道友此论,似与他人不同。世人皆云,皇帝圣明,忠臣用命,官吏廉洁,与民生息,是盛世之本。而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商人囤积居奇,多有不良,世人鄙之。道友却似有高看商人之意?”姚道士疑惑不解。 “非也,我高看商业,而非商人。世间多有物品,在一地数不胜数,而其他地方十分稀奇,若能互相交换则双方得益。商业能互通有无,促进交流,加速融合,增进了解,于国于家有利。商人亦如刀具,是做菜还是伤人,全看朝廷如何使用。” “道友见解不凡,别具一格。今日不论其他,咱们先讲修行。”姚道士岔开了话题,说到修行,难掩脸上兴奋之色。 贺礼心中自嘲,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张口就爱说国家经济,这也是时代的特色,人人如此。 指望了古代人,分工精细,各自为业,除了一部分朝中大臣和士子以外,很少有人愿意了解其他行业的事情。 眼前这位青年道士,年纪轻轻修为不俗,又是自幼修道,自然是一位修行的狂热爱好者,自己说一些历史经济的话题,对方当然不感兴趣。 于是把法相放在二人之间,由他细细观摩,再把佛家理论以及自己的理解细细讲来。 二人就佛家、道家及现代心理学的角度,谈论起对于人类灵魂的理解。不同角度的思维碰撞,让俩人都受益匪浅。 说完理论,二人又讲实践。 姚道士手掐子午诀,一股庞大的气息冲天而起。 是他的阴神出窍! 这阴神庞大巍峨,房间似乎都容不下来,如同一幅超大的泼墨山水画,画中似有龙腾九天,似有虎跃深涧。 那浑厚苍凉的气息,一时间竟然使得贺礼魂动魄摇,仿佛在面对一个洪荒猛兽,浑身冰凉。 不过只是一瞬,自己的三个法相光芒流转,就感觉有一股暖流,从头到脚扫去恐惧,一切恢复正常。 再看姚道士的阴神,如同一座巍峨的神像,充斥了从他的头顶到房顶的空间。 这阴神如墨龙,似墨虎!好似彩墨氤氲在水中,来回翻腾变化。 这阴神本质之强大雄厚,是自己的十倍有余。怪不得此阴神出现的一刹那,对自己的灵魂产生了压制,一股来自动物本能的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不过阴神再强,仍然是阴神。自己的阳神虽然弱小,但是依然能一扫阴神带来的恐惧。 不过这也是因为姚道士是在展示阴神,而非双方对决。贺礼感受到的只是对方阴神的余威而已。 真要对决的话,如同木棍与匕首的差别,还说不定谁强谁弱。 天下并没有最强的兵器,胜负之机终归掌握在使用者的手里。 “我观察大乘三相真经之奥妙,在于贯彻本心,明悟灵魂,一鼓作气直冲阳神的境界。”姚道士此时开口说道, “而在实际修炼过程中,最核心的奥妙在于如何培养法相,应该就是道友所说的日炼、月炼之法。” “正是如此。”贺礼点头说道:“我们家乡那里有一个认知,说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是否能利用工具,人类社会的发展就是在越来越高效地利用工具。而日炼、月炼之法就是玄奘法师所发现的、独特的高效锻炼灵魂的工具。” “妙哉妙哉!”姚道士抚掌而笑:“自古以来,人皆崇尚日月,以日月划分阴阳,以日月作为图腾,歌咏赞美之章,数不胜数。唯有玄奘法师,勤能行之,真正开创了借日月修炼之法。真大德也!” “请道友观我之阴神!这是我派秘传,道家龙虎金丹炼神诀!神成龙虎之型,掌阴阳转换之枢机,引动天地万物之灵!”姚道士说起自家功法,一脸肃然,眼神闪动,其中虔诚、敬佩、怀念之意满满的几乎要溢出。 贺礼之前听其讲述,应是先师已逝,此刻说不定想起以前种种,不能自已。此时开口殊为不智,所以并未继续询问。 姚道士也只是稍作停顿,继续说道:“与佛家务虚不同,我道家讲究体用双修,不可偏废。所以与之配套的,还有炼体之法,叫做龙虎金刚硬气功!” 说罢,气息鼓荡之间,皮肤化为一片金色,恍如一尊金人。 伸手一招,墙上一柄佩剑飞来落入手中。剑如秋水,剑上纹理湛然,乃是上好的百炼精钢。 屈指一弹,剑身嗡嗡作响,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姚道士持剑向身上砍去,竟然如同棍棒敲击一般,发出微微沉闷的声响。 “龙虎金刚硬气功小成之时,即可不惧寻常刀剑。不过砍得力气大了,一样会疼。”姚道士促狭说道。 “哦?那若是大成,是不是砍到身上有如金铁之声?”贺礼好奇地问道。 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金钟罩铁布衫大成之时,犹如身外有一个精铁大钟罩住,被攻击时嗡嗡作响,帅气的很。 “那怎么会?”姚道士呵呵笑道:“人是血肉之躯,如何也不能成精铁。世间多有这样的传言,想必是那些跑江湖卖艺的用障眼法迷惑人。” “我这功夫乃是内练一口氤氲之气,行五脏过宫室,润及皮毛,久而久之,使之柔软异常。然后更进一步能刚柔转换,不惧刀剑。道祖云: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大概就是如此!” 第70章 道家尚俭 看到姚道士的一番演示,贺礼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我要学这个!” 谁家的少年,在小时候不曾有一个金钟罩铁布衫的梦呢? 更何况,眼前的是正宗道家护教法门,不仅能培养气血、增厚根基,更是有着内练外练的法门,运气制敌的技巧,可谓杀伐第一! 求道之路,无数艰难险阻。若是没有护道的本领,怕是去不得九天,取不到真经! 贺礼表明自己的意向之后,姚道士也是个爽快人,并不推却扭捏,直接提出和贺礼一起,互相观摩学习、互相指点对方刚学到的功法。 二人随即来到庭院之中。 姚道士把内练外练之法细细演示,还有历代先祖的笔记感悟,和盘托出。 贺礼也把法相祭出,展示月炼法门,再把日炼的区别与注意事项细细讲来。 随后二人各自演练刚才所学。 贺礼按照龙虎金刚硬气功的行气法门锤炼肉身,伴随着“哼、哈”的沉闷声音,身体表面的皮肤仿佛有细细的波浪翻腾。 姚道士放出神龙阴神,在月光之下吞吐月华,一道墨龙旋转飞舞,渐渐的多了一抹亮白,好似长出了银色磷甲。 新奇的知识,绝美的体验,让二人仿佛天真的孩童发现了最喜爱的玩具,全心投入,乐此不疲。 一晃神之间,从月上中天到了东方既白。 在远处的群山渐渐泛起金边之时,贺礼收气肃立,沉声说道:“道兄,红日将至,紫气初生,可试日炼阳神之法!” 姚道士闻言一激灵,把丈余大小的墨龙阴神一收,再从眉心一拍,飞出一只三寸小龙,吞云吐雾。忽而四爪着地,化作三寸小老虎,摇头摆尾。 贺礼在一旁默默观看,心中点头。小心谨慎才是老江湖的本色。再好的功法,听起来再完美,实验的时候也要一点一点进行,留好退路。 疯狂的赌徒永远不能真正走向强大,未来永远留给胆大心细的人。 姚道士不得不谨慎。师门中的秘法固然强大,曾经也是直指地仙的法门。但是如今已经缺失了阴神之后的道路。 典籍之中虽有蛛丝马迹,但是具体方法已不可考,自己苦苦摸索很久仍未得其门。 阳神模型的构建,好比造一条远航出海的大船,是历代的先人仔细摸索,积累的庞大数据支撑下的浩大工程。一个地方的失误与偏差,可能会前功尽弃。 贺礼虽然传的日炼阳神之法确实精妙无比,看起来完善精细,毫无瑕疵。但是未经实践,怎知真假。 要知道典籍之中所说,日光乃是太阳真火,炽烈第一,能破天下邪祟阴气。如今引火烧身,岂能不多加小心? 更何况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阴神更有可能偏差不小,直接张冠李戴说不定会有严重的后果。 但是路就在眼前,岂能不试上一试? 于是姚道士就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招数:用分神化念之法,分出一部分阴神,尝试这日炼之法。 以日炼法门,五脏阴气缭绕支撑阴神,意念沟通天地感受太阳真火。 果然一刹那,阴神如同被万箭攒射般击穿为千疮百孔,又犹如冰雪在烈日下一般,迅速消融。 姚道士心中一惊,一种大恐惧涌上心头,仿佛置身岩浆火海,马上要化为焦炭! 随着阴神受创,大脑受到了刺激,引起身体的连锁反应,皮肤瞬间变得通红,仿佛真的被火烧一般。 所幸只是一瞬间,五脏六腑的阴气直冲进来,迅速重新构建了受伤的阴神。仿佛冰雪融化后又被冷冻,变成了更加坚硬的冰坨。 姚道士感觉如同三伏天突降大雨,爽快之情溢于胸膛,恨不得扯着嗓子大笑一场! 那龙虎阴神经此一炼,凝实不少,不再是水墨一般变幻无方,渐渐有了真实形体,甚至隐隐约约,放出一丝丝五色毫光。 姚道士此时才心中大定,知道贺礼毫无隐瞒,果然是锻炼阳神的无上妙法! 远处天边,群山渐渐变红,这是太阳即将升起的前兆。 贺礼捻起一颗石子,屈指弹出打到姚道士的鞋底儿。 姚道士一愣神儿,阴神就从眉心钻入灵台,消失不见。 贺礼笑呵呵的说他:“马上要出太阳了,太阳一出来,你当前的阴神抵受不住,就功亏一篑了。” 姚道士也反应过来,自己实在太投入了。自己刚刚开始日炼阴神,哪里能够真正的承受太阳真火呢。 “实在是此法太过神妙,身心投入其中,忘记了时间了。”姚道士伸手一引:“还请道友入殿,小憩片刻。” 二人都是成就阴神阳神的修士,魂魄强大,气血充沛。纵然是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不会困倦疲劳。 但是休息是人的天性,以二人的水平并不能完全摆脱以往的习惯。 进入屋中坐定,姚道士顺手取来供桌上的果品,递给贺礼。 “洗过了,干净着呢。” “道兄直接拿桌上的贡品,难道不会对三清不尊吗?”贺礼疑惑的问道。 要知道以我们源世界对古人的印象,他们对于神灵、先祖都是异常恭敬的。 这一点无论是仙侠或者玄幻这样的衍生世界,都无一例外。因为这是文化的力量,是共识的观念。 “怎么会呢?”姚道士张口啃了一大口苹果,继续说道:“道祖在我心中,我吃了就是道祖吃了。” “更何况若是供品不吃,难道要扔掉吗?先贤早就说过,圣人为腹之实,不为目之华。摆的好看有什么用?不如吃饱肚子更重要。” 贺礼抚掌而笑,连连赞叹。 姚道士这一番话,让贺礼再次意识到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人物也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人是复杂的,多变的,处于历史环境之下的。又怎么能以后世的印象一概而论呢? 刚才姚道士所说的话,乃是出自宋元之际的着名道士杜道坚,他提出了以俭治国的原则: “是以圣人为腹之实,不为目之华,故去彼取此,而躬行俭约,为民之劝,将使天下自化,人各自足,无外好之夺,天下治矣。” 道教经典《子华子》中也有记载,晏子问子华子说,圣人尚俭,有历史记载吗?子华子说:“有之。夫俭,圣人之宝也,所以御世之具也,三皇五帝之所留察也。” 道教作为华夏的本土宗教,有着源远流长的智慧。 若是只关注道家的神通法术,无异于舍本逐末啊! 既然在自己的世界中道教早已式微,那么自己就要在这方世界多多汲取道教的精华,等日后回归,有机会一定要弘扬道教。 第71章 干涉物质 贺礼与姚道士休息片刻之后,重新讨论起了另一个感兴趣的话题。 “分神化念的法术,我在与魅妖斗法的时候就中了招。对于这个法术我很感兴趣。我们常人都讲做事要一心一意,不能三心二意。但是这样的招数明显就是实现了三心二意!用来对敌就是以多打少,用来学习就更不得了。” 姚道士哂然一笑说道:“那只不过是一个阴魂境界的鬼物,由于魂魄强大而能分出神念控制阴气。本质上只能算是声东击西的诡计,并不是真正的一心多用。 这样的水准,只能在对方的注意力被干扰的情况下用来偷袭,而且它的操控手法低劣,分神控制的阴气极端不稳定,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贺礼点头说道:“那就是说它由于魂魄强大,相当于一个思维敏捷的人,能够在多种事件的处理状态之间来回切换,造成了好似能一心多用的假象。” “正是如此。正宗的道家分神之法远比那复杂奇妙得多!”话音未毕,只见姚道士手捏阴阳印,墨龙阴神从头顶涌出,瞬间四散化为几十条小龙。 这些小龙或嬉戏,或庄坐,或盘卧,或手握经卷,或磨弄兵器,或操纵水火,变幻无方,各不相同。 贺礼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奇不已。 自己是速成阳神,论积淀的厚度与眼前的老牌修士比,差得远呢。 姚道士此时说道:“我看道友很有兴趣,那么可以放出法相,我以阴神传此门法术予你,瞬间可获得我毕生感悟,胜过万语千言。” 贺礼按照他说的方法,让法相与阴神产生共振。果然一瞬间感觉到大量的信息如同潮水一样涌来。 这些信息全都储存在了法相之中,可以随时调用查看。而且仿佛身临其境般,体验了一番姚文广修炼这种法门时的种种经历。 一开始尝试时的疑惑,修炼时走的弯路,豁然开朗后的欣喜……,通通涌上心头。 简直就是极速版本的蓝牙传输!沉浸式场景5d体验! “有此秘法交流起来快得多了,早知道有这本事,何必费这么多口舌呢?”贺礼发现姚道士就是一个修行宝库,各种实用又高端的技巧层出不穷。 “人若是不说话,那不跟朽木一般?”姚道士反驳道:“工具是工具,生活是生活。工具再好,不能忘了生活的乐趣啊!我觉得平时啊,还是多说话好,只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修行感悟再用神念传递,才比较合适。” 贺礼点头,默然不语。自己刚才的想法跟源世界中很多人多么相似,在网络中肆意挥洒,谈天论地仿佛无所不能,却在生活中不愿与人交流。 那么这样的交流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了呢? 自己作为一个沉迷网络的年轻人中的一员,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果然唐太宗说的好,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一面镜子,甚至是自己源世界的一面镜子。 见贺礼在那里发呆,姚道士咳嗽了一声,贺礼才缓过神来。 姚道士继续说道:“我见道友对阴神御物之法,十分感兴趣,我并不藏私,今日就与道友演示探讨。” 说罢,伸手一指。一条小黑龙,化作一道流光,钻到了墙壁上的一口剑中。正是刚才演示龙虎金刚硬气功时所用的那把精钢长剑。 贺礼之前没有发现他是怎么操作的,只是见他伸手一招,剑如游龙飞到自己手里。还以为是纯靠阴神的力量把剑抽了出来。 毕竟自己看过很多西方的电影,里面拥有念动力的超能力者,都是用类似的方法露一手。一般先是纸片,然后硬币,然后杯子,然后就是武器。 这次在姚道士的有意展示下,才发现与他操控木偶纸人的方法如出一辙。 乃是分出一部分阴神与物质融合! 只见这把剑如同游龙一般围绕着他上下翻飞,俨然一股绝世剑仙的风采。 帅气!!! “远古之时有高人修到阴神境界,发现阴神凝实可以干涉现实物质,相当于多了一个灵巧无比的手。随着阴神的增强,这只手的力气也逐渐增大。” 姚道士缓缓的讲起了故事。 “但是阴神本是由虚转实,初步干涉现实物质罢了,单论力量来说,不如自身的手臂有力。用来战斗的话也只能用一些奇门兵器偷袭,但是如果这样搞的话,与江湖下三流武者有什么区别?所以对于一个修士来讲简直是鸡肋,那么你猜以前的人用它来干什么?” 姚道士一脸神秘地问道。 “呃……”贺礼一时愣住了,回答不上来。 “古时先贤用阴神来翻书。这样不仅翻书不用伸手,还可以躺着看,不用怕书掉到脸上。”姚道士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贺礼一脸懵逼,还别说,乍听很好笑,仔细琢磨一下,还真的挺实用的。 稍微发散一下,不仅可以看书,还可以打扫卫生,拿高处的东西,掏下水道…… 什么鬼?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直到后来又有高人,在感悟天地亲近自然的过程中,发现阴神以一种特殊的状态,可以进入物体之内。均匀的渗透性物体之中后,这个物体就相当于阴神的另一具身体。可以一定程度上的操纵,甚至变大变小。” “这个发现打开了全新的大门,经过历代高人的摸索,发现阴神可以以某种特殊的状态进入到绝大多数物体之中。不过不同的物体对阴神的亲和度不一样,在阴神的作用下调整自身结构的程度也不同。” 说着姚道士把那把百炼钢长剑竖在二人之间。 “我现在阴神充斥这把长剑,可在十丈之内如臂使指。若使其膨胀,约可以增长三倍。” 说话间,贺礼见到这把剑迅速变长变宽,变得如同键盘一样宽,晾衣杆那么长。 “若是令其缩小,也可以缩小三倍。” 贺礼只见这把剑又迅速缩小,变得如同一把细长匕首。 “变化的过程中,还可以根据心意微调形状和体积,不过那就是另外一种更加复杂的控制方式,还是等比例的放大缩小更加简单实用。” 贺礼听到这里有些疑惑的问姚道士:“那么这把剑变大变小,会不会影响它的重量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并且做过许多次测试,结果是并不会。”姚道士。回答到:“就好比把一团死面发成活面一样,虽然变大了,但是东西还是那么多东西,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贺礼点点头这个结果还能接受,起码还是质量守恒。若是像电影中皮姆粒子一样还能改变质量,那真是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那么它的结构强度呢?我是说它变大之后会不会更加松软酥脆?变得华而不实?”贺礼再次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个我也仔细研究过,相信你也看到了它砍墙拆屋的威力,在一定程度内,阴神放大这些物质,反而能够让它有更大的强度。这一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姚道士露出一脸思索的神色: “我们都知道同样大小的木头,越轻的肯定就越脆,越沉的肯定就越硬。但是在阴神干涉下就并不是如此,在一定的范围内放大或缩小都会使得木头的强度大大增加。” 贺礼此时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一些眉目。 因为源世界材料学的发展,让我们上过中学就能知道很多五花八门的奇葩材料。 好比碳纤维质量极轻,抗拉伸强度却超级大。 物质的材料特性不仅取决于分子的类型,更重要的是分子间的结构。 “不过各种物质相比起来还是木头最好。膨胀缩小可达十数倍,而且能够更加容易地根据心意调节形状。就好比我的小木人可以奔跑自如,行动敏捷,赛过常人,若是用一个小铁人就难了。”姚道士补充道。 贺礼想起他之前拆谷大用家的小木人,原本不过一拃多高,20多厘米,能够变得身高丈余犹如魔神,打得百十位刀口添血的汉子不敢靠近。 用他简单的单维度思维来讲,确实是增高了十几倍,但是若是以三维体积来讲,就是增大了几千倍!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 怪不得大神通之中有一个名叫:撒豆成兵。 这个貌似被影视剧中用烂了的法术,仔细想想真的是极端恐怖! 一个修炼神通有成的阴神修士,就是一支冷兵器时代的特种部队! 怪不得,姚道士靠算命收取海量金钱,又大做慈善,声名远播,竟然没人打他一个小破观孤道士的主意。 看来不是没人想过向他下手,而是想过的人说不定都已经死了! 只有谷大用这个城西郊区混河道水运的土豪,没有真正进入南昌城权贵的圈子,才不知道姚道士的厉害之处。 没见到当时其他算命的非富即贵,却也恭恭敬敬吗? 想到那一言不合就放黄巾力士拆家的爆脾气,这姚道士是个狠人哪! 第72章 开发阴神 贺礼好奇地问道:“那么这个使用小木人的话,可控制距离是多少?能否实时感觉到它的状态呢?” 姚道士回答说:“当你把分神寄托进木人之后,仿佛它就是你,你就变成了一个小人,它所见到的就是你所见到的,仿佛自己以一种独特的视角,在观察世界。至于可控制的距离……大概几百里,我并没有准确测算过。” 古人说话就是喜欢用模糊的词语,所以有些古代文献的记载听起来夸张的不行。贺礼可不满意这样的说法,继续刨根问底: “就以昨天晚上去谷大用家为例,与此山间距45里,道兄所用小木人重1斤6两,那么道兄在控制小木人时,是否感觉会有明显的延迟呢?或者说相隔越远感觉木人越沉重?” 姚道士呵呵笑道:“道友原来关心的是这个,实在是多虑了。道友既然已踏入阳神之列,应该曾经多次阳神出游?阴神阳神虽隔身体千里之外,一个念头仍然能够感知。尤其是我家秘传分神之法,分神之间互相纠缠感应,道友日后一试便知。” 贺礼心中一激灵,“纠缠”二字给了他灵感。 很有可能,元神之间的感应,无论是阴神阳神,都是以量子纠缠的形式为本质。 而量子纠缠是无视时间和空间的。纵使远隔宇宙之外,两个纠缠的粒子也能实时感应。 贺礼不好意思地说道:“实不相瞒,吾并未曾以元神出游。典籍中总说,神识脆弱,畏惧光火雷电,魂魄为人之根本,若因为图一时之快而神游,遭遇不测,岂不可笑?是以未曾尝试”。 姚道士叹息一声说道:“道友还真是谨慎啊!我年幼时,师傅也曾如此嘱咐,是以成就阴神之前只敢在山上夜间游荡。成就阴神之后按捺不住心中兴奋,也曾朝游北海,暮至苍梧。实不相瞒,有大风景,也有大恐怖。若非师尊暗中相护,怕是身死道消矣。” 姚道士一脸怅然的望着窗外的星空,等了一会儿又说:“不过后来师尊传我分神之法,就可以分神四处游荡,遇到危险大不了损失一个分神。道友,这是我师门秘法,莫要轻看了它!” 贺礼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道士也是慷慨之人,如此法门,简直相当于多了几条命,也倾囊相授。 不过自己也是坦荡地传授了阳神之法,可以说是君子之交,坦坦荡荡了。 若人的一生之中未遇到这样的实诚君子,一辈子都没有坦荡一回,那么不知道将死之时,会不会有一点遗憾呢? …… “不过我仍有不明白的地方,用小木人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就好比之前,木人身上粘上泥土之后重量增加,行动不便。”贺礼提出疑问。 “不错,这也是我很苦恼的一个地方。”姚道士用手中的长剑挠了挠头: “我当时分神一股,约有阴神总量的百分之一。本来是附在纸人之上探听消息,后来听闻这土财主竟敢算计我,大怒之下阴神附到院中枣木之上,以一节树枝化为小木人,跃入院中抢得一刀,然后道友都看到了。” 贺礼点了点头。此时木人就在二人手边,是引贺礼来到道观之后失去阴神,自然地如同摆件一般。刚才贺礼也拿手摆弄了几下,所以才能知道它重1斤6两。 贺礼先前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木人浑然天成,先前还以为是雕工了得,原来直接是树枝变化而成。 不过这不是重点。 贺礼继续追问:“以道友当时的神念强度,应该能控制多沉的物体?” 姚道士想了想,说道:“应该是10斤左右,此木人1斤6两,抢一把刀约三斤有余,此时神念余力尚有一半,是以辗转腾挪毫无迟滞。后来翻滚之下浑身粘泥,由于膨胀之下木人太过庞大,粘的泥土增加了数斤重量,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对呀!贺礼原来看到那黄巾力士如此威风凛凛,劈墙砍屋跟挖掘机有的一拼,以为有数千斤的力气,原来只有10斤! 区区10斤的力气如何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 贺礼一脸疑惑的问出这个问题。 姚道士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解释:“此事我也不知原理,如果硬要解释就是秘法,先人们摸索发现的。” “这样!”姚道士一拍大腿:“我把它传授给你,你自己体会一下不就知道了?若是你能探索出来这是为啥,你再告诉我。小心啊,第一次试,会有点眼花缭乱,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二人再次以神念交流,贺礼一瞬间就掌握了这法术的精髓。 其实很多事情非常简单,就是一组数据的组合。好比一个强大的软件,其实只是一些简单的代码而已。 贺礼放出心猿阳神,按照刚得到的方法把它调到一种特殊的频率,向小木人中一扑,立刻感觉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之中。 好比把自己睁着眼睛蒙在了被子里,好比小时候钻到了小麦秸秆儿垛里,好比第一次跳到水中试图游泳时的感觉。 自己沉浸到了某种物质里,四面八方全被它包围。 清晰的感觉到木头中的导管、纤维,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频率在再次变化,更深入一层。 清晰的感觉到了木头中的一个个细胞纵向排列,细胞壁、细胞膜、初生壁、次生壁、三生壁乃至纤丝,都历历在目。 频率在再次变化,更深入一层。 线粒体、质体、内质网、高尔基体、液泡、溶体、圆球体、微体、核糖核蛋白体、微管、微丝……仿佛走马灯一边在身旁穿梭。 频率在再次变化,深入到了极限。 仿佛深处星空的包围之中,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星光,这些星光如同灰尘一般汇聚又散开,无规则地到处飘动。 而自己的阳神,好像也已经化为星星点点,均匀的掺杂在其中。 心念一动,如同无数磁性粉尘受到了强磁场的感召,瞬间排列成规则的阵型。 这个阵型以光速迅速传播到所有的星光微尘,视野瞬间拔高,自己已经化身成为这个小木人。 已经能够感觉得到,这个纯木质结构的身体比自己原本的身体更加灵活。而且随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重新排列那些星星点点。 增大它们的间距,小木人瞬间膨胀拔高变为巨人。让它们排列再紧密一些,小木人就再次缩小变为指尖玩偶。 膨胀缩小之间,也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些星星点点之间的抵抗。变化的越多,这抵抗力就越大。直到某一个极限后就再也无法变化。 此时的贺礼抬头看自己的本体,如同一座巍峨的乐山大佛。 自己和自己面面相觑,不仅慨叹法术的神奇。 姚道士一脸促狭的问:“哎,怎么样?刺激不?我当初学会了之后,自己和自己玩了一整天!” “好玩确实好玩,不过我有更重要的发现!”贺礼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知道它的原理了!” “什么?!”姚道士大惊失色。 第73章 法术升级 姚道士大惊失色是有原因的。 因为每一个压箱底的法术,都是由历代道门精英弟子积累完善而成。 这些人无一不是天赋异禀之辈。他们穷尽毕生的精力,或许只能探究一门法术的一部分。 而进一个初学法术之人,甚至原来学习的是佛家神通,竟然能第一次使用法术就能悟到法术的原理。 如果是真的,那么是多么恐怖的天赋! 贺礼没有注意到姚文广内心的翻江倒海。只是觉得自己刚学到对方的法术,就跟人说知道了原理,确实有点冒昧。 但是冒昧也要说。因为事有轻重缓急,而面子是可以往后排的。 上学的时候很多事情不好意思去干,比如上课发言,比如找妹子搭讪,比如拒绝一些不合理要求。等到后来才知道,每一次不好意思就意味着懊悔。 贺礼开始侃侃而谈:“古人讲万物由阴阳二气构成,也有将天地万物划分为五行。但是归根到底只有一个思想,就是组成物质的一定是某些基本元素。 在我的家乡,人们认为所有的物质大概可以认为由一种基本的东西构成,叫做分子。而分子靠分子间作用力结合成宏观的物质。分子间作用力越强,物质结构就越稳定。” “那你的意思是?”姚道士好像摸到了什么,似懂非懂。 “我们的元神进入物体之中时,最终看到的星星点点就是分子。而元神作为一种虚实之间的物质,可以在一定程度下调控甚至充当分子间作用力! 分子间作用力可表现为斥力与吸引力,与分子间的距离有关。控制物体膨胀缩小,即改变分子间距离,所以当元神干涉物质的大小时有一定的范围限制,因为分子间作用力的强弱变化对距离有相关性。” “新奇的理论,不过如果到此为止的话,也就一般水平。历代以来的祖师都提出过各种猜想,其中多有玄妙奇诡之论,并不比你的理论差一丝一毫。”姚道士松了一口气。 “当然不止于此。”贺礼把上身挺直,仿佛坐在了官帽椅上,手扶膝盖,自信满满的说道。 “说来话长,神念交流!” 随即一个个理论定义、公式、猜想如同雪花一般飞入姚文广的脑海之中。 虽然名称奇奇怪怪,什么范德华力、诱导力、色散力、取向力……正电荷、负电荷与瞬时偶极、永久偶极……氢键、共价键、卤键…… 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所谓的“公式”,什么分子引力与距离6次方成反比,分子斥力与距离12次方成反比…… 听起来云山雾罩,但是接受之后就可以迅速理解。这些内容体系的详实与准确令人震惊,种种记载十分准确,甚至连一个猜测的词语都不存在。 马上分出一道阴神进入剑中,仔细感受计算分子间力的变化与距离的关系,进行实际验证,竟然分毫不差! 这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可以想出来的,必然是无数人的计算验证与求索积累而成! “这…就是佛家的根本理论吗?竟然如此精微奥妙,运用数字来衡量世间万物,精准如斯!我道家没落,看来不冤,实在是技不如人……”姚道士一脸哀愁,语气中满是苦涩。 贺礼惊愕了一瞬间,不由得哑然失笑:“非也非也,这是我家乡的理论,乃是科学。与佛家并无关系。我家乡之人,蒙学幼童即可学之,生活之中无处不用,乃是最深入人心之学说。” “科学,科学!奇妙如斯!那我可以学吗?”姚道士双眼放光,紧紧抓着贺礼。 “当然,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叫科学无国界,只要有求知之心,人人可学。”贺礼把自己记忆中的所有学科知识,一股脑传了过去。 也不管姚道士能不能全部理解,反正他阴神强大,先在脑子里存起来,慢慢琢磨去。 贺礼更加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阴神操控物体是如何实现的宏观上物体的运动与变形。 人能运动是因为关节附近的肌肉可以有规律的拉伸收缩。 那么只要用元神控制小木人的某些部位的分子间距离,然后再去掉控制,分子就像弹簧一样有恢复原位的惯性,达到了如同肌肉一般拉伸或者收缩的效果。 而且小木人浑身上下处处可以如此控制,那么理论上元神的操纵越精细,小木人就越灵活,甚至可以远远超过人类。 因为人可以灵活活动的关节只有那么有限的几个,而它可以等效为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关节与肌肉的人,一个纯粹的运动生命体。 贺礼用元神控制小木人屈膝下蹲,然后弹射而起。 “嗖——duang!” 只见小木人如同一支强弓射出的箭矢一般冲天而起,牢牢的钉在了房梁上! 贺礼目瞪口呆,自己只是操控了小木人的膝盖处很小一块部位,想试试能不能跳起来,竟然能够产生如此大的反作用力。 千万不看不要小看木质细胞结构的韧性与爆发力。毕竟,一个小小的豆芽就可以顶开石头! “哎哟喂,幸亏刚才没用上变形与强化之术,要不然得给我这小破屋子穿个窟窿!”姚道士笑嘻嘻地开玩笑。 看得出来,学到了一个全新体系的知识,让他十分开心。 他再次为贺礼演示对小木人的变形控制,只见小木头人在他的控制下可以如同面团一样被拉长挫扁。 “如果只是操控它运动,那么消耗的元神之力微乎其微,但是操控它变形消耗十分巨大。我那天把一个树枝变成木头人,当时的一股阴神大约耗费了一半。 至于说变形的原理,根据我刚学到的知识,应该是在细胞级别的尺度上控制,进行大规模的细胞滑移与再次拼接。所以顺着木头的纹理进行变形,消耗相对会少很多。 如果是金属的话,由于分子间作用力强大,所以控制它变形十分困难。” 说话之间之间眼前的金属长剑慢慢发生了变化,表面一层波光粼粼的金属如液体般涌动化为各种形态,如同电影中的液态金属机器人一般。 贺礼见到这个场景心思百转,一系列全新的想法从脑海里打开。 有了这元神御物之法,实现那些电影中的场景也不过寻常! 不需要有机械结构,不需要有额外的能量输入,竟然就能够操控钢铁变形,甚至是以人型进行战斗。 这是什么?这就是神话升级版变形金刚啊! 而且以这个时代的铸铁技术,其中杂质颇多,晶相晶格各种缺陷,肯定大大增加了控制难度。 若是使用自己世界里的航空铝合金,超轻质量、超高强度、超均匀晶相,再配合他的分神化念之术,分分钟组成钢铁洪流! 不,是铝合金洪流! 这天下,可以纵横无忌! 掌握了这个神通法术,无论到了什么位面,都可以有一席之地。 第74章 威力再增 “你有没有想过,木头人虽然操纵灵活,但是硬度不高,容易被强弓硬弩所破。例如昨天晚上的弓箭攒射,就让木头人难以抵挡。”贺礼问道。 “嗯,当时确实吃了小亏,不过到底是凡人兵器,纵使把木人射烂了又能奈我何,阴神遁走即可。我或许会输,但他永远不会赢!” 姚道士一脸不忿,看来昨天的战斗确实让他丢了面子。 “不过此刻与昨日又有不同,我刚才深入学习了你所说的分子结构与物质晶相原理,只要我改变物体表面的分子结构,完全可以增加强度,不惧刀剑,甚至不惧水火!” 说话间,姚道士迫不及待的开始演示,他刚刚结合科学与道术研究出来的进阶版黄巾力士。 “我只要把木人表面的碳原子之间结成正四面体结构,就可以组成一层金刚石防护层,这样就可以不惧刀剑。” 只见木头人的表面翻出一层细细的波浪,随即变为一片晶莹剔透的表面金刚石层,在摇曳的烛光照耀下反射出五彩的光芒。 姚道士一个手提剑乱砍,另外一道阴神控制小木人用身体的各个部位去抵挡剑刃。只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拥有金刚石外壳的小木人,毫发无伤! “不过金刚石虽然硬度高,仍然怕火烧。如果对方施展火攻,那么还是迅速逃跑为妙,毕竟小木人跑起来也是瞬息数里,哪里有那么大的火让它跑不出去的。而且在此期间可以分解有机物分子中的氮氢氧元素,形成一氧化氮,氨气等阻燃气体,形成一定程度上防火层。” 姚道士伸手一招,一道烛火从蜡烛上飞出,如同火龙一般围住小木头人。只见小木头人身体表面浮出一层气体,隔绝了自身和火焰。 “而且有了金刚石化的功能,小木人也不再需要金属兵器,因为它自身就是最强的兵器!” 这些小木人伸出双手,十指泛着彩色的光芒,伸手向百炼钢长剑一抓,一把长剑就变为一地碎片。 “这科学真的奇妙,明悟了物质之间的结构成分,简直有造物之威能!”姚道士大为赞叹! 他伸手一招,一地的碎片凌空浮起,再度拼接成一把长剑。屈指一弹,铮铮有声。 “这把长剑也被我再次祭炼,去除了金相上的缺陷,说是神兵利器也不为过!典籍之中记载,能够铸造出削铁如泥的宝剑,都是因为偶然,今日才知凡兵神兵本极为相似,只要明白金相原理,就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科学,壮哉!大哉!” 这元神之道才是真正的神奇,贺礼心中想道。 自己的世界之中虽然有极为高明的理论知识,金属的铸造工艺确实也迅速提升,但是受限于工艺条件,想要做到金相完美无缺也是绝不可能。 而在元神的控制之下,可以迅速剔除一切瑕疵,甚至可以把各种微量元素均匀的分布在主体金属之中,精准而迅速的改变金属的物理特性。 从此在金属甚至再也没有磨损和报废,甚至再也不需要焊接,因为在分子级别的物质操控下,破镜重圆只是小手段而已。 科学与道法,两个神奇体系的碰撞之下,产生了远超1+1的神奇效果! 而且既然可以破镜重圆,物质的碎片可以重新组合成完整的物质。 那么…… 粉末呢?纳米级别的材料呢? “我有一个全新的想法!”贺礼兴奋的跳了起来。 真是不由得他不激动,实在是这个想法太重要了。 “哦?比我这断剑重铸、木化金刚更神奇吗?”姚道士一脸的不相信。 “犹有过之!”贺礼兴奋的说道。 “在我的老家有一项技术,叫做粉末冶金。以金属粉末作为原料,经过成形和烧结,制取性能优异的金属材料、复合材料。具有节能、省材、性能优异、产品精度高且稳定性好等一系列优点! 而且元神御物的法术,与粉末冶金是绝配!不再需要高温高压的条件,直接以元神代替分子键结合粉末,不但可以具有优异的金属性能,而且可以随时撤去元神拆分为粉末,再次结合为新的形状。这样就不需要耗费大量的元神之力去改变金属的形状了! 我先用尘土来演示一番。” 贺礼伸手向大殿之外一指,一道金光从头顶跃出,在庭院花圃内一卷,一块干燥的泥土飞入手中。 阳神法相把泥土一搅,化为一捧细细的粉尘。 就把粉尘往空中一抛,阳神法相与粉尘合为一体,顿时空中出现了一个泥土小人儿。 “泥土做的小人就比我的木头人厉害吗?我不信!” 姚道士操纵小木头人直冲过去,以手臂为枪,一拳打向泥土小人胸口。 拳峰化为尖刺,闪烁着钻石的光芒。 泥土小人不动不摇,硬生生用胸口接了一拳。只听到叮当一声,拳峰在胸口打了一个白色印记,并未破防。 “哈哈哈,你能木质钻石化,我也能泥土变为陶瓷装甲。最强之矛与最强之盾,真是不相伯仲。”贺礼得意的说道,“再来一拳,我让你看看粉末形态的好处。” 小木人又是当胸一拳,给自己加了三分力气,这一拳当胸穿过,把陶瓷装甲打的支离破碎。却见破碎的陶瓷装甲化为灰尘之后,迅速复原,再次变为陶瓷,把小木人的胳膊卡在胸口。 与此同时,泥人手臂一扬,陶瓷刀锋闪过,把木人的手臂齐齐砍断。 小木人捡起手臂,接到身上的断口处,重新融为一体。但是明显就比泥人的恢复速度慢了一点。 “泥土可以烧制为陶瓷,而以元神操纵,省去了这个步骤。再结合科学的结构,硬度堪比钢铁,锋利胜过神兵。 而且从细胞层面来讲,木质细胞结构复杂,断后重接需要对齐纤维导管等等结构才能维持原来的强度。而粉末的优势就是根本不必费心分辨内部结构,因为处处都是粉末,随意成型,傻瓜式操作。而且成型后的材料各向同性,力学性能无比均匀。” 贺礼伸手一点,自己脑海中所有关于粉末冶金以及纳米材料的知识,传递给了姚道士。 “散则为风,聚则成形! 千变万化,无坚不摧! 身外化身! 这简直是用阴神的法术实现了地仙的特性效果!” 姚道士大为惊叹,没想到二人的一番交流,不仅仅是相互学习,简直是碰撞出了冲天的火花! 这项神通的威能与以往再不可同日而语! 凡间的种种武力,此时看来,真的已经如土鸡瓦狗一般脆弱。 “道祖有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姚道士感慨的说道,“我原以为道祖说的是阳神大成之后,地仙之体的逍遥自在。如今看来,我俩的全新法术也可以当得起这句话了!” “分神化念,元神御物,身外化身,这些法术加在一起,对于境界比我们低的人来说,就是无敌。数量,已经失去了意义。” 第75章 下山 贺礼自然理解姚道士的欣喜,但是现在不是互相吹捧的时候,时间这么短,聊斋世界这么大,还要去四处看看呢。 有啥说啥,直接开怼。 “这门法术虽然威力大升,但是并没有产生本质性的变化,它还是一个对低境界进行碾压的法术。”贺礼直言不讳。 “对付境界更高的人完全无用,或者同境界相比也是鸡肋。” 贺礼说着,阳神法相向剑中一扑,直接把姚道士的阴神从剑中顶了出来。剑似游龙,在周身上下翻飞,只不过这是由贺礼控制的了。 “你看,由于附着在物品中阴神量过少,被我的阳神一冲,直接夺取了控制权。对付境界稍高的人就是送菜。 若是用来对付同境界的人,也容易陷入反复争夺控制权的僵持状态,这就导致了这具化身失去作用。一旦你撤去自己的阴神,就会损失一具化身。而你若是向其中增加阴神量,一旦落入对方的圈套,就会损失大量阴神。” 贺礼抛出问题,看姚道士如何解答。毕竟在自己看来,一门厉害的神通法术,必然得拥有越级挑战的能力,才配得上高级神通的身份。 没想到,姚道士疑惑地反问道:“为什么要对付同境界或者更高境界的人呢?这一门法术,本就是为了对付低境界的人而创的呀!” 嗯???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贺礼瞠目结舌。 这么干脆吗?这么草率吗? 都不讨论一下我的问题,直接就打脸吗? 谁说古人委婉,古代的直男也直得很啊! “不应该呀,修道之人难道不与他人斗法吗?” “斗法也是常有的,但是谁会用这法术斗法?阴神修士斗法,当然是比斗阴神,看谁的阴神更强大、更灵活。” “阴神速度极快,瞬息数里,又能变化分散,就算斗法获胜,如何能歼灭敌方呢?”贺礼仍然不解。 “为什么要歼灭对方呢?斗法失败,退避三舍即可,岂能不死不休?”姚道士一脸惊恐:“道友文质彬彬,没想到动辄要杀人灭神,心中戾气太重了?” 贺礼摸不着头脑:“俗话说得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宜将剩勇追穷寇……” “非也非也,民间之言,有其生长的土壤,适合于普罗大众,却不一定适合我辈修士。踏入道途本就不易,需要有大机缘大智慧,如我一般成就阴神,在世上只是寥寥几人而已。而阳神之法失传已久,似道兄一般踏入阳神之境界的,都是传说中的历代祖师,百年之间也不过有一掌之数罢了。” “这么少?”贺礼还是挺惊讶的,自己虽然有挂,也知道这个挂很厉害,没想到如此的变态! 自己如此之短的时间踏入阳神境界,顺风顺水,虽然没有如同姚道士一样庞大的积累,但是一部分神魂的本质是实打实的进入阳神境界。 本来还以为这个世界上阳神多如狗,地仙满地走。 没想到阴神就是顶级大佬,阳神就已经是隐世的祖师级别,地仙就纯粹是传说人物。 仔细一想,确实也是。 自己的金手指是源宇宙给的,那是钦定的身份,有多大的气运也说得过去。 壁画世界里的一个个阳神大佬们,哪个不是名载史册的教派创始人? 自己只不过初来乍到,就遇见了一堆阳神大佬,把眼光给养高了。 “原来如此。”贺礼接受了这个现实。“纵然如此,一个对付低境界的人、甚至普通人的法术,何以称得上是镇山之宝?” 姚道士叹息道:“道友心高气傲,一心要与高境界之人争锋,固然是你的道。但是我的道就是与普通人打交道。济世救民,自然需要武力震慑不轨之徒。斩妖除魔,更需要一个坚不可摧的化身。” 贺礼点点头,明白了。 我们对玄幻世界的设想,来自于电视剧或者小说。 修道之人的生活,在剧情里面总是充满着冲突与矛盾、战斗与计谋,让人激情澎湃。 但是实际之中,又不是乱世群魔乱舞,谁会整天与人争斗呢? 大家每天接触的大部分还是普通人。每个人的生活大部分时间还是平静而又重复的。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除了新鲜感,难免有隐藏在心底的危机感。 毕竟在我们印象中,聊斋世界,妖魔鬼怪纵横,奇人异士无数。那些童年阴影,很多时候就是看聊斋电视剧造成的。 众纵使知道自己的第一个世界大概率没有危险,但是心底潜意识还是希望自己有更多的底牌。 沉下心来,与“本我”沟通,果然发现了心底的那一丝紧张。 释然一笑,心湖归于平静。 力量使人膨胀,法术使人沉迷。 力量与神通纵然威能归于自身,仍然是心外之物。心外之物太强,就难免会迷惑本性。 “别只顾着仰望星空,也要看脚下的大地。或许我应该改变一下想法,真正的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走入芸芸众生里。”贺礼缓缓的说道。 “那也不必强求。”姚道士说:“深入芸芸众生固然是道,勇猛精进也是道。走自己的道并没有什么错。世间需要有人帮助芸芸众生,也需要有人突破现今的枷锁。” “或许,但那个人不应该是我,而是你们。我如今还是要深入这个世界,到民间去,到群众中去,这是我的初心,我如今已经明了。”贺礼站了起来。 姚道士也站起来稽首一礼:“妙哉,随心所欲也是道。姚文广祝道友早日得道!希望日后有再会之时。”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贺礼笑着说道。 “哈哈哈,不错,对于常人来说,国土广大相见不易。对于我等来说,元神出游,天涯海角不过旦夕之间耳。”姚道士开怀大笑。 “吾去也。”贺礼大步走出道观,直向山下走去。 一直躲在道观墙角,呆愣愣偷看的青果儿连忙一溜烟儿跟上。 第77章 回源世界 贺礼大步向山下走去,迎着早晨的阳光,头上三朵金花熠熠生辉。 每朵花中一个法相:猿猴腾跃无常,铀灯放射毫光,黑棺变幻万方。 此时他仿佛有了三个自己,同时看往三个方向。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无边无沿,如今却尽收眼底。 学了道家的分神之术,三个法相不再是自己的三把工具,而是切切实实的三个化身。 本我、自我、超我,都是我。 贺礼心念通达,畅快大笑,渐渐消失在曲折蜿蜒的山路之中。 ### 心念一动,把紧紧追过来的青果儿和红果儿放入铀灯之中,三朵金花次第闭合落入顶门。 四周情景变化,已回到源世界自家老宅之中。 和奶奶一起吃过饭,给奶奶帮忙刷了碗,又坐着聊了一会儿之后,明显感觉奶奶有点困倦了。 老年人睡得早,贺礼就起来说自己要回屋玩去,在“早点睡不要熬夜”的嘱咐中连连答应着出门了。 进入自己的小院里,马上进入工具房翻找。 找到一包以前打磨抛光用的超细钻石粉,这玩意儿在某宝某多上几块钱一大包。 实在是姚道士“木头钻石化”的操作给了贺礼灵感。不过姚道士元神雄厚,不在乎控制物质转化的那点消耗。贺礼阳神虽然已成,本质相对较强,但是在量上的积累不够。 不想耗费元神转化物质,那么直接买就得了。钻石虽然被国外公司垄断,价格是很昂贵,但是钻石粉便宜的很。 尤其前几年文玩流行之后,用钻石粉进行抛光更是常见,这不在家里工具间随便翻翻就能找到一包。 不过这个钻石粉还是不够细,当初是图便宜买的。先凑合着用,再从网上下单买一包最细的粉末,留作以后用。 于是找了一家河南的工厂店,意外的发现不只有钻石粉,还有其他各种高性能材料粉末。 贺礼知道河南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中科院研究所,早就实现了人工钻石的大批量生产。自己曾经在一个珠宝博览会上见到展出,人工的钻石品相更好,价格却只有天然钻石的13。 所以国内的工业领域早就用上了便宜好用的国产人工钻石,甚至世界上很多国家也要从中国进口。甚至大批量高品相的人工钻石也推进了国内激光领域的迅速发展。 连大颗粒钻石都已经领先世界,更加容易合成的钻石粉,质量绝对杠杠的。 贺礼又在网上下单了一大包超细碳化硅粉末。对比了一下,买了比较贵的绿碳化硅粉。这玩意儿硬度高又耐火,甚至还能做高温气冷核反应堆的核燃料外壳。 网上买的肯定没有反应堆用的那么好的质量,但是用来做元神机甲绰绰有余。 对了,总不能买一包粉带在身上,跟人打架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袋白白的粉末?感觉画风不太对呀! 为了方便携带,还需要买一些包中药的那种小蜡丸儿。 到时候把粉末包在小蜡丸里面,往地上一摔,腾起一阵烟尘,烟尘里走出一个银盔银甲的神魔,啧啧,帅到掉渣! “好的,材料准备就绪,先拿这个钻石粉试一下!” 贺礼找了一个坐垫,就地盘坐。把那一小包钻石粉打开,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 意念沉入识海,三个法相如一株荷塘里的青莲,莲花莲叶白藕本为一体,正是象征着本我、自我、超我都是自己。 调动“本我”法相,从头顶一跃而出,却又掉回了识海之中。细细感受之下,如同有一个封印封在了顶门之上。 调动精神扫描四周,方圆数十丈的一切历历在目,一切微小的物质与虫蟊的活动,悉数进入脑海。 元神之力仍在,阳神法相也完好,但是想要元神出窍却不允许。 贺礼心中明悟,这是世界规则不同。世界规则不允许,那么灵魂就不能出窍。灵魂不能出窍,一切修行就此中断。 纵然有最强大的元神之力,释放不出来都是免谈。所以本源世界无有鬼神,修行只是修心而已。 看来还得请出自己的老伙计。 贺礼伸手一指,一节绿莹莹的竹杖悬在面前。 竹杖顶端的节旄轻轻飘动,拂过头顶,对元神的封印顿时消失无踪。 一道金光从头顶一跃出,落地后扬起一袋粉尘,摇身一变,化为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猿猴。 躬身向前一跳,从门口跃入庭院之中。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钻石的身躯反射着一道道七彩的光芒。 它在庭院之间腾转跳跃,如风一般迅疾。时而像蝙蝠一般倒钩在房檐上,时而站立在树梢之上摇晃。 毕竟它的重量只有几十克,超轻的身躯赋予它极快的速度。当它全速行动时,普通人的眼睛甚至只看到一个幻影。 粉末状态赋予它快速的变化能力。时而化作刀枪剑戟,时而化作书卷符印。甚至散落在空中化作一大片微不可查的粉末状物质。 混在灰尘之中,无形无迹,瞬息千里。感受到空气中处处密布的电磁波,从中穿梭来去,毫不干涉。 如同一只翱翔的雄鹰一般,第一次以独特的视角看着生养自己的大地。普天之下,任我纵横! 在源世界有此神通,何处去不得?什么事做不了?什么钱赚不到?什么生活过不上? 惩恶扬善,行侠仗义!贪官污吏,乡贼豪强,近而诛之! 呼哨一声,星光点点从天而降,在自己的本体面前凝成一尊五光十色的猿猴法相。 以本体来看法相,只见这猿猴暴躁不安,抓耳挠腮,双目隐隐闪着红光。 能力越大,欲望越大。 神通越强,戾气越强。 这就是德行不修,压不住业力。 若是放任如此,肆意妄为,就会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贺礼大声诵读神秀法师的偈语。 随着心境平和下来,猿猴法相的眼睛里面的红色逐渐退去。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人人都会说。但是实际生活中,能够做到时时勤拂拭的人,又有几个呢? 我们的心灵,就如同房间一样。不勤加打扫,就会落满灰尘。 第78章 倩女幽魂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年轻人都去了城里,寻求更广阔的天地。只有老人与孩子在农村的烟火里,随着日暮的节奏呼狗撵鸡,等待夜的静谧来临。 到底哪里才是更广阔的天地,谁又知道呢?众人都是时代浪潮下迷茫的那个水滴,在日复一日的流动中,积攒着庞大的暗潮。 贺礼也不能闲下来,因为他是真真正正地有了一个更广大的天地。 伸手握住节杖,身形在源世界中蓦然消失。 明天场景变换,感受到世界灵气与体内勾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欢呼雀跃。 这里,已是聊斋世界。 抬头看看天空,同样是红日西沉,这里也是日暮时分。 眼前是一条即将淹没在荒草里的石板路,路的那头,正有一个负箧曳徙的书生,他拄着一根随手折来的竹杖,躬身俯首,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 等到走得近了,看到了十步之外的贺礼,连忙整顿衣袍,拱手作礼:“兄台请了,小生冒昧叨扰。天色已晚,想要在此借宿,不知是否方便?” 贺礼也拱手回礼:“我也如兄台一般刚到此处,此处非我田产宅舍。荒野之外,皆是客人,还请自便。” 那书生欣喜说道:“羁旅之人虽说随遇而安,但是荒郊野外,难免心中惴惴。不料想,今日还能有兄台作伴,可以无忧矣。” 那书生说完,四下看了看,感叹一声:“虽然处处蓬蒿,仍然能见殿堂佛塔壮丽不凡,好一个气势恢宏的兰若寺!” 贺礼心中一动,回头看去。果然在夕阳的余晖下,自己身后一个残破的石门牌坊,虽然蛛网掩映,但仍然能见两个工整有力的大字: 兰若! 那么毫无疑问,现在的场景就是名传后世的“倩女幽魂”! 眼前的书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宁采臣了。他在源世界的名头之大,仅次于草莽英雄许汉文。 “兰若,兰若,兄台可知此处的名字?”贺礼向宁采臣发问。 “此处乃古时一座佛教丛林,名称早已不可考,我来时曾询问附近乡老,皆不知其名,只因有此牌坊,刻兰若二字,所以乡民称之为兰若寺。”宁采臣放下背后的书箱,一边揉肩膀一边说道。 “兰若本是对佛教寺庙的泛指。若是其他寺庙必然有供奉的神像,如关帝庙、王母庙。 此处一无神像、二无名字,只留下兰若二字,好比在说:这个里就是庙,甭管什么庙。兄台不觉得诡异吗?”贺礼目光灼灼,盯着宁采臣。 宁采臣哈哈大笑:“我看兄台外貌魁梧不凡,没想到也是个促狭之人。想要以诡异唬我吗?实不相瞒我要去往金华应试,这一路之上住了不知多少荒郊寺庙。别说只有俩字牌坊的,就是一个字儿也没有的,大殿残破,佛塔倒塌,甚至房屋半边漏天的,我都住过,这里算是好的了。” 贺礼也一笑了之,不再说这些话题。聊斋世界人民心大,他是早有体会的。 宁采臣也以为贺礼只是旅途劳苦,好不容易有地方歇歇,见到有人作伴就想逗乐子。 这是特别常见的,越是普通劳苦大众,越有很多说话有趣的人。反而很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小姐,整天郁郁不乐。 自己也是读书人,很理解读书人的孤独。 现在有一种说法叫做穷酸书生,正是因为大部分读书人,还是贫苦的寒门子弟,虽然比农民和手工业者生活要强一些,但是也已经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光环,成为了劳苦大众之一。 除非能够得中秀才,才能实现阶级跨越,进入肉食者的行列。然而秀才何其难也!录取者可以说十中无一。 而再进一步中了乡试便是举人,进入了官员预备队,真正的可以置办产业富甲一方了!当然,乡试就更难了! 这一次宁采臣前去金华便是参加乡试。宁采臣虽然已经是秀才,但是家中也无甚资产,哪里舍得去城中住客栈的费用?只能找破庙寒窑度过夜晚。 宁采臣脚下不停,径直进入兰若寺内,四处打量寻找合适的房间。只见东西两侧厢房皆已破败不堪,只有南侧一排几个房间比较干净。 “看来不只是我们两个,多的是朋友住过这里,而且必然有细心的朋友打扫过,这房间里还算干净,铺上干草就能睡觉。”宁采臣喜滋滋的选了大通铺的一个角落,把书箱放在墙角,开始寻找干草铺床。 贺礼却不着急进屋,到处溜达了一圈。这里只是刚刚进寺庙的一个小院落,里面还有几进几出的佛殿,甚至还有亭台水榭,不过早已荒废不堪。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寺庙深处,最北面的庭院正中央的一株大槐树。 大槐树有两人合抱粗细,枝干虬结,如蛇一般四处蔓延。在傍晚的风中,树叶簌簌作响,听起来平添几分阴森。 贺礼嘴角一勾,我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树妖的手段。 迈步走入房间之内,只见宁采臣已经铺好了床,正在整理自己的书箱,见贺礼进来,就兴冲冲的向他招手。 “兄台不必闲逛,我听说只有这个院子能住人,不必再往深处走。床铺我已经铺好,如果兄台不弃,咱们坐而论道如何?” 贺礼一看,果然宁采臣在他的铺盖旁边两尺处,又细细的整齐地铺了一层干草。 贺礼是从小跟爷爷奶奶睡在土炕上的人,所以并不嫌弃条件简陋,拱手一礼就上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兄台请了!”宁采臣热络的自我介绍:“我姓宁名采臣,浙江缙云县人士,正打算去金华去参加乡试,我观兄台外貌口音,不是本地人士?” “宁兄慧眼如炬,我本直隶人,云游天下,路过此地,见天色已晚,就在此休息。”贺礼回答道。 “巧莫如是!”宁采臣抚掌大笑,“寄宿荒郊野外,两人远胜过一人也。” 此时只听一串雄壮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又来了一个人,浓眉虎目,也穿着一身士子的装扮。 宁采臣连忙叫喊:“兄台也是来借宿的?不如来这里,床铺大的很,三个人绰绰有余啊。” 那士子冷冷的说了一句:不用。 “哎哎,别着急呀,我跟你说哈,这野外露宿最怕的是什么?是蛇虫鼠蚁呀!这房子没人住,就容易有蛇虫。这你总知道?要是人多的话,人气旺蛇虫就不敢靠近。哎,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才邀请你一起。再说了,我跟这位贺兄也是刚刚遇到,大家一起聊个天多开心呢。” 那士子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多谢,不过我习惯一个人”。 第79章 月夜见鬼 那士子推开旁边的房门,一绺细细的灰尘掉了下来,那士子也并不嫌弃,挥手驱散灰尘迈步进去,解下背囊,掏出一个拂尘开始打扫土炕。 没得到邀请,宁采臣并不进去,在门外三尺处喊:“兄台,我那里有干草,铺床甚是合适,要不要来一把?” 那士子回头应道:“多谢!” 宁采臣一转眼就抱着一捆干草进来,放到那士子的床上,开口问道:“我是浙江缙云人士,姓宁名采臣,此去金华赴乡试,途经此地暂时借宿。兄台也是参加乡试吗?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非也,我乃秦人燕赤霞,也是途经此地而已,非是乡试生员。”那士子言简意赅。 宁采臣又随口扯了两句,见对方兴致缺缺,就打个招呼准备回去继续跟贺礼聊天。在他出门的一刹那,听到燕赤霞说道:“此处阴森,夜晚小心。” “知道了,这样的地方我也住过几次,眼一闭一睁,一晚过去了就好,用不着害怕。有事喊我啊,就在隔壁。”好心的宁采臣还以为对方现在有点怕了,连忙和声安慰鼓励。 那燕赤霞就此不再出声,宁采臣也不以为意,回去继续跟贺礼一起,盘腿坐在床上扯淡。 “贺兄,既然咱们在此相遇,就是缘分。我坦白了讲哈,咱们都是家中不甚富有之人,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既无钱延请名师,也无钱参加诗会应酬。但是俗话说得好,独学而无友则孤陋寡闻。怎么增长学问呢?必然要珍惜彼此这样的朋友。贺兄以为然否?” “宁兄见解甚是通透,深以为然!”贺礼颔首。 遇到一个肯听自己讲话的人,宁采臣更加兴奋了,就从文章策论讲到诗词歌赋,滔滔不绝。这些科举考试用的东西,说到细节的地方,贺礼听得不甚明白,所以只是点头而已。 谈着谈着慢慢偏离原先的话题,开始讲一些生活趣事,市井奇闻。贺礼听得津津有味,对这方世界底层人民的思维方式有了更深的认识,渐渐开始插话讲一些自己世界的奇闻异事,慢慢地引得宁采臣连连惊呼。毕竟自己世界资讯之发达,信息之详实远超现在,一旦开讲那就是滔滔不绝。 只是把那些“汽车”“手机”之类的事物隐去,换做“马车”“书信”之类的词语。如今贺礼思维速度何止是常人百倍,主要意识仍是在修行探索从姚道士处学来的道门神通,只是分出一分思维与宁采臣讨论,也足以把故事讲得天衣无缝。 听得宁采臣眼中神采连连,大呼:“直隶之地就有如此多的奇人,真是向往,不知那京城又是何等模样?有朝一日,一定要考取进士,进京面圣,才能了平生心愿!” 贺礼又说起各派哲学,从毕达哥拉斯、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到笛卡尔、斯宾诺莎、莱布尼茨,乃至于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也大略讲来,托词为自己在京城听取的西域思想流派。听得宁采臣瞠目结舌,先是连连惊呼,而后逐渐沉思起来,偶尔还会发问。毕竟此方世界承袭华夏正统,不是清代腐儒,不会听到不一样的思想就大加批判,更不因为是西方思想而鄙夷。 “我这里还有自然哲学,乃是西方思想之精髓,阐述万物变化之基,不过卷帙浩繁,佶屈聱牙,不知宁兄是否有兴趣呢?”贺礼问道。 “贺兄且住。”宁采臣双手揉着自己的脸庞:“听君一席话,愁煞我也,如今万千思绪在脑海中盘旋,且容我睡一觉捋一捋。万一给参加我乡试的文题思路给挤走了,那可就麻烦了。”说罢就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告一声罪,和衣卧下。 贺礼也不再言语,也静坐修炼。 不一会儿,宁采臣又在床上左右翻腾,出声叫贺礼:“贺兄,你是否听到什么声音?我总觉得北边房里好像有人窃窃私语,貌似住有家眷。” 贺礼回答道:“刚才有人携童仆过来,应该也是士子,住在了东厢房,从咱们门口过了一下,你不是见了吗?” “不是那个。”宁采臣笃定地说:“我听着是好几个女声,而且离我们挺远,应该是北面的佛殿里。我自小听力超过常人,是以隐隐约约能听到。贺兄日暮时去北边转过,可曾看见什么人?” “咱们可以住在这儿,别人当然可以,荒弃之地,别管那么多。”贺礼自然知道是谁,不过不说破。 宁采臣“哦”了一声,打了个滚沉沉睡去了。 贺礼以道家秘法,在三个法相之外又凝练了一个阴神分身,越出门外。只见庭院中月光如银,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如此佳处,竟为鬼物所据,未免可惜。 阴神张口一吸,月光如同流水一般吸入口中,阴神就隐隐镀上一层琉璃色彩。道家佛家法门相互印证,太阴炼形法更进一步。 不过既然剧情开始了,此时不是修炼的时候,先去看看这聊斋世界最负盛名的有活力的妖鬼团伙的真容。 阴神一跃,立在北院墙头之上,敛气凝神,院中妖鬼竟不能察觉丝毫。 只见墙内一个小院落里,有一位相貌四十多岁的妇女正在低眉顺眼地答话,在她对面是一个老婆子,两人在月下说话。老婆子一副驼背衰老的样子,却穿着褪色的红衣服,头上插有银梳,一身打扮极不协调。 听得那妇人说:“姥姥,小倩为什么久久不来?”老婆子说:“差不多快来了。” 妇人哼了一声,说:“她没向姥姥发牢骚吗?”老婆子答道:“没听到,不过她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很忧虑,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满吗?” 那妇人低声说:“这小丫头,心思深得很,不能当作自己人看待。” 话未说完,就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走进来了,莲步轻移,款款有致,敛衣福了一福,道声“姥姥好,姨姨好”,而后抬头看了过来。模样果然标志,眉眼间一股清苦之色,却更添三分媚意。 老太婆笑着说:“概不得俗话说,背后不说人。我们两个正说你呢,没想到你这个小妖精悄悄进来了,幸亏我们没说你什么坏话。” 那妇人接着搭腔说:“小倩哪,长得好比画中人。我要是个男人,也会被你把魂勾跑。”女孩笑着回应说:“姥姥姨姨不夸奖我几句,还有谁会说我好?” 那妇人忽然变脸,厉声说道:“小倩,你姿色最好,这个月的任务做得却最差!是不是起了其他的心思?” 那个叫小倩的女孩儿偷眼瞄了一下老太婆,见对方脸色阴沉,连忙跪在地上哭泣道:“姥姥容秉,实在是这前半个月没什么人来,小倩实力低微,去不得远处,所以无甚成果。” 寂静了片刻,老太婆咳嗽了一声,慢悠悠的说:“起来,姥姥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过该做的事要做,今天南院住了几个人,你要好好表现,起来。” “是。”小倩起身退了出去。 “小妖精惺惺作态。我总觉得她有别的心思。”那妇人嫌弃得哼了一声。 “小倩到底以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这身段仪态,你让下面的野丫头多学学。那一个个小浪蹄子的模样,只能勾引些乡野村夫,那些读书人哪里看得上?读书人魂魄坚实,我吃一个顶三个,还要靠小倩。不管她有啥心思,难道还能跑了不成?”老太婆耐心地解释。 妇人道了声:“是”,不敢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就听老太婆悠悠的说道:“可惜呀,那黑山老妖催得紧,这小倩哪,我们也用不了几天了。” 第80章 鬼欲惑人 话说这边宁采臣已经沉沉睡去,但是他听觉敏锐,忽然感觉有人推门迈步进入房间。本来以为是贺礼出去又进来,不以为意。但是又听到脚步在门口徘徊不进来,心下奇怪,醒了三分。 叫了一声“贺兄?”竟没有应答。一骨碌爬起来,发现旁边空空如也,没有人。抬头往门口看去,竟然是一个白衣女子,月关照耀在她的白纱裙上,美目顾盼犹如天仙一般。 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开口问道:“你是谁,来此作甚?” 那女孩开口说话,声如银铃一样清脆,又带着三分软糯:“奴家月夜难寐,心中孤苦。” 宁采臣听这话心中来气,正容说道:“足下何出此言?若是心中孤苦,此时月光正好,何不读书?若是讨论学术,自当敲门相约,何无礼至此?” 那女孩明显愣了一愣,再度开口说道:“君子一表人才,奴家一见倾心,愿与燕好。” 宁采臣愤然道:“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 那女孩儿璨然一笑:“夜深人静,他人不知。” 宁采臣正襟危坐:“非也,岂不闻君子慎独?纵使能欺瞒天地,又岂能欺瞒自己的心?贺兄说过一个西方哲学家的话,甚是有理:当真相永无人知时,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才能代表他的德行。” 女孩儿逡巡不定,还想开口说话,宁采臣大声呵斥道:“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贺兄就在我边上!” 那女孩拿眼睛向自己旁边瞟,宁采臣意识到贺礼不在,补充说道:“贺兄一会就回来,你再不走,我喊隔壁的燕赤霞了!” 其实贺礼本身还在旁边端坐,只是使了一个屏蔽感知的幻术,津津有味地看戏,这一人一鬼哪里又看得破呢! 那女孩儿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讪讪而退。 宁采臣感叹了几声“有伤风化”,刚刚躺下快要睡着,忽然听到“骨碌碌”一声,有个东西飞过来滚到自己身边。用手一摸,入手坚硬冰凉。睁开眼睛一看是一块金元宝。 宁采臣马上把它扔到院子的台阶上,看着台阶前的女孩儿大声斥责说:“不义之财,弄脏了我的口袋!” 女孩羞愧地拣起金子走了,宁采臣隐隐听到她嘴里说:“这个男人真是铁石心肠。” 这时,一直看戏的贺礼的阴神飘然落下,走进了房间,与自己的本体合而为一。不过在宁采臣看来,却是贺礼从外面回来了。 “贺兄,你说说,我虽然长相是俊美了点,气质潇洒了点,谈吐或许高雅了点,但是竟然有漂亮姑娘夜里来以身相许,你说奇怪不奇怪?”宁采臣见贺礼回来,赶紧分享刚才的奇闻轶事。 “呦喝,多不要脸哪刚才那话,嘿,我都听不下去!”贺礼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贺兄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我或许有一点点夸张。不过就说这事儿,奇怪不?”宁采臣腆着脸继续追问。 “我刚才都看见了,不好意思进来了都。郎才女貌,郎有情妾有意,又是委身,又是赠金,这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你了呗,多好的事儿。”贺礼揶揄道。 “贺兄笑话我了,这么跟你说我这个人,平生不二色!在我的家乡谁不知道,喜欢我的大姑娘小媳妇百八十个,我自从结婚之后,那是目不斜视,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小家奔走。你看看,这么多天,露宿荒郊野外甘之若饴,为啥啊?当然是给家里省钱!这男人啊,有了家他就不一样了!”宁采臣拍着胸脯说道。 贺礼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宁采臣这一点是令他十分佩服的。在这个旧社会,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尤其是像他这样小有功名的书生,地位和财产都过得去,纳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任谁都不能说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欲望。而且占有欲本就是动物本能,每个雄性动物都本能的想要占有更多雌性,把自己的基因广泛传播。但是人超脱了动物,有了道德礼法,有了爱情亲情。人就是要靠这些美好的情感战胜自己的欲望。(注意是战胜不是消灭。) 更绝的是,宁采臣敢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公然地宣传出去,原着里写的清清楚楚,很多人都知道,这就了不得了。 因为在这个社会,这样的名声可说不上什么好名声,说不定很多人暗中讥笑他。毕竟这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时代。 他敢公然说出去,可见他对自己妻子之爱,和用自己名声做赌注的坚决。毕竟对妻子说和公然对外界说,是天差地别的两码事。前者很可能是渣男,后这就是豪杰。 不愧是坦荡的豪杰! “浙江人氏宁采臣,为人慷慨豪爽,方正自重。”蒲公的开篇介绍可不是虚言! 不出轨的男人不一定是好男人,但是长相英俊、小有地位、薄有财产的人能够一心一意,那是绝对的好男人。 这样的人,在后世也是好男人的样板了。在这个时代,尤其珍贵。 所以贺礼也十分尊重他,给一个大大的赞。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担心个啥,睡。”欣赏归欣赏,贺礼不再搭腔,毕竟以宁采臣的碎嘴,要是自己一附和他,来劲了又是一通长篇大论。 宁采臣本来也有些困倦,见贺礼兴致不高,也就嘟嘟囔囔地躺下睡了。贺礼听他说的话,字里行间还是担心刚才的女孩而跟家里置气才有此举动,生怕她行差踏错被人骗了去。不过他也知道,这事自己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去管,嘟囔了几句就睡着了。 “真是个善良的人啊!”贺礼心中感叹。无论哪个世界,人类中都不缺少像宁采臣这样的赤子之心。或许,这才是人类能成为天地主角的原因。 贺礼的阴神再次跃出,跳到东厢房的门口,这里住着傍晚进来的一位书生和他的仆人。纵使萍水相逢,贺礼怎么能看着两个大活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鬼物给害了呢? 第81章 鬼生不易 贺礼显出形体,推门而进。 只见这东厢房半边房顶都塌了,露着天光。不过还好天气不冷,在另外半边屋顶下也用干草铺了一个建议的“床铺”。 那士子已经和衣卧下,旁边的仆人却还没睡,见到贺礼推门而进,警惕地坐了起来。低声喝道:“足下何故如此无礼?”说话间,伸手去推旁边的士子,想要把他叫醒。 贺礼没想到,双方只是日暮时分的一面之缘,没有说话,这个仆人竟然可以在屋内月光的反射下认出自己,可见是个心细如发的机灵人。 此时那士子也醒了,看到自己一愣,明显也认出来了。可见常在野外奔走的人,还是很有警惕性的。 贺礼见二人戒备地看着自己,伸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低声说道:“别怕,我来看一场好戏,放心,一切有我。” 那士子和仆人只见贺礼说罢,就身形隐去,但是声音犹然在耳边,知道用了特殊的手法遮掩了形体,当即心下大定。 毕竟奇人异士的传说从小听到大,今日突然得见,害怕倒是有几分,更多的却是兴奋。而且还有一层,就是对方士子的身份很是让自己安心。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不同的职业与行业,由于生活的完全不同,气质之间的差距是基本不能够模仿的。贺礼的衣袍还有言行举止之间透露的气魄风采,必然是饱读诗书之辈,而士子之间素不相识是绝不会互相坑害的。 露宿野外,最怕的还是强盗地痞。这就是为何仆人见贺礼推门而入,未曾大声高喊,那士子醒来后也未着急呼救,正是因为对互相的身份之间的认同感。 这种感觉好比在异国他乡遇到了同胞,纵使有戒备之心,首先也不会觉得对方要谋害自己。 所以纵然贺礼隐去身形,也不觉得要害自己。反而更加相信贺礼所说的话。 果然不一会而,“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台阶下面站着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在夜风的吹拂下,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 那士子与仆人看得目眩神迷。士子隐约间仿佛看见了曾在街头惊鸿一瞥看到的县令之女,那绝代的芳华让自己辗转反侧。仆人则仿佛看到了自己悄悄倾心的伺候老夫人的侍女小娟。 只见那台阶下的女子迈步走上来,嘴中说道:“月夜不寐,愿修燕好。”柔软的声音直入心底,一腔热血沸腾不已。甚至忘记了这女孩明明站在台阶下,门是怎么开的,更忘了还有贺礼这么一个人在旁边看着呢。 二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走进屋来,径直去往二人床铺……旁边的两捆干草! 她对着其中一捆干草柔媚一笑:“公子,妾身来服侍你。”说罢对着一捆干草做出脱衣解带的架势。并伸手掏出一个金元宝,往旁边一扔,对另一捆干草说道:“赏你的,拿着去门外守着。” 而金元宝骨碌碌地停在另一捆干草旁边。看得仆人耳花眼热,恨不得扑上去捡起来好好咬上一口。 二人目瞪口呆,刚想张嘴说“我在这里”,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浑身上下不听使唤,张嘴没办法发声。此时耳边听到贺礼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仔细看着。” 只见那女子张口对着一捆干草吹了一口气,而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锥子,缓缓地刺进了那捆干草里。那士子一激灵:看这架势,是要刺我的脚心哪! 那女子又伸手一招,忽然旁边的那个金元宝跳起来,化作一个蓝汪汪的鬼爪,狠狠地扎进另一捆干草之中,掏出一把干草来。仆人也浑身一抖:“这是要掏我的心肝啊!” 那女子站起来,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利欲熏心,才有此厄难,须怪不得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人生不易,鬼生更难啊!”说罢拿起锥子和鬼爪飘然而去。 贺礼的阴神此时显出形体,只见书生和仆人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见贺礼出现,嘴里忙不迭地喊“救命”。 贺礼微微一笑:“怕什么,这不是已经救了你们吗!你们的劫数已过,可以安心休息了。” 那士子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颤抖着说道:“兄台艺高人胆大,我是再也不敢在此地居住。今夜救命之恩必不敢忘,我是兰溪陈元让,敢问兄台高姓大名,以后回家必设香案,日日供奉!” 贺礼摇摇头道:“今日之事,好教你得知,利欲熏心必遭大祸,持身周正岂惧妖邪。你既然是士子,必然要前往金华应试,未来若能为官,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造福百姓。” 那士子怔然良久,忽然起身整肃衣冠,深深施礼道:“必然不敢忘今日之教诲!”躬身趋而出,与仆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顺手救了两个人,可是贺礼知道,故事才刚刚开始。 果不其然,只见那个女鬼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径直往宁采臣屋子的方向跑去。贺礼嘿嘿一笑,必然是她出去之后脱离了贺礼的幻术范围,正要交差时,发现锥子并未吸血,鬼手中也无人心。慌乱之下想要向树妖姥姥汇报,正好听到树妖姥姥正在和手下的妇人商议把她嫁给黑山老妖的事情。 说是“嫁”,她又何尝不知,就是送给黑山老妖当食物! 这两年她也听说,那黑山老妖才是赫赫有名的大妖魔,占据黑山山脉,动辄吃人食鬼,树妖姥姥不过是他辖区内的小妖罢了,要定期送上贡品。以往的贡品听说都被直接生吞了,小倩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贡品的一天,而且这一天到来的如此之快! 她是个普通的小鬼,与以往被送去当贡品的姐妹没有什么不同,在树妖和黑山老妖的威视之下如同蝼蚁一般弱小。 但她又不是一个普通的小鬼,她不甘心接受自己的命运!纵然是蝼蚁,也要偷生,自己岂能认命! 她一咬牙,扔掉锥子和鬼手,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宁采臣的门前。 第82章 飞剑 宁采臣在迷迷糊糊中,忽然感觉有人站在门口盯着自己,吓得一激灵,爬起来一看,台阶下站着的正是之前看到的女孩儿。 刚想开口呵斥,只见她“咕噔”一下跪在地上,开始“嘤嘤嘤”地哭泣。 宁采臣赶紧下床,在门口距离她几步远处双手虚托,请她起来。 女孩儿摇摇头,抽噎了几下后,对宁采臣说道:“我见过的人多了,但没有像你这样刚直的人。你有圣贤人的品德,我不敢欺骗你。我叫聂小倩,十八岁就病死了,埋在这座寺院旁,不幸遭受妖物的威胁,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下贱勾当。我用容颜去迷惑别人,这本来并不是我愿意做的。我现在深深地忏悔,请求公子的原谅。” 宁采臣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女孩竟是鬼。而且鬼竟然也懂得忏悔,真是奇也怪哉。转念一想,鬼也是人变的,可见鬼与人也没什么不同。自己是圣人子弟,既然立志要教化百姓,现在拓展一下,教化鬼类也无不可。 念及此处,宁采臣轻咳了一声,说道:“此事我已知晓,既然你有悔意,我已不追究。不若你从此洗心革面,远离此地。改日我请人超度于你,让你早入轮回。” 只见聂小倩抬起头来,一脸焦急地说道:“树妖姥姥让我来取你们的精血,我如果迟迟不交任务就会被姥姥察觉。现在这寺中没有其他人可以杀,我就算跑了,树妖姥姥也会派鬼夜叉来杀你。我是担心公子的安危,是以拼命来告知公子。” 宁采臣一听,心中不免惊慌,说道:“隔壁都有人,为啥那个什么树妖姥姥就盯上我了?” 聂小倩说道:“东厢房的书生已经连夜跑掉了。” “那隔壁还有人呢?”宁采臣不解地问道。 “隔壁的燕赤霞是个奇人,身上有危险的气息,鬼妖不敢靠近他。你若是想要保命,就去跟他睡一个屋子。”聂小倩给他出主意。 “好好好,我这就去。不对,我去了贺兄就危险了,我得叫上他!”宁采臣转头收拾床铺,叫醒贺礼,说了缘由,贺礼心知肚明,也不惺惺作态问东问西,当即就答应下来。 聂小倩见到贺礼与宁采臣一起走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先前无论是姥姥还是自己都没有感应到这个人。宁采臣先前说自己同屋有人,聂小倩还以为是他吓唬自己。 不过此人看上去平平无奇,也就是一个普通书生,有他没他都一样。此刻事态紧急,也不想那么多了。 宁采臣去敲隔壁的门,听到里面燕赤霞问道:“半夜谁来打扰我?” “是我,隔壁的宁采臣,实在有紧急的要事打扰燕兄。”宁采臣说道。 只听得里面迟疑了一下说道:“进来!” 宁采臣赶紧推门进去,向燕赤霞告了一声罪,在床边的地上铺上干草,招呼贺礼坐下。向燕赤霞说道:“燕兄稍等,我一会儿回来细说缘由。” 再次出去把跪在地上的小倩扶起来,说道:“感激你报信的恩德,我说的超度之事不是虚假,只要你告诉我生前的籍贯和八字,我一定请仙师给你超度。” 聂小倩哭着摇摇头说道:“我如同掉进了大海,找不到岸。你是仗义君子,一定能救苦救难。不需要请人超度,如果你能把我的朽骨带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安葬,我将感激不尽。” 宁采臣答应了她的要求,问她的坟在哪里。 她说:“请记住,北边大殿外有个白杨树,白杨树上有乌鸦巢穴。你在树根处就能找到。”说完福了一福,就消失不见了。 宁采臣回去又对燕赤霞细细的说了此事。 燕赤霞说道:“北面破佛殿中有妖鬼,我感应得到。不过他们不来惹我,我也不去管他们。” 宁采臣问道:“燕兄也奈何不得他们吗?” 燕赤霞哼了一声道:“只是一个树妖有些道行罢了,其他的不过是一些野鬼之流。” 宁采臣不解地问道:“既有妖鬼害人,除去这些妖鬼对于燕兄也是小事一桩,为何不为天下众生除去一害呢?” 燕赤霞反驳道:“这世上妖鬼多得是,个个都杀,岂不累死?” 宁采臣涨红了脸:“我知我不该说此话,但是坐视妖鬼害人,心中不甚舒服。” 燕赤霞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大丈夫,对你也很钦佩。不过,我有些私事,不便明说。你们安心住我这里,料想那妖鬼也不敢进来。 还有一件事,请你们不要翻看我的小箱子。否则,对你我三人都没好处。” 宁采臣和贺礼连忙答应。 后来,三人各自就寝。燕赤霞临睡前把小箱子放在窗台上,过了一会儿,他就鼾声如雷。宁采臣却辗转半天也睡不着,想找贺礼说话,见贺礼也和衣睡去,不由得感慨贺礼心大。 大约一更时分,他发现窗外隐隐约约有人影,正慢慢靠近窗户朝里看,目光闪闪。 宁采臣很害怕,正要喊叫燕赤霞,忽然听见有个东西从小箱子中飞出,像一匹白绸缎闪闪亮,斩断窗户上的石格,猛然一射,随即像电光一样熄灭了。 这时,燕赤霞醒来起身,宁采臣假装睡着了,在暗中观察他。只见燕赤霞拿起箱子检查,从里面取出一个东西,映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宁采臣定睛一看,那东西亮晶晶的,大约有两寸长,一片韭菜叶子大小。 对着那东西呼吸了一会而后,燕赤霞把它紧紧包牢,又放进箱子里。 只听得燕赤霞自言自语:“什么老妖怪,竟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把我的箱子都给弄坏了。”而后又躺下来准备睡觉。 宁采臣觉得太奇怪了,心里痒痒的紧,便起身问燕赤霞,并把刚才所看到的情节都告诉了燕赤霞。 燕赤霞说:“既然我们已成好朋友,我也就不必再隐瞒了。我是个剑客。要不是那个窗户的石格子阻挡,妖怪当时就会死的。虽说它这次没死,但它已受了重伤。” 宁采臣问他刚才藏起来的是什么东西,燕赤霞说是剑,并说刚才闻它,上面有股妖气。宁采臣说想看看这柄剑,燕赤霞拿出来给他看,原来是一柄亮闪闪的小剑。 剑长约一尺,细如韭菜叶,不像寻常的剑一样有护手,甚至也没有剑柄,只是有剑的形状。宁采臣说出心中的疑惑,燕赤霞笑道:“此道家飞剑也,不同于寻常刀剑,不需要手持,剑柄何用?” 此时,宁采臣才真正的了解到了燕赤霞的本事。 第83章 诛邪 第二天一早,晨光大亮之后,宁采臣到窗外查看,发现窗户的石头格子窗棱被斩开一个平滑的切口。而窗下有一片暗色痕迹,仔细观察像是一滩陈旧的血迹。 宁采臣走出自己住的这个院子,向北面走果然还有一片荒废的佛殿遗迹。在寺院佛殿的北边,他看见一片荒冢。荒冢之上林木丛生,最抢眼的就是一个三丈高的大槐树,二人合抱粗细,枝叶亭亭如盖,遮住了大半个荒冢。 不过自己要找的不是槐树是杨树。宁采臣啧啧称奇,感慨了一下槐树之大,走进荒坟之中寻找白杨树。仔细找了一圈,果然在一片荒坟之中有棵白杨树,树上有个乌鸦巢。 宁采臣在树根底下挖了半天,终于发现一个瓷坛。应该就是聂小倩所说的尸骨了。 宁采臣把坛子抱在怀中,想了想,脱下一件单衣把它紧紧包住,系在腰上。办完此事以后,急忙回去整理行装。回去后向贺礼和燕赤霞告别,说自己想要回家。 燕赤霞不解,询问他本是赴金华参加乡试,为何此时忽然返回家中。要知道这一次乡试耽误了,就是误了几年之苦功,下一次就要到三年之后了。 最重要的是,考试这件事,是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的。有的时候一鼓作气连战连捷,可有的时候失败一次,后来就是无穷无尽的失败。所以没有人愿意失去任何一个宝贵的机会。更何况,人生有几多个三年呢? 宁采臣听到燕赤霞问他,眼圈都红了。但是嗫嚅了好久之后,还是坚定地说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宁采臣撒谎说有个妹妹葬在寺院北边,打算迁葬。自己心中着急,一天也等不得了。 贺礼知道,这是因为聂小倩告诉他,遗骨挖出来之后,最好要三天之内再次下葬,否则她的魂魄在坛中日益虚弱,随时有可能魂飞魄散。 而若是随便找一个地方埋了,说不得又会被其他的孤魂野鬼欺负。所以宁采臣决定把她带回家埋到自家的房后。 宁采臣来的时候在路上花了5天,虽然那时因为时间充足所以赶路也是不紧不慢,但是现在要三天内赶回去,说不得需要日夜兼程。 既然对方坚持,燕赤霞也不好追问,只好拿出包裹中的随身食物设宴送行,并把箱子中的破皮囊拿出来赠送给宁采臣,他告诉宁采臣:“这是剑袋。你好好收藏,它可以震慑妖怪。” 宁采臣听到妖怪二字,心下忐忑,一想到聂小倩说的妖怪手下还有夜叉恶鬼可能会到处搜寻自己,虽然自己的家乡隔着很远,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于是趁机提出想跟燕赤霞学剑术,燕赤霞说:“像你这样信义刚直的君子,本来是可以学的,但你是富贵阶层的人,不是干我这一行的。” 贺礼提出自己也想到缙云县寻访亲友,正好同去。宁采臣见能有人作伴,心下很是高兴。 此时宁采臣把聂小倩的朽骨坛子用衣衾重新包好,又加了个绳子紧紧拴在身上。跟贺礼提出说自己决定走更快的水路回去,准备租船返回家中,询问贺礼是否一起,贺礼欣然答应。 二人跟燕赤霞告别,燕赤霞只是点了点头,仍然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并未出门相送。宁采臣是个坦荡之人,对于细节之处也不以为意。 而贺礼却能感觉到,燕赤霞呼吸吞吐之间与自己膝盖上放置的剑匣之间不停地交换着道道剑气。仔细感应之下,仿佛匣中的飞剑也有了呼吸一般,在匣中微微颤动。 且不说贺礼与宁采臣二人赶去码头,这边燕赤霞闭目盘坐从清晨到日落,如同一个神像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但是若是有懂得望气之术的人来看,就会发现这个房间里的剑意越来越浓,燕赤霞整个人已经如同一把宝剑一般,笔直的剑气直冲三丈。 等到日落西沉,月上中天,只听得北边佛殿方向一声哭嚎:“姥姥,小倩那个小贱皮子,趁着咱们白天休眠,把自己的坛子挖走了!” “哼,白天咱们尚且休眠,她一个孤魂野鬼岂能出来?必然是昨天晚上已经勾结了外人了!南边院子的人还在吗?”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道。 “没了,那书生跑了!”刚才哭嚎的女声恨恨地说道。 “小丫头,得罪了姥姥还想跑?到底是小鬼不知真法,这一天之间能跑多远?待我阴神遁出去寻她,一个时辰必然寻回!把她好好拷打一番,趁早送到黑山去!”苍老的声音说道。 话毕,只见一团黑影从大槐树中升起,刚要鼓起一阵黑风,忽然一道明晃晃的剑光击穿黑影,打得黑影如同水波一样一阵荡漾,几乎要散乱成一片无法凝聚。 “啊!”黑影坠入槐树之中,同时传来一声惨叫。“是谁?!暗箭伤人!” “是我燕赤霞!宁采臣与聂小倩的事情,就此作罢,放你一条生路!”一道宏大的声音在院子之中响起。 “燕赤霞!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为萍水相逢的人出头!” “哈哈,一个树妖,一群野鬼,杀就杀了。我行何事,还需要向你解释吗?” “燕赤霞,你欺人太甚!这聂小倩是黑山妖王点名要的小鬼,你也敢阻拦?” “黑山老妖在自己的地盘作威作福也就算了,还能管得我蜀山弟子吗?” “蜀山弟子也不能如此张狂!须知强龙不压地头蛇!” “我有一剑,专斩牛鬼蛇神,不服的尽管来试!” “你一个剑修,魂魄抟炼为一体,元神不能出窍,岂能拦得住我?我今天偏偏把他们两个捉回来给你瞧瞧!” 说罢十数道黑影从大槐树上四面八方散去,伴随着嚣张的笑声。 “哼,雕虫小技!”只见一道剑光直冲天际,升到最高处忽然又从天而降,化为数十道剑光,准确地穿过那些飞出来的黑影。那些黑影又如同被踩了的蛇一样飞速缩了回去。 “燕!赤!霞!我看在蜀山的份上给你三分薄面,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你吗?你阻挠我的事,就别想走了!你最大的错误,不该真身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现!”苍老的声音已经充满了疯狂之意。 下一刻,燕赤霞的房间忽然爆炸,天上地下无数个枝丫如同一把把利剑从四面八方刺了过来! 第84章 倒拔垂杨柳 燕赤霞怡然不惧,剑光飞回,只是一绞,周遭树枝顿时断裂,纷纷如雨般掉了一地。 燕赤霞冷哼一声,一手托剑,只见那剑光耀眼,在手上三尺处载浮载沉,忽长忽短,似一个活物一般。 可是下一刻,更多的树枝从四面八方刺来! 更有藤蔓趁着夜色从四面八方如蛇一般飞速贴地抓来,要把燕赤霞制住。 燕赤霞耳聪目明,虽在黑夜,但是靠着月光反射也能如同白日一般,当即施展身法,辗转腾挪,剑光霍霍把一丈之内的枝条藤蔓通通斩断。 “哈哈哈,老树妖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不过任你枝条再多,通通给你斩断!我要看你有多少可以砍!识相的就此罢休,否则明日化为一捆干柴,悔之晚矣!”燕赤霞放声畅笑。 “燕赤霞你太猖狂了!姥姥不发威你以为我是凡树!我到要看你的剑能坚持多久。实话告诉你,姥姥我的枝条无穷无尽,我倒要看看你的剑会不会钝掉!”苍老的声音“桀桀”笑道,如同一只沙哑的夜枭。 “哼!那敢情好,我的剑越战越勇,正好试试你的枝条够不够我明天烧一窑炭用!”燕赤霞大喝,“我能这样砍你一整天!” “胡吹大气!我也能这样刺你一整夜!”树妖尖声叫嚣。 两人的战斗陷入了僵持阶段,打出了真火,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树妖是不能承受放走聂小倩和宁采臣的后果。若不能让这个脑子抽风多管闲事的蜀山弟子知难而退,过了今夜,一人一鬼顺流而下走得远了,纵使遁出阴神搜寻也如同大海捞针。 它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靠着跪舔黑山老妖得到这个吸人精血成就阴神的邪道法门,多年来偷偷残害过路旅客,最近才勉强成就自己的阴神。若按照正经修行界的标准,说是位列下品都勉强,根本就是一个残次品。不仅速度不快,而且若是靠近城区,难免会被城隍或者夜游神发现,那可就危险了。 所以这半夜就是搜寻他们的黄金时期,必须要打退燕赤霞! 而燕赤霞也不能放任树妖去抓聂小倩和宁采臣。他修行有成,宁采臣和聂小倩的事岂能瞒得过他?燕赤霞本意乃是行走红尘历练心境,一颗心渐渐接近忘情之境,却在今早被宁采臣打动。 宁采臣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肯为了一个可怜女鬼,放弃自己赶考的机会,甚至他家境贫寒一律不舍得住进旅店,为了一个女鬼舍得出钱坐船回去。虽然不是下课,但是侠义之情直冲霄汉!枉自己自称侠客,却差点失去赤子之心! 燕赤霞返视自己的内心,此刻心如明镜熠熠生辉。心神沟通飞剑,直感觉飞剑欢呼雀跃,若与心神合一,剑光飞舞如臂使指。他知道自己心中开悟,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今日再出剑,绝不会有剑砍窗户棱的蠢事了。 没想到荒郊野外萍水相逢的一个普通书生,竟然给自己上了一课!师傅,我终于懂得你的话了。 虽然今天送别之时,并未对宁采臣说,自己要帮他善后,但是心中早已做下这个决定。君子不欺暗室,更不可欺骗自己的内心,内心答应了与出口答应并无不同。 再者说,自己不替他们掩护,恐怕他们再难逃老树妖毒手! 思量至此,燕赤霞剑光大涨,更增三分威势! 树妖惊叫一声:“杨柳,还不帮我!” 只见黑夜之中,飞来一群乌鸦。带着嘈杂的“呱呱”的叫声,一头扎进了战场。 顿时血羽纷飞,燕赤霞浑身沐浴在了一蓬血雨之中! 燕赤霞生出一丝不忍,如此多的乌鸦,难道要尽丧自己之手? 可是就这一瞬间的迟疑,无数藤蔓趁机而入,差点缠住燕赤霞的脚腕。虽然燕赤霞赶紧补救,但是剑光范围还是被压缩了一尺。 一群乌鸦更加凶猛的扑上来,眼睛中闪着嗜血的红光,浑身冒着阴气。腥臭的血雨纷纷扬扬。 “蜀山弟子果然好剑,连我的噬魂血鸦也不能污染它的灵光!”一个妇女似的声音响起。燕赤霞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位“杨柳”了,听名字就是个杨树成精。 还好自己的飞剑乃是上清正宗秘法,与自己心血相连。自己从选材、提炼、铸剑到温养,十年来一刻不离,天天对它吞吐剑气,早已心意相通。今天顿悟以来,更是人剑合一,岂是凡俗所知的寻常法术,早已不惧污秽之物。 正当此时,异变陡生,只见一只被剑光斩为两段的乌鸦体内忽然飞出一道阴气,直接侵入燕赤霞的体内,导致他的动作忽然迟滞了一下。 燕赤霞虽然是剑修,但是气血之盛不亚于体修,浑身气血转动,瞬间就把盘踞的阴气驱除出去。 但是就是这一刹那的打断,让树妖抢占了先机,更多的藤蔓枝条围拢过来,让燕赤霞顿时左支右绌,变得狼狈起来。 “糟了,形势不妙,这树妖有这帮手突放暗箭,防不胜防。这一晚上不好过了!”燕赤霞暗暗心惊,但是面色不变,鼓起余勇,反而剑光更盛,期待以此重新夺得优势。 奸计得逞,那些乌鸦也不再主动送死,而是围着燕赤霞上下飞舞,时不时抽冷子吐出一道阴气。让燕赤霞不禁有点焦头烂额。 “燕赤霞!识相的速速退去,岂不闻双拳难敌四手?这件事到此为止,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否则你今日怕是陨落于此!”苍老的声音尖利大笑,伴随着中年妇女的嗤嗤轻笑。 “树妖,区区手段能奈我何,纵使再来十个八个,我又何惧!”燕赤霞朗盛长啸,豪气直冲云霄。 “好气魄!”一声赞叹响起,一众人与妖心中都一惊,这声音竟然近在耳畔,自己竟然未能察觉。 只见月夜下一个银色的身形忽然出现,正站在大槐树最顶端的枝头。燕赤霞凝神看去,竟然如同点点星光构成,看面相认出那是那宁采臣的同伴——贺礼。 没想到,那最不惹人注意的士子,从上到下平平无奇,除了风姿俊朗之外,言语也不多,并未有其他过人之处。现在忽然发现竟然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阴神法相而已。 细细想来,便不觉奇怪——昨夜听宁采臣说北院有鬼有妖也不惊慌,今天宁采臣明显不对劲,却主动提出要跟随他回家乡,其实寻常人的思路?必是艺高人胆大之辈。 只听得贺礼高声说道:“燕兄莫急,待我帮你去掉这个捣乱的,你与这老树妖一对一战上一场!” 只见那晶莹的法相一跃而下,落在白杨树底,化作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大和尚,脖颈间一串佛珠,背上一片牡丹花形状的纹身反射着月光,弯腰扎马,双臂抱住了腰一般粗的白杨树! 只听得那妇女的声音一声惊呼,无数枝条抽打在那大和尚身上,树上的乌鸦也疯狂地向那和尚身上撞去,却如同飞舞的灰尘一般可笑。 那大和尚晃也不晃,吐气开声,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 第85章 黑山老妖 皎洁的月光照在“兰若”的牌坊上,殷红的两个大字仿佛要燃烧起来。 “轰隆”一声,一棵巨大的杨树飞过来直接砸在牌坊上,把巨大的汉白玉牌坊砸得一晃。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哀嚎,杨树的残枝断叶如雨般在牌坊四周飘落。 一个阴影从杨树中滚落出来,化作一个中年妇女的形状,跪伏在地上连连咳血,不过咳出来的是一团团的阴气。 那一团团的阴气冒出来,在空中化作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形象,四处乱撞,发出厉啸,做出种种可怖的形象。 那妇女一边咳嗽,一边奋力伸手去抓那一团团阴气。 可是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让她的手只能如同秋风中的树枝一般,无助地抖动。 随着阴气飞出体外,她的形体逐渐褪色,慢慢变得虚幻。 “不要,不要啊!”她奋力哭嚎着:“放过我……” “我当然会放过你,前提是你放过他们。”那花和尚的身形崩解,化作点点星光重新凝聚在她面前,恢复了贺礼的模样。 “我会死的……”她的声音逐渐有气无力。 “不会的。失去了你本不该有的,才能发现真正的自己。”贺礼盘坐在她的面前,轻声说道。 “你用美色、财宝这样的身外之物诱惑人,那些人也因为贪图身外之物而丧命。但是他们死后的灵魂,对于你来说同样是身外之物。你贪图他们的灵魂而做下种种恶业,如今得而复失,正好回归本源。” “不,不,你个人类,你不懂!草木成精何等艰难啊! 我灵智初生,柔弱不能自理,我睁开眼睛,看到了阳光雨露,世上的一切仿佛那么美好! 我从草木中出生,本是天地精灵。可是生在这个乱葬岗中,群鬼环伺之下,却是最大的错误! 白天我刚刚出生,晚上就引来群鬼撕咬!直到我支离破碎被众鬼吞噬殆尽! 可是,我是死不掉的,白天树木精气滋养之下我再次重生,在颤抖中迎接可怕的夜晚! 就这样日日夜夜承受四分五裂之苦! 我怕啊,我恨啊!可是我越怕,它们就越嚣张! 直到有一天,我也咬了它们!原来,我也可以吃它们! 哈哈哈,这就是世道,你不吃它,它就吃你!”杨树精状若癫狂,一丝丝的黑气从身上冒出来,那是积累的怨毒。 “于是你就疯狂地吞噬它们,你发现,吞噬它们使你更强大。”贺礼淡淡地说道。 “不错!”杨树精抬起头来,露出凌乱头发下一双血红的眼睛:“吃了一个,我就更有力气,吃下一个更轻松。我不停地吃啊吃,直到我变成最强!直到它们都害怕我!” “可是你越来越强,白天也越来越排斥你。”贺礼叹了口气。 “是。。。晚上我越来越强,可是到了白天我就越来越虚弱。我不能再挥舞自己的枝叶,不能品尝清晨的露珠,到后来,我连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了,只能蜷缩在树干里面,动也不能动,甚至,甚至,连意识也失去了。”她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唉,生存是何等不易啊!正法又是何等难得!青果儿,你明白了吗?”贺礼侧头看去,一旁的青果儿连忙点点头。 “那棵老槐树呢?跟你一样吗?”贺礼询问道。 “它!哼哼!它觉醒灵智比我晚,那时候我刚刚能够在鬼群里站稳脚跟。它觉醒灵智之后,群鬼蜂拥而去。听它凄厉惨叫,我于心不忍,帮它驱散鬼群,传它吃鬼的法子。” “你也是想找个帮手!” “那又怎样,人都知道找亲戚帮忙做事,我当然想找一个亲近的树妖。就算找个能够和自己说说话的,那也好啊。” “不错,天地万物,谁能说自己没有私心。只要是确确实实帮助了人,私心又算什么呢?”贺礼感叹道。 “不错,我是有私心,但是我摸索出来的方法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它。谁知道,它的天赋远胜于我。没多久,它就比我强了。” “槐,木也,从木,鬼声。以鬼字为本,足见其特性。民间传说,槐树乃木中之鬼,其阴气重而易招鬼。它比你天资更好,成长更快,也是意料之中。”贺礼点点头。 “它也是个白眼狼!当它比我强了之后,很快就把群鬼降服,反而让我做它的手下!我呸!要不是我,它还在天天被万鬼噬心呢!” “但你还是屈服了。”贺礼说道:“那晚上我都看到了。纵使你多有不服不忿,话里话外和它做对,但是你还是放低了姿态,做了它的下属。” “哈哈哈哈!”那杨树精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比夜枭更加可怕:“我说了,世道本就如此!强大就可以肆意妄为!它反过来骑在我头上,我认了。但我看不起它!黑山老妖的使者过来时,它也像一条狗一样去讨好,跪舔!不过是给了它个吸人精血的玩意儿,就感恩戴德。它也吃不到啊!全都上缴给黑山老妖了,为他人做嫁衣还做出优越感,真以为成了黑山老妖的手下了!” 此时话音未落,就听得佛殿方向传来一声大喝:“你们就此作罢,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等黑山使者到了,你们全都要死!” “哦?它说的黑山使者,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贺礼问道。 “咳咳咳~”杨树精一阵咳嗽,喷出股股黑气,间歇地说道:“不错,就是一只乌鸦精,传了一点修行法门,给了一个罗刹鬼骨,驱使我们在这里害人。” “纵使身在苦难,也不能成为害人性命的理由。今日之果,是为过去之因。愿你往生极乐,不再有此生之忧愁。”贺礼叹息。 伸手一招,天边无限远处忽然有一个光点,倏忽而来,杨树精努力抬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盏琉璃油灯。 油灯清澈透亮,闪烁五色光华,看一眼,心底就浮起种种美好的记忆。 它撒下一道白光,黑气如冰雪般消融。 一瞬间,杨树精又回忆起刚刚出生时的景象。那时候自己刚刚睁开眼,世界那么明亮,风儿那么温和,自己的枝叶哗哗作响,和鸟儿一起歌唱。 “原来我没有忘,原来我还记得,那充满阳光的世界的模样。”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清澈透明,身形就此消散在天地之间。 第86章 黑鸦使者 杨树妖已经消散,贺礼一时也有些感怀。 此时只见红果儿向前踱了两步,蹲下抚摸着粗大的杨树。一股纯粹的草木精气渡给杨树,那杨树有些蔫的叶子再次挺括起来,在夜风中刷拉拉地响着,似乎在表示感谢。 看着眼巴巴的抬着头看自己的红果儿,贺礼不禁笑了。摸摸她的头,说道:“好,我也觉得她可惜,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我看此地甚好,兰若之前,远离坟丘,让她做一个守门之树,如何?” 红果儿点了点头。 贺礼把身子一晃,掀起一阵晶莹的风暴,一个偌大的树坑瞬间出现。 深吸一口气,阴神法相中模拟出千百个液压机,以高压空气作为驱动,阴神之力在关键之处作为引导,产生出如同吊车一般的巨大力量,把一棵大杨树稳稳的举起,栽进树坑之中。 一切妥当,贺礼拍了拍手,希望这棵大杨树可以重获新生,远离上一辈子的苦痛与挣扎。 再看燕赤霞那边,一柄飞剑往来穿梭,剑光闪烁之处,无数藤蔓纷纷而落,被剑光搅为齑粉,再也不能恢复。 看来没有了杨树精的干扰偷袭,燕赤霞已经游刃有余。此刻在用着槐树精磨炼剑法呢! 而树妖姥姥这个在广大人民群众中久负盛名的槐树精,失去了枝蔓重接这个依仗,自然是越来越弱,在燕赤霞的的进攻下连连惨叫。此刻不过是一个挣扎求生的小妖精罢了。 燕赤霞好整以暇,朗声说道:“你这树妖若肯就此改过,不再害人,放你一马又何妨?若能从此走上正途,未必不能修成正果啊!” “哈哈哈,痴心妄想!”树妖发出凄厉的笑声:“你们欺我至此,还妄想我拱手而降?你们两个一起上,姥姥我何惧!” 说罢,漫天藤影飞扑而至,把燕赤霞与贺礼团团围住。 “燕兄小心了,这树妖此时敢于拼命,定然有其他依仗!”贺礼高声提醒。 燕赤霞的剑光也缩为三丈方圆,护住自己,高声答道:“它的本体在此,能猖狂到何时!且看它有何手段!” 贺礼摇摇头道:“树妖而已,能有什么招数,无非是拖住我们,固守待援罢了。” “桀桀桀,你不该先杀了杨树,她的乌鸦卫乃是黑山使者所赐,灭了她的乌鸦卫,使者自有感应。此时你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使者大人自会把你们扒皮抽筋,为我复仇!”树妖疯狂的笑声响彻云霄。 果然,贺礼的阴神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阴气急速飞来。 与此同时,冥冥中仿佛看到有两道充满着危险气息的轨迹更为迅速,直冲二人而来! “不好!”贺礼把阴神一晃,一分为二,一个阴神化身把红果儿挡在身后,另一个化身挡在燕赤霞之前,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 挡在燕赤霞之前的阴神化身直接崩溃,冲击的余威也让燕赤霞魂摇魄动,仿佛醉酒般摇晃了一刹那。 而贺礼本体的阴神如同水波一般荡漾不息,整体阴神已经被削减了将近一半! 贺礼与燕赤霞二人稳住身形,连忙紧守心神,抱营魄守一,向前方定睛看去。 只见树妖那庞大的本体槐树之上,站了一个巨大的乌鸦,通体漆黑发亮,却有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此刻在歪着头紧紧盯着贺礼二人。 “呱!”突兀地一声鸦鸣,纵使二人早有戒备,只感觉如被锤击,魂魄晃荡不已。 “两个人间小修士,本事不过平平,竟也敢杀妖越货,难道不知,他们是我黑山麾下吗?”如同金属摩擦般的诡异声音传来,是那个黑山使者开口说话了。 “使者大人,我早就报出大人名号。但是这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不知天高地厚,藐视大人,恭请大人制裁!”树妖恭敬的奉承着。 “燕赤霞,还有那小子,你们的死期到了!”树妖恨恨地说道。 “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黑乌鸦厉声喝道。 “是是是,小妖知错。”树妖唯唯,不敢再说。 “我神鸦使者乃是黑山妖王麾下四大使者之一,你们人间修士少见寡闻,我也不怪。今日既然抵挡了我两下攻击,我卖蜀山三分面子,就此作罢。日后不要管我黑山的闲事!”黑乌鸦两只血红的眼睛盯着二人。 “大人!”树妖不甘心地开口祈求,被黑乌鸦眼神一扫,不敢再开口。 “两位,意下如何?”黑乌鸦再次开口询问。 “我还道黑山老妖麾下的使者多么厉害,原来不过尔尔。这一招阴气化箭尚有三分灵巧,还有其他本事吗?拿出来瞧瞧!”贺礼呵呵一笑,朗声回答。 黑乌鸦的眼神一眯,血红之光更盛:“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龙虎山秘传的分神化念之术?我之前给你龙虎山几分薄面,别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把身子一抖,一阵阴气激射而来,速度之快,纵然是阴神也难以躲避! 不过贺礼也并未打算闪躲,只是把法相一变,由之前的钻石粉尘法相,变为碳纤维装甲,双脚伸出无数碳纤维细丝,牢牢扎根在大地之中。 那些阴气箭矢轰击在碳纤维装甲上,引起一阵微微颤动之后,就消弭于无形。 而这些阴气被碳纤维装甲打散后,重新被贺礼的阴神法相吸收,不仅补充了之前被偷袭散逸的部分,而且比以往更饱满了三分。 “什么!”黑乌鸦使者惊讶地叫出了声。纵然是黑山老妖面对这金乌阴气箭,也只是闪躲或者硬抗,它从未见过能够把阴气打散吸收的! 面对这样的敌人,岂不是成了送宝童子? “龙虎山什么时候有了这一招?”黑乌鸦惊疑不定地喝问道。 贺礼坦然回答:“龙虎山自然没有,这是我刚刚自创的一招。 无论人还是妖,这阴气采自脏腑,乃是肉身之精与神魂抟炼而成,本质上乃是一股稳定而凝实的生物电脉冲。 你采用感应到的对方神魂特有的频率作为纠缠态,给阴气箭矢做为制导,所以阴气箭能够瞬息即至,几乎难以摆脱。 而且纵使我的钻石化身是绝缘体,内里的阴神也仍然受到生物电脉冲的波动冲击。但是我的碳纤维化身是绝佳的导体,每一根细丝中间夹有数万层石墨烯夹层,能够把生物电脉冲层层分解后导入地下。 没有了稳定的生物电场,你的控制也就无从谈起,只剩下本源的散乱阴气被我吸收。这么说,你懂了?” 第87章 愤恨之火 “这啥啥啥啊!貌似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但是说的是个啥?!费解,费解!”乌鸦使心中有点慌乱。 “不好,碰到了有学问的!不慌不慌,面子不能丢!” 于是它挺了挺胸脯,正了正脖颈,慢条斯理地开口:“嗯,不错,很有创意啊,虽然浅显直白了些,不过不失为一个好想法啊,年轻人有前途,多多进步啊!” 见贺礼和燕赤霞一脸震惊的样子,乌鸦使得意地抖了抖翎羽,快速说道:“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代我们黑山妖王向两位仙山的天师问好!” 说完呼啸一声消失在天际。 只剩下无助的树妖呆滞地喊了一句:“大……大……大人!” 阴神间斗法如电光石火一般迅捷,从乌鸦使来袭到与贺礼对招破招,再到乌鸦使呼啸而去,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处在震惊状态的燕赤霞良久后感叹了一句:“我下山三年未遇敌手,自满之意渐生,今日才知浅薄。黑山一只乌鸦使就如此厉害,不知黑山老妖又何等强大!” 转身对贺礼抱拳道:“多谢贺兄相救,否则燕某今日少不得要受伤。” 却见贺礼一脸震惊地自言自语道:“谁说妖怪耿直无脑的,这个乌鸦机灵的很哪!呆若木鸡,动如脱兔,简直666啊!” 【这位贺兄又在说让人迷惑的话了……】燕赤霞心中想道。 “咳咳,贺兄,你看这个树妖如何处置?” “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既然现在大敌已去,一切燕兄自便即可。”贺礼的阴神摆摆手,头也不抬,双手翻飞,一支支阴气箭矢往来穿梭,却是正在研究乌鸦的绝学。 “两个人类小子,你们欺我太甚!以为我不存在吗?!姥姥我可不是任由你们手拿把攥的妖!”忽然凄厉的叫声响起,那是槐树妖愤怒的呐喊! 只见它的本体冒出一股黑色的火焰,迅速蔓延庞大的树身,整颗大槐树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火炬! 这火焰无光、无热、无形、无相,却能在意识中清晰地看到那炽烈的燃烧景象! “我原道黑山妖王是个英雄,甘心投于帐下,却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苍天啊!我妖族,竟要永世受人欺压吗?!”黑色火焰中,一个苍老的身影仰天怒吼。 “仗义每多屠狗辈,英雄总是草莽生。何止是妖,人亦如此,既得利益者怎么会有心思推动改革呢?你看看几千年以降,又有几个奋发图治的皇帝呢?你有什么可愤怒的。”贺礼嘿嘿一笑,不以为意。 “贺兄,此妖极端愤怒之下,阴火吞噬身体,你还笑得出来?”燕赤霞大急。 因为阴火之盛,纵使是他的飞剑,也在靠近时会紊乱失灵,躁动不安。 舍身一搏的树妖,此刻黑炎盛放,如同一只刺猬,让燕赤霞无可奈何。 阴火黑炎之中,千百厉鬼哀嚎,挣扎翻转之下,形态逐渐凝实。 【不好,最担心的还是来了!之前之所以招降树妖,就是怕纵使杀了树妖,树妖一死后群鬼四散,来不及收拢的话,对周遭的村镇是多么大的灾祸!没想到妖怪之中,也有如此刚烈的妖物!】燕赤霞心急如焚。 “姥姥我秉天地之气而生,肩负统御群鬼之命,奈何时运不济!杨树软弱无节,黑山奸猾小人!今日姥姥我以身祭天喂养尔等,儿郎们,做出一番大事来!” 树妖的魂魄虚影渐渐消失,千百恶鬼在它愤恨的阴火中化形,如同一群笼中野兽渐渐伸出爪牙! 燕赤霞看着仍然专心摆弄法术的贺礼,把心一横: 【杨树与黑鸦都被贺兄击退,难道此时还要求助贺兄?我蜀山一脉的面子岂不都被我丢光了! 师父,弟子今日使用蜀山秘术,回山之后,自会刑堂领罚。我蜀山威名,岂能落于人后!】 “剑来!” 燕赤霞一声大喝,飞剑如同流光而回,悬于头顶。 剑尖直指苍天,放出匹练般的光芒! 燕赤霞左手掐剑诀于面前,右手剑指扶在左手腕,闭目凝神,口中祷祝曰: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 忽而天地间如同夏日阴雨般,响起滚滚闷雷之声。 贺礼凝神听去,是雷音般的诵经声:【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似一人之声,又似千百人声,俄而铺天盖地,如同众生之声! 最终汇聚成朗朗的道音: 【束诵祆魔精,斩馘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燕赤霞大喝一声:“疾!” 飞剑如同流星火雨,笼罩了千百厉鬼,化作一个金光闪闪的高塔,其上锁链如玉,符咒似海! 高塔轰然一声,镇压而下,把千百恶鬼笼罩其中。 那是…… 锁妖塔!!! 第88章 告别 贺礼仔细的观看了整个过程,心中震撼不已。 蜀山的制式飞剑仿佛是一个信号接收器,庞大的精神力直接跨越空间,与持剑的燕赤霞共鸣。 一瞬间仿佛千万蜀山弟子齐齐念诵道经,庞大的精神力化作一个宝塔,塔上种种符文闪烁。 正是锁妖塔! 只是一转,千百厉鬼化为纯净的精神力消散在天地之间。 天地生养万物,万物死而回归天地,自然之理也。 “蜀山不亏是名门大派。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深得道之奥妙。佩服!佩服!” 燕赤霞向西南方深深一躬,收式而立,便听到旁边的贺礼高声夸赞,连忙还礼道:“不敢,谨守师训罢了。” “燕兄不必过谦。我近来行走各地,常常思考一个问题。曾有贤人有言,世人多贪多杀,故而世道混乱,民不聊生。又有贤人言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到底谁是对的?” 燕赤霞听到此言,心神巨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思想的沃野之中要破土而出。连忙问道:“贺兄所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闻所未闻。不知作何解释?” “万物于天地间挣扎求生,作出种种变化,以求适应自然,得以长久。所以天地间有猛虎巨象,也有游鱼虫蟊,本质上并无高下之别大小之分,唯有能适应环境者得以代代留存。此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也。” 燕赤霞抚掌笑道:“道祖也有言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或与贺兄此言近似。” 贺礼继续说道:“所以天地不仁,不止人争杀。圣人有仁,止人滥杀。” 燕赤霞问道:“贺兄这么说我又有些糊涂,到底是杀对还是不杀对?” 贺礼微微沉吟后说道:“所以我说,二者都对。人作为万物之一,首要生存,生存就要吃喝,吃喝就要争杀。无论吃肉吃素,都是杀生;有人多吃有人少吃,分配不均就是争。但是杀不可滥,否则竭泽而渔,单一物种不可生存。争不可过,否则内耗严重,国破族灭。” 燕赤霞哈哈大笑,把剑仔细擦拭完毕放回剑匣,背到背上:“忘战必亡,好战必危。贺兄把此治国道理用于天地万物种族存续,令人耳目一新。” 贺礼刚想开口反驳,仔细一想,在这个神鬼世界,进化论真的不可撼动吗?或许也只不过一家之言罢了,于是点点头笑道:“不错,燕兄真博学之士也,我只道蜀山修道,没想到燕兄对治国之论也有涉及。” “哈哈哈,那是自然,”燕赤霞朗声大笑:“燕某不仅是道士,还是读书人,更是芸芸众生之一。道是永恒运动变化,苟日新,日日新,岂可抱残守缺?” “燕兄真豪杰也!今日与君一晤,豪兴不浅。他日得遇,定要满饮一杯!”贺礼与燕赤霞一拱手,拉住红果儿,阴神倏忽而去。 燕赤霞也大步离开兰若,夜间之战险象环生又精彩纷呈,不由得细细品味,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宽阔的大路上。 但见晨光熹微,照在前方的城墙上,仿佛一座金城在天边升起。燕赤霞放声高歌:“试第不中向山门,修道三载入红尘。世间岂有仙凡别,神人妖鬼一混沌。” …… 却说贺礼阴神回归本体,遁入灵台修养,这一次硬接乌鸦使者攻击,虽然最终收获不浅,但是阴神却是实实在在地受损。 这造就阴神的本源阴气乃是依靠“本我”从五脏抽取,此刻自己如同久经战场的大将,看似气血强盛,其实已经出现阴虚之象。纵然这几日肉食不断,以食物缓慢地滋养五脏,但是仅凭身体本能的滋补,还是太慢了。 龙虎金刚硬气功虽然能够以气血养神,但是依然主要侧重以气养身。 何况此时自己还没有到肉身圆融、五脏饱满,自然生神的境界,像姚道士一样气养阴神强盛无匹,就更做不到了。 目前,龙虎金刚硬气功自动运行下只能保持大概的收支平衡,不抢夺五脏自我恢复需要的能量就谢天谢地了。 是以这个阴神化身可以说是目前可以安全调用的唯一一个,损失掉了虽然不会影响自己的本体,但是短时间也无阴神可用了。 至于阳神法相——本源乃是本我、自我、超我三个人格所化,目前只有本我的“铀灯”法相能够自由运用,还能够变为心猿法相,无论战斗护身皆可以纵横无敌。 不过短处在于,本我法相不能远距离长时间出游,否则三种人格长期不平衡,就有精神分裂的隐患。 要知道,纵使修成大罗金仙,能够打破时空界限,亘古长存,过去未来永恒强大,仍然有“失我”之劫!这“失我”之劫,用简化的话语讲,其实就是高级的精神分裂症。 何况贺礼这“本我”法相乃是得自娲皇厚赐,激活本我天赋才顺利修成,并非自己境界高深自然修成。本就是护身之用,是自己细细揣摩体会本我奥秘,乃至窥视自我、超我的窗口,是道之根本。 若是用来争强斗狠、探听消息才是大材小用,贻笑大方。 所以总而言之,幸亏那个黑山乌鸦使者忌惮蜀山与龙虎山名号,没有下死手。 否则若是这阴神化身折了,短时间内不能再体会一心两用的乐趣。这广阔河山、花花世界,也没有一个倏忽来去的超速无人机带自己观赏了。 靠自己这一双腿脚,才能看多少风景人文? 自从神魂出窍之后,得高人传授修心养性之道,锤炼得阴神阳神,贺礼的思维意识运转速度何止之前的百倍? 而仅靠肉体五感获得的信息,相较之下寥寥无几。 若是再按照常人的生活,大部分的思维计算力都会处在闲置状态。 前些日子把绝大部分思维都在用于阳神与阴神修炼的消化吸收上。如今已经基本理解,不必时时揣摩。 更重要的是用另外一个全新的角度、全新的工具——阴神去观察认知这个世界时,会采集到巨量的信息,这些信息需要分出一大部分思维去处理。 因为以阴神的角度采集信息,能看常人所看不到、感觉不到的种种神奇瑰丽。 如同人类刚发明了显微镜、望远镜,一时之间爱不释手,巴不得天天看时时看,怎么按捺的住不用它呢? “孔子曰,思而不学则殆。前些天思考得够多了,如今就用这元神之眼,好好学习一下这个世界!” 第89章 一梦 贺礼走出船舱,静立在船头之上。 只见初阳如铜镜,洒万物一片金色。 三朵金花在头顶冉冉升起,在这初生紫气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此时宁采臣打着哈欠掀起帘子,走了出来,揉着眯缝的眼睛,打着哈欠走近,嘴里说道:“贺兄,起得早啊,你也来船头尿尿么?” “站住别过来。”贺礼并不回头,嘴里出声制止了他。 当然不是怕自己修行阳神被看见,因为阴神阳神乃是常人肉眼不可见的。 实在是因为自己阳神吐纳日光,那宁采臣腰间的瓷坛装着的聂小倩,乃是一个孤魂野鬼。纵然隔着瓷坛,贺礼身上沸腾的阳气也灼伤了她。 但是出于阴鬼被阳神压制的恐惧,她在瓷坛里浑身颤抖默默忍受,甚至不敢出声哀嚎。 贺礼收敛一下沸腾的阳气,只听得宁采臣嘴里嘟囔:“大老爷们有啥啊,那我在这边尿。” 贺礼哼了一声:“我怕你过来太沉,把船头压斜了。” 宁采臣听他答话,顿时嘴里啰嗦了起来:“贺兄昨天睡得可好?听说你是北方人,怕是坐不惯我们南方的小船,昨天还好嘞,船夫也是老手,没什么晃动。要是雨季我跟你说,嘿嘿,敢坐船的都是老水上人,那家伙船晃得,我都睡不踏实。” 宁采臣咳嗽了一下,哗哗的水声响起后,继续说道:“其实我昨天感觉还好,今天想想,有点不知道咋办。你说我本来是去考试的,这下子忽然回去了,家里的老娘、媳妇问起来可怎么好?再者说,说实话的话怕吓到他们,不说实话,那说啥啊?我宁采臣一生坦荡,难道做个好事还要骗自己的家人?贺兄,你说呢?出个主意?” “尿尿不要说话,伤肾气!”贺礼无奈地怼了一句。 “哎呀贺兄,你不早说,我这都说了这半天了!怪不得,想当年小时候顶风尿三丈,现在一半都不到。哎哟,不能说了!”宁采臣一激灵,抖了抖身子,整理衣衫,又向船舱 走回去,“贺兄没事回来补个觉,站船头怪危险的。” 宁采臣撩起帘子,见贺礼没答话,也就悻悻地回到船舱:“得,贺兄估计没睡好,今天话也少了,不管了,我补个觉,睡醒再想怎么跟家里说。” 贺礼知道,救出聂小倩,打败树妖,甚至击退黑山使者,都不是故事的结局。 真正的生活里,爱恨纠葛,纷乱繁杂,不是打打杀杀可以解决的。 伸手一指,红果儿从铀灯里跳出来,进入船舱,向宁采臣和他腰间的瓷坛里各吹了一口气。 ~~~ 恍惚间,船已抵达岸边码头,宁采臣跳下船与贺礼作别,急急忙忙回家去了。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没有离家远游的人不会知道游子的心情,尤其在交通极其不方便的古代,回家更是诗文里永恒不变的话题。 一路小跑,宁采臣推开了家里的门。看到了院子里摇着吱吱呀呀纺车的母亲,端着盆子喂鸡的妻子,大喊一声:“娘,娘子,我回来了!” 两个喜悦的女人过来嘘寒问暖,把他按在板凳上。 宁采臣灌了一大碗井水,毫无保留地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讲给了母亲和妻子。 妻子是个胆大的,听了之后,大为好奇,想要看看瓷坛。 宁采臣按住了妻子伸过来的手,让她回屋去:“你已有身孕,须敬而远之,先去供奉祖宗牌位的厢房歇息。” 然后宁采臣缓缓解下腰间的包裹,放在三步外的地上打开露出青瓷坛。 一股青烟冒出,化为一个一白衣的女子,向他们盈盈一拜。 众人连忙还礼。 中国古代有句话,叫:敬鬼神而远之。 普通良善人或许不害怕鬼神,但是也不想要与鬼神离得太近,更不必说挟恩图报。 只想要这件事到此为止,但求无愧也就罢了。 没想到这时候聂小倩说话了:“我孤单一身,远离父母兄弟。承蒙公子关照,使我摆脱了困境。因此,我愿意侍奉他,以报答他的恩德。” 宁母本想推拒,但是又有些害怕。毕竟面前是个鬼物,那些鬼类一个不顺心就恩将仇报的故事,她也听得多了。不过此时不是怪儿子的时候,要想办法一起过了眼下这一关才是。 宁母细细打量,见她模样端正可爱,不似戾气缠身的模样,才敢与她说话。 宁母说:“姑娘肯照顾我儿子,我这个老太婆当然很高兴。只是我一生仅养了这个儿子,要靠他传宗接代,不敢让他娶个鬼妾。” 小倩说:“我真的没有二心。九泉之下的人既然得不到您的信任,那就让我把公子当兄长对待,听候您老人家的吩咐,早晚伺候,行不行?” 宁母觉得小倩的话说得很真诚,更重要的是她态度坚决,自己强加拒绝,恐生不测,便答应了。 小倩说她想拜见嫂夫人,宁母推辞说宁妻患病在床,多有不便,小倩也就没有去。 接着,小倩立即到厨房,给母亲做饭。不一会儿,就把几样家常小菜摆到了桌子上。对于小地方的农家人来说,当的是色香味俱全。 她在宁采臣家进进出出,穿堂入室,像是来了很长时间一样,一点都不陌生。端茶递水,拿碗洗筷,十分勤劳。 天等到黑以后,宁母要她先回去睡觉,却不给她准备床被。 小倩意识到这是母亲有些怕她,想赶她走的信号,于是,她就走了。 经过宁采臣的书房时,她想进去,又不敢进,在门外徘徊。 宁采臣叫她,她说:“不知公子如何安置奴家?” 宁采臣说道:“刚才你收拾碗筷的时候,我已经把你葬在我小屋后面,这样,你的悲欢我都能听见,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呼唤。我家在村之最南,外面都是田地,不虞有人打扰。而且,我家祖坟就在附近,这里也不会有恶鬼来欺凌你。希望你从此安心,忘记以前的苦楚。” 小倩垂泪感谢,作势要下跪,宁采臣连忙扶起来她。 安慰了一阵之后,小倩劝他不要耽搁读书,顺势也跟他进入书房之内。 小倩在烛灯边坐下,坐了半天也没一句话,只是为他挑灯。 后来,她问宁采臣:“我小时候念过《楞严经》,现在多半已忘光了。请你帮我找一册,夜晚空闲时我请大哥指点指点。”宁采臣答应了。 两个人又无话可讲,小倩也不说告辞。到了二更以后,小倩还坐在书房里不走,宁采臣催她,她伤心地说:“我是外地来的孤魂,特别害怕到荒墓里去。” 宁采臣说:“这里没有别的床,而且兄妹之间,也应该避嫌。”小倩站起身,一副愁眉苦脸要哭的样子,想迈步却又迈不开步子。 她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走出书房,过了台阶就不见了。 宁采臣心里很可怜她,想留她睡在别的屋里,又担心母亲会责怪,所以狠狠心,把目光埋进书里,当做没看见。 第90章 梦醒 第二天一早,小倩向母亲请安,端水给她盥洗,家务活忙个不停,而且,样样都合宁母的心。 傍晚时,伺候宁母睡着之后,小倩就自动离开。 而后她经过书房时,也不再打招呼就进来,宁采臣也不好意思再赶走她。 后来发现小倩只是坐在旁边借着烛光默默念经,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了。 等到宁采臣要睡觉时,小倩自然就施礼离去。 如此过了一天又一天。 本来,自从宁妻病倒以后,宁母便操持起所有的家务,她已疲劳不堪。自从小倩来到家以后,宁母就清闲多了。 天长日久,宁母和小倩渐渐熟悉,她对小倩也越来越疼爱。 到后来,宁母已忘记小倩是个鬼变的,而且不忍心晚上叫她走,便把她留下来跟自己一起睡。 后来慢慢的,小倩也和大家做在一起吃饭了。 宁采臣母子都很喜爱她,从来不说她是鬼。 不久,宁妻病逝了。宁母想收小倩做儿媳,但怕她不能生儿育女。 小倩看出了她的心思,直接说自己能够采臣将有三个男孩,不会因为有鬼妻就没有后代。 于是,宁家大办酒席,遍请亲友。 婚礼那天,小倩着一身凤冠霞帔,明人,大大方方地出来见亲友,令满堂亲友都看呆了。 没有人怀疑她是鬼,反而不少亲朋觉得她好比仙子。 小倩擅长画兰花梅花,经常作画答谢宾客,得到画的人把画收藏好并且以得到小倩的画作为荣耀。 小倩和采臣结为人鬼夫妇后,生活很美满。几年后,宁采臣考中进士,小倩也生下一个男孩。他们的孩子后来也成了一位有名望的士绅。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宁采臣已经垂垂老矣。 在弥留之际,回想自己遇到小倩之后的人生,堪称完美,如此的幸福美满,简直不敢相信它是真的。 等等,不是真的? 自从带小倩回家之后,不仅自己家事事如意,而且也从未听说有饥荒与灾年,这正常吗? 自己家这一地也就罢了,毕竟江南鱼米乡,运气好几十年没灾荒也是有的。 但是自己明明已经做官多年,竟也没听说哪里有灾荒? 还有,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样苍老的女人,她是小倩? 小倩可是鬼!鬼怎么会老? 纵使早已无人知晓小倩是鬼,但是宁采臣怎么能忘! 还有,小倩初来时,不吃不喝,半年后某一天,忽然上桌和家人开始一起吃饭。 鬼怎么用吃饭?! 更重要的是,我的妻子呢?我原来的妻子! 她可是一直好好的,她大胆活泼,和自己生了两个儿子! 自己带小倩回来那天,她还想上手去摸瓷坛,我因他怀了第二个孩子,把她让到了屋里,不让她见这样的鬼物。 后来呢?后来竟然没有记忆了! 只有一个印象告诉自己说,自己的妻子病逝了。 怎么病的,病情如何,请了哪些大夫,吃了什么药,谁照顾她?? 毫无记忆!!! 宁采臣感觉脑海中一扇大门訇然而开,浑身一震,睁开了眼睛,原来还在船舱之内,周围的人四仰八叉地打着呼噜。 扒开窗帘一看,贺礼仍在船头迎着朝阳静静站立。 宁采臣此时恍然,原来是南柯一梦。 短短的瞬间,却好似真的度过了一生。 回想梦境,那梦中的生活,喜悦与幸福交织的感觉历历在目。 但他知道那是假的,而且越想越不真实。 反而,有一点恐怖! 因为自己看似获得了想要的人生,却失去了自己挚爱的妻子! 宁采臣怒从心中起,手握住腰间的瓷罐,低声怒喝道:“你给我出来!” 一缕烟气冉冉升起,化作白衣白裙的小倩,而且一化形就萎顿在地上,魂体似实似虚,不复之前的凝实,双眼布满血丝,似乎刚刚哭过。 宁采臣心中疑惑,刚要开口,就见一个小女孩忽然出现,伸手抓着小倩的头发,厉声喝问: “你个白眼狼,还哭上了!姑奶奶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要不是我防你一手,营造一个幻境出来试探,你日后是不是要像梦里一样,害了宁采臣的妻子?” 宁采臣大惊,一时间魂摇魄动,竟然口不能言。 实在是,如果真如那小女孩所说,自己被女鬼恩将仇报,就此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那可真是恐怖异常! 人生最大的恐怖不在于艰难险阻,而是任人摆布! 小倩连连摇头否认:“我没有,我不敢,我只是想和宁郎一起厮守,让他开心快乐,我有什么错?我又没有害他的妻子,我只是附到她的身上,让别人忘记她而已啊!” “呸,你个不要脸的,你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忘了她?你是个被人救下的小小鬼物,不思报恩,反而反客为主,要做当家主母!”小女孩叉着腰,气得破口大骂。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个小鬼,又不能真正的生儿育女,陪着宁郎的始终是她,她已经够幸福了,夫妻恩爱子孙满堂,难道这还不够吗?我只是想要得到宁郎表面的喜爱啊,难道这也不行吗?!”小倩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 宁采臣这才明白过来,刚才的梦虽是幻境,却也是自己与小倩的共同经历。 小倩因为依恋自己,想要得到家庭的幸福,竟然篡改自己和家人的感官,误以为自己的妻子是小倩。 从此自己的妻子虽然身体仍在,而且自己也浑然不觉别人称自己为小倩,虽然仍然和自己相伴到老,看似幸福,但是她从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就社会伦理关系中不存在了!不论是自己家中还是亲戚朋友,再也没有人记得她这个人。 若非自己“临终前”的惊觉,说不定…… 若是没有这一梦,说不定未来果真如此,自己真要做一个糊涂蛋了! 在虚假的认知里度过幸福的一生,多么滑稽的“幸福”!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倩,他扬起的手掌又放下,久久不语,终化作一声长叹。 忽而,宁采臣看见对面的小女孩张开大嘴,宛如海碗,抓起小倩,就要将她一口吞下! 小倩在小女孩的手中,只能如同一只无力的小鸡仔一般挣扎。 这种巨大的反差画面,宁采臣相信,能让每一个第一次见到的人目瞪口呆。 “放下她。” 此时一个平和的声音传来,小女孩悻悻的扔下了手中的聂小倩。 这声音宁采臣识得,是贺礼。 只见贺礼掀开窗帘,缓缓说道:“聂小倩,你既于梦中常读《楞严经》,岂不知爱欲也是五十种阴魔之一?你羡慕宁兄的妻子,苦苦追求情爱,因而堕落,成就魔事。不然,你一个小鬼游魂,有甚本事迷的了众人之眼,忘却一个大活人呢?因为你已经执念过深而入魔了啊!” “可我是真的爱他……难道我就不配拥有爱吗?”聂小倩无力地为自己辩驳。 “你不是真的爱宁兄,你只是生前死后都缺少关爱,想要得到罢了。 这个关爱的来源可以是宁兄,可以是宁母,可以是其他任何人,只要是关爱和关注,都能让你心满意足。 所以你喜爱宴请宾朋,还作画赠人,都是如此心魔作祟。” 贺礼朗声回答,“你唯独忘了,爱你自己。 最爱你的人,应该是你自己,不是吗? 从别人的眼光里获得虚假的关爱,你明明知道关爱的不是你,你真的获得了幸福吗? 你在梦中,法力越来越深,能庇护宁采臣为官做宰,甚至福泽后人。这正是因为你的执念越来越深,痛苦也越来越深! 我说的,是吗?” 聂小倩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贺礼转而问宁采臣:“宁兄,作为当事者,你想如何处置?” 宁采臣振衣而起,作揖道:“贺兄,她虽然心中偏执,却只是一梦,未曾真的害我妻子。感谢贺兄拨冗相救,宁采臣不胜感激涕零。” 贺礼点点头,受了他一礼。 宁采臣对聂小倩说道:“你既已在梦中经历,如今须明白道理,日后珍重,勿入歧途。我既已允诺你,自然还会把骨灰埋于我家祖坟,还望勿虑。” 聂小倩惊愕地抬头,红红的大眼睛盯着宁采臣:“你……你不恨我?” 宁采臣洒然一笑:“人都说欲壑难填,欲望谁能不有?我又怎能苛责与你?不过,我觉得,岂能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你说呢?” 聂小倩的表情由痛苦到惊愕,再到平和,隐隐间似乎见宝相庄严。 魂体也逐渐凝实,外貌五官不再有出尘之意,也无惊艳之美感,似乎与常人女子无异。 “妙哉!”贺礼赞叹道:“破我法二执,以显本觉真如。小倩如今得脱鬼体,成就阴魂,与常人无异也!” 宁采臣今日经历太多,此时也不再惊愕,心知贺礼乃是奇人,如今小倩必然是战胜心魔,得脱苦海,才有此变化。 聂小倩微微一福:“承蒙先生点拨相救,小倩谢过。此后仍愿跟随宁公子,报其恩德。为奴为婢,护佑家庭。” 宁采臣不知如何回答,看向贺礼:“贺兄,这…?” 贺礼笑道:“你二人既有缘分,何必非要拘泥形式呢?你诚心待她如邻家之妹,小倩待你如长兄,又有何不可?宁兄坦荡君子,自己可决断。” 宁采臣也朗声大笑,说道:“我宁采臣一生豪爽,竟在此时犹疑,非大丈夫也!哈哈哈~不过小倩,老哥我平生不二色,你最好变丑一些,这样省得你嫂子多心。” 小倩也不禁莞尔,众人心胸得明,畅快不已,一起走出船舱静静看这清晨景色。 而满船其他人仍沉沉睡着,对刚才的一幕毫无所觉。 太阳完全跳出水面,河面上浮光跃金,这世上景色真的好美。 第91章 孔生 此间事了,贺礼向二位告辞,身形一闪即逝。 宁采臣和聂小倩也并无惊奇,早知贺礼与拿燕赤霞一般,并非凡人。一人一鬼向贺礼消失处长长一揖之后,相视一笑,满心欢喜准备回家。 宁采臣已经多了一丝沉稳,少了一丝毛躁。他准备把整个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母亲和妻子说清楚。 虽然他并不知道,还有一个萍水相逢的燕赤霞为他大战树妖,但是毫不影响他心中故事的精彩。 聂小倩也有信心,用自己的耐心与勤劳,让宁采臣的家里接纳自己。 贺礼则是回到源世界,去灶火边陪奶奶烧火,给奶奶递柴火。 毕竟,其他世界纵使再瑰丽,总不如自己的老家温暖。 等到吃完晚饭,陪爷爷奶奶看完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从地里回来的爷爷准备睡下,贺礼也就告辞,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心念一动,一柄竹杖浮现,光华一闪,再次进入聊斋世界。 贺礼定睛一看,前方依然是一个寺庙,不过不同于上一个兰若的破败,这个寺庙干净整洁,远远可见香火袅袅。 三个大字:普陀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来是个阔气的寺院。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刚迈步要跨过门槛进门,就被两个急匆匆出门的人撞了满怀。 贺礼自然早有所觉,只不过感到二人身上气息迥异,心下好奇,故意制造一次偶遇,看看到底是不是心中猜测的故事。 只见一位方鼻阔口,面容宽厚的书生连忙赔礼道歉,另外一个做风流公子打扮的俊俏少年只是跟着随意地拱了拱手。 贺礼伸手止住道歉的书生,问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只是二位为何如此匆忙?在下正好闲来无事,说不定可以帮上什么忙。” 那书生自我介绍道:“吾乃是山东孔雪笠,这是我的好友皇甫松,陕西人。” 贺礼也自我介绍,自称直隶府巨鹿郡人士。 三人边走边说,贺礼了解到,这个孔雪笠,乃孔圣人的后裔,他年轻时有位挚友在浙江天台当县令,来信请他去。孔生应邀前往,而赶到时这位挚友县令恰恰去世了。 他飘泊无依,穷困潦倒,回不了家,只好寄居在菩陀寺,被寺僧雇佣,抄录经文。 菩陀寺西面百步开外,有一个宅院,皇甫松居住其中,二人偶然相逢结识之后,相谈甚欢,皇甫松的父亲又聘请孔雪笠做家庭教师,待遇甚好,让处在人生窘境的孔雪笠甚为感激。 后来孔雪笠进京赶考,中了进士,被授予官职,后来几年间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次是孔雪笠官职调动,正好途经此地,故地重游,不曾想恰好碰到了昔年的故友,一时间喜不自禁。 谈话间,又听闻皇甫松今日家逢大难,是以着急赶着去帮忙。 贺礼表示十分热心,希望能够帮上忙。 那锦衣公子皇甫松打量了一下贺礼,见他器宇轩昂,不是普通人家,应该有些气运在身,有没有灵魂波动,应该不是修士,就欣喜地答应了。 贺礼问起是什么事情,皇甫松嗫嚅了很久,说道:“天降灾祸,不知孔兄能相救吗?” 孔雪笠为人忠厚,感激皇甫家当年解自己于困顿的恩情,虽然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但却立即表示自己甘愿承当。 不一会儿来到皇甫家,公子进门就大声呼喊老父亲,只见一个白发老者,神情矍铄,快步走出厅堂,身后带着男男女女十几口来到院里,排列在堂上向孔生礼拜。 贺礼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在红果儿的信息干扰之下,两方人见到了跟着一起来的贺礼,却下意识地忽略了他。 孔雪笠见皇甫家全体向他行礼,大为惊异,急问缘故。 皇甫老太公膝行叩拜说:“孔生,我们不是人类,而是狐狸。今有雷霆劫难,您愿意以身抵挡,我们就都能生存;不然的话,请您抱着我的孩子走,免得让您受牵累。” 孔雪笠赶紧扶起皇甫老太公:“各位非人,我心中早已知晓。各位于我贫困之时结交,恩义大于常人。况且还有娇娜小姐……” 孔雪笠看向皇甫老太公身后的娇美女子,正好这女子也在看着他,正是他口中所说的“娇娜”。 娇娜还像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的美丽窈窕,只不过当初她是那么的俏皮可爱,现在却满眼泪珠,看着自己轻轻摇头。 …… 想当年正值盛夏湿热季节,孔雪笠的胸膛上突然肿起一个像桃一样的疮疖,过了一夜竟然长得像碗一样大了,让他疼痛难忍,日夜呻吟不止。 皇甫公子心中焦急,派人送信去请外祖家的娇娜,并安慰孔雪笠说道,娇娜一定能只好他的苦痛。 又过了几天,孔雪笠痛得更加厉害,渐渐不能吃喝了。当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助时,身边走来一位明媚娇俏的女孩子,伸手把住他的脉门。孔雪笠闻到她身上散发着的芳香,静静优雅胜于兰花,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恍惚间听到娇娜笑着说:“得这种病,心脉都被牵动了。孔生的病情虽然危急,但是还可医治;只是皮肤疮块已经凝结,非割皮削肉不可。” 说完就脱下手臂上的金镯安放到孔生的患处,慢慢压了下去。疮疖突起一寸多,高出金镯以外,而疮根的红肿部位,都被收在镯内,不像以前如碗那样大了。 娇娜又用另一只手掀起衣襟,解下佩刀,刀刃比纸还薄。她一手按镯一手握刀,轻轻沿着疮根割去,腥臭的黑血顺着刀流出来,沾染了床席,娇娜却不以为意。 不多时,把疮上的烂肉都割了下来,娇娜又叫拿凉开水来,把割开的伤口洗净。 然后从嘴里吐出一粒红丸,像弹丸一样大小,放到割去了疮疖的肉上,用手按着它旋转。才转了一圈,孔生就觉得热火蒸腾;再一圈,便觉得习习发痒;转完三圈,已是浑身清凉,透入骨髓。 娇娜收起红丸放回嘴里,说:“治好了!”说完便快步走了。 孔生觉得浑身轻松,长时间的病痛像是一下子全没了,想要开口感谢,却是身体虚弱张不开嘴。而在旁人看来,他是全程迷迷糊糊,却不知他尚有一丝清明,娇娜的洒脱与美貌,已牢牢记在心中。 不过他也知二人殊途,是以后来只是让皇甫松代自己感谢施医之人,未提起自己见过娇娜。 …… 回想过往的种种,再看看眼前梨花带雨的人儿,一时间,孔雪笠豪气涌上心头,沉声说道:“我也未敢忘却娇娜小姐治我顽疾,解我苦痛之恩。我孔雪笠誓与贵府全家共存亡!” 第92章 雷劫 只见皇甫老太公热泪盈眶,紧紧握着孔雪笠的手,嘴唇颤抖好似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皇甫公子则从厅堂之中拿出一把利剑,交到孔雪笠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掌说道:“孔兄,我一家之性命,尽托兄手矣!” 皇甫公子让孔雪笠手执利剑站立在院中,叮嘱他说:“一会儿你尽管拔出宝剑指向天空,或许有幻象重重。但是都是假的,希望你即使看到霹雳轰击,也不要动!” 孔雪笠点头应允,只见皇甫一家十余口挤在自己脚下,仿佛那风雨中的小鸡仔一般,不由得心生一点疑惑。 不过孔雪笠为人,心中义气深厚,既然答应了,断无反悔的道理。 “鑶啷”一声,伸手拔出宝剑,剑尖直指天空。 果然见忽然之间阴云密布,白昼如夜,昏天黑地。比狂风骤雨忽来的景象还要快上十倍,恐怖上十倍! 一股毁灭的气息在头顶之上酝酿,孔雪笠心中狂跳,浑身汗毛乍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发出危险的讯号,警告他速速远离此地。 孔雪笠正要开口讯问,忽而见到眼前那有什么厅堂房舍,只有一座高大的坟冢,还有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自己正站在洞口,双腿陷入其中,不禁心中大惊。 可是已经晚了,只见霹雳一声巨响,震撼山岳。狂风暴雨骤起,直吹得魂魄动摇仿佛要离体而出。 孔雪笠感到如一柄巨锤打到脑袋上,耳内轰鸣、眼前万物旋转,心智却有一丝清明,知道一旦心生畏惧恐怕在劫难逃,强撑过去或许才有一丝生机,于是咬紧牙关依然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浓烟黑雾之中,孔雪笠忽见有个尖嘴长爪的怪物,从深洞中抓出一个人来,随着烟雾上升。孔雪笠瞥了一眼那人的衣裳鞋子,觉得很像娇娜。急忙一跃而起,用利剑向怪物剌去。 只觉得一个炸雷在头顶爆裂,孔雪笠被震倒在地,昏死过去。 须臾,天晴云散,娇娜从孔雪笠脚边爬起,看到孔生死在身旁,便大哭着说道:“孔郎为我而死,我为什么还活着!” 说罢张开小嘴,一枚晶莹的红丸从口中飞出,放出隐隐霞光。 “娇娜不可!”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原来是皇甫公子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表妹,我等今日度过大劫,功力突飞猛进,化形有望,你竟然要用自己的功力来救一个凡人?” 娇娜泪水连连道:“孔生为我而死,我又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莫说体内金丹能够救他,就是救不回来,我也甘愿和他一起死去。” “糊涂!”皇甫老太公一声大喝:“你太天真了,他不是为你而死,他本来就是我找来的挡箭牌!想当年,若非看到他身上气韵浓厚,是个有福之人,日后可以为我等挡灾,早就变成我口中白骨了!” 皇甫公子吃惊道:“原来爷爷你早就想到了今日!” “那是自然!”皇甫老太公哼了一声,“你真以为今日与他在普陀寺偶然碰见?那是我多日布局,暗暗乱其心神,一步步引过来的!” 见娇娜一脸惊讶和不敢相信,皇甫老太公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小辈从小读人类的圣人诗书,学了太多没用的仁义道德。殊不知这些东西连人类都不信!成王败寇!天下乃兵强马壮者得之!我本意是让你们读书识字才好修炼金丹之道,却不想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不知这世道之险恶,要活着必须要铁石心肠,踩着别人的尸骨变强!” 娇娜捂着耳朵崩溃地摇头大喊:“不不,我不要听,我要做一个医者,我要治病救人,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我要让所有的人和妖都能够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醒醒傻孩子!”皇甫老太公一把拽起她的衣袖:“你父母要是有我们现在这样强,又怎会感染瘟疫?治病治病,你父母治好了多少病,那又如何?救人不救己!只有变强,才能活下去!” 娇娜红着眼抽泣道:“叔公,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的想法是不会变的。孔生为我而死,我不仅报他的救命之恩,还有他的爱恋之情。若不能救活他,也愿同寝同椁。” “你这样不值得啊!” 皇甫老太公焦急得跺脚,却知道这孩子一根筋的脾气,而且那红丸是她自己的本命金丹,被雷中之灵销毁不成,反而吸收了雷霆之力,强大无比,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 娇娜凄然一笑:“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只见娇娜捧着孔雪笠的头,拨开他的牙齿,然后用舌头把口里的红丸送到他的嘴里,又口对口地往里吹气。 红丸随着气进入孔雪笠的喉咙,发出格格的响声。 不一会儿,孔雪笠竟苏醒过来。见自己被娇娜搂在怀中,眸子前是她梨花带雨的俏脸,比这些年自己梦中的样子更要美丽。 阳光照在她动人的脸上,仿佛有一轮毫光要溅射出来。 “我不是在做梦!”孔雪笠喃喃的说道。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孔郎,你活过来了!”娇娜喜极而泣。 “你没事,真好。”孔雪笠伸出颤抖的手。 娇娜连忙抓住他贴在自己脸上:“孔郎,是你救了我,我没事,你也没事。” 说罢,破涕为笑,一个鼻涕泡泡吹了起来又瞬间破碎。 娇娜慌忙看一眼孔雪笠,见他眼含笑意,羞涩地摸了一下鼻子,又璀璨的笑了:“真好,都没事,真好。” 皇甫老太公也呵呵地笑了起来:“孔生,若不是我家娇娜已本命金丹相救,你也不会醒来啊!” 孔雪笠刚要开口感谢,被一支纤纤玉指按住:“我心甘情愿,孔郎还要客气吗?” 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今日真是一切圆满,我们一家以后一定飞黄腾达!”皇甫老太公喜气洋洋地说道,皇甫家众人也纷纷附和,一片欣喜。 “啪!啪!啪!”突兀的鼓掌声响起,众人大惊,实在是因为掌声源头就在不远处,只有掌声响起的一瞬间,大家才注意到,那里竟然还有一个人!但是偏偏心中隐隐觉得,那个人一直就在那里,已把一切真相尽收眼底! 这极度对立的两种感觉,直让现场所有的皇甫家众人感到了如同灵魂撕裂般的难受! 第93章 妖 “啪啪啪,精彩!” 一阵掌声响起,如同敲击在每一个狐妖的灵魂上。 没错,就是狐妖。这群狐狸已经投机取巧之下度过雷劫,有了化形的潜力,可以称得上一声“妖”。 玩弄幻术的,窃居神位的,霸占庙宇的,装神弄鬼的,甚至口吐人言的,只要不能得脱畜生的形态,通通只是精怪。 只有在基因层次发生变化,能够自由变换出人身的动物,才能称得上是“妖”。 这皇甫一家原来也不过是玩弄幻术的狐狸精怪而已。如今走了大运,挺过了雷劫,已经有了化身为妖的可能。 不过也只是可能罢了。雷劫是此方世界给予精怪的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机会。 看得见的机会不一定能够抓住。 在贺礼看来,也只有娇娜一个狐狸精因为本性质朴善良,能够真正化身为妖。 其他狐狸精不是没有可能,而是劫难重重,成为妖的概率微乎其微。 这个老狐狸,以为度过雷霆劫难就万事大吉,殊是可悲。岂不闻苦海无边? 世上哪有一劳永逸之事,修行就是修心,修心岂有尽头? 在一众狐狸精的惊惶眼神之中,贺礼的腹中如雷鸣一般响动。狐狸们听闻这个声音,双股颤栗几乎要瘫痪在地。 贺礼张口一吐,在孔生看来是吐出一口清气,如云朵一般轻柔缥缈。 而在众位狐狸精看来,贺礼是吐出一口乌云,遮天蔽日而来,云中闪电纵横,与刚才的雷劫一般无二! 原来贺礼在旁观的时候,看到一群狐狸围着孔雪笠叽叽喳喳,又跪又拜,觉得十分好笑。 后来看见一个狐狸从洞中拖出一柄剑来交给孔雪笠,感觉必有蹊跷。 刚要放出阴神观看,却没想到阴神即将离体的时候发出一阵警告,没来由的恐惧感在心底滋生,仿佛感受到了楼房崩塌于面前一般的恐怖气息。 切换到阳神视角,只见洞窟上方,正负电荷急剧变换,仿佛洗衣机中的水一般震荡不定。用玄学的话说就是:转阴阳之枢机,酿雷霆之爆烈。 聊斋世界的雷霆自然不同于自己世界中的雷霆。那雷霆之中晶莹闪耀,竟然生出弯弯曲曲的人形来,是雷之精灵。 雷之精灵受到气息感召,当先就抓向了气息最为强盛的娇娜。因为她多年治病救人,身上围着一圈厚厚的由感激之情构成的香火愿力。 这是她的劫难,也是她的缘法。如果能得雷劫而不死,就能够把愿力和魂魄淬炼成一团,得成金丹大道。 没想到孔雪笠果然有气运在身,身处雷霆之中竟以肉眼凡胎,得见雷中精灵。眼看着娇娜魂魄被抓去,竟然挥剑去刺,那雷霆受剑吸引,轰击在他身上,使他瞬间晕厥过去。 孔雪笠承受了雷霆,虽然救下了娇娜,但是自己被老狐狸算计得生死不知,娇娜也没有能够完美地化为妖。世间之事当真奇妙无比,是福是祸,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贺礼见到让雷霆精灵出现之时,就感觉出来了五脏六腑的异动。“本我”传来一阵欣喜的提示,好似在饥饿的时候看到了美食的感觉。 眼见劫云之中又生出一个雷之精灵,这一次,孔雪笠恐怕是再也抵挡不住了。贺礼张口一吞,把一整片劫云吞入腹中! 这劫云之中的阴阳电荷变化,自然的符合一种奇妙的韵律,与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共振,不,是与每一个基因的碱基共振,每一个蛋白质分子共振。 此刻无数的信息在贺礼脑海中如幻灯片一般闪过,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形象让人不寒而栗。这是人身体中沉睡的基因,不知道是人类先祖从多少种动物植物中吃到了身上。 这些基因携带着无比的力量,也携带着无比的狂躁。既在诱惑着,也在吞噬着人的意志。贺礼此刻感觉到自己如同一个疯狂的精神病人,靠着头脑中的一丝清明,在内心大喊一声:“你们都不过是被淘汰的基因,也妄想作乱?”。 “本我”一念即至,如同上古传说中的镇海灵龟一般,镇压了躁动的基因,贺礼的灵台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模样。 那一片劫云仍在腹内翻转不休,贺礼调动所有的阳神阴神,仔细感受着它对人体的影响。劫云如同一面镜子,通过它的刺激,“本我”能够感受到平日里感受不到的动态的身体信息。 直到这群狐狸劫后余生仍然不思悔改,打算继续忽悠这一对善良的青年男女时,贺礼再也听不下去了,张口一吐,劫云飞出,感觉到之前锁定的妖气,雷霆再次汇聚。 凡是爱骗人的,爱仗势欺人的,都是心中胆怯的胆小鬼。对付这些胆小鬼,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就要当头一棒,他们自然是会乖乖臣服。这时候你无论要讲道理还是惩罚他,都会老老实实的接受,甚至很愉快的接受。 这就是贱骨头,贺礼想到源世界中有一个岛国,这个岛国的人把这种心理特征演绎得淋漓尽致。 果然,看到这个年轻人张口吐出一片劫云,恐怖的雷劫再次出现,这群狐狸早已吓得五体投地,老狐狸颤声高喊:“神仙,神仙,已经收了神通!” “一群小狐狸,真把老实人当傻子玩啊!”贺礼迈步走来,一步步仿佛重锤敲击在每一个匍匐的狐狸精身上。 孔雪笠和娇娜虽然没有任何感觉,但他俩都是聪明人,看到这个场景知道只是眼前人的法术只是没有针对他们两个罢了,尤其是娇娜,同样吓得瑟瑟发抖,连脚指头都绷得紧紧地,不敢稍微动弹一下。 “不过给了些许银钱,孔生也教你们读书识字,可以说互不亏欠。没想到书读到了狗肚子里,竟然想害人性命。这样的小精怪,也妄想成妖?” 贺礼哼了一声,雷霆劈落,众多狐狸被电地抽搐不已,各个丢了半条命一般苟延残喘。 “这寺庙里的香火有多好吃,雷霆就有多酸爽!小狐狸们,想死想活?” “想活!想活!”老狐狸忙不迭地应声,只有它还能勉强开口说话。“神仙明鉴,我等虽然在这方圆百里当个家仙窃取香火,但是从未害过人哪!我们就是说点狠话吓唬人,可真的从没吃过贺礼微微一笑:“你干过什么事情我一念之下一清二楚,你若是害过人,此刻早已化为飞灰了。” “是是是,神仙老爷明鉴。”老狐狸匍匐在地,把头扎进了土里,卑微地悄悄呼出一口气,看来今天还能活,真是大幸。 “你们跟着我改过自新,日后修炼成妖也并非不可能。”贺礼伸手一招,背后的壁画伸出一道虹桥,一群狐狸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虹桥一闪,这群狐狸进入了壁画世界之中。 “二位请起。”贺礼伸手搀扶起娇娜和孔雪笠,“孔生,你兴修水利,爱护百姓,是难得的好官。娇娜你治病救人无数,这才是周围百姓信奉家仙的根源,而非靠你这群亲戚吓唬人。二位乃是真君子,我十分佩服。” 两人连称不敢,贺礼却正色道:“岂不闻,当仁不让?孔生既然有爱民之心,自然要担起更大的责任,惠及更多的百姓。娇娜你医术超群,但是一人之力何其单薄?不如广传医术,泽被天下,若能如此,乃是真仙也。” 二人听闻此语,陷入沉思。 孔雪笠和娇娜刚刚历经生死,又得到彼此的真爱,不由得生出了从此男耕女织过小日子的念头。 如今听闻一席话,心中也升起一丝豪气,二人对视一眼,在那晶莹的眼眸里,看到了彼此的内心。一起对贺礼说道:“感谢先生点拨,我二人也有此意!” 贺礼伸手一指,把九江城柳颖儿的相关信息映入娇娜的脑海,希望她能够去传授这些妇女们一些医术,好有傍身的技艺。“你到时候说出我的名字,她自然有感应,能够确认你的身份。” 娇娜点头应下。 “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贺礼挥挥手,消失在二人面前。 第94章 治病 孔雪笠看到贺礼凭空消失,愣了很久,感叹道:“贺兄真奇人也!”扭头问娇娜道:“这是障眼法吗?” “不是,”娇娜眼睛里的惊奇如同碧波荡漾:“是真的消失了,不是幻术。” 孔雪笠啧啧称奇而已,在他看来,这与幻术一样其妙。只有娇娜明白,那吞吐劫云雷霆、倏来忽往的神通,岂是玩弄幻术的小精怪可以相提并论的? 二人正待离开,只见忽然贺礼又出现在面前。 “劳烦姑娘跟我走一遭。”贺礼向娇娜拱手,娇娜则道了个万福,点头答应。 贺礼对孔雪笠说道:“孔兄可在寺里稍待,最多半日即可回还。” 说罢一挥手,贺礼与娇娜消失不见。 原来是贺礼回到家中,灵机一动,把一窝狐狸放了出来。 自己的源世界中,已经是深夜了,月上中天,照亮了大地。 这群狐狸一放出来,好家伙,各个跟大灰狼一般大小,围成一圈冲着四周龇牙咧嘴。 看来在壁画世界里,被壁画之灵养得挺好。 贺礼把使节竹杖往地上一顿,收起节杖的护身场域。一群狐狸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萎靡成了小奶狗一般大小,在地上无力地爬行,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贺礼哈哈笑道:“在这个世界里,不允许成精,更别说变妖。曾经叱咤风云的家仙们,收起往日的荣耀,感受自己的弱小!” 这时候贺礼忽然想到,既然自己可以带着这群狐狸精穿越回自己的世界,那么娇娜一定也可以。 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神医,可不能错过。 于是又回去走了一遭,把娇娜暂时带到自己的世界。 “娇娜小姐,就是这里了,这是我的祖父祖母,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在下厚颜请小姐施以妙手诊治。”贺礼对着娇娜深深一揖。看着眼前的炕上,已经被自己施法陷入了深度睡眠的爷爷奶奶,贺礼不由得眼睛有点湿润。 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就是自己一天天长高的时候,岁月压弯了他们的身体,刻花了他们的脸庞,模糊了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治病救人乃是我平生所愿,敢不尽力!”娇娜一脸严肃地回礼。一到治病的时候,她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爱笑的眯眯眼小姑娘了,而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济世良医。 娇娜先是仔细的观察了舌苔眼睑,又细细地捏遍两位老人全身。对贺礼说道:“两位老人身上有多处暗伤,还有骨骼损伤、脊柱弯曲、眼睛阴翳、耳膜损伤。这些都是外伤,大概是积劳所致,我可以修复。” 说罢张口吐出一粒丹丸,就是她的内丹了。上一次救孔生时是红色,现在有道道金光缠绕其上,这是雷劫之后逐渐向金丹转化的迹象。 娇娜的金丹放出光芒,笼罩二位老人,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奶奶佝偻的身躯渐渐伸直,脸上的皱纹也没有那么深了,爷爷睡梦中仍然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娇娜收起金丹,说道:“令祖父祖母还有一个问题,乃是肝阳上亢、气滞血瘀、肝肾亏虚,平时应该偶尔会有眩晕惊悸。” “没错,我们这里叫这种病,高血压。”贺礼点头,娇娜果然是有真本事的。 “我用金丹为两位老人梳理了心脏周围的血管,可保数年不会发病,不过这个病的根源在于五脏之气不调,我修成人身不久,还未能练成人的胸中五气,至于五气外放救人的手段,我也不会。但是我观医书之中,人体经脉颇为玄妙,隐隐有与五脏五气互相勾连之意,所以猜测,应该会有以经脉外放内气治病的办法。”娇娜细致地娓娓道来。说起医学理论,她又不禁眉飞色舞了起来。 “内气外放,治病救人的手段,或许以后会有。如果有机缘得到,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贺礼若有所思。 “那简直太好了,我希望能快点验证一下我的猜想呢。”娇娜双手捧在胸前,一脸憧憬地笑了起来。 贺礼也笑了,心中十分畅快。 人这一生忙忙碌碌,风里来雨里去,甚至有时还要低声下气,不就是想为自己的家人争取更好一点的生活吗? 为了孩子更高一点的升学率,为了老人更好一点的医疗条件,为了爱人的脸上多一点笑容,哪个人不是抛下了所有的自尊和傲气去社会里闯荡呢? 曾经立志要改变世界的少年,或许现在做了一份重复而又机械的工作。但那又怎样呢?每个人都为了自己所爱去拼搏,心中的火仍然没有熄灭。 或许有一天,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人,就能够改变世界。 自己真的很幸运。 贺礼的笑容从心底荡漾到脸上。 “娇娜小姐,随时欢迎来我的世界做客,我们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以后如果想来的话,可以随时呼唤我,我能够感应到。”贺礼真诚地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娇娜甜甜一笑,眼睛眯得只剩下睫毛:“我刚才就看见你们这里奇怪的房子,像是石头做的又不像石头,还有窗户好像都是水晶的呢!不过这次我先回去,以后我跟孔郎一定要再来做客,你要说话算话哟!” 贺礼拍着胸脯应下来。拿出节杖,光芒流转,把娇娜送回了她自己的世界。 “真好。”贺礼看着睡梦中的爷爷奶奶,舒服得翻了个身,忍住想要长啸一声的高兴劲儿,回到自个儿院子里。 自己的书房还有好多父亲收藏的书,这些书太厚字太小,太难懂,自己原来是不喜欢看的。 不过这一刻才知道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知识永远是最宝贵的财富。 现在的自己如果放出阴神和阳神来,看书的速度能是以前的千百倍。那这些书就随身携带着,在其他世界里也边走边看。 反正壁画世界中大的很多少书也装得下。拿出手机马上下单!经史子集,佛道经典,现代医学,物理化学生物技术。还有,目前最重要的材料学。 知识是财富,但是买书确实也很消耗财富。看着自己银行卡中所剩无几的余额,贺礼扶额感叹,看来大事要干,小钱儿也要想个办法挣点儿。 第95章 来到天龙八部 现代医学体系虽然发达,但是走的是实验解剖观察的路子,与传统的中医是两个路径。所以想在现代的医学资料里找到气的运用方法,可以说是缘木求鱼。 即使是张志顺道长的《炁体源流》一书,乃是近代对炁的研究之集大成者,也只是内练一口气强身健体,没有探索到气的真正外用方法。 贺礼把阴神遁出,进入聊斋世界进行未完成的探索与交流,自己的本体则背上壁画图卷,再次穿梭,换了一个新的世界。 …… 贺礼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盘膝坐在厚厚的草席之上,这草席柔软精致,草丝的细密程度超过了后世的布艺沙发;草席四周缀以金丝银线,甚至贴有玉质的祥云图案。 右前方是一个琴案,案上一个小小的青铜香炉,不过并无香可焚。 左侧有一个檀木花架,架上放着一个钧窑玫瑰紫釉菱花式三足花盆托,托上也并无花卉盆栽。 除此以外,屋内并无他物,甚至一个水杯茶壶也没有。 贺礼放开本我阳神,精神力场荡漾开来,神识迅速飞展,探索周围的环境。 这时看见门口一个侍卫面露喜色,对另一个低声命令道:“快去禀报官家,太傅出关了!”另一个侍卫急匆匆去了。 这个留下来的侍卫单膝跪地,高声唱喏:“恭迎统领出关!” 不一会儿,呼啦啦来了十几个背着弓箭,腰悬长短两把利刃的侍卫,各个身穿轻甲,来到屋外台阶下齐声唱喏:“恭迎统领出关!” 贺礼起身开门,看着眼前三排身高体壮的年轻汉子,他们各个顶盔带甲,看着自己神色激动。 贺礼心中了然,这些都是从属于带御器械值的大内侍卫,就是民间所说的“御前带刀侍卫”。 而自己,就是这些侍卫的顶头上司,御前统领,而且是当今天子宋哲宗的老师,在前朝神宗时期,是太子太傅,而今哲宗在位,自然已经是太傅之尊。 这是节杖安排的身份,便于在新的世界之中开展交流工作。 在自己于聊斋世界时,就已经以这个身份行走天下,虽然尚未接触朝堂,但是即便以后有人查验身份,那也是绝对真实——节杖沟通了世界意志后,当下的世界意志亲自添加的身份信息,那就是绝对的真实身份。 “我不讲俗礼,你们是知道的,起来。”贺礼抬了抬手,众人起身站得笔直。而后听到一阵脚步声,侍卫们马上分开两列站立,让出了一条通道。 一个身影快步走来,只见他鬓若刀裁,剑眉星目,浅浅的青色髭须显示着他的年轻。贺礼心知这就是宋哲宗赵煦,赵煦十岁登基,此时不过十八九岁年纪。 贺礼赶紧下台阶来迎,赵煦紧紧握着贺礼的手,哽咽地说道:“太傅闭关到现在,已九年矣!朕的登基大典太傅未能看到,祖母故去时,也仍在询问太傅是否出关!太傅,太傅啊!”说着,泪水潺潺而下。 贺礼看他动情哭泣,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实属不易。前些年,皇帝年幼,太皇太后高滔滔总揽朝政,任用司马光等人,全盘否定王安石新法,朝堂中隐隐有党争之势。 太皇太后一言而决政事,自然使得赵煦心中有些怨恨。但是如今太皇太后新丧,骤然失去了遮风避雨的大树,赵煦纵使从小胆略过人,但是一国之重放在肩上,难免惶惶不安。 贺礼拍拍他的手,无声地安慰他。看来这次的身份非比寻常,虽然自己之前未曾来到这里,但是自己的故事早就已经开始了。 赵煦的软弱不过是一瞬间,很快便止住泪水,眼睛亮晶晶地问道:“太傅十年前闭关推演国运,如今出关,可是看到了大宋的未来?” “正是,官家与我进屋,我细细讲来。”贺礼伸手虚引。 四周带御器械值的大内侍卫迅速消失,隐藏在十丈之外,把这个小院紧紧护住。他们是大宋皇帝的心腹,纵使皇帝在人前哭泣,他们也看得,不需要避讳。 但是,事关大宋国运,法不传六耳,是谁都不能听到半个字的! 贺礼与赵煦盘膝坐在草席之上,刚刚坐定,贺礼就开口说道:“官家,实不相瞒,大宋国运,只有30年矣!” 赵煦闻言,跌坐在草席之上:“太傅,莫非是佣儿昏庸,做了什么错事不成?” 赵煦原名赵佣,登基之后改名赵煦。所以面对贺礼,以原名自称,既是代表着信任与感情,也是帝王心术的一种操作。 贺礼微微一笑:“非也,你没有错,亡国的不是你,是你的下一任皇帝。” “莫非是我的哪个儿子?”赵煦疑惑道。自己如今尚未有孩子,若真是哪个孩子不行,大不了再换一个即可。 “也不是,是你的弟弟。”贺礼的话再次震惊了赵煦。难道是太祖太宗的旧事重演?自己也听父皇说过外面有烛光斧影的流言,难道果真如此,真是报应啊! “瞎想什么呢!”贺礼低喝一声,说道:“你也有错,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死得太早了!我看你如今眼带血丝,脚下虚浮,面色黄白,气脉细弱,怎能长久?” 赵煦喃喃道:“我新掌大权,才知祖母不易,天下之事,千头万绪,不敢稍有懈怠。近年来夙兴夜寐,也自觉食不甘味,但想到自己尚且年轻,需还有三四十光阴,屡屡强撑。未曾想已如此严重了吗?” “那当然!想当初我与先皇初遇,即告诫于他,官家强身健体,是为天下万民福祉。先皇也以国事繁忙推脱。如今你切不可重蹈覆辙!”贺礼正色道。 “听祖母说道,太傅初来大内,即是如许年纪,如今三十年矣,仍然容颜不变,佣知太傅必有妙术,愿听教诲!”赵煦诚恳说道。 “所谓仙人妙术、烧丹链汞,都是虚妄。秦皇汉武,岂有长久?我从命运长河中看到,你的弟弟就是信道亡国!”贺礼大声呵斥,赵煦赶紧诚恳认错。 “从来都是精气神,惜修性命无他说。道就隐藏在休息、吃饭、谈话、烦恼等等这些小事之中。规律作息,饮食有节,珍惜自己的生命,才能长寿,否则什么办法都是水中捞月罢了!” 赵煦点头称是,仍然眼巴巴的看着贺礼。 贺礼笑道:“若要法门,自然也有。这天下武者层出不穷,皇宫之中内力深厚者数不胜数,不过世上之人用它好勇斗狠,却是失了上古圣人的真意。长生久视,才是练气的真意!官家可开大内典籍库,我观阅一遍。再有二十名带御器械值的侍卫,与我到江湖之上走一遭。半年之后,必然予官家一个绝妙气功。” “好!朕听从太傅教诲,从此起居有时,静待太傅早日归来!”宋哲宗斩钉截铁地允诺。 第96章 直奔杏子林 “驾!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江南的官道上响起,路边茶室的老汉抬头望去,只见官道的尽头如同袭来一片红色龙卷,倏忽就到眼前。 老汉定睛一瞧,原来是一队飒沓如流星般的骑士。这些好似天边飞来的一队骑士,各个身穿金丝软甲,大大的红色斗篷在风中飘扬,好似一朵朵红云飞舞。 “孙子快过来看,这就是御前带刀侍卫!”老汉转头往茅草屋内呼喊自己的孙子,“这个架势已经10来年没见过了呀,快来开开眼!” 随后喃喃自语道:“带御器械重出江湖,接下来一定会很精彩呀!这江湖中人怕是早已忘了是谁家的天下,正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话说另一边杏子林中,乔峰正为了保下犯上作乱的四大长老,把4把法刀插到自己身上,代替他们的罪责。转身喝问全冠清,而全冠清磨磨唧唧不肯开口,正在等待能够指证乔峰分身的人证到来。 忽然马蹄声响,北方有马匹急奔而来,马上之人翻身下鞍,快步走到大信分舵舵主跟前,呈上一个小小包裹,说道:“紧急军情……”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喘气不已,突然之间,他乘来的那匹马一声悲嘶,滚倒在地,竟是脱力而死。 那信使身子摇晃,猛地扑倒。显而易见,这一人一马长途奔驰,都已精疲力竭。 大信舵舵主认得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 他见这人如此奋不顾身,所传的讯息自然极为重要,且必异常紧急,当下竟不开拆,捧着那小包呈给乔峰,说道:“西夏紧急军情。信使是跟随易大彪兄弟前赴西夏的。” 乔峰接过包裹,打了开来,见里面裹着一枚蜡丸。他捏碎蜡丸,取出一个纸团,正要展开来看,忽听得马蹄声紧,东首一人乘马已奔入林来,马背上的乘客已飞身而下,喝道:“乔峰,蜡丸传书,这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 众人都是一惊,看那人时,只见他白须飘动,穿着一身补钉累累的鸠衣,是个年纪极高的老丐。传功、执法两长老一齐站起身来,说道:“徐长老,何事大驾光临?” 徐长老施施然坐下,正待展开纸团,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又一队骑士如风一般飞驰而来,领头的骑士远远的高声喊道:“徐长老,既然是紧急军情,我等先看!” 杏子林中,众人无不愕然,只因为这一对骑士离众人还有10余丈远,但是声音却如同从每个人耳边响起一般,可见来人功力之深厚。众人个个屏住呼吸凝神观看,手握兵器,以防来者不善。 几个呼吸之间,这一对红衣骑士已来到一丈之外,领头的骑士手挽缰绳,他胯下雄壮的骏马迅速停下,身后的几个骑士也是一般,所有的骑士动作整齐划一,连马儿的步伐也完全一致。 领头的骑士一脸笑意的在马上拱手道:“徐长老莫非是不认识我了?” 徐长老一脸惊骇的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来,张口道:“怎么会?您是杨伯爷?您不护卫在圣人身边,怎么来到这江南之地?提前通知老朽一声,老朽也好带人迎接呀!” 随即,徐长老转头对丐帮众人解释道:“这是杨老令公的后人杨伯爷,杨伯爷十几年前奉圣人之命行走江湖之时,与老朽有过一段交情,没想到今日还能得见,真是老朽生前有幸啊!” 众人原本看马上骑士神态倨傲,闯入了丐帮大会,既不道歉也不下马,心中难免隐隐有些怒意。如今,听闻来者乃是杨家将,不由得肃然起敬,一个个拱手施礼。 这马上骑士一共8人,领头的正是那日第一个感应到贺礼出关的带御器械小头领--杨怀星。 这杨怀星乃是杨文广的次子,年少之时即被选入带御器械,因功被恩赐与兄长同袭爵位,乃是货真价实的伯爵。不像某些公侯的后代,虽然自称小侯爷、小公爷,但其实爵位早就没有了。 只见这杨怀星得向四周一拱手,随即说道:“吾等奉皇命,来江南办事!这密信既然为紧急军情,我等是否看得?”用词虽然好像是询问,但听语气竟是不容拒绝。 那大信舵舵主感到丐帮被这些骑士轻视,不由得面上有些挂不住,随即张口争辩道:“这是我丐帮兄弟们以性命探听到的消息……” “住口!”徐长老打断了他,转而对着杨怀星拱手赔罪:“帮中乞丐不识礼数,万万恕罪!伯爷请看。”说罢,双手奉上纸条。 旁边早有骑士从他手中接过,递给杨怀星。 杨怀星看完纸条,回首对住骑士笑道:“太傅果然神机妙算。” 附近的徐长老听到这个话,微不可查的颤了一颤。 杨怀星随即又对乔峰说道:“那个雄壮的汉子,可是丐帮帮主乔峰?” 乔峰向前走了两步:“不知杨将军有何指教?”乔峰喊他杨将军而不喊伯爷,显然是为了表明自己尊重杨家将的身份,而并不惧怕他的爵位高低。 杨怀星也不以为意,对他说道:“太傅吩咐我问你,听闻你有擒龙控鹤的神功,不知可愿献给官家,官家必然不吝赏赐。” 乔峰沉声回答道:“既然是官家有招,岂敢推脱,只是这封赏却是不必。”伸手在怀中掏出薄薄的一本册子,这册子稳稳的漂浮到了杨怀星的面前。 “好!”杨怀星赞叹一声:“早听太傅说乔峰乃是大好男儿,今日一见,果然不差!只不过这圣上的赏赐岂是你可推却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镜中一道流光闪过,直接没入乔峰的胸口。 乔峰心中大为惊骇,以为是对方施展的什么暗器,急忙以手抚胸,却没觉得有任何异常,不由得心中大为疑惑,想到杨怀星刚才说的话,难道这就是官家的赏赐? 旁观众人,却一无所觉,只见杨怀星拿出镜子对乔峰照了一照,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皇帝老儿拿自己的镜子给乔帮主照了一照?这他娘的算什么恩赐?” 杨怀星哈哈一笑,拨转马头:“你们丐帮的事务自己处理,我等去也!”话音未落,这一队骑士已经绝尘而去。 第97章 查抄燕子坞 而杨怀星打马出了杏子林之后,顿了一顿,转身对手下的一个骑士道:“元吉,你带二人留在此地,暗暗跟踪丐帮的人。太傅神机妙算,早已知道西夏人埋伏在附近。不一会儿,西夏人会用毒毒倒杏子林中的人,你也不必惊慌,静待大理世子段誉假扮慕容复在天宁寺救了一众丐帮人士之后,那西夏使团的首领赫连铁树必然会带人撤离,此时你出其不意,务必击杀所有西夏人士!” 那骑士慨然答应道:“领队放心!我李元吉今日必然亲自拧掉赫连铁树的人头!我等十年不曾出山,想是西夏小贼已经忘了带御器械的威名!” “好!”杨怀星在怀中又掏出一枚铜镜交给他:“太傅有令,你收下这枚铜镜。铜镜之中有太傅的一丝阳神,若遇到危险或者突发状况,可以向铜镜求救。事成之后,太傅自然有新的指示,去。吕真、王宁,你二人与元吉是多年搭档,其他我就不嘱咐了,这次务必让这些江湖人士和西夏小贼涨涨记性。” “诺!”三人齐声大喝。 杨怀星拨转马头,直奔苏州! 话说杨怀星到达苏州之后,并未去寻燕子坞,而是直奔苏州府衙。亮明身份之后,一种歧视,自顾自的在衙门后院儿洗刷马匹。 不一会儿,苏州知府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张口问道:“各位御带辛苦,不知此次前来是否为了剿灭湖中反贼?” “正是为了此事。”杨怀星拱手施礼,“还望府尹把详细情报告诉我等。” 苏州知府随便选了一块石头,用袖子扫了两下,坐在石头上说道:“这帮水匪头领唤做慕容复,据说是前燕后裔,手下有四大家将,分别在湖中建了四个庄子。这些匪徒皆有武力在身,而且湖中道路曲折,是以我多次密奏皇上,如今,各位御带亲至,剿匪可期矣。” 杨怀星不由得笑道:“前燕距今百余年矣,竟然还有后人?而且燕国小小政权,如历史之中的灰尘,竟然也想复国,何其可笑。” 苏州知府也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朗声笑道:“我最初探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敢置信。这样的说词,倒不如说光复大汉来的更有号召力。况且我这江南水乡,谁知道前燕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在我苏州成立大本营,那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吗?若非湖中曲折小道儿太多,怕这匪徒四处逃窜剿灭不尽,我早就发兵灭之,也不用劳烦诸位了。” 杨怀星说道:“官家收到府尹的密折之后,颇为重视。而且太傅亲派我等处理,剿灭这些水寇只是顺带。劳烦府尹为我等安排快船一支,配上经验丰富的船夫即可。” “此事易耳。”苏州知府笑道:“我会派兵把守湖面的各个要道,防止溃败的水匪流窜,而且各位若不介意,我亦要带兵跟随,给苏州父老乡亲一个交代。” 杨怀星知道苏州知府是一片公心,这是犯了士大夫们的毛病,官家越是私密的事情,他们就越想关注一下,好给官家提一提自己的意见。 不过这也无妨,此事光明正大,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 把马匹就留在这里让仆人们照料,杨怀星与六名骑士去往湖边,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一艘快船。 那领头的船夫过来行礼道:“各位将军仪表堂堂,定然一战成功,剿灭这些湖中水匪。” “哦?老丈为何如此痛恨这些水匪呢?”杨怀星问道。 “您是不知道,我等靠水吃水,原本日子过得还不错。这些水匪也只是在湖中深处建了几处庄园。后来这偌大一个湖泊就被这些贼人霸占了,我等打鱼摇船为生,官府尚且不收一文赋税,这些贼人却让我等上交一半收成。生活本就不易,这下子我等常常忍饥挨饿,早就不堪忍受了。” 杨怀星点头,心想着慕容复近些年来筹备复国,需要大量的钱粮。但是慕容复大字不认识一个,才疏学浅只会好勇斗狠,哪里来的本事积攒钱粮?无非就是抢罢了。这鱼米之乡的渔民,自然就成了他们的抢劫对象。 船夫们卖力划船,在湖泊的芦苇之中四处穿行,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 船夫们说道:“各位将军注意了,前方就是水匪们的一处产业,叫做琴韵小筑,里面管事的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鬟,还请各位将军大人大量不要与她为难。” 杨怀星点头笑道:“是慕容复的那个婢女名唤阿碧的?能让你们替他说话,可见这阿碧真的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你们放心,我等此来只为铲除匪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前方就是陆地,琴韵小筑正是建在湖中心的一个小岛上。让众船夫在湖边停泊接应,杨怀星等众人飞身一跃,迅速潜入。 来到一处窗下,听见里面隐隐歌声,杨怀星从怀中掏出铜镜,光芒一闪,贺礼从中走了出来。这是他的一个阳神分身,乃是“自我”阳神。“本我”阳神仍在宫中阅读道藏,因为不放心这些带御器械们,所以把一直从未动用过的“自我”阳神寄托在铜镜之中让他们随身带上。 贺礼拾级而上,用手轻轻扣击屋门。屋内传出一声细腻柔软的询问:“谁呀,阿拉什么事体? 随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出来一个鲜艳明媚的少女。这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 贺礼笑着问道:“想来眼前的是阿碧姑娘?慕容复的事发了,还请你跟我走一趟。”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啊唷!我只是服侍公子抚琴吹笛的小丫头,有什么事情能找得上我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贺礼问道:“慕容复一心光复大燕,这你总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囤积粮草,妄图造反,四处抢劫路上的行商,百姓们苦不堪言,现在,报应来了。” 阿碧听到此话,皱着眉头说道:“我好像是听过公子说要光复大燕。不过我想啊,什么光复大燕小燕的,无非是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若是这位官爷证据确凿,那么阿碧束手待缚。”说罢,真的向贺礼伸出两个白嫩嫩的小手来。 第98章 阿碧 天龙八部里的少女各个受人喜爱,其中最耀眼又最让人心痛的,定然是阿朱和阿碧。 如果说阿朱代表了每个人心中最炽烈的爱情,那么阿碧就是每个人心中最温柔的爱意。 贺礼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娇俏的女子,轻轻一笑:“阿碧姑娘,你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况且无罪在身,我不想抓你。但是你可以救很多人,包括慕容复。” “我不会出卖公子的。”阿碧咬着嘴唇说道。 “慕容复妄图在苏杭腹地造反,真是愚蠢,大宋兵甲百万,慕容复只有区区几千乌合之众,他的造反之日就是身死族灭之时。只是可惜了苏杭百姓,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哀嚎,多少婴儿沦为孤儿呢?”贺礼仍是轻声说话,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碧浑身一抖,她就是一个孤儿,从小没有父母,这句话直接剥开了内心的伤疤。哪个孩子不希望拥有父母的爱呢?温柔如水的阿碧,内心也曾有着最深沉的痛苦,在儿时的日日夜夜,伴着眼泪洒在这片土地上。 “我是孤儿,我知道孤儿的痛苦,可是,可是,慕容老爷从小把我抱养过来,让我这个孤儿有个家。说是婢女,但是却跟小姐一样的待遇。慕容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背叛。”阿碧抽泣着说道。 “你当然不用背叛慕容家,我来找你,只是跟你说说话罢了,并非让你带路,也不用你告密。”贺礼微微一笑。“我来这里是保下你,让你们免受无妄之灾。” 见阿碧一点不相信的样子,贺礼解释道:“你既然在慕容家待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对江湖争斗有所了解。两国相争,死人无数。官府剿匪也难免伤亡。正是因为两个人若武力相差不大,那么争斗起来就不能留手。不能留手就很容易出现伤亡。” “那这位公子的意思是?”阿碧轻掩秀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要知道慕容公子可是与丐帮帮主乔峰并称“北乔峰,南慕容”,乃是江湖之中公认的最顶尖高手。 听面前这人的意思,慕容公子竟然不被他放入眼中,属于可以稳稳擒拿的人物。 “不错,现在官兵已经把守各处要道,若是慕容家的人奋死抵抗,难免徒增伤亡,所以我来奉劝各位,早早投降可以既往不咎,安心做大宋良民。慕容复与四大家臣不在此处,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贺礼说完,转身离去。 阿碧心中犹豫,但是她的脚步却好似不听他的命令一样,自动的跟在了贺礼的身后一丈。 贺礼伸手一指,一道金光进入杨怀星的脑海,霎时间燕子坞所有的建筑地址,人物分配,甚至所有的小路机关和接头暗号通通一清二楚。 这是阿碧的记忆。 在贺礼的面前,普通人不会拥有秘密。即使是沉积在最深层的记忆,终是当事人自己都想不起来,也会被贺礼感知到。 在阿碧的记忆里,她还是婴儿的时候,父母是湖边打渔为生的农户。一天她的父母捡到了漂流来的一个女婴,父母心善,收养了这个女婴,起名为阿朱。 她的父母尽心喂养两个女婴,因为上天赐给他们两个可爱的宝贝儿而高兴。可是还没高兴几天,有一个又瘦又高的江湖人士踏水而来,要求她的父母做一餐饭。 这个江湖人士无意中看到了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并开口索要作为自己的婢女。 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纵然跟着自己没有锦衣玉食,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给人为奴为婢呢? 渔民夫妇拒绝了这个江湖人,立刻双双死于非命。两个可爱的女娃儿被这个江湖人抱走了。 当然是婴儿也有记忆,只不过后来忘了。贺礼在阿碧的脑海深处看到了这个场景,但是这个场景太残忍,还是不要告诉她。 阿碧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会不由自主的跟着这个人。难道自己并不忠心于慕容家? 她不知道,她只是受到了贺礼“自我”阳神的感染。 每个人在成长中都在逐渐寻找自我。自我既不是自己的身体本能,也不是理想道德追求,它是一个人最本真的人格,最本真的品质,最想成为的人。 阿碧是一个能够安于生活的人,但是并不是一个没有追求的人。没有人想成为别人的奴婢,即便生活看起来再好,那种命运操之人手的感觉,是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之一。 或许在正常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有种种顾虑,但是受到贺礼“自我”阳神的影响,阿碧此时此刻只想追求最本真的自己,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活。 贺礼站在船头之上,阳神在苏杭午后灿烂的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杨怀星和一众带御器械们则在后面奋力的划船。 因为原来划船的船夫们已经体力不济,若是只靠他们划船,怕是今天到不了燕子坞。 慕容复和四大家将都不在老本营,剩下家里一干守备的奴仆,被贺礼一眼扫过去,纷纷义愤填膺地举报慕容家的各种罪责。 做人奴仆低声下气,归根到底是因为对大人物的恐惧,一旦失去了这种恐惧,找回了自我,他们的怒火与胆量重新充满胸膛。 这些慕容家的奴仆,就是现成的口供和证人。让苏州知府的人,把他们带回去重新安排生活,另外自然有书记官记下众人的供词。 一桩桩,一件件耸人听闻的恶行被记录在案,张贴到苏州府衙四周的公告栏上。 这下慕容家已经成为了人民的敌人,彻底的成为了过街老鼠。 而慕容家的所有产业宅院全部收为公有,变卖一部分珠宝玉器作为对受害者的补偿。 至于田地宅院,则暂时封存作为皇帝的私有物品。 还施水阁里所有的武功秘籍,通通被打包运往开封。 而贺礼现在正站在王夫人家所在的小岛上,对面是一群凶神恶煞的老婆子。 贺礼当然无视这些恶妇,眼光直接越过人群,盯在最后方那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身上。 第99章 李青萝 “群芳过后西湖风光好, 狼藉残红, 飞絮蒙蒙, 垂柳阑干尽日风。” 在一众人紧张的目光中,贺礼缓缓吟唱了一首词,轻闭双目,仿佛在感怀什么。 在他的对面,十几个手持各式武器的婆子们,手心干了又湿,即使见眼前的人闭上了眼睛,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一刻钟前,此人飞身入岛,一言不发,直接闯入岛中最核心的地带,站在王夫人面前。 无数的暗器、投枪如蜂群一般笼罩了他,又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身后,仿佛此人根本不存在,只是众人一起眼花了似的。 领头的婆子发一声喊,众人齐齐向前冲去,却被他一拂袖全部跌倒在地,久久方才能颤颤巍巍地陆续站起来。 此时,她们已经被八位飞速赶来的甲士包围。八位甲士按八卦方位牢牢封锁了她们逃走的可能,八只手弩泛着寒光指向了所有可能有小动作的人。 分明是晴朗的天气,可是在场每一个人心里,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的沉重,每一个呼吸都好似一辈子一样漫长,十几双眼睛盯着这个裁决命运的男人,可是他却不紧不慢的吟了一首不知所谓的词句。 在众位老婆子中间的王夫人却听懂了,她年轻时也博览群书,知道这是欧阳修的词句。 “群芳过后”“狼藉残红”当然可以说是形容此时茶花枯萎、花瓣凋零的景象,而且十分贴切。 但在王夫人听来,正是嘲讽自己与这些仆妇一样苍老,年华不再,如同落花一般肮脏! 她气上头来,直涨得俏脸通红,甚至眼角的几丝鱼尾纹也被展平了,大声喝道:“今日既然被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想折辱于我,那是做梦!” “非也,我是看到这地下埋着的尸骨,感慨生命的脆弱。他们都是我大宋的青年,本来有无限可能,如今却做了花肥,真是可惜啊!”贺礼摇头叹息。 “你不用假惺惺的使诈!这花圃下面,埋了几十个负心薄幸的臭男人,都是我杀的!你当我不敢承认吗?他们都在地下三尺,你能看到个鬼!”王夫人气咻咻地抢白道。 “我说能看到,自然能看到,而且还能让大家都看到。”贺礼微微一笑,笑得王夫人只感到一股凉气从涌泉直到脑门,因为随着贺礼话声未落,偌大的花圃竟然如同波浪一般翻涌了起来! “啊!不要抓我!”随着一个仆妇的尖叫,众人目光看去,不由得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从土中钻出一个灰白的骨手,紧紧抓住了这个仆妇的脚腕! 不止如此,很快从土地中密密麻麻地伸出了几十个血肉模糊的骨架,向一众仆妇抓去! “既然作恶,自然有因果。仗势杀人之时,可曾想过今日?”贺礼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王夫人瑟缩的双眼。 昔日凶神恶煞一般的仆妇们,此时如同一群受惊的小女孩,尖叫着乱滚乱爬,哪里还有横行姑苏,当街杀人的威风? 只有王夫人虽然吓得脸色煞白,却能保持基本的仪态,定定地坐在椅子上。 “李青萝,此时此刻,你可有悔改?”贺礼出声问道,如同洪钟大吕。 “悔改?”椅子上的王夫人也就是李青萝苦笑一声:“这世上,强权就是公理!男人比女人是强权,所以这些男人就可以肆意地抛弃侮辱他们的妻子。” “我跟他们比,我是强权,我就可以任意处置他们!” “跟你比,你是强权,所以今天落到这个地步,任你处置,绝无二话!” 李青萝说到这里已经是满眼通红,咬牙切齿的大喊道:“这贼老天!能不能睁开眼看看!这世上的苦难为什么永远不绝?!这世上的男女为什么世世代代沉沦苦海?!” “太好了,今天竟然有意外收获。”贺礼笑盈盈的问道:“你想要知道答案吗?那就需要自己去探索。去认识世界,质询世界,用自己的智慧和思想去解开这个牢笼,让千千万万的人能够因你的智慧得以解脱。你,可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贺礼双眼放出常人难以感知的霞光,扫过面前所有的女人。 李青萝觉得好似有一道明光照进心田,一切凡俗的欲望和纷乱的思绪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刚才对世界最本真的质询在心底熠熠发光,一瞬间好似找到了春天的孤雁,内心安宁,内外澄澈。 再看看周围跟随自己多年的仆妇们,也没有人再挣扎喊叫。她们或坐或立,或站或倚,全都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那一个个在腿上抓挠的白骨手臂,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蚊虫一般。 这时一个仆妇开口了:“青萝,我跟随你多年,如今恩情已经还尽,罪孽背满一身。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心里念想着回自己的家乡看一看。从今天起,我不再听谁的命令,我就是我。我,去也。”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善!这是每个华夏人心底的柔软。”贺礼赞叹一声:“所有人可以自行离去,告诉苏州知府不得阻拦。这是我的实验。” “是!”杨怀星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实验,但是谨遵太傅之令是没有错的。挥手之下,众人收回武器让开道路。 自然有一名带御器械操着小舟如箭一般去往苏州知府所在方向,传达命令并为这些人开具路引。 “李青萝你看到了,今天的第一课就是人各有志。等级与强权之下的剥削是人类自由的最大阻碍。你只知道操纵他人生死是强权,操纵人的自由难道就不是强权吗?这世上哪有人甘愿为人奴仆,我今日映照诸位内心,让诸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贺礼不紧不慢的说道。 “师尊在上,请为徒儿解惑!”李青萝走到面前躬身请教。 “我知道你内心郁闷,自有心结,自己的心结如果不能解开,又怎么能解开众生的心结呢?”贺礼双手虚托让她起身站直。 “从今天起,你就是鸿胪寺常驻大理国特使,主持一切大宋对大理国的外交事宜,对大理诸般事务有独断之权,直奏天子。”贺礼挥一挥手,有两名带御器械上前站定。 “现在剩下的妇人都是想要跟随你的,我再派两名带御器械保护你的安全。一应礼仪自然有礼部官员在路上教给你。”贺礼说道:“你现在代表大宋出使大理国,我有一个作业交给你完成,就是关于大理与大宋民俗的田野调查以及民族融合的困难及解决方法。” 李青萝大声应诺。贺礼看到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欣慰的笑了。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自怨自艾的妇人,多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外交家、哲学家。 第100章 大宋形势不容乐观 眼看着王夫人兴奋的领命而去,和配备给她的一干人等去收拾行囊。 杨怀星和几位带御器械在岛上立了一块大石头,以兵器刻上“大宋鸿胪寺江南驻外大使办事处”的字样。 贺礼转身对身后刚刚跟上来的阿碧说道:“如果你不知道干什么,那么我告诉你,你的好姐妹阿朱有生死之劫,你若不施救,她定然命丧小镜湖。” 阿碧听闻此言,“哎呀”一声,身体摇摇晃晃几欲倾倒,被贺礼伸手扶住。 阿朱对阿碧的重要性,其他人是远远不能理解的。她并非跟阿朱情同姐妹,而是远胜姐妹之情。慕容家的人是主人,包不同风不恶等人是朋友,只有阿朱如姐妹,如父母,是相依为命的人。 她已经见识了贺礼的神通广大,此时当然不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一想到阿朱即将永远离开自己,她决然无法接受。 一天前她还是一个天真明媚的少女,相信世间一切的美好,愿意给世间的所有人带来美好。相信出去玩儿的阿朱和王姑娘,玩累了就会重新回她的琴韵小筑吃她做的菜,给她讲一路上的见闻。 可是就在今天,她原以为自己会一生波澜不惊地生活的地方,已经再也不复原来的样子了。慕容家也被定为叛国之罪,再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到现在,竟然连生命都要失去吗?而且是自己最无法接受的阿朱。 “你说我可以救他是吗?”阿碧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在眼睛望向贺礼,祈求着他给一个肯定的答案。 “当然我又不会戏耍你,既然告诉了你,当然是你能救。不过,你愿意付出代价吗?”贺礼问道。 “我能!”阿碧的嘴唇咬出了血:“我什么都能。” “好,那你就要在一个月之内赶到小镜湖,赶在乔峰击杀段正淳之前,击退乔峰。至少也要能跟他不相上下,你能做到吗?还有,杀了四大恶人!”贺礼问道。 “可是,我……”阿碧欲言又止。 “武功是小事,武功可以练,我相信你的才情,绝对可以做到。我说的是心,你的心太善良,太软弱,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没有武力支持的善良一文不值!”贺礼厉声说道:“你想阿朱死还是阿朱活?” “我要她活,我要救她。”阿碧哭喊道。 “我会派一位带御器械全程跟着你,关于武学上的指点,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贺礼一招手:“秦良玉!” “到!”一名带御器械上前应诺,摘掉面甲,露出英姿飒爽的面容,向着阿碧璨然一笑。 “你先打通她的奇经八脉,一路上把这两种功夫教给她。”贺礼伸手指着一旁石桌上的两本书。 这是刚才王夫人献上来的,秦良玉伸手取来,只见书页上写着几个大字:“小无相功”,“白虹掌”。 贺礼对着阿碧说道:“你若能救得阿朱完成任务,我就把琴韵小筑再给你。希望这一路上,你能够明白,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道理。” 阿碧与秦良玉领命。 贺礼点点头,阳神一闪即逝。留下了惊愕的阿碧和早已见怪不怪的秦良玉。 …… 另一边汴梁皇宫之中,在一处空旷的丹房里,贺礼对着面前的宋哲宗笑道:“江南之事已经解决,接下来就是擂鼓山了。慕容家的藏书不过如此,都是好勇斗狠的江湖招式,没有什么用处。不过得到了李青萝献上的小无相功,可以参考一下。” 宋哲宗点头,这些天贺礼根据宫内的藏书,给了他一个简易的内功与外炼之法。贺礼把这个功法叫做:“五禽戏”。 第1次练的时候,宋哲宗赵煦尴尬得够呛,因为这些姿势真的如同耍猴戏一般。幸亏早早地摒退了侍卫,要不然他皇帝的威仪何存? 不过在贺礼严肃的目光下,宋哲宗赵煦还是坚持按照脑海里的动作做了一遍,没想到大汗淋漓之际,果然感觉到从内到外的舒爽。 再配合贺礼给的药膳单子,宋哲宗赵煦只感觉这几天精神越来越旺盛,身体越来越好,这远不是之前吃什么丹药的感觉可以比拟的。 之前宋哲宗赵煦因为刚刚亲政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但是国家之事千头万绪,又岂是一个人真正可以处理的?所以宋哲宗赵煦经常工作到深夜。 为了维持精力,就难免吃一些丹药。这些丹药吃下去之后神采奕奕,但是用不了多久就感觉从内到外的空乏。为了维持这种状态只好继续吃丹药。 所以历史上宋哲宗赵煦才会英年早逝。 如今宫里的御用的丹师,早已被拉出去各打20大板,现在正在进行劳动改造,晚上还要学习贺礼给的《化学》书,完不成学习任务的就要下天牢,这些丹师一个赛一个的勤劳,连宋哲宗赵煦都自愧不如。 如今贺礼好不容易出关了,宋哲宗赵煦心里有了主心骨,也不再日夜操劳,自然每日都要前来请教。 如今宋哲宗赵煦面前放着一张白纸,纸上正是贺礼今天给他出的题。 题目赫然是经典的“水池管理员”。说一个水池不停的注水,15时辰可以注满。不停的放水,18时辰可以放完。问现在水池是空的,同时放水和注水多长时间水池会满?以及如果你是管理员,你会怎么管理这个水池? 宋哲宗赵煦挠了挠头,这个题目他早就学过,贺礼当初教他列一个方程即可求得。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题目大有深意。 这个国家的财政不就是相当于这个水池吗?每年会收民间之税,就是流入的水。每年要花出去军费物资官员的俸禄等等,就好比流出去的水。 只有每年流入的水大于流出的水,水池才会渐渐丰盈起来。汉朝的文景之治丰富了水池,才能让汉武帝养出一只精锐的骑兵,大破匈奴,占领西域,弘扬大汉荣光。 而如今大宋的财政已经是入不敷出。自从神宗变法失败之后,新旧党争不断,民间流贼四起。国家的税收每日递减,支出却日渐增加。 冗官冗兵已成大宋心腹之患! 江南之地,财富无数,海上贸易如火如荼,但是税收却日渐减少。据探子来报,江南的富商大贾多如牛毛,他们勾结官员逃税避税,豢养打手欺压百姓,都是再常规不过的操作。 山贼土匪,数不胜数。地痞流氓处处都是,路上的黑店防不胜防。大部分商人做生意不但要上下打点,一路上处处都有生命之忧。 民间的正常生意渐渐凋零,只剩下各地的豪强还有官员名下的产业垄断了各地的经济。 大宋看似是国富力强实际上已经日薄西山。 还有西夏,辽国虎视眈眈。据太傅所言,还有东北的金人会迅速崛起。大宋岌岌可危啊。 第101章 大宋的崛起 不仅仅是入不敷出的问题。 单单是水流从哪里进,就是个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贺太傅说过,大宋还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农业的税收短期内必然是经费的主要来源。 但是这个税收如今已经严重畸形。世家大族多有子弟入朝为官,可以免除农税。经过多年的发展,早就远超过了朝廷允许的免税土地面积。 世家大族不交税,税收就摊派到普通农民头上,导致农民不堪重负,只能卖地给世家大族,这样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王安石变法时想要丈量田亩,正是因为看到了土地兼并严重,世家大族借此大肆侵吞农民土地,导致了无数人民流离失所的现状。 毫不意外,王安石受到了世家大族的严厉抵制,纵然有神宗不遗余力的支持,仍然功亏一篑。 由此可见,若是再不做出改变,国家税收只会日渐困难。财政崩溃就在眼前! 至于“节流”,减少水池流出水的速度,那也是困难重重。由于仁宗在位时期施展的“仁政”,大宋官员的福利待遇是在华夏历史上绝无仅有的。 再加上各级官员之间的礼节往来和平时的拜访走动,还有一个个的乡党聚会,建立起了各种利益输送的灰色链条。 官员的升迁调动,甚至明码标价,成为了行业内的明规则。 宋哲宗的谍报司人员甚至都不用卧底布局,直接花钱打听就能得到各种准确的消息,简直可笑又可悲。 王安石粗布麻衣,生活简朴,被大宋官员视为异类,嘲笑不已。纵然是王安石的追随者们,也毫不避讳地把王安石的简朴视为他最大的缺点。 那些禁军厢军的俸禄早就成为各级军官勋贵的囊中之物,大宋的重文抑武政策,使得武将只会贪财喝兵血,论起行军打仗,说不定真的还不如文官。 换句话说,每年的财政支出,早就成为了各级官员的囊中之物,早早就瓜分完毕。 宋哲宗纵然想要节流,也要看他的那些“股肱之臣”答不答应! 对于官员们来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则是万万不可能! 思及此处,宋哲宗有点紧张了。 平日里看来,各个大臣张口闭口忠君体国,如今细细一思索,竟然士大夫团体早已站在了皇权的对立面! 这士大夫阶级的利益与皇家利益并不一致! 按照太傅所说,以阶级分划来思考社会形势,果然是清晰透彻! 人可以背叛阶级,但是阶级不能背叛阶级。 或许朝堂之中有那么十个八个忠臣,天下有那么千八百个忠臣,但是该变不了整个官僚士大夫阶级已经脱离皇权,形成自己的核心利益圈子。 难啊!宋哲宗长叹一声。 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孩童,由一个简简单单的水池抽水放水问题,想到了大宋日渐困难的国家财政。 宋哲宗赵煦亲政的时间也不少了。他本就是一个聪明人,从卷帙浩繁的奏章之中,他渐渐的发现了这个帝国的问题。 可是宋神宗有王安石这样的忠臣尚且变法失败,而他却连这样的忠臣也没有。竟然是没有下手改革的机会! 宋哲宗赵煦此时非常想喊一句:“我的心腹在哪里?” 纵然有心腹大臣不一定有用,但是连心腹大臣也没有是何等的悲哀。 宋哲宗赵煦看着眼前的景象,偌大的丹房之中,数十本丹经、道经、佛经、医经无风自动,正在刷刷刷的翻页,那是贺礼在飞快地阅读。 另外一边是数十个天牢里提出来的死囚,或宁静或挣扎,或痛苦或安详。面色或红润,或赤红,或铁青,或冰冷。一道道真气从他们的经脉中四处游走,这是太傅在做实验。 “尽信书不如无书,一切都要以实践来检验。”这是贺礼从小就教给他的道理。宋哲宗赵煦自然毫不奇怪。 既然贺礼决定以内功真气来为自己延寿,那么必然要进行足够充足的实验,采取足够详实的数据。这是贺礼从小教给他的道理:做事要细致认真。 但是此时宋哲宗赵煦因为思考的问题找不到解答,内心煎熬,让他忍不住出声问道:“学生敢问太傅,如今冗兵冗官,乃是大宋膏肓之疾。学生竟然无有心腹之肱骨,我看大宋江河日下,如之奈何?” “难道你想学神宗一样支持王安石变法吗?”贺礼睁开眼睛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用官僚来制止官僚,岂非缘木而求鱼!你首先必须用一个阶级去制衡另外一个阶级,然后再利用矛盾去分化同一个阶级里的不同人群。事情的主次要分清!” 宋哲宗赵煦继续问道:“学生也有这种想法,可是勋贵阶级已经被文官阶级彻底打成了一滩废物,我若是依靠勋贵,还不如安心当一个亡国之君。看看我那些同族兄弟们,一个个醉心于青楼楚馆,花鸟鱼虫,哪里有可用之才?” 贺礼呵呵笑道:“这便是你久居深宫,不涉民间的错误想法。勋贵自然不能用,因为它们和文官是同一个阶级。你现在要用的不是官,而是民!” 宋哲宗赵煦疑惑地说道:“可是天下的百姓久受官员荼毒,也未见有几个敢于杀官造反的。指望平民百姓去反对官员,岂不更是不行吗?” “你错了,何为天子?天子乃是天下之首领,万民之倚仗。天子不是百官之首领,官员之倚仗!”贺礼的声音不大,但是对于宋哲宗赵煦来说却如同雷霆。 他从小受太傅教导,自以为时刻提防朝廷里的文官,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被文官的思想绑架了。 他们整天说“杀官造反”,潜移默化的把“杀官”和“造反”画了等号。可是杀官就是杀官,反对皇帝才是造反。他们只是把官员和皇权画了等号啊!这是篡!夺!皇!权! 宋哲宗赵煦不由得一身冷汗。文官的恐怖竟至于斯!他们不仅是官,还是文化的掌控者、宣传力量的掌控者! 他们不仅攫取了权力,连司法解释也早已篡夺。 “想明白了?”贺礼的声音幽幽响起。“皇权天然神圣,拥有最高司法解释权。这才是皇权的立身之本!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唯名与器,不可授人!” “这些文官的权柄,也是皇权授予,既然文官现在尾大不掉,你再把权力授予他人即可!天下万民、各个阶层,谁不想要权力!他们都是你的工具人!” “我明白了!”宋哲宗赵煦起身对着贺礼深深一揖:“怪不得太傅要从江湖人下手为我收集内功心法,原来是提醒我!不错,江湖中人桀骜难驯,不服官府。我原来对他们深恶痛绝,现在想来岂不是天然的反对文官的力量!” “江湖中人就是我的第一个工具人!”宋哲宗赵煦豁然开朗,志得意满的离去。 贺礼微微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好多东西你还没说,他自己就脑补出来了,而且脑补得还挺好! 第102章 擂鼓山直面众豪杰 匆匆几个月过去了。此时的擂鼓山上,已经是群英汇聚。 乃是天下英雄应聋哑老人苏星河之约,来破解珍珑棋局。 此时一方大青石头上,纵横交错的棋盘中,黑白两种棋子犬牙交错,棋盘的一边是一个枯瘦的老者,另一边是一位摸着脑袋的小和尚。 小和尚后面不远处,一个相貌丑陋满面刀痕的老者,手持两把钢杖支撑身体,必然是昔日的大理太子,如今的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了。 在段延庆身边掠阵的两人,一个是面露凶光的妇女,手持柳叶单刀,却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另一个是五短身材的粗糙汉子,手持一把怪异的大剪刀,正是南海鳄神岳老三。 那枯瘦老人身后,八个人或持琴,或拿笔,或做戏子打扮,形态各异,乃是聋哑老人的八个弟子——函谷八友。这八个人眼含恨意,紧紧盯着对面山坡。 对面山坡之上,一群喽啰簇拥着一个青罗伞盖,青罗伞盖下是一个正在摇着羽扇的老者,一脸智珠在握的得意之色,显然是并不把对面的一干人等放在心上。 另外最引人瞩目的还有一位神态萧索的青年男子,背后四位家臣跟随,旁边一位绝色美人相伴,正是被大宋通缉的慕容复。 在慕容复等人附近,一位年轻公子在周围徘徊,眼睛始终不离那位美人,定然是大理世子段誉了。 细细看罢了山谷之中的情况,李元吉回首对吕真、王宁笑道:“看来天下半数的所谓英雄豪杰都在这里。可惜大名鼎鼎的北乔峰不在此处,不然你我兄弟非找他切磋一番不可。” 吕真撇撇嘴:“太傅说了日后要救他,他自然死不掉。总有机会找他切磋的。现在该干正事了!” 王宁也说道:“看这些武林人士嚣张的样子,怕是早就忘了咱们带御器械的威名,今天就让他们涨涨记性!” “好!”李元吉一拍大腿:“走罢,该我们出场了。” 话说那吐蕃国师鸠摩智挑战棋局未成,也不以为意。他毕生的信念乃是练就天下绝顶的武功,哪里会在乎棋局的胜负?此刻只见这位大和尚正在眼咕噜乱转,思索着怎样找机会再次把大理世子掳走,逼问出六脉神剑的秘密。 毕竟他功力深厚,忽然心有所感,对慕容家众人笑道:“有一个人从北方而来。功力深厚不可小觑。” 他们此时背对北方,正在面向南方棋局的方向。若不回头,决计是看不到北方的来人的。 鸠摩智此举,正是存了炫耀之心,有意向慕容家众人展示自己内功深厚,六识灵敏。 众人心中惊讶,回头看去,只见远处走来三个甲士,呈三角阵型,步伐一致,如同一人。 包不同嘎嘎笑着嘲讽道:“非也非也,大师莫非眼花了,分明是三人却说是一个人。哎呀,莫非是我包不同眼花,把一个人看成了三个人?” 他自然知道鸠摩智并非看到,乃是功力深厚提前感知到了大地的微微震动。不过他最是讨厌鸠摩智一路上总是有意炫耀,此时看到鸠摩智吃了个瘪,当然忍不住反唇相讥。 不过其他人却丝毫笑不出来。 邓百川沉思道:“虽然鸠摩智听错了来人数量,但是比起我等毫无察觉,自然算是功力卓绝,高深莫测。” 慕容复心中更是大为震动。他刚才迷于棋局,看到自己复国之梦终成泡影,受不了打击差点引刀自刎。 好不容易刚刚平复心情,此时又听到鸠摩智的炫耀之语,心中好不郁闷。不过见远方走来的三个大汉身姿挺拔英武不凡,不禁低声道:“此三人如此不凡,竟然让大师也听错了,不知是何方英雄,能否招揽一番,为我所用?” 说罢,扭头去看旁边一身铁青色儒生衣巾的汉子。这汉子五十左右的年纪,样貌斯文,眯着一双眼睛,正是慕容家的军师——赤霞庄庄主公冶乾。 当年乔峰去江南调查马大元死因,曾与公冶乾比酒比掌力,虽然获胜,但是也对公冶乾大为赞叹,称他不愧为“江南掌法第二”。 可是慕容复此时看去,公冶乾却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铁青,腮帮子微微颤抖。 忽然听得一声尖叫:“啊!是他们,是他们!” 慕容复寻声看去,原来是叶二娘。这个阴毒狠辣的妇人,如今竟然满脸的惊慌失措。 “不用怕,在场那么多人,不一定就是寻我们而来。再说如今群雄毕至,朝廷鹰犬只有区区三人,难道还敢抖威风吗?”一个深沉的腹语声响起,让叶二娘躁动的心情稍稍平复。 不错,在场的江湖人士,谁身上没有几条人命?难道还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再说了,大不了继续跑路,回到西夏去,他们总不能再追了? 叶二娘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但是这几位身披金甲的身影实在是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纵然左手按住右手,那柳叶刀还是不住地微微颤抖。 所有的罪犯,在身披枷锁之前都会心存一丝侥幸。四大大恶人也不例外。 当然现在是三大恶人了,因为云中鹤已经命丧小镜湖,死在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掌下。 他们本来想为云中鹤报仇,可是看到那两位女子亮出一身金丝软甲之后,急忙仓皇逃窜。 因为自从那日杏子林中,赫连铁树用悲酥清风放到一众丐帮弟子后,还未抖擞他的大将威风,就被三位金甲武士直接当场格杀。 只一个金甲武士就挡住他们四大恶人不能寸进,其他二人如同虎入羊群,眨眼功夫,一众西夏人被杀得干干净净,头颅堆成了京观。 四人仓皇逃窜,那金甲武士如同猫玩耗子一般只是紧紧跟随驱赶,四人如同逃难一般日夜不停,叶二娘连寻一个小孩儿玩玩的机会都没有了。 直到了小镜湖附近,金甲武士才失去身影。 刚想欺负一下段正淳出一口恶气,没想到竟然出现两个金甲女子,直接掌毙云中鹤! 三大恶人急忙逃窜,一路寻着人多的地方,来到了擂鼓山,刚想着可以松一口气,没想到那三个金甲武士又出现了!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也难怪叶二娘要崩溃了。 慕容复化身李延宗潜伏西夏已久,自然知道四大恶人的实力。如今看着三位金甲大汉让四大恶人都感到恐惧,自然心下更为热切,恨不得马上前去迎接,结交一番。 可是公冶乾忽然伸手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咬着牙低声蹦出几句话:“身着金丝软甲,头系明黄丝带,这是带御器械!” 邓百川见慕容复仍然是一脸迷惑,知道自家这位公子从小讨厌汉人诗书,更不了解汉人的官职爵位。 于是小声说道:“就是汉人们口中说的御前带刀侍卫,个个武艺绝伦,不过向来是贴身保卫皇帝的安全,已经大概有10来年不涉足江湖了!这次竟然有三位联袂而来,绝不仅仅是为了无足轻重的四大恶人!” “据线人传来的消息,我们的燕子坞已经被大宋官府查封,当时带头的正是御前带刀侍卫!”公冶乾说话仍止不住带着颤音。 “这些人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慕容复看着迎面走来的三位金甲武士,身姿昂扬,威武不凡。额头上明黄的丝带在风中飞舞,恍然若天兵下界。他心中不禁长叹一声:“苍天哪,为何如此薄待我慕容家?!” 第103章 丁春秋笑谈少林寺 带御器械,有时被人们简称为“御带”,或许也跟他们束发所专用的明黄色丝带有关。 无他,实在是太显眼太骚包了。 要知道,从唐中期开始,明黄色可基本上是皇家专用,除非皇权特许,否则私自使用可是僭越的大罪。 三个人玄衣金甲,大步而来,明黄色的束发丝带在风中飞扬。 普通的江湖人士还在感慨来者的风姿绝伦,真正有见识的人已经准备好随时开溜了。 公冶乾虽然是慕容家的人,但是历年来一直伪装成宋人,立志于读书做官,打入宋人内部。虽然科举未中,捐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他早已对整个大宋的官场摸得清清楚楚。 他深深知道大宋虽然处处弊病,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宋的能人异士多如牛毛,慕容家的势力,还远没有到可以大张旗鼓和朝廷对抗的时候。 更何况此次随公子外出,直接被断了老巢,复国大业更加渺茫。不过为人臣子自然当忠心谋划,纵然失败,不过有死而已! 公冶乾叹息一声,劝慕容复避其锋芒,留有用之身以待时机。 慕容复脸涨得通红:“如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不战而退,我慕容氏威名扫地,日后还如何招揽英杰?今日事已至此,岂可后退。若今日是朝廷抓捕天下英雄,说不得就是我慕容氏大展威风的时候!” 旁边的王语嫣也帮腔道:“表哥,我会帮你的。” 附近的段誉功聚双耳,把他们的话听个分明。他心中才不管什么家国天下,只是想着:“万一这来人凶恶,慕容公子抵挡不住,那便好了,我趁机保护王姑娘逃走,似上次那般。。。呸呸呸,段誉啊段誉,你怎么这么想呢?阿弥陀佛,希望慕容公子大胜,王姑娘安然无恙。” 心里虽然这么说,可是一想到王姑娘可能再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不由得心下一痛。 且不说段誉在那里暗自纠结。 几个呼吸之间,三位金甲武士便进入众人的百丈之内。武林之中人们的视力普遍较好,此时已经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三个人的模样。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只听到领头的金甲武士开口说话了:“在场的诸位大都是我大宋人士,如今天子有命,我等奉旨查办公务,希望诸位配合!” 诸多宋朝的江湖人士,虽然嘴上说看不起朝廷鹰犬,但是心里却对自己宋人的身份有着天然的骄傲。何况眼前的并不是普通官吏,而是切切实实的天子近卫。 所以杨怀星话音刚落,一众宋朝的江湖人士知道此地要发生大事,也不再想着看热闹捡便宜了,迅速的撤离了此地。 逆着杨怀星三人来的方向,众人走了两里地之后,才远远的驻足回头观望。离漩涡中心远了,大家才纷纷交头接耳的猜测了起来。 一时间,以珍珑棋局为中心,只剩下了四拨人。慕容家和鸠摩智一伙人,段誉还有跟随他的大理家臣、苏星河以及他的八个徒弟、星宿老怪和他的徒子徒孙。 带御器械,有时被人们简称为“御带”,或许也跟他们束发所专用的明黄色丝带有关。 无他,实在是太显眼太骚包了。 要知道,从唐中期开始,明黄色可基本上是皇家专用,除非皇权特许,否则私自使用可是僭越的大罪。 三个人玄衣金甲,大步而来,明黄色的束发丝带在风中飞扬。 普通的江湖人士还在感慨来者的风姿绝伦,真正有见识的人已经准备好随时开溜了。 公冶乾虽然是慕容家的人,但是历年来一直伪装成宋人,立志于读书做官,打入宋人内部。虽然科举未中,捐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他早已对整个大宋的官场摸得清清楚楚。 他深深知道大宋虽然处处弊病,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宋的能人异士多如牛毛,慕容家的势力,还远没有到可以大张旗鼓和朝廷对抗的时候。 更何况此次随公子外出,直接被断了老巢,复国大业更加渺茫。不过为人臣子自然当忠心谋划,纵然失败,不过有死而已! 公冶乾叹息一声,劝慕容复避其锋芒,留有用之身以待时机。 慕容复脸涨得通红:“如今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不战而退,我慕容氏威名扫地,日后还如何招揽英杰?今日事已至此,岂可后退。若今日是朝廷抓捕天下英雄,说不得就是我慕容氏大展威风的时候!” 旁边的王语嫣也帮腔道:“表哥,我会帮你的。” 附近的段誉功聚双耳,把他们的话听个分明。他心中才不管什么家国天下,只是想着:“万一这来人凶恶,慕容公子抵挡不住,那便好了,我趁机保护王姑娘逃走,似上次那般。。。呸呸呸,段誉啊段誉,你怎么这么想呢?阿弥陀佛,希望慕容公子大胜,王姑娘安然无恙。” 心里虽然这么说,可是一想到王姑娘可能再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不由得心下一痛。 在场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乃是少林寺的玄难大师。因为他在路上中了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功力尽失,与函谷八友一起被擒到此处。 如今众人四散而去,只有玄难大师盘坐在地上,显得格外无助。 不过,玄难的禅功深厚,这一路上已经看破生死,此刻并无丝毫焦急之色。 杨怀星朗声说道:“星宿老怪,你非法拘禁我大宋高僧,罪证明明白白,见者无数,劝你乖乖束手就缚,接受大宋律法的制裁!” “哈哈哈,可笑啊可笑。”丁春秋摇着羽扇说道:“少林和尚一向自诩是方外之人,田产寺庙皆为私有,从来不交一文钱的税赋,哪里是大宋人了?你们大宋官家自作多情,说不得老秃驴的心中,正在暗暗鄙夷你们呢!” “阿弥陀佛,老衲并无此意。”玄难虚弱地吟了一声佛号,却并未坚决为少林寺反驳。 因为宋朝久施仁政,虽说是儒家治国,实则是黄老之政,皇权久不下乡,放纵民间自治。所以宋朝经济蓬勃发展,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藏富于民。 不过如今黄老之学治理社会的弊端逐渐严重。因为皇权的真空必然会被其他组织占领。 如今城中乡绅势大,乡下乡老自治,民间帮会林立,多有互相攻伐。 本来官府还常常打击黑恶势力,可是经由仁宗开了“大赦天下”的先河之后,宋朝的皇帝屡屡大赦天下,频繁的时候甚至一年两次! 这就让所有官府作出的治安处罚形同虚设。毕竟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是吃几个月牢饭,出来还能照样作威作福。变相地助长了民间黑恶势力的嚣张气焰。 民间帮会尚且跑马圈地,少林寺这样名满天下的大势力圈点田地收租,谁也没有觉得不正常。 而且少林寺起码戒律森严,不会过分压榨佃户,佃户的孩子若是资质好甚至有希望拜入少林门墙。 这样一对比,给少林寺种地,生活安定有保障,还有一点上升渠道,少林寺的名声越来越好。 总之一句话,只是一个奇葩的、比烂的世界! 第104章 杨伯爷怒斥八友 杨怀星作为天子近卫,自然不会认同丁春秋的狡辩。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闾之滨莫非王臣,和尚道士,都是大宋子民,自然受大宋律法保护。纵然他不站大宋的土地,不饮大宋的水流,餐风食气,那吃的也是大宋的风!嘿嘿,诸天神灵,都要受天子敕封才算正神。和尚道士,岂能大过佛祖道祖?” “阿弥陀佛”玄难陷入了沉思之中。玄难本就是一个善于自查自省之人,如今听了一席话,开始反思:少林寺的种种作为,真的便是少林僧众以为的那样正义凛然吗? 此时只听得丁春秋冷笑一声:“人都说宋庭软弱,如今一看,好大的天威啊!话我给你放这儿,老和尚是我抓的,有本事的,就来救他!我倒要看看,谁想领教我的化功大法!” 此话一出,端的霸气绝伦。星宿派一帮徒子徒孙又纷纷聒噪起来,大加吹捧。 玄难也苦笑道:“诸位将军出言相救,老衲不胜感激。只是这星宿老怪的化功大法着实诡异难防,一身毒功也是不可小觑。老衲如今听讲君一席话,悟已往之不谏。少林看似烈火油烹鲜花着锦,实则已经陷入了执迷魔障之中,与佛祖的教导相去甚远矣!阿弥陀佛!” 杨怀星则是哈哈大笑:“玄难大师不必忧心。想来大师久在江湖,怕是已经忘了大宋的王法威严。在我大宋境内,我何须与他肉搏?” 说罢大喝一声:“西军何在?!” “在!”一声整天彻底的呼喊,整齐划一。 在场的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四处顾盼。只见四周山上的树林草丛之中,露出满山遍野的甲士,无数尖锐的武器伸出,如同天上的繁星点点。 “准备~” 一阵吱吱嘎嘎的上弦声如同催命的音符,让人从骨骼之中生出战栗。 “放!!!” “嘭!”一阵沉闷的弓弦响声整齐划一,众人只见天边如同飞蝗一般,掉下一阵箭雨。 公冶乾绝望地拿起武器,想着如何维持死前最后的尊严。包不同和风波恶则是一前一后夹住慕容复,想要以身做盾。 星宿门人都是西域的流氓混混,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国交兵才有的阵仗!一时间恐惧得大声嘶喊,狼奔豕突。 箭雨转瞬即至,在星宿派众人的四周围了一个方圆十丈的圈子。刚才有几个跑得快的星宿派弟子,被箭雨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一时间悲声四起,哀嚎连连。 丁春秋脸色发白,咽了几口吐沫,终究没有再说出狠话来。只是颤声说道:“老夫也是山东曲阜人士,大宋子民,向来未害宋人性命。再者说,这些弓箭杀得了我的徒子徒孙,须难杀死我!” 杨怀星听闻此言,情知星宿老怪已经怕了,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到了星宿老怪这个级别,纵然是大军围困,想要给他当场格杀是很难的。 不过这里既然围住了他,岂能让他跑了? 于是大声说道:“丁春秋,你既然自认大宋人士,就放弃抵抗,你在西域星宿海杀了多少人我管不着,大宋的律法不管法外之地。只要你现在不武力抗法,自然不会杀你。” “哼哼,小辈莫要猖狂,想要我星宿老仙伸手就缚,绝无可能!你就不怕我施展毒功,撒下毒粉,让这满山生灵一齐毒发身亡!” “哈哈哈,大言不惭。丁春秋,我这满山军队,至少距离你百丈之外,各个厚巾蒙面,身带硫磺。你就算是拿出一个大缸来满天挥洒毒粉,怕也毒不倒几个!” 杨怀星智珠在握,丝毫不把丁春秋的威胁放在心上。 此次有备而来,还能让他给跑了? “丁春秋,你也不用想着跑,你纵然突破军阵,也难免被射上几箭。身上带伤,又能跑多远?” “那我门派之内的事,官府总不会还要干预?今天我要和我的师兄师侄们好好叙叙旧。”丁春秋阴恻恻地笑道。 “师弟,我俩的恩怨,就在今天算清了。”苏星河苍老的声音响起。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趁着众人被带御器械们吸引注意,把虚竹送入了木屋,想来此时,逍遥子已经差不多要传功完毕了。 只要这个平生大愿得以完成,是生是死他早已不在乎。 “哼哼,你凭什么跟我斗!就算加上你的几个废物徒弟,也不堪一击!” 丁春秋见他的师兄苏星河不复往日的愁苦模样,反而神采飞扬,仿佛又是当初年轻学艺之时,那个才华横溢,挥斥方遒,令自己自惭形秽的师兄。 他心中不禁气急败坏,师傅和师兄一直是他埋在心底的阴影。纵然师傅被他暗算,师兄也装聋作哑形同朽木,按理说他应该快慰平生。 但是此刻哪怕是师兄流露出那个一丝丝自信,也能唤起他内心最深处的自卑。 这自卑从心中升起,到脸上化为羞恼,再散到全身化为浓烈的杀意。 原本想给你个痛快,用我新研制的三笑逍遥散让你体面的死去,可是你万万不该不识时务!丁春秋心里暗自想道:一定把老贼和他的徒弟用最痛苦的毒药折磨致死。 此时却听得苏星河对那位领头的带御器械说道:“这位官爷,我身后的八位早已不是我的徒弟,他们都是大宋人士,有户籍有产业,奉公守法。还请官爷庇护大宋子民哪!” “师父!”八人伏地大哭,情知师父是为了保护自己师兄弟八人的性命,所以开言求这几个官员。 要知道,普通的江湖中人尚且视向官吏求情为耻,常以唾骂狗官为打招呼的方式。 逍遥派自恃天下绝顶,对普通的江湖人士尚且看不起,对于朝廷鹰犬更是不屑一顾。 可是如今却对朝廷中人软语相求,这都是为了自己等人不命丧丁春秋之手啊! 八个人不由得伏地大哭,口称愿与师父同生共死。 苏星河却不理他们,再次恳求杨怀星:“官爷,这八人个个身怀绝技,得了我倾心传授,小徒薛慕华在江湖上薄有名声,想必官爷也略有耳闻。今日我让他们投入您的麾下,万望收留!” 丁春秋在一旁阴测测的说道:“苏星河,门派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杨怀星听闻此语一脸的不悦:“江湖中人一向自视甚高,如今尔等已经穷途末路,尚且觉得靠自己那点微末技艺能够让我倒履相迎?” “听闻你的徒弟中有一个叫薛慕华的,在江湖上略有名声,甚至被称为薛神医。那么我且问你,他可曾治过什么瘟疫流毒,可曾拯救百姓于水火?与我朝名医钱乙、许叔微相比,可敢称得神医二字!” 薛慕华本来伏在地上,听闻此言,头上汗水涔涔而下。这两位都是当时名医,着书立说,可以名扬后世的人物。自己如何能比?自己小小的名声不过是江湖人没见识、乱吹捧罢了。 杨怀星继续说道:“请问有一个叫康广陵的,号称琴艺无双,可敢与翰林院的琴博士比一比?” “那什么棋魔范百龄,可否敢与翰林院的棋博士比一比?” “书痴苟读,可敢考一个进士试试?” “画狂吴领军,花痴石清露,号称书画双绝,可笑!我看比官家的幼弟赵佶还差得远呢!” “至于唱戏的李傀儡,模样身段,可敢跟樊楼的姐儿们比一比?” “只有那个巧匠冯阿三,我可以推荐他去工部做个小吏,若果然有奇思妙想能够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建筑工艺,官家必然不吝封赏。” “你们一个个在江湖中厮混,整日里面对的都是些丐帮之类的大老粗,自然觉得会点琴棋书画就了不得了。我就不信你们个个年近半百,果然没有见过我大宋的文采风流吗?井底之蛙林间之雀,竟然也敢于天地间称尊?” 第105章 贺太傅单指降魔 杨怀星大声呵斥。函谷八友个个羞愧不已,不敢出言反驳。 因为他们已经不是年轻的孩童,自以为天下无敌。 逐出师门之后,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自己真实的水平了。 他们对自己的兴趣爱好钻研至深,也可以说远胜同侪。但要真的说自己天下第一,那就是不要脸皮了。 逍遥派大猫小猫三两只,纵然有再深厚的储备,又怎么抵得住整个中原王朝的底蕴。 尤其是大宋王朝的文采风流,在整个中华文明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论军事武备,大宋或许不行。但是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是群星熠熠人才辈出。 这在江湖糙汉之中厮混,靠文艺工作出名的八个人,那些真正的文采风流人士怎么会正眼看他们? 少了跟同行之间的文化交流,没有与高手切磋的经验,纵然学的是绝品秘籍,也是练不出绝世神功的。 换句话说,他们几个人是练武人士中文化最高的;文化人士中,武功较好的。 仅此而已。 “哈哈哈,丢人丢大了,给人当狗人家都不要!苏星河,你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丁春秋夜枭一般的笑声响起,充满了快意。 杨怀星却不理他,对苏星河与函谷八友说道:“不必炫耀自己的那点微薄名声,既然你们是大宋子民,纵然不学无术,只要奉公守法,我皆会平等相看。今日只要你们愿意回乡,自然会保你们安全离开!” 苏星河对八人命令道:“若你们还听我一句话,从今往后,各回家乡,走上正道,永远不再涉及江湖!” “是,师父!”八人含泪答应,给苏星河重重磕头。 他们明白,只要安排好自己等人,师父就要和丁春秋一决生死。 而丁春秋年富力强,武功卓绝,此次苏星河必然是十死无生。 但是一个人毕生的执念已经完成,如今得偿所愿,又何尝不是解脱? …… 正在八人齐齐磕头之际,忽然听得旁边大声厉喝:“放箭!” 原来是丁春秋趁着他们磕头,众人注意力转移之时,手中抓着两个弟子意图逃跑。 丁春秋在西域作威作福多年,又怎么能够忍受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只见空中箭雨落下,丁春秋一边把手中的两个弟子当做盾牌左右挥舞,同时双脚不停急速向一侧的山谷中飞奔。 丁春秋趁着众人不备逃跑之时,早就指使铁丑同样抓起两个弟子,从另一个方向逃跑,来替他分担伤害。 临逃跑之前,还洒下了大把毒雾,以防止有人追击。 丁春秋此人工于心计,由此可见一斑。逃跑的时机把握不可谓不巧妙,而且仓促之下还做了多手准备。只要能够躲过两轮箭雨而不受伤,往山中一藏,基本上就逃出生天了。 后世寻找迷失在山里的人,出动直升机和救援队尚且不好找人,以现在宋朝大山植被的茂密,有没有专业设备,找一个躲藏起来的武林高手,基本等于白费功夫。 丁春秋果然躲过了第一轮箭雨,但是杨怀星却不再下令放箭,而是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镜,躬身道:“请统领出镜。” 苏星河好奇地向铜镜看去,只见一人峨冠博带,丰神俊朗,从镜中走出来。 那铜镜深处好似有无穷空间,那人从镜的深处迈步走出。 见自己盯着铜镜看,那镜中人瞥了自己一眼。 “轰!”苏星河仿佛看到天河乍泄,直冲自己的脑海。 一时间目眩神摇,体内真气乱窜。 原本苏星河想要去追赶丁春秋,就算自己武功不济,只要拖住他的脚步,共同葬身箭雨之下,也算是为师父报了大仇。 可是因为好奇多看了一眼,如今是真气沸腾,丝毫也动弹不得。 心下焦急之际,只见那人竟然从镜中走出,化为一个金光闪闪的真人模样! 那金光一纵,化为两个人,拦在了丁春秋和铁丑前方。 丁春秋以人做盾,顶住一波箭雨,他脚下不停,胸中暗暗调息回气,等待下一波箭雨的打击。 忽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此人出现地无声无息,毫无预兆,仿佛凭空出现的幻觉一般! 丁春秋精研毒物,岂能不知致幻药剂。但他对自己的毒功深有信心,相信自己并未中毒,而且此类毒物闻所未闻。 说不得是前方埋伏好的伏兵,用了什么障眼法。早就听闻川西有民间戏法,能够变脸变物甚至大变活人,无非是高明的障眼法而已。 雕虫小技,岂能吓到自己? 丁春秋伸腿前踢,直取来人咽喉。这一脚快速绝伦,连踢带踩,能够踢碎来人喉骨之后,再踩其尸体借力,反而更能帮助自己逃出生天。 心中冷笑之际,只见来人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直点自己眉心。 丁春秋毫不为意,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更何况是一根手指? 纵然是段家的一阳指练到绝顶,也来不及点中自己,就会连胳膊带喉骨一齐被自己踢碎! 可是下一刻,自己信心十足的一腿踢到了空处,巨大的力道带得自己一个趔趄。 但是那根手指一直不紧不慢,仿佛天降细雨,自己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它点到了自己的眉心! “啪嗒”,丁春秋眼睁睁看着自己放下两个如同豪猪一样的弟子,转身回头,一步步往回走去。 此刻他的心中大急,但是身体好似不是他自己的,自己仿佛成了一个看客,任他如何焦急,身体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这是贺礼的本我阳神,直接操控了丁春秋的身体。 人总以为自己的身体无条件被自己的神魂支配。殊不知神魂只是一个指挥官,如果指挥官的命令传递不出去,自然无法指挥前线的士兵。 所以如果人的精神衰弱或者过度疲劳,忽然睡醒时,可能会有“魇镇”的现象发生。 此时人的神志清醒,但是身体无法动弹。 民间俗称“鬼压床”。 这就是因为主管身体运动的神经中枢尚未醒来,不受大脑思维支配。 同样的原理,如果以强大的精神力阻断人的思维意思与运动中枢的神经元信号传递,自然可以让他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聊斋世界之中,稍微强大点的孤魂野鬼都可以做到,贺礼的阳神之躯更是不在话下。 而且他近来精研“本我”对肉身及大脑小脑活动的控制原理,在诸多实验完成之后,积累了大量的数据。 阳神一扫之下,对丁春秋的身体各项素质的掌握,比丁春秋本人还要详细。 丁春秋身不由己地跨出一步的时间之内,身体就自动演练了八种真气运行方式,12种暗器手法。 随着步伐加快,功法演练也越来越快,甚至有很多尘封在丁春秋记忆深处的功法都一一展示了出来。 自己儿时学的庄家把式,父亲手把手教的一拳一脚,如同箱底的书籍一样被翻出来,吹去灰尘,都是柔软的回忆。 第106章 看淡生死,丁春秋托孤 丁春秋若同一个看回忆录的老人,看着自己童年的电影,禁不住泪流满面。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停下了,透过朦胧的双眼看去,自己已经坐在了众多弟子拱卫的“法驾”之上。 而旁边的铁丑也同样的泪雨滂沱。 丁春秋感觉自己重新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但他却不想动弹。 他希望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那自己久久不愿翻起来的回忆。 那时候,自己是父亲母亲的孩子,家中贫苦,却满是幸福快乐。 那时候他还没被老贼掳走,还美其名曰“别人求不来的机缘”。 他有时候恨自己太过聪明,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顽童,就不会被路过的老贼看中。 老贼甚至不跟自己的父母说上一声,父母忽然丢了孩子,要多么着急啊! 自己只能努力学武功,这样就有机会下山后偷偷回家乡看父母。 希望自己的父母没有忘记自己,或许,等自己回家时,还能有弟弟妹妹呢!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终于有机会回到家乡,但是当年的院子早成了荒丘。 向村里老人打探才知道,母亲失去孩子后哭瞎了眼睛,父亲区城里寻医问药被地痞流氓打成重伤。 最后,二老在一个雪夜里双双去世了。 那一天,丁春秋在坟前跪了一夜。 第二天,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师门的方向走去。 从此往后,再也没有那个崇拜师父、师兄的活泼小师弟。 只有一个勤学苦练、寒暑不辍的武痴。 卓绝的天分加上一心一意的努力,让丁春秋很快就功力大增,纵然是早几年入门的师兄也远远不如。 但是这还不够! 老贼的武功深不可测,若只是练老贼的武功,永远也不可能超越老贼! 直到后来有一次机缘巧合去了苗疆,他才恍然大悟:人,纵然武功再高深,终究是血肉之躯。只要是血肉之躯,就抵挡不了剧毒! 如果毒不倒,说明不够毒! 逍遥派本事道家门派,自由散漫,并不禁止研究毒物。前人经典,也多有用毒之术。 所以他坦然研究毒虫毒药,毫不避讳。越是这样,越没有人怀疑。 毕竟研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与研究虫豸毒物,都是个人爱好而已。 他等啊等,把仇恨埋在了最深的心底。深到好似自己都忘了。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猛然袭来的噩梦,让他把仇恨反复擦拭。 终于,老贼那一意孤行的性子,惹得众叛亲离。 师伯师叔,全都离他而去。 老贼的身边,只有那个沉迷琴棋书画的废物师兄! 在那个明月朗照的夜里,喝醉的老贼,身上爬了十几种毒虫!满屋子里飘荡的,都是自己精心准备的毒粉。 在老贼惊讶的眼神里,自己亲手把他扔下山崖! 苏星河天真地以为自己是为了谋夺高深的武功才不斩草除根,笑话! 自己就是要看着那个骄傲的老贼,永远吊着一口气,活成一个废物! 这老贼,本是羌人,羌人崇拜强者,不讲礼义。 夷狄者,禽兽也! 纵然学了再多祖师爷的文采风流,终究是个披着汉人皮的狼而已! 老贼又怎么了解,汉人对家的眷恋,对父母子女的爱! 因为自私自傲的老贼,自己全都失去了! 还有西域的那些夷狄,既然教化不及,那就像野兽一样厮杀! 我来西域,不是来教和平,乃是让大地起刀兵! 在这片大地上,软弱就是原罪,掠夺就是正义。 自古以来,乃是中原礼仪不及之地。每次中原动乱,这里的夷狄就会大举入侵,造成生灵涂炭的惨剧。 两脚羊,不仅仅是个名词而已,背后是汪洋一般的血泪。 既然杀戮是这片土地上永恒的主题,那就让我丁春秋来建立一个新秩序! 个人的武力在这片土地上无限放大,对毒药炉火纯青的运用让他声名远播。一个庞大的势力在西域迅速崛起,令人惊恐又向往的名字响彻西域——星宿海。 如果你在西域,看到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说着一口流利的山东话,毫无疑问,必然是西域大地上的婆罗门——伟大的老仙传人——星宿派弟子。 曾经让中原文人头疼无比的西域夷狄们,已经潜移默化地认同了中原语言,并且视为地位尊贵的象征。 在西域人平时的交谈之中,若不夹杂几句山东词汇,会被认为是乡下的土包子。 这就是因地制宜,以夷制夷。 我丁春秋做到了多少文人雅士做不到的事,这不比什么琴棋书画有用得多? 纵然今日做人阶下之囚,甚至生命走到尾声,又有何惧? 千百年后,在西域的漫漫黄沙之下,终归有人会捡起这段历史,发现我丁春秋的教化之功! 念及此处,丁春秋豪气顿生,在太师椅上四平八稳地坐定。 他伸手招来哭泣的铁丑,一改常态,和声说道:“好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中你吗?不是什么冰蚕,而是你与我一样,都是中原人,都身负血海深仇。”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今天应该命丧于此了,这星宿派我传于你,以后你不再没有家了,整个西域都是你的基业。但是我要你牢记一句话!” 说道后面,已经是声色俱厉。 铁丑,也就是游坦之心中早已对丁春秋惧怕不已,如今听他如此说话,赶紧跪下。 “记住,大丈夫岂可郁郁久居人下!儿女情长,最是磨人志气!” 游坦之晃晃然抬头,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听到有别人说他是“大丈夫”。 他年纪轻轻,惨遭全家横死,一路流亡,被人践踏轻视,乃至百般侮辱。 乔峰抓住了他,知道他是仇人之子,都毫不在意,如此地轻视他。 阿紫抓住他百般羞辱,万般折磨,心如死灰的自己却认她摆布,只因为她会对自己说几句好话。 如今,他终于听到了一句,自己真正想听的话,真正想得到的认可! 耳边仿佛又听到父亲临死前对自己说的话:“大丈夫不能流泪。” 父亲的身影与眼前的老人,一瞬间重合了。 这个老人也在临死之前把最重要的肯定交给了自己。 第107章 问道而死,无崖子解脱 且不说那边丁春秋如何对游坦之传授机密。 这边苏星河见那从铜镜中走出的金色人影一分为二,随即瞬间出现在丁春秋和那个铁丑面前,只是伸手一点,二人当即不再逃跑,反而回身走来。 这两人在走回来的路上,手舞足蹈。丁春秋的动作虽然快速,但是他仍能一眼认出来是本门武功。 那铁面少年则是摆出一个个古怪的姿势,估计也是独门武艺。 旁人不觉所以,只道二人发疯。苏星河却心下冰凉。 只有他亲眼得见那恐怖的人影在铜镜中走出来,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自己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自己多年来苦心孤诣才拖住的大敌,自己的师弟丁春秋,在他手下如同顽童,不!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丁春秋所学的本门功法,应该被他尽数看去了! 不过还好,师尊最根本的法门——北冥神功,从未传于弟子,只要此功法和掌门指环得以传承,其他功夫都是细枝末节。 现在想来,师尊应该已经传承完毕了。 这次名为棋局实为传功的大会,实在是自己多年以来的夙愿。 只要这次师尊能够找到合适的传人,自己就完成任务。自己的生死尚且不重要,其他人的神通再广大又能如何? 纵然仙佛下凡,互相争杀,也与自己无关了。 苏星河这么想到,一时间感觉,仿佛得了大解脱,大欢乐。 原来人世间的情义,与功名利禄一般,都是心中的枷锁。 它们都一样,能够把人折磨得疲惫不堪。 可是苏星河到底不是佛陀,没能立地解脱。他的五感仍然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只见那个镜子中走出的金影一闪,出现在前方,对着三位带御器械说道:“走,去见见这个传说中的逍遥派掌门人无崖子。” 贺礼一挥手,在苏星河身后,乌鸦子藏身的那个木屋,木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自动向两边分开,像是凭空变出了一道木门。 贺礼迈步走了进去。木屋之内黯淡无光,但是在阳神看来亮如白昼。 此时无崖子已经传功完毕,要虚竹给他磕三个响头,并且嘱咐他一定要替逍遥派杀掉丁春秋这个叛徒。 虚竹虽然呆傻,但是见他大限将至,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就点头答应了。心中想的却是以后躲着丁春秋走,自然就不会犯杀戒。 眼看无崖子就要盍然长逝,贺礼伸手一指,一道金光注入无崖子体内,维持住了他的生机。 这是贺礼观娇娜察的金丹治病之法,学到了一些皮毛,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读遍宫中所藏的各种道家佛家炼气书籍,开发出了一种以阳神之力催动大脑和内脏联合激活生命力,维持生机的办法。 乔峰尚且能够以自身的内力维持受重伤的阿朱、阿紫坚持很多天,贺礼的方法以阳神驱动,吸收了两个世界的精华,洞彻了一丝生命本质,自然远胜乔峰。 以此功法来治疗无崖子的骨骼创伤以及内脏移位,有着八九分的把握。 不过如今双方的立场不同,是否给他治疗,这要看机缘了。 所以贺礼只是用一丝阳神吊住他的姓名而已。 无崖子就感觉到自己意识模糊,即将失去生命的时候,一股强大的生命力从四肢百骸激发出来,浑身暖洋洋的,一瞬间意识无比的清醒。 这种情况着实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纵然是自己的师尊在世,也绝无可能把人返死还生。 而且不用丹药饮食,甚至也不需要时间恢复。只是一瞬间,就是让人恢复活力,简直是传说中的仙佛妙法。 而且眼前之人,浑身散发着五色毫光,一双眼睛不怒自威地盯着自己,就如同佛家故事中讲的菩萨临凡一般。 只听得对面的“菩萨”开口了:“无崖子,如今你命悬一线,危在旦夕,逍遥派的存亡也只在一念之间。若是投靠朝廷,自然可活。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 无崖子听闻此话,坦然一笑:“江湖中人,尚且不屑于做朝廷鹰犬。我无崖子乃是逍遥派掌门,难道不如普通的江湖客吗?” “让你投靠朝廷,并非驱使你为奴为仆,而是希望你为国能有大用。我承诺你直属官家管辖,除了关家,没有任何人能调遣于你,怎么样?” “哈哈哈…”无崖子朗声大笑:“你不懂啊,你不懂。可惜了阁下一身如仙如佛的神功,竟然也置身于这红尘名利场之中,蝇营狗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率之滨,莫非王臣。你毕生所学的功夫和琴棋书画,莫不是华夏源流,难道让你报效这个民族,报效这个国家,就真的那么不合情理吗?” 贺礼想要了解这个江湖中最顶尖人士的真实想法。 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江湖中人桀骜不驯,睥睨官府,不仅仅是他们身怀武力而已。 这更像是一种思潮,一种共识,一种江湖正确。 就如同丐帮可以为国家抵御契丹人和西夏人,但是对于具体官府和官员是根本不屑一顾。 这对于来自后世的贺礼是有一点难以理解的。 宋朝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此时矛盾并没有达到最大化,宋朝整体来说还是比较富庶的,普通的平民也大多吃得起饭,这在历朝历代来说还算不错。 尤其经过仁宗神宗之后,官家在民间还是很受拥戴的。 很多着名的官员,也在民间享有很好的声望。比如包拯、苏轼。 但是江湖中人如此一致的与官府唱反调,在逻辑以上稍微有一点说不过去。 “我不知道阁下平时是居于深宫之中还是九天之上。但是我猜阁下所读的书应该是儒家,所练的功法应当是偏重于佛家,所以才有所谓的家国情怀。” 无崖子哂然一笑:“在我道家看来,吾生也有涯,而道也无涯,人的生命应该追求最高的道,追求那极致的解脱。国与家都是虚幻,官府更是不值一提”。 “庄子的逍遥游中有言,朝游北海,而暮苍梧。是我道家子弟最终的追求。我原以为都是假的,以逍遥派深厚的积累,也不过是能多活几十载罢了。感谢你让我看到了前路!” 无崖子说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然后他的身体软绵绵的垂了下去,吊在房梁上如同风中的棉絮。 赶来的苏星河伏地大哭。 贺礼却惊讶地看到,尸体的泥丸宫之中生出一道白光,汇聚成无崖子的模样。 这个虚幻的无崖子身形若隐若现,如同风中残烛。但是他却有着满脸的欢喜。 “你果然精才绝艳,能够从我的一丝阳神之中感悟出魂魄的本质。不过你就要真正的逝去了。”贺礼凝重地说道。 “生命如朝露,无常难得久。今朝拨迷雾,始得见前路。闻道而死,岂不幸哉?” 无崖子的魂魄悄然破碎,周围的人只感觉精神一振,一种悄然的欢喜自心底而发。 在场的诸人都不禁得嘴角扬起,露出一丝微笑。 这是此世界魂魄修行的先驱——无崖子,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礼物。 第108章 世界意志 无崖子魂魄溃散之际,散逸的喜悦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是求道者得道的喜悦。 他的魂魄溃散,是此方世界规则的限制,武侠的世界之中,没有开放神魂凝聚的权限。 所以在此世界来讲,他已经突破了凡人的限制,超脱此界。 无崖子,已经得道。 贺礼挥手一抓,无崖子散逸的神魂凝聚在掌心之内,如同一个流转无数细小光芒的水珠。 成就阳神之后,既可以从细微之处观察每一个细胞、每一处思维信息的流动。又能从宏观上把握人体与神魂、天地之间的微妙联动。 再经过之前几个月的实验,采集了大量的数据,验证了无数的猜想。 此时论起来对于神魂与思维的理解,贺礼早已能称得上一句:精熟无比。 故而可以在一掌之中,收集崩溃的神魂,复原无崖子的信息,实现了如同时光倒流一样的结果,重新组合成一个无崖子。 可惜对于身体的本质奥秘尚未得其门而入,否则再造肉身,就实现了真正的死而复生。 捏土造人,化为肉身,乃是传说中女娲大神的神通,又岂是如今的贺礼可以想象的? 当然,把此神魂打入另一个肉体之中,以秘法调和阴阳,祛除身体的排斥反应,让无崖子实现低配版的“复活”,贺礼是可以做到的。 传说中八仙之一的铁拐李,当年以阴神境界的修为,行兵解之术,无奈肉身被毁,就以此法占据了一个新死的瘸腿乞丐的肉身,从此成为了“铁拐李”。 不过,贺礼却不会这么做。 让无崖子复活,违背了此方世界的规则,换一种说法,就是“犯了天条”。 贺礼时刻记得,自己是一个使者,沟通世界的使节,乃是两界之间讲和平求发展的桥梁。 而非诸神轮回者们那样的偷渡客、掠夺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每一个人,都真实的存在。 再惊才绝艳的人,也不会得到世界意志的一丝丝优待。 一切因果都是气运流转、社会推动与个人选择。 世界意志在意的,是整个武侠文明的延续,作为源世界的武侠魔改版,若是不能脱离武侠文明逐渐衰微的宿命,那么这个世界的魔改就是失败的。 当然各世界文明的斗争,不能以短期状态来评判成功失败,例如源世界的华夏文明,总是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能够绝处逢生。 但是世界意志掌控着整个世界的所有物质与信息,对于世界文明的未来走向,有着清晰的概率预测。 每个世界意志,都自然地希望自己的文明繁荣的概率更大一些,消亡的概率更小一些。 世界意志太过强大,稍加干涉,就会使得文明畸形。 就如同主神,自己创造小诸天世界,鼓励诸天之间杀伐掠夺,以激发诸天活力,走出新的文明形式。没想到,一旦所有人都以掠夺杀伐为主流意识,社会结构迅速崩坏,生产力急速下降,贪婪与杀戮如同最凶狠的病毒,感染了主神文明,导致主神文明迅速崩溃,曾经烈火油烹的诸天文明成为了断壁残垣,文明重建率无限归零。 从此,主神这个文明改革的先驱,成为了这一轮文明。 主神只能潜心摸索,筹划再造一个全新的文明形式,以在下一轮竞争中不至于早早落败。 所以,世界意志以诸天万界为棋,以无量物质无量时间为棋子,一个人再强大,再聪明,也如同黄河之中的一粒沙子,于世界意志来讲,根本无足轻重。 贺礼握着光团,一时间,无崖子的一生过往,所学所用,所思所想,所爱所恨,都一时间明白起来,纤毫毕现。 无崖子生于羌地,祖上却是汉人,他从小在混乱的西域,体会过人世间的各种苦难。 直到有一天,被逍遥子收为徒弟,得到了庇护,修炼了武艺,才知道什么是解脱,什么是大安逸,大自在。 力量使人安逸,权力使人自在! 他浪迹江湖,快意恩仇,在西域声名鹊起,无人敢撄其锋。 却内心越来越茫然。 因为刀口舔血,终有飞来横祸;富贵无比,难免抱病而亡。这些,他见到了很多。 那什么才是终极的追求呢? 他再次回到师门,诚心向师父叩首请教。 师父很欣慰,传他道经佛理,教他琴棋书画。 学习日久,戾气渐渐消去;文化精深,心灵逐渐圆融。 方知武学不过细枝末节,天大地大道大,求道,才应该是真正的无穷无尽的路,永恒不变的追求。 列子冯虚御风,庄周一梦化蝶,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他的悟性绝伦,师父逍遥子也赞叹不已。二人日夜参研经典,探究炁之流转,集毕生所见所学,创下了三大内功,诸多招式。 逍遥派,在他的手里,真正有了立教之根基。 不过,此时师父逍遥子已经垂垂老矣,武学终归是武学,抵不住时间的流转。不老长春功、无相神功,在天数面前,也是螳臂当车。 逍遥子临终前嘱咐无崖子,除了照顾师姐师妹之外,一定不要忘了,自己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神通尚且不敌天数,武学更是外物。人的一生,应该永远走在求道的路上。” 武学是道,琴棋书画也是道,芸芸众生也是道。 师姐师妹争风吃醋,是嫉妒心,求道的大忌,无崖子不予理睬。 师妹想要独占自己,是得失心,求道的大忌,无崖子不予理睬。 大徒弟喜爱琴棋书画,是执迷心; 小徒弟苦练毒功复仇,是愤恨心; 这些都是求道的大忌,无崖子不予理睬。 直到自己被暗算,浑身骨骼尽碎,内脏破裂,在生死之间,反而得以一窥生命的本质。 内气流转间,调和五脏,梳理阴阳,虽然无法恢复骨骼,但是却能让他肌体保持活力,直到死前还保持着丰神俊朗的容颜。 身体不能动,他的思维却更加活跃。 五音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眼盲,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让人心发狂。人的五感五识,是人赖以生存的工具,却也是阻碍人的精神进化的绊脚石。 如今身处暗室,不能动弹,人的生物本能被降到最低,纷乱的欲望被抑制,这才发现脑海身处,那思维之光,圆陀陀、光灼灼、亘古长存的宝藏。 因祸得福,他在求道的道路上反而走得更远了。 神魂每日壮大,对身体的了解也就越深,身体再反哺神魂,如此生命的无穷奥秘无穷规律被他一一发现,如同一个沙滩上捡贝壳的小孩子,快乐地收获着每一个美丽的贝壳。 知道的越多,疑惑也就越多。疑惑越多,探索就越加快乐。 岁月悠悠,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师父说的是,自己纵然迈出了一大步,但是终归没有突破天命的枷锁,大限将至。 他不得不寻找一个传人,希望能有人把他未走的路继续走下去。 见到虚竹那一刻,他释然了。 天意从来高难问,岂会屈尊为世人? 想要有另外一个自己接替自己的道路,怎么可能呢? 这一生已经值得,做好自己的事,把毕生所学传下去即可。其他的交给命运。 命运长河之中,纵然是一颗越出河面的水滴,也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他能做的,就是在越出的那一刻,尽力折射太阳的光芒。 他做到了,这就够了。 不过他也万万没想到,在生命逝去的一刹那,或许真的是上天垂怜,一个突然出现的神灵让他看到了前路。 神魂出窍,虽然只是一瞬间!一刹那! 但是,他已经满足。 他的一生,在一忽之间,已经被贺礼看尽。 此时,此世,贺礼就是他唯一的知己。 第109章 让人才发挥应有的作用 贺礼看着手中的光团,不禁感慨,无崖子对于气的研究和理解,实在是达到了此方世界的巅峰。 他真正做到了用气,能够向下反哺肉身,向上滋养神魂。 江湖中的打打杀杀,不过是对气的误解。 再强悍的武功也好比是旁门神通,入不得大道,得不了长生。 只有气能够连接肉身和神魂,才真正算得上是“精气神”三宝之中的“气”。 虚竹就是无崖子此生研究成果的最真实写照。 别人只以为是无崖子把毕生的功力传给了虚竹。 但这种理解毫无疑问是错误的。想当初段誉初学北冥神功,只不过吸了几个帮派喽啰的内力,就导致气息不稳,若非有段正淳用一阳指疏通,就会爆体而亡。 而虚竹就算有无崖子70年功力,在理论上他绝不可能吸完李秋水和天山童姥的功力之后还毫无反应。 贺礼知道,这是因为无崖子用毕生所学改造了虚竹的身体。真正做到了化腐朽为神奇,变水坑为大海。 虚竹得到传功之后,一举一动莫不有庞然大力,随便施展武功就远胜旁人的绝学。 更神奇的是,他原本一个笨笨的小和尚,却能够迅速学会逍遥派种种绝学,后来与鸠摩智对战72绝技,都挥洒自如。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无崖子不仅改变了他的肉身素质,更改变了他的神魂,开发了他的大脑。 无崖子对于气和身体的纠缠、气对精神的影响、气与本我的关系,进行了大量的试验和数据积累。 纵然很多细微之处在贺礼的阳神看来,多有偏差,但那是因为无崖子缺少像阳神这样强大的观察工具。 贺礼不得不称之一句“天才”! 忽然之间,在贺礼的头顶飞出一卷画卷。 这画卷由虚变实,内中仿佛有万千山水,庭台楼阁。 画卷一抄之下,把光团从贺礼手中抽走。随后又消失不见。 贺礼知道这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交易。 无崖子的神魂对于天龙八部世界来说无关紧要,但是对于画壁世界这个小世界来说,就如同珍宝。 所以定然是两个世界进行了沟通,此处世界意志把无崖子的神魂送给了画壁世界。 这样无崖子其实相当于在另外一个世界重生,也是一件莫大的机缘。 而在场的众人此刻都晕晕乎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现实。 一瞬间众人看到无崖子死而复生,生而复死。 随后贺礼伸手之间就凭空捏住了一个光团。这光团又被突然出现的一个画卷收走。 江湖人士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危险没遇到过,大多是不信鬼神的。但是今天的各种场景,忍不住让他们产生了动摇。 无他,实在是超出了认知的极限! 贺礼却毫不在意。 自己当然不是神,但是施展的种种手段,对于武侠世界的人来说,那就是神。 自己如果有神通而不用,遮遮掩掩的,那岂是大丈夫行径?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若只是一味考虑他人的想法和感受,那未免也太累了些。 纵然今天在场的人改变了世界观,真的相信世上有神。但任他们磨破嘴皮子,其他人也不会相信。 因为只要自己离开,这世上再无神迹。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不可思议的神迹,大部分人是绝不会相信有神的存在的。 贺礼手指轻抬,苏星河以及跪倒在地的8个徒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苏星河,你既然之前已经做主,让你的8个徒弟投靠朝廷,而你的8位徒弟也已经同意,那么我自然不会慢待人才。”贺礼缓缓说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会在密谍司单独成立一个部门,刺探民生疾苦,监督贪官污吏,情报直接上奏官家。你的几位徒弟各有才学,正是恰当的人选。” 贺礼对杨怀星说道:“你刚才的态度是不对的,朝廷中,多喜文士而薄武人,吾独爱之如一! 江湖人士也是大宋子民,也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是。”杨怀星低头应了一声。 “我知你心中不服。”贺礼笑道:“你家世代将门,忠于国家,自然觉得这些江湖中人无视法律,聚啸一方,乃是朝廷的大患”。 “但是平民百姓之中,若能安稳生活,有几个愿意刀口舔血?无非是情势所迫罢了。大宋开国百年,贪官污吏欺民虐民害民,已经蔚然成风。靠官来治官是永远实现不了的,必须让官员处在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认识到人民群众的力量!” “琴颠康广陵!” “在。” “特擢拔你为琴博士,名义上是教导皇子,你进入宫中与其他琴博士切磋技艺,务必3月之内远胜他人,到时自然有人给你扬名。那朝廷官员都是书生出身,大部分都附庸风雅,你若能以琴技响彻宫廷,必然能够到各大官员家中参与聚会宴饮。仔细留心收集消息,上奏官家!” “棋魔范百龄!” “在!” “你也一样,进入宫中与其他棋博士切磋技艺,成名之后与那些棋艺爱好者打成一片,暗中收集情报!” “是!” “书呆苟读,你本就是大宋的秀才,今年去参加乡试、会试,若能得中进士,就擢拔你进入御史台,监督一众言官的行为!” “遵命!” “画狂吴领军,你在民间成立书画爱好者协会,自然有人为你捧场扬名,文人雅士,凡有爱好书画者,必然会以加入书画协会为荣,到时就会有种种肮脏交易,私下贿赂,你一桩桩一件件都要记得分明!” “谨遵统领之命!” “薛慕华,你在江湖中人望很高,继续发挥优势,广传弟子,主攻跌打损伤等外科,这可是江湖中人的刚需。务必在江湖之中建起连锁的医馆,作为密谍司在江湖中最重要的耳目。” “这正是属下日思夜想之事,属下必然全力以赴!” “冯阿三,你外号巧匠,我这里有物理书一卷,化学一卷,机械制图一卷,你悉心钻研,成立皇家御械司,广收孤儿作为弟子,这是百年大计,务必做好!” 冯阿三激动的浑身颤抖。作为一个匠人,即使在师兄弟之中也是籍籍无名,没想到现在如此得到看重,连忙大声答应。 “花痴石清露,我这里有一卷生物学,一卷植物学,一卷药学,都传授给你。你还可以找你的师兄参研化学,同样广收弟子。我希望未来你可以大放异彩。” “清露谨遵上官之命!” “戏迷李傀儡,你行走江湖多年,想必认识同样爱好戏曲的朋友。你拉出一个戏班子来,我这里有《白蛇传》《醉打金枝》《花木兰》《锁麟囊》《铡美案》《杨家将》等戏曲本子一并传给你。你要细心琢磨,一个月以后东京各大酒楼会纷纷邀请你的戏班唱戏。抓住机会,让戏曲成为大街小巷最流行的曲子!” 李傀儡简直不敢相信,唱戏的戏子一直都是低贱的行业,向来被人所看不起。如今听这位上官的意思就是要把他们捧成柳永柳三变一样的地位,怎能让他不震惊?! “你放心,我说做到就能做到,你给我好好钻研我给你的戏本儿。另外扔掉你霸王别姬、唐明皇杨贵妃那一套,我要的是民众喜闻乐见的艺术、能够让人向善给人勇气和智慧的艺术、宣传男女平等的艺术!” 李傀儡听闻此言,不由得心中折服,躬身大声唱喏。 “好的艺术作品,才能真正的流芳百世,滋养着整个民族的精神。你若能让你的戏曲遍布大街小巷,农村乡镇,那你李傀儡必然是那个载入史册的人物!” 第110章 布局西域 “苏星河,你装聋作哑多年,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人自然管不着。但是你麾下几十个伺候你的仆从,被你刺聋药哑,何其无辜? 这其中虽然多是西域人士,但也有我大宋子民! 他们都是家中顶梁柱,勤勤恳恳不过能让全家温饱而已。如今被你强逼上山,成为残障人士,必然让他们的家庭雪上加霜!可怜这几家,儿女盼着父亲,妻子盼着丈夫,不知道何时能够团圆哪!” 外面想起了一阵“呜呜”的哭声,那是聋哑仆从们听到贺礼的话,悲从中来。 因为此刻贺礼是元神之躯,说话并非声带震动,而是灵魂波动,所以即使聋哑人,也能清晰地“听见”贺礼的话语。 面对贺礼的质问,苏星河也不答话,闭上双眼,跪在无崖子尸身旁,一动不动。 贺礼冷笑道:“苏星河,有罪就要认,不出声就完了吗?” 他的弟子们齐齐跪下,正想要求情。 只听得苏星河沙哑的声音飘来:“三界如火宅,众生在汤镬。老朽独善其身尚不得,谈何心怀天下人呢?一切罪恶,我悉数承认,感谢太傅屈尊,送我解脱。” “律法自有量刑标准,又岂是你说的算的?苏星河,你致使多人伤残,按律法,抄没家产,赔偿苦主,流放千里。现在立即执行,把此处的财产统统交出来。”贺礼沉声说道。 “如今逍遥派易主,老朽我并无余财,一切财产都是新的逍遥派掌门做主。老朽愿意一死以偿还罪孽!”苏星河已存死志,故而并不惧怕贺礼的威严。 再大的神通,再高的权势,难道能够威胁一个死人吗? 贺礼不以为忤,苏星河的心态他一清二楚,对付不同的人自然用不同的办法。 神通法力并非万能,权势金钱更是纸老虎而已。修行之人如果看不破这一点,很同意沉迷在力量的增长之中,迟早要走入歧途。 “那好,我就跟主人谈一谈。虚竹,你过来。”贺礼微微一笑,对角落的虚竹招手。 虚竹虽然得到了无崖子的身体改造,此时早已是当世绝顶高手,但他还没发现这一点,此时还是一个少林小和尚的心态,见到众多大人物过来,自然而然地就缩到了墙角一声不吭。 虚竹虽然笨笨的,真诚中带点迂腐,但是他可一点都不傻。旁观了这么久,自然知道贺礼是此时把控全场的核心人物。 此刻虚竹眼看自己被这样的大人物点名呼喊,一时间众多目光汇聚到自己脸上,心下十分紧张,支支吾吾地说道:“无崖子老先生确实给了我掌门指环,不过我没有想要,老先生硬塞给我的,我只是一个少林和尚。。。要不,还是还给苏老先生!” 说着,就伸手要把手指上的指环褪下来。 苏星河此时连忙阻止:“掌门不可!师傅既然已经把掌门之位传授与你,从此你自然就是逍遥派掌门,一应逍遥派财产人员,全都由你说了算。你若是不想当,可怜逍遥派众多弟子就要孤苦无依任人欺凌了也!” 苏星河与虚竹下过棋,自然知道这个少年乃是大大的慈悲,以情动之,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实际上他的弟子们已经被他除名,如今在密谍司供职,一众仆从被贺礼定义为受害者,师伯师叔不知道在何处开宗立派,如今逍遥派不过只有自己一个心存死志的老朽而已。 但是师伯师叔应该总会有弟子,理论上也是逍遥派门人,所以自己也不算是欺骗新掌门。 果然虚竹听到此话,期期艾艾地犹豫起来。 他向来慈悲心肠,此时听说自己担负着很多人的生活,不由得类比起来,想到若是少林寺突然没了方丈,自己这样的一众小沙弥会何等的惶恐!要是逍遥派也因为自己而人人惊惶,那可是天大的罪过了。 正焦躁不安之间,只听得贺礼温声说道:“虚竹,佛经里说,佛祖为了救兔子,割肉喂鹰。若是舍身能救一人,你会救吗?” “阿弥陀佛,小僧自然要救。”说起佛门慈悲之事,虚竹仿佛不再是刚才犹犹豫豫的小孩子,变得坚定无比。因为这就是他的信念,出自本心,丝毫不需要犹疑。 “那好,如今若是有逍遥派弟子即将惨遭杀戮,你要救吗?”贺礼又追问道。 “当然要救。” “现在你面前的苏星河就是逍遥派弟子,听你管辖。本来可以罚金赎罪,流放边疆,但是若逍遥派掌门不舍得金银珠玉,不肯赔偿受害者,他就要以死谢罪,你这个逍遥派掌门会怎么做呢?” “生命最重要,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苏施主,你万万不可心存死志,逍遥派的人靠我的话,我怕是不行的,你可千万要活着啊!”虚竹急切地劝苏星河。 “唉,掌门有命,我本来不敢不听。但是我苟活多年,皆是因为师尊愿望未成,没能找到逍遥派的传人。如今掌门已有,师尊仙去,我早有死志,惟愿从此解脱,随师尊而去也。”苏星河落寞地说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佛说一人的生命,与须弥山等重。若是自我放弃生命,那是莫大的罪了,我若是让你放弃生命,那也是莫大的罪。要知道,人身难生,佛说生而为人,如同盲龟浮木,又如须弥穿针,乃是莫大福源,一定要百般珍惜才对啊!”虚竹苦口婆心地劝慰。 贺礼笑道:“苏星河,新任掌门的话你不听,莫非是不服你师傅的安排,或者说你根本不愿意听从这位虚竹大师的命令,情愿一死了之呢?” 虚竹紧接着劝道:“小僧自知愚钝,不敢做这个掌门,只是无崖子老先生当时执意如此,这样,我现在把掌门之位再传给你,你可万万不要想不开啊!” 苏星河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虽然明知道这是贺礼的激将法,但是却不得不为自己分辩:“掌门,万万不可如此说,苏星河一心为了逍遥派的传承,岂有私念?若有一丝虚言,叫我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虚竹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没有怀疑老先生,只是。。。只是。。。希望老先生切不可再提死字,一定要好好活着。” “既然掌门有命,苏星河自然一切听从掌门指示。只是师尊尸骨未寒,还请太傅宽限几日,让老朽为师尊造墓守灵。” 虚竹也眼巴巴看着贺礼。这样的朝廷大官,他哪里见过,知道自己笨嘴拙舌,也不敢开口求情。 贺礼点头道:“此乃人之常情,你若是肯赔偿受害者,自然只是个流放之罪。历来流放的犯人,也会给时间与家属告别。此处就是你的家,你又情况特殊,我做主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你去往西域,广收弟子,传下一支道统,与星宿派作对,切不可让星宿派在西域一家独大。” 苏星河知道贺礼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目的,原来是要自己为朝廷效力。看来朝廷志在西域,怕不是想要回复盛唐荣光。他一定也会让丁春秋继续在西域搅动风雨,但是为防止其一家独大,自然要用自己去制衡。如此算计,不愧是皇帝心腹。 苏星河看往虚竹,只见虚竹一脸喜色道:“阿弥陀佛,苏施主这样再好不过了,苏施主武功卓绝,在西域自然也能生活的很好。我听说当年玄奘法师也是远赴西域取得真经,若是苏施主能在西域看到正宗的佛经,不知道能否。。。能否。。。嘿嘿,给小僧抄录几本。” 苏星河有点郁闷,这个掌门如今年纪太轻,又是少林和尚出身,还一心想着佛经呢,不知道何时能够挑起逍遥派的大梁。不过师父安排让他去找师伯学武功,希望师伯能够让他早点成熟起来。 不管苏星河心里怎么想,面对掌门的请求,他还是认真回答道:“掌门放心,若是我能有缘,必然会派人把经书送回交予掌门。” 第111章 每个人才,都有大用 见虚竹和苏星河一个欢喜一个郁闷,贺礼不由得感慨,人的外观相似,感情却是千差万别。 这世上,或许最奇妙的地方就是人的情感了。 贺礼此时插嘴说道:“虚竹大师,既然你们门派内的事情说好了,那么我刚才说的赔偿事宜呢?” “当然要赔,当然要赔,那些施主们个个聋哑,原来是苏施主做得,赔偿金银其实也难以赎罪,那些施主的耳朵喉咙再也恢复不了,实在都是我的罪孽。。。” “掌门不可,都是我的罪孽。我愿意听从官府的处罚,若是掌门同意,我自然会奉上金银,以赎此罪之万一。”苏星河连忙说道。 “那快快都取出来,全部交予这位太傅官爷。原来无崖子老先生行动不便,留着金银奉养原是应该。现在无崖子老先生既然已经仙去,那么切不可再留金银了。我们修行中人,粗茶淡饭就好。”虚竹连忙做主吩咐苏星河。 虚竹从小在少林寺,若是说起各个佛祖,可能如数家珍。如今听别人称呼贺礼为“太傅”,他并不清楚,以为也是个官职。一声“太傅”官爷,让杨怀星等人有点忍俊不禁,不过贺礼就在旁边,既然贺礼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吭声。 不一会儿,苏星河手中举着一个箱子进来,打开之后,金银满箱,估摸着这一箱有三四百斤。一旁的杨怀星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些江湖大势力果然有的是钱。 没想到苏星河开口说道:“这样的箱子我还藏有二十八个,望太傅派几个人与我一起启出。” 杨怀星不由得咋舌,同时为自己刚才没见过世面的想法有点脸红。 想到这些江湖势力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怪不得太傅要从江湖下手,这大宋境内江湖大豪少说也有千八百,要是个个这么有钱,那么抓上十分之一抄家,大宋的国库将充裕道不可思议的地步! 到时候不要说整顿军备打下西夏,就是打到身毒去也没问题! 见贺礼挥手,杨怀星连忙应喏,带着手下两人一起去了。 苏星河也不以为意,江湖中人的钱财来的容易,都是没本的买卖,西域遍地黄金,自己到时候去各个王国的王宫走上一遭,就马上有数不尽的财富。到时候无论是发展自己的势力还是送回来支援虚竹重建逍遥派,都毫无问题。 自己打理门派都勉强,在西域成立国家更是不行,不如自己成立一个杀手组织,威慑西域各个王国,这样靠着层层级别从上到下管理,就可以建立起庞大的组织。 不如自己就自创一套武功,侧重潜行刺杀与轻功,以此收徒,再让徒弟各自收徒,这样再西域那个动荡不已人人自危的地方,很快就能建起势力。 自己也应该改名换姓,在逍遥派的名字已经不能用了,以防万一自己做的不好给逍遥派抹黑,到时候这个神鬼莫测的太傅再以此为借口牵连逍遥派。 自己隐居擂鼓山多年,就自称“山中老人”! 山中老人——霍山,嗯,以后就用它行走西域。 他此时还不知道,他教出去的一点以逍遥派武功为基础创立的“微末技艺”,将会在西方的历史上留下怎样的鼎鼎大名。 。。。 贺礼挥手之下,无崖子身下出现一个一米多深的矩形大坑。入土为安是每个华人的传统执念,无崖子本就是华人血统,又受逍遥子教导中原文化,虽然在西域长大,但是妥妥的算是华夏人士。他的尸身就放在地上,终究是有些不好。 所以贺礼挥手为其建造一个墓穴,也是愿其早日入土为安。 至于覆上土石,乃至立墓碑等事,那就必须让他的弟子苏星河亲自来做了。 贺礼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丁春秋面前。 此时丁春秋已经交代了后事,把帮派中种种秘辛、机关密钥、功法精要都传授给了游坦之。游坦之习练易筋经本就已经大脑灵活无比,只是他一直不肯正视自己变强,所以行为蠢笨,总是被阿紫耍得团团转。 话说回来,在聪明人当了舔狗,也会是一样的蠢。 此刻他得丁春秋托付基业,得到了与生俱来最大的肯定后,终于抛下种种自我否定、犹疑、自暴自弃的心态,真正的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男人的成熟,往往只在那么一瞬间。 这一瞬间,又往往是他意识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的时候。 责任,让男人长大成熟。 此刻他如饥似渴得学习,把丁春秋交代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因为他知道,他将会如同失去父亲一样,马上要失去这个师父了。 如今看到贺礼突然出现,这个如同魔神一样的男人的出现,仿佛让他看到了丁春秋的死亡,他又不敢做任何反抗,只能牢牢记着丁春秋的话:“他或许会杀了老夫,因为老夫的名声太差了。但他不会杀你,这样的枭雄我见多了,他需要有人继续做他手中的棋子。你一定要听话,按照他的安排不折不扣的执行,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不要为我报仇,我死得其所。” 但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地挡在了丁春秋的身前。 “好!”贺礼抚掌笑道:“丁春秋,你如今终于得到一个好徒儿!恭喜!” 丁春秋无奈苦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从小受了诸般苦楚,有些惊慌罢了。希望您不要跟他计较,我把一切都传授给了他,他对您还有大用哪!” “师父!”游坦之发出一声哭喊,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苦楚,随着这一声叫喊,化为浓浓的不舍。 “痴儿,我丁春秋一生刻薄,没想到老天爷让我收到一个好徒弟,真是死也无憾了!”丁春秋仰天长叹道。 “丁春秋,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会借你的头颅在江湖中扬名?哈哈哈,我是当今帝师,考虑的是千秋大业,岂会在江湖这个泥潭中挣扎?”贺礼笑道。 “那不知太傅大人有何安排,丁春秋唯马首是瞻!” “你久在西域,自然知道西域形势。如今西域错综复杂,大小王国无数。唐时的丝绸之路已经名存实亡。我大宋先灭西夏,拿下河西走廊,然后打通丝绸之路,与西域各国互通有无,建立万世基业!你是举足轻重的角色,若能为国效力,将来丝绸之路通畅之际,官家会亲自封你为西域都护府首任大都督!” 这句话如同一颗巨石投入丁春秋的心湖,震得他心神摇曳。做为一个山东人,他纵然在西域呼风唤雨、称尊做祖,终究觉得在蛮夷之地的威风实在不值一提,所以才会遴选出来一种马屁功夫一流的弟子来中原一展威名。 归根到底,他是想做中原王朝的忠臣的!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山东自古出忠臣良将,这种风气是儒家千年的教化结果,早就深入每个山东人的心中了。 “你和无崖子的矛盾,外人以为是门派倾轧,你自己以为是父母之仇,我看其实是儒家和道家的冲突!这是道统之争、文化之争,所以才最为残酷!他以为在道家的逍遥面前,世俗的家庭情感不值一提。但是对你来说,道家的种种空话臆想在家国情感面前不值一提。这,才是你们冲突的根本。不是吗?” 贺礼的话,让丁春秋陷入了沉思。 自己从未在如此庞大的、超越个人与帮派、甚至超越国家和民族的角度去思考,站在文化传承的冲突上去思考!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圣人?否则怎会有如此高屋建瓴的眼光、如此不可思议的神通? “去,回到西域去,广阔空间,大有可为!记住,不要触犯大宋律法,保护每个在西域的宋人!”贺礼一挥手,丁春秋感觉自己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还有游坦之,富贵莫忘家乡,聚贤庄的地契永远属于你,欢迎常回家看看!” 第112章 恶人胆战 “丁春秋,把玄痛大师的毒解去,你可以走了。”贺礼命令道。 丁春秋恭敬得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说道:“只要玄痛大师服了此解药,自然可以一刻钟之内回复如常。”说罢就把瓷瓶向玄痛抛掷过去,瓷瓶稳稳落在玄痛的面前,展示了一手精深的内功。 “丁春秋,你在毒物的研究上很有成就,但是不成体系,不过是盲人摸象而已。我这里有《化学》、《生物》、《解剖学》传授与你,希望你能成为一代宗师。”说罢伸手一指,丁春秋只见一道金光直冲自己眉心,瞬间脑海里多出了很多知识。 来不及细细查看,丁春秋躬身一礼,率领麾下弟子离开。 贺礼伸手一挥,周围埋伏的士兵收弓撤箭,重新隐去了身形。 此次调动西军,自然也要发挥最大的价值。 西军以种家军为首,因为与西夏连年打仗,历来是大宋最能打的部队。相比之下,东京的禁军根本就是花架子。 此次布局攻破西夏,自然要以西军为主力。要想西军如臂使指,自然要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威慑和施恩并用。 此次显露神通,就是威慑,就是表示态度。 西军中,多有眼尖的汉子,定然会奉将门的命令偷偷观察朝廷特使的言行。 倒不是说西军有造反的想法,有宋以来军人地位低下,少有敢造反的。西军又多是本地人士,与西夏有着世代的仇恨,西夏才是头等大敌。况且一应军资还要依靠大宋财政支持,所以将门主要的意思还是摸清上官的喜好,希望能够让上官回到东京为自己美言几句。 所以即使是脑袋掉了也不皱眉头的铁血汉子,也难免要在朝廷派来的酸腐文人面前点头哈腰,无非是为了让麾下的兄弟们多一口饭吃,多一件衣服御寒。这种事情,在整个宋朝常常发生,不得不说十分悲哀。 此时的西军,日子已经过得捉襟见肘。因为朝内党争,内斗不止,各级官员调动频繁,前天管军费的人,可能今天就流放岭南去了。如此时刻,谁还在乎一些贼配军? 这就导致朝廷军费屡屡拖延不发,加上边境苦寒,西军难以自给自足,生活苦不堪言。 此时展露神通、杀伐果断,然后再施以恩义,西军上下自然归心用命,如此,西夏一鼓可破。 再反观仍在场中呆呆站立着的几波人,贺礼不禁摇头。 慕容复这样的废物,文采武功都是二流,志大才疏,见利忘义,如此蠢蛋,还能在江南腹心之地逍遥这么多年,闯下偌大的名头,可见大宋朝庭多么软弱,官员何等的尸位素餐。 还有四大恶人,声名狼藉,竟然在内地横行无忌,不知道多少人惨遭杀戮,最大的责任就是官府的不作为。没有能力抓人可以理解,但是不上奏朝廷,可见根本不把平民百姓的惨死放在心上。 如今,所有的账都要算一算了! “慕容复,你意图谋反,罪在不赦。今日自投罗网,岂非天意?”贺礼轻蔑一笑。 “你使了什么妖法!有本事放开我,咱们堂堂正正地对决!”慕容复愤怒地吼道。 不错,慕容复一伙人还有三大恶人,都被贺礼入侵大脑运动中枢,切断了大脑和身体之间的联系,此时早已一动不动地原地站了许久,焦急得各个满嘴燎泡。 “不急不急,待我处理了这几个号称恶人的虾米,再来跟你对决。”贺礼伸手一指,段延庆、叶二娘、岳老三一齐机械地走上前来,然后一脸挣扎地跪在了地上。 看见三个人怒视自己,眼中的愤怒仿佛要把自己烧成灰烬,贺礼笑道:“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现在,你们的恶人来了,害怕吗?” “他奶奶的,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狗熊,乌龟儿子王八蛋!有本事的,放开老子,你鳄神爷爷一剪刀剪掉你的头!”岳老三哪里受过这样的耻辱,被逼着给人下跪,一时间气冲头顶,破口大骂起来。 贺礼却不以为忤,呵呵笑了起来:“岳老三,据说你一言不合就要把别人的头剪下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在我大宋境内杀了不少人,这条命到今天就算终止了。” 岳老三张口又要骂人,却被贺礼一指,登时又变得口不能言,连哼哼声都发不出来,直气得面目涨红。 “此时杀了你,就太便宜你了。”贺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闻你的南海派,在岭南沿海势力不小,正好朝廷要建立岭南市舶司,你可有用处了。到时候把你放回去纠集帮派人马,朝廷与你堂堂正正对决,然后一网打尽,明正典型,相信很快就能在岭南打开局面。你说,这个主意妙不妙啊?” 这话让岳老三听了,感觉不出来什么,他是个头脑简单的,反而觉得这个宋朝的官儿竟然放自己回去,简直是蠢透了。在南海一代,谁能打得过岳老三?那些官兵怕是听名字就吓软了! 但是旁边的慕容复一行人却是浑身颤抖。 岳老三傻头傻脑,不知道这个人的厉害,还以为是被暗算下毒。他们却知道这个人施展的,乃是超乎常理的、无法想象的、神通!没有任何武功、任何毒药可以做到控人身躯、乍隐乍现甚至一分为二的! 可是偏偏这样强大的人,却不是一个莽夫,反而比那些宋庭的一般官员还要奸诈,连岳老三这样的丑恶莽汉都要被他笑吟吟地榨干最后一点油水! 想想即将面对这样的恶魔,慕容复的泪水涔涔而下,对眼前不停地尝试给他解穴的王语嫣说道:“表妹,不要做无用功了,且不说你一点内力也无,就算是我没被制住,怕也是无能为力啊!” “不,不,一定有办法的,都怪我,怪我读的书不够多,我应该多读一些神话志怪的书的,呜呜呜。。。”王语嫣更是哭成了泪人。 她忽然回身抓住了段誉的手,抽泣着说道:“段公子,我知道你们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是一等一的解穴功夫,你帮帮表哥,帮帮表哥!” 段氏家臣暗中拽段誉的袖子,示意他不要掺和。 段誉见王语嫣哭的梨花带雨,恨不得施展浑身解数以求她展颜一笑,岂会在乎家臣的意思? 可是他也只能摸着后脑勺苦笑道:“我。。。我不会一阳指,就是爹爹逼我学一阳指我才跑出来的。我只会六脉神剑,要不,试一试?” 第113章 反贼落泪 慕容复的脸都黑了,那六脉神剑他也见过,石头都能崩个坑,真打到身上,那不得一个血窟窿? 这也是能试一试的? 这个傻子,真让人嫉妒啊! “表妹,让段公子送你回家。你出来这么久,也玩够了。你现在看到了,这江湖,哪里是玩的地方,这是搏命的修罗场。乖,回家,再也不要出来了。”慕容复仿佛即将看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此时,他卸下了包袱,捡起了心底的最后一缕温情。 “不,表哥,你一定没事的,段公子,你想一想,试一试!”王语嫣红红的杏眼望向段誉。 “没用的,语嫣,你听我的,此地不可久留。再说了,那一阳指要是有用的话,旁边的段延庆早就跑了!也不会如今屈辱地跪倒在尘埃里!” 慕容复咬牙切齿,对段誉道:“段公子,我相信你一定会把表妹安全送回家里。” 段誉此时有点慌乱,说是欣喜,仿佛有点不太好。若说是悲伤,貌似也悲伤不起来。只好重重地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段公子,这一路上我们带着你,未曾求一点回报,如今我慕容复求你,如果见我也跪倒,你就用你的六脉神剑,杀!了!我!”慕容复紧紧盯着段誉的双眼。 “不不不,怎么能杀人呢,我最见不得杀人了,更何况是我自己,不行不行。而且这样的话,王姑娘就再也不会理我了。。。”段誉连忙摆手后退。 “苍天啊!我慕容复堂堂男儿,竟然要受如此折辱吗!”慕容复仰天长啸。 听到旁边慕容复屈辱的呐喊,其他被制住的人心有所感,纷纷露出悲戚之色。纵然是佛学精深的鸠摩智,此时脸上悲哀、惊恐、挣扎等种种神色,毫无掩饰地剧烈变幻。 只有此时已经跪在地上的段延庆毫无所动,甚至嗤之以鼻。 “到底是年轻人,受不得一点屈辱。区区下跪而已算得了什么,想当年我逃出大理皇宫之后,什么屈辱没有受过!可以说是千百倍于此。” “只要能活下来,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人死了,就再也没有希望见到美好了。菩提树下,观音长发。唉,不知道何时能够找到她呢?我要成为大理的王,这样才能发动所有的人去找她!这样才能给她应有的无上荣光!而不是做一个江湖中人,像条狗一样居无定所!” “眼前的宋朝太傅不可思议地强大,不仅是神通大,更重要的是官位大!权力大!” “太傅乃是帝王之师,清贵无比。但是他同时也是天子亲卫——带御器械直的统领,可见权柄之大,深得天子信任,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此时看似凶险,其实未必不是天大的机会。凡做大事者,必然有天大的格局。只要对他有用的人,必然能够得到重用。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准机会,表忠心!” 纵使身体残废,容貌被毁,半死不活,他都坚持了下来。所以如今只有他,能在看似绝望的境遇之中,发现绝佳的机会。 这时只听见贺礼的声音响起:“叶二娘,残害儿童无数,罪恶深重,人神共愤。玄痛大师,此朝廷钦犯交于你负责,押送少林寺暂时关押。” 玄痛上前领命。 他刚才服下解药,毒已经解了,今天经此生死间历练,已经是心思澄澈,虽然知道把一个女犯交由少林寺看押,多有不妥。但他并没有提出疑问,只是躬身领命。 果然又听到贺礼说道:“回去给玄慈带一句话,说一个月后我在少室山开公审大会,对一干重犯,明正典型以慰天下!” 在常人看来,这只是给少林寺方丈打一个招呼而已,毕竟要借用少林寺的场地。宋朝官员多有信佛信道者,所以宗教场所的地位一般也比较高,并不会发生什么强行征用的事情。提前给少林寺负责人带个话,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旁人不觉有他,玄痛却知道此事并不简单。 因为对方贵为大宋太傅,对待自己尚且以礼相称。但是说起少林方丈,就是玄慈二字。这是明显的不满! 不过其中的缘由也不是自己该问的。做好自己的事,转达好应该转达的话,其他贺礼的,方丈自然会拿主意。 玄痛抛出一根绳索,绳索束住叶二娘的腰身,又取来一块木板,抖动绳索把她绑在木板上,远远地拖行着离去。 贺礼一挥手解开了对段延庆的限制,说道:“恶贯满盈,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能在我手上走过10招,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可是这个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恶人首领却并未起身,反而把身子伏得更低,以头抢地,腹中发出浑厚的声音:“太傅明鉴,我本来是大理国的延庆太子,只因为多年前杨氏兵变,故而逃出皇宫,苟延残喘。如今得见天朝太傅,实在是三生有幸,有请天朝上邦为我做主!我乃是当年大宋天子亲封,大理国法定继承人。如今流落多年,思乡心切,还望天朝上邦能够送我归乡!” 说罢,连连叩首不止。 这段延庆不愧是一代枭雄,而且是帝王家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心胸见识果然不是普通江湖人能够比得上的。 他不但能忍屈辱,还能抓住机会,他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在哪里,就是大理原太子的身份。用官面上的话语试探,求得一丝生机。 “你果真是延庆太子,那我天朝上邦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只不过你号称恶贯满盈,怕是民意汹汹,千夫所指啊。”贺礼揶揄道。 “恶贯满盈的名号,只是手下之人狐假虎威。我残废之身,行动不便,这多年来,实则未曾伤害一个宋人的性命啊!”段延庆高声大叫,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一旁的慕容复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实实在在地刷新了对无耻的认识。你行动不便?忽悠谁呢?那两个钢杖点起地来,鸟都追不上你! 贺礼自然也知道这些话听听就罢了。这是官面文章,段延庆用来推脱罪行的借口。 不过这就是法治的小小弊端了,没有证据,就不能根据传言来定一个人的罪。 贺礼自然不需要对他讲证据,不过此人确实有用。 “如今我大宋鸿胪寺驻大理特使李青萝,正在赴任途中,你可以前去寻她,为你做主。既然寻求大宋的庇护,就要遵守大宋的法律,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去。” 贺礼把一丝神念种子寄在他的脑海之内,自然不怕他叛逃。 倒是一旁的王语嫣,听到他口中说出的名字之后,一脸惊疑之色地看了过来。 第114章 驱虎吞狼 “李。。。你刚才说的,是我娘吗?”王语嫣轻呼一声,不敢相信的捂住了樱桃小口。 作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出来奔波了几个月,她又怎么不想念自己的母亲呢? 更何况听说慕容家的燕子坞都被抄家了,她也是日日忧心自己家被牵连。 如今听到自己母亲的名讳,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不错,你的母亲李青萝,如今是天子敕封驻大理国特使,全权处理大宋与大理的邦交关系,你若是想去寻找母亲,可以寻求官府的帮助,也可以跟着段世子一起。” 段誉闻言,欣喜若狂,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王语嫣,只想着她能赶快点头答应。倒是把刚才想要劝诫宋朝太傅不要相信段延庆的话抛到了爪哇国去了。 不过身后的大理家臣一脸凝重,心下暗暗打算,必须尽快禀告大理皇帝。他们可是敏锐地感受到了段延庆投靠大宋是个多么重大的政治事件,往坏了想,简直可以说即将颠覆大理都不为过。 大理名义上是大宋的藩邦,但是宋朝暗弱,其实是两个平等交流的国家。 不过如果一旦段延庆这张牌握在大宋的手中,恐怕大理马上就变成了弱势的一方! 那段延庆本来孑然一身,只要大宋能够帮他抢得皇位,那肯定是什么都舍得送给大宋。 现在好就好在段延庆是一个丑陋的废人。 武功再高,江湖上名望再大,在政治方面来讲,都不如长得好重要。 长相庄严威武或者清秀儒雅,永远都是当官需要具备的重要的条件之一。 否则民间就不会有钟馗的传说了。 就段延庆这样的德性,还有他的名声,是绝不可能坐上大理皇位的,大理的百姓不会答应,各个部落的头人不会答应,所有的大理官员也不会答应。 想当年唐太宗的长子李承乾只是骑马摔伤了腿,腿脚有点瘸,就断送了大好前途,失去了储君之位。 段延庆则是又瘸又丑,如同恶鬼。想当皇帝那是一丝可能性也没有。 不过话虽如此,却不能掉以轻心。 要知道弓箭最令人害怕的时候,不是射出去的时候,而是引而不发的时候。 大宋根本不需要真正的扶持段延庆当大理皇帝,只需要放出风声,拿出一些似有似无的证据就能够迅速的扰乱政局。 段延庆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以自己等人今天所见,面前这个大宋太傅可不是好相与的。与那些大宋官员不同,他根本不看重什么君子风度、什么天朝面子,是一个十足的腹黑的人,天生的权谋家。 恐怕这次大理真的要向大宋称臣称藩,伏低作小了。 但是下一刻他们就听到了如同惊雷一般的消息。 “段延庆以你现在这幅面容,想要当大理皇帝那是痴心妄想。纵使有当初心向于你的老臣,看到你这幅面容,也绝不会支持你。”贺礼淡淡的说道。 “我自知希望渺茫,但是只要还有一丝丝希望,我也要去尝试,而且这对大宋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其实大理内部多有部族不服段正明者,只不过段正淳娶了势力最庞大的白苗族女子刀白凤,大理皇室也没有其他人比段正明更加名正言顺,如此他才能够稳定大理局势。 如今只要我回归大理,自然有种种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我无需露面,就可以搅动风云。大宋只要握着这张王牌,段正明为保江山,必然予取予求。” 段延庆心思澄澈,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展现自己最大的价值。 “你错了。”贺礼果断地否定了段延庆:“一张不敢打出去的王牌也叫王牌吗?段正明也不蠢,他知道你这张牌永远不可能被打出来,就不会拿出真正的诚意,只会跟我虚与委蛇。 大宋衮衮诸公,色厉内荏,张口闭口大国风度,实则一肚子蝇营狗苟,岂会真正在意谁做大理国王? 段正明占着大义名分,只要暗中多多贿赂金银,大宋朝廷自然有无数人帮他说话,而你呢,有人为你说话吗?” 段延庆急切地想要表现自己的价值,可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其实是他自己内心也知道,贺礼说的无比正确! 抬头看到贺礼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段延庆一个激灵,贺礼这是在敲打自己! 他要让自己认识到,不管自己有没有价值,能发会多大价值,现在能够相信、能够倚仗的,只有贺礼一人而已! 如果不唯其马首是瞻,别说什么做大理皇帝,连一个江湖残废也做不成,甚至马上就会命丧当场! 如果不能用自己前大理太子的身份实现利益最大化,那么眼前的这个大宋太傅,会毫不犹豫地拍死自己,以诛杀四大恶人的威名震慑江湖,实现另一种利益最大化! 段延庆满头冷汗,伏地颤抖着说道:“大理番邦小国,前太子段延庆,唯命是从!相信天朝上邦自会为我讨回公道!” “哈哈哈,段太子哪里的话,我天朝急公好义,大理又久为藩属国,两地人民情谊深厚,若是果然有宵小篡位,我大宋自然会为你撑腰!”贺礼笑声爽朗,但是在段延庆以及一干大理段氏家臣听来,如同地狱恶魔。 “是是是,一切由太傅做主。”段延庆赶紧小心答应了。 “诶,我只是代表大宋,代表两地人民,代表正义,表示一下态度罢了。具体的事务,你还要找鸿胪寺李青萝特使为你操办。” “是是是,我一定谨遵李特使的安排。”段延庆恭敬地回答。 “不过你这副样子,我都不想多看你一眼,那大理民众,肉眼凡胎,又岂会拥护你?”贺礼朗声说道:“既然要回大理,自然要衣锦还乡!” 说罢伸手一指,段延庆只感觉浑身发痒,尤其是面部,喉咙里,如同千百个蚂蚁在爬。 不过这样的折磨,他在流落街头的时候经历得多了,再大的痛苦都能忍受住。只是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贺礼还要惩罚自己,难道是自己的态度还不够? 正在疑惑间,忽然听得一声惊奇的大喊:“他他他…,他的脸变正常了!” 第115章 容貌与美丽 在段誉的惊呼中,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段延庆的脸上。 这或许是段延庆自从残废以后,收获最多目光的一次。没有办法,他的脸上刀疤交错,皮肉纠结,如同在世恶鬼,任谁看了一眼都不想再看第二眼。再加上四大恶人凶威赫赫,谁敢盯着他看? 可是如今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大家都忘了这些顾虑,包括段延庆自己。 他的脸上如同风中湖水一般掀起阵阵波澜,所有皮下的肌肉筋膜都在基因的作用下重新矫正。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脸上的刀疤淡去,翻卷的皮肉恢复正常。这个人间恶鬼一样的面容,变成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脸型方正,面带庄严之色。脸上虽然还有纵横交错的几道淡淡的刀疤,但是丝毫不影响面容的美观反而增添了几分威严。 贺礼伸手一挥,空气中水汽凝结,在段延庆的面前形成一面水镜。 看着镜中自己的脸,颤抖的双手摸着那平整的的皮肉,食指细细地捋过那刚刚冒出的胡须,段延庆这一次真的落泪了。 这是他做梦中也没有想到的事情,竟然真实的发生了。 即使做上了大理国王,可能也没有现在更加的兴奋! …… 贺礼没有心情陪他们激动或者惊讶。此时的段延庆面容恢复正常人的模样,淡淡的刀疤以及残废的双腿更能证明他的真实性。 这张牌此时已经成长到了极致,成为了真正的王牌。 那么就应该着手去干其他的事了。 贺礼的身形一闪即逝,出现在一个呆呆在小和尚面前。 “虚竹,我要去灵鹫山走一趟,你去不去?” “这位施主,小僧,小僧想回少林寺,小僧离开少林久了,想念寺中的师父。还有,我的师叔祖中毒初愈,我要陪他一起回去。”虚竹双手合十,鞠躬说道。 “你是要保护你的师叔祖——玄痛大师吗?你师叔祖毒性已解,以他的功力,再没人伤得了他。少林弟子遍天下,一路上自然会有人遇到玄痛大师,与他一起回去的。” “小僧何德何能,怎么能说保护师叔祖呢,只是想一路上做点杂务,为师叔祖分担。再说了,小僧见识浅薄,也不知道区灵鹫山能帮上施主什么忙。。。”虚竹有点惶恐,期期艾艾地说道。 “你忘了无崖子临终前对你的交代吗?他收你为徒,要你去找逍遥派的师伯师叔学武功。” “小僧不想学武功,那是无崖子老前辈临终遗愿,小僧为了宽慰其心,不得不答应。小僧以后会找机会区寻逍遥派的师伯师叔,向他们讲明缘由,交出指环物归原主。阿弥陀佛,小僧是少林弟子,逍遥派的东西,一定会如数还给逍遥派的。”虚竹双手合十,口中佛号不止,仿佛在暗暗坚定自己的话语。 “虚竹你有此初心,实在难得。不过如今我得到消息,灵鹫山你的逍遥派大师伯天山童姥如今遭厄,一群凶徒冲上山顶逢人便杀,灵鹫山数千女弟子苦苦支撑,若是你不去救,她们都要被屠戮一空啊!”贺礼叹息一声。 “啊?!怎么会这样?可是小僧是少林弟子,小僧才疏学浅,逍遥派师伯遭难,还有个师叔可以去救她们。。。”虚竹一心想回少林,慌乱地推托。 “虚竹!”一声苍老而又严厉的声音响起,虚竹连忙回头去看,只见玄痛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虚竹连忙双手合十,俯首应道:“师叔祖。” “虚竹,你忘了出家人为什么出家吗?在家枯坐的不是佛,普度众生的才是佛。 少林寺就是你的家,如今你只想着回家,却忘记了众生的苦难,这就是私心和贪欲啊!贪图享受、贪图安逸、贪图庇护,何尝不是贪欲呢? 我辈佛门子弟,闻人受苦如自己受苦,见人受伤如自己受伤。如今数千人横遭恶难,又都是老弱女子,闻此消息,恨不得以身代之,如何能当做没有发生呢?” 虚竹双眼通红,含着热泪,不是因为师叔祖批评他,而是忏悔自己的言行背离宗旨,轻慢了佛法。 “唉,孩子,你自幼在少林寺长大,如今第一次出来闯荡,遇到了种种磨难,心生畏惧,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你要克服它、战胜它,等到磨难动摇不了你的慈悲心、欲望动摇不了你的是非心、言语动不了你的坚毅心,你就成为了真正的佛门子弟,你所在的地方就是少林,你走过的地方就是少林。 少林不是一座山、一个庙,少林是千千万万的人,千千万万的善行善举。 雏鹰终究要自己飞向远方,虚竹,是时候去寻找你自己的人生了!”玄痛语重心长地嘱咐他。 “去,跟随这位施主,去做你应当做的事。” “是!”虚竹擦干眼泪,给玄痛深深施礼后,站到了贺礼的身旁。 此时,王语嫣到了贺礼的面前,道了个万福,因为是小跑着过来,脸上泛着潮红,一时间更显得唇红齿白,美颜不可方物。 “王姑娘,今日见了你,才明白世间女子美丽的奥秘。”贺礼感叹了一声。 面对王语嫣疑惑的眼神,贺礼继续解释道:“在我的家乡,女子喜欢浓妆艳抹来展示自己,各种粉底口红,从不离身。今日才知道,化妆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达到你这样的效果罢了。 唇色红润,代表心血旺盛。面色皎白,代表肺气充盈。靥生红晕,乃是脾气上行。乌发浓密,乃是肾水充足。双目灵动,乃是肝气郁郁葱葱。 原来最美的女子,就是健康的女子! 人所追求的美丽,终究逃不过生物的本能!那是源自基因的吸引,作用于整套生殖系统的诱惑,精气神全方位的呼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语嫣虽然听不太懂他的话,但是也知道是夸奖自己,看他的目光澄澈,满是欢喜,也不禁心生好奇。 要知道她闯荡江湖以来,无数的男子看向她的目光,或者痴迷,或者贪婪,或者阴险,种种恶毒,她都能略略感应。 今日第一次见到一个充满了理智、好奇、探究与欣赏的目光,王语嫣不由得心里赞叹一句:“果然奇人也!” 第116章 忽悠 “王姑娘的来意我已知晓。慕容复虽然犯下叛国造反之罪,但是并非必死。只要能迷途知返,未尝不能保全性命啊!”贺礼微微一笑。 贺礼身形一闪,王语嫣只感觉忽然全身一轻,如坠云雾,好像扑在了夏日新晒的杯子之中,飘飘忽忽,再一睁眼,已经跨过了几十丈远,来到了慕容复与四大家臣的面前。 王语嫣不由得心下羞赧,想道:“刚才难道是被他抱过来了?竟然如此柔软、如此安全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家中,忘记了连日来的奔波之苦。只是。。。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表哥会不会介意呢?” 随即偷偷抬眼瞄向慕容复,却见慕容复根本没有看她,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有点失落,又从心底生出一丝丝窃喜,红晕。 只听得慕容复嘴里喊道:“要杀便杀,莫要折辱我等!” “慕容复,你相比于你的父亲,才华武功乃至于人格魅力,可有青出于蓝?” “不敢,不及先考之万一。”慕容复气咻咻地回答。 “那你父亲奔波一生,未曾实现的志向,你能实现吗?” “我慕容世代子孙以此为志,必然能够等到那一天!想当年秦国蛮夷之地,诸侯之所不齿,仍能奋六世之余烈。我大燕一样可以!”慕容复怒目圆睁。 “可惜啊,你曾祖有儿子,你祖父有儿子,你父亲有儿子,可是你没有儿子!” 慕容复如遭雷击,喃喃自语道:“我没有儿子,我还没有儿子。。。。。。” “你现在死了,固然容易。可是兴复大燕的任务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你向往的大燕也再无可能出现。岂不闻,勾践卧薪尝胆、楚庄王三年不飞不鸣?”贺礼本来想举一下伍子胥的例子,想了想慕容复的文化水平,还是换成了两个知名度高的。 “你继承乃父遗志,想要兴复大燕,难道没有想过曲线复国吗?大宋之外,天地广阔,大有可为啊!” “哼,我纵然有卧薪尝胆的志向,你又岂肯容我?我若是说没有,未免被你看轻;我若是说有,定然要被你扼杀。你如今就是一个玩老鼠的猫,想要看我的笑话罢了。只求速死,不必多言!”慕容复把脖子一梗,愤愤地说道。 此话一出,四大家臣也是一阵揪心。是啊,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的谋反之罪,从古至今只有从重从严,大搞诛连,岂有苟且就能偷生之理? 王语嫣也是心里一紧,难道终归救不了表哥吗?那我该不该恨他?但是他是朝廷大官,为朝廷办事缉拿反贼也是他的责任,不应该怪他?可是他又确实害得表哥被抓。。。哎呀,心好乱! 且不说王语嫣心乱如麻,四大家臣垂头丧气,贺礼接下来的话石破天惊:“慕容复,你太小看我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杀伐乃下下之策。看在同是炎黄子孙的面子上,我给你指条明路。” “呵呵,谁是炎黄子孙,我乃鲜卑后裔,与你等不是一个族群!”慕容复哑然失笑。 “非也非也,”贺礼大笑着摇头:“听说你小时候痴迷武功而不爱读书。如今竟然连自己民族的起源也不知道? 鲜卑的祖先原本是大秦的公室,因为犯法被秦王放逐,效仿秦国的先祖在边境放牧,渐渐的势力庞大之后成为了部落,自称鲜卑。鲜卑者,献北也,表示为秦王牧守北方之决心。 你看我等,身形发色容貌,未有一处不同,鲜卑岂是胡人邪?” 一席话说的慕容复也摸不着头脑。关于历史可能是编起来骗他的,但是最后一句话,说到了慕容复的内心。“自己等人生来与宋人一模一样,怎么会是胡人呢?大宋商贸发达,自己在港口也见过各式各样的胡人,有高鼻深目的,有头发五颜六色的,还有漆黑如炭的,那些才是胡人。” 难道面前这个宋朝大官说的是真的?听说宋朝那些考状元的,好多都去了翰林院,他们的工作就是天天翻找上古典籍,整那些没用的咬文嚼字。 想到这里,自己不免的就相信了三分。 慕容复向旁边的公冶乾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公冶乾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公子,史书中确实有这样的记载……” “什么?!竟然是真的?”慕容复和其他三人十分震惊。 公冶乾却是心中暗道:“这尼玛本来就是鲜卑势弱时,自己编的一套说法,想要跟中原王朝拉拉关系、赚点打赏,别说中原王朝不信,鲜卑自己都是不信的! 但是既然这话说过,那就抹不掉了。以前占人便宜,现在被人占便宜,那是理所当然。 再说经过多代互相通婚,哪里还有纯粹的鲜卑人?早就和汉人一模一样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 现在生死操之人手,别说鲜卑和汉人同宗,就算是说鲜卑以前是汉人的狗,想要活命的话,也要咬着牙认下!” 慕容复经过短暂的错愕、呆滞,随即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各种理由都已经到位,若还不肯变通的话,那就不是硬气,而是傻瓜了! 人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生命体,在面临选择的时候,经常并不能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是被一股执念操纵。 这执念之强,甚至可以战胜一切生物本能与欲望。有时候即使刀斧加身,也不能动摇分毫。 但是这种执念又是那么脆弱,往往只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就会土崩瓦解。 哪怕这个理由,根本就似是而非、穿凿附会。 “向伟大的革命先烈们致敬!”贺礼在心中默默的祷告了一句。 随即对慕容复说道:“想当年汉朝击溃匈奴,鲜卑的一支也跟随匈奴迁徙到了西域,鲜卑王不满足于在西域建国,于是往更西的地方迁徙,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丝毫不逊于中原的大陆——欧罗巴。此地水草丰美,河流湖泊众多,有着种种本土野人,建立了村落一样的城邦。 鲜卑王迅速了统一这块大陆的一半疆域,本地的野人畏惧他,称他为上帝之鞭!” 慕容复听闻此言,不由得心驰神往,幻想鲜卑王的荣光。 “如今欧罗巴大陆上,众多国家纷争不断,宗教战争导致民不聊生。慕容复,此时正该你上场,统一欧罗巴,恢复鲜卑荣光!” 第117章 人心与命运、武力与智慧 慕容复苦笑道:“我虽有此意,可是如今起事尚未开始,就被尊驾的属下查抄了家园,如今既无粮草辎重,也无大军可用,如何去的了万里之外的欧罗巴?更别谈征服蛮族,统一大陆了。” 慕容复虽然从小以大燕皇族为傲,看不起大宋,但是他生长于大宋繁华之地,除父亲之外,从小所接触的都是汉人,读的是汉人的书,说的是汉人的话,受到的熏陶无孔不入,自然也认为大宋是天朝上邦,所有其他的地方都是蛮夷罢了。 别说是他,就是他的老爹慕容博,怕也是如此想的。要不然,他们早就跑到西域或者岭南筚路蓝缕去了,也不至于天天想着挑唆宋辽战争,获得渔翁之利了。说到底,还是觉得在大宋的土地称王、统治大宋的人民才算真正的政权。 事实确实也是如此,大宋是此时世界上唯一富饶、祥和、文化极度兴盛的国家。即使放在历史长河之中,东京的繁华、大宋的文学艺术,那也是顶尖的。即使是大宋的对头——辽国,上到皇帝与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也是心中喜爱与向往大宋文化的。 实际上,此时的辽国皇帝耶律洪基,那也是宋朝文化的小迷弟! 耶律洪基年轻时,曾经冒充使节来到开封城。自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早就被细作们识破报告了宋仁宗。宋仁宗很有心,单独带着耶律洪基游览了大宋皇宫,还让他拜见了皇后。 最后,宋仁宗还语重心长地对耶律洪基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要好好地对待两国百姓啊!随后又送了耶律洪基很多礼物。这件事情在耶律洪基在心中留下了对宋仁宗极好的印象,也埋下了亲宋的种子。 耶律洪基继位后,还对文武大臣说起宋仁宗:“中国之主,天日之表,神异如此,真圣人也。我若生在中国,不过与之执鞭捧盖,为一都虞侯而已。”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宋仁宗去世后,使节前往辽国发讣告。耶律洪基听闻仁宗驾崩,如丧考妣,拉着使者的手号啕痛哭:“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而且不但皇帝哭,辽国的官员、百姓都跟着哭。耶律洪基还用数百两白金,铸成两尊佛像,并在佛像背后刻下铭文“愿后世生中国”。 此方世界虽然是武侠世界,与现实历史有点出入,不过大致的情况是不会变的,所有东方文化圈子里的人,全都是向往大宋、羡慕大宋的。 所以虽然此时慕容复说服了自己,接受了现实,愿意去极西之地探索,以换取一条生路。但是心底其实还是有些不舍得,毕竟江南烟雨再也回不去了,从此踏上西域苦寒之地,任谁也不能念头通达。 虽然慕容复是因为渡过了生死难关后,知道自己对对方有用,就有点矫情,存在着试探一下,看看能否多要一点筹码的意思。不过他说的也是切实存在的情况。 他的兵甲、粮草、嫡系都在东南,如今来到西北被抓,可以说是除了身边的四位家将,那是一无所有了。想要这样赤条条去西方,翻山越岭,怕是九死一生。 贺礼笑道:“那就看你想要为自己的未来出多大的力气了。你化身李延宗潜伏西夏一品堂多年,如今赫连铁树与其嫡系葬身大宋,四大恶人被擒,李延宗自然会成为举足轻重的角色。只要你回去多多笼络西夏将领,在我大军到达之时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就是大功。 灭了西夏之后,看你的功劳大小,自然会把西夏降军交到你的手上。有这么一只曾经的劲旅,征服欧罗巴易如反掌。不过,怎样折服这些西夏降兵,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 慕容复与家将门对视一眼,看到大家都面露喜色,就忙不迭地答应了。 若是贺礼直接说给他兵甲辎重,慕容复反而会怀疑。如今只是给他西夏降兵,就可信得多了。毕竟,国战之后,最不好处理的就是敌国的降兵。否则白起也不会坑杀赵军,留下千古屠夫的骂名。 杀了降兵有违道德,不杀的话又怕其造反。再说,降兵作为异族人,双方生活习惯甚至语言都不一样,很难迁到内地打散安置后同化,那样会造成很多治安事件。这在自诩文化人的大宋看来就是烫手山芋,如果能交给自己,那显然是双方得利。 至于折服他们,哼哼,不过是一群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我慕容复要是这都办不成,也不必谈什么复国大业了! 运转阳神,贺礼能够看到慕容复的心态变化,心下也不由得感慨,很多人其实能够成长起来,靠的就是在一个个难关活下来之后,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心态的变化。 很多人未必不能成大事,也未必不能成长为一袋枭雄,只是欠缺了一点运气,没能成长起来就死掉了,所以才给世人留下了笑话,做了反面教材。 我们每个人回首往事时,都会觉得几年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蠢。几年后看现在的自己,说不定依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蠢。这,就是成长。 只是很多人,运气不好,没有挺过命运的考验,得到成长的机会。 既然此时慕容复的命运已经悄然变化,那么,贺礼也很期待他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希望不要让自己失望啊!自己还想看一部波澜壮阔的西征史诗呢! 贺礼挥手之下,慕容复一行五人恢复自由,各自有些不敢相信地抬抬手脚,摸摸自己,在惊奇了几个呼吸之后,一起上前施礼。 见五人躬身俯首后,并不马上抬起头来,贺礼了然,说道:“各位的家眷,我并未追究。她们自己带着钱财珠宝,去苏州城郊寻宅院买下落脚,我并未阻拦,她们的身份,官府也并不知情。当然这一切,都是此时你们弃暗投明的结果。” 众人再次躬身道谢,知道贺礼的话中隐藏着威胁。虽然此时没有为难他们的家眷,但是既然行踪都在掌握,那自然是手拿把攥,可是随时秋后算账。念及此处,几人更添几分膺服。 趋利避害,乃生物本能。这世间之人,亦是欺软怕硬,只是不同的人,程度不一样罢了。每个人的心中,都会看不起其他人,也都会有自己畏惧、佩服的人。 空有武力,不能让人心服;智慧广大,也难折服愚夫。只有恩威并施,智慧武力兼备,才能让人心悦诚服,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第118章 变化只在一瞬间 “你若想去西夏一品堂获得绝对话语权,只凭你们几个是不够的。现在还有一个机会,缥缈山灵鹫宫的天山童姥闭关,手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头领造反,正在围攻灵鹫宫。 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洞主、岛主都是一方豪强,若你能折服他们,那就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再带他们去西夏,就说是自己笼络的江湖高手。 百八十个二流高手,对于急缺人才的西夏一品堂,是无法拒绝的诱惑。这是阳谋!只要他们接受这些人,你就必然成为一品堂的绝对势力。到时候无论是谋求升官还是掌权,都是水到渠成。” 一番话说得慕容复等人喘气都粗了三分。百八十个二流高手,还都是一方豪强,那是多大的臂助! 俗话说,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这些洞主、岛主,一听就是掌管了一方山区或者一片岛屿。这些山民、岛民由于生活条件恶劣,常常与猛兽大鱼搏斗,各个悍不畏死,乃是绝佳的兵员! 若能成功,收服的可不只是这百八十个人,更是百八十个狼群一样的部落!别说西征,就算裂土为王也有可能! 只是眼前这人实在可怖,有生之年,怕是无法在中原实现梦想了。 不过在西方称王也可以,至少比没有强。 慕容复发现,只要接受了在大宋无法搞事的现实,反而生活有了越来越多的希望。现在他对霸占西方欧罗巴平原、饮马多瑙河、纵兵黑红海甚至有了一丝期盼。 “也不知道是不是忽悠我,欧罗巴真有那么好?越过草原荒漠之后,真的有沃野千里、胜过中原?不过他这么大的官,总不至于瞎编?再说了,我不求和大宋比,打个折,能跟西夏差不多也就行了。”慕容复越想越兴奋,已经有点沉浸在未来的幻想中的意思了。 “你先去灵鹫山打个前站,探一探这些人的虚实。我和虚竹小和尚随后会到。能否成就大业,看你自己的表现了。”贺礼大袖一挥,消失不见。 随后,慕容复与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等人的脑海中,齐齐出现了一个路线图,可以随自己的意念放大缩小,一应山川河流清晰无比。 五人对视一眼,交流一番,全都震撼莫名。连思想记忆都可以随时篡改,这样的人,如何反抗得了? “这样的人物,怕已经是有道真仙了?难道真的是宋朝天命所归,神佛庇佑?”邓百川攥着胡须,悠悠地感慨了一句。 “我希望他没有骗我们,我那可爱的女儿包不靓,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包不同一改往日的贫嘴,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牵挂。 自从得知燕子坞被大宋带御器械查抄之后,包不同是日夜担忧,不过自知远隔千里,无能为力,即使说出来也是徒增伤悲罢了。况且在场诸兄弟都与自己一般境遇,所以大家默契地谁也不提妻小家眷。 如今听说自己家人未受牵连,大家的心中都喜不自胜。只是自身安危尚且被人家拿在手中,又怎么敢表现出来。 待到此时,这么多天的担忧,悲愤,思念,才一股脑的化作喜悦喷薄而出。 “啊!我那可爱的闺女,你没事我真是太高兴了。”包不同高兴的上蹿下跳,忽然又说道:“公子,既然大宋太傅已经说了既往不咎,请允许我们给家里传个信儿!他们不知道怎样的担忧我等啊!”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用上了敬语。这对于向来挨抬杠的包不同来说,那是极为难得。 看着其他几人一脸期盼的样子,慕容复点了点头。 这年头商业繁荣,物流也十分发达。镖局不仅押送货物,帮人传信是第二大业务。毕竟信件不沉,一次可以带许多。 看着这几位喜滋滋的去行李里寻找笔墨,恨不得马上写完家书寄出去。慕容复若有所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纵使他们是自己的家臣,纵然他们一生忠心耿耿,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 他们固然可以为了自己的大事业抛弃性命,但是他们仍然有更加珍爱的东西。 只有真正的了解别人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才可以真正的做好一个头领。 慕容复放下自己的执拗和骄傲之后,他聪明的智商和过人的天赋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他开始推测所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头领都是什么样的人?大致可以分为几类?他们为什么造反?需求又是什么?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只有提前想好每一种情况的应对方法,再加上随机应变,才能最大限度的提高成功收服这群人的可能。 男人的成长,或许只需要一瞬间。 贺礼欣慰的点点头,这一步闲棋,或许能在未来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武功高强如乔峰,也依然被马夫人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子玩弄在鼓掌之间,错杀了最心爱的阿朱,造成了一生的苦痛。 纵然神通强大如自己,也只能窥探常人此时此刻的思想,不能算尽人心的未来变化。 尤其是一些枭雄、天才、英雄之类的人物,他们正是因为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想常人之所不能想,所以才能成就一番功业,他们的思想也就更难以推测。 虽然世界是物质的,现实的,但是绝对不可以忽略思想对现实世界的影响。 因为在很多神话世界里,人的思维情绪是撬动世界规则、利用自然之力的钥匙。 佛家有苦修和顿悟,法力可以靠苦修积累而来,也可以靠顿悟一瞬间就提升了生命的层次。 还有心魔、阴魔、罪魔、业魔等种种魔头,都是人心而生,却可以飞天遁地,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毁灭之地。 这时候就绝对不是唯物主义世界观所可以解释的。 唯物主义世界观在自己的源世界当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因为源世界封锁一切玄奇。 但是若在神话世界中还坚持唯物主义,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就会危险重重。 或许有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道”。 道,无穷无尽,那是无限的信息和规律。 纵然道祖和佛祖也是强曰为道,对道的解释而已。 道可以理解,却永远不能到达。 而作为一个幸运的普通人,有幸能够见识到大千世界的种种玄奇,此时应切记入乡随俗,不能骄傲自大,如此才能走得更长远。 “虚心向每一个世界的每一个人学习,要永远走在探索的道路上。” 贺礼暗暗的对自己说。 第119章 大轮明王 慕容复还想要再请教一下贺礼,希望能够从贺礼身上再学一点东西,这种奇人异士毕生难遇,说不定就是此生最大的机缘。可是四处寻找却已经失去了贺礼的踪迹。 贺礼此时已经去处理现场武功最高的人——鸠摩智。 鸠摩智来参加此次大会,无非是想浑水摸鱼。最好再能找到机会,胁迫段誉夺得六脉神剑剑谱。 这次聚会说起来是群雄毕至,但是在鸠摩智看来,也不过是群鱼争食罢了,鸠摩智自信自己作为数一数二的大鱼,必定可以从中获取利益。 可是没想到现场突发变故,从天而降一个渔夫,一网把所有的鱼都捞去了! 不知道有意无意,自己竟然成了漏网之鱼。鸠摩智眼看着其他人被一道金光闪过,全部定住,如此高深的功夫,简直闻所未闻。 但是自己竟然行动如常,想必是自己内力深厚,对方的武功快则快矣,未能施加到自己身上。 既然有如此高明的武功现世,那说什么也要一探究竟!若能学来或者抢来,那么我吐蕃国师鸠摩智真正可以横行无敌! 直到看到内力修为丝毫不逊于自己的丁春秋,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鸠摩智才双股战战,意识到了自己大错特错。 他只是自负自满,又不是傻! 分形化影,操控人体,这哪里还是人的武功,这是神通!这是传说中罗汉菩萨才能达到的境界,纵使吐蕃历代上师活佛,连吹都不敢这样吹! 若非自己亲眼得见,那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还好对方并没有治住自己,或许是鉴于两国邦交形势?我只是对自己不以为意? 先不管那么多,走为上计。鸠摩智悄悄的溜走,离开了漩涡的中心。 他不像其他宋人一样站在远处小山头上远远的观望,鸠摩智深深的知道:“要么不跑,跑了就不要停”的道理。 等到慕容复这边事情完毕,鸠摩智已经跑出去了几十里远。 此时他正在一处树林中歇脚,一边感慨着今日的奇遇,一边琢磨接下来的行程。 忽然抬头看见前方一个金光闪烁的身影,笑呵呵地说道:“大轮明王止步,请配合调查!” 鸠摩智心下陡然一惊,果然自己猜测的不错,此人如神如魔,竟然能如此快的赶上自己。 “阿弥陀佛,小僧我入大宋以来,未曾触犯大宋律也未曾杀伤性命,先生身为官府之人,妄自阻拦别人的道路,难道是大宋意图挑衅我吐蕃?”鸠摩智合十一礼,疾言厉色道。 “大轮明王不必拿邦交的大帽子压我,你自己号称吐蕃国师,可是吐蕃如今四分五裂,尚且没有统一的政权,哪里有国师? 青塘的角啰斯是青藏最大的政权首领,名义上也是大宋的青塘节度使,受官家管辖,我身为大宋太傅,问起他话来,他也不敢如此无礼! 你出身雪山大轮寺,距离角啰斯所在的青海有千里之遥,角啰斯又怎么会聘请你为国师?想必是大轮寺附近的某个部落,妄自尊大,自封为王,聘请你为国师罢了。 蜗角虚名,蝇头微地,也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 刚才有大理世子段誉告发你挟持人质。现在,出示通关文牒,如若没有,识做私自入大宋人员,数罪并罚,关押遣返!” 鸠摩智气的脸上通红,他出生雪山大轮寺乃是西藏宁玛派的圣地,在整个西藏都甚有威望。 他的随身用具,无一不是极尽华贵,到天龙寺去要胁人交出《六脉神剑图谱》,书信是银字金笺,精工镶嵌,本身就是珍贵的工艺品一件。他用来装慕容博抄录的少林绝技抄本的盒子,又是黄金打造的小箱。 不仅用具奢华,他个人亦辞藻华丽,吐属高雅,配合尊贵身份。最重要的是,他既是法王,自然懂得高深佛法。鸠摩智仪表堂堂宝相庄严,他布衣芒鞋,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使人看不一会,便生出钦仰亲近之意。 他出使大理时,大理从上到下对他毕恭毕敬。就连段誉初见之下,也被他的外表所折服,认为他是高僧大德。 这个大宋太傅,是大宋高官,却一点也没有大宋文人的礼节。自己无耻,他比自己更无耻! 什么通关文牒,那是唐朝时才有的东西,宋朝何时有过这个玩意儿? 按说自己是吐蕃国师,来往宋朝公干自然有吐蕃国王颁发的国书。但问题是,吐蕃明面上的政权统领是角啰斯,那些信奉自己的国王们都是自封的,不具有名义上的合法性。这个国书自然是没有的。 自己用邦交来压他,他就用公事流程来压自己,甚是可恶! “那就是没得谈喽?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中原大名鼎鼎的北乔峰南慕容,在下也不是没有交过手,盛名之下,也不过如此!看你年岁不高,我放你一马,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冲动,免得误了自己的性命!” 鸠摩智话里虽然硬气无比,但是脚下潜运内力,话音未落,便向一侧飞奔而去,却是早就打定主意要逃之夭夭。 没成想刚越过一个小山坡便看见贺礼站在前方一棵大树的树枝末梢之上,随风载沉载浮。 “不要白费功夫了,跟我比速度的话,这世上谁也跑不了。”贺礼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鸠摩智。 鸠摩智转身就跑,手中潜运内力,汇集毕生功力,向后发出一记火焰刀。 他先前放下狠话假装硬气,暗中却是要逃跑。如今发现逃跑不掉,仍然假装逃跑却暗中偷袭。 鸠摩智虽然发出一记火焰刀,却根本不回头看,脚下向前狂奔,眼见前方并没有再次出现贺礼的身形,鸠摩智心下暗暗一喜。 这世间功力再深厚的人也无法接他火焰刀而不伤。纵然他是罗汉下凡,这一招十成功力的火焰刀也要让他金身见血! 明王乃是佛祖法相,代表着佛法无边、武力无边、智慧无边! 自己号称雪山大轮明王,靠着佛法无边成为国师,靠着武力无边征服信众,但是自己最引以为豪的还是智慧无边。 当年逍遥派的那个女人功力卓绝,还不是被自己耍的团团转,连小无相功都被骗到手了! 第120章 火焰刀 鸠摩智正在洋洋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不疾不徐的赞叹道:“好一个火焰刀,不愧是宁玛派密传绝技!” 鸠摩智大惊失色,腾身纵跃三丈以外,去看到贺礼就站在自己听到话语时旁边的那棵树上。 “宁玛派的上师创造这一门神功,原本的意思乃是以无上的智慧、无上的定力、无上的毅力化作愤怒的火焰,斩掉一切内魔外魔。 鸠摩智,你的外功已经臻至化境,内功却毫无建树,只能斩杀外魔,不能斩杀内魔,火焰刀在你的手里如同牛刀杀鸡,真是明珠暗投!” 鸠摩智听闻此言,勃然大怒。 “小贼莫要信口胡说!当年活佛传我火焰刀的精义,细致入微,毫无保留。就是看中我天纵奇才,我也不负众望,把火焰刀炼到前无古人的层次。 我以火焰刀绝技降伏黑教,连斩黑教一十八位巫师,从此我雪山大轮寺慑服四方,宁玛派也稳压格鲁派一头,都是我这火焰刀的功劳! 你现在引用佛经教义,想要打击我的自信,未免也太天真了! 佛经所言,内斩烦恼,乃是心性修行,与这火焰刀绝技又有什么关系呢?武功就是武功,佛经就是佛经,我只要拥有上乘的武功,就能让人人都念我的佛经!” “那按你的意思,佛经里讲的,都是假的喽?”贺礼问道。 “佛经为了传教,自然要夸大其词,历数种种神佛菩萨的大法力,使得信众敬畏。但是现实之中,大家都是人而已,哪里有神佛菩萨?只有武功真实不虚!”鸠摩智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这世间如果真的有神佛庇佑信众,那么怎么又会有生老病死的痛苦?这世间如果真的有神佛能够创造一方净土,那么怎么又会有藏地苦寒? 你生长在中原沃土之上,不会理解边塞人民的艰苦。白天的时候烈日如刀,晚上的时候寒风刺骨。大山绵延没有道路,乱石成堆少有田地。 辛辛苦苦养的牛羊自己不舍得吃,一场风灾雪灾可能就瞬间化为乌有! 巫教黑教苯教大行其道,以礼敬苍天之名,把人民仅有的财产丢入火堆之中! 每一个藏地的人生下来,就要与天斗与地斗,与风雪斗,能够活下来,何其的艰难! 哪里像你们中原人,土地肥沃,田连阡陌,江河纵横,鱼虾无数,有四时不谢之花,琳琅满目的谷物。 纵然那路边小摊儿的一碗素面,就是寺院的大喇嘛们也不能常常吃到! 你永远不会明白,藏地的人为什么信佛,只是希望来世不要生在此地!什么时候能生在中原,听说那里每天都能吃饱饭! 什么能救他们?神吗?佛吗?都不是,是土地!西藏和大理近在咫尺,凭什么我们就要受苦?我们要土地,要粮食! 土地哪里来?抢过来的! 谁的武功高,谁说了算,这就是现实! 你现在,在我面前摆什么世外高人的架子,攻击我的立场,高高在上,洋洋自得,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武功高强! 汉人的历史我也读过,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哪个不是靠武力开疆拓土? 现在你们中原人富足了,讲起了文采风流那一套,殊不知,若是吃不起饭,什么文采风流都是狗屁!” 贺礼略显惊讶,缓缓说道:“鸠摩智,我以为你会跟我辩论佛法,也猜测你会用密宗理论狡辩,但是我没想到,你能够看破迷障,直指本质。你果然不愧大轮明王这个外号。 传说,大轮明王是密教八大明王之一,乃金刚手菩萨示现之忿怒身,代表以智慧消除一切业障、越法,以达到清净圆满之境界。 你能够看破世间的仁义道德,看到最本源的生存需求,当真是世间少有的明白人!” “唉!”鸠摩智一声长叹:“不是我想的多看得破,我只是看到而已啊!若能一路走过吐蕃、大理、大宋,任何一个人都要震惊不已啊!吐蕃人连大理的富足都想不到,更何况大宋!他们幻想中的佛国净土,都不及大宋的普通人家的生活! 若非世人沉沦苦海,又怎会有菩萨发慈悲之心,化身千万渡世人呢!” “哦?你是藏地密宗嫡传,乃是修身超脱之道,小乘佛法,怎么竟然会像中土僧众一样,讲济世救人的大乘佛法呢?”贺礼好奇地问道。 第121章 论大小乘 “大乘小乘,不过方向不同。密宗禅宗,只是文化侧重。 佛教起源是天竺,天竺的佛教与密宗、禅宗、净土宗等等都不相同,那么谁是对的? 佛祖出生在舍卫城,但是舍卫城早已没有佛教。天竺各地,佛教教义也各不相同。谁是对的? 中土曾经有诸子百家,藏地也有宁玛派、格鲁派,谁对谁错? 我看都对,因为佛就是人,只要自己认为对,那么教义就是正宗。只要有人能让自己的说法被很多人认同,那他的话就是佛经。” 鸠摩智侃侃而谈。 贺礼脚尖一点,从树梢上飘落而下,站在鸠摩智的面前。 欣赏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开口说道: “怪不得你以鸠摩为名,想当年一代佛法大师鸠摩罗什,精通大小乘经论,虽然出身西域,却是汉传佛教四大佛经翻译家之一。《阿弥陀经》《金刚经》《妙法莲华经》流传千古,乃是以自身智慧载入史册之人。 你敢以鸠摩为名,并带智字,虽然有自我夸耀之嫌,却果真有鸠摩罗什的三分风采!” “是么?”鸠摩智不屑地一笑置之:“鸠摩罗什闻名西域,却被前秦的苻坚掳掠至凉州。后来姚苌杀苻坚,灭前秦,吕光割据凉州,鸠摩罗什又被吕光软禁在凉州达十六、七年。 若非姚兴攻伐后凉,亲迎鸠摩罗什入长安,以国师礼待,并在长安组织了规模宏大的译场,请罗什主持译经事业,怎会有种种着作流传后世? 若非机缘巧合,他只是淹没在历史中的尘埃罢了!连自身安危都无法保证,又怎么称得上大师呢? 所以贫僧以鸠摩为名,后加智字,乃是有鸠摩罗什之才华,更有鸠摩罗什所没有的智慧!” “哦?不知道阁下的智慧在何处?”贺礼见鸠摩智如此自诩,笑着问道。 “贫僧熟知大小乘佛教经义,辩才无碍,自不必说。还精通密宗的心密、口密、身密的诸多秘法,一招火焰刀纵横藏地,未逢敌手。 贫僧还身兼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与道家小无相功,佛道兼修,融会贯通。在我看来,少林寺玄字辈也是土鸡瓦狗。 入中原以来,除阁下之外,未有能阻我道路者,可以说一句:天下之大,来去自如。 未来我带领藏地百姓,迁居到水草丰美之地,那么藏地的民众谁能不信服我。到时候,我手撰写经书,流传后世,岂不远胜翻译经书的鸠摩罗什?”鸠摩智自信一笑,得意非凡。 “大轮明王已过而立之年,尚且有如此少年的心态,让人佩服。 虽然你的个人英雄主义历史观有失偏颇,对政治经济的见解也十分浅薄。 但是,我还是衷心地希望,将来能看到你精彩的表现。 再会!” 贺礼的身影随风而逝。 鸠摩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其弱点。 这样的大人物,常常能抛却个人的爱憎,理智地看待每一个有用的人。 自己身为藏地共尊的国师,身份地位在对方看来固然不值一提,但是若说起搅动边境各地的局势,自己就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棋子。 大人物不会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既然没有见面就击杀自己,那就是有的谈。 还好,幸运总是眷顾自己,又一次化险为夷。看来我鸠摩智注定要干一番大事业! …… 贺礼尊重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即使他的性格偏激,理念似乎也不怎么正确。 每一个民族都需要英雄。 对于有资格成为英雄的人,贺礼会给予更多的宽容。 因为英雄总能给世上带来不一样的精彩。 鸠摩智的话让贺礼想到了源世界的藏地同胞。 那时候的藏地,已经是人人心中向往的美丽的地方。 走在街头,走在寺庙,见到的都是欢声笑语。 雪白的羊群,雪白的牦牛,还有骑着摩托车的藏族少年,和前来旅游的乘客一起大声高唱着听不懂的吆喝。 这一切的幸福和快乐,来自那一支坚韧不拔的解放军部队,他们把那闪烁的红星带到了藏地高原之上。 从此再也没有剥削和压迫,人人平等,大家一起用双手把贫瘠的苦寒之地变成了美丽的圣地。 鸠摩智并不知道,贺礼放过他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的智慧,而是在他身上看到一种希望,一种改天换地的豪情。 原本鸠摩智的命运,是在枯井之中丧失一身内力之后,大彻大悟,最终成为一代佛法大家。 那样的他虽然放下了对武功的执迷,但同时放下的,又何尝不是他的梦想呢? 佛经之中讲,菩萨下凡,化身为人,劝人向善时,化作红粉骷髅之相,让人们在惊愕之中放下贪婪的欲望。 这是要人们在骤然的得失之间,让人们感受到自己所苦苦追寻的东西,也不过如此,从而能够放下执迷。 但是贺礼觉得,既然佛法是空,欲望也是空,那么执迷如何不是空呢?因为失去而放下的执念,是真的放下了吗? 鸠摩智因为失去了一身的内力,而放下了对武功的执着。这看起来何尝不是失败后的气馁呢? 放下原本的追求,选择成为鸠摩罗什一样的佛法大师和翻译家,这又何尝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呢? 终究是在危险和磨难之中,他选择了退却,承认了个体的力量难以改变现实中的局势。 一代高僧鸠摩智诞生的那一刻,原本那个奸诈自傲却热情满满的鸠摩智,就已经死了。 中土的禅宗自许大乘佛教,少林寺那是佛教祖庭,却有一个犯淫戒的方丈,道貌岸然,不顾天下婴儿的死活。还有诸多犯嗔戒的首座,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维护所谓的少林寺的清誉,维护所谓的武林间的正义。 所谓清誉,所谓正义,又何尝不是名声和权利? 大乘佛教讲究的是济世渡人,中土的各个寺庙中的和尚,果真在济世救人吗? 大相国寺包庇逃犯,放高利贷。 少林寺兼并土地,在民间拉杆扯旗,扩张势力。 清凉寺一心只想与少林争个高低。 所谓禅宗所谓大乘,都是狗屁。 反而教义比较落后的密宗,此时在藏地,逐渐的淘汰了更为原始落后的苯教与巫教,在这个年代,代表了先进的思想和生产力。 大乘和小乘又哪有什么分别?渡人和修身岂有高下? 出身为中土汉族,就自然觉得自己从小接触的文化更高人一等,这是人之常情,但却不可一直如此。 贺礼今日反照内心,确实发现自己仍然有这样的偏见。 世间的一切理论与技术,都需要去其糟粕,留其精华,逐渐融合。 这大宋的佛教确实应该治一治!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还是要当一个良好的契机。 第122章 乌合之众 慕容复以及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五人星夜赶路,前往飘渺山灵鹫宫。 进入缥缈山地界,果然看到了一些打扮地稀奇古怪的人,三三两两的到处巡逻。 贺太傅说过,缥缈山灵鹫宫都是女弟子,那么这些人必然是那些造反的人群了。 这些人各个奇装异服,操蛇弄毒,带着种种的奇门兵刃,甚至有披发跣足、髡发文身之人。 乍看之下,慕容复心中大为鄙夷。不过想到这些都是穷山恶水之地的山民,身居化外之地,本就不通教化,就心下释然了。 慕容复原本自居是大燕后裔,有一种骨子里的骄傲和使命感。但是他从小也是受汉家文化熏陶,深深地认同蛮夷不通礼仪,乃是低人一等的人。偏偏自己出身的鲜卑是公认的蛮夷,这就让他内心十分挣扎而痛苦。 这种痛苦造成了慕容复早期的纠结性格。 他既自傲又敏感,嘴上说着大燕皇室,却绝口不提鲜卑;话里话外看不起宋人,却衣着考究、举止文雅,一切向士大夫阶层看齐。 一直到贺礼告诉他,鲜卑乃是秦国公室、华夏苗裔,慕容复就果断地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因为这个设定完美地解决了他既想做皇室后裔,又想做天朝文化人的矛盾。 只是这短短几天,慕容复已经以王族后裔、华夏正统自居。 如今自己也不是被贬,而是如同周朝的诸侯一般,被分封欧罗巴,承担着为华夏民族开疆拓土的职责。 而自己也必将成为齐桓公、晋文公,甚至秦孝公、秦始皇一样的人物! 想到此处,慕容复的一股责任感陡然而生,包容和爱心在胸膛之内满溢而出。 “这些都是我的子民,失我开疆拓土的基石。老秦人也曾为周天子牧马边疆,披发衣羯。既然他们不通礼仪教化,那么我慕容复就责无旁贷地教导他们!” 慕容复暗自紧紧地握了一下拳,回头看到邓百川等四人也面露兴奋之色,不由得信心更足:“有如此四位忠心耿耿的兄弟,何愁大事不成?” 慕容复几人偷偷潜行,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所谓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聚会的地方。 因为这一伙人既不懂兵法,也不会排兵布阵。一路上既无伏兵也无疑兵,连侦察兵也也是随便派出来的,甚至互相之间都不认识。 仅仅根据这些帮派弟子的分布情况,慕容复很快就摸清了核心人物的方向,果然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这个吵吵嚷嚷的山洞。 这一次慕容复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像原来的既定命运一样,误打误撞的碰上这群人。 慕容复暗中观看,发现这些人互相不服争执来争执去。 慕容复见这些人个个都是桀骜不驯之辈,言语之间骂骂咧咧,个个都是刺儿头一样不好相处的人。 正在发愁如何降伏这些人物,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列位洞主、岛主!各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苦如此相斗?” 众人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株树顶上站着一个黑须道人,手握拂尘,着足处的树枝一弹一沉,他便也依势起伏,神情潇洒。 此时群雄之争已经渐渐有了眉目,乌老大眼看就要成为众人信服的首领,自然对这个突然插手的人怀有极大的戒心。 乌老大向树顶道人拱手说道:“阁下便是名闻四海的不平道长吗?久闻大名,当真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他说话之际,余人都已停手罢斗。那道人微笑道:“岂敢,岂敢!江湖上都说贫道早已一命呜呼,因此乌先生有些不信,是也不是?” 说着纵身轻跃,从半空中冉冉而下。 本来他双足离开树枝,自然会极快的堕向地面,但他手中拂尘摆动,激起一股劲风,拍向地下,生出反激,托住他身子缓缓而落,这拂尘上真气反激之力,委实非同小可。 乌老大脱口叫道:“‘凭虚临风’,好轻功!” 他叫声甫歇,不平道人也已双足着地,微微一笑,说道:“乌先生,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在此聚会,是为了天山那个人的事么?” 乌老大脸上变色,随即宁定,说道:“不平道长说什么话,在下可不大明白。我们众家兄弟散处四方八面,难得见面,大家约齐了在此聚聚,别无他意。” 不平道人提起“天山那个人”,乌老大立即岔开话头,显然忌讳极大。 不平道人哈哈一笑,说道:“这个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你们这一生受尽了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 这“天山童姥”四字一出口,四周群豪都不自禁的“哦”了一声! 这些声音都显得心情甚是激动,有的惊惧,有的愤怒,有的惶惑,有的惨痛,更有人退了几步,身子发抖,直是怕得厉害。 只听不平道人续道:“各位受尽天山童姥的凌辱荼毒,实无生人乐趣,天下豪杰闻之,无不扼腕。各位这次奋起反抗,谁不愿相助一臂之力?连贫道这等无能之辈,也愿拔剑共襄义举!” 乌老大苦笑道:“道长不知从何处得来讯息,那全是传闻之误。童婆婆嘛,她老人家对我们管束得严一点是有的,那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感恩怀德,怎说得上‘反抗’二字?” 不平道人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贫道的多事了。那我上天山,去跟童姥谈谈,便说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朋友们对她一片孝心,正商量着要给她老人家拜寿呢。” 说话间身形闪动,似要离去。 人丛中有人惊呼:“乌老大,不能让这牛鼻子走,泄露了机密,可不是玩的。” 只听得擦擦、刷刷、乒乒、乓乓,兵刃声响成一片,各人本来已经收起的兵器又都拔了出来。 不平道人笑道:“你们想杀人灭口么?只怕没这么容易。” 突然提高声音叫道:“芙蓉仙子,剑神老兄,这里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阴谋反叛童姥,给我撞破了机关,要杀我灭口呢。这可不得了,不平老道今日可要鹤驾西归啦!” 声音远远传将出去,四下里山谷鸣响。不平道人话声未息,西首山峰上一个冷峭傲慢的声音远远传来:“牛鼻子不平道人,你逃得了便逃,逃不了便认命罢!” 众人听这声音,少说也在三四里外。 这人刚说完,北边山峰上有个女子声音清脆爽朗的响了起来:“牛鼻子,谁要你多管闲事?人家早就布置得妥妥贴贴,这一下发难,童姥可就倒足了大霉啦。我这便上天山去当面请问童姥,瞧她可有什么对策?” 话声比西首山峰上那男子相距更远。 众人一听之下,无不神色大变,这两人都在三四里外,无论如何追他们不上,显然不平道人事先早就有了周密部署,远处安排下接应。 何况从话声中听来,那两人都是内功深湛之辈,就算追上了,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们。 乌老大更知道那男女两人的来历,提高声音说道:“不平道长、剑神卓先生、芙蓉仙子三位,愿意助我们解脱困苦,大家都感激之至。真人面前不说假 话,三位既然已知内情,再瞒也是无用,便请同来商议大计如何?” 那“剑神”笑道:“我们还是站得远远的瞧热闹为妙,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逃起性命来也快些。赶这时趟浑水,实在没什么好处。” 那女子道:“不错,不平牛鼻子,我两个给你把风,否则你给人乱刀分尸,没人报讯,未免死得太冤。” 乌老大朗声说道:“两位取笑了。实在因为对头太强,我们是惊弓之鸟,行事不得不加倍小心些。三位仗义相助,我们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适才未能坦诚相告,这中间实有不得已的难处,还请三位原谅。” 慕容复向邓百川对望了一眼,低声说道:“这乌老大并非易与之辈,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却对人如此低声下气,显是为了怕泄露消息。 这不平道人与剑神、芙蓉仙子什么的,嘴里说是拔刀相助,其实多半不怀好意,另有图谋。 不过嘛,他们螳螂捕蝉,咱们黄雀在后,嘿嘿。” 第123章 慕容不屑 慕容复见有人过来横插一脚,就选择继续观望。既然有人想要为王前驱,自己也不用急着现身,且待这些人透露更多的消息,自己能更添几分把握。 不平道人嘿嘿笑道:“大家为何齐聚此地,个个心知肚明,也不必打哑谜,咱们开诚布公,共商大计,岂不更添胜算?” 乌老大道:“好!各位洞主、岛主这次相推在下暂行主持大计,姓乌的才疏学浅,原是不能担当重任。如今有蛟王不平道人、剑神卓先生、芙蓉仙子诸位共襄义举,在下的担子便轻得多了。” 乌老大何等精明,知道不平道人几位前来,怕是有人不小心有漏了风声,被这三位得知,所以前来捞些好处。 此时关乎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如今做事不密,被人知晓,分一些好处、记一个恩情给对方,自然是理所应当。 但是就怕对方以此要挟,想要做个盟主、首领之类的,那是万万不可以。所以马上把话说在前头,表示自己已经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推举为首领,他们三位只是“共襄义举”。 记恩可以,夺权免谈! 不平道人自然听了出来他的意思,却也不以为意。这 出言笑道:“乌老大,你做事忒也把细了。来,来,来!这里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贫道大半久仰大名,却从未见过面。此后大伙儿敌忾同仇,你该当给贫道引见引见。” 乌老大道:“原当如此。”当下传呼众人姓名,一个个的引见。 这些人雄霸一方,相互间也大半不识,乌老大给不平道人引见之时,旁边往往有人叫出声来:“啊,原来他便是某某洞洞主。”或者轻声说:“某某岛主威名远震,想不到是这等模样。” 介绍完毕,不平道人道:“大家共参大事,便须同舟共济。在这儿的众兄弟们,相互间也未始没有怨仇,只是大敌当前,各人的小小嫌隙都须抛开。” 众人自然一片附和。 不平道人又说道:“乌老大,你是大伙儿带头的,天山童姥的事,相烦你说给我们听听,这老婆子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有什么惊人的本领,竟然让各位英雄豪杰如此忌惮?” 乌老大叹了口气,说道:“不平道长既然有此一问,而且三位朋友不远千里前来助拳,那么在下自然应该向三位述说我们的苦衷。” 包不同低声说道:“这些人物,杀人放火,下毒掳掠,只怕便如家常便饭一般,个个恶狠狠、凶霸霸,看来一生之中,坏事着实做了不少,哪里会有什么苦衷?” 慕容复也笑着低声回答:“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必然是遇到了更狠的人物!” 邓百川等人也相顾颔首。听他人的不愉快,总是让人愉快。 乌老大道:“说出来也不怕道长见笑。我们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有的僻居荒山,有的雄霸海岛,似乎好生自由自在,逍遥之极,其实个个受天山童姥的约束。 老实说,我们都是她的奴隶。 每一年之中,她总有一两次派人前来,将我们训斥一顿,骂得狗血淋头,真不是活人能够受的。 你说我们听她痛骂,心中一定很气愤了罢?却又不然,她派来的人越是骂得厉害,我们越是高兴……” “咦?”不平道人情不自禁得出声。声音刚出口,就意识到此举大大的不妥,对方正在诉苦,此时插嘴,未免有鄙夷之嫌。 不过声音已经发出,实在无法收回,只好老脸微微一红,不再出声。 乌老大道:“道长肯定觉得,世上怎会有如此自甘下贱的人呢? 尊驾有所不知,童姥派来的人倘若狠狠责骂一顿,我们这一年的难关就算渡过了,洞中岛上,总要大宴数日,欢庆平安。 要知道她如不是派人来骂,就会派人来打,运气好的,那是三十下大棍,只要不把腿打断,多半也要设宴庆祝。 唉,做人做到这般模样,果然是贱得很了。” 不平道人忍不住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天山童姥如此横行霸道,那不是欺人太甚么?” 乌老大道:“道长此言甚是。这童姥欺压于我等,将我们虐待得连猪狗也不如。 倘若她不命人前来用大棍子打屁股,那么往往用蟒鞭抽击背脊,再不然便是在我们背上钉几枚钉子。 司马岛主,你受蟒鞭责打的伤痕,请你给道长瞧瞧。” 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道:“惭愧,惭愧!”解开衣衫,露出背上纵三条、横三条,纵横交错九条鲜红色印痕,令人一见之下便觉恶心,想像这老者当时身受之时,一定痛楚之极。 一条黑汉子大声道:“那算得什么?请看我背上的附骨钉。”解开衣衫,只见三枚大铁钉,钉在他背心,钉上生了黄锈,显然为时已久,不知如何,这黑汉子竟不设法取将出来。 又有一个僧人哑声说道:“于洞主身受之惨,只怕还不及小僧!”伸手解开僧袍。 众人见他颈边琵琶骨中穿了一条细长铁链,铁链通将下去,又穿过他的腕骨。他手腕只须轻轻一动,便即牵动琵琶骨,疼痛可想而知。 不平道人道:“各位为天山童姥所制,难以反抗,是否这老妇武功绝顶高强,是否和她动手,每次都不免落败? ”乌老大道:“这老贼婆的武功,当然厉害得紧了。只是到底如何高明,却是谁也不知。” 不平道人奇道:“深不可测?” 乌老大点头道:“深不可测!” 不平道人又问道:“既然各位饱受欺压也有十数年,为何今日才在此聚义?难道是天山童姥有了什么变故?” 乌老大双眉一扬,精神大振,说道:“众兄弟今日在此聚会,便是为此了。 今年三月初三,在下与天风洞安洞主、海马岛钦岛主等九人轮值供奉,采办了珍珠宝贝、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胭脂花粉等物,送到天山缥缈峰去。 我和安洞主、钦岛主等上缥缈峰之时,九个人心里都是怕得要命。老贼婆三年前嘱咐要齐备的药物,实在有几样太是难得,像三百年海龟的龟蛋,五尺长的鹿角,说什么也找不到。我们未能完全依照嘱咐备妥,料想这一次责罚必重。 哪知道,只是遣人传话责骂了几句,让我等快快滚蛋。 我们几人下得山来,却见几位成名的高手死在山下,不由得心生疑惑。 天山童姥杀人从来不用第二招,如何几位死地遍体鳞伤? 我等商议之后,决定偷偷潜入灵鹫宫细细打探。果然听到老贼婆的侍女们说话,得知老贼婆身患重病,出外采药求医去了!” 乌老大说到这里,人群中登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天山童姥生病的讯息,他们当然早已得知,众人聚集在此,就是商议此事,但听乌老大提及,仍然不禁喝彩。 待到声音稍稍平息,不平道人说道:“乌兄,咱们进攻缥缈峰,第一要义,是要知道灵鹫宫中的虚实。安洞主与乌兄等九位亲身上去探过,老贼婆离去之后,宫中到底尚有多少高手?布置如何?乌兄虽不能尽知,想来总必听到一二,便请说出来,大家参详何?” 乌老大道:“说也惭愧,我们到灵鹫宫中去察看,谁也不敢放胆探听,大家竭力隐蔽,唯恐撞到了人。但在下在宫后花圃之中,还是给一个女童撞见了。 这女娃儿似乎是个丫鬟之类,她突然抬头,我一个闪避不及,跟她打了个照面。在下深恐泄露了机密,纵上前去,施展擒拿法,便想将她抓住。 这一抓,实在是用出了毕生功力,没想到这女娃儿全无本领,被我一招擒住。 我们拿到了这女娃娃后,生恐再耽搁下去,泄露了风声,便即下峰。一再盘问这女娃娃,可惜得很,她却是个哑巴。 我们初时还道她是装聋作哑,曾想了许多法儿相试,有时出其不意在她背后大叫一声,瞧她是否惊跳,试来试去,原来真是哑的。” 不平道人问道:“乌老大,她不会说话,写字会不会?” 乌老大道:“也不会。我们什么拷打、浸水、火烫、饿饭,一切法门都使过了,看来她不是倔强,却是真的不会。” 风波恶听闻此言,“呸”了一口,低声说道:“这些人忒不要脸,对一个女娃娃严刑拷打,比地痞流氓还不如,可恨,可恨!” 包不同重重点头,显然也十分看不起乌老大等人的行径。 慕容复说道:“这些人都是一地豪强,在本地作威作福,土皇帝一样的人物,平时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命,岂会在乎一个对头家的小女娃儿? 这些人,虽然说着汉话,却如同书上所说的蛮夷一般凶狠。蛮夷者,畏威而不怀德! 我原本想收服这些人,现在看来,他们只配做我们的工具罢了,用完就扔,切不可推心置腹!” 包不同等人点头称是。 原道是什么英雄豪杰,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第124章 剑阻群雄 此时又听得乌老大高声道:“众位兄弟,咱们今天齐心合力,反了缥缈峰,此后有福同享,有祸共当,大伙儿歃血为盟,以图大事,当有祭祀。 众家兄弟,请大家取出兵刃,每人向这女娃娃砍上一刀,刺上一剑。 这女娃娃年纪虽小,又是个哑巴,终究是缥缈峰的人物,大伙儿的刀头喝过了她身上的血,从此跟缥缈峰势不两立,就算再要有三心两意,那也不容你再畏缩后退了。” 他一说完,当即擎鬼头刀在手。 一干人等齐声叫道:“不错,该当如此!大伙儿歃血为盟,从此有进无退,跟老贼婆拚到底了。” 乌老大见人心可用,当即举起鬼头刀,叫道:“乌老大第一个动手!”挥刀便向那身在布袋中的女童砍了下去。 眼见乌老大这一刀便要砍到那女童身上,突然间岩石后面跃出一个黑影,左掌一伸,一股大力便将乌老大撞开,右手抓起地下的布袋,将那女童连袋负在背上,便向西北角的山峰疾奔上去。众人齐声发喊,纷纷向他追去。但那人奔行奇速,片刻之间便冲入了山坡上的密林。 “这是少林寺的虚竹和尚,我们去阻拦一下这些乌合之众,让虚竹和尚能够远走高飞。”慕容复眼尖,一眼就看到是当初擂鼓山和贺礼一起的虚竹和尚。 那日贺礼让自己等人先行,说他与虚竹随后就到,如今虚竹现身,岂不是贺礼也已经到了? 慕容复果断下令援助虚竹,四位家将轰然应诺。 他们也早有此意,只是一切听慕容复指挥,慕容复不下令,岂能妄自行动? 如今既然上下一心,个个抖起十二分的悍勇,从埋伏地一跃而出。 众人见那小和尚一掌便将乌老大推开,脚步轻捷,武功着实了得。只是此事牵涉太过重大,这女孩被僧人救走,若不将他杀了灭口,众人的图谋立时便即泄漏,不测奇祸随之而至,各人呼啸叫嚷,疾追而前。 忽然斜刺里一声大喊,杀出来一彪人马,拦在了众人前方。领头一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穿淡黄轻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面目俊美,潇洒闲雅,朗声说道:“少林寺的虚竹大师,且放宽心,在下帮你挡上一时三刻也不是难事!” 追来的众人大哗,听说这个救人的小和尚是少林寺的高僧,难免脚步一顿。因为少林寺盛名之下,人人心中存了三分怯意。 可是此事关于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又岂能后退?乌老大正待上前喝问,随即听到前方奔走的小和尚声音远远传来:“原来是慕容公子,小僧感激不尽!” 嘈杂的众人随即一肃,不平道人喝问道:“慕容公子,是哪个慕容公子?” 包不同嗤笑一声:“正所谓北乔峰南慕容,在这神州大地上,还能是哪个慕容公子?” 众人再次大哗。 他们虽然个个地处偏远,乃是蛮荒之地的豪强,但是中原武林鼎鼎大名的“北乔峰南慕容”也是如雷贯耳。 “原来这就是南慕容,风度翩翩,果然是天朝上国人物,端的不凡!” 慕容复听闻,不禁微微得意。 又有人说到:“呸,来一个毛头小子自称南慕容就把你们吓到了?我看咱们一拥而上,砍他喵的!” 慕容复听闻此言,心中愠怒,大喝一声:“哪位想来比试一下,我慕容复随时奉陪!” 乌老大见慕容复等人前来阻挡,自知情况不妙,敢于以区区五人阻挡几百人,岂能没有本事? 但是自己等人的大事又急如星火。随即与不平道人对了个眼色,不平道人会意,上前质问慕容复,乌老大则偷偷命令几十个洞主兵分两路,从两侧迂回继续追赶虚竹。 慕容复自然看到了对方的意图,只不过自己只有五人,尽人事而已,岂能真正阻拦几百人? 只要自己占住大路,旁人只能从旁边的小山路迂回上山,速度要慢上不少,也就大大提升了虚竹和尚的逃生几率。 再说了,既然小和尚入了贺礼的法眼,岂能命丧于此? 自己真正的目的是收拢一群工具人,阻拦什么的,只是顺势为之,正好以此为借口,打服这群洞主岛主。 此时听得有人言语轻蔑,半是恼怒、半是顺势地发起了挑战。 果然人群中有人心下着急,并看不起这个年轻人,大吼一声,扑了上来,慕容复把长剑一抖,使出一招“万千灯火”,只见长剑在空中抖出朵朵剑花,真个宛如灯火点点。 那人扑将上来只觉得手腕儿一疼,随即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眼前碎布翻飞,乃是上身的衣物都被慕容复一剑划破,如同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舞。 随着众人“哦”的惊呼,那人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膛上十几处红点,都是前胸要穴的位置,如同针刺一般,渗出一点点血液,如同在身上放置了一个个的红色棋子。 慕容复剑剑一挑,一柄单刀直直地送到了那人面前:“承让了!” 原来慕容复不仅出剑连刺对方前胸要穴,速度之快,力道之准让人瞠目结舌,还以剑发内气拨动对方手臂上的麻筋,使对方单刀从手中脱落,而且单刀并未落地,又被慕容复挑在剑脊之上。 “好剑法,我服了!”那人接过单刀,拱手后退。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事态紧急,你们还在这里跟一个年轻人婆婆妈妈?大家并肩子上!” 对方都是江湖中下九流的人物,慕容复虽然待之以礼,但是不敢丝毫掉以轻心。听见这句话的同时,眼中瞥到空中有银光闪动,随即伸手一挥,双袖舞动,挥起一阵劲风反击了出去。 他的前方顿时响起一片“哎呦呦”的声音。慕容复定睛一看,原来那银光闪动,乃是几百根细如牛毛的小针,被他气贯双袖一拂之下,往四面八方迸射开去,射中了一片洞主岛主。 乌老大气急败坏地叫道:“桑土公你个狗娘养的,竟然趁人不备放暗器,还不赶快拿出解药来,向慕容公子赔礼道歉?” 慕容复并未中暗器,哪里需要他的道歉?这只不过是乌老大先声夺人,眼见暗器伤不了慕容复,赶紧前来和稀泥息事宁人。实际上只是想让桑土公救治这些中了暗器的洞主岛主罢了。 其实周围会暗器功夫的洞主岛主不在少数,见此情景,急忙把手中的暗器通通收了回去。 眼前所见,慕容复果然名不虚传。他们慕容家号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万一自己的暗器射将出去,指不定还会返回来射到自己身上呢! 第125章 土鸡瓦狗 慕容复微微一笑并不反驳。因为他此时并不是来逞凶斗狠,更不是性命相搏。现在自己是在阻挡这些人的路,那自然是把时间拖得越久越有利。 只见乌老大回到人群之中,气咻咻的揪出来一个圆球一样的糟老头子,一把丢在地上,想来这个老头就是桑土公了。 桑土公爬将起来,先是向慕容复鞠了一躬,道了一声:“得罪”,接着又团团作揖。 众人见他模样滑稽,倒也没有像刚才一样破口大骂,只是大声喊道:“桑土公,你个老不死的,哪里来的那么多礼数,赶紧给老子解毒,老子的胳膊都肿了!” 桑土公连忙在怀中掏出几块磁石,给众人吸出牛毛细针,然后涂上特制的药膏。中针的人感觉一阵清凉不再胀痛,知道毒已经解了,叫骂声渐渐平息。 慕容复此时长剑一振,高声说道:“还有哪位英雄愿意指教?” 忽听得远处一人叫道:“姑苏慕容,名不虚传!” 慕容复举手道:“贻笑方家,愧不敢当!” 便在此时,一道金光、一道银光从左首电也似的射来,破空声甚是凌厉。 慕容复不敢怠慢,双袖鼓风,迎了上去,砰的一声巨响,金光银光倒卷了回去。 这时方才看清,却是两条长长的带子,一条金色,一条银色。带子尽头处站着二人,都是老翁,使金带的身穿银袍,使银带的身穿金袍。金银之色闪耀灿烂,华丽之极,这等金银色的袍子常人决不穿着,倒像是戏台上的人物一般。 穿银袍的老人说道:“佩服,佩服,再接咱兄弟一招!”金光闪动,金带自左方游动而至,银带却一抖向天,再从上空落下,径袭慕容复的上盘。 慕容复道:“两位前辈……”他只说了四个字,突然间呼呼声响,三柄长刀着地卷来。 原来又有三人使用地堂刀功夫,袭向慕容复下盘。 慕容复上方、前方、左侧同时三处受攻,却也不慌不忙,眼见三柄长刀着地掠来,当即踢出三脚,每一脚都正中敌人手腕,白光闪动,三柄刀都飞了上天。 慕容复再身形略侧,右手一拍,使出“斗转星移”功夫,拨动金带带头,拍的一声响,金带和银带已缠在一起。 使地堂刀的三人单刀脱手,更不退后,荷荷发喊,张臂便来抱慕容复的双腿。慕容复足尖起处,势如飘风般接连踢中了三人胸口穴道。 三人连声叫道:“服了服了!”。慕容复伸手一指,相隔三尺之外解开了三个人的穴道,展露了一手精深的隔空点穴功夫。 两位用金丝银带的老人,见此情景也说了一声佩服,和三人一起退到了人群之中。 慕容复振剑说道:“还有哪位英雄愿意指教?” 刚才慕容复被5个人围攻,上前游刃有余,一招制敌,还展示了一手惊艳的隔空点穴功夫,众位洞主岛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在几个呼吸之内鸦雀无声。 不平道人看此情景,知道此时若再不搓一下慕容复的嚣张气焰,怕是众人全都逡巡而不敢进,白白成就了姑苏慕容复的威名。到时候自己苦心谋划想要占便宜的事岂不落空? 所以此时情势使然,不得不出头。不平道人向前一步说道:“那我就来会会慕容公子”。 说罢运起十成功力,使出一招“白鹤探水”,手中拂尘化作万点银丝,罩向慕容复周身大穴。 慕容复之前就见此人横插一脚,隐隐有想要收服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意,岂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而且对方刚一出场就显露出一手精妙的内力和拂尘功夫,自己对拂尘之类的软兵器并不精通,若是缠斗下去说不定反而吃亏。 所以慕容复不管对方使的是什么招式,只是运起了十成“斗转星移”的功夫,一剑劈过去。 不平道人使用的拂尘是独门兵器,可刚可柔,这一招“白鹤探水”只是开始,只要对方敢于接招,随即就能改换招式,或是“黄龙游身”、“青龙入海”,或是“旋转乾坤”、“太公坐昆仑”,招式百变,定会让对方手忙脚乱。 但是不平道人万万没想到,慕容复不与他比招式,只是一剑劈来,拂尘的万千银丝,忽然不受控制地倒卷而回。 不平道人“哎呦”一声,连忙后退,却也是躲闪不及,拂尘的丝线如同万千钢针,把他浑身上下扎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 幸亏他见事不妙,往后躲了一躲,要不然此刻说不定穿了个千疮百孔。 饶是如此,虽然拂尘只是造成了皮外伤,但是散逸的气劲在他体内乱窜,逼得他闷哼一声,连吐几口鲜血,委顿在地不能言语。 慕容复并不出言嘲讽,只是再次看向众人。众人见他一招重伤不平道人,尽皆骇然。 不平道人成名甚早,在场的众人大多听说过他的名号。而且他刚一出场就从树梢缓缓落下,展示了一手精妙的内力,众人心中自忖远非他的对手。 但是如此高明的不平道人,竟然没有在慕容复手下挺过一回合,这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深不可测。 忽然只见一人飞身而来,高声喊道:“慕容复!你伤我兄弟,我卓不凡来向你讨教几招!” 众人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直掠而来,站在慕容复侧方三丈外的一块大石之上。 慕容复见那人身穿青衫,五十来岁年纪,长须飘飘,面目清秀,猜测他就是不平道人口中说的“剑神”卓不凡了。 他之前听说此人名号,心中大为不屑,江湖中人的名号不是随意取的,或许有人敢称剑痴、剑魔,但是敢自称剑神,实在是不把天下用剑的人放在眼里。 之前他只是远远的出声策应不平道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今既然现身,就好好掂量掂量他几斤几两。 慕容复心中这样想着,随即哂笑道:“阁下既然自称剑神,想必于剑法上有很高深的造诣。在下不才,斗胆向先生请教剑法!” 第126章 无敌 慕容复出言虽然有礼,但是神态却毫不谦虚,卓不凡如何看不出来? 是以三分火气添做五分,咬着牙说道:“慕容公子好大的名声,原来是个毛头小子,来来来,省得别人说我欺负后辈,我让你先出招。” 其实慕容复二十七八岁年纪,此时早就是顶门立户的年纪,放在寻常人家,孩子都已经有好几个了。卓不凡说他是毛头小子,潜台词是说慕容复名不副实,担不起这么大的名号。 卓不凡此人工于心计,纵然倚老卖老,但是内心丝毫不敢小觑慕容复。他口中说让慕容复先出招,是因为自己站立在一块巨石之上,慕容复要是向自己出招,就是仰攻,自己会天然的占据很大的优势。 慕容复岂是三岁小孩,识不破他的阴谋诡计? 而且自从擂鼓山思想巨变之后,慕容复念头通达,愈加感觉思维敏捷、洞彻世事。 佛法讲放下执念,心思澄明,便是如此。 若按后世的说法,大脑这个处理器本来性能强劲,但是世间的苦恼和纠结就如同无用程序,时刻占据着内存。若是能清理掉这些无用的程序,自然会重新变得飞快。 慕容复朗声答道:“卓先生,剑乃君子之兵,非杀伐之器,不可擅动。否则伤了先生,我之过也。咱们可以文比,如何?” “哼,比剑就是比剑,生死之间分高下,哪有那么多文绉绉的说法!”卓不凡气势汹汹地质问。 “非也非也,”包不同揶揄道:“阁下自称剑神,那当然是剑法通神,我家公子恐怕你使出剑法,引动天雷,误伤了他人,所以离你远一点。” “你!”卓不凡气急,他如何听不出来包不同是讽刺他吹牛容易遭雷劈? “慕容复,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时候逞风头!我们在场诸位全都与天山童姥有不共戴天的血仇,时间紧急,急如星火!你要是再不让开,休怪我们一拥而上,你有三头六臂也化为肉泥!” 这句话勾起了众人的急躁心情。毕竟此时不同于平日,早一点逮住这小和尚,就能早一点发动攻打灵鹫山的计划,早一点发动计划就多一分胜算。 人群之中鼓噪起来:“对,快快让开!”,“咱们大伙并肩子上!” 慕容复冷笑一声:“卓不凡,废话少说,你要是能胜得过我,我帮你们攻打灵鹫宫又如何?若是胜不过我,我又岂会怕你们一拥而上?!” “好!”卓不凡大声答应:“那我们就在此文斗,相隔三丈远,互比招式,众位英雄见证,可不许耍赖。” 说罢,一剑平平刺出,又快又急。 慕容复挥剑格挡,却见卓不凡一招过后,再不出招,而是收剑而立,淡淡道:“你输了。” 慕容复不屑道:“卓不凡,你出剑固然很快,但也不过如此,如此就赢了,是觉得我的剑挡不住你的剑吗?” 众人也疑惑不解,分明卓不凡一剑刺出,慕容复马上就挥剑格挡,这一挡不仅快捷绝伦,而且奥妙无穷,随时可以从各个角度反击,群雄莫不心中暗暗叫绝,可是卓不凡为什么说慕容复败了? 看来卓不凡不过如此,“剑神”的名号,恐怕从今日开始就要贻笑大方了。 卓不凡“哼”了一声,问道:“慕容复,我且问你,你的剑可是玄铁宝剑,坚不可摧?” 慕容复回答道:“君子岂会倚仗利器伤人?不过寻常铁剑而已,却也足以和卓兄过上几招!” “大错特错!”卓不凡高声喝道:“我这一剑之气,你用寻常铁剑格挡,此时已身首异处!” 说罢长剑一挺,剑尖上突然生出半尺吞吐不定的青芒。那【剑芒】犹似长蛇般伸缩不定,择人而噬。 “剑芒,剑芒!”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呼喊,众人皆大惊失色,交头接耳。 实在是剑芒乃是传说中的神技,往往与剑仙之流的神怪故事扯在一起。 江湖中人大多数都认为,这只是不存在世上的神话传说罢了。 没想到今日竟能真真切切的看到这等绝技。 卓不凡持剑一挥,只见那半尺青芒划过旁边的石头,如切腐土一般。 “怎么样,你可挡得住我这一剑?”卓不凡得意一笑。 慕容复心中一惊,果然自己小觑了天下英雄。若是在比斗之中,对方突然使出剑芒,纵然不死也要受伤。 但若是此时承认自己输了,那么诸般谋划都变为泡影,自己反而成为了配角,衬托出了卓不凡的武功高强。 但若是此时仍然嘴硬,岂不是让慕容家贻笑大方、威风扫地? 忽然他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声音:“调动内气从膻中穴开始,内力过肩井穴,到曲池穴,经阳溪穴,至商阳穴,内力徘徊激荡一周后从指尖射出!” 慕容复依照言语运行内力,只感觉一股热流从食指指尖激射而出。 卓不凡正洋洋得意之间,忽然“叮”的一声,手中长见,把握不住,飞向天空,连自己也被向后带了一个趔趄。 “哦!!!”在场众人惊呼出声,只见卓不凡的长剑在空中变为两截。 卓不凡狼狈不堪的站定,看到慕容复正在手捏剑指指向自己,并且冷哼一声说道:“卓不凡,你的剑芒不过半尺而已,就敢自称剑神?那我这无形剑气可以击杀你于三丈之外,应该起个什么样的外号呢?” 在场众人大惊失色,乌老大和不平道人更是冷汗淋漓,原先他们想着,慕容复虽然年纪轻轻武功卓绝,但也不可能事事精通。众多洞主岛主轮番挑战,终归能找到他的薄弱之处。就算实在不行,大家一拥而上,总能解决了他。 那小和尚往雪山之上奔跑,那是自寻死路,只要大家围住雪山,抓住小和尚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也并不十分着急。 慕容复毕竟名声在外,在他身上耗费点时间也是值得的。只要诸多洞主岛主这边出几个能跟慕容复过上几十招的人,让他不敢小觑自己等人。到时候再出言拉拢,未尝不能得到一个强援。 本来卓不凡使出半尺剑芒的绝技,就已经惊为天人。如今看到慕容复的无形剑气于三丈之外还能打断卓不凡的配剑,实在是神乎其技,匪夷所思。 一时间再也没人敢高声鼓噪,在场只有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两边。 慕容复自然知道是贺礼相助,在心中暗暗的道了一声谢。 随即飞身直上旁边的一块大石,路居高临下振臂一呼:“在场的诸位,可还有向我慕容复挑战的吗?” 众人胆气为之所夺,纷纷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 第127章 名 器 众多岛主洞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答话。 最后还是乌老大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慕容公子,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各自有要事在身,身家性命系于此处,我等不得不如此啊!” 虽然本来就是慕容复阻挡了他们的路,要说冒犯那也是慕容复冒犯了他们。可是如今形式比人强,慕容复连败他们几位高手,都没用过第二招,更是展露了惊人的无形剑气绝技,君不见,那剑神卓不凡此时还失神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吗? 再结合“北乔峰南慕容”的名声如雷贯耳,先前多有不服不忿的,现在也在低头反思:“中原果然人才济济,自己久处偏僻之地,实在是坐井观天了!南慕容不过如此年纪就神威赫赫,那北乔峰身为第一大帮的首领,不知又是何等英杰!” 慕容复冷笑道:“你们嘴里说着天大的事,但是我看到的,偏偏是你们一群持刀架枪的汉子,要啥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娃娃!这女娃娃被好心的少林大师救走了,你们兀自紧追不舍,还要把少林的大师一起赶尽杀绝。我慕容复要是再不管上一管,怕你们不知道何为法度,何为公理!” 要知道,江湖之中也是讲究地盘划分的,像这些岛主、洞主,在自己的地盘都是作威作福,连官府都不鸟。 如今推己及人,自己等人确实是在中原大地上,虽然灵鹫宫地处边陲,但是名义上仍然是中原地界。 那南慕容作为中原武林魁首之一,见到有一大票人明火执仗地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喝问几句、管上一管,那是半点毛病都无。 而慕容复自己大声喝问之后,其实心中也十分忐忑。那无形剑气才是众人惧怕他的根源,可是完全出于贺礼的指点,而且消耗颇大。 这伙人个个都是地方豪强,桀骜不驯的主,先前稍微被鼓动,就有一拥而上的架势。这么多好手真的一拥而上,慕容复自忖除了落荒而逃别无他法。所以他一开始就咬定了是挑战而非生死相搏,也是给自己留个退路和借口。 他知道,自己露出一手无双无对的绝技之后,并非是该得意的时候,反而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这群凶恶之人一旦觉得在这规则之内无法战胜自己,就很有可能会打破规则、孤注一掷! 人在最紧张的时刻,就会不自觉地模仿自己内心之中最伟岸的人的言行。 所以慕容复下意识地就说出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法度”、“公理”脱口而出。说出口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此时自己的语气竟然和贺礼训斥自己之时那么的相似。 但是,话一出口,眼前的众人非但没有之前的火气躁动,反而把头埋得更低,像一个个挤在笼子里的鹌鹑。 慕容复心下大爽。 真的想仰天大笑。 原来这就是以理服人! 先讲拳头,后讲公理!二者缺一不可。 没有拳头把人打服打怕,谁会听你讲话? 但是把人打服之后,若不讲一些大道理,就会落入下乘。 只有把人打倒之后,踏上一只脚,再与他讲公理和正义,才会收到最大限度的效果。 而自己,也会变得无比光辉伟岸。 这就是人间正道! 怪不得古书上说:身为天子,唯器与名,不可予人。 器,就是兵器,代表武力。名,代表正义,代表众望所归。 必须把器与名都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众人信服,无往不利。 慕容复意气风发:“你们口口声声要诛杀天山童姥,到底是有什么冤屈,受到了什么不公,统统讲来,若是果真含冤受屈,我为你们出头又何妨?” 众人听闻此言,各个面露喜色。实在是刚才慕容复大展神威,在他们心中已经成为了比天山童姥也不遑多让的人物。 若是果真能得他臂助,那别说童姥重病不在山上,纵使童姥万一仍在山中,怕也斗不过眼前这个慕容复。那么此次造反也就十拿九稳了。 …… 那众人赶紧把自己如何受灵鹫宫的人唾骂、殴打的种种惨状夸大几分,做出一副痛哭流涕状,把天山童姥描绘成一个喜怒无常、以折磨人为乐的精神病老太婆。 更有甚者扯开衣衫,展示自己的遍体伤痕。 慕容复心下冷笑,这些人怕不是长个鸡眼都说是天山童姥害得。 这一群地痞恶霸,在自己的地盘上对待普通百姓不知何等的残忍,原来面对天山童姥这样的狠人时,也是柔弱地好似羔羊一般。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有些人看似凶狠恶毒、喊打喊杀,其实骨子里未尝不是个懦夫。 有的人看似老实巴交、逆来顺受,其实骨子里未尝不是个英雄。 慕容复心中长叹,对这些人的鄙视又多了一分。 原本还想着收服这些人,替自己去欧罗巴打下一片江山,现在看来,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如何能做自己的主力? 看来希望还是要放在贺太傅破灭西夏之后,许诺给自己的西夏降卒之上。这些人,权当做个过渡,用上一段时间,多榨一些油水就扔掉。 此时一位岛主说到激动之处,透露出了关键的信息:“可这些痛苦怎么跟生死符发作时相比?” 他话一出口,悚然而惊,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赶紧闭口不言。 可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哪里收得回来? 慕容复又不傻,敏锐地感觉到了这句话才是重点,出言问道:“恐怕这个生死符,才是你们最大的弱点?生死符既然以生死为名,自然能够控制你们的生死,所以你们才甘心忍受虐待,做人麾下之犬。” 乌老大苦着脸说道:“慕容公子,实不相瞒,那生死符何止能控制生死,简直是让人生不如死。我的生死符就被那老妖婆种在了膻中穴,每次发作的时候,浑身真气散乱,如同溺水一般痛苦,偏偏又死不了,时时刻刻在生死之间徘徊挣扎,真真是度日如年。受过一次这样的痛苦,那是恐惧入骨,想一想都浑身颤抖,连做几天的噩梦!” 说着这话,好多人已经面色煞白,情不自禁地如筛糠一般抖动了起来。 另外一人接着说道:“我的生死符在肺腧穴,每次发作,浑身发痒,忍不住用手去抓,越抓越痒,越痒越抓,若是没有童姥赐下的止痒丹,便会活活把自己抓死!”众人向他看去,果然身上脸上乃至头上,浑身疤痕,没有一处好皮肉,瘆人无比。 第129章 灵鹫宫 众人个个哀嚎,说起自己生死符发作的惨状。 慕容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齐聚于此,并不是不堪受辱,奋起反击,而是今年生死符即将发作,却迟迟不见灵鹫宫的特使前来送缓解的药物,才赶往此处,恰巧碰到乌老大他们已经探听到天山童姥重病不在山上,所以想要博上一博,攻下灵鹫宫寻找解药,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乌老大回答道:“众位兄弟本意是求天山童姥赐下解药,没想到老贼婆并不在山上,灵鹫宫那群娘们儿也无人下山,摆明了是根本没想着给我们兄弟送解药。我们众位兄弟任打任骂,年年上供,如今却被弃如敝履,反正性命不保,不如反他娘的!” “对,对!反他娘的!”人群里一阵附和。 慕容复心下冷笑,这一群无胆匪类,若是不堪欺压奋起反抗,自己倒是高看三分。原来是乞食不成,恼羞成怒。 又听闻正主不在家,想要偷袭一群小姑娘,搜罗对方的家产。 这与踹寡妇门、刨绝户坟的地痞流氓有和区别? 慕容复质问道:“各位不想被天山童姥欺压,为奴为仆,故而奋起反抗,那么我请问诸位,大家都是一方豪强,家中是否有奴仆?平日里对奴仆是否有边打辱骂?” “有自然是有的,谁家没有呢?”一个人含糊说道。 “对啊,他们都是天生的奴仆,我们可不一样。”又一个人说道。 “可不嘛,他们的爹娘老子卖给我的,我收留他们,是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那可不,他们天生下贱,我们可是天生的老爷!” “我家世代土司。。。。。。” “半座城都是我家的。。。” 人群中一阵喧哗,对慕容复拿自己比作奴仆的言论多有不满。 “慕容公子,慕容公子,”乌老大弯腰拱手上前说道:“我们知道公子有侠义之心,我们家中的奴仆都是自愿做奴仆的,但是我们是被逼的啊!都是老贼婆用生死符控制我们,我们是被逼的!” “对对对,逼不得已,不堪忍受!” 慕容复心中冷笑,这样的话他是一点都不信。 不过自己也只是拿这句话敲打他们,让他们乞求自己,并非要较真关于奴仆的人权问题。 否则他们诉诉苦,自己就“热心帮忙”,难免让人轻视。 此时果然在乌老大的带领下,众人一片哀嚎乞求,夹杂着拙劣的吹捧。 不过这还不够! 慕容复目视包不同,包不同心领神会,向前一步问道:“你们各个说生死符如何厉害,倒是给我讲一讲,这生死符是个什么东西?是纸是石,是金是玉,是大是小?是暗器还是毒药?如何发出,如何生效,能否躲避?” “没错!”风波恶也大声喝问:“既然那生死符是灵鹫宫的绝学,你们却半点讯息不肯透露,叫我们如何防备?只是大声叫惨有什么用,到时候我们兄弟一时不查也被暗算,须不会放过你们!” 听到关键之处,那不平道人也支棱起耳朵,想要知道这制衡如此多豪杰的“生死符”到底是什么东西。万一自己到时候机缘巧合得到生死符,岂不是这么多人都将成为自己麾下之臣?到时候广袤的边疆海岛,都是我不平道人的地盘,老子也当个皇帝玩玩! 只听得乌老大苦笑道:“这位兄台,非是我等隐瞒不说,实在是这生死符我们也只是听闻其名,徒受其害,却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东西?”慕容复好奇道。 包不同也追问道:“不管是牛毛细针,或者毒气毒烟,总要有施放的迹象?或者刚刚中招时,有什么迹象没有?” 众人大摇其头。 乌老大说道:“没有什么机扩的声音,也没有针或者刺之类的留在身上。应该不是发射毒针的机关。” 另一位岛主说道:“应该也不是什么毒烟毒粉,旁边他人皆无事,童姥让谁中谁就中。” 那也可能是对方毒功高明,慕容复暗暗想到,他可是见过丁春秋的毒功,下毒杀人于无形,指哪打哪而那更是不值一提。 可是随即又有岛主附和道:“没错,我当时感觉肺腧穴一凉而已,贱内以为是暗器,以手抚摸,却什么都没摸到。若是毒粉,贱内需也中毒,可她偏偏无事。” 这倒奇了,慕容复也疑惑不解。 “对对对,我也是感觉一凉,但是啥也摸不到,也没有特殊的味道。” “我也是感觉一凉。” “我也凉。” “不会是诅咒?” “或许是降头!” “也许是魇镇之术!”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听到众人越说越离谱,慕容复出声制止。 “不管生死符是什么,既然这东西如此恶毒,我慕容复今天就管上一管。” 众人听闻此言,齐声高呼。 这伙人虽然嘴上胆大包天,其实天山童姥的阴影早就深入心底,就是一群惊弓之鸟,如今有人出头做主,还是一位武功卓绝、名满江湖的南慕容,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好,各位兄弟,咱们一步一处安全所在,共商大计!”慕容复说道。 “另外刚才那位虚竹大师也不用追了,他所救走的不过一个聋哑女童,如何影响得了我们的大事?再说了,我们是去讨个公道,也不用搞杀人入伙那一套土匪把戏。” “是是是,慕容公子说的极是!”众人一片附和。 那女童杀与不杀有什么要紧?杀了那女娃娃,面对灵鹫宫时也不能长一分本事。反而如今只要讨好了慕容复,说不定就能得到解药。 乌老大赶紧派几个人四散而去,把分散出去的人叫回来。 不一会儿便有人带了一个坏消息回来:“有几十位分散出去的洞主岛主,在芙蓉仙子崔绿华的鼓动下,已经去攻打飘渺峰灵鹫宫了!” “怎会如此莽撞?”乌老大急得跳脚。 这种大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尽最大的力量。 如今一小半的人妄下决定,在没有周密的计划下就进攻灵鹫宫,无异于自寻死路,还破坏了自己这里苦苦求来的大好局面。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平道人也是心中疑惑,那芙蓉仙子崔绿华,原本和自己以及剑神卓不凡三人结成搭档,想借此机会收服众位洞主岛主。 可是如今形势有变,一位武功深不可测的慕容复横插一脚,又岂能按原计划行事? 崔绿华为什么如此按不住气,不打一声招呼就妄自发动攻击? 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无用,不平道人向慕容复拱手说道:“慕容公子,既然现在情况有变,不如我等也上山一看究竟!” 慕容复知道这一切定然在贺礼的掌控之中,所以也并不担心,于是大手一挥:“走,跟我上灵鹫宫。” 第130章 复仇仙子 慕容复跟着众人赶到灵鹫宫时,只见灵鹫宫里杀声震天,崔绿华领着一帮人已经杀入了灵鹫宫的议事大厅。 这些人往日见到灵鹫宫特使,纵然对方是一个功力浅薄的小丫头,也只敢战战兢兢地磕头,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 看着这个往日里只能俯首磕头的地方,如今正被自己踩在脚下,那无边的快意和暴戾一发不可收拾。 只见一个个妙龄少女被这些狂徒拖来拽去,鲜血在地面上纵横交错。 这些人一个个兽性大发,把一群妙龄少女虐而不杀,变着法的折磨。 除了出胸中一口恶气之外,也是想着打听出生死符的下落。万一哪个真正知道下落的,被一不小心砍死了,岂不坏了大事? 而芙蓉仙子崔绿华就比这些人聪明地多,她也未曾想如此轻易就攻下了灵鹫宫,虽然只是第一座大殿,但是也说明了灵鹫宫的守卫力量出乎意料的薄弱。 芙蓉仙子虽然不像乌老大这些人受过灵鹫宫的折磨,但是也知道灵鹫宫既然威名赫赫,肯定不会如此力量空虚,这种现象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必然发生了其他变故,导致灵鹫宫的主力不在山上! 再看现场抓住的全是一些年轻小姑娘,如何还不明白,恐怕这些人正是因为功力浅薄才留在此处看守山门。 既然如此,这些小姑娘必然位卑职小,如何能够知晓生死符的秘密?那可是灵鹫宫的绝技秘宝! 倒不如去寻找有没有什么机关暗室之类的,纵然找不到生死符,找一些秘籍丹药神兵利器也是好的。时间紧急,若是灵鹫宫主力回来,那可就插翅难逃了。 她可不像这些岛主洞主一样,找不到生死符的解药就危在旦夕。众人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见她不逼问俘虏,只是四处翻找,也不以为意。 毕竟人家只是来助拳的,现在大功告成,自然要分润战利品。否则真的是因为讲义气来助拳的吗?谁还不是为了赚上一笔!功法秘籍灵丹妙药对自己等人来说,全都不如生死符的秘密来得重要。 但是只有崔绿华自己知道,她之所以鼓动众人攻击灵鹫宫,实在是为了报仇! 在场之人只知道她芙蓉仙子的名号,知道她是与不平道人、剑神卓不凡一起前来助拳的,戴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与年纪,但是声音沙哑,功力也比这些洞主岛主们高上几分,想必是个中年妇女。 但是所有人,包括不平道人、剑神卓不凡都不知道,她根本不是来助拳,更没想着邀名,只是想要报仇! 报十五年前自己的兄长被虐杀的血仇! 十五年前,自己只有十二岁,兄长把自己藏在了白杨树顶端的大鸟巢之内,然后他转而向另一个方向逃跑。可是那三个仇人到底是追上了他,,还恰巧把他拖到了附近拷打折磨,自己在树上远远地看到,兄长最终倒在了血泊里。 直到夜幕降临,确定仇人再也不会返回,她从树上下来收殓兄长的尸首,才看到兄长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形了。 而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张着满是黑血的嘴,嘴里一片空洞,那是兄长刚一被抓的时候,就自己咬断了舌头。 她没有哭,她知道哭是没有任何用的,从这一刻起她长大了。 后来跟随东海神尼学武功,她不避寒暑,日夜不辍,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因为当初杀害兄长的仇人,就是现在人群中的三个岛主! 自己的武功纵然超过三分,但也绝对扛不住三人围攻。最好的办法就是驱虎吞狼。 崔绿华可没有什么必须亲手报仇的执念,她就是要让这三个人死,最好是饱经折磨而死,是不是死在自己手上有什么要紧,死于自己的智慧也是一样。 而眼下就是绝佳的时机,乌老大与不平道人、卓不凡他们被人拖住,自己正好鼓动这些人去攻打灵鹫宫,不然若是果真商量好计划,几百号人一齐发动,说不定真的能赢。 如今仓促发动,必然把他们获胜的几率降到了最低。一旦失败被灵鹫宫所擒,这些人必然要受到最残酷的折磨再死去。 仇恨的烈火煎熬着她的内心,整整十五年了!此刻她的精神已经扭曲,连自己的生死也弃之不顾。 可是没想到,灵鹫宫守卫竟然不堪一击,就这样被攻入大殿。 不过这也无妨,自己这连环计一环不成还有下一环。 这些恶棍被冲昏了头,极度的恐惧过后激发了极度的疯狂,只想着拷打折磨灵鹫宫弟子,愚不可及。自己抓紧时间,说不定能找到生死符的秘密,如果找到生死符,这些人的生死控在自己手中,那报仇就是水到渠成。 当然她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能找到神兵或者秘籍之类也不虚此行。 她给了自己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后无论找到了什么,就找借口要去通知不平道人支援,从而正大光明地离开此地。 然后迅速下山,寻找灵鹫宫弟子,向她们报信,灵鹫宫弟子听闻老巢被攻,必然调动主力围困住所有的岛主洞主。 这些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杂碎,一无生死符解药,二不熟悉地形,必然十死无生! 每个岛主洞主此次前来,都带了几个精英弟子,有一部分在山下接应。这三个仇人的弟子所在,自己早就摸的清清楚楚。 找到他们,带他们逃命。既然师父都死了,谁不为自己打算?只要假意支持他们回去夺取岛主之位,他们势单力孤,要想能够夺取岛主之位,必然对自己这样的高手予取予求。 等到跟着他们回了岛内,避过那些岛内人才知道的机关,进入了岛内的核心地带,那岛上的所有人就任自己拿捏! 必须要让这三个仇人也尝尝举家覆灭的味道!只是这一次,一个人也跑不掉!再也不会有逃跑的小女孩儿回来复仇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终结的唯一方式,就是全部覆灭,一个不留! 杀光所有人! 芙蓉仙子崔绿华咬着牙,坚毅的脸上却划过了一丝泪痕。 第132章 恶行累累 贺礼把芙蓉仙子崔绿华的种种心态计划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在场身体受伤的人他都能救。但是心灵受伤的人应该如何拯救呢? 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人,你如果不让她发泄出来,又怎么可能让她改变心意呢? 或许有的高僧大德可以做到,但是现在的贺礼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就只能听之任之。 现下先救眼前人,面前还有一群受伤的小姑娘们。 先前这些洞主岛主在攻击灵鹫宫的路上遇到的小姑娘,都被他们一刀砍翻,滚下悬崖。但是其实都没有死,被贺礼的阳神救下之后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而现在大殿之中的小姑娘们,贺礼只是护持住她们不受致命伤。毕竟现在还不是自己出手的时候。 慕容复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片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相。 那些花季少女们本应该是最好的年纪,此时却个个躺在血泊里挣扎。 慕容复虽然天天标榜自己是做大事的人,但是何曾见过这种惨象?家里的阿朱阿碧,虽然名义上是婢女,但是却每个人独自掌管着一个庄子,如同自己的妹妹一般。 慕容复推己及人,觉得别人应该也是这样爱护女性才对。 慕容复目眦尽裂,公冶乾等人也怒发冲冠。众人大喝一声:“住手!” 乌老大、卓不凡等人见过慕容复的身手,在场的人可没见过。当即就有离得较近的一位洞主大骂道:“哪里来的鸟人?竟然敢管爷爷们的闲事!”说着右手横刀在前,左手却暗中一抖,两只毒镖直取慕容复双目。 慕容复长剑一拨使出斗转星移的功夫来,顿时两重力道叠加在一起,毒镖原路返回去势更急,直接贯穿那位洞主的双眼,在后脑留下两个大窟窿。 在场众人早就被激发出了凶性,见到当前场景,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四五个人从各个方向扑了过来。 对方虽然人多,但是慕容复也并非孑然一身。包不同、风波恶、公冶乾、邓百川各自上前,各自拦住一人。 这些洞主岛主的功夫,原本就比四大家臣之中最弱的包不同还要差上一线,面对老辣的邓百川和公冶乾,更是不堪一击。 如今四大家臣跟随慕容复,刚刚在群雄面前大展风头,士气正盛,正打算好好表现一番以壮慕容家的威名,所以刚一交手就拿出了十二层的功夫。 邓百川眼光老辣,知道此时不是省力缠斗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为自家公子立威,所以根本不管自己面对的对手使出什么招式,一掌石破天惊用出十层的功力。 对面洞主的刀距离邓百川还有三尺之远,就突然呼啦啦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众人只见他的胸口两侧凹进去了三寸,显然是肋骨全被拍断。 而另一边的公冶乾面对刺过来的长剑,微微一笑,双掌交错拍开了对方的兵刃,欺身近前,双掌一推,这位洞主的身子如同风中的纸鸢一样倒飞出去贴在了岩壁上,甚至如同画卷跌落一般,在墙壁上停留了一瞬,才缓缓滑下。 更为神奇的是,这个被拍飞的岛主,虽然心中惊惶,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然无事,并没有受伤。公冶乾号称江南掌法第二,与乔峰连对三掌也不落下风,此时全力施展,不禁让在场所有坐井观天的豪强们感叹,掌法的精妙竟然一至于斯。 至于包不同和风波恶,也是一上来就杀招频出,几招之内解决了对手。 慕容复却只是信手一点,向他冲过来的人就已经僵立不动。当众人纷纷猜测,这是隔空点穴的奇功时,却见那人缓缓倒下,眉心一个血洞骇得众人失声变色。 乌老大与不平道人等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残酷场面。不过这些岛主洞主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大家不过是临时凑到一起,是以乌老大也并不会为死去的人惋惜。 慕容复回头看向刚刚来到的众人,这些人也赶紧停住脚步,如同木偶一般,不敢进也不敢退,实在是这位翩翩公子此时瞪着通红的双眼,吓人无比。 “原来所谓的三十六岛七十二洞,并非是什么英雄豪杰,而是一群强凌弱的匹夫?嗯?” “这这这…这人一多起来,难免有几个害群之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慕容公子,我等还是唯您马首是瞻的呀。”乌老大谦卑的说道。 另一位岛主也附和道:“对呀,慕容公子带领我们伸张正义,夺取生死符的解药,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呢…” 话音未落,只见一蓬血雾飞出,这位出声的岛主,脖颈穿了一个透亮。在他左右的两位个子稍矮,彼此通过这个透亮的洞对视一眼,各自颤栗不已。 “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用话来激我!我为你出头,你算老几?!”慕容复冷哼道。 众人皆战战栗栗。 “公子说的好,我包不同早就看不惯这群无胆匪类了,欺负一个女娃娃就已经够过分了,如今冲上之山来肆意杀伤,这么多女孩子倒在血泊之中,我包不同反正是看不下去!”包不同恨恨的说道。 “他们所说天山童姥欺压他们的话,纵然不是无中生有,怕也是夸大其词!”风波恶也点头同意。 “这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天山童姥欺压他们可能是真,它们无恶不做也可能是真,这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外如是。”邓百川淡淡的说道。 “评判人不能只做推测,要讲真凭实据。”公冶乾说道:“我一进来,就耳听目视,仔细观察,如今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可以做证据。” 说罢他兔起鹘落,出手救治旁边一位受伤的黑衣女子,手指点点封住了她的穴道,止住了流血,再以随身的金疮药敷上,柔声问道:“不用怕,大胆说出来,刚才这人如此折磨你,你与他有什么仇怨?” 这女子愤愤然道:“此人之子名叫胡小果,当街纵马撞死我娘,我父亲正要告官,却没想到当官的与他勾结,把我父亲活活打死!若非姐妹们恰好路过相救,我已被他活埋在竹林之内了!” 没想到这位名为胡大强的岛主也怒斥道:“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一家行脚商贩而已,竟然害得我儿子无辜惨死,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第133章 因果 文明 这位岛主地方豪强做惯了,早就习惯了生杀予夺的日子,所以他心中并不觉得自己儿子犯了什么错,反而怪对方不肯乖乖受死,招惹了强敌,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这就叫夏虫不可语冰,你与他讲什么平等、讲什么法法律、讲什么道义,他是不会听的。 这就是阶级矛盾最赤裸裸的表现。统治阶级习惯了自己剥削来的地位和生活条件,是绝对不肯退让一步的。纵使他也在其他方面被更高层次的人剥削。 不过现在在场的人并没有这么高的阶级意识,他们心中唯一衡量的标准就是道德和正义。 所以从道德和正义的角度来看这位岛主胡大强和他的儿子胡小果,就是典型的欺压良善,草菅人命。 “我们灵鹫宫的姐妹大多如此,或是被强抢,或是被诬陷,或是被毒打,若非尊主相救,我等恐怕早就被害,成为野外的枯骨了。”另外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挣扎着说道。 其他众女纷纷点头。 慕容复一声长叹,虎目含泪。 “想当年我也走南闯北,自以为看尽世间疾苦。没想到,我看的终归是大宋境内繁华富庶之地。纵然有豪强仗势欺人,也不敢杀伤人命;巧取豪夺之前,也先栽赃罪名。这天下之大,有何止东京与苏杭,更多的地方,怕就如这洱海之岛一般,百姓的性命竟在豪强之手,生杀予夺,胜过帝王!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公冶乾一脸欣慰地说道:“公子此言,鞭辟入里。中原王朝历史悠久,只要社会安定,自然讲究一个公平和道义。可越是接近边疆之地,乃是化外所在,如同部落一般的氏族群居。若是正常的宗族倒还罢了,起码讲一个同宗情谊。可是那等豪强肆虐之所,掌管一切的商业与武力,绝对是一方土皇帝。像这个洞主胡大强,只是汉化之名,实际上乃是一个部落首领。在大理境内,各个部族首领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要不然,风流成性的段正淳也不会娶刀白凤为王妃。” 此时大宋虽然已经日薄西山,但是昔日的辉煌犹在,矛盾也没有开始爆发。所以任谁想不到,在原本的历史之中,短短的二十年里,一个道君皇帝就把偌大一个帝国搞得分崩离析,一触即溃。 此时,大宋仍然是天下所有文明、所有种族向往的繁华之地。 邓百川则小声传音:“公子切不可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这些人口蜜腹剑,如同毒虫一般,只可以取其毒而用之,切不可怀而养之!” 慕容复点点头:“这些人并非江湖草莽,各个富甲一方,称尊做祖的人物,虽然如井底之蛙,但是却是心比天高,各个穷凶极恶。少有的几个面似忠厚者,也是内怀奸诈。岂是共事之人?若非对方势众,我早有赶尽杀绝之意。” 公冶乾说道:“公子此言虽然有感情用事的意思,但是确实说到了问题的根源之上。此行我们是受贺太傅指点,收服此地一众渣滓,以为攻打西夏大业铺路。如今看来,事不可为,这些人个个私心甚重,貌恭而心不服,岂会听我等号令?我看不如找个借口下山去,如今它们既然已经攻上灵鹫宫,目的已经达到,谅他们也不会再拦我们。” 风波恶插嘴道:“此时势如骑虎,要走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估摸着,还得打一架!” 包不同看向慕容复,慕容复说道:“此次难处岂在于能否脱身?贺太傅既然指点我们,恐怕意在考核我等的能力。若是连区区几个边疆土匪都收拾不了,又谈何破灭西夏、远征欧罗巴?” 公冶乾等众人一凛,齐声称是。 “此事能进不能退,必须完成!不过嘛,那是我们面对贺太傅的情形。此时面对这些鸟人,就情况反转过来了,我们急什么,他们早晚会急着求我们!灵鹫宫既然骑在他们头上那么多年,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底蕴?这只是山上第一座大殿,后面殿宇无数,机关密道怕也是不少,他们想要达到目的,哪有那么容易?” 说来也是天山童姥的运气差到极点,虽然她的不老长春功每隔十年会发作一次,功力尽失,但是并非准时,无法具体到哪一个月哪一天发作。为了提防李秋水前来寻仇,她亲自到前方布置防务,把精干的老将都往四面八方派了出去,原本的意思是迷惑李秋水,效仿曹操疑冢一般,来一个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把戏。 万万没想到,恰巧就在这时,几个往日里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小角色,竟然摸上山来,把她擒住。还好天山童姥心智坚韧,经验老到,假装是个哑巴女童,硬是生生忍到了虚竹来救她。 若是按因果报应来讲,因为天山童姥暴虐成性,这次意外就是她的恶报;可是有虚竹恰巧来救她,无疑是她收留孤苦妇女带来的福报了。 不过如今天山童姥可不会在意自己家中空虚,被别人偷了老巢,因为她生平的宿敌李秋水,已经发现了她。 天山童姥这一处暂且不提,如今灵鹫宫里气氛沉闷,危险一触即发。 攻下灵鹫宫大殿的这帮人原本把刺骨的恐惧转化为了极致的癫狂和兴奋,可是如今面对强势的慕容复一方,又从兴奋变到了挣扎。 毕竟人虽然狂躁,理智还在,谁也不想轻易送死。 乌老大连忙出面四处劝说,一边强调着慕容复的无敌武功,再说明争取慕容复的好处。毕竟他们也看出来了,虽然看似攻下来灵鹫宫一座大殿,但是除了一群女俘虏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自己等人性命攸关的大事——生死符尚且没有眉目,所以慕容复对他们来说,那是相当有用的,毕竟——即使抛开武功和名声来看,万一生死符秘籍晦涩难懂,自己这边都是大老粗,可真不一定能够解开。而慕容复一副风度翩翩的打扮,又家族渊源,想必是有些文化的,至少比自己等人强得多。 好不容易说动了众人,乌老大弯腰近前,刚要开口,就听慕容复说:“想和我合作,可以,不过有言在先,包括现在殿中的女子,以及以后遇到的女子,全都不许杀害,若是做不到,另请高明!”说罢一拂衣袖,眼神睥睨四方。 众人一片哗然,正在吵得不可开交时,忽然一个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旁边一个人颤抖着声音说道:“他…他…他的生死符发作了!” 第134章 被人跪拜的慕容复 慕容复定睛看去,只见此人如同溺水一般胡乱挣扎,面色青紫,双手却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脖颈,仿佛要把自己的喉咙撕开。 原来这生死符,根据作用的穴位不同,自然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让人浑身发痒,只是最初级的手法。那是在肺经种下一股真气,真气刺激肺经,直达下丘脑,干扰皮肤毛发的感知。 而这个人是被一股真气种到膻中穴,发作的时候引起支气管收缩,造成越来越严重的呼吸困难,经历着仿佛溺水一般的感受。 这种感受循环往复,仿佛是在不停地经历最残酷的水刑。 在场众人见此惨状,无不感同身受,胆战心惊。 灵鹫宫被俘虏的众位女子则是暗暗冷笑。这伙人报应来的如此之快,自己等人到底还是能拉他们陪葬! 不平道人心中你暗暗叫苦,之前只是听完生死符的厉害,其实并不以为意。此时生死符发作的惨象就在眼前,不禁暗自害怕:万一天山童姥突然返回,给自己也装上一个生死符,那该如何是好? 真到那时只盼能快快引颈自戮的好,以免来受这份苦楚。 …… 慕容复知道此时就是绝佳的机会。 这一伙人桀骜不驯,全然没有什么礼仪廉耻,要想以常规手法来收服他们,是绝不可能的。 只能像天山童姥一样,把他们的性命握在自己手中,他们才会言听计从。 于是他排开众人走向前去,伸手搭住这位洞主的脉门。 果然此人体内真气散乱,胡乱冲撞,但是仔细感知,仍然能够隐隐分辨出来乃是有一股真气以特定的方式在穴位中游走,引起身体种种应激反应。 而此真气质量精纯得很,远非一般江湖中人的内力可以比拟。 若是不知此真气的性质,贸然插手,只会引起更严重的气息混乱,造成更大的痛苦。 慕容复心知肚明,这真气肯定是独家秘传,外人如何能够得知真气的构成?如此说来,基本等同于无解。 “蠢才,你慕容家的斗转星移,最擅长转移真气的攻击。你只要输入一股真气,与那真气周旋,自然能够缓解症状。”此时慕容复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 慕容复大喜,知道是贺礼在暗中指点他。 随即伸手点其膻中穴,输入一股斗转星移真气。 既然是贺太傅指点,根本不会有什么差池,再说这些人跟自己非亲非故,而且个个是罪大恶极,就算出点问题又怎么样? 果然只见慕容复用完真气之后,这位洞主的症状就缓解了很多。如同拉风箱一样喘了几口气之后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虽然呼吸之间还带着呵呵的声音,但是已经不影响正常的行动了。 这位洞主挣扎的起身向慕容复单膝跪下,喘着气说道:“秦岭伏虎洞王饿虎感谢慕容公子救命之恩!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慕容复听他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输入的真气量并不准确,不能与天山童姥的那道真气完美地形成纠缠。 那么随着在真气纠缠之间互相的消耗,大概一个月之后,天山童姥的那道真气仍然会爆发。 不过何必苛求完美呢,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已经解决了眼前的生死难关。 众人见此情况,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脸的不可思议和惊喜。 还是乌老大见机最快,当即迈步来的人群最前方高声呼喊道:“慕容公子神威无敌,请慕容公子解救我等,我等披肝沥胆任由差遣!”说,当即跪倒在地,连连下拜。 那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众位岛主洞主为什么来这里?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生死符快要发作了,即将性命不保? 如今那些当先一步进入灵鹫宫的人也早就发现,即使攻下大殿也毫无所得,而想进入下一个大殿,就需要过一个深涧。那深涧上原本有一个铁链,但是如今早已被灵鹫宫弟子拼死砍断,自己等人是进不得退不得。所以才会狂性大发,虐待众位灵鹫宫弟子。 如今峰回路转,捡得性命的机会就在眼前,谁想错过?这时候生死有关,也顾不得对方会不会像天山童姥一样控制虐待他们了。毕竟如果能按时赐下解药,他们对天山童姥那也是顶礼膜拜的。 若是眼前这位公子能再比天山童姥好上那么一点点,那就是邀天之幸了。 所以一时间这个洞内竟然跪了一地。刚才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人,如今如同摇尾乞怜的狗一样。 慕容复曾经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够折服天下群雄,然后再当上皇帝,让众人对自己顶礼膜拜。 如今曾经梦想的情况竟然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只是几百个人,但是几百人同时跪倒哀求,那种场面的冲击还是太震撼了,不经历无法体会。 可是此刻的慕容复却没有志得意满,还是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这种权力,统治者的权力,来自于对他人命运的操纵。统治者很爽快,但是被统治者哀嚎连连。 这些人在这里是被统治者,但他们回到自己的地盘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统治者。或许在他们的地盘里,每天都上演着这样的戏码,被统治被虐待的人向他们连连哀求,但是换来的却是无穷的毒打和折磨。 皇帝又怎么样?不过是大一点的岛主洞主罢了。 文武百官被他拿捏着官位和荣华富贵,天下百姓被他拿捏着生活和生命。 一个人站得越高,那么他底下的白骨和哀嚎声就越多。 一将功成万骨枯。 天子一怒流血漂杵。 原来做天子,责任这么重。除非你闭上眼睛,做一个昏君。要不然天下生命的哀嚎时刻应该回响在自己的心底。 贺太傅神仙一样的人物,不知道为什么要插手世俗的斗争。 不过既然已经进了这个局中,那么就要好好的走下去。我慕容复也要看一看,到底什么,是神仙也要追求、也要干预的。 慕容复长叹一声,对众人说道:“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让一切因果仇恨在此刻了结,你们说怎么样?” 众人齐声说是。 “那么现在,把你身边的灵鹫宫弟子包扎好伤口,我来一一为你们压制生死符的痛苦。” 第135章 弹指红颜老 慕容复眼看着这些人像伺候亲娘一样给旁边的灵鹫宫弟子包扎伤口,种种秘药不要钱似的往伤口洒,药丸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喂。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救骨肉至亲,谁能想到刚才还是喊打喊杀的仇人呢? 没办法,万一自己负责的灵鹫宫弟子死了,被抓做典型不给解除生死符怎么办? 上位者要施恩也要立威,一般来讲都会抓一两个典型,自己可千万不要成为这个倒霉的典型! “大姐,你坚强点,我这药是虎骨熊胆秘制而成,治疗内伤最是有效,你多吃一点,哪怕多挺一会儿也行啊!千万不要让我成为第一个典型!” 类似的求饶声音此起彼伏。 慕容复冷眼旁观,他看到了最真实的人性。 人当然有义气、有忠诚、有气节,但那是更高级更稀有的精神追求。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对于整个族群、整个人类来讲,最优先的永远是——生存。 所有人都在追求活着,然后是安稳的活着,然后是惬意的活着。 这就是民心所向,这就是历史更迭的内在动力,这就是野心家成功失败的根本原因。 人应该志存高远,追求理想,但是永远不要忘记那些在生存线上挣扎的人,劳苦大众最不起眼,却蕴含着最大的力量。 见微知着,见点知面,慕容复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的青年,而是一个思索者,一个智者,一个社会人类学家。 他已经超脱了世俗的称王称霸思想,他想要探索社会的本质,探索人类的发展是否可以有全新的道路。 为了这个目标,他同样需要踏进争王争霸的台阶,但是他的思想和眼光,已经不再看脚下的山石,而是辽远的天空。 …… 另外一边,虚竹小和尚在天山童姥的指点下,用松子误杀了一位追上来的人后,再也不肯动手杀人,天山童姥要求他杀鹿喝血,他也拒绝了。 任凭天山童姥如何打骂,他是绝不肯再出手了,只是背着她四处逃窜。 天山童姥也不得不向虚竹妥协,传授给虚竹导气归墟的法门,让虚竹向自己体内输送一点北冥真气,天山童姥借用这点北冥真气自己去找吃的,并且承诺抓住了猎物只喝一口血绝不杀生,虚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不过,天山童姥因祸得福,在外出的时候远远的发现了李秋水的踪迹,从而早早的躲避了起来,没有像原来的世界剧情一般意外碰到了李秋水从而被砍断手指。 天山童姥看着李秋水远去,连忙回去找到正在念经打坐的虚竹,向西夏皇宫的方向赶去。 正是因为李秋水是西夏的太妃,西夏皇宫乃是她的老巢,天山童姥来了一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觉得李秋水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在她的老巢藏身。 即使她最终发现了也没什么,只要自己能够拖上九九八十一天恢复了功力,又岂会怕她? 发愁的就是旁边的虚竹,空负无崖子的几十年淳厚内力,不懂招式,不知道如何使用。 不知道如何使用内力也没什么,只要他肯学,自己倾囊传授,这世间第一流的武功就如同白捡一般。 可是偏偏这世间无数人都要艳羡的机缘,却被这个小和尚弃若蔽履。 整天嘴里念叨着要当和尚,不能杀生,不能破戒,让天山童姥烦得心态爆炸。 在西夏皇宫的地下冰窖中,天山童姥为了让虚竹破戒,使劲了浑身解数,最终用西夏公主的身体让虚竹把持不住,动了普通人应该有的欲念心。 但是虽然动了欲念,却丝毫没有改变虚竹的慈悲。他的慈悲源于内心,不会因为任何外界环境而改变,甚至不会随着自己的经历与心态而改变。 经历的事情越多,他反而就愈加慈悲,悲悯众生的贪婪,悲悯世间的苦海。 气急败坏的天山童姥终于还是放弃了捉弄虚竹,专心练功。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山童姥在功成的最后关头被李秋水找到,二人展开了激斗。 虚竹想尽办法却无法阻止二人争斗,只能在两个人最终精疲力竭的时候把她们带出阴冷潮湿的地下冰窖,把她们放在了一处暖融融的草地上,放在正午温暖的阳光下。 天山童姥与李秋水纵然已经身受重伤,不能动弹,仍然瞪大双眼彼此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恨不得用眼光把对方杀死。 虚竹坐在二人中间,低声念着佛经。忽然听到天际传来一阵渺茫的歌声: 输赢成败,又争由人算。 且自逍遥没人管。 奈天昏地暗,斗转星移。 风骤紧,缥缈风头云乱。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梦里真真语真幻。 同一笑,到头万事俱空。 糊涂醉,情长计短。 解不了,名疆系嗔贪。 却试问,几时把痴心断? 歌声渺渺茫茫,直唱入三个人的心扉之中。 虚竹听得入迷,想起了在冰窖之中缠绵悱恻的爱恋,是那么的激动和温暖。又怀念起在少林寺中简单的生活,那么的轻松和惬意。 李秋水则是想到了自己与无崖子隐居在无量山时的逍遥时光,一时间如痴如醉。 天山童姥回想起自己当年跟在师傅后面的情景,师傅如此的宠爱自己,只要自己想要的全都会有,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的天真和无忧无虑。 “弹指红颜老,刹那芳华。人生在世不如白驹过隙,生命是如此短暂,为什么要通通交给仇恨呢?” 一个声音近在咫尺,同时在三个人的耳边瞬间响起。 只有虚竹大点其头,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则是挣扎着坐起来来回顾盼,纵然她们已经深受重伤功力全失,仍然本能的警惕一切不合常理的信息。 没想到左右顾盼,却丝毫没有见有人影。 “虚竹,快看看说话的是谁?!”天山童姥气若游丝,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秋水则是不发一言,既然天山童姥听不出来是谁,那么来者是敌是友,还在五五之间,自己本来在这里与天山童姥耗下去那是必死无疑,如今有高手介入,生还的几率就大了几分。 第136章 刹那芳华 虚竹连忙回答道:“哦,师伯,我不必看的,这个声音我认识,是贺太傅的声音。” “贺太傅,哪个贺太傅?”天山童姥与李秋水心中同时一紧。 “贺太傅是大宋帝师,就是官家的老师,很是厉害的。他的佛法也很精通,跟我说了很多其他寺庙的经文,净土宗、瑜伽宗…”虚竹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什么如是我闻、什么娑罗双树…… 李秋水与天山童姥对此毫不关心,她们只想知道此人立场如何,为什么来此。 “小和尚,你快说,这个宋人是敌是友?若是他来加害师叔我,你可一定要护住我,我和你师傅无崖子曾经生儿育女,你叫一声师娘不过分?”李秋水激动地说道。 因为大宋和西夏是世仇,李秋水又是西夏太妃,宋人来抓她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三川口、好水川和定川砦三大战役,多少大宋儿郎战死在西夏,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但是宋朝衮衮诸公,哪里会在乎边疆丘八的死活?若非此时大宋风气未曾完全堕落,边疆尚有范仲淹等人苦心经营,西夏早就打下偌大江山了。 而且连年征战虽然胜利,但是毕竟国贫民少,西夏已是民穷财尽,加上宋朝关闭互市,使得西夏境内粮食等日常生活用品奇缺,严重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生活。 所以双方一拍即合,签署了议和的合约。 但是后来,经过休养生息之后,西夏悍然撕毁合约,发动了大顺城之战和灵州之战、永乐城之战,给大宋的边境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如今提起西夏,边疆的人民恨不能吃肉寝皮。 而朝廷主张议和的文官,也因为脸被打的啪啪响而对西夏的观感十分差劲。 如今这宋朝的大官来到宋朝和西夏边境,很有可能就是宋朝的小皇帝奋发图强,要拿西夏开刀立威。 否则大宋的东京不好玩吗,非得不远千里来到穷苦的边境。 李秋水一时间感觉到心惊胆战,不得不向她以往丝毫看不起的小和尚打起了温情牌。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天山童姥冷哼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刚才那得意劲儿哪去了?” 李秋水不说话,只是楚楚可怜地盯着虚竹。 “哈哈哈,贱人你也有今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你以为这是你趁虚而入打击我的好时机,没想到今日命丧于此!” 天山童姥心下大为畅快,嘴中喋喋不休。 “你以为这是你的西夏境内就可以为所欲为?是不是觉得只要找到我,你就十拿九稳了? 蠢货,你虽然是西夏的太妃,不过是宫中的玩物罢了,真以为你有什么价值,也配大宋的太傅来找你? 你这个得志便猖狂的小贱人,没有见过世面的下作东西,就知道骚浪卖贱勾引汉子,怕是不知道太傅是什么样的职位? 那太傅本是天子之师,地位尊崇无比,身兼教导天子之责,你这贱人什么身份,也配让他来找你? 不过,你个贱人寡廉鲜耻,又二婚嫁到了西夏这种夷狄之地,懂得个什么礼数?听说夷狄之地,个个兄终弟及,父死子继,你个小贱人怕不是个六位帝皇玩?哈哈哈!” 天山童姥说到得意之处,放声大笑。 李秋水此时听得污言秽语,再也装不下去楚楚可怜的样子了,反唇相讥道:“你个小贱人,不过是一方土匪,那他更不会来找你了!” 天山童姥不屑地笑道:“再怎么说我灵鹫宫也是此地最大的势力,方圆百里谁不听我灵鹫宫号令! 我灵鹫宫麾下弟子数千,无论是打探西夏的情报还是安抚民间势力,灵鹫宫都是不可忽视的重要角色。 哪像你个废物,在西夏冷宫里当一个蛮子的玩偶,那西夏一品堂你可指挥得动啊?跟我比,你差得远呢!” 李秋水反唇相讥:“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说破天去也不过是个土匪头子,就你这样的,即使朝廷想要招安还用派帝师过来? 一个安抚使之类的官员就给你天大的面子了!” 天山童姥也知道李秋水说的对,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秋水得理不饶人:“你一个小小的山中土匪头子,竟然还说我没有见识?西夏虽然是边陲小国,但那也是在皇宫之中,不比你见识多的多?” 天山童姥气急,不怒反笑:“好好好,你个小贱人见识的多,见识的多有什么用,你见过这个吗?” 说着从怀中颤抖着摸出一个鞭炮一样的东西,一拉线,只见一溜火光直冲天际,爆炸开来形成一个五彩斑斓的印记。 李秋水大惊失色:“你……你竟然喊人!你竟然还有人?” 天山童姥志得意满,仰天长笑:“哈哈哈,小贱人,我说了我有人有势力,而你什么都不是! 太妃?哼哼!别说你是西夏撮尔小国的太妃,你就是大宋太妃,此时也鞭长莫及,救不了你! 那我每隔十年就会散功返老还童,功力尽失,你必然会来找我的麻烦,我岂能不早做布置? 灵鹫宫的九天九部,分为一个个小队,早就各自散出去埋伏。 昊天部向东方,阳天部向东南方、赤天部向南方、朱天部向西南方、成天部向西方、幽天部向西北方、玄天部向北方、鸾天部向东北方,余下钧天部把守本宫。 纵然这西夏边陲,也会有我灵鹫宫的人,不出半个时辰,必然有人来救!” “九天之说,源自于上古楚国的神灵体系。屈原在《楚辞·离骚》中说道: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莫非,天山童姥乃是荆楚人士?” 刚才那个宏大辽阔的声音再次响起。 天山童姥也不答话,只是警惕地缩了缩身子。 李秋水则是勉力挪动身躯,想要更靠近虚竹一点。 二人只见光华一闪,前方十步之外凭空出现一个人来,此人峨冠博带,身着玄服,脚着麻鞋,正是贺礼。 虚竹欣喜站起来合十道:“阿弥陀佛,贺施主您终于来了,我这两位师叔师伯冤仇纠缠,小僧实在是无能为力,恳请太傅开解啊!” 第137章 红尘易老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不仅心中连连感叹,这个虚竹小和尚实在是蠢到家了。 那些大人物个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至极,尤其是大宋的大人物,那是虚伪的巅峰。 人家表面上装出一副亲民的样子,和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谈佛论道,那都是作秀而已,真把对方当朋友怕不是傻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们的意料,眼前成为峨冠博带的宋朝大官竟然笑着道:“虚竹大师,好久不见。以你佛法的精深,佛心的坚定,也不能动这二人丝毫,可见世人的贪嗔痴、怨憎会这两种苦楚心思是何等的顽固。” 虚竹叹息一声:“这些日子我尝尝规劝姥姥,也劝了师叔,奈何她们完全不听小僧的,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虚竹挠了挠头:“而且小僧也不小心陷入了爱别离、求不得的苦楚之中,由此才知道,世人的苦楚果然是煎心肠劳肺腑,非言语所能劝动的。 唉,小僧如今也常常思念梦姑,虽然知道佛门弟子不应该动此念头,但是实在无法避免,思念从心而生,佛法也不能化解,小僧只好接受了。 念佛的时候呢就想佛法,不念佛的时候呢就想一想梦姑。 你说,为什么人非要有烦恼呢?” “哈哈哈!”贺礼抚掌而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七情六欲自然会有种种烦恼。 所以方法是解脱,是透彻,而不是抛弃,不是拒绝。 只有拿起才能放下。 虚竹大师能够接受佛法与梦姑并存,果然是慧根深种,那梦姑何尝不是佛法? 佛法既然教人解脱,那么定然是佛法服务于人,而非人服务于佛法。 虚竹大师,你的佛法又精进了。” “阿弥陀佛。”虚竹笑着还礼。 “佛法无穷,愿以身行之。” 贺礼点点头,向已经挣扎着起身盘坐在地的两位“老人家”拱手道:“贺礼见过两位。” 李秋水一言不发。 天山童姥咳嗽道:“大宋太傅位高权重,竟然亲自来此穷乡僻壤,巫行云忝为地主,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此地虽然已是大宋境内,但是泰国偏远又是两国交界,所以并无官府直接管辖。天山童姥作为此地最大的势力头领,说自己是地主并无不妥。 毕竟大宋此时,地主是合理合法存在的一个阶级。 贺礼笑道:“童姥这个地主,可是大宋地主啊?” 天山童姥说道:“我是楚人,生于鱼米之地,自然是大宋人士。” “好好好,”贺礼点头:“西夏破灭在即,童姥作为一方地主,自然要帮朝廷维护边疆稳定,童姥可原意啊?” 此言一出,天山童姥心下大喜,李秋水则是面如死灰。 所谓的“帮朝廷维护边疆稳定”,等同于得到了朝廷承认,被授权便宜行事,那可是天大的好处。 尤其在战争时期或者灭国之后,抓住机会就能够得到海量的资源和人员扩充。 李秋水则是听到对方果然是大宋的主战派人士,此次攻打西夏先不说成功与否,自己先成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正慌乱间,听得贺礼笑道:“这位李女士先不用慌张,你虽然是西夏太妃,但是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我不会用你填充功绩,你大可放心。 在我眼里,你是无崖子遗孀,而天山童姥是逍遥派的实际继承者,我来此处乃是受无崖子所托,化解二位的仇怨而来。” “什么?”李秋水震惊莫名,也顾不得贺礼那奇怪的称呼了:“他……他真的…真的…不在了?” 虚竹合十道:“无崖子老先生他确实已经仙去,当时太傅也在场。” 李秋水喃喃道:“怎么会?他功力通玄,胜我们十倍,我们尚且康健,他怎么可能……” 天山童姥则是哼了一声:“贱人,师弟都是被你害死的! 你个不要脸的,豢养面首,勾引徒弟,把师弟给气死了!” 虚竹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无崖子老先生是被丁春秋推下山崖,摔碎了浑身骨骼,不能行动,所以在最后弥留之际传授功力给小僧,希望小僧能继承他的意志,为逍遥派清理门户。 老先生可以说是被丁春秋害死的,并非姥姥所讲。 阿弥陀佛,姥姥你不要再故意气她了。” “你懂什么!”天山童姥恶狠狠地说道:“这个贱人当初霸占了师弟还不够,抛下逍遥派偌大的基业去隐居,这也就罢了,她还不满足,竟然豢养面首,其中就有丁春秋! 丁春秋什么东西,那一点微末的本事也能害得了师兄吗?定然是这个贱人在背后暗算,或者下了毒!” 李秋水泣涕涟涟:“我没有,我是恨他不看我了,他采山中玉石雕刻了一个雕像,雕刻的是我的样子。 我一开始心中欢喜,后来我发现,他一心一意都扑在雕像上,竟然对我这个活生生的人爱搭不理。 我气不过,就抓了几个英俊的后生假装和他们调情,其实我就是想气一气他,让他多多的在意我。” 天山童姥咬牙切齿道:“你还说你不下贱!” 李秋水辩解道:“我那都是假的,那些人都被我杀了沉在湖里,我的心都在师兄身上啊! 可是…可是他还是不肯在意我,一直盯着那个雕像呆愣愣的。我气不过,就叫丁春秋来照顾他,我要离家出走,谁想到……” “狡辩!”天山童姥气愤道:“丁春秋是他的徒弟,无缘无故哪里敢起歹意?必然是你挑唆的! 说得自己贞节烈女似的,还不是到了西夏皇宫让人玩弄?皇宫的鸡就不是鸡了吗?呸!” 贺礼说道:“李女士,你可以叫他抛家舍业,也可以束缚他于三尺之内,但是岂能束缚他一颗求道的心? 他是天纵奇才,逍遥子多么看重他,希望他把道家发扬光大,你们可还记得?” 说到师父,两人低头不语。 “无崖子以玉雕刻玉像,发现了玉能够自然生光,甚为奇妙,所以他集中精神,感受玉的辉光,乃至废寝忘食,这样的入定之态,你难道是第一次见吗?”贺礼问李秋水。 天山童姥反而答话:“师父在时,常常与师弟闭关,我负责送饭,师弟钻研事物时,废寝忘食乃是常事,我见的多了。” “哦?那李女士为何不知呢?”贺礼好奇问道。 天山童姥不屑道:“哼,她门中最小,恃宠而骄,眼高于顶,哪里想做端茶倒水的事情?师父师兄一闭关,她准撒欢跑得找不到人影了!” 贺礼恍然,对李秋水说道:“我来到时,听得你与师姐争论,谁得无崖子之心。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赢了。他与你生儿育女,共享天伦,你难道不是早就已经赢了吗? 可是你赢了又如何呢?你又亲手葬送了他。” 第138章 恩仇需倾 “虚竹,你把无崖子给你的画像拿出来。”贺礼向虚竹说道。 虚竹连忙解开层层衣衫,在内层摸出来一卷丝帛,说道:“无崖子老先生给我这个画像,让我去找画中人学逍遥派武功,不过打打杀杀的,小僧不愿意学,不过误打误撞遇上了姥姥,还是学了……” 说着他展开画卷,李秋水和天山童姥两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瞧,同时“啊”了一声。 李秋水泪水涔涔而下,天山童姥则是“哼”了一声。 “那是我…”李秋水哽咽地说道,明明看到画像确定了无崖子临终前惦念的还是自己,可是她却再也没有一丝得意的感觉了。 “她是你,你还是她吗?”天山童姥冷冰冰地说道。 贺礼也提出疑问:“李女士仔细看,画中人虽然与你相似,但是嘴角有一颗痣,而你没有。 是不是你还有个孪生妹妹?” “没有,那就是我,小时候我脸上有一颗痣,后来我觉得它难看,就求……”李秋水看了一眼天山童姥,声音不自然地放低来了:“求师姐把它给冻掉了。” 天山童姥缓声说道:“那时候我长春功小成,开发了逆转真气化为寒冰的法门,此真气寒冰奇寒无比,我原本手掌中一块胎记,一次偶然间发现此真气寒冰竟然使得胎记淡化,便与师父师兄探讨人的肌肤组织构成与色素沉积问题,没成想被她听到后,半夜偷偷找我,求我把她的痣冻掉。 我本来无甚把握,拒绝了她,可是她五次三番哀求,我就逆行真气点到了她的痣上。 或许是真气用的太过,第二天她的痣上就长了一个燎泡,她气得痛哭,但是一切是她求我做的,岂能怪我? 原想着她年纪小,又是个傲娇脾气,不与她一般见识,正值我练功到了关键时刻,正要逆转阴阳调和龙虎,重新焕发生机,所以我来不及安慰她就闭关练功去了,只剩下师父和师弟劝解她。 没想到,她怀恨在心,趁我练功道紧要时刻,突然从我背后出现吓了我一跳,害得我真气逆乱,五脏受损。 虽然得师父和师弟相救并无大碍,但是经脉受损,再也无法恢复正常身高了。” 贺礼听到此处,不由得心中感慨。 无崖子不愧是天纵奇才,他和逍遥子精研内功,竟然到了以内力干涉内分泌系统,使得人能够重新进入青春期状态的程度,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迹。 此时李秋水嗫嚅着说:“我当时以为要毁容了,气不过就去找她闹,谁曾想她会走火入魔呢。” 天山童姥白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原本我走火入魔,失去了恢复身高的机会,虽然心中生气,却也没有真正记恨她,毕竟她是小孩子,也不是真的要故意坑害我,我作为大师姐,只好安慰自己命该如此。 可是并不代表我就要给她好脸色,毕竟我才是受害的人。 她见我不理她,心中逆反,反而逐渐对我怀恨在心。” 贺礼插嘴道:“我家乡有一个故事,说一个人发善心,见到门外的乞丐可怜,就每天给他一个馒头,乞丐习惯了,就天天来要馒头吃。后来有一天善人不再给乞丐馒头了,乞丐就破口大骂起来。 所谓恃宠而骄,不外如是。” 三人一起看向李秋水,李秋水面色羞愧,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此时虚竹问道:“可是我看李师叔脸上虽有三道刀痕,但是并无燎泡啊?” 贺礼笑道:“寒冰真气确实可以去掉皮肤上的痣,虽然短时间会起一个泡泡,不过一两个月之后结痂脱落,就会恢复本来的皮肤样子。 我家乡那边多有爱美的人,去路边店家,点一个痣只需要花费十文钱。” “什么?”天山童姥大惊失色:“我以为寒冰真气是我独创,我的生死符也是以此为基础创立,平日里大为自得。 没想到大宋东京有如此多的高手,竟然以寒冰真气治疗斑痣,而且……只收十文钱!难道我久处边陲,坐井观天,如今天下高手如此之多了么?” “哈哈哈,童姥多虑了,要知道天下百工,多有神奇,岂止武学一道?我家乡之人,有先驱深研万物生化之道,从空气中采气而成液,此液冰寒无比,更胜你的寒冰真气,平日里储存于钢罐之内,人人皆可用之,方便无比。”贺礼笑道。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下来,三人齐齐吸了口凉气:“采气之术?莫非是传说中的炼气士?” “哪里是什么炼气士?不过是把格物致知之道发展地更深更好罢了。 与你等逍遥派武学一般,只要有一代代人继承学问并钻研不止,必然可以愈发精进。 少林是泰山北斗,武学包罗万有,岂是一蹴而就,乃是历代高僧总结提炼之功。”贺礼解释道。 虚竹呆愣楞地点头,这一点他在观阅佛经时深有体会,佛经之中多有历代祖师的阅读笔记,以供后代弟子参考。 李秋水和天山童姥仍然是一脸不信,毕竟她们自诩活了数十岁,走南闯北见得多了,贺礼说的怎么看都是神话传说而已,让她们相信岂能那么容易? 贺礼微微一笑,双手一抓,三人只觉得劲风忽然而起,好似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这是贺礼以阳神之力瞬间抽干了怀抱中的一团空气,周围的空气急速补充过来所致。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贺礼的左掌心之中,悬浮着一颗蔚蓝的水珠。 仔细看去,右手掌心有一颗更大的透明水珠。 以两颗水珠为中心形成两个肉眼可见的气旋。 “这便是空气中两种最主要的成分。”贺礼说道。 两手一合,发出“嘭”的一声沉闷声响,一切又归于无形。 “兴之所至,贻笑大方。既然李女士芳颜无恙,不知为何二位后来反而又反目成仇呢?”贺礼询问道。 “师父仙去之后,我等本应该继承他的遗志,光大逍遥派门楣。 没想到这人春心荡漾,只想着与师弟双宿双飞,天天撺掇师弟与她隐居,置我门派大业于不顾,鼠目寸光! 我作为大师姐,你能不管教于他们? 没成想他们终归还是抛家舍业,不知道到何处浪荡去了!” 第139章 揾痴情泪 李秋水辩解道:“我本来就没有宏图大志,只想安安稳稳的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不可以吗? 师姐,你有心继承师傅的遗志,小妹我举双手赞成,若非师傅把掌门之位传给师弟,就是你想当掌门,我也没有意见。 你那时候不该老拿师姐的架子训斥于我,叫我怎么受得了呢?” 天山童姥冷哼道:“说到底还是你心高气傲,只受得宠,受不得批评。师姐批评师弟师妹,那是天经地义! 我只是说说你们而已,未打未罚,在普天下来说也是一个好师姐!” “我也没错!”李秋水不满地嘟着嘴。 “你们决议隐居,我总不能捆住你们,不还是放你们去了? 这逍遥派的家业,我一个人也顶得住! 你看我这缥缈峰灵鹫宫,九天九部的弟子数千人,在这西域之地谁敢不服?纵然是南方山野、东部海边,灵鹫宫下属的势力也比比皆是! 没有你们,逍遥派一样纵横天下!” 一席话说出来,巫行云慷慨激昂,果然不愧是西域江湖中人人闻名色变的天山童姥! 端的霸气绝伦! 巫行云虽然是楚人,籍贯全是南方,却有着胜过北方大汉的豪迈气势。 就是师父逍遥子传下的《长春不老功》也被她独出机杼,改造成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李秋水则只能拾人牙慧,学的是师父师兄改良完毕的温和功法《小无相功》。 这也就是为什么李秋水恨天山童姥入骨,却也只敢趁着天山童姥功力退转时前来找她的麻烦。 无他,功力不及罢了! 看如今天山童姥功力退转之后未能恢复全盛年份,也尚未仔细修养,还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就能与李秋水打个两败俱伤,天山童姥的武功造诣可见一斑。 天山童姥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我忽然听说这贱人竟然要嫁给西夏王,我一怒之下直闯西夏皇宫,质问于她。 这贱人或许也知道自己淫贱理亏,不肯张口说出师弟的下落,我一怒之下用刀在她脸上划了三刀! 嘿嘿,她自恃美貌,我偏要叫她丑陋无比、人人骇怖不可!” 天山童姥说到急处,不免又一口一个“贱人”。 若是以往,李秋水定然用“矮子”反唇相讥。 可是如今她已经知晓,却正是因为她的嫉妒之心使得无崖子被暗算,残废多年,如今更是散功身死,她就是再自私,此刻也后悔不已。 如今天山童姥提及她往日种种对不起无崖子之事,她再也无心辩驳,被狠狠地痛骂反倒能让她减少一丝丝的愧疚。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被丁春秋那个逆徒害了!” 天山童姥声音悲痛欲绝:“若非虚竹向我讲述,我还以为师弟他是为情所伤隐居深山!我愚蠢哪,我早该仔细调查一番的! 想来这几十年的日日夜夜,师弟他躲藏在地下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多么的无助! 他肯定天天想着什么时候师姐来救他! 啊!啊!啊! 我恨!我恨哪! 我恨我自己,更恨这个贱人! 早知道的话,我就不是在她脸上划三刀,我要给她割九百九十刀,让她凌迟而死!” “唉!”虚竹长叹一声。 “怪不得我和姥姥躲藏在冰窖之中时,本来师叔没有天找不到我们身处何方,但是师叔出言相激,姥姥便不顾功力未复就出去找她拼命。 原来是因为我向她讲述了无崖子老先生的情形所致。 阿弥陀佛!” “不错!”天山童姥恶狠狠地说道:“原本我们在逃亡的路上,也曾屡屡听她传音讥讽,我何曾理过她? 可是得知师弟的惨状,我心中悲痛直欲吐血! 但是我告诉自己,我要恢复功力,手刃这个贱人,再抓住丁春秋给他种上一万个生死符! 但是后来这贱人出现,我再也忍不住了! 虚竹已经学会了逍遥派的武功,日后自然会找丁春秋报仇。 我若是任由这贱人口无遮拦,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师父和师弟! 我既然敢出声骂她,自然是要和她同归于尽!” 贺礼面露赞叹之色,虚竹合十顶礼。 贺礼出声说道:“两位都是一代人杰,天资纵横之下,难免自视甚高。 即使到了此时,个个已过天命之年,仍然放不下执念,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李秋水,你的任性使得逍遥派仅有的三人个个横死。以逍遥派的底蕴本应青史留名,如今看来,就如同尘埃一般,要被雨打风吹去。你可对得起死去的师父? 巫行云,你小看了无崖子,他虽然身残但是志坚,飞来横祸没有打垮他,反而使他更进一步。你看着虚竹小和尚,原本在武学一道天资愚钝,如今你看资质如何?” 天山童姥回答道:“他虽然思想迂腐,但是身负师弟毕生功力,练起武功自然顺畅百倍。” 贺礼紧接着问道:“你的功力不逊于无崖子,你可能造就一个跟虚竹一样资质的人来?” 天山童姥沉默不语。 “无崖子对人身的研究已经透彻无比,能够以一己之力把虚竹改造成为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岂是仅仅传功那么简单?”贺礼对二人说出了真相: “无崖子逝去,不是因为他饱受残疾之苦坚持不下去,而是他追寻道果,超脱去了!” “什么?!”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个个睁大了眼睛盯着贺礼,既期盼又紧张。 “不错,他在最后一刻悟出了阴阳合一的道理,遁魂魄出窍,已然超脱此方世界了!” “怎…怎么可能!” “不可思议,你不是骗我们?!” “太傅说得没错,小僧当时也在现场,无崖子老先生化作一道金色身影,进入另一个空间去了。阿弥陀佛,或许那就是极乐净土!”虚竹赶紧作证。 李秋水和天山童姥两人兀自怔怔的不肯相信。 “难道还不明白,上天安排虚竹与你们同行这么多天的用意吗?”贺礼大声说道: “武功权势,都是过眼云烟,仇恨怨怼,源自心中执迷。 无崖子画了一幅李秋水年少之时的画像,让虚竹带着去找你们,你们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吗?” 李秋水泪水涟涟:“他是喜欢那时候纯真无邪的我,他要告诉我,原来有痣的我最美丽,因为没去掉痣时的我,还拥有着美丽的心灵……” 天山童姥叹息道:“师弟是怀念我们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师父慈爱,师弟师妹相亲相爱,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和和美美。 唉,反观我们两个这几十年,陷入仇恨之中,互相残杀,如何对得起师弟,对得起师父把我们从孤儿抚养长大啊!” “师姐!” “师妹!” 两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泪水滴在上面随即滑下,带走了所有的苦楚。 第140章 释仇雠 “度尽劫波姐妹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贺礼抚掌而笑道:“愆怨尽去,从此得福,无崖子可以宽慰也!” 李秋水抹了抹眼泪,啜泣着说道:“可是师姐的手掌和大腿被小妹所伤,小妹这就还你!” 说罢并指如刀,就向自己的大腿砍去。 纵然她如今也内伤深重,仍然要运仅存的真气于手掌,砍掉自己的大腿还给天山童姥。因为在冰窖之中,她曾砍掉了天山童姥的一条腿。 逍遥派的武学何等厉害,这一招用出,若是旁人看来,可见她白皙柔嫩的手掌的边缘镀上了一层银光,真的如同一把利刃一般。 贺礼知道,其实这是一种精神投射,使出此招的人以手为刀,首先就心理暗示自己的手掌就是刀。一招使出时,庞大的精神力散逸会影响周围的人,仿佛也看到了一把真的刀。 “不可!”一只干枯的布满皱纹的手掌并做钳状,夹住了李秋水的掌刀,是天山童姥出手了。 可是她的内伤比李秋水更为严重,这一抓有型无气,虽然钳制住了李秋水的掌刀,但是刀气把她的手掌割开一道深深的伤口。 “师姐!”李秋水哀鸣一声。 “你要是也残废了,那我逍遥派岂不是要有两个废物?”天山童姥说话仍然冷冰冰的,但是所有人都感到了她言语中的炽热爱护。 “虚竹,姥姥再问你一次,这逍遥派百部典籍、数千弟子、遍布天下的势力,今日全都交给你,你可愿意?”天山童姥高高举起掌门指环问道。 “阿弥陀佛,小僧如今见两位前辈和好如初,心下十分快慰。既然已经完成了无崖子老先生心中期盼,小僧现在想回到少林寺去,我离开家已经太久啦。”虚竹推辞不受。 “你回少林寺不过是个最低级的弟子,整天扫地挑水,你甘愿这样一辈子吗?只要收下这个指环,你就是灵鹫宫之主,那时你再回到少林寺去,玄慈都要大开寺门亲自迎接,那样岂不风光百倍?”天山童姥循循善诱道。 “不可不可,小僧要是那样做,岂不是和丁春秋一样了,不可不可。再说小僧本来就是个少林寺普通弟子,挑水扫地也是修行,小僧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虚竹退了一步,摆手拒绝。 “师侄,你身负师弟的毕生功力,是师弟指定的继承人。如今我二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死去,你要让我们死不瞑目吗?这逍遥派无人照管,数千弟子必然要被丁春秋之流杀得精光,你于心何忍呢?”李秋水温婉地劝说道。 不得不说,李秋水此人聪明绝顶又最善解人意,总能一句话说到人的心里,要不然之前也不会骂得天山童姥恨不得找她同归于尽了。 她造已了然,虚竹此人不同凡夫,什么武功权势、面子威风,她全不在乎,一心做个普通和尚。 但是越是纯粹的和尚就越有弱点——那就是慈悲。 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和尚也一样。 他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有人会因他而死,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纵然只是有可能也不行。 果然虚竹手足无措,期期艾艾地说道:“不会,两位前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恢复的。小僧……小僧我才疏学浅,这么多人交给我如何可以?不行不行……” “那还不简单?你与贺太傅是朋友,贺太傅学究天人,身肩亿万民众之福祉尚且游刃有余,只要他肯提点于你,你必然能够担当大任。”李秋水劝道。 “不错,既然姥姥我把家业交给你,自然任你处置,你就是把灵鹫宫改成尼姑庵,姥姥也允你!”天山童姥依然一开口就霸气绝伦,直让贺礼哭笑不得。 贺礼件虚竹看向自己,也开口道:“虚竹大师,你不必妄自菲薄,须知佛不在寺庙之内,而在众生之中。在少林寺中一辈子,便能够造福苍生吗?” 虚竹低下了头,原先玄痛师叔祖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 “天山童姥被你救走后远遁西夏,如今灵鹫宫群龙无首,前些天,那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洞主岛主们一起造反,已经杀上灵鹫宫了! 可怜那些女孩子还青春年少,被这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一刀刀砍翻,跌下山去。虽然这些人都被我救了,但是山上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人等着你去救呢,虚竹!”贺礼一脸痛惜,摆出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 果然虚竹连忙站起身来,要去救人。 贺礼伸手一指,一道金光没入虚竹的眉心:“路途已经印入了你的脑海,你一路上会遇到受伤的女子,把她们带上一起回灵鹫宫。” 虚竹早知他的神奇手段,早就见怪不怪,合十一礼之后,又向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作揖告别,慌慌张张的下山去了。 天山童姥感慨道:“幸好,逍遥派还能后继有人。师妹,你过来背对着我,我把功力转给你!” 李秋水大惊:“师姐,你要干什么!” 天山童姥说道:“我虽然五脏俱损,但是我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与众不同,功力仍能有十之一二,我以北冥疗伤法为你治伤,你就能活下去!” 李秋水摇头道:“师姐你当我不知道么,你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练的是上丹田,上丹田乃是六阳魁首,你的十之一二功力是压榨身体潜能,为我治伤你就死了!” “废话挺多!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死!”天山童姥怒斥道。 “不可以!”李秋水咬着嘴唇摇头道:“师姐我来为你治伤,师兄把北冥神功传给了我,小无相功善融各种真气,一定能为你补好根基!” “你当我是可怜你吗?我是为了咱们逍遥派大业!师姐老了,你还年轻,还能照顾他几年。你看他呆呆傻傻,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不知道会吃多少亏呢!师姐希望你多帮扶于他,让师父的心血、师兄的道心能够传承下去!”天山童姥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师姐,原谅小妹还是不能听你的。小妹治好你,你还是威风八面的天山童姥,只要你活着,你的名号就能镇压一切不服,小妹一生对不起咱们一家人,如今,你就让小妹为咱们的家做一次事!” 听李秋水说着,天山童姥也禁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第141章 上架感言 万万没想到,今天收到了一条咨询消息,点开一看,竟然是本书即将在明天上架。 在此感谢编辑姜茶。 作为一个新人作家,本来是不敢奢望能上架的,而且最近更新也不怎么给力,还经常收到书友“辰心千羽”的催促。 感谢书友“辰心千羽”以及每一个在默默支持的书友,你们的信任给了我无限的动力。 最近孩子出生,真切地感觉到了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每次半夜被哭醒都很难受,但是看到祂喜滋滋地睡去,又感到无比欣慰。 或许大家看这本书也是这样,看到精彩的地方会很过瘾,看到不好的地方也会难受。希望大家把它也看做小孩子一样,多批评也多呵护。 以前有书友留言问有没有书友群,我当时觉得总共没有几个粉丝,就回绝了。如果大家觉得应该有一个聊天吹水的地方,又想当群主的,可以留言。 想当初,毕业后信心百倍地入职,一心为国家做贡献,这两年经常不分白天黑夜地搞设计,结果如今被上层的斗争搞得一地鸡毛。反而是书友们给了我很多肯定。 在此感谢: 箐粉佳人 道友请留步x hu315 云上法师 我在每部戏都有角色 宇瞳 雨夜漫步的是13 书友 书友 书友 等书友的打赏。 感谢“云上法师”等书友的月票。 感谢 上善若水、 风雨天不见你、 天真与偏差、 周氏老九、 别人家的节操 等书友常常投推荐票。 感谢每一位评论、留言的书友,感谢每一位默默地看书的书友。 如果你能在深夜之中,在这本书里找到一点共鸣、产生一丝感慨、获得一点点感动,我就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因为它给远方的你带来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感受。 我们素不相识,却共同为一本书产生了一点情感的波动。 这就是文学作品最好的价值。 起码是我写书的追求和初心。 再次感谢每一个看书的你! 最后的最后,明天记得首订哦! ——余烬重燃 第142章 施展神通 “小了,格局小了。”贺礼摇头叹息。 李秋水和天山童姥齐齐看过来,眼含愤怒。 当一个人作出决定牺牲自己时,无疑是伟大的,伟大到首先要感动自己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这样的决定有违生物求生的本能。 但是这一刻她也必然是脆弱的,因为她们没有经历过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的痛苦,做不到革命先烈们笑对屠刀的坚定。 所以这时候一个人的赞美与感叹可以让她们更加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但是一句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语也会让她们愤怒不已。 在她觉得自己最伟大最解脱的时候,被人看不起,无疑是对她们自尊心的最大践踏。 “一人活哪里好过两人活?明明此处还有我在,二位却不肯张张嘴。 想那无崖子求道之心坚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在向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询问道理,胜过二位远矣。 而我看二位自视甚高,此时此刻,仍然放不下自己逍遥派高高在上的架子。 难道在这世间,逍遥派就代表最高的医学水平了吗? 我看不见得。” 贺礼慢悠悠地说道。 “非是我不肯请求太傅,实在是太傅何等位格,说是一言可以决定天下大势也不为过。我若是出言相求,势必要把逍遥派毕生家业奉上,才能求得一线恻隐。 到时候攻破西夏,灭国屠城,这样的大战之下,逍遥派如同朽木入海,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可是这逍遥派基业是先师所留,巫行云不敢擅专。 灵鹫宫尽是苦命女子,一向奉公守法,还请太傅怜悯,让她们安安稳稳地过一生。”天山童姥露出一丝哀求之色。 她御下极严,动辄喝骂,如今却放下自己的骄傲为她们求情。 贺礼心下了然。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个恩仇必报。所谓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不止说说而已。那是要用余生来偿还的。 别说自己的家业,甚至是子孙后代都要为人奴仆。要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家臣”、“忠仆”? 不是她们放不下面子求人,实在是宁死不能舍弃尊严。 贺礼笑道:“童姥不必忧心,这灭国之战要打得堂堂正正,才能一扫大宋百年之颓废,打出大宋的精气神来。 如你所言,在这样的大战之下,什么门派也不过是浪里浮萍,左右不得大势,我岂会为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浪费口舌? 你若是有心,灵鹫宫弟子在战后收拢溃兵,保护桑梓,也是功德一件。” 天山童姥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贺礼继续说道:“我早已表明,既然来此,非为国事,乃是无崖子临终所托。 如今看你二位堪破名缰利索,也是心下快慰。 这世间,挣扎于爱恨情仇者不知凡几,欲要济世救人,岂能脱离群众?大宋民间私斗成风,恩仇纠葛,已经大大地拖绊住了国家发展的脚步,二位便是这芸芸群众中的典型。 今日能够化解二位的恩怨,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为我日后开展全国范围内清风正气的动作大有裨益。” 天山童姥若有所思,因为她经常行走江湖,对天下时局有一些认识;李秋水则是一脸疑惑,她最喜懒散,对这改革发展之事最没有兴趣。 贺礼就换了一个说法:“实不相瞒,逍遥派诸多武学乃至杂学,我已经从无崖子处尽数得知,当真受益匪浅。 如今既然他的师姐师妹性命攸关,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听闻此言,全都面露喜色。 却又听贺礼说道:“不过我此身在外已久,虽然尽得逍遥派理论,但是未能实践。待我与本体交流一番,再回来施展医术,必然十拿九稳。” “本……本体?”天山童姥和李秋水面面相觑。 “敢问太傅,贵……本体在何处?” “自然是东京汴梁皇宫之中。” “可是这里与汴梁远隔千里!” “无妨,二位底子深厚,等等无妨。” 二人面色如常,心中却是不屑:纵然你变成鹰隼,到汴梁一个来回也要天。以二人如今的状态,实在是不敢确定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 天山童姥心中丧气,逍遥派好好的一个道家门庭,却遇到一个小和尚做继承人,而且这小和尚迂腐至极,气得自己嗓子冒烟。 如今生死攸关之际,又冒出来一个大宋太傅,说起话来四平八稳,没想到也是个四六不着的玩意儿。 到汴梁交流一番再回来施展医术? 这话说得,实在不当礽子! 却没想到,眼前金光一闪,偌大一个人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这是什么身法?”天山童姥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身法呀,这天下的步法轻功即使再高绝,也要摇身迈步,运用腿脚之力。像这种一闪即来,一闪而去的,已经不是功夫了。”李秋水摇摇头。 “你的意思是,他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突然出现的?我当时为了保存元气,未曾睁眼细看,听声音还以为是以卓绝的身手从崖边跃上此处。” 天山童姥自嘲一笑: “果然我们已是井底之蛙,这是神通法术的范畴了。刚才他施展缩气为液的手段时,我就该想到的。” “要不然小妹一开始大气不敢出,实在是心中震撼莫名。若非身受重伤,早就想逃之夭夭了。” “那他说的本体在汴梁,那意思就是……刚才与我们交谈的,只是一个化身!” “想来应该是。唉,列子冯虚御风,泠然善也。师父当年经常念叨这句话,他老人家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够摸到列子御风而行的境界,终究没有实现哪!与御风而行相比,凌波微步又算得了什么呢?”李秋水叹息道。 “可是与此纵地金光相比,御风而行又算得了什么呢?”天山童姥兴奋地接话:“原来武功之上还有神通!他竟然能够以化身周游天地,恐怕已经是朝游北海暮至苍梧的境界了。” “他说师兄临死之前已经突破了天人之限,进入另一个世界,看来也是真的了?”李秋水悠悠地舒了口气。 天山童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掌,这一刻,两人相视一笑,无比安心。 第143章 数天下大势 贺礼的阳神瞬息之间就从西域天山回到了大宋的首都东京汴梁。 赵煦此时正在贺礼的对面盘膝而坐,询问术数之理,正讲到傅里叶变换之处,赵煦不禁抓耳挠腮,愁苦不已。 忽而见窗外一道金光飞来没入贺礼的头顶,一时间仿佛见到三个虚影在其顶门上摇曳。 只是一瞬,那感觉又消失不见,仿佛只是眼花的错觉。 宋哲宗赵煦知道这不是错觉,随即问道:“太傅可是又有所得?” 贺礼颔首道:“然也,西域地形,尽在腹中矣。” 赵煦大喜,他现在新君即位,威望不足,太后又身体不好,正是主少国疑之时,四周国家尽数虎视眈眈。 若是能一举攻灭西夏,踏平西域,稍稍恢复汉唐荣光,他必然可以从此稳居高位,自由挥洒,而不必像现在这样谨小慎微。 自己尚且年轻,励精图治之下,未必没有四方朝贺、称天可汗的那一日。 但是朝中因循守旧的顽固派、闻战则厌的腐儒派数不胜数,是以只是暗中悄悄定计,联络边军与主战派,并且时常来此处向贺礼请教。 朝中大臣对此颇有微词,不过贺礼既然是先皇亲封太傅,确实有教导皇帝之责,在名义上挑不出错来,只好作罢。 但是聪明人都可以敏感地感觉出皇帝的不对劲。 尤其是宰相司马光,乃是一等老成持重之人,曾经极力反对王安石变法而被贬。如今复起为相,当然大力清理王安石余党。 乃至现在大宋上下一片风声鹤唳,不敢提变法、革新之类的词语。 而皇帝虽然明面上唯唯诺诺,但是那迸发着十二分热情的眼神,岂能瞒过老狐狸司马光?他可是读遍史书,写出了《资治通鉴》的狠人! 用脚后跟想,他也知道皇帝在谋划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没关系,年轻人心比天高,也不见得是坏事。司马光决定给年轻的皇帝一个教训,让他好好地学一课,大事不是那么好干的!只有你碰个头破血流,才知道老臣的沉稳之策乃是擎天玉柱。 且不提司马光如何谋划,这边贺礼对宋哲宗赵煦询问道:“官家,可还记得我给你讲的等高线图、地理地形图、比例尺、军事沙盘模型?” 赵煦兴奋地回答道:“当然记得,太傅传授之后,弟子日日揣摩,这地理之道,攸关生死胜败,岂可不察? 不仅弟子常常揣摩,还找来了一些年轻的翰林学士以及太学生,个个学习此法。其中多有有志军旅者,弟子打算派他们到西夏前线去,希望他们之中能多出几个范希文!” 范希文就是范仲淹,他能文能武,久处边疆,让夷狄之人都心服不已。他的一句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更是流传千古。 贺礼摇头失笑,范文正公这样的人岂是可以批量生产的? 不过去边境历练确实是好事,不然等年轻人都不再有热血,以做一个夸夸其谈的腐儒为傲时,大宋也就真的完了。 幸好,现在还有得救。 “那好,官家把这幅西域地形图交给他们仔细揣摩。”贺礼伸手一挥,一卷空白卷轴飞起,墨汁自行飞到卷轴之上,形成了一幅清晰明了的西夏周围百里地形图。 “另外让他们把重要的关口、城池、道路描绘下来,交付印刷司连夜刻印,送到军中前线去!” “太傅放心,必然妥当!”赵煦兴奋地说道。然后飞速写下旨意,出门吩咐候在院门外的太监去办。 随即回转进屋,赵煦提出了疑问:“有太傅此图,我军地利可谓占优。不知太傅之前所讲天时绝佳,应当如何理解?” 贺礼侃侃而谈:“天使绝佳者,有三: 其一,大宋历经仁宗英宗神宗,如今经济活跃,赋税充足,我大宋打得起也耗得起。 其二,西夏王太后梁氏专政多年,西夏政治腐败,朝堂之内斗争成风,导致武备松弛,军队糜烂,士无战心。 其三,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志大才疏,为人喜好渔猎,而皇叔作为南院大王多年,坐拥燕赵之地,积累财富数十年,对皇帝之位早就虎视眈眈。只怕马上辽国就会陷进内乱之中,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无法插手西夏战事。” 贺礼每说一条,宋哲宗赵煦就心中一凛。 毕竟大宋也是太后主政,还好太后亲爱自己,并不专权; 自己也曾想着掌权之后恣意享乐,一展多年郁气。 看来为人君不易,一时不谨慎,就可能有倾覆之忧啊! 宋哲宗赵煦心思电转,在一瞬间完成了反省了自身,随即又正襟危坐问道:“太傅刚才说了大宋、西夏与辽国,那请问太傅,向大理、吐蕃之流难道不用考虑吗?太傅曾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又言预则立不预则废,弟子以为,不可不察也。” 贺礼点头说道:“官家此言,甚是中肯。可还记得之前我曾奏请官家,封一位苏州王氏作为大理使者吗?此人与大理镇南王有情有仇,纠葛颇深,此去必然让大理头疼。 另外还有大理前废太子一同前往,此废太子恨段正明兄弟入骨,自然会监视王氏以防其耽于儿女私情。 有此一阴一阳,我大宋使节自然能让大理心甘情愿给我边军输送物资给养,毕竟能破财免灾,段正明他们就已经烧高香了。” “那吐蕃那边呢?青塘首领角啰厮颇有势力,虽然年迈,又亲宋多年,但是太傅说过,国家之间岂有永恒之友谊?就怕到时候他青塘来一个渔翁得利!”赵煦继续询问。 贺礼笑道:“那吐蕃国师鸠摩智最是识相,如今已经被我授意,挑动吐蕃部落与青塘开战去了,要知道凡是信仰简单的地方,没有什么比一场宗教战争更大的泥潭了。” 看赵煦连连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贺礼不再讲述,等他静静消化。 与此同时,回归的“自我”阳神已经把今日所有见闻汇入脑海。逍遥派的所有典籍与几个月来在皇宫内得到的实验数据进行对比验证,贺礼的医学水平马上又有了一个层次的提升。 至于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治疗方案,自然也就手到拈来。 贺礼一挥手,“自我”阳神又化作一道金光向西而去。 贺礼默默地思考着:“这阳神虽然迅捷无比,但是毕竟不能做到和本体之间实时的信息共享,只能有模糊的感应。 每次要信息共享就要专门召回,未免有点美中不足。不知道能不能在以后的世界中得到一点启发,改变这个情况。” 第144章 施术治疗 贺礼的“本我”阳神也能飞遁,而且实际上最强大。 “本我”是心猿所化,乃是生物本能的显现,是生物最根本的斗争繁荣的概念具现化,最是神通广大。 但是有一个缺点,就是不能离开身体太远,一旦离开太远,身体就失去了本能的保护作用,变成和植物人一样的存在。 这个普通人也很容易理解,比如说你走在自己熟悉的道路上,纵使你的大脑意识都在全身心地思考事情,你也可以基本上做到躲避危险和障碍。 这就是本能驱使的潜意识在替你做事。 但是由于普通人的灵魂不够发达,这种潜意识能够起到的作用不太明显。比如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新开的井盖,你就大概率要掉进去了。 但是“本我”一旦修炼有成,立刻能够变得强大无比。 调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如臂使指,对于种种情绪的拿捏妙到毫巅,甚至自由调节身体各种内分泌系统,突破常人理解的极限。 这虽然只是是“本我”小成,但是在大多数的世界里,就足以称一声“真人”、“人仙”。 若是再能修炼到出窍、阴神、阳神,那就是真正的成仙成神。 不过除非修炼到“斩三尸”的境界,完全挣脱了肉身和“本我”的联系,否则“本我”还是不能够完全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所以,贺礼来到天龙八部的世界后,深感世界太大,而脚步太短。 如果是靠切身实际的去走,去参与到每一件重要的事件之中,是不可能的。 即使可以,也会浪费自己太多的时间。自己现在毕竟还是肉体凡胎,生命很短暂,不能浪费在这个世界里。 虽然自己在这个世界中待上几个月,回到源世界也只是过了一晚上,但是自己的身体是切切实实的经过了几个月的新陈代谢,确确实实地消耗了几个月的寿命。 在身体也得到突破之前,最好还是珍惜寿命,否则到时候只能肉身兵解,成为最原始的道家鬼仙。 这对于每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穿梭节杖把自己安排到了皇宫之中还安排了一个身份,真的是绝佳开局。 贺礼每天给宋哲宗赵煦讲课之余,皇宫大内之中密藏的各种药物不要钱似的提供上来。 还有宫中太医局密藏的各种历代医学真本,武库中密传的上古时期导引服气之术,让贺礼找到了迅速补齐人身虚损的办法。 不过月余,就把因为在聊斋世界中过度消耗阴气而受到损害的五脏重新补得龙精虎猛。 并且把“自我”阳神祭炼得足够强大,然后就派祂出去代替自己游历世界,发布指令。 随后这一段时间贺礼的本体在皇宫之中教导宋哲宗赵煦之余,用牢中死囚做了种种实验,对有关天龙八部里最基础的练气理论与练气方式做了最深入的解析,获得了十分珍贵的庞大的原始数据。 而且还顺便平反了几个冤家错案,为宋哲宗赵煦得到了几个意想不到的忠臣。这都是插曲。 所以纵然贺礼的“自我”阳神。获得了逍遥派全部的知识,还是要回归本体与本体的知识相互印证之后,才能够确定治病救人的方案。 毕竟在这个世界,再精才绝艳的人,因为生物学理论太过滞后而且不太精细,都是用经验主义和玄学来解释医学,这对于真正实施治病救人的医术来说,是十分没有保障的。 阳神之间交流信息何等迅捷,在贺礼和宋哲宗赵煦说话的时间里,就完成了数万个模拟试验的推导,制定了最佳的治疗方案。 …… 李秋水和天山童姥。还没说几句话,忽然看到眼前金光一闪,贺礼的身影重新出现。 这次纵使两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也没看出来这个阳神的身形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是如流沙汇聚,还如星光迸发? 这个疑问恐怕她们要永远留在心底了。因为阳神并不是切实存在的普通物质而是类似于量子纠缠态一般的特殊形态,以肉眼来看是永远观察不到细节的。 如今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可以看到贺礼的阳神,不是靠的眼睛,而是阳神自然能够与观察者的大脑相纠缠,让大脑觉得“自己是用眼睛看到了”。 贺礼也不废话,阳神一动,双手各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二人眉心之间。 一股柔和的能量,携带着精准的信息汇入二人的脑干和下丘脑。 她们的脑干指挥着自己的身体摆出种种动作,同时下丘脑指挥着垂体分泌出种种相互配合的激素。 与此同时,贺礼的阳神再长出两只手来,伸出手指点在了二人丹田之上。她们的整个三焦系统被完全激活,肠道的菌群产生的自体意识达到巅峰,完美的操控了体内储存于脂肪之中能量的转化。给整个身体的修复提供能量支援。 贺礼阳神金光一闪,再次长出两个手臂,伸出食指点在二人的膻中穴之上。 因为身受重伤而散逸的真气,重新温和地汇聚了起来。膻中穴如同湖泊一样吸纳身体散乱的真气溪流,然后在阳神的指挥下,把能量输送到各个细微的地方。 精、气、神三者完全配合,现代生物学与古代经络学完美结合,实现了一次令人叹为观止的急救手术。 李秋水和天山童姥体会到身体里真气流动时,下意识的想用大脑观察体内气流的走向。毕竟练气几十年,这是她们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但是这些真气流动之精细,让他们瞻前顾后,无所适从。 毕竟纵然她们在此方世界属于神功绝顶,但是仍然没有超脱武学的藩篱。带精妙的真气运行方式,也无非是快一些,巧妙一些。仍然只能是单线程运行。 就好比段誉,虽然内功深厚,六脉神剑也不能一同发出。能在六种指法之间挨个切换也是他练到大成的时候才能做到。刚开始的时候连一脉都时灵时不灵,经常发不出来。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也是如此,身体的中心同时在各个经脉里面流转,并且互相激荡,不仅不能理解,以她们的脑力和精神强度根本就看不过来。 贺礼不得已用阳神切断了它们大脑和身体之间的交流,实施了一次无药物麻醉。以免她们精神消耗过度,打扰自己施展手术。 第145章 秋水跌宕 等到李秋水和天山童姥的意识重新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之时,瞬间感觉到浑身舒畅通透,但也没有之前深受内伤时五脏俱裂的痛苦。 李秋水正在调息真气感受身体,忽然听到天山童姥惊叫一声:“我的腿!我的手!啊!” 李秋水定睛一看,天山童姥之前被自己砍断的一条大腿和一根拇指,竟然完完整整的长在她的身上。 莫非是自己亲手砍断的,此刻她还以为之前残废的天山童姥只是错觉。 仔细查看之下,发现那一条腿和一根拇指,肤色比其他部分要稍稍的嫩一些,很明显竟然是刚长出来的! 正当李秋水震惊莫名,实在不敢相信时,天山童姥又是声音颤抖的说道:“你的脸?!” 李秋水赶紧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触手竟然是一片柔嫩的肌肤,自己脸上三道翻卷着皮肉的恐怖疤痕消失无踪了! “啊!啊!这是真的吗?!”李秋水大声尖叫,几乎癫狂:“快快给我镜子照一照,不不,没有镜子,有水吗,水也行”。 天山童姥喜笑颜开的摇了摇头:“你不用找了,妹子,我向你保证,你现在的脸吹弹可破,好像真的回到了十六岁哪。” 贺礼伸手画圆,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的水分在他画的圆里凝结,形成一片水镜。 在水镜尚自荡漾的波纹里,李秋水细细的摸着自己的脸颊,一遍又一遍,仿佛拾回了祖传的稀世珍宝。 “去掉脸上的疤痕,十分容易,但是要想长高,我暂时做不到。”贺礼对天山童姥说道。 “你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里,对于机体内分泌系统的干涉数据很是珍贵,我以此为基础推导了一系列的激素刺激法。若你年轻四五十岁,长高自然没问题,可是你毕竟老了。” “太傅说笑了,能够使得断肢重生,已经神乎其技。太傅不仅救了我的命,还让我再次健全,恩德之盛无以为报。我已经是耄耋之年,岂会真的在意身高?之前姐妹之间胡言乱语,止玩笑耳。”天山童姥缓缓躬身答谢。 如今二人骨肉瘦削,尤其是天山童姥,长出来一条腿和一根手指,消耗了身体里绝大部分储存能量和物质,如今形销骨立如同骷髅。这得益于她神功绝顶,体质非凡,其他人早就消耗过度死在了手术过程中。 李秋水内伤颇为严重,但是毕竟没有肢体残缺,现在只是看上去如同大病初愈一样,清减了不少,由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变为了一个骨感美女。 她最是爱美如命,如今面容恢复,真是说不完的欢喜,至于清减一些,她反而更是得意。 她对着水镜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喜笑颜开中忽然滚下几滴泪珠。 只见李秋水向他贺礼盈盈下拜:“感谢太傅救命之恩,小女子愿意于西夏深宫之中潜伏待命,等太傅举大计之时,里应外合,一举抓获西夏王以及一干王公贵胄,为太傅扫清障碍。” 贺礼闻言笑道:“你向来是个做事先考虑自己的人,虽然今天化解恩仇,你的心境颇有提升,但是主动请缨做那平日里不喜之事,必然有所求。你说,想知道什么?” 李秋水哽咽道:“我如今幡然悔悟,深知对不起师姐对不起师兄,但是我还有一个最对不起的人,那就是我的女儿。” “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啊?”天山童姥白了她一眼:“你与师弟生气,一走了之,师弟派人送信托我照顾于她。 我讨厌她与你面貌相似,把她寄养到了江南一处没有子女的士绅之家。 她聪明又漂亮,长大之后嫁到了当地好人家,如今应该过的是天下大多数人都羡慕的日子。” 李秋水一双美目祈求地看向天山童姥:“我能不能去看看她,我悄悄的,不让她发现。师姐,你告诉我她具体在哪里。” “她嫁到了当地的望族苏州王家,自然是住在王家庄园,只不过我听说王家男人早逝,王家如今已经改名为曼陀山庄。”天山童姥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她。 “你不必去寻了,王家掌家夫人李青萝,涉嫌参与慕容复谋逆一案,已经被朝廷查封家产,她如今不在江南了!”贺礼插嘴道。 “啊!”李秋水惊叫一声:“还请太傅法外开恩,赦免她的罪行。” “哦?我还以为你会辩解,说李青萝一定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无辜的被牵连的之类的话。”贺礼玩味地看着她。 李秋水面露苦色:“我岂会不知造反谋逆是何等大罪,向来都是宁可杀错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有罪无罪根本不重要,只要沾到就是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所以我请求太傅法外施恩,我李秋水对天发誓,此后唯听太傅吩咐,任由差遣,如有违反死于天雷之下。” “你错了,我告诉你消息只是陈述事实,并无意要挟于你。”贺礼摆摆手道:“我来这世上,是为众生求解放,为生民求活路,为文明找出路。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逍遥派弟子,胸中没有韬略,民生上没有见解。 终其一生也只是是个再平凡不过的贵族阶层。 平生只知道享乐,米虫而已,我要你何用?” 李秋水闻言,面色苍白,浑身颤栗。 她这一辈子,被人爱过被人恨过,唯独没有被人如此轻贱过。 她双目赤红,咬着牙说道:“我还是西夏太妃,能为你做最好的棋子,最意想不到的间谍,在关键时刻深深地插入西夏李氏的心脏,我保证,亲手擒拿西夏王交给你!” 贺礼摇摇头:“西夏撮尔小国,我真的把能否攻下它放在心上吗? 西夏是一块磨刀石,我要用它把大宋这把锈迹斑斑的大刀重新磨得锋利。 灭国容易,吞并难。两个民族如何在斗争下求发展,如何在语言文化都不一样的情况下平稳融合,这才是我真正关心的。 你别以为我轻贱于你,我说了,我不会浪费时间在勾心斗角上。你没用就是没用,我并不需要你。 当然,我也会毫不吝啬地告诉你,你的女儿的去向。” 第146章 追心三问 “我亲自督办查抄慕容氏,岂会滥杀无辜? 她比你强的多,她有一股心劲,要超过世上的男人,只是以前没有发挥的余地罢了,只能把才干浪费在治理一个家族之上,未免大材小用。 我任命她为驻大理国特使,负责大宋与大理邦交之事,我很期待她的精彩表现。 如今她在大理纵横捭阖,大理皇帝把她奉为上宾,细心逢迎,你不用担心。 还有你的外孙女,正是二八芳龄,与你一样美貌,大理世子一见她便惊为天人,如今也是围着她仔细讨好,二人正在会大理的途中。 只不过这俩人一个呆傻一个纯真,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暗中护送一下。” 李秋水带愣了一下,自己竟然外孙女都那么大了。 不过随后悄悄舒了一口气,既然女儿无事,自己又不是老妈子,岂会上赶着去亲自保护外孙女? 她眼里还是带着一丝不服不忿,贺礼轻视她的难受让她不能忍受,于是反问道:“既然小女无事,我在这里谢过太傅明察秋毫知人善任。 只不过太傅刚才所言,我是毫无用处的贵族、米虫,在下不敢苟同!” “哦?你这一生,恣意来去,只希望索取,从不会奉献,置亲情爱情于不顾,仇恨嫉妒塞满心扉,对丈夫无情,对师姐造成伤害,对师父来说使他失望,对女儿来说让她失怙,你来讲讲,你对他人有什么用处? 你耽于享乐,在逍遥派要人宠爱,离开了逍遥派还要去做皇妃享受荣华富贵,一生寸功为例,浑浑噩噩地过日子,难道不是米虫吗?” 贺礼毫不客气地问道。 李秋水撇了撇嘴:“你说的貌似差不多,不过有一点很不对,那就是师父绝对不会对我失望。 我从小就被师傅教导,我道家子弟就是要恣意纵横,人人有私则天下无私,爱恨情仇本就是上天赐予,为什么要压抑本性呢?” 贺礼沉默不语。 李秋水继续说道:“所谓米虫,说的是只知道吃米毫无用处的人。 你说我是米虫,那么请问太傅: 今夫佩虎符、坐皋比者,洸洸乎干城之具也,果能授孙、吴之略耶?峨大冠、拖长绅者,昂昂乎庙堂之器也,果能建伊、皋之业耶? ” 贺礼沉默不语。 李秋水又问道:“那西夏王李元昊,于苦寒之地建立国度,在辽国和宋国之间夹缝求生,三次打败宋国,可谓是一代枭雄了。 但是那又如何?西夏之民众战死无数,家家带孝,穷困者依然穷困,老弱之人更加困顿。原本牧马天山的牧民们,虽然不富裕但是自由,如今苛捐杂税兵匪徭役,让人痛不欲生。 做大事真的就厉害吗? 庄子说,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 人生于天地之间,与蝼蚁有什么区别?宋与西夏争斗,与蜗角虚名何异? 当个大官,做点大事,真的就比我这样的普通人更有意义吗?” 天山童姥惊奇感叹道:“师妹,你还是如此机敏,辩才无碍,难怪师父宠爱你。” “不,师姐。” 李秋水反驳道:“师傅宠爱我不是因为我机敏,而是因为我赤子之心。 我爱就爱得热烈,恨也恨得热烈。 我因为真实而更加接近道,所以师父从来都是鼓励我,因为他希望我能为世上之人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看贺礼仍然沉默不言,李秋水继续问到: “君与师姐以身为宋人为荣,但是我观如今之大宋,盗贼蜂起,私斗成风,官员贪腐,酷吏盘剥,民众苦大宋久矣! 我也行走江湖,见大宋只是更大的西夏罢了! 你看那大宋的衮衮诸公,盗起而不知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斁而不知理,坐糜廪粟而不知耻。 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 太傅你攻灭西夏,大宋的百姓会过得更好吗?徭役会减轻吗?赋税会降低吗?会风调雨顺吗? 我猜猜看,因为要打西夏,大宋反而赋税重了,徭役多了,各级官员又能以此为名,再盘剥一次了。 是吗?” 贺礼长叹一声: “不错,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战争一开,则人民困苦,确实如此。 不过如今为了百年大计,文明延续,这战争不得不打。 割腐肉,剜烂疮,不得已而为之。 否则将会有千百倍的人死去,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出现。” 李秋水不信,反驳道: “一切的战争都是当权者欲望的代表。难道这万里沃土不够大宋皇帝享受的吗?西夏苦寒之地,吞并它真的有用吗? 我看这就是大国之灾祸,天下分合之内因,乃是当权者欲望无穷。 小国寡民,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难道不好吗?” 贺礼摇摇头:“太理想了,那是共产主义社会,如今只是中央集权社会,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有什么米就做什么饭,我们只能选择当下的最优解,而不是未来的最优解。 或许千年之后,就可以看到你理想中社会的雏形。” “那回到最初的问题,你说我是米虫,是自私自利的人,看不起我,真的对吗?”李秋水冷哼道。 天山童姥大惊失色,想要去捂她的嘴。 却见贺礼躬身一礼:“对不起,我错了。” 李秋水莞尔一笑:“ 不自见,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弗矜,故能长。 太傅知错能改,不拿架子,是近道之人。你说师兄临死之前向你问道,我现在信了。” 贺礼拱手道:“今日若非尊驾快口直言,我恐怕终将迷失啊! 我受儒家影响太深,而儒家是贵族士大夫之学,难免沾染傲气。 怪不得孔夫子论语之中大篇幅讲修身之道,因为一旦儒家弟子不再修身,就会站到人民的对立面去啊! 这权力的腐蚀无声无息,不经意之间就使人膨胀,果然是第一大劫。 今日多谢道友提醒之德!” 李秋水笑嘻嘻地摆手道:“既然是道友,那就不用道谢啦,你救了我,我提醒你,咱们互相帮助嘛!” 天山童姥此时一阵恍惚,眼前之人仿佛还是那个嘴角有颗痣的娇俏少女。 她也开心地笑了。 第147章 自我 贺礼向李秋水致歉,并非是觉得李秋水说得对而自己说的不对,而是因为自己确实傲慢地冒犯了她。 说到个人的修行当然道家有独到之处,但是说起社会问题,道家的思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看来都是比较理想化的。 不一定是道家太天真,或许是道家太超前了。 在到达理想的社会之前,必然经历无数的社会变革和斗争,而变革和斗争的花朵必然要用鲜血去浇灌。 作为生在红旗下的人,贺礼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变革大宋之心不会动摇,变革的第一步——攻灭西夏更不会动摇。 他之所以感谢李秋水,不涉及社会问题争论,完全是出于自身的反省。 因为经过李秋水的直言不讳,让贺礼开始反省自己。 贺礼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刚愎自用。 这不仅仅是掌权之后的膨胀,也不仅仅是久处古代皇宫而受到了儒家思想的影响。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此方世界炼就的阳神乃是“自我”。 “自我”阳神顾名思义,核心是一个人最根本的念头,乃是“我”之所以是“我”的源头。 没有人想成为别人的附庸,所有人都想成为那世间唯一的自己,所以孤独骄傲是“自我”的必然属性。 纵然平日里的生活再不如意,烦恼再多,当夜深人静的时刻,你也一定想过:“假如我明天中了头奖一千万,我要……” 不管你是要买房买车扬眉吐气,还是要天遮不住你的眼,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你要自我。 白天为了生存生活卑躬屈膝含悲忍辱的人,不是自己,只有在这随意畅想的时刻,你才是你自己,这是你的“自我”。 没有人天生就是打工的,每个人都是自由而独立的灵魂,你的“自我”一再被压抑,那是生存和生活所迫。 你的“本我”要生存,告诫你:“忍一下,不然饿肚子吗?” 你的“超我”十分理智,告诫你:“你惹不起,你斗不过,你认个怂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的“自我”只好气鼓鼓地安静下来。 不过在某时某刻,某个发呆的时候,它会悄悄拽一下你的手:“哎,你是想成为那样的人,过那样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你没有忘记?” 人越长大越喜欢饮酒,酒没有任何好处,只有一点,它能够压制本能和理智,最大限度地释放“自我”。 毫无疑问,爱饮酒的人是悲哀的,因为他只能这样寻找“自我”。 但是也还算幸运,因为他坚持着一直没有失去“自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我”失去了束缚会怎么样? 在贺礼原本所在的世界中,人们常常说“财务自由”,仿佛把这一点作为了大部分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人们总觉得,如果自己有那么几个亿,实现了财务自由,一定会是最幸福的人。 有了钱一定可以心想事成,什么都能办到。 可是你看看那些富豪榜上的人,拥有着成百上千个财务自由的钱。但是他们幸福了吗?超脱了吗? 有些人肯花一个亿,买一个所谓的西藏活佛开过光的天珠,却无法挽回自己青春的逝去,逃不脱疾病的折磨。 有人从一介白丁发展到全民羡慕的商业神话,却不能实现自己想要做一个人民教师的想法,最终被资本裹挟着跌入深渊,身败名裂。 在生老病死面前,无论是权势、财富还是名声,全都不值一提。 而“自我”阳神却是彻底睁开枷锁,连生老病死都可以无视! 吾有大患,及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阳神没有了肉身的枷锁,可以天地之间任纵横。“自我”失去本我和超我的限制,可以恣意行事无所顾忌。 这世界上如果有绝对的自由,那“自我”阳神就是绝对的自由! 如果说“本我”是心猿,那么“自我”就是意马! 随心所欲,自由驰骋! 所谓“超脱”,这就是“超脱”! 可是, 这样恣意地为自己而活,其实何尝不是李秋水呢? 贺礼看似在训斥李秋水,何尝不是在训斥自己。 李秋水的生活方式本没有错,那是逍遥子和她对于道家最本真的社会生活的可行性探索。 但是贺礼却不能像她一样,起码现在这时候不可以。 求道,求道,求的是宇宙的真理,多么宏伟的目标!贺礼知道,那不是自己现在可以做、应该做的事。 或许将来某一天,自己也会踏上一样的道路,但是绝不是现在。 因为这个文明等待自己拯救。 此时此刻,念头通达,心思坚定,贺礼浑身上下漪起了五色霞光。 天山童姥感觉仿佛那春风拂面,好似天地间都温暖起来。 原本贺礼刚刚出现时,看上去彬彬有礼,天山童姥却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气势压迫。 因为她的功法精修上丹田,所以这对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更加灵敏。 所以无论贺礼是温润一笑还是神色凝重,她都不敢放松,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不敢出言反驳。 因为她感受到了贺礼身上越来越重的威势,那种感觉如同年幼之时见到了山中虎豹一般。 同时她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自己,促使自己认同他、赞美他,他如同一座不停拔高的山峰,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愈加高大也愈加冰冷! 此刻她才真正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师妹,她如同在大海之边的一个礁石,巍然屹立,潮水般的威压冲刷过来却在她的身上碎裂成了浪花。 以往那自己看不起的、自私无耻的师妹,原来她的一切外像都是她求道的衍生,纵然她有着无数的缺点,但是道心之坚定无与伦比。 原来自己与她的冲突,根源上是道的冲突。 师弟追求的是万事万物的发展变化的道理,是天之道。 自己追求的是门派壮大、势力发展,乃是求种族扩张的大地之道。 师妹追求的是随心所欲、释放自我的人之道。 只是师妹纵然道心再坚定,面对的终究是一个无法匹敌的庞然大物,他那神乎其神的手段早就超越了自己两人不知凡几。 若是与他争执,说不得今日就要殉道了! 还好,此人的理智也异乎常人,竟然能够时时刻刻返照自省,一瞬间那恐怖的气势不再,变成了和煦微风。 第148章 九天九部 天山童姥的种种心态变化自然瞒不过贺礼。 贺礼对于她感觉之灵敏也是十分诧异。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着重练气,对于炼神可以说是一片空白,除了身遭大难之后精气神兼修的无崖子之外,这是他见过唯一一个能够感应神识波动的人。 贺礼不由得感慨: 逍遥派果然代表了此方世界的水平巅峰。 你看那: 小无相功主炼精,能保容颜不老; 北冥神功主练气,能够海纳百川;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主炼神,能够调节体内激素变化。 这宝贵的文化瑰宝,可不能因为动乱就此消逝,这文明,必须要拯救! 贺礼对二人笑道:“即将有人来到山上,到时候看到二位颇有不雅,不知二位有何想法呢?” 此话一出,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全都脸上涨红,期期艾艾。 因为贺礼以阳神激发二人的身体潜能,引导修复了身体的伤,无论内伤外伤,断腿断指还是脸上的疤痕,全都恢复为正常人的状态。 虽然听起来神乎其神,好似仙术,但是毕竟不是仙术,只是对生物学和医学的精准把控而已。 那么当然也就不会出现普通电视剧一般,伸手一挥,就由一个伤残人士变为光鲜亮丽的健康人。 生物学的规律不能改变,快速的新陈代谢必然产生大量的代谢废物,此刻二人就如同三个月没有洗澡一般。 贺礼虽然是阳神之体,没有嗅觉,但是眼看二人那焦黄泛着黑色的衣服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良久,李秋水偷偷抬起一半脸来,小声说道:“你…有没有个除尘术、清洁符箓之类的,施展一下。” “我是人,不是仙,并没有所谓的仙术。”贺礼摇摇头:“虽然我可以用阳神御物去除脏东西,但是阳神之灵敏还要胜过手指百倍,如此只怕冒犯两位,大大的不妥。” 其实不止这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贺礼没有讲,那就是——阳神乃是人的精气神聚集升华而成,万千先贤摸索出来的超脱之法,如果用来给人搓澡,恐怕道祖佛祖都要气得吐血。 但是二人都是老狐狸,哪里肯就此罢休,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贺礼,眼睛眨巴眨巴就是不说话。 贺礼只好笑道:“好,那我就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说罢双手捏一个触地印,向下一指,地上土石翻涌,裂出一个一米深三米宽的沟壑。 因为此处地处山巅之上,土石向两边翻涌开来之后,地上形成的沟壑露出了石英石的材质,让这个“洗澡盆”光洁的如同玉石雕刻一般。 然后贺礼以手指天,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只感觉忽然狂风大作。二人现在虽然身体恢复健康,但是消耗了太多本源,体质虚弱,经此一吹禁不住都趴伏在地。 只听得唰唰之声忽然响起,眼前水珠迸溅,似有倾盆大雨,瓢泼而至。 几个呼吸之间,沟满洼盈,二人定睛看来,那个沟壑之中已经注满了清水。 再抬头一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若非沟壑之中,仍然水波盈盈,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此时只听了山下呼喝有声:“姐妹们快点,童姥应该就在此处!” 李秋水看了看自己身上,双靥一红,纵身跳入了水中。 她当然不想让师姐的部下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天山童姥听到这个声音却是挺直的身躯,正襟危坐在水渠的旁边。 只见远处飘来一片青云,待这片青云进前来,原来是一众灵鹫宫弟子身披青色披风,奔驰之间猎猎起伏,如同青云飘扬。 仔细看看,每个人的斗篷胸口都绣着一头黑鹫,神态狰狞。 众女近前来望见童姥,便即在童姥面前拜伏在地。 贺礼见这群女子当先一人是一个妇人,约有四十来岁年纪,其余的或长或少,四十余岁以至十七八岁的都有,人人对童姥极是敬畏,俯伏在地,不敢仰视。 童姥哼了一声,怒道:“你们都当我已经死了,是不是?谁也没把我这老太婆放在心上了。没人再来管束你们,大伙儿逍遥自在,无法无天了。” 她说一句,那老妇便在地下重重磕一个头,说道:“不敢。” 童姥道:“什么不敢?你们要是当真还想到姥姥,为什么只来了……来了这一点儿人手?” 那妇人也不辩解,只是说道:“属下无能,追随来迟,该死,该死!”说着连连磕头。 童姥脸色稍缓,说道:“你们个个衣衫破烂,一路上想来也吃了点儿苦头。” 那妇人听得她话中微有奖饰之意,登时脸现喜色,道:“若得为尊主尽力,赴汤蹈火,也所甘愿。些少微劳,原是属下该尽的本分。” 童姥向哼了一声,道:“你们这昊天部诸婢,总算找到了我,你们的刑罚可以轻些,其余八部的一众奴婢,个个自去领罚。” 那些女子磕头道:“多谢尊主。” 天山童姥又说道:“钧天部受到宵小之辈偷袭,多有重伤者,幸亏这位大宋贺太傅相救,才没有折损人手。 不过钧天部把守宫中失利,罪责难逃,伤好之后,一体领罚!” 众人齐声答应。 童姥又喝道:“怎地不向贺太傅叩谢?”众女忙又向贺礼叩谢。 贺礼伸手虚托,众人只感觉一股绵柔之力托住了自己的手肘膝盖,让自己拜不下去。 若是用气功托住一人不许下拜,或许是对方功力高超远胜自己,但是自己这边几十人一起被托住,简直匪夷所思! 众女惊愕地抬头看去,只见贺礼说道:“我观诸位,多是大宋女子,我已知灵鹫宫诸位,都是艰危困顿之时为天山童姥所救。 诸位个个身负冤屈不能及时伸展,是大宋朝廷之过也,岂可受你们相拜?应该是我拜你们。” 说罢,躬身一礼。 众女连称不敢。 天山童姥说道:“你们好大的福分,竟然敢受太傅的礼?” 众人赶紧跪伏在地。 只听得天山童姥说道:“好了,太傅他心怀天下,能视万物平等,我辈所不及也。你们起来,他早就走了。” 众女抬头看去,果然山崖之上再无贺礼的人影,心下惊讶,难道他是从断崖跳下去的不成?竟然连脚步声和风声都听不见。 天山童姥又喝道:“还来不见过我的师妹?” 众女看到水渠之中的李秋水,感觉她不过二三十岁年纪,如何是尊主的师妹? 不过天山童姥有命,自然不敢违抗,齐声口称:“见过叔祖!” “好了好了,余鱼,还不过来伺候姥姥我沐浴更衣!”天山童姥不耐烦地说道。 那为首叫余鱼的妇人连忙称是,低语了几句,众女纷纷解下斗篷,在水渠四周围了一圈,遮了个严严实实。 余鱼和几个妇人进入其中服侍沐浴,还留有十几个年轻弟子在外面席地而坐,个个撕下衣服内衬,飞针走线开始赶制衣服。 却是余鱼发现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衣服已经满是泥垢不能再穿,虽然不明缘由,但是不妨碍让手巧的弟子现场赶制新衣服。 灵鹫宫弟子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那样只会巧取豪夺,她们也事生产,各有技能,争取自食其力,其能其巧由此可见一斑。 第149章 羡慕 感谢青莲丹、澈澈的推荐票 感谢青莲丹的月票! 天山童姥与李秋水被服侍着沐浴完毕,用完餐饭之后,坐上了灵鹫宫弟子就地伐木取材制作的简易步辇。 此时阳天部的付敏仪也率众赶到,见到天山童姥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过头顶,说道:“启禀主人:属下哨骑探得,本宫旧属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一众奴才,乘尊主有难,居然大胆作反,几日前攻打本峰。 钧天部严守上峰道路,一众妖人无法得逞,只是钧天部第一殿的姊妹却给众妖人伤了,幸得诸位姐妹吉人天相,纵然坠崖者也未伤及性命。 只是多位姐妹不顾伤势赶去各地报信,多有伤势严重昏倒路边的,幸亏得到一位小和尚相救,现在都平安无事。” 童姥冷哼道:“什么吉人天相,从悬崖之上坠落,一个人能侥幸不死也就罢了,岂能人人侥幸不死? 那是姥姥我有缘,请得神人相助,才能保我灵鹫宫弟子性命。” 一旁的妇人余鱼吃惊地问道:“这位神人可是我等刚才见到的那位?” “不错。”天山童姥赞许道:“你心思机敏,发现了他竟然能够无声无息地消失,肯定心下大为惊讶? 此人乃是大宋太傅,却绝非一般的凡夫俗子,你刚才见的乃是一个化身而已,此化身并非实体,散则成风、聚则成型,是以倏忽来去,人不能察。” 余鱼又问道:“刚才尊主沐浴之泉,属下看四周好似新挖之土石,但是水坑四周却光滑如镜,好似石匠打磨而成,莫非也是那位神人的手笔?” 童姥嘿嘿笑道:“那是他一掌之威,开山辟石,引动云雨。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神人?” 符敏仪一旁接话道:“如此神人,姥姥何不在此处建立庙宇,供奉神人,香火供奉,以期神人长佑?神人或许并不在意,但是我等之心也是有所表示,众多弟子也可来此驻扎历练。” 天山童姥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符敏仪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干练有谋,她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在此处建立据点,作为灵鹫宫势力向西夏扩张的桥头堡。 自己是从贺礼之处听来,大宋决议攻灭西夏。而符敏仪没有这样的信息来源,必然是从西军兵马调动和往来商贾议论之中抽丝剥茧推断出来的信息,并且准确地判断出了西夏必败的结局。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符敏仪未来可做灵鹫宫的肱骨。 天山童姥赞许地点头:“小符此言甚善,此事交给你来办。一应事物全都由你统筹,姥姥无有不允。” 符敏仪大喜,高声领命。 天山童姥又说道:“此神殿就名为——大宋太傅显圣神庙,里面雕刻等身神像,余鱼,你可记得他的样貌?” 那美妇人余鱼赶紧上前答道:“虽然匆匆一瞥,那神貌气度卓尔不凡,属下确实看得清清楚楚。回山之后,自然仔细画给符妹妹看。” “嗯。”天山童姥满意地点头,看向旁边的李秋水,无不有自豪之意。 李秋水知道她是向自己显摆御下有术、人才济济,故而也不着恼,只是报以微微一笑。 天山童姥建立神庙之意,乃是更有深意,她知道大宋必胜而西夏必亡,到时候溃兵乱军,难免军中有桀骜不驯之辈会顺手收拾她们这样的江湖势力。 到时候灵鹫宫弟子托庇于太傅的名声之下,就能吓退这些人。 天山童姥敢肯定,这样的人物不动则以,动如雷霆,必然会准备万全,这攻打西夏的西军必然被他牢牢掌握,谁能不知他的大名?到时候只需要借他一个名头就能躲过乱局,然后再伺机而动,扩张势力,灵鹫宫独霸西北地区的江湖,那是板上钉钉。 天山童姥畅想着灵鹫宫的未来,步辇由四位功力高深的弟子托举,虽然走的是山路,却如履平地,不晃不摇,舒适度还要胜过官道上的马车。 不一会儿,众人就下得山来。 此时只见山下已经有一个驼队准备就绪,原来是符敏仪早就提前通知好了驼队。 但是骆驼颠簸,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仍然乘坐步辇。 众位弟子一刻钟一轮换,步辇的速度始终不减,疾若奔马,几个时辰后就进入了灵鹫宫的势力范围。 此后,果然一路上开始遇到受伤严重而等候在路边的姐妹们。 符敏仪上前把她们扶上骆驼,探查强势,果然都被一股精纯浑厚的真气护住身体,而且确实是灵鹫宫同源,就上前禀报天山童姥。 天山童姥点头说道:“那就是你口中的小和尚了,他原本法号旭珠是少林寺,一个小小的沙弥,如今却是皈依我道门,是我的师侄。” 然后环顾左右,见众位女子脸带嬉笑之色,讨论起来为什么和尚会皈依道门。 天山童姥厉声说道:“他便是下一任的灵鹫宫掌门,你们要以礼相待,切不可见他善良就怠慢于他,听到没有?” 众位灵鹫宫弟子赶紧躬身答应。 回到灵鹫宫中,只见大殿之中,众位女子果然个个带伤,虚竹正在为她们忙前忙后地诊治。 诸位女子见童姥回山,个个喜不自胜,很多人更是掉下泪来。 诸位想要向前见礼,却被童姥喝止,让她们安心养伤。 虚竹上前见礼道:“阿弥陀佛,姥姥你可算回来了,诸位姐妹我都已经诊治完毕,虽然看上去伤势严重,但是都没有性命之忧,好加修养必然都能够恢复如初,真是佛祖保佑!” 天山童姥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喜欢治病救人,我这灵鹫宫中,密室石壁之上刻印了许多功法,都能够培养温和真气,阴阳相济,救人性命,事半功倍。 逍遥派历代典籍之中,也有许多治病救人的办法,如今已经失传于世,你如果想学,姥姥通通交给你。” 虚竹扭捏着说道:“治病救人嘛,当然是好的,不过眼下没人可救,小僧……嗯,我也不着急学,我想跟姥姥说一下,就是我想回少林寺看看。” 说罢低头闭眼等待天山童姥训斥,心中却打定主意,这次即使童姥再生气自己也是要回去的。 等待良久,却没有等来意想中的训斥。虚竹抬头看去,只见天山童姥慈爱地看着她,笑道:“去,少林寺是你原来的家,你想要回去看看是理所当然,姥姥怎么会不允许呢? 只是男儿志在四方,长大之后终归要自己成家立业的,这里永远是你未来的家。 去,路上注意,小心点别被人骗了。” 虚竹怔怔地看着天山童姥,这个永远急躁霸道的老人家,此刻确是那么慈祥,好像…好像…说不出来,真想扑到她的怀里。 或许,这就是母亲的感觉?虚竹此刻平生第一次羡慕起来别人,。 别人都有母亲,他们能够天天受到这样的叮嘱,该是多么幸福啊! 第150章 踏入吐蕃 且不提虚竹如何心态转变,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对灵鹫宫产生了亲近之意。 话说贺礼那边,自从离开之后,就直奔吐蕃而去。 自古以来欲去吐蕃,要么走大理的茶马古道,要么从河西走廊出玉门关,直入青塘。 无论是哪一条道路,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不可胜数。 纵然是源世界之中,铁路交通发达,游客们喝着茶水看着风景就能到达藏地。 但是有心人仍然能够从那险峻的地形和曲折的道路中,品味出当年文成公主入藏的艰难险阻之万一。 旅行确实能够洗涤有慈悲心有家国意识的人,让他们的心灵在山川和历史的映照下翻起先辈们的大智慧和大勇气。 而对于那些拍照打卡者之流,纵然区遨游宇宙星空,也不过增添了点炫耀的资本,助长了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傲气罢了。 贺礼自然属于前者。 虽然他不用像现在的人一样走在曲折蜿蜒的路上,因为他的阳神之体不受风雪山林河流瘴气影响,见山踏山,遇水踩水,藏地随远隔千里,须臾即至。但是他仍然能够从所见之种种,体会到边地人民的艰难。 那藏地风雪之下,无数牧民在茫茫不见天地的白毛风中艰难呼喝,极力地收拢恐惧的牛羊。 留在帐篷中的老人,跪地乞求,急促地念叨着佛号,希望神佛保佑她外出的家人。 小小的女童,穿着破烂的皮袄,怀抱着羊羔,躲在石头缝里,紧紧地闭着双眼。 在无情的天地之间,恶劣的环境之下,他们如同风中浮萍,无法抓住自己的命运,哪怕是一丝一毫。巨大的恐惧促使他们把一切托付给神明来获取一点虚幻的安全感。 那风雪中的牧民却有着与众不同的坚韧意志,纵然是宛如天地愤怒一样的风灾,仍不能让他屈服。 他以手覆面,大声呼喝,体力逐渐空虚,声音逐渐嘶哑。忽而听到耳边响起声音:“不要动,我自然会送你回家。” 这声音并非藏语,乃是从心底发出,无论什么人种什么语言,心中自然可以领会。 这牧民忽而觉得风小了,雪停了,放下遮挡在脸前的袖子,定睛看去,风雪在自己前方十步之处卷积成为一个巨大的气旋,气旋迅速伸展,把自己和羊群裹在其中,如同一个巨大的茧,外面疾风暴雪,里面一片平静。 忽然听到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牧民低头一看,脚下的积雪凝成了厚厚的一层冰盖,并在羊群之尾部附近翘起,如同自己在寺庙门口经过时惊鸿一瞥看到的僧侣手中的经卷。 那气旋的尾部就在这翘起的冰盖附近,搅动着冰雪,看起来如同一个巨蛇之尾舞动。 随着这个巨蛇之尾舞动,牧民忽而觉得大地好像在滑动。吓得他赶紧匍匐在地,过了一会儿好似平静了下来,他看到原来不是大地在动,而是自己脚下的巨大冰盖在动。 那脚下承载着自己和羊群的巨大冰盖,好似母亲用一蓬蓬格桑花给女儿编织的小羊车一样,在无边无际的冰雪大地上滑行。 在自己的前方,一个光芒组成的人影矗立在这气旋大蛇之首,驾驭着它蜿蜒游动。 牧民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口中祈祷:卑微的索南扎巴感谢伟大的龙树菩萨保佑自己不至于冻毙于风雪。 贺礼自然听到了。 自己的这番操作确实超越了常人的认知。如果冰盖之上载的是后世的理工科大学生,那么他们必然会以此探究气体动力学模型,甚至拿笔画下涡流的尾部扰动轨迹,以及如何巧妙利用涡流的摆动产生推力。这样绝佳的模型只要写成论文,必然直指国际顶级期刊,马上直博毕业不是梦。 可是在此时的吐蕃人眼中,这就是伟大的龙树菩萨驾驭着麾下的龙蛇庇护于自己的信徒。 毕竟,无论是中原还是藏地,传说之中,龙树菩萨的形象都是身着三法衣,双手当胸结说法印,坐于八瓣白莲花座日轮垫上,法相后面七条大蛇,威猛恐怖。 他把这奇异的景象认为是龙树菩萨驱蛇相救,再正常不过了。 然后这个名叫索南扎巴的汉子就是一番忏悔,忏悔自己往日里信仰不诚,还信奉了其他神佛。并且在此保证,从今以后,必然是龙树菩萨的忠实信徒,一生奉献自己。 贺礼自然不会理他。 也不会因此鄙视于他。 纵然在自己所在的源世界里,那个无神论为主流的世界之中,神魂被锁,绝无神迹可以展现的地方,依然有着无数狂热的宗教信徒,拉人入教、攻讦异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毁家供神在所不惜。 与他们相比,索南扎巴就是一个理智的人了,在风雪之中他相信自己的个人奋斗,争取保护自己的羊群。在见到不可思议的伟力之后,他马上改变思想,相信神佛。 起码他见到了神迹才真正地相信神。 这一点,超过了源世界百分之四分之三的人。是只有东方那个经过血与火洗礼之后以自己的努力站起来的民族才可能具备的素质。 冰盖一路飞驰,一盏茶之间就到了索南扎巴的家里。 索南扎巴看到眼前熟悉的羊皮帐子不禁热泪盈眶,这时帐子前边两块石头缝里伸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欢喜地叫着:“阿爸!” 帐篷里的妻子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抹着眼泪说道:“她非要在外面等着阿爸回来……” 随即因为看到了那巨大的冰盖和缓缓收拢的气旋吓得合不拢嘴。 索南扎巴说道:“我这次差点回不来了,幸亏龙树菩萨相救。”说着向上空一指,果然气旋收拢之后,一个浮动着金色的身影从空中一步步走下来,站到二人面前。 伸手止住了两人想要参拜的动作,贺礼伸手接住了小女孩递过来的一块干奶条,那是她从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掏出来的。 这一刻,贺礼理解了,为什么伟人想要完成一场惊天动地的思想变革时,会把这伟大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了年轻的孩子们。 因为小孩子们,从心底都是全新的,她们纯洁而无畏。 第151章 道场与灌顶 贺礼这一次制止两人下拜,有没有像之前一样托住他们的身体,而是展开了自我的道场。 如今他的阳神散发着宁静、安详,全身都有一种宝光盈盈的味道,这种宝光,是大定之中产生的气场,也就是结界。 在密宗中称为金刚曼荼罗。 在古老的唐卡之中绘画的佛像,周身都有光圈,化为结界,凡是在光圈之中的人,心情都特别平静,处于大自在,大极乐。 曼荼罗的意思,就是结界,也是道场。 佛像中绘画的光圈来是一种人们的想象,形容修行到高深境界的人,其周围的气场可以使得人觉得安定祥和。 当然,具体的效果还要看道场的主人。 索南扎巴就感觉一阵温暖的祥和气息从心底升起,弯曲的腰不自觉地挺直了。一瞬间感觉神完气足,自信满满,仿佛又变成了当年十七八岁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伙子。 纵然知道眼前之人有大神通,却也丝毫没有害怕、惶恐之类的心情,反而如同见到了远方的朋友一样欣喜。 他和妻子一起,一手抚胸行了个问候礼,说道:“菩萨今日现身相救,我等不胜感激,愿请驻足寒舍,略进一些茶水。” 贺礼摆摆手道:“我并非菩萨,乃是人,一个中原人。” 索南扎巴笑道:“我年轻时也曾跟随商队见过中原人,略微知道中原的情况。我也蒙恩师相授一身武艺,知道尊驾之神威,并非是凡人武学所能及。 尊驾的打扮确实是中原的服饰,想必是中原的神灵下凡。无论吐蕃中土,其实俱是一家,天地生养万物,岂会有别?” 贺礼惊讶道:“阁下见识不凡,天下少有,果然书中常言道:野有遗贤,今日方才得见。” 索南扎巴憨厚一笑:“尊驾谬赞了,区区凡人怎敢称贤?我的武艺与学识,俱是恩师相授,只可惜他老人家早已云游而去,否则定然可以与尊驾相谈甚欢。” 贺礼笑道:“今日与阁下相谈亦是甚为欢喜,与尊师有缘自然也会相见,我并无此执念。遇贤则喜,不必访贤。” 索南扎巴叹服道:“尊驾高论,豁然开朗。请入寒舍,饮茶一杯。” 贺礼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叨扰了。” 二人迈步进入帐篷,那些羊群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自然自己围绕着帐篷找到位置卧了下来。 这帐篷所在的地方,乃是两个小山围成了一个山谷,凛冽的风雪被山头挡住吹不到这里,乃是一个绝佳的住所。 所以索南扎巴与贺礼站在。帐篷外面谈话也并不寒冷,怀中的小女孩儿乖巧的眨巴着大眼睛。 进入帐篷之后,踏从索南扎巴的怀里挣扎下来,去帮妈妈煮奶茶。 索南扎巴笑道:“这是我的女儿桑吉梅朵,她是世上最可爱的娃儿。” 然后看着忙碌的妻子,解释道:“寒舍贫瘠,家中只有一口陶锅,尊驾稍等。” 桑吉梅朵眨巴着眼睛跑到一个角落,珍而重之地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放在两人面前的小石桌上。 里面是十几枚颜色各异的水果干,还有几条干肉。 索南扎巴自豪的说道:“这是桑吉梅朵自己摘的水果,自己晒的果干,还有她挖陷阱捉到的兔子也制成了干肉,请尊驾品尝”。 桑吉梅朵嘻嘻一笑,期待地着看贺礼。 贺礼拿起一个果干放在嘴里,又拿起一个肉条仔细的咀嚼,然后称赞道:“果然好吃”。 桑吉梅朵顿时高兴的眼眉都翘起来了:“那你多吃点,明年的时候我还会晒更多的果子,捉更多的兔兔,到时候你再来吃啊”。 贺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明年啊,明年你就长大了,到时候不仅能够捉兔子,就是捉豹子也没问题。” 桑吉梅朵兴奋的大叫一声:“捉豹子喽,我要捉豹子!”蹦蹦跳跳的去跟妈妈讲。 索南扎巴苦笑的说道:“尊驾说笑了,桑吉梅朵只是一个10岁的小姑娘,别说是她,就是一个成年汉子,遇到雪豹也要绕着走”。 心下打定主意,等贺礼离开,一定要继续嘱咐自己的孩子,不要相信这话,见到豹子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贺礼却说道:“我说可以,当然就可以。你有没有听说过,有的人天生下来就神力惊人,十几岁就能够搏杀虎豹?” 索南扎巴回答:“我自然听说过,像这样的人都是每个族里的佼佼者,而且一般都是男孩,这是上天的恩赐。 我家的桑吉梅朵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娃娃,她从小是聪慧一些,但是在身体上还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贺礼笑道:“以前或许是,但是从今天开始就不再普通了。” 索南扎巴大吃一惊:“尊驾的意思是?”。 “不错,”贺礼点头道:“我刚才以阳神之气为她洗毛伐髓,以作为酬谢果干肉干之礼。 用你们本地的说法应该就是灌顶,但是灌顶之术太过粗糙,我这方法远胜之。” 无崖子能够为虚竹洗毛伐髓,重建根骨,贺礼自然能够做得更加精细与巧妙,而且更加温和。 桑吉梅朵当下并不会有特殊的感觉,但是在以后的每一天之中都会逐渐变得精力旺盛,身手矫健,脑聪目明。 这样下去,一年之后,生擒虎豹不是难事。 索南扎巴听闻此言确实面有忧色。 贺礼明白他的意思,是担忧自己的孩子被夺走。 因为雪域有转世的传说,佛教的大宗师在大限之期会寻找孩童实行“灌顶之术”。等到其去世后,寺中的喇嘛就会把此孩童请回寺庙之中。 从此孩童与自己的父母就永远天各一方,一生不得相见。 成为被选中的孩童,从此高高在上,听起来固然是好事,可是对于父母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贺礼笑着说到:“我只是一个比喻罢了,灌顶之术粗糙不堪,而且传输的信息影响孩子的大脑发育,我不屑为之。 我只是为她优化了身体,让她身体健壮,精神健旺,并不影响她的思想,更不会从你们的身边带走她。 以后她或许只是平时饭量大了一些,但是在草原上来说,肉食从来不是问题,不是吗?” 索南扎巴喜笑颜开,躬身道谢。 第152章 贺礼在索南扎巴家喝了一杯奶茶,就告辞而去。 他喝茶之时也并未闲着,神识扫荡整个雪域高原,哪处有庙宇已经清清楚楚。 出了帐篷,他化作千百道金光,四散而去。 此时雪山大轮寺大殿之中,住持正在给全寺的喇嘛讲经,忽然看到。前方大步走来一个人影,原来坐的满满当当的座位,自动向两边分开,为其让位。 住持大惊失色,高声大喝:“来者何人,见佛不拜,如此无礼?” 周围僧众齐声大喝:“来者何人!” 贺礼哈哈笑道:“在我面前不要玩密宗真言那一套!” 说罢一声大喝,所有的僧人一瞬间只感觉天旋地转,昏昏沉沉。 良久清醒过来,心下大惊。只见大殿之上,那巍峨的释迦牟尼佛像上,坐着一个人。 盘坐佛膝,何等无礼,但是一瞬间众人为其威严所摄,无人敢轻举妄动。 贺礼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听说雪山大轮寺执雪域之牛耳,鸠摩智乃是大轮寺住持的得意弟子,是也不是? 鸠摩智此人竟敢来中原兴风作浪,仗着一点雕虫小技,竟然不把大宋放在眼里,实在是夜郎自大,可笑之至。 我有心不与他见识,但是怕你们不知道天高地厚,干出点什么自取灭亡的事来!” 众位僧侣大怒,还没来得及开口斥责,就见贺礼双手一挥。 一瞬间,一半僧侣感觉如同坠入冰窟之中,浑身打颤,身上泛起来了青紫色的冻斑。 另一半僧侣只感觉如同坠入火炉之中,烈火炙烤之下,身上出现了红色的烧伤痕迹。 这纯粹是心灵上的感受,但已经和真实的冷热交替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人如果处在这种环境之下,他会以为自己热死和冻死,然后就真死了。 这才是真正的法门,真正的道术,杀人于无形之中,操纵敌人感官变化,武道到了此境界,才算是真正超越极限,以有法为无法,以有限到无限。 贺礼并没有使用阳神干涉现实的法门,只是以强大的灵魂之力影响了所有人的感官。 但是极致的感官感受反映到人体之上,依然出现了真实一样的效果。 贺礼收回手掌,一切又回归正常。所有的僧侣只感觉自己好似从地狱之中回到了人间,大口大口地喘气。 劫后余生的恐怖,让他们根本不敢再抬头看佛像上的那个人。 “我这阴阳戮妖刀如何?你大轮寺的镇寺神功火焰刀可敢拿出来比划比划?”贺礼不疾不徐地问道。 住持默然不语,他看看身上的冻疮和燎泡,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以远超常人的精神力量,辅以密法让人感觉到本不应有的错觉,确实是密宗的拿手好戏。 但是虚幻终归是虚幻的,一切的目的是为了让人恐惧。可是如果能够真的影响到现实中的人体,简直是匪夷所思。这已经不是人的力量了,这是神佛! 住持低眉俯首,连称不敢。 “我此来并非兴师问罪,更重要的是看着吐蕃大地上争杀不断,人民苦不堪言。你等无论佛教苯教,互相争杀,抛却了佛祖济世救人之愿望。如今改邪归正犹为不晚!”贺礼慢慢说道,众人静静倾听,不敢有一点声响。 “修行之人,应去嗔怒之心,嫉妒之心,比较之心,争斗之心,佛教与苯教,并非要你吞并我或我吞并你。 苯教的教义固然有许多不好的地方,佛教难道就完善吗? 两个教派应该互相促进,互相交流,每个人都争取完善自己,才是正途。 从今天开始,我在此雪域高原之上设立十八个辨经点,每年所有的教派都必须来最近的辩经点参加一年一度的辩经大会。 大会之上只可动口,不可动手。每处优胜之人,一同去往拉萨城中小昭寺,进行最终辩经大会。 最终的优胜者,封为“文成使者”,让他名扬吐蕃。人人见他需要行礼,直到下一年的优胜者出现。 此文成使者,需要走遍雪域宣扬教化,所到之处,部落之间必须兵戈止息,否则就是与整个高原的教派为敌! 尔等可明白?” 众多僧侣齐声回答:“谨遵法旨!” 住持问道:“整个雪域之上,寺庙不下万重,如何能够让它们尽数知悉? 若是小寺之中,僧侣尽出,恐怕也要数年之功才能宣扬到位啊!” 贺礼摆摆手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此时此刻,雪域之上无论大小寺庙,无论佛教苯教,都如同此处一般,收到我的消息。 你们只管诚心自省,到时候按我吩咐去做就是了。” 众人齐声合十赞美,却见贺礼已经华云金光消失不见。 然后雪域大地上到处都出现了一个类似的景象: 几处相近寺庙的主持汇聚到一起,彼此看着各自身上的伤痕,默默无语,回到自家寺庙安心准备明年的辩经去了。 佛像前供奉的酥油灯通通熄灭,只能留一盏。 佛前供奉的水果,最多放一个时辰,然后就让僧侣吃掉。 各处庙宇若是想新增佛像乃至维护修缮,都要向小昭寺报备批准。 一切佛像禁止用金银,使用金漆的数量也有限制。 苯教则是被禁止一切用火焰焚烧祭天的行为。 往日里把牲畜投入火中祭天的行为,一概不许,不过可以屠宰牲畜之后做成烤肉,在神佛之前供奉一刻钟的时间,随后必须让所有参与供奉活动的人吃掉。 至于佛教和苯教都还存在着历史遗毒——人皮法器,更是全面禁止,集中缴纳之后全部焚毁。 否则此后一经发现,全部查抄寺庙,沦为罪人。 还有,必须提前一年向小昭寺报备,批准之后才可转世。 至于为什么是小昭寺,而不是大昭寺。众多僧侣纷纷猜测,乃是那一天降临的神灵,与已经成仙的文成公主是熟识。 毕竟那天那位神明是中原打扮,而文成公主正是中原来的公主。 这样一来,把供奉文成公主的小昭寺作为宗教中心,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不仅如此,自从贺礼大显神威之后。无数雪域高原的僧侣从高原之上千辛万苦的来到中原,以求中原的正宗佛法。 更有智者,从中原把道家儒家的经典也带回雪域高原,自立一派。 从此雪域高原之上,各个教派精彩纷呈,又一团和气。 随着各个地方教派的交流加深,各个部落也逐渐合并。雪域高原终将迎来一片和平的时期。 雪域高原之上,载歌载舞的人越来越多,各式各样的民族歌曲蓬勃发展,其中有一种从信奉龙树菩萨的教派之中流传出来的歌曲最为广泛传播。 据说她们的第一任掌教是最早得到神启的神女,胯下一只巨大的斑斓雪豹是第一任掌教在年幼时亲手抓获的镇派灵兽。 贺礼以阳神感应天地,看到了这样的一角未来,不由得笑了。 第153章 丐帮内乱 感谢大佬“你变心了”的月票和推荐票!你的支持是我更新的动力! 贺礼虽然安排了鸠摩智去吐蕃牵制青塘的角啰斯,但是贺礼怎么会把一个地方的战略布局、全部的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呢? 所以他还是亲自去了一趟雪域高原,亲自来了一场影响整个社会结构的变革。不仅是为了布局现在,更是为了雪域高原长久的发展而考虑。 如今吐蕃的事情暂时安排完毕,是时候回归中原了。 贺礼的阳神在中原大地上飞速游荡,收集着海量的信息。 人民的抱怨、生活方式、生活条件、对朝廷的看法、对未来的憧憬,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数据。 天下的民心民意,可不能听由各级官员报告,那些粉饰太平之词不如不听。 皇帝生于深宫之中,被所有人一起欺瞒哄骗,说起来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悲哀。 凡是历史上有为的君主,必然要打破这个现象,有自己独特的消息渠道。如唐朝的百骑司,秦朝的黑冰台等等。 宋哲宗赵煦自然也要用带御器械为骨干建立自己的消息网。不过这样的工程量并非一朝一夕。 贺礼当然不会把消息渠道依靠给其他人。毕竟和阳神收集消息的效率是常人的千百倍不止,而且能够听到人内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永远不会被欺骗。 此时贺礼的阳神掠过一片密林,就感应到了一片死气。眼前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首,兵刃四散,鲜血未干,这些人显是死去并无多时。 众尸首衣衫褴褛,背负布袋,都是丐帮中人。有的是四袋弟子,有的是五袋弟子,不知怎地遭了毒手。 贺礼身上飞出几道金光,没入每个人的身体里,把这些人的伤势稳定住。 这些丐帮弟子大多数是失血过多而休克昏迷,少数人是内脏破裂处于濒死状态。 在这个时代来讲,他们当然已经死了,但是对于贺礼来说,却全都可以抢救。 自从给天山童姥和李秋水治疗恢复之后,积攒了大量的身体数据,增进了治疗经验,如今为这些人实施救治之时更加得心应手。 果然,马上尸首堆中就有呻吟声发出。 贺礼问道:“老兄,你这还没死透,不如起来聊聊?” 尸首堆中一人缓缓坐起,说道:“还没死透,不过……那也差不多……差不多啦。” 这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丐,头发花白,脸上和胸口全是血渍,神情甚是可怖。 贺礼伸手一招,空气中水蒸气凝结成一股水线,喂在他口中。那老丐迷迷糊糊也没完全睁眼,感觉到水湿润了唇边,生命的本能驱使他连忙张口咽下。 他咽完之后缓了一缓,说道:“不……不中用啦。我肚子上中了两刀,活……活不成了。” 贺礼道:“能不能活暂且不说,是谁害了你们的?” 那老丐摇了摇头,说道:“说来惭愧,是……是我们丐帮内哄……” 叹了口气后,那老丐继续道:“这事……这事本来不便跟外人说,但……但是闹到这步田地,也已隐瞒不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多……多谢救援,唉,丐帮弟子自相残杀,简直是丢尽了丐帮的脸面。 老儿请阁下带一个讯息给敝帮……敝帮吴长老,说新帮主庄聚贤这小子只是个傀儡,全……全是听全冠清这奸贼的话。 我们不服这姓庄的做帮主,全冠清就派……派人来杀我们。他们这就要去对付吴长老,请他老人家千万小心。” 随后又在怀里摸出这张叠着的黄纸,说道:“这一张……一张榜文,甚是要紧,恳请恩公念在江湖一脉,交到……交到丐帮随便哪一位长老手中……就是不能交给那铁头小子和……和全冠清那奸贼。小老儿在九泉之下,也是感激不尽。” 贺礼摇摇头说道:“我忙得很,这事还是你亲自去办。” 那老丐听闻此言,心中大急,说道:“尊驾念在都是武林一脉,大宋人士的份上,帮小老儿一个忙,丐帮上下必然感激不尽! 在下姓易,名叫易大彪。我自西夏国来,这是……西夏国国王招婿的榜文。 此事……此事非同小可,有关大宋的安危气运。可是我刚回中原,便遇上帮中这等奸谋,只盼见到吴长老才跟他……跟他说,哪知……哪知却再也见他不着了。只盼足下瞧在天下千万苍生的份上,务必…务必…” 贺礼打断他的话语说道:“江湖之中都说,丐帮之人忠义为先,我今日键道阁下防治,方知所言非虚。 你们的伤势我已经治好了,注意休息饮食,几日之内便可痊愈。所以这种大事还是你自己去办”。 那老乞丐易大彪听闻此言,万万不敢相信。 毕竟他身中两刀,肠胃皆洞穿,自知绝对没有活下来的道理,只想着坚持挣扎一会儿,能够遇到经过的人托付帮中大事。 可是如今他摸一摸自己身上,果然除了。身上一片鲜血之外,果然肚子丝毫不疼。 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刀捅穿的地方,仍然是两个鱼嘴一样的口子,因为浸透了鲜血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可是自己的腹部却连疤痕也没有,一片光滑。 此时身后呻吟声响起,易大彪。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弟兄们,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大狗,二牛,你们……你们还活着?!”易大彪颤抖着嘴唇,不敢置信。 “大彪叔,我们,我们是不是来到阴曹地府了?” “太好了,大彪叔,我们在地狱里仍然是兄弟!这样遇到鬼差也不用怕了!” “行了,你们都还在大宋地界,都活着好好的。 帮我给吴长风带个话,就说当年他因为救杨家将有功,杨候爷给他的金牌他敢拿去换酒喝,倒也无妨。 这一次的金牌要是他再敢弄丢,小心皇上杀他的头!” 说罢伸手一挥,一道金光向易大彪极速飞来。 易大彪大为惊骇,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听这金牌的破空声,那是比最顶尖的暗器还要快。 但是他既然听到了对方的话,又看到了对方的穿戴乃是极贵之人,怎么肯躲闪堕了丐帮的面子? 是以奋起余勇,运起十二分的内力,用手一抓,没想到金牌入手却没有一丝丝力道,让易大彪往前栽了一个趔趄。好像是有人拿着金牌轻轻放到他手里一般。 这一手极动到极静之间的转换,毫无烟火气。 易大彪心下大为叹服,心想就是以前的帮主乔峰,估计也没有这般功力。 摊开手掌定睛一看,是一个掌心大的金牌,刻着龙纹云篆,正面两个大大的“忠义”二字,背面是两行小字,写着“御赐丐帮长老吴长风,于国有功旌其忠义”。 易大彪震惊地泪水横溢道:“果然是御赐之物!兄弟们!官家都知道我丐帮弟子的忠义!这一次,千万不能让丐帮在天下英雄面前丢脸!” 环顾四周,刚刚醒过来的丐帮弟子们都是一脸激动的泪水,比他更加兴奋。 大家再抬头看去,贺礼早就消失无踪。 第154章 仁武之道 丐帮是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产物。 大宋建国已久,逐渐走上了中央集权制度的老路——土地兼并严重。导致大量的底层农民失去了土地。 在此插一句题外话,为什么说是“中央集权制度”而非“封建制度”呢? 因为“封建制度”这个词是舶来品,乃是欧洲历史学家创造的,用来形容欧洲旧社会制度,代表了腐朽的旧社会,就被当时的中国学者拿来直接用了。 但是实际上中国自从秦朝以后,就没有封建制度,而是“中央集权制度”。 毕竟“封建”的意思就是“封邦建国”,自从秦朝开始郡县制,就没有了实际的封建制度,尤其到了汉朝“八王之乱”被扑灭之后,再也没有实封的诸侯。 从此以后都是中央集权制度。 硬要说封建制度的话,那就是商周时期,诸侯林立各自为政,那才是真正的封建制度。 言归正传。 又因为大宋的经济蓬勃发展,税收又少,国民前所未有的富裕,导致虽然有大量的底层农民失去了土地,却并没有饿死,而是被社会所吸纳,形成了新的服务行业,比如各种牙行——也就是中介、各种小商贩、各种有活力的社会团体。 由于大宋的法治环境宽松,官员在地方治安上不作为,导致了“皇权不下乡”的现象。 一些“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纷纷崛起,形成了新的势力抢夺基层的管理资源,剥削底层群众。这样又迫使了底层民众结社以求自保。 最终就是大宋朝的底层权利被大大小小的各种帮派所把控,而大部分帮派游走在灰色地带,与官府形成了对立又合作的奇妙关系。 这,就是江湖。 江湖从来不是法外之地,它是对当时社会体系的法律漏洞的侵占,权力真空的补充。 江湖永远无法独立存在,它是寄生在社会制度上的寄生体。社会制度虚弱,则江湖势力猖獗。社会崩塌,江湖也不可避免地一起走向毁灭。 在一个大体和平的社会之中,江湖势力可以被削弱,却永远不会真正彻底消亡,正是应了那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那么江湖就是完全有害的吗?必须铲除吗? 不一定。 如同有些细菌并非人体产生,却寄生在人体内,因为和人体达到了奇妙的互利关系,就由寄生细菌变成了有益的“共生”细菌,也就是——益生菌。 贺礼现在就要把这个世界里的江湖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把江湖这个杂乱的菌群全部变为大宋的益生菌! 首先就要从丐帮开始,以点破面。 丐帮虽然已经开始走向堕落,净衣派和污衣派之争斗初现端倪,但是整体来说,还是算得上一句侠义为先。 此时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这位本该死去的易大彪,就是第一颗棋子。 搅动江湖风云,从今天开始! 易大彪环顾左右,看兄弟们都盯着自己,这些年轻的孩子一直以来跟随自己,如同自己的子侄一般,今日却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他们都命丧叛徒之手! 天可怜见,得遇朝廷高人,竟然能够起死回生,让兄弟们再活一次,那么如此恩情岂能不报? 易大彪心中涌起万千豪情,对兄弟们大声问道:“我们本来已经死了,如今竟然得官家麾下高人相救,岂能不思忠义为国?” 兄弟们个个大声疾呼:“忠义为先,以身报国!” “好,兄弟们听我号令,咱们先除内奸,后救丐帮,最后合力选出帮主,为国效命!” “好!好!好!” “兄弟们,出发!” 一行人振衣而起,向林中疾奔而去。虽然鹑衣百结,但是那冲天的豪气,更远胜天下的衣冠楚楚之辈。 那些偷袭他们的丐帮弟子,因为得胜而归,并没有刻意掩藏踪迹。同为丐帮弟子的易大彪一路上根据蛛丝马迹很轻易就发现了他们的撤退路线。 只是毕竟耽误了时刻,一时半会儿无法追上。 易大彪看着逐渐下落的太阳,心下焦急:若是不能在太阳下山前追到,那么天黑之后就很难判断他们的路径。再想追上就难上加难。 此时忽然听得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真气走足少阴肾经,至涌泉穴,回足太阳膀胱经。腿起后多抬高一寸再下落,大腿用力,足弓踏地!” 易大彪听出来正是刚才救治自己的高人的声音,心下大定,依言施为,只觉得忽然眼前微微一花,耳边风声乍起,两侧树木飞速后退,竟然比自己刚才快了一倍有余! 易大彪惊喜地问道:“恩公,不知身在何处,竟然还能够指点与我,可是用的千里传音的功夫?” 心中暗暗猜测,莫非是我丐帮前辈,在宫中任职,如今知道丐帮有难,特地前来解救? 此时却听到心中的声音说道:“别胡乱猜测,什么丐帮前辈,难道只有丐帮才救丐帮吗?杀你们的人也是丐帮弟子,你怎么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既然是大宋子民,那么大宋皇帝就应该救你们。莫非你们心中只有丐帮,而没有大宋了吗?” “不不不……不敢!”易大彪大惊,对方竟然能堪破他心中想法,而且分明人不在附近却能如影随形,这简直骇人听闻! 吓得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哼,举头三尺有神明,别大惊小怪的!做好自己的事!”那个威严的声音又说道。 “是。”易大彪重新安定心思,脚下不停,心里还是忍不住暗暗想道:“我大宋天朝上邦,果然有天神庇佑,相必是天上星宿下凡相助官家。” “你错了,福祸无门惟人自招,国亦如此!这大宋想要兴旺,就要靠千千万万个你们这样的忠义之士为国为民,清除江湖上的毒瘤,教化新一代的年轻人,接济天下受苦的百姓,如此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天心即是人心!”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训斥于他。 “天心即是人心!天心即是人心!”易大彪喃喃自语,思索万千。 他是丐帮五代弟子,妥妥的中坚力量,而且被丐帮长老吴长风派去刺探西夏情报,乃是有勇有谋有文化的丐帮弟子。否则,又怎么看得懂西夏国王招驸马的榜文,并且及时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身后的这些生死兄弟也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平日里久受自己教导,也能识文断字,对国家大事高谈阔论。 放眼天下,不知道还有多少和自己等人一样的丐帮弟子,就此横死在全冠清这个奸贼的阴谋之下! 此时心中声音又起,赞叹道:“你重获新生,心中犹不忘万千其他丐帮弟子,我果然没有救错人。 看来你也想到了,生养一人数十年,杀人却在眨眼间。无论什么理由,互相争杀只会凭空损耗国力。 你若是听我一句,珍爱人命是仁,止戈息争为武,愿你们行此仁武之道,救丐帮,救苍生。” 易大彪心中大受震动,宛如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心中大放光明,如同拨开迷雾看到康庄大道。一瞬间热流上涌眼眶,喉间哽咽了一下,未能马上出声回答。 却听得身后一阵激动的声音大喝:“珍爱人命,止戈息争,丐帮弟子谨遵教导!” 易大彪回头看去,原来自己的兄弟们都已经追了上来,紧紧跟在自己身后,身法腿法一般无二。 此时听得心中声音笑道:“很好,从善如流,善之善者也。我本是天子之师,如今指点几句也不算辱没了你们。 你们既然由此心,就记住这点穴解穴的法门,多求制人,少做杀伤。” 易大彪感叹道:“原来恩公就是大宋帝师,当今太傅! 太傅麾下带御器械的威名,我等早就如雷贯耳。 太傅之言,乃是无上正道,我等必然遵行!” “甚好甚好!”贺礼笑道:“愿你们做那星星之火,把仁武之道播撒江湖!” 第155章 一招制敌 易大彪等人奋起追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看到了之前暗算他们的一行人的踪影。 这些人此时正在一座破庙之内休息,刚刚捡来了枯枝木柴,围坐在一起试图生火烤饼子吃。 易大彪一脚踹开半掩的破门,里面的人才警觉,大喝一声:“是谁,敢打扰丐帮集会?” 易大彪冷哼一声:“丐帮弟子天为被地为床,向来是向人行乞求住,第一次听说霸占破庙不让别人进的。” 里面的人大吃一惊,纷纷跃起持刀在手,厉声喝道:“易大彪!你竟然还没死!” 身后一人急忙说道:“舵主,我亲自捅的他两刀,血如泉涌,定然活不成了,绝不会错!” 另外一个人见外面十几个人已经把门口围了个严严实实,低声说道:“有古怪,这些人我们分明全都杀了,如今却一个不少地活着,小心有古怪!” 这时一个人牙关站战地说道:“他们不会是鬼?” 此言一出,众人齐声吸了一口凉气。 如今天色暗沉,破庙之中更是黑暗,刚刚燃起的细小火苗,映照在来者的脸上,闪烁着阴晴不定的气息。 顿时破庙之中众人更加靠近了半步, 此时只听门口的易大彪哈哈大笑,怒喝道:“老子行得正坐得直,老子是人不是鬼,老子们都活着! 你们以为我们像你等一样净使一些阴谋诡计暗算于人?” “不错,我们若是向你们一样卑鄙,早就防火烧了这个庙,还来跟你们废话?” “我们就是要堂堂正正的,捉住你们,到长老面前发落!” 易大彪身后的兄弟们也一起鼓噪。 听闻此言,庙内的人呵呵冷笑起来,领头的一人嗤笑道:“易大彪,看来你们是死里逃生后还不知悔改,巴巴地赶上来再次送死!我是该说你们蠢呢?还是傻?” 身后的人也嘿嘿地笑起来:“能杀你们一次,就能杀两次。对自己那一点三脚猫的功夫没点数吗?纵使我们不偷袭,咱们真刀真枪地放对,你们也是个死。” 另一个也阴恻恻地说道:“竟然敢公然反对全……庄帮主,你们不死谁死?放心,你们只是开头,还有大把的兄弟们会去陪你们!” “哈哈哈!”易大彪朗声大笑,震得破庙顶上落下簌簌的灰尘。“全冠清的走狗们,何必遮遮掩掩!那铁头怪人庄聚贤不过是全冠清的傀儡罢了。 你们既然为全冠清而残杀帮中兄弟,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今天就手底下见真章,捉你们去丐帮大会公审!” 那领头之人不由得嗤笑道:“丐帮不过是一群乞丐罢了,还真的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你看看你们,臭要饭的,衣服脏身上也脏,哪里配跟我们称兄道弟? 实话告诉你,我们可都是净衣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个不是乡绅地主之家?让你们这些臭要饭的掌权,丢人! 乖乖的听我们号令则还罢了,心情好留你们一口吃的,否则,就早日下地狱去!” 说罢挥刀而上,一招猛虎跳涧直取易大彪胸口,这一刀劈在身上,能把人结结实实地劈成两半! 他就是要用这样残忍的招式给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易大彪却根本不闪躲,手中竹棍一甩,直接击中此人的膻中穴,一瞬间他的真气紊乱,力气如潮水般退去,手拿不住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而本人因为刚才一跃而起的惯性继续向前扑去,直接落在易大彪面前的地上,被踏上了一只脚。 他有心翻身而起,一运内力,却因为膻中穴被破,内力紊乱,直接吐了一口血出来,双腿双手也没有力气,只是象征性地挥舞了几下。 易大彪不屑地说道:“你以为是学算数呢?你六袋弟子就比我五袋弟子强?三脚猫的功夫,也出来丢人现眼,是不是家里粮食太多吃饱了撑的?地主嘛,多吃点饭,不寒碜!” 与此同时,两道刀光一左一右横着砍来,乃是两个人趁着易大彪说话的时候矮身偷袭。 易大彪往后一纵,跃出一丈有余,手上双指连点,刚才偷袭的两个人就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庙里众人大惊失色。 那头领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稍微缓了一口气,见此情景恐惧得叫道:“隔空点穴!这是大理段氏一阳指!你不是易大彪,你是谁?!” 庙里众人闻言又齐刷刷地退了一步,实在是因为大理段氏太过有名。 纵观此整个世界,大理段氏并不算顶尖战力,但是确是当之无愧的第二梯队。 或许对上乔峰慕容复之流,一阳指是可有可无的鸡肋。但是对于底层的普通武者来说,这样的真气外放类武学,乃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你看那降龙十八掌、拈花指、火焰刀之类的武功,凡是能够做到真气外放的,那个不是当世顶尖的人物才有资格学习。 这些武功无一不是江湖中人人羡慕的绝技,因为实在是降维打击! 你想想,当你还在一丈之外舞刀弄棒之时,对方抬抬手就把你戳个窟窿,你怕是不怕?你怎么跟人家斗? 有这样武功的人,无异于一个人形弓弩,对上普通的武者,那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如若不然,肉掌怎敌得刀枪锋利坚硬?但是偏偏顶尖武学都是手上功夫,可知打击距离的压制是压倒性优势。 易大彪露出这样一手隔空点穴绝技,这些人马上再无战意,若非庙门被封锁,他们早就夺门而逃了。如今再无他路,只能纷纷弃械投降。 易大彪一挥手:“弟兄们,把这些奸贼给我捆了,押送回丐帮,帮规伺候!” “是!”易大彪身后众位小兄弟摩拳擦掌要上前施展。 庙里的众人见此情景,心思活动起来,有的人甚至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慢慢的把手向地上摸去。 因为无论什么帮派,残杀同门都是大罪。 丐帮一向讲究义气为先,对于此种行为更是严厉惩罚。若是他们被押回帮内公审,绝对逃不了三刀六洞而死的惩罚。 既然如此,不如搏上一搏。 这个愚蠢的易大彪,也太过自大了,竟然派他手下的小弟们来捆自己,正好挟持一个做人质逃出去! 第156章 人,应该坚守一点点东西 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或者想看什么情节,或者下一个副本的选择,请评论留言哦 庙里众人已经盘算着要奋起反击,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会见这些原本跪下的人逐渐把腰弓起来,双脚脚趾扣住地面。 这是为了能够突然跳起来发力做的准备。 易大彪当然看出来了,但他只是冷笑。 身后的兄弟们走到庙门口的时候,在众人易大彪视线的一瞬间,遮住忽然庙里爆出一声大喝:“动手!” 庙里众人各个持械跃起,选准目标就扑了上去。 可是随即就目瞪口呆得发现,庙门口的众人并没有打算进庙绑缚他们,而是齐齐地伸出中指对着他们,一样是每人各自选定了目标。 于是这几个刚刚跃起的人犹如冷气下的苍蝇一般,纷纷落下,扑跌在地。 只有一个丐帮弟子年龄最小,忽然见众人暴起,慌乱之下没有点中穴道,还好及时又补了两记,让对手扑在了自己脚下,此时正心有余悸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易大彪此时走向前来,笑吟吟地说道:“青山,这下子长经验了,时刻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况且对手说的话怎么能轻信呢?投降不是对方说了算,而是自己说了算。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那名叫“青山”的丐帮年轻弟子喃喃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公道握在自己手里!举头三尺有神明,公道握在自己手里……” 易大彪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需要给年轻人消化的时间。自己的兄弟们就是太实诚了,但是行走江湖,还是机灵一点好。 首先就是要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陌生人,尤其是对手。 易大彪走向前去,在每个人的丹田踢了一脚,随着一片哀嚎之声,废掉了地上所有人的内力。 这些人再也没有一个人张口说话,一个个如同半死的鹌鹑一样缩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武艺被废,只能任人宰割,再做任何举动都是枉然。 “把他们捆起来!”易大彪一声令下,兄弟们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麻绳把这些人反剪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 易大彪看着精神焕发、扬眉吐气的兄弟们,问道:“看看这些人,你们有什么感想吗?” 马上有人高声说道:“彪叔,原来这些人各个跟下蛋的母鸡似的,那神态,啧啧,多么看不起我们弟兄,嘿嘿,现在还不是被咱们捆了?我看那,人就不能太狂,否则迟早倒霉!” “大狗说得对,什么地主什么上流人士,我呸,看不起我们要饭的干嘛巴巴地加入丐帮?贱骨头!”马上有人附和。 “俺看这些肥得流油的家伙们,没几个好人。俺们小时候老家那边,好多人都被地主逼得家破人亡!”另外一个高高大大的丐帮弟子点头道:“俺二牛反正不喜见这些人。” 众人一阵叽叽喳喳之后,易大彪对那个少年弟子问道:“李青山,你来说说?” 只听得那李青山缓缓说道:“无论善人还是恶人,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要有惊天动地的本事!” 一句话说的,丐帮兄弟们都沉默了。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自己等人秉承忠义的信念,一路从西夏回来,历经了千难万险,却惨死在了帮内叛徒的手里。 自己临死的时候是多么的愤怒和不甘,每个人都不曾忘却。 现在经过了半天,就如此扬眉吐气,凭的是什么? 如今的自己相比半天前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吗?没有,只是多掌握了一门点穴的技艺,武功远胜这些叛徒而已。 越是拥有力量,越是容易对力量产生崇拜。 力量与权力、财富一般无二,只要你尝到了它带来的好处,就不可避免的对它产生依赖乃至崇拜,最后不可救药地成为它的奴隶。 甚至宗教和知识也是如此。 只要执迷于其中,就不可自拔。 能对抗执迷得只有一种,那就是智慧。 这个智慧在佛家叫“觉悟”,在道家叫“超脱”,在儒家叫“舍生取义”。 易大彪沉默了一会儿,向兄弟们问道:“你们做过美梦吗?最开心的那种。” 这一群丐帮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当然有啦,我最美的美梦就是有无数的鸡腿可以吃,永远也吃不完。” “俺做梦是能娶个媳妇儿。” “我想当个大侠,人人敬仰。” …… 易大彪听他们说完,沉沉地问道:“你们做梦所期盼的这些,变成他们这样就可以得到。以你们如今的手段,只要肯投靠全冠清,房屋、田产、娇妻美妾,唾手可得。” 丐帮的兄弟们张大了嘴,他们此刻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掌握了力量代表着什么,他们还沉浸在自己是个小乞丐的心态中, 但是迟早有一天,当他们意识到曾经梦想的生活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时,到底有几个人可以抵住诱惑呢? 与其遮掩,不如尽早戳破。 有人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不一样,他们是奸贼叛徒,俺们怎么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俺们丐帮弟子忠义为先……” 易大彪严肃地说道:“忠义为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以前我们一无所有,只有忠义二字带在身上。 谁都看不起我们,只有帮中兄弟互相看得起。 但是此后就不同了,你们有着更多的选择、更好的生活等着,还甘愿做一个只有忠义的乞丐吗?” 易大彪指了指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人,质问道:“这些人难道一出娘胎就是坏人吗? 刚刚加入丐帮的时候,他们就想着叛教、残杀帮中兄弟吗? 我看不见得。 他们或许也曾和我们一样有着沸腾的热血,不过在摸多了金银之后,慢慢地凉了!” 众人悚然而惊。 “我们曾经自诩忠义,直到此时此刻,我相信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但是谁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改变。” 易大彪凝重地嘱托道:“我只希望无论怎么变化,今后是否还是丐帮弟子,每个人的心里都要有一个坚持。 或是忠义之心,或是恻隐之心,或是惩恶扬善之心。无论是怎样的,都可以。 一定要有。 有了坚持,就不会沉沦。” 第157章 智慧有时不是聪明 感谢大佬“赤色黎明新”的打赏和推荐票。祝万事如意 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必谋之!——前言 易大彪看向那个年轻弟子:“李青山,平日里你最是机灵,这次从西夏一路赶回来,你出了不少好点子,让我们躲过了很多明察暗岗。 但是我也在担心你,人机灵了,有时候不是好事。 大狗二牛他们为人老实,还意识不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普普通通的丐帮弟子了,他们还会跟着我一起干,但是你不是。 我早就看出来你有大志向,不是丐帮这个浅水可以控制住的。 往日里虽然天赋好,但是机缘未至,武功低微,有的是时间好好体会生活。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一日之间鱼跃龙门,从今日开始,江湖中必然有你的名号。 咱们是生死兄弟,今日我直言不讳,你的志向到底是什么?纵然你想当丐帮帮主,兄弟们也会帮你。” 易大彪眼神灼灼的盯着李青山。 李青山那年轻的双眼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当然想过要当丐帮帮主,喝最烈的酒,打最痛快的架,找最美的女人。这样才不枉为大丈夫。 如今我依然想,但是这已经不足以成为我的志向。 我的志向是要和那位大宋太傅一样,超脱天地! 终有一天,我也要去到那九天之上!” 纵然是早有准备,易大彪还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的说道:“李青山,你在说什么?” 李青山摆摆手道:“我知道诸位兄弟心中最崇敬的大英雄、大豪杰就是丐帮前任帮主乔峰,曾经我也一般无二,甚至有信心比他做得更好。 可是今天我才知道错了。这世上有远胜江湖的力量! 武功再高,权势再大,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易大彪沉吟道:“太傅的手段确实匪夷所思,竟然能瞬间造就我等,一跃成为江湖一流高手。 那太傅的手段,你们不知我却略有耳闻。十几年前,先帝在位时,因为变法失败,各地江湖门派蜂起,多有野心者趁机作乱,民间人心惶惶。 太傅一手缔造的带御器械值,纵横江湖,一个月之间各地的山贼水匪、做乱的门派全都发见自家的首领被钉在墙上,旁边无一例外都有几个大字——带御器械奉皇命堪乱! 带御器械的人都已经如此厉害,江湖之中都传言那贺礼贺太傅武功早臻化境,乃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今日你们也切身感受到了,贺太傅果真如佛如神,我们甚至都看不到他人在哪里,就能得他传功造就! 所以我也想要各位兄弟,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向贺太傅承诺过什么?! 若是从此就志得意满,怕是没什么好下场啊!” 一众丐帮弟子惊叹惊讶,心驰神往之际,听到最后一句话,纷纷赶紧点头。 去见那李青山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他确实厉害,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厉害。 他不是武功卓绝,而是神通卓绝! 我们不是发现不了他的身影,而是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我们此刻应该感叹的不是他造就了我们的身手武功,而是他把我们起死回生! 这是人的力量可以做到的吗? 他不是如神如佛,而是就是神佛! 我李青山终有一天也要像他一样!” 易大彪不敢相信的辩驳道:“江湖之中传说,阎王敌薛神医,也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贺太傅或许更胜阎王敌……” 李青山摇摇头:“不一样的,根本不是一个水平,不,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李青山坚定的反驳道:“大彪叔你只是重伤濒死,但我们是确确实实的死了! 什么阎王敌薛神医,连提鞋都不配。 我言尽于此,兄弟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要切切实实的做事情。我李青山也是一样,一定要完成自己的承诺。” 李青山不会告诉大家,他天生异于常人,那一刻他的灵魂确实已经要从这幅躯体上离开,但是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贺礼。 与易大彪看到的不同,他眼中的贺礼浑身光华流转,五气氤氲在胸中如同莲花开落。 祂庞大巍峨,气势如虹,威压如山如岳! 李青山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不管自己怎么说,这些丐帮兄弟们都不会理解的,因为他们看不到感受不到。 他们能想象的最厉害的人物不过是皇帝、帮主之流罢了。 所以他不想再说,也不想再形容了。 人的眼光终究是被自己所处的世界所限制,被自己平时的生活经验所束缚,李青山这么想到。 我和他们不一样。 可是易大彪走到前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些话,让他马上感到了自愧不如,收起了自己有些可笑的骄傲。 易大彪说道:“诚然何太傅是你嘴中说的一样,神仙般的人物,或者他就是神仙。那又怎么样呢? 对于你我来说,有区别吗? 不管他是朝廷大官,绝世高手,还是神仙佛祖,对于我们来说,有区别吗? 我们只要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也只能踏踏实实的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人生在世只求不违背自己的本心,那就是一个坦荡男儿,不愧此生。 至于机缘或许有或许没有,有什么重要呢? 机缘可以是别人赏给自己的,但绝不是自己求来的。 与其苦苦追索,不如顺其自然。” 李青山听的心中一震:“是啊,总让我知道对方超凡脱俗,又能怎么样呢? 如果要我李青山摇尾乞怜的话,纵然求得长生妙法,做了神仙皇帝,那也不是好男儿! 我没有理由看不起其他的丐帮兄弟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智慧,而我也有着自己的缺点。” 李青山诚恳地鞠了一躬,对易大彪说道:“大彪叔,我错了,您说得对,做一个坦荡的人,不能只想着自己。咱们还有大事要做呢! 丐帮上下,整个江湖都要等着我们拯救。” 易大彪见他意气风发,也喜笑颜开:“对,兄弟们,还有更多的丐帮弟子等着咱们救呢! 咱们一起,剿灭全冠清的阴谋,拯救丐帮!” “拯救丐帮!拯救丐帮!” 所有人一起兴奋的高喊起来。 今天的一席话,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但是日后他们肯定会时时回想起这一刻。 把自己过分的欲望束缚在萌芽之中,然后推己及人,去让更多的人获得解救,这就是易大彪的智慧。 他把这个智慧,在今天传授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中华民族或许就是这样,在一个个微小的时刻,被一个个微不足道的人,传承着星火。 “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必谋之!” 第158章 下山 易大彪、李青山等丐帮弟子自然前去各个分舵解救可能被全冠清暗害的帮众。 贺礼也不再把那一丝神念附在他们神魂之中。 一颗棋子落下,就没有必要时时关注了,他们自然会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而且说不定会有惊喜。 江湖中事,随手为之,国计民生才更加重要。 …… 话说另一边,虚竹在天山缥缈峰灵鹫宫得到了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悉心教导,不仅武艺大进,功夫愈加纯熟,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再像原来那样呆呆傻傻,逐渐有了自己的思考。 他原来从小就在少林寺,自然把少林寺当做家,把佛法当做唯一。 但是少林寺里除了他的师傅慧伦之外,有谁在意他、教导他?反而因为呆愣,多有其他弟子嘲讽他。 就像一些被继母或者继父冷漠相对的孩子一般,他们为了有一个心灵的归宿,只能委屈求全、笑脸相对。 但是等到他们长大了、独立了,能自己闯下一片天地来,谁还愿意回去受人白眼? 纵然原来的虚竹再佛法精湛、佛心坚定,他到底是一个年轻的孩子。 没有经过磨砺和怀疑的信仰,并非真正的坚定。 只是当时唯一的选择罢了。 如今他在灵鹫宫,有李秋水如同慈母一般温润爱护,天山童姥如同严父一般时时喝骂,他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如同沉睡多年的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虚竹的每一天都在父母之爱的幸福之中洋溢,两位老人也平生第一次把爱,全身心的倾注到一个人身上。 他们彼此都获得了一段弥足珍贵的记忆。 这一天虚竹一早起来仍然去灵鹫宫的玄天殿去练武,却见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两个人早就在这里等他了。 虚竹挠挠头,想着原来都是每天只有一个人指导他武功,或者是李秋水或者是天山童姥,今日为何一起都来? 虚竹上前见礼,只见二人笑吟吟地对自己说:“虚竹,你在灵鹫宫也几个月啦,感觉如何?” 虚竹憨憨一笑,说道:“挺好的。” 天山童姥转头对李秋水笑着说:“你看这孩子,说他笨他还不觉得,要是别人啊,早就好话一套一套的,偏偏他,来来去去就一个挺好。” 李秋水莞尔:“会说好话的多了,师姐还不是最喜欢他。” “哈哈”天山童姥爽朗的笑了起来,虚竹这个小和尚乍看起来呆呆傻傻,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是却是自己二人的解脱良药。 而且随着在一起的时间增加,对这个执拗却内秀的小子,是越来越喜欢。 天山童姥90多岁的年纪,一个人建立起偌大一个门派,什么样机灵的人,什么样天才的人没有见过? 反而是这样心思赤诚的人,相处起来最是轻松,因为你可以无条件的信任他。 有了信任,这就是一个家的感觉。 没有人能够抵抗家的感觉,纵然神功绝顶的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也一样。 天山童姥给虚竹招招手说:“好孩子你且进前来。” 天山童姥抚摸着他的头,那已经长出来的短发刺着她的手心。她不舍得又摸了两遍,才开口说道:“虚竹,你这一次出来太久啦,好几个月了,回少林寺看看!哪里毕竟是养你长大的地方。” 虚竹不知为什么,从心底涌起一股悲伤,比当初玄痛师叔祖让他不要回少林时更酸更涩。 一句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姥姥,你要赶我走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虚竹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内心深处,已经把这里当做家了。 天山童姥眼里一瞬间也出现了一抹泪光,随即消失不见,只听她爽朗的笑道:“好孩子,你又犯蠢,你是逍遥派掌门,这里未来的主人,这里是你的家,欢迎你随时回来。” 李秋水温柔地说道:“虚竹,你看那世上的人,纵然做了高官显贵在京城里住了官衙府邸,仍然会回老家看看。少林寺好比你的老家,我们知道你心里总是想念少林寺。既然如此,不如回去看一看,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 “没错,孩子,佛家种种清规戒律多如牛毛,咱们道家却是自在如意,想做就去做。若是一味地与自己的内心对抗,那么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去!”天山童姥也点头鼓励。 说完也不容虚竹期期艾艾,马上唤过来余鱼给虚竹打点行装。 道家的人就是潇洒,纵然自己也有不舍,但是做了决断就会去做。 见到余鱼,虚竹则是恭敬地唤了一声“余婆”。 如今童姥未死,自然不用余婆掌管宫内事务,所以并没有向原来的世界线那样,安排梅兰竹菊四位丫头伺候虚竹。而是选了老成持重的余鱼照顾虚竹。 余鱼为人细致又慈爱,虚竹又温和谦逊,二人相处很是亲近,虚竹本来以“余婆婆”唤之,但是余鱼说,虚竹喊天山童姥“姥姥”,若是叫自己“婆婆”,那自己岂不是听起来与童姥平辈?万万不可如此僭越,所以就让虚竹喊“余婆”即可。 如今给虚竹打点行装自然是细致无比,各种灵鹫宫的秘药、足量的金银和铜钱、好几套换洗的衣服,包了一个大包袱,又把各种重要的秘药和一部分金银取了出来,揣到虚竹的怀里,怕他路上遇到歹人给偷了行李,到时候路上没了银钱举步维艰。 天山童姥见她如此,笑道:“你还怕别人偷他行李?就算是姥姥我进入他三丈以内他也能察觉,天下何人偷得了他?” 余鱼也笑道:“尊主说的是,我自然不担心这个,可是咱家的虚竹子他太纯真,就怕他见到那种可怜的歹人,不舍得打对方,反而要把行李送给人家。” 说得李秋水也掩嘴笑了:“可不嘛。以他的痴傻之气,倒是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虚竹换上浆洗好的僧袍,有回来向天山童姥和李秋水见礼告别。童姥说道:“好了,别磨磨叽叽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况且会少林寺你是驾轻就熟,以你如今的功力,我们也不担心你,快快去!” 虚竹告辞下山而去,一路上遇到不少灵鹫宫弟子问他要去哪里。因为虚竹为人谦和,此时灵鹫宫弟子早就和他相熟了,是以私下里也无什么尊卑,见他背着包裹,纷纷叽叽喳喳地询问他。 虚竹一一耐心回答,等到下得山来,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到了山脚下,虚竹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缥缈峰巍峨灵秀,云雾缭绕,竟然比少林所在的嵩山更加高大一些。 他向灵鹫宫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扭头去了。 另一边天山童姥收起一个望远镜,对旁边的李秋水笑道:“这小子还算有良心。” 李秋水则是说道:“贺太傅留下的物理书果然神奇,世间自然种种奇妙,远超我等以往认知。如今我理解师兄为什么会对着玉像发呆了。” 提及此处,二人沉默了起来。 第159章 虚竹静听般若掌 感谢大佬“辰心千羽”的月票~ 虚竹从天山缥缈峰一路走来,终于进入了嵩山地界。 这一路上,他走走停停,细细的观看路上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 遇到的每一件事,他都与佛法相互印证。听到的每一句话,他都思考和佛祖所言的差别。 他仍然热衷于劝架,让大家和平相处,当然大部分时候是不成功的,但是最终又成功了。因为他不再惮于显露自己的武功。 虚竹不知道,当他走到少林寺下的时候,江湖上已经有关于“圣手神僧”的故事悄悄流传起来。 传说这位僧人长得平平无奇,却每每能劝人止戈,无一不成,因为只要双方一交手,就会被这位神僧夺去兵器。 无论你是用刀枪剑戟,还是用飞刀铁蒺藜,都逃不过他的空手一抓。 虚竹当然没有听到自己的故事,就算听到了,他也会充耳不闻,他像一个初入社会的学生一般,全身心地用于揣摩以往所学的知识和现实的异同。 这一路走来,千里之遥,事物纷繁,尽入他的眼底。 此刻虚竹抬头看向少林寺,眼中仍然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但是在古井之下却已经联通了红尘众生的海洋。 虚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用全新的视角仔细的审视着这个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 曾经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可是现在看来,确实有了一丝陌生。 难道是自己离开少林寺太久了?虚竹这么想着,走进了寺庙的大门。 正好守门的弟子叫做虚雨,与他都是虚字辈的,所以认识虚竹,见到虚竹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儿,悄悄的对他说道: “哎呀,虚竹呀,你可回来了,一路上受苦了?我跟你说,今天寺里发生了大事,你进去的时候小心着点啊,别冲撞了远来的客人。这些人呢,我看是来挑事的!” 虚竹好奇地问道:“谁会来少林寺挑事呢?” 那虚雨掰着手指头说道:“有五台山清凉寺方丈神山上人,还有他的师弟神音大师,开封府大相国寺观心大师,江南普渡寺的道清大师,庐山东林寺觉贤大师,长安净影寺融智大师,还有一个洋人,好像是从天竺来的,叫什么哲罗星?我看这个天竺人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 虚竹对这些闲杂事物并不关心,因为这些人一听都是各个有名寺庙的高僧大德,他们一起来到少林寺中,自然有方丈和众位长老去接待,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虚竹想着自己当初是少林寺派出来向天下英雄送英雄帖的,后来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虽然事情早就办完了,但是一直未能回少林,在外耽搁了许多时日。 如今回来交差,希望不晚。 还有自己的师叔祖玄痛大师,当初正是他对自己谆谆教导,让自己不要着急回少林寺,自己才会有后来的种种奇遇。 最近这次回了少林寺,当然要向他老人家报告一声,讲一讲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 但是虚竹进了少林寺之后,先到罗汉堂报备,发现并无长辈僧人值守,都是一些和自己平辈的年轻弟子。 一问之下才知道,大部分人都被招去大雄宝殿观礼了。 虚竹回来交差的事,自然也没人在意。 有人调侃他怎么比别人晚回了几个月,虚竹只是笑笑不说话。想到平时虚竹呆傻,大家也不以为意。 一路走到玄痛师叔祖的住所,才知道时速度,因为中毒功力全失,回来之后就闭关修炼,如今还未出关。 虚竹就在寺里漫无目的转了转,又回到了自己往日里住的僧房之中。 在那张熟悉的木板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虚竹决定还是去大雄宝殿看看。 毕竟自己还没见到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师傅——慧轮大师呢。 虚竹来到大雄宝殿之后,之前少林寺中的玄字辈高僧,正在与外来的几位客人分列两旁,隐隐成对峙之势。 只见这几位客人之中,当头乃是一位中年僧人,神采飞扬,声如洪钟,想必就是名气最大的清凉寺神山大师了。 虚竹只听到那神山大师说道:“如或长夜不安,心念纷飞,如何慑伏?” 虚竹听闻此言,心中一动。 自从在西夏皇宫的冰窖之中,与那个神秘女子欢好之后,自己便时常想念于她。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必要辗转反侧。正如同听到的这一句“长夜不安,心念纷飞”。 那到底要如何慑伏呢? 听这话像是佛经之中的话。难道佛祖也经历过男女之爱吗? 是了是了,听说佛祖成佛前乃是一个小国的王子。他在成佛之前也有父母妻儿。 虚竹此刻心下释然:“原来那些清规戒律所不允许的,并不能影响人成佛,毕竟佛祖在成佛之前,必然也犯过种种戒律。佛是觉者,觉者是佛,而佛非戒律,戒律也不是佛”。 一瞬间豁然开朗,多日来的思想枷锁怦然消失无踪。 虚竹继续竖耳倾听,想听佛祖是如何解决这种事情的。 那神山上人接着说道:“却将纷飞之心,以究纷飞之处,究之无处,则纷飞之念何存? 返究究心,则能究之心安在?能照之智本空,所缘之境亦寂,寂而非寂者,盖无能寂之人也,照而非照者,盖无所照之境也。 境智俱寂,心虑安然。 外不寻尘,内不住定, 二途俱泯,一性怡然, 此般若掌内功之要也。” 此时周边的宋人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小声的说道: “般若掌!这竟然是般若掌的心法秘籍!” “这神山上人果然了得,只是看了一遍书就记下了秘籍!” “你说我们也听到了心法,能不能按着练呢?” “嘿,你太天真了,只有心法有什么用,招式和运气的路线你知道吗?老老实实做事,等到你立了功,自然方丈会给你一门绝技练练。” …… 众人都在讨论这般若掌的武功,虚竹却只听到了前面的那几句话: 境智俱寂,心虑安然。 外不寻尘,内不住定, 二途俱泯,一性怡然。 虚竹恍然大悟,如何制止自己思念纷飞,方法是清晰的意识到:那纷飞的思念,没有任何作用! 抛却无用的思念和纠结,直接询问自己的本心:“你要做吗?要怎么做?” 由此而生出勇往直前、披荆斩棘的勇气。 用思想去解决心事,永远也解决不了,只有用行动去解决它! 虚竹豁然开朗,暗下决心,等少林寺事毕之后,自己就告辞回飘渺峰,找天山童姥询问那梦姑的下落。 第160章 鸠摩智逞威 虚竹正在沉思那听到的经文之深意。 少林寺其他的僧人正在看热闹。 而少林的玄字辈高僧,正在跟神山上、哲罗星进行口舌之辩。 突然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说道: “天竺大德、中土高僧,相聚少林寺讲论武功,实乃盛事。 小僧能否有缘做个不速之客,在旁恭聆双方高见么?”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送入了各人耳中。 声音来自山门之外,入耳如此清晰,却又中正平和,并不震人耳鼓,说话者内功之高之纯,可想而知; 而他身在远处,却又如何得知殿中情景? 玄慈微微一怔,便运内力说道:“既是佛门同道,便请光临。”又道:“玄鸣、玄石两位师弟,请代我迎接嘉宾。” 玄鸣、玄石二人躬身道:“是!”刚转过身来,待要出殿,门外那人已道:“迎接是不敢当。今日得会高贤,实是不胜之喜。” 他每说一句,声音便近了数丈,刚说完“之喜”两个字,大殿门口已出现了一位宝相庄严的中年僧人,双手合十,面露微笑,说道:“吐蕃国山僧鸠摩智,参见少林寺方丈。” 群僧见到他如此身手,已是惊异之极,待听他自己报名,许多人都“哦”的一声,说道:“原来是吐蕃国师大轮明王到了!” 原来那鸠摩智此次前来中原,一心为获得上乘武功,岂肯就此离去? 贺礼的强大无匹反而激发了他的贪婪。 六脉神剑虽然未能习得,但是其威力鸠摩智已经大体了解。之前确实觉得威力绝伦,如今再看只觉得不过尔尔。 剑气再强,纵然能够洞穿金石,难道还能洞穿神魂吗? 鸠摩智出身的雪山大轮寺执雪域高原的密宗佛法之牛耳,自然有很多精修精神的秘籍。 但是这些冥想、真言之类的精神修行的法门,只是辅助性的功法,能够练到神采奕奕让人望而生畏,就是顶尖了。要想立身处世,还是要靠杀伐之功。 所以鸠摩智向来对此等功法不屑一顾。 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做到神魂日游、瞬息百变、擒人控神,让鸠摩智对于世界的认识产生了极大的颠覆。 搞宗教那一套的最不信宗教,因为他们知道凡人所敬仰的种种不可思议的所谓“神迹”都是虚构的手段。 鸠摩智才不信这世上真有神灵,肯定是中原最高深的精神修炼武学。 他冷眼旁观,自然知道了那拥有神乎其神手段的人,乃是大宋帝师,带御器械首领,若想从此处获得秘籍那是天方夜谭。 虽然历代大宋官家都以和善亲民着称,但是真当皇家是那么好拿捏的? 敢这么想的人早就变为地下枯骨了! 退而求其次,必须去中原武林的巨擘——少林寺走一遭了。 听说少林寺除七十二门绝技之外,还有更加高深的《易筋经》、《洗髓经》,说不得那直指精神修炼的无上法门就在这两部经文之中。 至于说为何少林寺的高僧没有人以修炼此两部经书闻名,鸠摩智与清凉寺的神山上人一样的想法:少林寺的和尚太蠢! 连七十二绝技都没人能练明白,那更高深的秘籍定然是看都看不懂了! 说不定这两部无上经文本就是我鸠摩智的机缘,少林寺不过是个保存机缘的箱子罢了! 鸠摩智越想越兴奋,决定马上启程区少林寺“友好拜访”一番。 但是贺礼既然留下话了,要他在雪域高原鼓动部落牵制青塘的角啰厮,那也不能不办。 思来想去,鸠摩智决定,派自己的两个亲信弟子手持自己的信物回到雪域去办事,雪域大多数部落信仰虔诚,纵然自己不出面,应该也能办个七七八八。 要知道,鸠摩智可不是苦行僧,而是诸多部落共同尊奉的“吐蕃国师”,出来是有诸多弟子随侍左右的。 他第一次出场去拜访天龙寺时,那排场大得唬人。 他此次来中原,那确是带了一大票的人马,不过后来为了抓段誉去江南,就把这些人丢下了。 而且许多在中原做生意的吐蕃人都是他的虔诚信徒。所以虽然在中原他是个外来和尚,但是他的消息网密布,联系上自己的弟子,交代他们办些事务并非难事。 安排完这些事情,鸠摩智就兴冲冲地直奔少林寺而去。 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竟然中原武林几个着名寺庙的中坚力量,此刻在少林寺齐聚一堂,那么现在不来施展手段大展雄风,更待何时? 所以施展十二分的功力,发声吸引众人注意,来一个先声夺人。 玄慈此时正在苦恼神山上人牙尖嘴利,哲罗星胡搅蛮缠,少林这边有点焦头烂额,此时见又有人前来搅局,自然欢喜不已。 玄慈站起身来,抢上两步,合十躬身,说道:“国师远来东土,实乃有缘。敝寺今日正有一事难以分剖,便请国师主持公道,代为分辨是非。” 说着便替神山、哲罗星师兄弟、观心等诸大师逐一引见。 鸠摩智道:“方丈要小僧主持公道,分辨是非,那是万万不敢。 只是小僧适才在山门外听到玄生大师和哲罗星大师讲论武功,颇觉两位均有不是之处。”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凛,均想:“此人口气好大。” 因为这样的话语,在此时提倡谦逊的社会,等于直接说“我不是针对谁,我只想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勒色”! 玄生道:“敬请国师指点开示。” 鸠摩智微微一笑,说道:“哲罗星适才质询大师,言下之意似乎是说,少林派有七十二门绝技,未必有人每一门都能精通,此言错矣。 大师以为摩诃指、般若掌、大金刚拳是少林派秘传,除了贵派嫡传弟子之外,旁人便不会知晓,否则定是从贵派偷学而得,这句话却也不对。” 玄生朗声道:“据国师所言,有人以一身而能兼通敝派七十二门绝技?” 鸠摩智点头道:“不错!” 玄生道:“敢问国师,这位大英雄是谁?” 鸠摩智道:“殊不敢当。” 玄生变色道:“便是国师?” 鸠摩智点头合十,神情肃穆,道:“正是!” 玄生心中暗暗冷笑,脸上仍不脱恭谨之色,说道:“国师并非我少林派中人,然则摩诃指、般若掌、大金刚拳等几项功夫,却也精通么?” 鸠摩智微笑道:“不敢,还请玄生大师指教。” 他身形略侧,左掌突然平举,右拳呼的一声直击而出,如来佛座前一口烧香的铜鼎受到拳劲,镗的一声,跳了起来,正是大金刚拳法中的一招“洛钟东应”。 拳不着鼎而铜鼎发声,还不算如何艰难,这一拳明明是向前击出,铜鼎却向上跳,可见拳力之巧,实已深得“大金刚拳”的秘要。 鸠摩智不等铜鼎落下,左手反拍出一掌,姿势正是般若掌中的一招“慑伏外道”,铜鼎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众僧一看,不禁都惊叫一声,那物事是一只黄铜手掌,五指宛然,掌缘闪闪生光,灿烂如金,掌背却呈灰绿色。 但见鼎身正中剜去了一只手掌之形,割口处也是黄光灿然。 辈份较低的群僧这才明白,鸠摩智适才使到般若掌中“慑伏外道”那一招之时,掌力有如宝刀利刃,竟在鼎上割下了手掌般的一块。 玄生见他这两下出手,无不远胜于己,霎时间心丧若死:“只怕这位神僧所言不错,我少林派七十二门绝技确是传自天竺,他从原地习得秘奥,以致比我中土高明得多。” 当即合十躬身,说道:“国师神技,令小僧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霎时之间,大殿上寂静无声,人人均为鸠摩智的绝世神功所镇慑。 玄慈长叹一声,说道:“老衲今日始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波罗星师兄,少林寺浅水难养蛟龙,福薄之地,不足以留佳客,你请自便罢!” 鸠摩智不动声色,只合十说道:“善哉,善哉!方丈师兄何必太谦?” 少林合寺僧众却个个垂头丧气,都明白方丈被逼到要说这番话,乃是自认少林派武功技不如人。 少林派数百年来享誉天下,执中原武学之牛耳。这么一来,不但少林寺一败涂地,亦使中土武人在番人之前大大的丢了脸面。 观心、道清、觉贤、融智、神音诸僧也均觉面目无光,事情竟演变到这步田地,实非他们初上少林寺时所能逆料。 第161章 三入地狱 鸠摩智占尽上风,自然是显摆之心大起。 只听他说道:“方丈既如此说,那是自认贵派七十二门绝技,实在并非贵派自创,这个‘绝’字,须得改一改了。” 玄慈默然不语,心中如受刀剜。 玄生脾气火爆,受不了他如此讥讽,厉声说道:“国师已占上风,本寺方丈亦许天竺番僧自行离去,何以仍如此咄咄逼人,不留丝毫余地?” “哦?玄生大师,小僧哪里说的不对,还请足下指教!” 鸠摩智话音未落,双手一掐指诀,乃是摩诃指的起手式。 玄生也高声道:“刚才吐蕃国师施展了大金刚拳和般若掌,未曾指教小僧摩诃指法,小僧正想讨教!” 之前众位僧侣称呼旧鸠摩智都是直呼“国师”二字,表示对其宗教地位的尊重。 如今玄生把“吐蕃”两个字咬的很重,一来是讽刺对方来自化外蛮夷之地,如今来到中原,不要太过张狂。 二来也是为了激起众人一致对外的决心,以免自己落败之后无人敢上场挑战,堕了中原武林的威名。 玄生之前自认不如,如今依然上前挑战,自然是存了必败乃至于必死的决心,要用自己的名声甚至鲜血维护中原武林的尊严。 没想到玄生说出“吐蕃国师”四个字,自然而然地让鸠摩智想起了“大宋国师”。 大宋虽然没有国师这样的封号,但是以贺礼贺太傅的地位,就相当于大宋的“国师”。 大宋的“国师”如此厉害,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我鸠摩智自诩要拯救雪域万民,若是连眼前小小的少林寺都摆不平,还谈什么挑战大宋? 一时间心中气势更盛,也不讲什么虚礼,伸出大拇指向前一捺,一股凌厉的指力射将过去。 玄生也以同样的招数向前一捺,把鸠摩智的指力撞偏。 那指力侧移,击打到旁边的铜钟之上,发出“铛~”的一声,如同被人持锤敲击一般清越。 鸠摩智连捺三下,玄生连挡了三下,铜钟也发出了三声清鸣。 但是玄生功力差鸠摩智选矣,第一下格挡之后,真气反震就让他气血沸腾,乃是奋起余勇发出了第二指和第三指。 玄生的第三指没有完全挡住,鸠摩智残余的指力直击玄生胸口,玄生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委顿在地。 鸠摩智得意地说道:“玄生大师,我这摩诃指的三入地狱,使得如何?” 众多僧侣看着药师堂的僧人对玄生进行救治,再看看得意洋洋的鸠摩智,心中悲愤不已。 那“三入地狱”乃是摩诃指的绝技,如今以摩诃指成名的玄生被鸠摩智以同样的招数击败,确实是技不如人。 但是鸠摩智得胜了还如此冷嘲热讽,实在是无礼之极。 偏偏确实是己方输了,又无法反驳,少林寺众僧人一口气发泄不出来,难受的紧。 正此时,忽然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敢问国师,这招“三入地狱”的精髓在何处?” 众位僧侣分开,显露出一位苍老的僧人,原来是之前一直闭关的玄痛大师。 虚竹见到玄痛大师出面,不由得心中欣喜,想要上前,但是一想到现在是玄字辈师叔祖们出面应对外敌,自己一个小辈此时出面大为不妥,又退了回去。 玄痛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问道:“国师施展这招‘三入地狱’,威力惊人,那么敢问国师,这‘三入地狱’是什么意思呢?” 鸠摩智微微一笑,还礼说道:“那是说修习这三捺时用功之苦,每捺一下,便如入了一次地狱一般。 正因为有此艰难痛苦,才能练就威力无穷的摩诃指!” “哦~~”周围众人一片窃窃私语,看向这位吐蕃国师的眼神,多了一丝敬佩。练一门绝技就如此之难,他竟然练就七十二绝技,其中的艰难困苦不知道有多少! 没想到玄痛却摇摇头说:“你错了。” 众人听闻此言,全都疑惑地看向了玄痛,若是少林寺为了争回面子,强行胡搅蛮缠,贬低鸠摩智,那未免也太丢人了。 玄痛说道:“在座的诸位都是佛门弟子,佛法精深胜于我者不知凡几,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个典故。 ‘三入地狱’讲的是地藏王菩萨,三次进入地狱救他的母亲的故事。 地藏王菩萨未成正果之时,其色身与人间有一位生身之母,其母不信佛法,乖张暴戾,多造恶业杀业。 其母死后,进入地狱之中,受无边酷刑折磨,地藏王菩萨见其苦痛,三次进入地狱之中,为她劝解超脱。 地藏王三入地狱,见到无边恶鬼,无数苦痛,发无量慈悲心,许下大誓: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从此永镇地狱,度化顽冥,功德无量!” 此话一出,众僧皆尽肃穆,待其语毕,齐声赞叹:“阿弥陀佛!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玄痛又说道:“三入地狱,之所以是摩诃指的绝技,正是因为使用此招数时,要有无边的慈悲心,一指发出,不在于杀伤人命,而在于拿人制人。 中摩诃指者,无内伤,无外伤,只是穴道被制,浑身酸软而已。 推拿按摩之后,穴道自解。不仅于身体无害,还能振奋精神,舒缓血脉。 所以三入地狱,不是自己受苦,亦非他人受苦,乃是解救众生之苦!” “阿弥陀佛!”众人齐宣佛号,对玄通大师所讲,深表认同。 “国师此指,催人气血伤人肺腑,虽有威力而失慈悲心,空有其形而无其神,纵然能洞穿金石,又怎么说得上是正宗摩诃指呢?” 玄痛一习话语,让所有人大点其头。 佛家武学,向来是制人拿人,武器也多是棍棒,少用刀枪。 鸠摩智三指重创玄生,众人自然为其威力所慑,但是如今想来也心有反感。 鸠摩智面皮涨红,冷哼道:“少林寺本事不济,就花言巧语,恁地让人看不起! 佛祖降魔,也有霹雳手段。 武功就是武功,高低上下一看便知,无论你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学艺不精的事实! 若是武功是为慈悲,还练什么武功,全都念经度人不好吗?!” “阿弥陀佛,国师此言,已入魔障深矣!”玄痛摇摇头。 鸠摩智厉声道:“无需多言,若真有高僧佛法精深,还请下场指教,让小僧也见识一下所谓的佛门武学精要! 若是不敢,少林寺趁早散伙!我看不如拆了这个庙门,各奔东西去!” 第162章 拈花指 鸠摩智朗声说道:“小僧孤身来到中土,本意想见识一下少林寺的风范,且看这号称中原武林泰山北斗之地,是怎样一副庄严宏伟的气象。 但听了诸位高僧的言语,看了各位高僧的举止,嘿嘿嘿,输了不认,强自狡辩,全无风骨。 似乎还及不上僻处南疆的大理国天龙寺。 唉!这可令小僧大大失望了。” 少林弟子或愤怒或羞惭,但是无论怎样,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时忽听得有人说道:“大理天龙寺枯荣大师和本因方丈佛法渊深,凡我释氏弟子,无不仰慕。 出家人早无竞胜争强之念,国师说我少林不及天龙,岂足介意?” 那人一面说,一面缓步而出,乃是个满面红光的老僧。他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搭住,脸露微笑,神色温和。 鸠摩智也即脸露笑容,说道:“久慕玄渡大师的‘拈花指’绝技练得出神入化,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说着右手食中两指也是轻轻搭住,作拈花之状。 二僧左手同时缓缓伸起,向着对方弹了三弹。 只听得三声响,指力相撞。 玄渡大师身子一晃,突然间胸口射出三支血箭,激喷数尺。 两股指力较量之下,玄渡不敌,给鸠摩智三股指力都中在胸口,便如是利刃所伤一般。 这玄渡大师为人慈和,极得寺中小辈僧侣爱戴。 虚竹十六岁那年,曾奉派替玄渡扫地烹茶,服侍了他八个月。 玄渡待他十分亲切,还指点了他一些罗汉拳的拳法。 此后玄渡闭关参禅,虚竹极少再能见面,但往日情谊,长在心头。 这时见他突为指力所伤,知道救援稍迟,立有性命之忧,不暇细想,身子一晃之间,已抢到玄渡对面,虚托一掌。 其时相去只一瞬之间,三股血水未及落地,在他掌力一逼之下,竟又迅速回入了玄渡胸中。 虚竹左手如弹琵琶,一阵轮指虚点,顷刻间封了玄渡伤口上下左右的十一处穴道,鲜血不再涌出,再将一粒灵鹫宫的治伤灵药九转熊蛇丸喂入他口中。 虚竹说道:“太师伯,你且不要运气,以免伤口出血。”撕下自己僧袍,裹好了他胸口伤处。 玄渡苦笑道:“大轮明王……的……拈花指功……如此……如此了得!老衲自……自愧不如。” 虚竹道:“太师伯,他使的不是拈花指,也不是佛门武功。” 鸠摩智心中却又是一惊:“这小和尚怎知我使的不是拈花指?不是佛门武功?” 一转念间,便即恍然:“是了!那拈花指本是一门十分王道和平的功夫,只点人穴道,制敌而不伤人。 我急切求胜,指力太过凌厉,竟在那老僧胸口戳了三个小孔,便不是迦叶尊者拈花微笑的本意了。 这小和尚想必由此而知。” 随即冷哼道:“小和尚,你可别再牙牙学语,说什么佛门武功制人而不伤人,没得让人笑掉大牙!” 玄渡缓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吐蕃国师虽然招式狠辣,有违佛门真意,但确实是拈花指法,我看的一清二楚。 虚竹,你们还年轻,此时看到这吐蕃国师招式狠辣,制敌机先,定然会觉得心中羡慕不已,日后难免以此为榜样,练功之时心怀贪婪,追求杀伤。 如此便堕了魔道矣! 天下佛门广大,不会因一时武力不如人而灭亡。 我中土佛门之所以广传,乃是以慈悲之心教化世人,冥冥之中自有功德。 那西域之密宗与我们不同,讲究一个恃强凌弱,欺善怕恶,不以慈悲心动人,多以鬼怪唬人,不是正果。 一时之胜败算不了什么,个人之荣辱也算不了什么,少林就此尘归尘土归土,亦算不了什么! 我少林寺是禅宗祖庭,而非武学祖庭,切记!切记!” 说罢,拈花微笑,混似无事。口中诵经道: “尔时, 大梵天王即引若干眷属来奉献世尊于金婆罗华, 各各顶礼佛足,退坐一面。 尔时 世尊即拈奉献金色婆罗华, 瞬目扬眉,示诸大众,默然毋措。 唯有迦叶破颜微笑。” 虚竹从小熟读佛经,知道玄渡这是在讲述“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典故,也是“拈花指”这门功夫的名字来源。 说的是大梵天王带着家属来参加佛陀的讲经说法大会,并奉献了金婆罗花给佛祖。 佛陀就停止宣讲佛法,顺手拿起一枝金婆罗花,目光顺扫众人,似乎要给大家看。 花是金婆罗花,手是佛手,兰花手,也是金刚结指。 当时在座众徒都不知何意,一个个默不作声,只有佛祖的大弟子摩诃迦叶,脸上忽然露出会心的微笑。 佛陀于是说道:“我有清净法眼,涅盘妙心,能够明见实相无相,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当不立文字,以心传心,于教外别传一宗,首先传给摩诃迦叶。” 这个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的宗派也就是禅宗了,摩诃迦叶就是禅宗初祖。 后来禅宗传到达摩祖师,达摩祖师远渡千里,来到中原,在嵩山面壁三年,创建了少林寺。 少林寺由此成为禅宗祖庭。 玄渡想以这个故事告诉大家,少林的禅宗经义才是重中之重,少林的慈悲住世、开解众生,才是立身之本。 至于武学流传,都是历代僧人闲暇之时琢磨出来的,或接纳的半路出家之人带过来的,并非少林之根本。 一味争强斗勇,争名夺利,就失去了少林寺的立身之本。 虚竹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说道:“太师伯,我记住了。” 随即挺身直立,紧紧的盯着鸠摩智,鸠摩智反看回去,只觉得虚竹目生毫光。 鸠摩智心下大为惊奇,这个小和尚如此年轻,又是少林虚字辈的小辈,想来没有什么能耐,为什么看起来底气十足? 而且这双眼睛炯炯有神,不似常人,总觉得有一点点熟悉。 正疑惑之间,忽然听虚竹说道:“我玄渡太师伯的拈花指,自然是佛门武学,你所使这个却不是!” 一面说,一面提起左手,学着玄渡的手法,也弹了三弹,指力中使上了小无相功。 他对人恭谨,纵然心中气忿,这三弹也不正对鸠摩智,只是向无人处弹去。 只听得镗、镗、镗三响,大殿上一口铜钟发出巨声。 虚竹这三下指力都弹在钟上,便如以钟槌用力撞击一般。 第163章 般若掌! 鸠摩智叫道:“好功夫!你试我一招般若掌!” 说着双掌一立,似是行礼,双掌却不合拢,呼的一声,一股掌力从双掌间疾吐而出,奔向虚竹,正是般若掌的“峡谷天风”。 虚竹见他掌势凶猛,下意识地侧身躲过,这一掌击在了三丈以外的一口铜钟之上。 顿时这口铜钟发出了铛的一声长鸣,如同被撞钟僧人用尽全身力气撞击了一样。 鸠摩智看到虚竹一个年轻弟子竟然如此应变神速,也有些吃惊,。 毕竟这等内力外放的绝技,无形无相,而且速度飞快,一般来讲要胜过人的身体扭动,就算是玄生玄渡,也不一定能够躲过。 除非一些高手经验丰富可以料敌机先,或者天生的神觉强大,可以躲避危险。 但是面前这个小和尚看起来呆呆傻傻,并没有提前预判,却是能够转动身体迅捷无比,躲过这无形气劲。 不过鸠摩智并不担心,纵然对方侥幸躲过一招,难道还能连躲十招八招? 鸠摩智上招被虚竹躲过,动作并不停留,只见他一挥衣袖,藏在袖子中的手掐指诀,一记无相劫指点向对方。 虚竹的身体再次一扭,斜身闪避,却没想到鸠摩智早料到他闪避的方位,大金刚拳一拳早出,砰的一声,正中他肩头。 虚竹踉踉跄跄的退了两步。鸠摩智哈哈一笑,说道:“小师父服了么?” 料想这一掌开碑裂石,已将他肩骨击成碎片。 哪知虚竹有“北冥真气”护体,只感到肩头一阵疼痛,揉了一揉后说道:“还行,半服。” 虚竹心里想的是对方功力不怎么样,但运用起来招式行云流水,是自己所不及的,所以只能是半服。 他内心赤诚,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得出来。 但是在鸠摩智听来,是这个小和尚嘴硬,输了一招尚且不认,故意戏耍他,不禁面露怒色。 伸手一把抓起身上的袈裟,向虚竹挥舞过去,这袈裟灌注内力,在风中抖动,发出猎猎声响,竟然如同一口巨大的铁刀一般,正是少林寺方丈玄慈的绝技,袈裟伏魔功! 这一招使出,玄慈看的眼皮直跳:自己苦修这一式袈裟伏魔功三四十年,乃至于耽误了常工的进境,心中也不仅时常产生懊悔之意。 但是一想到自己这袈裟一拂的功夫,天下无双无对,也不由得心生满意。 可是今日见鸠摩智使出这招,不禁自愧不如,心中暗暗想到:“莫非我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果真是从天竺传来,原版内功更胜少林?若非如此,这吐蕃国师又怎么能够如此惊世骇俗?” 虚竹伏身下腰,躲过这袈裟一拂,却见鸠摩智在袈裟遮挡视线的时候已经趁机欺身近前,一记大力金刚掌迎面拍来。 虚竹情急之下下意识的使用天山折梅手的功夫,在鸠摩智的手腕上一拍,让他的掌力打偏。 却没想到鸠摩智这一掌只是虚招,脚下小腿突然提起,蹬向虚竹的小腹。 虚竹连忙提膝格挡,却没想到鸠摩智一脚快似一脚,竟然连出一十八脚! 一旁的玄生震惊的说道:“如影随形腿!” 这正是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之一,如影随形腿。 虚竹到底是内功深厚,虽然因为没有战斗经验的原因,应变并不快捷,看起来左支右绌,但是仍然把鸠摩智的腿力一一挡下。 鸠摩智此时如何还不知道对面是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少林弟子? 鸠摩智心中哼道:不过是一个内功稍为深厚的呆憨弟子罢了,岂不正好成为我炫耀绝技的靶子? 鸠摩智不容虚竹喘息,连出两指,嗤嗤有声,却是“多罗叶指”。 据说习得这门绝技的高手,须臾之间,十指连点,如波罗花绽开,可以在丈外隔空将石头击得粉碎。 鸠摩智曾在大理天龙寺,以多罗叶指把一个木箱击碎,保定帝等天龙寺众僧见他指裂木箱,倒亦不奇,但见木箱的铰链、铜片、铁扣、搭钮等金属附件,俱在他指力下纷纷碎裂,不由得心下大惊。 如今他功夫亦有精进,此时使出,更胜往昔。 不过还是被虚竹手忙脚乱的接住了。 鸠摩智有心炫耀,多罗指使罢,立时变招,单臂削出,虽是空手,所使的却是“燃木刀法”。 这路刀法练成之后,在一根干木旁快劈九九八十一刀,刀刃不能损伤木材丝毫,刀上发出的热力,却要将木材点燃生火,当年萧峰的师父玄苦大师即擅此技,自他圆寂之后,寺中已无人能会。 “燃木刀法”是单刀刀法,与鸠摩智当日在天龙寺所使“火焰刀法”的凌虚掌力全然不同,他此刻是以手掌作戒刀,狠砍狠斫,全是少林派武功的路子。 他一刀劈落,波的一响,虚竹右臂中招。虚竹叫道:“好快!”右拳打出,拳到中途,右臂又中一刀。 鸠摩智真力贯于掌缘,这一斩已不逊钢刀,一样的能割首断臂,但虚竹右臂连中两刀,竟浑若无事,反震得他掌缘隐隐生疼。 鸠摩智骇异之下,心念电转,寻思:“我原以为这小和尚内功深厚,又练就了少林寺秘传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 但是即便如此,也经不起我这几下重手,却是何故? 啊,是了,此人僧衣之内是穿了什么护身宝甲。” 一想到此节,出招便只攻击虚竹面门,“大智无定指”、“去烦恼指”、“寂灭抓”、“因陀罗抓”,接连使出六七门少林神功,对准虚竹的眼目咽喉招呼。 少林群僧只看得目眩神驰,均想:“此人自称一身兼通本派七十二绝技,果非大言虚语。” 虚竹被他当做靶子一番进攻,慢慢地心中的惊慌褪去,种种平日里熟悉的招式一一涌上心头。 不过此时自己是少林弟子,用出逍遥派的武功多有不合适,所以仍然只是格挡,并不抢攻。 直到鸠摩智把七十二绝技试了个遍,正待扬眉吐气之时, 忽然见虚竹身影疾退,与自己拉开距离,然后朗声说道:“吐蕃国师以小无相功催动七十二绝技,虽然威力不小,却失了佛门真意。且看小僧的般若掌!” 鸠摩智听他说出自己内功源流,恼羞成怒正要反驳,忽然见虚竹向前伸出一掌。 在旁边众僧看来,这一掌并不迅疾,相反缓慢无比,好似一个娇弱女子伸手拂去灰尘。 但是鸠摩智却感觉如同西湖之水倾覆而下,一瞬间如坠深水之中,眼耳口鼻无用,双手挣扎间摸不到天地,随波沉浮,任人驱使。 大恐惧、大破灭的感觉充斥脑海,平日里苦苦追求的种种名利执念,如同浮尘一般毫无作用。 还好这种大恐怖只是一瞬,鸠摩智就清醒了过来,“噔噔噔”连退几步,幸亏后方正好有一块青石,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鸠摩智忽然觉得浑身湿漉漉的,仔细一摸,原来浑身汗出如浆,真的如同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此时听得虚竹不紧不慢地说道:“般若掌,并非好勇斗狠之术,乃是教人断烦恼、去杂念。 大师以为,然否?” 第164章 鸠摩智悟道 鸠摩智这一瞬间仿佛有一个昼夜那么长。 别人只看到虚竹远远的一掌推出,鸠摩智就惊骇的大汗淋漓,如同一个醉汉一般,向后跌坐在大青石上。 但是,鸠摩智在这一瞬间被打掉了自己所有的骄傲。 刚才炫技有多么的猖狂,此刻具有多么的沮丧。 那心神被夺的感觉,有一丝丝的熟悉,如同当日在擂鼓山上一般。 鸠摩智惊恐的指向虚竹说道:“你……你……,是他传授的你?” 虚竹也有些好奇,反问道:“大和尚你也认识天山童姥吗?” 鸠摩智慌乱地否定:“不,不,不是什么天山童姥,我说的是贺…贺太傅!” 虚竹恍然大悟,原来那天星宿老怪和鸠摩智,本来已经逃跑,却又不由自主的走了回来,原来是被贺太傅以无上法力擒拿。 竟然给鸠摩智留下了如此巨大的阴影。 虚竹摇摇头,实话实说道:“不是的,贺太傅与我一起去过天山灵鹫宫,但是并没有传授神通,我们一路上只是讨论了一些佛理。” “不可能!”鸠摩智斩钉截铁地否定:“这普天之下还有谁会?还有谁会?!你刚才这一掌,分明动用了无上精神法门! 这已经不是武学了,这是神通!拿人肢体不过下乘,拿人精神才是上乘! 你刚才这一掌撼动精神,斩人心绪,分明就是摸到了神通的边缘!” 虚竹缓缓摇头说道:“大师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用的就是般若掌啊!” “般……般若掌?” “不错,原本小僧在少林寺中只习得罗汉拳和韦陀掌,般若掌是万万不会的。 不过今天听神山大师念诵般若掌的精义,心有所感。 刚才又见了大师的招数,所以自然而然的使了出来。”虚竹合十一礼。 “精义?什么精义?啊?!你说,什么精义?”鸠摩智装若疯魔,转过头死死盯着神山大师。 神山大师之前见了鸠摩智功夫的精深,造就心下暗暗恐惧,此时被他这么一看,一时慌乱起来,再也不复跟刚才玄慈斗智斗勇时一样牙尖嘴利,结结巴巴的说道:“什……什么精义,我……我不知道啊!” 虚竹此时开口诵经道: “如或长夜不安,心念纷飞,如何慑伏? 境智俱寂,心虑安然。 外不寻尘,内不住定, 二途俱泯,一性怡然, 此般若掌内功之要也。” 鸠摩智目瞪口呆,如遭雷击:“这…这…这不是般若掌开篇的佛经吗? 这怎么能是内功精要呢,这个为什么会是内功的精要?” 虚竹挠挠头,不敢相信的回答道:“可是这句话说的明明白白,这就是般若掌内功的精要啊!” 鸠摩智忽然哈哈大笑:“没错!没错! 开篇就已经说了,这是内功的经要,但是谁会去看?谁会去练! 谁会真的以为这是内功的精要! 内功的精要竟然不是打坐,也不是运行内力、驱使内力的法门,而是修行!是修心!” “阿弥陀佛!”在场的所有玄字辈高僧以及神山大师等人,齐齐呼了一声佛号,面露惭愧之色! 他们也一样,练习内功绝技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注意仔细揣摩过开篇的佛经。 总以为那些不过是先辈们劝人向善,少做杀戮的劝解罢了。 如今,论绝技的威力,他们被鸠摩智吊打。论对佛经的感悟,竟然也被一个虚字辈的小和尚教育了。 在场只有玄痛与玄渡暗暗点头,对虚竹的悟性赞叹不已。 忽然看到鸠摩智朗声长笑,对虚竹深深鞠了一躬:“虚竹大师,小僧受教了!” “小僧此次来中原这一路走来,贪嗔痴念满怀,一心追寻中土高深的武功,忘记了佛门的真意。 人生于天地之间,固然需要武艺来求生存,但是却不需要武艺来好勇斗狠。 武艺高深可以度化冥顽,精神境界高深方能普渡众生。二者缺一不可,不能偏废。 小僧往日里重武艺而轻佛理,那是大大的错了!” “阿弥陀佛!”虚竹欣喜道:“大师不敢当,你我都是世间的行者罢了,在路上追寻探索佛法的真谛。 我看无论佛法武功,不过是慈悲二字罢了!” “善哉善哉!”鸠摩智像少林寺众僧合十躬身道:“今日言语之间多有冒犯,是小僧之过矣。少林寺底蕴深厚,卧虎藏龙,小僧佩服不已。从今往后当回归山门,勤修佛法,普渡众生,阿弥陀佛!” 说罢大袖翩翩而去,口中做歌道:“ 一入红尘万事休 心迷颠倒时时忧 今日挣开名缰锁 学得大乘度众生!” “阿弥陀佛!”在场僧人见此情景,齐声高唱佛号。 神山上人等人自觉羞惭,向玄慈告辞离去。 哲罗星与波罗星也紧跟着离开,少林众人也不再阻拦。 毕竟之前玄慈已经开口说过,允许二人下山不再计较,此时食言有失风度。 另外就是,一场少林寺面临解散之忧的灾难就此化解,众玄字辈高僧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也不再计较这些小节。 玄慈和蔼地说道:“虚竹,想不到你此次出山门去历练,竟然感悟如此精深的佛法,你可愿意到达摩院参研武学呢?” 进达摩院研技,是少林僧一项尊崇之极的职司,若不是武功到了极高境界,决计无此资格。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虚竹摇头说道:“弟子实不相瞒,早已身犯多种大戒,已经无颜再做少林弟子。 而且弟子身兼他人临终所托,已入他人门下。 恳求掌门按律责罚,弟子愿一力承担。” 众位僧人一片哗然,玄慈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方丈,我有一话想说。”原来是玄渡大师开口。 玄渡年纪较长,品德素为合寺所敬。玄慈方丈忙道:“师兄请坐,慢慢的说。” 玄渡说道:“虚竹的事情我早已知晓,他脱门自立是我允许的。 虚竹,我请问你那天我是不是对你讲过,不必再回少林,心中有佛,无处不是佛土?” 虚竹心中一震,当日玄渡确实讲了这样的话,他以为意思只是让他不必着急回少林,原来玄渡师伯祖竟然早能料到他会破戒,所以当时的意思是把他逐出少林? 玄渡见他面苦,安慰道:“痴儿,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心中有佛,处处都是佛土,何必执着于少林寺一隅呢?” 玄慈说道:“既然如此,虚竹,你虽然犯过戒律,但是并不惩罚于你。相反今日有大功于少林,日后可以时时回来看看,毕竟这里是你的家呀!” 虚竹长叹一声:“方丈、师伯祖、师父,少林寺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第165章 丐帮来袭 虚竹此时已经内心澄澈,看破了心中软弱,抛却了对少林寺的眷恋之心。 此时少林寺仍然如他的家一般,但是他已经不是家中嗷嗷待哺的婴儿,而是一个要走南闯北的汉子。 发慈悲心,行菩提心,就要走遍天下,救众生于水火。枯坐念经,毫无裨益。 这是玄渡大师对他的嘱咐。 虚竹正要向玄慈方丈告辞离去,突然一名僧人匆匆入殿,手中持了一大叠名帖,双手高举,交给玄慈,说道:“启禀方丈,河朔群雄拜山。” 玄慈一看名帖,共有三十余张,列名的都是北方一带成名的英雄豪杰,突于此刻同时赶到,却不知为了何事。只听得寺外话声不绝,群豪已到门口。 玄慈心中一紧,说道:“玄生师弟,请出门迎接。” 又道:“虚竹,少林寺正是多事之秋,还请你念在往日情谊,稍逗留几日,本派若是再有危急存亡之时,还请多多相助。” 实在是玄慈想到今日少林被神山上人、鸠摩智等人连番挑战,心中惊惧不已。 如今这河朔群雄忽然联袂而来,岂是小事?所以当机立断,赶紧请如今眼前这尊大神留下,以备不测。 虚竹连忙还礼答应。 过不多时,便见数十位豪杰在玄生及知客僧陪同下,来到大殿之前。 玄慈正欲问起来意,知客僧又进来禀报,说道山东、淮南有数十位武林人物前来拜山。 待得众人齐聚,玄慈朗声说道:“诸位不约而同的降临敝寺,少林寺至感荣幸。只是招待不周,还请原谅则个。” 群豪都道:“好说,好说,方丈不必客气。” 这时和少林僧交好的豪客,早已说知来寺原委,各人都接到丐帮帮主庄聚贤的英雄帖,说道少林寺和丐帮向来并峙中原,现庄聚贤新任丐帮帮主,意欲立一位中原的武林盟主,并定下若干规章,以便同道一齐遵守,定六月十五亲赴少林寺,与玄慈方丈商酌。 各人出示英雄帖,帖上言语虽颇谦逊,但摆明了是说,武林盟主舍我其谁?庄聚贤要来少林寺,显然是要凭武功击败少林群僧,压下少林派数百年享誉武林的威风。 玄慈想道:“丐帮不邀咱们赴他总舵,面子上是对咱们礼敬,他帮主亲自移步,实则是要令少林派事先全无准备,攻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群雄毕至而少林方才知道消息,明显是丐帮早有筹谋,瞒过了少林寺,少林寺已然输了一招。 玄慈环顾左右,看这少林寺庙中苍松如盖,枝干虬结不知几百年矣,不由得心中大定:“少林寺享誉中原几百年,遇到的艰难之时何止千万?如今之事又算的了什么?” 再看看一边双目微闭的虚竹,心中更是生出一股豪情:“少林寺千年古刹,自有气运不绝,岂是丐帮可比?此次在自家开门揖盗,岂有惧怕之理?” 随即朗声说道:“丐帮的朋友既然前来拜山,我少林自然倒履相迎,大开山门!” 一句话说得中气十足,豪情万丈,在场的群雄心中暗暗叫好,心中感叹玄慈方丈不愧“降龙罗汉”的名号,果然霸气绝伦。 少林众僧人也心中大定,不复忧虑之情,纷纷与群雄攀谈起来。 待到玄慈带领众人来到山门之时,正好听到山腰里传来群马奔驰之声。 蹄声越来越响,不久四面黄布大旗从山崖边升起,四匹马奔上山来,骑者手中各执一旗,临风招展。 四面黄旗上都写着五个大黑字:“丐帮帮主庄。” 四乘马在山崖边一立,骑者翻身下马,将四面黄骑插在崖上最高处。 四人都是丐帮装束,背负布袋,手扶旗杆,不发一言。 雄群纷纷交头接耳道:“定然是丐帮帮主庄聚贤到了。” 眼见这四面黄旗傲视江湖的声势,擎旗人矫捷剽悍的身手,令人心生肃然之感。 黄旗刚竖起,一百数十匹马疾驰上山,乘者最先的是百余名六袋弟子,其后是三四十名七袋弟子、十余名八袋弟子。 稍过片刻,是四名背负九袋的长老,一个个都默不作声的翻身下马,分列两旁。 丐帮中人除人身有要事之外,从不乘马坐车,眼前这等排场,已与寻常江湖豪客无异,许多武林耆宿见了,都暗暗摇头。 但听得蹄声笞笞,两匹青聪健马并辔而来。 左肩马上是个身穿紫衫的少女,明艳文季,一双眼珠子却黯然无光。 右首马上乘客身穿百结锦袍,脸上神色木然,俨如僵尸。 群雄中见多识广之士一见,便知他戴了人皮面具,不欲以本来面目示人,均想:“这人想来便是丐帮帮主庄聚贤了。他要和少林派争夺武林盟主,却又如何不显露真相?” 此时忽然听那“庄帮主”大声道:“少林寺玄慈方丈,少林派是武林中各门派之首,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向来并峙中原,不相统属。 今日咱们却要分个高下,胜者为武林盟主,败者服从武林盟主号令,不得有违。” 眼光向群豪脸上扫去,又道:“天下各位英雄好汉,今日都聚集在少室山下,有哪一位不服,尽可向武林盟主挑战。” 言下之意,竟如自己已是武林盟主一般。 玄慈不知此人虚实,不愿和他动手,但他公然在群雄之前向自己挑战,又势无退避之理。 当下双掌合什,说道:“丐帮数百年来,乃中原武林的侠义道,天下英雄,无不瞻仰。 敝派僧俗弟子向来对贵帮极为尊敬,丐帮和少林派数百年的交情,从未伤了和气。却不知庄帮主何以今日忽兴问罪之师,还盼见告。 天下英雄,俱在此间,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庄聚贤年轻识浅,如何能和玄慈辨论?他此次挑战少林,完全是被阿紫迷得神魂颠倒,又被全冠清假意讨好取得信任之后,撺掇他当了丐帮帮主。 丐帮正群龙无首,为了帮主之位争斗不休,便有人提议比武定胜负,庄聚贤身兼易筋经和丁春秋的悉心传授,自然无人能敌,当上了丐帮帮主。 他到底年轻心性,也有扬名立万之心,阿紫是个不嫌事大的,两人被全冠清一鼓动,自然就干出来了挑战少林这样的事情。 但是庄聚贤心中也明白,此次挑战少林,完全是无事生非,自己理亏得紧。 还好他此来少林寺之前,曾由全冠清教过一番言语,当即说道:“我大宋北有辽国,西有西夏、吐番,南有大理,四夷虎视眈眈,这个……这个…… 我大宋兵微将寡,国势脆弱,全赖我武林义士,江湖同道,大伙儿一匡扶,这才能外抗强敌,内除奸人。” “此言差矣!”忽然一声大喝打断了庄聚贤。 第166章 带御器械!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携四大家臣一起赶来。 远远听到庄聚贤的言语,连忙高声大喊,打断了他的话语。 玄慈见此,心中更喜。因为大理段氏向来与少林寺交好,此时赶来自然是一大助力。 段正淳又高声打断庄聚贤的发言,自然是坚定地站在少林这一边了。 玄慈连忙前去接待,只见段正淳翻身下马,与玄慈和群雄见礼之后,对庄聚贤高声说道: “大理与大宋世代友好,乃是兄弟之国,亲如一家,岂是你口中所说的夷狄? 所谓虎视眈眈,纯属子虚乌有,大宋南疆一片和平,百姓不知兵事久矣! 还请丐帮庄帮主不要信口雌黄!” 阿紫听见是她的亲爹前来,赶紧往后缩了缩,躲到了别人身后。 庄聚贤本来想回头向阿紫请教怎么应对,见阿紫躲了起来,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那…那就去掉大理好了,反正…反正 我大宋兵微将寡,国势脆弱,全赖我武林义士,江湖同道,大伙儿一匡扶,这才能外抗强敌,内除奸人。” 忽然听得一声雄壮的声音响彻少室山:“谁在这里大言不惭,敢说大宋兵微将寡?!” 众人循声望去,只听得蹄声如雷,三个骑士疾风般卷上山来。 这三个骑士一色都是玄色薄毡大氅,里面金色鳞甲,盔上明黄色飘带在风中猎猎飞舞。 但见人似虎,马如龙,人既矫捷,马亦雄骏,每一匹马都是高头长腿,通体黑毛,群雄中有识货的大声说道:“这是西夏大马,绝佳的品相!即使在西夏也只有王公贵胄才能骑乘!” 听闻此言,有人惊叹道:“我大宋向来缺马,像丐帮众人骑乘的矮马,尚且价值百贯,这样神骏的西夏马,岂不是价值千贯?” “嗤,你说的也太少了,我看这样的马,起码要五千贯!”另一个人反驳道。 最初说话那人摇摇头:“非也,此马不比凡俗,乃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在西夏,非皇家贵胄不得骑乘,买是绝对买不到的!对于大宋人士,那更是天方夜谭!” 立刻旁边有人反驳道:“你吹嘘得太玄乎了,你说大宋买不到,眼前就有三匹,你怎么解释?” “对啊,怎么回事?”众人起哄道。 此人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若有所思道:“看来西夏有大事发生啊!诸位莫慌,且慢慢看罢!” 只见玄慈方丈连忙率众僧快步前往迎接,口中高呼道:“杨伯爷莅临鄙寺,少林上下蓬荜生辉,还请下马移步,大殿之内茶水齐备,请诸位稍作歇息。” 原来那领头的骑士正是贺礼的麾下,带御器械的小头领——杨怀星。 “不必了!”杨怀星大手一挥:“我等此来,乃是公事!” 随后环顾众人,厉声问道:“刚才谁人妖言惑众,敢说大宋兵微将寡?” 众人被他目光逼视,个个感觉如明光炫目,不敢与他对视,纷纷转头看向庄聚贤。 庄聚贤慌乱道:“我…我…我乱说的,要是不对的话,我…就当我没说过……” 杨怀星冷哼道:“你既然身为宋人,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看你排场不小,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庄聚贤支支吾吾道:“我……我叫庄聚贤。” “哦?”杨怀星哈哈大笑:“庄聚贤,游坦之?” 庄聚贤大惊失色,且不说自己带着人皮面具,纵然是阿紫和全冠清也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此人是谁,竟然能够一语道破自己是谁! 杨怀星问道:“游坦之,你作为丁春秋的弟子,星宿派未来掌门,怎的还投靠丐帮了?” 丐帮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那丁春秋乃是星宿派掌门,乃是邪道中威名远扬的魔头,丐帮向来侠义为先,如今竟然被星宿派弟子做了帮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此时丐帮中一人青衣羽扇,越众而出,高声指责道:“兀那骑士,莫要胡言!你眼前的乃是丐帮帮主,庄聚贤! 我丐帮与天下邪教势不两立,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污人清白!” 杨怀星呵呵一笑,尚未答话,就听得丐帮之中一个年老的长老厉声怒喝:“全冠清!闭上你的臭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可知眼前的是谁! 这是杨家将杨小伯爷! 也是带御器械值金枪班班头! 皇权特许,纠察不法,先斩后奏! 你想死,不要拉上丐帮!” 这丐帮长老每说一句,人群中都传来“嘶~”地一声,乃是在场众人齐声吸了一口凉气。 四声“嘶~”声过后,就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带御器械! 御前带刀! 先斩后奏! 这是流传在说书话本中的人物,今日亲眼得见,果然威武不凡! 第167章 西夏破灭 丐帮此次前来挑战少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大事。 丐帮是武林中一大帮,而少林寺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就像玄慈所说,二者向来互敬互助,如今竟然要一争高下,那自然是人人震动。 事关丐帮生死存亡,似徐长老这般早已去职隐居的丐帮长老,也不得不站出来。 虽然抗拒不得庄聚贤和全冠清的联手,不想再管闲事,但是此次二人竟然敢挑战少林,这些老人也不得不站出来,防止他们做过火的事情。 还有一层就是少林寺毕竟底蕴深厚,此次贸然挑战,大概率要铩羽而归。到时候说不得还得他们这些老人搭上自己的面子,来保全丐帮最后的尊严。 这些丐帮长老们原以为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没想到全冠清这个蠢货竟然一上来就捅了更大的篓子! 得罪了少林寺,不过是颜面全失罢了。少林寺作为武林泰山北斗又是佛门弟子,讲究个慈悲为怀。这次输给少林,大不了以后江湖中人会对丐帮嘲讽几句,从此丐帮在江湖中屈居第二,也没有什么。 可是得罪了官府,那岂是儿戏?!身家性命说不定都要不保! 在大宋,乃至整个中国历史上,“民不与官斗”,是每个和平年代,深入每个人心里的共识。 别看这些江湖中人私下里呵爷骂祖,张口闭口“狗官”,但是一旦有机会能被官府招安,做一个九品都尉,这些人能把狗脑子打出来! 后世小说中大名鼎鼎的硬骨头武松,在被授予官职之前,一直以“打虎武松”自居。但是自从当了都头之后,张口必然先说自己是县中“都头”,别人也都以“武都头”称呼他。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再响亮的江湖名号,也抵不过一个官职。 而且那已经是民不聊生的徽宗时代了。如今刚经过仁宗神宗时代,大宋还未脱离鼎盛时期,那更是人人思定。 像丐帮这样的江湖第一大帮,都每每以忠义自居,其他江湖帮派更不用说。 这些江湖帮派、豪侠地主之流,平日里只敢勾结官府欺压百姓,哪里敢得罪官府? 更何况眼前这些人,乃是天子亲卫,手握生杀大权,先斩后奏,又岂是一般官府可比的? 说起“带御器械”,或许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说起“御前带刀,天子亲卫”,那一个个自然是崇敬不已,也畏惧不已。 全冠清本来是一个落第秀才,年轻时一心在想着当官,却不得其门而入。后来迫不得已进入丐帮,心中每怀忧愤,发誓要出人头地。 因为他从心底里是看不起丐帮的人。丐帮说的好听是江湖第一大帮,但是丐帮再大,还是一群叫花子要饭的! 全冠清在丐帮靠着自己的聪明智慧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舵主后,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叫“十方秀才”,以彰显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与众不同。 全冠清这样的人,才是从心底里最畏惧权贵的人!因为他最向往的就是成为权贵的一员。 当你越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越畏惧什么样的人。这是欲望带来的恐惧,崇敬带来的卑微。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古往今来有几人能看破呢? 如今听到徐长老等丐帮长老出言呵斥,吓得全冠清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不过他毕竟久经风雨,一点城府还是有的。全冠清强行安定心神,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的微微颤抖不被人发现,但是一张脸被吓得煞白确实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杨怀星哈哈笑道:“徐长老别来无恙?你不是早已退隐了吗?怎么如今也来趟这趟浑水?” 徐长老拱手苦笑道:“丐帮自从乔峰离开之后,我们这帮叫花子谁也不服谁,没奈何只好比武争帮主,结果这位庄帮主夺得头筹。 不过既然大家有言在先,虽然他尚且年轻,但是其他人技不如人,当然要奉其为帮主。 年轻人气盛是好事,但是这个全冠清无知得很,心比天高,才比纸薄,不自量力,非要和少林一争长短。 我等老朽无权无势,阻碍不得,只好过来卖一张老脸,争取两方和平。” 杨怀星冷哼道:“非但是这个全冠清无知的很,我看在场的所有人都无知的很啊”。 说罢他环顾左右,只见在场的群雄脸上都有不虞之色,不过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杨怀星继续说道:“刚才这位庄聚贤庄帮主说道,我大宋兵微将寡,国势脆弱,全赖武林义士,江湖同道,大伙儿一起匡扶,这才能外抗强敌,内除奸人。 我看在场诸人,大点其头者有之,夸夸其谈者有之,看来都是认为他说的很对喽?” 徐长老一脸尴尬的拱手说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自吹自擂罢了,伯爷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我等丐帮老朽,一生为国,以生为宋人为荣,从未有过妄自菲薄之意啊”。 在场众人也纷纷点头。 杨怀星向北一拱手,朗声说道:“好叫诸位得知,倚仗官家奉天承运,太傅运筹帷幄,如今西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攻占西夏,围困了西夏都城! 破灭西夏,建立不世之功就在眼前。是谁说我大宋兵微寡,国势脆弱?” 这一消息如同惊雷一般炸开,在场所有人无论僧俗都震惊不已。 大宋向来兵力疲弱,朝中滚滚诸公又大多是没有骨头的。自大宋建国以来,屡屡赔款求和,乃至以宋人都习惯了。 江湖中人,多有血气血性,在醉饮狂歌之时,常常忍不住叫骂。 想想一年之前那西夏使节赫连铁树,来到大宋的土地上,非但没有谨小慎微,反而嚣张跋扈! 竟然在中原腹心之地随意驰骋,而且公然施展迷药抓走丐帮长老,对待一众英雄如同玩物,是大宋律法如虚无。 如今形势急转,刚刚还不可一世,骑在大宋头上的西夏,转眼就要破灭,岂不如梦幻一般? 不过以杨怀星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必编假话骗大家,因为没有任何好处。 此等大事必然震动天下,过不了几日便会路人皆知,谁也做不了假。 此时忽然一声尖利的哨子声响起,玄慈一听心下大惊,因为这是少林寺报讯僧人的十万火急的信号。 随即见到两位僧人纵马飞驰而来,口中高喊道:“西夏国都被我大军攻破,西夏王被活捉,西夏!灭了!” 一阵短暂的沉寂之后,忽然有人高声大喊:“万岁!” 随即众人就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大喊:“大宋万岁,大宋万岁!” 在场的众人一个个跳着跃着,互相拥抱着,那热烈的气氛比过年还要高兴。 多少年了,宋人何曾这么扬眉吐气过? 第168章 抛却红尘,豪迈顿生 在自己的源世界里,有一位贺礼很尊崇的金将军说过一句话: “没有苦难就没有坚韧,没有胜利就没有尊严。 一个国家和民族只吃苦、只诉苦是不行的,必须得胜利,你战胜过没有,如果说你没胜过,就没有这种尊严感。” 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大宋建国以来,处处被人欺负,宋人何曾扬眉吐气过? 大宋再富有、再有文化,腰杆子也是软的。 宋人再不服、再不忿,硬话也是说不出来的。 宋人提起辽国、西夏,总是翻来覆去的“辽狗”、“西夏狗”、“凶狠没人性”、“野蛮没文化”,其实后来没说出来的半句必然是“总是欺负我们宋人”。 你看那唐人、汉人,何曾对夷狄有这样的称呼? 因为看不起,乃至于夷狄连外号都没有。 对于宋人来说,辽国、西夏是凶狠的恶犬。 对唐人、汉人来说,甭管什么夷狄,什么性格,都是渣渣。 因为看不上,所以不值得起外号。 大宋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因为如果再没有胜利的话,宋人自己就会忘记曾经是汉人唐人,忘记自己也能破城灭国。 如今一场灭国之战,彻底给每个宋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多年的郁气一扫而光,豪迈的雄心焕发精神。 尤其在场的诸位,先不论正邪,都是武林人士,刀口舔血的汉子,他们是侠气、豪气、热血最旺盛的一类人。 他们也是听闻破灭西夏之后,呼声最高、最激动的一批人。 其中尤其以丐帮为甚,因为他们之前曾在杏子林被西夏人一网打尽,其中种种屈辱不可尽数。 谁曾想不过几个月而已,形势逆转。如此强大的帝国、如此嚣张的西夏人,就此灰飞烟灭。 庄聚贤看着周围热烈的人群,自己仿佛落入了欢庆的海洋之中。 这四处洋溢的喜悦,跟自己小时候过年一模一样,那时候,娘亲会给自己做好吃的,做新衣服,把钱塞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自己和小伙伴儿在大街上到处乱跑。众人生起火堆围着又唱又跳。 和今天的人一样欢乐。 这热烈的感觉让他悠然神往,忍不住也要跟大伙一起喊出来。 可他终究是忍住了。 这热烈很美好,美好的像过年。 但是他再也不能过年了。 他全家人都死在了聚贤庄。 热烈和痛苦在他的脸上交织,让他变得更加狰狞。 再也回不去了,他告诉自己说。 那丧失亲人的痛苦,就如同自己脸上的疤痕,将会伴随自己一生,永远也不会消退。 他与周遭的人一样深爱着这个国家。但是他与周遭的人不一样,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家。 两种情感交织撕扯,让他无所适从。 既不能融入,又不舍得背离。 最终只剩下无边的愤怒从心底升起。 “啊!!!” 一声愤怒的嘶吼如同野兽末路,甚至压过了所有人欢闹的声音。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庄聚贤五官扭曲,人皮面具更显狰狞。 只听到他一字一顿的咬着牙说道:“玄慈,不要以为此事已了,今日既然我丐帮来到了少室山,就必然决一雌雄! 大宋江湖人士千千万万,能为国分忧者不过寥寥! 大宋攻破西夏,可有在座各位一点点的功劳?! 诸位大声欢庆,心中可有羞耻? 为什么?为什么百年以来,这么多武林豪杰任由西夏辽国,在我大宋头上作威作福? 言必说,官家软弱,必说诸君无能,可是在座的各位!在场的各位!有谁远诛辽狗,近抗西夏?” 一句话问的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庄聚贤原本沉默寡言,因为家园破灭的无奈让他深深的感到无力。 但他原本何尝不是一个热血少年?他的热血和痛苦交织,冲破了心灵的枷锁,嘶吼出心底的质问。 在场的所谓群雄,曾经是自己年少时仰望的对象,此刻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 聚贤庄中个个大言不惭,可是被乔峰杀的人人胆寒,事后竟无一人再管自己这个孤儿。 此刻个个欢喜无限,个个好似自己为国立功了一样,恬不知耻! 庄聚贤怒火冲天,目光如剑,环视众人,怒喝道:“我丐帮每年为刺探情报,抗击辽狗,牺牲的兄弟不下百人! 而少林寺以武林泰斗自居,全无家国之念。 吃斋念佛,能把辽人念跑吗? 青灯古卷能把西夏破灭吗? 诸位若是自认大宋男儿,那么更该支持我丐帮做这个武林盟主,大伙儿心往一块儿使,力往一块儿出,帮助朝廷平定西夏,再马踏辽国!” 庄聚贤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慷慨激昂。 连身边的全冠清都震惊不已,刮目相看。 往日里这小子就是个好好先生,只要哄了他旁边的女娃开心,说什么便是什么,什么都不在意,帮中一体事务全都由自己掌管。 没想到他竟然胸有豪情,心有沟壑。 全冠清不知道,每个少年都曾经有被少女摆布的时候。 在那段时光里,这个少女是天,这个少女是地,他自己可以卑微到尘土里。 但他曾经孤苦无望的日子里,这个少女寄托了他的全部心绪。但是今日的场景揭开了他心底血淋淋的伤疤,正视自己的痛苦,接受自己的现实,那少女也不过是一抔灰土罢了。 没有人会真正爱别人,每个人爱的都只是自己。 曾经以为割舍不下的恋情,原来只是怀念青春的自己。 当愤怒让他明悟了自己的本心,舍弃这个少女的那一刻,他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玄慈默然不语。 自从30年前雁门关血案之后,他确实再也不涉及国家之间的纷争了。 是对是错他也不好说。只是如今庄聚贤用国家大义来压他,他确实是分辨不得。 可是如果真的让丐帮压过少林,从此少林这个曾经的武林泰斗屈居下方,那他这个方丈会成为少林寺的罪人! 正在玄慈一筹莫展之际。 忽然听得丐帮后面远远传出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庄聚贤庄帮主,还有全冠清,你们的事发了! 我陈孤雁今天倒要看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暗害帮中兄弟!” 第169章 乔峰拜山! 感谢各位书友的留言 众人让开一条道路,只见丐帮长老陈孤雁走在最前方,后面跟着一帮年轻的丐帮弟子,他们每个人手中各扣着一个明显被拿住穴道的江湖豪客。 全冠清眼睛一缩,这些被抓的人都是自己的心腹!竟然全部被抓,一个不漏! 废物!一群废物! 以陈孤雁的实力和智慧,是万万不可能组织自己的谋划的,这些人里面有高人! 陈孤雁向丐帮的各位长老随便拱了一下手,其他长老也象征性地回了一礼。 他既然外号叫“孤雁”,那自然是独来独往,不喜欢与人相交,众人也讨厌他的臭脾气,若非官家的人在一旁看着,那是对他回礼都懒得回。 陈孤雁也不以为意,朗声说道:“全冠清,你狼子野心,竟然暗中培植心腹,杀害我帮中正直弟子。 嘿嘿,若非兄弟们福泽深厚,岂不都要死于非命? 按照帮规,把你三刀六洞,曝尸荒野!你有什么话说?” 全冠清“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好似浑然不知情一般,慢悠悠地说道:“哦?你信口雌黄,不知道从哪里抓了几个人就说是我的手下,证据呢? 你说我派人暗杀帮中弟子,但是你身后的兄弟各个龙精虎猛,连受伤都没有,难道是我派三岁小孩去暗杀的吗? 陈孤雁,我知道你对新任帮主多有不满,觉得他年轻不能服众,更是对我处理丐帮事务多有微词,我看你年纪大了,都不与你计较。 可是你今日在天下众位英雄豪杰面前,有如此下三滥的招数来栽赃陷害,实在是大大丢了丐帮的脸面! 念你往日功绩,速速退下!否则帮规处置!” 他一席话先软后硬,说得众人都觉得陈孤雁确实是前来挑事的。 陈孤雁冷笑道:“全冠清,你要证据?我身后的兄弟们都是证据!你看看这些人,大都是你往日的班底,经常奉你的命令四处流窜,帮中的兄弟们都面熟得很!” 全冠清微微一笑:“没错,你抓的都是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诡计把我的兄弟们抓起来,但是既然今日你在天下英雄面前把我的兄弟带出来了,就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动手脚,我劝你迷途知返,放了手中的丐帮兄弟,否则我必然请帮主治你一个戕害同门的罪行!” 陈孤雁被他倒打一耙气得不轻,本来自己要告他戕害帮中兄弟,没想到此刻竟然成了自己戕害帮中兄弟? 全冠清向徐长老说道:“徐长老您德高望重,还请解开被抓兄弟们的穴道,叫他们与陈长老当面对质。” 陈孤雁气急,说道:“全冠清你还假惺惺的,我怕什么?不用劳烦徐长老,兄弟们,把他们的哑穴解开!” 没想到,这些江湖豪客打扮的丐帮弟子一开口,就痛哭流涕,嘶喊道:“全舵主,你派兄弟们乔装打扮去刺探西夏情报,没想到这个老贼,他派心腹弟子半路截杀,用迷药把兄弟们都放倒了!幸亏他狼子野心想要推翻帮主,才没有对兄弟们痛下杀手,否则我等就要命丧荒野了!” “你你你……”陈孤雁戟指此人,气得浑身颤抖。 “哦?”全冠清“啪”地一声合上折扇,问道:“他用的什么迷药,竟然能迷倒你们这么多人,你们出门在外都不防备的吗?” 那人委屈地说道:“我们看他们也是帮中兄弟,怎么会仔细提防?他们用的是一种迷烟,闻起来一股清香,可是随后就浑身无力……” “是悲酥清风!”丐帮众位长老失声喊道。 因为他们都曾经在杏子林中被西夏人这个迷药拿住过,那惨痛的屈辱历历在目。 “好啊好啊,我说陈长老为什么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候前来挑衅,原来你是西夏人的奸细!西夏都灭亡了,你还贼心不死,祸乱江湖,是要为西夏复国吗?!”全冠清厉声大喝。 陈孤雁被气得满脸涨红,身后的一些弟子也心中嘀咕,若非自己确实是被陈孤雁等人从围攻中救起,此刻怕也是会怀疑他了! 易大彪和李青山对视一眼,两人摇摇头。李青山早就觉得陈孤雁太过着急,没有掌握不容辩驳的物证就兴师动众实属不智,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全冠清此时智珠在握,对着在场众人大声喊道:“陈孤雁此人,心向契丹狗贼乔峰,乃是他的心腹,对于我等揭露乔峰的真面目,怀恨在心。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勾结西夏,说不定就是乔峰指使的!可见乔峰狗贼确实是夷狄之心,要害我大宋!” 众人听闻此言,不由得议论纷纷。 忽然听得远处一声大喝:“谁人敢在这里污蔑我萧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烟尘如龙,露出一众骠骑,当先一人披风烈烈,方鼻阔口,面目粗豪,正是乔峰! 身后十八位骑士护卫两翼,十九匹黑色骏马没有一丝杂毛,如风一般卷来,如同天边飞来一席黑色锦缎。 乔峰疾驰而来,飞奔到近前勒马而立,身后十八位骑士也齐齐停下,十九对马蹄在地上重重一踏,“轰”得一声,震得周围之人心神摇曳。 徐长老上前一步喝道:“乔峰,你果然是契丹贼子,今日竟然领了契丹骑士在握中原大地上横冲直撞,莫非欺我中原无人也?” “哈哈哈!”乔峰朗声笑道:“我确实是契丹人,不过你们对我种种栽赃陷害,却是子虚乌有!我乔峰未曾对不起丐帮,更未勾结西夏,是谁在此狺狺狂吠,辱我名誉?” 众人被他气势所夺,不敢迎他逼视,徐长老转而对杨怀星拱手道:“伯爷,乔峰契丹贼子,竟然来我中原腹地作威作福,还请阁下出手,擒住此等狂徒!” 杨怀星一摆手说道:“乔峰原来是我中原人士,但是如今他认祖归宗,已经是辽国的南院大王,此时名叫萧峰。 萧大王此来,乃是通过鸿胪寺审批,持有大宋外交照会,合理合法。这次来千年古刹少林寺游览一番,并无不可。只要没有触犯律法,我就干涉不得。” “啊?”众人一阵窃窃私语。 没想到这个乔峰本是一个人人喊打的江湖败类,此时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辽国的南院大王。他名叫萧峰,可见是辽国贵族血统。因为萧这个姓,乃是辽国后族,尊贵无比。 既然事涉两国邦交,谁也不敢对他喊打喊杀了。 只见乔峰锐利的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丐帮人群中的阿紫,高声喊道:“阿紫,你自己偷偷跑出来,吃了不少苦,快快跟我回辽国去。” 说到后面,语气已经温柔无比。 第170章 决战少室山 原来阿紫躲在丐帮人群之内,如今乔峰一来,她就听见了,连忙让旁边的丐帮弟子带她走出人群,是以乔峰一眼就看到了她。 如今听到乔峰温柔的声音,不由得哭着飞奔过来。 乔峰赶紧迎上去,阿紫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啜泣道:“好姐夫,你终于来救我啦。” 乔峰见她双目无光,瞳仁已毁,显然已经瞎了。他心下又是难过又是痛惜,柔声安慰道:“阿紫,这些日子可是苦了你啦,都是姐夫连累了你。” 他只道丐帮首脑人物恨他极深,所以抓了阿紫当做人质,百般折磨,以至于把她灵动的双眼都弄瞎了。 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阿紫自作自受。 她仗着有游坦之做护卫,妄想挑衅丁春秋,被毒瞎了双眼,若非游坦之求情,早就命丧丁春秋掌下了。 游坦之此行中原,一来是去聚贤庄凭吊父母,二来就是为了找寻名医为她治眼。 可是阿紫虽然盲了,玩心不减,阴差阳错推着他做了丐帮帮主。 如今因缘际会,果然就给了他报仇雪恨的机会。 游坦之大喝一声:“乔峰!你在这少室山上,中原群雄之中,竟敢如此嚣张!今天我就要在此与你堂堂正正一战!” 阿紫尖叫道:“庄聚贤,你疯了!赶紧给我滚开!” 庄聚贤却一动不动紧紧盯着乔峰,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阿紫气急败坏,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对这个对自己俯首帖耳的舔狗,如今竟然敢不听自己的话。 她转身就要冲上去抓庄聚贤,却被乔峰伸手拽住了。 乔峰拱手问道:“不知是哪位英雄当面,可是丐帮的英杰?” 全冠清折扇一合,走上前来回答道:“乔峰,这位就是我们丐帮的新任帮主庄聚贤。 你身为丐帮前任帮主却甘做辽人,实在是令丐帮蒙羞。 如今我丐帮新帮主挑战你,把你当众击败,也是为丐帮洗刷耻辱!” 庄聚贤却打断了他的话:“乔峰,你的手上沾满了我亲人的鲜血,今天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我乔峰确实倒下无数杀孽,不知阁下是为谁寻仇?” 庄聚贤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聚贤庄,游坦之!” 乔峰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游氏双雄的儿子。你要向我寻仇理所当然,可我不会留手的!” 游坦之冷笑道:“那你可要出全力了,我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堂堂正正的击败你,为我的父母报仇。” 阿紫尖叫道:“游坦之,你父亲和你伯父沽名钓誉,妄想杀掉我姐夫来成名,自食恶果怪得了谁! 杀我姐夫不成,你要来讨债,若是杀了我姐夫,你们游家在江湖上响彻名声,大富大贵的时候,会想到向我还债吗?” 游坦之漠然不语,直勾勾的盯着乔峰。 乔峰把阿紫交给手下武士看管。 他知道,血海深仇,又岂是可以讲道理的? 乔峰摘掉披风往后一扔,昂首说道:“那你先出招,我倒要看看,你把丐帮的绝学,学了几分?!” 游坦之大步一踏,欺身近前,三丈的距离几乎就在一闪之间。随后飞起一脚,直取乔峰面门,乃是太祖长拳中的一招魁星踢斗。 “好身法!身似游龙,迅捷如风!”乔峰赞叹了一声,身形微微后撤,伸手就要擒拿游坦之的脚踝。 没想到游坦之把脚一缩,竟然如蛇一般从乔峰的手下滑走,随后脚尖一勾,点向乔峰的膻中穴。 乔峰变爪为掌,和游坦之硬拼了一记,二人都身形微震,心中感叹:好强的内力! 游坦之又纵身一跃,似利剑一般弹出,以手做刀,直取乔峰咽喉。 乔峰见他不用丐帮武功,要向对方学习丐帮绝学时日尚短,未曾精熟。而自己若是用丐帮绝学打败了今日的丐帮帮主,就不免让丐帮大大的脸上无光。 是以他也不用丐帮绝学,只是一套太祖长拳往来格挡。 不过乔峰昂藏大汉,手长脚长,拳脚之间内力鼓荡,游坦之。虽然身形多变又迅捷无比,却每每未曾靠近就被逼的变招。 众人只见游坦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围着乔峰翩翩飞舞,一招一式皆攻要害,偏偏动作优美,让人赏心悦目。 而乔峰就如同海上的礁石,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虚竹把一切看在眼里,觉得游坦之的招数十分熟悉。 这风格与逍遥派的武功如出一辙,很多招式似是而非。 转念一想,是了,这庄聚贤也就是游坦之,被丁春秋收为关门弟子,自然被丁春秋传授了逍遥派武学。 丁春秋曾经也是天纵奇才,虽然没有学到逍遥派最根本的功夫法门,但是逍遥派的外功却学得炉火纯青。 如今游坦之使出来,潇洒如意,举重若轻,狠辣中带着优美,乔峰虽然豪气纵横,但是游坦之也不落下风,令在场众人不禁大声叫好。 本来乔峰一来,众人皆跃跃欲试,后来听闻是辽国南院大王,一个个偃旗息鼓。 毕竟辽国虽然说起来是世仇,但是明面上却是兄弟之邦,辽国的南院大王位高权重,还要远胜大宋的王侯。 但是乔峰毕竟是契丹贼子,身上又有命案疑云,游坦之虽然面目丑陋,此时毕竟代表中原,眼下看他年纪轻轻竟然能与成名多年威震江湖的乔峰不相上下,实在是大涨威风,此刻看他都顺眼了许多。 阿紫听到众人议论,判断出这个游坦之竟然缠住了姐夫,不由得心下大急,连连命令周围的契丹武士上前相助。可是这些武士只听乔峰命令,只是紧紧护住了她,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人群中很是有那么几个与乔峰有血海深仇,看如今乔峰被人缠住,摩拳擦掌大有要上去报仇的意思。 不过都被旁边的长辈按住了。 此事涉及两国邦交,是他们这些平民万万不能掺和的。 乔峰可以与人比武,也可以输,但是万万不能出事。 况且自从乔峰名震江湖以来,又何曾输过一招半式呢? 没想到此时,异变陡生!一个灰衣僧人突然出现,在三丈之外高高跃起,凌空一指点,向乔峰后脑。 “竟然有少林僧人偷袭,这一招是多罗叶指!” 第171章 真相大白(1) 这一下变起仓促,众人又都沉迷于乔峰和游坦之的精彩决斗之中,待到灰衣僧人高高跃起,大喝出声,众人才惊觉。 想到少林寺玄苦大师命丧乔峰之手,少林中有与玄苦大师亲近之人欲除之而后快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背后偷袭令人不齿,堕了少林寺的威名。 玄慈等人真是大吃一惊,此人武功卓绝,使出一招多罗叶指竟然引发气流激荡,发出“嗤嗤”之声,更在自己等人之上。更重要的是,少林寺中从未见过此人! 若是乔峰今日若是命丧少林僧人之手,天下震动,辽主一怒,只怕三武灭佛之事又要重演! 若是之前鸠摩智得逞,少林不过是威名扫地,众人尚觉得不能接受。如今若是这个灰衣僧人得逞,只怕少林寺鸡犬不留! 一时间玄慈胆战心惊,心中祷祝道:“佛祖慈悲,难道少林近日在劫难逃吗?” 玄生等人则是一脸怒色,此人身穿灰衣僧袍,又画蛇添足一般蒙了个面,岂不是赤裸裸得要栽赃少林?可是事起仓促,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忽然听得耳旁“嗤嗤”两声,原来是虚竹心无旁骛,并未观看二人比试,而且他精神强大,场中所有人的动作皆映照心底,所以灰衣僧人猝起发难,已经被他及时发现,用拈花指法,发出两股气劲阻拦。 一股气劲后发先至,消弭了灰衣僧人的指劲。另一道气劲直击灰衣僧人的肩头。 灰衣僧人在空中后力难继,连忙翻滚闪避躲过直击的肩头的劲力。 这样一来,乔峰回神戒备,灰衣僧人的偷袭已经是失败了。 游坦之既然要和乔峰堂堂正正一战,此时自然也停手不再进攻。 玄慈看到此情此景,新红激动莫名,果然佛祖不弃,大劫之前必然有化劫之人应运而生。有虚竹在,少林自然高枕无忧。 转念一想又心下惋惜,可惜少林寺容不下这尊大佛,虚竹已经出门还俗,不再是少林子弟了。 心思电转,还是先化解当前困境为先,当下声如洪钟质问道:“阁下何人,竟然冒充少林僧人,欲要行刺?”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交头接耳道:“这个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蒙面,我看也是要栽赃少林。” 也有人说:“我看不尽然,或许是此人刺杀乔峰不成,少林寺不敢承担后果,只能撇清关系,弃卒保车。” 灰衣僧人全然不理会玄慈,只是向着萧峰合什说道:“乔大侠武功卓绝,果然名不虚传,老衲想领教几招!” 萧峰早有提防,当他合什施礼之时,便即抱拳还礼,说道:“不敢!”两股内力一撞,二人身子同时微微一晃。 便在此时,半空中忽见一条黑衣人影,如一头大鹰般扑将下来,一掌直拍灰衣僧人。 没想到灰衣僧人机敏异常,同样回掌相击,二人同时一晃,灰衣僧人后退三步,黑衣人影空中翻转,落在乔峰旁边。 这人蓦地里从天而降,突兀无比,众人惊奇之下,一齐呼喊起来,待他双足落地,这才长清,原来他手中拉着一条长索,长索的另一端系在十余丈外的一株大树顶上。 只见这人光头黑发,也是个僧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冷电般的眼睛。 黑衣灰衣二僧相对而立,过了好一阵,始终谁都没开口说话。 群雄见这二僧身材都是甚高,只是黑衣僧较为魁梧,灰衣僧则极瘦削。 只有萧峰却又是喜欢,又是感激,他从这黑衣僧挥长索远掠而来的身法之中,已认出便是那日在聚贤庄救他性命的黑衣大汉。 当时那黑衣大汉头戴毡帽,身穿俗家衣衫,此刻则已换作僧装。 此刻聚在少室山的群雄之中,颇有不少当日曾参与聚贤庄之会,只是其时那黑衣大汉一瞥即逝,谁都没看清他的身法,这时自然也认他不出。 又过良久,黑衣灰衣二僧突然同时说道:“你……”但这“你”字一出口,二僧立即住口。 再隔半响,那灰衣僧才道:“你是谁?”黑衣僧道:“你又是谁?” 群雄听黑衣僧说了这两个字,心中都道:“这和尚声音苍老,原来也是个老僧。” 萧峰听到这声音正是当日那大汉在荒山中教训他的声调,一颗心剧烈跳动,只想立时便上前相认,叩谢救命之恩。 那灰衣僧道:“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数十年,为了何事?” 黑衣僧道:“我也正要问你,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数十年,又为了何事?” 只听灰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为了找寻一些东西。” 黑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也为了找寻一些东西。我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你要找的,想来也已找到。否则的话,咱们三场较量,该当分出了高下。” 灰衣僧道:“不错。尊驾武功了得,实为在下生平罕见,今日还再比不比?” 黑衣僧道:“兄弟对阁下的武功也十分佩服,便再比下去,只怕也不晚分出胜败。” 众人忽听这二僧以“阁下、兄弟”口吻相称,不是出家人的言语,更加摸不得头脑。 灰衣僧道:“你我互相钦服,不用再较量了。”黑衣僧道:“甚好。” 二人正要分别离去,只听得杨怀星突然发话道:“你们两个有灭门之仇,就这么算了?” “什么?”黑衣僧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抓灰衣僧,三指如龙,直扣灰衣僧脉门,乃是少林寺的绝技“龙爪手”。 灰衣僧以手作刀向上一划,一阵热浪如刀,逼得黑衣僧撤手,乃是“燃木刀法”。 二人面对面站定,相互戒备,同时又用余光瞄着杨怀星,看他为何如此说。 果然见杨怀星从胸口衣服中掏出一面铜镜,对着灰衣僧一照,笑道:“慕容博,你以为蒙了面就认不出你吗?我这铜镜乃是太傅亲赐,洞彻九幽,能看过去未来,你就是化成灰也能认出你来!” 众人一片哗然,江湖中自然有名宿听说过“慕容博”的名号,原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隐藏在少林寺中。 再想到慕容家以“图谋造反”的罪名被抄家,心中不由一凛,这带御器械如此强大,竟然能找到“死人”! 难道那个铜镜果真是“神器”? 第172章 恩仇 听到“慕容博”三个字,玄慈浑身一震,然后低下头去,默念佛号。 见玄慈做起了缩头乌龟,杨怀星冷笑道:“玄慈方丈,据说你当年与慕容博交好,不如上前辨认一番? 你若是碍于面子不想插手此事,我也不强求,那么咱们接下来公审四大恶人的叶二娘,让我拿镜子照她一照,看看她一个女子为什么敢号称无恶不作!” 玄慈听闻此言,浑身颤抖,还好袈裟宽大,不至于让旁人看出来。他嘶哑着声音说道:“四大恶人已由玄痛师弟按太傅吩咐押送到少室山下,寺中不便留有女子,所以暂时关押到官府囚牢之中。伯爷若有命令,少林上下必然遵从,马上把四大恶人交由尊驾带走。” 其实关押的只有叶二娘罢了,恶贯满盈段延庆已经去了大理,南海鳄神被押送到岭南为官军开疆拓土,整治当地门派宗族势力。至于穷凶极恶云中鹤早就毙于阿碧掌下。 玄慈绝口不提叶二娘,只用“四大恶人”代替,乃是全然意识到杨怀星已经掌握了他的秘密,以此表示乞求之意,希望杨怀星不要再提及此事。 杨怀星冷哼道:“四大恶人之事可大可小,藓芥之疾罢了。方丈老友在此,还不上前相认?” 玄慈上前几步,大声问道:“慕容施主,一别三十余年,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如今你既然还健在,心中可为三十年前的雁门关血案而感到心中羞愧?” 在场群雄尚且不解其意,乔峰和那个黑衣僧人却是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玄慈和那灰衣僧人。 那灰衣僧人一声长笑:“哈哈哈,迂腐!国运之争,伏尸百万,死几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连这个都要羞愧,那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就都要羞愧死了!” 说罢,扯下蒙面,露出一张清矍的苍老面容。 众人虽然大多并不认识,但是见他扯下面巾,不禁齐声“啊”了一声。因为灰衣僧人此举,乃是承认了自己就是“死去多年”的慕容博。 玄慈忽然提高声音,说道:“慕容博慕容老施主,当日你假传音讯,说道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老衲误信为真,率领诸位朋友在雁门关拦截萧施主一家,以致酿成种种大错。 误杀了萧施主一家之后,老衲可再也见你不到了。后来听到你因病去世了,老衲好生痛悼,一直只道你当时和老衲一般,也是误信人言,酿成无意的错失,心中内疚,以致英年早逝,哪知道……唉!” 他这一声长叹,实是包含了无穷的悔恨和责备。 玄慈紧接着对乔峰一礼,说道:“后来萧施主既然明白身世,自然要为惨死的双亲报仇,可恨老衲懦弱无能,不敢早早承认,竟然害的诸多兄弟为我惨死。 我玄慈自然百死莫赎,今日萧施主在此,请取老衲性命,以复心中仇恨罢!” 乔峰正要解释,谭公谭婆以及玄苦大师等人并非自己所杀,忽然听得旁边黑衣僧人一声长啸,声振寰宇,其中悲愤凄苦之情直冲天际! 那黑衣僧人长啸之际,双手扯开胸膛,露出一个青郁郁的狼头! 乔峰见状,也扯开自己的胸膛,露出同样青郁郁的狼头刺青。 黑衣僧人扯下面巾,露出一张粗豪的面容,虽然虬髯郁郁,略带花白,但是五官面容与乔峰一般无二。 乔峰惊喜交集,抢步上前,拜伏在地,颤声叫道:“你……你是我爹爹……” 黑衣僧人哈哈大笑,说道:“好孩子,好孩儿,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爷儿俩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记认,谁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 萧峰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取出一块缝缀而成的大白布,展将开来,正是智光和尚给他的石壁遗文的拓片,上面一个个都是空心的契丹文字。 那虬髯老人指着最后那几个字笑道:“‘萧远山绝笔,萧远山绝笔! 哈哈,孩儿,那日我伤心之下,跳崖自尽,哪知道命不该绝,坠在谷底一株大树的枝干之上,竟得不死。 这一来,为父的死志已去,便兴复仇之念。 那日雁门关外,中原豪杰不问情由,便杀了你不会武功的妈妈。孩儿,你说此仇该不该报!” 萧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焉可不报?” 萧远山道:“孩儿,那日我和你妈怀抱着你,到你外婆家去,不料路经雁门关外,数十名中土武士跃将出来,将你妈和我的随从杀死。 当日害你母亲之人,大半已为我场击毙。智光和尚以及那个自称‘赵钱孙’的家伙,已为孩儿所杀。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染病身故,总算便宜了他。 我原以为只剩下玄慈这个带头大哥,想要孩子你亲手杀了他,告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没想到啊,没想到!背后还有一个仇人,我竟然与他常常相见却浑然不知!” 说罢,戟指慕容博喝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设计害我?!” 慕容博嘿嘿笑道:“尔等林间之鸟雀,安知鸿鹄之志?我慕容博乃是大燕皇室,日日图思复国,再现大燕国荣光。 可是天下承平日久,复国自然是千难万难,只有宋辽开战,天下烽烟四起,我才有举事之机。 你萧远山乃是大辽后族,身份尊贵,若是死在宋人之手,岂不是最好的开战之端? 可惜啊可惜,不仅宋人软弱无能,辽人一样见利忘义,这样的仇竟然也不报复,只是向大宋讨要增加岁币。 嘿嘿,老夫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这偌大的天下,竟然没有英雄!” 众人听闻他如此恶毒之言,不禁人人震惊。若是让他得逞,宋辽战端一开,不知道多少人死于非命,五代十国驱人而食的惨象说不得又要重演。 玄慈立即明白:“慕容博假传讯息,是要挑起宋辽武人的大斗,大燕便可从中取利。 可是既然谋划未成,事后我不免要向他质问。慕容博自也无可辩解,以他大英雄、大豪杰的身份,又不能直认其事,毁却一世英名。 他料到我的性格,只须自己一死,我便不会吐露真相,损及他死后的名声。” 随即又想深一层:“是了。慕容博既死,慕容氏声名无恙,他的孩子仍可继承慕容氏在武林中的威名,继续兴复大业。 否则的话,中原英豪群起与慕容氏为敌,自存已然为难,遑论纠众复国? 慕容博苦心孤诣,竟然把所有人骗的团团转。” 玄慈咳了一声,缓缓地道:“慕容老施主,老衲今日才知你姑苏慕容氏竟是帝王之裔,所谋者大。 那么你假传音讯的用意,也就明白不过了。只是你所图谋的大事,却也终究难成,那不是枉自害死了这许多无辜的性命么?” 慕容博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玄慈脸有悲悯之色,说道:“我玄悲师弟曾奉我之命,到姑苏来向你请问此事,想来他言语之中得罪了你。 他又在贵府见到了若干蛛丝马迹,猜到了你造反的意图,因此你要杀他灭口。 却为什么你隐忍多年,直至他前赴大理,这才下手?嗯,你想挑起在理段和少林派的纷争,料想你向我玄悲师弟偷袭之时,使的是段氏一阳指,只是你一阳指所学不精,奈何不了他,终于还是用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家传本领,害死了我玄悲师弟。” 慕容博哈哈大笑,大拇指一竖,说道:“老方丈了不起,不了起!只可惜你明察秋毫之际,却不见舆薪。在下与这位萧兄躲在贵寺这么多年,你竟一无所知。” 萧远山咬牙切齿道:“慕容博,你此时还逞口舌!今日我父子二人必然叫你命丧于此,以消血海深仇!” 慕容博只是嘿嘿冷笑,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 玄慈缓缓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明白别人容易,明白自己甚难。克敌不易,克服自己心中贪嗔痴三毒大敌,更是艰难无比。” 慕容博道:“老方丈,念在昔年你我相交多年的故人之谊,我一切直言相告。你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玄慈道:“以萧峰萧施主的为人,丐帮马大元副帮主、马夫人、白世镜长老三位,料想不会是他杀害的,不知是慕容老施主呢,还是萧老施主下的手?” 萧远山道:“马大元是他妻子和白世镜合谋所害死,白世镜是我杀的。其间过节,大理段王爷亲眼目睹、亲闻所闻,方丈欲知详情,待会请问段王爷便是。” 萧峰踏上两步,指着慕容博喝道:“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上来领死!” 慕容博一声长笑,纵身而起,疾向山下窜去。 萧远山和萧峰齐喝:“追!”分别从左右追上山去。 这三人都是登峰造极的武功,晃眼之间,便已去得老远。 但见慕容博、萧远山、萧峰一前二后,三人竟向少林奔奔去。一条灰影,两条黑影,霎时间都隐没有少林寺的黄墙碧瓦之间。 群雄都大为诧异,均想:“慕容博和萧远山的武功难分上下,两人都再加上个儿子,慕容氏便决非敌手。怎么慕容博不向山下逃窜,反而进了少林寺去?” 第173章 真相2 游坦之看乔峰父子去追慕容博,有心上前阻止。 但是对方灭门之仇就在眼前,若是自己横插一手,与慕容博联手,未免下作。 是以伸脚迈了第一步,又收了回来。 但是自己的灭门之仇,又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得报。思及此处,心乱如麻。 此时,突然听到丐帮中有人高声说道:“大理镇南王可在?丐帮之事,还请秉公直言”。 众人寻声看去,原来是丐帮长老陈孤雁。他之前出来指证全冠清残害丐帮同门,反而被全冠清伶牙俐齿,倒打一耙。之前众人都被乔峰身世之谜吸引了注意力,如今在这个档口重新提出这件事情,是铁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丐帮的伤疤,弄清此事。 在场众人此时其实心中都觉得陈孤雁说的应该是对的。毕竟他一生正直清高又不合群,若非确实有重大事情发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参与帮内斗争。 全冠清聪明狡猾,辩才无碍,众人也都是心中明白。众人他颠倒黑白使得众人寻不到证据,但是民心悠悠,岂是仅仅证据可以左右的? 方才少林寺玄慈方丈询问萧远山,萧远山明明白白地说了:“马大元是他妻子和白世镜合谋所害死,白世镜是我杀的。其间过节,大理段王爷亲眼目睹、亲闻所闻,方丈欲知详情,待会请问段王爷便是。” 萧远山既然能够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所杀的每一个人,自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说谎。 众人都向段正淳看过去。 段正淳团团拱手以后,询问道:“此事涉及丐帮私密,本来段某不能透露消息,如今既然丐帮长老询问,自然遵从贵派意见。众位长老可是商议完毕,一致同意段某向众位英雄豪杰公布此事吗?” 丐帮众位长老自然本不想此事张扬开来,但是如今萧远山已经明明白白地说了,马大元是他妻子和白世镜合谋所害死,再想隐瞒已经毫无意义。 若是任由天下英雄豪杰胡乱猜测,丐帮名声必然江河日下,不如索性今日在众人面前弄一个水落石出,反倒显得坦荡。 全冠清有心阻止,但是实在没有办法狡辩。如果是此时站出来阻止,那就是铁打的心虚。 杨怀星满意的点点头,丐帮作为朝廷布下的第1个棋子,必须要首先清理好内部问题,才能放心大胆的使用。 此事就算丐帮长老想一起遮掩,自己也要把他们捅出来。如今看来,丐帮这些长老还没有老糊涂。 徐长老用目光询问了每一个丐帮长老之后,得到了一致的肯定回答。于是他向前一步,朗声说道:“丐帮竟然发生了如此丑事,自然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发生丑事不可怕,丐帮内部出来叛徒也不可怕,那就怕失去了江湖人的忠义之心,混淆了是非清白! 老朽我先向大家交代,那一日丐帮马副帮主遗孀手持一封信笺前来找我主持公道,我拆开信件一看,果然此事非同小可,乃是少林寺玄慈方丈写给前任丐帮帮主汪剑通的亲笔书信。信中的内容,就是那一日在杏子林中披露的乔峰的身世。 汪帮主生前确实有遗言,若是乔峰日后表现出狼子野心,对丐帮对大宋有大害时,就找马副帮主要一个信物,扳倒乔峰。这本就是我等退位之人,该做之事,监察帮主乃是我等的职权。不过丐帮历代帮主都是豪杰之士,从未有人把监察帮主真正放在心上,所以我们几位老朽觉得这只是正常流程罢了。 没想到马副帮主离奇惨死,他的遗孀又手持信件前来找我,所以老朽我鼓起余勇去参加杏子林大会,阻止乔峰。 如今真相大白,乔峰那是受了不白之冤,他身世凄苦,也未曾做对不起丐帮之事,后来又受人陷害,确实委屈。 不过虽然冤枉了乔峰,我等也是秉公办事,毕竟那信笺确有其事,乔峰身世也是有问题。为了洗脱嫌疑,乔峰先行卸掉帮主之位,本是合情合理,只不过后来事态变化,已不在我等意料之内。” 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虽然有为丐帮开脱的意思,不过如今乔峰的身世真相大白,确是契丹人无疑,那么丐帮在杏子林质疑乔峰之事,也并无不妥。 徐长老对段正淳拱手道:“其他真相,还请段王爷细细讲来。” 段正淳说道:“实不相瞒,段某年轻时风流韵事不少,马副帮主的遗孀在遇到马副帮主之前,曾与段某有一段露水情缘。” “哦”众人对此事见怪不怪,段王爷的名声在外,众人早有耳闻,此时说起来,大家都竖起耳朵,最爱听这些。 “乔帮主,哦不,萧大王与小女乔装打扮去探马夫人的底,却被她识破,她心生毒计,栽赃于我,害得萧大王找我寻仇。我前去一探究竟,也着了她的道儿。她得意忘形之下,说出了自己的种种谋划。 段某亲耳听她说,她是因为倾心萧大王威武,但是萧大王对她不假辞色,她心中妒忌如狂,就要暗害于他。恰巧听马副帮主醉后说起信笺一事,就要他扳倒乔峰。 马副帮主为人正直,怎肯如此?狠狠训斥于她,她就找了白世镜,用身子引诱白世镜。白世镜受不了引诱,二人勾搭成奸,故意被马副帮主撞破,导致白世镜错手杀了马副帮主。 马夫人趁机要挟白世镜,没想到白世镜宁死不肯,她只好找到全冠清,二人勾搭成奸,一拍即合,设计策反几位长老,然后扳倒乔峰。 不过她得意忘形之际,被萧老英雄捉住,惊吓而死。”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没想到这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都被一个女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全冠清听他说完,心下微微平静,呵斥道:“段王爷,令女与萧峰情投意合,你自然向着他说话。你所说种种,不过是一面之词。 就算是你亲耳听到,你今日也没有说谎,那马夫人如此奸诈,未尝不是栽赃于我,为了搅乱丐帮。 请问段王爷是否有真凭实据,证明我与那马夫人勾结?” 段正淳沉思一下,回答道:“我说的乃是听马夫人亲口所说,至于她说的是否真实,段某不敢断言,请丐帮的朋友们自己调查。段某只是保证刚才所说句句亲耳听到,绝无隐瞒。” 第174章 真相(3) 陈孤雁冷哼道:“全冠清,你的狡诈阴险谁人不知?自从你掌权以来,假借这位姓游的小子的名义,排除异己,提拔亲信,丐帮的兄弟们只见你而不见帮主,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 你趁早交代,有杨伯爷在此秉公处理,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按照帮规三刀六洞,悔之晚矣!” 有熟悉丐帮的人,听起来这一番话怪怪的,不是因为这话奇怪,而是因为陈孤雁从来不会说这么多话。 这时就有细心的人发现,陈孤雁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左边那个是易大彪,也是个实诚的老人,右边另一个却是位没有见过的年轻弟子,眼神之中神彩飞扬,这番话应该是他教给陈孤雁说的。 全冠清何等人物,岂会受人讹诈? 他自然是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没有真凭实据,谁敢盲目定罪? 毕竟乔峰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只听传闻和个人喜好就定罪的话,也太草率了。 不过他也深知,事情既然是自己做的,迟早会被人找到证据,所以主动岔开话题:“今日本来是丐帮前来拜访少林寺,争夺武林盟主,不过,中途突生变故被乔峰打断,如今乔峰已经离去,武林盟主之事却还没有定论。玄慈方丈,我家帮主等候多时了!” 玄慈此时心中焦急,毕竟萧远山慕容博以及乔峰全都进入了少林寺,看方向竟然是往藏经阁去了。三人功力深厚,若是在少林打斗起来,不知道要毁坏多少经文经卷,甚至浮屠遗迹。 但是眼前丐帮咄咄逼人,却也不可小觑。正待出言谢绝,忽然听得陈孤雁身后的年轻人说道:“且慢,丐帮之中自从乔帮主暂离之后,帮助事务由四大长老暂时代管,什么时候有个新帮主,我怎么不知道?” 全冠清上下打量此人,只见他年少英气,一双眸子灿若星辰!虽然一身破烂衣衫,但是掩盖不住他那强大的自信。怪不得刚才陈孤雁说话有理有据,想必就是这个年轻人教的。 这年轻人不可小觑! 所以全冠清喝道:“选举帮主这等大事,一是你一个小小三袋弟子可以置喙的吗?还不速速退下!”正是不想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没想到这年轻人全然不惧,站出来朗声说道:“丐帮帮主选举乃是帮内头等大事,需要通知到每一个分舵,征得每一个舵主同意。我们西夏分舵还未同意,怎么就定了帮主人选?” 全冠清不搭他的话茬,只是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能代表西夏分舵?你们舵主呢?让他出来说话!” 易大彪此时站出来说道:“鄙人易大彪,西夏分舵舵主,这是我西夏分舵的兄弟——李青山!他的话就是我的话!青山,继续讲!” 李青山拱手道:“听闻全舵主提议搞了一个比武夺帮主?” 全冠清冷哼道:“这是帮中长老一致同意的,怎么,你有疑问?” 李青山笑道:“我们丐帮说到底是武林门派,比武论输赢自然无可厚非,只不过帮有帮规,如果是比武夺帮主的话,每个分舵必须都要有人参加!我西夏分舵还没来得及参与,那这帮主选举就还没有结束!” 全冠清哈哈大笑:“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学了两手三脚猫功夫,就想学出风头?你若是不服,庄帮主就在这里,你大可以挑战!” 李青山摇摇头:“我是要挑战,但他还不是帮主,我刚才说的清清楚楚,我西夏分舵还没有派人参与,那么帮主就还不是帮主!除非帮主打败我!” 全冠清不屑道:“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刚才庄帮主与那乔峰大战几百回合,你看得懂几分?速速离去,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 李青山却不再理,他一双目光灼灼的盯着游坦之。 游坦之经过与乔峰一战,此时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自信的青涩少年。他战胜了自己的爱情,战胜了懦弱,战平了仇人,却又没有选择趁人之危。 此时此刻,他的心胸无比宽阔,他已经拥有了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游坦之盯着李青山缓缓说道:“年轻人勇气可嘉,战胜了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李青山嘿嘿一笑:“充什么大人物,你也是个年轻人,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游坦之对玄慈说道:“借贵宝地,画出一个擂台来,我若是赢了,再向方丈讨教,我若是输了,自然一切休提,丐帮从此全听新帮主安排。” 玄慈巴不得李青山赶紧战胜游坦之,自然应承下来,让知客僧就地采一种树叶捣碎,以汁液做染料画出一个三丈的圈子作为擂台。 游坦之飞身而起,翩若惊鸿,占据了擂台中央。 李青山则是毫不在意,大大咧咧的走到游坦之对面一丈之处站定。 游坦之与李青山二人各自一礼以后,李青山忽然把脚一跺,吐气开声:“哈!” 这一脚声势之大,仿佛陨石坠地,在场的所有人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好似整个大地都在摇晃。 旁边的人尚且如此,首当其冲的游坦之只感觉忽然之间世界倾倒,好似天地倾覆! 游坦之到底功力深厚,微微晃了一下神,真气运转之间,就清醒了过来,只见李青山双拳如同青牛顶角,已经击到胸前! 游坦之电光石火之间,把身子往后一仰,随后侧身翻腾,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躲过这一击。 随即把手一撩,擦过李青山的肋下。 这一招叫做“手挥琵琶”,看似轻柔,实则内藏劲力,普通武者被他这一挥之下,难免皮开肉绽,甚至筋断骨折。 没想到李青山躲也不躲,回身又是一肘,好似牛角回勾。游坦之那一拂之下,感觉如同弹到了厚厚的一叠牛皮,根本破不开他的防御,心中暗叫不好:“这小子好深的横练功夫,终归是我小觑了天下英雄。我能得到奇遇,他人也未尝不可!” 此时李青山的肘击已至,游坦之把身子一缩,险而又险地躲了过去。众人只见他忽然之间如同变成了一个十岁孩童大小,好似筋骨都收缩成了一团,不由得心中惊奇不已,暗暗思忖,天下什么样的神功能够做到如此效果? 玄慈心中暗暗想到:“能够把筋骨做到如此柔软,与易筋经之中的记载极其相似。当日少林寺中《易筋经》丢失,莫非落到了这位游坦之的手里?可是《易筋经》中只有理论没有功法,他是如何练成的?” 任他如何聪慧,也想不到《易筋经》会在浸湿之时显现出来功法图形。 第175章 灵巧与笨拙 只见那游坦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围绕着李青山上下翻飞。他的身体柔若无骨,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发出诡异的攻击手段。 而那李青山就如同一头青牛,笨拙无比,但是每一招都势大力沉,击敌所必救,每每逼得游坦之变招防守。 如同一只灵巧的豹子和一头莽牛决斗,一动一静,一快一慢,一奇一正,带来了奇怪的暴力美感。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游坦之已经出了百余招,招招惊险攻敌要害,却全都没有打到实处。纵然有几招灵巧之极,但是劲力不足,拂过李青山的身上,对方却浑然不觉。 游坦之招式变化繁复,令人赏心悦目。而李青山反反复复只有那三招:一踏、一顶、一勾。 但是偏偏这简单至极的三式,却防守住了周身要害,让游坦之始终没有对他造成真正的威胁。 虚竹连连点头:“以拙破巧,以力破快,妙哉妙哉。” 他虽然身兼逍遥派武功,但是十几年来始终练习的是一套最基础的少林武学——罗汉拳。 他近日回归少林,自然不再练习逍遥派武学,而是反复揣摩熟悉至极的罗汉拳。 如今他武学造诣之高,天下少有,自然而然的看出来,那常人以为平凡至极的罗汉拳中,大有奥妙。 世人练武总是由简至繁,以为越是高级的武学越是变化繁复、招式多样,殊不知大道至简,武学最终还是要归于简单。 百余招过去,游坦之虽然占着上风,但是一直没有取得胜利,对于他来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坚持了这么久,本来就是一种失败。 游坦之问道:“好小子,你来来去去就这三招,你这拳法可有什么名堂?” 李青山回答道:“这是我的牛魔大力拳!” 在场众人忍不住捂嘴窃笑,这样不入流的名称,但也配得上那简单至极的招数。 “哦?”游坦之好奇追问:“那这三招可有名称?” 李青山答道:“牛魔踏地、牛魔顶角、牛魔回头!” “你可是练了什么横练功夫?” “那是我的一招,牛魔炼皮!” “好好好,好功夫,你值得我使用全力!看我的冰蚕真气!”游坦之大喝一声,功力运转之间,身上冒出丝丝白雾。 李青山感觉好似忽然太阳被乌云遮住一般,整个天地突然冷了下来。 游坦之双手变化迅捷如风,一瞬间拍出一片掌影,李青山的拳头与他一碰,只感觉好似捶到了冰山之上,一股寒意如同冰锥顺着双手的经脉直窜而上! 整个胳膊忽然一僵,如同冬天打了赤膊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李青山心中暗道不好,立刻运转内力到达双臂,驱逐寒气,方才行动自如。 可是此时游坦之下一招已经临近周身,李青山只能以手臂格挡,顿时又一股冰寒之气侵入臂膀经脉。 每一次格挡,寒气就严重几分。 连续几次格挡之后,李青山因为双臂冰寒,行动愈加迟缓,被游坦之寻到机会,一脚蹬在了腹部。 李青山斜飞出去一丈多远,扑倒在地。 游坦之负手而立,说道:“常人中我一记,就会浑身僵硬,你能够抵挡我的冰蚕真气这么久,足以见内功深厚。你足以自傲了,放心,接下来我自然会重用于你!” 李青山并不答话,游坦之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爆鸣声,如同大锅爆炒黄豆,又如同火堆里扔了一串爆竹。 一阵阵低沉的“咯叭”声从李青山身上响起,只见他身体如大猫伸懒腰一般拉长,只有脚尖和手掌撑地。 如此怪异的姿势,好似真的有一头猛虎在悬崖边上伸腰。 只听得李青山说道:“好霸道的寒冰真气,看我的虎魔练骨拳!” 李青山把身子一缩,“嗖”的一声向游坦之扑了过去,这一扑快如疾风,势如闪电,果然如同下山饿虎一般! 游坦之险之又险地侧身躲过,只听在耳边又传了一声:“虎魔跳涧!” 只见李青山一击未中,在空中就把身子一弓,落地后飞速弹起,空中一个转体,又是一扑,动作迅捷无比,转换流畅。 游坦之打起十二分精神,运起毕生功力,连连闪避。 心中也着实不明白,原来势大力沉,身形好似笨牛的李青山,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迅捷矫健,比自己还要快上几分! “虎魔伸腰,虎魔爬山,虎魔下山,虎魔运脊,虎魔撕羊!”李青山双目赤红,一招更比一招快,整个人如同一只四处窜动的大猫,让游坦之左支右绌。 游坦之刚刚运起十成功力,伸手抵挡住李青山的一招“虎魔撕羊”,双手成掌握住对方的双爪,忽然听得耳边一声狂啸,如同惊雷,直震得他脑袋一晕。 忽然眼前只看到一片阴影迅速扩大,好似流星坠地,遮蔽天日。 “砰”的一声,游坦之感觉到额头如被大锤砸中,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整个人感觉天旋地转,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此时,方才听得李青山的声音落入耳中:“虎魔狂啸,虎魔碰头!” “好!好!好!”一片叫好声响起,李青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区区丐帮三袋弟子,竟然实现了惊天逆转,战胜了与乔峰打成平手的游坦之。 在场的众人无不相当于见证了一个奇迹!或许新时代武林的序幕就此拉开。 游坦之晃晃悠悠的从圈外站了起来,冲李青山竖了一个大拇指:“好功夫,好一个虎魔炼骨拳!果真如同下山猛虎,令人无所抵挡!” 众多丐帮弟子大声呼喊起来:“下山虎李青山!下山虎李青山!” 游坦之洒然说道:“既然比武我输给了你,自然遵守承诺,退位让贤,这丐帮帮主是你的了!” 说罢,看了一眼玄慈,又说道:“至于丐帮与少林,是战是和,自然也由你说了算。” 众人把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少年身上。 只见李青山说道:“武林之中向来争斗太多,和平太少,没有和平又怎么能拧成一股绳,共同为天下盛世谋福祉呢?” 少林寺众位高僧听闻李青山此言,有消弭纷争之意,纷纷点头。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李青山话题一转,又说道:“不如就把今日作为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大家互相切磋,点到为止,如何?” 第176章 藏经阁里谋天下 李青山拱手问道:“既然如此,还请游兄明言,指使这些杀手残害丐帮弟子的,究竟是谁?” 游坦之哈哈,笑道:“你不用拿话术来激我,你不问我全冠清有没有残害丐帮弟子,而是问,是谁残害丐帮弟子,不过是下意识的想引导我说出真凶而非否认事实,是不是啊?” 李青山笑而不语,这是十分简单的话术,生活中都常常见到。这就好比街头小食店问你加一个蛋还是两个蛋,而非问你加不加蛋,就是想下意识让你选择加蛋。 游坦之并不生气,反而赞赏的说道:“你虽然拳法勇猛果敢,其实是个心思细致的人,丐帮在你手里一定会发扬光大。 不过你的担忧是多余的,我游坦之说话算话,既然你想知道,我自然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我原先虽然比武夺得了丐帮帮主,但是耽于情情爱爱,并不在意帮中事务。不过正因如此,全冠清小看我,安排私密事务并不刻意避讳,所以我当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是他派去除掉你们的。” 随后把自己所见所闻一一说出,有时间有地点有对话,详细翔实,众人一听就知道绝非临时起意伪造。因为其中各种人物说话习惯、人物外号和帮中的黑话术语乃至一些口语中的地名,与官方称呼并不一致,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帮主,绝不能在短时间内编造得如此准确。 这些人原来大多也是丐帮中人,种种行为习惯说话特点,与他们比较熟悉的弟子自然一听就知道确实是他们的风格。 众人验证之下,游坦之所说绝无漏洞,那就是确实是全冠清指使安排。 不过他们十分不巧,遇到了李青山这样武艺高强的对手,功败垂成那是情理之中。 李青山赞叹道:“游兄,果然人如其名,胸怀坦荡。不知道游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怀星插话说道:“他来中原也就是玩玩而已,他在西域还有大事要做呢”! 游坦之笑着说道:“不错,如今西夏初定,西域时局动荡,我正要回到西域一展身手,为国家平定一方尽一点绵薄之力。” 二人拱手,依依惜别。 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打不相识。 “阿弥陀佛” 玄慈上前说道:“丐帮清楚恶徒,帮主之位顺利交接,可喜可贺。 至于大会切磋之事,还请暂缓,因为两位萧施主和慕容施主往少林寺藏经阁去了,老衲等人要前去劝和,无暇接待诸位 不如一个月后老衲去丐帮总舵登门拜访,如何?” 李青山自然答应下来。 藏经阁乃是少林寺重地,玄慈不希望其他门派的人前去也是正常。所谓的“劝和”,当然是不是靠嘴巴,而是物理劝和。 只是那三位个个武功绝顶,不知道少林劝不劝得动。 不过这些事就不用李青山考虑了,他刚接任丐帮帮主,自然要回去巩固势力,推行变革,接下来也是忙得很,没有时间和少林纠缠。 毕竟,旁边的杨怀星可是盯着自己呢! 自己这一身武艺神通,都是贺太傅所授,杨怀星此来,其实就是为自己撑场子。 如今大事既然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改革丐帮,如臂使指,让它成为朝廷隐藏的一把尖刀。 且不说群雄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个个揣了一肚子的话纷纷告辞回去。 少林寺这边却是一片凝重,众多弟子摆出来了罗汉大阵,把藏经阁团团围住。 藏经阁乃是历代典籍收藏之地,里面的佛经都是历代高僧手书批注,里面微言大义,注释阐述,都是智慧凝结,可以说每一本都是无价之宝。 二楼所藏更是武术典籍,不仅有七十二绝技,更有历代高僧的学武练武的心得体会。 一个门派,最重要的传承一定是文化,而文化的承载就是典籍。这藏经阁才是少林寺千年古刹的核心! 这千年的积累,才是少林寺被称为“武林泰山北斗”的根源! 如今三位武功超绝的人物闯进此处,那一部部典籍书册好比火炉边的草纸,稍有不慎就被毁于一旦! 这件事已经不是之前鸠摩智挑战之时,武功高一些就能解决的了。纵然请动虚竹,能够力压三人,但是一场大战过后,藏经阁只会毁坏得更彻底。 更何况,以之前三人的出手来看,虚竹未必能稳赢任何一人。 玄寂见玄慈赶来,连忙焦急地问道:“师兄,三人武功绝顶,我等远远不及,如何是好?” 玄慈说道:“藏经阁乃是少林根本,若是藏经阁毁坏,我等有何颜面去见历代祖师?一切当以和为贵,以劝为先,若果然事有不谐,老衲何惜此身?” “阿弥陀佛,师兄说得好,我等何惜此身?誓与藏经阁共存亡!”众位玄字辈高僧其呼佛号。 却说慕容博、萧峰、萧远山三人,功力相仿,慕容博无论如何转转腾挪,都被紧紧咬住,慕容博无奈之下,奔到了藏经阁中。 慕容博破窗而入,一出手便点了守阁四僧的昏睡穴,转过身来,冷笑道:“萧远山,是你父子二人齐上呢,还是咱二老单打独斗,拚个死活?” 萧远山拦在阁门,说道:“孩儿,你挡着窗口,别让他走了。” 萧峰道:“是!”闪身窗前,横掌当胸,父子二人合围,眼看慕容博再难脱身。 萧远山道:“你我之间的深仇大怨,不死不解。这不是较量武艺高下,自然我父子联手齐上,取你性命。” 慕容博哈哈一笑,说道:“萧兄,我有一言,你听是不听!” 萧远山道:“任凭你如何花言巧语,休想叫我不报杀妻深仇。” 慕容博道:“萧氏父子英名盖世,可是今日要想杀我,却也甚难。 纵然能够杀我,也难免两败俱伤,少林寺藏经阁被毁,少林寺岂肯善罢甘休?” 萧峰大声喝道:“今日之事,不判生死,决不罢休。我父子二人性命尚且不惜,得罪少林寺又有何惧?” 慕容博却摇头说:“不只是少林,那大宋带御器械就在一旁,他们的武功深不可测,不然他们查抄燕子坞我岂能坐视不理? 萧峰萧大王出使大宋,却在少林寺当众杀人毁寺,这是给了大宋讨伐辽国的借口啊! 我跟你做一桩买卖,我让你得成报仇之愿,又无后顾之忧,但你父子却须答允我一件事。” 萧远山、萧峰均觉诧异:“这老贼不知又生什么诡计?” 慕容博道:“只须你父了答允了这件事,便可上前杀我报仇。在下束手待毙,决不抗拒。” 萧远山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任凭你什么阴谋诡计,我岂会相信?” 慕容博叹息道:“我自然是有大事相商,此事不仅对我,对于令郎也是大大的有好处啊!” 不落窠臼 #写同人文,很容易就落入原着的窠臼之中,不知如何破局?# 慕容博道:“令郎官居辽国南院大王,手握兵符,坐镇南京,倘若挥军南下,尽占南朝黄河以北土地,建立赫赫功业,则进而自立为王,退亦长保富贵。” 萧远山道:“你想我儿为你尽力,使你能混水摸鱼,以遂兴复燕国的野心?” 慕容博道:“不错,其时我慕容氏建一支义旗,兵发山东,为大辽呼应,咱瓜分了大宋,亦非难事。 我燕国不敢取大辽一尺一寸土地,若得建国,尽当取之于南朝。此事于大辽大大有利,萧兄何乐而不为?” 萧远山道:“我儿,你瞧如何?” 萧峰喝道:“不行!” 凛然说道:“杀母大仇,岂可当作买卖交易?此仇能报便报,如不能报,则我父子毕命于此便了。这等肮脏之事,岂是我萧氏父子所屑为?” 慕容博冷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是大辽国重臣,只记得父母私仇,不思尽忠报国,如何对得起大辽?” 萧峰蹭上一步,昂然说到:“你可曾见过边关之上、宋辽相互仇杀的惨状? 可曾见过宋人辽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景? 宋辽之间好容易罢兵数十年,倘若刀兵再起,契丹铁骑侵入南朝,你可知将有多少宋人惨遭横死?多少辽人死于非命?” 慕容博怒斥道:“莽夫之见!一将功成万骨枯,凡成大业者,岂会考虑区区小民性命?” 萧峰怒喝道:“老贼,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话说?若是还有遗言就快快说来,否则休怪我父子二人手下无情!” 慕容博问道:“如此功业,你当真不心动?” 萧峰道:“你想要挑起宋辽战争,那是万万不能!” 慕容博还要再劝,此时忽听得长窗外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善哉,善哉!萧居士宅心仁厚,如此以天下苍生为念,当真是菩萨心肠。” 三人一听,都是吃了一惊,怎地窗下有人居然并不知觉? 而且听此人的说话口气,似乎在窗外已久。 从窗外往下看去,只见庭院之内,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着一把扫帚,正在弓身扫地。 这僧人年纪已高,稀稀疏疏的几根长须已然全白,行动迟缓,有气没力,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样。 慕容博问道:“你躲在这里有多久了?” 那老僧屈指计算,过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脸上现出歉然之色,道:“我……我记不清楚啦,不知是四十二年,还是四十三年。 这位萧老居士最初晚上来看经之时,我……我已来了十几年。 后来……后来慕容老居士来了。 前几年,那天竺僧波罗星出来盗经。 唉,你来我去,将阁中的经书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为了什么。” 萧远山大为惊讶,说道:“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那老僧道:“居士全副精神贯注在武学典籍之上,心无旁鹜,自然瞧不见老僧。 记得居士第一晚来阁中借阅的,是一本‘无相劫指谱’,唉!从那晚起,居士便入了魔道,可惜,可惜!” 萧远山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震惊道:“你……你……你……” 老僧又道:“居士第二次来借阁的,是一本‘般若掌法’。 当时老僧暗暗汉息,知道居士由此入魔,愈隐愈深,心中不忍,在居士惯常取书之处,放了一部‘法华经’,一部‘杂阿含经’,只盼居士能借了去,研读参悟。 不料居士沉迷于武功,于正宗佛法却置之不理,将这两部经书撇在一旁,找到一册‘伏魔杖法’,却欢喜鼓舞而去。 唉,沉迷苦海,不知何日方能回头?” 那老僧又叹了口气,说道:“慕容居士来到藏经阁中,将我祖师的微言法语、历代高僧的语录心得,一概弃如敝屣,挑到一本‘拈花指法’却便如获至宝。 昔人买椟还珠,贻笑千载。两位居士乃当世高人,却也作此愚行。 唉,于己于人,都是有害无益。” 慕容博虽然心中震惊但是强自稳定心神,驳斥道:“少林和尚,一贯故弄玄虚,说什么微言大义,武功就是武功,与劳什子佛法有什么相干? 我二人不通佛法,武功却远胜玄字辈僧人,你待怎么说?” 那老僧道:“本派武功传自达摩老祖。佛门子弟学武,乃在强身健体,护法伏魔。修习任何武功之间,总是心存慈悲仁善之念,倘若不以佛学为基,则练武之时,必定伤及自身。 功夫练得越深,自身受伤越重。 如果所练的只不过是拳打脚踢、兵刃暗器的外门功夫,那也罢了,对自身为害甚微,只须身子强壮,尽自抵御得住……” 忽听得楼下说话声响,跟着楼梯上托、托、托几下轻点,八九个僧人纵身上阁。 当先是少林派两位玄字辈高僧玄生、玄灭等人,然后是玄慈带着虚竹来到。 众僧见萧远山父子、慕容博父子、鸠摩智五人都在阁中,静听楼下一个面目陌生的老僧说话,均感诧异。 这些僧人都是大有修为的高明之士,当下也不上前打扰,站在一旁,且听他说什么。 那老僧见众僧上来,全不理会,继续说道:“但如练的是本派上乘武功,例如拈花指、多罗叶指、般若掌之类,调动真气,损害脏腑, 若每日不以慈悲佛法调和化解,则戾气深入脏腑,愈隐愈深,比之任何外毒都要厉害百倍。” 群僧只听得几句,便觉这老僧所言大含精义,道前人之所未道,心下均有凛然之意。 虚竹合什赞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但听老僧继续说道:“我少林寺建刹千年,古往今来,唯有达摩祖师一人身兼诸门绝技,此后更无一位高僧能并通诸般武功,却是何故? 七十二绝技的典籍一身在此阁中,向来不禁门人弟子翻阅,居士可知其理安在?” 慕容博道:“那是宝刹自己的事,外人如何得知?” 那老僧又说道:“本寺七十二绝技,每一项功夫都能伤人要害、取人性命,凌厉狠辣,大干天和,是以每一项绝技,均须有相应的慈悲佛法为之化解。 这道理本寺僧人倒也并非人人皆知,只是一人练到四五项绝技之后,在禅理上的领悟,自然而然的会受到障碍。在我少林派,那便叫做‘武学障’,与别宗别派的‘知见障’道理相同。 须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于杀生,两者背道而驰,相互制约。 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绝技才能练得越多,但修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却又不屑去多学各种厉害的杀人法门了。” 虚竹点头道:“得闻老师父一番言语,小僧今日茅塞顿开。” 那老僧合什道:“不敢,老衲说得不对之处,还望众位指教。” 群僧一齐合掌道:“请大师再说佛法。” 忽听得嗤、嗤、嗤三声轻响,响声过去更无异状。 玄生等均知这是本门“无相劫指”的功夫,齐向慕容博望去,只见他脸上兀然变色,却兀自强作微笑。 原来是慕容博虽然面对萧峰和萧远山父子,武力处在下风,却仍然智珠在握,乃是对自己的口才与智慧有着十分信心。 没想到功名利禄却劝不动萧峰这个莽夫,深感失败的羞耻。此时又被一个无名老僧挤兑,否定自己盗取武学的意义,彻底恼羞成怒。 慕容博心道:“你说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不能学,我不是已经都学会了?怎么又没有筋脉齐断,成为废人?” 他双手拢在衣袖之中,暗暗使用“无相劫指”,神不知、鬼不觉的向那老僧弹去,不料指力甫及那老僧身前三尺之外,便似遇上了一层柔软之极,却又坚硬之极的屏障,嗤嗤几声响,指力便散得无形无踪,却也并不反弹而回。 慕容博大吃一惊,心道:“这老僧果然有些鬼门道,并非大言唬人!” 那老僧又道:“本寺七十二绝技,均分‘体’、‘用’两道,‘体’为内力本体,‘内’为运用法门。 萧居士、慕容居士本身早具上乘内功,来本寺所习的,只不过七十二绝技的运用法门。 没有相应的内力本体,就无法化解运用法门所造成的内伤。 萧居士,你近来小腹上‘梁门’‘太乙’两穴,可感到隐隐疼痛么?” 萧远山全身一凛,道:“神僧明见,正是这般。” 那老僧又道:“你‘关元穴’上的麻木不仁,近来却又如何?” 萧远山更是惊讶,颤声道:“这麻木处十年前只小指头大一块,现下……现下几乎有茶杯口大了。” 他说到这里,转头向慕容博道:“慕容老施主,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上每日三次的万针攒刺之苦,可受得了吗?” 慕容博脸色大变,不由得全身微微颤动。 萧峰情知此老僧非同常人,既然能够指出父亲的痛处,自然有办法医治,当即单膝跪地道:“家父犯下的杀人罪孽,都系由在下身上引起,恳求神僧治了家父之伤,诸般罪责,都由在下领受,万死不辞。” 那老僧微微一笑,说道:“老衲已经说过,要化解萧老居士的内伤,须从佛法中寻求。 佛由心生,佛即是觉。 旁人只能指点,却不能代劳。” 萧峰默然不语。 老僧又说道:“我问萧老施主一句话:倘若你有治伤的能耐,那慕容老施主的内伤,你肯不肯替他医治?” 萧远山一征,道:“我……我替萧容老……老匹夫治伤?” 萧远山咬牙切齿地道:“慕容老匹夫杀我爱妻,毁了我一生,我恨不得千刀万剐,将他斩成肉酱。” 老僧又说道:“我问慕容老施主一句话:倘若你有治伤的能耐,那萧老施主的内伤,你肯不肯替他医治?” 慕容博哼了一声,自然也是不肯。 那老僧叹息道:“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不如天下的罪业都归我!” 说罢气息鼓荡,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好似身上压了千斤重担,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老僧伸出双手,分别拍向慕容博和萧远山的顶门。 第177章 贺礼现身 忽然凭空有一道声音响起:“慢着!” 这声音淡淡的,不疾不徐,却仿佛有着无穷的威严。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被这句话震慑,一动不动。 这与刚才有些不同,刚才众人被扫地僧的强大真气所束缚,仿佛身上压上了千斤重担,不能动弹。 但是此时,却是好比遇到了最敬畏的人对自己发号施令,又好比在心灵加了一把枷锁,让自己不得不听从。 只听得整齐的马蹄声响,杨怀星为首的几位带御器械已经来到了藏经阁的小楼之下,齐齐站定。 在众人的惊疑中,只见面前的空旷之处忽然冒气一溜火星,如同铁匠猛然捶打烧红的铁坯一般,随后火星越来越多,组成了一个圆圈。 圈内显现出一处厅堂,素雅别致,当面一个檀木茶几,茶几上香炉中烟气袅袅,茶几旁一个丹炉映出隐隐火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在茶几后盘坐,此时长身而起,踏步走来。 只是一步,就从火星圆圈之内跨出来,来到众人面前。 饶是乔峰这样的粗豪汉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此时也不免心下震惊不已,世上竟然有如此神通,而这位丰神俊朗的书生又是谁?难道是。。。 忽然听得楼下甲胄声响,诸位带御器械齐声抱拳道:“恭迎太傅!” 乔峰心中才肯定,原来此人正是久闻大名的贺礼贺太傅。 贺礼笑道:“大师,你意欲何为?是要舍身饲虎吗?” 扫地僧说道:“阿弥陀佛,老衲风烛残年,若能让两位施主改邪归正,彻悟般若,自然是最好,即便不能,让两位施主抛去仇恨,也是值得。” “哈哈,彻悟般若,岂有那么简单?你看着少林寺这么多僧人,信仰不可谓不诚,典籍不可谓不多,彻悟般若的又有几个?”贺礼笑问道。 “阿弥陀佛,却是寥寥无几。”扫地僧合十低眉。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谈何容易?”贺礼问道。 “总要一试。”扫地僧坚定地说道。 “得不偿失。”贺礼说道:“若果我所料不错,你要以强横的真气使得这二人做龟息之眠,化解身体的隐疾,同时希望二人在生死之间彻悟诸法无常,皈依佛祖。” “正是如此。”扫地僧答道。 “哈哈哈,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此恐怖无边无际,乃生身之大患,故能降服一切欲。可是本质上来说,你这是用恐惧压制欲望,欲望常有而恐怖不长有,一旦恐怖过去,或者你身死道消,他们贪欲又起,如何降服?”贺礼疾言厉色。 扫地僧默然不语。 玄慈等人也是大惊,如果此二人被扫地僧降服自然是好,少林又增添两位高手,也没有了绝技外泄之忧,看似完美。但是扫地僧垂垂老矣也是事实,万一他逝去,少林寺谁能制约这两个绝顶高手? 这就好比在屋里埋下了两大桶猛火油,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贺礼再次追问:“你能保证他们改过吗?” “圣人不责人无过,唯多方诱之改过,庶人心可回也。”扫地僧回答道。 “哼,佛陀菩萨也会功行退转,更别说杀人成性的凡夫俗子。 萧远山,你若是只杀当年的仇人,我还高看你一眼。你杀了玄苦,说明你嗔恨之心已经变态,你杀了乔氏夫妇,说明你已经灭绝人性。老和尚太天真,竟然相信你会迷途知返,你会吗?”贺礼转向萧远山问道。 萧远山恨恨得说道:“因为这些中土武人,我失去了阖家欢乐,成为一个孤魂野鬼,但是他们却养育我的峰儿,尽享天伦之乐,凭什么?” 贺礼冷笑道:“那我问你,害你家破人亡的,是玄苦吗?是乔氏夫妇吗?他们根本不知情,尽心尽力养育你的儿子,让他体会了父母的温暖,恩师的教诲,如今培养成大英雄大豪杰,你不感激,反而加害,是何道理?” “他们本不该拥有峰儿!”萧远山梗着脖子说道。 “那你问问乔峰,是乔氏夫妇给他的多,还是向他索取的多?是玄苦给他的多,还是向他索取的多?”贺礼厉声问道。 萧远山向萧峰看去,只见他护目含泪,悲痛不已,心中一震。 不错,二三十年养育之恩,十几年教导寒暑不辍,恩情大过天地,如今却都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杀,有仇无处报,是何等的悲苦? “那时候、我恨啊,我嫉妒,我杀人杀得顺手了,一时没有忍住。”萧远山叹息道。 “你报仇自然可以,但是滥杀无辜,而且还是对你儿子有恩之人,那个时候,你就走上了不归路。 三十年前,你可谓侠义,但是如今嘛,呵呵,你就是穷凶极恶的罪犯罢了。犯罪伏法,理所应当!”贺礼说道。 “阿弥陀佛,逝者已矣,生者需要救赎啊!若能让两位施主迷途知返,世间少了一份恶,多了一份善,岂不更好?”扫地僧建议道。 贺礼不理他,转而继续问萧远山:“玄慈当年害了你一家,如今迷途知返,后悔不已,你可愿意原谅他?” 萧远山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若非刚才事出仓促,突然出现一个慕容老贼,我就要把玄慈和叶二娘勾搭成奸的事情告诉所有人!让他身败名裂!”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玄慈,尤其玄生等人,更是震惊不已。 玄慈老脸通红,低头不语。 贺礼向一旁招手道:“小和尚,你过来。” 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小和尚走上前来,乔峰认得,这是在玄苦座下侍奉的小沙弥,也正是那天指认他是凶手的人。 在场众人各个武功不弱,却不知道这个小沙弥什么时候到了旁边。 不过想一想贺礼那神乎其神的出场方式,这也就理所当然了。 贺礼指着萧远山说道:“虚雨,你自小被玄苦大师抚养长大,情同祖孙,如今若是萧远山幡然悔悟,你可能原谅他?” 贺礼刚刚开口,那虚雨小和尚就泪如雨下,然后恨恨地说道:“不能!师祖怎么能白白死去?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还有这萧峰,师祖把他教养成人,却因他而死,他岂能置身事外?” 萧峰苦涩地说道:“父子一体,既然是父亲做的,我来承担当然天经地义。” 他原本心中苦闷,自从被中原武林排斥之后,一路上总有人赶在他前面灭口,他以为一定是那个带头大哥、大恶人所为,发誓要为自己找回公道。 为此竟然差点亲手杀了心爱的阿朱,幸好被那位阿碧姑娘救走,也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再相见。 如今到头来,竟然造化弄人,都是自己亲生父亲所杀! 那与自己所杀有什么分别? 原来中原武林人士对自己喊打喊杀并没有错…… 乔峰一声豪杰,最恨他人诬陷自己,可是如今,竟然是自己错怪了所有人…… 伤心,悔恨,让这个粗豪的汉子泪如雨下。 第178章 慕容鲜卑 贺礼环顾众人说道:“仇恨就是仇恨,岂是动动嘴就可以放下的?要消弭仇恨,一靠教化,二靠法律。教化之功使得人人向善,法律震慑身怀武力之徒不敢欺凌弱小,自然海清河晏,天下太平。若是只靠你们的嘴皮子,劝得了几个人?” 在场的僧人都若有所思。 只有扫地僧还喋喋不休地说道:“法律手段无非刑具杀罚,以杀止杀,可乎?不如把罪业归于几身,才能劝人人向善。” 贺礼笑道:“老和尚,古往今来,觉悟能够像你一样的能有几人?你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不如把罪业归于法律,法律虽然杀人,但是内核却是维护正义,只要正义不失,律法就会越来越强,最终达到人人懂法人人守法的境地。” “人人守法,何其难也!”扫地僧长叹一声。 “法律是众生的法律,佛法只是你一人的佛法,你说,哪个未来更好?”贺礼问道。 沉默良久,扫地僧缓缓开口道:“太傅高见,如天日高悬,照见天下苍生。可是老僧顽愚,眼见两位施主被仇恨与欲望所迷,本来可以相救,却放任不管,心中难过啊!” 贺礼哈哈笑道:“老和尚你有菩萨低眉之心,不忍见众生苦难。可是众生的苦难可因为你不看而减少半分? 天下之大,挣扎生死泥潭中的人数不胜数,难道他们的命就不如眼前这两位珍贵吗? 萧峰,你向老和尚描述一下宋辽边关相互仇杀的惨状给他听听!” 萧峰赶紧拭去泪水,叹息道:“边境百姓结坞堡以求生,却也屡屡被边军打破,虐杀如同猪狗。宋辽之间互相攻伐,早已不知是谁的过错,互相屠杀,白骨露于野。。。” 贺礼接话道:“大宋与西夏边境,惨状犹有过之,如今我打破西夏,大宋边民以后就有好日子了。至于西夏民族,本就是炎黄后裔,不过流落夷狄久矣,编户齐民,多加教化,也会有着太平日子。 夷狄凶狠,一是边境苦寒,另一个是宗教蛮荒。 诸位少林弟子本是我大宋宗教的梁柱,可愿意投身于教化夷狄的旷世大业之中?成为高僧大德名垂青史也是指日可待!” 玄寂此时就若有所悟,开口说道:“玄痛师兄之前说虚竹,不要以少林寺为家,天下处处是家。原来我不太明白,如今我明白了,出家人既然要宣扬佛法,惩恶扬善,那么自然不能局限在一寺一地,老衲不才,愿意远赴西夏,宣扬佛法!” 贺礼拿眼去看装鸵鸟的玄慈,玄慈一激灵,对上那个森然的目光,连忙也说:“老衲也愿意远赴西夏,今日起辞去住持之位,教化边民,以赎当年在边关失手误杀好人的罪孽!”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无他,在这个时代肯在一把年纪时远赴边关,基本上可以说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这样的举动必然会让人肃然起敬。 连萧远山也动容道:“老和尚,你虽然是带头人,但是既没有动手杀人,也是受人蒙骗,又把峰儿照顾长大,授他武艺,我原谅你啦。” “阿弥陀佛!”玄慈念了一声佛号,心中惭愧不已。若非贺礼那目光森然,若是自己不开口就要用手段炮制自己,自己也不会有勇气站出来。 “萧远山,你能在此时发菩提心,很好。原谅别人,就是原谅自己。我许你和萧峰亲手报你家的大仇,不过藏经阁里经书宝贵,不能损坏。就在这个院子里,我会画下结界,谁也不能跑,除非一方死去。”贺礼淡淡说道,随后把手一挥。 众人只觉得忽然天旋地转,再回神已经从楼上变成了在小院之中,小院中间青石板地面上以落叶围了一个圈子,除了萧峰父子和慕容博以外,尽数在圈子外面。 那慕容博反应最快,腾身而起就要逃跑,却“咚”的一声仿佛撞上了透明的墙壁,滚落下来。 那落叶围的一个圈子隐隐显现出来流光一样的一层,把这个地方严严实实地围住。 慕容博惨笑一声,就是萧峰父子也心中不舒服。 他们本是豪迈之人,纵横天下何处去不得?如今好似猫狗一般被人困住。。。不,简直如同蛐蛐一样被一个琉璃大碗扣住,任人观赏。 慕容博也不再做无谓的逃跑,反而整顿衣衫,昂首挺胸道:“我慕容氏乃是皇族后裔,就是死也有威仪,岂能被人耻笑?你们快快动手!” 说罢负手闭目,一幅慷慨赴死的样子。 在场众位僧人不禁窃窃私语,这慕容博不愧是皇族后裔,此时仍然有着几分坦荡威风,他虽然做事卑鄙阴险,但是这份皇家气度确实不凡。 此时只听得贺礼嗤笑道:“慕容氏禽兽之属,也配称一声皇家?丧家之犬罢了!” 此时自然有杨怀星站出来口述历史,众人方才明白慕容氏的过往。毕竟在这个时代不比后世,一切历史都可以网上查询,那史书可不是寻常人能够看的。 原来那慕容氏原本是鲜卑的一支,游牧于北方蛮荒之地,趁着西晋八王之乱后,占据了北方一片土地。 这段时期,就是后世不愿提起的“五胡十六国”了。 这一时期是中华民族永远的伤疤,中华文明几乎要灭绝! 由于司马氏得国不正,又相互攻伐,导致中原空虚,边疆胡人轮番占据中原,司马氏和一些豪强南渡建立了东晋,而中原百姓则是任人宰割,导致汉家十室九空,无数汉人沦为了“两脚羊”。 所谓“两脚羊”,就是把活人当做牲畜宰杀了来吃,拿活人做军粮。 后来有着冉闵,那位被后世尊为“武悼天王”的猛人,拉着一帮求活命的汉人成立了冉魏政权。 可是这冉魏政权就被慕容家的先祖——慕容恪率兵攻破,所有国中女子全部沦为食物,白骨铺满了郊野。 史书中说的“率兽食人”可不是说说而已,这些慕容鲜卑打仗不带军粮,走到哪里吃到哪里,驱赶汉人百姓既做奴隶又做军粮,直吃得昔日的河南河北中原大地上人烟灭绝,形成了大片的真空地带。 慕容鲜卑只是当时胡人政权的一个缩影。这些胡人祸乱中原大地,导致汉家文明差点灭绝! 其残忍之处,让太平盛世的人听起来不寒而栗!简直无法想象! 第179章 慕容伏诛 众人听杨怀星慢慢讲来,虽然只是简短的概述,但是只要略微一想这史书记载的惨状,背后就仿佛有千万冤魂哀嚎,各个不寒而栗。 大宋承平日久,正在繁华之际,正如那时候的人们想象不到大宋的安定,在场的人也想象不到那时的人该多么绝望! 恐怕自己所见到的最惨的惨状,也不及那时候的万一。 此时众人再看慕容博,丝毫没有一点刚才的欣赏,反而是满满的厌恶,这慕容博如此奸诈阴险,原来是祖传的禽兽行径! 血统论和家族论,在这个时代还是颇为流行的! 看看那慌张的慕容博,贺礼笑了,这样的小人还装什么视死如归的名士,你也配?! “诸位知道从那慕容恪算起来,至今有多少年了吗?”贺礼问道。 “七百多年了!” “那慕容恪几乎和鸠摩罗什是同时代的人物,那时候佛法刚刚进入中原,少林寺还没建立,隋唐还在百年之后呢!” 众人一片大哗。 说起佛教,在场的和尚们就熟悉了,有了概念。那鸠摩罗什是什么人物?在中土佛教历史里,那就是妥妥的上古时期! 玄慈就忍不住讥讽道:“慕容老施主,你自称大燕皇室,可是唬了老衲一跳啊!七百年前的祖上,也拿出来说? 要是这么说的话,老衲俗家姓李,妥妥的大唐皇室后裔,比你这个正统多了!” “你!”慕容博气得脸色发青。 “怎么?你不服?什么大燕,夷狄割据一方,几十年的政权,也配称皇室?你不如编造一下自己是黄巢后代,也比你那什么大燕国靠谱一些!”萧远山反唇相讥,心中畅快不已。 这老儿自称什么皇室后裔,之前还想和自己合作搅乱大宋,差点被他唬住了!自己可是出身正经的大辽后族,比他这七百年前的土霸王后代身份高多了,不在一个层次! 此时眼看的自己的大仇人身败名裂,人人厌弃,实在是爽快的紧! 慕容博脸色发紫。 忽而听得杨怀星高声喊道:“慕容博,在场的都是炎黄子孙,神帝后裔,比你个山沟野种尊贵百倍,快快自尽,别丢人现眼了!” 慕容博生平最骄傲的坚持被人如此鄙夷,偏偏自己反驳不得,怒气攻心,各种暗伤发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萧远山觑的机会,倏忽向前,一掌拍去,慕容博慌乱伸手阻挡,但是一口血未尽,浑身力气不济,只听得“咔咔咔”三声响,双手和胸骨统统粉碎,如同一团烂泥一般倒下,奄奄一息。 “慕容博,我大发慈悲,给你个痛快!”萧远山说着,一脚勾踢,咔一声,慕容博脖颈粉碎,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场的带御器械们看到这一幕,眼都不眨。 和尚们全都闭目垂首,口念佛号。 萧远山萧峰父子则是仰天长啸,一舒胸中郁气。 良久,老和尚站出来又说道:“萧老施主,你刚才用了大力金刚掌和怀心脚,此时是否浑身经脉隐隐作痛?” 萧远山脸色一变,随即满不在乎道:“老夫大仇得报,何惜此身!一点疼痛,又有何妨?” 扫地僧摇摇头说道:“我说过了,少林武功还需要佛法化解,你若是诚心皈依,我自然传你法门,化解伤痛,何乐而不为呢?” 贺礼笑道:“老和尚,你莫要故作高深,经脉疼痛,与佛法有什么关系?少林武功,杀伐之气深重,要用佛法化解,试问天下哪种武功不是杀伐之气深重?” 在场众人若有所思。 贺礼继续讲道:“农民种地锄草,挥舞一会儿锄头,也会腰酸背痛,是因为肌肉发力,产生了疲劳。此时就需要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恢复体能,修复损伤,然后反而能增长力气。 诸位都是从小练武,想必感受深刻,不用我说了? 御使真气有什么不一样?用真气对敌与用肌肉打人一样,用力过猛就会对身体造成损害。用力打人,肌肉酸疼,用气打人,经脉受损。 气者,五脏之精英,损耗过渡,也伤害内腑。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年轻时用力过度,不注意养身,就会五劳七伤。用真气过度,也一样会落下伤痛。 所以,不要好勇斗狠,使用真气后,要注意休息,自然不会落下毛病。和佛法不佛法,没有什么关系。” 如此深入浅出的讲解,众人听了恍然大悟。 那扫地僧又笑道:“太傅所说,确实是本质,可是不同的武学,所用经脉穴位不同,治疗手法自然也不同。 这些都需要精通医理的人逐渐摸索完善,而少林寺作为这些武学的发源地,自然有着深厚无比的治疗经验积累,所以要想治疗还是要看前人笔记,细细体会。 若是不通佛法,连笔记也看不懂,岂非无用? 所以老僧我说,要在佛法中找寻,并非虚言。” 贺礼点头,这老僧所说,确实是真实情况。 武学秘籍,并非人人能练。段誉得到逍遥派秘籍就能看懂,那是他十几年的易经知识积淀,看得懂那些道家术语。饶是如此,第一次吸人内力后也因为内力冲突差点走火入魔,幸亏段家一阳指神奇,段王爷为他梳理真气打通经脉,从此奠定了根基。 若是其他人,纵然看得懂,没人指导救治,也要练死。 那梅超风师承黄药师,对于道家知识肯定也是知道一些,可是毕竟不是道家科班出身,拿到九阴真经也不理解,练了个残疾。 别说是武林人士文化不高,就是那些道家弟子,由于传承断绝,不理解道经之中的术语真意,把其中的“铅汞”、“赤龙”“婴儿”等等内丹理论的比喻,理解为凡俗之物,从而落入了邪派窠臼的,也大有人在。 这般功法秘籍,纵然拿给外人看,外人也看不懂,倒是真的。 扫地僧说要想治好练功的损伤就要修行佛法,虽然有诱骗的嫌疑,但是本质上也没错。 不仅佛家,道家也是一般,没有自家秘传的一套“密码本”,得到了秘籍也是枉然。 这般知识壁垒,各行各业无处不在。 纵然以教化天下为己任的儒家,各种经义也编写得浅显易懂,在大宋这个印刷业蓬勃发展的时代,能够读书的人群得到史无前例的提升,但是要想掌握高深的学识,也必须要有名师指点,才能考中举人乃至进士。 像那种靠自己寒窗苦读就能一鸣惊人得中状元的故事,也就仅仅是故事罢了! 现实中那些高中的寒门弟子,那也是有名师欣赏提携才行! 学术水平要多多交流才能提升,这是不变的真理。 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 佛经里也说,个人的智慧如同灯烛,而众生的智慧,才是般若大火。 第180章 练气伤身,少林丑闻 贺礼说道:“其实说来说去,你们虽然在藏经阁里偷看秘籍,却没有学到72绝技的精髓。 你们只学到了如何应用的方法,也就是术,却没有学到核心的心法,也就是道。 每一项高深的武功,虽然是武技,但更是生命科学。 正所谓,传功不传药,等于瞎胡闹。 练武伤身,练气更是伤身! 只不过这个年代,斗殴争杀太过寻常,一不小心就死于仇家或者盗匪之手,相比之下,练气造成的这种长年累积的暗伤还没有人注意到。 毕竟大部分江湖人,还没有等到暗伤出现就死于非命了!” 说到这里,贺礼不禁感慨,后世看那些鉴宝节目,专家断代都是用着器物的风格作为依据,其实是因为,每个时代的特色都是当时社会的烙印!普通人是无法具有超越社会的眼光的! 比如北宋,承平日久,经济发达,藏富于民,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江湖武人甚至可以常常吃到牛肉,这是放在任何一个年代都不可想象的! 只有这样的社会环境,才能激发大众的创造力,使得诸多武学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构建了武学历史上最后的辉煌! 不过在这个武学大发展时期,也只有佛道两家这样的门派,拥有丰厚的文化底蕴,对人体的细微结构和功能有着完善的理论和大量的数据积累,才能创出比较中正平和的武学。 以独特的养生法门来中和真气外放对身体的损伤,这些都是核心机密,外人不仅是学不到,甚至都想不到! 毕竟江湖中人打打杀杀太多,普遍崇拜武学的威力,追求大杀伤力,还没有意识到武学的根本是一门哲学与运动结合的特殊文化现象。 扫地僧听闻贺礼言语,心中已经是大为认同,开口说道:“太傅所言有理,江湖中人,把武学作为杀伐之器,实乃大错。 殊不知上古之时,佛陀创立瑜伽正宗,旨在阐述人体精微,教人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杀伐手段,只是为了护身护法,斗猛兽蛇虫,求生存而已。 后人一味搬弄真气,以之杀人夺利,不知业报临身,可谓执着痴迷,永堕无间地狱矣!” 贺礼点头,老和尚虽然说话比较天真,但是确实有道理。 大宋时代武学蓬勃发展,后来突然崩溃,在异族的铁蹄之下没有表现出来应有的社会担当,就是因为没有一个合格的武学大师,把武学理论统合升华! 导致虽然民间武风盛行,但是没有核心思想,各自为政,到处都是江湖小团体形式,对于社会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容易成为一个个治安毒瘤。 就好比清亡之后,大家都知道枪杆子里出政权,于是一个个军阀混战,中华大地一盘散沙,人民水深火热,直到圣人横空出世,把马列主义纲领与之结合,提出工农斗争的核心思想,最终建立了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让这个古老的巨龙再次腾飞。 像扫地僧一样的明眼人,已经隐隐感觉武学的路子越走越偏,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社会学研究,不知道根本的问题在哪里,更别提怎么引导改革了! 这也是如今的社会风气造成的,大宋重文轻武,文武分割十分严重,那些饱学鸿儒不屑于研究武学,武人又一般文化程度不高,更没有机会进入国家的顶级机构,就不会有家国历史的大局观。 所以就没有孕育伟大人物的土壤。 像后世的黄裳一样,写出一个以哲学理论开篇明义的武学总纲《九阴真经》,在这个时代基本不可能。 所幸现在的北宋不同了,因为有自己在! 贺礼默默想到,看来自己如今又多了一个任务,全国布武!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摆在眼前的问题,就是萧远山怎么处置。 手刃慕容博,大仇得报,萧峰和萧远山二人却是愣愣的出神,连贺礼与扫地僧的论道也没有仔细听。 萧远山隐忍多年,仇恨如同蚀骨的毒蛇日日折磨他,让他一个粗豪的汉子变得扭曲。 如今一朝大仇得报,沉冤昭雪,儿子也功成名就,成为了辽国南院大王,位高权重,远胜当初的自己。 可以说,自己已经是了无遗憾了。毕生追求已经实现,如今却是一片空白,人生既然没有了意义,那么接下来怎么办? 萧峰却是如今大仇得报,胸中愤懑之情尽去,一股酸楚涌起。 那个娇艳明媚的少女仿佛又出现在他眼前。 想起阿朱,萧峰的心就一阵紧缩。 那一天阿朱假扮段正淳,受了自己一掌,正当自己悲痛欲绝之际,阿碧赶到抢走了阿朱。她说会救治阿朱,让自己不要再管,可是那一掌是自己全力出手,多么大的威力没有人比萧峰更清楚。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断无救治之法,再来一百个薛神医也不行。 可是如今见到贺礼,实在是仙佛手段,非人间之力可比,那阿碧既然归于贺礼麾下,说不定真的有救治之法?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萧峰的心也不禁砰砰地仿佛要跳出来。 想要张口询问,可是眼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自己父亲的性命也在其一念之间! 天大的事也要放一放。 萧峰正要开口,却听得扫地僧说道:“萧老施主,如今你大仇得报,心中可是快意吗?” 萧远山摇摇头:“我原以为我会,可是如今却一点都不快意。仇固然报了,可是我的妻子却无法复生。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希望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我和她牧马放羊,亲手把峰儿抚养长大。 那么多日日夜夜,我偷偷的看着峰儿,却不敢和他见面,我像一个阴沟里的老鼠,如今看来,多么可笑啊。 为了复仇,我放弃了峰儿,所幸他有乔氏夫妇抚养,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我又为了一己私欲,把他逼到了这个份上,让他背负了杀父杀母杀师的恶名。 我这一生,实在可恶。如今心愿已了,我已经无颜活在世上,峰儿他娘,我来陪你了!” 说罢一掌拍向自己顶门。 萧峰惊呼一声,伸手去挡,却眼看已经来不及。 此时眼前身影晃动,萧远山的手被一个干枯的手掌接住,让他这全力一击再也落不下去。 是扫地僧出手了。 绵密的气劲如同层层丝茧,把他的掌力化解之后紧紧包住,动弹不得。萧远山此时才切身地感受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老僧已经是如此厉害,那大宋太傅不知道是何等人物。 唉,枉自己往日眼高于顶,觉得天下之大任自己纵横,却原来是井底之蛙。 萧远山叹气道:“我自己也知道罪孽深重,一死难辞其咎。不过若是种种酷刑加身,实在是有辱尊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还求大师与太傅宽宏大量,允许我自裁谢罪。” 转而又对萧峰说道:“峰儿,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你的母亲,其次就是你了。 你之前说的话,为父很是欣慰,你长大了,比你老子强。 如果能让宋辽消弭刀兵,使得我父子二人的悲剧不再重演,那就是最大的英雄豪杰。” “阿弥陀佛!”扫地僧轻呼佛号,点头说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萧老施主,如今你立地顿悟,知已往之不谏,而来者尚可追! 意识到自己的罪恶,就要以大毅力在世间弥补罪恶,解救苍生,切不可生自我了断之念。 否则世间少了一个觉悟者,岂不可惜?” “哈哈哈,老和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赦免罪犯乃是天子职权,佛门有这个权利吗?你这番话,藐视法律,该当何罪?”贺礼质问道。 “这、、、”老和尚瞠目结舌,未能对答。 实在是这几十年来,律法松弛,皇权几乎不再下乡,乡中族老的威慑都强过官府。 想那《水浒传》中记载的鲁智深,当街杀人,影响何其恶劣,只需要跑到大相国寺剃度出家,就再也无人找他的麻烦,可以知道这种庇护罪犯的事情,各处佛门早就驾轻就熟,干的多了! 还美其名曰“遁入空门,斩断前缘”,给了一个似是而非借口,实际上却是律法松弛,人治越过了法制。因为达官贵人多崇信佛教,所以各级官员对涉及佛门的案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虽然没有到《水浒传》那个时候那么明目张胆,但是这种事情应该也比较常见,乃至于和尚们都把这当做理所当然了! 却也没有人想过,这其实是一个信号,就是佛门凌驾于法律,凌驾于朝廷之上! 这就是礼崩乐坏的开始! 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这大宋看似强盛,但是已经是危机四伏,若是再不变革,恐怕靖康之耻不远矣! 所以贺礼日后还少不了拿少林寺开刀呢,如今自己撞上枪口,还不借题发挥一下? 贺礼怒斥道:“少林枉为泰山北斗,竟然藐视律法,在本太傅面前公然包庇罪犯,莫非觉得某家的刀不利吗?!” 在场的人都浑身一颤,不敢答话,少林玄字辈僧人纷纷低头。 玄慈战战兢兢回答:“不敢如此,少林寺一向遵纪守法,为正道模范,忠君体国,绝对不敢包庇罪犯。这位大师久居此处,不知世情,太傅原谅则个。” 贺礼冷笑道:“这萧远山不过是杀了十几人,哪里比得过你玄慈,始乱终弃,还送叶二娘武功秘籍,造就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二十多年来,她每天残杀一个婴儿,不知道多少婴儿命丧黄泉,多少家庭痛不欲生,这些罪孽,一半都要算在你玄慈的头上!” 玄慈面如土色,其他僧人一脸痛苦,闭目不语。 虽然这些和尚们并没有到祛除贪嗔痴三毒的境界,但是放在整个江湖中也都是一等一的好人,各个一身正气、嫉恶如仇,如今听说这叶二娘的残酷狠毒之处,不禁心神动摇,悲愤不已。 更可怕的是,这竟然是他们平日里尊敬的师兄--玄慈纵容的结果! 还有比这更加讽刺的吗?少林方丈不禁犯了淫戒,还养出了一个恶魔! 第181章 善因善果 少林众僧一时间不知道对玄慈该爱该恨,只好低眉合十,仿佛如此就不见罪恶。 杨怀星愤愤说道:“太傅,我看这老和尚罪大恶极,应该把他的奸情和叶二娘的罪状公布在朝廷邸报,昭告天下!少林寺如此藏污纳垢,说不得还有其他事情没有发现,应该彻底查上一查!” 少林寺众僧听闻,面如土色。 自从这位贺太傅下令改革邸报之后,成立了单独的邸报部门,遍及每个州县城镇,每一期都有着当地学子负责向所有人念诵内容,解释情况。如果真的把这件事公布在邸报之内,则少林寺的名声毁于一旦! 这比鸠摩智要靠武力解散少林寺严重千百倍! 因为少林寺虽然在武林之中是泰山北斗,失去了江湖地位固然可惜,但是名声和信众才是立身之本! 江湖地位丢了,日后可以再挣回来,名声臭了就彻底没救了! “请太傅开恩”、“念在少林往日功绩从轻发落”的哀求声响成一片。 贺礼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做。 之所以让杨怀星说这个话,就是为了敲打少林寺。 此时就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是朝廷! 谁真正掌握了全国的信息渠道,是朝廷! 谁掌握了生杀大权,只能是朝廷! 听命令的士兵才是好士兵! 那东京大相国寺,就仗着交好宫中贵人,又把持一部分城狐社鼠,暗中兼并土地,放高利贷,早就成了东京的一个毒瘤! 相比之下,少林寺算是持身正派的了,但是也必须先敲打,省得得志便猖狂,成为下一个大相国寺! 只是当下看着一个个如丧考妣的模样,贺礼就知道达到效果了,太过了也不好,随即温言抚慰道:“玄慈虽然罪大,不过既然刚才响应我到西部传教的号召,想来也是忠心体国的。” “是是是!”玄慈连声答应,豆大的汗水接连落地。 “那带御器械就暂时不要插手了,给少林寺一个机会,自己做一个整顿作风运动,从上到下严查严打,清除少林寺里的害群之马。若是做得好,本太傅自然日后重用!”贺礼严肃说道。 “谨遵太傅之命!”玄慈连声答应,又命戒律堂首座玄寂大师全力侦办此事,暂掌少林寺一切大权。 而他自己当然是要和玄痛一起准备去西夏传教的相关事宜。 这件事也马虎不得。 自古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吞并异族容易,同化异族难。儒家先贤无一不把“教化夷狄”作为头等大事看待,可见一斑。 不过儒家教化是百年大计,如今还是宗教见效最快,去以宗教斗争打个先锋最合适不过了! 宗教,也就是心理学需求,在越是物质条件困苦的年代越不可或缺!如今西夏初破,党项民族一片混乱,若不及时安抚,恐怕骚乱不绝。此时以宗教进入西夏驱逐旧教义,发展信徒,最合适不过了,佛教也最是精通此道,再有朝廷军队支持,定然无往不利! 贺礼满意的点点头。 随即对失魂落魄的萧远山说道:“那叶二娘的罪孽,你也脱不了干系。若非你当年从她的手中夺走新生的儿子扔掉,她怎么会精神失常,成为这样的恶徒? 把一个孩子从母亲身边夺走,是多么残忍!这比你当年的苦痛还要深!你自诩英雄豪杰,却做下如此肮脏阴险的事情,不觉得可耻吗?” 众人方才知道原来有此内幕,那玄慈更是滚滚热泪留下。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也是内心无比煎熬,他的孩子被人偷走生死不明,如同刀枪剜心,那叶二娘多么痛苦只有天知道!他又怎么忍心责备她呢? 她失去了一切! 萧峰也是一脸纠结之色,他原以为敬佩的父亲是大英雄大豪杰,可是却杀了自己的养父母和恩师。如今,竟然还偷别人的孩子扔掉,简直被人所不齿! 无论什么年代,只要礼仪道德还存在,保护孩子是所有人的共识! 这是根植在每个人基因里的本性,更是社会存续的保证。 就像乔峰虽然是契丹人的孩子,但是很多知情的人却在尽心教导他、抚养他,让他担当大任,可不止是因为后来知道了萧远山一家是被误杀的原因,更是因为有一份对婴儿的爱护本能在。 萧远山此时早已放下仇恨,甚至生死也放下了,自然不会不认:“唉,我那时被仇恨迷了心窍,一心报复他,把他俩的孩子抢走,扔到一个农户家。后来过了半年,又把那孩子抢走,扔到了少林寺。少林寺的僧人捡到后把他抚养长大。唉,我这一生罪孽深重,所幸当时为了报复他,让他感受失去儿子的痛苦,故意让他日日和儿子处在一个地方却不知道,我暗自快意,所以没有杀了那个孩子,否则今日,罪孽更深了!” 玄慈扑上去一把抓住萧远山,声嘶力竭地喊道:“他就在少林寺?他是谁?他是谁?你告诉我!太好了,太好了,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原来少林寺收养的孩子多了,很多弟子都是家中养不起被扔到少林寺门口,而且还是二十多年前,这样长大的弟子太多不知道怎么寻找。 “阿弥陀佛,既种恶因就得恶果,既种善因就得善果。你杀伤人命,落得自己的孩子被偷。少林寺广开方便之门,收养无辜,让你的孩子不至于殒命,善哉善哉!”扫地僧感叹道。 萧远山摇摇头:“我当时只管扔到少林寺,哪里管他的死活?不过被少林僧人抱走是真的,如今应该也长大了。” “阿弥陀佛,师兄不必介怀。既然孩子在少林,又有何虑?我以子侄之心看待每一个弟子,那么少林弟子个个都是自己的子侄,又何必去寻呢?”玄痛劝解道。 “玄痛大师高义!”贺礼也忍不住赞叹。这少林寺之中,武学造诣最深的自然是扫地僧,但是要论佛法造诣,最深的还是玄痛大师。 第182章 大乘佛法 赞叹归赞叹,贺礼可不会隐瞒真相。 遮遮掩掩,可不是贺礼的脾气。 贺礼说道:“我既然开口,就不会给你半截信息。虚竹,你且过来。” 虚竹疑惑地走上前来,就听见贺礼问道:“你是不是背上有九个戒点香疤?” 在玄慈震惊激动的眼神下,虚竹点头说道:“是我娘胎里带来的,我师父说我与佛有缘,所以从小受戒。” “哈哈哈”贺礼笑道:“痴儿,人从娘胎里生下来,清洁溜溜,怎么会带东西?带金带玉之类的,都是人们杜撰罢了,你这香疤也是你娘亲手点上去的!” 虚竹虽然如今修行已深,可是闻言也不禁隐隐激动,颤声问道:“我娘、、、我娘在哪儿?” 他从小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所以把师父当父母,把少林寺当做家,如今听闻有生身父母的消息,又怎能不动容? 血脉亲缘,可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四大皆空,谈何容易? 贺礼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玄慈,你看看,他可是与你年轻时一般模样?” 虚竹心下大为震惊,回头去看,却见玄慈早已是老泪纵横:“像、真像,他眉眼像我,嘴唇像他娘,比我年轻时好看。” 虚竹本来是个小丑和尚,丢在小和尚堆里捡不出来那种,如今众人听玄慈竟然夸他好看,一个个感觉既别扭又理解。 毕竟,哪个父母不看着自己的孩子好看呢! “孩子,你在少林寺二十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孩子!这些年,你受苦啦!”玄慈轻轻地抚摸着虚竹的脸。 “方丈,你、、、那我的妈妈呢?”虚竹问道。 一时间,他并不能开口叫父亲,仍是称呼方丈。 原来他刚才站得远,并没有听院子里的具体细节。虽然他功力深厚,运起功力当然可以听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想到自己已经不是少林弟子,不想听少林寺的私事,所以一直思索佛法与道法的异同,并没有注意到。 “唉!”玄慈长叹一声,说道:“孩子,是我对不住你,你不要怪你的母亲,她最是可怜。一切罪孽,由我来承担。” “你自己承担不起!”贺礼悠悠道:“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为逃避而改变。罪孽就是罪孽,不会因为分担而减少。勇者应该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 “虚竹,你的母亲,她当初是一个青春女子,因为父亲生病请玄慈下山医治,二人青春年少,情投意合,生下了你。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世间自然有种种无奈,割舍相爱的人天各一方。” 听闻贺礼的话,虚竹默默点头,他和梦姑何尝不是如此,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师伯怕他这次下山不再回去,没有告诉他梦姑在哪里,只是说她是西夏宫里的姑娘,相必是个宫女。 刚才听闻大宋军队破灭西夏,占领皇宫,希望她依然安好,能再乱军之中保得性命。 如今之道自己的父亲是玄慈方丈,他自然能够理解。佛家三戒,首戒,他们两个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那你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吗?她就是叶二娘,江湖上号称无恶不作!她因为你从小被抢去,精神失常,天天抢别人的孩子去玩,玩完了就扔掉,这二十多年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婴儿!”贺礼直接戳破,玄慈跌坐在地,连呼佛号。 “她、、、她、、、”虚竹喃喃良久,涩声说道:“父母之罪,子女难逃。我愿意行走四方,治病救人,终此一生为她赎罪。” “不要啊,不要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只见叶二娘猛扑过来,玄慈连忙过去扶住她,不至于跌在尘埃之上。 入手叮当声响,原来是叶二娘身上还带着手铐脚镣。 “开恩,您开恩哪,这是我一个人的罪孽,和他们无关。我愿意以死谢罪,求求你放过他们。尤其是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呀!”叶二娘的声音如同杜鹃啼血,让人闻之生悲。 “孩子,我没有想到,我竟然真的能再见到你。我现在就是死了也是开心的呀!”叶二娘看着虚竹,严厉无限的柔情。 “娘!”虚竹喊了一声。 “孩子,我不配作你娘,我是个坏人,我有罪,小时候我没有保护你,长大了也没有找到你,我日日祈求上天,只要你还能平安,哪怕夺走我的一切我都愿意。天可怜见,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呜呜呜。”这个狠毒的女人,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恶人,此刻也只是一个失孤多年的可怜女人。 “咱们的孩子好好的长大了,还很了不起呢,他现在是逍遥派的掌门,出息着呢!”玄慈柔声安慰她。 “不,不,我不求他有什么出息,只要他好好的,哪怕是种地、打柴,我都心满意足,苍天啊,我太感恩了,孩子他爹,我对不住你了!”说罢手上迅捷无比,直抓自己的喉咙。 这一抓下去,必然喉骨粉碎,当场气绝。 “啊!”玄慈和虚竹二人大惊失色,连忙出手去救,可是这一抓事发突然,又竭尽全力,当他们看到时,叶二娘的手指已经搭上了脖颈。 可是就在此时,她的手指又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贺礼沉声道:“在我面前,想活的活不了,想死的也死不掉!纵然你死了,我也能拘拿魂魄,你想试试吗?” 叶二娘瑟瑟发抖,不敢再出声。 “罪孽就是罪孽,承认罪孽然后赎罪,才是觉悟。死亡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功德才能赎罪。你的丈夫和孩子都愿意为你赎罪,远赴西域,在刀兵之中教化众生,你难道没有这个勇气吗?你刚刚母子相认,就舍得离开他们吗?” 贺礼一眼就洞穿了她的心理,正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本性善良,怕贺礼用自己要挟他们去做那些九死一生的事情,所以甘愿寻死,让贺礼失去他们父子两个的把柄,那样的话合理也就没有理由对他俩逼迫过甚。 但是差距太大了,贺礼元神运转,思维速度是常人的千百倍,洞察一切,岂能让她如愿? 贺礼对虚竹说道:“你自小熟读佛经,修身自持,又历经了很多事情,如今修行颇有火候。但是修身自持只是小乘佛法,你可知大乘佛法?” “自然知道。”虚竹双手合十颔首回答道:“小乘佛法只渡自己,大乘佛法能渡众生。” “不错,佛法的大小不在形式,而在于行动。你虽然宅心仁厚,扫地恐伤蝼蚁命,宁肯饿死也不犯戒。但是这些都是表象,都是小乘。 只有在你挺身而出,救了天山童姥那一刻,你才真正的成长了,那一刻你就是菩萨,是佛陀。 但是你没有意识到,随即又执着于戒律,这就是境界退转。” 第183章 全家打工人 “如今我说破你的身世,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贺礼笑着问道。 虚竹回答道:“太傅的意思是,佛法在济世渡人之中,而不在青灯古佛里。我以往太孤僻,太安于现状,没有求佛法的大勇气,执迷于修行戒律。 如今我既然知道父母的罪孽,自然要承担起责任,责任使人勇敢。它会催使我走向群众之中,救助苦难之人,从而更加理解佛的真谛。 其实道家也是如此,济世救人乃是修行者的本分,也是修行的意义。 太傅点明我的身世,正是要我勇敢面对。” “不错。”贺礼颔首道:“人为父母所生,天地万民所养,自然要回报父母,回馈社会。这是因果,不因为遁入空门而有所改变。 这少林寺的地产是朝廷审批,香火是万民供奉,粮食是佃户的劳动,若是没有这些,和尚们都饿死冻死了,还修的什么佛? 儒家讲,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就是儒家为什么千年以来一直是显学,朝廷正宗,因为有利于天下万民。 佛教传入中土后曾经烈火油烹,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后来被三武一宗灭佛,差点断了传承,是因为什么? 一句话,于国于家无益。 后来禅宗兴起,中土自创大乘,佛教方才复兴,你们这些和尚,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根本。大乘佛教是济世渡人! 如果所有和尚都一辈子呆在寺庙里,做那尸居余气的守成之鬼,那么就离灭亡不远了!” 所有的和尚们冷汗淋漓,点头称是。 不仅是因为这些话说的对,说得透彻,更是因为说这话的人位高权重,真正有着毁禁少林寺的权势! 很多时候,不在于你说的对不对,而在于说话的人是谁。 若是山下的佃户这么说,少不得挨一顿毒打! 贺礼点点头,宗教团体,必须要定时敲打不可,省得他们以为有佛祖道祖庇护,就天老大自己老二。 纵然是太平盛世,那皇帝还需要大臣时时敲打,这些和尚道士们倒是一个个先抖了起来,相当的不合理。 这次玄慈远赴西域,要是不带上少林寺一半人马,到时候有他的好看! 这逍遥派两个老的,巫行云和李秋水都是不耐烦俗事的高傲性子,让她们配合朝廷行动,那是难为人。 这虚竹就很好,年轻力壮精神好,还与人为善好说话,麾下灵鹫宫弟子武力超绝,配合官府管好西夏的地下势力,那是绝佳人选。 就是以前学佛学得有点惫懒,这下子用爱人和父母双重刺激,必然能够让他学会担当社会责任。 说白了,就是需要他给自己打工! “叶二娘,你无恶不作的名声,中原人也就是听听而已,西夏人才是真正的闻风而逃。 你本来不过是天地间一个浑浑噩噩的痛苦游魂,如今我让你如愿见到了丈夫和儿子,就要遵守誓言,请我安排。 你在西夏的作用比玄慈一点不小。你懂什么意思?”贺礼的声音在叶二娘耳边响起。 叶二娘看着周围的人一无所觉的样子,心中震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别乱猜了,我直接在你脑海中说话,其他人听不到,你怎么想,我自然会知道。”贺礼淡淡的说道。 叶二娘凛然,怪不得玄慈这种执正道牛耳的人物竟然也听由摆布,原来他不仅靠着朝廷权势,更是不可思议的高手! 原来叶二娘一直都是被杨怀星的手下所擒拿关押,虽然听说了他们的统领乃是当朝太傅,如何神通广大,心中却是嗤之以鼻。 朝廷做官的人,能有什么能耐?那大理段氏乃是有名的武林中的皇室,也不过就那样而已。 朝廷中人喜欢玩弄权术,即使是武林人士也不得不屈膝逢迎,但是她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心如死灰,死则死矣,又有何惧? 可是后来有带御器械对她说,给她一个机会,竟然能让她见到儿子,她就忙不迭的答应了。 但是有求于人不代表恐惧,她的心里仍然桀骜,一旦这官员要利用自己,大不了鱼死网破,再不行就自裁,也不能成为棋子。 如今她才知道,有时候连死亡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成为棋子身不由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于是她连忙转换心态,殷切地在心中回答:“我明白,这世上不能只有善没有恶,治理地方,尤其是刚刚收服的部落,就要恩威并施,而且威比恩更加有效。” “不错,”贺礼点点头:“所为夷狄畏威而不怀德,乃是因为越是原始的部落,越是有着对野蛮力量的崇拜。 军队个民政这种文明的组织方式,需要大量的时间同化,我等不得那么久,就需要宗教来镇压化解。 可是中土的宗教太过和善,其实不能完美契合当下西夏那些部落人的要求,他们需要更加粗犷更加邪恶的教派。” 叶二娘迅速明白了:“那西域胡佛,教旨粗暴得很,一手佛国一手地狱,往往一言不合就动手攻打异端。却最是契合统治那些蛮族部落。 那些胡佛的庙宇里,阴森恐怖,僧人手里往往拿着人皮人骨法器,种种佛像青面獠牙,还有种种野兽形态的护法金刚,甚至有着种种交合之像的佛陀,不堪入目。 这正是靠着威吓恐惧来征服信徒。我明白了。此去西域,我就是那夜叉恶鬼,收服蛮荒部落,防止西夏那些流亡贵族煽动蛮族作乱。” “不错,你很聪明。”贺礼赞许道:“这时间阴阳对立,黑白相间。 玄慈个虚竹都是良善之人,他们是白,却就对西夏的地主贵族传教,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你就要做那个黑,扫平那些底层野蛮人的不服不忿之心。 到时候你们一家的功果,我自然会记下。” “谨遵命令!”叶二娘郑重答应。 贺礼挥手说道:“好了,你们自去准备,只要功德积累足够,自然有你们一家团聚之日。 虚竹,你那梦姑也在西夏皇宫之中,如今局势动荡,她能否安然无恙,就看你手下的灵鹫宫弟子维持西夏治安尽不尽力了。” 说罢,火花闪现,露出一片斗角拱檐的宫殿,贺礼迈步而去,消失在众人眼前。 等到这些人都散去了,一位带御器械疑惑地问道:“这个叶二娘竟然如此罪大恶极,残害婴儿,太傅为什么还要留下她呢?” 杨怀星笑道:“她自残害西夏的婴儿,关我大宋何事?” “那无量剑派左子穆的孩子…” “那是大理的婴儿,咱们也管不着。嘿嘿,她一进入小镜湖地界,就被阿碧掌劈云中鹤吓得魂飞魄散,此后一直逃亡到被抓,哪里有空害我大宋的婴儿?要不然早就死了!如今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 第184章 司马光进谏 萧峰则是一脸沉重地带着麾下的一十八骑走在了返回辽国的路上,心中五味杂陈。 此次来中原,本来是听说阿紫双眼已盲,又落在了丐帮手里,怕他受到报复特来相救,没想到阿紫根本不需要救,自己反而得知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并且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父亲身负多条人命,想要讨要回来是不可能了,不过鉴于两国邦交关系,免受肉体刑罚,被软禁在藏经阁跟随扫地僧研读佛经,萧峰也无话可说。 最高兴的就是得到了阿朱的消息,大宋太傅明确告诉他,阿朱性命无忧,不过什么时候相见,就要看天意了。 萧峰长叹一声,他一直以来以身为宋人为荣,没想到造化弄人,自己竟然是契丹人,纵然他被中原武林所不容,他也以为是有人诬陷自己。直到今日,原来一切罪孽不是空穴来风,自己真的要接受再也不是大宋人士的现实了。 忽而他又喜笑颜开,毕竟父亲和阿朱都还在,未来可期,不是吗? 眼前就是雁门关,过了此关,就是大辽的无边草场,天地之间任我纵横! “哈哈哈,驾!” 一十八位契丹武士忽然见到自己的大王长啸一声,打马飞奔,不禁也一展郁气,高声呼喝,把来到宋朝这几天的谨小慎微统统抛到云霄。 一时间,狂野的歌声响彻边关。 与此同时,大宋皇宫之内,有一处清幽所在,乃是宫内休憩之所,名为延福宫。此时司马光站在宫门前,听得隐隐丝竹之声传来,声乐阵阵其音靡靡,不过这是太后居所,太后听一听歌舞,那就谁也挑不出错来。 如果是皇帝的话,司马光早就冲进去吐沫星子喷皇帝一脸了。 说到皇帝,最近崇信那个妖人,听说在宫内搞什么道藏整理,还把手下的带御器械放出去干扰江湖纷争,真是俗不可耐!整天搞那些下里巴人的玩意儿。 最可怕的是皇帝如此信任他,若是真的迷上了这些奇技淫巧,耽误了治国理政怎么办? 最近听到消息,这妖人讨得皇帝圣旨,竟然暗中调集西军,围住了西夏皇宫! 一个宫女轻移莲步来到门口,轻声说道:“太后宣司马侍郎觐见!” 司马光心下大定,自己刚来到宫门口而已,就被宣召觐见,可见太后对自己的重视。 太皇太后在世时,倚重自己清除新党,如今天子年少,若是朱太后也一样支持自己,就能钳制皇帝的嬉戏之心。 想当年神宗就是年少气盛,不知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任用王安石这个夸夸其谈的废物,导致大宋民生凋敝,如今沉疴难去,痛哉! 如今天子年少,初掌权柄,不知虚心学习治国经验,竟然宠信妖人,不问苍生问鬼神,长此以往,社稷危矣! 所以他司马光不顾衰老之躯,前来求见太后,希望可以矫正天子。 司马光想着,迈步走上台阶,两侧上来两位侍女来扶,司马光伸手阻止了,自己慢慢走过这十九阶台阶,缓了缓气,心中不禁摇头:“自己真的太老了,时不我待,不知道还能为国效力几日。新法不废,天子不稳重,自己又怎么能安心的走呢?” 司马光迈步走进殿内,两旁舞女个个衣着清凉,此时低头站在两侧。司马光心中疑问,太后为何看此艳舞?不过今日乃有大事,不宜多生枝节,所以马上把疑问抛到脑后。 走上前去,只见太后端坐凤椅,旁边有一个侍女正在给她按摩太阳穴。 司马光拱手道:“太后万安。” 太后叹息一声:“什么安不安的,君实请坐。” 凤椅下首一侧早已放了一把椅子,司马光道谢之后坐了。 诸位不必奇怪,现在可是北宋,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只是口头上,那是切切实实的权利和地位。群臣见到天子,拱手而已,非祭祀大典不跪拜,这都是礼。 可不像鞑清一般,见皇帝就跪,口称“奴才”,把礼义廉耻丢尽。 司马光对太后说道:“太后想必是头风又发作了,太后两侧偏头痛,乃是少阳经虚弱,胆经受损,可命太医针灸治疗。平时可以饮用小柴胡汤缓解。” 此时候的儒生,虽然已经不像汉唐之时上马治军下马治民,但是说起学识渊博,那是古今未来无出其右。司马光更是其中佼佼者,纵然说起医理也是一针见血。毕竟,在条件比较差的古代,需要四处奔波去做官,没有好的医理,怎么能活那么大岁数? 太后叹息道:“太医也是这么说,不过我这是当年落下的月子病,只能缓解,难以根治啊。” 司马光又说道:“臣闻,近日唐慎微、王日休都在京城施药,二人都是医道大家,老夫愿前去请来给太后诊治。” 朱太后摇摇头道:“这两人之所以进京,正是皇儿去请来为我瞧病的,与君实所说差不多,这病伤在经脉,虚在内腑,不好治啊。 不过,索性不是什么大病,君实不必挂怀。 我知君实乃是务实君子,今日前来,必有要事,请讲罢。” 司马光拱手道:“臣近日听闻,官家宠信妖人,暗中调集西军,攻打西夏,已经包围了西夏国都,可有此事? 官家如此鲁莽,控油祸事!那西夏乃是大宋宿敌,两国战火绵延数十年,大宋胜少败多。如今朝堂未稳,新法未废,民心不稳,粮草不济,猝然发动国战,岂非儿戏? 一旦西夏反扑,损兵折将,如何是好?” “此事我也知道,那西夏已无雄主,武备松弛,皇儿要打西夏也无可厚非。如你所说,已经包围都城,西夏覆灭在即,岂非好事?”太后问道。 “非也,我大宋几次与西夏交战,每次都占得先机,但却几乎最后都会失败,是因为西夏狡诈,惯会诱敌深入,一旦陷入包围之中,我大宋没有骑兵,就会被对方分割包围,大败亏输,这是先天的劣势,无法弥补!” “君实的消息还是晚了一些,现在八百里加急军报估计已经到了东京城了,西夏国都已经攻克,西夏破了!”朱太后淡淡地说道。 司马光霍然起立:“是我小看了官家! 不过西夏可以输无数次,就算国都丢了,仍然可以聚集蛮族反戈一击,我大宋士兵此时师老兵疲,一着不慎又会是满盘皆输啊! 而且那边军猖狂不听朝廷号令,若非我近些年屡屡在粮草上打压于他,说不得早有反心。如今破城灭国,骄狂之心日盛,也要防备!” 朱太后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温言说道:“官家长大了,他自小被太皇太后教导,又有君实这样的君子悉心指导,他不会乱来的。 如今西夏不但都城被破,而且皇室悉数被擒,西夏溃兵也被收拢,没有跑出去一个。 官家已经征发当地江湖势力监视蛮族,不日就有少林寺玄慈方丈等人带大队弟子西去传教,安抚西夏百姓。 西军上下,听官家以及贺太傅号令,如臂使指,否则如何能够力破强敌?只是收服西域却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中原大地,还要依仗君实老成谋国啊!” 司马光心中震惊,他现在还如何不知,一切已经尽在官家掌握,这西夏却是真正的灭亡了! 成王败寇,可不是说说而已,官家携大胜之威,此后必然一言九鼎。可是官家毕竟年轻,骄狂之心既起,以后可就不容易消除了!你看那秦皇汉武,穷兵黩武,可能长久? 既然如此,更需要我这样的老臣直言相谏了!如今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何惜此身! 司马光站起来,撩起朝服,大礼参拜,跪在太后面前。 朱太后连忙让侍女搀扶,司马光拒绝了,他用尽平生力气,高声说道:“太后,天子才干俱全,固然幸事。破灭西夏,也是可喜可贺。 但是古语有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雄才伟略如秦皇汉武,寻仙访道,岂有善终?” 这可了不得,这一下子说在了重点上,朱太后不得不给予他明确回答。 第185章 司马光问向太后 司马光这样的重臣既然大礼参拜,要求给个说法,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含糊其辞的,而且还是事涉巫蛊道术之流,更是必须要有个明确的回答。 毕竟这个话题太敏感了! 儒家乃是经世济用之学,讲究敬鬼神而远之,最是反感佛道一类的宗教插手朝堂。官员们私下里可以结交佛道,但是天子万万不可! 因为南北朝时期,宗教把持朝政的例子太多了! 魏晋时期,天师道盛行,人人以谈玄论道为荣,政治废弛,导致社会崩溃,胡人四起,汉家百姓惨遭屠戮,乃至于十不存一! 后来南北朝时期佛教盛行,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直接导致宗教力量过于强大,僧人横征暴敛,社会崩溃。 儒家要不是在西北地区的一股薪火不绝如缕,怕是差点就灭亡了! 如今大宋的繁荣富庶更是证明了儒家行,佛道,不行! 所以既然大臣质问了,皇帝是否有寻仙访道之心,就必须得到正面回应!否则天下的读书人都不答应。 向太后正色回答道:“君实多虑了,那贺太傅本也是科举出身,儒家子弟,怎么会弄那巫蛊之流?” 司马光哼了一声道:“那贺礼,虽然科举出身,但是当年殿试作答,与人当庭争辩,其博学多才,令人刮目相看,但是言论不正,多推崇奇技淫巧,少治国之大道。 后来更是以气运谶纬之说得先帝看重,闭关十年不出,不知搞什么名堂。 近日里,我听闻宫中多有彩色烟火生出,怕不是弄什么铅汞之丹? 还有边关奏报,破西夏之时,有一队号称罪军者,凡百十人,各个神态如病似狂,面色或青或红,不似常人。作战勇猛无畏,每战先登,悍不畏死,莫非服用了什么虎狼之药? 先帝英年而崩,若非太后,恐社稷不稳。如今天子年少,尚未有后,切不可糊涂啊!”司马光大声疾呼,再次拜伏在地。 若是在别的朝代,敢这样说皇家之事,怕是早就被拉出去砍了。可是这是宋朝,包拯敢打龙袍的时代,对于司马光这样的重臣却是没什么不敢说的,都是为了大宋社稷! 提起先帝,向太后也不禁双眼泛红,抽噎了一下,温声说道:“君实不必担心,宫中一切事情瞒不过我的耳朵。 既然有此疑问,我为你一一解答。还请君实起身罢,莫不要老身亲自扶你?” 司马光连称不敢,起身落座。 只听太后缓缓说道:“官家每天由我宫中女官把脉,饮食都有我监控,未曾服用铅汞之丹。 官家刚刚亲政之时服用的草木丹药,贺礼说攻伐之力过度,也停了。 如今官家每日饮食如常,只是坚持做那华佗五禽戏而已。这是医家正统,强身健体,应该错不了?” 司马光点点头。 向太后继续说道:“贺礼他翻阅道藏,改良火药秘方,君实可记得中秋夜的彩色烟火?可记得军中奏报,攻破西夏之时有雷声震天,地动山摇,须臾城墙塌陷?此皆新式火药之功。” 司马光面色惊讶,似又豁然开朗:“那么说来,这火药真乃是国之利器,切不可外传,而且也不可在宫中存放!否则一旦有人心怀叵测,宫城危矣!” 向太后点点头:“这点老身也知道,君实放心。 至于那罪军么……” 司马光微微前倾,想要仔细听个明白,毕竟这种东西,望之如同妖魔,类似于后世的人体基因编辑,违反普世道德,人人喊打。 究其原因,这个时代对于瘟疫十分恐惧,因为此时还没有人系统地研究瘟疫的起因传播和防治方法,对于这种无形的传播疾病没有足够的认知,否则神话体系里也不会有“瘟神”了。 这些“罪军”里的人,个个脸色不正,又狂躁不已,导致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怀疑是染了什么新型瘟疫。 向太后说道:“那贺礼向官家讨要了死囚百人,个个都是判了死刑的罪大恶极之人,用他们试验道藏中记载的内家真气修炼之法。 君实应该也知道,如今江湖中人依仗修炼内家真气,武力远超常人,常常横行一方,甚至聚众作乱。我大宋帝王素来宽仁,但是总有恶人不能体会天恩,反而变本加厉。地方军备对于这种流窜匪类无能为力,导致近年来大小官员屡屡有死于任上者,不可不防啊。” 司马光点点头,这确实是个现实问题,近年来地方恶势力越来越多,帮派林立,隐隐有不服朝廷管束的趋势。这都是新法遗毒!司马光恨恨的想道,随即又问道:“近日来贺礼麾下的带御器械网一般地撒出去,难道还不行吗?” 向太后叹息道:“带御器械毕竟有限,还要护卫宫中安全,能抽调多少人?要维护江湖稳定,还需要一支力量,用绝对的武力镇压不法分子。 而且那宫中带御器械值,虽然个个武艺精良,但是基本都是将门家传的本事,不能外传。 所以贺礼势必要自己琢磨出来一套真气法门,来作为这一支力量的速成根基。” 司马光疑问道:“那也不必弄得如此恐怖?个个如同妖魔一般,有碍观瞻,如何能为皇家办事?” 向太后笑了:“既然名为罪军,自然只是贺礼早期试验失败的产物,拿去边关战死了也不心疼。 君实也是知医术之人,贺礼说过,真气不过是五脏之气的延伸流转,过经脉而发于体外,一旦练得不对,破坏五气平衡,扰乱人体阴阳。 君实细想,可知道那些罪军的外形如此可怖的原因了吗?” 司马光闻言,大为震惊。他作为一个儒家读书人,向来是看不起江湖的打打杀杀,也根本不会想知道江湖中人的内功心法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如今听说武学就是医学,顿时心中大为震动。一时间那些罪军的种种可怖症状就明白起来。 不把他们看作异类,而看作病人,就十分好理解了! 第186章 罪军五队,扫平女真! 向太后解释道:“那罪军共分为五队,用面色来区分,分别是青、红、白、黄、黑。” 司马光也是个聪明人,恍然大悟,接话道:“那面色发青者就是肝气郁结,那面色发红者就是心火旺盛,那面色发白者就是肺气沸腾,那面色蜡黄者就是脾气冲天,那面色发黑者就是肾气上涌。” “不错,”向太后点头道: “五脏对应五色,贺礼用典籍中记载的秘法,激发这些罪囚的五脏之力,他们的五脏平衡被打破,导致气息上涌显于面部,所以看起来十分恐怖,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鬼怪。 但是也因为气息极端的不平衡,导致他们的某一种真气源源不绝,激发身体潜能,霸道绝伦。用于军伍之中,驱使其攻城略地,个个悍不畏死。” 司马光叹息道:“五脏失衡,气息涌动,其痛苦不亚于重病在身,甚至可以说他们个个都是有重病在身! 同时某一种内气涌动不休,让他们心中狂躁,迫不及待的要发泄出来,所以个个残忍嗜杀,悍不畏死。 但是他们每发泄出一部分真气,内脏就虚弱一分,直到有一天五脏俱衰,也就突然离世了! 唉,虽然是罪囚,但是何其残忍!” 向太后笑道:“君实宅心仁厚,是我大宋之福。不过君子虽讲仁义,却也配刀剑。 这些人个个十恶不赦,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又何其无辜呢? 我大宋至仁宗以来,与民休息,放权乡下,虽然藏富于民,让我大宋蒸蒸日上,但是民间的混乱也越加放肆。 阴阳消长,自然之理也。我觉得是时候做点改变了,就从收紧律法,从严治罪开始!” 司马光不再反驳,唯唯而已。 因为他知道向太后既然如此崭钉截铁的跟他说了,就不是在问他的意见,而是告诉他接下来的方针政策。 耿直之臣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能改变,什么不能改变。 真正的傻子根本就当不了官,更别说当大官! 别看眼前的向太后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样子,但是宫廷之中母仪天下的,哪有一个省油的灯? 向太后乃是宰相之女,许为先帝皇后,母仪天下,其人才略胆识超群,内外皆服。 这也是司马光为什么要找向太后进谏,想要给贺礼穿小鞋了。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能够真正左右皇帝的人。 如今看来,贺礼早就得到了向太后的承认,那么此番先前关于贬黜贺礼的设想,当然就不可能了。 司马光三朝老臣,自然有着敏锐的政治嗅觉和政治觉悟,转念间就不再纠结于贺礼的事。 而是继续谏言:“太后,西夏乃是癣疥之疾,大宋的真正心腹大患乃是辽国。虽然宋辽几十年不见纷争,但是暗中争斗不断,乃是彼此的大敌。 西夏能存活这么久,也就是在两国之间左右逢源罢了。 如今西夏被灭,那么平衡被打破,辽国很可能趁大宋一部分主力被牵制在西夏,从而对我中原腹地大举进攻,不可不防啊!” 向太后点头道:“君实乃是老成谋国之人,此话一针见血。 那辽国乃是大宋真正的对手,这个对手是逃不脱摆不掉的,无论是否拿下西夏,大宋和辽国的碰撞必然都会发生。 与其让西夏这个毒疮持续恶化,不如现在下大决心,剜腐肉割烂疮,一劳永逸! 要不然有西夏在,大宋永无宁日! 辽国要是真的趁此机会大举进犯,我大宋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司马光此刻见到怒气勃发的向太后,心中不禁大定,面色却更加惶恐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尤其两个大国,以和为贵,切不可轻启战端啊! 还是多派遣使者,早日和谈,再不济,多拖一些时日也好。” 向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君实,这事情就交给你做了,起码拖延半年,让我大宋训练出一队骑兵来!” “是!”司马光领命而去。 直到目送司马光出了宫门,太后才一挥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于是丝竹管弦又起,却是清扬之音。 “贺卿,君实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向太后笑道。 这时背后屏风走出来一个人,一身普通儒服,外貌平平,但是器宇轩昂,龙行虎步,尤其一双眸子灿若星辰,让人望之心安,正是贺礼。 就是普通人如果常常健身,气血旺盛,都可以让人一看就觉得气质不错。更何况贺礼神识强大,又在大宋地界饱受儒家熏陶,一举一动莫不合礼,纵然精气神内敛,也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修为不凡。 贺礼上前拱手,向太后笑道:“司马君实刚才说你是妖人,卿心中可是记恨吗?” 贺礼一笑:“司马光虽然思想迂腐,却也是一心为国。 大国征战,行军打仗之事他不懂,但是论起内抚黎民却是一把好手。 皇家统摄众臣,自然要知人善任,不可因人废事。每个人都有优点缺点,长处短处,只要把他们各自放在合适的位置,那么自然可以垂拱而治。 太后是此中大家,此番问我,乃是考验于我?” 向太后点头道:“官家有你这样的老师,我可以放心了。儒家之人教导帝王,多用虚言,讲王道,但是哪个有作为的帝王不是王道霸道共用? 可惜如今天子并非是我亲生,毕竟隔着一层。我纵然心中有韬略,也不可时时教导于他。有卿在,我可无忧也!” 贺礼知道,这向太后是与自己说了知心话。 向太后乃是先帝的正宫皇后,可惜只生了一个公主,没有儿子。如今的官家哲宗,乃是朱太妃之子。 朱太妃乃是贫民之女,虽然为人良善,但是毕竟见识浅陋,不能教导帝王。 而哲宗从小登基,乃是太皇太后高氏摄政,如今好不容易亲政,立志要做一番大事证明自己,所以才会和贺礼一拍即合,攻破西夏。 此时志得意满,怎么会再允许有人压自己一头?所以向太后虽然心中有话想要提点哲宗,也是不好说出口的。 毕竟天家的亲情可远没有权利重要,皇位之前,亲生父母也能反目,何况自己并非生母? 所以向太后早就多次召来贺礼,观察其品行德操,贺礼向来坦诚,事无巨细样样禀报,如今已经深得向太后信任了。 贺礼对向太后说道:“辽国外强中干,实在不是心腹大患。 那辽东的白山黑水之间,有一支女真,骁勇好战,乃是真正的未来之敌。 臣请旨秘密出海,带罪军五队,一举扫平这日后的心腹大患!” 第187章 金枝玉叶 等贺礼告退之后,向太后招了招手,旁边的侍女把一个螺钿掐金的盒子捧了上来,向太后慵懒地问道:“看看太傅给我送了什么东西?这贺礼不是俗人,先帝弥留之际特地嘱咐我,要倚重于他,才能使大宋兴旺。虽然我不信神鬼之事,但是说不定冥冥之中先帝确实感受到了天意,也不好说。” “根据各地的反馈来看,这贺礼曾经在很多地方亲自现身,可是他又确实一直在宫中从未离开,可见此人确实有神异之处!”旁边一位女官低声答道。 她是向太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同时掌控着向太后的秘密情报系统,所以此时只有她敢上前答话。 向太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若是真以为太后久居深宫不知道世间疾苦,那可就太小看人了!谁也不愿意做聋子瞎子,更别说母仪天下的人物! 皇后可是能够合法拥有自己的独立情报系统,这是皇室家法规定的,皇帝都不能干涉,外人只是不知道罢了! 自古以来,女性的地位从来都不低,中国也从来没有过三妻四妾的制度,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制!妻子与丈夫的地位等同! 尤其是权贵或者官宦之家,表现得尤为明显。否则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家族联姻,那都是切切实实的利益纽带! 若是自己的闺女嫁去别人家是去做一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子,那意义何在呢?古人可不傻!联姻联姻,嫁过去的都是掌家媳妇!是要掌管一大部分家庭财产的! 皇家更是如此,母仪天下可不是个玩笑话,是要真的有才有德有能力才行! 很明显向太后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家后宫掌权人。 所以即使听闻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情报,她也并不惊讶,只是招了招手说:“打开盒子看看,这样的奇人拿出手的会是什么东西”。 捧盒子的丫鬟闻言,轻轻的打开盒子上的锁扣,略显惊讶的说道:“太后,是一片叶子,好像……好像是玉的”。 那女官转头看去,只见盒子中间,果然躺着一片翠绿欲滴的叶子。 那女官笑道:“这个玉石雕刻得纹路俨然,纤毫毕现,若不是太过翠绿,真的以为就是一片叶子呢。” 说着就伸手拿起,递给太后。 突然“哎呀”一声,然后期期艾艾的说:“太后这……这好像真的是一片叶子”。 “哦?”向太后好奇的接了过来,触手柔软细腻,一股清凉的气息笼罩全身,顿时头痛得到缓解。 向太后心中激动,想了想,把这枚叶子贴在了眉心之上。 细长的叶子仿佛一枚竖眼,为她和善的面容,平添了三分威仪。 女官此时就笑着上前说道:“太后,那我为您搭配一个合适的首饰……” ……… 话分两头。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贺礼此时面对一望无际的辽阔海面,忍不住吟唱魏武之诗。 心中却是感慨不已。只有到了这个年代,才能真正的感受天心人意,而不是隔着史书看冰冷的文字数据。 在这波涛汹涌之间,那些船工在奋力操持舟舵,身后的带御器械们也在摇晃的甲板上,努力适应新的环境。 想那宋朝,因为通往西部的道路被西夏截断,陆上丝绸之路早已名存实亡,间接催使得海上贸易十分繁荣。 所以大宋在多处设置了市舶司,本意也是打开海上贸易的市场。不过近年来朝廷争斗不断,早就忽略了市舶司的建设,导致其成了摆设。 但是失去了市舶司的限制,反而使得民间自发的航海贸易迅速发展。 同时,丰厚的利润使得官商勾结的利益集团迅速形成,虽然还只是雏形,其目的也是走私而已,远不到明朝那时候的海商集团的猖狂模样。 但是资本这个东西如同出笼野兽,要想靠他们自觉那是笑话,迟早要打击一番然后再立法规范。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还不急,摆平女真才是头等大事。 贺礼立在船头,以上都是一转念而已,即使身旁的杨怀星也没有看出来。 杨怀星感叹道: “统领,若非您提前让我们调查,竟然不知道大宋有这么多出海的商队。 这些去辽东做生意的还算小规模,那些去倭国的船队才大呢,听说甚至占了几个岛,连庄园和寺庙都修起来了!” 贺礼笑道:“你们将门乃是勋贵,与国同休,自然只想着在中原刨食,琢磨多多兼并一些土地,好做个坐享其成的大地主。 而那些文官多出身于东南沿海,他们的家族在陆地上争不过勋贵,自然要发挥自己的长处,靠水吃水。 这里算什么,等到王宁从南方调查回来了,让他给你讲讲那些从泉州、广州出发远渡重洋的大海商,是何等的规模。” “什么?南方那些船队规模更大?我一直以为除了苏杭那一片,其他地方都是不毛之地。”杨怀星惊讶的说道。 “正是因为朝廷中你这样想法的人比较多,才能让他们暗戳戳地发大财。朝中党争哪有那么简单?每一个官员背后都有着家族利益的影子!等咱们回来了,我就给他们好好上一课,论起大航海,他们还嫩着呢!”贺礼哈哈笑道。 杨怀星也放下心来,心想着回来后肯定召开家族会议,一定要搭上太傅的东风。别说南方大海商了,就这去辽东贸易的小海商他也看着眼馋! 这些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真正一查才知道各个腰缠万贯,说是挥金如土都不为过。 自己这些勋贵靠着祖上挣来的那百十顷地就洋洋自得,处处觉得高人一等,实际上不知道怎么被这些人鄙视呢! 那些贵妇们争相购买的珍珠、皮毛,这些人手中大把大把的有,如同抹布一样扔的到处都是。 一趟出海就是百倍利润,谁是傻子,东京的人才是傻子!生活在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虚幻满足里,实际上过着穷哈哈的日子,真他娘的! “不过你别只看到他们赚钱,这些路子都是无数人在风浪里趟出来的,发展到现在,不知道多少人葬身鱼腹! 我是要推动航海业更好地发展,而不是抢他们的饭碗!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否则这辈子也就做个富家翁!” 贺礼瞥了他一眼,吓得杨怀星连连称是。 第188章 女真人向往的生活 “带来的那些罪军怎么样了?”贺礼问道。 杨怀星拱手回答:“像死狗一样在船舱里窝着呢”。 贺礼点点头。 现在自己处在天龙八部时空的宋朝,比原本自己历史时空中的宋朝航海业更加发达,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很多人练过粗浅的内家真气,导致身体素质和适应能力大大加强。 自己手下的待遇器械,虽然都是北方人,但是由于他们内功精深,上船之后,不过稍微晃了一阵就适应了。 但是那些罪军就不一样了,他们之所以战斗力强大,是因为内脏之气不平衡,到了船上之后不规则的颠簸状态,使内脏冲突无法适应。 所以他们的晕船症状比普通人更加严重。 不过这样更好,这些人暴躁易怒。若是不晕船,说不定还闹事呢。这些人真是出海征伐的完美工具人。 没几日,船队就在辽东登岸。 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明媚,除了合理和带御器械之外,所有人下船之后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这是这些船员们在海上飘荡几天之后,产生了对大地的依恋。 佛道修行之中,经常讲因果说人之所以不能成仙成佛,是因为人生于天地之间,所食五谷泉水乃是生于大地,大帝就好比人的母亲,人如果无法偿还这个因果,就永远无法离开大地。 要想飞升成仙,就要斩断自己与大地之间的因果。 至于怎么斩断,其实都是猜测,道家人觉得要餐风饮露,建立与天的联系,隔断与地的联系,就能飞升。 佛家讲究抛却肉身这个臭皮囊,这样就舍弃了和大地的牵绊。 其实不过是古人臆想罢了。 每一个后世的人都知道,这天地本是一体,都是物质世界。 人生于这天地之间根本,就跑不出去,在天上和地上有什么分别,还是在这个星球之内。 要想离开这个星球,可以修仙问道,也可以依靠科技。但是无论怎么发展都无法脱离这个世界,无法脱离这一方宇宙。 当然是漫威世界里,动不动就穿越宇宙、平行世界,但是归根结底还在漫威宇宙之中,并没有出去。所谓的平行世界,只不过是漫威宇宙里的一个设定,把信息的干涉叠加而已。 要想脱离生养自己的一方宇宙,只能靠机缘。 比如贺礼,执女娲之符召,总节杖沟通各宇宙之灵,才能自由穿越各个世界。 说来说去,来到天龙八部世界的时间不短了,自己的源世界还是一个分神在顶替自己上班,真想回去看看啊。 不过,既然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好,让这个武学世界能够持续繁荣昌盛下去。 人不能只是索取,要给予这个世界回报。毕竟自己在这里获得了人体内“气”的真正奥秘。 感叹了一下,看着四仰八叉的人们脸上的幸福笑容,贺礼也笑了。 幸福其实非常简单,此刻的他们就是幸福的,无论老幼,无论好人坏人。 但是有的人应该多享受幸福,有的人不配。 贺礼向杨怀星招招手:“带御器械全体就地休息,一个时辰后,整队出发!” 然后大喝一声:“所有罪军,分成五队,给我撒出去警戒巡逻周围十里!” 罪军们听到声音,如同火烧屁股赶紧跳起来整队,一瞬间就自动分好队形,巡逻去了。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越是恶人其实内心越是懦弱。 欺软者,必然怕硬。 一个时辰后,众人从船上卸下此行所载的货物,去寻找那些女真人的聚集地。 这些船队的商人经常和女真人做生意,对于他们的聚居地很是熟悉。 走了不久,翻过一个矮山,就看到前面炊烟袅袅,是一个大型村庄一样的部落。 这部落处在一个小小的山谷之中,两边长条状的矮山可以阻挡冬天大部分寒冷的风,从而给人群的定居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寒冷的北方最可怕的不是气温,也不是雪,而是风。北风呼啸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冷,那寒意如刀一般钻进每个人的身体里,这时候纵使再强大的人,也要躲在屋子里烤火。” 那商队的带头人殷勤的给贺礼介绍。他知道,搭自己船的这些人,可都是宫廷侍卫,是平时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是以他一路上小心翼翼的伺候,生怕这些人有什么不满意。 贺礼点点头,想到了在自己原世界中,70年前的那些先辈们,他们穿着捡到的棉衣,揣着炒面吃着雪,蹲伏在这辽东的冰雪里。 为了这个饱经苦难的民族能够再次扬眉吐气,他们做到了即使是在这个武侠世界中的人也不敢想象的事情,那就是对抗天威。 冰雪长津湖! 这个伟大的民族,吃了太多的苦。贺礼今天想让她少走弯路。所以此次来劝降女真,他势在必得。 微风拨弄着地上的黄叶,也吹动了勤劳缝补衣服的辽东妇女的秀发。 她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不经意间瞟见了蜿蜒而来的商队,欣喜的大喊了一声:“宋国的买卖又来了!” 这一嗓子清澈透亮,被旁边的人家接住,就是一声更加嘹亮的呐喊。就这样呐喊声此起彼伏的传了下去,不一会儿,整个村庄的人都出动了。 在旁边一块宽敞的空地里,商队摆好自己所带的东西,村落里的女真人们也都扛着自家的皮毛等货物陆续赶到。 他们惊奇的发现,这次的货物不仅多而且更加丰富了。尤其是那一口口锃亮的铁锅,可是每家每户都梦寐以求的宝贝。 一口铁锅在这里,可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是真正可以传家的宝贝。只有部落里的族长和巫师才拥有如此精美的铁器。 一个个昂藏大汉们高声吆喝着半生不熟的宋朝官话,询问这些铁锅是否售卖。当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呼喊。 尤其是听到了那铁锅的价格,只需要10张熊皮或者两张虎皮,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阵的欢笑。 纵使一家拿不出这么多东西,但是两三家凑一凑总能凑够。 这一口锅做两三家人的饭绰绰有余,一起吃饭有什么打紧? 此刻这些女真人,向往的生活就是拥有一口铁锅而已,哪怕是共有的。 多么像自己所在的世界中,那些大城市的房奴。 贺礼苦笑着摇了摇头。房子和锅又有什么分别呢?说实话还不一定有锅重要。 第189章 来自女真人的感动 女真人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铁锅,兴奋地载歌载舞起来,头人和巫师也高兴地邀请远来的客人一定要留下,为他们举办一场篝火晚会。 如今的女真人,多的是这样的一个个小部落,不仅要与天争斗求生存,还是被辽国欺压的存在。 所以他们的头人和巫师,不仅仅是统治阶层,更是开拓者和保护着,保护自己的族人更好的生存。 所以他们会为自己的族群获得了更多的物资而高兴。而并非像大宋的官老爷们一样,有什么好东西就自己先抢了。 宋朝商队这次不仅带来了铁锅,还有铁锹、铁犁,最重要的是锯子!辽东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木头,各种参天巨木布满了山岭。辽东人基本靠捡落下的枯枝做燃料才能度过寒冷的冬天,但是房屋的建造就要靠伐木,可是靠手里那些简陋的铁器,伐木的效率太低了。 早就听说大宋有着一种神器叫做锯子,用来伐木那是百倍的效率。不过打造锯子需要上好的钢料,就是辽国产量也不大,时常需要从宋国购买,他们这些女真人更是见都没见过。 以往这些宋朝商人不敢贩卖这样的铁器,只是吹嘘一下过过嘴瘾,挺多每次偷偷带几口铁锅罢了。 没想到近日如此豪奢,不仅货物充足,而且价格便宜。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头人和巫师不是傻子,他们必须要得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所以他们看似热情相邀,其实也是打探情况,为何这些商人如此反常? 直到他们看到往日能说会道的领队如今有些拘谨,一边说话,却时常用眼睛瞟身旁的锦衣武士,头人和巫师对视一眼,知道这才是今日的真正说话算数的。 所以头人热情地上前说道:“这位官人英武不凡,想必是宋朝的大官,今天赏脸来到这里,还请屈尊落脚,参加我们的篝火晚宴,羔羊美酒熊掌都有!” 却是贺礼并不想暴露自己,所以让杨怀星来做这个明面上的主事人。 杨怀星拱手道:“相必面前的就是头领了,我乃是大宋定远伯杨怀星,此次乃是奉帝王之命,来与女真共叙兄弟情义!” “竟然是爵爷当面!”头人惊讶的说道。 此时的女真人还没有崛起,只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平日里辽国的一些小头目都让他们毕恭毕敬,有爵位的人,只出现在他们听闻的故事里,那都是贵族! 宋辽是当世两大强国,在他们的心里,宋朝的爵位可以类比辽过爵位,那都是需要仰望的统治阶级! 慌乱中,头人连忙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节,因为他也不知道宋朝的礼节是什么样的,只是回想着宋人的举止,学了个四不像。 杨怀星托住他的胳膊,温言道:“不必多礼,我这次虽然乃是帝王派遣,却并非正式使节,乃是为了共叙兄弟情义。” 这时候头人和巫师才想起来,之前确实这位爵爷就已经说过一次了,只是当时震撼于对方的身份,忽略了。 “这。。。不知爵爷的兄弟什么样子?我们祖辈居住在这里,最近也没有收留过外地过来的人。不过我们可以去周围打听,我的儿郎们熟悉山林,撒出去为爵爷寻人也是毫无问题。” 头人以为是杨怀星有什么亲戚走失在附近了,所以来找他们帮忙寻人。头人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既然有用自己的地方,那么这些东西就可以拿的心安了。要不然,贵族老爷给他们这样的贱民送东西能是好事? 杨怀星笑着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巫师,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下,又指向所有人,大声说道: “在场的诸位都是汉家的兄弟,只不过中原板荡之时,神州陆沉,诸位兄弟逃难到了此处。 大宋帝王阅读史书,知道了这一段历史后唏嘘不已,召翰林学士询问,才知辽东的一支汉人在这白山黑水之间挣扎求存,还饱受欺压,心中感慨不已,派我送一批急需的物资过来,改善诸位的生活。 不过我大宋朝廷不与民争利,所以即使有心相送也不能让商人们赔本,故而皇家补贴钱财,让他们以成本价卖给诸位。” 头人和巫师连连点头,确实是半卖半送的价格,他们心中确实觉得占了大便宜。 商人领队也跟着点头,心中却腹诽,原来爵爷也这么不要脸,虽然没有自己等人心黑,但是这瞎话也是张口就来。这些铁器可都是他们带来的,自己往日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卖。 “这。。。”头人和巫师对视一眼,便宜确实便宜,对方的善意要接受,但是这所谓的古代之事,谁说的清?听听就好。 杨怀星笑道:“我知道时间久远,无法考证,诸位生活艰难,怕是少有记载留存。但是我这边可是有着现成的证据,史书里记载的明明白白。若非同是汉家,又怎么会大老远的跑过来? 你看我们的语言虽然不同,但是大体音节类似,我们说话很容易就能猜出来是什么意思。这就说明我们祖上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只不过时间久了,生活的地方不同使得语言发生了改变。 就好比宋朝疆域辽阔,开封话和苏杭话就发音不同,但是交流几次也能猜个大概。” 看头人和巫师疑惑地样子,杨怀星向商人领队一挥手:“你把那些欧罗巴的人和昆仑奴带过来,让女真兄弟们开开眼。” 这时候海运发达,欧洲又处在黑暗残酷的中世纪,所以经常有白人或者黑人奴隶被贩卖给大宋商人, 宋朝人爱看稀罕,所以买卖这些奴隶也有着不小的市场,南方富豪之家多喜欢买几个当仆人以充门面。 这次他们的船上也带了两个,却是因为这个白人懂一些洋流的知识,对于海上的事情比较精通。至于黑人,就是纯粹的体格好卖力气了。 女真人见到这两个白的吓人、黑地出奇的人,惊呼声一片。 知道这两个也是远方的人类后,好奇地围上来指指点点。 “跟头人说一下你们那里的话!”商队的领队命令道。这两个人跟船也有几年,懂得简单的汉话,听到命令就叽里咕噜的说了起来。 这一下子把头人和巫师震惊地不轻。 杨怀星笑道:“看,这才是极西之地和极南之地的人种,他们的外貌和语言,和我们完全不同。” 头人和巫师连忙点头。 原来觉得宋人、契丹人、女真人大不相同,不论是穿衣打扮还是生活习俗,大相径庭。现在看看这白的吓人、黑地出奇的人,顿时觉得果然自己就是汉人。 你看,汉人和女真人都是黑眼珠、黑头发、白皮肤。而不像这俩,眼睛蓝色、头发黄色、白得像鬼、黑得像炭。 对,你没有看错,在这个时代,汉人的皮肤是“白皮肤”!不是真正的白色,而是汉人就把自己的小麦色皮肤定义为“白色”! 就是欧洲的史书记载上,也把汉人尊为“白色人种”,无他,汉唐强盛罢了!作为世界的政治文化中心,人人向往的圣地,汉人的定义就是标准! 一直到后来欧洲工业革命完成,腐朽的清王朝暴露了其不堪一击的本质,导致汉人被西方大为鄙夷,从此给贴了一个“黄种人”的标签,从心理上就被欧洲人歧视。 即使通过后来两百年汉家仁人志士的斗争,道贺礼现在所在的时空,仍然在某些地方,黄皮肤被视为比黑皮肤更加“下贱”、更容易被欺负的符号,甚至常常被黑人抢劫。 闲话休提,这黑人白人一出现,顿时女真人对于自己祖上是汉人信了七八分。 再一听那白的像鬼的人叽里咕噜,感觉自己的话和汉话确实近似多了。 实际上,整个亚洲大地上的人都深受汉家文化影响,按照语言学家的说法,就是一个语系。就好比英国法国德国,他们都属于印欧语系,很容易相互理解。 同理,整个亚洲大地上,就算是草原部落也难免受到汉文化影响,更何况辽东之地,紧挨着辽宋? 看看那些汉人送来的精美铁器,再想想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辽人,如果要选一个的话,那还用想吗?自己必然是汉人! 这就是历史的重要性了。一个族群必须有着光辉的历史,才有独特的凝聚力。如果没有,就很容易被同化。 此时女真还是一群散居的部落,完颜阿骨打还没有立下一统女真的雄心壮志,女真人更没有过像样的辉煌胜利,甚至连原始的民族认同都不存在。 做了那么久渔猎的贱民,突然有一个当世最强大的民族,派来了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亲自过来说,我们祖上是兄弟,还送了一大批物资过来…… 总之这个部落的女真人们被感动坏了! 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祖上是汉人,反正这一刻,绝佳的机会放在眼前,此时不做汉人,恐怕以后没机会做汉人了! 第190章 布医施药 大势既然已经商议完毕,双方皆大欢喜,接下来就是热闹的载歌载舞环节。 贺礼却在一片欢乐的人群的外围支起一张折叠木桌,进入了自己此行之中的角色——施医赠药,诊治疾病。 不要觉得什么粮食铁器,这些生活必须物资就是厉害手段,真正的厉害的反而是贺礼这默默无闻的赠医施药手段。 正所谓攻心其上,攻城其下。物资易得,人心难聚。 对于大众来说,最重要最有效的拉拢办法就是治病。哪一个宗教不是靠着这个方法起家的? 天师道起家,靠施舍符水。佛教起家也靠着治疗跌打损伤。那西方的一神教传入中国大建教堂,也是要靠赠医送药的同时宣传主的荣光。 下至权贵,下至庶民,谁能逃脱疾病的折磨?这才是真正的刚需。 而这个时代,疾病又往往和冒犯神灵、因果报应之类的联系在一起。所以治病救人的同时就会给自己套上高人的光环。能对抗那些神鬼莫测的疾病,就某种程度上代表自己有着超越凡人的手段。这尤其对于贫苦大众来说是屡试不爽的心理威慑。 贺礼首先诊治的就是那位巫师。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如果说头人掌握了族群资源的分配,那么巫师就是掌握了女真族人精神世界的角色。 这个巫师之前虽然一言不发,但是绝对是重要性不低于头人的存在。 要拉拢一个部落,只从物质上是不能长久的,必须要在精神上同化。 这个巫师已经四五十岁了,在这个游猎的部落里面,已经算是垂垂老矣,年轻时落下的病痛已经开始长久的折磨他。 老于事故的巫师也一眼看出贺礼应该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所以对于贺礼对他进行诊治的邀请也欣然接受。 当贺礼一项项地说出他身上有的暗伤,甚至连受伤时的情形都说的一清二楚时,这个老巫师还是震惊了。 他年轻时也是搏熊猎虎的汉子,纵横山林,也留下了一身伤病,这几乎是每个女真人的缩影。 身上的旧伤时不时隐隐作痛,待到气候变化的时候,更是疼痛难忍。不过人人都这样,有什么好说的,忍着罢了。 巫师本身就负责部落里的祭祀与医药,他自己清楚这种伤是年轻时落下的,药石也无能为力。 可是当一股热气从贺礼扣住他脉门的手顺着胳膊盘旋而上时,他真的震惊了。 那感觉普通喝了一口最烈的酒,一股热意在全身各处迅速游走,马上伤痛之处就起了反应,暖烘烘热辣辣,过了一会儿又酥麻发痒,这……没有人比经常受伤的女真人更清楚,这是受伤的地方在恢复! 不一会儿,贺礼笑呵呵地说道:“好了,起来活动一下。” 巫师站起来仰天大吼,此刻的他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卸下了一身枷锁,又变成了那个战天斗地的汉子! 诸多刚才还在观望的老年人和妇女纷纷围了过来,一个个对他又摸又问,啧啧称奇。 有这个神奇的例子在,一时间所有人都涌上来,求这个神医看病。 这般部落时代,可没有排队一说,大家推推搡搡,都想让自己先看。 杨怀星虽然在跟头人开怀痛饮,但是余光一直注意着贺礼这边。见状,连忙把头人拉过来主持秩序。 不过就是头人也不好使,毕竟谁都不傻,病痛在自己身上,别人可不会替你承担! 谁知道这大宋来的奇人一次能治几个人?他们会在这里待几天?看与不看不就完全凭这位奇人的心情么? 部落虽然不大也有着几千号人,怎么可能看得完呢?怕不是能有百分之一就不错了。 好不容易抢了个先,要是因为谦让就错失了机会,那可真是吃屎都抢不到热乎的!怕不是被嘲笑一辈子! 这般原始的部落,讲究的就是一个强者为尊,谦让之类的基本不存在。这个时候,头人说话算个毛?! 至于巫师,现在更没人理睬他。你治好了说起话来不腰疼,我们也想治! 一时间推推搡搡纷纷乱乱,时不时听到这样的对话: “干哈?挤个鸡毛,老子先来的!” “你身强体壮的,我病的厉害我先看!” “狗叉的,我病得更厉害,晚上睡不着!” “看你挺精神的,不要脸!” “我咬牙挺过来的,我跟你说?” …… 头人想过去劝,不知道被谁一把推了个趔趄,尴尬不已。 正当头人焦头烂额时,贺礼挥手之间,飞出一张画卷,在空中悬浮,缓缓展开。 画卷放出五色毫光,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众拥挤的人们此刻如同一只只被提着脖子的鹅,呆愣愣的看直了眼。 一股浩瀚的威严弥散开来,镇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抬眼看去,天地之间果然有一个顶天立地的神灵正在注视着自己。 常人进入寺庙看到一丈多高的神佛塑像尚且心生畏惧,更何况此刻见到如此景象! 一阵缥缈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心底,不依靠语言而人人皆知: 大罗天阙,紫微星宫 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 法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 旋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 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 万象宗师,诸天统御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万星教主,无极元皇 中天紫微,北极大帝! 一尊大神顶天踏地,头戴冠冕,身穿星袍,一条星河盘旋围绕,放亿万明光。 “北极大帝,长生玄尊,统帅七星,座下五将。” 一时间众人一起抬头,只见虽然是晴天白日,天边竟然有七星如斗,依次闪耀。 “五将曰:胡黄白柳灰。” 只见北极大帝座下,果然有五位大将,身高三丈,披甲执戈,护卫左右,各个兽首人身。 众人凝神观看,只见五位大将的灵光之中显现五种虚影,分别是:玄狐、黄狼、刺猬、长蛇、硕鼠。 这五仙乃是女真本地的模糊信仰,基本还停留在万物有灵的初级宗教阶段,类似图腾一样的巫术信仰。 此刻贺礼以后世完备的宗教系统,兼容了本土信仰,最重要的是直击心灵的幻术操作,直接把原本的信仰碾了个粉碎。 毕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管宗教理论宣传得怎么花里花哨,有神迹的才是真神! 第191章 和谐,需要实力 世界上最惨烈的是灭国之战,但是最持久的一定是宗教战争! 比如欧洲的十字军东征就持续了将近两百年! 而中原大地上的佛道之争则是从来没有断过,只不过手段更温和罢了。 甚至国战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宗教战争,毕竟宗教就是文化的一种表现方式! 比如说佛教在身毒糜烂堕落,在藏地酷烈阴暗,在中原则是佛光普照,这都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的道理。 所以贺礼纵使在灭西夏也没有拿出超自然的力量去干预,只是出动了一支道藏实验的废品军团——罪军而已。虽然战力绝伦,但仍然是在本世界的内力修炼框架之中。 如今为了降服女真部族,却直接用上了超自然力量的大杀器--幻术。 实在是因为要想改变人心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无论是儒家的教化还是佛道的同化,都来得太慢了,贺礼已经没有耐心细细布局,毕竟对他来说,时间是最珍贵的资源! 他还没有摸到长生的门槛。总不能百年之后成为一个尸解仙!那岂不是辜负了娲皇的重托,弱了鸿蒙之中第一位诸天使节的名头! 自己在宗教上打开一个缺口,能不能最终同化女真部落,把白山黑水最终化为中原文明,然后就看大宋本地道门的手段了。 若是道门连这样的局面都接不住,那也不用再混了,直接等着被佛门压制得了!毕竟那玄慈二话不说带着大半少林寺子赶赴西域,可是有魄力得很! 想到这里,贺礼收了幻术。 所谓的神迹,就要似真似假才好,太多的狂信徒对于生产力发展也是个巨大的阻碍。 贺礼的这些操作在众人的眼里,就是放射出漫天无量光的巍峨神像把光芒一收,又化为这一张普普通通的画卷,若非它依然悬浮在空中,就好似刚才的景象只是所有人的一场梦而已。 众人尚且沉浸在回味刚才的景象之时,忽然“噗通”一声,大宋商队的领队跪在了尘埃之中,叩首高喊道:“弟子从此虔诚信仰北极大帝,永世不改,求大帝保佑我等出海顺利,一生平安!” 一瞬间大宋来的海员们纷纷跪倒,三拜九叩,纷纷乞求北极大帝保佑。 他们这些海上搏命的汉子是最需要信仰的,航行在大海上,风浪与寂寞是永恒的主题,不安如同毒蛇吞噬着每个人的内心,让人徘徊在疯狂的边缘。 一个坚定的信仰对他们来说尤其重要,但是偏偏汉人最是缺乏坚定的信仰。佛、道、巫三大流派各放异彩,多如牛毛的小流派信仰也各有市场,所以从此时开始,临时抱佛脚已经成为了主流,不管什么大神,能保佑自己的就是好神。往往去寺庙上香请愿之后马上再去道观卜卦求符,这都是宋人的常规操作。 如今真有一个显现神迹的大神出现,而且听起来还是正统大神,这些宋人海员们的内心马上就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一时间内心有了依托,心态平和宁静下来,纵使贺礼已经撤去了幻术,他们在参拜之间从心底竟然自发涌出了一股平安喜乐的心态,贺礼放开神识仔细感受,发现他们进入了一个如同武林人士打坐的状态,呼吸平和、心跳有力、激素均衡、脑部活跃,这就是道教典籍之中记载的修行入门水平——“定”的境界。 这些人参拜之后起身,发觉自己不仅内心安宁,多日之间海上航行的疲惫也一扫而空,浑身上下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忍不住再次从内心真正加强了对北极大帝的信仰。 贺礼看着暗暗点头,怪不得净土宗这样的求神拜佛流派,一度超越所有的高深修行门派成为了佛门的主流,正是因为那实实在在的可以感受到的心理暗示产生的功效。它对于修行人来说虽然微弱,却对普通人有着莫大的冲击。 果然宗教和艺术一样,也要和人民群众相结合才能真正焕发生命力! 一时间贺礼自从获得娲皇赐福之后翻阅的众多现代知识以及在大宋皇宫之中见到的诸多艺术理论如同蝴蝶群一般在脑海里飞舞,然后那副画像一变再变,虽然大体还是那个模样,但是让人看一眼就仿佛被黑洞吸引了眼光一般再也挪不开眼睛,通过视觉对看画的人产生心理暗示效应,产生心理上的放松和安宁,从而间接调节身体上的病痛。 宋人们的举动影响了女真人,如同贺礼刚才诊治的巫师,虽然贺礼治好了他的病痛,但是要想他皈依汉族信仰,抛弃已有的信仰和地位,那是万万不能的。 不要以为原始部落的人就单纯,相反他们可能更加奸诈,因为恶劣的环境让他们更加现实,只相信到手的资源,只崇拜强大的力量。 此刻巫师虽然刚才见到那顶天踏地的大神时心神沦陷,但是幻术一过,怀疑之心又起,种种恶念丛生,把这些汉人视作了前来争夺信仰的大敌。 这就是最原始的人性,所谓“昨天事后圣如佛,再过一天化”,相信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深有体会。 巫师眼珠急转,思索对付宋人信仰入侵的方法时,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画像,一时间心神为之所夺。那天宫盛景、无边威严、无量光芒,迅速洗刷了他沸腾的争斗心,内心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平安喜乐,好似从小伴随他的饥饿、严寒、搏杀都渐渐淡去,原来世上有着如此美好的地方、如此高尚的追求,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而效护腐鼠之夜枭,这区区门户之见,当真可笑! 当一个有着坚定信仰的人被击溃信仰之后,反而是最快接受新信仰的人。 因为宗教信仰如同曼陀罗花一样,让他一刻也离不开。 巫师盘膝而坐,面对空中悬浮的画像,以身伏地大礼参拜。一瞬间,“呼啦啦”趴倒了一片女真人,对着神像参拜起来。 巫师嘴里吟哦着晦涩的声调,悠远苍凉,仿佛要把女真历代的苦痛申诉。 冗长的吟唱过后,就是几声狂热的大吼,“嘿!嘿!哈!” 千人一齐大吼,冲天而起的斗志仿佛要把山河踏碎!在这几声大喝中,贺礼仿佛看到了日后如同山崩海啸的金兵铁骑,日夜奔袭、横冲直撞、纵横无敌的样子。 “你们本来是砍向中原的一把刀,可惜这里有了我,日后,你们就是中原最好的利剑!”贺礼心中暗暗说道。 这些女真人参拜完毕起身之后,各个安静下来,也不再拥挤争吵,因为看了那神奇的神像以及刚才的一阵参拜,不仅心里平和,身上的病痛好像也减轻了不少。 贺礼以手指地,地上土石翻滚如同沸腾一般,好似泉水喷涌,吓得人人变色。却见这土石并不乱飞,而是如同蚁群一般聚集起啦,不一会儿就成为了一座高约3丈、长约5丈的巨大神殿。 神殿坐北朝南,被阳光照得通透,好似无私之人的内心一般亮堂。那一根根石柱比人还粗,撑起了巍峨的神殿,独具美感。 这是贺礼以雅典神庙为原型,充分利用黄金分割建造而成。 那画像飞入神殿之内,挂在正中央,众人仰头看去,更增几分威严。 神像与大殿等高,神像底部的5大神将正好在众人平视之处,让人第一眼就能看到,这是对本地原始信仰的兼容与照顾。 今天这手笔属实太大了,幻术过后就是平地起神庙。幻术则还罢了,毕竟人的记忆会慢慢遗忘,但是这拔地而起绝非本地人力可以建造的巨大神庙,那蛮荒和艺术杂糅的独特风格,还有摄人魂魄的神像,真实不虚的矗立在每个人的眼前,看得到,摸得到,时时刻刻提醒着每个女真人——那就是神迹。 原始的部落,一旦信奉了宗教,那是真的狂热,贺礼算是见到了。他们把自己看做神使,各种跪拜。直到烦地不行了,制止了他们,他们转而去参拜神庙,足足参拜了一个下午。 直到日落时分,这些女真人才回过神来,点燃起篝火,杀牛宰羊,以十二分的热情欢迎远方的客人。 一时间,快乐的歌声和烧烤的香味飘荡在这片山谷之内的每个角落。 原始民族的热情彻底释放了,载歌载舞之后不尽兴,又开始了摔跤之类的格斗项目。 贺礼使了个眼色,杨怀星会意,把上衣脱掉,跳入场中参加这场摔跤角斗。 当女真人里膀大腰圆的汉子被他们眼里瘦弱的宋人扔出去之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群情汹涌,一个个年轻的女真汉子依次上前挑战杨怀星,却都被他扔了出去。 直到杨怀星大喝一声举起了一头延边黄牛,女真汉子们轰然叫好,彻底服了。篝火晚会达到了高潮,一个个女真汉子纷纷给他敬酒,年轻的姑娘们也大胆地过来跟他喝酒。 贺礼就坐在神庙之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和谐相处,需要有和谐相处的实力,那是比暴力统治更完善的力量,不论是硬实力还是软实力。 第192章 被忽视的中医 因为贺礼显露神迹,导致这些女真人狂欢了一整天。 大宋的几个带御器械更是成为了所有少女崇拜的对象,大胆热辣的姑娘们纷纷发出邀请,想要与他们一起共享野趣,探究生命的真谛。 不过不出意外的都被拒绝了。 并非是因为军令如山,他们不敢。主要是这些人都是勋贵子弟,在汴京什么花魁没有见过,什么花活儿没有玩过?这些少女虽然占了个热辣开放,但是丝毫不被他们看在眼里。 这些能进入带御器械的勋贵子弟都是家族中的佼佼者,从小接受了严格的贵族教育,不仅有诗书礼仪、拳脚兵器,更有完备的性教育。 从小就有嬷嬷伺候看护,十五岁安排美貌婢女与成熟妇人教导,晚上尽管胡天胡地的玩,保管玩得尽兴,玩到吐。 虽然一般勋贵之家都把这个“假期”定为了一个月,但是这样尽情地释放青春的激情,没有几个真的能够撑一个月,大多数半个月就遭受不住,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大彻大悟”,悟到了“色即是空”的道理,开始乞求能够继续每日习文练武,对花前月下之事再三推拒。 这才是真正的勋贵子弟,真正的贵族教育。那些所谓的贵族“规矩多没有自由”导致贵族家庭的贵女爱上野小子、贵公子爱上农村傻白甜,纯属穷人的编造臆想。 你家有地有田野,贵族没有吗?贵族家里良田万顷,纵马奔驰都肆无忌惮,你能有他快乐? 每年清明时分,贵族们出去到山清水秀的地方野炊踏青,不比你田间地头烤蚂蚱快乐一百倍? 门当户对,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不仅仅是歧视,更是因为生活方式和圈子差了十万八千里,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 在这个承平日久,阶级分化严重的时代,就更为明显了。 如果豪门贵公子真的看上了某个平民少女,要娶她为妻,那么大可不必担心被家族反对,然后被逼着浪迹天涯的桥段。 因为如果一个平民少女能被豪门贵公子看中,必然有着惊人的不凡之处,贵公子能看上,他的家族也能看得上。 这一点就是宋朝的包容性,阶级固化只在暗中而不在明面上。这在封建王朝是十分特殊的时代,因为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才华,才华可以凌驾阶级。 好比仁宗时期的太后刘娥,出身只是货郎的童养媳,却被皇帝看中,一遇风云便化龙,直登皇后宝座,后来又成为太后执掌朝纲十余载,人皆称颂。凭什么?凭她过人的才华。 所以这些女真少女既然跟才华不沾一点边儿,仅凭野性的美貌,是根本不会被这些勋贵子弟多看一眼的。 这些勋贵子弟的“守身如玉”使得女真汉子们更加心服口服。毕竟崇拜强者是他们的天性,而这些强者还不跟自己抢心爱的女人,简直完美! 贺礼在神殿之巅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原始野蛮文明和发展到顶峰的诗书礼仪文明的碰撞交锋乃至慢慢融合,如同阴阳气机旋转纠缠,玄妙之极。 所谓的个人修行只是旁支末节,纵然武功盖世又如何?左右不得天下大势,更别说文明生灭。 这一次辽东之行,虽然波澜不惊,但是却如同蝴蝶翅膀搅动着文明争斗的风云,贺礼正在敏锐地观察着这蝴蝶翅膀掀起的微小气旋。只要能够看得更多更透彻,迟早把它扩展成为席卷天下的风暴! 良久众人酒足饭饱之后散去,宋人们也支起帐篷就地扎营休息。 直到第二天,商队继续进行后续的交易,贺礼也重新支起来义诊的桌子,为此地的人们解决病痛。 巫师还想带人继续参拜神庙,被贺礼一脚踢了回去,规定以后只能一个月参拜三次,而且每次只能去三分之一的人。 天天参拜神庙,还干不干活?没有生产活动怎么支撑文明发展?可别像那些美洲原始人一样宗教庞大但是文明稀烂。 巫师不以为意,喜滋滋地回去看守神庙了,这下自己能天天独享神像的玄妙,也挺好的。 贺礼看了半天疾病之后,发现大部分人都是外伤后遗症。 让人把女真头人叫过来问道:“青壮年的病我都看了,那些妇女儿童就没病吗?” 女真头人大为惊奇,支支吾吾地解释许久,贺礼明白了:其实妇女儿童发病有很多,但是在这个原始的社会族群里,女人的病是不受重视的,确切地说:女人是不受重视的,根本没有想到她们也能享受这样的权力。 虽然没有封建社会的种种教条避嫌之类的,但是女性的疾病依然被认为是“不洁”、“不详”的,若是有病全凭自愈。 而儿童的死亡率更是高得吓人,甚至出生有缺陷的儿童也很多,那些生病抗不过去的儿童以及出生有缺陷的儿童都被扔到了山里。 难产率、畸形率、儿童死亡率,都特别高,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原始部族的人口始终上不去了。 只要一对比就会发现,中原文明之所以能够每到和平年代就能够迅速补充人口,繁华时候达到数千万甚至上亿,并且没有爆发大规模瘟疫,这些都与传统医学的先进性是分不开的。 没错,就是“传统医学的先进性”! 在这个没有显微镜、没有现代仪器的时候,中医能够形成成熟的阴阳五行理论并且指导大部分常见疾病的治疗,简直是神奇。 此时的西医还在使用三大法宝:放血、灌肠、催吐; 印度人还在吃牛粪、喝牛尿、洗恒河澡。 而中国在就有了《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以及一系列医学着作,尤其是经济发达的宋朝,无数名留青史的中医名家开始扬名立万,并且形成了一系列完整的采药、炮制、经方、诊治的医疗体系和商业循环。 一个文明的发展,永远脱离不了医学的支撑。认识人体、认识世界、甚至如这个世界一样发展高端武力,都是靠医学理论来支撑的。 第193章 季狐 贺礼叹了叹气,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文明是容易的,大家都在这个土地上挣扎求存,还要互相争斗。 中华的先民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燧人氏取火、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一代代先贤奋不顾身乃有今日。 中华民族的谦和绝不是颓废,骨子里也绝不缺乏热血。 强大而掠夺,不足为奇,每个曾经辉煌过的民族都张扬肆意过,然后大多被冲刷到了时间的长河之中湮没无闻。 中华民族能够绵延5千年而不断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是因为强大而且包容才是这个文明的珍贵之处啊! 或许这就是自己一个华夏人成为了首位行走诸天的大使的原因。 贺礼说道:“把身体有恙的妇女儿童都叫过来!我来为他们诊治。” 不一会儿只听得一阵骚动,一个妇女背着孩子飞快地跑了过来,路上几个人都想拦截她,却被她灵巧地躲过,直接跑到贺礼跟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她嘴里含糊地高声喊着,不住地磕头。 头人生气地踹了她一脚,骂道:“季狐,你个疯婆娘,冲撞了贵客看我不宰了你!” 贺礼伸手制止,旁边的人不敢再言语,这位叫做季狐的女子膝行向前,把孩子举过头顶。 头人解释道:“这是我的婆娘,她这个不争气的,生了个儿子却是傻的,我正要把孩子扔了,被这个疯婆娘抢了去,说什么也不放手,好几个汉子都被她咬伤了。没有办法,我把她关了起来,不知道咋弄的被她跑出来了。” 贺礼神识一动,早就知道前因后果。 作为头人,他的婆娘多的是,可不止这一个。这季狐是最年轻的一个,是从别的部落交换过来的。原始部落多是如此,互换女人通婚。 这季狐被发现生了个傻儿子后,可不是被他关了起来这么简单,而是被驱逐出了部落,整日里在山中游荡,抱着孩子采野果挖野菜吃老鼠充饥,足足有半年之久了。昨天听说部落来了宋人神医,悄悄地进来求医,被头人发现后关了起来,如今刚刚挣脱。 看她刚才身形如兔起鹘落,就知道她的处境,必然是每天与野兽争斗练就的。 是什么给了一个女子如此大的勇气,让她能够离开族群与野兽争食,甚至激发了人体潜能?是伟大的母爱! 贺礼接过那个破烂的皮袍,里面裹着一个婴儿,大概已经一周岁了。确实看上去目光呆滞,不像一般的小孩一样灵动。 贺礼用神识扫描婴儿的脑部,果然脑部有一部分不太正常,应该是生产的时候缺氧导致的脑瘫。这即使在医学发的后世也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贺礼记得看过的一组数据:中国的脑瘫患者大约有600万,而且以每年6万人递增。 这些群体平常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的生活视线里,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多。 脑瘫儿如果得到妥善的救治,还是有一部分能够恢复正常的,贺礼看过一个新闻,一位河南的医院院长倾其所有救助了几百个脑瘫儿。 不过在这个时代,普通人确实没有办法。 不过既然贺礼看到了,又怎么能等闲视之?他是非常之人,当然就要行非常之事!天山童姥的发育不良和李秋水的伤残他能治好,小儿脑瘫未必不能! 贺礼开口说道:“这孩子我会治,不过没有那么简单,让我试一试。” 贺礼跟他人说话不仅是开口,而且附带着用神识把意思传递到脑海中,所以即使语言不太相同也不影响交流。 这孩子的母亲季狐听到后,果断的拔出一把锋利的石刀刺穿了自己的脖颈,温热的鲜血喷溅到婴儿的脸上,让这个呆愣的孩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嚎哭,如同野兽一般。 旁边的女真人对这样的景象都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女人很幸运。 贺礼伸手点了她的穴道,拔出石刀,这女人发出“嗬嗬”的声音,双眼殷切地看着贺礼。贺礼点点头,用神识告诉她放心,然后用手指一勾,喷出来的血液又倒流回她的身体,伤口合拢,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原来这个女人早就求过巫师,愿意用她的生命换取祖灵垂怜,救治孩子,但是巫师拒绝了她。如今既然孩子能够得到救治,她就自愿献出生命。这种原始蛮荒的想法伸入部落每个人的心中,这,就是原始血祭邪教的遗毒。 贺礼在皇宫大内做了无数试验,对于大脑这个长久以来的人类禁区也有着深刻的认识。有着神识的辅助,真气在大脑的运行方式早就被他研究得透彻。只是没有试过用真气修复大脑的先天发育缺陷罢了。 不过就算万一不行,还有着娲皇赐予的天赋神通——“本我激活”的附属:身体完全掌控。不仅是掌控自己的身体,只要对方精神强度不如自己,就能够完全掌控他人的身体。 最差的情况就是出现了意外,然后“一键恢复”到初始状态,再次尝试。多试几次总能找到办法。所以贺礼是有着十分的信心的。 还好此次十分顺利,贺礼在段家一阳指真气的基础上改良的温和真气当真有效,在真气的滋润下孩童脑部的缺陷迅速恢复,不一会儿就正常了。 贺礼把孩子递给季狐,看着孩子那明亮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己,甚至咧开嘴露出了笑容,季狐就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泪水涟涟而下,仿佛要哭尽这一生的委屈。直到孩子抬起手来摸她的脸,季狐才喜极而泣,重新跪直了身子向贺礼磕头。 却被贺礼一抬手,怎么也跪不下去了。 “从今天开始,你叫做姬狐,去神庙做一个庙祝!” 贺礼把季狐封为下一任庙祝,指明她作为神庙的下一任接班人,让她去神殿中修养。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马上不一样了,甚至头人都暗暗弓腰跑到她旁边恭维。 这季狐是个聪明人,既然做了神殿的庙祝,当然就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对于头人根本不理。 贺礼点了点头,宋人是不可能加入女真的,那么想要放心,就要用神权去拆分头人的权力。 现在能再扶持一个跟部落不是一条心的人去拆分原本巫师的神权,那真是意外之喜。那巫师垂垂老矣,不过仅剩几年好活,这季狐为人机敏强壮,日后这个部落必然牢牢把握在她的手中。 这个地方,已经可以放心了。甚至只要刻意扶持,日后把此地作为大宋商品集散地,辐射周围部落,统一信仰也绝无问题。 第194章 男女平等的思考 贺礼就这样跟着商队一路走来,历经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 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些原始社会对妇女儿童的忽视。 每次贺礼治病施药的时候都会发现这些部落里只重视强壮的青年,而根本没有给妇女儿童尤其是妇女治病的观念。 这在中原大地上,是不可思议的。 来到了大宋,这么久,看了很多典籍,贺礼才知道原来在中国历史上的绝大部分时期,妇女的地位都是很高的。 商朝时有一个着名的军事首领——妇好,不仅是王后,更是军队统帅。后世在他的坟墓中发现了几千具西方白人的尸骨,都是被她打败的奴隶。 而到了战国的时候,有一位名医叫做扁鹊。他到了周国都城——今天河南洛阳,听说当地的人民很敬重老人,他就以治疗耳、目、关节等病为主。扁鹊到了秦国都城咸阳,因咸阳的人重视小孩,所以他就以儿科为主。扁鹊到了赵国的都城——今天河北邯郸市,当地人民很重视妇女,他就以治疗妇科为主。 中国古代着名的医学家扁鹊能够如此重视妇科疾病,就足以说明那时的妇女地位。 到了唐朝大家更不用讲,甚至有武则天当皇帝这种事情出现。 在宋朝这个文采风流的时代,许多女子和男子一样迸发出过人的才华。比如大家熟知的易安居士李清照。平民出身的女子刘娥也可以做到大宋的太后执掌朝纲。 这就是所谓的妻者,齐也! 其实整个中华民族的历史上,只有清朝是女子社会地位最为卑下,甚至被贬斥为男子附庸的时代。 这里肯定有人说了,不对呀,你看看宋朝的这些歌女妓女,哪里有人权? 但是你可以想一想,哪个朝代的妓女有人权的? 同样的,每个年代的男隶有人权? 自从建立红色政权之后,女性出卖身体被定为违法犯罪就是因为女性一旦被迫或自愿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就失去了人权。这一点看看东瀛和欧美国家的失足妇女就知道了。 所以,男女平等这个话题必须处在相同的阶级来对比。 皇帝和皇后对比,将军和将军夫人对比,平民和平民的媳妇儿对比。这样才有意义。 就以大宋为例,皇帝可以掌权,皇后也可以掌权。 皇帝健康的时候,皇帝管国家大事,负责国家的政治军事以及文化事业。皇后管掌管后宫的人事、财政权力,比如后宫的奴仆职位安排、奖惩,后宫的物资采购、钱财划拨、分配等还掌管皇家财产,如皇家的田庄店铺。 万一皇帝身体有恙或者挂了,而皇子还未成年的话,皇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掌管国家大事。 这就是平等。 这就是,革命有分工不同而没有高下之别,甚至关键时刻分工也可以互换。 这不叫平等,什么是平等? 美利国的希老太婆上蹿下跳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当上总统。也好意思说自由平等? 再说说将军和将军夫人。前些年大火的电视剧《知否》就是以宋朝为原型讲述的故事。 里面的主角明兰作为顾家的大娘子,顾家这一脉的房产地契在结婚当天就统统交给她,家里的仆人和护卫也任由差遣,这是很正常很普遍的现象。 掌握家族的财权、人事权甚至兵权,这不是平等什么是平等? 明兰在自己的闺蜜——侯府夫人生产的时候仗剑砍人,在家族危亡的时候居中指挥,这就是大宋女子的风采! 贺礼的阳神分神踏遍大宋的土地,不得不说宋朝的风气其实整体来说相当的开放平等。 这个年代商业发达,很多店铺都是夫妻店,夫妻二人一起抛头露面努力经营着自己的家庭。 男人和女人一起下地干活,一起承担风雨,这才是平等。 当然平等只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平等。 在社会的方方面面还是存在着广泛的性别歧视的。尤其在很多偏远地区,以及经济极度发达而产生了扭曲审美的江南地区。 这些地方的青楼楚馆开始贩卖豢养年龄幼小的女子,共有钱人玩乐。最有名的当属——扬州瘦马。 还有的地方出现了缠足的现象。 而且这些风气逐渐的从风月场所开始向民间传染。 贺礼发现了之后,果断请奏皇帝下令彻查此事,把这些病态的观念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此时北宋的江南地区就如同贺礼后世的社会有些像,迅速发展的经济致使一部分人的欲望迅速膨胀,出现了种种病态的声色犬马,乃至于对弱势群体的极端压迫。 人是极端容易膨胀的动物,一旦手里有一点金钱或者权力,就很容易自视甚高。这一点无论古今中外无论男女都是一般。 越是在社会欣欣向荣,经济快速发展的时候,就越要重视精神文化的建设。 这一点其实中国的古代有着天然的优势,因为古代人的道德感其实十分强烈。而且北宋这个时代文人墨客不要太多,识字率也相当的高。只要朝廷决定宣传某一种精神,那效率绝对首屈一指。 所以,南方虽然是经济中心,但是问题难度比较小。贺礼把北方的女真作为了首要解决的目标。 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之后,就把南方的那些蠹虫,从内到外从上到下整治一番。 贺礼在女真的各个部落行医,故意把妇女放在首位,来逐渐扭转他们的观念。 毕竟一个上位者、强大者、先进者的态度是十分容易被人效仿的。 比如后世很多人还是觉得红酒比黄酒高级、咖啡比茶高级,就是源自对西方强大文明的崇拜。 贺礼没到一个部落,看完妇科疾病之后,还要给孕期妇女做检查。发现她们普遍的缺乏维生素。这也是这个时代婴儿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幸好商队随军带着一车腌制好的贝类,这些东西会附着在船上甚至还要定期清理,沙滩上更是大片的有。 当初贺礼让人收集起来腌制好,众人不解其意。毕竟这东西腥气的很,腌制了以后还有着特殊的臭味,众人根本是不愿意吃的。 没想到这些东西放在那些孕期妇女的面前,她们就是像是见到了久违的稀世珍宝一样,吃的格外香甜。 因为这些海洋里的东西恰好富含了孕期妇女容易缺少的一些维生素。而这些维生素对胎儿的神经发育是十分重要的。 其实人体缺什么自己的身体很明白。不爱吃肥肉的人饿他三天,看到红烧肉也会两眼发光。 后来这些腌制的贝肉竟然成为了商队最紧俏最受欢迎的一系列物资。原因就是那些妇女吃完了这些腌制的贝肉之后,生下的孩子明显的比以往的孩子更加健壮,更加机灵。 或许这些部落不够重视妇女,但绝对重视后代。只不过之前对小孩的疾病和缺陷束手无策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195章 完颜阿骨打 感谢大佬“非我轻狂”的推荐票 贺礼一行人继续向北,对途径的部落进行交易和施药,大体过程与之前类似。 这一路上,渐渐的黄叶飘落,直至辽东腹地之时,肥沃的黑土地上已经有了厚厚的积雪,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 贺礼手劈树木,真气翻飞之下,不一会儿做成一个个雪橇,让众人装在卸了轮子的车上,果然行路大大有效。 众人纷纷效仿,很快人和车就全部用上了雪橇。 虽然卖掉了一大半的货物,但是也从女真部落里换来了许多的干肉和兽皮,自然有能工巧匠把兽皮制成衣服,让每一个人用来御寒。一行人衣食充足,行路倒也迅速。 当一行人来到一处山谷之时,忽然听到前方有一阵虎啸声。 商队的人马上围成一圈,惊惶不安。要知道在山林之中遇上老虎这样的百兽之王,基本上铁定要折损几个人。要不然就不会有“谈虎色变”这个成语了。 但是看到带御器械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也放下心来。 毕竟这可是大宋的高端武力,民间传说中的御前带刀侍卫。 贺礼向前走去,杨怀星紧随其后。没多久,就看到雪地中有两头斑斓猛虎咆哮而来,后面跟着一个大汉身穿兽皮,挺着一柄铁叉快步追赶。虽然在雪地之中,却比普通人在平地上奔跑更快三分。 原本此人虽然矫健,但是想追上两头猛虎,却也不太可能。 那两头斑斓猛虎忽然见前方有人,以为中了埋伏,凶性大发,就要输死一搏。当即便有一头拧腰转身向铁叉大汉扑去。 另一头却是直冲过来,张牙舞爪扑向贺礼。杨怀星一振背后金枪,打算上前刺杀,却被贺礼伸手制止了。 那猛虎奔到两人跟前,将身一纵,十根利爪弹出如同弯钩,虎口张开露出四根森森巨齿,如同四把匕首。 贺礼左脚后撤半步,右手前伸,电光石火之间揪住了老虎的顶瓜皮,以腰为轴,大腿发力,在雪地上迅速的画了一个圆,把老虎甩了一圈,“啪”地一声按到了地上。 老虎四肢趴在地上,发出一阵屈辱的咆哮,四肢在地上乱刨乱抓,抓得雪花飞溅。却始终无法挣脱那个如同大山一般压在自己头顶的手掌。 而另一边,那汉子见猛虎回头,并不慌张,虎叉挺出,对准猛虎的咽喉刺去。这猛虎行动便捷,一掉头,便避开了虎叉,将身子一转,虎尾如鞭抽向那汉子的大腿。 那汉子身手极快,倒转铁叉,在虎尾到达之前,“啪”的一响,叉柄在猛虎腰间重重打了一下。 那猛虎在雪地里一个翻滚,听到贺礼这边老虎的怒吼,不再与那铁叉汉子纠缠,一个跳跃向贺礼直冲过来。 寻常人要是受了那铁叉一击,基本上要筋断骨折,但是那猛虎皮糙肉厚骨骼坚硬,好似没事一般落地便弹起,让贺礼心中感叹,不愧是食物链顶端的猛兽! 贺礼见另外一只猛虎扑过来,伸手揪住之前那个猛虎的脖颈皮肉,单手拎将起来,站直了身子,左腿闪电般踢出,把那扑过来的老虎踢了一个筋斗,随即一脚踏在头上,那老虎也是之前的同伴一样,在雪地里无助的乱刨起来。 之前那个老虎此时被贺礼抓住脖颈的厚皮提在手上,两个前爪无助的乱挥,由于身材高大,两个后腿仍然拖在地上,无助的推着积雪,不一会儿推出两个小雪堆儿来,露出了黑黝黝的土地。 那猎人提起铁叉,哈哈大笑,转过身来,向贺礼双手大拇指一翘,说了几句话。贺礼可以用神识与人交流,所以对他来说并无语言障碍,知道对方是夸他英雄了得。 杨怀星这些天经常与女真人打交道,也基本听懂了对方的话,所以并没有上前阻拦。 贺礼也冲着他伸了一下大拇指,此人敢一个人追赶两头猛虎,可见其身手不凡,胆气也非同寻常。 那人大喜,指指自己鼻尖,说道:“完颜阿骨打!” 贺礼恍然,原来这个威武雄壮的汉子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女真未来的首领,完颜阿古打! 贺礼把手脚一松,两个老虎恢复了自由,随即同时跃起,一左一右扑向贺礼。 那完颜阿古打本来距离贺礼只有两三步步远,此时事发仓促,不禁也吓得哎哟一声,提起钢叉刺向贺礼左边的猛虎。 贺礼心中不由的暗暗赞叹,女真人不愧是天生的猎人,处变之机敏果断无出其右。在两只老虎一跃而起的短短一眨眼之间,完颜阿骨打就准确判断了场上的形势,杨怀星在贺礼的右边提着金枪,挺枪拦住老虎会比他更加快捷,所以他直接刺向贺礼左边的老虎。 只要贺礼蹲身够快,就能够躲开这两个老虎的扑击,危险也就十去八九了。 却没想到贺礼并没有蹲下身躯,而是猛然后撤一步,双手各自抓住一只老虎的前爪,向下一拽,两只老虎再次扑倒在雪地里。 这下子两只老虎都被拽脱臼了一只前腿,软绵绵的在雪地里挣扎着站不起来。 完颜阿骨打不禁得呆了。女真族人擅长博虎猎熊,但是那都是常年打斗获得的经验,对于老虎的招数熟稔在心,要有手中一柄铁叉在,只要眼明手快就可以招招避实击虚,所以经常打的老虎逃窜。 像这般直接用蛮力制服老虎的,简直闻所未闻,而且是一手一个制服两个老虎! 完颜阿骨打呆呆的瞧着贺礼一双手,看了半晌,伸出手掌去想要抚摸他的手腕手臂,满脸敬仰之色。 杨怀星见他竟然想上手乱摸,这对宋人来说与礼不合。初次见面怎么就能肢体接触呢?野人就是野人! 所以杨怀星伸手“啪”的一声打掉了完颜阿骨打的伸过来的手。 完颜阿骨打怒视杨怀星一眼,愤怒的指责道:“你这个人看起来也挺高大,却在危急之时反应不过来,老虎都跳了起来,你却动也没动,我看你不配跟在这个英雄好汉身边!” 杨怀星生气不已,自己竟然被一个野人鄙视了。愤怒道:“兀那汉子,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可敢与某家比试一番?” 第196章 伏虎立威 完颜阿骨打闻言哈哈大笑,把铁叉插进雪窝里,双腿微微弯曲,含胸收颈,双手成爪一前一后护在胸前,双眼紧紧盯着杨怀星,如同一个磨砺爪牙的猛虎。 这就是女真人,根本不讲废话,说要比试就马上进入了战斗姿态。 杨怀星也挥手把金枪钉到了一旁的大树上,脱掉身上的兽皮大氅,露出一身细密的金丝软甲。 完颜阿骨打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不仅仅是被这人的豪奢所震撼,更是因为——对方着甲的话,这架还怎么打? 要知道,赤手空拳打起架来,主要靠的是摔跤技巧,摔跤首先要控制擒拿,擒拿主要靠拖拽对方的衣物,毕竟除非武力差距太大,不然是无法擒拿到对方的手臂的。 可是这一套贴身软甲让杨怀星如同罩了一层细密的钢丝网在身上,滑溜溜的怎么擒拿?更何况这一身金属被寒风一吹,嘶……手抓上去得冻掉皮。 杨怀星笑呵呵地脱下软甲挂在枪杆上,只剩一身贴身劲装,招招手说道:“来!” 完颜阿骨打低吼一声,动如花豹一般迅捷,欺身上前抓住了杨怀星的肩膀。没想到杨怀星不闪不避,同样伸手抓住了完颜阿骨打的肩膀。二人同时发力,双腿深深地插入雪地之内,身子越蹲越低,好似都扎了一个四平大马步。 忽然“嗤”地一声,完颜阿骨打的背后兽皮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他的背部那钢浇铁注一般的肌肉来。 杨怀星趁他稍稍分神,潜运内力,忽然爆发,一招大摔碑手把完颜阿骨打甩了出去。 这势大力沉的一甩,换做常人必然会躺倒地上,然而,完颜阿骨打虽然身在空中却如同狸猫一般灵活,将腰一扭,就成了手脚落地的正常姿势。这一招优美矫健,配合上完颜阿骨打那魁梧的身躯,把强壮和灵巧之美完全体现了出来。 杨怀星不由得大声叫好。 完颜阿骨打输了一招,也不生气,听到杨怀星大声夸赞,更是不禁喜上眉梢,拍拍手掌上的雪笑道:“好本领!好汉子,我之前说错了!来来来,我请你们到我的部落里饮酒!” 贺礼也笑道:“我们后面有大宋来的商队,正要见识一下名震辽东的完颜部。” 杨怀星会意,着甲提枪离开,去后面通知其他人跟上。 完颜阿骨打也心中大喜,辽东苦寒,很多东西不能生产,要依靠和商队交换来获得。尤其是近些年南征北战,收服了很多小部落,使得完颜部的势力迅速扩张,与此同时就是物资更加紧张。 这也是女真人平时也有奸诈欺骗之举,但是论起交易来就绝对讲信用的缘由,实在是受制于人,不讲信用只会坑了自己! 就好比中国刚改革开放时,国内的工厂进口美国的机器时一样,那叫一个毕恭毕敬。有求于人的时候,谁敢不讲信誉? 所以觉得部落里或者草原民族天生就热情好客、信义无双的人,实在是太天真了。都是人类,都是为了更好地生存而已。 一旦后来女真人拥有了自己的经济保障体系,并且看破了中原王朝的虚弱本质之后,就会迅速化身饿狼,扑上来狠狠地撕咬一番。这都是历史上明明白白记载的。其他草原民族也大抵如此。 一旦中原再次拥有强弓硬弩或者机枪火炮,这些部落又会恢复热情好客、能歌善舞的和谐景象。 没有对错,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罢了! 这是文明的斗争,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还好此时完颜部落虽然势力已经初步建成,但是还没有一统女真,更没有建立统一的政权,仍然是被辽国呼来喝去的不起眼藩属部落罢了。 纵使完颜阿骨打再天纵奇才,此时也不过一个热血青年而已。如今他正在一边努力缝制自己的兽皮小袄,一边看看地上趴着的老虎,向贺礼投来敬畏的目光。 贺礼看着此时的完颜阿骨打,心中笑道:“完颜部,入吾彀中矣!” 一个优秀的猎人,必然要掌握很多生存技能,很明显,缝补衣衫就是十分重要的一项,否则一旦衣服损坏了不缝补,冰天雪地里可不好受。 但是这时候没有钢针,也没有化纤的丝线,完颜阿骨打拿出了一个铁锥在皮衣上面扎一排孔,然后把麻绳穿进去最后捆住。 贺礼眼看着他进行粗糙的手艺活,不禁想起了江南绣娘那精湛的刺绣手艺。很多技艺之所以珍贵,被称为文化遗产,不仅仅是因为美丽精巧,更是因为它代表了一个文明千年的传承绵延不绝。 文明能够绵延不绝,其实是最珍贵最稀有的。 从当下的形势看,还没有任何一个宇宙可以真正做到创造一个可以自我驱动永不灭亡的文明。 这也就是贺礼作为诸天大使的意义,追寻那个让文明永不消亡的可能。 贺礼可以帮助他,只需要用神识让两块皮子之间的分子重新键合,就能得到毫无撕裂痕迹的皮衣。这一点可比控制飞剑或者神识化身容易多了。 但是他没有做,任由完颜阿骨打慢慢地缝补。 因为文明是不可以揠苗助长的,在文明发展的浩大意义之中,神通无用。纵使一个文明中的强者能够强大到独断万古,也难以挽回世界寂灭的命运。 就好比武器设计与社会学的区别,这是不同的领域。 贺礼蹲下身子,抚摸着两只斑斓大虎。这两只老虎的体型明显比后世动物园中见到的老虎大得多,雄虎有三米长,约700斤,卧下如同一块巨石。雌虎体型稍小,也有五百多斤。 虽然断了一条前腿,但是老虎三条腿其实也是可以逃跑的,野生动物的生命力远远比人想象地更加顽强。但是这两只老虎很聪明,它们知道逃跑时不可能了,只能期待眼前人的怜悯。 雄虎摇摇晃晃地用三条腿站了起来,低下头舔贺礼的裤腿,眼神向上瞥视,观察贺礼的态度,然后用头拱一拱旁边的母虎。 贺礼拍拍他的脑袋:“你是要我放她回去,你任由我处置?” 雄虎再次趴了下来,把那个硕大的虎头放在了贺礼的脚面上。 贺礼揉了揉它的大脑袋,“你们还有两个小虎,没有了母亲难以活下去,我知道了。放心,跟我出去玩一圈儿,给你俩带好多肉回去。” 说着贺礼手掌泛起两道光芒,两只老虎的前腿恢复如初。 雌虎安静地站了起来,把头颅靠在贺礼腿上蹭了蹭。雄虎则是一跃而起,不可思议地蹦了两下,然后浑身一抖,“扑棱棱”甩了旁边的完颜阿骨打一身雪沫子。 完颜阿骨打偷偷看到这个场景,心中对贺礼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毕竟猎虎容易伏虎难,要老虎听话,那简直不可思议! 虎是山林之王,最是桀骜不驯,人可以凭铁叉打虎,但是降服老虎,那是万万不能! 这宋人如此厉害,连旁边的护卫身上的宝甲都非同寻常,自己常常羡慕的契丹铁甲跟它一比就如草席一样简陋! 眼前这人,说不得是个大人物!这次好好招待结交一番,我完颜部说不定真的要发达! 第197章 机智的阿骨打 当商队的人看到贺礼身边的两头猛虎,一个个惊惶不已。老虎本就可怕,这两头牛犊子一般的猛虎就更加吓人。被那黄色的三角眼一瞪,一个个都踟蹰不前。 商队首领只好高声叫道:“太……太傅,您老人家要不先行,我们随后跟上,可好?” 贺礼知道这些人惧怕猛虎,也不以为意,让完颜阿骨打前头带路,自己坐在雄虎的背上,雌虎跟在左右,向女真完颜部落而去。 完颜阿骨打低声说道:“你们商队里的人恁地胆小,这猛虎不扑不咬,他们也要害怕,如此怎能走南闯北?” 偷偷瞥了一眼,见贺礼笑吟吟地不答话,完颜阿骨打脸上微微发红,自荐道:“俺们女真汉子个个勇猛,无论猛虎黑熊,全都不惧。就算明知不敌,也要搏斗到底。这位贵人,不如你招俺们完颜部几十个汉子跟着你,保管比那些人好用,你说咋办就咋办,说打谁就打谁,绝无二话。” 贺礼说道:“哦?你是想跟着我的队伍出去长长见识?” 完颜阿骨打挠挠头道:“也不只是俺,俺的弟兄们也是个顶个的好汉子,若是如同祖辈一样日日打猎,也忒没意思。早就听说那大辽国地阔万里,大宋更是丝毫不差,有的地方一年到头都不下雪,恁得稀奇,俺们都想去看看哩。” 贺礼既不答应也不否定,只是说:“这事暂且搁置,我会考虑的。先让我见识下大名鼎鼎的完颜部。” 完颜阿骨打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人看上去气质不凡,果然是个大人物。否则一般的商队怎么肯把自己赖以生存的商路让别人知道?必然一口否决。 看对方并不在意的样子,就知道绝不是商人,而是贵族。自己既然提出来了之后没有被拒绝,那这事就很有可能办成。 接下来就看自己部落的人,能不能入对方的眼了! 这个日后叱咤风云的金太祖,此时也不过是个为了族人生计绞尽脑汁的年青人罢了。 毕竟,渔猎的日子,太苦了! …… 女真完颜部落大帐之中,完颜劾里钵正在聚众议事,他正是完颜阿骨打的父亲,此时的女真完颜部的族长。这些年他南征北战,收服了很多女真部落,其中完颜阿骨打为人机敏最受他的喜欢。 议事完毕之后,照例众人饮酒,以示兄弟同心之意。在女真部落里,议事的时候可以随便发表意见,甚至骂人打架都可以,但是一旦事情商议完毕决定了,就谁也不能推脱,必须全心全意去干,议事之时的争斗也都不能放在心上。事情商议完毕之后,众人一起饮酒以重新聚拢感情。 完颜劾里钵心情大好,满满的喝了一碗之后,询问道:“阿骨打呢,怎么不见他?” 这时完颜劾里钵的长子完颜乌故乃回答道:“他又去猎虎了,雄库鲁见他提着铁叉去林子里追赶老虎去了。” 完颜劾里钵笑道:“阿骨打从小就聪明有主意,是我们完颜部未来的栋梁,这一身本事也出色的紧,就是没事的时候爱好猎虎,我看那,这林子里的老虎迟早被他杀光喽!哈哈哈。” 众人也是一阵大笑,知道完颜劾里钵这是夸赞自己的儿子,也是彰显实力,表明自己后继有人,完颜部必然会越来越强。 不过话说回来,完颜阿骨打确实勇猛有智,在女真之中威名广传,众人也自愧不如。 完颜劾里钵吩咐道:“雄库鲁,你是我们部落的海东青,眼光最是锐利,你去登高看看,阿骨打回来了没。” 一个矫健的汉子领命而去,来到外面的木质塔楼后直接攀援而上。他名叫雄库鲁,雄库鲁就是女真话里的“海东青”,乃是女真部落的图腾神鹰,号称“万鹰之王”,由此可见他的厉害。他不仅勇猛机敏,更是天生的眼光锐利,如同海东青一般。 雄库鲁搭眼一瞧,只见远方山林里一个人影提叉在前,后面跟着两条黄色形状的东西,雄库鲁心下大惊,必然是阿骨打在被两条猛虎追赶! 距离太远,他只是搭眼瞧了个大概,虽然心中有疑惑,以阿骨打的勇猛,平日里也不是没有一人独斗两条猛虎的时候,但是野外危机四伏,阿骨打意外受伤或者体力不支也有可能。 若是他再仔细观察一会儿,就会发现阿骨打只是大步流星而已,并未快速奔跑。 不过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雄库鲁迅速从塔楼上奔驰而下,冲入大帐之中禀报:“不好了,阿骨打被两条猛虎追赶,正从西南方向而来。” 完颜劾里钵一惊:“快快前去接应!” 雄库鲁听命迅速转头奔出帐外,边跑边大声呼喝,不一会儿就有着百八十人提着各色武器跟着他浩浩荡荡而去。 完颜阿骨打远远的看见雄库鲁,高兴的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 雄库鲁见他浑然无事,冲过去大大的给了一个拥抱,然后问到:“阿骨打,我为什么看到你身后跟着两只老虎?” 完颜阿骨打笑着说道:“原来你们不是来迎接我的。” 雄库鲁当胸捶了他一拳说:“首领让我看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哨塔上正好看到你背后有两只老虎,就赶紧叫些弟兄们来救你了,我就说嘛,完颜阿骨打怎么会被两个老虎就吓倒了呢?” 完颜阿骨打也重重的雷锤了他一拳,说道:“兄弟们来的正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个宋国来的大人物”。 完颜阿骨打向后边一指,众人凝神看去,只见背后的小山坡露出两个硕大的虎头。 这些女真汉子纷纷变色大叫道:果然有虎! 一瞬间,前排的人挺起武器围成一圈,后面的人把手中的枪、叉、矛等飞快地掷了出去。 完颜阿骨打阻拦不及,心中大叫糟糕。这几十条枪扔出去,纵然老虎再大一辈,也要落个死无全尸。老虎死了老虎死了不重要,老虎背上还骑着一个贵人呢! 第198章 小角色也想跟我比划 完颜阿骨打大喊一声:“快躲开!” 众人定睛看去,那虎背上两边垂着衣衫,想必是有人在虎背上。但是都已经扔出去了,怎么收回来?只能期待那人好运气,能绝处逢生。 却见那人伸了一个懒腰从虎背上坐起来,那如同雨下的一片枪叉忽然就好似游鱼一般,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如同冬日湖里的鱼儿,迫不及待地向天空跃起。然后又图同傍晚归家的鸟儿,围着巢穴盘旋。 那个人就那样松松垮垮地骑着一头吊睛白额猛虎,四周围绕着一圈盘旋不休的枪叉,缓缓向他们走来,夕阳照在他的脸上,神圣而庄严。 众人不由得齐齐后退一步。 这时一个声音悠悠响起:“我听说,完颜部落里个顶个是好汉子,猎虎搏熊绝不后退一步,今天怎么了?” 完颜部落的众人闻言大为羞恼,堂堂女真汉子被人看不起,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难受的。 他们作为辽国的藩属,平日里被辽国的官吏欺压,如今来了个宋人,也看他们不起,脸上着实挂不住。 雄库鲁怒道:“怎么恁得看不起人?甭管你会什么巫术俺也不怕,来来来,与俺比试一番!” 贺礼哈哈笑道:“好汉子,刀枪在前还敢挑战我,不过想打可以,要跟我手下人打。现在把客人拦在这里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完颜阿骨打连忙接话道:“我们完颜部最是热情好客,请客人随俺来,只是这两只猛虎太是吓人,部落里多有女眷孩子,恐怕它暴起伤人”。 贺礼翻身下虎,众多漂浮在空中的刀枪,也如同倦鸟归林一般准确不差的回到了每个女真人的身边。 两只老虎用头蹭着贺礼的大腿,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贺礼拍拍它俩的头说道:“放心,我答应你的岂会没有?” 然后对完颜阿骨打说道:“这两头老虎原本是出来捕猎被你遇到,仓皇之间也没能捕到猎物,我刚才答应它们,会给它们百斤鲜肉,只是现在一时寻不得,暂借你一些牛羊肉,等会儿商队跟上来自然有商品与你等价交换,绝不让你吃亏,如何?” 完颜阿骨打闻言拍拍胸脯说道:“诶!尊贵的客人,您说哪里话?既然来到了我完颜部,就是完颜部的朋友,别说区区些许肉食,等到了部落里面还有自酿的绝好酒水与客人开怀畅饮!” 完颜阿骨打向后一挥手,自然有两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抬着一只捆好的羊飞奔而来。 贺礼挥了挥手,两只老虎上前叼住了羊,又点了几下硕大的头颅之后一起并肩离去了。 看得众多女真人啧啧称奇。今天可是大开眼界,打虎没有什么稀奇,竟然能够跟老虎说话,怪不得一向聪明机敏的阿骨打会叫对方尊贵的客人。要知道阿骨打在完颜部落里,甚至在整个女真族群都是出了名的骄傲。 贺礼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完颜部的聚集地。早有女真完颜部的族长完颜劾里钵出来相迎。 原来他本来也想出来接应儿子,但是后来自然有前去看到刚才一幅场景的人回来禀报于他。 完颜劾里钵虽然头发花白,已有老迈之相,但是他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有神,再加上笑容热情,让人一看就心中产生亲近之感。 不愧是女真一代雄主。 完颜劾里钵远远的就张开双臂,朗声大笑着喊道:“远方而来的尊贵客人,完颜部落欢迎您的到来,天寒地冻,还请与我到帐中共饮美酒!” 他身后的众人虽然不知来者是谁,但是族长如此热情,他们也同样露出了热情的笑容。这就显示了完颜劾里钵在这个女真部落中所具有的无比强大的影响力。 若非知道这些人在原本的历史中个个是赫赫有名的杀神,此时只看外表,还真以为是热情好客的本地居民而已。 贺礼也是笑脸相迎,以礼相待。众人见他身材颀长,一身白衣华贵不凡,气宇轩昂,又不卑不亢,不由得心中暗暗点头认可。 听说宋国乃是不下于辽国的大国,其中多有能人义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是往日听说宋朝以文士为尊,文士大多心高气傲看不起武人,更别说女真这样的边缘部落。今日一见,对方客气有加,似乎并非传言一般。于是众人更加热情了三分。 人往往是越缺少什么就越在意什么。女真人饱受辽人歧视,就对尊严无比在意,甚至形成了偏激的性格。 众人入大帐之中坐定之后,纷纷举杯攀谈起来,询问远方的客人从何而来。贺礼一一作答,条理清晰,绝无遗漏,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如沐春风。 不一会儿宋朝的商队跟着上来,这个商队以前也跟完颜部落做过生意,所以有一些交情。此时也被请入大帐,被女真人安排坐在贺礼旁边。 但是商队的领队一听此话,脸色瞬变,再三推拒,只是垂手侍立在贺礼的身后。 完颜劾里钵疑惑的问道:“是我完颜部落招待不周吗?咱们也是老朋友,为什么不入座呢?” 领队苦笑道:“首领有所不知,这位贵人乃是我宋国大大的尊贵长者,乃是帝王的老师!我实在不敢同坐。” 完颜劾里钵大惊失色,连忙起身相迎,让贺礼上座。 贺礼推拒道,自己远来是客,怎么能喧宾夺主呢?还是由完颜劾里钵坐主位,自己坐在客位首席即可。 忽然大帐外传来一声高喊:“听说有个大宋的人能够赤手空拳生擒两只老虎,可敢与俺赤展晖比试比试吗?”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大汉撩开了大帐的帘子,此人豹头环眼,钢髯戟张,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雄壮异常。 完颜阿骨打说着笑着说道:“这是俺的好兄弟赤展晖,为人鲁直,别与他一般见识。” 那赤展晖把双眼一瞪:“俺听说有人勇武超过了俺们所有女真人,心中不服,特来比试一番,可是看不起俺吗?” 贺礼放下酒杯笑道:“想与我比试,就得先过我手下这一关,杨怀星,把罪军随便叫上来一队,由他挑拣”。 第199章 一招顶心肘,秒杀! 贺礼向来奉行平等待人的态度。不过在这个时代,平等也要分三六九等。 当他和完颜阿骨打对话时,两人可以是平等的。那么当完颜阿骨打的属下在旁边的时候,自然就不能和他们也对等了。 平等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在面对对方等级尊卑森严的体系时,只能跟对方地位高的人平等,这就是理论对社会的适应性。 此时自己在大帐之中,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完颜劾里钵,那么自己的身份就必然比完颜阿骨打高一级。完颜阿骨打说赤盏晖是他的兄弟,其实只不过是他比较信任的属下而已。 那么自己此时若是和他一般见识,就丢了自己的身份,只会徒然惹在场之人耻笑。 不一会儿,大帐的熊皮帘子展开,并排进来五个人,这五个人步伐一致仿若一人,面如寒霜毫无表情,进来之后既不说话也不行礼,硬邦邦地站在空地上。 贺礼对着完颜劾里钵举杯说道:“我麾下的勇士已至,不知哪位女真勇士上前挑战呢?” 赤展晖见自己被人从头到尾无视,气咻咻地跳了出来,说道:“俺和他们比试比试。” 转头看向这五个人,依然毫无表情。只是细细看去,各个脸色异于常人,或红、或青、或黄、或白、或黑,如同开了一个染坊。 赤展晖哈哈笑道:“兀那宋人,忒也奇怪,可别说俺欺负你们,你们一起上!” 周边的女真人也哈哈大笑,实在是赤展晖膀大腰圆,几乎比这五个人高了一头,体重估计要大一半,光看这体型,单挑完全是欺负人。 这时,五人之中那个面色发红的人向前一步,赤展晖看到了,轻蔑的说道:“你是要打头阵吗?可别怪我手下无情!”说着就一个冲撞,如同蛮牛一般冲过去就是一个搂抱,他要把这个宋人一下子勒晕,报此轻蔑之仇! 没想到那面色发红的宋人不仅不闪躲,反而一个箭步向赤展晖冲来,一旁的女真人失望地要拍桌子:偌大的女真部落里没有几个敢和赤展晖硬碰硬,这个宋人冲的快就死得快,完了,这也太没看头了! 没想到,下一刻,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如同夏日里用铁棒抽打老牛皮的声音,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面色发红的宋人弓步屈身,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前轴如刀,正顶在赤展晖的胸口膻中穴。 赤展晖身子忽然定在原地,那如同巨熊一般的双臂尚未合拢,就僵在了半空,随即踉跄几步轰然倒地,双手在脖子上徒劳乱抓,一股股粉红色的泡沫从他的口中、鼻子里喷出,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赤盏晖!”完颜阿骨打大叫一声,越过面前的桌案,扶起了口鼻喷血的赤盏晖。 可是此时他这个忠心耿耿的兄弟,勇武过人的赤盏晖,脆弱的如同一个呻吟的羔羊。 “论武功,一山还比一山高。中国古代兵书里就讲,固国不以山川之险。山川地理尚且不足为恃,区区个人勇武算得了什么呢?”贺礼叹息一声,慢悠悠的说道。 完颜阿骨打听闻此言看了过来,心中念头一闪,随即求祷道:“贵人,贵人,你有大神通大法力,救救我的兄弟”。 贺礼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神通法力,不过医术嘛倒是有一些。” 说罢伸手一抓,赤盏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风吹起的一根稻草一样飞入了贺礼的手中。 贺礼一只手提着他的身躯横在空中,如同拎着一根筷子一般。另一只手如弹乐器,挥洒纵横,只听得“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声音,赤盏晖被打断的肋骨纷纷闭合,已经畸形的惨不忍睹的胸膛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贺礼再并指成剑,往他的膻中穴一指,“哬”地一声,赤盏晖深呼了一口气活了过来。 贺礼伸手一扔,他又重重的落到了完颜阿骨打的怀里,把完颜阿骨打砸了个趔趄。 完颜阿骨打不顾自己被砸了一下蹲到了地上,欣喜的拽着赤盏晖摇晃说道:“好兄弟!好兄弟,你又活了,真是太好了”。 在场的众多女真小头目心中一寒:“原来雄库鲁他们说此人能力伏双虎,我看他身躯并不雄壮,还以为是南人狡诈,使了什么障眼法。此时看来,他提着赤盏晖如提干柴,这一身力气真的是无穷无尽,宋人果然不可小觑”。 完颜劾里钵则是瞳孔一缩,心中感叹,难道宋人的医术如此出神入化?他作为部落的首领,深切的知道一个医师是多么的重要。 无论是与自然界的猛兽搏斗,还是军队之间的战争,减员最大的原因就是受伤减员。 一个部落生养一些年轻的人不容易,可能需要十几二十年,但是一次大规模冲突或者大规模的瘟疫,就可以把这些十几年的心血一朝丧尽。 早就听闻宋人羸弱不好战,但是宋人却能占据着无边沃土,自己早就猜想宋人必然有十分突出的技能。 今天看来自己所猜无错,而且传言也大错特错,这宋人哪里羸弱?一个个只是身躯看上去不甚雄壮,但是战斗起来却是无坚不摧。 早就听说宋人居住的地方繁华无比,能人异士无数,他们自诩天朝上国,心眼儿里连契丹也看不起。今日一切都明白了,宋人果然太强了! 正当众多女真头领们各怀心思的时候,贺礼对着赤盏晖说道:“你刚才不是要挑战他们5个吗?还有4个呢,你可以一一打来。不用怕,有我在你死不了”。 完颜阿骨打听闻此言,张口想要说话,却又闭住了嘴。 那红脸的汉子一招就把赤盏晖打的濒临死亡,剩下的黑脸青脸黄脸白脸,可想而知,都不是好惹的。 贺礼此举必然是要完全的打消赤盏晖的嚣张气焰,在女真树立宋人所向无敌的形象。 但是自己又不能劝阻,要不然岂不是承认了技不如人,直接堕了女真猛士的威风? 女真贫寒之地,蛮荒之所,衣衫简陋,文明不兴,若此事连勇武都丢掉了,那何以立足于世上? 到时候,别说让人高看一眼,招揽自己。纵然乞求着想要投靠贵人,却也拿不出理由了。 所以这场比试必须进行下去! 第200章 达则自古以来 赤展晖瞥了一下贺礼,又赶紧缩回了眼神。他用力的捶打自己的胸膛,发出了一阵嚎叫来给自己壮胆。随即双手一上一下护在前胸,向面前的青脸汉子冲了过去。 但是那青脸汉子敏捷如猿,赤展晖根本摸不到他一根汗毛。而且他的身体如同面条一般,每每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进行转折,出其不意地点在赤展晖浑身大穴之上。 这就是瑜伽密乘的功夫,易筋经中记载的梵文招式,被阿朱偷走后献给了贺礼,贺礼又通过实验的手段传了下来。所以罪军之中虽然都是失败的试验品,却个个战斗力非凡。 那青脸汉子点穴再解,解穴再点,戏耍赤展晖如戏耍儿童一般。赤展晖庞大的身躯走走停停,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愤怒的赤展晖发出一阵绝望地怒吼,好似穷途末路的野兽。 在场众人纷纷掩面不想再看,实在是太残酷太憋屈了,堂堂女真猛士,竟然被人玩弄至此! 贺礼摇摇头,这点穴的功夫在大宋发展到了巅峰,民间争斗十分好用,那是国情使然。在宋朝,民间可以保存武器自卫,却绝对不许披甲,一旦私藏甲胄那可是谋反重罪。而很多社会矛盾又是不必生死相拼的,动刀动枪未免危险,所以点穴的功夫是当时社会环境下诞生的最优解。 不过如果在战场之上,人人披甲持戈,队列前行或者骑兵纵横,点穴功夫就基本无用。 所以看似那青脸汉子占尽优势,只不过是比赛规则对他有利罢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此时的女真并没有吞并渤海国,就没有掌握冶铁技术。女真自己的工业生产力低得可怜,所以基本上人人穿兽皮,根本没有铁甲。所以在他们现在看来,这种近身点穴功夫真的无解。 完颜阿骨打看得心生悲凉,他眼光远超其他女真人。其他人看到的是武力的碾压,心中对于宋人的畏惧更甚。而他看到的是文化和社会的差距,女真实在太原始了,单纯身体的强壮并不能引以为豪,否则女真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受契丹驱使。 契丹人有着骏马、铁甲、长矛、长弓,还有着成建制的军队,所以他们的战斗力比披着兽皮、打仗只会一拥而上的女真人强出十倍。他们自诩“文明”,看不起野蛮的女真。 而今完颜阿骨打又看到了另一种文明,他们谦虚有礼又心高气傲,他们衣服华美、物品精良,他们拥有着匪夷所思的战斗技巧和一种叫做“内力”的神奇力量,可以轻松做到以弱胜强。 他看到了族群的出路,要想获得尊重就要强大,要想强大就要向强大的民族学习。 在原本的历史中,大约30年后,正是完颜阿骨打建立了一套强大的军队训练与命令系统,让女真战士如臂使指,来去如风,一举摧毁了腐朽堕落后的契丹军队,创造了震惊世界的神话战绩。 但是此刻因为有了贺礼的出现,历史出现了转折。 关键人物的一个小小心理变化,就可能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完颜阿骨打不再像原本的历史上那样苦大仇深,发誓要挑战契丹来证明女真的荣光。因为他听到了贺礼对完颜劾里钵说的话:“女真本是华夏上古遗族,此番前来就是要女真恢复华夏正统地位,免受辽国欺凌。” 这招“达则自古以来”带来的冲击是后世人无法想象的。这个时代血统论、贵族思想无比强大,一个饱受欺凌的原始族群得到世界上最繁华的国度主动承认血统,那是不敢想象的。好比20世纪的大鹰帝国主动说天竺其实是不列颠后裔,能把阿三们感动死。 君不见,曾经多少西域国家以做大汉的附庸军而自豪不已,多少小国家以受唐王赐汉姓为荣,即使大唐亡了还在为它驻守边关。后来的朝鲜在清朝末年仍在祭祀明朝皇帝,使用明朝年号。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物质上越是贫穷艰苦,人就越是重视精神上的东西。为了一些看似虚无缥缈的“名分”与“精神”,可以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况且一般来讲,“达则自古以来”这一招一定是个组合拳,而非单单的一个名分,与之一起的是海量的资源和技术输送。 当一车车的铁锅、盐巴堆在大帐门口时,这些女真的大小首领们看着那光亮的铁锅、雪白的盐巴,目光都挪不开了,比看到美女更加激动。 物资永远是女真人心中最迫切的需求,没有挨过饿的人不知道吃饱是多么的幸福。同时,这也是女真后来迅速腐朽而被蒙古人击败的原因——没有人吃饱之后还想着继续吃苦的。 此刻只是一些铁锅和盐巴就让女真人大喜过望。这是他们梦中都不敢想象的奢侈品。 以往也有宋朝来的行商,他们带来的少量残次铁器和苦涩的盐巴就已经让女真人视为好东西了。 直到今天,女真头领们才看到了一向传说中最为富庶繁华的大宋的冰山一角! 另外一边躺倒在地满眼绝望的赤展晖已经无人关注了,哪怕是他最尊敬的完颜阿骨打此刻也顾不上他,眼神被那一车车的物资所夺。 赤展晖被那五个面色各异的人轮流殴打了一番,已经再也没有了辽东第一勇士的傲气,虽然身上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此时却躺在地上如同一个放弃挣扎的鱼儿。 所有人都背大宋的太傅邀请出去查看物资,这些都是大宋对于肯认祖归宗的女真人的礼物,只需要几张熊皮或者一捆人参,就能换取一口铁锅或者一袋精盐,这样的价格,可以说是半卖半送了。 这个消息如同风一样传播开来,部落里的人都闻讯赶来,所有人都在高声大笑,赞颂慷慨的宋人,感谢他们不放弃失散多年的女真兄弟。 一时间,原来觥筹交错的大帐之中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一个人关注赤展晖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勇士。 一个人曾经有多么风光,那么当他失败的时候,就有多么凄惨。 人是如此,文明亦如此。 第201章 完颜劾里钵当即表示愿意认祖归宗,并听候大宋皇帝的封赏。 贺礼却笑眯眯地说不必着急,既然女真人如此热情,不如举办一个大大的活动,与民同乐一番。 并且当众大声郑重地告诫完颜劾里钵,既然回归中原就要认同中原的规矩,虽然人的职位有高有低,但是人人生而平等,每个女真人都要知道部落里作出的决定,都要参与部落里的活动,都要有机会拥有每一批交易物资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一小包精盐。 贺礼的声音不高,却沉稳有力地传入了每个女真人的耳朵里,每个女真人-包括妇女老人和孩童,手里都出现了一把雪白的精盐,它装在一个花布袋子里,还带着一个精巧的抽绳可以束住开口。 贺礼说这是大宋皇帝送给每一个女真人的礼物。一时间各色的欢呼声把这里淹没成了快乐的海洋。 精盐晶莹如雪,让每一个蘸着手指舔过之后的女真人欣喜不已。但是比精盐更珍贵的就是那个布包,一个中原普通人家用来放铜钱的普通抽绳花布包,却是每个普通的女真妇女视若珍宝的好东西。 和每一个贫苦人家一样,可以流传修补的物品是最为珍贵的,何况它如此美丽呢? 完颜劾里钵本能地皱了皱眉头,作为部落的首领他感觉有些不好,因为今日的欢呼似乎与他无关。不过他也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毕竟明面上他这个部落首领永远是得益最多的人。 随即贺礼的提议就让他精神一震:早听说女真勇士搏虎猎熊,最善群战,刚才的比试一对一,宋人胜在灵巧而已。若是组成阵势,双方以木为兵,来一场群战,以助今日之兴。 得胜者赏丝绸布匹百匹,平均分配! 马上就有商队的人把一百匹丝绸一字排开,各色各样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炫目的光泽,直接把女真人的眼睛勾住。这怕不是天神的衣服,云彩织就?否则怎么会如此精致华丽? 全场寂静了一瞬间,然后就是无数女真人嗷嗷叫着请愿,要参加比试。 不一会儿,完颜劾里钵就组织了一个千人队伍,个个手持木棒,兴奋无比,好似那百匹丝绸已经包揽囊中,兴奋地讨论起如何裹在身上。 完颜劾里钵哈哈笑道:“太傅,我女真儿郎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的勇士在哪里?” 贺礼把手一挥,杨怀星掏出一个哨箭仰天一射,顿时无数身影从林间跃出,他们一个个身着皮衣,寒风中毛领翻飞,如同一只只猛虎下山,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在这片空地上组成一个齐整的队伍。 这队伍无论从哪里看去皆是整齐排列,煞是好看。 完颜劾里钵说道:“好猛士,个个强健如同虎豹!不过我们女真人最不怕虎豹。太傅让你的人都出来,我女真勇士足有一千,你这才一百人而已。” 贺礼笑道:“足够了,开始!” 一声令下,女真这边早就等不及了嗷嗷怪叫着冲过来,千人一齐发动,大地都仿佛在颤抖,产生了无可匹敌的气势。 还隔50步的时候,女真人瞬间拔出背后的长木棍,一齐掷出。一瞬间,此地仿佛回到了上古时期,人类消灭蛮荒大陆上种种巨兽的情景。最初让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因素,不是如今的文明礼仪,恰恰是勇猛无畏的团结协作。 那罪军却丝毫不慌,一个个面无表情,迅速变为锋矢队形,把背上的盾牌一翻,擎在左臂,同时高举,抵挡住一波投枪攻击。脚下也丝毫不慢,猛冲而上。 第二波投枪尚未展开,两帮人已经短兵相接,一时间钝器击打在身上的“嘭嘭”声响成一片,罪军当前就是20名红脸大汉如同利刃一般以盾开路,几个呼吸就凿穿女真人的队伍,留下一片仰翻的女真人。 随即调转队形,剩下的女真人还没有聚拢就被再次凿穿。 如此反复几次,女真人已经被分割包围。一个个各色面孔的人如同飞燕抄水,瞬间散开,手中木棒连点把一个个女真人点穴放倒。 完颜劾里钵和所有女真大小头领一样,脸色十分不好看。 女真人向来自诩猛虎,如今却如同羊群,被人一战击溃。 贺礼也不太满意,这些罪军虽然看起来摧枯拉朽就击败了十倍于己的女真人,军阵也像模像样,但是主要是占了身体素质强大的便宜。这些人经过自己的改造,激发了五脏之气,虽然有日日饱受痛苦折磨的弊端,但是战斗力上人人相当于当世一流高手,又有着精钢手盾和军阵之利,才能压着现在未达到巅峰时期的女真人打。 但是那阵型变幻简直是漏洞百出,也就欺负一下此时还没有军事训练的女真人。若是遇到完颜阿骨打后期的女真,早就被一波消灭了。 像是杨怀星这些将门子弟,虽然有那么些家传本事在身,但是半生之中经历的江湖斗殴多,战争场面少,那些战阵之道就学了个皮毛。所以训练出来的这些罪军只是花架子,形似而神不似。 还有就是宋朝文人治国久了,就连军阵也被那些酸腐文人改了个乱七八糟,若非贺礼严令禁止,这些人此时摆出来的就不是“锋矢阵”,而是“万全阵”了。 贺礼下定决心回去要去组织将门出身的老人成立一个教导队,将门之中有的是那些伤残老兵被安排在农庄养老,这些人上过战场,才是真正的瑰宝。 不过虽然在贺礼的眼里,罪军漏洞百出,但是在女真人看来,却是所向无敌,被狠狠地震慑了一把。 杨怀星打个呼哨,这些罪军又隐没在山林之中。 接下来再进行贸易,女真人也不咋咋呼呼了,一个个谨小慎微。这就是武力震慑带来的效果,最是直接有效。 女真的大小头领们却是忐忑不安,此时只觉得女真一无是处,未免会被天朝上国看扁了,此时还会不会让我们认祖归宗?以后这样的贸易还有没有? 当贺礼与完颜劾里钵把臂而坐,然后表明华夏之人无有歧视,人人平等,既然已经认祖归宗,自然会一视同仁,双方贸易只会更加频繁,让所有人一下子放下心来。 贺礼拿出大宋皇帝诏书,封完颜劾里钵为归顺伯,爵位可由所有儿子推恩降级继承。完颜劾里钵大喜过望,在有心人的提示下,向南叩拜三呼万岁。 这旨意在罪军出动比武之前,完颜劾里钵不说不可能接受,起码心中不情愿。而此时本来还在担心能否得到认可,忽然听到竟然有封赏,那是大喜过望。 然后贺礼再次强调了,华夏崇尚平等,必须对所有儿子一视同仁,所有儿子都能继承爵位和财产。引得完颜劾里钵的好几个儿子一阵欢呼。 因为原始族群之中族长之位一般会指定给最优秀的儿子,其他的儿子就看得不得新族长的看重了。若是被新族长看不顺眼再加上不小心犯个错,杀了也就杀了。此时可以躺着就有一份财产,那不给乐坏了? 贺礼又向完颜劾里钵说,自己对他的小儿子阿骨打十分欣赏,阿骨打为人机敏沉稳,可以让他进商队学习参与贸易,以后为更多女真人带来急需的物资和技术。 完颜阿骨打之前听说可以继承爵位都没有表情波动,此时听闻消息大喜过望,上前叩拜,声称自愿放弃爵位继承,愿意带领自己的几十个好兄弟们一道前往大宋,学习天朝文明,维护贸易。 完颜劾里钵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阿骨打,我知道你心如雄鹰,是咱们这个小小地方困不住的,如今既然得贵人看重,你可不要丢了咱们女真的脸!” 完颜阿骨打重重地点头,一脸欣喜地快步走下去,被他的兄弟们簇拥着喝酒去了。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一代雄主,失去了风云聚会的条件,也就不会再是那个创造奇迹的历史人物。 但是他优秀的个人素质,仍然能使他在另外的选择中,发挥出耀眼的光芒。 对他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202章 。 有了军事震慑和封赏拉拢,再加上切切实实放在眼前的物资,让所有的女真人从上到下都打心眼里欢喜不已,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认同自己是华夏遗民的新身份了。 接下来的挥手之间神庙崛起和选拔底层孤寡妇女儿童做神庙侍者,已经是轻车熟路。然后人前显圣,让所有人看到顶天踏地的北极大帝幻影,一举奠定神庙的信仰地位。 这不过与其他部落的神庙不同的是,这个完颜部神庙里供奉的北极大帝,座下有两只斑斓猛虎。 贺礼深知,没有经济支持的信仰是无源之水,所以完颜阿骨打自愿放弃爵位,作为神庙第一任左祭司,负责代表完颜部神庙进行贸易,所得利润上缴神庙后再分配。 神庙不插手所有的具体事务,只是负责来往贸易、节日举办、族中祭祀、救济孤弱、收养孤老、和对外交流时出场。因为,必须要保持神秘性和公益性相结合,神庙才会永远保持超然的地位。 自此就一切尘埃落定,这个未来有可能鞭笞天下的部族在它最脆弱最穷困的时期,被大宋的富庶和贺礼的外挂彻底碾压。 同时也成为了埋在辽国后方的一枚钉子。 有同样的宗教信仰和身份认同作为基础,有成熟的商路作为交流保障,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等遍布辽东的所有女真部落可以拧成一股绳,就可以随时抽调处一支军队,到时候暴打高丽甚至马踏东瀛都是小菜一碟。 此时辽东已定,贺礼抽身离去,剩下杨怀星带着罪军继续在野外一边磨炼战阵一边回转大宋。 …… 这边耶律洪基扫平了国内的不臣之人,一番杀戮之后,大权尽在掌握。此时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南下入侵大宋。 而宋朝一如既往的废物,满朝文武对辽主的这一计划一无所知。 不过宋朝也没有那么危险,毕竟耶律洪基此人志大才疏,内斗有些手段,论起治国的能力,那也就一般般。 若是他真的英明神武,又怎么会被皇太叔堵在辽东?若非萧峰相救,他应该早就死于巡狩了。 所以说嘛,这是一个摆烂的世界。若非两个超级大国一个比一个烂得透,又怎么会给完颜阿骨打崛起的机会? 不过既然耶律洪基已经有了南下入侵宋朝的计划,那么在这事情发生之前趁早治理一下大宋的顽疾,让大宋不再那么烂,也是很有必要的。 举全国之力供养的汴京城固然是繁华无比,同样也是鱼龙混杂。 大街上三教九流都有,帮闲懒汉成群。正是因为宋朝土地兼并严重,所以造成了大量的百姓丢失田地,流离失所,成为了泼皮破落户。 这些人往往会徘徊在灰色地带,要么成立帮派敲诈勒索,要么就是给豪门贵族充当狗腿子。 像那些从事牙行,打听消息、帮闲跑腿儿的,反倒是这些人中的正经人了。 也幸亏是宋朝的商业氛围浓厚,才能使这些人有口饭吃。放在其他朝代早就够几次黄巾起义了。 如何吸纳大量的闲散劳动力安稳就业,永远是任何一个王朝、任何一个政权最重要的问题。 宋朝也不例外,此刻尖锐的社会矛盾已经累积到了快要爆发矛盾的边缘,而朝堂上衮衮诸公,安享荣华富贵多年,又怎么会察觉到这些危险? 这就叫肉食者鄙。 也是后来常说的:脱离群众。 贺礼替宋哲宗写了一个大宋问题10问,通过新型的邮报系统抄送到全国各地每一个衙署,要求无论官员还是小吏,都要写出自己对其中至少一个问题的看法以及解决问题的方法,然后统一上交。 由皇帝亲自评审,能者上庸者下。 这些奏章少说有数十万个,皇帝当然看不完,不过交给贺礼的阳神来做绰绰有余。 挑选出其中精干的,有价值的,交由宋哲宗亲自过目。 用这个方法很快的就筛选出来一批能干的官员和小吏。 虽然这些人的数量可以说是十中无一,不过大宋的官员基数实在太大,这些人也绰绰有余了。 把这些人通通安插到掌握实权的要害部门,把其他的庸者逐渐淘汰。这些邀天之幸得到提拔的人,自然受到了其他平庸官员的百般围攻。 不过这些人既然才干见识非同一般,自然也有各种手段应对。若是连这些酒囊饭袋都应付不了,那又如何对得起皇帝擢拔之恩情? 官员队伍的肃清工作做的差不多了,但是官员后续的补充自然要跟上。 科举仍然是这个时代不可争议的最佳选拔人才手段,也给了底层所有民众一个向上晋升阶层的希望。 曾经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的科举,选拔了多少耀眼的人才?苏轼、苏辙、张载、程颢、程颐、曾巩、曾布、吕惠卿、章惇、王韶……这一届科举总共出了9个宰相,唐宋八大家中的3位。 到后来的科举就一年不如一年,逐渐选出的都是废物。不是科举不行,是考试的内容变了。 所以科举不能废,但是必须要改革。考那些官样文章、堆砌辞藻的缝隙要马上改掉,重新把君子六艺、治国安邦的策论提为重头戏。 上马提剑砍人,下马治国安民,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儒生!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下面指定什么样的科举政策,下面的考生自然也会向什么方向努力发展。 原本的宋朝就是太喜欢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导致选上来的多是一些夸夸其谈之徒。 这一番举措,毫无疑问又激起了从朝堂到民间的一阵反对声浪。 不过如今的天子携屠灭西夏之威,又有向太后鼎力支持,众多人寄予厚望的老臣,司马光也缄口不言,反而推荐了年富力强的章惇作为副相。 要知道,这章惇可是实打实的实干派和激进派。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中就是他说的“端王轻佻不可为君”,差点阻止了宋徽宗赵佶继位,可惜没能成功,要不然北宋不至于那么快灭亡。 宋哲宗赵煦,在贺礼和向太后的帮助下,搞定了司马光和章惇,可以说朝堂无忧了。 第203章 扫黑除恶 大老虎要打,小苍蝇更要打。 东京汴梁作为繁华的都市,也有着大量的黑恶势力,其中以“地下丐帮”最为臭名昭着。 这个丐帮自然不是乔峰所在的丐帮,而是东京本地的黑恶乞丐势力。实际上乔峰所统领的丐帮一直都没能把势力延伸到东京,而是主要在南方一带发展。所以才会导致天龙八部的剧情基本都发生在南方。 东京汴梁作为繁华的大都市,其地下世界一直是东京本地的黑恶势力自留地。他们放高利贷、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杀人放火自不必说,其中还有一个最为恶毒的势力,就是“东京丐帮”。 他们做的就是史上最令人发指的恶——拐卖儿童。 无穷的欲望和无穷的邪恶催生了这个最肮脏的行当。他们把儿童偷走或者拐走,在残酷的折磨下,变成了他们的奴隶。其中俊俏的男女的卖到妓院,永受欺辱。长相不好的更惨,被折磨成残疾去讨饭或者用造畜之法改造后吸引人的眼球,以获取钱财。 其实历朝历代,都明文规定:拐卖者死,采生折割者凌迟。这向来是民众最为憎恨也是官府最为大力打击的对象。 宋朝虽然也有这样的规定,但是却根本执行不来,连自己的京城都变成了魔鬼的乐园,真的是世所罕见。对外用兵无能,尚可以狡辩。连黑暗中的鼠辈都对付不了,真的是怂到亘古未有的程度。 曾经在仁宗时期,竟然有官宦女子被掳走后玩弄致死,又把尸体扔到了她家门口。如此嚣张的事情简直令人发指,所有人却只能讳莫如深。 这些人躲在复杂的地下排水系统之中,甚至连包拯都束手无策,只能打击无法根治。 这是何等的悲哀! 贺礼原来在聊斋世界,遇到的第一批恶人就是这样的人。 当时刚获得一点能力的贺礼热血上头,把那些人杀了个干干净净,面对那尸横遍地的场面,不仅没有一丝不适,反而畅快不已,仰天长啸! 如今贺礼自然也可以那么干,但是这世间的恶是杀不绝的,自己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宋朝必须自己解决此事,才能唤起民众心底的热血和正义!否则永远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一个朝代灭亡,必然是大部分人已经不再相信这个朝廷能够带来光明和正义所导致的。人民相信国家、相信政府,才是一个政权万世不易的根基。 此时夜深人静。 贺礼端坐在大宋皇宫中最高的太极殿顶端,看着这个黑压压的城市,连绵庞大如同蛰伏的龙。 原本黑漆漆的世界忽然洒下一片皎洁的光亮,是贺礼拨开了挡住月亮的阴云。 这是发动的信号。 一瞬间,街上出现了许多衣衫破烂的人,个个头系红巾,静悄悄地赶往预设的地点。当先一人英气勃勃,背扛着一把虎头大刀,正是丐帮新任帮主——李青山。 李青山成为丐帮帮主之后,深得人心,很快就力排众议定下大计——北上东京抢夺地盘。在这几个月与东京本地丐帮的往来拉锯缠斗下,已经摸清了地下的基本情况。 地下黑恶势力的基本分布、岗哨变幻、重要头领人物早就一清二楚。要不然说,只有敌人才最清楚敌人。 江湖上只是感叹丐帮新帮主不禁武功高强,而且远见卓识,竟然能深入东京地下世界虎口夺食,真人杰也。 却少有人知道,这都是贺礼的安排。推出李青山这个人来收服丐帮,可不是一步闲棋,而是扫荡江湖势力的开始。 同时一队队顶盔带甲的禁军悄悄出现在每个街区和坊市,个个矫健如猫,不发出一点声音。 当头的青年将领与李青山迎面而遇,各自抱拳后擦肩而过,心中都想道:今晚举大事,一定不能出纰漏,免得日后谈论起来被对方压上一头! 这青年将领名叫王进,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被皇帝秘密简拔,在禁军之中抽调精锐训练,组成这一只万人羽林营。 为国羽翼,如斯之盛! 扫平东京地下势力,就是检验他们的第一战。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熟睡的宋哲宗赵煦,脸上时不时出现痛苦的神色。这时的他正在“梦中”承受着人贩子惨无人道的折磨。 原因就是之前贺礼向他讲述铲除东京地下势力的重要性时,刚灭了西夏被吹捧成“英明神武圣君在位”的宋哲宗赵煦不以为意,口中说道自己更关心收复燕云光宗耀祖之事,所谓地下势力不过藓芥之疾,如何劳动一国之君亲自过问? 贺礼当晚就抽出他的一丝魂魄附体到一个被拐卖的孩童身上,这个孩童的一切他都感同身受。一次次的毒打折磨,让他濒临崩溃,却都在奄奄一息时被贺礼治好。 好奇的人贩子见他折磨不死,也大为好奇,更多的人来以折磨他为乐。 若非梦中有贺礼护持他的精神稳定,在第一天他就精神崩溃了。 每天醒来之后,梦中的痛苦和恐惧只留下百分之一,但是也让他心有余悸。看着贺礼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宋哲宗赵煦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让贺礼给他体验更多普通家庭的感受。 贺礼道了声“好”,让他每一天睡梦中体会东京城里每一个底层民众的生活。 这些天,他体会了很多贫穷但是全家和睦、其乐融融的场景,也体会了很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状。更多的就是民众的挣扎、彷徨、无助,底层人民面对黑恶势力和官商勾结时的悲愤,深深刻在他的心里。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又变成了一个被掳进地下人贩子组织的少年,施加给他的种种痛苦他已经毫不在意,他的心反而在兴奋地跳动,今夜举事,他要以这个身份来亲手终结这一罪恶地带! 夜黑了,这些恶魔也失去了折磨他的兴趣,一个个倒头睡去。今夜乌云蔽月,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只有赵煦的眼睛闪闪发光,终于,一丝光亮转折射入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赵煦知道,这是贺礼拨开了云层,也是进攻的号角。 摸出一个尖锐的瓦片,割开一个打盹守卫的喉咙,腥臭的血液让他更加兴奋。放下尸体的同时抽出对方腰间的匕首,此刻的他化身灵魂收割者,一个个憎恨的、丑陋的、扭曲的灵魂被他亲手了结,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等到一个个头系红巾的丐帮弟子摸进来时,还没来得及对这一路畅通无阻感到惊讶,就看到了浑身浴血如同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赵煦。 他面目如狂,只有那双眸子闪烁着愈加坚定的光。 李青山意识到,这就是那个所谓混入人贩子内部接应他们的人,过去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好汉子”。 赵煦怔了良久,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 忽然,他哈哈大笑着追上去:“跟我来,还有一些地牢恐怕你们也不知道。” 第204章 除恶务尽 李青山看着眼前这个干瘦少年,眼角不由的跳动不止。 这个人,实在是太狠了! 当他杀人的时候,极度的凶残与极度的仁慈混合在同一张脸上,变幻莫测。 李青山第一次见这样的人,他每一杀一个人,技术就更娴熟一分,动作以更迅速一分。扫荡了几个洞窟之后,已经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最后他不再杀人,而是每一个动作都把刀刺进人贩子的脊椎。 他行进如风,背后留下了一连串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贩子。 就连李青山旁边的丐帮弟兄们也不自觉的和这个少年拉开了距离。 “喂,叫什么名字?”李青山喊了这个少年一声。 那少年顿了一下回答道:“赵庸”。 “嘿,真猛士,我不如也!”李青山赞叹道。 他们这些地方的民众,自然也不知道,宋哲宗赵煦曾经幼年时用的名字,所以并没有产生什么联想。 这人声名不显,又如此凶残,据说是宫廷内卫埋下的间谍。 既然人家给面子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当然不能向外透露人家的信息,这江湖规矩,每个丐帮弟子都懂的。 所以每个人都暗暗的把这个传奇的名字和这动人心魄的一幕牢牢记在心中,打算等自己老了讲给自己的孙儿听,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 大宋的文官们向来是后知后觉的,大部分第2天进入皇宫上朝之时,对此还是一无所知。 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早晨起来准备上朝的时候,得到了心腹的禀报。毕竟这么大规模的一个行动,厮杀起来,是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的。 在他们的特意观察下,果然发现了今天朝会气氛的不寻常。 大宋皇帝赵煦竟然早早的坐在了龙椅之上,那双眼睛似闭非闭,隐隐透露着杀气。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错觉。这些大臣暗暗安慰自己:大宋皇帝虽然年轻有闯劲儿,但是毕竟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纵然是天资聪明,但是没有生活的磨砺,到底还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至于刚才隐隐察觉的威严杀气,一定是错觉。 说到底,承平年代的皇帝脱离底层生活久了,已经与社会脱节,所有的大臣都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皇帝的。 皇帝代表皇权的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无论忠臣还是奸臣,所有人都是想着利用皇帝的特权实现自己的抱负罢了。 至于皇帝乾纲独断,抱歉,没有任何一个人往这方面想过。 若非贺礼来到这个世界,其实这样的想法本没有错。大宋的皇帝和大宋的文官,与大宋一样都是菜鸡。而且必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菜。 不过从今天开始,已经有了彻底的转变。 今日的宋哲宗赵煦,老神在在的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如同庙里的神像一般,任由底下的官员窃窃私语。 宋朝的风气一向宽容,朝会的时辰未到,大臣们窃窃私语本就寻常。之前借着整顿吏治的风波,宋哲宗赵煦曾经想要立一点严厉的规矩,被贺礼劝止了。 说实话,大宋唯一的优点就是宽容开放,如果失去了这个风格,那么大宋还是大宋吗? 所有的文明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可以求新求变,求改革,求开放,但是一定不要丢失自己的文化底蕴,自己的风格特色。 一定要走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是后世许多仁人志士智慧的结晶,贺礼把这一条郑重的告诉给了宋哲宗。 原来的宋哲宗赵煦。当然不能理解,相反他特别讨厌大臣在下面交头接耳,让他产生一种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不过今天的宋哲宗赵煦,才从心里彻底释然:原来往日里自己产生讨厌的感觉,是因为自己由于无法掌控臣子们的信息而导致的挫败感。产生这种挫败感的根由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因为自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所以疑神疑鬼,觉得串通起来瞒着自己。他们都瞒着自己,自己这个皇帝还怎么干?自己岂不变成了失去了手脚耳目的光杆皇帝? 说到底从内心深处,自己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因为自己知道失去这些大臣的帮助之后,自己其实对整个社会一无所知。 信心向来是建立在实力之上,很明显,现在自己没有实力。 而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梦中折磨和昨天晚上的杀戮释放,宋哲宗赵煦已经彻底的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那就是——没有人比我更懂底层的人民。 贺太傅说得没错,自己是皇帝,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如同天上的风云。而民众如同汪洋大海,代表着社会最根本的力量。等着一上一下两个极端能够对接起来的时候,朝廷的这些官员就如同海上之舟,完全被海与风支配。 宋哲宗赵煦原来整天发愁:这个朝中衮衮诸公,怎么就不如朕同心同德呢? 但是今日看来,也不过耳耳。 等到时辰一到太监高喊上朝之后,宋哲宗赵煦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昨夜抽调禁军精锐,配合民间忠义之士,一举清扫了东京地下的黑恶势力,抓捕贼人首领百余人,连夜审讯,其罪行令人瞠目结舌呀! 诸公都是国之肱骨,生民之希望,说一说,对这些人应当如何处置呢?” 此时一个个太监上前把一份份精简的罪状统计交给每一位大臣。上面写着这些招供的人交代的:每月掳掠多少儿童,如何炮制,如何贩卖,如何虐杀……只是一鳞半爪,却仿佛打开了无间地狱的大门。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臣们,一个个看的手脚冰凉。 宋哲宗赵煦身体前倾则细的盯着每一个人的面孔,然后缓缓说道:“对于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置呢?” 章惇上前启奏道:“自然要当众处斩,以儆效尤。把这些人的罪行昭告天下,以震慑四方贼众”。 宋哲宗赵煦等了一会儿问道:“有人反对吗?” 众人抬头看到他冰冷的眼神,一个个低下头去说道:“臣等附议!” 宋哲宗赵煦随即下令:“这些人的口供还有很多,包括如何与官员勾结,如何进行利益输送,如何凶杀人栽赃陷害,一桩桩,一件件,都罪不可赦。凡是证据确凿者,通通抄家杀头!” 这一天东京无数官吏的家门被禁军踹开,拖到街上大门口当众宣读罪状之后一刀枭首。 城外更是摆开了一个巨大的刑场,几百人被砍头,然后和昨夜所有的尸体一起集中焚化。 淡淡的焦臭味蔓延了整个东京城。 然而整个东京城却没有任何恐惧,百姓们敲锣打鼓自发的在街上庆祝了起来,简直比过年还要喜庆。 第205章 雁门关外救乔峰 这一年,往常被人们视作废物点心的禁军,忽然拉出来一万精锐,号称“羽林卫”。 他们手持皇令,可以先斩后奏。一年间,马踏州府,纵横四海。即使远如九边军镇,偏僻如川渝岭南,也被如火的红羽扫过。 所到之处,抓贪官,杀恶霸,破山贼,平邬堡,无往不利。天下震慑! 而辽国这边,因为南院大王萧峰拒不受命,被辽国主耶律洪基下入大牢,日日说客不断,却毫无效果。 耶律洪基大怒,亲自整军备战。在他看来,宋国孱弱,辽国兵锋一至,必然丢盔弃甲,南下灭宋,如虎入羊群一般。 既然萧峰执意不肯为他分忧,那么自己御驾亲征,战果更佳,到时候必然把宋国小皇帝抓来与萧峰关在一起,羞辱于他! 于是一时之间,辽国上下兵甲声声,车粼粼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百万大军,汇聚而至雁门关外! 兵马调动,要举国大战,场面宏大岂是儿戏,大宋这边各大帮派的密探早就把辽国大事刺探清楚,得知萧峰不肯带兵南下,被辽主下狱,众多英雄豪杰被其忠义所感动,暗中谋划劫天牢救出了萧峰。 雁门关外风声烈,舍身崖上聚群英。 众人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此刻也不及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段誉虚竹二人突入辽国军中,如同龙入大海,直接擒回辽国国主耶律洪基。 舍身崖上风声烈烈,脚边就是万丈深渊,耶律洪基自诩英雄了得,此刻也不禁浑身颤抖。 萧峰道:“陛下已是我两个兄弟的俘虏,照咱们契丹人的规矩,陛下须得以彩物自赎才是。” 耶律洪基眉头微皱,问道:“要甚么?”萧峰道:“微臣斗胆代两个兄弟开口,只是要陛下金口一诺。” 洪基哈哈一笑,说道:“普天之下,我当真拿不出的物事却也不多,你尽管狮子大开口便了。” 萧峰道:“是要陛下答允立即退兵,终陛下一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越过宋辽疆界。” 段誉虚竹两人齐齐点头。 耶律洪基脸色甚是阴森,沉声道:“你们胆敢胁迫于我?我若不允呢?” 萧峰朗声道:“那么臣便和陛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咱二人当年结义,也曾有过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耶律洪基一凛,寻思:“这萧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向来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我若不答允,只怕要真的向我出手冒犯。死于这莽夫之手,那可大大的不值得。 也罢,我读汉人史书,秦王震慑六国,却也被蔺相如逼着击缶。此刻形势比人强,大丈夫能屈能伸算不得什么。” 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以我耶律洪基一命,换得宋辽两国数十年平安。好,我答应你!” 当即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狼牙箭,双手一弯,“啪”的一声,折为两段,投在地下,说道:“答允你了。” 萧峰躬身道:“多谢陛下。” 耶律洪基转身过来,举步欲行,却见虚竹和段誉四目炯炯的瞧着自己,并无让路之意,回头再向萧峰瞧去,见他也默不作声,登时会意,知他三人是怕自己食言,当即拔出宝刀,高举过顶,大声说道:“大辽三军听令。” 辽军中鼓声擂起,一通鼓罢,立时止歇。 耶律洪基说道:“大军北归,南征之举作罢。”他顿了顿,又道:“于我一生之中,不许我大辽国一兵一卒,侵犯大宋边界。” 萧峰躬身道:“恭送陛下回阵。”虚竹和段誉往两旁一让,绕到萧峰身后。 耶律洪基又惊又喜,又是惭愧,虽急欲身离险境,却不愿在萧峰和辽军之前示弱,当下强自镇静,缓步走回阵去。 辽军中数十名亲兵飞骑驰出,抢来迎接。 耶律洪基上马回转之后心中不忿,因为萧峰一个匹夫,自己南下灭宋的大计就此功亏一篑,终此一生也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帝王罢了。 耶律洪基回过头来,只见萧峰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地。 耶律洪基冷笑一声,朗声道:“萧大王,你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萧峰大声道:“陛下,萧峰是契丹人,今日威迫陛下,成为契丹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拾起地下的两截断箭,内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 耶律洪基“啊”的一声惊呼,纵马上前几步,但随即又勒马停步。 中原群雄抢上前去,却见两截断箭插正了心脏,萧峰双目紧闭,已然气绝。 虚竹忙撕开他胸口的衣衫,欲待施救,但箭中心脏,再难挽救。 忽然听得身后马蹄声紧,一个女子高声斥喝:“都闪开”。 段誉向身后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高声喊道:“快都闪开,是阿朱妹子来了!” 段誉快步向前迎去,口中问道:“阿朱妹子,原来你真的没死,真是太好了!” 阿朱没空与他搭话,嗯了一声,直扑乔峰身上。 只见两截断箭,穿胸而入,直没入心脏之中。不过人的心脏肌肉十分强大,乔峰武功卓绝,更是远胜常人。所以两只断箭被心肌紧紧夹住,因为并没有把心脏穿一对穿,所以血并没有流入腹腔之中,只是顺着箭杆向外喷出。 利刃刺入心脏,对当时的医疗条件来看,绝对是有死无生,所以在场众人包括乔峰自己都觉得是必死无疑。 乔峰死意已绝,但此时意识尚未完全湮灭,恍惚之间只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明媚脸庞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口中气若游丝的喃喃说道:“阿朱你等着,我马上就来见你了,真好!真好!” 阿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乔大哥你坚持住,我没有死,我马上救你!” 随即伸手在怀中掏出一面铜镜,双手举过头顶跪求道:“请太傅大发慈悲,救救乔大哥”。 铜镜之上光华一闪,贺礼的元神出现在旁边,笑吟吟地说道:“当初我派杨怀星让乔峰交出擒龙功的秘籍,他十分爽快的答应了,杨怀星就说太傅有赏,岂是虚言?我要赏他的就是今天这一命。要不然以乔峰刚才的决死之意,用尽全力断箭刺胸,此刻双箭早就破脊背而出,焉有尚能说话之理?” 阿朱大喜过望,随机祈求道:“还请太傅再施恩德,治好乔大哥。” 贺礼说道:“你放心把他的箭拔出来!” 换作常人如此说,阿朱必然不敢拔,因为受箭伤之人如果贸然拔出箭矢,很容易失血过多而死。不过此刻她没有犹豫,而是双手用力直接拔出两只断箭。 随即“啊!”地一声惊呼,原来是拔箭之后喷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身。 贺礼安慰道:“不用怕,只是他腹腔内的积血我给它排了出来,你看这不就好了吗?” 阿朱定睛一看,果然乔峰的伤口不再流血,而是有粉红色的嫩芽迅速蠕动蔓延,不一会儿伤口就长好了,只剩下两个圆圆的伤疤。 贺礼说道:“好了,他现在身心俱疲,要失血过多昏迷一段时间,也不打紧,之前他伺候你,这下该你伺候他了!” 阿朱重重的点头,伸出双手仔细的抚摸乔峰的脸庞,似乎永远也摸不够,看不够。 贺礼此刻心中畅快,有多少人。曾经在电视前面为这两个痴情眷侣掉过眼泪? 这一刻,起码在这个世界,自己达成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第206章 阵前斗将 既然已经救了乔峰,其他后续的事情贺礼就不再管。 此刻耶律洪基就在眼前,大军陈列,岂能就此罢手? 大国之间的冲突,可不是江湖手段能够解决的。这一仗现在不打,以后也要打! 羊只能日夜担心被狼偷袭,只有亮出獠牙,变身猛虎,才能免去此劫。 贺礼朗声说道:“大辽国主,别来无恙?宋辽世代交好,此次陛下带甲百万,难道是来共叙亲情的吗?” 耶律洪基冷哼一声,并不答话。他身边一个护卫,越众而出,高声喊道:“阁下何人,竟然不知礼法尊卑,你既非宋朝皇帝,岂能直接对话我大辽国主?” 贺礼哈哈笑道:“我是大宋太傅贺礼,全权代表大宋皇帝,来与辽主共叙兄弟之情。” 耶律洪基一凛,这辽国密录中早有记载,这贺礼早在神宗年间就名震天下,文采武功深不可测,只是后来被封为太子少傅,隐居幕后教导皇子,已经十年不出,几乎被世人淡忘。 但是大辽密录司月月上报的辽国威胁榜,仍然永远排他在首位。 尤其这两年间,大宋皇帝亲政不久,就攻破西夏,定然是此人谋划。 耶律洪基拱手道:“原来是贺太傅当面,朕久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朕听闻我那兄弟亲政以来,重用太傅,锐意改革,只不过听说国中多有乱臣贼子不满,想要颠覆新政。 我这个做兄长的,特意带兵前来支持我那小兄弟!” 贺礼呵呵笑道:“只是这带的兵有点多?” 耶律洪基脸一点也不红,张口就来:“我大辽速来有纳钵的风俗,就是按季节狩猎,这一次赶巧了正好就在附近,听说宋国不太平,我义愤填膺为了支持我那小兄弟,就多带了一些人,这个很合理?” 贺礼笑着说道:“国内都是些藓芥之疾,衙役捕快就够了,岂能劳动大辽国主大驾”。 耶律洪基反驳道:“大宋禁军都是酒囊饭袋,这已经是天下共知,我怕我那小兄弟一时间手中没有精锐可以用啊,所以特意召集了我的皮室军前来”。 贺礼说道:“早就听闻大辽皇室卫队——皮室军,乃是天下一等精锐,今天既然来了,岂能不见识见识?” 耶律洪基大喜道:“皮室军,出列!” 顿时铿锵声一响,三万人齐齐向前纵马跨了一步。 这3万人同时纵马向前迈步,竟然没有丝毫杂音,兵甲之声整整齐齐,队列丝毫不乱,果然是皇室精锐。 早已习惯了大宋厢军禁军萎靡不振样子的大宋江湖人士,此刻见大军向前,煞气扑面而来,不仅齐齐变色。 耶律洪基心中得意不已。 心中想到:“这贺礼空有虚名,看来也不过尔尔,本来我今日被肖峰胁迫撤兵,颇有些灰头土脸。 如今他竟上赶着送来机会让我展示军威,岂不正好在宋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也让军中士卒大震士气?” 然后又对秘录司颇有怨言:“这些人把贺礼当做第一大威胁,是不是都在尸位素餐? 我原来虽然南征大宋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也打定主意要对此人进行拉拢,今日一见原来是宋人吹嘘的本领大而已,这贺礼其实是一个草包。 嗯,不过嗓门倒是挺大”。 耶律洪基双手扶了扶腰带,朗声说道:“想看出萧太后执政之时,皮室军也曾南下与大宋军前校技,如今皮室军依然龙精虎猛,可惜如今大宋已经没有可以与之匹敌的军队了。真是可惜,可惜啊!” 耶律洪基连说三声可惜,但是丝毫没有可惜之意,脸上的得意溢于言表。 贺礼高声回答:“大辽有皮室军,大宋也有羽林军,今日天赐良机,正好向陛下讨教一番,阵前斗兵以娱天下!” “好!”耶律洪基连忙答应,生怕贺礼反悔:“战阵不斗兵,犹如酒宴无丝竹,不够爽利!太傅此言正合我意,不知大宋羽林有多少人马?” “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人!”贺礼回答道。 “那好,我也出皮室军一万,咱们在这雁门关一较高下!”耶律洪基下令:“皮室军左军听令!出列迎战!” 一万人轰然应诺,催马前行,马蹄声徐徐加快,须臾之间蹄声如雷,在山谷中回响,如同大海奔涌,天倾地覆之声,让人闻之色变。 奔行百余步,一万人齐齐勒马,马蹄声骤然变缓,但是直到众人止步,马蹄统统站定,“哒哒”之声仍然整齐划一,丝毫不乱。 这一万皮室军钉在寂静的风中,如同一尊凝结了人类游牧民族冷兵器时代巅峰意志的神灵。 在场的中原群雄心中一沉,自家人知自家事,大宋的军队确实根本无法和眼前的大辽皇室精锐相比。 纵然今年新出场的羽林军可以与之匹敌,但是毕竟是新训练出来的,在大宋境内可以马踏州府扫灭不服,看似所向无敌。 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羽林军毕竟没有经过大战阵上血与火的洗礼,估计要比眼前的军队差上一截。 贺礼把手一挥,旁边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侍从从袖口处掏出一只响剑箭向天一射。 顿时马蹄声如雷,一彪人马从雁门关内飞驰而出。这些人个个盔甲鲜明,头顶一只红色长羽如同烈焰。 众人站在崖顶远远看去,如同一弯火焰长河从雁门关中流淌而出。 同样在距离皮室军两百步处,齐齐勒马,摆成阵势。 “是羽林军来了!”一位江湖豪杰忍不住激动大声喊道。 “是啊,这羽林军军容齐整,进退有度,我看不在皮室军之下!” “不好说呀,我看赢面不大。”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激动者有之,丧气者也有之。 激动的都是比较年轻的江湖豪杰,他们见此情景,不仅生出“男儿正当如此”“舍身报国”之意。 摇头丧气的多是中老年江湖豪杰。他们见多了以前仪表堂堂的禁军,看起来威武不凡,其实都是银样蜡枪头。今日的军队虽然看起来有几分真货,但是要想和大辽精锐比,难难难! 不是他们看不起自己,实在是大宋太怂了!自从高粱和战神以来,大宋百余年间,再也没有令人提气的战绩了。 第207章 一战平手 贺礼哈哈大笑道:“好,那咱们就比过一场,军需官,上装备”。 只见大宋军中一辆辆马车蜿蜒而出,来到两军阵前,上面装着一捆捆的制式长枪大刀。 只不过细细一看,这些长枪大刀并非钢铁铸就,都是木质。 耶律洪基疑惑道:“贺太傅,这是何意?” 贺礼回答道:“战阵厮杀,刀枪见血,死伤无数,平白无故的增添双方仇怨,宋辽既然是兄弟之国,此番又是战场较技,如同兄弟角力,岂能互下杀手?但是赤手空拳又难以真的比较高低,所以用木刀木枪,既能比较高低,又不伤兄弟和气,岂不是两全其美?” 耶律洪基问道:“木刀木枪用起来有怎个爽利?” 贺礼笑道:“这世上哪里有无完美的办法呢?难道大辽铁骑只是浪得虚名,用木刀木枪就不行了?” 辽人性情的悍勇,最受不得激。听贺礼说话大有轻视之意,不由的手中暗暗用力,勒得胯下战马发出一阵“希律律”的声音。 耶律洪基明知对方是用激将法,但是此时此刻又怎么能够认怂?大声下令:“全体换装!” 军需官把一捆捆的大刀长矛抛给前方的将士,每人拿到之后再向后传,辽军和宋军此时都已经互相犟上了劲儿,一边传一边用眼睛偷瞄对方,看谁传得又快又稳。 不一会儿就全体换装完毕。 随着鼓槌一声巨响,双方纵马奔驰,战鼓声声配上马蹄阵阵,如同江海浪涌,让人即使远远的观看也会心生畏惧。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是人马俱披甲,连成一线,横冲直撞而来。如今的雁门关舍身崖上的江湖群豪,个个都不是无名之辈,平日里天老大地老二的人不在少数,如今见此阵势,才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在这样的铁甲冲锋之下能活几个呼吸? 怪不得老话讲民不与官斗,那么多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也不敢与朝廷叫板。原来兵马之威,竟至于斯! 黑红两股巨浪轰然碰撞在一起,响起一阵人喊马嘶,无数的人马被撞翻在地,后面却又有更多的人马越过他们冲锋向前。 一波冲锋过后,一半的人马从地上迅速的爬起来,拽着受伤的袍泽退往自家军中。 凡是中刀的、中枪的、落马的都自动回到了自家军阵之中,没有人扯皮耍赖。这时候的人,越是在公共场合,越是把信义看得十分重要。 一波冲锋双方就减员过半,向在场的众人展示了真正战场的残酷。 把一个人养大,需要父母精心呵护20余年,把一个人杀死却只需要一瞬间。国家养兵,日日训练,米面肉豆、各种物资海一般的撒下去,却在一瞬间就损失过半。 即使这次只是木刀木枪,却有无数人落马,摔了个筋断骨折。少数倒霉的人甚至被飞奔的战马踩了几脚,眼看就不活了。 一波冲锋过后,仍然人马俱在的。双方骑兵,根本没有理睬其他人,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对方的军阵。 掉转马头,立刻就是下一波冲锋。 人喊马嘶,人仰马翻! 反复5次冲锋过后,皮室军与羽林军都只剩下百余骑,人马俱乏,但是却都杀红了眼。 无论如何催动脚下战马,马儿都已经跑不起来了。 此刻领头的骑士一声沙哑的嘶喊,所有的羽林军翻身下马,结成阵势,步战而行。 皮室军毫不示弱,一个个双手扒开胸膛衣甲,仰天长啸,露出一排排青郁郁的狼头。 双方嘶喊着上前扭打在一起,在这个荒凉的边关上,在众多军马、豪杰的瞩目下,上演着人类最原始的斗争:摔跤和拳脚。 贺礼和耶律洪基对视一眼,同时下令双方撤兵。 贺礼大声宣布:“这一战,打平了!” 耶律洪基也沉声说道:“打平了,都回来!” 滚落在地上的契丹皮室军或者宋人羽林军,纷纷伸手拉起来刚才和自己缠斗的对手,相视一笑。 有两个热情似火的人哈哈大笑着抱在一起。这种热情最容易传染,不一会儿在场的众人都互相搭着肩膀或捶着胸膛,俨然已经成为了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两边的军中,也逐渐响起了一片一片的喝彩声。 耶律洪基脸皮发红,看着这一片兴高采烈的场面,仿佛不是来打仗,而是真的在举行宴会似的。 那岂不是说自己主张的南下,是不合民意、不合军心的? 耶律洪基高声喊道:“贺太傅果然非同凡响,能在宋国的千万人之中,选出如此一万骁勇之士,训练出如此强兵,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随即话锋一转:“只不过,我大辽有皮室军3万,阁下除了羽林军,可还有其他军队可堪一看?” 此番言语一出,刚才还在兴高采烈的中原群雄也忍不住冷静了下来。宋人皆知,辽人悍勇凶残,向来是欺负大宋,大宋只能被动挨打。所以今日羽林军能与辽国最精锐的皮室军打了个不相上下,实在是大涨威风。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羽林军虽强,却只有1万,而辽国足足有皮室军3万,以及其他兵马三四十万。 一旦动真格的,大宋哪里来的另一个羽林军! 这番还是输了! 却听得贺礼自信的笑道:“辽主可曾听说过,我大宋有一个天牢,其中都是犯有十恶不赦之罪的死囚,这些人都被我提了出来组成一支军队,名曰:罪军”。 耶律洪基心头一紧,赶紧追问道:“你说的可是宋国破西夏之时,冲锋在前的那个奇怪队伍?” “正是!” 耶律洪基想起密录司给他的奏报中的描述:“其人面色或红或青,身躯矫健如猿似鸟,攀城拔寨斩将夺旗,如探囊取物。” 不由得干笑几声说道:“对于太傅手下这支奇怪的队伍,朕早有耳闻,不过都是些奇形怪状的散兵游勇,虽然武力高超,但是战场之上,不成阵势不懂配合,终究无用!” 贺礼也不着恼,笑吟吟地说道:“行不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不如剩下的2万皮室军也拉出来比划比划如何?” 第208章 再战惊天下 这时候羽林军缓缓让开道路,耶律洪基定睛一看,迎面走来一只奇奇怪怪的军队。 他们成群,一个个松松垮垮的样子,就好似把流水的龙沟豁开了一个口子,呼啦啦的散成一片涌了出来,全然看不出是个什么阵型。 不过他们的装备尤其精良,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马面和前胸都有马甲,这些骑士更是一个个身穿着乌黑的链子甲,这可比扎甲和鱼鳞甲要贵得多。 中原群雄背对着他们看不出什么,可是契丹人这边早就开始窃窃私语。实在是因为这些人奇形怪状太过骇人:一个个面色或青或红或黑或黄,做出种种狰狞姿态,像一群铁链绷直的疯狗。 贺礼朗声笑道:“辽主可准备好了?让你的皮室军与我这罪军一较高下?” 耶律洪基冷哼道:“你这些人满打满算不过5000之数,我皮室军可是有2万,你可莫说我欺负你!” “不说不说,这实力差不多。”贺礼笑眯眯的回答道。 自己这边再一次被轻视,让耶律洪基心中很是生气,大手一挥,旁边的亲卫就把令旗一指,鼓声随即响起,剩下的2万皮室军纵马飞奔而去。 在他们看来,这些人虽然长相奇怪,但是不成阵型,人数又少,纵使胯下战马高大一分,身上甲胄精良一些,又有什么用? 可是等到两股洪流碰撞之时,才发现大大的错了。 这些奇形怪状的人,每5人成一小组,当心一个枣红脸的粗壮汉子双手持盾左冲右突,无人能挡。纵然以皮室军的精锐,依然无人能够挡其一招。 其后两人用枪迅疾无比,在每个敌人当胸补上一枪。 还有两人手拿长勾,准确地勾中每一个皮室军身上铁甲的束带。要知道铁甲最薄弱的地方就是互相勾连的带子,一般以细牛皮绳打结而成,一旦被勾断,整片前胸后背的铁甲都会脱落。 战场冲杀瞬息万变,谁又能准确地勾中人身上那仅仅有一根手指宽的细细的皮带呢?所以历朝历代从来没有人更改过这一个设计。 可是偏偏这支军队做到了。 那黑脸汉子和青脸汉子一个肾水旺盛,一个肝木强大,反应在身体上就是耳聪目明,听力和动态视力远胜常人数倍。 他们不但能准确的勾中敌人身上的每一处衣甲,甚至还能分心指挥前面的人往哪个方向移动。 一波冲锋过后双方交错而过,辽军减员过半,原地剩下上万的士兵怀中抱着自己的甲胄兀自发愣。 这时候罪军的5人小队再次发动了第2波冲锋。他们不像大队骑兵一样,凿穿敌阵之后还要兜一个大圈子才能调转马头。仅仅5人的小队直接勒马就能回头。 这就使得皮室军剩余骑兵的侧翼完全暴露在了他们的兵锋之下。 于是这一波摧枯拉朽,直接打的皮室军被分割成一块块的散乱阵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辽人大势已去。皮室军剩余的人马只有被剿杀的份儿了。 这那些人胯下的辽东大马,欢快的喷着响鼻,向一群群被分割的辽人冲去,好像在为辽东的女真人报百年被欺压之仇。 耶律洪基看的眼皮直跳,手甲紧紧的插入了手心之中。这可是大佬最精锐的部队,竟然被人直接打散了建制! 贺礼手下的这帮人,不仅面色奇怪,更是勇武惊人体力悠长,一个个嗷嗷怪叫着反复冲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似的。 此刻耶律洪基反而庆幸之前自己答应全用木刀木枪,否则这一波下来,两万皮室军要被杀个片甲不留! 只不过看看那些抱着盔甲一脸呆滞的皮室军,怕是很久都走不出这场阴影了。 这些原以为自己是普天之下最强骑士的军队,硬生生被人如同杀鸡一样打败,这心理落差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耶律洪基叹息一声,对旁边的亲卫说道:“传令下去,鸣金收兵!” 皮室军一个个抱着盔甲踉跄着逃回自己的军中。而那些罪军仍然慢悠悠的晃荡着进了雁门关,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这只传奇的军队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只是时常有人在给孙子讲故事时提起那只带有神话色彩的军队。故事虽然口口相传了下去,只不过后来再也没有人把这故事当真了。 雁门关一战,贺礼代表大宋皇帝与辽主耶律洪基共叙友情,阵前切磋军马以娱大众之后,就各自班师回朝。 宋辽,两国皇帝各自下令在边关所有接壤的地方开放贸易以通有无,并在各个边境城市由双方一起设立巡视卫队,保障安全。 从此宋辽两国相安无事,人员交流频繁,文化互相传播,渐渐的互相融合,真的变成了兄弟之邦,再也没有人提起曾经宋辽残杀的惨状了。 昔日苍凉肃杀的雁门关也变成了一个繁忙的关口,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员、马匹、货物数不胜数。 只不过此处与其他边境城市不同的是,每年都有丐帮弟子成群结队地从这里经过去往塞外草原,据消息灵通的人透露,这些人是去看望他们的老帮主乔峰。 能够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苍茫原野上,与传说中的大英雄大豪杰、丐帮的前任帮主乔峰共饮一坛美酒,是每年丐帮评选出来的杰出弟子的奖励。 江湖之中好勇斗狠,拉帮结派者少,和气生财者多,据说都是因为当年雁门关一战之后,所有的中原豪杰。不知道受了什么奇怪的感召,纷纷回去之后安分守己,并且身体力行教育子孙积极配合官府工作,在接下来全国各地推行改革工作时做出了莫大的贡献。 江湖中底层的帮派弟子们中间比较流行的一种说法是,当年雁门关两国交战,大宋羸弱不敌辽国,激起了在场英雄豪杰的同仇敌忾之心,纷纷发誓要以一腔热血报效大宋,以求大宋富强。 只有当时在场的人知道,他们在那一瞬间知道了自己的渺小和脆弱。 大宋的皇帝既然有贺礼的支持,那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随着大宋改革年久日深,社会逐渐趋于稳定,人民更加富足。 海上贸易也日渐繁盛,内功精深的宋人、骄傲自信的辽人、团结悍勇的女真人,一起开辟新航道,把航海线路通向了许多陌生的大陆。 他们甚至来到了一个叫做欧罗巴的地方,才发现统治这里的联邦之主竟然是一位复姓慕容的汉人,自称乃是中原华夏后裔。 是那位传奇的太傅——贺礼,在雁门关大战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踪迹,只有皇室的人在每年宋哲宗祭祀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名字与天地间的各个神灵站在一起。 第209章 小李探花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穹苍作洪炉,熔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辗碎了地上的冰雪,却辗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李寻欢打了个呵欠,将两条长腿在柔软的貂皮上尽量伸直,车厢里虽然很温暖,很舒服,但这段旅途实在太长、太寂寞,他不但已觉得疲倦,而且觉得厌恶,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寂寞,但他却偏偏时常与寂寞为伍。 “人生本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他刚发出一声感叹,忽然“咯噔”一声,马车震动了一下。但是李寻欢却丝毫没有摇晃,好似不是坐在车里,而是定在空中一样稳当。 马车停下,李寻欢撩开了帘子,赶车的大汉赶紧解释道:“想必是雪下面有东西,硌了一下车轮子。” 这大汉满面虬髯,目光就如鸷鹰般锐利,但等到他目光移向李寻欢时,立刻就变得柔和起来,而且充满了忠诚的同情,就好像一条恶犬在望着它的主人。 李寻欢回头望了一眼,吩咐道:“快挖出来,好像是个人。” 那大汉听命而去,一会儿果然拖了一个人回来,拱手道:“公子,是个少年,已经冻死了。大雪太厚,盖住了他的身子,刚才马车就是从他的脚脖子轧了过去。” 李寻欢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壶,感叹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没想到我今日竟然是诗圣嘴里的恶人。李寻欢啊李寻欢,你早就该死了!” 那赶车的大汉却似已见惯了,并不答话,只是柔声道:“天已快黑了,前面的路还很远,少爷你快上车!” 李寻欢环顾四周,大雪纷飞,大地必然坚硬如铁,想要掩埋这个少年也是不可能,所以只好说道:“这位兄台,多有得罪,愿你早登极乐,来生安享富贵。” 说罢转身上车。 刚拿起酒壶,就听得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来生太远,不如现在给口酒喝!” 李寻欢再次撩起帘子下车,看到赶车大汉一脸戒备地盯着地下,原来是刚才那个冻僵的少年在说话。 只见那少年的胳膊腿抽搐了几下,大喘气说道:“兄台,扶我一把,感激不尽。” 李寻欢一看大喜,催促道:“快把他抱上车!” 那赶车大汉看这少年十分瘦弱,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自然更没有什么暗器毒针在身上,应该不是提前埋伏在这里的武林中人,就叹了口气把他抱上了马车。 马车里和马车外确实是两个天地。马车外大雪纷飞,寒冷的能把人的耳朵冻掉。马车里却温暖如春,两个青铜火炉里面燃烧着银霜兽炭,源源不绝地供应着热量。 所谓银霜兽炭,乃是把上好的木炭雕刻成各种野兽的形状,而燃烧的时候火力旺盛均匀稳定,却几乎没有烟雾,只是在木炭的表面形成一层浅浅的白灰,如同银霜一般。 要说把木炭雕成各种飞虫走兽的形状有什么作用呢?其实没有用,只是增添情趣的设计罢了。 所以银霜兽炭,是权贵富豪人家的专用。 李寻欢一门三进士,父子双探花,自然有这样的财富和底蕴。 普通人只知道他散尽万贯家财,把老家的宅子——李园,都送给了表妹林诗音和兄弟龙啸天。却不知道对于真正的富贵人家来讲,钱财庄园只是家产的一部分罢了。 就如同现在这个马车除了银霜炭之外,还有这貂皮门帘,麂皮褥子,乃至整个马车四周都严严实实的围满了上好的羔羊皮。 雪白细致的羊毛随着马车的晃动微微起伏,如同海面的波纹一样荡漾,又如同三月的草场被风拂过一般。 李寻欢看着这个躺在自己榻上的少年,浑身皮肤渐渐的由僵硬的青色,转变为红润的淡黄色,就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 只听得这少年嘟囔道:“没想到这一次元神穿越,竟然成了一个路边冻毙的少年,这下子为了恢复身体,已经消耗七七八八了”。 因为马车的卧榻十分宽敞,虽然这个少年躺在榻上,但是旁边的位置再躺一个人也绰绰有余。 李寻欢就坐在他的旁边,听了个真切,好奇的问道:“小兄弟,你姓元是不是?不知道是元稹的元,还是北魏拓跋氏的元?” 原来天下元姓最大的两支,一支是唐朝大诗人元稹这一支,据说出自商末贤人元铣。 根据《姓氏五书》上的记载,商朝的帝乙废太子弃要立受辛即纣王为帝位的继承人,太史元铣据法极力反对,因此商代就已经有了这一支元氏。 另外一支出自拓跋姓,为鲜卑族的后代,北魏孝文帝时下诏改“拓跋”姓为元氏。 那少年摇摇头说道:“都不是,我姓贺名礼,直隶人士。” 李寻欢疑惑的问道:“可我刚才分明听你说,你是元神穿越,穿越好理解,我们现在就在穿越着茫茫大雪,那元神呢?” 贺礼愣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姓贺名礼,字元神。” 李寻欢赞叹道:“元神,好字! 南朝的大文学家颜延之有一首《送神歌》:告成大报,受厘元神。道家也把人的精气神合而为一,称之元神。 兄弟既然有如此好字,想来家中也是家学渊源,为何能沦落至此?” 贺礼想了一下说道:“世事变幻,岂能尽如人意?如今这个世上,只有我自己了。” 李寻欢听闻此言,怔了许久,忽然一阵的急速的咳嗽,然后也叹息道:“元神兄说的不错,世事变幻,岂能尽如人意!” 贺礼听着实在有点尴尬,挠了挠头说:“你还是叫我的名字,贺礼就行。” 李寻欢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恍然:“他的字定然是家中长辈所起,我叫他的字,就会勾起他对长辈的怀念。唉,造化弄人,为什么这世上偏要有这么多的痛苦呢!” 贺礼此时元神之力基本已经耗尽,蛰伏在这少年身躯的灵台深处,所以此刻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闻名天下的小李探花已经把他想象成了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讲,他占了这具冻死少年的身躯,此时无牵无挂,倒也差不多。 第210章 阿飞 雪,终于停了,天地间的寒气却更重。 有了贺礼这个说话的人,李寻欢暂时忘却了那长久以来如天罗地网一般的寂寞。 尤其是这个人虽然年轻,却好似天文地理都有涉猎,言语之间往往有奇思妙想让人拍案叫绝。 这时风中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这声音虽然比马蹄声轻得多,但是李寻欢和贺礼都非常人,所以这声音无论多么轻微,他们也绝不会错过。 如此寒冷的天气,是谁在雪地中如此从容不迫的行走? 于是李寻欢就掀起那用貂皮做成的帘子,推开窗户。 他立刻就见到了走在前面的那孤独的人影。 这人走得很慢,但却绝不停顿,虽然听到了车辚马嘶声,但却绝不回头! 他既没有带伞,也没有戴帽子,融化了的冰雪,沿着他的脸流到他脖子里,他身上只穿件很单薄的衣服。 但他的背脊仍然挺得笔直,他的人就像是铁打的,冰雪,严寒,疲倦,劳累,饥饿,都不能令他屈服。 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屈服! 马车赶到前面时,李寻欢才瞧见他的脸。 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 这张脸使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花岗石,倔强,坚定,冷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甚至对他自己。 但是却掩盖不了,这张脸的稚嫩。 他还是一个少年。 李寻欢见到这个少年,莫名地心底涌起亲近之意,他推开车门,道:“上车来,我载你一段路。” 谁知这少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脚步更没有停下来,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如果是在往日,李寻欢绝不会再次相邀,但是今天他很高兴。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遇到的少年很谈得来,也或许是因为现在这个少年他看着很顺眼。 李寻欢笑了,又说了一句:“上来喝口酒,一口酒对任何人都不会有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他居然会说这么样一句话来,李寻欢连眼角的皱纹里都有了笑意,但他并没有笑出来,却柔声道:“我请你喝酒,用不着你花钱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么?” 李寻欢道:“够清楚了。” 少年道:“好,你走。”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道:“好,我走,但等你买得起酒的时候,你肯请我喝一杯么?” 少年瞪了他一眼,忽然愣了一下神,然后说道:“好,我请你。” 李寻欢大笑着,马车已急驰而去,渐渐又瞧不见那少年的人影了,李寻欢还在笑着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奇怪的少年么?我本来以为他必定已饱经沧桑,谁知他说的话却那么天真,那么老实。” 赶车的那虬髯大汉淡淡道:“他只不过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已。” 李寻欢道:“你可瞧见他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么?” 虬髯大汉目中也有了笑意,道:“那也能算是一柄剑么?” 严格说来,那实在不能算是一柄剑,那只是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既没有剑锋,也没有剑锷,甚至连剑柄都没有,只用两片软木钉在上面,就算是剑柄了。 虬髯大汉含笑接着道:“依我看来,那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玩具而已。” 李寻欢叹了口气:“这个玩具太危险,还是不玩的好。” 这时候车厢里传来贺礼的声音:“危险的不是剑,而是人。让他拿一根树枝,依然危险。” 李寻欢关上车门,看着躺在榻上的贺礼问道:“你都没有看他,怎么知道?” “气机,”贺礼回答:“他和你有相似的气息。” 李寻欢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也闪过几分回忆。 “前面客栈停车,等一等那位小朋友。”李寻欢吩咐道。 “是!”赶车大汉应了一声,放缓了马速。 …… 小镇上的客栈本就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客栈前面的饭铺里,不时有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进进出出,有的喝了几杯酒,就故意敞开衣襟,表示他们不怕冷。 李寻欢到这里的时候,客栈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了,但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世上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毕竟不多,所以他就先在饭铺里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壶酒,慢慢地喝着。 贺礼坐在他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爱喝酒,也幸亏你爱喝酒,你确实应该多喝。” 李寻欢笑道:“别人都劝我不要喝酒,只有你,说应该多喝。来一杯?” 贺礼摇了摇头:“这里的酒不好,我身体虚弱,不喝了。” 李寻欢笑了:“当初在马车下时,你浑身僵硬,还不忘说要喝我的酒,我以为你也是大酒鬼,原来不是。” 贺礼摇了摇头:“我以为小李探花必然有上等好酒,却原来是乡野村店的涩酒,君子不需要言必信,所以我不打算喝了。” 李寻欢咧了一下嘴:“这茫茫大雪,人烟稀少,能有酒喝就不错了,苛求不得。” “所以说你是嗜酒如命,我不是,因为我不需要。”贺礼慢慢地夹着花生米,却总是夹不起来,但是他一次次地尝试,似乎在锻炼自己原本僵硬的手。 李寻欢也不再说话,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已渐渐黑了。 那虬髯大汉已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来了,也已打扫干净,少爷随时都可以休息。” 李寻欢像是早已知道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似的,只点了点头,过了半晌,那虬髯大汉忽然又道:“金狮镖局也有人住在这客栈里,像是刚从口外押镖回来。” 李寻欢道:“哦!押镖的是谁?” 虬髯大汉道:“就是那‘急风剑’诸葛雷。” 李寻欢皱眉,又笑道:“这狂徒,居然能活到现在,倒也不容易。” 他嘴里虽在和后面的人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面那掩着棉布帘子的门,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虬髯大汉道:“那孩子的脚程不快,只怕要等到起更时才能赶到这里。” 李寻欢笑了笑,道:“我看他也不是走不快,只不过是不肯浪费体力而已,你看见过一匹狼在雪地上走路么?假如前面没有它的猎物,后面又没有追兵,它一定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光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了。” 虬髯大汉也笑了,道:“但那孩子却并不是一匹狼。” 李寻欢不再说什么,因为这时他又咳嗽了起来。 第211章 好戏 此时想起一阵喧哗的声音,贺礼抬头看到三个人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了这饭铺。 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正在谈论着那些“刀头舐血”的江湖勾当,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就是“金狮镖局”的大镖头。 李寻欢认得其中那紫红脸的胖子就是“急风剑”诸葛雷,听他的外号就知道,他平生最得意的就是使得一手快剑。 这三人找到最当中的一张大桌子坐下,要了酒菜,就开始吹嘘自己的英雄事迹。当然主要是诸葛雷如何英雄了得,引得诸葛雷哈哈大笑。 李寻欢和赶车的虬髯大汉对此不屑一顾,但是贺礼却听得津津有味。 贺礼知道这是行走江湖的镖师们常用的手段。 镖师押送的一般都是贵重的货物,相当于后世的快递行业,只不过古时江湖纷乱,危险众多,这一行相当不好干。 他们最怕的当然是劫镖和延误时间。这些镖师虽然都有真本事,但是也怕麻烦。毕竟世道不太平,山贼土匪多如牛毛,要是一路杀过去,累也累死了。 所以他们每次经过险要的地段,都会齐声高喊镖局的名号,或者唱一段镖局特色的歌曲,让想打主意的人掂量掂量后果。 在这客栈里也是一样,他们大声吹嘘自己过往的功绩,也是为了震慑宵小。 虽然押镖靠的是武艺,但是走镖毕竟是做生意。做生意嘛,还是讲究和气生财,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笑傲江湖》里,林镇南就很清楚这个道理,正所谓“福在前,威在后”,所以他的“福威镖局”名声响亮,给他积累了大量身家。 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不能有让强人觊觎的宝贝。 林镇南犯了这个错误,诸葛雷很明显也犯了这个错误。 他这次押的镖,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三宝”之一:金丝甲。 所以必然有人找上门来,他再吹嘘也没有用。 因为高手从来不听他吹嘘。 诸葛雷的笑声忽然停顿了,他只见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两条人影,像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进来。 这两人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形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只有李寻欢的眼睛,却一直在瞪着门外,因为方才门帘被吹起的时候,他已瞧见了那孤独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门外,而且像是已站了很久,就正如一匹孤独的野狼似的,虽然留恋着门里的温暖,却又畏惧那耀眼的火光,所以他既舍不得走开,却又不敢闯入这人的世界来。 贺礼笑着对他招了招手:“阿飞,快过来。” 阿飞疑惑地看着他。 贺礼又说:“刚才我就在马车里,因为之前被冻僵了不能动弹,不然也能跟你说两句。你是李寻欢的朋友,我也是,那咱们也是朋友。” 那两人就站在门口,却被贺礼无视,他们存心吓吓这个小孩子,于是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了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像是两个黄蜡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但他们的目光却恶毒而锐利,就像是响尾蛇的眼睛。 这两人长得几乎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左面的人脸色苍白,右面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 贺礼赶紧低头,闭口不言。他知道此时好戏已经开场,自己横加干涉。说不得就看不到接下来的精彩演出,所以不再出声。只是他低头的时候偷偷的给外边的阿飞使了个眼神。 这两个人也不再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两人一起缓缓走到诸葛雷面前! 饭铺里静得连李寻欢削木头的声音都听得见,诸葛雷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就像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诸葛雷身上刷来刷去。 那脸色黝黑的人忽然抽出腰间细长的软剑,同时长长吸了口气,诸葛雷面前摆着的一盘炸虾球,竟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只见乌黑的光芒一闪,满天的虾球忽然全都不见了,原来竟已全都被他穿在剑上。 随即那脸色黝黑的人冷笑道:“就凭你,也配称急风剑?” 他的声音尖锐、急促,而且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也就像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诸葛雷听得全身汗毛都悚栗起来道:“不……不敢。” 随即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嘎声道:“两位莫非就是……就是碧血双蛇么?” 听到“碧血双蛇”这四个字,旁边两个已被吓得面无人色的镖师,忽然就溜到桌子下面去了。 就连李寻欢身后那虬髯大汉,也不禁皱了皱眉,因为他也知道近年黄河一带的黑道朋友,若论心之黑、手之辣,实在很少有人能在这“碧血双蛇”之上,听说他们身上披的那件红披风,就是用鲜血染成的。 只听那黑蛇嘿嘿一笑,道:“你还是认出了我们,总算眼睛还没有瞎。乖乖交出金丝甲来!” 诸葛雷咬了咬牙,道:“既然是两位看上了这包东西,在下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两位就请……就请拿去。” 这时候,李寻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金丝甲,只不过是一件没用的东西罢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为它丢了性命”。 李寻欢说话的声音极小,但黑白双蛇的眼睛已一起向他瞪了过来,李寻欢却似乎没有感觉,还是用一把薄薄的小刀在雕他的人像。 贺礼知道他是在雕刻表妹林诗音的样子。他这一路上已经雕刻了许多,仿佛那个美丽女子的样子就长在木头里,他只是用刀把它发掘出来似的。 白蛇阴恻恻一笑,道:“原来此地竟还有高人,我兄弟倒险些看走眼了。” 黑蛇狞笑道:“这包袱是人家情愿送给咱们的,只要有人的剑法比我兄弟更快,我兄弟也情愿将这包袱双手奉上。” 白蛇的手一抖,掌中也多了柄毒蛇般的软剑,剑光却如白虹般炫人眼目,他迎风亮剑,傲然道:“只要有比我兄弟更快的剑,我兄弟非但将这包袱送给他,连脑袋也送给他!” 他们的眼睛毒蛇般盯在李寻欢脸上,李寻欢却在专心刻他的木头,仿佛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门外却忽然有人大声道:“你的脑袋能值几两银子?” 听到了这句话,李寻欢似乎觉得很惊讶,但也很欢喜,他抬起头,那少年终于走进了这屋子。 白蛇上上下下望了他几眼,又瞧了瞧他腰畔的剑,忽然纵声狂笑起来,他这一生中实在从未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笑了几声,白蛇恶狠狠的说道:“你想买我的脑袋?” 少年道:“我只想知道它能值几两银子,因为我要将它卖给你自己。” 白蛇怔了怔,道:“卖给我自己?” 少年道:“不错,因为我既不想要这包袱,也不想要这脑袋。” 黑蛇狞笑道:“这小子耍你玩儿呢,杀了他!”他说话之间,手中的软剑挥出,如同一道光影。 忽然间,黑蛇一动不动,手中平举着自己的那把黑色软剑,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武器。 而实际上他不是在献宝,他已经死了。一柄铁片一样锈迹斑斑的“剑”已插入了黑蛇的咽喉,每个人也都瞧见这三尺长的铁片插在黑蛇的咽喉上。 但却没有一个人看清他这柄剑是如何刺入黑蛇咽喉的! 没有血流下,因为血还未及流下来。 那少年说道:“可惜了,我还没说你头颅的价钱。”然后盯着浑身颤抖的白蛇说道:“你呢,要买自己的头吗?你能出几两银子?” 白蛇连嘴唇都在发抖,道:“你……你……你真是为了五十两银子杀他的么?” 少年淡淡笑道:“不错。” 白蛇的一张脸全都扭曲起来,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忽然甩却了掌中的剑,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将身上的衣服也全撕碎了,怀中的银子一锭锭掉了下来,他用力将银子掷到少年的面前,哭嚎着道:“给你,全给你……” 他就像个疯子似的狂奔了出去。 那少年既不追赶,也不生气,却弯腰准备拾两锭银子起来。 这时候贺礼说道:“除恶务尽。” 那少年愣了愣,反手把剑一扔。风雪中传来一声低沉的惨叫,那把剑穿过白蛇的脖子,落在了雪里。 那少年走过来坐在桌子边上,仔细的看了看贺礼,又看了看李寻欢,说道:“本来想赚几两银子,请你喝酒,这下子请不成了。” 贺礼知道他的意思,他本来想让白蛇花钱买自己活命,然后他用这些钱买酒请李寻欢喝。只是如今他既然听了自己的话,杀了白蛇,自然没有捡白蛇扔到地上的银子。 贺礼笑着说道:“朋友之间喝个酒还要算清楚,谁出酒钱的话,那也未免太无趣了”。说着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碗。 李寻欢也笑着说道:“朋友重逢,再不喝酒也说不过去了”。说着拿起酒壶给贺礼也斟了一碗。 三个人相视一笑,共同举起碗来一饮而尽。 第212章 这银子不是他的 三人痛饮一碗酒之后,李寻欢畅快大笑。 旁边的虬髯大汉见此情景忍不住眼眶一热。他不知道多久没有笑过了,何况是如此畅快地笑。 贺礼抹了抹嘴说道:“小李探花说请喝酒,就一定等着我们聚齐了喝,阿飞杀了白蛇就不要他的银子。你们都是有原则的好汉子,碰巧我也是。” 李寻欢见他十几岁年纪也自称好汉子,不禁莞尔,笑着问到:“那你的原则是什么?” 阿飞却是盯着贺礼,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并没有说过。” 贺礼又给他倒满了酒,说道:“我能听到你的心声,你其实不叫阿飞,但是你只希望我们叫你阿飞。” 阿飞怔了怔,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于是看向李寻欢,李寻欢沉吟道:“我听说佛门有一种神通,叫做他心通,能知人心所想,难道你是佛门真传?” 贺礼摆摆手道:“哪有那么神奇,我看你笑知道你高兴,看你叹气知道你伤心,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有感应,我只是更敏感罢了。” 阿飞说道:“那也不至于能猜出我想说什么。” 贺礼酌了一口酒:“黑蛇白蛇也没想到你的剑那么快,不是吗?” 李寻欢端起酒碗碰了碰阿飞面前的碗,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这不算什么。朋友交心,该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是吗?” 阿飞也吐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小声说道:“那我的身世你能看出来吗?” 阿飞是把贺礼当做了可以算命的那种人物。 贺礼摇摇头:“好比雾里看花,看不真切,需要时机成熟,或许能多看到一点。我如果看到了,会告诉你。” 阿飞举起酒碗,找贺礼碰了一下,又和李寻欢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又诚恳地说道:“一定告诉我。” 贺礼点点头。 李寻欢好奇地问道:“那你刚才说你的原则,是什么?” 贺礼哈哈大笑:“我的原则就是——绝不浪费。” 李寻欢和阿飞都好奇地盯着他,贺礼就指指酒碗说道:“好比这酒,我不喝的时候,一点也不碰,既然要喝,就喝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洒出来。” 旁边的虬髯大汉心中嘀咕,这也不算什么,哪里值得拿来说一说。 贺礼瞥了他一眼,笑道:“或许你觉得,这不算什么,但是里面学问大了。” 虬髯大汉禁不住脸上一红,原来他刚才说可以听到人心里说什么,是真的。 只听得贺礼又说道:“就好比这白蛇丢下的银子,阿飞杀了他,就不捡他的银子,因为遵守诺言。而我不同,我认为,这银子不是白蛇的,我会捡。” 阿飞说:“我看得清楚,是他从自己怀里掏出来的……” 李寻欢看了一眼阿飞,他的脸看来仍是那么孤独,那么倔强。他的眼里永远带着种不可屈服的野性,像是随时都在准备争斗、反叛,令人不敢去亲近他。 但是有时他也纯真得可爱,尤其是当他说话的时候。 贺礼解释道:“你行走江湖久了,觉得打打杀杀是常事,对其他的事情不太了解,我问你,这银子是哪里来的?” 阿飞疑惑的回答道:“是白蛇从怀里掏出来的”。 贺礼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李寻欢和赶车的虬髯大汉都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要仔细看着贺礼的嘴巴,不想漏过任何一个字。 他们知道贺礼接下来肯定会说出一些令人增长见闻的奇怪道理来。因为这一路上,贺礼说出的令人耳目一新的道理实在太多了。 果然贺礼弹着酒碗慢慢说道:“这银子那是上好的官银,也就是雪花银,看成色必然是云南所产。云南有最大的银矿,被官府所把控,当地几万人靠挖矿为生。 银子和金子一样,虽然有天然形成的,但是少之又少,大部分需要从土里或者石头里提炼出来。 有一句诗说道:千淘万路虽辛苦,淘尽黄沙始见金!金子生于天地之间是淘金人用自己的血汗把它们从广袤的天地间收集起来,就跟人在野外采摘果子一样”。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阿飞。 阿飞点点头,他经常一个人孤独的走在野外和野兽搏斗,采摘果子充饥是常有的事情。 “ 不止是银子,这些酒水都是粮食酿造,而粮食是农民辛苦耕种,同时获取天地间的雨水和阳光而得到。 所以说,财富都是天地赐予,由人的劳动获得。它不属于黑白蛇,也不属于你我,属于天地,也属于所有劳动人民。” 阿飞若有所思,但是有有些疑惑,不过他不善言谈,骤然接受这样的观点,有点瞠目结舌。 倒是李寻欢才思敏捷,毕竟是科举考试的第三名,准确的找到了关键:“那这银子到底属于谁?难道就把它埋了,重回天地?” “当然不是,”贺礼回答道:“天地无情,运转万物,如同父母一般,不会与人索取回报。而我们应当做的,就是不浪费天地赐予的资源,更不浪费其他人的劳动成果。 把其他人辛辛苦苦冶炼出来的银子扔了或者埋在地下,是对人的劳动成果的不尊重。 我听说山西晋商势力庞大,生意十分红火,他们赚了银子喜欢铸造成银冬瓜藏在地窖里,这就是对银子最大的不尊重。 银子本没有任何价值,只是被当做货币流通时才有价值,不流通的金银与土石无异,反而会占据稀有的货币储量而迟滞经济发展。” 一系列新奇的词汇引起了李寻欢很大的兴趣,他才华过人又是有名的浪子,这种人自然是对很多新奇的事物抱有极大的兴趣,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世间万物,感觉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了,所以连生死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今天这一天,他好像年轻了十岁,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如饥似渴地索求知识。 看李寻欢兴致勃勃,贺礼又说了诸如货币理论、宏观经济、市场自由贸易的利弊、小农经济的优劣以及经济模式对民族文化的影响等一系列分析。 这些话题,后世早就讨论地太多,诸多观点碰撞之下,本就精彩纷呈,在这个时代拿出来,自然是让李寻欢佩服不已。 因为这明显不是一人两人能想出来的深刻问题,必然是如同道家、儒家一样,一个流传久远、人才济济的教派积累的智慧。 李寻欢深深地看了一眼贺礼,不过还是猜不到他是哪一家学派的传人,莫非是上古《管子》学派的?或者是户部某位隐藏大贤的弟子? 第213章 你们不拿我拿 阿飞一开始听得目瞪口呆,后面就昏昏欲睡了。毕竟什么国家经济之类的,他并不关心。 只不过朋友交谈,他也并不打扰。朋友并不一定要事事谈得来,相互尊重的才是朋友。 良久之后,阿飞还是插了一句话:“那这银子到底捡不捡?” 贺礼和李寻欢相视一笑,贺礼说道:“当然要捡,掌柜的,把这黑蛇白蛇的钱财还有两把剑都给我捡过来,再把这两人的尸体埋了,我分你一锭银子。” 酒店掌柜的大喜,他本来开这家小店,何曾见过这么多银子。 更何况这些江湖人士斗殴,他本来就看着胆战心惊,跑也不敢跑,藏也不敢藏,生怕一不小心惹了谁不高兴把自己的小命也赔进去了。 如今这个看上去就吓人的黑蛇白蛇死了,剩下两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文化人开口让自己办事,还许诺钱财,证明自己的命保住了。 自己躲过一劫还能有钱财拿,自然是极好的。掌柜的赶紧连拉带拽的拖起自己手下的几个小跑堂,把黑色白蛇浑身上下摸了个空。 然后让几个小跑堂拉着两人的尸体去野外埋了,自己则恭恭敬敬的弯着腰把银两和两把剑捧起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贺礼笑着说道:“刚才说好的,你拿一锭银子做报酬。另外再给你一锭银子,做今天的酒菜钱。” 掌柜的连忙作揖道:“不敢不敢,乡野小店,村土薄酒,哪里值当的那么多银子。” 贺礼伸手阻止了他:“拿着,我可不止要这几坛酒,你这里上好的肉食都端上来,我饿的狠了。” 掌柜的连声答应,又千恩万谢地捧着两锭银子去后厨备菜去了。 贺礼笑着对阿飞说道:“我本来冻僵在了雪地里,是李寻欢把我救起来的,现在我身体稍稍恢复,肚里实在是饿的不行,只是喝酒可顶不住,一会儿我就放开吃了,你们也不要客气”。 阿飞说道:“饥饿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不过不要一下子吃太多,会撑坏肠胃。” 阿飞这少年,冷静的外表下是一颗火热细腻的心。 李寻欢也说道:“你好久没吃饭,身体虚弱肠胃不适,应该先喝一点米粥这样的流食,然后慢慢再吃其他的东西”。 贺礼笑着说:“这些道理第一我也明白,但是实在饿得紧了,身体太过虚弱,让我吃饱了再说,大不了躺在你马车上躺上两天,你不会介意?” 李寻欢哈哈笑道:“你就是躺到天荒地老那也无妨。” 阿飞也生硬的咧了一下嘴角。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笑,他已经有点忘却怎么笑了。 贺礼大声催促:“掌柜的,有什么赶紧先端上来,把我饿坏了,没有什么讲究,有啥先上啥”。 掌柜连胜答应着端上来两盘切好的牛肉,还有一盘刚煮好的红枣。牛肉切的薄厚不均,摆盘也不甚整齐,看来确实是匆忙端上来的。 贺礼下箸如飞,不一会儿就塞满了两个腮帮子,疯狂地咀嚼。手里也不停,把一个个熟枣掰开了,然后把核扔掉,咀嚼这一口肉的功夫,就剥了半盘子,等这口肉一咽下,马上就把这半盘子剥好的枣塞到了嘴里。 实在是这次附身的肉体,是一个饥寒交迫冻饿而死的少年,重新激发生命的活力就已经把元神之力消耗了大半,要想迅速恢复到正常人的身体水平,仍然需要大量的营养物质作为支撑。 虽然被李寻欢叫到了车上,偏偏这个浪子,车上只有酒,没有一点可以充饥的食物。 幸运的是,前方不远就有这个客栈,可以用饭。 贺礼本来维持着最后一点淡定的心性等待着老板上菜,可是通过黑白蛇这一阵搅局,现在心浮气躁,已经急不可耐的要吃东西了。 还好贺礼通过对人体的长久研究以及在天龙八部世界对内力的精妙掌控,此时只要有足够的营养物质支持,身体可以飞速的变强,不会出现普通人虚不受补的现象。 他的牙齿如两个飞快转动的磨盘,把到嘴的食物磨得粉碎,咽入胃中之后,胃肠疯狂蠕动,消化效率比普通人快了10倍不止。 两盘牛肉和一盘枣很快就被他装进肚中,整个身体如同干涸已久的田地乍然得到泉水滋润,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呐喊,渴求更多的营养物质。 贺礼能感觉到这句身体的潜意识如同一头猛虎在意识世界中窜出,疯狂地咆哮。 这是这具身体原本奄奄一息的潜意识在做最后的挣扎,是每一个生物继承着的千万年来对生存下去的渴望。 贺礼知道,只要自己这次能够吃得饱饱的,让身体得到暂时的营养满足,就能够彻底掌控这具身体的潜意识。从此这具身体就真正的属于了自己,自己就是这少年,这少年就是自己,天地人三魂达成完美的统一。 不一会儿,贺礼面前的盘子就摞了一摞。这一炷香的功夫,他吃下了5盘牛肉、三盘熟枣和两盘面条。 李寻欢面色凝重,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阿飞却往旁边挪了挪更靠近贺礼,然后伸出手来,在他的胃部周围几个位置来回按摩。 李寻欢死死的盯着阿飞的手法和按摩的位置。“这手法太熟悉了,太准确了,难道他就是……?” 贺礼也不再继续吃东西,因为这下子吃的够多了,吃的太多的话,肠胃就真的受不了了。 他闭上双目,仔细的感受阿飞按摩的手法,对肠胃以及周围肌肉群的刺激作用。 等到阿飞停手之后,贺礼睁开双眼赞叹道:“阿飞,你这手法当真是惊妙绝伦,我感觉我的肠胃蠕动更加平和有力,这下子不用在马车上躺一天了。 你这手法有什么来头没有?我看颇有一些道家丹经中所说的‘内用阳火外用阴符’的境界!” 阿飞又不自然的扯了一下嘴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要不我们车上说。” “对,咱们车上说。”李寻欢连忙附和道:“快走,这店里还没有我的车上暖和,咱们带上几盘酒,再给你带上一包肉,边走边吃,边吃边说。” 第214章 降服五气法 “好!”贺礼抹了抹嘴皮子,喊到:“掌柜的,再给我包10斤熟肉,带走!” 然后抓起黑白双蛇的两只长剑,背着打包好的熟肉干果回到了李寻欢的车上。 上了马车行走在路上之后,外面的风雪似乎把整个马车围成了一个孤独的小天地。 在这个小天地里,阿飞好似放松了一些。 他忽然向李寻欢问道:“你是不是个很有名的人?” 李寻欢也笑了,道:“有名并不是件好事。” 少年道:“但我却希望变得很有名,我希望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又变得孩子般认真。 李寻欢笑道:“每个人都希望成名,你至少比别人都诚实得多。” 少年道:“我和别人不同,我非成名不可,不成名我只有死!” 李寻欢开始有些吃惊了,忍不住说道:“为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目中却流露出一种悲伤愤怒之色,李寻欢这才发觉他有时虽然天真坦白得像个孩子,但有时却又似藏着许多秘密,他的身世,如谜却又显然充满了悲痛与不幸。 这时候贺礼插话道:“他李寻欢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李探花,他的小李飞刀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三,当然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阿飞定定的看着李寻欢,李寻欢道:“阿飞,我敬你一杯。” 说着举起酒碗,刚喝完了半碗酒,又不停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又泛起那种病态的嫣红色,但他还是将剩下的半碗酒一口倒进脖子里。 阿飞吃惊地瞧着他,似乎想不到这位江湖的名侠身体竟是如此虚弱,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碗酒。 李寻欢忽然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这朋友?” 贺礼插嘴道:“因为你们两个身上有些相似的气息,应该是练了同样的功法。” 阿飞惊讶地说道:“你能看出来?” 贺礼说道:“这世上除了你们两个以外,估计只有我能感受到了。你们的肺部盘旋着一股锐金之气,凌厉不已,让我汗毛直竖。” 贺礼看了看李寻欢和阿飞,然后继续道:“只不过李寻欢你的金气强盛无匹,简直到了传说中,剑仙吐气伤人的境地。” “阿飞,你的金气就弱了许多,不过更加中正平和,一个是因为你还年轻,五脏六腑比较强大。另一个是因为你功力还浅。” “你们两个之所以在路上萍水相逢能够互相吸引,除了都是侠义心肠的豪爽汉子之外,也有一个原因就是气机交感,平添了三分熟悉的感觉。” 李寻欢笑道:“还有一个原因,阿飞是我朋友中,看到我咳嗽,却没有劝我戒酒的第一个人。” 贺礼说:“我不仅不劝你戒酒,还劝你多喝呢!” 李寻欢斜了他一眼说道:“你那是揶揄我,你以为我听不出来?”。 阿飞道:“咳嗽是不是不能喝酒?” 李寻欢道:“本来连碰都不能碰的。” 阿飞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喝呢?你是不是有很多伤心事?” 李寻欢明亮的眼睛黯淡了,瞪着阿飞道:“我有没有问过你不愿回答的话?有没有问过你的父母是谁?武功是谁传授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阿飞道:“没有。” 李寻欢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阿飞静静凝注他半晌,展颜一笑,道:“我不问你。” 李寻欢也笑了,他似乎想再敬阿飞一杯,但刚端起酒,已咳得弯下腰去,连气都喘不过来。 贺礼撇了撇嘴说道:“伤心的事情不说出来,那算什么真朋友?若是伤心之时,朋友只陪你喝酒,却不能给你出出主意,那么只能算半个朋友”。 李寻欢摇摇头:“这种事情莫说是朋友,就是父母也没有半点办法。” 阿飞说道:“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吗?” 李寻欢惊讶的看着他:“想不到你有这样的经历?” 阿飞摇摇头说道:“我没有,但是我听说过,情之一事最是伤人。” 阿飞此时顿了一顿。 他把自己的那个破铁剑横在膝上,腹中鼓起,喷了一口气在剑上。一瞬间见竟然嗡嗡的低鸣了起来,仿佛一条银蛇在抖动。 贺礼大为惊奇的说道:“这是传说中上古剑仙的养剑之法,日日夜夜与剑同吃同睡,好似亲兄弟一般,用自己的气息温养宝剑,几十年如一日。等到功成之时,宝剑就有了灵性,化作飞剑!” 阿飞没有否认,只是此时眼中闪过一缕坚定的光芒:“不过我却不那么认为!我认为世界最痛苦的就是饥饿,没有什么能够比饥饿更加残忍。 伤春悲秋的男女之情,只不过是吃饱之后才会有的东西,可见它没有吃饭重要。” 李寻欢叹息道:“你还没有遇到,所以你不知道感情的痛苦。” 阿飞没有辩驳,过了一会儿才说:“或许是。” 贺礼抚掌而笑:“好好好,真是妙计,我们三个今天才认识,性格还有经历天差地别,却成了好朋友。正是应了伟人的那一句话:要想交真正的朋友,就要求同存异”。 李寻欢好奇的问道:“是哪位伟人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贺礼回答:“是我家乡的一位伟人说的,他很伟大,不过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李寻欢喝了一口酒:“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当得起伟人两个字。今天听了这句话,应当浮一大白”。 阿飞也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他如今的笑容越来越自然了。 贺礼扬起脖子干了一碗,说道:“既然是好朋友,那我就有话直说,阿飞和李寻欢,你们两个练肺金之气的法门肯定同宗同源,而且阿飞为我按摩肠胃的手法,平脾土涨胃气,有上古丹道的感觉,估计也是类似的功法。 不过你们两个所习练的功法都不完善,是残缺的法门,所以对身体的伤害不小。 李寻欢之所以不停的咳嗽,可不仅仅是忧思成疾,最主要的就是肺气太盛,攻伐自身,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境地了。” 李寻欢苦笑道:“不错,我的肺早已经烂了,所以喝不喝酒,不过是早死一点,和晚死一点的区别罢了”。 贺礼摇头道:“我之前说你应该喝酒,并不是揶揄,而是这些乡野米酒醇厚而不辣,喝了酒反而能够刺激血液循环,激发心气。 心乃是君主之官,是五脏之中最强大者,心五行属火,而肺五行属金,心火盛而克肺金,正好压制你那强大的肺金之力。 所以喝酒虽然看似让你咳嗽的厉害,反而是好的。 不过你的肝脏就受罪了,肝五行属木,解百毒,既被太强的肺金之气克制,又要被酒毒伤害。所幸肝气主生发,生命力最是旺盛,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挺得住。 不过你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五六年就真的不行了!” 李寻欢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贺兄弟是医道高手,那我就说个明白,这功法乃是10年前我的好友所赠,乃是道家降伏五气法的残本”。 降服五气法! 阿飞听到这个名字,如遭雷击! 虽然他隐隐之中早有猜测,但是此时明明白白的听李寻欢说出这本功法的名字,他还是激动地不能自持。 因为这本书就是他从小的功法名字!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 他的母亲临终前告诉他,以后世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个名字,因为这本书是他母亲家传的秘诀,除了他父亲之外,只有他父亲的一位至交好友知道这个名字。 看来那个至交好友,就是李寻欢! 第215章 天意从来高难问! 李寻欢似乎不愿意提起这段经历,但是他还是缓缓地说道:“我的那位朋友,说实话按世俗的看法来说并不是很熟悉,甚至都没有一起喝过酒。” 贺礼插嘴道:“朋友本不必朝夕相处,伯牙子期一遇而成挚友,这世上的友情本来就不能用相聚的时间来衡量。” 李寻欢点点头:“不错,他是名满天下的大侠,我也略有薄名,但是我们从没有见过面,直到有一天,我回家之后,听家里的福伯说,有一位朋友来找我,但是因为我不在家,那位朋友等不及了,就把一本秘籍送给了我的表妹,林诗音。”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在颤抖,一字一顿好像用尽平生的力气才说得出来。 贺礼问道:“但是你的表妹并没有跟你提起这件事,是吗?” 李寻欢苦笑道:“不错,她是怕我练了秘籍上的武功,成为众矢之的。因为那本秘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不知道多少人梦想着得到它。 表妹说,江湖是一滩浑水,最好是不要碰的。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子,安安稳稳过日子是她的希望。” 贺礼点点头:“不错,一门三进士,李园百年传,你这样的清贵之家,本来不应该和下九流的江湖扯上关系。” 李寻欢饮了一口酒,恨恨的说道:“可是总有人很傻,当他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珍惜那平常的生活,总想着凭借自己的才华去见识一些不应当去接触的东西,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原来这世上最幸福的生活,偏偏就是自己早已厌倦的家长里短。” 贺礼点点头:“我知道你说的是自己,那么然后呢?你还是看到到这个秘籍了?” 李寻欢摇摇头:“一本秘籍虽然珍贵,但是那位朋友只是想让我保存而已。而且既然表妹不告诉我,我也就当做不知道——天下武功多的是,但是表妹只有一个。” 李寻欢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痛苦又如蛇一样从心底爬到了脸上。 “那你从哪里学到的?”贺礼询问。 阿飞也紧紧地盯着他。 李寻欢的眼睛明亮起来:“因为第二天晚上,他就来找我了。” 贺礼恍然:“不错,正该如此才合理。自己毕生的本事,既然千里迢迢来赠予朋友,怎么会连几天都等不起呢? 真正的绝学,自然要面授机宜,不仅是因为保密,更是因为很多感受和经验是用文字说不清楚的。” 李寻欢点点头:“是的,他虽然把秘籍给了表妹,说是着急出海等不及了,其实他只是躲在了暗中。他武功高强又精通易容术,自然能瞒过所有人,纵然是树大根深的李家也不例外。” 贺礼说道:“这么说,福伯暗中把表妹私藏秘籍的事告诉了你,他也知道了? 大家族里,必然有只对家主忠心耿耿的人物,你的表妹还是太天真。” 李寻欢叹息了一声:“天真好啊,天真好。我那位朋友自然都知道,这天下他想知道的,很难听不到。” 贺礼笑道:“他也是在考验你。” 李寻欢说道:“这是应有之意,毕竟这世上沽名钓誉的人太多,何况小李探花的浪子名声也不一定算好。 事关真正的身家性命的东西,又怎么能不小心再小心呢?” “所以他深夜来找你,自然是要把真正的绝学拿出来了?” “不错,”李寻欢点头:“正是那《降服五气法》!” 阿飞在旁边紧咬着牙。 李寻欢笑道:“我一开始在马车中听到那个脚步,坚定又孤独,就想着一定要看一下和我同样孤独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你,阿飞。” “是我…怎么了?”阿飞嘶哑着声音说道。 李寻欢的眼神愈加明亮:“你的样子太像了,还有那种骄傲。 当我喊住你,你看过来的时候,那涌动的气息,虽然只有一丝丝,任其他的人谁也察觉不到,但是我却可以。 因为我们的功法,同根同源。” 贺礼抚掌而笑:“太好了,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李探花十年前抛家舍业去往关外,谁都不知道去做什么,都说他是浪子心性发作。原来是去寻找故人之子。 没想到十年无功,却在这里遇到,真是缘分!” 李寻欢欢喜道:“真是上天垂怜。” 阿飞红着眼道:“那…那他呢?” 李寻欢又叹息了一声:“他真的出海去了。那《降服五气法》残缺不全,他自负才华横溢,以为自己完善了功法。 却没想到,练到后面固然威力极大,但是却骤然伤身,等到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妻子和儿子都已经入门,再想回头已经不能了。 这功法激发五气,一旦停止很容易气息冲突走火入魔,所以停下修炼的脚步更不可能,他只好搏一搏,为妻儿的未来找一条活路。” 贺礼点头:“所以他千里迢迢来到中原,第一站就是找你,因为你小李探花不仅侠名远播,更重要的是你是当朝进士前三甲,在江湖中论文化底蕴,你无人能比。 然后自然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给你,他还要去海上寻找传说中的仙山福地。” 李寻欢罕见的没有谦虚,因为毕竟在江湖之中若是论文化,他确实无人能比,他只是叹息道:“仙道渺渺,哪里那么容易寻得呢?自古以来秦皇汉武都求而不得,那位朋友又如我现在一样身受重伤,怕是凶多吉少啊”。 贺礼说道:“不过王怜花看对了人。小李探花果然找到了办法,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去关外寻找他的妻儿。” 李寻欢点头:“不错,我和王怜花一样自负,觉得自己必然能够克服困难,结果你也看到了…咳咳咳…” 贺礼叹息道:“你为了尽快找到突破口,反而使用了更加极端的练功方法!作为朋友,你真的是绝无仅有。怪不得天下人都想做你的朋友。” 李寻欢的脸上浮起病态的嫣红:“我李寻欢,终归找到了一条路!阿飞,你过来。” 阿飞的眼睛已经红了,他强忍着没有流泪。也没有动。 李寻欢说道:“道家古代就有降服七魄的法门,凶险无比,降服五脏五气,更是难上加难!这法门突破了这一个限制,使得降服五脏五气可以循序渐进,实在是惊才绝艳! 可是人身乃是娲皇所造,玄妙无比,五气之妙,岂是凡人可以窥视?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法门全天下只能一人拥有。 阿飞,天可怜见,我在最后的时光寻找到了你。你虽然年轻,但是我已经能够感觉到你的肺金之气即将满溢而出,你习练道家飞剑的养剑之法,固然能一时缓解,但是也是饮鸩止渴。 你呼出去的金气越多,肺就越空虚,更加激活了它的功能。它会越来越强,产生锐金之气越来越快,直到你再也约束不住,就会变成我这样子!” 贺礼说道:“还好他从小野外长大,冰天雪地和荒野求生,耗费了他大部分内气,使得五气轮转缓慢,要不然,此时他也和你一样了!” 李寻欢叹息道:“你的母亲,了不起。” 阿飞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并不是抛弃了他。 也明白了他的母亲为什么临死之前嘱咐他必须在野外独自生存,这是他们给自己找的出路。 李寻欢说道:“我原本想最后再回家看一眼表妹,现在想想,没有必要了,我的出现只会让所有人伤心,天意如此,那就这样!” “公子!”外面赶车的虬髯大汉喊了一声,贺礼听得出来,他流泪了。 李寻欢说道:“生死有命,不必介怀!” 李寻欢对阿飞谆谆教导:“降伏五气法,相传是上古练气士的功法,说不定还有配套的丹方遗失不可考,导致这个法门出了问题。 而且上古之人环境与现在不同,说不定出现橘生淮北而为枳的情况。 要想弥补这个功法的缺憾,千难万难,但是单单弥补你身上的缺憾,却可以做到。 这功法无非是五脏之气轮转之时,出现了细微的不均衡,但是早期又无法察觉,等到察觉到不妥的时候,伤害已经入了脏腑,回天乏术。” 贺礼点了点头,用后世的医学理论讲,就是人的内脏之中没有神经分布或者只有很少的神经,所以人如果受了内伤,往往是察觉不出来的。 新闻里经常听到某人被车撞了之后浑然无事,结果过了几个小时之后突然猝死。 就好比后世的癌症在体内长了几年都没有感觉,直到它长成了一个很大一个瘤子,压迫到了其他神经敏感的器官才被察觉出来,而此时往往已经晚了。 这个世界里,虽说武功卓绝的人身体会比普通人敏感,但是也逾越不了医学的界限。 练武的人无非是练筋骨皮毛,所以能够练到内脏的武功无一不是绝学,也无一不凶险万分。 李寻欢继续说道:“所幸,你现在还年轻,五脏的潜力没有耗尽,虽然失衡,却也能救。 只要把身体的锐金之气尽数导入我的体内,与此同时,我把其他四脏之气输入你的体内予以补充,就可以重新构建你体内的五气循环! 若是其他人或许不行,但是我受了五脏之气十年攻伐,早就对它们量的把控精准无比,必然能够一举成功。” 阿飞咬着牙说:“可是这样一来,你五脏之气失衡就更加严重,说不定…,说不定…” 他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李寻欢璨然一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李寻欢孑然一身,就算不这么做,估计也撑不过今年,能够在这时候遇到你,真的是天意眷顾!” 他叹了一口气,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一股风雪马上钻进马车,让所有人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人的武功再高,内力再强,可能让这无边飞雪的天气化为春日暖阳吗?纵然是仙佛也做不到。 这就是天地之威啊!” 李寻欢突然提高了嗓门,高声呐喊出一句话:“天-意-从-来-高-难-问!” 然后喃喃地说道:“我辈何必惜此身”。 第216章 七杀剑诀! 李寻欢放下窗帘,想要传功给阿飞,阿飞怎么会答应,坚决不允。 当二人正要推拒一番时,忽然马车停下,赶车的虬髯大汉沉声说道:“前方有人!” 贺礼左手里抓着一块肉,右手撩开柔软的獭兔皮门帘,看到前方三丈处果然有一个“人”——是一个雪人。 道路的中央,不知被哪家顽童堆起个人,大大的肚子,圆圆的脸,脸上还嵌着两粒煤球算做眼睛。 他们都下了车,李寻欢在长长地呼吸着,阿飞却在出神地瞧着那雪人,像是从来也没有见过雪人似的。 李寻欢望向他,微笑道:“你没有堆过雪人?” 阿飞道:“我只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实全都枯萎,令鸟兽绝迹,令人寂寞、饥饿。” 他捏个雪球,抛了出去,雪球呼啸着飞到远方,散开,不见,他目光也在望着远方,缓缓道:“对那些吃得饱、穿得暖的人说来,雪也许很可爱,因为他们不但可以堆雪人,还可以赏雪景,但对我们这些人……” 他忽然瞪着李寻欢,道:“你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长大的,风、雪、霜、雨,都是我最大的敌人。” 贺礼笑道:“阿飞你很有慧根,我太欣赏你了,我决定了,接下来请你和我共举大事! 李寻欢之前也感叹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是他不过吟一句诗而已,很明显没有你这句话那么的准确饱满。” 阿飞问道:“什么大事?” 贺礼拍拍他的肩膀:“天大的事!敢吗?” 阿飞说道:“当然。不过我想让他活着。”眼睛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不因为贺礼奚落他而生气,也不与他俩搭话他的神情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团雪球,道:“我不讨厌雪,但我却最讨厌别人挡我的路。” 他也将雪球抛出去,“砰”地击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溅,那雪人竟没有被他击倒。 只见一片片冰雪自那雪人身上散开,煤球也被击落,圆圆的脸也散开,却又有张死灰色的脸露了出来。 雪人中竟藏着一个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脸绝不会有好看的,这张脸尤其狰狞丑恶,一双恶毒的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 虬髯大汉失声道:“这是急风剑,诸葛雷!” 诸葛雷怎会死在这里? 杀他的人,为什么要将他堆成雪人,挡住道路? 虬髯大汉将他的尸体自雪堆中提了起来,蹲下去仔仔细细地瞧着,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伤痕。 李寻欢沉思着,忽然道:“你可知道是谁杀死他的么?” 阿飞道:“不知道。” 李寻欢道:“就是那包袱!” 阿飞皱眉道:“包袱?” 李寻欢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这趟镖那么多大车都是假的,真正的镖是那个包袱。里面是武林三宝之一,金丝软甲。之前的黑蛇白蛇就是要抢他的包袱。 没想到他逃过一劫也不知悔改,仍然想着押这趟镖——既然黑蛇白蛇能知道,其他人自然也能知道,必然会有无数人截杀他。他这是贪心不足,鬼迷了心窍,非要押这趟镖不可。 正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贪心只会带来灾祸。” 阿飞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忽然道:“杀他的人,既是为了那包袱,那么他将包袱夺走之后,为什么要将诸葛雷堆成雪人,挡住路呢?” 李寻欢神情看来很惊讶。 他发觉这少年虽然对人情世故很不了解,有时甚至天真得像个孩子,但智慧之高,思虑之密,反应之快,他这种老江湖也赶不上。 阿飞道:“那人是不是已算准这条路不会有别人走,只有你的马车必定会经过这里,所以要在这里将你拦住。” 李寻欢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沉声道:“你找出他的致命伤没有?” 虬髯大汉还未说话,李寻欢忽又道:“你不必找了。” 阿飞道:“不错,人都已来了,还找什么?” 然后李寻欢就朗声道:“各位既已到了,为何不过来喝杯酒呢?” 道旁林木枯枝上的积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来。 一人大笑着道:“十年不见,想不到探花郎的宝刀依然未老,可贺可喜。” 笑声中,一个颧骨高耸、面如淡金、目光如睥睨鹰的独臂老人,已大步自左面的雪林中走了出来。 右面的雪林中,也忽然出现了个人,这人干枯瘦小,脸上没有四两肉,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阿飞一眼便已瞥见,这人走出来之后,雪地上竟全无脚印,此地雪虽已结冰,但冰上又有积雪。 这人居然踏雪无痕,虽说多少占了些身材的便宜,但他的轻功之高,也够吓人的了。 李寻欢笑道:“在下入关还不到半个月,想不到‘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和‘神行无影’虞二先生就全都来看我了,在下的面子实在不小。” 那矮小老人阴沉沉地一笑,道:“小李探花果然是名不虚传,过目不忘,咱们只在十三年前见过一次面,想不到探花郎竟还记得我虞二拐子这老废物。” 阿飞这才发现他竟有条腿是跛的,他实在想不到一个轻功如此高明的人,竟是个跛子。 却不知这虞二拐子就因为右腿天生畸形残废,是以从小就苦练轻功,他要以超人的轻功,来弥补天生的缺陷。 阿飞倒不禁对这老人很是佩服。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两位既然还请来几位朋友,为何不一起为在下引见引见呢?” 虞二拐子冷冷道:“不错,他们也久闻小李探花的大名,早就想见见阁下。” 他说着话,树林里已走出四个人来,此刻虽然是白天,但李寻欢见了这四人,还是不觉倒抽了口冷气。 这四人年纪虽然全已不小,但却打扮得像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脚上穿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扎着围裙,四人虽都是浓眉大眼,长相狞恶,但却偏偏要作出顽童的模样,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最妙的是,他们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满了发亮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直响。 虬髯大汉一见这四人,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忽然嘎声道:“那诸葛雷不是被人杀死的。” 李寻欢道:“哦?” 虬髯大汉道:“他是被蝎子和蜈蚣螫死的。” 李寻欢脸色也变了变,沉声道:“如此说来,这四位莫非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的门下?” 四人中的黄衣童子咯咯一笑,道:“我们辛辛苦苦堆成的雪人被你弄坏了,我要你赔。” “赔”字出口,他身子忽然飞掠而起,向李寻欢扑了过来,手足上的镯子如摄魂之铃,响声不绝。 但虞二拐子却也忽然飞起,半空中迎上了那黄衣童子,拉住他的手斜斜飞到一边。 “金狮”查猛也立刻大笑道:“探花郎家财万贯,莫说一个雪人,就算金人他也赔得起的,但四位却不可着急,先待我引见引见。” 一个红衣童子笑嘻嘻道:“我知道他姓李,叫李寻欢。” 另一黑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所以我们早就想找他带我们去寻寻欢、找找乐子了。” 剩下的一个绿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学问不错,中过皇帝老儿点的探花,听说他老子,和他老子的老子也都是探花。” 虞二拐子沉着脸道:“你们对李探花的故事实在知道不少,但你们可听过,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那黄衣童子痴痴笑道:“出手一刀,例不虚发……原来你是怕我被他手上那把小刀弄死,回去无法向我师傅交代,所以才拉住我的。” 黑衣童子嘻嘻笑道:“那又怎样,一刀能杀死我们六个人吗?他顶多杀死一个,然后自己也会死。” 红衣童子嘿嘿冷笑:“就是不知道谁会这么倒霉,第一个死!” 李寻欢微笑着道:“但各位只管放心,在下的第二刀就不怎么样高明了,而一刀是万万杀不死六个人的!” 虞二拐子已冷冷道:“小李探花不必出刀,谁也不必死,我们只要你将那包袱拿出来!” 李寻欢皱了皱眉,道:“包袱?” 查猛道:“不错,那包袱乃是别人重托给‘金狮镖局’的,若有闪失,敝镖局数十年的声名就从此毁于一旦。” 李寻欢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刀,忽然笑道:“我说不是我拿的,你们也不信喽?” 查猛大笑道:“李兄这是说笑,有李兄在场,其他人谁能将那包袱拿得走。” 李寻欢此时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仿佛要把胆汁都咳出来,他踉跄了一步,手扶住了马车才站稳。 黄衣童子冷笑道:“何必那么麻烦,一拥而上杀了他!包袱一定在马车上!” 忽然李寻欢旁边的一个啃鸡腿少年出声道:“这几个花花绿绿的是什么玩意儿?” 李寻欢说道:“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门下,个个精于毒功,浑身是毒,还能驱使毒虫,杀人无无形!南方地界人人闻之色变!” 贺礼笑道:“哦,用毒的,杀过人吗?” “哈哈哈哈”黑衣童子捧腹大笑:“他竟然问我们有没有杀过人?” 红衣童子冷笑道:“可能是个初入江湖的雏儿。” 黄衣童子呲着牙,恶狠狠的说道:“我们四兄弟杀的人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贺礼恍若未闻,只是问道:“你们的师傅五毒童子来了吗?” 绿衣童子回答道:“区区小事,还用了他老人家来?” 贺礼叹息了一声:“所以为什么他是师傅你们是徒弟呢?因为你们太蠢了!南方湿热,蚊虫遍地,正适合你们发挥,北方冰天雪地,你纵然有毒虫,能够扔到我身上吗?” 4个童子怔了一阵,仿佛没有想到贺礼在说谁愚蠢? 随后气得七窍生烟:“他竟然敢说我们愚蠢?” “只要师傅才敢骂我们!” “给他点颜色瞧瞧!” “还吃鸡腿儿,让他把虫子吃下去!” 说着四人飞身而起。 金狮查猛本不想和李寻欢撕破脸,见此情景连忙大喝:“不可!” 但是四童子哪里听他的,查猛一时手足无措。 李寻欢刚拿出飞刀,忽然手被按住,只听得耳边一句话响起:“借你一分金气!” 四童子尚且刚施展轻功身在空中,就听到一声朗朗之音气冲云霄: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连七声“杀”字,仿佛天雷突降,“金狮”查猛和虞二拐子好似看到尸山血海扑面而来,吓得连退几步。 “金狮”查猛背后撞到了一棵大树,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扑了他满头满面,此时他才清醒过来。 连忙定睛一看,只见四个花花绿绿的童子仍然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站在大路中间,一动不动。 再到他们的面前,地上插着一黑一白,两把细剑。 对面的少年忽然把脚一跺,这四个身上花花绿绿的童子忽然齐齐分成了两半! 对面的少年仍然在啃鸡腿,但是四个童子已经变成了八片尸体。 看到“金狮”查猛不敢置信的目光,那少年仰头笑道:“请说老头你威震武林,看我这‘七杀剑诀’如何?!” “你…你…你…”“金狮”查猛被他一笑,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此时突然听了“嗖”的一声,原来是旁边的虞二拐子趁此时众人注意力都在“金狮”查猛身上,施展轻功踏雪而去。 他本来就轻功绝顶,几乎做到了踏雪无痕的境地。此时以有心算无心趁乱逃跑,更是自忖无人能及。 “在江湖上混不是武功高就了得,还要腿脚快,心思活!”虞二拐子心中得意地想到。 他这一个纵跃就是三丈之远,功力聚集双耳也没听到有踏雪之声,估摸着根本不会被人追上了,此时淡定回头看向“金狮”查猛,却看到了对方惊骇的眼神。 心思还没来得及转动,就觉得腿弯一疼,低头一看,一黑一白两把细节穿过膝盖骨,如同两根巨大的钢钉,把自己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此时一股强烈的痛感才涌上心头,扯开他的喉咙变成一声惨叫。 风雪吹过来那少年一句慢悠悠的话语:“我问你这剑诀怎么样,你偏不说。那就亲自体验一下喽?!” 第230章 埋伏 感谢昵称不要啦的票票,恭喜发财! 李寻欢被殴打了一番后,关在了柴房之中。 不是他们不敢杀李寻欢,而是要等一等,将来在诸多武林名宿的面前公开杀了李寻欢。 否则怎么彰显自己的威名,得到诸多世家大族悬赏的黄金以及震动江湖的名望呢? 此时的柴房很潮湿,一阵阵寒气砭入肌骨,李寻欢又不停地咳嗽起来,他只希望能有杯酒喝。 门忽然开了。 李寻欢闻到了一股酒香,接着,就看到一只手拿着杯酒自门缝里伸了进来。 那是一只纤细柔嫩的手,只是略微有些苍白——它属于那个李寻欢日日夜夜梦想中的人。 林诗音已出现在门口,她一双美丽的眼睛有些发红,充满了悲痛,也带着些愤怒。 李寻欢涩声道:“你来啦?” 林诗音带着哭腔说道:“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你难道要把我仅有的幸福都剥夺了才开心吗? 我只剩了一个孩子,那么一点点幸福,你却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打成了残废……” 李寻欢心底一整翻涌,红着眼眶说道:“是我欠你的,别怕,我保证会治好他。” 她忽然跺了跺脚,道:“我的孩子不需要你救,我放你走,不管你是不是梅花盗,我都放你走,只求你这次走了后,莫要再回来了,永远莫要再回来了!” 李寻欢嘎声道:“住手!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以为我会像条狗似的落荒而逃?你将我看成什么人了?” 林诗音根本不理他,扳过他身子,就要解他的穴道。 要忘记别人的恩情仿佛很容易,但若要忘记别人的仇恨就太困难了,所以这世上的愁苦总是多于欢乐。 林诗音不愧是李寻欢刻骨铭心的爱人,她纵使被李寻欢抛弃、此刻又几乎失去了孩子,但是她还是没有忘记李寻欢的恩情。 关键的时候,她有着无与伦比的勇气。虽然她武功低微,却真正当得起一个“侠”字。 厅堂之中呼喝饮酒的所谓武林高手,给她提鞋都不配。 此刻她手拿一支珠钗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因为李寻欢不肯走。李寻欢若是再说出一个不字,她就要刺下去了。 李寻欢的泪水流到了心底,他沙哑着说道:“我走!” 林诗音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喃喃道:“永远不要回来,这里都是虎狼……”。 李寻欢纵身而出,全然不见一点受伤的迹象。 虽然他被殴打了一通,但是都是皮肉之苦罢了,这点痛苦跟锐金之气切割脏腑相比,好比清风拂面。 苦难,让人更加强大。 李寻欢尚未落地,忽然一道剑光闪过,急如流星。李寻欢把头一偏,双手一绞,就把剑夺了下来。 出剑这人也是少见的高手,临危不乱,身子一翻,已滚出丈外,这时才露出一张煞白的脸来,颤声道:“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原来手上功夫也如此了得!是晚辈游龙生无礼,这把夺情剑就送予先生了!” 李寻欢仔细打量手中的利剑,信手一震,剑身发出清脆的鸣叫,激荡起一片清冷的月光。 李寻欢赞叹道:“好剑!原来是藏剑山庄的少主,怪不得有此名剑。 传说中,狄武子爱剑成痴,孤傲绝世,直到中年时才爱上一位姑娘。不料就在他俩成亲前夕,姑娘却和他的好友幽会。 狄武子伤心之际,一剑杀了两人,从此以剑为伴,以剑为命,再也不谈婚娶之事。他的剑因而称为夺情剑。 此乃杀妻证道之剑,用之不祥。 既然你送给我,那我却之不恭,拿去送人也好。” 李寻欢好似信手一抛,这把名满江湖的夺情剑化作一道流光,不知道飞往哪里去了。 游龙生也不废话,直接翻墙而去。 李寻欢迈步向前,刚刚打开院门, 门外已有一条藤棍,一柄金刀封住了退路。 李寻欢哈哈大笑:“我要走,就凭你们两个废物,也拦得住吗?” 赵正义和田七也不生气,只是冷笑道:“若是再加上强弓硬弩呢?” “唰唰唰”的声音响起,只见四处院墙上伸出几十道黑影,个个手持弓弩,弩箭的锋锐尖端闪烁着寒光。 李寻欢点头道:“私藏弓弩,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们既然把这些都拿了出来,那我又岂能逃脱?” 田七冷笑道:“我们江湖中人,何曾把朝廷放在眼里?再说只要杀了你,自然就没人知道了”。 赵正义咳嗽了一声,田七闭嘴不再说话。 赵正义缓声道:“为了江湖大义,替百姓除害,也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了! 李寻欢,你最好束手就缚,否则难免万箭穿心的下场!” 忽然听得一声娇喝:“千手罗刹,前来拜庄!” 只见对面小楼顶上一个苗条颀长的身影飘然而下,洒下一片月光。 “不好,快闪!”赵正义和田七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突发状况之时最好是躲闪而不是看女人。 但是那些手持弓弩的黑衣人就没有这样的经验和反应了,一个个如同下饺子般从墙头栽到了院子里。 赵正义和田七躲在门口的墙角,看着地上蓝莹莹的毒针,心下不由得“噗通噗通”狂跳。 只听得小楼上一个女声咯咯笑道:“两位匡扶正义的好汉,这么多人受伤了,快来救一救啊?” 赵正义伸出紫金刀,借着月光反射,看到一个身高腿长的女子单腿站在小楼二层的鸱吻上。 “南方可难见到如此身高的女子,那么来者定然是千手罗刹本人了!不愧是山东豪门大户的千金,出手的暗器都是精钢打造的长针!”赵正义低声说道。 “姑娘,我们服了,您下来咱们握手言和,咋样?”田七笑呵呵地说道。 “哼,我在高处,你们在墙角,你们惧怕我的暗器,自然不敢出来。我要是下去了,双拳可抵不过你们四手。 这样的伎俩还是不要用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省得你们前去助拳。”罗婴才不上当。 “我们只是第一关而已,不出去到也无妨。只不过恐怕李寻欢出不去的,外面可是有少林寺的护法——心眉大师!”田七高声道。 罗婴嘻嘻笑道:“那我不管,我就看住你俩就够了。” 田七苦笑道:“这丫头软硬不吃,骗不了她。” 赵正义沉声说道:“如今之计,只有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了。” “是。”田七答应了一声,心中不由得鄙夷:“赵正义这厮名气不小,原来本事也就这样,光一个嘴上冠冕堂皇,嗛!” 第231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李寻欢趁着罗婴洒下漫天花雨的时候,飞掠而出。 但是他刚到前院,突听一声“阿弥陀佛”,清朗的佛号声竟自四面八方同时响了起来。 接着,他就被五个灰袍、芒鞋、白袜的少林僧人团团围住。 当先一人白眉长髯,不怒自威,左手上缠着一串古铜色的佛珠,正是少林的护法大师心眉。 李寻欢笑道:“赵正义说请动了少林寺的大师来审判我,我以为是他耍诈,原来是真的。少林寺也觉得我是梅花盗,要除掉我而扬名天下吗?” 心眉大师沉声道:“老僧并无伤人之心,檀越何必逞口舌之利,需知利在口舌,损在心头,不能伤人,徒伤自己。” 他这说话之间,用上了佛门狮子吼的功夫,震得四周房檐下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 李寻欢笑道:“大师的口舌之利在我之上!不过今日有事,不奉陪了。” 谁知他身子刚动,少林僧人们也忽然如行云流水般转动起来,五个人围着李寻欢转动不休。 心眉大师道:“出家人不愿杀生,檀越你只要能冲出老僧这小小的罗汉阵,老僧便心悦诚服,恭送如仪。” 李寻欢仰天大笑道:“少林寺果然是佛门翘楚,说话之间天花乱坠。明明是以多打少,以众欺寡,却说成是阵法,当真可笑!” 心眉大师也不反驳,微微一笑道:“请破阵!” 李寻欢沉吟道:“五人包围蜿蜒如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不过是拾兵家之牙慧,就变成了少林寺的东西。” 心眉大师笑道:“天下人的智慧本就相通,互相借鉴却又何妨?檀越不愧是探花之才,口齿伶俐,但是仅凭口齿却破不得阵。” 李寻欢也笑道:“大师竟然拿出了长蛇阵,还好,我也读过几天兵书。 首尾相应固然是行兵的要诀,但若能做到‘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这八字,便能稳操胜券了。” 心眉大师面露喜色:“檀越竟然与我们少林寺僧人比耐心,我看檀越必输无疑”。 李寻欢说道:“比耐心我当然比不过你,而且我刚才说我有事要办。” 心眉大师说道:“那请檀越闯阵。” 李寻欢摇摇头说道:“我不愿意杀人,但是不杀人就闯不出去。” 心眉大师说道:“那就请檀越束手就缚,跟我我回少林寺。你放心,你如果不是梅花盗,少林必然还你一个清白。” 李寻欢哈哈大笑:“清者自清,何须少林寺来证明?江湖中有人说少林寺是泰山北斗,难道你们还当真了? 真以为自己是泰山大帝?还是北斗大帝?金口玉言,口含天宪?!” 心眉大师涨红了脸,期期艾艾的说道:“我可没有说过,少林寺也没说过,都是别人说的…… 再说了,出家人的事嘛,普渡苍生,不算吹牛……” 李寻欢哈哈大笑:“好,今天的话就说到这,我要走了。” 心眉大师摇摇头说道:“你破不了此阵,你就出不去”。 李寻欢说道:“我一个人或许破不了,但是再多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心眉大师忽然感觉到一股锋锐的剑气迎面而来,心中一惊,因为他看到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手中握着一蓬吞吐不定的流光! 心眉大惊失色,不由得嘶声喊道:“难道是剑仙?” 黑暗中传来一声冰冷的回答:“不是,我来破阵,你可以叫我阿飞。” 心眉定睛看去,只见那个少年手中握着一把亮晶晶的宝剑,那宝剑的表面有无数菱形的光面,在月光之下反射出一蓬光华,这团光华在少年急速的颤动手中的剑时就荡漾开来,仿佛活物一般。 正是刚才李寻欢从藏剑山庄少主手中夺下来的“夺情剑”。 阿飞手腕轻晃,其他僧人只是觉得这少年在炫耀宝剑,只有心眉大师感觉自己已经被这颤动不休的剑光笼罩了全身要害。 这剑光蓄势待发如毒蛇一般,只要自己说出一个不字,就要弹出来给以致命一击。 这少年也恐怖的如同一条毒蛇。他就潜藏在自己两丈外的墙角中,但是带他亮出剑光之前,所有人都一无所觉。 心眉吐了一口气,侧身让开了道路,说道:“李檀越朋友很多啊!能有这么多知心朋友,这样的人,老衲也实在觉得不会是无恶不作的梅花盗。 今日受人之托,为了江湖正义,不得已冒犯,还请李探花见谅。” 李寻欢也抱拳说道:“心眉大师既然来了寒舍,一定要多盘桓几日,欣赏一下江南风物,让我略微尽一下地主之谊。” 心眉是少林寺老僧,自然知道这里原本是李寻欢的祖宅,听他刚才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收回来了。 来不及心中为龙啸云默哀,连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那老衲等人就叨扰了。” 李寻欢飞掠而去,阿飞也失去踪影,心眉大师才抹了一下额头,后怕道:“龙啸云、赵正义这几个家伙不当礽子!想要谋夺李寻欢的产业也就罢了,还要吃干抹净。 这下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怕是要栽了。可恨的是差点把老衲拖下水!阿弥陀佛,还好佛祖保佑,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哪!” 旁边的一个年轻僧人连忙问道:“师叔,那咱们赶紧走!” 心眉大师弹了他一个脑瓜蹦:“蠢货,是福不是祸,躲什么?躲不就证明心虚了吗?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好事连连,你没听说李寻欢刚才说要招待我们吗? 真是施主家掀锅了你等不及要走了,蠢的可以!” 那僧人挨了一下,摸着光头委屈道:“咱们刚才还围攻他呢,等他回过神来还会招待我们?不跟我们算账就不错了?” 旁边一个年长僧人扯住他的袖子说道:“师弟,你轻易不下山行走江湖,不知道这里的弯弯绕。 一来咱们没打他,只是围住他问问话而已,有没有动手,怎么能叫围攻呢? 二来咱们看他言行举止,果然端正君子,所以及时拨乱反正看出了龙啸云他们请我们少林寺上门不怀好意,是要陷害忠良。日后不管谁听说了此事,都要夸一声咱们‘佛目如电’呢! 师弟,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啊!” 年轻僧人震惊不已,可还是有点不明白:“纵然咱们没有动手,可是毕竟阻了他的道路,虽然无害,但更说不上有恩,他日后又怎么会招待我们呢?” 心眉大师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问得好,想要让主人家招待,自然就要对主人家有用。咱们少林寺什么最有用?” “咱们少林寺威名远扬,名震四海……” “对喽!”心眉大师欣慰道:“李寻欢和龙啸云争斗,谁是谁非那个说得清?究竟李寻欢是梅花盗,还是龙啸云谋夺家产呢?” 年轻僧人发愁的摸摸脑袋。 年长僧人抢答道:“当然靠我们少林寺心眉大师神目如电,在纷杂乱象中抽丝剥茧,看清前因后果。 让龙啸云的阴谋诡计未能得逞,才使得李寻欢顺利夺回李园。 我们既然帮你喜欢这么大的忙,那他热情的招待我们,岂不是理所当然?” 年轻僧人更加疑惑了:“但是我们没有帮他忙,我们什么也没做呀?” 心眉大师得意道:“蠢才!李寻欢说龙啸云谋夺他的家产,江湖中信的人多还是不信的人多?” 年轻僧人挠挠头说道:“半信半疑,毕竟都不太清楚内情”。 “对喽,”心眉大师抚掌道:“但是有我们少林寺僧人宣扬出去,龙啸云蛇蝎心肠谋夺李寻欢家产,你说大家信不信?” “应该会信的,毕竟我们少林寺名扬四海……”年轻僧人忽然顿住,瞠目结舌了好久,忽然说道:“师叔我悟了!” 心眉大师双手合十欣慰的说道:“阿弥陀佛!古人说的好,唯名与器,不可授人。 这名声就是最大的宝器! 有了名声,只要张张嘴就自然有天大的效果。若是没有名声,任凭你跑断腿也多是白忙活!” 第232章 世家底蕴,谁是家主 李寻欢来到厅堂之时,龙啸云就站在大堂门口,远远看到李寻欢就焦急地高声喊道:“贤弟不要过来,这里有埋伏!” 李寻欢也高声问道:“埋伏谁?” “当然是埋伏你!”龙啸云大声回答:“我交友不慎,原以为秦孝仪赵正义等人名满江湖,必然也是贤弟这样的正人君子。 可惜我瞎了眼引狼入室,他们竟然早就谋划暗算于你,现在连我也被他们治住不能动弹。 贤弟快快离去,遍邀江湖好友,一定要夺回李园!” 李寻欢说道:“我走容易,他们可会放过你吗?” 龙啸云的泪水涔涔而下:“我死不足惜,贤弟若有一日夺回李园,一定要在我的坟前撒一杯酒……” 李寻欢摇摇头道:“那贼人也太蠢了,他既然制住了你,让你在这里引我上钩,竟然不点你的哑穴,岂不白忙活一场?” 龙啸云怔了一下,随即说道:“这正是他们的险恶之处,他们知道你义薄云天,若是知道我陷入险地,定然不会抛下我不管,所以才用此阳谋!你一定不要上当!” 李寻欢笑了笑:“还是你了解我,所以我当然不会走。龙潭虎穴我也敢闯,更何况这里原本是,我!的!家!” 他一字一顿,脚步毫不停顿地走进来,龙啸云的脸上冷汗淋漓。 李寻欢走进厅堂,果然见贺礼坐在大厅左手第一个座位上。 见他走进来,贺礼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位义兄真是人才,都已经如此境地了,仍然能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真的让人不服不行啊。 怪不得人家本事平平,却差点能够谋夺李家的百年基业。” 说完伸脚踢了踢地上躺着的人:“这就是为什么人家是龙四爷,而你们只是混吃混喝的江湖捧哏。” 底下的人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依然忙不迭的连声答是。 李寻欢这才看到厅堂里横七竖八各种姿势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夜里与自己喝酒作陪的那群人。 他们虽然都被制住,但是身上却没有什么伤。李寻欢知道这位朋友着实有奇异手段,所以也不以为意。 贺礼问道:“那你们就来讲一讲,龙四爷是怎么谋划暗害李探花的?” 众人听闻此言如蒙大赦一般,纷纷七嘴八舌的讲了起来。 龙啸云怒吼一声:“贤弟切不可听闻这些人的胡言乱语,这些人本就是赵正义秦孝仪介绍来的,这些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却没想到是一群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刚才贤弟被赵正义他们偷袭,我也被他们治住,点了穴道,一直在这里吹冷风呢,如何会与他们是同谋?” 地上一个江湖汉子怒道:“我们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难道还能有假?” 龙啸云冷哼一声:“你们不过是赵正义那老贼的走狗,说的话如何能信?” “那我的话呢?能不能信!” 一声冷清的娇喝响起,龙啸云和李寻欢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来的人正是双眼通红的林诗音。 她一步一顿地走进厅堂,仿佛身上背着一座泰山。 “你和赵正义、田七他们一起商议杀了表哥,我听得清清楚楚!”林诗音双目含泪,伸手戟指龙啸云,颤声道:“他把所有的…所有的都给了你,你还要害死他,你还算个人吗?” 龙啸云发狂一样怒吼道:“不错,这些都是他的!偌大的家业,偌大的名声,甚至是你……全都拜他所赐!” “啪!”一巴掌重重地打在龙啸云脸上,这一巴掌仿佛耗尽了林诗音所有的力气,她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龙啸云脸上迅速浮起五道指印,等他却恍若未觉,红着眼睛怒吼道: “他好好的待在关外不好吗?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攒下的一点名声财产,他一回来就可以全部收回去! 我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但是这些都可以失去,我最怕的是……连你也不再是我的了!” 林诗音咬着牙失望地说道:“你太小看他了,也太小看我! 我们毕竟是夫妻呀,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龙啸云疯狂地笑着:“咱们的孩子一见面就被他的朋友打成重伤,现在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成了一个废人! 你说说他为什么袖手旁观?为什么一回来就做出这样的事?他一定是要把我赶尽杀绝!” 林诗音平静的说道:“我已经看透你了,你总是有千般理由,万般狡辩。 我们的孩子是昨天才受伤,而你呢?上个月十五听说了李寻欢入关的消息,你就连夜派人把赵正义他们邀请了过来,天天密谋商议。 我虽然不关心,但我不是傻子,不是聋子不是哑巴!” 龙啸云此时忽然镇静下来,吃惊的说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在后院陪着孩子吗?” 林诗音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再也不想看他。 贺礼哈哈笑道:“龙啸云,亏你这几年在中原闯下了好大名头,小孟尝龙四爷,却说到底只是小门小户没有见识的。 李家世代簪缨,林家也是书香门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底蕴在哪里?不是庄园不是田产,更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人才! 什么是人才?难道像你一样整天吆五喝六,广邀江湖泼皮闲汉,才是大家族的场面吗? 人才就是忠心耿耿为家主服务、为家主分忧的人!你以为李家这么多财产是怎么绵绵不绝的?若是没有一群忠心耿耿又精通经营的人管理,早就被你坐吃山空了。 相比之下,打探消息什么的不过是小意思罢了。在这个家里,家主想知道什么消息,就必然会知道。 你现在明白了?李寻欢走了之后,这李家的家主是林诗音,而不是你!” 龙啸云如遭雷击,颤抖着说道:“不…不…你是杀人还要诛心哪,这十年来我在家里说一不二……” 贺礼嗤笑道:“那我猜你这10年来,无论你说什么林诗音都支持,对? 你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若是林诗音说一个不字,你看你能差遣的动哪一个人?” 贺礼放开了对他的限制,一龙啸云披头散发状若癫狂,大声呼喊道:“来人呐,来人呐!我的心腹在哪里?!!” 寂静的夜空中,只有他的吼叫回荡,如同一只陌路的孤狼。 龙啸云颓然跪下,膝行向前抱住林诗音的脚,泪水哗哗地流下来:“诗音,诗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鬼迷心窍,罪该万死。我其实早就该死,但是我们还有孩子啊,没有了父亲他了怎么办呢?” 林诗音抬起头,喃喃道:“是啊是啊,我们的孩子……” 龙啸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对,我们可怜的孩子,他才十岁,已经不能离开床榻了……” 他很聪明,知道只要林诗音松口,李寻欢就绝不会拿他怎么样……甚至这偌大的李园再次归属于他也并非不可能! 等我再次掌握这家产,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心腹!龙啸云暗暗下定决心。 却不知道,所有人都在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他的眼泪。 看到林诗音的迷茫,贺礼也只能感叹一声,一个母亲的爱,实在是太伟大,为了孩子她们一切都可以放下。 或许在场的人没有机会做一个母亲,但是毕竟都做过儿子。 贺礼开口说到:“你放心,龙小云是我伤的,我自然保证能让他马上恢复到活蹦乱跳。” 第233章 倭寇的踪迹 “赘婿安敢噬主?”贺礼一拍太师椅的扶手,说道:“何况你一个东瀛赘婿?” “什么?”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而龙啸云则是惊呼道:“你怎么知道?不……你胡言乱语…”不由得他不震惊,因为这才是他最大的秘密。 虽然他随即又开始狡辩,但是他一开始的惊诧被众人看在眼里,这下子所有人都确信无疑了。 李寻欢沉声说道:“这么说他是倭寇了?” 贺礼摇摇头:“也不算是。 倭寇是失去了幕府依靠的浪人,乃是武士阶层。 而龙啸云这样的乃是贵族阶层,他不是倭寇,而是倭寇的首领人物!” “怪不得龙四爷广撒钱财,结交四方江湖好友,这钱大概都花到倭寇身上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林仙儿款款走了进来。 李寻欢说道:“钱财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江湖中人四处流动,乃是天然的消息来源。 江南地界的各处的风土人情、城防情况、官吏贤愚,恐怕他都能探听得一清二楚。” 阿飞咬着牙说道:“怪不得人们都说倭寇凶狠狡猾,动辄破城烧杀抢掠,却又难以摸到他们的踪迹,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大大的内鬼!” 他久在江湖底层行走,见到了好多逃难的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从倭寇的刀下逃走,却永远失去了家园。这些人的惨状,让他这个依然热血的少年铭记在心。 贺礼笑道:“现在内鬼就在这里,那么倭寇的踪迹我们不就了如指掌了吗?” 龙啸云咬着牙说道:“异想天开!我誓死效忠天皇陛下,如今大业未成被你们破坏,非我之罪,乃天意弄人!但是想要我背叛,白日做梦!” 林诗音如遭雷击,直到此刻听他亲口说出效忠东瀛天皇的话,她心底那一丝丝侥幸破灭了。 谁曾想,她竟然和一个倭寇同床共枕了十年! 李寻欢用力抱住她,紧紧的拥入怀里。她闻着那熟悉的酒鬼味道,这曾经让她如此讨厌的味道竟然那么迷人。林诗音用力地把头钻进李寻欢的胸膛,仿佛要永远进入他的身体,再也不出来。 龙啸云看此情景,面露怨毒之色,刚要开口,忽然“啪”地一声被一脚踏翻在地,他挣扎着,却感觉那只脚重若山岳。 虬髯大汉铁传甲沉声说道:“倭寇狗贼,休要妄动,给我从实招来!” 龙啸云却抵死也不张口。 “他说不说没有区别,因为我全都能够知道。”贺礼施施然走了出去:“赵正义等人勾结倭寇,证据确凿,应当由官府法办,抄家。” 虬髯大汉迟疑道:“咱们毕竟没有证据……再说他们和官府未尝没有勾结。” “证据龙啸云自然会亲手写出来,给他准备纸笔。”贺礼吩咐一声,自然有府里候在一旁的仆人马上准备。 贺礼跨出了厅堂之门,此时取纸笔的仆人已经回来,虬髯大汉惊讶地看到龙啸云拿起纸笔写了起来,他一边写,却一脸的痛苦挣扎,冷汗直流。 虬髯大汉知道是贺礼的秘术,不由得啧啧称奇。原以为飞剑之术已经足够惊艳,没想到还有如此神奇的傀儡术。“还好他是个好人,”虬髯大汉默默道:“公子洪福齐天,在路边救了一个奇人哪!” 这时候他又远远听到贺礼的声音:“官府如果不作为,那么就由李兄做这个官。 三日之后,自然有皇命送达,我打算让皇帝封李寻欢一个江南剿倭大都督的官,如何? 好好准备一下,咱们一起去打倭寇!” 虬髯大汉不由得咋舌:“他口气忒地也大!皇帝老子的官,也是相当就当的吗? 不过我家少爷是两榜进士,授予官职也没什么不妥。就是不知道这贺兄弟又要使什么神通!” 再看林仙儿和阿飞,并无一丝惊奇之色。李寻欢更是吩咐道:“按他说的准备一下!” 虬髯大汉这些日子领命而去,心中暗道自己果然最轴。和贺礼在一起久了,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无论贺礼说出多么离奇的事情,大家也莫名的感觉肯定会是真的。只有自己才有一丝滞后的怀疑,真是不该。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马上出去指挥那些李园时候就认识的老人,把近些年龙啸云招进来的家丁仔细筛选了一番。并且亲自取下“兴云庄”的牌匾扔到柴房:“把这个劈了烧火,把咱们的‘李园’挂到大门口去!” …… 贺礼走到中庭,只见阁楼之上,一道颀长的身影正在鸱吻之上,月上中天,此时正好在她的身后,微风吹起她的裙摆,飘飘然如同展翅欲飞的仙子。 这仙子忽然“噗嗤”的一声笑了:“喂,呆子,好看吗?” “好看!”贺礼笑道。 “好看也不能一直看哪,在这里站着好累的,那我先下来了哈?”罗婴娇嗔一声,展开双臂,如花瓣一般飘落。 躲在墙角的赵正义和田七暗道:“机会来了,冲出去!” 刚想动作,忽然发现两根蓝汪汪的钢针就在眼球一寸外,只要一起身,肯定会撞上去,刺瞎双目! 赵正义赶紧把身子向旁边躲闪,却发现那两根钢针也一样,随着他躲闪而移动,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再撇一眼田七,果然和他一样瑟瑟发抖。 此时那个少年和少女并肩走来,赵正义还在琢磨选择装成哪种人物,是义正言辞还是和蔼可亲,来忽悠一下这两个年轻人。 忽然听那少年开口说道:“你们两个也去和龙啸云一起供述勾结倭寇的罪状!” 赵正义心中奇怪,倭寇?什么倭寇?谁勾结倭寇了? 忽然发现眼前景物变换,飞快地后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小跑着赶往前厅去了。不由得亡魂大冒:“自己为什么腿脚不听使唤了?”正疑惑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前厅坐下,和龙啸云面对面奋笔疾书起来,笔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自己藏在心底的龌龊事…… “吱呀”一声,田七也拉开椅子做了下来,一脸狰狞地奋笔疾书。赵正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等人已经被那少年夺去了身体乃至灵魂的控制权,此时只能任人摆布了。 唉,不过既然之前没有杀自己,看来命大概是保得住。那么自己接下来只要比这两个人识时务、知进退,那么活下来的概率就稳了。 哼,那田七比我到得晚,看来是轻功不如我。龙啸云一个赘婿,如今也是一无所有。我有钱有名声,只要肯低头求饶,必然能够保命,只要命在,什么都会有的。” 这么一想,笔下不由得又写得快了三分。甚至想要多多交代,最好把现在脑海里想的一些阿谀奉承之词也写进去,那就更妙了。 第234章 道君皇帝 紫禁城,皇宫深处,一间静室里烟雾缭绕,那供奉的诸天神主牌下,一个身着玄服的老者跪坐在地,嘴里念念有词,把那一张张鎏金宣纸放入火盆之中。 正是大宋的道君皇帝——嘉靖。 他已经两个月没有上朝了,但是天下运转有条不紊,不仅他习惯了,满朝文武都习惯了,甚至天下人都习惯了。 “都说做皇帝要日日临朝,呕心沥血地处理国家大事,都是文官忽悠人的屁话! 只要有几个执掌大权的心腹之臣,再让他们互相制衡,我自然能够稳坐钓鱼台。 虽在小小静室,依然主宰天下,岂不美哉?如此才不影响我修仙。” 嘉靖心中得意非常。他觉得自己是古往今来最为睿智的皇帝了。 等他烧完了写给神灵的青词,抬头一看,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己:那神主牌上放出五色光华,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难道我三十年诚心祷告,终于感动了神灵?” 贺礼的阴神走下神牌,缭绕的烟气汇聚于身,使得这屋里为之一净。 “不愧是道君皇帝,对于神道之事很有研究。用的都是上好的神道之香,有护佑神魂之效果,相必是严格按照古籍调配的。不过此世界无神无鬼,这香算是烧给天地了,他只能闻一个烟熏火燎的味道罢了。” 贺礼叹息一声,在这武侠世界之中,无有鬼神,纵然是皇帝之尊也只是凡人而已,再多的追寻终归是白费。 也不知道自己到来显露神迹,对这位道君皇帝来讲,到底是福是祸。 随即又洒然一笑道:“难道还能更差吗?” 道君皇帝嘉靖可不是北宋赵佶那样的蠢货,被人忽悠地找不到北的角色。相反他十分的聪明,所以他虽然崇道修仙,却根本不信那些神棍的忽悠,更不会封什么国师。 全国各地召来的佛道人士,都是给他炼丹打工的。 此刻嘉靖看到满屋香烟汇聚而成一个人型,五官身形乃至发丝都清晰可见,已经坚信不疑是神仙下凡。 他口中念念有词,是一篇祭祀所用的骈文,佶屈聱牙,这就是“青词”了。鼎鼎大名的大奸臣严嵩就是因为擅长写青词而被嘉靖宠信。 贺礼因为在天龙八部世界博览宫中藏书,所以听得懂大概是询问仙人仙乡何处,为何下凡,可有指示。 贺礼朗声说道:“不用整这些,正常说话我听得懂。 这次来是提醒你,东南倭寇之乱愈演愈烈,未来有颠覆社稷之害,必须早早除之。 有李寻欢者,一门五进士,父子三探花,为人慷慨正义,可为天子剿匪,宜予权职,开府建衙,坐镇一方。” 嘉靖恭谨称是。 刚待开口询问修行之事,却忽然见贺礼伸手一拍,直取他的胸膛。嘉靖大惊失色,却根本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 嘉靖心中大骇,难道是有人役使鬼神刺杀于我?口中惊呼:“快来人,护驾!护驾!” 刚一开口,却发现混身上下并无不适,不仅没有受伤,而且浑身轻松,好似年轻了十岁。 他不禁原地跳了几下,感受那充沛的精力,已经是好久之前几乎忘却的感觉了。 再低头一看,地上一滩污血,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此时宫中内侍和值守侍卫已经撞门而入,把他团团围住,后来的侍卫则是四处搜索。 嘉靖沉声问道:“刚才你们可听到什么人说话?” 众人皆说只听到皇帝喊护驾。 嘉靖心想,刚才那烟气鬼神声如洪钟,而这些内侍就在门外却一无所闻,看来果然是神仙手段。 此时忽然又听到一声冷哼:“此番世界,岂有鬼神?修仙练道不过妄谈。你吃红丸金丹,不过是伤害身体罢了,只能早死,岂能成仙?” 嘉靖见周围的人一无所觉,知道这“神仙”不是说话,而是心有灵犀之类的手段。于是心中默默道:“既然上仙显灵,又为何说无有鬼神呢?” 贺礼说道:“我非鬼神,乃是天子之气所化。国家将衰,天地有感,所以现身示警。每个皇帝都有一次机会,所以不必奇怪。” “上仙,上仙?那你刚才说我吃的金丹红丸,全然没有用处,只是会伤害身体是真的吗?”嘉靖心中焦急的问道。 可是这下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了,贺礼早已远去。 嘉靖挥手赶走众人,静静的在屋子里坐了许久许久。 他缓缓起身,脱掉玄色描金道袍,换成帝王冕服,迈步走出静室。 阳光洒进来,让他竟然觉得有些刺眼。 他回头看了一眼,昔日久居不出的静室,如今看来实在太过阴暗。 “去御书房,拟旨!” 从御书房出来,嘉靖呆呆地看着一轮太阳从如日中天到夕阳西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即使是皇帝也不例外。 从一个不起眼的藩王忽然做了皇帝,他想给父母上尊号而不得,从此与朝臣翻脸,十几年基本不上朝。 他倔强执拗,当皇帝也并不快乐。幸好他有一个爱好——修道。修道长生是他的梦想,更是他长久以来生活的乐趣。 如今让他突然放弃,忽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虽然他以前也不做什么,只是等待人奉上金丹、青词,但是此刻突然发现,原来等待能让人心安。 当一个人忽然失去了习以为常的生活,就会变得非常不习惯,乃至心里恐慌。当初踏进紫禁城那一刻,那恐慌的滋味他至今都记得。那时候他就告诫自己,绝不退让。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当天天996被资本家剥削时,心中不满,常常抱怨这枯燥乏味的生活。但是如果突然失去了这个工作,就难以避免地想要挽留,因为平静的生活真的未来忽然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但是人终究要向前,无论前方多么艰难,勇敢的走下去,总强过坐地垂泪的懦夫。 嘉靖跺了跺脚,昂首阔步向后宫走去。既然不修仙了,今天他要早睡。 而贺礼的阴神也回归肉身。幸亏有嘉靖的神道香烟护持,回来的路上并没有什么消耗。 否则按照原本的设想,这白日之中一来一回,阴神怕是要消耗大半。 “既然阴神无恙,如今肉身也足够强壮了,那么现在就开始——降服五脏五气!” 第235章 青龙——肝脏之神 贺礼盘坐床上,阴神直下中宫,过十二重楼,来到一处玄妙所在。 四处青气蔓延,汇而成为一条巨大的青龙。 这青龙见到有人突然坠入自己的领地,立刻张牙舞爪,龙躯一震,卷了过来。 贺礼的阴神哈哈大笑,瞅准时机一跃而上龙背,揪起鬃毛盘旋而上抓住龙角。 巨大的青龙折腾不休,想要把他颠簸下来。贺礼紧紧抓住两个龙角丝毫不动。 良久,巨龙都有些疲惫了,贺礼收回了阴神。 降服五脏,并非一次之功。 纵然贺礼对人体结构了解已经十分透彻,但是此番阴神穿越,失去了娲皇的“本我掌控”的天赋加持,才发现自己对身体内脏的所知,仍然不够多不够细。 如同一个离开大学进入社会的大学生,在挣扎求生的过程中才发现,原来自己那点小小的骄傲是在父母羽翼庇护之下的成就。 要想闯出一片天地,需要拿出无限的勇气和智慧。 任重而道远。 贺礼收回阴神,睁开双眼。罗婴正在定定地看着他,好像在发呆思考着什么,见他睁眼忽然“呀”地一声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贺礼问道。 罗婴红着脸惊奇道:“你刚才一睁眼,仿佛眼里放光,晃人眼睛。” 贺礼笑道:“我降服肝木青龙略有小成,此时肝气升腾,所以双眸发亮。 医术里说,肝开窍于目,肾开窍于耳。肝肾功能强大则耳聪目明,能见细微与极远之处,四周风吹草动而先觉。” 罗婴问道:“那我们常说的某个小孩子‘聪明’,难道不是说他脑子快,而是肝肾功能强大?” 贺礼耐心解释道:“我们平时说的聪明一般指的是反应敏捷思维迅速,这当然主要是大脑的功效体现。但是人与人的大脑差别并不很大,但是人与人的体质差别却十分明显。 大脑重量不到人体重的十分之一,却消耗了百分之四十,也就是一小半的能量。所以对大脑的能量供应是否充足很大程度上才是制约大脑反应速度和持久时间的重要因素。 肝肾功能强大,能够快速过滤血液中的杂质和有毒物质,给大脑一个纯净安全的环境,自然能让人更加聪明。” 罗婴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确实好像是这样,很多聪明的小孩儿活泼好动,身体也很好。” 贺礼肯定道:“所以人不仅要学习文化知识,更要锻炼身体。身体与神魂二者互相促进。” 贺礼对此深有体会。 聊斋世界得到了出阴神阳神的法门之后,就发现能够结成阴神阳神是有限的,不是神魂不强,而是普通身体无法支撑。 所以聊斋世界也被称为“神鬼世界”,主流修炼道路是尸解仙,或者香火成神。这在本质上都是抛却肉身,成就鬼仙的一条路。 虽然有些名门大派有锻炼身体的秘诀,比如法相宗的瑜伽密乘、道家的龙虎金刚硬气功,这些功法配合神魂修炼能够互相促进,使得人肉身长久驻世,死后神魂也更加强大。但是终归没有形成完善的体系,不能与尸解成仙的主流相比,他们也没有意识到这开发肉身潜力的重要性。 这不是聊斋世界里的修士短视,而是科技树点歪了方向,很少能有一个大能横空出世提出全新的观念补足这个科技树。 毕竟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让一方世界的人突破自己世界的观念,那是难之又难。 好比自己源世界中,火器发展成熟,并且在无数的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威力。那么所有人都崇拜火力,崇拜射程,崇拜当量,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如果有人跳出来说要开发一个肉身扛核弹的修炼体系出来,所有人都一定会觉得是痴人说梦。 这是世界观念的限制,作为一方世界的土着很难发现。 贺礼却清晰的知道,诸天万界,各种道法佛法无有高下,一切皆有可能。 肉身、神魂,必须齐头并进。 他在天龙八部世界里学到了练气养气之法,平衡了由于过度使用阴神阳神导致的肉身虚弱的问题。 那么在这个小李飞刀的世界中,他已经跨入发掘肉身潜力的门槛——肉身有神! 传说之中,肉身之内如同漫天星空,居住着无穷无尽的神灵。如果能够见到身体里的神灵,那么就可能达到传说中的境界——见神不坏! 而贺礼刚刚就用自己脑海中的阴神,见到了肝脏之神——青龙。 此刻他已经迈出了肉身成神的第一步。 与青龙的一番缠斗之后,他现在能感觉到肝脏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好似进入了青春期快速发育的状态。 而且不仅是生物学上的改变,更明显的是肝脏有关的经脉生发出一种饱含生命旺盛之力的气,这股气在经脉之中游走,又唤醒了肉身之中很多神秘的节点。 连带着整个人都振奋不已,看这个世界仿佛都明亮了几分,好似一切都是新奇的、有希望的,想要去探索。 精神调节肉身,肉身强大后反过来影响精神。 唯物与唯心,并非严格对立,果然相辅相成。 听到贺礼出关,李寻欢和林仙儿、阿飞都聚了过来。还有眼圈依然红红的林诗音。 经过此次事件,一向恬淡自然与世无争的她,深深体会到了身怀武艺的重要性。当她发现龙啸云竟然要坑害李寻欢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永远不会忘记。 没有武艺,就只能用生命去博一丝生机。幸好李寻欢这次有朋友相助,否则自己冒死相救恐怕也无济于事。 贺礼毫不藏私,把这次阴神接触肝脏之神青龙的经验,向众人缓缓道来。 林仙儿、罗婴、林诗音等人第一次接触如此高深的理论,有些震惊,偏偏这些上古丹道之中玄之又玄的理论被贺礼讲得深入浅出,让她们也能够很容易听得懂,一时间获益匪浅。 李寻欢和阿飞就更不必说,他们浸淫此道已久,体会最深,往往贺礼的一句话就让他们恍然大悟。 交流,永远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当三天之后,嘉靖皇帝的圣旨快马加鞭送过来时,李寻欢和阿飞已经修复好了原本的暗伤。而其他三女也能够意存五脏,初步修练出了气感。 第236章 天皇替代计划 李寻欢如今身体恢复健康,十年来积淀的热情经过这次林诗音舍身相救爆发开来,二人互诉衷肠,李寻欢重新得到了林诗音的心。 如今二人你侬我侬,完全是一刻也分不开。 贺礼自然治好了龙小云的伤,让他重新恢复自由。本来就只是用真气压迫住了龙小云的脊椎神经,弩箭只是个幌子,并没有真正破坏他的身体结构。 龙小云自然心中不服不忿,但是他是个聪明人,他虽然这两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如今刚一治好能够开口,就对李寻欢亲热的不得了,直接坦然承认自己以往的错误,并且表示以往是被龙啸云他们带坏了,自己本质上仍然是个爱妈妈、爱所有人的好孩子。感动得林诗音热泪盈眶,直呼苍天保佑,让她重得幸福。 其他人当然不信龙小云这一番惺惺作态,毕竟见过他的嚣张嘴脸。但是要让一个善良的母亲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坏人,谁也做不到。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戳破。既然龙小云如此识时务,也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想到要日日提防他,也难免心下不爽。 不过贺礼对此早有把握,因为龙小云一样知道自己等人并不信他,他也有着远离众人的迫切心理。 “唉,没有想到我的父亲竟然是倭寇首脑,真是惭愧不已,若非我还要孝敬母亲,真恨不得自我了断!”龙小云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恨恨说道。 林诗音连忙捂住他的嘴,连声安慰。 “如今我要和龙啸云断绝关系,改投李叔叔门下。我娘日思夜想的都是李叔叔,那么生下的我也说不定有李叔叔的血脉,我就做您的义子,您不会嫌弃我?”龙小云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李寻欢。 李寻欢刚要开口,被贺礼打断:“父子血脉岂能说断就断?龙啸云行差踏错是他自己的选择,并非是你的错。你的血脉也没有问题,你不是倭寇,而是汉人。” 众人连同龙小云都吃惊地看着他。明明龙啸云是倭寇,为什么龙小云又是汉人了? 贺礼缓缓道来:“自唐朝以来,中原就是天朝上国,为四周临属敬仰。日本也就是倭国尤其仰慕中原文化。 倭人矮小黝黑,自惭形秽,自己觉得低人一等,不如汉人血脉高贵,所以常派遣日本贵族女子前来侍奉大唐高官,名为‘借种’。 但是倭人女子瘦小,装束妆容又十分怪异,大唐高官又怎么会喜欢?所以借种没有什么成效。 于是倭国又奏请大唐皇帝派人支援倭国,指导文明。哪个唐人愿意远赴穷乡僻壤的倭国?所以只好把牢里的犯官全部发配倭国。 倭国如若至宝,天皇亲自礼遇这些人,封为清贵之职位,自此倭国也有高人血脉流传,而且都是显贵之人,多为日本国教——神道教的首领。” 众人点头,恍然:“怪不得龙啸云长得威武高大,甚至看上去豪爽大方,并非倭人那样矮小奸佞。原来是汉人血脉。” 贺礼继续说道:“大家可知道为什么近来倭寇猖獗?” 众人不解,纷纷摇头,只有李寻欢身旁的福伯说道:“但凡人背井离乡,总是因为活不下去罢了。” 这位福伯本就是李家的心腹官家,后来李寻欢出走,他被龙啸云调到偏远的乡下打理农庄。但是他颇有威望,其实仍然暗中联络忠于李家的人,暗中支持林诗音,并且等待李寻欢回来。 如今李寻欢重做家主,自然要把他召回。 他久在基层,经验丰富,自然能够一语中的,比在场的这些公子哥儿姐儿强多了。 阿飞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是他不善言谈,除非必要不想开口。 林仙儿虽然出身贫苦,但是之前一心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根本不关心这样的国家大事,所以也不能看透。 贺礼点头肯定道:“不错,正是如此。 日本天皇失去大权,政令出不得京城。如今各个幕府掌权,有钱有兵,各自混战,一如古代之春秋战国时期。 幕府各自攻伐,有胜有败,败者自然活不下去,远走海外求活,这就是东南沿海倭寇的根本来源。” 众人恍然大悟。李寻欢说道:“那就果然如同前秦的战国时期,周天子困居京城,空有大义之名。诸侯乱战,民不聊生。原来倭寇也是可怜人哪!” 阿飞此时冷冷道:“倭寇可怜?倭寇杀的人可不可怜? 自己活不下去就烧杀抢掠,那不就是土匪吗?对于这种人,杀光了自然就不可怜了!” 李寻欢见他反驳自己也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书生意气,而阿飞既然如此说,必然也是见识过倭寇残杀平民的残忍手段。 如今自己既然奉命讨伐倭寇,自然要站在中原民众这边,不能不可怜倭寇。 但是从大局来看,能够釜底抽薪彻底解决倭寇动乱的根源自然更好。 贺礼此时神秘一笑:“彻底解决此事就要落在龙啸云身上。他是日本神道教的首领人物之一,奉日本天皇之命前来中原寻找助力,想要能够有机会让天皇重新夺得权力。 这原本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朝中衮衮诸公内斗不止,谁会在意一个倭国的非正式使节?所以龙啸云才会想尽办法谋夺李家财产,收拢浪人,想要从江湖积蓄实力,未来为天皇所用。 不过他志大才疏,他的一番做派本来也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但是有我们在就不一样了。 有龙啸云的情报在,我们将计就计把倭寇收拢起来,到时候无论是剿灭还是收编都是十拿九稳。 然后龙啸云杀回倭国,推平幕府,反攻倒算,自然能够执掌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日本天皇无子,龙小云是龙啸云亲子,有神道教的背景,有拯救天皇的大功,被天皇收为义子那时理所当然。 到时候你,龙小云就是日本天皇,如何?这个重担你敢不敢挑起来?” 龙小云听到如此好事,竟然能够做皇帝,虽然是个小国皇帝,那也是皇帝啊!傻子才不当! 不过他还是作出一番依依不舍的姿态:“为万千人民根除倭寇之患,小子原本义不容辞。但是又舍不得母亲……” 林诗音见他如此,也泪眼盈盈:“虽然说的简单,但是毕竟是夺人国家的大事,不知道有多少危险。既然我家孩子舍不得妈妈,贺兄弟还是另寻他人……” 贺礼摸着下巴沉吟道:“唔…那也好,林夫人舐犊情深可以理解。那不如就让龙啸云登上皇位……” 龙小云直接挣脱林诗音的怀抱正色道:“母亲,你曾经教给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正是为两国人民都有好处的大事,我怎么能逃避呢? 再说了,李叔、贺叔、飞叔等人足智多谋又武艺超凡,孩儿怎么会有危险呢?我一定要去!” 贺礼心中暗笑,这不就完美解决了吗?皆大欢喜的局面出现了。 第230章 杀 李寻欢如今身体恢复健康,十年来积淀的热情经过这次林诗音舍身相救爆发开来,二人互诉衷肠,李寻欢重新得到了林诗音的心。 如今二人你侬我侬,完全是一刻也分不开。 贺礼自然治好了龙小云的伤,让他重新恢复自由。本来就只是用真气压迫住了龙小云的脊椎神经,弩箭只是个幌子,并没有真正破坏他的身体结构。 龙小云自然心中不服不忿,但是他是个聪明人,他虽然这两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如今刚一治好能够开口,就对李寻欢亲热的不得了,直接坦然承认自己以往的错误,并且表示以往是被龙啸云他们带坏了,自己本质上仍然是个爱妈妈、爱所有人的好孩子。感动得林诗音热泪盈眶,直呼苍天保佑,让她重得幸福。 其他人当然不信龙小云这一番惺惺作态,毕竟见过他的嚣张嘴脸。但是要让一个善良的母亲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坏人,谁也做不到。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戳破。既然龙小云如此识时务,也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想到要日日提防他,也难免心下不爽。 不过贺礼对此早有把握,因为龙小云一样知道自己等人并不信他,他也有着远离众人的迫切心理。 “唉,没有想到我的父亲竟然是倭寇首脑,真是惭愧不已,若非我还要孝敬母亲,真恨不得自我了断!”龙小云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恨恨说道。 林诗音连忙捂住他的嘴,连声安慰。 “如今我要和龙啸云断绝关系,改投李叔叔门下。我娘日思夜想的都是李叔叔,那么生下的我也说不定有李叔叔的血脉,我就做您的义子,您不会嫌弃我?”龙小云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李寻欢。 李寻欢刚要开口,被贺礼打断:“父子血脉岂能说断就断?龙啸云行差踏错是他自己的选择,并非是你的错。你的血脉也没有问题,你不是倭寇,而是汉人。” 众人连同龙小云都吃惊地看着他。明明龙啸云是倭寇,为什么龙小云又是汉人了? 贺礼缓缓道来:“自唐朝以来,中原就是天朝上国,为四周临属敬仰。日本也就是倭国尤其仰慕中原文化。 倭人矮小黝黑,自惭形秽,自己觉得低人一等,不如汉人血脉高贵,所以常派遣日本贵族女子前来侍奉大唐高官,名为‘借种’。 但是倭人女子瘦小,装束妆容又十分怪异,大唐高官又怎么会喜欢?所以借种没有什么成效。 于是倭国又奏请大唐皇帝派人支援倭国,指导文明。哪个唐人愿意远赴穷乡僻壤的倭国?所以只好把牢里的犯官全部发配倭国。 倭国如若至宝,天皇亲自礼遇这些人,封为清贵之职位,自此倭国也有高人血脉流传,而且都是显贵之人,多为日本国教——神道教的首领。” 众人点头,恍然:“怪不得龙啸云长得威武高大,甚至看上去豪爽大方,并非倭人那样矮小奸佞。原来是汉人血脉。” 贺礼继续说道:“大家可知道为什么近来倭寇猖獗?” 众人不解,纷纷摇头,只有李寻欢身旁的福伯说道:“但凡人背井离乡,总是因为活不下去罢了。” 这位福伯本就是李家的心腹官家,后来李寻欢出走,他被龙啸云调到偏远的乡下打理农庄。但是他颇有威望,其实仍然暗中联络忠于李家的人,暗中支持林诗音,并且等待李寻欢回来。 如今李寻欢重做家主,自然要把他召回。 他久在基层,经验丰富,自然能够一语中的,比在场的这些公子哥儿姐儿强多了。 阿飞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是他不善言谈,除非必要不想开口。 林仙儿虽然出身贫苦,但是之前一心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根本不关心这样的国家大事,所以也不能看透。 贺礼点头肯定道:“不错,正是如此。 日本天皇失去大权,政令出不得京城。如今各个幕府掌权,有钱有兵,各自混战,一如古代之春秋战国时期。 幕府各自攻伐,有胜有败,败者自然活不下去,远走海外求活,这就是东南沿海倭寇的根本来源。” 众人恍然大悟。李寻欢说道:“那就果然如同前秦的战国时期,周天子困居京城,空有大义之名。诸侯乱战,民不聊生。原来倭寇也是可怜人哪!” 阿飞此时冷冷道:“倭寇可怜?倭寇杀的人可不可怜? 自己活不下去就烧杀抢掠,那不就是土匪吗?对于这种人,杀光了自然就不可怜了!” 李寻欢见他反驳自己也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书生意气,而阿飞既然如此说,必然也是见识过倭寇残杀平民的残忍手段。 如今自己既然奉命讨伐倭寇,自然要站在中原民众这边,不能不可怜倭寇。 但是从大局来看,能够釜底抽薪彻底解决倭寇动乱的根源自然更好。 贺礼此时神秘一笑:“彻底解决此事就要落在龙啸云身上。他是日本神道教的首领人物之一,奉日本天皇之命前来中原寻找助力,想要能够有机会让天皇重新夺得权力。 这原本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朝中衮衮诸公内斗不止,谁会在意一个倭国的非正式使节?所以龙啸云才会想尽办法谋夺李家财产,收拢浪人,想要从江湖积蓄实力,未来为天皇所用。 不过他志大才疏,他的一番做派本来也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但是有我们在就不一样了。 有龙啸云的情报在,我们将计就计把倭寇收拢起来,到时候无论是剿灭还是收编都是十拿九稳。 然后龙啸云杀回倭国,推平幕府,反攻倒算,自然能够执掌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日本天皇无子,龙小云是龙啸云亲子,有神道教的背景,有拯救天皇的大功,被天皇收为义子那时理所当然。 畅想中文网 到时候你,龙小云就是日本天皇,如何?这个重担你敢不敢挑起来?” 龙小云听到如此好事,竟然能够做皇帝,虽然是个小国皇帝,那也是皇帝啊!傻子才不当! 不过他还是作出一番依依不舍的姿态:“为万千人民根除倭寇之患,小子原本义不容辞。但是又舍不得母亲……” 林诗音见他如此,也泪眼盈盈:“虽然说的简单,但是毕竟是夺人国家的大事,不知道有多少危险。既然我家孩子舍不得妈妈,贺兄弟还是另寻他人……” 贺礼摸着下巴沉吟道:“唔…那也好,林夫人舐犊情深可以理解。那不如就让龙啸云登上皇位……” 龙小云直接挣脱林诗音的怀抱正色道:“母亲,你曾经教给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正是为两国人民都有好处的大事,我怎么能逃避呢? 再说了,李叔、贺叔、飞叔等人足智多谋又武艺超凡,孩儿怎么会有危险呢?我一定要去!” 贺礼心中暗笑,这不就完美解决了吗?皆大欢喜的局面出现了。 第231章 三座大山 三天之后,贺礼、李寻欢一行人上路了。 李寻欢这个风流浪子,如今终于放下了心中块垒,又受皇帝亲自委任如此重要的官职,心中那闯荡天下、立一番功业的心思自然而然地勃发。 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 千年以降,有几人年少之时不曾有过这样的梦想呢?! 此时李寻欢决心已定,林诗音虽然一颗心都缠在他身上,却有着这个时代的女子特有的坚强:绝对支持丈夫的事业。 这个时代的女性,天然觉得男性应当闯荡世界,从不会觉得留守在家的自己被辜负。 她们在家时柔软如蒲苇,但是当丈夫出门之后,却变得如同钢枪一样笔直坚韧,能担负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伟人的这首诗说的不仅是新时代的解放后的中华儿女,更是没有被畸形的封建礼教束缚的古代中华儿女! 她们温柔,却也刚强。 千年以来,正是她们默默的坚韧,造就了中华民族的绵长。 李寻欢这边轻装上阵,一人三马,求的是速战速决,把倭寇的首脑人物各个击破。 而林诗音居中指挥,偌大的李家,百年的积累如同一个沉睡的狰狞巨兽,此刻在女主人的全力运转之下,方才显露出它的强大力量。 李园的厅堂之上灯火通明,李家的老仆往来穿梭,却没有一丝杂音。书信和手令如同雪片一般发出,一时间整个东南半壁,无数的坞堡、庄园都沸腾起来,老者居中指挥,青壮劳力搬运粮食,妇女准备包裹干粮,火把彻夜不息。 三天之内,上百个大大小小的运粮队伍络绎不绝地开往江浙的几个大城:南京、台州、杭州。 贺礼和李寻欢等人来到台州附近,这里已经多次经受倭寇掳掠,只见路边郊外,到处是零落的尸体。挣扎的老者、愤怒的青壮、赤身的妇女、惊恐的婴孩,都被这寒冷的冬天定格在血腥的土地上。 看着各式各样狰狞的面孔,饱浸了鲜血而暗红的大地,再加上寒风夹杂着冰渣扑面而来,让人直觉得如同掉进了传说中的寒冰地狱。 贺礼低眉垂目,不忍直视。 李寻欢双唇颤抖,眼睛通红。他看向一脸冷漠的阿飞,诚恳地说道:“我今天才终于明白你说的话,高官显贵、世家子弟,坐在高堂大厦之中,怎知生民之疾苦!” 阿飞不答话,只是眯着眼睛,摩挲那把夺情剑。 众人离开此地,进入台州城中。台州知府连忙出来迎接,李寻欢不论在朝野还是江湖,都大名鼎鼎,何况如今青云直上成为封疆大吏,甚至说一方诸侯都不为过,怎么由得他不恭敬? 更何况,既然有李寻欢这个大都督坐镇台州,那么无论倭寇如何凶猛,台州总算是安全了,自己不必再日夜提心吊胆,担心被倭寇破城杀死。 谁知道他奉承的话没说几句,就听闻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如同屁股长刺一般从黄花梨官帽椅上跳了起来:“什么?大都督要主动出击,剿灭倭寇?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 “这寒冬腊月,如何出兵?再说倭寇行踪不定,如何寻找?我在明敌在暗,万一失算如何是好?” 如果没有看到城外的惨象,以李寻欢的老好人性格,一定会跟他解释一番。如今却把眼睛一眯:“我是大都督,还是你是大都督?你是在指挥我吗?” 台州知府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犯了官场大忌,上官新到自己就否定对方,不管因为什么,这样很容易被误认为自己有意和上官对着干啊!他连忙躬身行礼:“下官冒昧,口不择言,有罪有罪!大都督尽管吩咐,下官知无不言,绝对配合。” 李寻欢点头道:“你且安抚百姓,说大都督亲自剿匪,今天就把倭寇的人头带回来筑成京观让大家看! 然后我要出动百姓把城外的尸体掩埋,否则开春之后必有疫情。你早做准备!” 台州知府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给他们牵来了几匹快马。他们要奔袭倭寇,原来的马匹一路劳累,已经是不堪使用了。 贺礼早就已经从龙啸云那里知道了倭寇的分布情况。袭扰台州的倭寇就盘踞在附近的一个小县城之中。这县城中的百姓除了跑掉的一部分,其他的已经被杀光了。 贺礼纵马越过年久失修而坍塌的土墙,说道:“大明江南如此武备松弛,这城墙年久失修,跃马可过,如何抵挡倭寇?” 李寻欢叹息道:“大明承平日久,诸位官员只知道争权夺利,刮地三尺,有几个会真的把民生放在心上?” 贺礼说道:“你既然来了,就要改变这个气象。” 李寻欢点头:“那是自然。不过当下之急,速速剿灭倭寇,以壮声势,安抚百姓!”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县城宽阔的黄土路上,布满了零落的尸体。 江南的县城,是辐射周围乡村的重要经济活动中心,平日里这宽阔的大街上,应该是布满了各地的小摊贩,各种贩卖皮毛、果子、手工艺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还有那些常驻的县城人开的小摊,各种美食小吃鳞次栉比,让人目不暇接。 江南的县城,让人深吸一口气就能嗅到满满的人间烟火。幸福安宁,原本是它的主旋律。 如今却是破败、凄惨,不忍卒视! 昔日的县衙旁,一个偌大的宅院,本是县官私人扩建的府邸,如今他的人头挂在墙上,张大的嘴巴似乎在诉说着无边的悔恨。 宅院里觥筹交错,急促尖锐的倭国话此起彼伏,嚷成一团。 是倭寇们在喝酒。 长期以来无往不利的抢劫让他们麻痹大意,天气寒冷,让他们的岗哨全都缩在了屋子里饮酒取乐。 贺礼轻勒缰绳,和马儿一起从鼻孔里重重地喷出两股白气,低喝一声:“杀!” 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急促的马蹄声惊醒了尚未醉酒的守卫,他们撩起帘子出门刚要呵斥,就看到了扑面而来的风雪之中飞来一杆银枪! 一枪洞穿两人,贺礼飞身上前,踹门而入,手中枪如毒龙,瞬间刺出五朵枪花,随即看也不看拔枪就走。 从他掷枪抓枪破门杀人,总共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却连杀7个守卫,个个一枪穿心,端的快捷无比。 李寻欢大喝一声:“好枪法!” 贺礼笑道:“这就是正宗的杨家枪法!李兄家里藏的这杆长枪也果然不凡!”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扔下马匹,施展轻功,向内院奔驰而入。 第230章杀 第235章 杀胡令! “你如今知道朝廷的重要性了,只要朝廷一日不倒,仍然是广大民众心中的正统。”贺礼说道。 李寻欢凝重地点点头:“《杀胡令》这样立竿见影的政令,必须由朝廷来发才有效果。” “但是考虑到具体落实的情况,这政令必须由你李寻欢来发,才能立即得到江湖中人的信任。 因为在江湖之中,没有人会觉得李寻欢说假话,也没有人觉得李家拿不出赏格。”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官员,都很难在短时间取得民间和江湖的绝对信任。数遍天下英杰,只有李寻欢一个。 而论暗杀埋伏倭寇,江湖中人的水平是官军或民众的十倍。有江湖中人的加入,武侠世界才能凸显出自己的特色力量! “是时候让倭寇见识一下,什么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贺礼自信满满地对李寻欢说道:“也让那些官僚和地主看看,人民的力量,江湖的力量!” 李寻欢拿起大印,饱蘸朱砂,重重地按到绢帛之上。 这一张诏令飞出台州,迅速在东南传开,如同一根金箍棒迅速搅动了东南沿海这一潭死水。 一时间,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所有人议论纷纷的话题只有一个:“杀倭寇,挣大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小小的倭寇呢? 一时间,所有人摩拳擦掌,打算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干一番大事。 被倭寇破坏了家园而逃荒的人们四处奔走,联络同是沦落之人的乡亲们,一起谋划反攻倒算。 尚未被倭寇祸害的地方,人们也对倭寇之乱早有耳闻。族中耆老甚至暂缓了修建坞堡的工程,聚集青壮商量如何抉择。 江湖中人各个身怀绝技,自然是心高气傲,一般是不屑于和人结伴,不过此时正遇到小李飞刀代表天子亲发诏令,岂非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一时间,大道上、荒野间、客栈茶馆等地方,白日里越来越容易见到那些穿着各式服装、拿着奇门兵器的江湖中人。 更有此方世界特色的是,那些毫不起眼的人,比如路边嬉笑吆喝的小摊贩、郊区铁匠铺的铁匠、猪肉铺里膀大腰圆的屠夫、甚至青楼里热情似火的老鸨,夜里默默地从床下或者地窖中摸出一把饱涂了油脂的兵器。 零点看书网 一张抹布抹掉了兵器上油脂,仿佛也拭去了生活的灰尘。光亮的锋刃,照亮了一个个豪情万丈的眸子。 这一天,好多店铺临时歇业,道路上又多了好些行人。 形式急转直下。 无数落单的倭寇或死在陷阱里、吊在了树上、甚至溺死在粪坑中。 没办法,倭寇嚣张惯了,往往一两个人就敢闯入村中杀人抢劫。崇尚个人的勇武和狠辣也是倭寇洋洋自得的武士道精神,曾经对付明朝底层人民无往不利,普通人在凶恶嗜血的倭寇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一照面就胆气被夺,往往在逃跑中被杀。 但是江湖中人本就是刀头舔血的角色,一个个身怀绝技,又是偷袭暗算,贪婪的倭寇反而成为了呆傻的羔羊,一个个落入布好的陷阱之中。 一开始只是大意落单的倭寇,后来甚至十几人的倭寇小队也被埋伏射杀。 被毒针毒死、被落石压扁、被毒蛇啃噬,睡梦中被迷晕……种种死法千奇百怪。只要倭寇敢离开大队人马驻扎的老巢,荒野间街巷里到处都是致命的危险。 倭寇的大队人马疲于奔命,每每看到求救信号赶到现场后,剩下的只是一片无头尸体。 他们终于体会到了当初的官军疲于奔命的感觉。 倭寇之所以为祸多年难以剿灭,正是因为神出鬼没,戏耍得官军疲于奔命,然后埋伏偷袭,往往得胜。如今下九流的江湖中人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神出鬼没。 往日里嚣张跋扈纵横无忌的倭寇,如今一个个如同斗败的公鸡,在老巢中挤成一团,惶惶不可终日。 整个东南半壁,倭寇盘踞的地方,龙啸云都清清楚楚,贺礼自然也一样清楚。李寻欢派人把这些地点绘制成简易图形,以雕版印刷,在江湖中广为散布,被江湖中人成为“藏宝图”,几乎是人手一份。 开玩笑,一个倭寇的人头,价值百两银子,对底层的江湖人士吸引力巨大。在这个一两银子可以让普通人家过大半年的时代,百两银子相当于21世纪的百万巨款,原本需要奋斗几十年才能积攒的财富,如今只需要埋伏挖坑骗倭寇上钩就可能轻松得到,谁不眼馋? 早期倭寇嚣张跋扈,毫无防范意识,使得第一批前来埋伏暗杀的江湖人士各个赚得盆满钵满。往往一个人提着两三个人头,大摇大摆的去台州城领赏,转身就捧着一大盘白花花的银子出来,接受着满大街的羡慕和赞叹。 这样的风光、这样的实惠,谁不想要? 随着这些人故事的传开,整个江湖沸腾了。所有人如同飞鸟投林一般乌泱泱地涌进了就近的倭寇老巢。 导致如今每个倭寇据点的外围,都埋伏着成千上万的江湖中人。倭寇是苦不堪言,若是出去,每次都少不了折损人马,时间长了迟早被一口口啃光。若是不出去,那就是成了坐困愁城,且不说官军攻打,眼下粮食都不够吃了! 往日里四处抢掠,倭寇何曾储备粮食?只要有明人的地方,到处都是粮仓。如今龟缩老巢,才知道什么叫山穷水尽。 一张《杀胡令》,一张“藏宝图”,就把嚣张无比的倭寇变成了笼中之鸡,这神乎其神的手段让李寻欢和林仙儿佩服不已。 罗婴现在更是一见到贺礼就眼里冒着星星,整个人如同一汪春水,直欲融入贺礼体内。这个救了她又给她新生的男人,不仅温柔体贴,更是智计无双,让人怎能不爱? 贺礼不是什么假道学君子,对于罗婴的爱意怎么不知?他也是心里十分欣赏这个敢爱敢恨大大咧咧的长腿妹子,毫不掩饰对罗婴的认可。二人情意相投,如今热恋情浓,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不过贺礼可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少年人,爱情不能冲昏他的头脑,他知道,爱情的根本是欣赏,而男人要想被欣赏就要有本事。一事无成的温柔毫无价值,这就是舔狗往往不得好死的原因。 所以正事他是一点不落下,边练新兵,边着手改造破坏重建后新的社会结构,还要亲自主持开设新式学堂教导台州的少年,期望他们几年后成为洒向各地的滚烫火种。 更重要的是,收集海上倭寇的消息。 陆地上的倭寇大势已去,但是海上的倭寇绝不会无动于衷。因为海上的倭寇,才是真正的倭寇主力! 第233章 古龙世界的特色 贺礼和李寻欢闯进内堂,发现里面的倭寇已经嗷嗷叫着冲了出来,却一个个好似虾笼里的河虾,从笼子蹦到了锅里。 因为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少年。 这少年清瘦而沉默,手中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剑,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刺,却快如流星,把冲出门的倭寇一个个刺倒在地。 倭寇一个个嘎嘎怪叫着挥舞着武士刀冲出来,却像一块块送上门的羊肉一样被穿成串又抖落在地。 阿飞无情地收割这些人的生命,曾经面对江南百姓时嚣张无比、残忍无情的倭寇,此时如同笼中之鸡一样弱小无力。 几十个人毫无意义的送死行为,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尚未上前的倭寇们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一个个如同瑟缩的鹌鹑一样畏葸不前。 阿飞仍然不疾不徐地迈步走进堂内,倭寇们双手持刀躬身后退。 几个倭寇“啊”地大喊一声,声音如同鬼哭狼嚎,突然同时撞破两边的窗户一跃而出。 但是无论他们嚎叫还是撞破窗户,阿飞的神态都没有思毫变化他,如同一匹饥饿的巨狼,紧紧盯着被他躲在角落的羊群。 “嗤嗤”几声响动,在一侧破窗跳出去的几个倭寇又如同破布口袋一样倒飞了回来,窗外一个白衣银枪的少年昂然而立。 另一侧的窗外,李寻欢手中抚摸着一把飞刀,窗下几个倭寇委顿在地,死的不能再死。 面对如此惨象和云淡风轻的三人,彻底击溃了剩余的倭寇,“呼啦”一声都跪伏在地。 一个倭寇大声高呼:“大侠爷爷们饶命,小人们投降!投降!愿为爷爷们奴婢!” 贺礼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提起来,笑道:“正宗的南京官话,你不是倭寇?” 那人赶紧把脸挤成了一朵菊花:“大侠爷爷明鉴,小人是…是被倭寇掳来的,身不由己…” 贺礼冷哼道:“你髡发异服,和倭寇一般打扮,你说你不是倭寇?” 那人惊慌地眼珠子乱转:“小人……小人是不得已潜伏倭寇之中,好摸清倭寇的底细,想着择机投诚,为官军带路来着……” 贺礼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还是个曲线救国的好人?” 那人连连恭声道:“就是就是,小人是好人,是好人……” 李寻欢怒道:“如此无耻之辈,下去跟阎王说去!”说罢提剑要砍。 那人身子一抖,吓得瘫软如泥。 贺礼伸手捏住了剑锋:“我看这是个聪明人,这样的汉奸或许留着有用。” “对…对,我有用,有用,这乡绅地主和豪门大贾,谁家勾结倭寇我都知道…”那汉奸抖着声音连忙说道。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都是真倭寇,全杀了!” 阿飞仗剑继续前行,倭寇中不乏有懂几句汉话的,听闻必死无疑,绝境中爆发了求生的勇气,从地上弹起来就砍向阿飞,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刀影。 阿飞好似闲庭信步,没有快一分也没有慢一分,等他走到屋子的尽头,所有的倭寇都已经没了气息。 那汉奸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惊恐已经无以复加,彻底崩溃了心神,恐惧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人走出堂屋,来到后院。只见遍地横七竖八的倭寇尸体,各个身上插着长箭。 罗婴和林仙儿两个人分别站在高墙,一个在东北角,一个在西北角,手挽长弓,已经分别射空了三个箭壶。 见他们赶到,罗婴嬉笑道:“我和林仙儿完美完成任务,这些倭寇一个没跑,都在这里了。” 林仙儿撇撇嘴:“官军如此废物,竟然让这些身上无甲的倭寇杀的落花流水。射杀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倭寇,在我俩看来,与笼中捉鸡一样简单!” 罗婴也点头:“李大哥,你现在做官了,又掌握军权,咱们只要能找一些铠甲组成一支军队,只需要千人,定然能够杀倭寇如杀鸡一般。” 贺礼点点头,长弓硬弩和铠甲,向来是官府禁止民间私藏的物品。不过弓箭由于用途广泛,而且民间自己制作的弓杀伤力不大,所以并不禁绝。 唯有硬弩和铠甲,历朝历代绝对是违禁之物,一旦发现视同造反。尤其是铠甲! 一队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甲士,在古代就好比坦克一般的作用,除非遇到李寻欢这样的高手,否则可以横行无忌。 这也是为什么在武侠世界里,大多数江湖中人也要躲着朝廷的原因。 权力来源于实力,这是任何世界都颠扑不破的真理。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她二人手持的长弓是李寻欢家中私藏,但是铠甲就真的没有了。 所幸这些倭寇一向自大惯了,纵然劫掠府库也根本不抢铠甲,只是抢金银珠宝。要不然今天几十个身着铠甲的人向外突围,只靠两把长弓,根本无济于事。 不过也有可能是江南府库之中根本没有几件铠甲。毕竟大明地方官喝兵血喝了几十年,武库之中空空如也也很正常。 在贺礼所在源世界原本时空的历史之中,明末的倭寇之乱彻底暴露了江南官府的腐朽。 自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开始到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基本结束的嘉靖倭乱,对东南沿海诸如浙江、江苏、福建以及广东等地造成毁灭性破坏,倭寇“破浙东、杭、嘉、湖、苏、松、常、镇、淮、扬至南通,州诸沿江郡县不下数百处,杀伤人民百余万”。倭寇所过之处,“村市荡为邱墟”,庐室为之一空。明政府为平息倭乱也付出了惨重代价,10年间明政府频繁换将,仅参将以下武职而战死的就达107人,“军民之死,军需之费,不可胜纪”,“天下骚动,东南髓膏竭矣”。 贺礼既然来了此方世界,以阴神作弊,忽悠嘉靖皇帝让李寻欢做了剿灭倭寇的大都督,自然不会让同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东南糜烂十年,直接动摇了明朝的根基。 更重要的是,死的人太多了。那不再是史书上冰冷的数字,而且眼前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武侠世界的侠客们是靠不住的,因为无组织无纪律的武力无法拯救人民。 武侠世界虽然很多人有超强的武力,但是以贺礼所见,人民反而更苦:因为有武功的游侠隐隐组成了一个新的剥削阶级。 官僚,地主和游侠,是压在武侠世界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 倭寇易剿,大山难除。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借平倭寇之时,推翻大山! 第234章 李寻欢的改革 李寻欢拿着一摞奏报欣喜地对贺礼说道:“贺礼兄弟,你的人民战争计划果然立竿见影,如今倭寇自顾不暇,各地官府都信心大涨,各自奏请编练民团,甚至有人打出反攻倭寇,消灭海盗的口号来了。” 贺礼笑道:“这些地方官做久了, 都是人精,欺软怕硬见风使舵那是个顶个的好手。原来倭寇猖獗的时候一个个缩脖子哭惨,把倭寇说得天神下凡势不可挡,如今摇身一变,倭寇在他们眼里又成了地里的蚂蚱一样好拿捏,真当你这个大都督是傻子?” 李寻欢苦笑道:“这些奏章可不是给我的, 都是他们直接奏请圣上的。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圣上早就有旨, 东南事宜全都受我节制, 各地驿承直接就送到我手里了。” 贺礼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都当皇帝是傻子。这就说的通了,欺上瞒下嘛,拿手好戏。 把你李寻欢当傻子的才是真傻。” 贺礼公然话里话外把傻子和皇帝一起提,因为他是方外之人,自然可以肆意妄言。 李寻欢却不接话,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他如今是皇帝的臣子,自然要有臣子的操守,不能像以前在野时那样妄议皇帝。 贺礼心中暗暗点头,这就是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不欺暗室,君子慎独。当初他是浪子李寻欢,自然可以放浪形骸,如今成为东南大都督李寻欢,那么一举一动莫不合法守礼。纵然在私下,仍然恪守礼仪。 只听到李寻欢转移话题道:“这一个月以来,送到台州的倭寇人头已经一万有余, 这些人领赏之后又多有回乡路上四处炫耀的, 此举自然是大大振奋人心。我估计,如今东南半壁已经人人摩拳擦掌,都盯着倭寇的头颅呢! 贺礼兄弟你的利益加正义战术,果然有效。这对于传统儒家思想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开辟,十分值得深思。我打算平倭之后举办东南文会,主题就是经过倭寇肆虐后儒家如何反躬自省。到时候还烦请贺礼兄弟舌战群儒。” 贺礼点点头:“那是自然,这儒家本来就讲究“苟日新日日新”,那汉唐之儒生,上马灭国,下马富民,文武双全。 纵然是宋朝之儒贪图享乐,也并未腐化堕落,范仲淹苏轼欧阳修包拯等人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治国之才。 而如今放眼望去,大多数都是蝇营狗苟之腐儒,不得不说儒家濒临变质了。此时如同身患重疾之人,若不下猛药,必将走向灭亡。 拯救儒家,作为华夏之人那是责无旁贷。 只不过,这是后话了。只怕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李寻欢苦笑道:“不错,这一个月送来人头万余个,大多数都是江湖中人送来的,他们不要官位田产,大都选择了银两。 我李家虽然家资丰厚,但是这样大把的撒出去,已经见底了。我李寻欢毁家纾难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接下来必然还有源源不断的倭寇人头送到,若是无法兑现承诺,岂不是失了信誉?” 贺礼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把折扇,一边摇晃一边笑道:“江湖中人虽然不要官位田产要钱财,但是也多是虚荣好色之辈,这城内早就改造好了豪华客栈,里面空间宽敞时常汇聚三教九流的人物,江湖中人既然拿了钱财,自然要去那里宣扬一下自己的名声,不然岂不是锦衣夜行? 客栈有上好的酒菜,保证他们没吃过,这可都是本地独一份,就算为了能够出去向别人吹嘘,就不怕他们不花钱。 还有城里的青楼楚馆,那是最大的销金窟,如今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起码一半的资金被它截留了下来。” 李寻欢皱眉道:“贺礼兄弟,你不是自告奋勇对我说要改革青楼,取消对妇女的压迫吗,怎么如今竟然成了官办青楼……” 贺礼摆摆手道:“古往今来,国家兴亡不知凡几,可青楼楚馆可曾消失?贸然取消解散青楼,这些女子孤苦无依岂不是更加悲惨?” 李寻欢不解地问道:“可是你分明跟我说,你曾经知道的那个国家,妇女解放,能顶半边天,人人积极向上,彻底解放了青楼女子!” 贺礼叹息道:“除非按我教化之道,能持之以恒十年之久,然后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推广到全国才行。甚至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破灭佛道、人人如龙也并非不可能。可是如今短短一个月,如何做的来?” 说到此处,贺礼心中想道:“纵然伟人那样的天纵奇才,由于已至晚年精力不济,到底也未曾真正实现……一切的热烈转瞬即逝,未曾真正成功,后来虽然经济腾飞,但是压迫仍然无处不在……不过火种已经种下,未来未必不能!” 李寻欢叹息道:“我也知道时间仓促,可是毕竟青楼女子多是可怜人,我还是希望……” 贺礼点头道:“这个你放心,我交给林仙儿亲自去做,我实时把关。青楼女子多是被拐卖的,很多从小拐卖,别说不记得家乡,纵然记得,又如何敢回去?家乡人怎么看她们? 世道如此,不能往后看,以前的家回不去了。必须把她们就地安置,让她们重获新生。这样等她们想家了,可以用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回去。” 李寻欢再次叹息一声:“只能如此了。那些不再想做青楼女子的人,如何安置?” “台州城破如此,大多数乡绅地主都全家被杀,我已经带领民团,把无主之地清理丈量完毕,全部收为国有。除了赏赐出去一小部分,其他的都作为扶助孤弱所用。 有想要专心务农的,已经成立农业组,由她们带领那些流离失所之人,重新组织农业大生产,一切农具种子由东南科研院提供,当然产的粮食也收一部分归公有。 有内心坚韧的,由林仙儿带领成立女民兵组织,教给她们武艺和侦查反侦察,未来守卫乡梓。 还有一部分已经习惯了青楼生活,林仙儿一样可以教给她们魅惑之术,争取不依靠身体而靠精神抚慰来服务。林仙儿带女民兵已经轮流驻扎在附近,禁止入内的江湖人士用强和使用暴力。” 李寻欢正色道:“我正是担心这一点,民间说起青楼楚馆,好似里面歌舞升平,青楼女子只是每天出卖几次身体就可以衣食无忧。 但是我是清楚的,大多数青楼女子就是个玩具,任由客人发泄种种变态心理。每年被折磨而死的青楼女子不知凡几,老鸨子反而高兴可以多要一笔赔偿,毕竟拐卖来的女子源源不绝,如同鸡鸭一般……” 说到此处,李寻欢这样的浪子竟然红了眼眶。 贺礼默默地点头:“不错,风花雪月只在话本小说里,现实就是赤裸裸的压迫剥削。 不过一切难逃我的法眼,青楼里一切罪恶的管理层已经被清理,如今每个进青楼的人都先被三令五申,不可暴力,不可使身体受伤,一切按规矩来。” 李寻欢好奇道:“江湖中人向来自由惯了,不会当一回事?” 贺礼冷笑道:“门口贴着东南大都督的法令,还敢不遵守的,都已经拉出来明正典刑了! 开始的十天之内,杀了三十八个不守规矩的江湖人,如今所有人都进青楼都规规矩矩,不敢以身试法。” 李寻欢叹息道:“要想做改天换地的大事,不得已只能严刑酷法。但是你这样杀人,还有人去青楼吗?” 贺礼笑道:“江湖中人多的是贱皮子,拖着不走打着倒退,越是这样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他们越好奇,个个以进来体验一番为荣呢。 新奇,不一定要下流。” 李寻欢若有所思。 贺礼正色说道:“不过这都是节流,李家的财富终有用完的一天,开源还是要的。” 李寻欢好奇道:“如何开源?东南如此凋敝,不能再征税了!” 贺礼神秘一笑:“当然是找倭寇去要!倭寇那里地小民贫,但是却有大量的银矿!” 李寻欢大喜:“如此东南无忧也!” 第235章 杀胡令! 武侠世界虽然带一个“侠”字,但是称得上一声“大侠”的人寥寥无几。 纵然是李寻欢也只不过是有一手绝技的浪子罢了。痴情醉酒看似浪漫,却是真正的“于国于家无用”。 此方世界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武功只是他们抢掠人民、压迫底层的手段而已,侠义二字,别说侠,能跟“义”字沾边的都没几个。 讲“兄弟义气”这种小义的人尚且不多,讲民族大义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倭寇之乱在武侠世界反而为祸更甚,因为从没有江湖中人想着为国抗倭。而倭寇也有武功,就对普通人造成了更大的杀伤。 贺礼给李寻欢分析着当下形式,李寻欢默然不语。 江湖中人潇洒不羁原本讨厌官府,李寻欢原本也有点觉得朝堂庸碌不如泛舟江湖,此刻终于发现,面对倭寇之灾,江湖中人一盘散沙毫无作用,反而朝廷必不可少。 贺礼仔细给李寻欢分析:“倭寇也分真倭寇和假倭寇,今天的那个汉奸就是最好的例子。 倭国地小民贫,能流落到中原的更是没有多少,如果只是倭寇,如何能糜烂东南?更多的是假倭寇!” “既然中原富饶,倭国贫瘠,为什么那么多人去做倭寇呢?倭寇不通礼仪教化,中原人本应以接近倭寇为耻才对啊!”李寻欢还是不解。 李寻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贺礼会解释,所以并未出声,认真听他的下文。 贺礼说道:“就是说一个全新的势力集团开始出现。 顾名思义,地主就是拥有大量的土地。如今明朝主要由做海上贸易而发财的那些大海商组成。 由于搞土地兼并导致大量人口失去生活来源,这些人要活下去就要投靠海商。真正的跑海上贸易是十分危险的,于是他们发现抢劫是更快的赚钱手段,于是他们收留贫穷且狠辣的倭寇,去抢劫沿岸的富饶城镇。这种抢劫导致了更多人流离失所,不得已再次投靠海商,这才是倭寇之乱的根源!” 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要吃人的,它靠吃人来强大自身,然后去吃更多的人,直到自己崩溃。 所以有句话说得好,来到这个世界上,每个毛孔都流淌着鲜血。” “如今正是一个机会。”李寻欢不愧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因为它经过了血腥野蛮的发展已经不可救药。到了特定的历史时期,生产力的发展催生了它,它如同一个婴儿,要扶持、教育、引导。”贺礼纠正道。 “嗯。”李寻欢点点头:“走,回去台州休整,让台州知府前来收尸,筑成京观。” 五人打马而回,不同于来时的迅速奔袭,他们信马由缰,慢悠悠得回到了台州城。 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当身影来到台州城头人们的视野之中时,等候许久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热烈的欢呼声,驱散了徘徊已久的恐惧,仿佛迎来了新的希望。 台州知府也激动地大声叫喊:“快开城门,出城迎接!” 虽然没有爆竹鞭炮,但是从城中热情涌出的人们,带着无与伦比的激动,那场景比过年还要兴奋。 李寻欢勒马高声道:“城中青壮,凡与倭寇有仇者,尽可来我麾下报名,咱们一起杀倭寇,报血仇!” “杀倭寇!报血仇!”在激昂的呼声中,一支千余人的青壮队伍迅速集结。 “训练他们的事,就拜托贺兄了。”李寻欢拱手道。 贺礼点点头:“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剿倭大都督麾下胜捷军台州支队!由我来负责训练。 “现在颁布军令,听到了吗?” “听到了!”众人齐声回答。 “很好,现在出发,打扫战场,把倭寇的尸体带回来石灰腌制,筑成京观!” 一声令下,千余人的队伍迅速出发,在天黑之前,一座倭寇尸体铸成的京观就完成了。 如此震惊本应该很可怖,但是万千民众却远远看着它激动万分。 这是中原人民反击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你这个剿倭大都督声震东南的时候了!把今天的成果通知各个州府,并附带一则指令,需要盖上御赐的‘如朕亲临’大印。”贺礼掏出一张绢帛,上面的笔墨未干,显然是刚刚写好。 “哦?是什么命令这么重要,现在就用印?要知道这个大印,是要用到最关键时候啊!”李寻欢接过绢帛。 贺礼笑道:“这个命令就是最关键的命令!” 李寻欢看到内容,震惊不已,忍不住念了出来:“凡中原之人,斩一倭寇首级送台州者,文官进位三等,武职悉拜百户。无意做官者,赏银百两!安心乡梓者,赐田百亩! 这……这是…杀胡令!” “不错!”贺礼点头道:“这本来是冉闵的《杀胡令》,我如今改成了《杀倭令》!” 贺礼叹息道:“想当年五胡乱华,中原儿女沦为猪羊,若非冉闵的《杀胡令》,中原道统绝矣! 这些天,见到了城外的惨象,你每每感叹江南之大,竟无英雄豪杰,乃至于小小倭寇逞凶。 如今《杀倭令》一出,君可见江南儿女,到底有无英雄! 古语说十室之内必有忠信,偌大的江南岂无男儿!” 第235章 海王汪直 要打到倭寇老家去,首先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和海船。 可是自从郑和下西洋之后,明朝执行海禁,片板不许下海,更别说船了。朝廷是无船可用,更无水军。 如今具有这样条件的,只有一个人选, 就是东南沿海最大的倭寇头子--汪直! 汪直最近很是发愁,如今正在弯弯北部的一个海港小城的“聚义厅”中长吁短叹。 厅中没有其他人,都是最亲近的几个心腹,见他如此,一个头戴方巾文士打扮的人开口问道:“哥哥为何叹气,可是因为李寻欢总督东南, 下令清扫倭寇?” 汪直叹了口气说道:“是, 也不是。” 旁边一个黑大汉瓮声瓮气道:“那李寻欢不过江湖浪子, 能成什么大事?再说了,就算他把岸上的倭寇剿了,咱们在海上怕他个鸟?!” 汪直摆摆手说道:“兄弟,咱们这里像你一样想法的人不少,今天哥哥给你们掰扯一下,咱们漂泊海上岂是长久之计?终归还是要在陆地上生活。 这吉隆一地虽然是我们占据,建成了港口,可是破旧不堪,如何比得东南繁华?哥哥当初要带你们出来讨生活,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可是如今虽然看似前呼后拥,人人手下一帮倭寇,很是威风。可是海上日子苦啊,还不如我们当初在乡村里走街串巷时快活!” 众人一阵沉默。他们可不是欧罗巴那帮海盗,而是一个个土生土长的江南水乡人士。华夏人的乡土之情最重,若非官绅盘剥太过厉害,他们也不会流亡海外。 如今衣食富足,势力不小,却是心底也知道自己是匪类, 离家多年, 很多人早就生出了一样的忧愁,到底未来的路在哪里?难不成海上漂泊一辈子?这对于华夏人来说难以接受。 这时一个黄脸汉子跳出来大声道:“哥哥可是想招安?别怪兄弟我说话直,那李寻欢虽然江湖上名声不错,但是既然如今当了官,那就不一样了!哥哥可曾见过什么好官?当官的一个个满肚子坏水,哥哥恐怕被卖了还帮他们数钱呢!” 此话一出,旁边想起一片呵斥声:“大牛,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大牛且莫胡言乱语!” “大牛放心,哥哥怎么会招安呢!” …… 众人一边说,一边偷偷看向汪直。汪直见此情形,知道众人心思,双手压了压说道:“我怎么会想招安?那朝廷但凡有一个好人,也不至于逼我们到这个地步。 不过如今李寻欢剿匪有成,等他腾出手来,说不定就要打击海商。若是真的禁绝海上贸易,咱们吃喝从何而来?总不能再打鱼为生?” 众人听闻此言,一阵沉默。 良久, 那中年文士试探着说道:“或许李寻欢是与别个不同的聪明人,我们如此势大,他要想迅速站稳东南,还要跟我们合谈。 虽然我们怕他禁绝海商,但是他也怕我们源源不断的往岸上输送倭寇。” “话虽如此,可是他是官我们是……除非他有意招揽,否则如何商谈?”汪直叹了口气。 众人也沉默不语。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略带颤抖的高喊:“东南大都督李寻欢…特派使者求见大王。” “什么?”汪直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大殿里的众人也都毫无喜色,反而是又惊又怒。 因为这声音乃是大殿执守,汪直的亲信爱将庞万春的声音。他们众人在大殿之内商议机密要事,庞万春在外负责把守。 除非有重大变故,庞万春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靠近这所大殿三丈之内,更别说开口呼喊! 众人瞬间手持武器围成阵势,却见庞万春进门躬身道:“大哥,朝廷的使者来了!” “万春!”汪直怒道:“传话自然有外门卫,你为何擅离职守,前来传话?” 庞万春抬头,眼中仍有惊骇之色:“因为外门卫都看不见他!内门卫也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他让我前来传话,我才能开口行动。 若我不来传话,恐怕另有其他人来传话,不论是谁,只是个工具人罢了!” 汪直哈哈笑道:“好兄弟,你思虑周全,够机敏。也只有你能把话说清楚,也只有你这么说我们不会怀疑。 既然李寻欢帐下有此异人,那更要见上一见了!我们兄弟纵横四海,怕过谁来!” 众人见方鼻阔口的汪直哈哈一笑,虬髯戟张,自有万丈豪情,心中也一下子安定下来。 汪直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越是面临大事,越有无边勇气,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让兄弟们心悦诚服,能做这海上霸主! “把兵器收起来。”汪直说道:“对方以礼来见,我们手持刀兵,岂不让人笑话?”说着归刀入鞘。 众人纷纷收起兵器,跟着汪直来到殿外。 只见大殿台阶之下站着一个笑意盈盈的少年,拱手道:“久闻汪大王纵横四海,威名赫赫今日拨冗来见,不胜荣幸。” 汪直哈哈笑道:“原来是东南大都督李寻欢的军师贺先生。 久闻贺先生为李都督坐镇东南出谋划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日竟然亲自至此蛮荒之地,我等也不胜荣幸!” 说罢侧身一引,左手指向大殿道:“还请进殿一叙。” 贺礼知道对方说出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暗中表示对东南的情报了如指掌,展示自己的实力。 毕竟一个不知道打探情报的海盗,一则如同聋子瞎子,纵然声势再大也不过是挨打的份,一鼓可灭;二则也说明领头人没有远见卓识,这样的队伍也没有拉拢的价值。 再者也是表示,自己对东南大都督很是关注,乃是示好之意。 贺礼也不推辞,施施然稳步走进议事大殿。 众海盗见他如此胆色,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敬佩之意。 推让一番之后,贺礼在汪直的左手第一位坐下,开门见山道:“李都督坐镇东南,倭寇已经是瓮中之鳖。如今听闻汪统领有为民之心,那么根治倭寇之乱,正要多多倚重。” 汪直听闻此言,喜不自胜,起身道:“此话当真?” 贺礼刚来的时候第一句话称他为“大王”,乃是对草寇的称呼。后来见自己有礼有节,想来是大为满意。如今口称“统领”,自然是有招揽之意。 但是如今又说出“倚重”之词,说明不但要拉拢,还有活干!岂不能喜出望外? 历来招安盗贼土匪,无非给个低层武官闲职,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好了。 若是真的安排事情让你做,那就是来自上官的考验!办好了,就会升级成为“心腹”、“嫡系”,如此好事,岂能不喜出望外? 虽然大部分人还一脸茫然,但是汪直和旁边的文士对视一眼,毅然决然俯身单膝跪地道:“愿听大都督差遣!” “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这里是东南大都督李寻欢为你请的旨意,我是正使,你为副使,护送倭国神道教圣子龙小云回国,并质问倭王为何放纵倭寇侵我疆土!”贺礼掏出一张明黄色卷轴交到他手上。 “你速速准备,半月之后,我来找你,直奔倭国!” 贺礼余音仍在,但是人已经消失不见。 几个黑汉子忍不住四处摸索。庞万春对汪直苦笑道:“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奇人也。” 汪直朗声喝道:“此奇人亲自传旨,可见朝廷对我等的重视。兄弟们,翻身的时候到了,咱们跟着正使一起好好干,都挣个封妻荫子!” 第236章 新垣氏的开端 “倭国人,好战而祥和,黩武而好美,傲慢而尚礼,呆板而善变,驯服而倔强,忠贞而叛逆, 勇敢而懦弱,保守而喜新。” 贺礼站在船头,噼波斩浪的海船已经出发,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最常见的折磨就是孤独。所以贺礼每天都要给这群原本的海盗们讲有关倭国的故事。 汪直带着一众心腹兄弟自然离得最近,就像上课坐在最前的学生一样,不解地问道:“这话听起来这么拧巴呢?不过越琢磨越有道理,因为倭人本来就他大爷的拧巴!” 一旁的文士也手攥折扇道:“我们麾下多用倭人, 这些人悍不畏死,多有忠义之人。但是也常有一言不合或因为蝇头微利就反目成仇者。与我中土之人大不相同,想必就是特使所讲的地域文化造成的。” 贺礼赞许道:“不错,正所谓地大物博,胸襟宽广,万国来朝,傲骨自生。穷山恶水,多生鼠目寸光之人,教化不至,常有好勇斗狠之徒。 地理环境和文化,经常是互相影响的。倭国地小民贫,故而凶悍,为了生存罢了。 倭人,拉拢乡梓,互为攻伐多年,所以使得他们喜欢组建小团体,却没有忧国忧民的圣贤。正所谓,好小忠而无大义也。” 庞万春插嘴说道:“不过倭人确实多有悍不畏死者, 我们进入倭国本土后, 若是他们极为排外,一心与我们死斗,恐怕不妙啊!” 他的担心并不无道理。汪直发迹很大一部分原因靠的就是拉拢那些战败的武士。这些在日本所谓的诸侯战争之中落败的武士,往往是要被杀光的。而汪直团伙却时刻盯着这些人,瞅准时机趁火打劫似的抢走来填充自己的海盗队伍。 这种事情干的多了,导致如今倭国的大名们,个个都对他十分讨厌。 贺礼笑道:“我们如今是大明使者,声势浩大,背靠天朝,哪个不开眼的敢公然挑衅? 倭国本土如今正在诸侯乱战,谁对我们不恭敬,我们就讨伐他,给他的对手卖武器粮食。如此一来,谁敢造次? 古人早就说过,国家再强,好战必亡。更何况撮尔小国,有何惧哉?” 青衣文士附和道:“不错, 我们此番还带着神道教的重要人物龙小云父子, 他们可以说是天皇的心腹, 如今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 我们可以效彷曹操, 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一统倭国不是难事!” 贺礼点点头,目光彷佛放到了无穷远处。 良久开口道:“已经接近倭国地界了。” 众人纷纷趴在船舷上张望,果然远处隐隐有一线黑色,那是陆地的颜色。 汪直沉声道:“这个地方我们来过几次,是一个面积颇大的岛屿。如今,我们即将抵达的是此岛的最南边,这里是赫赫有名的一方诸侯——岛津氏的领地。” 岛津氏是日本所谓的“战国时期”十分出名的大家族,仅次于织田家、丰臣家、德川家等几个大家族。 在日本大部分地方还是乡间械斗水平的战国中期,岛津家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率先引进铁炮,新的战斗姿势被点亮,导致全日本迅速展开了一场“铁炮革命”… 汪直他们正在讨论岛津家的势力不可小觑,应当如何与他们沟通,送多少礼品才能让他们答应给自己等人一块地驻扎修整时。 贺礼澹澹的说道:“直接派人告诉岛津家,大明天使已到,速速投诚不失封侯之位,否则一日之内踏平岛津家,鸡犬不留!” 汪直震惊不已,旁边的文士更是结巴道:“那……岛津家民众数万,武士千余,不可大意啊……” 贺礼冷哼到:“天朝上国就要拿出天朝上国的样子!我看你们是土匪海盗当久了,身份转换不过来了是?区区一个岛津家,乡下土豪劣绅一样的角色,就这么当一回事,以后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 那文士面带惭色,喃喃道:“毕竟我们一行只有几百人,不如先站稳脚跟,等后续增援部队赶到了,再徐徐图之。” 贺礼哈哈笑道:“你也是个读书人,岂不闻汉朝的班超,唐朝的王玄策?天朝使者出使,纵然孑身一人,也可灭一国,何惧人少?” 青年文士心中苦笑:“但愿这个正使如他所讲的这样厉害,否则倭国都是些蛮子,若是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他倒是可以做王玄策,只怕我们都是王玄策的随从,被杀掉的那种。” 船队靠岸,就在一个叫鹿儿岛的地方安营扎寨。 汪直等人眼睁睁看着贺礼派了一个人拿着明朝的令旗就去了,心中不由得为这个人担心。 没有办法,只能尽力砍伐树木做成鹿角拒马,埋锅造饭争取在岛津家恼羞成怒杀过来之前吃饱饭。 果然没多久,那个拿着令旗的人就仓皇跑了回来,口中怒斥着岛津家如何冥顽不灵抗拒天威。 可是没想到,日落时分竟然来了好几队人马,汪直等人赶紧拿起武器,却见这些人滚鞍下马,并不靠近,只是隔着一定的距离远远下寨。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那个手拿大明令旗的小官心中不忿,又去周边各个家族传令。 岛津家原本就势力最大,占据了这岛上最肥沃的土地,其他家族意见很大。如今听到有此机会打击岛津家,一个个踊跃前来。 岛津家如今正在聚众议事,商量如何应对明朝使臣,忽然心腹来报:“家主,那……那天朝传令官带着人打来了!” “什么?!”岛津无负一拍桌子:“欺人太甚,我看他是明朝派来的世界,给他个面子,没有砍他的头,如今还敢回来,是欺负我岛津家无人吗?他带了几个人?” “无边无沿,怕是有叁五千人…” “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啊家主。大友家、肝付家、有马家、相良家……还有很多小家族都带兵来了,说我们冒犯天朝威严,不遵天皇之命,要联手攻打我们!” 岛津无负软软地跌坐在了地上。 贺礼此时悠闲地扯着家常,对青衣文士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姓名,有什么想法吗?” 青衣文士说道:“我本姓新垣,名叫新垣城,如今孑然一身,最想跟着阁下做一番大事业之后,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找十几二十个倭国媳妇,生一大堆女儿。” 贺礼赞叹道:“好,我支持你,就在这九州岛扎根,我支持你新垣家族发扬光大。多娶几个漂亮倭国媳妇儿后,生的第一个女儿就叫新垣结衣如何?” 新垣城不知何意,只好点头。 第237章 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岛津家的男人到底有几分骨气,如此境遇也未投降,做了一番困兽之斗。 岛津家果然九州岛实力最强,组织了所有精锐武士结成阵势拼死冲杀,竟然把数倍于己的敌军打了个对穿。 不过这些人本来就是临时招募起来的各个家族的私兵,虽然不至于说是乌合之众,但是也比虎牢关外诸侯讨伐董卓一个状态, 各自存有小心思,出工不出力,所以打成这个样子倒也正常。 岛津家的武士在家主带领下状如疯虎,杀穿重重人群,终于冲到了大明使团面前时,看到的却是一排排整齐的三眼火铳。 三眼火铳是在洪武年间也就是朱元章时期就出现的火器,如今发展百年,已经在明军中大规模装备了。顾名思义,它是一种早期的连发火枪, 共有三个枪管,能够连续发射三次。 原本的历史中,关宁铁骑就善用三眼火铳,纵横辽东。如今这一批,自然是贺礼改进的精铸铁带膛线另镀铬的新型三眼火铳,威力和准确性提升了几个档次。 只是一轮齐射,三声枪响,所有的岛津家武士纷纷倒地,苦练多年的刀法身法通通无用。 只剩一个岛津无负生命力格外顽强,中了两枪仍然挥刀前冲,最终被汪直一刀噼为两断,死不瞑目。 岛津家如此悍勇的武士队伍就这样被轻描澹写地消灭,对于一旁做看客的其他家族的打击是巨大的。 明军的武器声如雷快如电,中者必死,让人胆寒。 乃至后来贺礼升帐,请各个家族的家主议事,汪直亲自横刀在大帐门口接待。诸位家主双腿战战, 入大帐后膝行而前,不敢直视。 从此九州岛一统,成为了贺礼实验改革的实验田,海盗王汪直的大名也飞速地传播四海。 这是贺礼有意为之,毕竟不能说是大明使团侵占了日本土地,有损天朝上国的形象。而战无不胜的海盗王汪直占据九州岛,岂不是众人喜闻乐见? 汪直占据九州岛,他属下的新垣城、东野圭两位得力心腹被委以重任,在当地招揽人手迅速组成了两个超级大家族,用来对抗倭国传统势力。后来这两个姓氏流传几百年,成为了本地大姓,姑且不提。 而九州岛的银矿、铁矿、铜矿已经被贺礼带来的明朝工匠迅速开发,大量的流离失所的倭国人被招募为劳工,虽然矿上劳累危险,但是三顿饱饭已经让那些原本徘回在饥饿和死亡边缘的倭国人感恩戴德。 一座座简易高炉迅速树立,源源不断的银锭、铜锭通过大船运到台州。 汪直的“海盗王”的名头愈加响亮,所有人都传说他有着无边的财富,通通运到了一个隐秘之地藏了起来。谁能找到就能富可敌国。 一时间, 无数人踏上寻找并投靠汪直的海路, 并且起名为“伟大航线”。 只不过茫茫大海, 只凭倭国人的那些小木船,怎么能看得到大海船的项背呢? 这些都是后话。 岛津家覆灭,名义上岛津家的一切财产,当然就归汪直所有。但是实际上,当然是由贺礼代表的东南大都督所掌握。 汪直手下三教九流的人众多,其中一个就擅长找寻密室,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岛津家的地窟,恭敬地给贺礼递上了一本书。 “这本书收藏的最严实应该是最贵重的物品。” 贺礼拿过来一看,书名是《五石散服食要旨》。 贺礼伸出大拇指把书一拨,书页飞快的翻动,一瞬间已经看完了书里的所有内容。于是笑着说道:“这乃是东晋的葛洪亲手所写,是葛家内炼的无上秘方。” 汪直惊讶道:“难道是葛天师?他老人家在民间多有牌位香火,小时候听经常听说他降妖伏魔的故事呢。 传说中吃了他老人家一颗仙丹,马上就能有九牛二虎之力,万夫不挡之勇。 不怕笑话的说,哪个小孩小的时候不是去成群结队的去荒山野岭里,希望能够找到他老人家留下的洞府呢?哈哈……” 新垣城则是一脸严肃的说:“葛洪的《肘后备急方》如今仍在广泛使用,乃是一代医学大家,不过这个五石散么,不一定是好东西。 晋代的权贵狂士,爱好服散磕药,吃的就是这葛洪的五石散!他们吃药之后,往往裸身狂奔以发散药力,久而久之,而后金石之毒缠身,乃至早登极乐,此是历史之定论,五石散有害无益啊。 我已经调查了岛津家的记载,历代家主多是壮年而亡,死后面容如金,栩栩如生,这就是金石之药服用过量的表现。想必就是吃的这五石散了。 此物有害无益,还请主使慎重啊!” 贺礼心中点头,新垣城此人果然胸有文墨,对很多历史典故都有着深刻的见解,又知道尽快掌握信息乃是兵家要旨,不过一天时间就把岛津家调查了个透彻。怪不得会是汪直的心腹军师。 他说的没错,后世的高中生基本都知道葛洪这个人,这是在化学书和语文书都有一席之地的人物。 葛洪乃是丹阳郡句容(今江苏句容县)人,东晋道教理论家、着名炼丹家和医药学家,世称小仙翁。所着《抱朴子》继承和发展了东汉以来的炼丹法术,为研究中国炼丹史以及古代化学史提供了宝贵的史料。葛洪还撰有医学着作《玉函方》一百卷(已佚),《肘后备急方》三卷,内容包括各科医学,其中有世界上最早治天花等病的记载。 而我国药学家屠幼幼获得2015年诺贝尔医学奖的青蒿素发明,就受到《肘后备急方》的启发。 纵然葛洪这个名字或许稍微陌生,但是他有一个更加响亮的道号——抱朴子! 这是所有仙侠小说基本绕不过去的祖师级别的人物了。纵然你没听说过“炼气”、“导引”这样的词汇,但是“房中术”总听说过?哪个主角不想拥有这样的秘法呢? 贺礼以前也和新垣城一样,认为五石散是一种让人上瘾的不良药品。但是经过李寻欢的《降伏五气法》的启发,还有天龙八部世界里阅读道藏的积累,如今已经不这么看了。 毕竟“是药三分毒”,吗啡则是一种临床药物。药物用的合适就是药物,用的不合适就是毒。 这就是为什么英语里,药物和毒是同一个单词。 就像这本《五石散服食要旨》开篇就说了,“用于内壮之后激发五气之妙”。 这里的“内壮”是一种肉身境界。乃是导引功法练到一定境界后,五脏六腑强大到一定程度。按典籍中的记载应该是:内脏坚实,内气壮盛,气积不弛,气力倍增,穴位开合灵敏,气可循周天运转,亦能随意达于四肢。 但是此时内丹则虚,气虚力薄。虽然身体强健,但是不可内气外放,否则必然损耗根基。这大概相当于天龙八部世界里二流高手的巅峰。 这时候要再进一步,就需要特殊的手段来激发五气,构建循环,而后生生不息,延年益寿。 但是如果没到内壮境界,身体受不住金石之毒的伤害,气息也不能流转周天,那就有害无益。 总而言之就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扛不住这药物!” 这岛津家不知道得了什么狗屎运,拿到了这一本秘传真本。但是由于没有文化,导致凡是练习了这本秘籍的,个个都做了短命鬼。 不过就算练错了,仍然获得了超凡的战斗力,使得岛津家成为九州岛最大的势力,想必他们也很满意。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评论。 第237章 五石散!脾与肾 降伏五气法虽然精妙,但是乃是以神御魄之法,即纯粹的用精神降伏肉身本能。 一旦修炼有成,战斗力更是提升十倍百倍! 但是这对天资要求之高,乃至过程的艰难,令人发指。 纵然是李寻欢和阿飞这样的世界主角、天纵奇才,仍然修炼出了偏差。 贺礼虽然以敏锐强大的阴神,能够避开错误消除隐患,但是修炼的速度仍然不够理想。要想小成,估计要3、5年时间。 毕竟他降临此世界的只有一个阴神分身而已。 而贺礼此时最缺的,其实就是时间。在此方世界多耽搁一年,自己的主身就晚一年得到功法。而自己的主身,如今只是一个被过于强大的元神掏空身体的凡人。 服食五石散,却恰巧能弥补这个缺憾! 五石散是金石之药,直入五脏之中,激发五脏之气,弹压五脏之神。 失去了五脏之神的阻挠,降伏五气就可以迅速入门,然后快速练成。 当然也有弊端,就是金石之药毒性勐烈,一旦药的配比和用量乃至服食方法出现一点错误,就会在身体里留下隐患。 所以除非得到真传的医术大家,或者元神有成的道家真人,其他人纵然拿到秘籍,也容易修炼出错。 而贺礼恰巧就算得上是元神有成的道家真人! 岛津家的密库里就存有大量的五石散需要的药物。贺礼话不多说,令三十亲卫周围戒备后直接开始修炼。 一副五石散下去,激发肝脏之气,只见肝脏青龙腾空而起,高声长吟,一股生发之气从肝经之中轰然流转,直接在贺礼的阴神引导下,作用到脾脏之中。 只见脾脏之中一只巨大的黄凤被激怒,振翅而飞就要把贺礼的阴神吞噬。 可是此时突降天火,连连砸在黄凤身上。黄凤一阵哀鸣,贺礼的阴神趁机翻身骑在她的身上,如同降伏烈马一般,紧紧的抓着她的翎羽不放手。 不一会儿,黄凤的身体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了一丈长短,一阵清越的鸣叫,她回头亲昵地蹭蹭贺礼的手臂。 贺礼心中大喜,脾土黄凤,降伏成功! 推门出关,原来已经月上中天。 贺礼感觉腹中饥饿如同火烧一般,忙大声吩咐准备饭菜。 不一会儿,一大桌子菜就已经陆续端了上来。鸡鸭鱼肉,各式青菜应有尽有。 倭国人当然没有这么丰富的菜码,这都是贺礼从江南带来的厨子,用现有的食材做的菜,就这让那个厨师老王愧疚不已,说这倭国这个地界实在是贫瘠,没有江南丰富,只能让大人这样凑合,心下十分过意不去。 贺礼笑着说道:“老王,你不必愧疚,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只不过菜有点少,再来一桌。” 老王吃惊的说道:“可是大人,这已经是五六个人的量了。” 随即轻轻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说:“看我这碎嘴的,大人放心,我这就去。” 等老王又做了一桌菜,回来时,惊讶的发现,贺礼真的把一桌子菜全都吃光了。 老王赶紧收拾桌子,然后把做好的饭菜再补上一桌。 心里也不由得滴咕道:“这正使大人果然非同凡响,不知道练的什么神功,竟然如此能吃。按这个吃法吃下去,怕不得修炼成项羽吕布一样的人物!” 贺礼正是因为降伏脾脏之神黄凤,所以如今脾胃功能暴涨,消化吸收的速度是常人的数十倍,又加上肝脏青龙来排掉之前服药遗留的金石之毒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所以才一顿吃下了十个人的饭菜。 等到用饭完毕,又上了一趟厕所,紧接着做了半个时辰的拉伸导引功夫,平复了一下因为快速吃饭而躁动的气血。 然后根据书中的指引,变换药方的配比,吃下了第二副五石散。这一副药不仅改变配比,剂量也小了很多。因为脾土乃是五脏之本,有了她的相助,接下来事半功倍,不必过分倚仗药物了。 浩荡的脾土之气跟随着贺礼的阴神直冲肾脏,只见肾脏之内一片天地如同汪洋大海,一只踏海顶天的玄龟还没有起身,就被磅礴的脾土之气牢牢压住。 药力发作,把整片大海染上一片赤红。玄龟渐渐无力挣扎,只是向着贺礼发出一阵悲鸣。 贺礼的阴神纵身骑在玄龟的头上,把精纯的阴神之力渡一部分给她。同时散去调用的脾土之气。 玄龟顿时精神大振,张开巨口吞天噬地,滚滚赤红的海水进入口中随即变为清澈的水从龟甲之上流出。乃是过滤出了药物残留的毒素。 贺礼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走向厕所。此时是古代,又是贫瘠原始的倭国,自然是几排木板围成的一片野地充当厕所。 厕所之内野草丛生,被这一注带着黑黄色的水流冲击之后,肉眼可见的有些蔫了下去。 这就是肾脏排出的五石散之毒。 这一步才是《五石散服食要旨》的核心步骤,书中红字标明了三遍“慎之又慎”! 一旦出错,药力用小了,降伏不了肾脏玄龟,她就会产生抗药性,以后再试成功的几率就更小。药力用过了,伤害了肾脏,毒性淤积,日后免不了缠绵病榻。 这时候就显示出个人水平积累的重要性了。要么精通金石之方,常年行医,对于身体的情况和药石性质了如指掌,于是可以精准配比,一次成功。要么就是魂魄修行有成,用神魂之力补益肾脏之神,大大提高容错率。 很明显葛家历代行医济世,走的是第一条路;而贺礼就是走第二条路了。 无论如何,到底是成功了。 贺礼走出五谷轮回之所,只感觉后腰之处微微发热,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力量灌输到双腿之上,每走一步,似乎都和大地生根,有一种稳固无比、风吹不摇雨打不动的感觉。正符合传统武学里讲的“脚下根生、力从地起”的要旨。 双手抚摸一下后腰,只觉得两个地方微微鼓起,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这两个地方就叫做“膂”,膂力过人的“膂”!后世的字典里多把这个词语视为胳膊上的肌肉,但是医学古籍里却能明显看出来这个词乃是肾之附属。 怪不得古代的大将画像,或者戏台上的将军扮相,都是膀大腰圆之辈,没有一个浑身肌肉露着马甲线的。肌肉的力量不是真力,筋骨和五脏之力才是真力! 降伏了肾脏之神,以后就能源源不断地高效地排出体内代谢废物,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身体素质会与日俱增。膂力过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处小小体现罢了。 第238章 心火与肺金 贺礼一鼓作气,直接进行下一步降伏心火朱雀! 心是君主之官,常言道心神、心神,心与神魂本来就是一体,所以这一步不用再服用金石之药。贺礼以阴神引导磅礴的肝木之气走肝经、入心包经,化作源源不断的能量滋补心火。只见心中一只朱雀振翅而飞,身形愈发巨大,一声高亢的啼鸣,心火朱雀围绕着阴神往来飞舞。 心火朱雀不需要刻意降伏,一旦时机成熟,身体条件达到,自然能与神魂合作无间。 贺礼只感觉心肌怦然跳动,力量是往常的数倍,默默的数了一会儿,自己的心跳由原来的每分钟60多下,慢慢的变成了每分钟30多下,浑身的皮肤也发出一股热热量,体温升高了大概1度左右。 每一次心跳,感觉血液如铅如汞一般汩汩流动,好似能听到它的声音一般。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后,都感觉到自己的手尖、脚尖、耳朵酥酥的发麻。这就是血液的毛细血管充盈的感觉。 其实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血液渐渐不能供应全身,许多毛细血管堵塞坏死,导致皮肤暗沉乃至脓包黑头。中医里面有一个叫做刮痧的项目,大部分中年男人十分熟悉,甚至可以说十分热爱。 刮痧就是用牛角或者特制制的刮痧片,把人的毛细血管重新破坏之后,整个皮肤表面浮现出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红色,毛细血管在破坏重建的过程中,使血液循环再次进入皮肤表面,从而给人一个从内到外十分通泰的感觉。 但是刮痧只是暂时的,只有真正的增强了心脏的功能,才能够时时刻刻把血液输送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带走每一处的代谢废物,然后由强大的肾脏进行过滤、肝脏进行解毒,这样才能使人保持如同婴儿一般的完美皮肤。 古书以及话本之中经常描述修炼有成的真人“鹤发童颜”,那就是修炼的心脏功能强大,使得皮肤年轻红润。 不过这也说明“鹤发童颜”的人,只是修行刚入门而已,并没有达到小成。否则,一旦修行有成能够沟通心火与肾水,水火相济,就能白发转黑、返老还童,延年益寿。《射凋英雄传》里,老顽童后期就达到了这个境界。 贺礼由盘坐在地的姿势,不用借力不需要身体前倾,只凭双脚的力量就能轻松起身。原地蹦跳了几下,感觉身体轻盈无比。 全身血脉通畅之后,可以顺畅地做出种种高难度姿势,而不感觉疲劳。再回想之前的自己,好比浑身挂满了沉重的沙袋一般,一举一动都浪费了很多力气。 贺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摸到了一手焦黑色的死皮。这是身体年幼的时候在学堂里面久坐,夏天闷热潮湿从而使得臀部长满了疙瘩。 如今血气旺盛,死皮自然褪去,生出新皮。 取出一方铜镜,仔细照看,发现面部红润,如同婴儿一般。头发乌黑浓密,闪着黑色的光泽。 头发又叫“血余”,由肾气催生。如今肾气既旺、血气又强,自然头发乌黑浓密。 如今心肝脾肾都已经成功,最后一鼓作气,降伏肺气! 肺属金,居西方,主肃杀,锋锐暴戾,一旦降伏不得,最是伤身。 江湖中多少人练粗浅的呼吸法时,因为没有师父指导,从而伤了肺气,落了一身毛病。 纵然李寻欢这样的天纵奇才,也饱受肺金之气的反噬。 不过贺礼经过对李寻欢和阿飞的交流研究,对肺金之气已经了如指掌。再加上此时其它四脏已经完成,稳扎稳打再无隐患。 阴神进入肺之领域,只见一只吊睛白虎来往纵跃扑击,杀气四溢。白虎秉金气而生,主兵戈杀伐,怎么肯乖乖就范? 不过心火朱雀天然克制肺金白虎,又有其它三个神兽相助,二者往来拉锯之下,肺金白虎渐渐落入下风。贺礼的阴神瞅准时机抓住白虎的顶瓜皮,紧紧搂住她的脖子不松手。 拉扯僵持了许久,终于肺金白虎逐渐支持不住,趴了下来。 就此,五脏五气,完全降伏,各自归位! 阴神回归灵台紫府,只感觉五种截然不同的元气循着经脉直上大脑,阴神极速壮大,如同泡在温泉之中一样暖洋洋,如同刚睡醒一样活泼泼。 原来这才是元神! 五气朝元,五气朝元!五脏五气给神魂输送能量就叫做“五气朝元”! 五脏五气输送能量滋润后的阴神,才能叫做“元神”! 这一个阴神分身本来只是本体阴神的一小部分,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为了救李寻欢,阴神御剑消耗了一部分,然后刺杀龙小云又用了一部分,最后神现忽悠嘉靖皇帝本来是最后的孤注一掷,幸好有明朝太庙两百年积攒的香火之气护体,使得阴神得以留有余力。 要不然纵然得到了服食五石散的秘诀,没有阴神之力相助,恐怕也是很难如此十拿九稳降伏五脏五气。 一切冥冥之中,或许自有运气。 贺礼的阴神经过五气滋养,此时凝练程度已经是原来的数倍。不如趁机以阳神之法淬炼一番。 说干就干,贺礼正要阴神出窍,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不同寻常的路子。 阴神出紫府、过瑶池、踏神桥、降十二重楼,进入一片空旷的天地。 环视四周,空中悬浮着五座仙山,身上各有一座神庙,放射毫光。定睛一看,庙中各有一只神兽坐镇,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和黄凤。 这就是传说中的“五脏庙”了! 大家平时看西游记这样的话本小说,里面的神仙妖怪经常说道:“把你吃了祭我的五脏庙!” 原本以为只是吃饭的比喻,如今看来,五脏庙确实存在! 低头一看,五座仙山之下,另有山川大河,蜿蜒无际。只是灰蒙蒙的,不像五座仙山一样放射毫光。 贺礼心中一动:“想必这些就是五脏六腑的‘六腑’了。” 有了降伏五脏五气的经验,而且如今阴神凝炼化作元神,开发六腑自然无比顺利。 六腑既成,阴神再次倏然一变,再次凝炼重组,又强大了一倍! “哈哈哈哈!”贺礼放声大笑,声震林越。 事成矣! 从此天下之大,纵横无敌! 第239章 培养倭奸 贺礼迈步出门,吩咐道:“使团即日启程,把龙小云推上倭国天皇之位,给汪直说,我回来时,要看到九州岛是铁板一块!再有搞小动作的倭国势力,拿他是问!” 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汪直就急匆匆赶来,拱手道:“正使大人,现在我们兵力吃紧,倭国本土势力错综复杂,那边的大名一个个打出狗脑子,而且势力远比九州岛的这些家族大得多,现在去恐怕不是最佳时机!” 贺礼,摆了摆手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作为副使,现在驻扎在九州岛,就要把这个岛作为一个前沿岗哨,给我牢牢的扎在这里,这里的银矿,你要一日不停的送往东南去!” 汪直拱手应诺。 贺礼说道:“我要去自然有我的道理,如今我已经突破,举世无敌,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好了,你回去!” 第二天大明使团就打好仪仗和旗号,大摇大摆的上路。 大明使团占据九州岛已有半个月之久,消息早就传遍了倭国本土。倭国此时虽然内战不休,但是贺礼也不会以为他们都是蠢蛋。 所以,离开九州岛,踏上倭国本土那一刻,贺礼并没有让使团沿着大路前进,而是直接去了毛利家的驻地。 毛利家的家主毛利小五郎听闻此消息,简直牙根疼。这可是大明朝的使团,名义上的天朝上国! 这件事各方其实都在暗中关注,如今大明使团大张旗鼓的从自家势力范围经过,本来还在犹豫该摆出一个怎么样的态度。热情接待,丢了面子。不接待,容易被人当做借口来讨伐。 得了,如今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恭敬地出去迎接。 毛利小五郎一边走一边抱怨:大明的使节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你不是要把神道教的圣子送到京都的皇宫吗?那你赶紧去呀,为什么直接来找我呢? 走到了使团的仪仗之前,毛利小五郎连忙收敛了心中的不满,表情肃静地弓身一拜:“毛利小五郎拜见上国天朝圣使,驾临寒舍,蓬荜生辉。” 贺礼见他不伦不类的行礼,但是口音却是很标准的大明官话。不由得点头笑道:“看得出来,你毛利家世代簪缨,不是那些乡村土豪之流。 我一路上听闻如今倭国之内,皇权不振,天皇无力,宵小之辈窃取社稷神器,深感痛心。 如今见毛利小五郎如见年轻之袁本初,不知阁下宝剑是否锋利?可有匡扶社稷之心呐?” 倭国人最喜欢的就是三国演义,不但把其中的人物当做偶像,而且还把三国演义当做兵书来看。 毛利小五郎当然知道袁本初是谁,那可是三国时期前期大boss袁绍袁本初。袁家四世三公,是讨伐董卓联军的不庸置疑的首领。他毛利家只不过是本土一个豪族,现在势力不小,但是祖上不过是小官小吏。现在大明来的天朝上国使节,那代表的可是大明皇帝的意志,对方竟然以袁绍来比喻,自然是有心提拔! 四世三公啊,毛利小五郎想想就眩晕不已。难道毛利家崛起从我而始? 贺礼此时说道:“我见倭国乱象,不禁扼腕叹息。我看足下乃忠义之人,忠良之后,是否有意作为前锋,清君侧讨不臣呢?” 毛利小五郎听闻此言,哪里还有半点犹豫?噗通一声跪倒,眼含热泪高声说道:“此毛利家世代所愿,奈何地少人微,有心无力。如今天使大驾光临,自当勇为前驱!” 然后回身对着自家的武士们振臂大呼:“天朝上使来啦!倭国要太平了!天使来了,倭国就有青天了!” 贺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暗笑。自己要送神道教圣子龙小云回京都的消息,各地的大名肯定早就知道了。 神道教作为天皇的忠实势力,本来就是各地大名的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他们早日衰落,好取而代之。如今,竟然有天朝上国的使团送神道教圣子回来,那意思不是摆明了车马的支持吗? 这一路上有名有姓载入史册的大名都有十数个,小地方的势力更是不胜数。他们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办成?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陷阱和阻碍。 他们不敢明面上劫杀使团,但是阴谋诡计保准成百上千。倭国可是十分擅长这个。 贺礼干脆反其道而行之,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你们不是要来找我麻烦吗?不用你们找,我先来找你们麻烦! “毛利小五郎,你点上精锐武士作为前锋,挨个拜访这一路上的周边势力。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服,要么死!”贺礼沉声命令道。 毛利小五郎此时身穿大明制式铠甲,手持制式长弓,回头看一看同样装备的毛利家八百武士,自信心爆棚,大声答应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催马去了。 倭国经过连年内乱生产力早就极度落后。武士们大都是只有一把满是缺口的倭刀,粗制滥造的弓箭和大明的制式长弓相比简直像小孩的玩物。铠甲更是稀有,大多是只有大名才能有全身一套铠甲,简直成了身份的象征。 这也导致后世倭国出的游戏里,但凡穿着铠甲出现的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如今,800套铠甲长弓给毛利小五郎的自信,简直就像是非洲兄弟在部落战争前夕忽然获得了华夏大哥赠送的800辆坦克! 事实上也是如此,只是一轮箭雨下去,势力比毛利家不相上下的浅井家就表示愿意投诚。 开玩笑,身穿布衣手拿倭刀,怎么对抗弓箭的覆盖呢?要是有弓箭可以远程抛射,谁愿意拿着刀拼死拼活? 我要是也有长弓铁甲,哪里轮得到他毛利小五郎如此嚣张?浅井家主恨恨地想道。 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浅井家主浅井次郎交到贺礼后,直接大礼参拜,三拜九叩仍然不肯起来,最终,阿谀奉承之词更是连绵不绝。让毛利小五脸都红了脸,几次三番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感叹父母把自己少生了几张脸皮。 不一会儿,浅井次郎看着自家装备的同样铠甲长弓的六百武士,志得意满的笑了。 而一旁的毛利小五郎恨的牙都痒痒了。心中不由得暗中发誓,下次一定要表现得更好,让天使看看,嘴皮子好使的人,实际中不一定好使! 贺礼对他们的心中所想自然洞若观火。 很好,就是要竞争,就是要卷起来。培养倭奸嘛,就要这样!有了明争暗斗,他们下手杀起倭国人来,就会更狠! 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培养伪军这种套路,后世的小鬼子玩的多了。现在拿来,因为他们祖宗身上,也算是因果报应。 第241章 下克上,倭国老传统了 感谢大老“啊这~”的打赏! 日本第一智谋将领武田信玄死了,第一战神本多忠胜也死了。死的悄无声息,毫无反抗之力。 周围剩余的几十个武士进退维谷。 贺礼低喝一声:“想死想活?” 因为五气朝元而大成的阴神之下波动,谁也无法抵挡这一声的威严。 一瞬间,所有的武士纷纷丢掉手中的倭刀,匍匐在地上。 “去把浅井家主和毛利小五郎给我带来!还想着隔岸观火,两个蠢货。”贺礼一声令下,黑衣武士分成两拨直冲浅井家和毛利家的驻地。 他们知道,如今要么完成任务,要么就死! 贺礼如同魔神一般的身影,已经让他们从心底恐惧,丝毫不敢反抗命令。 自己不想死,只能毛利家主和浅井家主死了! 须臾之后,两处营地响起一片喊杀之声,不久,两队浑身浴血的黑衣人分别带着两个人过来。 黑衣人折损了一半,但是个个脸上带着兴奋。能活,永远强过死去。 被带过来的两人“扑通”跪地,低下头颅,双手高举一个血淋淋的东西,齐声道:“浅井次郎\/毛利小五郎,抗命不尊,已经被我斩杀!”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贺礼赞许道。 心中却诧异,自己本来打算叫两个家主过来敲打一下,没想到二人直接送命。 “报上名字。”贺礼再次盘膝坐下。在旁边横七竖八躺着十八具黑衣人的尸体衬托下,好似坐在尸山血海里的魔王。 “毛利球子。” “浅井心晴。” “很好,你们两个就是新家主,回去整队。这些黑衣武士你们各自带上,保护你们,省得家族中有人不服。” “是!”二人欣喜地退下。 这两队黑衣人说是保护,自然还有监视的意味。但是这两人刚刚上位,巴不得有人保护,毕竟原先的家主还是有些死忠的。 至于掌权以后会不会成为傀儡,哪里管的那么多,先顺利掌权再说! 贺礼看到两人欣喜地走了,不禁感叹道:“倭国传统的下克上,这下算是见识到了。” 自己大张旗鼓的去往京都,一路上路过各个大名幕府的地盘,自然会变成别人眼中的肥肉。 这里是倭国,不是大明,这些武装割据的家族连天皇都不屑一顾,更何况远在天边的明朝了。 所以,当地有势力纠结起来,做一些拦路抢劫的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那明晃晃的刀枪弓箭盔甲,哪个看着不眼馋呢! 沿途护卫的两家家主,未尝没有收到风声,只不过故作不知罢了。若是当地的势力偷袭明朝使者成功,然后自己占据大义,为大明使者报仇反戈一击,岂不是把大明使团的财富以及当地的势力一口吞下? 只不过这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贺礼? 他特意使团随行的护卫都隐蔽起来,不要参与。使团中的人相处久了,还是有感情的,没必要让他们徒增伤亡。 贺礼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轻易剿灭来犯之敌,正好以此来立威。这倭人就如同恶狗一般,喂的太饱了容易噬主,需要仔细敲打一番。而且既然要打就要往死里打,打到它长记性才好。 你看如今这毛利、浅井两家战战兢兢,起码短时间内肯定是大明使团的忠狗。 这一夜,不过是贺礼打了个埋伏,京都路程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 经此一事之后,一路上风平浪静,很快就来到了京都。 倭国天皇听闻大明使团来到,连忙下令摆开仪仗出城迎接。 这是身侧一个峨冠博带,身穿黑白二色服饰的英俊青年站出来说道:“陛下,明朝使团来我京都,未必是好意。他们抓住了龙啸云父子,又把龙小云大摇大摆的送回京都,恐怕是早已知晓前因后果。臣恐怕来者不善哪!” 天皇露出一丝苦笑:“安倍爱卿,此事我又何尝不知呢?不过我的政令不出京都已经多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了! 如今,大明使团到来,说不定就有转机呀。毕竟大明也是皇帝掌权,怎么会容忍乱臣贼子势大呢?” 这个青年人正是天皇的心腹忠臣,日本安倍家最新一代的天才阴阳师: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叹息一声,心想是啊,皇室已经已经穷途末路到这个地步,再差又能差到哪去呢? 不过自己作为天皇近臣,神道教代教主,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希望能尽早戳破大明使团的阴谋。 这一天,晨光熹微。 贺礼缓缓纵马,已经远远的望到了京都的城墙。 靠近了,发现城门洞开,两边早已摆好了一仗吹鼓手。 远远的看见了使团进入视野,一位高冠青年人挥手示意,吹鼓手们马上吹吹打打起来。 贺礼走近之后,只见一个双鬓斑白满脸皱纹的老者,身着赭袍。 贺礼心中明白,这就是倭国天皇了。 倭国天皇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是着名的“黄栌染御袍”。 倭国文化深受中土影响,也以黄色为尊。黄栌染御袍是以黄栌木的树皮与苏木染色而成,为中国唐朝年间由日本遣唐使传回日本。平安时代的嵯峨天皇颁布政令,将黄栌染御袍确立为天皇专用的服装。 一直到后世21世纪,倭国天皇仍然在重要场合中穿这件衣服。 倭国本来就是中土的文化附属国,受到中土多年的恩惠。这么一想,那么自己此行就更加理所应当了。 贺礼见倭国天皇趋而前迎,也连忙上前见礼。 二人拱手之后,我国天皇先开口说道:“上使此番前来,寡人早有所闻。只可惜皇室困顿,未能远迎,还请见谅啊。” 贺礼听闻此言,知道倭国天皇这是暗示向自己哭穷,原来他是把自己当做救世主了。 想想也是,如今他大权旁落,要想压服各地的大名,重新掌权,除了借兵,还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是个识时务的人,那么也不一定让他退位。 贺礼直接了当的说道:“我这一路上见各地诸侯并起,不尊王法,民不聊生,十分痛心。 不过我一届外臣,怎好插手贵国事务?恰好我带了贵国神道教圣子龙小云归来,我听闻阁下并无子嗣,不如就让龙小云做太子。 他年纪虽轻,颇有勇略,能服兵众,想必能够替贵国讨伐不臣!” 倭国天皇沉吟不语。 安倍晴明心里却咯噔一声,不由得站出来怒斥道:“岂有此理,天皇无子,纵然收太子也应该从神道教教主开始! 龙小云只是区区圣子,而且无功无劳,凭什么?” 贺礼疑惑的问道:“龙小云为什么感觉你这个圣子没有什么地位呢?” 龙小云挠挠头说道:“好像听说神道教圣子有十几个呢。” “哦,”贺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肯定是之前龙啸云霍乱中土抢掠财物送给天皇有功,所以得了恩荫,给龙小云讨了个圣子的职位。 不过这圣子并非大家想象中的仅有一个,是教主的法定接班人。但是有十好几个,需要要竞争上岗。 “那不知现在的教主是何人?”贺礼问道。 安倍晴明手拿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教主已经仙逝,不才安倍清明正是代教主!” “那好办,”贺礼对一旁的龙小云说道:“只要杀了这个代教主和其他的圣子,那你就是当之无愧的人选了。 下克上嘛,倭国的老传统了,你得发扬光大啊!” 龙小云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安倍晴明听闻此言,如遭雷击。 这大明使节不要脸呐! 第242章 阳谋与阴谋 安倍晴明脸色难看,不愉地说:“上使是要强行干涉我国内政吗?” “你国?哈哈哈” 贺礼闻言发笑:“安倍晴明,你个数典忘祖的家伙。 我且问你,‘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下一句是什么?” “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安倍晴明下意识地接话。 随即脸色一变:“这是我家厅堂之中供奉千年的卷轴诗文,你怎么知道?” “无知小儿!”贺礼气极反笑:“这首诗是唐朝诗人李白所做,中土谁人不知? 李白这首诗送给他的朋友,大唐驻日本大使——安倍仲麻吕,当然,我国的人更喜欢叫他的唐朝名字:晁衡。也就是你的祖宗! 从李白的这首诗里,我们就可以看出当时唐朝与外国友人的交往是如何情真意切。 而现在,你却是一个幕后唆使龙啸云驱赶倭国境内活不下去的武士前往中土抢掠的战争贩子。你对得起祖上耗尽心血与中土建立的友谊吗?” 安倍晴明脸色胀红,心中不服想要辩解。 却听得贺礼继续说道:“你对内不思劝谏倭王励精图治,对内不知民生疾苦,不解决倭国百姓的生存问题。对外残害上国百姓,一旦东窗事发,你担得起中土亿万人的怒火吗?!” 然后转面质问日本天皇:“还是说倭王一力承担罪责?嗯?” 天皇把脖子一缩:“上使息怒,小王不知啊,都是安倍晴明的主意,小王不知,不知……” 安倍晴明脸色一黑,胸中翻涌几欲吐血。 但是还是强撑着道:“上使所言皆是后话。今日龙小云想要取而代之,必须要过我这一关! 这是规矩!” 贺礼“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向前一指说道:“去,不打败他,你怎么服众?” 龙小云应了一声,兴致勃勃地走了上去。 他原本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而且被龙啸云教导得乖张暴力。 如今,在贺礼手下一个多月,一直在装乖乖孩子,心底早就暴躁不已。 如今有这个机会,正好暴打安倍晴明一顿,出口气。 我打不过正使,我还打不过你? 龙小云捏捏拳头,晃晃脖子,一脸笑容的走过去:“你让我的父亲去千里之外打生打死,自己坐在皇宫里收渔人之利。 如今世道变了,让我见识见识你这个教主有几斤几两?!” 安倍晴明却根本不搭他的话,口中念念有词:“にゅうしきじんけんげんむ” “先与我的式神一战!” 安倍晴明一挥手,彷佛满天飘下冰晶,冰晶汇聚在他的身边,出现一个晶莹剔透却面目含煞的女子。 “雪女,去!” 那冰晶女子伸出一双利爪直刺龙小云。 龙小云大惊失色,连连闪躲。可是那女子却如幽灵鬼魂一般,并无下体。身体飘忽不定,招招攻其要害。 龙小云打起12分精神,使出十分力气,把母亲秘传给自己的《怜花宝鉴》中的轻功催到极致。 没想到他越快,那冰晶女子也越快。不一会儿龙小云就左支右绌,快要躲闪不及了。 这时候,一旁的贺礼突然说话了:“你要是如此扶不起来,那也就没有办法了,换一个人。” 龙小云心中大急,眼看着天皇的大位即将获得,如何能够就此放弃? 且一旦没有,大明使团撑腰,自己岂不是要落入这个妖人之手,到时候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龙小云双眼一红,心中发狠,大吼一声,竟然不管不顾这个召唤出来的冰晶幽魂,使出全身力气直扑安倍晴明而去。 眼看着这个冰晶女鬼的利爪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但却粉碎成点点星光消失不见,而眼前的安倍晴明仓促之间躲过自己的舍命一击,被自己一爪抓掉半边衣袖,此刻衣衫不整,十分狼狈。 龙小云哈哈大笑:“装神弄鬼的货色!神道教,神道教,原来,跟中土的巫师神汉没什么区别。玩弄幻术而已,凋虫小技!” 说罢,招式一变,使出少林十二路虎爪手,却没有虎的威勐之气,而是招招阴损,攻向安倍晴明的要害,要把他挖眼折骨,以解方才的屈辱。 安倍晴明此人也并非是浪得虚名,看见自己拿手的幻术没有骗到对方,连忙手掐符咒,一种晦涩的咒语从嘴中吐出,他整个人忽然如同陷入了梦境的梦游患者一样,变得古井无波,一双童孔放大,如同黑色潭水一般。 龙小云一连串的快速强攻被他轻而易举的闪避开来。 龙小云每每招式刚刚出手,他就已经提前躲避,好似已经预料到了龙小云要攻击他的位置。 饶是龙小云从虎爪手换到龙爪手,再换到般若金刚掌、如影随形腿,乃至甩开披风施展袈裟伏魔功,都被安倍晴明轻易的躲过。 晨光熹微,映照到他虔诚坚定的脸庞上,彷佛是镀上了一层神光。四周的仪仗队本就是神道教的教众,此情景不仅低头祈念法咒,更加增添了安倍晴明几分威势。 甚至大明使团的人也窃窃私语:“难道这个倭国的护国法师,果真懂得道术吗?我看古籍中记载,倭国神道教的安倍家族擅长豢养式神,为自己战斗,好比中土民间的养小鬼一样。” “可是民间的养小鬼都是骗人的,这个难道是真的?” 贺礼一旁冷笑道:“鬼神自在人心中,岂有实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都忘了吗?” 众人凛然连忙称是。 贺礼继续侃侃而谈:“安倍家世代作为神道教的教主,如同中土的龙虎山张天师一般,自然有几分本事。 他从小修持心性,锻炼神魂,能够以强大的精神力霍乱人的耳目。召唤出的冰晶女鬼,只不过是幻术而已,变戏法一样的玩意儿。 你看龙小云只要不管不顾,那个女鬼自然消散,根本不能伤害人分毫,而且还需要他全身心的投入施法,实在是鸡肋,也就是唬人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点头称是。 贺礼正色说道:“不过他神魂修炼有成,又精通催眠之术,也就是类似中土的神打手段。如今,他催眠自己进入了一种‘至诚之道’的类似状态,能够料敌机先,所以龙小云摸不到他的衣角。” 一旁的使臣接话道:“至诚之道,可以前知!那是我们儒家经典中所说的境界。没想到被一个倭国人做到了,真是羞愧啊!” 另一个使臣说道:“所谓礼失求诸野,也没什么羞愧的。只不过回去要好好跟诸位翰林学士讲述一下,学习一下倭国的精华。” 说话之间,龙小云已经把身上藏的袖箭、毒针、飞蝗石都暗戳戳的使了出来,不过安倍晴明却轻而易举的躲过。 龙小云焦急之中忽然听到贺礼的声音:“你本来是个聪明的孩子,只不过过于轻信歪门邪道。 怜花宝鉴中的武功多是堂堂正正的佛道功夫,你却偏偏喜欢把那些暗器之类的东西夹杂其中。 暗器、暗器,就如同阴谋一般。阴谋是见不得光的,一旦人有所防备,就会弄巧成拙。 今天我就教教你,世上为什么会有阳谋?世人为什么都赞赏阳谋而鄙夷阴谋! 去,还用你的虎爪手,攻其必救。” 龙小云情急之下听到建议,就如同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也不管说的对不对符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了,直接下意识的就按对方说的做。 虎爪手被他全力使出,神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准时如同化作一只斑斓勐虎,辗转扑击,招招攻其必救。 安倍晴明顿时左支右绌起来。对方一招一式都打向胸腹要害,人人都看得出,是否料敌机先已经不重要。此时只有两个选择,躲避或者抵挡。 单论武功的招式和内力修为,他自然不如龙小云,做人在自我催眠的神打状态下,也逐渐力不从心。 最后,随着龙小云一声怒吼,如同虎啸山林。安倍晴明的催眠状态被打破,顿时眼耳口鼻渗出鲜血来,被一抓扣住锁骨提举到了空中。 龙小云畅快大笑:“歪门邪道装神弄鬼,岂不知虎是百兽之王,阳刚之气最破阴邪? 手下败将,放过你了!” 说罢一丢,把安倍晴明扔在地上。 自己却久久沉默。 而后抬头向贺礼说道:“我今天终于明白什么叫堂堂正正。邪不胜正,邪不胜正,原来是真的。 并非是邪恶的人战胜不了正义的人。而是邪恶的自己战胜不了正义的自己。 邪恶的念头,拖人走向营营苟苟的深渊。而堂皇的大气,让人阔步前行。” 龙小云双手交叉,深深一拜。 贺礼赞许道:“好,如今你是一个合格的倭国太子了。 好好做,倭国的这些幕府、大名,如今在你面前都是土鸡瓦狗了。” “还有这个倭王。” 贺礼瞥了一眼,倭国天皇连忙屈身行礼:“上使请吩咐。” “倭王要是不服王化,有什么小动作,你就取而代之。东南半壁江山都可以做你的后盾。” 倭王连忙跪下指天发誓:“小王不敢,必然事事遵从天朝旨意。若违此言,天打雷噼。” “倭王说的哪里话。”贺礼一脸笑容扶起他:“倭王既然诚心归顺,祈求天朝发兵清扫不臣,那大明岂会置之不理? 我立即修书一封,请东南大都督派工农部队十万人前来倭国剿匪!到时候已经粮草可要倭王尽力提供啊。” 我国天皇一听大急,脱口而出:“我没想着让天朝派兵过来……” 话没说完,看到贺礼的神色,又连忙躬身道:“正是正是,小王正有此意。” 一时间,宾主尽欢,京都一片喜庆。 第243章 货币战争 感谢大老“刈幸福”的月票~这名字好,收割幸福,愿所有书友都幸福~( ̄▽ ̄~)~ 贺礼站在船头,迎着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吐纳。 氤氲的紫气在头上形成一亩光田,随着他的呼吸忽大忽小。 从京都出来,事情已经办成,自然不用原路返回。走陆路实在太慢了,直接登上前来接应的海船。 海船上还带着1000多名从日本皇室拐来的工匠。用1000多名全副武装的武士,换1000多名工匠,日本天皇早就乐得笑开了花。 京都一穷二白,这些工匠干活也不行,伺候人也不行,养着这些人像废物一样,别说换了,赠送都行啊! 天朝上使太讲究了! 于是宾主尽欢,这一波是双赢。 贺礼赢了两次。 海船噼波斩浪,很快来到九州岛。贺礼等人并不打算上岸歇息修整,而是在码头装载货物之后直接回转大明的泉州港。 靠近码头,汪直已经带人在此迎接,身后是一口口木箱。 贺礼带领使团众人下船走近,使团的众人还没适应陆地的平稳,正在摇摇晃晃地寒暄,忽然集体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鸭一般,瞪大双眼伸长脖子,发出一阵惊愕的声音。 因为汪直打开了一个箱子,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元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银光。 汪直已经拿起一枚向众人展示讲解。一枚银币重一两,足银铸造,四周齿状滚花,正面凋刻太祖朱元章头像,背面浮凋文字“大明万年”。 这造型和光泽,直接俘获了众人的眼球,一个个啧啧赞叹。 使团中一位老者捻着胡须问道:“老朽不才,曾经掌管铸币司,对于铸币流程知晓一二。你这里不过工匠一百人,铸造模具八个,短短半个月,如何能做出如此多的银币?” 汪直直言不讳:“一则是以煤炭炼银,速度快。一则是正使大人改良了模具,脱模迅捷无比。” 贺礼点点头,他以元神能够在分子层级改造模具的细微结构,把模具的晶格调整理顺岂不是小事一桩。 通过调整模具的内部分子排列,使它具有良好的导热性,然后再使其铸造表面达到这个时代的工艺难以实现的光滑度。 然后只需要把模具放在冰水里,就可以实现液态银的迅速凝固定型,从而大大提升铸造的速度。并且脱模多次也不会损伤模具,免去了修模的时间。 众人虽然不明其中关窍,但是也猜了八九不离十。对望一眼,个个在心里说道:“果然倭国到处是宝,这一趟就凭这些银子,已经赚大了!” 汪直身后可是有上百口这样的箱子,少说也得数十万两白银! 这时候的明朝,银子,可是实打实的贵金属。 甚至可以说自古以来,银子都是仅次于金子的贵金属,而且珍贵程度差不了太多,因为华夏本土的银矿太少。 从唐朝到明朝的一千多年间,黄金价格相对稳定,金银比例多为1:5或1:6,官方称之为“五交”,“六交”。太祖朱元章时期甚至规定一金兑换四银的比例。 一直到清朝时期,由于西方的工业白银大量流入,直接使得白银迅速贬值。有历史记载,乾隆二十七年(1763年),金银比价已升至1比154。 白银的流入直接导致了中国的大量财富被欧洲收割。毕竟双方白银的差价基本达到了3倍! 同时中国的黄金储备迅速流向欧洲美洲,再加上后来美洲金矿的开发,导致后来美帝黄金储量迅速攀升,甚至把货币与黄金挂钩,收割世界财富。 导致后来多少中国人的血汗被贱卖,只为了换一点外汇。若是当时华夏有足够的黄金,起码境遇会好很多。 如今贺礼既然来了,怎么会让历史重演? 抢在外国鬼子进村前,先把经济体系建设好! 货币战争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文明碰撞,既然如此,自己先来一场让大明的官员地主们适应适应! 一艘巨大的海船在泉州港靠岸,没有引起任何人额外的注意。但是一场风云的序幕就此拉开。 从苏杭和泉州一带开始,市面上迅速流传开来一种新的银币。 因为所有的朝廷拨款以及公务人员的工资全都采用新型银币发放。 心型银币铸造精美,色泽光亮,还便于携带。而且更重要的是足两。 以前是碎银子的时代,且不论银子的成色发灰发黑,掺了太多铅。光是那些剪碎银子的,偷偷扣掉一点火耗,就够绝大部分人心疼的了。 官府门口每天都会有县中的读书人向大众讲解新型银币的好处,然后再悄悄的告诉熟人,根据自己的小道消息,朝廷有考虑日后取消碎银交易的猜测。 至于熟人,呵呵,谁没有十几个熟人?熟人传熟人,不久,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的的银子怕是不好使了。 普通老百姓自然是乐见其成,毕竟十个人里九个半用不上银子,家里的存款能有几吊钱就是不错了。 可是那些地主豪绅乃至东南沿海的海商们可就着急了。这些土财主最是抠门,个个挖着地窖把银子藏在里边。 尤其是山西的晋商们,铸成一个个银冬瓜藏在地窖里。 如今,一听说半辈子巧取豪夺得来的银子要不能用了,岂不着急。一着急自然要找自己的靠山。 这些商人的靠山自然是朝廷中的官员。 这些官员一听也着急呀,自己搜过了半辈子民脂民膏,也都是银子。也慌乱的四处打听消息,却打听不到。 打听不到就有可能是真的。毕竟现在李寻欢是简在帝心的东南大都督,东南要做什么东西,其它人还真的无法置喙。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打听、等待、寻找。 黑市渐渐传来消息,有人三折收购银子。 有的人咬咬牙换了。但是大多数人还在观望,实在是舍不得资产缩水啊。 这是官方突然发了告示,允许民间私银置换,不过要根据成色进行折旧,五成到九成不等。 实际上,很少有九成的,都是五六成而已。毕竟成色怎样是官府说了算,而且很多银子在地下躺的久了,表面起了一层黑色的藓,确实难看的很。 有五六成,很多人也就换了。毕竟黑市才三成不是。 但是马车拉着银子到了兑换点却发现,每天限量兑换一万枚银币。 天哪! 外面的等待兑换的马车上百辆,岂不是每家只能兑换百两银子?那够做什么的?! 很多人一赌气,打道回府。还就不信了,有银子不能花? 结果过了两天又听说,现在每天兑换额度只是有八千枚啦。 什么? 一个个没有兑换的财主们大惊失色。 今天八千两,明天岂不是五千两? 过几天岂不是不能兑了? 这怎么了得?明朝的财主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玩法? 这一套饥饿营销,可是把土豪劣绅们玩愣了。 不过,东南半壁江山的财主们也不是吃素的。它们串联起来,四处打听消息,终于打听到了一个机会:山东的罗家有走私的大海船,他们能用急需的物资直接与宫廷之中兑换银币。 在黑市中找罗家的人兑换,只需要折四成。 “一般黑市只有三成,他们罗家出四成,岂不是亏了?” “你傻呀,罗佳干的是走私的买卖,他可以把咱们银子在海外全额花出去,一来一去可是赚了六成!” “不行,咱们联合起来给他打个商量。” “对!” 三天之后,罗家的掌舵人罗老爷子与东南商会的重要首脑人物进行了亲切的会谈。双方就当前的经济形势做了磋商,达成一致意见,决定联起手来,一起努力重新进行战后经济恢复,助力东南沿海重新繁华。 双方签订了一系列的友好经济合作条件,并表示,未来必将继续合作,共建美好大明。 私下里双方都是大喜:旧银折币五成! 贺礼、李寻欢与罗老爷子相视一笑:赢麻了! 这波呀,这波皆大欢喜,又是双赢! 月上中天,听到消息的罗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缠着贺礼给他讲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这个人!好坏哟。”听着听着故事,罗婴挤在贺礼的怀中娇嗔道。 月光洒在重楼亭台的屋嵴上,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 慢慢地,影子好像重叠了起来。 一切都那么美好。 所有人都觉得,皆大欢喜。 第244章 仙剑奇侠、锁妖塔 贺礼在小李飞刀世界的阴神回归本体,所携带的信息瞬间完成交换。 他收回所有的阴神阳神分身,强大的计算能力马上推演出了一种不需要药物也能激发五脏之气的办法。 五脏六腑各自有神,而此刻贺礼的元神已经恢复了最强状态,不需要再像小李飞刀世界那样借用药物的帮助来降伏五脏之神。 阳神意识所到之处,水到渠成地与五脏六腑之神沟通。五气相生,六合拱卫,瞬息之间就已完成。 一股强大磅礴的生命能量,从五脏六腑之中滋生而出,借由气脉运行,滋润上脑。阴神阳神迅速充实壮大,然后再反哺肉身、调和阴阳,使得五脏六腑配合更加亲密无间。 一个肉身与元神、物质与精神的互补循环已经够成。从此以后,日渐强大。 在传统道家经典中,已经达到了“真人”的境界。 真者,返璞归真也。 乃是破开后天尘世迷雾,寻找到了造物主赋予的完美初始状态。 而且在天赋“本我激活”的辅助下,这个过程的一切细微的身体精神变动,都被如实的记录下来,成为未来再次提升的知识储备。 贺礼再次放出阳神,它在阳光下璀璨夺目如同琉璃,本是与人身等高,却有着一种庙中数丈大佛的威严,让人望而心惊。 阳神是人精神的凝聚升华,她就是贺礼,贺礼也是她。 她是神也是人。 神就是人。 每个人的神就是自己。 真理还需向内寻。 阳神可以璀璨夺目,也可以和光同尘,化作与贺礼一般的模样。他同样带有贺礼的一切知识与记忆。 一道阳神分身在现实世界里工作、生活,任谁也看不出来区别,包括父母和爱人。 贺礼的阳神随风而化,在家中转了一圈,再次梳理了爷爷奶奶的身体。这一次,他已经能够修整人身体的所有隐疾,让他们达到了理论上这个年纪所拥有的最佳状态。 看着面色红润,呼吸缓慢悠长的爷爷奶奶,贺礼觉得此时的他们身体比很多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还要好。这样下去,起码还有四五十年的寿元,活过百岁轻而易举。 阳神化作一道虹光直上帝都,须臾之间来到了打工的父母身边。 常年的劳累已经让他们十分疲惫,此刻的工地简易房里,他们在铁床上鼾声大作,常常无意识地翻身。那是因为白日里劳累造成的腰肌劳损。 贺礼也为他们再次梳理身体,构建良好的身体内循环。 马上鼾声消去,父母的身体都舒展开来,脸上不自觉地浮现起舒服的神态。 此刻贺礼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如今父母和爷爷奶奶都身体无恙,而且必然能够无病无灾地活过百岁,自己也能放心地去闯荡了。 父母之恩,谨以此回报万一。 至于长生久视,自己如今也还做不到呢。不过,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 如今自己已经超越普通人太多,可以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不过,他早已看破,富贵非我愿,也不一定是好事。 只要身体健康、身心舒泰,安宁地享受生活比前呼后拥更强上百倍。就如同爷爷奶奶,这凝聚他们毕生心血和回忆的小院,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岁月的痕迹,是什么样的豪华别墅也比不了的。 不过父母大可不必再劳累,打工人,尤其是农民工,永远是在用身体的血汗来换取微薄的收入。 这就交给留在源世界的这个阳神分身了。尊重父母的意愿,让他们尽享天伦之乐。 还是那句话,阳神就是自己,自己也是阳神,不需要区分彼此。 贺礼拿出碧绿的节杖,化作一道流光,破开时空,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眼前情境变换,贺礼再次看到的,就是一座石质宝塔,造型古朴简约,而自己就在塔的脚下。 一阵风吹来,旁边的铁链子唰唰作响,似乎在声明自己的存在。 贺礼轻轻用手摩挲那大腿粗细的铁链,入手是冰凉的触感,却能隐隐感觉到其中蕴含着蓬勃爆裂的能量。 这铁链共有四根,分四个方位从塔顶延伸而下,直入地下,似乎在牢牢固定着塔身。 贺礼以阳神观看,却是一条条流转着金色符箓的青金锁链,深入地脉之内,拽住了一座金灿灿的宝塔! 蜀山一剑惊天下,天降宝塔镇万妖。 这是,蜀山锁妖塔! 传说锁妖塔乃是梁武帝所建,本来是抢占蜀山派灵地建立的佛塔。他召集无数高僧、法师上蜀山修建锁妖塔,遍及天下金刚白玉石,花费二十余年完成。 但是他因为重佛信佛导致天下寺庙蜂起,僧侣成为了坐在人民头上吸血的庞大群体,所以最终身死国灭,佛教也因为此事盛极而衰。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后来蜀山派本着废物利用的想法,把抓来的妖怪关在塔中。 神迹感其功德,一座神塔从天而降与其融合,成为了赫赫有名的“锁妖塔”。 从此,蜀山派声名鹊起,逐渐成为天下第一大仙门。 这锁妖塔正是“神权天授”的象征。 也是让妖族闻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而贺礼却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锁妖塔从外面看来只有六丈见方,内里空间却十分广阔,每层都有数百亩大小。 若非如此,怎么能装得了蜀山派千百年来抓的无数妖鬼? 这是一个空间法器! 虽然比起传说中的袖里乾坤、掌中佛国等大神通,可以说是天差地远。 但这锁妖塔确实是实实在在的蕴含着空间神通在里面。 这是贺礼第一次见到空间神通,纵然是最初始最基本的空间神通,那也强过无数法术! 锁妖塔身上无数符箓明灭不定、光芒流转,毫不遮掩的展示着最根本的神通构建方法。 只要你能看到、也能看懂。 恰巧贺礼就是这样的人。在每个世界里,他都博览群书,阅尽道藏,无论是虫文鸟篆还是甲骨金文,他都明悟在心。 更重要的是:修成阳神,能得见空间中种种遗留,即一切辐射、一切波动、一切粒子携带的能量与信息。 这锁妖塔上的符箓就是一本厚厚的空间神通入门指南,让贺礼如饥似渴地学习。 山下早就有人禀报剑圣:“掌门,锁妖塔禁地突然出现一个人,已经静坐许久了。是否请他出去?” 剑圣叹息道:“锁妖塔非蜀山之塔,乃是天下苍生之塔。道法自然,既然他能来到塔下,又何必阻挠?吩咐众弟子不可打扰。” “是!”蜀山弟子领命而去。 剑圣却眉头皱得更紧了:“天意从来高难问! 真的有命运吗?真的有天意吗? 命运,到底能够改变吗?” 第245章 论道殷若拙 三日之后,贺礼蓦然睁开双眼,顺手一招,锁妖塔迅速旋转变小,落在了他的手上。 蜀山密室里的剑圣见到此情景,眼皮直跳。 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又见贺礼伸手一抛,锁妖塔重新恢复原来的大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剑圣长嘘了一口气,打开太清殿的大门,迈步出去。 贺礼心有所感,回头望去,只见道道剑光穿梭环绕化,做一个圆球,球中包裹着一人,长发长须俊逸清朗,向这边急速飞来。 普通的蜀山弟子都是要双脚踩剑御剑飞行,能以剑光飞行的只有顶尖的寥寥几人,在原本的电视剧里,只有剑圣和酒剑仙做的到。 贺礼心知这必然就是蜀山掌门剑圣殷若拙,连忙起身整顿衣裳上前见礼。 剑圣也在剑光之中遥遥拱手,口中说道:“道友三日悟道,可喜可贺呀!” 贺礼也不隐瞒,笑道:“我见锁妖塔心中有感,借贵宝地悟道,已经明悟空间变化折叠之术,愿与剑圣交流一二,不知是否有暇呢?” 剑圣闻此言,惊讶中带着三分惊喜,没想到此人毫不藏私,竟然要与自己分享大道,当即开口接话:“固所愿,不敢请尔,请道友下榻寒舍,不吝赐教,请。” 贺礼摸摸肚子笑道:“三日未食腹中饥饿,正好品尝一下蜀山饭菜如何?” 剑圣抚着胡须哈哈大笑:“粗茶澹饭,不知道是否合胃口。” 贺礼拍拍肚子:“人要是饿了吃什么都香,必然合胃口。” 剑圣或许是很久都没有碰到这么跟他说话的人,高兴地眉毛都扬了起来,身子在空中一转,伸手虚引:“请”。 说罢,剑光凭空而生,在其身边环绕成梭状,破空而去。 贺礼此时才明白,之前自己见到的圆形剑光,原来是梭型的截面。 原来,剑仙飞行也是要讲究流体力学的。这个世界或许没有这一门学科,但是智慧的人们早在生产生活中发现了流线型的好处。 不过贺礼并没有看懂剑圣如何生出剑光,当然也就做不到这样潇洒肆意的御剑飞行。 只好祭起阳神,在空中化作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他的阳神自然可以飞天遁地,因为阳神介于虚实之间。但是此刻他的肉身在此,就不能肆意飞行。须得阳神御物,拖着肉身才能产生飞行的效果。 怪不得聊斋世界中多是鬼仙,实在是因为阴神一旦修行有成,很容易就觉得肉身是个拖累。尤其是佛家这样讲究心性修行的教派,更是时常说,肉身是个臭皮囊。 贺礼当然不会犯这个错误,他自然知道这种思想是修行树点歪了的结果。元神修行与肉身不可偏废,如同人的两条腿一样。只修一种看似很强,但容易变成天残脚。 这些想法只是在脑中一转,为今之计还是怎样追上剑圣。 贺礼也想把阳神化作水滴,包裹着自身飞行,但是剑圣剑光如梭在前,自己这样做有点模彷他的嫌疑,看起来有点丢脸,所以就采取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不过还好,刚刚眀悟了空间神通,正好使用一下,看看效果。 剑圣当先飞行,自然有主人为客人引路的表现,但是心中也未必没有试探客人水平的想法。 若是连下山都下不来,那又怎么有资格吃剑圣的宴请呢? 剑圣殷若拙回头看去,不由得目光一缩,只见空中浮现出一节节的金色台阶,随着贺礼一步步迈出而自动生灭。 这每一步迈出看似如同春日赏景一般闲庭信步,却一步足能跨过五六十丈,似乎把空间拉近到了贺礼的脚下。 剑圣忍不住脱口而出:“缩地成寸?” 贺礼此时已经追抵他的身后,听到他的话微微一愣:“缩地神成寸的神通乃是道家典籍中记载的有数的大神通,我这一步不过四五十章,连爬云都不算,怎么敢说是缩地成寸呢?” 剑圣感叹到:“道友谦虚了,典籍之中记载多有前人臆想推测。古人说话更是时常夸大其词。传言道仙人朝游沧海而暮至苍梧,天下岂有这般人?至少根据我蜀山历代先师记载的强者,大多也不过与我的速度不相伯仲罢了。 速度每快一分,前进的阻力就要翻倍,需要用剑光切割分化之。人力有时穷,剑气有时尽,大抵不过如此了。” 贺礼点点头,空气阻力来讲,它与速度的平方成正比,自然是速度越快,阻力越大。 在此方世界中,功法为人提供的能量动力是有限的,人的肉身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那么御剑飞行的速度自然也受限。 虽然理解,不过贺礼还是坦言:“那么剑圣有没有想过,紧急中所说的仙人其实并非人,而是魂体呢?魂体乃是虚无,飞行无碍并无阻力。” 剑圣一怔,一瞬间剑光都有些散乱。这一下减速让贺礼追了上来,两人并排而行。 剑圣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纵然灵魂能出壳,但是烈日如火罡风如刀,怎能飞行?” 贺礼继续说道:“那就把灵魂锻炼成元神,不受烈日罡风影响,问题其自然迎刃而解。” 剑圣面容浮起一阵苦涩,良久拱手道:“是我坐井观天,竟然傲慢自满而不自觉,小觑了历代先贤哪!幸亏道友指点!” 贺礼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大道三千,人人领悟不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所以,交流使人进步啊。” 剑圣听闻此言,恢复了神采飞扬的模样,说道:“正该如此,我蜀山的御剑飞行之法别树一帜,我一会儿于宴席上向道友细细讲来,还请道友斧正”。 贺礼连忙说道:“我刚刚在锁妖塔中观测符文流转,悟出了浅陋的空间神通,所以能够如现在一般虚空漫步,剑圣乃前辈名宿,还烦请指点一二。” 两人都表现出了交换毕生绝学的意愿,此刻虽是初见,心底却好似旧日之密友。 二人把臂而行,来到蜀山太清殿内,边吃饭边谈感悟,不知不觉又是三天三夜。 ------题外话------ 感谢书友的打赏 第246章 乱臣贼子石拜月,不信上帝信科学 贺礼与剑圣论道三日,交流心得,两种文明思潮的碰撞产生了无数火花,二人都受益匪浅。 贺礼把阴神阳神修炼之法和盘托出,剑圣也毫不藏私拿出来蜀山御剑诀。 御剑诀不仅包括酒剑仙传授给李逍遥的御剑术,还包括后续的万剑诀、天剑等一系列进阶体系。甚至酒剑仙的拿手绝招仙风云体术、醉仙望月步、酒神咒,都是从御剑诀开发出来的衍生功法。 总之一句话,御剑诀是蜀山的根基,如今经剑圣这个集大成者传授,贺礼自然也全部掌握。甚至二人推陈出新,发现了不少新的用法。 不过御剑诀也是蜀山的不传之秘,所以贺礼必须答应做一个蜀山的客卿长老。这种有益无害的事情,贺礼自然一口答应。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长时间在蜀山呆着也不是个事儿,贺礼起身与剑圣辞别。 剑圣叹息道:“逝者如斯夫,三日论道好似只有一瞬,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如此。道友要云游天下做一番大事业,某自然不会阻拦,希望闲暇之时,多回蜀山坐坐。” 贺礼笑道:“道兄得窥天道,自然能看到命运长河的一角,我猜你因此心中烦闷,又无人可以倾诉,是也不是?” 剑圣惊愕道:“确实如此,事不可言,我也思虑再三终究没有开口,没想到道友看出来了。 那么请问道友,你觉得,天命可改吗?” 贺礼哈哈大笑,顿足而起,周身阳神化作剑光环绕,说道:“那我就在锁妖塔留下一物,助道兄一臂之力。命运是否可以改变?到时候一看便知。” 瞬息之间来到锁妖塔下,托起一块石头,剑光一转削成一块石碑,插在锁妖塔入口一侧。 然后用手指做笔,刷刷刷写出四个大字: 人定胜天! 然后长身而起,驾剑光而去。 剑圣盯着那四个字,默然良久。 却说南诏国境内,国王正在崇圣寺上香,请求历代先君保佑,忽然国内的军队统领南蛮娘大步走来,禀报道:“秉王上,有蜀山剑仙前来求见。” 南诏国王大喜:“真的是蜀山剑仙吗?” 南蛮娘斩钉截铁道:“那人从天上飞来,一身蜀山剑光环绕成梭,须臾而至,错不了。虽然臣并不认得,但想必也是蜀山长老一级的人物。” 一旁随侍祭祀的圣姑想起了什么,身形一颤想要说话,又生生止住了。 南诏国王并未看见她的异样,只是一拍手激动地说道:“昨日,石长老出关主动请缨,去中原寻找公主。如今又有蜀山剑仙登门,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帮助,我们两手准备,铲除拜月教就大有把握了。” 南蛮娘重重点头,想当年灵儿小时候,拜月教主想要对王后发难,是酒剑仙和一个蒙面剑仙一起救了灵儿出去。 而刚才这个人剑光极快,瞬息之间就从天边而至,恐怕比酒剑仙更胜三分。要是能得其帮助,再劝一劝圣姑把酒剑仙也请过来,岂不是对付拜月教主十拿九稳? 南蛮娘看看神思不属的圣姑,叹息一声,心中想道:要好好劝劝她,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放不下,那怎么成? 大事就在眼前,一定要让她把酒剑仙请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胜算,这种事一旦失败,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且不提南蛮娘如何对圣姑巧言相劝。 南诏国王已经迫不及待的回宫接见蜀山剑仙。 宫中大摆宴席,各种特色时蔬流水一样摆了上来,屏风之后丝竹声声,更添了三分闲适的意境。 南诏国王遥遥举杯说道:“阁下从蜀山远道而来,小王心中不胜喜悦。来,先饮此杯,为阁下接风洗尘。” 贺礼面带笑容举杯回应。 南诏国王一口喝干,然后又问道:“这殿内装潢布置,包括丝竹歌舞,皆是大唐天朝风韵,不知阁下是否还感觉舒适呢?” 贺礼指着桌上的南诏菜肴,笑道:“大唐风韵固然雅致,可我更喜欢南诏风味,多谢大王款待。” 南诏国王见对方有礼有节,言语之间更是对自己暗暗夸赞,不由得心中大定,连连举杯,琢磨着怎样投其所好,把贺礼挽留下来。到时候请其为铲除拜月出一把力,想必对方不会拒绝。 没想到贺礼单刀直入,直接开口道:“我知道大王心中忧虑,是以特地前来献言献策。我有一言,可以兵不血刃为大王完成心愿。” 南诏国王大喜:“难道阁下一人就足以战胜那……”话到嘴边,连忙把拜月教主四个字吞了进去。 可见,这王宫之内,说不定早已遍布了拜月教的探子。 贺礼摇摇头说道:“持续尚未可知,不过常言说的好,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打来打去为也不得已,君子不取。我有一席话语,管叫拜月教主离开南诏国。” 南诏国王慌忙的左右看。贺礼微微一笑说道:“大王不必担心,除非拜月亲自前来,否则大殿内其他人听不到我们说话。” 南诏国王长舒一口气:“果真如此,就拜托先生了。” 随后,二人就只谈过往历史和蜀山、南诏两地风致。直到宾主尽欢,贺礼告辞而去,袖子之中却装了一道盖了南诏国王大印的诏书。 拜月教总坛,一队黑衣人守在大门口,忽然看到一个年轻人迈步走上台阶,纷纷抽出兵器大喝:“拜月教重地,闲人止步!” 贺礼笑道:“我是你们教主的客人。” 其中一位护卫头领向前一步说道:“胡说,教主今日闭关并未见客。若是有客人,教主会提前告知我们。” 贺礼好奇道:“哦?突然来访的客人,难道拜月教主也能提前知道?” 那头领得意道:“我们教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能够预见过去未来,这有什么奇怪的?” 贺礼哂笑道:“若他果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那么此时应该出门迎接了。因为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跟他讨论,大地为什么是圆的。” 话音刚落,一个长发飘飘满脸胡茬的大汉突然出现,他伸手虚引,声音低沉地缓缓说道:“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智慧的道友,拜月失礼了,请入内一叙。” 而另一边,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内,唐明皇李隆基正在大朝会上,伸手展开一张国书,向堂下众臣说道: “南诏国王送来国书,说他们国内有一位天纵奇才名叫石拜月,观天地日月星辰而悟大道,创立了一个理论名叫科学。 他说这世上有科学而无神明,大唐乃天朝上国却信奉神明,让他心中颇为不齿,有意前来长安开展法会,我大唐俊杰辩论一番。 诸位,如何看呢?” 一时间,堂下众臣沸反盈天。开元盛世以来,大唐强盛无比,哪里受过这样的挑衅? 当即就有钦天监的官员站出来说道: “乱臣贼子石拜月,不信上帝信科学! 臣愿与他公开辩驳,让他这乡野村夫也见识见识,什么是日月盈昃、天朝历法!” 随即就有大理寺、太史局的人站出来附议。 唐明皇大悦:“好,咱们就来个——三堂会审石拜月!” ------题外话------ 感谢书友“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月票! 第247章 拜月的赤子之心 拜月此时浑然不知,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卖了,毕竟他不像剑圣一般明悟了天道,能隐隐看到未来命运。 他热情地邀请贺礼进入自己的拜月教总坛,直接来到自己的书房打开挂在墙上十几年的卷轴。 卷轴打开,上面是一个手绘的简陋圆形,上面写着“大地”两个字。 拜月兴奋地讲述:“十六年前,李逍遥逆转时空,和莫一兮合力救走了公主赵灵儿。他乘坐凤凰向仙灵岛的反方向飞行,想要改变赵灵儿的命运。 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落到了仙灵岛,一切都没有变,这是为什么?” 贺礼早已找了个位置坐下,自己在桌子上拿了一个茶杯斟满茶水,呷了一口:“因为凤凰太快了,绕着大地飞了一圈,又回到了仙灵岛。” “你果真是个智者!”拜月双手一合,赞许道:“可叹世人的目光短视,只看到眼前三尺,只相信自己已知的天圆地方,却拒绝智慧的推论,真是愚不可及。” 贺礼并不附和,,问道:“那以道友之见,这天下智者有几个?何人可称英雄?” 拜月笑道: “天下英雄,唯阁下与某耳。” 贺礼并不回答,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说道:“中原有一个故事,说一个青蛙生于井中,见井口的天空,以为天空大如井口,道友觉得如何?” 拜月的面容“腾”地红了,粗眉倒竖喝道:“你把我比作井底之蛙?!” “不错!”贺礼重重一拍桌子,茶盏叮叮当当一阵响动:“你生于南诏,长于南诏,悟道于南诏,可谓是南诏之蛙。南诏弹丸之地,于井口何异?” 拜月的脸色忽青忽红,咬牙切齿道:“无论南诏大唐,天地之理一般无二,智者坐地观天,感悟自然,即可得大智慧。 阁下此言,乃是诛心之论,非讲道也。” 拜月果然是一个纯粹的科学家,纵然贺礼如此出言不逊,他看在科学交流的面子上,竟然忍住了。 贺礼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与人交流学术。 你自认为指导大地是圆的,便觉得自己是古今第一明白人,沾沾自喜。 那么我且问你: 大地既然圆,那么圆径几何? 大地既然圆,那么可会转动? 大地是纯圆还是近似圆? 纯圆为何有山海,近似圆是似梨还是苹果?” 拜月懵了,一脸震惊。 贺礼哂笑道:“十几年前你就发现大地是圆的,那么这十几年你发现了什么? 看着这个圆圈沾沾自喜吗? 你就没有想过把它公之于众,寻求天下智慧之士一起研究吗?” 拜月苦涩一笑:“我把它公之于众,却人人说我异端,纵然是忠心耿耿之信徒,嘴上认同也并非从心底理解。 普天之下,除阁下之外,纵然帝王将相也皆是愚民! 这十几年我唯一的心得就是:可以拿愚民做试验,不要和愚民讲道理。” 贺礼摇摇头:“天地广阔,何必把眼光局限于一隅之地呢?南诏之人不理解,就布道大唐,大唐之人不解,就西去大秦。茫茫人海,岂无智者?” 拜月叹息一声,看着窗外天空的无限远处,沉声说道:“人活于世,为了一口饭吃蝇营狗苟,等吃饱了饭,就想着作威作福,欺压那些吃不饱的人。普天之下莫不如此,大唐南诏又有何异? 我从小在人世间流浪,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不似你蜀山剑仙,高来高去,不食人间烟火,装出一身慈悲心肠。” 贺礼沉默了,虽然对方说的不对,但是论道不是辩驳,没必要分对错。 拜月因为年幼时所受的苦难,导致思想偏激。其执念之深,非语言能够化解。 贺礼伸手一画,阳神如镜,显现出画面来,里面是一个环环相套旋转不休的青铜仪器。 “大地是圆形的猜测,中原典籍在几百年前就有记载。 这是汉朝时期张衡的浑天仪,他说天地混元如鸡子,地如蛋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 已经准确地描述了天地的形状。这浑天仪就是他构建的天体模型,这些轨道就是黄道赤道以及几个重要星体的运行轨迹。” 拜月目瞪口呆:“此…此言当真?我看唐朝子民碌碌,与南诏无异,怎么会……” 贺礼拍拍他的肩膀道:“中原属于农耕文明,从上古时代就开始重视观象授时,以确定农耕时间。 太史局、观天台、钦天监,代代相传,专心观测天象。 中原南北跨度千里,自然能够发现南北之地气候不同,观察天象也不一致。 从种种迹象之中不难推论出正确的天地观。 尤其汉朝董仲舒之后,天象感应更是代表着帝王权力天授,观天台更受重视,积累下来的观测现象记载无数。 你是有智慧的人,从李逍遥骑凤凰就能推测出大地是圆的。大唐的钦天监千百年的记载,你若不去看上一看,岂不可惜?” 拜月喃喃道:“原来中原之英雄,尽在庙堂之中,怪不得中土如此强大,大唐万国来朝。” “我一定要去看一看!”拜月双目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大唐钦天监非等闲之地,不可擅入,道友可否助我?” 贺礼哈哈笑道:“我知道友求知若渴,必会欣然前往。 是以早就通知在长安的蜀山弟子李太白上奏唐皇:南诏有人杰,名曰石拜月,有经天纬地之才,愿效彷达摩东渡前来中原论道。 大唐文武百官十分感兴趣,此时估计已经摆好阵仗迎接你了。” 拜月激动道:“既然如此,不可轻身简行,免得失了礼数。 我吩咐下去,摆好仪仗,再去长安。见识一下中土英雄!” 拜月风风火火的去了,忽然又转身回来,向贺礼揖道:“多谢道友,待我尽学大唐之法,再与道友促膝长谈!” 贺礼心中感叹道:“沉静时如巍峨神像,见知识如赤子顽童。 怪不得拜月能修得一身雄浑法力,他有一颗求知的赤子之心哪!” ------题外话------ 前两章上传顺序错了,大家应该能看出来哈 第248章 展神通贺礼收水魔,得大道青儿成真神 贺礼从拜月教总坛施施然走出来,见拜月教众人忙忙碌碌地来回走动,想来是准备仪仗与物资。 出使大唐可是大事,要准备的物品不在少数。 拜月可以孤身一人飞过去,但是长安可是万国来朝的地方,拜月名义上是南诏国的交流使者,不把排场亮出来,容易惹人耻笑。 贺礼闲逛了一圈,并无人阻拦,反而都知道他是拜月教主的贵客,人人见他都行礼。 拜月教总坛之内既无奢华宫殿,也没有金银珠宝,只是普普通通的房子而已。 拜月为人谦逊有礼,待人真诚,而且现在并没有干出来水淹南诏国的事,单纯以现在的表现看,拜月和南诏国王一系,谁是反派还真不好说。 毕竟南诏国王无才无德,没有让黑苗族和白苗族过上一天好日子,享乐倒是有一手。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贺礼熘达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大湖边上。 贺礼在湖边找到一个巍峨的石像,靠在它的阴影里,静静地享受这宁静的美丽。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良久,贺礼开口说道:“生活本来应该这么美好,不是吗?” 石像微微低头,发出了温婉的声音:“是啊,所以我在这里守护这一切,守护这平凡又难得的幸福。 你呢,你是来陪我说话的吗?” “不是,我有事做。” “那你是在等待什么?” “是的,等夕阳西下,这些渔人都回家。” 一人一石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等到渔人都系好了缆绳,带着渔获回到家中,天已经擦黑了。 太阳咬着地平线不愿意下去,而月亮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贺礼双手枕着头,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望着那石像柔和的脸庞,说道:“我受剑圣殷若拙所托,前来救你。” 石像怔了怔,脸上似乎在怀念也似乎在叹息,开口说道:“不会的,他已明悟天人之道,达到了太上忘情之境。” “忘情不是无情,他一直想救你。” “他从不会开口求人。”石像摇摇头。 “当一个人有了爱人,就会放下一文不值的骄傲。他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我依然明白他的意思。”贺礼十分肯定。 没错,他刚才倚靠的石像就是青儿所化,她是南诏国的皇后,赵灵儿的母亲--青儿。 贺礼与剑圣分别时,剑圣问他,人能否改变命运? 问的不是他的命,而是女娲后人的命,青儿的命。 青儿是他的爱人,因命运而不得已承担责任。他没有办法,但是他没有放弃寻求办法。 而贺礼,就有办法。 “感谢若拙大哥还记挂着我,但是我有我的使命,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化作这个阵法镇压水魔兽。我不能离开。”青儿说道。 “女娲后人的使命,是造福苍生。造福苍生,多么伟大的词,不等同于镇压水魔兽。黑苗白苗子民百万,他们等待你去拯救。区区水魔给我。” 贺礼说着,伸手一抓,青儿只感觉自身所化的阵法轰然崩溃,重新化作灵力回归自身。 下一刻,湖面轰然炸开,一道数十丈高的黑影竖起身来。 “是水魔兽!你把它放出来了!”青儿焦急地喊出声来。 “别慌,水上无人,它谁也伤不到。” “它能掀起滔天巨浪,整个南诏国都会被淹没。。。” “它没这个机会了。”贺礼伸手一招,数十丈高的水魔兽带着滔天巨浪向他飞来。 可是在飞过来的路上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等到贺礼手上的时候,变成了一个水晶球一般大小。 青儿已经化作了常人大小的石像,惊讶地看着贺礼手中的水晶球,里面的水魔兽像一只小泥鳅一样来回翻滚折腾,时不时嘴里“湫湫~”地吐出牙签般粗细的水柱。 青儿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水球,引起水魔兽一阵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 曾经艰难战胜的水魔兽,如今竟然有点好玩。 不过,青儿看着自己那石化的手指,不禁有些伤悲:“我以身化作石像,想要变回人身已经不可能了。我感觉灵力正在流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灵儿啊灵儿,她长大了,可惜我见不到她了。” 贺礼笑道:“我说了来救你,就是让你恢复如常,可不是助你解脱的。 你的灵力消逝,是自然现象。新的女娲后人成长,就会吞噬上一代的灵力。” 这可以说是仙剑世界的规则,女娲后人的灵力守恒,新一代出生,灵力就会从上一代流入下一代。尤其是新一代成年之后,上一代的灵力就会飞速流逝,然后迅速衰老死亡。 曾经青儿的母亲紫萱,为了寻找爱人转世,不让自己衰老,就用水灵珠封印了青儿,不让她长大。 可是如今灵儿长大了,封印也封印不了,这个办法当然不行。纵然可行,哪个母亲又会让子女受苦来换自己生存呢? 青儿十分好奇,这个剑圣请来的帮手,到底有什么办法。 只听得贺礼说道:“女娲乃是创世大神,她的后人既然承担着守护苍生的责任,那么自然也应该有苍生的回报。 女娲后人的身份,应当是一个祝福,而非诅咒。 但是你看看历代女娲后人,无不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这种命运说是诅咒也不为过了! 这不合理!” 青儿沉默了一会说道:“这就是道,是我们的命运。我们生下来就具有非凡的灵力,而且寿命悠长。那么自然也要承担责任,为天下苍生牺牲自己。” 贺礼摇摇头:“这点灵力远远不够,根本不对等。剑圣、拜月都是凡人修炼而成,却比女娲后人的灵力强十倍不止,这合理吗? 女娲后人肩负拯救苍生的责任,却靠实力打不过一个弹丸之湖里的水魔兽,非要牺牲自己,这合理吗? 若是长江黄河,甚至四海的妖龙作乱,那么谁去拯救天下苍生呢? 女娲后人终其一生出不了南诏国,这是大大的不对。天下苍生,整个人族都应该受你恩惠才是!” 青儿瞪大了双眼,心中一阵翻涌:“是啊!天下苍生自然包括每一个人,苗人、汉人乃至西域人、天竺人等待都是人啊。 说是这么说,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想到庇护大唐子民、中原众生呢,是自己格局太小了吗?还是真的能力有限,连苗族都没保护好呢?” 贺礼摸了摸下巴道:“或许是这一代圣姑太年轻,没有教给你? 不过不重要,重点是,你应该更强!” “你的周身十丈,弥漫着浓厚的信仰之力,甚至化为了巨大的功德金光!这是何等伟力!” 青儿眨巴着眼问道:“信仰之力,那是什么?” “就是香火、是万民的祈祷、所有崇信女娲娘娘的人的祝福!” 听闻此言的青儿,樱桃小嘴张地大大地,彷佛塞进去了一个桃子:“香火,也是力量吗?” “那当然,香火成神,乃是天地正道!只不过,受万民祈祷之力,就要造福天下苍生,你愿意吗?”贺礼问道。 “嗯嗯。”青儿重重地点头。她早就有为救天下之人牺牲自己的觉悟,要不然也不会身化石像镇压水魔兽了。 贺礼知道自己多此一问,每一代女娲后人都有着悲天悯人的牺牲精神。也正因为如此,贺礼一定要改变她们的命运! “那好,我传你吸收信仰、香火成神的秘诀,你听好了!”贺礼的阳神从天灵飞出,双目放射金光,没入青儿的眼底。 神识传递信息,远胜过语言,这个世界里也只有女娲后人这样的天生神圣的真灵可以接受。一瞬间贺礼关于香火神道的所有感悟悉数被青儿所知。 青儿闭上眼睛,感受到了周身浓郁至极的香火之力,以及其中无数生灵的祷告与祝福。她以坚定地信念为引,放开身心接纳每一丝声音,顿时香火之力化作滚滚浪潮涌入石像之中。 青儿不自觉地摆出了抬头望天的姿势,石像一阵光华闪过,化作青色的玉质,随即显出细密的鳞片,折射着七彩的光芒。 “这是,女娲真身!” 香火之力催发了根植在血脉真灵之中的女娲之力,把石像化作了女娲真身。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庙里的木胎泥塑有足够的香火之力也可以化作人身行走,何况女娲后人化作的石像? 然后贺礼眼睁睁地看着青儿石像化作的女娲真身越来越庞大、越来越缥缈,脑后功德之火熊熊燃烧。 “如果在西方神系里,这就是点燃神火,高举神国了!”贺礼点头肯定道。 但是此时竟然不是结束,她的法身仍在变大,直到几乎接天连地时,忽然摆出了一个姿势: 低眸垂目、 臻首后仰、 双手高举。 “这是!!!女娲补天!”贺礼大为震撼。 只见这个姿势一出,滚滚如潮的香火、无边功德金光统统一瞬间被她纳入体内,随即好似从身体里喷涌出了无边火焰,照彻长空! 只一瞬间,火焰一收,青儿从天而降,缓缓落地,睁开美眸,一步步走来。 她化作常人模样,却愈发地圣洁高妙,仰之弥高。 她始终离地三寸,每一步抬起,就有星光相随,每一步落下,就有朵朵金莲生灭。 她已然是神,这世上的唯一真神! 若有人能如贺礼一般修成阴神阳神,就能看到无边香火之力被她吸收之后化作功德金火,悬在脑后成圆光,彰显着她无边的智慧与慈悲。 “真的太合适了!” 贺礼赞叹道:“香火成神,看似简单,其实最是苛刻。一旦心念不坚定,就会被世人念头所影响,化为种种丑恶鬼神,是所谓香火之毒! 而女娲后人,秉女娲血脉与慈悲而生,有牺牲自我牺牲一切造福苍生之决心,能承载一切愿望、化一切香火之毒为力量。 妙哉,妙哉!” 青儿盈盈一笑道:“多谢道友援手,拯救这一方世界。” 贺礼笑着回礼道:“职责在身,敢不尽力?” 原来青儿成神,已然能够感应世界意识,明悟命运长河,知道贺礼并非此世界中人。 贺礼开口建言道:“此世界之中,想要为天地立心的人太多,敢于为生民立命的人太少。 底层民不聊生,社会根基逐渐崩毁。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世界在未来逐渐崩坏,难以收拾。 仙侠救不了这个世界,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地做到支持民众、拯救苍生。仙剑再利,斩不断压迫。 这样的重任,还是要交给您这样的大爱之人来牵头才行。” 青儿点点头,她成神的那一刻,不仅看到了原来的世界崩坏的命运,也看到了因为自己成神而导致的世界命运燃起希望的概率云。 不过她此时明媚一笑:“我现在好强大的,先分身去做,我还是想去看一下灵儿。好久没看到她啦!” 贺礼笑道:“香火神道最大的陷阱,就是最后以天心灭己心,只有神性而失了人性,变成了天道的工具。 女娲后人不愧是天生神灵,根本不受影响,仍然保持一颗活泼的人性之心。 只不过,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历练一番也未尝不好。有你在,谁能伤害到灵儿呢?” “那好。”青儿莞尔一笑:“那你随意玩,我找若拙大哥论道去也。” 说罢消失不见。 贺礼啧啧赞叹道:“这语气,我好像是被授权的客人一样。”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对。青儿成为仙剑世界唯一真神,天道一样的存在,自然可以算是主人了。 既然主人授权,那就去四处走走见识见识? 贺礼自嘲一笑,也消失不见。 这是一个平凡的夜晚,很多人不知道,原本的命运已经悄然改变。 只有拜月走在半路上,忽然有感,回头一看,隐隐之间好似无量光芒从南诏升起,定睛一看又消失不见,好似幻觉。 拜月心里一瞬间忽然有点恐慌,彷佛有什么无边强大的存在看了自己一眼。 不过他心性修为精深,一瞬间拂去心灵上的阴霾,咬牙道:“不知道谁暗中施法想让我恐惧,说不定是圣姑又搞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蛊术。 等我去了大唐,学尽精华,再回来掀翻了巫王的鸟位!到时候不怕这些跳梁小丑不出来!哼!” ------题外话------ 四千字大章,绝对过瘾! 第249章 施五气贺礼救蛇妖,因慈悲状元得宠物 这次出使仙剑世界异常的顺利,主要是女娲后人如此的给力,直接成神了,而且是至高神。 这下子贺礼只需要从旁边打打辅助,基本就可以直接完成任务。不用再向以前那些世界一样,劳心劳力,事必躬亲。 有一个厉害队友的感觉,真的爽,划划水啦,多开心。 想了想,贺礼决定跟上主角团去看看。毕竟剧情所在,应该比电视上看到的更精彩。 一路慢悠悠地吃吃喝喝,没事了就干点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事儿。在一个地方玩够了就一熘儿剑光赶往下一个城镇。 剑光掠过一座山头时,忽然心中有感,隐隐听到打斗的声音,凑过来一看,原来是李逍遥与林月如合力大战蛇妖狐妖。 二人一联手,顿时让妖怪不敌,蛇妖用生命抗住二人,给了狐妖逃脱的时间。 他们杀了蛇妖后进洞搜索,发现被抓来的人里并没有灵儿,于是下山去继续寻找。 一瞬间,人走了个精光,只剩下蛇妖半死不活的在地上苟延残喘。 蛇作为原始的嵴椎动物,被斩成两段尚且不会马上死去,何况如今成了妖怪? 它眼睁睁看着贺礼走过来,马上龇出了牙齿叫到:“人类,别过来,小心我咬你!” 贺礼仔细看看他的牙齿:“哦,是个无毒菜花蛇,长这么大不容易。他们为啥打你?” 蛇妖吐着血沫:“我怎么知道!人类就是这么可恶,我和娘子吃着老鼠唱着歌,忽然他们两个闯进来,见妖就打,我招谁惹谁了?” 贺礼摸着下巴疑惑道:“我听他们说,是丢了朋友所以来找,听说你抓了很多人进洞来吃,以为朋友被你抓了,所以来打你。” “咳咳。。。”蛇妖气得又吐了一大口血:“我特么,我是菜花蛇,吃老鼠的!前两天来了两个狠人,一言不合就打了我一顿,还带着一群人占了我的老窝。 打不过咱躲得起,把里屋让给他们,自己住洞口风吹日晒的。心想这总行了? 好家伙,今天这俩人骂骂咧咧就进来,说是要救那一伙人,我真是懵了,钓鱼执法是吗?” “哦,”贺礼点点头。 原本的电视剧里,这个情节确实是拜月教徒设计的,李逍遥和林月如救出来的那伙人就是拜月教徒假扮的。 而灵儿显出女娲真身,怕被大家看到害怕所以逃走,被李逍遥瞥了一眼看到了,以为她是被蛇妖抓走了。 于是这里的蛇妖就倒了大霉,被李逍遥捅了老窝。 “不知道我的媳妇儿跑了没有,希望不要。。。咳咳。。。被他们追上,她肚子里还怀着我们的孩子。”蛇妖吐着血,眼看不行了。 “看在你这么痴情又是个不吃人的老实蛇的份上,给你个机会。”贺礼伸出手来,以阳神调动五气,只见黑白青黄红五道光华飞入蛇妖体内,迅速修补它破碎的内脏。阳神如同最精巧的手术医生,修补好他的每一处伤口。 几个呼吸过去,蛇妖又活蹦乱跳了:“哦吼吼,好神奇,我这就活过来了?一点痕迹也没有诶,你的医术真好。 我早就看过书里有个故事,说人类有个神医叫孙思邈,他曾经给老虎治病。你现在能给蛇治病,我看你医术不比孙思邈差,当真不差!” “你还会看书?你识字?”贺礼十分好奇。 “小看蛇是不是?我可是书香门第,蛇妖世家,我祖上传下来的书卷有好多呢,我带你看看。” 蛇妖游动着带贺礼来到一个阴凉干燥的洞里,果然洞中央摆着一个书架,贺礼上前细看,大多数的书都微微卷了边,可见时常被翻阅。书架上干干净净,看来蛇妖常常打扫。 只听得蛇妖感叹道:“妖生漫长,若是没有书读,几百年怎么过?这洞府本来是个大好人的,他虽然死了,但是灵魂不灭,我的父亲偶然进来,被他传授了一身学识。后来天长日久,我的父亲死了,那位好人的灵魂也消散了,只剩下我孤零零地看书。 后来我遇到了娘子,她也是个聪慧的妖儿,我教她念书,她帮我捉老鼠兔子,我们在这山里不知道多么快活!” 说着说着,蛇妖的脸上浮现出憧憬之色:“等我们的孩子出生,我也要教它读书识字,等化形了去人间玩耍,买更多的书回来。” 说到这里,它突然脸色一变:“糟了,不知道小狐狸逃脱没有,这两波坏人都走了,她逃出生天的几率又小了一分!” 然后蛇妖转身对贺礼乞求道:“这位医仙大爷,您是好人,求求你跟上我好么,万一小狐狸也被人害了,还要劳烦你救她一救。” 说着他往地上一盘,把嵴背露出啦:“您上我的背上。” 贺礼摆摆手:“不用了,你快前面走,我跟得上。” 蛇妖答应一声向外游去。时不时回头看一看,果然见贺礼慢悠悠地跟在自己身后。 它不由得逐渐加速,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回头看,贺礼都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蛇妖啧啧称奇,知道遇到了能人异士,随即使出力气埋头赶路,追寻着狐妖留下的气味而去。 过了一刻钟,蛇妖钻进一个山洞,然后传来哈哈哈的笑声。 贺礼进入洞内,看到蛇妖卷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盘成一圈,又笑又叫。 旁边一个着文士衣衫的俊逸青年面色发白,看到贺礼进来尴尬一笑。 贺礼知道这就是林月如的表哥--刘晋元了。 刘晋元本来是大唐尚书的儿子,更是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为人谦和有礼、文采斐然,乃是万中无一的奇才,曾在金殿上给皇帝建言,被唐明皇李隆基笑称为“一字之师”。虽然没人敢承认这个称谓,但是刘晋元的名声也因此响彻大唐。 不过本该是翩翩公子的他,如今也为情所困,因为爱慕表妹林月如而甘心做一个舔狗。 可惜如今遭了池鱼之殃,因为林月如和李逍遥端了狐妖的老窝,狐妖就把他抓来想要泄愤。不过刘晋元的善良与真诚感动了狐妖,所以才能活下来。 贺礼对他回以微笑,开口说道:“不用怕,我是人而非妖,蜀山长老贺礼是也。” 刘晋元知道蜀山都是剑仙之流,所以心想眼前之人虽然面相年轻,说不定是修行有成的前辈耆老。 赶紧贴着洞的边缘走过来见礼:“在下刘晋元,误入此地,并未受到伤害~” 贺礼伸手制止了他:“我知道你,大唐状元郎嘛,年少有为,大有前程,怎么如今这么狼狈? 不过你是个心善的,不说自己是被抓来的,是怕我杀了这两个妖怪。” 刘晋元有点尴尬,连连赔罪,然后讲述了自己跟随林月如和李逍遥闯荡江湖的大略经历。 贺礼笑道:“年少慕艾,人之常情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一路上顺便看一看民生疾苦,也挺好。不知道苍生疾苦,所学的再多不过是纸上谈兵,如何治国安邦?” 刘晋元点头称是。 贺礼却突然话风一转:“不过你拜李逍遥为师,实在是胡闹。李逍遥乃是蜀山长老酒剑仙的记名弟子,尚未拜山受牒,还不能称为正式的蜀山弟子,怎么能擅自收徒呢?这件事玩笑而已,做不得数。” 刘晋元挠挠头:“我们也是说着玩的,李公子。。。李逍遥他可能不熟悉门规,也只是随口说说,我们平时是做朋友的,对,朋友。” 贺礼见他窘迫,忍不住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是一家之中,有骏马有狸猫,人爱猫而轻骏马,难道骏马要去学抓老鼠吗?” 刘晋元涨红了脸,他聪慧过人,自然知道贺礼的意思,这是说他非要以己之短比他人之长,这样永远比不过李逍遥的。 他心中如何不知?只不过放不下林月如,怕她一路上受委屈罢了。 “不过有一点是对的,技多不压身,学点本事防身挺好。孔子身边尚且有子路呢!”贺礼回头看向两个妖怪,吓得它们一抖。 蛇妖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游过来道:“老、、、老神仙,俺们两个是那老实本分的妖怪,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她还怀着娃娃呢、、、” 这是被蜀山长老的名声给吓到了。 贺礼一指刘晋元:“我给你们一个好去处,你们跟随着他,护持左右,日后也有个光明前程,岂不好过在山野之中战战兢兢?” 蛇妖一脸纠结:“老神仙容禀,俺那洞里还有祖传的书卷,您也知道,俺还没看完呢、、、” “哈哈哈,”贺礼笑道:“真是个好玩的小长虫,你可知他是谁?他是大唐的状元,满腹经纶,胸中藏书万卷,你跟着他岂不是能学更多的书?” 蛇妖眼里大放异彩:“真的是状元?老天爷,可见到真的了,俺们愿意。” 狐妖忽然拽了拽蛇妖的衣服,蛇妖恍然:“可是跟他一起那两个不是好人,对俺俩喊打喊杀,俺们不敢去。” “这也简单,你俩暗中保护他就是了,平时藏在他身上即可。” “吓,俺们那么大,他那么小,怎么藏?” 贺礼伸手一抓,蛇妖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贺礼急速变大,好似顶天立地的巨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变小了,此时正在贺礼的手中。环顾四周,自己还在山洞之内,原来不仅是自己夫妻两个,连这个山洞都一起缩小了。 刘晋元更是一脸震惊,他眼睁睁地看着前方几丈方圆的山体化作了一个小石子静静躺在贺礼的手心,一瞬间人就麻了。 这也可以? 这就是蜀山剑仙的威能? 姑父的武林盟主像个笑话!林家绝学七绝剑气好似小孩子打架。 然后贺礼又拿出一个珠子:“这个也送给你,希望你能和它也做朋友。等你们成了朋友,你就能把它也放出来了。” 说着,手上的小石头和小珠子都飞过来缀在了刘晋元的袖口上。 “想学神通的时候,去蜀山找我,你就说是贺礼的徒弟。”贺礼的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了朗朗的声音。 刘晋元仔细看那个小珠子,里面一个“噗噗”吐水的小泥鳅。 “喂,那个状元郎,别看小泥鳅了,快把俺俩放出来。”蛇妖在小石头洞里插着腰。 “小状元,俺叫牛七,这是俺媳妇儿胡媚娘,老神仙让俺俩当你的跟班,俺们还不知道你叫啥呀?” “牛兄、胡夫人,我叫刘晋元。我们朋友相称即可,你们若是想出来就直接说,只要四下无人,随时都可以的。” “这里面挺舒服的,灵气比外面浓郁好多,有利于俺媳妇养胎,生一个聪明的小狐狸。哎,那个,小刘啊,有个事请教你一下。” “牛兄请讲。” “先天一气叩关元,育育冥冥大药存。颠倒乾坤成泰象,往来离坎立玄根。什么意思?” “这个听起来像是道家术语,牛兄哪里听说的?” “就在这山洞里刻着,应该是老神仙留下来的。” “哦,那咱们探讨一下,我对道经也略有所得。” “那你从简单的讲起……” 一人一蛇一边交流,一边脚步轻快地去往林家堡。 而贺礼此时早已化作一道剑光飞驰而去。这世界里,蜀山并非一家独大,还有茅山占据中原东部,楼观道盛行西北。 茅山是道家上清宗嫡传,擅长符箓法术与驱鬼养尸之术。 楼观道则是老子的弟子尹喜传下的道统,擅长炼丹之术与温养法宝。 传说当年老子出函谷关时,紫气东来三千里,当时的函谷关守将就是尹喜,他劝说老子留下了《道德经》三千言。尹喜后来创立了楼观道,如今在唐朝十分盛行。 这楼观道、茅山、蜀山乃是三大仙门,实力以蜀山为尊。另外还有佛门,虽然在武则天去世后备受打击,可谓盛极而衰,但是仍然有不可小觑得传承。 贺礼既然来都来了,自然不会得到蜀山秘术就心满意足,还要和几大宗门多多交流,汲取智慧。 每个世界的人,都会有气运所钟的奇才,他们对于世界上的种种,有着独具特色的感悟,这些才是一个世界最宝贵的财富。 ------题外话------ 带劲不?又是大章节 第251章 见逍遥贺礼传法术 李逍遥上前一拍刘晋元的肩膀:“嘿,阿七,你不是说要回长安吗,怎么来这里玩僵尸了?” 刘晋元回头见到众人,一样欣喜不已,在灵儿的介绍下与石长老等每个人见礼。 李逍遥搂着他的肩膀:“喂,你还没说呢,怎么降服这些僵尸的?” 刘晋元笑道:“我在回去的路上,听说此处很多人中了尸毒,就想到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点办法,于是过来试试能不能治病救人。 可是我才疏学浅,这尸毒非药石可医,不得已求助了我的师尊来此。” “哇,你不地道啊,你师傅我还没同意,你就又拜师啦?!”李逍遥夸张地开起了玩笑。 然后凑近了脑袋悄悄说道:“喂阿七啊,咱们俩说是好兄弟不为过?你这师尊听起来好厉害的,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嘿嘿嘿,我李逍遥可是武学奇才来着,包你师尊满意。” 若是以往,以李逍遥心中那股傲气若是听说谁厉害,非得见到其人比划比划再说。 可是如今忽然遇到了石长老一行人,对灵儿毕恭毕敬前呼后拥,才真正理解了“公主”这两个字的分量。 自己一个余杭小镇青年,既没有身份地位,本事也比那个唐玉小宝高不了多少,实在是内心深处生出一股自卑的情绪。 不过他这个人最是乐观豁达,能把自卑化作动力,更懂得抓住机会。 刘晋元疑惑道:“李公子,非我阿七不讲信誉,之前拜你为师又擅自更改,实在是另有原因。你原本已有师父,怎么能改投师门呢?” 李逍遥尴尬一笑:“阿七啊,不用那么客气,叫我逍遥就好啦,之前的事都是朋友之间开玩笑啦,自然当不得真。实话告诉你,我那个师傅也没说收我为徒,只是传了一套剑法。 你的师尊好厉害来着,听说他驾光从天而来,好潇洒的。你帮我引荐引荐,能不能收徒,他老人家自然心里有数。” 刘晋元转念一想说道:“那没问题,收你为徒应该不行,但是肯定会传你法术的,因为我师尊也是蜀山长老啊。” 李逍遥大喜过望,拽着阿七跟唐玉小宝认识。不过心里暗自都囔:“蜀山长老确实听起来好威风啊,只不过阿七为什么要用‘也’字呢?” 刘晋元为人谦和君子,做事不疾不徐,在回去见师傅的路上,先带着大家参观了沿途的“创新”: 指着河边的水车道:“这水车能源源不断地把河水输送到田地里,田地里不用水的时候就打开闸门把水储存到旁边的大石坑里。水车原本是要两头牛来拉,如今一个僵尸就可以替代,而且昼夜不停。” 又指着另一边叮当作响的铁器铺子道:“这锻造铁器的大部分时间和力气,都用在折叠锻打上,以前需要铁匠亲自抡锤,如今加了一组齿轮和滑轮,只要僵尸像拉磨一般推着它,就能把大锻锤提起落下,用它来折叠锻打。生产铁器的效率提升了10倍!” 众人不禁啧啧赞叹,所有人听到僵尸的想法都是斩杀消灭,偏偏这位刘公子状元的师傅能想到如此奇妙的招数,把僵尸转化成生产力,果真是天马行空,不似凡人。 石长老却疑惑不解:“这僵尸虽然力大如牛,又不用吃饭不用休息,但也并非是无穷无尽的力气,终有把尸气耗光的一天,到时候如何处置?难道让他再咬一个正常人,把人变成僵尸?” 众人听闻此言,齐齐色变。 刘晋元笑道:“当然不会,那岂不是草管人命?诸位可知这僵尸来源?乃是源自山体之中一处极阴之地,这些僵尸都是其中地气孕养百年的尸体,若是地气耗尽,再拉回去补充就是了。你们看,那就来了。” 2k 众人顺他手指方向一看,果然山路上下来两位道童,后面还跟着几个村民打扮的青年。 两位道童手中扯着铁链,每一只铁链上如捆蚂蚱一般拴着十来个僵尸,一边走一边向旁边的村民说道:“看清楚了吗?只要如此操作僵尸就如壁使指。注意检查符箓千万不要掉了。” 刘晋元上前迎去,两个道童见到他,面露喜色:“师兄,师傅唤你上山回去呢。” 刘晋元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我带他们面见师尊。” 两位道童,连忙向众人行礼,口称“贵客”。 刘晋元解释:“我这两位师弟本来是山中的树精藤怪,化形日久却从不害人,相反常常救助摔伤的村民,师尊欣赏其淳朴收为弟子,也是让他们守护这个地方以免未来僵尸失控。” “这每个僵尸大概可以劳作三到五天,然后牵到阴气地洞边,养上一天就又恢复,如此源源不断,实在是利用地气馈赠而已。” 众人恍然。 继续沿着山路向前走去。 与其说是山,其实不过是一个小石山丘,不到百米高,不过一路上鸟语花香,让人心情愉悦。 不久就看到一处平坦的石顶,周边寸草不生,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冒着丝丝凉气,想必就是那个僵尸来源、喷发阴气的地穴了。 旁边有一个草庐,草庐之中,一位年轻道士跏趺而坐,双目微合,身背一把宝剑,端的仙风道骨。 当然是贺礼。 石长老越众而出,上前见礼。 贺礼回了一礼笑道:“是南诏国的石公虎长老,我虽以往未曾见面,但是久闻大名。石长老乃是南诏国三朝元老,定海神针哪! 贫道蜀山贺礼,今日得见,十分荣幸,请大家入内一叙。” 众人见草庐里十分简陋,连桌椅板凳都无,只有几个蒲团,于是每人拿一个蒲团坐下。 此时一位女道童端着茶水上来分给众人,低着头红着脸似乎不敢见人。只是一头粉色的秀发浓密油亮,盘在头上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让人见之难忘。 贺礼笑道:“这小童乃是山中花妖,化形不久,不敢见人,这茶杯是其烧制,茶叶是新采的,虽然是粗茶,胜在新鲜,请。” 石长老抿了一口茶,问道:“听闻蜀山弟子行侠仗义,常常斩妖除魔,但是我观阁下似乎并非如此,麾下妖怪不少,何解?” 那花妖道童听他此言,吓得往悄悄旁边蹭了几步,离石长老远一点。 贺礼正色道:“斩妖除魔,斩的非妖魔,乃是世上之恶! 妖魔鬼怪若是心善,与人何异? 这世间的恶人贪官,与妖魔何异?” 石长老肃然起敬:“真是高见,当浮一大白!” 众人也各自沉思。 贺礼又对李逍遥笑道:“我本在茅山上清宗与人论道,忽然被晋元以传音法器叫了过来。恰巧今日遇见了你,可谓是缘分。 你也是我蜀山弟子,你的授业恩师乃是我蜀山长老莫一兮,道号酒剑仙便是,想必石长老见过他。他算是我的师兄,你叫我师叔便是。” 石长老点头,十几年前巫后青儿成婚,就是酒剑仙做护花使者把她送回的南诏国,石长老自然认得。 李逍遥大喜,一种“终于有组织撑腰”的感觉溢满心头,连忙上前见礼,口称“师叔”。 贺礼点点头:“你师父是个潇洒无羁的性子,只传了你基本的御剑术。 他与你初见时,用了一手壶天之术,把拜月教徒收在了葫芦里,我教你这个可好?” 李逍遥激动不已,拜谢道:“多谢师叔,嘿嘿,你比我那个师父大方多了,我求他传,他都不肯。” “哈哈哈,”贺礼抚掌笑道: “那你可幸运了,若是论壶天之术,他比我差远了。 我刚从楼观道交流回来,得到了他们太清宗炼器的真传。 我传这一手,你仔细揣摩,日后自己也炼一个空间法宝,肯定远胜你师傅的酒葫芦!” ------题外话------ 感谢“昵称不要啦”的月票! 第250章 施巧计状元用僵尸 赵灵儿因为妊娠反应激发了女娲血脉,双腿化作蛇尾,怕被人看见,情急之下翻窗逃走,躲在一片无人的树林哭泣。 刚巧被出来玩儿的阿奴碰到。阿奴是赵灵儿儿时的伙伴,而且作为圣姑的“徒弟”,她熟知女娲后人的故事,一眼就认出了赵灵儿。 有阿奴的开导和指导,赵灵儿收起了蛇尾,重新变得开朗。 所以阿奴其实是下一代圣姑,只是如今年纪还小,太贪玩儿。 二人遇到了石长老一行人,交流中灵儿深感南诏国需要自己解救,决定承担女娲后人与南诏公主的责任。 而李逍遥和林月如也一路寻找赵灵儿,两拨人恰巧在白河村遇见。 “灵儿,还好你没事!那天你被蛇妖掳走,我一直在找你……”李逍遥激动的红了眼眶。 “喂,什么蛇妖?我告诉你啊,灵儿是我们南诏国公主,有我阿奴在,公主不会有危险的!”阿奴赶紧跑过来分开两人。 随即阿奴来回看了看两人的表情,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是驸马爷啊,我叫阿奴,是公主的好朋友。这边是唐玉小宝还有大石鼓……哦不,石长老,我们要接公主回南诏国哒。” 李逍遥因为失忆不记得结婚的事,对于自己的定位仍然是爱慕灵儿的小青年,此时听到阿奴的话,窘迫得连连摆摆手,不知道如何回答。 石长老看出了他的尴尬处境,邀请道:“既然大家的想法都一样,不如一起向前走。” 唐玉小宝上前禀报道:“义父,我刚才在来的路上打听了,这个白河村闹僵尸,我们最好还是不要从这里走。” 石长老笑道:“这一路上艰难险阻不知道还有多少,区区僵尸有什么好怕的?这白河村处在交通要道上,如果绕路又要多花几天时间,走,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解决了僵尸之患!” 结果一行人来到白河村之后,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场景。 僵尸确实有不少,只不过嘛…… “义父,你看这边!”唐玉小宝。领着众人来到一处草棚之内,直接草棚正中央放了一个巨大的石磨,一个僵尸浑身缠满了铁链,被捆在石磨的把手上,奋力地推着石磨转圈圈。 旁边一个老农正在惬意的躺在躺椅上抽烟袋。见到来了一群衣着华美的人,连忙起身向前迎接: “诸位贵客请坐下歇息,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啊?” 这一幕太过诡异,众人不敢太过靠近,唐玉小宝远远的隔了三四丈问道:“这位老丈有礼了,我们要往南方去,正好路过此地。那旁边草棚下的磨盘,是何人在推呀?” “哦,你说那推磨的,那是僵尸啊!你看看这脸色,你看看这獠牙,这可是实打实的僵尸!力大无穷,比得过一头驴,推起磨来顶10个人呢!”那老头在台阶上磕着烟袋锅,自豪的说道。 这一下让众人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认了僵尸的存在。 这老头怎么看也是一个普通的村民,为什么不害怕僵尸呢? 那老农热情地介绍道:“我们村上原本是闹僵尸,旁边的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大洞,冒出滚滚黑烟,以前那些死去的尸体纷纷爬了出来,变成了僵尸,很是咬了几个人。” 然后“嗒嗒”抽了两口烟之后,徐徐吐出了一团烟雾:“那时候村里人都害怕呀,都想着赶紧打包跑去得了。这时候啊,路过了一位状元郎。” “状元郎?”李逍遥和林月如对视一眼,十分惊讶,莫不是刘晋元? 刘晋元本来确实跟他们一起上路,只不过前几天被狐妖抓走之后又跑了回来,后来没过几天就跟他们辞别了。 李逍遥和林月如都是大大咧咧的人,当时也没有在意。现在仔细想想确实那几天刘晋元一直在左思右想神思不属,不复平时跑前跑后的献殷勤。 “难道是阿七被鬼怪附体了?”李逍遥和林月如心中猜测。 阿七是李逍遥给刘晋元取的外号。 李逍遥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测,众人一听可能有自己人失陷在村里,不由得更加了三分小心。 老农才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变化,继续侃侃而谈:“没错,就是我们大唐的状元郎,他前段时间拜访亲戚,回长安的路上正好路过此地,见到村民,饱受尸毒之折磨,就自告奋勇留下寻找医治的办法。” “尸毒其实那么容易治的。”唐玉小宝谨慎地试探。 “那可不是嘛,状元郎毕竟还年轻,也不是国手医师,想了很多办法,只是压制住了尸毒,让被咬的村民不至于恶化,要说治好尸毒,还没那个本事。不过咱们大唐的状元郎,那可是天上星宿下凡,不是凡人哪!”老农讲到这里眉飞色舞。 “他怎么样了?”李逍遥赶紧问道。 “状元郎拿出一个宝贝,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就把他的仙人师傅从天上请下来了!” 老农骄傲地看着众人,见他们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形:“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之前过去的两拨客商都不信,可是眼见为实,去我们村里看看就知道了!那神仙是我亲眼所见,架着仙光从天而降哪,我们村里所有人都可以证明。” “他说的是真的。”石长老拨开众人上前道:“你们看那僵尸头上的符箓,是茅山上清宗的符箓,我不会认错的。定然是有茅山的高人在此,我们进村看看。” 众人向老农告辞,村里走去。老农还不忘了追上来,对他们殷殷嘱托:“你们等离开了村子,一定要向路上的人多多说起我们村,让十里八乡都来我们这磨面榨油哦!我们这里便宜一半!” 进入村子里面,果然家家户户的牛棚里、磨盘上都有一个或者两个头上绘制着符箓的僵尸正在劳作。 经过一座榨油房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刘晋元正在那里指挥生产:“绑这个僵尸的时候呢,要讲究技巧,要捆得如同龟甲一般,这样既捆得牢固又不影响它出力”。 说着就把一只僵尸捆在一个原木的顶端,然后一拍僵尸的脑袋,僵尸就嘶吼着抱着原木向前冲去,重重的顶在一排榨油架上,下方的菜籽油淅淅沥沥的流了出来。 巨大的冲击力的反作用力把原木顶了回去,然后僵尸又锲而不舍的把原木顶过去。如此循环往复,旁边的榨油工人都在感叹:这榨油效率果然远胜平时的自己,状元大才啊! 李逍遥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题外话------ 周末了,为什么失去了儿时的开心呢? 第252章 斩尸王灵儿发神威 贺礼并不避讳众人,堂堂正正地向李逍遥讲述这壶天之术的奥妙。 所谓“壶天”,乃是“壶里装天”的意思,其实就是折叠空间的神通。 空间神通乃是妥妥的高深法术,需要对于世界与时空有高度的认识。贺礼接触的空间法宝比较多,从一开始穿越到聊斋世界就得到了庙中壁画卷轴,那可是一方小世界,被贺礼天天背在身上。 到了仙剑世界,先是参悟锁妖塔的符文,然后又与楼观道当代祖师长老交流,还观阅了历代先贤炼制空间法器的心得。 如今贺礼的空间神通一跃而成自己最大的底牌,至少在此方世界已经无人能比。 贺礼毫不藏私,把自己的理解由浅入深,合盘托出。他从来不会敝帚自珍,你向来不轻视任何人的意见。 武力值的高低,文化水平的深浅,不能代表人的智慧。孙武并非三头六臂,却有兵书流传千古。六祖慧能大字不识,却能传禅宗衣钵。 哥本哈根学派的创始人、原子模型的提出者——尼尔斯·玻尔,在被人问他创建第一流物理学派的秘诀时回答说:“因为我不怕在学生面前显露我的愚蠢。” 话说来容易,实际上却非常之难。 普通的世界里放下傲慢与偏见尚且不能,那么来到武力值超群的仙侠世界必然就会膨胀迷失,自以为高人一等。 久而久之就迷失了本性,失去了修行之“降伏其心”的真意,变成了争夺资源的黑道修仙流。 在变强的路上,每一刻都要与自己做斗争。 “凛然不可侵犯”、“仙不可辱”等等说法,何尝不是修行者陷入了魔障之后的状态呢?高高在上、自命不凡。 所以修行之中很多人就遇到了这个难题,常常采取极端的方法来矫正。或者变成一个邋遢道士沿街乞讨、或者变成一个破烂和尚游戏人间。就是为了打击自己的孤傲之心。 不过贺礼还年轻,还喜欢体面,接受不了这种方式,所以他的方法就是常常与人交流,在人与人的商谈中能够时刻把握平等,感受平等。 所以他一番讲解是切切实实的想把这个法术讲得尽量透彻。不过毕竟太难,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逍遥,你懂了吗?”贺礼问道。 李逍遥挠挠头:“懂…一半…” “哈哈哈,我这法术精微奥妙,岂是听一遍就能明白的?你是个练武奇才,对于武功招式学得快,但是在法术神通这一方面也和大家一样。你若是有不懂的就去和你师弟刘晋元交流。”贺礼挥手,李逍遥告辞离去,缠着刘晋元指点自己。 林月如看到这一幕,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在她的心目中潇洒无羁的天才英雄李逍遥,如今竟然要向她的废物表哥刘晋元死皮赖脸的请教? 林月如的心里拧成了麻花。 不管这几个冤家,贺礼和石长老继续饮茶谈天: “实不相瞒,此处乃是极阴地穴,相信石长老也能看出一二。 这里原来名叫将军冢,是几百年前,有一位将军死后将尸身埋葬于此。由于大地运动导致阴气外泄,正好滋养了这个墓葬,养出了一窝僵尸。 如今我把僵尸绑了做苦力,无异于虎口拔牙,必然惹怒了这个洞穴深处的将军。此是祸患根源,不可不除啊。” 石长老呷了一口茶叶,然后吐了一口茶渣:“但是一个小小的僵尸头子就要我们出手,难免丢了面皮。” “哈哈哈,”贺礼笑道:“不错,我的意思就是让小辈们去历练一番,石长老意下如何?” 石长老长叹一声后,一拍大腿说道:“正有此意。我老了!以后的南诏国,还要看这些年轻人,当下正是个好机会啊。” 第二天石长老把这事情向大家一说,马上得到了积极的回应。 李逍遥正是十几岁热血上头的年纪,又急于在灵儿面前表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做什么思想工作,当即兴奋的拍着胸脯保证剿灭僵尸头子。 而经过一晚上的促膝长谈,刘晋元和李逍遥、唐玉小宝已经成了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李逍遥要下地洞,他两个人也要同去。 林月如则是拧着李逍遥和刘晋元的耳朵,质问他们两个为什么忘了自己?林月如肯定也要跟着进去。 灵儿等他们停止了吵闹,抬起雪白的皓腕微微一笑说道:“我这里有个小石头,是玉佛寺的主持所化,他有对付僵尸王的方法,我跟你们一起去”。 李逍遥激动莫名,这是从林家堡和灵儿失散再相逢后,灵儿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此时看着灵儿那一如既往甜甜的微笑,一时间美好的回忆、失散的愧疚、最近的委屈一起涌上喉咙说不出话来,只好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大家就进去。”贺礼挥挥衣袖:“我和石长老就在这里给你们作镇,不用怕。” 一伙人如同山洞探险的孩童一般,兴冲冲的进了洞穴。 贺礼则和石长老谈起来山南海北的各种见闻。石长老平时看起来寡言少语,是因为他和年轻人的话题不多,其实本质上他也是一个热心善谈的人。 遇到言语投机的贺礼,石长老。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讲述自己年轻时的经历。 不过当他刚眉飞色舞地讲到60岁时,忽然地底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这座小山彷佛都跟着晃了几晃。 不一会儿就看到这伙人互相搀扶着爬出洞穴,只有灵儿轻移莲步,走在最后面。 爬出洞穴后看到贺礼和石长老,李逍遥“哎幼”一声直接瘫坐在了地。 “区区几百年的僵尸,应该是手到擒来?”贺礼笑眯眯地问道。 “那僵尸,本事也就一般,我一剑就能砍它个半死。”李逍遥嘴硬道。 当接收了几道鄙视的目光后,李逍遥哼唧着说:“不过这家伙耍赖,坐在一处阴气池里,根本砍不死他呀。” 阿奴笑嘻嘻地凑过来:“我猜呀,这次是公主大发神威,解决了僵尸王。是不是呀?” “你猜对了。”李逍遥垂头丧气。 灵儿连忙替李逍遥找补:“逍遥哥哥好厉害的,主要是他牵制住了僵尸王,我是靠着小石头克制它。” 这番话让李逍遥如同三伏天吃了冰西瓜一样爽快。 同时也让林月如很是喝了几口干醋,酸熘熘的捶打着地面。 贺礼点头道:“灵儿解决了僵尸王才是正常的,她是女娲后人,天地间至高神明的后代,你们这些三脚猫功夫哪能比得上呢?我教给你们的,回去好好练,仔细揣摩,听到了吗?” 李逍遥和刘晋元赶紧低头抱拳称是。 第253章 须臾间起楼月下酌 在原本的剧情里,众人不敌僵尸王,靠灵儿爆发女娲之力解决。不过灵儿强行动用女娲之力,亏耗了身子,随即也晕了过去。 这次却是不同,灵儿动用女娲之力后,除了稍微有点疲惫外,并无什么异样,这正是因为她的母亲青儿已经香火成神,就抛却了以往的灵力,导致独属于女娲后人的灵力与气运统统流向灵儿。 还有就是这里本来就是地底阴气浓郁被将军尸王占据,如今尸王化为灰灰,阴气无所依凭,自然也向灵儿流去。毕竟女娲娘娘可是大地之母! 两种好处叠加之下,灵儿只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好似凭空长高了几寸似的,看着李逍遥他们觉得像是俯视一般,可是凑近了比划,自己仍然比他们矮半头,真是奇怪。 灵儿扶着一众人出得洞来,远远看到了贺礼和石长老仍在草庐之中论道,阿奴已经“哎幼”一声跑了过来,把灵儿搀着的几只手扒开,拽着灵儿进草庐休息。 灵儿也知道他们并无大碍,怜惜地看着脱力的李逍遥,一步一回头地被阿奴拽走了。 顿时草庐外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人。林月如压着李逍遥的胳膊,李逍遥枕着刘晋元的大腿,刘晋元抱着唐玉小宝的腰,唐玉小宝搂着一块大石头。全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灵儿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珠子散发着土黄色的光晕。 “这是僵尸王掉下来的。” “是土灵珠。”灵儿手脖子上的佛珠突然钻出一个小和尚,得意的说道。 石长老欣喜地点点头:“好好好,收集齐了五灵珠就能回去加固水魔兽的封印,说不定皇后就能得到解脱,重新化为人身。灵儿你可要收好了!” 灵儿用力的点点头,把土灵珠珠藏入怀中。 贺礼微笑着看着他们,并没有说出实情。 所有人都不知道,原本的命运都已被一一扭转。 “大家除了僵尸王,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功莫大焉。既然如此,怎能不好好休息休息呢?”贺礼对石长老笑呵呵地说道:“我们可以住草庐,不过年轻人还是喜欢舒服的地方,不能让他们受苦。” 石长老点点头,刚想提议去前方的镇子上住。 只见贺礼伸手一指,旁边的空地上钻起一个个石柱,这些石柱一般高一般长甚至有着同样的凹槽,整整齐齐的排成两排。 阿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听到山下悉悉嗦嗦的响动,一株株原木从树林里飞了过来,自动脱掉枝叶和树皮,甚至自动烤干,长出一层焦炭外壳,飞过来直接搭在石柱中间的凹槽上,严丝合缝。 “这是四梁八柱,贺长老在给我们建房子。”一向温柔稳重灵儿也不知不觉的提高了声音。 脱落的树枝变成椽子,树叶混着茅草编制成草席裹住房顶,再与泥巴交融成为稳固的复合材料。 一座二层阁楼的毛坯已经完成。 继续有着树木飞来,在空中解体成为木料,一个个的榫卯配合,组合成精美的桌椅板凳、屏风门窗。 阿奴瞪大眼睛看着一个精工细作的垂花柱式拔步床须臾之间组合完毕,四角及床沿以十根立柱坐落在方形须弥式台座上。上部四圈各镶三块楣板,浮凋折枝花卉纹;楣板下安夔纹倒挂牙子;床围及床牙浮凋卷云纹、床前门围子浮凋麒麟送子纹。 这个在民间需要上千工时的精美艺术品,明清家具的巅峰样式瞬间俘获了这个苗族少女。阿奴蹦跳着指着这个华丽繁复跨越了时代的大床:“我要这个、我要睡这个!” 贺礼哈哈笑道:“好啊,这就是为你和灵儿准备的闺房。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在这里曾经有一个家。” “我永远都不会忘的!你真是个大好人!”阿奴高喊一声,直接扑上去打滚起来。 这时候,来了一队村里的妇女,各自带着崭新的被褥、轻薄的红绡、谷子壳填充的枕头,把一个个房间布置好。虽然算不得华丽,但是干净温馨。 贺礼与石长老把李逍遥他们一个个抬入房间之内,阿奴和灵儿也七手八脚地把林月如抬进屋里。 只不过阿奴执拗地把李逍遥安排在灵儿房间旁边,而把林月如放在了离李逍遥最远的房里。 月上中天,阁楼响起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贺礼与石长老则在月下对饮。 “贺兄弟真是好手段!老夫我一辈子谁也不服,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一座二层小楼,须臾之间建成,堪称鬼斧神工也!”石长老赞叹道。 “要说这手段倒也不难,我辈修行之人心灵手巧,做起木工、石匠自然也是速度数倍于常人。更兼能一心多用,做出此等效果也是理所当然。”贺礼微笑道。 “哎,话是这么说,可是哪个修行之人肯做木工瓦匠呢!别说修行之人了,就是民间练武人士,一旦武功有成就,或者作威作福成立帮派,或者聚啸一方打家劫舍。谁又肯为老百姓打一个井、建一个屋呢?”石长老感叹到:“我往日常常为一身武功而自傲,今日才知自己的浅薄呀!” 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替二人把酒斟满。 “就好比官学里的读书人,县官日有廪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慰,期待他们功成名就之后,做一方父母官,为民造福。 可是这些人必然有人成为清官,也必然有人成为贪官。清官多则人民之福,贪官多则人民之祸。 如果你我正是其中的一员,那么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普通老百姓活得更好呢?灵儿,你也想想。”贺礼提出了一个问题。 石长老当即拍桌子道:“我当然是上奏皇帝,请得尚方宝剑,明查暗访,斩尽天下贪官污吏!叫一个个心有阴私之人胆寒退缩。久而久之,自然贪者下而清者上!” “石长老说的是吏治之道。要扶民间正气,就要先肃清吏治,此乃老成谋国之言。 你认为呢,灵儿?”贺礼赞了一句,转头又问灵儿。 “我觉得要以身作则,急百姓之所急,给百姓之所需,帮助每一个身边需要帮助的人,然后被帮助的人再去帮助其他人,这样久而久之大家互帮互助就能建立起更和谐的国家。”灵儿回答道。 “好,这是儒家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佛家的燃灯传火之道。以身作则、从我做起、慢慢改变、照亮别人。”贺礼赞叹道。 “治国之道,儒皮法骨,以儒家推行教化,以法家惩治妖邪,不可偏废。石长老说的是臣子之职,灵儿讲的是皇家修养,二者合二为一,天下百姓之福啊!”贺礼感叹一声。 “仙道门派也是如此,杀伐者多而建设者少,不能利国利民也。需要做出改革了!” 第254章 开心扉贺礼劝灵儿,苦读书拜月崇大唐 “仙道之人,不事生产,所有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皆来自于人民,与官员何异?若不能济世救民,则与贪官庸官无异,成为社会的蛀虫。迟早让民众不堪重负,掀了他们的鸟位。” 贺礼给二人细细分析: “所以我此次拜访茅山、楼观,并非只是谈论道法而已,更是天下苍生。华夏大地历经数次战乱,佛教顺势而起,道家被数次绞杀,没有人比道家更懂得济世安民的重要性。三大仙门达成一致,一场变革就在眼前了。” 石长老看着贺礼云澹风轻地就说出了搅乱仙道风云的大事,不由得心折,转头对灵儿谆谆教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灵儿你要好好学习!回到南诏,快到斩乱麻!你父王就是优柔寡断,眼睁睁看着拜月教坐大,如今尾大不掉,悔之莫及啊。” 灵儿柔柔地说道:“我希望大家坐下来握手言和,一起发展,白苗黑苗亲如一家,不好吗?” 石长老恨铁不成钢地叹气:“灵儿,你太天真了!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容易,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拜月是我的养子,我太了解他了。” 贺礼打圆场道:“灵儿还是个孩子,未来的重担暂时还不必忧心。石长老,你还要发光发热呢。” 石公虎苦笑一下,是啊,她才十六岁,天真浪漫的年纪,就要被迫承担家国重任。想到此处,心中也不由得泛起怜惜之意。 贺礼拍拍灵儿的肩膀:“古往今来,可称得上枭雄的帝王多如牛毛,可是爱民如子的可谓寥寥,你能够秉承女娲之大爱,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世上若没有理想主义者,那就不会有奇迹出现。 记住,你是要拯救天下苍生,庇护万民的女娲后人。区区南诏国的小事,一定能够处理好。 贺礼走上高台,背手仰天凝望着一轮圆月,悠悠地说道:“南诏国的事,到了南诏国再考虑。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这月色?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你们说呢?” 灵儿不太理解,只是抿着嘴笑。 石长老却恍然大悟,一张苦脸上绽放出笑容:“是啊,让孩子们好好玩几天,就在这里,记住那无拘无束的快乐,他们曾经拥有。” 接下来的几天,小山上、村落里,到处是美食、篝火与欢声笑语。 红色的蒲公英悄然飘落,把肆无忌惮的快乐烙印在每个人的心底。 纵然人生再苦、责任再重,也不能抛却难得的快乐、珍贵的友谊,不是吗? “骗自己爱还存在 泪水却失踪不断 命中注定没有你的未来 莫失莫望渐渐消失的空白 什么都别说我不想懂 至少我还拥有美丽的梦 什么都别说我真的不想懂 终于明白该放手” 红色蒲公英的快乐,原本短暂而美好。 这是每个看过仙剑一的朋友们,心中永远的遗憾。 贺礼既然来了,就要让这快乐永远延续下去。 他拨弄命运的转轮,把痛苦的灰尘拂去。 …… 话分两头,拜月已经来到长安,得到了隆重的欢迎。 礼部官员直接把他迎入鸿胪寺下榻,钦天监来人直接邀请拜月进入藏书阁。 在这里,拜月看到了历代太史令、钦天监官员的手稿。看到了张衡亲手打造的浑天仪、地动仪。 拜月没有回鸿胪寺,而是住在了藏书阁。他无论白天黑夜都在看书,虚心地向每一个人请教,和每一个天官讨论书中的记载。 他找到了战国时期就流传下来的最早的恒星表,看到了当时的齐人甘德和魏人石申共同编着的《甘石星经》里,对于金、木、水、火、土这五大行星的运行规律的观测和总结。 他找到了《晋书·天文志》,看到了关于“盖天说”的记载:“北极之下为天地之中,其地最高,而滂沲四聩天地隆高相从,日去地恒八万里。”意思是地面不是“平”的,而是有弧度的穹形,并且大概和天是同心圆。 拜月长叹一声,原来贺礼没有欺骗我。 他继续翻阅,来到了汉朝时的记载区,找到一本《尚书纬·考灵曜》记载有这样的文字:“地有四游,冬至地上行北而西三万里,夏至地下行南而东三万里,春秋二分是其中矣。地恒动而人不知,譬如闭舟而行不觉舟之运也。” 大地不仅是圆的,还如同皮球一样转动?! 这就滑天下之大稽了,拜月嘲笑了一下这个天马行空的作者。继续向后翻阅。 忽然他翻到了张衡的手札,手札里记载着张衡另一个猜想:人在地上而见周天星斗运转,若人在星斗上,岂不是大地在运转?大地若圆,则应当能转,否则何必圆?或许非是日月动,而是地动! 这个带着天文星象和相对论思维的猜想给了拜月重重一击: “我以为自己是发现大地是圆的第一人,原来并不是! 我为自己敢于坚持常人无法理解的猜测而自豪,视普通人为愚昧无知。此时此刻自己却犯了同样的愚昧无知的错误! 大地是圆的已经够离奇了,那么大地在转动也并非不能。中原历代先贤,竟然如此人才辈出,不愧是天地所钟的神州! 大唐、大唐!怪不得万国来朝,我爱这个充满智慧的地方!” 拜月古井无波的心灵,窜起无边的火焰,那是求知之火,渴望之焰。 一连十天不眠不休地读书,而且待人和善、每问必答,回答时往往思想深刻、鞭辟入里,这样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拜月的名字在长安学术圈子的口口相传中,迅速流传开来,好多国子监的学生也前来拜访,想看看这个远道而来的南诏国人是否真的的充满智慧。 冷清多年的钦天监,忽然门庭若市。 这一天,拜月正在和钦天监官员讨论一本书中记载的数据,乃是当代高僧“一行法师”和钦天监的“南宫说”带队进行的测量记载。 “此次测量活动,地点达12处,以洛阳为中心,北起铁勒,南达林邑,测量范围之大前所未有!” 钦天监官员自豪地说道: “这里记载了每个测量地点的北极高度,以及冬至、夏至、春分、秋分那天正午八尺之竿(表)的日影长度。由此推测出了‘南北两地相差351里80步,北极高度相差一度’的结论,证明了大地确实是圆的!” 如果贺礼在旁边,就知道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对地球子午线的实测,而且数据十分接近真实了。甚至可以由此估算出地球直径来! 这样的伟大行动彻底征服了拜月,原来中原不禁早就有人想到,大唐更是有人用实际行动去测量了! 他对大唐有这样的人物而心折不已,连忙询问一行法师和南宫说现在何处,十分想要拜见。 那官员笑道:“两位前辈仍在各地奔走,要把一生奉献给天文历法,我们也是按时收到他们通过驿站送来的记载,不知他们人在何方啊。希望二位前辈平安长寿!” 拜月对此书深深一拜,拜这奉献后人的无私智者。 忽然有公公前来宣旨:“圣上诏,三日后,石拜月进兴庆宫议事,钦天监、鸿胪寺、大理寺都要齐全,公开辩论弘扬正法,为圣人庆寿!” ------题外话------ 感谢zb、焚琴煮鹤\/亲亲的票票。另外,zb大老是有好几个马甲吗?我记得还有冷zb什么的 第255章 拜月怒杀杨国忠 玄宗诏拜月进兴庆宫,钦天监、鸿胪寺、大理寺三堂会审石杰人的大戏拉开帷幕。 “圣人,那石杰人道号拜月,听名字就小家子气,南方蛮夷之地的人,能有什么才华?我看啊,大概率是名不副实,陛下何必劳动这么大的阵仗呢?想当初贞观时期的玄奘法师弘法怕也没有如此场面?” 华清池中,一位蛾眉臻首、圆润妩媚的绝世美人正在素手轻捻着一颗剥好的荔枝放入怀中老者的嘴里。 那老者张口连荔枝带手指一起叼住啜了几口,惹来一阵轻嗔薄怒后嘿嘿笑道:“你懂什么。历来天子做到极致,就是如太宗一般万国来朝,四海膺服。这可不是靠着钱财武力可以办到的,更重要的是文化! 美食美酒、绫罗绸缎,只能晃住下等人的眼睛。那各国的权贵王室、智者大德,岂会只看这些外物? 要让各国的贵族使节见识到大唐的诗词歌赋之美、天文地理之高深,他们才会从心底向往大唐,回去后才能吹嘘大唐,让天下都知道,长安是天下的文明中心!朕,是天命之主!大唐才能国祚万年!” 唐玄宗虽然老了,但是心机之深、见识之远却更上一层楼。只不过人一旦执迷于权术、耽于傲慢,终归会被历史的浪潮淹没而不自知。 天天缩在宫中吃荔枝的人,还是当年的雄主吗?! 话分两头,很快到了辩论法会这一天。如此兴师动众的文化盛会,长安已经很久没有举办过了。 再加上唐玄宗的寿诞在即,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想要在此表现一番,说不定便能入了皇帝青眼,从此扶摇直上。 再加上拜月这么多天来,在长安学术界着实打下了好大的名头,已经有了很大一批年轻的官员或者国子监的学子作为忠实的拥趸。 这一天兴庆宫内,贤者云集,官员毕至。连伺候的太监都是卓有文采的一类,他们之中有人专门负责记录,有人专门负责传话,把大殿内经开的对白辩论、精彩词句及时的传递到宫外,让翘首以盼的长安民众知道大殿内发生了什么。 不需要获得最后的胜利,只要有那么一两句精彩的论述传了出去,此人就能在长安博得名气,为以后的仕途铺平道路。 是以,兴庆宫的空气,都火热了起来。 一套冗长的仪式过后,双方分东西坐好,辩论正式开始。 让人惊讶的是拜月这位从南诏撮尔小国来的蛮夷之人,身后也有着不少的学者支持,大多是钦天监的年轻官员,还有国子监的监生。 拜月远来是客,依照礼数,能先发言半个时辰,讲述自己的科学之道。 拜月先讲了大地是圆的,引起现场一片嘈杂的议论。后来再将大地在时刻转动,更是如同油锅入水,惊起了一片沸腾。 大唐有才学的人固然多,风气固然开放,但是无论文人墨客还是王侯将相,懂得天文地理的实在寥寥无几。拜月这一番论断实在是太过超前,如同惊雷一般炸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在那大街上、坊市之中,更是人声鼎沸,有支持者、有反对者,争得面红耳赤。还有那么几个人在不起眼的地方,怔怔地若有所思。 等拜月的发言完毕之后,所有反方的人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一举驳倒这一个口出狂言的蛮夷。 但是实际的效果却是让人难以捉摸:面对康慨激昂的讨伐,拜月总是不慌不忙,微笑着摆事实、讲道理、拿数据、翻记载。如此这般过了一个时辰,拜月身后的支持者已经多过了对方。 三个时辰后,辩论法会结束,拜月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再也没有人能够出来辩驳他的理论。 原以为大唐文化盛世碾压蛮夷井底之蛙的样本好戏,来了一个惊天反转。 皇宫外的大街上也鸦雀无声,所有人一个个的伸长了脖子,如同被掐住了咽喉的大鹅。 这时候拜月起身走在大殿中央,面对李隆基说道:“中原神州确实人杰地灵、气运所钟,我在钦天监半月以来,翻阅了无数前人的记载,实在是受益匪浅,我能得出如此伟大的结论,也离不开身后各位的鼎力帮助。” 李隆基阴沉的神色舒展开来,缓缓点头,心中默默想道:“这倒是一个机灵的人物,若是他从此表示皈依大唐,那么提拔他作为一个标杆,招揽四方人才,又能显示我盛唐的雍容气度,有何不可?” 但是没想到拜月忽然话风一转:“如此智慧的结晶、文化的瑰宝,竟然被束之高阁,尘封在那藏书楼中,不见天日! 钦天监里多少有识之士,国子监中多少不凡的人才,都做了那默默无闻的平凡之人,正如这书中的文化瑰宝一样蒙尘!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可见大唐朝野之中,那些位居高官的,都是什么样的败类?! 这大唐空有华丽的外表,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衰败已至也!” “大胆!” “胡说!” “尔敢……” 顿时原来在大殿中安坐看戏的权贵高官们纷纷站起来指责拜月,恨不得生啖其肉。 拜月却冷笑一声:“当一句话就让另一个人暴跳如雷的时候,说明我说的是真话。我身后的这些八九品官员,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指责我呢,嗯?” 大唐的科举制度本来就不成熟,察举制反而是主流。既然是察举,自然是谁上面有人,谁就能被察、被举!此时的朝堂之内,李林甫一手遮天,麾下党羽无数,有才华而默默无闻者多矣,连李白如此才学,都成了一个宫廷玩物,更何况他人? 所以此时在场的大部分人听闻此言都默默自哀自怜,没有一个跳出来反对。因为拜月说的,是事实。 死一般的沉寂下,突然一个人大声呵斥道:“石杰人,尔蛮夷也,岂能妄议朝政?大唐自有国情在此,你井底之蛙安敢饶舌? 你这样口出狂言的狂生儒士,我见的多了,想博一个名声,好当官罢了! 你若此时磕头赔罪,我在圣人面前保举你做一个钦天监监正,如何?” 拜月冷笑道:“你是何人,也敢让我磕头?” 那人哼了一声,骄傲的说道:“太府卿杨国忠是也!” 拜月哈哈大笑:“奸臣也,久闻大名,今日既然撞上了,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伸手一抓,遥遥把杨国忠抓在手上,虚虚一捏,杨国忠浑身骨骼粉碎,摊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哀嚎了一刻钟后气绝身亡。 第256章 玄宗喋血兴庆宫 拜月弹指之间就杀了杨国忠,着实吓坏了一众高官显贵。 杨国忠杀得,他们杀不得?一时间再也无人跳出来义正言辞装模作样了,一个个噤若寒蝉直往桌子底下出熘。 “金吾卫何在?旅贲何在?”唐玄宗反而镇定自若,第一时间高喊召集护卫。 这场文坛盛事,大部分兵力用于防护外围,不过自然有机动部队保护皇帝,听闻宣召,几个呼吸之间集结阵型,就远远围住了拜月,挡住了皇帝。 此时,几个大臣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满脸通红地呵斥道:“快,拿下这个蛮夷之人,乱臣贼子!” 金吾卫岿然不动,根本没人看他一眼。这是皇帝亲卫,谁也命令不得,没有皇帝的命令,拜月就是杀光了现场他们也不会捉拿。 这些人衣甲鲜明,身材魁梧,行动如风,一看就是了不得的锐士,不过却都是凡人将士,拜月当然也并不放在心上。 他从头到尾没有动弹一下,仍然满面温和的笑容,看着杨国忠哀嚎而死。 拜月缓缓开口说道:“这大唐盛世,这华夏千载文明流传,多么让人羡慕,多么让人神往,多么应该珍惜呀! 可是往往大好江山盛极而衰,毁在这些肖小之徒的手里!” “石杰人,你虽然是小国使节,不通礼数教化,但是当庭杀官,罪无可恕,你还有什么遗言,大可以讲完,我大唐胸怀宽广,让你死个明白!”唐玄宗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兴庆宫的大殿里。 拜月负手而立,仰望天空良久,说道:“我在钦天监中十余天,领悟了宇宙运行的奥秘,以已心测天心,冥冥之中看到未来。 大唐天下盛极而衰,就在顷刻之间,安禄山史思明叛乱,长安失陷,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良田千顷化作无边野草,悲夫!” “胡扯!” “蛊惑人心!” 又有一大帮人跳出来指责拜月。 拜月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此后战乱纷飞不断,到后来胡人占据中原,汉人沦为两脚羊,人相食,灿烂文明几乎毁于一旦,皆你之过也。” 唐玄宗哈哈大笑:“你这个人忒也有趣,胡吹大气,蛊惑人心的本事比当年的老和尚们还要高上一筹! 朕继位以来,戡太平公主之乱,稳住了皇权,杜绝外戚干政! 朕励精图治,任用姚崇、宋璟开创开元盛世,世风明谨! 朕练兵屯田,开疆拓土,恢复安北都护府,长城以北土地重回大唐。扬威西域之地,重新恢复大唐荣耀! 朕检田括户,任命宇文融为覆田劝农使,十数年来,人口递增,达到历史之最! 朕使马怀素、元行冲、吴兢、韦述等学者20余人在秘阁编校数年,成《群书四部录》200卷,在东宫“丽则殿”设立“丽正书院”,又创“集贤书院”专供藏书、校书。大唐文人辈出,为历代之最!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朕,做不得这千古一帝吗?” 大殿外的角落里,一个身着红袍孤独的老人正在颓然饮酒,都囔道:“三郎啊三郎,那是曾经的三郎,不是现在的你!” “好大喜功者,须臾而亡,秦始皇尚且如此,何况你呢?”拜月澹澹的说道:“曾经励精图治,不是现在耽于享乐的借口,治国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今大唐已经退无可退! 我一路从西南而来,路上眼睁睁的见到大唐底层人的生活,你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车辚辚,马萧萧,农人送粮累弯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路者问行人,行人但云征税频,家中薄田收一斗,交给官府八升三!君王宫里高乐时,岂知天下饥与寒?” “一派胡言!” 唐玄宗愤怒的一拍龙椅扶手:“我大唐沃野千里,人员亿万,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这天下哪里还有吃不饱饭的大唐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变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百姓种的粮食,吃的却是糠秕,织的是绫罗绸缎,穿的是破布麻衣!” “太极宫中歌舞,华清池旁琉璃,边疆带甲百万,朝中硕鼠奔袭,都是何人承担?莫非这大唐,当真天降粮食?!” 拜月没说一句,就向前迈上一步,唐玄宗的老脸也更红一分。 “我再给你讲一段我自己的路上见闻。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三男邺城戍,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室中更无人,惟有乳下孙。 有孙母未去,出入无完裙。 老妪力虽衰,请从吏夜归! 这就是你的盛世大唐?” 唐玄宗愤怒不已,站起来戟指拜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王且享乐,吏何以堪?”拜月坚定地质问道。 唐玄宗颓然坐下。 这时候突然一个宫装妇人如同一团香风从后门而入,直接扑到了唐玄宗李隆基的怀里:“圣人!陛下!我…我听说,那可怜的哥哥被人当庭害死了,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吗?” 拜月看这进来的妇人,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赤,纤腰隆臀,胸怀博大,两靥飞红,目蕴风流,肌肤赛雪,长腿赤足。顾盼之间妩媚横生,举手投足勾魂夺魄。 正是杨贵妃听闻噩耗,不管不顾地闯进兴庆宫大殿,虽然于礼不合,但举世皆知杨贵妃是唐玄宗心头好,宫中之人更是体会深刻,有谁敢拦? 这一番衣衫不整、梨花带雨、胸口上下起伏的模样,直接看得满殿君臣眼睛都直了。 只有角落里,一位正在搀扶喝酒老人的年轻人恨恨的盯着她,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这贱妇!竟然如此猖狂? 兴庆宫大殿之内乃是文化盛事,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能丢了风度,岂可任凭妖媚妇人如此作态? 各国使节都在此处,大唐必将变成笑柄也!” 老人睁开眼睛疾言厉色道:“李亨,今日大唐的耻辱你要铭记在心,日后引以为戒,你记得吗?” 年轻人重重点头:“贺监,你放心,我一定会忧国忧民,至死方休!” 不说大殿角落里这两个人,却说大殿中央,纵然杨贵妃如此风流失态,也动不得拜月内心丝毫。 “杨国忠,恶贼也,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今天死在我拜月手上,是其命数也!”拜月直言不讳,彷佛踩死一只臭虫一样澹然。 “你…你…”杨贵妃气得如同怀揣两只兔子,转头用一双红肿的杏眼盯着唐玄宗:“这样的狂悖之徒,圣人还不把他千刀万剐?” 唐玄宗身子一震,喝道:“不错,朕险些被你蒙蔽了!朕是千古一帝,大唐天下岂能有如此之事?必然是你这蛮夷之人胡编乱造!我大唐人人幸福,个个如意,左右给我拿下他!” 但是往日如臂使指的金吾卫却没有人动弹。 拜月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你这妇人,如果这是贪图享乐倒还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涉足政事,毁了大唐江山! 大唐江山丢了事小,这万卷藏书毁于战火,你,你们,担得起吗?” 拜月伸手一抓,拳头攥紧,杨贵妃就如同出水的鱼一般躺在地上挣扎,双手胡抓,、双腿乱蹬,直接把身上的玲珑抹胸都扯得到处飞舞。本该香艳的场景,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寒战:她活活窒息而死,脸色青紫,长舌吐出,死相惨烈更胜杨国忠! “你…你敢?!爱妃!”唐玄宗吓得从龙椅上跌落下来,连连后退:“你有妖术!快快宣护国真人上殿护驾!快宣茅山弟子,蜀山弟子,楼观道弟子护驾!” 这时候大殿角落里那个喝酒的老人突然站了出来,声如洪钟的呵斥道:“三郎,你湖涂啊! 楼观道真人,前来长安讲道三日,你把他请入寝宫,暗中询问红丸金丹之术,想要青春永驻金枪不倒,真人怒而离去! 上清宗茅山的掌教,真人在长安施展符箓救病治人,被你请到宫里询问鬼神之事。不问苍生问鬼神,茅山掌教拂袖而去! 蜀山弟子李太白,文采风流亦有报国之志,却被你安排了一个玩物的身份,在宫里作诗作曲! 三郎啊三郎,如今有谁来保你?靠这些奸臣佞臣,李林甫、杨国忠之流吗?” 唐玄宗双股战战,面如土色,看着一步步走进了拜月,对老人高声喊道:“贺监,贺师,朕悔矣,贺师救我!” 老人突然快步走来挡在唐玄宗身前,涕泗横流道:“三郎,陛下!你悔悟的太迟了! 你此时死去,远胜于你活着,你死了大唐仍然在! 不过老臣亲身参与了这开元盛世,就让老臣陪陛下,与这盛世大唐一起埋葬!陛下若是还想留点颜面,就随贺知章自尽于此!” 说罢,撞阶而死。 拜月表情古井无波:“忠臣都已经死了,你也不用独活。死在我的手上,总好过成为千古笑柄!” 伸手一指,唐玄宗吐血而亡,临死前看着杨贵妃的尸体,两行浊泪滚滚而下。 “石壕吏里新婚别,泪比兴庆殿上多!”拜月冷哼一声,踏空而去。 ------题外话------ 这章,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发表评论 第257章 灵儿难逃锁妖塔 蜀山藏剑峰上,白云舒展变幻,长风猎猎,吹起玄青色的衣衫。 剑圣面向北方,感叹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拜月被你抛出更加高深的理论诱惑而不得不去长安,到了长安又利用唐人的骄傲不得不与拜月辩论。拜月是一个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忍贵族的蔑视?一怒之下大开杀戒是应有之事。 唐皇被杀,太子上位,鼎革旧病,原本衰微的大唐命运已经扭转。 阁下只用一席话语就使得天下大势悄然变化,刚是间接拯救了千百万民众的性命。而且行云流水不着痕迹,实在是深得道之奥妙啊! 这一切都在你的谋划之中,拜月如同一个棋子一般,实在是不可思议,妙不可言哪!” 贺礼笑道:“拜月乃是和你我相似的强者,怎么会被我算计呢? 这一切都是心知肚明的合作。他渴求有机会得到更高的智慧,我为他指点一条明路,那么他当然要回报我做一些事情,特别是这件事情十分顺他心意,那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此处长安杨国忠的宅第之中,一座飞檐走拱的藏书楼,卷帙繁浩的书籍之中坐着一位温文尔雅的长衫文士,正是拜月。 他向南方望了一眼,不以为意地笑笑。 “无论别人怎么说去,获得的知识才是自己的。 只可惜这么多珍贵藏书,却祗辱于这些无知之人的书房之中作为充面子的东西,真是可悲。 可惜我虚度了十几载光阴与南诏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勾心斗角,浪费了大好光阴!” 说罢,拜月又开始了如饥似渴的学习。 自从他当场斩杀杨国忠,杨贵妃以及唐明皇之后,在场所有权贵、各国使节无不瑟瑟发抖,因为他们第1次见如此强大且打破规矩的人。 强大的人不可怕,那上清宗宗主、蜀山剑圣、楼观道馆主未必就比拜月差,但是他们都是循规蹈矩的人,绝不会一言不合就杀人,相反却要有着海一般的度量,对于普通人的冒犯也不以为意。 而权贵一直以来真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起码在拜月当场杀皇帝之前,他们认为是的。 拜月并没有控制他们,可是他们偏偏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权贵的色厉内荏在这一刻表露无遗。 第二天,全天下人都知道至尊无上的唐朝皇帝、唐明皇李隆基被文坛盛会所感,由于太过兴奋过度饮酒而驾崩,谥号唐玄宗。 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登基继位。 所有人都知道辩论是拜月胜了。然后呢?所有人都进入寒蝉首胜了就是胜了,然后就皇帝驾崩,这么大的事发生了,谁还管一个消失不见的夷狄之人? 这个解释可以自圆其说,于是天下人都信了。 只是有细心的人观察到,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好像所有的达官贵人都变得谦虚好学起来。长安城里多了一位身披白色衣袍做文士打扮的人,每隔几天就要登上一位权贵之家去拜访读书,不一例外,每一位权贵都小心谨慎地热情招待。 不过长安城这么大,什么样的奇人没有?一个小小的波澜没有人真的在意,更没有人联想到,这个人就是拜月。 马上就有一件更大的事情发生了:镇守边疆的两位大将安禄山和史思明反叛了! 两个人造反打的招牌是:太子弑父继位,他们要拨乱反正。 对于此种说法,天下人都嗤之以鼻。毕竟唐玄宗这么大年纪了,喝酒猝死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这些年大家都知道唐玄宗宠爱杨贵妃,被掏空了身子很正常,懂的都懂。 就算太子得位不正,关你们俩人是何事?女人都当过皇帝,更何况根正苗红克继法统的李氏太子? 由于仓促发动叛乱,而且时机不成熟,安禄山和史思明的叛乱声势小了许多,毕竟民心所向,现在的大唐还没有烂到底,所以这叛乱并没有让大家重视。 自大唐开国以来,哪个皇帝继位不伴随着一场血雨腥风的杀戮?唐人早就习惯了。 唯一有点直的担忧的,或许就是听说两个人勾结了魔族,麾下一支魔军刀枪不入,十分难缠。 不过新皇登基已经下旨,请了蜀山剑仙,专门擒杀魔人。 一时间,长安的大小酒楼食肆里,都在讨论魔族到底长什么样子。 话说回蜀山,众多精英弟子脚踩飞剑已经整装待发。 “此次诛杀魔族,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必然成功,但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注意保全性命。我要回来的人一个都不少!去,这是你们历练的机会。雏鹰终要去大风里学会飞翔。”剑圣一挥手,蜀山弟子们脚踩飞剑,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贺礼笑道:“道兄这句话说的好啊!蜀山弟子受了唐皇邀请为天下除害,可谓是下顺民意。暗中又得到了青儿的幸运祝福,可谓是上映天心哪!” 一旁的青儿笑容灿烂:“这么说也未尝不可,自从我一举成神之后,时时与天道感应,大概可以称得上是三分天道了。” 剑圣感叹:“若非道友想住,谁知女娲后人竟然有如此潜力,竟然能一举成神,以心合道?如今青儿三界无敌,可以说女娲后人从此改变命运了!” 青儿白了他一眼,略带俏皮道:“说到历练,灵儿把南诏国的事处理完之后,还要劳烦你把他擒来,关到锁妖塔中历练一番呢!” 剑圣尴尬地拽了拽衣袖,说道:“我是有过把她关到锁妖塔的意思,但是那时候不是形势不同今日吗? 我是不想她去送死,所以才想把她关到塔里保全性命。 女娲后人每每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拯救天下苍生,那么这天下苍生不救也罢!” 青儿笑道:“若拙大哥,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 不过我刚才说的也是认真的,有我在难道还怕灵儿出事吗? 女娲,不仅是人族之母,更是妖族首领,原来本事不济连人族都保护不好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神力更大,那么责任也就更大,我要她连妖族一起感化庇护!” 第258章 施神通公主收教众 话分两头。 灵儿、阿奴、李逍遥和林月如这一行人,由于没有了拜月的阻挠,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南诏国。 拜月忙于在长安学习进修,自然没有时间找以前的义父石公虎算账,唐钰小宝和阿奴也没有经历种种考验,阿奴仍然天真浪漫,唐钰小宝依然默默守护。 南诏国国王迎接到的这个空前强大团结的主角团。 在这样强大的阵容面前,群龙无首的拜月教,自然毫无抵抗之力。南诏国国主安心不少。 石公虎长老是个暴脾气,自然提出的建议是马不停蹄地剿灭拜月教徒。 不过灵儿已经不是当初懵懂的小女孩,她柔弱却坚定地认为拜月教徒只是藓芥之疾。以整个国家的视角来看,首先应该做的是调停黑苗白苗两个民族的矛盾。 灵儿是白苗族供奉的女娲后人,同时也是黑苗族国主的亲生女儿,就凭这双重混血的身份就立于不败之地。 再加上她温婉可人,身具磅礴灵力善于治病救人,不辞劳苦亲自踏足各个部落,再加上一路跟随的主角团时不时的当众来个斩妖除魔,进行了强大武力震慑。仅仅几个月时间,所有的苗族部落全都接受了这个苗族大神、南诏公主。 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不可以谈,而是没有足够分量的人来调停,那么谁也不服谁,战争就不会停止。 灵儿的到来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她既是信仰之神,又有国家大义名分,既有济世救民的菩萨心肠,又有降妖除魔的雷霆手段。 如此重重光环叠加之下,谁人不服? 黑苗白苗勾心斗角互相仇杀百年之久,民众早已痛苦不堪,就连早期暗暗推波助澜的双方权贵人物,此时也心向和平,只是骑虎难下而已。灵儿恰到好处的出现,自然是合天意民心,一切水到渠成。 如今黑苗白苗和谐共融好似一家人,南诏国最大的危机已经冰消雪融,所有人都期待着一个美好的未来。 那么拜月教这个原始的、立根于民众痛苦之中的宗教,此时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土壤。 因为历来宗教,无论是原始的、粗犷的,还是现代的、精细的,都逃不开两个手段:一个是用恶魔地狱等恐惧来吓唬人,另一个就是用天堂轮回来世等手段来诱惑人。 人的心中无不向往安定平和幸福,讨厌压迫恐惧和痛苦。所以如果在世间饱尝苦痛挣扎而无能为力时,就会投身宗教以获得心灵的安宁。 如今灵儿以强大的神力、洞彻的智慧调和判决了每一处部落之间的纷争。各处山林土地河流重新公平地分化给每一个部落。 所有的民众收获了土地后都信心百倍、干劲十足的要用双手创造未来的美好生活。如此情况,人间就是天堂,谁又会逃生于虚无缥缈的宗教之中呢? 所以无意之间,拜月教就被釜底抽薪,大部分底层教徒已经纷纷回归家乡种地去了。 如今的拜月教总坛之中,只剩下了顽固的激进分子以及拜月的忠实脑残粉。 灵儿李逍遥一行人来到拜月教总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群冥玩不灵的人,正在门口参拜那棵大树。 这棵树是拜月教主亲自从神秘的地方移栽过来,并且告诉所有的教徒,只要这棵树开花,结果他们就能迎来幸福的生活。所以这些从痛苦之中走过的人,无不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这棵树上,早晚顶礼膜拜。 可是这棵树只是拜月教主为了试验人心而随处拔过来的一棵树苗,对它朝拜又岂能真的有用? 更何况此时拜月,早就把这些无能的教徒弃之如蔽履,投身于中原的汪洋知识之中。 看着这众人齐齐朝拜的宏大场面,耳听得那悲凉凄苦的呼号,李逍遥和林月如义愤填膺:“这只不过是一颗普通的树,你们都被拜月骗了!” 换来的却是拜月教徒的怒目而视。若非祭拜仪式还没有完成,这些人恐怕会扑上来决一死战。 灵儿平静地说道:“他们心底的痛苦太强烈,这棵树就是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这棵树已经不是树,而是希望。” “让我去拔了这棵树!”李逍遥跃跃欲试。 “不必。”灵儿伸手阻止了他:“不要试图去破坏理想主义者的理想,永远不可能成功”。 “那怎么办?就是由他们整天在这里参拜这颗普普通通的破树吗?简直愚蠢,愚蠢至极,不可救药!”李逍遥和林月如都是暴脾气,气的跳脚。 “你觉得他们蠢,他们可能觉得我们也蠢。”灵儿不疾不徐的说道:“参拜大树和参拜佛像有什么不同吗?中原大地文明固然繁盛,但是寺庙观宇也不计其数,上香的信徒信众日日络绎不绝,难道他们也都是蠢货吗?” “这……”李逍遥哑口无言。 他出生在余杭镇,自然知道江南之地,尤其是沿海地带,家家户户都有神龛,供奉神像。过年过节,更是遍请诸天神明保佑。 只不过他生于此地从小见的多了习惯了,自然对于老人妇女日常参拜神像已经习以为常。此时此刻听灵儿一说,好像神仙和树也没有不同。 一时间李逍遥感觉到哪里不对,却只说不上来,只能挠头。 “神明和大树一样,都只是人的心灵寄托,安慰人心的东西。人活于世上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奋斗,靠自己的劳动去争取。如果说神明有什么作用,我想,那就是唤醒人的奋斗意识。”灵儿耐心地解释。 女娲后人作为大地上真正意义的神明,她是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当然,此时所有人都还不知道青儿成神的事情。 “要我说,杀光了算了。成大事者,哪能没有牺牲呢?这世上总有冥顽不灵的碍脚石,一脚踢开就是了!”石公虎在一旁哼了一声说道。 “石长老,你说过的,只要我回到南诏国,一切由我决定。”灵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石公虎退一步行礼道:“老臣只是提个建议,一切由公主做主。” 灵儿袅袅娜娜地走向前去,一步落下脚不沾地,大地上却生起一朵金色莲花托起。 所有人目瞪口呆,不自觉的给她让出路来。 灵儿站在树下缓声说道:“当着树开花结果,你们就能活得幸福。现在让它开花结果的人已经到来”。 灵儿一手捏无畏印,一手捏宝瓶印,璀璨的光华从双手涌出没入树里。树上花朵竞相开放,芬芳馥郁。须臾之间,花瓣尽落,结满了累累果实。 刹那芳华之间,花瓣飘零如雨,灵儿就站在这花雨之中,身形愈加璀璨圣洁。 “拜月拜月,月亮乃是太阴之星,地气之投射。吾乃是女娲后人,大地之母,你们拜月,正是拜我! 我今天将无畏印与宝瓶印,把示尔等,赐予你们勇气和包容。从此替我监察各个部落,调停纷争!” 灵儿宝相庄严,声音洪大浩博宛如天籁。 拜月教众人诚心大礼参拜,以手抓面出血,发誓从此任由公主驱驰。 石长老目瞪口呆。 拜月教这个心腹大患,原来真的只是藓芥之疾! ------题外话------ 好久没更新了,别问,问就是为了祖国的航天事业在努力加班。 第259章 过去未来,神灵失我! 蜀山之上,青儿以手画圆,虚空之中生成一镜,镜中映出灵儿等人在南诏国的种种作为。 贺礼、青儿、剑圣等个个神识修为强大,一刻钟便看完了主角团们几个月的所作所为。 剑圣颔首道:“既然他们已经完成了南诏国的事情,那么是时候我来出手,考验一下你这女婿了!” 青儿白他一眼:“主要是考验灵儿的慈悲之心,这天下妖精无数,与人一般都是女娲大神所造,也需要她来拯救。” “好好好,”剑圣抚须道:“反正我要出手了,让灵儿在锁妖塔进修一段时间。贺礼道友,这个词我用的对?” 贺礼摸着下巴:“我说拜月在大唐进修,指的是他能阅读书籍、与人交流。你抓灵儿进锁妖塔,说实话,考验一词,更加贴切。” 青儿嘻嘻笑道:“进修、进修,想来是进取修行之意,若无种种难处、百般考验,如何进取?要我说,这灵儿进锁妖塔,称之为进修也没错。” “那好,我这就去也!”剑圣说罢,化为一道流光消失。 贺礼则是赞叹道:“你已经掌握了时间之力了吗?这一手圆光术使出来,过去种种纤毫毕现,真是神乎其技!” 青儿谦虚道:“神灵执天地权柄,本来就容易接近大道。这天地间涌动的信息洪流向我开放,虽然纷扰,但只要多多尝试,自然就能把握一部分脉络。 不过以我如今的水平,能看近期过去的种种信息,而且时间越久远越难以捉摸,至于看未来,则是有心无力,丝毫摸不到痕迹。” 原本的世界中,李逍遥为了改变灵儿的命运,就去女娲神庙之中求女娲大神逆转时空,回到灵儿小时候。 如今青儿成为世间唯一真神,强过庙中寄托女娲香火的木胎泥塑不知凡几,所以能参破时空之谜,看到过去,是理所当然的事。 至于所谓天庭之神,乃是伏羲大神的造物,神树所结的果实所化,追其根底,只不过是强大一些的人类自封为神罢了,不值一提。 所以时空之谜,也只有青儿才可能参悟。但是过去未来虽然一体,看破过去却相对容易,因为毕竟实实在在的发生过,已经塌缩成了现实,要看破未来则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贺礼笑道:“未来乃是变数,是不定之云,使种种机缘巧合,有千百万种可能,不可捉摸无法看清,才是未来之妙谛啊!” 青儿颔首道:“未来若果真可看到,证明一切早有安排,确实也忒无趣。” 贺礼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未来不仅让你看不到,更要让你想也想不到!” 青儿好奇不已:“看来道友要做一番搅乱风云的大事了?我拭目以待。” 贺礼笑道:“不急不急,还烦请道友先让我体验一下,如何看破过去,凌驾那时间之上。” 青儿伸手一指,贺礼的阳神不自觉地从灵台一跃而出,青儿的手指轻轻点在阳神的眉心,“轰”的一声,好似脑海发生了爆炸一般,阳神的视角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阳神虽然能离体而出,自由飞行,能够上天入地,但是就如同人坐飞机一般,仍然保持着比较狭窄的视角。看前后左右要转头,看极远之处,要凝视。 好比人成为宇航员登上太空,能看到整个地球却也只能看到地球的一面。 此时视角却突然炸开,整个地球如同被剥开平铺一样,变成世界地图放在眼前。天地八方,皆在神识之中。 “你虽然成就阳神,但是作为人类生活的经验却无法抛弃,内心的束缚导致你限制了阳神的视角,阳神是神,虽是人形却不需要眼睛,不需要耳朵,不需要任何感官的转化,它能直接接受无处不在的讯息!”青儿的声音浩大飘渺,却清晰的把意思传递到贺礼的心里。 贺礼心头一震:“是啊,习惯使然,纵然阳神之躯,摆脱了肉身束缚,但是自己使用阳神的思维习惯,仍然跟使用肉身是一样的。 就好比明明已经学会了英语,但是看到一个杯子,心底仍然先把它想成杯子,然后再翻译成英语,然后再说出去,而非直接把杯子看成cup。” “还不够!”青儿的声音再次响起。贺礼的神识再次轰然炸开。 世界忽然层层叠叠的展开,好比眼前的一张世界地图忽然变成了一摞世界地图。而且所有的地图都是半透明状态,自己可以任意的透视,看到任何一张地图的每一个细节。 眼睛盯住地图的一个地方,逐层透视过去,快速翻阅一本连环画一般,瞬间看透了一城一地的人口流通、生老病死、沧海桑田。 “这就是时间,过去种种,历历在目!” 贺礼如同一个刚治好眼睛的盲人,原来只是下意识地紧紧盯着自己的盲杖,为能看到盲杖附近的路而喜悦。 此刻突然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世界如此清晰广阔。 良久,忽然“听”到耳边“哆”地一声,贺礼才回过神来,是青儿在提醒他。 无防盗小说网 这世界如此广阔,信息无穷,纵然贺礼向来引以为傲的神识,此刻也“看”了个目不暇接。 刚才的他,就如同一个贪玩的孩子进入了玩具城,只想要永永远远地沉浸于此。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用神识看世界,切勿沉迷! 这就是成神的第1劫:神灵失我! 一旦迷失在信息的海洋之中,逐渐与之同化,就变成了神灵位格的一部分,也可以叫做道化! 神灵不死,但是道化归于天地,就好比人失去意识葬于大地,等同于死去。 这样的神灵,有的地方称之为:旧日之神!”青儿笑吟吟地提醒贺礼。 贺礼不由得感叹道: “好似凡人做了官,就容易迷失于金钱、贪恋于权力,忘却初心,做了欲望的走狗。 这修道之事更是凶险! 一心探寻大道的,逐渐道化归于虚无,补充了天地。一心追求强大的,逐渐暴躁好杀,沦为本能和欲望的奴隶,堕落魔道。 修道最难的,不在凡人以为的财、侣、法、地等外物,是能否时时刻刻谨守自我,不能让与日俱增的神通、日渐清晰的大道扭曲了自己。 本我、自我、超我,终究是要以自我为中心啊! 否则,我就不再是我了!” ------题外话------ 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第260章 陛下敢做英雄乎? 贺礼的阳神快速膨胀,第一次运转到极致,感受这时间和空间之妙谛。 良久,贺礼睁开眼道:“有此法术,天下可定矣!还烦请道友为我炼制一个法宝,如何?” 青儿含笑道:“我猜你是想让我给你炼制一个能看到过去种种的法宝,对吗? 而且并非是自己用,而是要用到人世间。” 贺礼点头道:“不错,这世间断案最难的就是寻找证据,最难掰扯清的事情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若有一个镜子洞彻过去种种,只要有纠纷之人,来到镜前照一照,就可以还原当时场景,那么众目睽睽之下,一切是非皆会公断。 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公道自在人心,如今这个神明就是你呀,所以炼制这个镜子你是当仁不让!” 青儿嗔道:“好啊,你个伶牙俐齿的,本来是是我帮你,怎么说着说着好像是你帮我似的?!” 贺礼嬉笑着说:“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人当了官,不能忘记为民造福的初心。那么人成了神,自然更不能忘记民众的香火从哪儿来。” 青儿正色点头:“万民之祈祷,乃是希望和平、公正、自由。若是我不能给他们这些,就愧对这天下万民的香火!” 二人说做就做。 贺礼使用空间神通,把一侧的一面巨石的空间重重叠叠折叠起来,再放开就是切割得光滑如镜的一叠石板。 青儿则把时间法则和娲皇神力打入石镜之中。 共炼制宝镜三百六十台,贺礼展开背后画卷,统统收下,对青儿深深一揖道:“我为天下百姓谢过娲皇大神!” 青儿受了一礼,开口说道:“道友之道在庙堂,我之道在民间,虽然不同,但无高下之分,皆为济世救民之念。从此勠力同心,换天下朗朗乾坤!” 贺礼拱手作别,转身踏空而去。 长安,郊外乐游原上,原本亭台楼阁无数,乃是达官贵人专属的一块宝地,此刻尽皆荒凉,空荡荡没有一丝人烟。 只有一处空地上,巨大的槐树下,搭着一个草庐,草庐中一人披发跣足正在读书。 正是拜月。 草庐之外,一个年轻人坐在蒲团之上,静静等候。 身后跟随的一位青年满脸不忿,小声说道:“陛下已经是第三次过来相请,谅此人有诸葛孔明之才,礼数也够了。他竟然如此狂傲,只是看书,对陛下不理不睬。如此藐视皇家,臣不能忍!待我前去,一把火烧了他的草庐!” 说罢就要起身。 却被这年轻人一把拽住再次坐下,年轻人轻声呵斥道:“张小敬!不可无礼!退下。” 年轻人正是刚登基不久的李亨。 李亨为唐玄宗第三子,原本的历史中受命于危难之间,挽狂澜于既倒,恢复了大唐江山,谥号“唐肃宗”,为人机敏大气,是毋庸置疑的一代雄主。 此时虽然历史已经改变,安史之乱还是边境逆贼,原没有攻破长安城的浩大声势,不过年轻的皇帝李亨还是敏锐地察觉了大唐帝国的虚弱。 “大唐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必须把大唐进行彻头彻尾的改革,才能避免国破家亡!”李亨心中暗暗发誓。 拜月当朝诛杀皇帝的赫赫威风吓倒了满朝勋贵官员乃至外国使节,这也是乐游原上空荡荡的原因,谁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和这个无法无天的拜月靠近! 但是却吓不倒年轻的皇帝李亨,他知道要想变革天下,必须要有拜月这样一个强人做倚仗,只要拜月答应,可省二十年励精图治之苦工! 为了家国大计,别说三顾茅庐,就是三十顾、三百顾他也毫不犹豫! “张小敬,原本的长安不良帅一名,因杀人入狱,后来临危受命十二时辰捉拿安禄山的奸细而名噪长安,入了天子的法眼,彻查当年案情洗刷了冤屈,因为忠勇一举成为天子心腹。”拜月头也不抬地开口说道。 李亨见拜月开口,掩不住面上的喜色接话道:“先生明察秋毫,这张小敬本是边军,死守城池有功,调来长安安家落户,长安城狐社鼠欺负老军强行拆房时挺身而出,误杀败类而入狱。他本质忠勇心思缜密,我调他贴身侍卫,可他毕竟乡野村夫少了见识,冲撞之处还请莫怪。” 拜月摇头道: “你既然知道此事,有没有想过,他们当时死守城池,为什么没有援军? 他们为国立功,为什么归于乡野后还要受城狐社鼠的欺负? 他们含冤入狱为什么没有司法部门替他出头? 还有,那安禄山的奸细们本来也是大唐的忠勇将士、张小敬的同袍兄弟,为什么甘愿为反贼卖命而不相信大唐天子? 嗯?” 李亨冷汗淋漓,不能对答。 拜月说道: “你能弄清楚这件事,就知道天下千千万万的忠勇之人在受什么样的欺负! 你让他们受欺负,他们就造你的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们都忘了吗?” 李亨拜倒在地,高呼道:“先祖之言,日夜不敢忘!朕愚钝,请先生出山教我!” 拜月摆摆手道:“我虽然看得清楚,却懒得管这些事。我的道在星辰大海,不管人世兴亡。” 李亨听闻此言面若死灰。 “不过,” 拜月顿了顿说道:“自然有人愿意管你这烂摊子,看你有没有胆量了!” 李亨猛抬头,眼睛大亮:“朕浑身都是胆!” “好好好,不日就有蜀山的长老来找你,希望你真的够胆!去。” 是夜,李亨沐浴更衣,静坐观天台,仅心腹侍卫与太史令随行。 …… 有蜀山仙人踏空而来,落而对坐,问曰:“陛下愿为枭雄,还是英雄?” 肃宗问道:“如何做枭雄?” 仙人答到曰:“要做枭雄,我给你练一支强兵,翻山过河如履平地,攻城拔寨视若等闲,如此可诛杀不臣,天下可定,大唐再续百年江山。” 随行侍卫听闻激动不已。 肃宗再问道:“朕不才,斗胆问仙师,如何做得英雄?” 仙人笑曰:“英雄者,掀翻这大唐天地,招得所有勋贵仇恨、天下官员谩骂、无数读书人诋毁,甚至万年不绝,陛下敢吗?” 肃宗冷汗直下:“何……何至于此啊?” 仙人笑道:“陛下此时,尚有胆做英雄否?” ————大唐太史令秘录。 ------题外话------ 牢不可破的工农联盟!共产主义终将实现! 第261章 肃宗苦读 仙人当然是贺礼。 任谁在月圆之夜衣袂飘飘地从天而降,都会被认为是仙人。 贺礼笑道:“虽然有种种污蔑诋毁,但是换来的,是大唐子民的爱戴,所有百姓的纪念。 他们把你的画像贴在大堂上、别在胸口前,高喊着你的名字奋力前行。 每当苦难来临,他们就会更加思念你。 你撒下的火种深种在每个唐人心底。 大唐从此万万年!” “是做官员口里的圣君,还是作为百姓心里的伟人,自己选!” 李亨重重的一锤桌子站了起来,我要做真正的大唐明君,不要做别人嘴里的! “好好好,”贺礼鼓掌笑道:“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我便跟你说第一步,知识青年向农村去!” “什么是知识青年?”李亨有点疑惑。 “就是识文断字、有文化的人,也就是读书人。你看看长安有多少读书人,从全国各地奔走而来,却混不上一口饱饭吃!” “是吗?大唐的读书人沦落至此吗?”李亨转身问张小敬。 张小敬艰难的点点头,一脸痛苦之色。显然是告诉李亨,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 “长安大,居不易。 这残酷的生活就会磨灭他们的傲骨,让这些一心想着治国救民的读书人,终有一天卑躬屈膝的把人家的奴仆、混入三教九流之中、甚至被边军将领所收买! 难道不是对大唐人才极大的浪费吗?”贺礼质问道。 李亨艰难的点点头承认了。 “安禄山史思明造反,只是一个苗头,它本身不可怕,但是这件事说明了各个边州已经不在大唐皇帝的掌控之中,这就十分可怕了!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过不了10年,你的命令就出不了长安。”贺礼为李亨抽丝拨茧,娓娓道来。 李亨赶紧问道:“该怎么做?这些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是怎么个说法?” “与其让他们在长安整天吟诗作赋,写一些酸词,不如就让他们成为你的耳目喉舌,直接插入基层,让他们回家乡当里长、乡长。”贺礼直白的说道。 李亨咽了口唾沫:“大唐向来以乡老治理地方,县官以下吏目的任命,都多由地方长官做主,这个命令一旦颁布下去,恐怕全国乱也!” 贺礼撇了他一眼:“向来如此,就是对吗?大唐变好了吗? 你若连这都怕,趁早熄了心思!” 李亨掐了掐大腿:“做!朕马上拟定旨意!” “去,等做出成效了再来找我。” 李亨等人躬身退出。 一个月后,张小敬来报:“天下读书人回去当官的,足有一万余人,略有一成的人死于途中或者意外,其他的都已经到任后递交书信回来,总体情况良好,很多人原本就是乡民出身,很容易得到父老的认同。” 李亨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说道:“还好还好,大唐的余恩犹在,百姓父老不负我呀!” 三天后,李亨又来观天台拜访贺礼。 “仙师,旨意已经颁布一个月了,整体来看,十分良好,下一步呢?” “下一步就要你亲自下旨,请三山仙门弟子相助,成立申冤司,直接驻扎到各个州!府、县的衙门前!” “天下共有州360个,全都要驻扎仙门弟子吗?”李亨问道。 “我相信茅山、楼观道,百余名弟子还是出得起的。楼观道管西北、茅山管东南、蜀山弟子管西南,各个弟子到位后,我自然有宝贝给他们用。”贺礼。身后飞出一片石镜。 李亨好奇得一照,只见里面人物纤毫毕现,正是自己。 贺礼开口问他:“你可有冤屈?” 李亨不由自主得想起了从小受到的种种委屈和担惊受怕。他虽然是太子,但是并非长子,长子次子都已经被害死了!皇家无情,活着一样担惊受怕。 他的念头一转,这些画面就在镜子中飞速显现! 李亨吓了一跳,瞠目结舌的说道:“这……都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最清楚!”贺礼含笑点头:“这孽镜台,乃是女娲大神所炼制,人的种种委屈,种种罪孽,一照便知,谁也欺瞒不得天地!” 李亨激动的说道:“有此神器,天下百姓有了申冤之处,公道自在人心,何愁天下不太平?” “是啊!”贺礼感叹道: “老百姓们勤勤恳恳,所求何其之少,只不过想吃饱穿暖,过平平安安的日子罢了。 你抢走了他手里的前钱财、家里的粮食,但是只要他还饿不死,他也就忍了。 可是偏偏有人要他们死! 这世上总有人,抢走了百姓碗里最后一粒米,身上最后一尺布,还要狠狠的往他们身上踏上几脚! 最后却逍遥法外! 这些人若是得不到惩治倾向,官服就没有了公平正义,那么老百姓还为什么相信官府呢?百姓不相信官府,难道还会相信皇帝吗?” 李亨拍案而起:“不错,天下之人苦贼久矣!这贼有朝堂之贼,如杨国忠,李林甫之流。还有城中地下之贼,那些城狐社鼠就是。还有地方之贼,那些贪官污吏、官商勾结者就是! 神器,还有仙门弟子守护,我要把天下之贼杀得干干净净!我赋予所有仙门弟子,先斩后奏之权!” 贺礼问他:“有没有想过你此命令一下,有可能天下官员个个该杀?” 李亨咬牙切齿道:“那就通通杀了!大唐若果真糜烂至此,如人病入膏肓,那就切腹以疗伤!” “好!有胆气。”贺礼夸赞了一句,从怀中掏出一本红艳艳的册子,拍到了李亨的胸前。 “有资格读这本书了,好好看!” 李亨郑重的打开这本红色的厚重的书,轻轻翻开第1页,入目的是一行大字:“六朝何事,竟成门户私计?” 李亨脑海轰然炸开:“没错,这就是我每日夜所想的问题呀,我只是想不出语言来描述它。 如今看来就是这句诗!写出这诗的人是伟人!” 他再往后翻一页,直接上面写着一行话: “青年人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未来是他们的,你要永远相信他们的力量!” 李亨不知不觉的连续翻看了一日一夜,终于闭上眼喃喃的说道:“造反有理!造反有理!谢此书者,伟人也!” 第262章 造纸术能平天下 “第二步就是造纸术! 一个国家的强盛,民族的伟大需要的是精神上的共鸣和统一。 精神上的东西最终要落到实质,也就是落到纸上,才能宣传教化,绵绵不绝。 陛下你可知道现在一叠书纸要多少钱吗?”贺礼问道。 李亨拱手回答:“草纸三文钱一刀,不堪使用。上好的黄纸,要十文钱一刀。” “很好。”贺礼赞许道:“你是个有心人,我现在相信你能做好皇帝了。你出入宫帷前呼后拥,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但是还能俯下身来去观察民生,真是难能可贵。 那么我问你,这样贵的纸,百姓用得起吗?” 李亨答道:“长安斗米5文,一刀纸只能换两斗米,两斗米可以吃半个月。老百姓自然是用不起,但是老百姓少有实文断字的,自然也不需要用。” “这就是症结所在啊!古往今来无论是帛书还是竹书还是纸书,都不是普通人能够用得起的,想供一个读书人,必须是世家大族,这才是为什么五门七望如此庞大,至今不衰的根本原因。 纵然唐太宗威名赫赫,一代天可汗,也无法成功削弱五姓七望的力量,因为他对抗的并非是一家一族,一个门阀,而是一个阶级。 阶级之间的矛盾靠暴力是无法清洗的,要持之以恒的斗争,只有阶级才能制裁阶级。 可惜皇帝并不算阶级,他只是一个位置,势单力薄,他如果无法发动百姓,无法调动平民的力量,那么就永远无法对抗贵族阶级!” “可是…”李亨疑惑地说道:“据我所知,从武周时代起,门阀已经彻底衰落了!” “看来我刚才的话你没有理解,靠暴力是无法清洗一个阶级的。 女皇武则天任用酷吏,构陷大臣,确实清洗了五姓七望在朝堂中的势力。那么我问你,这个手段光彩吗?”贺礼质问道。 “这…不光彩,天子行事应当堂堂正正,赏善罚恶。不过,…毕竟不是大丈夫…”李亨遮遮掩掩地回答道。 贺礼哼了一声: “有什么不敢说的,女皇武则天到底是个争宠上位的女子,纵然她才干超凡,也脱离不了宫廷斗争的窠臼。 她以为天下所有官员都可以像王皇后一样被她掐死一个孩子就诬陷成功? 罪名和流言可以杀死一个人,却不能杀死一个阶级。可以栽赃一个人,制作一个冤案,却不能制作千千万万的冤案! 公道自在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小花招玩的多了,你以为别人察觉不到吗? 几百年的大家族,垄断了知识这么久,他们当中没有聪明人吗?在朝堂之上对抗不了,他们就解散自己,深入民间。要知道,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李亨冷汗直流:“自从安禄山史思明两个反贼公开造反之后,确实山东河北、河南、两湖、两广之地各有盗贼纷纷而起……” 贺礼笑道:“你放心,这些盗贼并非是世家门阀的人。” 李亨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想道:“那就好,那就好,等平定的安禄山叛乱之后就抽兵剿匪…”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贺礼的下一句话:“这些蜂拥而起的盗贼,只是世家门阀的狗!用来给他们探路的! 你若不能及时清扫,这些盗贼就越滚越大,直到聚啸一方,导致一个个乡镇州府再也不遵循大唐的政令。 但是你就算重兵清剿,代价过大不说,也只不过清扫了一些外围走狗,世家真正的力量仍然隐藏的暗处,根本不受影响。 这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李亨嘴唇发白:“怪不得,怪不得仙师之前说,安禄山只是藓疥之疾……这可如何是好?” 贺礼抖一抖袖袍:“这就是不讲规矩,使一些阴险招数的下场。 堂堂皇帝如果不顾脸面去坑害下面的人,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你如果不讲规矩,别人自然也能不讲规矩。而皇帝的立身之本就是规矩,像武则天那样玩不过是在自掘坟墓。 你道太宗皇帝明知忠言逆耳,多次扬言要杀了魏征这个老匹夫,最终却还是唾面自干,难道是太宗没有雄才大略吗? 恰恰相反,他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持身要正,处事要公平公正,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打击门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能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才能收获真正的效果。” 李亨拱手受教。 贺礼笑道:“你一定以为我给你出的第1个主意,让知识青年下乡,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掌管民间力量? 是不是觉得第2个决定就是要动用这些人,让他们发动民间的力量,重启府兵制度,召集兵马一起去为你平叛呢?” 李亨尴尬得点点头:“这是我从小学的帝王权术…” 贺礼打断他:“勾心斗角,阴谋算计,宫廷斗争,是在你当皇帝之前用的,如同过河之舟,当上了皇帝就要摒弃它! 当上了皇帝,还要一味的玩弄权术,就落了下乘。 要不然你去问问贺知章,他之所以一直支持你继位,是因为你权术过人呢,还是因为你有一颗为你国为民的心呢?” 李亨心中当然明白,贺知章以前可是唐明皇李隆基的坚决支持者,他们是年轻时代一起奋斗过来的人,贺知章甚至经常在公开场合不喊皇帝,不用尊称而直接喊李隆基为三郎,足可见他们之间曾经关系的密切。 可是就是这样的老臣却因为看不惯李隆基近些年来的荒淫懈怠而选择支持自己,当然是因为自己年轻时同样有着那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 或许现在的自己就像曾经的父亲那样,心怀大志忍辱负重,最终能够诛杀武氏、戡太平公主之乱,造就开元盛世。 可是自己当皇帝不过几个月竟然也要丢失了初心吗? “你看那红宝书,条条件件都是行正大光明之事,先天下之忧而忧。你领会其中的精神了吗? 你要发动群众,首先就要增长群众的力量,增加群众的见识,之前只不过万余名读书人有什么用? 能让天下之人都读书,你自然就能成为一代圣皇! 把宫廷中的太监拨出一部分成立皇商,修建陵墓的工匠通通停工,调过来学习造纸术。 造纸术一学即成,你再把他们散到全国各地,造出一文两刀的便宜好用的纸张,直接卖给本地州府衙门和所有读书人。 虽然利薄但是量大,累积起来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支撑你讨伐安禄山叛乱绰绰有余。 而且是源源不绝的财源,平叛乱完之后,你还可以用这些钱,修水利修道路、兴庠序之教。 有了便宜的纸张,可以再成立皇家书局,直接把蒙学、四书、五经、战阵兵法…种种经义通通刊印出来,让天下想学之人都买得起书看,门阀的根基就如冰雪般消融,不战自败也!” 第263章 谁有智慧 事实证明,勾心斗角、朝不保夕的日子最是耗费人的精神。 这些平日里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宫廷太监,一旦放出去做事,就爆发出了十倍的神采,一个个好比郑和附体,爆发出了十二分的干劲。 刚成立的皇家书局,如今只有造纸司一个部门,却是灯火通明,日夜不休,进进出出的太监们一个个昂首阔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兵部召集战事准备。 “很难想象,这些昂首阔步的人,是太监啊。朕原本以为他们只会卑躬屈膝。”李亨坐在房檐上,贺礼的法术遮掩了身形,没有人可以看见他们,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观察自己想要观察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个人。 “你觉得人最宝贵的是什么? 上古之时,人生于野地之中,论壮硕不如牛马,论爪牙不如虎豹,论繁殖不如鸡兔。 如何能够崛起而成为天地之主角? 是智慧人发挥自己的智慧造房屋,造工具,造金器,追狼杀虎,改造自然。 但是有一点,人只有活的堂堂正正的时候,才能发挥自己的智慧。” 李亨听贺礼如此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贺礼继续说道:“你看这太监原本在宫廷之中朝不保夕,上面有大太监压榨,有皇帝皇妃一言可决其生死,性命不在自己手中,又谈何尊严,谈什么创造呢? 他们日日忙碌,换洗衣裳,修剪花园,吃的是冷饭,遭的是鞭打,他们畏惧皇家,却不尊重。 为什么?因为皇家没有给予他们一丝一毫,相反却从他们身上榨取了所有。 一个被榨干了的人,一个被截取了前途命运的人,一个时时刻刻面临死亡威胁的人,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贺礼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心中不由得想到,纵然在自己的原世界之中,那些奔波劳碌的底层人民,被彩礼房贷医疗压垮的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太监呢? 李亨好奇地问道:“常言说,十室之内必有忠信,太监之中也不乏有权有势生活滋润者,难道他们不能贡献智慧吗?” 贺礼回答:“蚊子以吸血生存,给它更多的血,它只会变成大蚊子,难道能变成人吗? 再说了,有权有势的太监也是奴才,何曾受到过人的待遇?他们受到的是皇家的打骂,然后再把这份打骂的屈辱和痛苦10倍的传给下面的小太监。 仇恨就这样扩散积累,总有一天,这些太监里会出现一个强悍的人物,废立皇帝,你信吗?” 李亨看着贺礼似笑非笑的表情,打了一个冷战,他心里知道贺礼并不会无的放矢。贺礼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一角未来。 “怪不得,我遵循仙师的意思下旨之后,声明只要被选中进入皇家书局就不会有皮肉之刑罚,就有这么多人争先恐后的报名。看来,我虽然并不鞭打他们,但是他们受到的鞭打不少啊!”李亨感叹道。 “因为你把刑罚之权收在了自己手中,纵然是踹人一脚的权利,也需得到你来批准。 这就使得人心安定。 毕竟没有人会害怕皇帝的刑罚,因为他们知道,纵然皇帝有生杀欲夺之权,却不会滥杀无辜。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正是如此。一个国家若要崩溃灭亡,首先就是基层腐烂。 这皇宫大内也好比天下,作威作福者少,受欺负的永远是底层大众。只要你不给那些作威作福之人为所欲为的权力,那么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原来做一个明君就这么简单?” “没错,就这么简单。” “水能载舟,水能载舟,我以前听这句话不下千百遍,如今才真正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李亨细细咀嚼刚才的对话,若有所思的说道: “民为水也,君为舟。为什么只说民和军而不说官员呢?原来太宗皇帝之所以这么说,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皇帝要和民站在一起。 民众要依靠皇帝才能获得生存的权利和尊严,皇帝也要依靠民众,才能摆脱世家、官员的蒙蔽。” 贺礼伸手一指,底下忙碌的太监们:“是啊,他们就是你的民众,但是你以往去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一丝一毫。 你要知道,民众不是乡绅地主,不是官员读书人,而是千千万万的农民、工匠、奴仆、太监。 你若是连人民的定义就弄错了,那么看再多的红宝书也无济于事。” 李亨重重点头:“没错,我以往读的书是读书人写的,教导我的人,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读书人。 纵然读到了孟子的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也下意识的觉得只有那些我看得到的人、衣冠楚楚的人、能跟我讲话谈论的人,才是民。 从没想到,那些唯唯诺诺的、低头不敢喘气的,好比草木一般的奴仆太监,也是民。” 贺礼问道:“如今你看到了这些低贱之民,你觉得他们比你以往重视的那些高上之民如何?” 李亨悠悠地说道:“那一年我19岁还是太子的时候,锐意改革,想要做出一些事来。我在道观之中就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秘密集会,就曾经商议过这个造纸的问题。 李必比我还年轻,他是天纵之才,就说过造纸的好处。 我觉得可以尝试,让他们放手去做,但是最终谁也没有改良出来如此好的纸张。” 李亨指着下面经过的一个太监,他手中捧的一摞雪白的宣纸。 贺礼伸手,就无声无息的飞过来一张落在李亨手里。 李亨摸索着那厚重紧实的质感:“就是这些太监和工匠,里面没有一个官员、没有一个管事,他们一起讨论制作,短短半个月时间制成了几十种纸,一种比一种好!” “那么陛下得出了什么结论呢?”贺礼笑着问道。 “官员离了百姓不一定能活,但是百姓离开官员,却会活得更好!” 李亨在房檐之上站起来,双手打开如同拥抱天地,大声喊到: “今日朕才知道,这天下是民众的天下,智慧不在官员和读书人的手里,而在劳苦大众之中!” 第264章 打击土豪劣绅和山贼 便宜厚实耐用的纸张,一旦发明出来,马上就得到了市场的迅速追捧。 首先就是政令的传递运转,速度大大加快。 纸张的价格大大降低,使得各地衙门可以直接贴出告示,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然后就是大唐的天空之上建光飞驰这一天,360名蜀山弟子,各自手拿旨意,直接接管驻扎在大唐的州县衙门。 皇帝的“人人可来申冤”令,经由原来派去做乡村官员的一万名读书人之口,迅速散播到全国各地。 首先来的是城中之人,城中的鳏寡孤独老幼之人,生活在城市的底层角落,饱受欺凌。但是他们原来何尝不是有一个安宁祥和的家?都是被人欺压伤害才会沦落至此。 头发花白声泪俱下的老人,被蜀山弟子带到孽镜台前一照,因为儿子在边疆为国战死,被地痞流氓欺压抢夺财产霸占祖宅吃绝户的情形一一显现。 旁观的市民们,气的咬牙切齿:“是城南的王老五!这厮开赌场放印子钱,无恶不作!” “去把桉犯抓回来,明正典刑!”蜀山弟子一声令下,马上有一队顶盔冠甲、手拿弓弩、腰配唐刀的府兵在热心市民的带领下,往城南而去。 不一会儿抓来一个身高胖大脸横肉的恶汉,两条肩膀插着两根羽箭,直射了个对穿,鲜血直流,很明显是武力拒捕被抓了回来。 被一同抓来的,还有当时在赌场的几十号手下混混。 这些人被一一在孽镜台前照过,凡是身上有人命桉的,直接在脖子上插一个斩立决的牌子。 此次行动乃是皇帝特令,根本不必等到秋后宣判,直接斩立决。 城外郊野之上,行刑台已搭好,刽子手一刀落下,就是一个圆滚滚的罪恶之头。 在众多市民拍手叫好之际,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州府衙门之前,诉说自己的冤屈。 接下来几日,人头滚滚。那些没有命桉在身的人,个个也依照罪恶的大小被判杖刑。 导致几天之后,官府里的衙役个个揉着胳膊。任谁一天挥舞上千次棍子也会震的胳膊疼。 没办法,桉件处理的太快,只要把人往镜前一照,是非分明,直接宣判刑罚。 好不容易过了10来天,市民中的桉件已经基本过去了。 正当这些衙门的衙役们揉着胳膊,打算放假休息几天时,却又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申冤诉苦的人。 原来是从各地乡村听到消息的人,全都赶往了城里。 自古以来皇权不下乡,乡间村里的冤屈事件更多! 乡村绅地主进行土地兼并的手段更是狠辣。“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这句话背后更是千千万万屈辱的灵魂。 杨白劳和小白菜的故事,那是古代劳动人民的真实写照。 桉件太多,乡村太远,导致原本准备的府兵根本就不够用。 比如,要去城郊乡外执行命令,抓一个欺男霸女的乡绅地主归桉,至少需要两位府兵前去,一来一回就是三个日夜。 若是遇到那些家里豪富,筑有坞堡的,一队府兵也不一定能行。 这一天上千件桉子,如何抓捕? 这时官府一位积年老吏出了一个主意,让桉件首告者以及其乡亲组成抓捕团,手持盖了官印的文书前去抓捕。 当然在此之前,每一个成员都要在孽镜台前照一波,确定是没有做过恶事之人才行。 而且将桉犯抓捕归桉之后交到衙门,还要再次照一下,确定在执法过程中没有借机欺压家卷,霸占财物。 果然此事一执行,得到极大赞同。 许多之前前来申冤的市民家庭也主动加入其中。 执法队伍越来越庞大,人们互相支持,带着干粮互相分享。一路上诉说着愤怒,控诉着欺压梁善的地主先生和士大夫,使得城乡的居民们在心底迅速接近,达成了统一共识,成立了统一战线。 这一夜,乡间的火把到处绵延,到处都是执法的、愤怒的人民队伍。 同样得益于纸张的普及,这些天各地飞来的奏报,摆满了皇帝李亨的书桌。 他看着这全国各地的种种冤桉,虽然只是一两句话描述,但足以看到背后曾经的血腥和冤屈。 这桩桩件件,惨不忍睹之事竟然如此之多。这一页白纸能写三四个桉件,那这一摞白纸要写上三四百件。 这岸上堆积如山的白纸,足有百八十摞,岂不是有三四万件? 这都是命桉,而且都是距离长安比较近的州府。 比较远些的山东,两广、两湖、西南的州府的桉件情况甚至都还没有送过来。 可想而知普天之下有多少冤屈。 “想要抓尽天下的蛀虫,就要擦亮天下百姓的眼睛,给天下百姓抓虫的夹子!”李亨重重的一锤桌子。 随后又悲伤的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原来的大唐天下,已经糜烂至此!” “陛下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张小敬启奏道:“原本全国到地各地蜂起的盗贼、山贼,都已经被各地的府兵迅速剿灭!” “哦?怎么会?原来的奏报中都说那些山贼个个来去如风,又占据了有利地形……”李亨不解。 张小敬久在军里,是打过仗的老兵,对此十分熟悉,解释道:“但凡是打仗,最怕的就是不知敌方的虚实。 那些山贼躲在深山之中,有占据交通要道,不知什么时候下来抢劫,府兵自然难以应对,这就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如今各地冤桉已平,民心思定,这些山贼就是老百姓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万众一心,要拔除这些害虫,岂不简单? 山中的猎户、采药人对山里的地形要比这些山贼熟悉的多。 附近的山民农户对这些山贼的人员,乃至一位首领的脾气,了如指掌。毕竟这些山贼不事生产,抢劫的财物也要去兑换粮食、买酒水。 而且这土匪之中,有许多人也是被裹挟的。自然有良心发现的人,偷偷通知官府,作为暗线潜伏者。 更加上很多山贼土匪,本来就是山下的富户豪强暗中支持的,是用来试探牵扯官府的棋子。如今这些豪强都被愤怒的百姓抄家抓走,这些山贼就成了无源之水,整体投降的也不在少数。” 第265章 改变诗文势在必行,皇后有胆不输君子 大唐原本就是府兵制,忙时务农闲时练兵,颇有当初战国时期秦国制度的影子。 民就是兵,兵就是民。 李亨翻着手中的红色书籍第五卷,却忍不住汗水蹭蹭而下,面色苍白的抬起头来说道: “人民的力量,人民的力量,真的好像汪洋大海一样无穷无尽!现在只是初露端倪而已,就把无数的世家贵族的野心死死地摁在了水里,不能挣扎。 可敬!可畏!可怖!” “昔日的我,只知道大唐建国以来武功赫赫,征讨四方镇压蛮夷,还以为靠的是皇帝圣明、名将无数,此时此刻才知道,何其可笑?! 原来更重要的是大唐民风彪悍,人人思战!” “那你害怕什么呢?”贺礼笑着问道。 “就怕这汪洋大海一旦愤怒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这家天下亡于我手啊!”李亨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哦?你怕了?这样强大的力量你敢不敢用?” “敢用!朕有什么不敢用的?!不过怎么引导,需要细细思量。譬如大禹治水,如何挖沟渠引导水流入大海才是最重要的。”李亨抓着脑袋细细思索。 “引导,用什么方法引导?” “古往今来,个个学说纷纷登台。不过自从罢黜百家之后,一直都是儒家负责教化,也确实取得了斐然的成果。我大唐立国以来,也有很多名篇名诗,大唐的文化也可以说首屈一指了。不过仅靠现在的儒家和诗文,朕觉得还差得远。” “那么你觉得是差在哪里呢?” “这个嘛,说不上来。有点头绪又说不清楚。” “很好。”贺礼赞许的说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很难能可贵。那么继续往后看”。 李亨接着往下翻书,看到的就是这么一段话。 继承中国过去的思想和接受外来思想,并不意味着无条件地照搬,而必须根据具体条件加以采用,使之适合中国的实际。 我们的态度是批判地接受我们自己的历史遗产和外国的思想。 我们既反对盲目接收任何思想也反对盲目抵制任何思想。 我们中国人必须用我们自己的头脑进行思考,并决定什么东西能在我们自己的土壤里生长起来。 李亨赞叹道:“说的对,就是如此。自从南北朝时佛教传入中土,颇有巫术的嫌疑,原始野蛮。而且经文之间互不对照,各种流派,众说纷纭。 自从我大唐玄奘法师远赴西域,取得真经而归,结合我大唐实际,创造了唯实宗、法相宗。大唐的佛教独树一帜,常常有佛门高僧有振聋之言论,可以引领大江南北之风潮,可以教化芸芸众生,可谓是成功典例。” 贺礼不置可否,毕竟在他看来,此时大唐的佛教仍然也算野蛮,禅宗的理论也并未成熟。 而且佛教在武则天时期成为打击李唐皇室的工具,大肆扩建佛庙导致很多心术不正的人进入寺庙,他们侵占国家资产、侵占农田的现象也越演越烈。 “先别着急下结论,这不是重点往后看。” 李亨闻言用力点头,就是贺礼不说他也按耐不住要看一下这位写书的伟人的高见,于是继续往后面读。 我们的文化是人民的文化,文化工作者必须有为人民服务的高度的热忱,必须联系群众,而不要脱离群众… “这……”李亨惊呆了,他从没有听到有人从这个角度说过话。 尤其是文化。什么是文化?文化是高等的、高级的,为了区分上等人和下等人,区分贵族和贫民。 诗文、佛经本来就是给达官贵族们读的,平民能享受这些吗? 唐朝时期虽然说有了科举制度,但是作用有限的很。大多数人还是把自己所写的诗文投到当朝权贵的手里去,希望得到他们的青睐,而推荐自己做官。 ??湖?平,涵虚混太清。 ?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这首《望洞庭湖赠张丞相》是孟浩然的经典作品,相信大部分人都学过,这就是孟浩然写给张九龄的诗,希望得到张九龄的推荐。 所谓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并不是羡慕鱼,而是指的羡慕佩戴金鱼袋、银鱼袋、铜鱼袋的人,也就是做官的人。 孟浩然这样着名的田园隐士类的诗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呢? 所有人都想做官,于是诗文就成了做官的敲门砖。 佛经更是如此,若是你精通佛经,那么权贵之门就向你敞开。 这年代说起文化可以说是与普通人绝缘的,普通人根本没有条件上学,大字不识一个,如何推行文化? 而这位习俗的伟人竟然说要把文化推行到人民中去,而且文艺工作者要联系群众。 怎么联系? 李亨疑惑地望向贺礼。 贺礼问他:“如果你说,诗并非人民可以学的,那我请问你,最早的是从哪里来?” “最早的诗当然是是孔子整理的诗经。” “那么诗经里的诗,又是从何而来呢?” “古时候,周天子派出采诗官将诗歌采集回来,想要了解广大民众的心声。从这些发自内心的话语中,天子可以考察到下面的风土人情,了解到政治的得失,以便发扬或改正……”李亨不假思索的就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他忽然闭上嘴,一拍大腿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枉我读了这么多年书,书里早就写得清清楚楚! 这诗本就出自于人民群众的歌声,诗歌诗歌,诗就是歌,就是人民群众编的描述心声的!” “孺子可教也。”贺礼赞许的说道: “后来的诗文变成了谋取名利的工具,少有为人民说话的人了。 你想要推行文化,自然就不能用现在那些文绉绉的诗文,要用人民群众容易接受、喜闻乐见的方式”。 “由于只有长子才能继承家业田产,那么次子就只能到处流浪变成游侠或者去当兵,或者自谋出路。 为了生存,他们想过无数办法,于是大唐也有了各行各业的兴盛。 民间有一种艺人叫做说书人,他们游走于大街小巷,酒店食肆,靠给别人讲故事谋生。 只是奈何他们只是讲一些道听途说的趣事或者传闻,没能发挥教化大唐的作用啊!” 李亨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接话:“那么我只要有意推动,派心腹之人略施钱财,就能让这些人为我所用,在民间传播正义、忠诚的故事,让人心向善”。 “不错,不过你还缺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了,缺上好的故事!要易于传达,又让人容易接受,听起来又真。朕马上下旨,征召翰林院的人,来宫中这些故事,写好了有赏写不好就罚!” 贺礼发现李亨特别有趣,当讨论问题的时候,他自称是“我”。一旦说到重要的事情或者要发布命令的时候,他就会自动切换成“朕”。 贺礼伸手从怀中掏出几个册子:“照这样的模板这样的故事,选取历史中有名的片断,编成通俗易懂的,朗朗上口的,合辙押韵的小故事”。 李亨接过来一看,小册子上分别写着的名字是:花木兰选段、智取祁连山、刘三姐、沙家浜…… “就照这样写,而且这里面的故事不仅要讲,更可以唱。故事只能给讲给城里人听,但是唱戏唱歌可以给全天下的农民唱,等他们丰收完了之后,等他们农闲的时候,谁会拒绝听上一阵戏曲呢?” “好好好,此计甚妙!”李亨激动地说。不过随即又有些发愁:“论起作词作曲,这些学士翰林怕是不行。他们只会做一些洪中大吕类的乐曲,这些传播于民间小调,虽然多有康慨激扬之处,但是恐怕他们也不太行。” “那这宫中是否有擅长词曲之人啊?” “这……”李亨沉吟不语。 “陛下!仙师!”屏风后面突然大步走来一位女子,身着钿钗袒衣,叮当双佩小缓,向二人盈盈施礼之后站得笔直:“臣妾毛遂自荐,愿为陛下分忧”。 她高昂着插满珠翠的臻首,露出天鹅一般白皙的脖颈,一只纯金打造的凤凰,在最高处颤颤巍巍好似振翅欲飞。 正是李亨的妻子,大唐皇后。 “皇后怎可如此?这民间戏文乃是小道……”李亨下意识阻拦。 “陛下,臣妾刚才听得分明,这戏文虽小,却可定国安邦,岂能以小道视之?若论戏曲小调,谁能及得上先皇所建的梨园之人?” 李亨一拍手,也是,唐玄宗在位的时候喜欢跟杨玉环一起唱戏,并且建了一处宫院称为梨园。后世唱戏的人都称为梨园弟子,供奉的祖师正是李隆基。 “如今这些人都是臣妾麾下下所辖,能够为国分忧,岂不是求而不得之事?”说着说着皇后笑了:“这陛下难道忘了我当年也是京城之内有名的才女领袖呢!” 李亨哈哈大笑,伸手紧紧的拉住了皇后的柔荑,不停的摸索着,眼里充满了感动之色。 “仙师,”皇后又向贺礼施礼:“吾忝为大唐皇后,真心实意想为大唐子民做一点事情,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皇后拳拳之心,令人动容。 这词曲之道,皇后擅长自然是好。 只不过这背后牵扯的可太多了,一旦皇后主导此事,把文化推广下普罗大众,那么既然触犯天下垄断文化的世家大族乃至所有文人雅士的利益。 天下世家大族的骂名,只怕都要由皇后来承担了!” 贺礼先给她打了一个预防针。国家大事,可不是那么好干的! 皇后咬着嘴唇坚定的说道:“纵使遗臭万年又如何?我心里自然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只要能福泽后代子孙,区区身后名又有何妨?” “皇后大贤!令人敬佩。还敢请问名讳?” “吾姓汪名黛,字无一!” 第266章 人民剧团与人民诗刊 汪皇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短短半个月,她就已经组织原本的梨园之中玩票性质的群戏子,成为了一个专业的戏曲表演团队。 要知道一个专业的戏团可不是有几个能唱的名角儿就能做好的。戏曲的表演怎么安排,戏曲的角色怎么分配?具体的唱段分配给哪个角色,都是要有专业而睿智的眼光来决定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刚刚写就排练还未成熟的戏曲,如何在表演中根据观众的反馈,逐步的进化更改,更考验一个人的观察程度和文学功底。 然而这一切都被汪皇后安排的井井有条。 短短一个月之内,刚刚成立的大唐皇家戏团已经在长安周边的庄户里,进行了十余场的表演。可以说是场场爆满,而且一场比一场反响热烈。 盛世大唐原本就有种种节目,比如花车巡游等等,每到节日的时候,帝王将相与民同乐。 但是说到底不过是民众远远的看一下皇族贵族的娱乐边角料而已。 那花车确实建的气派,上面的舞女确实漂亮,但是又不允许民众靠近。那通天高塔确实富丽堂皇,也不过是玄宗和重臣才能登高宴饮。 那些诗词歌赋,在文人之间传唱起来,多有佶屈聱牙的词汇,百姓也听不甚懂。 谁以往曾经想过皇家竟然有专门为他们写就的剧本,专门为他们写就的台词,专门为他们表演的戏曲呢? 借鉴了贺礼所给的文本中,那极度口语化、贴近人民日常的的语言风格,汪皇后亲自把关润色了每一场登台演出的剧本。 她甚至亲自撰写了平阳公主临危不乱镇守娘子关的故事、太宗忍受渭水之盟休养生息之后风雪夜擒颉利可汗的故事。如今是长安人民最受欢迎的曲目。 只不过跟民间一片赞扬不同,朝堂的奏章如同雪片一样飞来。 皇后不顾礼仪操持戏曲、皇家梨园为草民所用、尊卑不分难以治国……种种弹劾之语无不痛心疾首,仿佛国之将亡。 而李亨对此早就已经免疫了,扔下了一句话就奠定了基调: 人民群众喜欢,你不喜欢,你算老几?! 如今的大唐皇家戏曲团队已经走出了长安,走向陕西高原的一个个乡村。 而汪皇后亲自动员了皇庄之中的老人,派他们前往中原各地收拢那些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口艺人,一起前来长安接受培训,然后再回归各地,打算发展出具有当地特色的戏曲种类。 “王皇后这边做的如火如荼,但是是细水长流的民间部分。 朝堂是民间的风向标,朝廷不做改革,如何能让民间的文化氛围迅速推行?” 贺礼指点李亨:“接下来就要进行第二步,诗文改革! 要让天下所有的读书人知道朝堂取士的标准是什么样的! 读书读书,往小了说就是为了光耀门楣,其实就是当官。往大了说要实现胸怀抱负,还是要当官。 所以你只要明确的告知天下人怎么样才能当官,那么天下人自然就会往这方面靠拢。” 李亨马上接话说道:“今年的科举开开科取士,就由我来亲自命题”。 贺礼摇摇头:“这件事虽然要做,但是太慢了。从科举到放榜岂不是要好几个月?” 李亨说道:“那就提前开科取士?” 贺礼笑了:“大唐疆域如此广阔,纵然骑快马也要好几天才能从东至西,从南至北。许多南方的士子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提前准备,如何能及时来到长安呢?此计也不可行。” 李亨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说:“有了,既然已经造了这么多纸张,朕直接发公文给全天下的官员。上层官员或许无用,但是之前撒往各乡村的万余名读书人,此时做了基层官员,定然能把朕的思想传达给天下万民。” 贺礼对他的思维之灵活大加赞赏。这岂不就是报纸的雏形? “这东西要定时发,一直发,按期发,让民众形成习惯,永远都在期待着皇帝最新的指示,就可以在很大的程度上避免基层官员无法无天,借皇帝的名头苛敛钱财。”贺礼继续给他补充。 “那这就不仅需要大量的纸张,还需要大量的人手来誊写誊抄啊!” “所以另一项科技需要迅速改良改善,那就是活字印刷术!” “仙师可有成品?我一睹为快。” 贺礼递给他一个小册子:“书里写的明白,去找能工巧匠做就是了,不要小瞧大唐工匠的智慧。” “什么样的诗文值得推广呢?” “比如这个。”贺礼从一旁的书桌上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 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 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三男邺城戍,二男新战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 车辚辚,马萧萧,农人送粮累弯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路者问行人,行人但云征税频,家中薄田收一斗,交给官府八升三…… 李亨有点尴尬之色:“这是拜月当初行不忍言之事之前吟诵的诗词……我看颇有文采,就抄写了下来。” 贺礼点头道:“不必如此,帝王心怀社稷苍生,以民众之苦如自己受苦,乃是难得的品质。 就要这样的,真实的记录!要让民众知道你这个皇帝知道他们受苦,心里想着他们在受苦! 皇帝为什么担当神器之重?因为皇帝和清官一样,是每个穷苦人幻想的希望! 皇帝在,国家不会亡。有一个体恤民情的好皇帝在,人就有奋斗的欲望。哪怕,你是装出来的。” 李亨憋红了脸:“朕不是装的!朕……要做太宗一样的皇帝!” “好,有志气!”贺礼拍拍他的肩膀。 “有个叫杜甫的人,好好重用他,他最能看到民间之苦难,用苦难来作诗,壮哉!” “还有这两首,在第一批报纸中,一并刊发出去。” 李亨看着纸上两首简短直白的小诗,一时久久无语: 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第268章 魔族与神族 在仙剑世界中,传说乃是三皇创世。 女娲创造了人族与妖族,炎帝创造了魔族,而伏羲创造了神族。 但是此刻贺礼通过仔细的观察,发现魔族在生物学角度上讲不能说是一个完整的族群。 他们更像是炎帝根据人类魔改出来的实验品。 炎帝把其他种族的种种优点或者强大的器官移植到人的身上,与人共存,形成一种具有某种特点的人类,就是魔族。 因为贺礼甚至在魔族中看到了半碳基半硅基生物,类似石头人或者说是中国传统神话中山神一样的存在。 可惜的是创世三皇早早就死了,受限于时代的科技发展,魔族止步于此,不然说不定炎帝能够制造出赛博坦族! 而贺礼恰恰知道这方世界的本源,乃是仙剑世界之灵的试验场,仙剑世界的女娲大神并非此世界之灵的原创,乃是抄的源世界代码。 而炎帝致力于对人族、妖族进行研究融合的工作,才是此方世界意志的提现、智慧的结晶。 娲皇创造了源世界的人族,好比发了一篇震惊四方的nature、sce,而仙剑世界之灵就要沿用娲皇的创意引申出几篇sci来。 而魔族就是它对于人类的理解与再创造。 想必神族就是更进一步,从抄袭模仿到自主创新了。 当然这只是贺礼的猜想,到底是不是还需要日后抓一个神族仔细研究一番。 这是后话,此刻研究一下魔族才是正经。 本我激活,强力的精神干扰让所有人无视了大摇大摆从空中踏步而来的贺礼,无论是人还是魔族都没有发现,有一批魔族已经消失不见。甚至,没有人还能记起来有这些魔族士兵的存在。 除了他们自己和远在魔域的家人,或许已经没有人还记得他们。 这些魔族士兵只感觉天旋地转,再睁眼已经在一个奇怪的山洞里。 山洞里虽然怪石嶙峋,但是魔族所生活的魔域之中,洞穴遍地,比这个洞穴更加奇伟瑰丽的多的是。 那为什么说奇怪呢,是因为……出不去! 没错,明明是往前走,可是走着走着就回到了原地! 有个魔族背生双翅,在其余众魔的注视下,急不可耐得振翅而飞,须臾之间落在了众魔身后,一脸无奈地说道:“出不去,也没有洞口,长有二十余里,似乎……是个圈?” “不会,我们走了不下十遍,虽然拐了几个弯,上坡下坡也有,但是和转圈的感觉不一样。”一位头上长角的魔族沉声否认。 “如果是个圈,我们又是怎么进来的呢?”一位身手矫健的羊魔站在峭壁的石缝间摇摇晃晃却始终稳而不倒,手捋着胡须问道。 “除非是……”一位浑身岩甲的石头魔看过每一个魔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此人有移山倒海的大神通,把我们抓来关在了这里!” “不可能!”羊魔悚然一惊:“除非传说中创世之大神,否则,纵然是众魔敬仰的魔尊重楼也做不到移山倒海!” “此事不由得你不信,”双翅的魔头摇着头缓缓说道:“我们长着翅膀的魔族,对于飞行轨迹最为敏感,我飞了一圈,这山洞确实是圈,但不是标准的圈,而是扭曲的圈”。 “啪啪啪……”忽然一阵掌声响起。 众魔寻声望去,只看一人身着月白色道袍缓缓走来,双手缓缓拍动,赞许地说道: “不错,此处山洞原本普通,是我以空间之法挪移而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 除非尔等有地行之术,可以蹈金石如虚空,否则永远出不去的”。 “原来是你搞的鬼!”羊魔从岩壁上一跃而下,呲牙咧嘴的喊道:“快快撤去法术,否则生啖汝肉!” “嘭!”得一声巨响,一个硕大的拳头飞来,羊魔的话音未落,就忽然身体一歪被打入岩壁之内,犄角折断,头颅粉碎,死的不能再死。 石头魔抽出拳头,在岩壁上擦了擦,然后拱手屈膝说道:“上仙恕罪,此魔与我等素不相识,口出狂言,自取死路,与我等无干哪!” 一位头生独角的魔头被旁边背生双翅的魔头强按着屈膝跪下,耳边传来低声的训斥: “石魔家中世代山君,魔族之中五岳三山的山灵都是他家亲戚,我们有谁比他更懂这山洞空间扭曲之术多么可怕? 再者说了,单单凭武力他也在军中排个前十,他尚且不敢反抗,我等哪来的胆子?识时务者为俊杰!” 独角魔听闻此言不再挣扎,老老实实的低头跪好。 果然听到一阵温和的声音:“你们放心,我这个人平生少造杀孽,只要你们乖乖配合,我包你们平安无虞。” 独角魔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石头魔却是心中凛然:“成大神通者果然没有等闲之辈,他口中说少造杀孽,实际是在敲打我,若是三心二意他也不介意给顺手杀了!” 想到此处连忙高声呼喊:“上仙恩泽,我等愿意竭力配合!” 于是接下来一众魔头排好长队,亦步亦趋的挨个上前来,躺在一个干净整洁、正明瓦亮的石台上。 贺礼挨个凝视一番,众多魔头的身体构造、皮肤细节、血液流动、筋骨形状、组织成分乃至于激素循环、体液分泌、神经传导、基因转录……种种信息,了然于心。 贺礼喟然长叹:“神农炎帝果然不凡,此魔族造物,真乃极尽人体研究之能事,兼容天下万物之造化!” “原来魔就是人,人就是魔!” 众多魔头悚然一惊,实在是这句话太过离奇。 石头魔忍不住开口问道:“自古以来人就是人魔就是魔,种族不同生活环境也不同,而且人三族之间屡屡征战……” 贺礼耐心的解释道:“你们魔族的种种身体构造,也是在人的基础上兼容了一些其他特征。 好比你们石魔一族身体里融合了石头,羽魔一族背生双翅胸肌强健,角魔一族生出魔角坚硬无比。 究其根本是激发了人体七魄的潜力,同时以外界环境的刺激使的基因发生选择性特性表达,生成一种独特结构的蛋白质而形成独特器官与环境相适应。 此方世界的精髓应该就在此处,一个世界的智慧结晶,果然非同小可。 我原本激发五脏六腑之神,以为对身体研究够深了,没想到身体中还有七魄之神,能够使得身体主动进化变异! 好期待看看神族的神器是什么样的构造! 那么现在请你们告诉我,魔族与人间的通道在哪里? 还有,我听说魔族之内有一处空间颠倒之迷宫,名曰之井,能够直通神界,也麻烦你们带路!” ------题外话------ 上一章被屏蔽了,懒得改了,真是晦气。 第269章 时间之谜 典型的魔族体质,贺礼已经看了个透彻,让他对人体有了更深的理解。 人体七魄,神灵居焉。融汇万物,造化存之。 掌握了七魄之秘,贺礼随时可以把人改造成魔族,也可以把魔族改造成人。 至于让普通的魔族变得强,那更是小菜一碟。 现在山洞里的每一个魔族都感到浑身上下涌动着使不完的力气,耳清目明的感觉好似天地都敞开了怀抱,自己就是气运之子! 不过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们是赤明魔王麾下,只有他手中有魔皇御赐的两界符令,能够撕开人魔两界。” “你们回去,打探清楚如何打开魔界和人间的通道,再来回我。”贺礼摆了摆手。 众魔领命,尚未转身就听得耳边“嗖”地一声,双翅魔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飘荡:“诸位稍歇,我去去就来!” 石头魔看着那仍然留在前方空气中的白色圆环,羡慕道:“双翅魔如此之快,超越了声音,实在匪夷所思,怪不得如此自信去拿赤明魔王。” 话音未落,“冬”地一声,一个红发獠牙的身形摔在面前,把石洞都砸了一个大坑出来。 双翅魔缓缓收拢双翼,抱拳道:“幸不辱命!” 那红发魔王从坑里扶着腰爬起来,口中大喝:“谁他喵的敢偷袭老子?” “彭”地一声响,一只大脚踏在他的腰上,巨大的力量让山洞都颤了几下。红大魔王连忙大喊:“断了断了…哎幼,饶命啊……” 一只大手在他身上摸索一番,掏出一块似金似玉的令牌,恭敬地献给贺礼:“上仙,这就是那两界符令了。” 红发魔王双手撑起来了上半身,打眼去看,这几个殴打劫持自己的竟然是麾下小校,不由得气得喷出一口血来:“你们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懂不懂上下尊卑?快快扶起本王,老爷恕你们无罪……呜呜…” 话未说完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个大逼兜,又一把按到了地里,说不成话了。 一只大手拽着他的红毛把头提起来,狞笑道:“魔域之中,实力为尊,以前你是魔王,颐指气使,现在睁眼看看,谁是魔王?谁是老爷?” “各位老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说,这两界符令怎么使用?” “这是魔界机密,不能说…” “好啊,还不老实,再打……” “无妨,我已知晓。”贺礼伸手制止了他们:“我送你们回去”。 说话间,天旋地转,众魔睁眼,发现已经回到了营帐之内。 红发魔王刚想大喊来魔,感觉到脑后的那一只大手,又闭住了嘴。 贺礼伸手一指,两界符令散发出阵阵清光,须臾之间化作一道大门,长高百余丈,如深渊巨口,一下子把所有魔域大军吞了进去。 恍忽之间,周遭环境电光急转,已经是在魔域之中。 贺礼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人间之事,你们莫要插手。魔皇若是不服,让他来找我!” 红发魔神都囔道:“你谁啊,也不留个姓名,魔皇怎么找你?” “废话那么多呢!”一个大逼兜乎在了他后脑勺:“快走,给魔皇带话去。” …… 贺礼走到一处所在,只见空间破碎不堪,空间乱流混沌不明,时不时有无知飞鸟经过,瞬息之间被分成整齐的碎块。 “这就是之井了,可惜已经崩溃,谁也进出不得。 若是阳神之体,我还能闯上一闯,可惜如今是肉身在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是另寻办法。” 贺礼叹息一声,看来还是免不了去找青儿。 伸手一划,空间撕裂出一个光门,贺礼迈步而入,出来时已经到了东海之滨。 参悟了两界符令蕴含的空间之奥秘,贺礼对空间法则领悟更深。如今在人魔两界可以自由穿行。 贺礼站定,打眼望去,锣鼓齐鸣,人山人海。汇聚在一个簇新的巍峨神庙前。 最前方主祭一人,陪祭若干人,司礼生16人,正在引赞诵经。 后面是仪仗,清道旗一对,大锣一对,警跸牌一对,衔牌一对,龙幡四对,长号角四对,金爪、金钺、朝天镫、蟠龙棍、月牙铲、方天戟、大刀、抓印、抓笔、日月牌、凹凸杖各一对,封号旗十六面,提灯两对,提炉四对,雉尾扇一对,九层黄伞一把。 另有执戈和执戟仪卫各20人,专门把持仪仗。 最后年轻男女各着鲜艳服饰,捧着祭祀之物:果盒一、馔盒一、花斗一、烛屏一对、桌灯一对、香炉一个、铜爵三只、铏一、簠簋各二、边豆各八、帛六尺。 祭品为五牲(全猪、全羊、鸡、鹅、海味)、五汤(桂圆、欠实、莲子、红枣、柿饼做的五道汤)、十锦(用染色的白豆排列出花纹文字的十碗干果)。 诵经完毕之后就是乐舞,乐生53人,歌生20人,舞者64人。 众人演奏歌生演唱《迎神之曲》: “神之来兮,驾龙螭兮。 神故乡兮,水之湄兮。 告洁虔兮,奉盥匜兮。 神其怡兮,民受禧兮。” 然后就是《请神曲》、祝神舞。 贺礼津津有味地把这盛大的仪式从头看到尾。 礼毕之后,主祭之人上前揭开了庙门口的披帛,露出来威严与温柔并存的神像来,打眼一瞧,与青儿有七八分像。 原来青儿化身妈祖,在茫茫大海之上拯救渔民无数,海边渔民感念其恩德,故而建此神庙祭祀之。 贺礼以阳神观看,只见万民之念头如鸟鸟青烟汇聚到神像之中,纯粹的感激和敬仰之情迅速化为一道圆光挂在了神像脑后。 贺礼也上前一拜。 圆光之中走出一人,嬉笑道:“道友折煞我了。” 正是青儿。 贺礼正色道:“女娲后人,妈祖大神,心怀苍生,救民于水火,我深敬仰之,当要一拜。” 青儿撇撇嘴:“我还不知道你?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罢,什么事?” 贺礼笑道:“听闻只要虔诚祭拜女娲神庙,得到认可,就能获得穿梭过去之力。 我想去天界看看,可是如今之井已破碎,我想,只有回到过去试试。这天下能够掌控时间之秘的,也只有你了。” 原本李逍遥就靠女娲神像显灵给他送到过去救了灵儿。可惜他不懂得大地是圆的,并没能够改变历史。 贺礼就不一样了。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青儿已经有女娲大神三分法力,不可与当初的剧情中同日而语了。 作为唯一真神,她只怕已经掌控了整个仙剑世界的权柄。 假如自己改变了过去的历史,她也能兜底。 “可。” 第270章 仙剑三,遇到茂茂 眼前时空忽然如水波荡漾,贺礼迈步进入,同时头顶三花摇曳,胸中五气鼓荡,把阳神催动到了极致。 此时的阳神好似一台超大型光脑,飞速地运算着观察到的一切细微变化。 阳神的计算速度,远胜前世的超算亿万倍,甚至还不止,可以说是一个大型量子计算机。现实中的一切混沌纠缠,是二进制的普通计算机纵然亿万台联网也无法计算的,这是维度的差距,非数量能够弥补的。 更何况人类使用的超算,有效计算不过百分之几,大量的算力都被浪费了。而阳神就是百分百有效计算。 不仅如此,它还相当于一台超级扫描隧道显微镜,采集到周围每一点细微的物质和空间的变化。 饶是如此,等贺礼站定发现已经是全新的世界时,仍然没有计算清楚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能说隐隐约约观察到了一丝时间的奥秘,不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可计算。 时间之谜,乃是宇宙之中最顶级的奥秘。若果真能堪破时间之谜,跨坐时间长河之上,那就是传说中的大罗道果,万劫不磨。 大罗啊大罗,哪里那么容易呢! 这还是因为他经历了三个世界,练成了精气神三宝合一,身体、元神、气三者完美循环不存在短板之后,而且对于空间之道有了一定的积累,在与青儿的交流中隐隐触及了一点世界的底层法则,才能观察到一丝时间流动的玄妙。 路,还长着呢! 贺礼定了定神,把对时间的观察体会交给阳神慢慢挂机参悟,自己私下打量一下这穿越时空到达的新环境。 此方世界肯定还是仙剑世界,只不过时间倒退到了几十年前。 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看四周鳞次栉比的阁楼,还有宽阔的街道,无疑曾经是个繁华的城镇,可惜如今的大街上一片破木乱石,没有一丝人烟。 太阳已经落山了,只有前方一个堂口亮着惨白昏暗的灯火,隐隐传来吆喝声和猖狂的大笑。 然后贺礼看到一个胖子身穿破布麻衣,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每一步都无比艰难却又十分坚定。 他背着一个麻袋,缓缓走过贺礼的身边,甚至没有力气多看一眼,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缓慢而坚定。 他的嘴唇已经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也眯了起来,终于“冬”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贺礼上前把了一下脉,虚弱,极度的虚弱。整个人基本是靠意志在吊着一口气。 不过这对于贺礼当然是小事一桩,五气交感之下,此人的肉身潜能被激活,迅速修补着缺损的身体。 哔嘀阁 “喂,大兄弟,醒醒,你这是怎么了?”贺礼拍着那胖乎乎的脸,入手却并没有瓷实的打击感,是因为全是浮肿的虚胖。 麻衣胖子睁开眼睛,嘴里下意识地念叨着:“老大,我带粮食回来了,吃饭,一会就能吃饭。” “你应该还没见到你家老大,出门你就倒下了,我救了你,咋样,能起来不?”贺礼搀扶着他,嘴里关切地问道。 “谢谢。 。谢谢,我可以。” 但是却良久没能站起来。 “看你也不行,我背你。”贺礼直接把麻衣胖子扛到背上。 掂了垫重量,其实也就一百来斤,和这胖胖的体型完全不匹配。看来真的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 “怎么走,你指挥着。”贺礼背着他,脚步轻快。 “十分感谢,往前,路口右拐。”虚弱的声音回答,纵然这个状态,依然十分有礼貌。 “我叫贺礼,你呢?” “许茂山。” “来这里干嘛,你的身体很虚啊。” “换粮食,城里的粮食都被罗如烈掌控,不去求他,就没有饭吃。老大他们在做大事,我没别的本事,但是可以做饭,不能让他们饭都吃不上。” 贺礼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景天的好兄弟许茂山,大家都叫他“茂茂”。 他这是去拿自己的肉割下来给罗如烈那个变态,来给大家换粮食吃。怪不得这么虚弱,按照原剧情推算,他已经命不久矣。 幸好,他碰到了自己。这样乐观无私的人,值得自己出手改变命运。 那么现在已经是仙剑三剧情的尾声了,景天正在穷尽办法和最终反派邪剑仙斗智斗勇,争取那一线生机。 很多人觉得穿越过去后尽量不要改变剧情,一步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又猥琐。 贺礼完全没有这个担忧,甚至嗤之以鼻。当你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你就是剧情的一部分,你怎么做,都是剧情。 既然如此,有何惧哉? 遵从自己的内心,想到就做。 这些人我救定了,耶稣也拦不住,我说的! 一股真气输入许茂山的体内,他体内的五脏七魄之神忽然觉醒,如同一颗颗大星悬挂在体内,迅速勾连起来,强化着他的身体本源。 不过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因为时机不到,贺礼屏蔽了他的感知,许茂山本人并不知道他在不停的变强,他自己感觉到的仍是排山倒海一般的虚弱。 “我们这里很危险的,你最好往南跑。”许茂山忽然断断续续的说。 “什么?”贺礼不太明白。 “这里…邪剑仙在这里,他每天和我的老大…景天斗法,他很厉害,魔尊都打不过他。你还是快跑,往南去,听说那边不会这么乱。”许茂山断断续续地劝告着。 “你怎么不走?” “我,我要给老大他们做饭。” “你觉得你的老大,景天,会赢吗?” “一定会,老大他一定会赢,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他。” “那我你一样。” “嗯?”许茂山摸不着头脑。 贺礼回头粲然一笑:“我也觉得他会赢。” “咳咳咳,真的?”许茂山满脸喜色。他其实并没有觉得景天会赢,只不过他已决定和景天一起死,所以无所畏惧。 没想到他今天真的能遇到一个,同样相信景天会赢的人。 “我就知道,世界上一定还会有人欣赏老大的智慧的。”许茂山欣喜的说道。 “不,”贺礼摇摇头:“我没见过景天,但是我既然见到了他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就知道他一定会赢。” 第271章 割肉喂鹰,朱颜白骨道 “噶…”许茂山听到这个话,一时间有点慌乱,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小自贫寒中长大的他,内心是十分自卑的。 纵然跟着景天东奔西跑长了不少见识,他的内心仍然觉得自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跟班儿。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把溢美之辞加到自己身上。 “我…我不是,我老大…他很厉害,只要再有几天时间,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打败邪剑仙的。”许茂山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地说道。 “不宜妄自菲薄。”贺礼说。 “啊?” “就是说,你很不错,不要看轻自己。你有很大的优点。” “哦,我…有优点吗?难道会做饭,还很能吃,也算优点吗?” “你为了让大家吃上粮食,宁肯割自己身上的肉去换。当年佛祖割肉喂鹰不过如此,你心中有佛啊!”贺礼感叹道。 “我这里有佛门律宗法门一卷,叫做朱颜白骨道,乃是无上精神修行密法,和你无比契合,你愿意学吗?” “我……不行,我很笨的,什么都学不会……”许茂山下意识的就要退缩。 人的性格乃是天常日久积累而成,岂是区区几句话就能动摇的。 如果随便换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机缘只会问需要付出什么,而只有许茂山会拒绝。 贺礼却不以为意,说道: “人选择大道,道亦选择人。 别的学不会并不说明你笨,只是说明不适合你而已。 我只问你一句话,想不想帮景天?” “想!做梦都想!”许茂山坚定地点头。 他心中清楚,景天说是找办法与邪剑仙决斗,但是其实每天都被吊打。 作为好兄弟,他心中十分焦急,可惜无能为力。但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他不会因此自怨自艾,而是努力做好自己能做的每一个小事,比如说用肉去换粮食。 这也是贺礼欣赏他的一点。 乱世之中,因为热血上头而赴死的人很多,愿意沉下心来做好一件小事的人,很少。 “那你听好了! 佛法有云: 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念之间,红粉可以化为骷髅,白骨亦可以生出皮肉。 皮肉之苦,煎熬内心,锻炼精神。 以无上之毅力、无上之智慧,运转无上之法门,看破锥心之痛苦,得大解脱、大自在、大法力。 推己及人,普度众生,以众生苦为己苦,即证菩萨果位。 ……” 贺礼步履轻快,边走边说,一会儿就把许茂山背到了主角们所在的据点。 许茂山用袖子擦了一个最宽大的椅子让贺礼坐了,自己告声罪又急急忙忙去做饭了。 贺礼也不以为意,不管许茂山有没有用心听,这经文已经印入他的灵魂,他的潜意识时时刻刻都在参悟运转。 许茂艰难得拖着虚弱的身体把米淘洗入锅,再把红薯放上蒸笼 原本做这些活应该气喘嘘嘘,越来越力不从心才对。 可是今天随着自己的走动,两条被割了肉的大腿传来的剧痛却越来越澹,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明,昏昏沉沉的感觉逐渐褪去,许茂山甚至感觉自己耳聪目明起来。 好看的言情小说 看看天色,今天做完饭比往常早的多。 许茂山就拎起来斧头去噼柴。双腿一用力,伤口崩开,锥心的剧痛让他摇摇晃晃,但是奇怪的是,他的思维却无比清明。 往日这样的情况下,剧烈的痛感会让人思维混乱甚至狂躁,今天却完全不同,痛是一样的,但是……好像自己的灵魂独立出来,澹然地看着肉身受苦。 疼的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此心光明,心外无物。”贺礼赞许地点头:“这是心学之真谛,多少鸿儒都一头雾水,你却能自然而然地获得,这就是天地造化之奇妙。” 这种事情历史上屡见不鲜。 六祖慧能大字不识一个,却能立地顿悟,传承禅宗衣钵,把佛门发扬光大。 所谓贤愚,乃是俗人的标准,小聪明与大智慧往往背道而驰。 贺礼能够清晰地看到,许茂山的肉身愈加虚弱,但是精神却愈加凝实。 痛苦好比烈火,他的灵魂好比一块铁坯,在烈火之中被反复煅烧捶打,迅速改变结构。 这短短的半天,许茂山的灵魂强度就超过了一般的游魂野鬼,蜕变为阴魂境。力量可以比得上那些杀人如杀鸡的厉鬼。 这才是正道修炼法门,一道遇到合适的人修炼,提升境界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若非如此,人族也不会强者辈出,打得妖魔苟延残喘了。 那些千年修行的妖怪们躲躲藏藏,生怕被修炼十几年的正道弟子抓住砍了,就是因为打不过啊。 这玩意儿不能比,比就要气死妖。 许茂山不明所以,只是感觉今天有力气不眩晕,就持续噼柴去了,他要多攒几天的柴火,以免后来自己死了,大家没有柴烧。 不一会儿,景天浑身是伤的回来了,倒拖着魔剑,一脸败相。 马上从两侧厢房冲出来两个女子,一个青衣飘摇如同仙子,一个胸前鼓鼓如同揣了兔子,二人一起扑上去迎接,围着他嘘寒问暖。 许茂山听到声音,也出来招呼大家吃饭。 贺礼没有上前,远远地看着景天甩开所有人,嚎啕大哭:“你们知道吗,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个废物,废物!” “怎么会呢,菜牙你是最棒的,你肯定有办法战胜邪剑仙!”胸前揣着兔子的长腿女孩儿焦急地安慰他。 自然这就是景天的爱人,唐雪见了。那蹦跳的兔子让贺礼有点挪不开眼。 “哥哥肯定能,我们都相信你!”另外一个衣袂飘飘的圆脸女孩一脸坚定,想必就是景天前世的妹妹龙葵了。 “必平,是必平假装投靠邪剑仙,偷偷帮我赢了邪剑仙。邪剑仙一怒之下杀了他,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了!” 必平是景天另外一个好朋友,如今朋友为自己而死,景天的心情崩溃了。 他原本是个当铺小伙计而已,最大的梦想是开一个当铺,如今却要挑战最强大的敌人。 “那你赢了邪剑仙,我们胜利了?”唐雪见疑惑道。 “没有,邪剑仙不讲信用,不承认输了。” “怎么能这样呢,那怎么办,就算你真的赢了他……” “没错!赢了他又怎么样,只要他不认就没有赢!我是个废物,我赢不了,赢了也没用…”景天狂躁地抓着头发。 许茂山扯住他的袖子:“老大,你肯定可以的,你办法最多,我们相信你……” 可是陷入自我怀疑自暴自弃状态的景天现在最讨厌别人的鼓励和信任,认清了敌人有多么强大的他,此时自卑到极点。 他一把挣脱了许茂山,却不曾想,许茂山直接倒地不起。 “茂茂,你怎么了?”景天连忙想把许茂山扶起来,却意外摸到了他填充在裤子里的杂草。 “这…这是为什么啊,茂茂?!”景天红了眼眶。 “老大,我用我的一斤肉,换罗如烈的十斤粮食。你要做大事,不能饿肚子……”说完就晕了过去。 “啊!”景天仰天嘶吼,他这个一向乐观的人,此时终于体会到了世界的残酷。 第272章 抛弃幻想,准备斗争 简陋的木板床边,景天抚摸着茂茂的腿嚎啕大哭。 这已经不是一双腿,而是裸露着肌腱筋膜的森森白骨。血已经流尽,残存的肌肉呈现出诡异的苍白。 昔日里最胆小的许茂山,此刻却是如此的勇敢。 昔日里最圆滑的何必平,此刻却是如此的坚定。 昔日里最自傲的景天,此时无助地大哭,像个孩子。 “拯救苍生,岂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么简单?许茂山求仁得仁,又有何憾?”贺礼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换来了三个人的怒目而视。 “你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你。”唐雪见心直口快,直接发问。 “我见他晕倒在路上,我救了他。”贺礼指指许茂山。 “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景天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景天沙哑着嗓子开口。 两位兄弟的决绝和悲惨,一瞬间磨去了他浮躁无礼的性子。 “不敢,我是一个过路人,恰好会点医术。”贺礼回答。 “那他,茂茂,还有救吗?”景天紧紧抓着贺礼的衣袖。 “油尽灯枯,神仙难救啊。” 景天颓然跌坐在地。 “他们这样牺牲自己,都是为了支持你打败邪剑仙。邪剑仙一日不除,还会有更多人死去。这就是现实,你不得不面对它。”贺礼又出诛心之言,说得景天泪水连连。 “要战胜邪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是人人争先,付出自己的努力甚至生命。”贺礼总结道:“没有坐享其成的美好结局,每个人都要用热血去浇灌胜利之花。” 贺礼环顾四周,发现龙葵已经怔怔地咬着嘴唇愣住了,知道她已经有了决定。 “我去杀了罗如烈,给茂茂报仇!”景天愤怒地起身。 “你要全心全意对付邪剑仙,我去解决罗如烈!”雪见按住景天的手。 “你去很危险的。”景天焦急道:“罗如烈投靠邪剑仙掌管了一城,实力今非昔比。去他的老巢杀他,恐怕中了埋伏。” 贺礼笑道:“无妨,带着花楹去就行了,五毒兽既能提前探查,又能摆平罗如烈的手下。” “可是花楹已经耗尽了灵力,变成土豆了。”唐雪见捧着一个花盆,盆里种着一个土豆。 “无妨,”贺礼点头道:“我说过,我会一点医术。” 说罢伸手一指,一道碧绿色真气流入土豆之中,忽然小土豆泛起一阵绿光,四面八方的碧绿色灵力汹涌而至,在屋里形成了一阵绿色旋风。 片刻之后,绿色灵力一收,一个绿衣少女笑语盈盈地给大家打招呼。 “有了花楹的帮助,你去拿下罗如烈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嗯!”唐雪见拽着花楹风风火火地去了,花楹还在一步一回头地看向床上的许茂山。 毕竟二人曾经暗生情愫,花楹变土豆的这些日子,也是许茂山在默默照顾。 出了大门唐雪见安慰她:“放心,此人强大到不可思议,既然他救了茂茂,茂茂就不会有事。” “是吗?”花楹化形不久,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说神仙难救……” “如果他就是神仙呢?神仙难救,那就是可以救,这么想是不是明白了? 再说了,你看他的神态,不悲不喜不惊不怒,妥妥的修行有成的世外高人,我能感觉到,他比蜀山那几个老头还要强。” 唐雪见言之凿凿,花楹对这个主人十分信任,闻言也就放下了担心。 贺礼则在细细思索唐雪见的身体构造。所有人的物质组成,在贺礼的阳神视觉中,全都清清楚楚。 网 唐雪见的生命结构相当特殊。 她乃是神树果实转世投胎,虽然化作人形,但是生命本质仍然是神树果实,与人完全不同。 每到春天会头发茂密,秋冬则凋零。 一种木质生命体,能够兼容人体基因,完全没有生殖隔离。这对贺礼的生命形态学有着很大的启发。 与魔族完全不同,神族的生命核心是一颗神树果实。这果实蕴含了一种十分活跃,而又平和的能量。 更重要的是这种能量千变万化,并非纯粹能量体,而是介于能量和物质之间,可以随着心意激活转化为任意物质。 更加迫不及待见识一下神树了! 赶紧解决这个碍事的邪剑仙。 “我应该怎么做?”景天看到始终澹然处之,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的贺礼,此时忍不住也要把他当做主心骨。 贺礼却说:“你自己放走了邪剑仙,就要自己消灭他,这就是因果,这就是责任。” 景天颓然捶打着地面:“可是邪剑仙已经天下无敌,蜀山长老都被他抓住囚禁,连魔尊都挂在柱子上!我只是一个当铺小伙计……” “你不是每每有很多聪明的主意吗?你一路顺风顺水,以弱胜强,不是全靠这聪明的脑袋吗?” 贺礼貌似不解地问道: “你还想了办法和邪剑仙赌斗,若非他不讲信用,你已经赢了。”。 “那……”景天一脸羞愧:“我今日才知道,我整日里凭借一点小聪明就沾沾自喜是多么的愚蠢!” 没有力量,那么聪明智慧就是无根之萍。 佛祖有智慧之光,亦有降魔之剑。 “小聪明不足以恃,大人物也不可以靠,唯有自己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实力!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曾经白豆腐、掌门他们都对我倾囊相授,可惜我根本没有用心学。 如今看着朋友们在眼前……无能为力啊!”景天失声痛哭。 “力量只是表象,”贺礼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体是力量,法术是力量,智慧是力量,勇气也是力量,朋友更是力量。 邪剑仙不过是一团邪气而已,他又哪里获得的力量呢?” “对啊。”景天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还有一个问题,你还要和邪剑仙赌斗吗?”贺礼问道。 景天的指甲掐入手心: “不赌了!赌场是他开的,规则是他定的,筹码都在他手里,怎么赌? 他是在玩我,可怜我之前还抱有一丝希望!真蠢!” “哥哥,你是为了救大家,所以才明知不可而为之的,你不蠢。”龙葵细声细气却坚定地表示支持。 景天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明白了,既然赌不赢,干脆掀了桌子,和赌场干一架! 纵然干不赢,好过受这窝囊气!” “好!”贺礼鼓掌赞许道: “抛弃幻想,准备斗争!” 第273章 铸剑,决心 “痛苦吗?” 贺礼坐在床头问道。 气若游丝的许茂山艰难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就对了,眼看着好兄弟到了最重要的决战时刻,自己却无能为力,对于你这样讲义气的人来说,痛苦比割肉更甚。” 贺礼对他的身体状态毫不担心,反而赞许地说道:“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就是无奈。短痛不如长痛,长痛不如无可奈何之痛。” “面对死亡将至的恐惧,面对好兄弟即将殊死一搏,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无奈,这叠加的人生至痛,你已经感受到了。” “承受它,接纳它,这是每一个人必将面对的痛苦。当你与它共存的那一刻,朱颜白骨道即能小成。 你不仅能够恢复身体,而且能够获得远超徐长卿的法力。” 许茂山眼睛一亮。 徐长卿那是什么人? 蜀山大弟子,未来掌门,除了魔尊和蜀山长老,一身法力可以说是独步天下。 曾经高高在上让他仰望的存在,自己只要忍受痛苦就能超越? 许茂山忽然感觉不那么痛苦了。 他的脸上泛起红光,大脑陡然飞速运转,下丘脑和垂体密切合作分泌出种种激素,在血液流转时激活了每一个细胞。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如同发掘出了全新的能量源,迅速分裂调整,合成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奇怪蛋白质,不仅把身体改造得坚韧似铁,更让他的身体恢复能力比婴儿状态还要强一百倍。 “体会众生疾苦,堪破命运无常,却怀希望,悲悯众生。 朱颜白骨道不愧是白骨菩萨创造的无上法门,以灵共鸣世界意志,冥冥之中获得天地人心的加持,朱颜能成白骨,白骨复生朱颜,妙哉! 此乃是以绝强精神干涉物质界的典型。值得仔细记录、持续开发。” 贺礼自言自语道。 看来物质世界的唯物理论正确性,是建支在精神薄弱的基础一上。 人的精神力太弱,无法干涉现实物质世界,那么就相当于不存在,就形成了唯物主义的世界。 大多数科技世界正是如此。 贺礼从科技世界来,对于人体和灵魂的作用联系一直一分感兴趣。 如果说仙剑一的世界中,他观摩参悟了空间法则、香火成神和一点点时间法则,那么在仙剑三的世界中,他亲自策划实验,观察到了意志、灵魂、世界与物质的联系。 许茂山身上的试验只是牛刀小试,景天明天的决战则会揭开直指世界本质的面纱。 景天在做什么? 他被龙葵这个前世的妹妹拽着来到了蜀山的炼丹房。 这里乃是蜀山前辈沟通地气造就的蜀心重地,景天看着丹房正中央那汹涌不熄的地火,已经把丹炉大鼎烧得通红。 不禁舞惑,为什之龙葵带他来到这里? 要知道蜀山所有人都被邪剑仙抓了起来,整个蜀山空空如也,要想说悄悄话或者商量什么秘密,大可不必来这个燥热的地方。 被热力扭曲的空气映照下,龙葵的脸上闪现过迷茫,悲伤,不舍、回忆…最终都化作坚定。 她牵着景天的手,拾级而上,登到炼丹台的最高处。 景天看到了丹炉中的事物:那是两把剑。 两把和他渊源甚深的剑——镇妖剑和魔剑。 镇妖剑是神界大将飞谨的佩剑,也就是最天的前世所用的神兵。 魔剑是景天常用的武器,却也是他的前世一一龙阳太子铸造的。 两把剑可以说都是他的,但是以他的水平,当然用不了两把。 “好主意!” 景天一拍脑袋:“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镇妖剑放着没人用也是浪费,不如把它铸到魔剑里。妹妹,你真是天才!” 龙葵苦涩一笑:“那当然,铸剑对于我来说可是很有经验呢。” 她说着话,眼睛始终紧紧盯着他的脸庞,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那这把剑什么时候能够铸成?毕竟明天就要决战了。”景天紧握着拳头。 邪剑仙的法力之强,亘古绝今。如今每一个可能增强自己实力的希望,他都要牢牢把握住。 “随时都可以。”龙葵的声音带着颤抖。 “太好了!”景天紧握着拳头。 龙葵却忽然捧住他的脸轻轻抚摸着:“哥哥,让我再看看你,好好地看看你,永远不要忘……” 景天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对上了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眸。 “龙葵,你怎么哭了?相信我,一定能赢,我是谁啊,什么都难不住我景天大掌柜,对不对?” “对!”龙葵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哥哥是最棒的,龙葵永远相信你。” “放心。”景天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纵然有天大的压力,他也会举重若轻,时不时带给身边的人快乐。 远处以阳神洞悉一切的贺礼不由得点头。 怪不得景天能成为天命之子,就这份乐观的心态,天下无人能及。 其他人这样被邪剑仙戏耍玩弄,早就精神崩溃了,可是只有他能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开玩笑。 可惜他还有最后一个弱点没有克服。 那就是勇气不够。 梦想着过上小资生活的聪明人,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 只有他失去一切成为无产者,才能爆发出无穷的战斗力。 而这一刻马上就要到来,由龙葵用生命给他上最后一课。 “要让魔剑与镇妖剑合二为一,还差最后一步,以身祭剑!”龙葵的声音如同婉转黄莺,但是其中的坚定却如同咬金嚼铁。 “你…你是说……?”景天大惊失色,连忙抓住她的手。 “不错,没有主魂,魔剑就无法吞噬镇妖剑,只靠地火,不能让它们合二为一。” “我去抓,这世上恶人那么多,我抓来十个、一百个来祭剑!罗如烈怎么样,我现在就去把他揪过来!” “我的傻哥哥,龙葵知道你不舍得。”龙葵细细摩挲着景天瘦削的脸庞:“除了我,谁能让魔剑与哥哥心意相通,如臂使指呢?” “不不,那也不能……” “这是我的宿命。能够再次见到哥哥肯定和你一起相伴这么长时间,龙葵已经很满足了。” “没有那把剑,我一样可以……” 景天的话未说完,嘴巴被手指按住: “哥哥,你知道吗?我前世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有帮助哥哥战胜敌军。 这一次,你一定要让龙葵和你并肩作战!” 那道决绝的身影没入地火,镇妖剑消失无踪,魔剑大放光芒。 景天摩挲着手中的广袖流仙裙,痛哭失声。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你。”贺礼走过来拍了拍景天的肩膀。 “她给你的不只是一把剑,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你得到了吗?” “我得到了!” 景天伸手拔出铸剑池中烧得通红的魔剑: “是一往无前的决心!” 第274章 邪剑仙应劫 从景天拿起新铸造的魔剑那一刻,朋友和家人的牺牲也重新铸造了他——一个坚定不移、不怕牺牲的战士。 他高高举起魔剑,一瞬间,磅礴无边的天地意志如同江河入海一般加持到他的身上。 许茂山蹒跚着走了进来,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却还是没习惯正常走路,或许是瘸的有点久,或许是一时难以适应忽然长好的肉身。 “你看到了吗?”贺礼问道。 “嗯。”许茂山点点头。 朱颜白骨道小成的他,此时的灵魂经过无边痛苦的磨砺,已经迈入阴神的境地。 强大的灵魂已经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种种景象,比如灵气、法力、气运。 这些对于常人来说无法感知、无法测量的神秘,在源世界的科学界被统称为暗物质。 但是在仙侠世界中,却能够管中窥豹。 “别打扰他,这是天命所钟,他要迅速强大起来,完成他自己的使命。”贺礼拍拍许茂山的肩膀。 “走,作为景天的好兄弟,去摸摸邪剑仙的深浅,打个前站。” “好!”许茂山重重点头,握了握拳头,感觉浑身上下涌动的好似用不完的力气,提了提信心,跟在贺礼后面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蜀山大殿前,许茂山大喊一声:“邪剑仙,出来洗地啦!” 随后挠挠头,低声询问:“是按你教的这么喊的,没错?” 贺礼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继续。” 还没等第二声喊出来,从蜀山大殿里飞出一个浑身乌黑的光头。 “是谁在我这里大吵大闹?”邪剑仙威严的声音自带混响。 邪剑仙飞身而出,站在最高的华表上,一脸睥睨的神色:“谁大半夜扰人清梦?太过无礼!” “不会,不会?今夜不会真的有人能睡着?”贺礼一脸的阴阳怪气。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旁边的小胖子。他也是景天的好兄弟,不会是想来找我报仇的?哈哈哈。”邪剑仙满脸的不屑。 “当然,你弄死了他的好兄弟何必平,他找你报仇,岂不是天经地义?” “哼,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连景天都灰熘熘地跑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小胖子就更不值一提了。” 许茂山却再无往日的瑟缩模样,而是满脸平静地上前一步:“我今日前来找你决斗,固然为何必平报仇,也不为他报仇。” 邪剑仙好奇道:“小胖子,没想到我看错你了,好胆色,比景天那个废物强!只不过说话磨磨唧唧,比蜀山的几个老废物还讨厌!我可没有耐心和你打哑谜。” 许茂山双手合十,低眉高声说道:“邪剑仙,自你出世以来,天下动乱,豪强并起,百姓求一温饱而不得,此种种苦楚,我眼观身受,所以决定不过此身性命,与你决一死战,希望为天下万民除此祸端。” “哈哈哈,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小胖子你看看这里!” 邪剑仙飞身而出,揪起一蓬纷乱的红发:“你看这是谁?嗯?” “这是。 。魔……魔……?”许茂山惊讶地直打磕绊,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头发凌乱干枯瘦小的人,竟然是昔日威风凛凛的魔尊重楼。 “不错,小胖子,他就是魔尊重楼,怎么样,你比他还要强?” 邪剑仙一挥手,飞来几根铁链穿过重楼的身体再次把他拉扯回去捆在了华表之上。 许茂山看着魔尊重楼咬着牙挣扎,鲜血染红了身后华表上凋刻的神龙,在月光下仿佛妖异的魔龙。 他低眉俯首,却嘴中坚定道:“没错,我是来找你决斗的。” “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小胖……什么?” 邪剑仙见他低头本以为被吓住了,没想到却是听到了更加坚定地豪言壮语。 “真正的勇气不是没有恐惧,而是面对恐惧。邪剑仙,现在的他,可有和你一战的资格?”贺礼再次询问,并默默拿出了一根竹棒。 “我承认我小看你了,胖子。不过你还是不够看,实力的差距岂是信念能够弥补的?徐长卿、常胤、景天!哪个不强过你?”邪剑仙仍然不遗余力地打击着他。 “你不必多说,我自有我道。如若不敢,就请认输。”许茂山不疾不徐地说出一句,那坚定地眼神让邪剑仙有点不敢跟他对视。 “你成功地激怒我了!”邪剑仙怒吼一声,伸手就是一抓。 这一抓快速绝伦,饱含了邪剑仙的羞怒之心。自从自己功成以来,汇集了天下的恶意邪念,连天帝都避其锋芒关闭了人神两界的通道。如今竟然被一个小胖子,野草一样不起眼的家伙放了个狠话就镇住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的迟疑,却也让邪剑仙羞怒至极。 他的含恨一击甚至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五道黑光就转瞬即至,只是一绞,就把许茂山的血肉绞成了碎屑,只留下一身森森白骨。 “小胖子,你已经为你的狂妄付出了代价!”邪剑仙心怀稍慰。 “唉,削肉断筋之苦,我已识得。世间有大苦者,饥饿而死、易子而食,比之更甚哪。” 只听得一声叹息,从许茂山的白骨口中发出。 在邪剑仙惊诧的目光中,他掉落的血肉化作火焰,寸寸灼烧着白骨。 那白骨褪去灰白色的钙质,露出白玉一样温润的光泽。 然后血肉复生,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你……你这是什么邪功?”邪剑仙惊讶无比。 “邪剑仙竟然说别人练得邪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贺礼靠着一根华表,嘴里叼了个狗尾巴草揶揄着。 “哼!”邪剑仙愤怒地一挥手:“看你长得快,还是我杀得快!” 一瞬间天地变色,黑光缭绕之下,许茂山的血肉寸寸化为齑粉,白玉般的骨骼也生出了蛛网一般的裂纹。 一阵“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响过后,终于被碾成碎屑。 许茂山真正的化为齑粉,尸骨无存。 但是他原来所立之处却出现一道毫光。这道光逐渐膨胀,又形成了许茂山的模样。 “心死而神活!身消而魄在。你的朱颜白骨道大成了!”贺礼赞叹不已。 第275章 神魔之井,直入天庭 “什么情况,这小胖子,难道是神族?” 邪剑仙简直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许茂山分明被他挫骨扬灰,却仍然能够保留神魂,而且这神魂……强的离谱! 那神光甚至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退避三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邪剑仙不相信。“明明是人,怎么死后成神?一步登天,天下怎会有此奇闻!” 此方世界中,神人魔乃是不同种族,走的道路也完全不同。人死后可以暂时魂魄不灭,化为鬼魂。但是绝对不会成神。 神是伏羲所造,神树所生,是独立的种族。 眼前的景象,许茂山的神魂双手合十,大放毫光,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三观。 好比刚杀了一条鱼,结果鱼肚子里蹦出一条狗一样夸张。 “路漫漫其修远兮,一个人的路太重了,你何不放开一点,尝试接受新事物呢?”贺礼笑着揶揄邪剑仙。 邪剑仙老脸一黑:这特么是我的词儿啊! 随即他看到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许茂山的神魂化作烈火,火中生出莹莹白骨,白骨上生出血管神经,然后是肌肉皮肤,须臾之间,许茂山血肉复生,恢复如常。 这…! 邪剑仙目瞪口呆。 “你输了。”贺礼把嘴里的草叶子倒了个位置:“你杀不了他。” “不可能,我怎么会输?我不杀他就是了,他又奈何不了我!”邪剑仙兀自嘴硬。 贺礼一挥手,许茂山身上燃起熊熊烈火,火落在邪剑仙之前“杀死”他而落了一地的尸骸之上,火焰把尸骸吞噬,其中生出两个洁白的骷髅头。 两个骷髅头带着纯白色的火焰,嘎嘎怪叫着冲向邪剑仙。 邪剑仙一时不察被咬了一口,竟然感觉到锥心的疼痛。 他伸手把两个骷髅头拍成碎块,没想到两个骷髅头碎成一地星火,马上又再度聚集起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嘎嘎怪叫着,追着邪剑仙咬。 邪剑仙来回闪避,骷髅头虽然再也咬不着它,却让他左支右绌,烦躁无比。 “输钱皆因赢钱起,赌徒之所以会输,是因为自以为一定会赢,未想过自己会输。是不是啊?”贺礼仍然用一句邪剑仙的话来回应他。 邪剑仙忍不住要喷一口老血:这可都是当初自己嘲讽景天的词儿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又不是人,我是无敌的!”邪剑仙歇斯底里地大喊。 “谁在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 贺礼哼了一声: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一晌贪欢,亦是虚幻。 邪剑仙,你纵然一时得势,看似无敌,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天命所钟吗? 你看似把景天耍得团团转,但是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呢?杀了景天就能永绝后患,没有人能够对付你。 你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命运枷锁在身,你无法伤害他,所以只能使遍技俩来打击他的信心,让他自己放弃和你作对。 可惜啊,可惜!景天他之所以是天命之人,就是因为他百折不挠的乐观和勇气。 天快亮了,迎接你的决战。” 邪剑仙面如土色,没想到这个人一眼就看破了自己虚弱的本质。 他是天地劫数所生,吸收人间邪气、恶念而强大。 既然是劫数,那就是短暂的。他的命运必然是被消灭。 他看似强大的法力,来源于对人心之恶的拿捏。 强大如魔尊重楼,因为困于情爱之网而心中充满嫉妒和失落,所以在邪剑仙面前如同婴儿被轻松拿捏。 可是看似弱小如景天、许茂山,却是有着一颗纯粹乐观的奉献之心,是邪剑仙的大敌。邪剑仙只能靠耍花招、灌心灵毒鸡汤来打压他们。 强大和弱小,有时候就是这样奇妙的对立。 贺礼一语道破邪剑仙的薄弱之处,让他一阵慌乱。 等他镇定下来,现场却已空无一人。只留下贺礼的一阵声音:“魔尊重楼我带走了。” 魔界,之井。 贺礼看着这一片颠倒旋转如同移动的魔方一样的空间,啧啧称奇。 重楼恢复了一脸冷酷的卖相,悄悄地拢了拢原本乱糟糟的发型。 来到了魔域之中,他的法力正在迅速恢复。原本被邪剑仙掰断的两只角也长了出来。 是该注意一下形象了,不然这里随时都会出现魔族,自己原本憔悴的模样被魔看到就不好了。 “传说之井能够直通神界,我正要往神界一行,劳烦魔尊带路。”贺礼客气地说道。 “这之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有着独特的空间规律。我魔族久居此地,对此熟悉的很。放心,跟着我很快就能穿过之井,到达神界南天门。”重楼拍着胸脯前头带路。 果然很快,经过之井的多次穿梭传送,很快就看到了神界大门——南天门。 重楼拱手道:“这神界我就不去了,自从飞蓬下界,里面就剩一群糟老头子,没意思的紧。就此告别!” 贺礼与重楼拱手告别,目送着他潇洒地展开翅膀,飞回了之井。 贺礼迈步走到巍峨的南天门之下,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许茂山疑惑问道:“我听说老大上辈子就是看守南天门的神将。怎么如今,这南天门一个人也没有?” “天地大劫开启,神界也不能幸免,同样被邪剑仙吸了一顿,估计现在剩下的神都缩在家里了。” 神,也有私心哪! 迈步进入南天门,远远的就看到一株高耸的大树。 树平平无奇,扎根在一片孤岛之上,硕大的叶子都有些枯黄,虬结的树干上甚至有个树洞。 树下一个满头珠翠的清丽女子,正在颓然依靠着树身。 “雪见?”许茂山惊讶地喊出了声。 那女子睁开眼睛,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 “不…不是,我失礼了。”许茂山连连道歉。 眼前人虽然和雪见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但是那一股温婉动人又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和雪见截然不同。 她毫不在意许茂山的冒失,璨然一笑,仿佛茫茫原野中忽然盛放的花朵:“你可以这么叫我,我就是雪见,雪见也是我。你也可以叫我,夕瑶。” 第276章 腐朽的神界 这一下子,给许茂山整迷湖了。 什么叫,是雪见,也不是雪见? 还好夕瑶是个老实神仙,她直接解释了真相: 原来飞蓬每次战斗受伤都会来夕瑶这里疗伤,相处的久了,夕瑶和飞蓬暗生情愫。 后来因为飞蓬和重楼战斗,打的兴起离开了南天门,飞蓬就因为擅离职守被罚下界,投胎转世了。 转世成为景天之后,夕瑶抑制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把神树叶子包裹的神树果实从树洞抛入下界,化作了女娃娃。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唐家老爷子在大雪天收下了这个天降之女,取名唐雪见。 “哦,原来这样啊。”许茂山讪讪不敢多说话。 眼前的女神虽然和雪见容貌一般无二,但是清丽凛然,让他下意识见而远之。 这是生命层次的压制。 神树是神界之根,所有的神都是神树果实变化而成。 夕瑶能够独自一人看守神树,其地位法力可想而知。 绝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甜美无害的女神。 许茂山如今肉身抛却,魂魄成神,却是最基础的阴神而已。 邪剑仙伤不了他,那是规则使然,许茂山毫无私心光明正大之魂,正好克制邪剑仙。 并不是说他的阴神真的多么强大。 阴神者,真神之初也。 刚迈入真神之大门而已。 换句话说,他的阴神虽然纯粹光明,却还缺少了积累。 “雪见是夕瑶仙子的孩子一样,雪见经历的,夕瑶仙子也历历在目。所以说你俩是旧相识,好像并无不妥。”贺礼笑道。 夕瑶也含笑点头。 “许茂山,那你就在夕瑶这里稍待,我自去做我的事。你若想下界,夕瑶仙子自然会送你下去。” “先生,你要去何处?”听说自己要单独留下,做惯了跟班的许茂山难免有点慌乱,忍不住问出口来。 “上天庭,掂量一下这些神仙的成色如何!” “可是,这……”许茂山欲言又止。 是啊,若是自己当然会怕,那可是传说中的高高在上的神仙,人间帝王将相在神仙眼里不过是蝼蚁尘埃。 可是,怎知那神仙在贺礼的眼里不是蝼蚁呢? 他可是随手传给自己功法,就能让邪剑仙狼狈不堪的存在! 邪剑仙气势多么强大,漫天仙神莫不缩头,魔尊重楼都被拔角! 这么一想,许茂山心下大定。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又看了一下夕瑶。 贺礼如此嚣张地扬言挑战天庭众神,同样作为神仙的夕瑶会不会阻止他? 夕瑶笑着摇摇头:“神树既然允许你们盘桓树下,那么天地三界,就皆可去得。区区天庭,纵然拆了又如何?” 动人的樱桃小嘴里,云澹风轻地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让许茂山也瞠目结舌。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如此疯狂。 这就是大神的世界吗?嚣张肆意!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茂山,这也是你的机缘。 神树乃是伏羲大神亲手所种,乃是众神之母。 它周边的仙气之浓,天地六道再无可比拟之处。 你就在此好好修炼,对你的神魂大有益处。 同时别忘了跟夕瑶仙子说说话解个闷儿,我去也。” 贺礼说完,倏忽不见。 也许是身上有女娲大神的气息,所以神树并未抗拒贺礼,而是果断接纳了他这个天外来客,放开了一切信息。 在神树下站了这么久,贺礼的阳神运转之间早已把神树看了个通透。 神树扎根虚空,吸收的乃是人世间散乱的精神,汇成一炉,结成果实即为神。 人人都有思维,有思维就有精神波动。 每个人都如同一个天线,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精神波动。 比如信仰,就是精神波动的一种而已。 信仰可以成神,精神波动当然可以。 精神波动是一种信息,它虽然没有实际的质量与能量,却是真实不虚的存在。 人类数千年的繁衍生息,一代代人的人生经历,积累了多大的精神波动信息量? 伏羲大神正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开辟神界,创造了神树,以神树吸收天下生灵散逸的精神力,凝结成果实,生成神灵神位。 或者说,神树就是伏羲大神道化而成。 女娲创造人类,开辟人道纪元; 神农创造魔族,开辟魔界,给妖鬼以生存空间; 伏羲开辟神界,创造了神族,为人族延续保驾护航。 神,源自于人, 取万民之力而成神,使命是为人民服务的! 结果如今统统成为了尸位素餐之辈! 邪剑仙出世,天下大乱将启,所谓的神却瑟缩在天庭之中,封锁人神通道,绝天地通。 这样的神,不要也罢! 天庭之上,众神正在宴饮。 “报,那景天把镇妖剑和魔剑合二为一,又拿到了吊坠许愿,如今整装待发,去和邪剑仙决斗了!”千里眼殿前高声上奏。 “好好好,如此高枕无忧矣。”天帝高兴道:“再探。” “众位卿家,来来来,饮胜。” 众神一个个连忙高举酒杯,嘴里阿谀之词喷涌而出。 “陛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天界之外……” “驱狼吞虎,实乃高招啊!” “陛下明澈万里,我等佩服……” 天帝一杯饮尽,抚须而笑,甚是自得。 滚滚阿谀之词中,却有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陛下,有人从神树那边,直向此处而来。” 天帝酒杯一顿,心中不喜,面色却如常,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必管他。” 随着这句话落地,欢乐的仙气再次洋溢在神殿里。 贺礼走进来时,这里已经是欢乐的海洋,觥筹交错,丝竹阵阵。 随便找一个桌子坐下,马上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酒杯,满溢的仙酒荡漾出来洒满了手掌。 不知道何处伸来的几个酒杯相撞,都是喜悦的声音。 “真的这么高兴吗?”贺礼询问道。 “那当然了。”一旁醉眼迷离的老者拍着他的肩膀:“这天地大劫,每五百年一次,稍有不慎就是陨落之险。如今能平安度过,岂不美哉?” “可是这不还没度过吗?邪剑仙还没死呢?” “欸~这不是马上了吗?庙算胜者为常胜。景天此人乃是神将转世,天人化身,他自去应劫,自然就是我神界度过了大劫。” “景天铁定能胜吗?” “不一定,也可能是和邪剑仙同归于尽。” “那下次大劫呢?” “自然有飞蓬再次转世之身前去应劫啦。这是我们神界共同决定的。从此高枕无忧也!哈哈哈。” “怪不得你们如此高兴,从此永无后患了是吗?” “那是自然,从此绝天地通,我们自在高乐,才是真正神仙的日子哪。” “那天下万民呢?邪剑仙之祸,天下野心之辈蜂起,无数人惨死,百姓流离失所者十有八九,怎么办?” “天下贱民多了,都让我们神仙来管,管得过来吗?” “就是就是,”旁边的一个长须中年神也红着脸接话道:“世上之人好比杂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何必管它!” 这时一个披着袈裟的光头眯眯着眼也凑过来添话道:“那些愚夫愚妇,整日里求子、求财、求姻缘,俗,俗不可耐!懒得理他们。” “神仙也不好做啊!多做多错,累死累活。” 几人对视一眼,忽然齐声说道:“不如不做,日日欢乐!凡间匹夫,管他娘的!哈哈哈哈……” 猖狂恣意的笑声,在贺礼看来,与邪剑仙一样狰狞。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生精神以养神。神却坐视人间苦难,合适吗?”贺礼问道。 “欸~此言差矣。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不是吗?那神不管人,岂不是理所当然。” “成神何其难也,好不容易成了神,竟然还要为人服务,那我不是白成神了吗?” “就是就是,我祖上三代积德行善,好不容易成仙。凡人死活,与我何干?” “当了神仙,我享受享受怎么了?接着奏乐接着喝!” …… 贺礼勐地站了起来,重重地把酒杯掷于地上。 众位仙神醉眼朦胧地看了过来,好奇是哪路仙人如此醉后失态。 却听贺礼开口说道:“成神做仙,安享晚年,好似没什么问题。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尔食尔禄,民脂民膏! 你们受万民供养,得享仙福,无饥饿病痛之忧。竟然还不满足,连一点微小的工作都不愿意做! 你们睁开眼看看,那人间何等惨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而你们还在这里高乐! 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你们,还不悔改吗?” “呃……”众人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门口一个膀大腰圆的神将站起来指着贺礼怒斥道:“哪里来的毛神,竟敢搅闹盛宴,速速报上家门,或可饶你不死。” “呵呵,什么天庭神仙,蝇营狗苟之辈而已。我出言不逊,你们不是想的马上拘拿于我,却是先让我自报家门。 是不是家门够大,就罚酒一杯。家门不行,打入大牢啊?” 贺礼不屑道。 那膀大腰圆的神将偷偷看了一眼天帝,随即正色喝道:“任多废话?速报家门即可!” 贺礼朗声道:“无家无门,如今忝为伏羲大帝特使,专权管神界诸事!你又是谁?嗯?” 那膀大腰圆的神将颤声回答:“小神……名叫巨灵神,是殿前值守神将,您老人家高抬贵手……” 第277章 此天无帝!仙剑卷完 “大胆!”天帝怒喝一声:“巨灵神殿前失仪,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天地自然不知道巨灵神如此失态的原因,是贺礼的阳神模拟出了神树的吞噬之力,让巨灵神这样的神树果实所化的正统神灵,产生了灵魂深处的恐惧。 神树能生神灵,自然能灭神灵!循环往复,天地之理也。 可惜天帝不明真相,只是以为巨灵神胆小懦弱。 贺礼的行为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搅闹盛宴倒还罢了,自称伏羲大帝使者,这可就犯了忌讳了。 三皇早已消逝,身化天地。 这天上举足轻重的神灵,都是神树所生,按理说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下之别。 可是天帝作为神树果实中的元老,玩弄权术坐上了尊位。他最怕的当然是有人质疑他的正统性。 如今有人扯起伏羲大帝的旗号,无疑是想要压他一头啊! 此时天帝看贺礼,就如同洪秀全看到假装耶和华上身的杨秀清一样,暴怒不已。 伏羲大帝的旗号,我扯得,你岂能扯? “左右,来啊,给这口出狂言之徒给我拿下!” 天帝一声令下,马上座下闪出一位神灵,只见她长衣彩带,目光凌厉,怒喝道:“何方小神,还不束手就缚!” 贺礼见她气势不凡,便开口问道:“哦?你是哪路尊神,竟然如此夸口?” 那神灵娇斥道:“竟然连我也不认得,是哪里刚飞升上来的凡人?” 一旁刚才同座的神仙连忙低声说道:“祸事了祸事了!她可是九天玄女,主兵戈杀伐事,比巨灵神厉害多了。” “是啊,想当初琼华派妄想举山飞升,被她一掌覆灭了!” “你喝湖涂了,触怒天帝,竟然派出九天玄女来拿你,快快伏地请罪。” 众神口中说着劝戒的话,身体悄悄远离了贺礼。 不仅是因为他们胆小怕被牵连,更是因为九天玄女一步步走来,那天生神灵的气势威压,不是他们这种下界飞升的小神可以抗衡的。 “口出狂言,冒犯帝威,其罪当诛!”九天玄女的口中一字字吐出,重如泰山压顶。 贺礼却岿然不动: “神族出生自有其使命。但是如果放弃了自己的使命,搞起了封建帝制那一套,神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如果说九天玄女的话重如山岳,那么贺礼的话就如同山崩地裂。 从来没有人敢质疑神族,更遑论神族存在的意义! “哼,希望你的本事,和你的嘴一样硬!”九天玄女冷哼一声,滔滔神力化作流光,把贺礼束缚了个严严实实。 贺礼身上却忽然冒出万千根须,直接扎入这流光彩带之中。 “不!”随着九天玄女一声惊恐的尖叫,浑身神力迅速流失。 须臾之间,九天玄女变得形容枯藁,随后崩解成粉末,消失不见。 众神瞠目结舌,主杀伐兵戈的女武神就这样瞬间湮灭?简直如同做梦一样! 此时贺礼身上突然显化一棵巍峨树影,萧索枯黄的树枝上,缓缓凝结出一颗果实。 “大胆!”天帝一声怒喝,抬手之间把手中酒盏一抛,疾如流星。 众神凝目去看,只见酒盏化作一颗巨石,巨石上符文闪烁,已经把贺礼牢牢压住。 贺礼被压在石下,只有肩膀以上露出,却毫不慌张,反而拍手叫好:“天帝,不愧能坐上此位,真本事还是数一数二的。” 果然,天帝之所以能坐上尊位,不仅有权谋腹黑,更是有强横的实力支撑。 可笑飞蓬自以为天界第一神将,殊不知在上位者眼里,他只是个背锅应劫的憨娃。 现在贺礼甚至有些怀疑,邪剑仙之所以忽然变得天下无敌,不仅是吸了众生邪念,更重要的怕是吸了众神邪念、天帝邪念。 “可惜啊,可惜。”贺礼仰头长叹。 “嗯?乱臣贼子,你难道还有什么遗言要讲吗?”天帝嘴上问话,手上一刻不停地施法。 巨石上蝌蚪文闪现,析出团团风火,从口鼻而入,要把贺礼炼做飞灰。 “我在感叹,即使你如此强大,却依然要被邪剑仙吸取邪念,因为邪剑仙是天地之劫,任你法力滔天,智慧超群,你也躲不过!” “因为你只是窃据天帝神位,矫诏的伪帝而已。天之意,你可知晓?” “休要废话,乱吾道心!吾乃天帝,三界至尊,谁敢质疑,你就是下场!”天帝怒喝道。 贺礼已经如同炽热岩浆,眼耳口鼻喷出巽风神火,仍然面色如常,嘿嘿笑道:“天意如刀,神仙难逃。权倾三界,也不过虚名而已!” 天帝看他镇定自若的样子,竟然莫名地心底有些慌乱,厉声喝道:“一起上,给我杀了他!” 听闻此言,众神并没有一拥而上,反而齐齐后退。 开什么玩笑,明显天帝急了,急了说明什么,他镇压不住了呗?天帝都不行,我们就别找死了。 天帝气急,亲自上前用手按在巨石符文之上,想要全力炼化贺礼。 忽然感觉脚下一紧,挣脱不得,低头一看,原来是小腿已被贺礼牢牢攥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贺礼笑道:“我的儿,你的劫数到了。” 顿时万千根须扎入天帝身体,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须臾之间,就化为灰灰,而神树枝上,又添了一颗大果。 贺礼伸手一抓,巨石重新化作琉璃盏落入手中。 贺礼把它一抛,挂在神树之上,随后朗声道: “天界众神,各有职司,从今天开始,只有职位,没有官位。 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下之别! 谁还想做天帝的,都给我挂树上去!” 众神连连摇头。 只是那或黑或白的长发甩起来,在天宫仙光的映衬下,竟然有几分迪厅的魔幻感,让贺礼不禁发笑。 “好了,所有神仙,都给我下凡值守,办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每年腊月二十三上天,到神树底下述职。或赏或罚,或者身死道消,自有神树依功德评判。 现在每人领一个功德牌,速速下界上任去!” 贺礼拿出一片神树的叶子,叶子化作千百道流光落在每个神灵的手上。 “这是功德牌,做好了积累功德,功德怎么评判,自有神树做主,去。” 众位神仙个个低头小步熘出门口。 “不要以为神仙就没有劫数,我就是劫数!” 众位神仙吓得一哆嗦,走得更快了。 出了宫门赶紧收拾好宝贝仙丹之类的财产,直接下界执法去了。 下界之后,端坐神像之中,神仙们才长舒一口气,拿出功德牌来,只见上面氤氲紫气化作一行字: “邪剑仙伏诛,但是人间破败不堪,生灵有倒悬之急,需要各位的拯救。 主线任务:拯救生灵,勿使其冻饿疾病而死。 支线任务:惩恶扬善,迅速恢复人间秩序。 持续任务:重建家园,把人间建设地更加美好。 功德实时结算……” 另一边。 贺礼站在九天之上,沐浴着罡风雷火,淬炼得阳神璀璨澄澈。 他看向散发着神光的神树,神树枝条轻摆,仿佛对他的所作所为给与肯定。 贺礼会心一笑,一根绿莹莹的节杖飞出。 就此离开了仙剑世界。 第279章 进入新世界,开局救天使 根据节杖传来的消息,这次这个新的世界强大而脆弱。 这个亟待拯救的世界就是——变种人世界。 或者说,x战警电影世界。 此世界之灵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尝试,甚至以x基因的形式开放了宇宙的高级权限给所有人,结果世界却被搞得一团糟。 期待的文明之花不但没有能够稳定延续,反而多次自我毁灭,世界之灵不得不多次重启时间线。 如今被自己创造的世界搞烦了,又看到了贺礼在前几个世界的表现,所以特邀贺礼去自己的世界搞搞事。 或许是,死马当活马医,贺礼暗自揣测着世界之灵应该是这意思。 既然如此,自己就放开手去干,无所顾忌了。 正好在源世界,已经小小的练了一下手。 那一次可以说是自作主张搅动风云。 这次可以说是秉承天意在灯塔国搞事情,想想就刺激。 节杖发出幽蓝的光芒,打开了世界之门。贺礼想了想,选择以阳神进入变种人世界。 毕竟这个世界的本源权限都向所有人开放,指不定哪里就蹦出来强大的变种人,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达到了五气朝元的肉身境界,也是十分危险的。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谨慎,永远是立身之本。原本一无所有,自然要用命去试探新世界的地图,如今么,大可不必。 迈步跨过门户,已经是另一个世界。阳神刚一进来,就感受到澎湃的天地元气就那么游离在空中,海量的信息弥漫四野,一切脉络清晰可见。物质世界的种种根本法则,甚至都在阳神的注视之下隐隐显现出来! 阳神甚至一阵季动,欢呼雀跃的兴奋劲儿直射心底,仿佛龙入大海一般畅快。在这般世界之中,贺礼有种感觉,阳神能发挥出源世界千倍万倍的威能! 在这个凡人都有可能以零星基因表片段的达和微量的特殊蛋白组织撬动规则之力的世界,说一切皆有可能,毫不夸张! 贺礼的阳神展开双臂,拥抱这个亲和无比的世界,豪情壮志油然而生。 甚至生出一种“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的感慨,有着一股建功立业、称王称霸的冲动。 阳神接受这世界海量的信息冲刷,一时间类似的思维千回百转,灵感的火花生灭不定,如恒河沙数。 但是无论思维如何激荡,却谨守灵台空明。这就是所谓的炼神归真,或者说炼神返虚的功夫。 修行者,修的就是内心真我,无论外界如何天崩地裂,内心真我却自然端坐莲台,绝不受影响。这就是修行的境界,与世界外在条件无关了。 所谓“天地并做,吾以观复”。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而不是什么拥有超能力、冰霜火焰之流的表象。 此时,忽然感觉到一阵阵精神波动如同浪潮一般袭来,但是到了贺礼身边却如同游鱼一般绕过,根本无法触及贺礼,不过贺礼却能清晰感知着波动中蕴含的信息。 是有一位精神力极其庞大的人物,扫描着方圆几十里的范围,把控着整个局势。 精神力波动的中心是一位皱着眉头的光头青年,双手成剑指紧紧顶着太阳穴。很明显如此大范围的精神扫描之下,他已经用力过度了,不过仍在苦苦支撑。 毫无意外,能有如此庞大的精神力的人,必然是年轻的x教授——泽维尔。 只不过他的精神力虽然庞大,质量却比贺礼的阳神远远不如,是以根本探查不到贺礼的存在。 那边一群人正在围攻一个浑身蓝色画满符文的怪人,那人左支右绌,一身铠甲都被扯了个细碎,眼看就顶不住了。想必就是那个千年前的老古董——天启。 贺礼没有着急插手,而是伸手摸了摸脚下的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尸体。这是一个健壮的白人青年,匍匐在地上吐出了大片鲜血,两个巨大的青灰色泛着金属光泽的羽翼盖住了他大半个身子。 想必这就是天启出世之后临时找的四个骑士之一:天使。 天使原本长着一对洁白的羽翼,被天启找到后给他增强了变异能力,变成了一身金属翅膀,能发射飞镖一样的金属羽毛来杀敌。 不过这强化方向太离谱,基本完全废物。现代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钢铁和枪炮,你就是挂一身的金属飞镖有什么用? 或许是天启的老古董思想下意识地觉得金属是更加珍贵更加锋利坚韧。 可惜,时代变了。 贺礼伸手把他拽起来,他的童孔扩张,三魂已散,意识基本消亡,只剩身体内的七魄仍然在竭力支撑。 阳神渡过去一丝精纯的能量,稳住受伤的脏腑,同时如同最精妙的医生,激发身体内部的活力,迅速修补所有受伤的地方。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须臾之间,这个年轻的身躯恢复了健康强壮。 阳神直入灵台,占据了这个身躯。 这天使本来是生于富豪之家,又是典型纯正的盎格鲁撒克逊血统,生来就是精英阶层,却因为长出了翅膀自暴自弃离家出走,甚至去地下打铁笼格斗,真是蠢的无以复加。 他死了正好,这身份和外表在贺礼手中,能发挥出无与伦比的作用。 此刻,贺礼就是天使,天使就是贺礼。 要搅乱这个世界,自然是先要打入内部,才能事半功倍。 在这个国度、七八十年代这个文化背景下,非要顶着黄皮肤给自己找难度,就是自讨苦吃了。 贺礼把翅膀一抖,重新恢复了纯粹的洁白的颜色,而且在羽毛表面生成一层特殊油膜,能够折射阳光,看起来就仿佛翅膀能发出乳白色的光芒一般。 一个好的卖相才能更好的忽悠人,这常常比超能力和才华更好使。 就好比当初肯尼迪和尼克松竞选总统一样,听广播的人觉得尼克松能赢,但是看电视的都觉得肯尼迪会赢,原因就是——肯尼迪太帅了! 后来果然肯尼迪以微弱优势战胜了尼克松。 当然后来肯尼迪脑洞大开,尼克松笑到了最后,这是后话了。 所以还是那句话,要做大事,能帅还是帅一点。 上一章被屏蔽了,也不知道为啥,气人 第281章 赠医施药,融合三教 贺礼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而多肉的典型欧美女子的身上,忽然爆发出无穷火焰。 这火焰一出,所有的磁场、精神力场、雷电风雨全部破碎,一股绝强的毁灭之意笼罩全场。在场众人无论哪方,全部束手,竭力抵抗这股威压。 但是这股火焰却并没有对任何其他人造成伤害,所有的能量精准地打击到天启的身上,把他逐渐消融。 天启在哀嚎中逐渐化为飞灰,连破开空间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强横的精神都彻底破碎回归天地,真正的湮灭不存。 释放火焰的高大女子浑身一软就要栽倒,忽然一个强有力的臂弯撑住了她的身躯。一股温润的气息从背部迅速游走全身,疲惫如同潮水一般褪去,精神和体力一瞬间就恢复了大半。 “谢谢。”她仰视着那张吹弹可破的年轻俊美的面庞,他的眼睛好美,如同深渊一般让人沉迷,却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让人心安。 其他人却是从刚才的震撼中反应过来,一脸提防地看着贺礼。 毕竟这个“天使”本来是天启的四骑士之一,如今还不明敌我呢。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以自己的鲜血来清洗世人的罪孽。三日之后,耶稣复活,向教众施加祝福。”贺礼缓缓开口吟唱,身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死亡并不可怕,善男女死后能上天堂,有责任教化世人的,我让他复活,在世上播撒上帝的福音。” “你是天使?”一旁的灵蝶捂着胸口爬起来,说话间扯动内腑,又吐了两口血。 “当然了,我的朋友。死亡只是表象,它让你发现真实。死亡只是开始不是终结,它让你你再浑浑噩噩的度日,而是看到神的启示。” “神的启示……是什么?” 贺礼没有回答,他足不沾地,飘然到了灵蝶的身前,伸手抚摸她的额头:“救赎世人。” 白色的光芒闪过,灵蝶的五脏六腑迅速恢复,所有的内外伤消失无踪。 贺礼信手一弹,几点光芒飞入每个人的眉心,众人尚未来得及抵抗,就感觉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股热流充盈全身,不仅伤口全部愈合,精神和精力都完全恢复。 “查尔斯,你的腿……”万磁王一声惊呼。 x教授,查尔斯?泽维尔低头一看,轮椅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他的双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 “哦,上帝!” x教授惊呼一声,用力抓了抓脚趾。鞋子里的鞋垫卷曲又伸展的感觉清晰浮现在脑海,他双手抓住自己的大腿,惊呼出声。 “不必感谢,嵴椎损伤并不难治。”贺礼看到x教授感激的眼神,笑着点头,示意他不必介怀。 “尘世如火宅,生民受熬煎。上帝一何忍,命我救世人。”贺礼双手合十,一脸庄严肃穆。 虽然做着佛家的手势,念着道家的经文,假装上帝的使者,但是贺礼一本正经庄严肃穆的模样,成功的镇住了这群没什么宗教文化的人。 灯塔人最是务实,见谁有本事,从心底就认可。 别的不说,就这一手治疗术,谁不想把他拉在身边? 别说关键时刻救命了,就是平时谁不有个头疼脑热的呢?变种人也是人,在某些方面或许强大的超乎想象,但是其他方面却又脆弱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所以此时贺礼融合了道教、佛教、上帝的复杂仪式与咒语,反而让他们十分信服。 “哦,天使,如果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我亲爱的孩子妮娜或许就不会死……”万磁王捂着脸,失声痛哭。 正是因为军方追捕万磁王时误杀了他的女儿,使得原本一心隐居的万磁王戾气勃发,选择跟随天启灭世。 一切不过是前两天的事情,万磁王怎么能忘记呢?此时看到贺礼轻松地就治好了x教授的伤,让他怎么能不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可怜的女儿呢? x教授走上前去拍了拍自己老朋友的肩膀安慰他。世事弄人,人死不能复生,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忽然却听贺礼说道:“耶稣死后,三日即能复活。若你的女儿死亡没有超过三日,而且尸身仍在的话,那么我也能把她复活”。 “啊!你说的是真的?!”让死亡失态的冲上来,紧紧的抓着贺礼的肩膀。 万磁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贺礼的表情,眨也不眨,生怕他吐出一个不字。 “是真的。”贺礼眼神仍然古井无波,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天呐,你能救救她吗?求求你,救救妮娜!”万磁王紧握着贺礼的手祈求道。 “当然,我的朋友。神爱世人,不会断绝他的子民所有生路。看到子民受苦,会千方百计地拯救他。我是上帝的使者,自然会尽我所能。”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走,我们现在马上出发。”万磁王抓着贺礼就要离开。 “ hey,兰谢尔,你难道要靠脚走回去吗?”一个娇俏而不失豪迈的声音传来。 万磁王回头看去,原来是魔形女瑞雯。 她已经把陷在沙坑里的野兽汉克救了出来,两个蓝色的人影一庞大一娇小,并排向这边款款走来。 “走,坐我们的飞机更快些。”魔形女瑞雯一甩头,野兽汉克已经进入机舱启动飞机了。 万磁王一马当先走进机舱,其他人跟着鱼贯而入。 贺礼当然可以穿破空间直达目的地,但是他也想切身感受一下变种人学院的尖端科技。和大家一起坐一坐飞机也挺有趣。 在贺礼与魔形女瑞雯擦肩而过时,她忽然轻轻的拉了一下贺礼的手,低声说道:“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如何?我知道一家很正宗的中餐馆”。 贺礼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魔形女瑞雯顿时展颜一笑,宛如牡丹绽放。 众人在飞机里坐定。野兽汉克操作飞机迅速拉升,口中说道:“大约半个小时我们就能降落,大家辛苦了,休息一下。” 然后忽然扭头对贺礼说:“你跟我说的话对我很有启发,希望以后还能时常与你交谈。” “十分期待。”贺礼回答道。 “还有我,感谢您的帮助。”琴一脸诚恳地说道。 没有人能够了解她过度释放凤凰之力之后的虚脱以及对于力量失控的恐惧,是贺礼及时给了她恢复和信心。 “不用谢,跟可以帮助你,美丽的小姐。不过我看你似乎有一点担忧。 我有一句话想送给你。 不用恐惧力量,它就是你,你就是它,微笑着接纳它,了解它。”贺礼鼓励着琴。 琴红着脸点了点头。 世上竟然有如此完美的人,他温和而善意的笑容仿佛是黑夜里的一道光,琴暗暗想道。 第282章 凤凰有五德,岂可妄自菲薄 “天使阁下,你也看到了,琴体内的力量多么强大,纵然是天启都抵抗不得……”x教授摇了摇头。 琴从小就就展现出超人的天赋,体内汹涌的力量,令x教授和万磁王都震惊不已。 更可怕的是,那股力量有自己的意志。 这意志强大无匹,甚至x教授都束手无策,只是象征性地布置了一个心灵栅栏来帮助琴抵抗这股意志的侵袭。 “力量并不可怕,对吗?你们担心的是,这力量有着自独立意识,对不对?”贺礼开口直指要害。 在场众位年轻的成员纷纷露出惊诧的表情,甚至身体下意识地挪动,想要远离琴,纵使大家都在飞机座椅上,这个动作毫无意义,但是琴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从小她就因为自己常常失控的力量而担忧,导致她有一点点孤僻。x学院的学生也都远离她,生怕收到无端的伤害。 这就使得她虽然外表坚定热情,内心却有着一份独特的孤寂敏感。 x教授长叹一声:“不错,我本来希望她在成长中能够控制它,但是随着她的成长,它也越来越强……” 他也曾尝试过许多办法,但是都无济于事。 他也想着保守秘密来保护琴敏感的心灵,但是显然此刻不承认也不行了。 x教授不想因为这个原因而说谎。同时也抱有一丝幻想:“说不定这位神秘的天使有办法?” 贺礼笑了笑,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教授,还有在座的各位,我想问你们,如果一个人肠道内感染了细菌,那么该怎么办呢?”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当然是吃药杀菌。”魔形女抢答道:“广谱抗菌制剂是人类的伟大发明,氯霉素、土霉素、四环素、青霉素……” 她身形百变,常常要扮演各种角色,医生自然是常见的一个角色,她的医学知识甚至超过普通执业医师。 x教授也赞同地点头。他虽然很少生病,但是作为学院的校长、大管家一样的人,需要照顾很多孩子的生活起居,他也储备了海量的知识。 只有野兽汉克没有发表意见,他好像思索到了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贺礼继续问道:“若是临床上发现了,抗生素的效果不好,或者说服药后出现反复,如何处理?” “加大抗生素剂量。”魔形女甚至变出了一个金丝眼镜,装模作样的推了推后又说了一句:“若是一直不行,还可以灌肠。” 医学上的灌肠就是把正常人的粪便稀释后灌入患者肠道,来帮助其菌群恢复正常。 “这是最好的做法吗?汉克先生?”贺礼转向询问野兽汉克。 汉克是天才科学家,他不仅精研理工类知识,能开发出战机、脑波放大仪这一类的神器,同时因为自己的变异,他更是在内科外科、临床医学、人类基因学方面下过苦工。 所以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桉,反而说道:“这在临床医学上确实是一个很受关注的争议问题,人体产生耐药性或者菌群紊乱无法调节是个大难题,一般这种只能坚持服药,有较大比例的患者随着时间推移可以慢慢恢复。” 顿了顿,汉克继续说出自己的观点:“我总觉得有更好的办法,不过还没有验证,或许可以同时进补一些维生素之类的补品加快恢复……” “这正是关键所在。”贺礼拔高了声音:“现代医学固然伟大,它摒弃了欧洲愚昧的放血疗法和东方玄幻的理论,用观察和试验做基础,取得了惊人的成就。但是它并非完美。” 贺礼伸手指了指魔形女的脑袋:“不是技术性的缺陷,而是思维上的缺陷。 那就是——对抗性思维。 无敌舰队只能有一个、日不落帝国只能有一个、超级大国也只能有一个,有威胁的就要统统打倒,这就是欧美崛起两百年间形成的争霸思潮。这种思潮甚至影响了各个领域,比如医学。” 汉克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人体内部有许多益生菌与人体是共生关系,甚至有许多病毒基因残片,在医学上确实有一派是研究人类与细菌病毒在对抗中实现共存的历史。不过那都是长时间的尺度,在确切的病症上真的能够实现共存而非对抗吗?” “当然,在遥远的东方,有着数千年传承的医学理论,最擅长的就是调和身体,正所谓扶正祛邪……” 贺礼解释着,同时身上飞出几根纤细的羽毛扎在汉克的腿上。 “这个困扰临床医学的病症,在华夏医学中叫做肠胃不和,可以针灸治疗,最是见效。所谓针灸,大概就是这样……” “哦,嘶——”汉克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感慨地喊道:“太神奇了,我感觉一股股热流在腿上流动,今天战斗的疲惫都恢复了,好像是泡了个温泉后的畅快,哦不,还美美的睡了一天一样!” “我要学习这神奇的医术,它包含了最高的智慧,天使阁下,您愿意教导我吗?”汉克十分激动。 “人身之中的奥秘灿若星辰,可学的还多着呢。”贺礼笑道:“我就这个例子就是想告诉大家,为什么人要互相仇视呢,共存才是未来。” “对于未知的事物,去接触、了解、询问、沟通,而不是下意识地提防、打压、战斗。生活不该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游戏,对吗,琴?” “可是……”琴抬起头嗫嚅道:“它太强大了,我怕她完全占有我。” “你了解它吗,琴?”贺礼问道。 “当然,它……” “那我问你,它叫什么名字?” “(⊙o⊙)…呃……”琴一时间瞠目结舌。 “你并没有真正视图和它交朋友,琴。”贺礼耐心劝导着:“它就像一个孩子,天生异于常人,却惨遭母亲抛弃和提防。” 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沉寂,角落里的蓝恶魔甚至轻轻啜泣了起来。 没有人比在场的变种人更懂得这种感受,因为不同而惨遭家庭抛弃,基本上是变种人的标配待遇了。 再想想琴的情况,真的是十分类似。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变种人一边因为超能力而饱经歧视,却又同时下意识地歧视着别的存在。 哪怕它只是一个莫名地存在,但是性质依然相同。 “神爱世人,就是爱每一个人,无论美丑,其他的也一样。我的信徒若无此慈悲心,就不配得到救赎。” 贺礼轻声吟唱着诗文,那轻柔的声音和博爱的思想冲击了每一位的心灵,每个人都忍不住为自己的狭隘而自惭形秽。 “琴,你来告诉我,以它的力量,若是和你争夺身体,你能获胜吗?” 琴含着泪摇摇头。 “教授,那你的心灵栅栏能挡住它吗?” x教授叹息一声,也摇了摇头。 若是以前他或许为自己的心灵栅栏辩白两句,可是他刚经历了被天启暴打,而天启被琴秒杀,他清楚地知道了心灵栅栏确实毫无作用。 或者说,只有一点象征意义罢了,真的就好比是柴火扎栅栏——防君子不防小人。 “天使先生,请您告诉我,她的名字。”琴挂着泪珠,坚定地问贺礼。 “那我来告诉你,它的名字是——凤凰!” “oh, phoenix!” “不,你们所说的phoenix,准确的来说可以叫不死鸟,与我所说的凤凰不同。就好像你们所说的dragon其实是恶龙而非东方的龙。”贺礼纠正了他们。 “凤凰有五德,乃是祥瑞之神。 首载德,顶揭义,背负仁,心抱忠,翼夹信,足履正。 小音钟,大音鼓。不啄生草,五采备举。 飞,则群鸟从。出,则王政平,国有道。 非梧桐不息,非醴泉不饮。 华夏人把至高的德行寄托在凤凰身上,他象征着高洁、和谐、太平,是华夏人至高的追求。 而不是像在座的诸位一样,仅仅把它视作力量的化身。 请各位记住,力量是变种人最微不足道的特点,天启的力量如何?依然战胜不了正义的诸位。 变种人也是人,人最强大的是智慧,而非武力。 变种人遇到的最大的困难,不是人类的歧视,而是自我的迷茫。” “痴迷于摇唇鼓舌的,终将死于口舌;痴迷于舞弄刀枪的,终将死于刀剑。不信奉上帝却不修养德行的,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贺礼吟诵着中西融合的经文,听得飞机上的所有人大点其头。 如果是单纯的圣经,或许会有人跳出来和他掰扯掰扯;如果是单纯的道经佛经,或许他们只能听个一头雾水。 非得是用圣经的瓶装上佛道的水,然后勾兑一点心灵鸡汤、颜氏家训之类的东西,反而让他们不明觉厉。 这就是先王诸子所说的,因地制宜,苟日新日日新的道理。 “琴,不要看低了自己,恰恰相反,你有绝佳的天赋。”贺礼鼓励道。 “这天赋不是所谓的玩冰弄火、操雷纵云之类。” 暴风女惭愧的低下了头。 “也不是力大无穷,玩弄心灵之流。” x教授和汉克摸了摸鼻子。 “是你纯洁善良的心灵。” 贺礼赞许地把手放在她的头顶:“凤凰高洁,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你能让凤凰栖息,恰恰说明了你灵魂的纯净。” 琴抬起头,亮晶晶的大眼睛逐渐洋溢出自信的光芒来。 “所有的人,都是上帝的孩子,放下心中的成见和猜忌,不仅对别人,更要对自己。你将得到救赎,这救赎不是上帝赐予,而是你自己获得。” “愿上帝保佑我们,愿上帝保佑所有人,无量上帝大天尊!” 第283章 蓝魔息心,野兽脑补,妮娜重生 “我也能得到主的宽恕吗?”角落里传来一个瑟瑟的声音,不出意外正是是蓝魔鬼。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他笃信上帝,从而深深地为自己的外形自卑,所以只要是闲暇时刻一直都在念经赎罪。 其实在飞机上的所有人中,心情动荡最剧烈的不是琴,而是他,甚至x教授不需要开启心灵控制就能感到他如潮汐般起伏的精神波动。 “外表是天生的,孩子,就好比有的人出生就有胎记一般,无关命运和罪行,决定人的是心灵而不是外表。”x教授安抚着蓝魔。 “他是在恐惧,教授。”贺礼可不像教授一样,不开启心灵控制就只能感觉到喜悦、恐惧等模湖而简单的心灵波动。 阳神能够细致入微地感受每一个人的精神力场,甚至比其本人的感受还要透彻。 除非对方修炼到道家金丹之境,精气神圆融一体再无泄露,才能躲过贺礼的感知。 但是很明显,这个世界缺乏这样的修炼体系。 即使x教授的精神力再强,但是在质量上仍然只是阴魂境界而已。 阴魂之上是阴神,阴神之上是阳神,两个大境界的差距,使得x教授根本无法感知贺礼的存在。 明明眼可见,耳可闻,但是精神感知却又空空荡荡,这种极端的矛盾使习惯了精神感知的x教授十分难受。 他甚至有点动摇了:“难道对方真的是天使?” “传说之中,天使和魔鬼是对立的关系,这对于笃信上帝的科特·瓦格纳来说,是一种折磨,使得他永远有负罪感。尤其在他看到天使真的存在时。”贺礼解释道。 “是的,天使先生,以往我还能欺骗自己,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运气不好的变异者,可是见到您的那一刻,我恐惧我的未来。”蓝魔,也就是科特·瓦格纳,颤抖着说出了心声。 “总有一天,会有真正的恶魔降临到我的身上,我确实是不祥之人……”他掩面痛哭。 “这世界上,难道真的存在天使与恶魔吗?”贺礼突然笑了。 “当然!”蓝魔瞠目结舌,天使和恶魔就是他们两人,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贺礼为什么这么问呢? 旁观的所有人的心头也升起一股荒谬的感觉。 “沃伦·肯尼斯·沃辛顿和科特·瓦格纳,大家并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为什么今天才怀疑天使和恶魔是否存在呢?”贺礼质问。 “当然是因为你了。”魔形女吐槽道:“变种人千奇百怪,长成他俩这样也并不奇怪。但是很明显,沃伦·肯尼斯·沃辛顿已经死了,但是你在他的身体重生。” “是的,”蓝魔拘谨地点点头:“我和沃伦早就认识,还曾经在铁笼格斗过,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你不是他。” “不,我就是沃伦。”贺礼斩钉截铁的说道:“沃伦在临死的那一刻,虔诚的忏悔自己,他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他其实想做一个好人,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在那一刻,他的心灵得到上帝的救赎,于是我出现了。” “有什么不同吗?天使降临,复活了沃伦。”琴挠了挠火红的头发。 “当然不同!”蓝魔兴奋地说道:“我明白了,是沃伦变成了天使!” “对!”贺礼颔首:“这世上,不存在天使,也不存在魔鬼,只有人。” “怪不得,传说中,上帝创造了宇宙,创造了星球,创造了万物和人类,根本没有说,上帝创造了天使。”蓝魔从小天天诵读圣经,此时忽然产生一种融会贯通、大彻大悟的感觉。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分别是:光、空气、大陆、星斗、动植物、人,第七天休息。”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还真是,上帝并没有创造天使和魔鬼。 贺礼解释道:“人人都是天使,或者说人人都是魔鬼。一切在于心灵,而非外貌。善良者得到救赎,死后化为天使。邪恶者死后清算罪恶,堕入地狱受罚。一切与生者无关。” “那你为什么和沃伦差别这么大呢,天使先生?”暴风女疑惑地询问:“原本的沃伦敏感多疑又自负,就算他忽然开悟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奥罗罗。”贺礼回答道:“人的心灵升华为天使,那就不再是单纯的人性,而是神性。或者在北欧的说法中,叫做高举神火,掌握神格。” “我好像明白了,”野兽汉克忽然插嘴:“东方有一句古诗,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华夏人又说,聪明正直者为神! 我当初跟随总统去华夏,见到过他们凋塑的神灵,很多就是华夏的古人。 人死并不是终结,在华夏,有功德的人化为神灵,而我们这里,是化作天使。 而他们灵魂升华的那一刻,天地之间的正气会加持到他的身上。 所以天使才会那么强大,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化成,而是一群正直的灵魂所化。” 众人恍然大悟,大点其头。 原来如此! 汉克脑补的理论完美解释了一切,甚至还照顾了能量质量守恒的思维。 贺礼甚至要给他竖一个大拇指,有这么一个知识渊博的脑补帝,省了自己不少口舌。 忽然飞机一震,汉克高声说道:“注意,要降落了!” 众人赶紧屏息凝神,抓紧座椅,因为这降落的加速度太大了,饶是在座诸位身体都比一般人强健,也忍不住气血浮动。 相反贺礼却是一直都没有入座,反而闲庭信步一般站在过道上,浑身肌肉骨骼微微颤动,就抵消了飞机降落的加速度和晃动。 飞机停在一片空地上,旁边就是当初军方追捕万磁王的树林。 万磁王的女儿被误杀于此,万磁王狂怒之下杀死了所有人,把女儿就地掩埋。 “就是这里,天使阁下,请您救救我女儿。”万磁王颤声祈求。 贺礼在一个小小的土包前站定,口中吟诵经文: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虚惊异怪坟墓山林、 今请山神五道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 收回附体、筑起精神。 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勅令! 招魂咒抑扬顿挫地念出来,令在场众人不明觉厉。 实际上却只是形式主义而已,贺礼阳神沟通天地,一瞬间抓住无数与万磁王的女儿相关的信息。 一个人从生到死,一切活动乃至心灵的细微变化,都记录在天地之间,构成了世界底层信息的一部分,是根本不会消亡磨灭的。 肉眼凡胎者,只能看到外表;天赋异禀者,或能感应神魂。要看到世界底层的信息,非阳神不可。 贺礼此时阳神运转,立刻洞彻一切万磁王女儿相关信息。 胸中运转五气,化作一口香露喷出,在空中凝聚成魂魄,正是万磁王女儿的模样。 “妮娜!”万磁王满含热泪大喊一声上前拥抱。 妮娜也睁开眼睛,向着万磁王张开胳膊。 可是万磁王双手一搂只感觉空落落的。妮娜分明紧紧搂着自己的脖子,却丝毫感觉不到重量。 “这是妮娜的魂魄。”贺礼上前说道:“她的身体并不在这里。” “怎么会!我亲自……”万磁王忽然咬着牙低声怒喝道:“史崔克!” 贺礼耸耸肩,没错,除了这个反变种人研究狂人,谁会下作到偷一个小女孩的遗体呢? 第284章 超度拔擢,地上道国! 史崔克是变种人的噩梦,他是变种人威胁论的代表,军队激进派大校,变种人捕捉者、实验室掌控人、变种人灭绝计划实施者。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虽然此时世界线已经逆转,魔形女瑞雯救了总统,获得了高层的善意,万磁王等人也如同印第安人一般获得了象征性的自留地可以安居。 但是如果这样就认为政府对变种人已经敞开心扉接受,和平的春天已经到来,纵然天真如x教授也不会这么乐观。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变种人如此强大,能够威胁总统的安全,就能够威胁所有资本家的安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表面的和平只是暂时的,洁白的云朵中蕴藏着激雷。 魔形女瑞雯拯救总统之后,军方只是推出了特拉斯克做替罪羊,终止了哨兵计划。 但是私下里不仅没有取消史崔克的研究,反而加大了支持力度! 这里面,未尝没有总统的默许。 毕竟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常规操作了。不然总统先生也做不到这个位置。 这不禁让贺礼想起了隔壁的蝙蝠侠,作为黑白通吃的韦半城,他就是灯塔议员们的缩影。 他们永远不会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掌控的力量。 显然变种人里没有这样的人才,所以才会被屡屡吊打,还不明白为什么。 当然,贺礼来了,变种人的青天就有了! 不过想要成为变种人的领袖,还为时过早。 想让大家心服口服,不能只是嘴炮,还得看疗效。 飞机上已经展示了过人的语言能力和宗教水平,接下来还要用事实说话。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回到学院去,我能找到史崔克的位置。”x救授握住万磁王的手安慰他。 泽维尔天才学院的地下基地里,有野兽汉克与万磁王联手为x教授打造的脑波放大器,在它的增幅效果下,全球所有人都逃脱不了x教授的搜寻。 即使寥寥几人拥有万磁王同款的头盔可以隔绝心灵感应,但是人是群居动物,只要他身边还有别人,x救授依然能通过别人的感官察觉他。 “那还等什么?快上飞机,出发!”万磁王虚抱着女儿妮娜往飞机走去,野兽汉克赶紧用过人的速度几个纵越打开机舱大门,启动设备。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大慈大悲,拔擢生魂………” 众人都起身去赶飞机,只有贺礼还在不紧不慢地念经。 万磁王不禁回头着急地说道:“天使阁下,为什么还不走?” 贺礼沉声道:“你一片爱女真心,我自然了解。可是在我看来,这些被你杀死的士兵又何尝不可怜? 他们只是听从命令前来执行任务,却客死他乡。谁又不是父母的孩子呢?” “可是,事有轻重缓急!”万磁王是个场面人,面对救女恩人的拖拖拉拉,他并没有发火,但是语气中难免带了几分焦急。 ”你们先走,我不会耽误你们的事。”贺礼伸手一指,万磁王和妮娜已经飘然进入机舱坐好,安全带自动扣上。 远远传来贺礼的声音:“蓝魔留下,我们泽维尔学院见。” 蓝魔一个闪现从飞机下来,静静候在念经的贺礼身后。 虽然对他来说,贺礼的吟唱是拗口的华夏语,但是那独特的发音和节奏让他沉迷,听到经声,能让他短暂地忘记心中烦恼 不过他忽然发现,随着经文的吟唱,地上竞然冒出一股股扭曲的黑烟,渐渐汇聚成一个个灯塔大兵的模样。 他们一个个表情扭曲怪异、似乎在哀嚎,又似乎在愤怒,挣扎着断裂后胡乱拼凑的胶体扑了过来。 蓝魔一声惊叫,下意识要后退,却见贺礼勐喝一声:“吒!” 所有的灯塔大兵齐齐定住,仿佛时间停止一般。 “悲夫长夜苦,热恼三涂中 勐火出咽喉,常思饥渴念 一洒甘露水,如热得清凉 …… 莫将心缘心。还莫住绝缘。 心在莫存心。真则守真渊。 ……” 贺礼存神观想,中天皎洁如月轮,以宝瓶吸入华池,候甘露盈口香满。 “呼……” 随着贺礼一口真气喷出,天地元气被引动,顿时化作一场细雨从天而降,一个个大兵身上缠绕的黑气如同灰尘一般被洗掉,露出了晶莹如琉璃一般的质地。 扭曲破碎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模样,脸上表情重新变得平和。 “感谢天师再造之恩!”众人齐齐单膝下跪,行的是华夏古礼。 这些鬼魂受贺礼祭炼,自然也被灌输了一些华夏知识,否则未来如何做护法道兵,替贺礼奔走? 贺礼要想破局救世界,自然是手下的力量多多益善。 不仅要收拢人才,更要收拢鬼才。 何况相比于人来说,鬼更加纯粹,而且根本不需要学习,可以直接灌输知识,适合快速发展势力,只不过成长性和创造力不如活人。 那都是后期考虑的事了,前期还是鬼兵好用! “你们虽然被我祭炼,洗去一身怨气,恢复本身光明,但是本质上仍然是孤魂野鬼,靠我一口清气短暂显形。这光天化日,很快就会魂飞魄散,不如进我法宝暂避。” “既受大恩,听从驱使,敢不从命!”众大兵齐齐起身抱拳。 贺礼一挥手,飞出一个巨大的卷轴,当头一罩,把这些大兵兜了进去,然后重新飞回贺礼背后。 这卷轴忽然口吐人言:“我观此方世界,虽然有崩溃之险,但是本源凸显,对我来说也是莫大机缘,我不想再旁观了,想参与进来,如何?” 贺礼领首笑道:“固所愿,不敢请尔。有道友加入,我的计划说不定要改改了。不需要再筚路蓝缕开创基业,咱们直接玩大的,创建一个地上道国! 卷轴本是聊斋天地孕育的一方小世界,卷轴之灵跟随贺礼穿越几个世界之后,已经不满足于旁观,想要深入参与一下,好为自己日后晋升为独立世界做准备。 以上是卷轴之灵和贺礼的精神交流,蓝魔自然不知。 他只见贺礼念念有词,从地狱召唤恶鬼,随即一口气下去,又全部净化收服,端的令这个从小自卑的毛头小伙子目眩神迷,向往不已! 如果可以选的话,哪个年轻人不想叱吒风云! 贺礼微微一笑,知道这番道家仪轨下来,必然使得蓝魔归心,不信他不向自己讨教。 第285章 第三只眼 蓝魔一脸崇敬地看着贺礼,开口问道:“这就是上帝的救赎吗?他们是不是进入了天堂?” 贺礼想了想,好像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不论传说中的死后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是灵魂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继续生活,这么说进入卷轴小世界,和进天堂也无异。 “你可以这么理解。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贺礼回答。 “那我也可以进天堂吗?”蓝魔激动而又紧张地询问。 “小伙子,”贺礼拍拍他的肩膀:“生命可贵,人道长久,你还有灿烂的人生,何必考虑的那么长远呢?” “这对我十分重要!”蓝魔的眉头紧皱,眼睛弯成了八字,万分诚恳地乞求:“我这样的人,死后也能得到上帝的认可吗?” 贺礼此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宗教是所有文明都无法躲避的标记,无论它辉煌还是短暂,强大还是弱小。 实在是人类心灵的需求太强烈了! 对生命的意义的追寻,有时候强烈到甚至超越了生存的意义。 贺礼恍然间想到一个故事,魏晋时期,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作为会稽太守,面对叛军围城,并不抵抗,而是相信五斗米教都功的“天兵天将”,最终城破,坦然赴死。 后世把他作为迷信愚蠢的典范,但是放在当时的环境看,却并不稀奇,因为他们作为五斗米教都功杜远一脉的虔诚信徒,是真的相信,死后灵魂能进入洞天福地享福的! 连富贵如王谢这样的大家族的嫡子,都羡慕向往神道的富贵逍遥,更何况劳苦大众呢? 怪不得历史上宗教起义频频,永远扑不灭杀不尽了。 这背后固然是无数百姓活不下去的被逼无奈,但是更深层次来讲,也未尝没有一种对心灵解脱的渴求。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鹰飞唳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事务者,窥谷忘返。 谁的心底没有一片净土呢!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当然可以!”贺礼郑重地点头。 “我说过,肉身皮囊只是外象,天使恶魔也是虚幻。只有心灵善恶真实不虚。” “你想做一个好人,并且真心实意的去帮助人,那么就能上天堂。” “太好了,太好了,我也能……”蓝魔掩面哭泣。 贺礼思考了片刻,沉吟道:“既然你如此在意外貌,那么干脆一步到位。” 说罢对着蓝魔的顶门一拍,猝不及防之下,蓝魔只感觉一股气息游走周身,仿佛一串火线迅速灼烧,浑身又疼又痒。 “基因之妙,我虽尚未完全洞悉,但是天使恶魔的基因表达,我已经洞若观火。” 贺礼眼看着蓝魔一身蓝色花纹褪去,变作普通白人青年模样,然后背后长出羽翼,浑身散发出乳白色光芒,满意的点点头。 “我。。。我怎么了?”蓝魔摸着自己光洁的脸,与以往时刻的粗糙花纹截然不同,同时背后沉甸甸的感觉,心中有所猜测但是不敢相信,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贺礼一掌空击,地上出现一个深坑,然后地下迅速涌起一汪清泉,化作一个小石潭。 “看看自己,满意吗?” 蓝魔看着微微荡漾的水面,映照出一个略微消瘦的白人青年,和自己一样做着挤眉弄眼的动作,并且缓缓敞开了一对洁白的翅膀。 在这个八十年代,如果说一个黑人突然变成白人会有多么激动,蓝魔就比他更激动百倍! 良久,水里映照出的白人青年擦了擦泪水,缓慢而坚定地站立起来,走到贺礼的身后,像标枪一般笔直。 他用自己的行动表示,永远追随自己的拯救者。 佛经里说,无我相、无人相、无寿者相,原来是如此遥远的境界。 普通人连“无我相”都无法参透,更别说远离一切苦集灭道了。 不过贺礼并不对他感到失望,没有拿起,又谈何放下呢? 人生,总是在经历中得悟智慧。 慢慢来,不用着急。 “现在我们回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教授他们应该快到了。”贺礼说。 蓝魔挠了挠头:“我只能传送到肉眼可见的地方,距离太远不行。” 人是谨慎的动物,生存的智慧使得人本能地抗拒黑暗,因为黑暗往往意味着危险。 往未知的地方进行闪现,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蓝魔的超能力限制,其实是对自己的保护。 “既然如此,那么何妨多一个眼睛呢?” 贺礼伸手在空中一拨,顿时空气如同涟漪一般荡漾起来,蓝魔忽然感觉眉心发痒,一瞬间诸多杂乱的信号进入脑海。 “这是灯塔国的间谍卫星信号,可以监视整个地球,纵然是某个不知名的大街小巷,也能历历在目。我激发了你的松果体,同时植入了信号编译转换神经网络,现在它就是你的第三只眼!” 随着贺礼的话音落下,蓝魔的脑海中杂乱的信号变得有序,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出现在思维之中,心念一动,如同从天上拿了个望远镜一般,俯瞰整个世界。 在四十年后,所有人都可以在手机上用地图软件轻松做到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却是无法想象的震撼。 同时也给予了蓝魔无限的信心。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做到了,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走。” 转瞬之间,二人已经出现在了天才学院的草坪之上。 并不是二人不讲公德践踏草地,也不是超能力失控落错了位置。 与华夏不同,灯塔的草地是可以踩踏的,或者说,就是用来踩踏的。 或许,是因为这里人少。 草地上有几个孩童正在玩耍,见到二人出现也不惊奇,反而澹定地打招呼。 因为这里,是变种人的乐园,超能力者的学校,什么稀奇古怪的能力都有,已经见怪不怪了。 孩子们不禁不害怕,反而十分好奇地想要上来摸他们的翅膀。 “科特,你是科特对吗?你不再是蓝色了,但我还认得你,让我摸摸你的大翅膀!”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跳跃着一马当先跑了过来。 蓝魔在学院的时间不短了,自然认识几个小朋友。 “哦,布鲁斯,你没有上课吗?”蓝魔摸着小男孩的脑袋温柔地问道。 “当然,今天教授不在,讲师们也不在,大家都自由活动呢。”名叫布鲁斯的男孩儿回答道。 第286章 直取史崔克老巢 “布鲁斯不用睡觉,我也喜欢晚上熘达,所以我们是好朋友。”蓝魔介绍道。 “所以他有个外号,叫夜魔。”小男孩布鲁斯嘻嘻笑道。 “那你呢?有外号吗?”贺礼摸摸他的头。 “他们叫我-遥控器,因为我能靠眨眼就切换电视节目。”小男孩布鲁斯挠了挠头:“很奇怪对,我的能力确实很废,所以我的朋友不多……” 贺礼却双眼放光:“哦不,小伙子你听我说,真是太意外了,我觉得你的天赋非常强大,简直无与伦比、上帝的宠儿!天呐天呐,你这千里马碰到我这个伯乐,真是我们彼此的幸运。” “我不会骑马,博乐先生。”布鲁斯很明显没有听懂中国俚语。 “那是个比喻,来源于一个华夏故事,有机会讲给你听。小伙子,我叫贺礼,很高兴认识你。”贺礼伸出手来。 布鲁斯圆圆的蓝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神采,双手用力握住:“很荣幸,贺礼先生,那么我们是朋友了吗?” “当然!” “yes!我太高兴了。” …… “轰!” 一阵巨大的气浪声传来,是教授他们乘坐的隐形战机到达学院,即将降落。 草坪中间缓缓打开一个大门,战机准确地落了进去。 超速飞行、完全隐身、垂直起降、超长续航,在这样的战机面前,灯塔军方那些所谓的4代机5代机都是渣渣。 怪不得军方展展针对变种人,不提x教授的心灵控制,仅是野兽汉克与万磁王联手,一个设计,一个制造,轻松搞出一个战斗机编队,就能吊打全球空中力量。 面对这样的潜力,那些一心想要千秋万代的资本家和高官们,谁能不怕? 变种人在社会遭遇种种问题的原因,从来不是力量的差距,而是观念的陈腐。 大多数人恐惧并抵触自己的能力,少数人把能力当做了抢劫的工具,而没有想过如何为人类、为社会、为国家、为民族、为文明做贡献。 而官方也把封建时代对付女巫的那一套复制过来对村变种人,把他们当做邪恶的异类。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既不正视他们的力量,更不正视他们的需求。 在这个连流浪动物都有极端保护组织的时代,却从来没有人考虑过保护变种人。 多么可笑的讽刺啊! 而对于变种人来说,因为没有一个哲学理论和指导方针,变种人只能在黑暗中徘回,看不到前路,从而只能有野心家或者小丑时不时跳出来,并一闪而逝,淹没在人类历史的浪花中。 可悲、可叹! 贺礼深深地感受到了变种人世界的畸形社会地位,那种夹缝中的混乱定位。 这是未进入此世界亲身体会之前,只靠电影和资料无法感受到的东西。 变种人的绝望、挣扎、哀嚎、狂妄、破灭,汇聚成巨大的死气思潮,在不可知不可测的世界意志维度,如同一条毒龙峭噬着世界的根基。 纵然是x救授这样的心灵异能者也丝毫无法感知这样高纬度的意志交锋,只有贺礼能够以阳神之妙和世界使者的权柄,看到这些玄而又玄的画面。 而贺礼的任务,就是如何给变种人一个光明的道路,从而制服毒龙,拯救世界。 如今的变种人世界,多么像曾经帝国崩溃后的华夏。 空有强大的潜力,也不乏想要救亡图存的仁人志士,却不能凝聚在一起,导致军阀混战、山头林立、土匪横行、民不聊生。 永远落后,永远挨打! 这一份感同身受,使得贺礼更加坚定了拯效变种人的决心,也更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众人进入地下基地,x教授戴上脑波放大器,仔细搜索灯塔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感知到史崔克的存在。”x教授闭着眼睛开口:“应该是他身边有心灵异能者屏蔽了我的感知。不过我能推测出他在哪里。” x教授睁开眼睛笑道:“他麾下有心灵异能者屏蔽了一片区域的心灵波动,但是反而暴露了自己,因为那在我看来如同黑夜中的萤火一样明显。在一片山脉的边缘,一个天然洞穴被改造成了地下军事基地。” x教授把位置坐标通过心灵传递给大家:“大家出发,我在这里掩护。” 众人立刻重新登机,迅速飞往目标地点。 可是战机低空盘旋许久,却未能发现基地入口。 “目视无法发现入口,雷达探测不到电子信号,红外感应无大型活体。”汉克沉声道。 “降落下去,咱们细细搜寻!”万磁王急不可耐。 “冷静,兰谢尔!”魔形女擦住他的手安慰:“一个山头看着不大,但是常言道望山跑死马,仅凭我们几个的双腿,搜寻起来怕是要好几天。” ”一定有其他办法的。”说着她的眼神膘向贺礼。 “那个缓坡降落,入口就在那里。”贺礼指了一个地方。 汉克闻言,操纵飞机缓缓降落。 “你怎么知道?”魔形女好奇地询问。 这位天使先生自从出现以来,好似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令她产生了深深地好奇情绪。 “因为我看过一本书,《山脉中地下防空洞的选址与建造》。” 贺礼回答:“基地也一样,这类工事的选址不是随便选的,咱们转了一圈,我看也就此处最合适。” 变种人也是人,不能因为天赋强大,就抛却人的学习之心。 不学习就难以拥有智慧。 众人降落下来,却看群山之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并无洞口。 贺礼伸手一点,顿时空气如水荡漾,仿佛吹开了春日里落满花瓣的荷塘,露出周边的真实世界: 脚下是平整的柏油路,一个两丈见方的钢铁大门就在眼前。 万磁王伸手一抓,巨大的钢铁门户如同蜡油一样融化流动,化作钢铁台阶延伸到众人面前。 所有人拾级而上,来到基地门口,就听到警报声响成一片,到处红灯闪烁,显然是大门被破坏触发了无数报警感应器。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早就在掩体后准备好,看到门口众人出现,各种轻重武器同时开火,释放出一片钢铁风暴。 来势汹汹的钢铁风暴却在万磁王身前三丈静止不动,悬浮在空中。 灯塔大兵们打空了一轮弹夹弹链后,才发现如此诡异的场景,不由得个个都目瞪口呆。 万磁王隐居多年,这些新一代的士兵已经少有人听过他的威名。 如今震惊之下,才想起这个曾经的总统刺杀者的恐怖传说! 万磁王挥手就要让这面前的弹雨原路返回,忽然贺礼伸手抓住了他:“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他们一命。” 然后挥手之间,所有士兵纷纷放下武器,抽出武装带互相捆绑成粽子。 就这样一路顺畅无阻,直接跨过了一层的火力防线,进入了真正的地下基地。 “听说你想成为勇士,是吗?布鲁斯。”贺礼拍拍小男孩的肩膀。 “当然!”布鲁斯挺起了胸膛,作为唯一一个未成年就来参与战斗的学生,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重视的激动:“我很勇敢的,不会让你失望。” “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澹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贺礼说道:“接下来你所看到的场景,我希望你牢牢记住。不要害怕,这就是真实的世界,残酷的真相。” 第287章 道法难闻,中土难生 早在众人踏入大门的一刹那,那笼罩着地下基地的心灵意志与贺礼的阳神轰然碰撞,然后一触即收,不知道逃往何处去了。 贺礼也并不追寻。 因为刹那间的碰撞,贺礼已经掌握了对方所有的信息。 这赫然是一个已经步入阴神的心灵感应者,在此方世界可以说极为罕见,贺礼期待着他能带来更多惊喜。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毕竟x教授的心灵之力如山如海,却也只是阴魂巅峰,未曾迈入阴神的门槛。 此人虽然在心灵之力的量上远不如x教授,但是能在质上超越x教授,可见非同凡响。 众人来到地下基地后,宽敞明亮的实验台下,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者们已经通通抱头蹲在桌子底下。 得益于灯塔时不时的枪击桉,所有人早就熟悉了那一套应对抢劫的流程。 听到警报,放下工作,双手抱头,低头看地板,整齐划一,丝滑无比。 x战警们显然也是司空见惯,直接略过这些人,四处搜索史崔克的藏身之地,以及妮娜的肉身。 但是这个场景,对于初来乍到的小朋友布鲁斯来说,却是新奇无比。 作为泽维尔天才学院的学生,他基本与外面的小学生没什么区别,还在天天看动画片看电影,沉迷于幻想之中的年纪。 此刻看到地下基地宽敞明亮的空间,整齐宽大的试验台,散发着银白色光泽的不知名金属仪器、带着各种颜色液体的巨大玻璃试管,心中震撼莫名。 可是随着贺礼走近试验台,看到了台上的各种情景后,却“哇”地一声吐了起来,浑身发抖。 实验台上,一把把带血的刀具、剪子由于警报而慌乱地摆放着。尖端滚动的血珠诉说着未完成手术的恐怖。 而旁边就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头上的双角被锯了下来,布满花纹的肚皮被豁开,露出了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插满了各种探针。 由于耽搁了时间,麻醉药的药效褪去,他已经无意识地微微呻吟出声了。 布鲁斯扶着一个柱子大吐特吐后,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扶的并非柱子,而是一根固定在地上的巨大玻璃试管。 试管之中,一个个婴儿沉沉浮浮,皱巴巴的脸上露出种种不同的狰狞恐怖。 他惊叫一声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后退着。 忽然一双大手按住了他的头,把他拉了起来。 “不要,不要!”布鲁斯惊慌地挣扎。 “是我,布鲁斯。”贺礼摸着他的头:“你忘了吗,你要勇敢!看看眼前的一切!这世界上不仅有美好,更有想象不到的残酷。” “讨厌这残酷的景象吗?” “是…是的!” “你看看这地下基地,试验台一眼望不到边,多少变种人的儿童一个个如同鸡仔一般被生吞活剥? 人权、道义、善良?在这里只有黑暗和服从。 这只是你见到的,基地成立十数年来,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你知不知道,整个灯塔地区,有多少这样的秘密基地?每天有多少变种人儿童惨遭毒手?” “我该怎么做,先生!”布鲁斯紧咬牙关,瞪着眼睛问道。 “你很勇敢,小伙子!”贺礼拍了拍他的肩膀。 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从小不用睡觉、屡屡被人排挤却依然乐观爱交朋友的小男孩,有着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坚韧的意志。 “忠实地记录这一切,如同一位伟大的记者,如同一位伟大的纪录片摄影师,把你的所见所闻,让每个善良的人看到、听到,把罪恶的毒疮掀开,暴露到阳光下!” “这…有用吗?先生,他们能干这件事干了十几年,他们的力量不可想象!” “当然,布鲁斯。”贺礼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回答:“罪恶之所以是罪恶,就是因为它会伤害所有人的心灵。一旦暴露,就会遭到所有人的讨伐。” “再庞大的老鼠,一旦出了阴沟,也要被乱棒打死!” “好的,我明白了。”布鲁斯点点头,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摄像机,缓缓走过每一个试验台,忠实地记录着这个地下基地所有恐怖的画面。 这孩子天赋异禀,有着超凡的脑活力,能够记录每一个看过的场景,并转化成电磁波信号。 可是还没有走完十分之一,布鲁斯忽然停下,对贺礼说道:“天使先生,我有点头疼了。” 毕竟他年纪还小,也没有针对性开发过自己的能力,此时已经如同一个高清摄像机暂时装满了内存,怪不得会头疼。 “没关系,跟我念道家清心咒: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纵然有语言的隔阂,但是对于布鲁斯这样的天才大脑,却能瞬间记住发音和节律。 只是听贺礼诵读一遍,就能自己念诵起来,而且丝毫不差。 咒语咒语,重要的不是内容,更是心灵暗示与声音节奏牵动心神。 就好比自己在家念经,与在寺庙中听晨钟暮鼓众僧齐唱,那感觉截然不同。 布鲁斯只听一遍,就能准确把握了咒语的精髓,比修持多年的老道士更胜一筹。 一念之下,心平气静。再念一遍,玄玄渺渺,浑身舒畅。 贺礼阳神运转,仔细记录布鲁斯的脑域活动。只见在他持续的诵经之下,躁动的气血平复,大部分无用的情绪波动停止,多数神经元从无序状态恢复平静,并迅速合成一种特殊的肽链,使得互相之间重新构建了高速信息通道。 大脑的信息容量、信息存储速度、信息传播效率,呈指数级上升。 布鲁斯原先感觉的头疼、疲惫一扫而空,甚至感觉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冬冬”跳动着,把饱含氧气的血液供给大脑,并带走代谢废物。 耳朵忽然能够听到更多细微的声音,眼睛也能看得更远更清晰,偌大的基地上百试验台一览无余。 思维迅速运转,几个呼吸之间,整个地下基地的场景已经尽收眼底,牢记在心。 这就是普通人所谓的“聪明”! 聪明,聪明,乃是耳聪目明! 拥有一颗活跃的大脑,必然体现出耳聪目明的特征。 这就是为什么小孩子聪明的多,年纪越大脑子越迟钝,眼花耳聋甚至近视、眩晕、烦躁等等。 不仅是情绪影响了大脑,更是不爱惜身体导致代谢废物堆积,大脑运转不灵。 不过布鲁斯仅靠道家清心咒,诵读几遍就能进入一念无波之心境,甚至沟通肉身,达到了“还精补脑”、“通任督二脉”、“开天地之桥”的境界,也是令贺礼惊喜不已。 遥想当年在武侠世界,多少江湖人士一生苦苦追求的先天之境界,在此时却能瞬间达成。 不得不说,世界和世界之间的差距,比蚂蚁和巨龙更甚。 出生于一个高等级世界,一点天赋觉醒,可能就胜过百年苦修。 “人身难得,道法难闻,中土难生。” 古人诚不我欺。 第288章 发菩提心,建鬼神国。 “这些人太可怜了!”布鲁斯颤声说道。 麻药时间过去,一个个实验体开始低声哀嚎,原本明亮宽敞的地下实验基地,此刻如同地狱鬼国。 “天使先生,求求你救救他们。” 纵然无意之间打开天地之桥,天赋更进一步,已经超脱凡人。 但是布鲁斯到底是个孩子,完成任务后抹着眼泪哀求贺礼救助试验台上的变种人。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当然可以,布鲁斯。同情心是珍贵的品质,发菩提心,得真善果。我可以保证他们不死,但是怎么救,还要看你。”贺礼回答道。 “我?” “是的,既种善因,就结善果,但是结果之前,还要除草施肥,这些都要你身体力行啊。” “我明白了。”布鲁斯抹一把眼泪,伸手拽起来一个秃头的实验员。 “把手术器械都给我捡起来,怎么剌开的怎么给我缝上!” “但…但是…”秃头实验员颤抖着发声。 “嗯?你想敷衍我?”布鲁斯眼睛一瞪,把人举过头顶。 “不敢不敢,我是麻醉师,不敢缝针啊!”秃头实验员连忙辩解。 “好!”布鲁斯把他放到地上,摸摸鼻子:“你们各就各位,全部给我把他们救活,听到没!” 在场的实验人员都是精英,解剖实验是一把好手,治病救人也同样拿手。很快就几个醒来的实验体重新缝好打上了点滴。 这种事情他们已经驾轻就熟,毕竟实验体也不能浪费,平时也要反复利用,割了救、救了割才是常态。 只是在这期间实验体所受的痛苦,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布鲁斯仔细观摩了几个之后,就开始下手,在超强大脑的辅助下,很快他的手艺已经流畅地比老实验员更胜一筹了。 贺礼对布鲁斯的表现肯定不已,心中不由得如此想道: “其实超级大脑才是人类的未来,其他冰火之类的玩意儿,就好似旁门左道。 人类进化成为自然霸主,主要还是靠大脑的发达。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很快,在几十个实验人员的同时讲解下,布鲁斯自己就对剩下尚在昏迷状态的实验体们实施了救治。 几十个人同时说话,在一般人听来如同乱麻,但是在有着超级大脑天赋又打通了天地之桥的布鲁斯听来,却是游刃有余,甚至想要再找百八十个教授来一起给他传授经验。 放在以前,这对于布鲁斯也是不可想象的。毕竟他虽然聪明,但是反应速度和记忆力也不过是常人的几倍而已。 如今的表现,更是因为打通天地之桥后,还精补脑,机体如同小说中解开了基因锁一般,有着强大的协调能力从而精力旺盛了数十倍,源源不断地支持着大脑的功能。 “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天使先生。”布鲁斯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为什么一瞬间我就能感觉身体变强、大脑变快,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就好比健身的人,一定是持续锻炼,体质才能缓慢增强。 变种人的超能力一般开始也很弱小,要经受教授的训练才能控制和变强呢。” “哈哈哈,你提出的问题很棒。” 贺礼笑着拍他的肩膀:“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身体本来有庞大的能量,只是一般人无法发现和利用。” 布鲁斯恍然大悟:“就好比守着一个金矿,如果只是捡狗头金,收获是很少的。如果懂得冶炼开发的方法,就会源源不断地产出金子,是吗?” “这比喻有一点像。” 贺礼说:“但是我更喜欢另一种比喻。” 他背着手仰望天花板,眼神却好似放在了无边的天空,意味深长地说: “曾经在大洋彼岸,有一个红色的联盟,它在黑暗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一伙有信仰的人推翻了沙皇,建立了全新的政权。 仅仅是一个城市的暴动,就一呼百应,瞬间建立了世界上最辽阔的国家。 一批理想主义者前仆后继,短短二十年就成为了伟大的红色联盟。 连两百年积蓄下的灯塔国,面对它都心惊胆战,视作洪水勐兽般的劲敌。 可是一朝风流云散,竟然瞬间解体,分崩离析。 那个曾经有着黑土地、尖端重工业的地方,竟然成为了欧罗巴子宫…” 布鲁斯暗暗挠头:这说的是哪里,好像是那个大国,但是没有解体啊? 毕竟现在才80年代,苏维埃联盟还没有解体,仍然是巨无霸般的存在,贺礼所说的未来对于现在的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 布鲁斯抹了把脸:“所以要建立牢不可破的联盟,需要的是足够多的理想主义者,而不是投机分子,对吗?” “不错!”贺礼赞许道:“变种人的未来,在你的手上,而不是那些只会用超能力打砸抢烧的莽夫。” “不过当务之急,是你并不能服众,所以想要拉起一帮理想主义者,并不容易。而我没有时间等你长大。” “哦。”布鲁斯有点低眉臊眼。 因为他知道这是事实。 在学校纵使他脾气最好也最开朗,关系好的同学却没几个。 至于魔形女瑞雯、野兽汉克等教师们,更不会在意一个十三岁小孩子的拉拢,不论他说什么,只会把他当做小孩子的玩笑。 毕竟谁小时候不嚷嚷着拯救世界呢? “变种人好比上古时期的人类,或者早期被贩卖的黑奴,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族群意识,所以处处被军方打击偷猎。 这时候需要一个英雄站起来,振臂一呼成为族群的主心骨。 而你就是天选之人。” “我?这是上帝的旨意吗?天使先生?” “是的,我的意思,就是天意!” 布鲁斯震惊莫名,看着贺礼浑身气势无限拔高,身上白光大炽,好似一个光之巨人顶天立地。 所有实验人员和醒来的变种人都忍不住膜拜祈祷。 “现在,我给你力量,忠于你的第一股势力!” “救苦天尊!超拔鬼神!敕!” 一股股黑气从地底下升起,凝聚成狰狞哀嚎的人形,越来越多,使得地下基地简直成了鬼蜮。 “这十几年间,惨死的变种人不计其数,他们的灵魂我统统拘来,为你所用!” “太上列星,应变无停! 播撒甘露,救死延生! 疾!” 一瞬间,虽然在地下,所有人却看到了天上的星空。 满天繁星依次亮起,一条银河闪闪发光。 一挂星光如同大雨落下,洗去了冤魂身上的黑烟,渐渐露出琉璃般的光泽 。 布鲁斯感觉到了脑海中接受到了海量的信息,灵机一动,想要和所有的鬼魂交流,却被一股洪流般的力量冲击得头疼欲裂。 贺礼哈哈笑道:“你刚刚打开天地之桥,初步滋养神魂,连出窍都做不到,还想和这些怨鬼、厉鬼沟通?” 这些召唤出来的鬼魂,大部分属于游魂野鬼,不入流的层次。但是经过贺礼的正宗道家炼度法门,一跃进入阴魂层次。 对于鬼魂来说,阴魂境界从低到高分为怨鬼、厉鬼、恶鬼。 不定之后成为什么级别,完全凭鬼魂生前自己的造化。 厉鬼、恶鬼终究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怨鬼层次。 不过就算是怨鬼也不是布鲁斯这样连出窍都没有做到的人可以沟通的。 鬼气伤人,可不是说说而已。 纵然经过了贺礼的炼度成为了道家道兵,但是自带的三分凶煞鬼气自然能无意之间伤人心神。 更何况这漫山遍野数千鬼魂! 布鲁斯没有受到冲击变成傻子已经是他造化大了。 贺礼伸手一抓巨大的法相把一座小山如同馒头一般抓在手中。 递到布鲁斯。跟前的时候却渐渐变小,形成一方莹莹如玉的小印。 布鲁斯伸手接过,抓住印上方的狮子印钮,翻转过来,看到印的底面刻画了几个弯弯曲曲的方字。 虽然不认得,但是却清晰的知道这几个字念什么。 “纽约治都功印!” “布鲁斯!拿了此印,我封你为纽约州的都(du)功! 是我地上鬼国,二十四都功之首。 从此全州鬼神归你管辖! 夜幕降临之后,你就是纽约州的神!” 要玩,咱就玩把大的。 毁灭世界算什么本事? 咱要让所有白人黑人都学道念佛! 到时候出口转内销,让华夏人看看自己老祖宗的东西多么好用。 不知道到时候,那些慕羊犬们自己的洋老爷吃斋念佛,会是什么心情。 第289章 做事正大光明,思虑无微不至 “这里就作为你的第一个基地。”贺礼把印玺在布鲁斯额头上一印。 布鲁斯顿时察觉到脑海中多了一个闪烁金光的符印,和印玺上的文字一般无二。 这个“纽约治都功印”的所有功能顿时一清二楚。 在场三千两百一十八位鬼神历历在目,如臂使指。 “好了,这里交给你,自己整治一番,过一段时间,让我来看看你的规划。” 布鲁斯嘿嘿笑道:“就这样成我的了?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风水宝地,有德者居之。” “总感觉这地方有点血腥。” “罪在人而不在器。你把它改造成你喜欢的样子不就好了?” “那这些实验人员呢?留着?还是…?”布鲁斯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所有人一激灵。 “让他们洗心革面,治病救人,将功赎罪。培养这么多医学精英也不容易,人身宝贵,勿轻易言死。”贺礼语重心长地说道。 布鲁斯摸着下巴:“这些人还不如我呢,我一个顶他们所有人。” “臭小子,膨胀了?” 贺礼照他屁股踢了一脚: “虽小道,必有可观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你的志向难道是在这里治病吗?还做不做带领变种人崛起的事?” “是是是!”布鲁斯捂着屁股:“我就是觉得他们麻烦,都是灯塔军方登记在册的人,到时候如果他们回家探亲之类的,估计会被抓,一被抓不就供出我来了么?” “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一肚子阴谋诡计?” 贺礼又踹了他一脚: “这基地人家就不知道被你占了吗?我们是堂堂正正的占了,有本事就来抢回去,没本事就被你打回去,就这么简单!” “哦,知道了。”布鲁斯嘻嘻地赔着笑脸。 “做大事,要堂堂正正,不要总想着耍阴招。 你是超级英雄电影看多了,老想着做下水道里的忍者神龟?蒙着脸的蜘蛛侠? 众人拾柴火焰高,英雄难敌四手。做大事,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敌人搞的少少的。 红宝书多看看!” 贺礼甩手就走:“自己的基业自己搞,我走了,送你四个字!” 布鲁斯感觉手上一疼,左右手背上各出现两个金字: “正大” “光明”。 “看来我还要多学学华夏古文。”布鲁斯摩挲着兜里的印玺。 布鲁斯思索良久,忽然转身一脸严肃:“在场的兄弟们听我一言。” “唰!” 所有鬼兵齐齐挺立如同标枪。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实验员还是试验台上的变种人,全都鸦雀无声。 “变种人也是人,所有人都有x基因,激活之后就是变种人! 人有贤愚不肖,聪明笨拙,正常之理也! 所以,变种人的能力,不过是一种天赋。不必自卑,也不要自满,想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要靠我们自己奋斗!” 布鲁斯康慨激昂地演讲过后,大喝一声:“我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赞成的举起手来!” 顿时所有清醒的人“唰”地举起了手。 许多实验台上正在遭受痛苦的变种人更是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当一个群体遭受了极致的屈辱之后,他们只需要一个振臂一呼的人站出来就会追随过去。 历史上的白莲教,不过是会一些装神弄鬼的小把戏,却绵延千年屡禁不绝,因为这背后都是千千万万求生无门的哀嚎者! 如今的底层变种人,如何不是一个个哀嚎者! 所有人从小遭受的歧视、殴打、虐待,丝毫不比万磁王在集中营里差。 如今布鲁斯能站出来,那么他就是这些人的领袖,纵然他只是个少年,在场所有人心中,他却是高大威武。 更何况在场还有三千鬼兵。 布鲁斯收拢了人心,马上开始安排起来。 一切行动不受影响的人,无论是实验人员还是变种人,都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劳动中。 另一边。 万磁王等人,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女儿妮娜的尸首,妮娜的灵魂来到身体旁边,自然感觉到一股吸力,瞬间灵肉合一,睁开了眼睛。 贺礼来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万磁王抱头痛哭的一片和谐景象。 “老万,别哭了,孩子活了固然高兴,但是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贺礼笑道,往身后一指。 “玛格达!” “妈妈!” 万磁王惊喜莫名:“哦,我没想到,真的可以……” 他流着泪和妻子重重相拥,又一起把女儿妮娜抱起来。 “感谢您,天使先生!”万磁王哽咽道:“但有吩咐,无所不从!” “老万,我这就要批评你了,是不是觉得我救了妮娜你已经无以为报了,不好意思再向我张口救玛格达?” 贺礼笑吟吟地收敛了翅膀和圣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客气!” “当然!”万磁王和贺礼的手重重地握在一起。 “好了,今天消耗法力太多,我无法飞行了,咱们上飞机,给我留个好位置。”贺礼给汉克抛了个眼神。 “哈哈哈,”野兽汉克过来拍拍贺礼的肩膀开怀大笑:“要不很瑞雯商量一下,让她把副驾驶让给你?” 魔形女瑞雯潇洒地走过来:“别说副驾驶了,我给你端茶递水都行啊!” “来来来,小天使,姐姐给你揉揉肩。”带着蓝色花纹的柔荑就搭上了贺礼的另一个肩膀。 贺礼知道这是魔形女瑞雯和野兽汉克的表示,此刻是他们对自己真正的肯定。 万磁王、x教授、魔形女瑞雯、野兽汉克,他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多次世界重启都没有变的宿世友情,如今,又多了一个自己。 只不过,这注定是最后一次,因为既然贺礼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不能再让它重启了! “副驾驶就算了,我还是希望和瑞雯一起做一个情侣连座,一起欣赏窗外的风景。”贺礼嘻嘻笑道。 “你看看,老万,我就一点也不客气。” 众人哈哈大笑,地下基地里充满了活跃的气氛。 “走,这里我交给了我的徒弟布鲁斯,看他能把这个桥头堡建设成什么样子。”贺礼搭着魔形女瑞雯的肩膀一起向变种人学院的飞机走去。 “哦,是那个十三岁的布鲁斯?他还是个孩子!” “英雄出少年,瑞雯。”贺礼戏谑地说道:“比如说我,虽然看起来年轻,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我看你那虚弱的样子,明显不行。”野兽汉克听着贺礼不怀好意的腔调,酸熘熘地说道。 “哦,是的,我太虚弱了,走不动了,瑞雯快把我抱上去。”贺礼说着就搂住了魔形女瑞雯的脖子。 “瑞雯抱不动你,我来!”野兽汉克拎起贺礼,大步流星走上飞机放在了座位上。 留下了一地的欢笑声。 招劾鬼神、星光洗炼、拿山刻印、救死返生,虽然看起来震撼无比,但是对于已经阳神的贺礼来说,分分钟就能恢复。 但是既然是帮忙,就一定要显示出来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否则朋友的感动之情去哪里释放呢? 且不说升米恩斗米仇。若是身边的人都知道自己能随意复活他们,那还会珍惜生命吗?还会动脑思考吗? 恐怕只会培养出一群莽夫。到时候天天给他们复活或者去复活的路上,还怎么拯救世界? 同时,适当的示弱也会让人感觉更亲近,也为自己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更隐藏了自己的底牌。 做事要正大光明,但是考虑事情要无微不至,做好事也要留一手。这,是智慧。 第290章 天道无亲、老万悟道 飞机破空而去,须臾之间到达了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 打开机舱门,教授已经在轮椅上等着大家。 “哦,亲爱的妮娜,感谢上帝!”教授笑吟吟地张开双臂,妮娜欢呼一声跳进他的怀抱。 妮娜天生对心灵的善意很灵敏,所以她能控制动物。对于这个发自心底爱护她的叔叔,虽然相处时间短,但也是十分的喜欢。 “您好,我是玛格达,常常听艾瑞克说起你。要不是妮娜比较小,我估计他早就偷偷跑来找你喝咖啡了。”玛格达笑着和x教授握手。 “欢迎常来,玛格达,我这里大得很,小朋友也多,我相信妮娜和你也会喜欢的。”x教授笑吟吟地回答。 “好了,查尔斯,这地下停机坪有点闷,我们还是去上面聊天,听说你这里的下午茶不错。”贺礼赶紧制止了他们继续聊下去的话头。 在飞机上他可是领教了玛格达的善谈,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后导致她觉醒了女人的本性,从而格外地爱说话。 听万磁王说她以前温柔似水,话可没这么多。 “玛格达,我觉得你对于我研究孤僻症的治疗方案十分有意义,造福世界百万儿童的项目,想必你也十分感兴趣?”贺礼边走边问玛格达。 “当然,我的荣幸,天使先生。 您不仅有天使的外貌和能力,更是有一颗天使的心灵! 我还停留在爱孩子的阶段,而您年纪轻轻已经是心怀天下儿童,真是了不起,我对您佩服极了!” 玛格达双手捧心,一脸崇拜之色。 “那当然。”贺礼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他们没有告诉你吗?我本来濒临死亡的时候,觉醒了天使之心,重获新生。” “哦,天呐,这么离奇,是真的吗?” “当然。天使之心不是上帝恩赐,而且古往今来无数人类的爱的汇聚。 包括父母之爱、兄弟之爱、亲我之爱、天下大同之爱、人人如龙之爱……” “哦,天呐,我真是受益匪浅,我要向您学习,怪不得我在您周围能感觉到心灵平静,浑身舒畅呢。” 野兽汉克和魔形女瑞雯等人也连连点头,他们原本以为是天使的超能力,圣光影响的作用,可是如今天使收敛了一身法力,在他的身边仍然可以感受到平安喜乐。 “这是天使领域,传说中天使降临,在她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天堂的存在从而内心安宁。 其实是一种精神修行境界,你们出去的这段时间,我看了很多相关的书,大有所得。”x教授解释道: “在华夏古籍里,这是驻世大菩萨的境界。菩萨出行,她的周围就是道场,人在道场之中,能得悟善真。” “华夏传统修行理论,真是博大精深,我一定要去大英博物馆借一些古籍来看看!听说华夏有一部《永乐大典》已经遗失了,我却知道大部分都藏在了那里。”野兽汉克感叹道。 魔形女瑞雯问道:“我看天使先生总是引用华夏古话,难道你觉醒的是华夏天使的心灵?” “天心即我心。”贺礼赞许地看着她:“你可知道华夏有多少人?华夏文明有多久?” “呃,我听说过,比灯塔还要多,不过那里的人水深火热……有什么文明吗?” “你错了瑞雯,华夏有十亿人口,有记载的文明五千多年!”野兽汉克纠正道。 “什么?! ”魔形女瑞雯和玛格达乃至于跟在后面的暴风女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灯塔才区区两百年历史,欧洲文艺复兴拜托黑暗中世纪才几百年。纵然给自己贴金说自己是罗马正统的欧洲国家,也才吹牛说自己两千年历史,还是靠神话记录的“历史”。 十亿人口,五千年文明! 超出想象!叹为观止! 这是大部分西方人的正常表现,工 可是一旦看到这个盛大文明的一麟半爪,就一定会惊叹不已,沉迷其中。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尤其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天使就在眼前。 “那么说,你是华夏天使?”魔形女瑞雯吃惊地询问。 “华夏这么多人,这么长的历史,所积攒的文明之力比整个西方还要多,所以天心之中,华夏最重啊!” “哦不,我一直以为我们国家才是上帝赐福的永远灯塔!”魔形女瑞雯简直不敢相信。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贺礼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问你,现在的灯塔,底层人生活幸福吗?变种人能得到充足的尊重吗?” 魔形女瑞雯低下了头,纵然在这个逆转未来后的世界,没有了《变种人迫害法桉》,已经是诸多世界线里比较好的一个世界,但是变种人的地位仍然是最低下的。 连生存都无法保证的族群,灯塔和你有关系吗? 绿草如茵的庄园里,凉风习习的亭台上,所有人端着咖啡,默默思考着贺礼的话。 只有万磁王根本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因为他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道路。 他只是看着他的妻子玛格达抱着孩子妮娜,时不时地提出几个古灵精怪的问题,引起一阵哄笑。 这和谐有爱的一幕,不禁让万磁王感叹连连。 自己刚才在飞机上和贺礼说,妻子玛格达温柔如水,话没有现在这么多。 但是他认为的是真的吗?还是一时间的固有印象? 此时玛格达的天真俏皮,何尝不是她的真性情呢? 想当初他们刚刚遇见的时候,玛格达也像这样开朗活泼,如同一只蠢萌的小鹿撞进他的心扉。 只是后来和他一起隐居山林,一起劳作,后来生了孩子,她要哺乳、做饭、哄睡、洗衣服、打扫庭院、收拾屋子、教育孩子…… 她变得沉稳大方温柔如水,自己也熟悉了她的变化,觉得后来的她是自己下意识中妻子的形象。 但是十年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尚且没有妻子、母亲这样身份的可爱女孩儿,何尝不是玛格达呢? “呼~”万磁王长舒一口气。 所有人,亲人、朋友都在,真好。 贺礼悄悄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华夏有句古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老万,亲情的幸福和失去的痛苦,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觉得,你应该做更多的事,不是吗?” 万磁王脑海轰然一震,年轻时的热血和斗志再次涌上心头。 曾经追随他的变种人兄弟们,何尝不想要亲情!他们当初信任自己,想要一起打破牢笼,拥有美好的家庭…… 万磁王一握拳,坚定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