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镇魂司当称魂师》 第2章 称魂歌 “魂重四两五钱,三星品质,奖励称魂歌。” 一篇晦涩经文化作繁星融入识海,陈风无师自通。 心默歌诀,数道灰霾从陈风的身体里飘溢而出。 陈风心神恍惚之余,顿觉神清气爽,身体轻盈,心头上好似搬开了一块压了许久的重石。 那灰霾凝聚成扭曲无面,似不甘心被驱散,再度扑向陈风。 陈风赶紧再默称魂歌,灰霾想要钻入他体内而不得,转身钻进女鬼身体。 只是刹那,女鬼就化作轻烟消散不见。 这是魂飞魄散啊……陈风心有余悸地想道: “难怪称魂师活不过三年,周身尽是能让魂魄灰飞烟灭的灰霾玩意,能留个囫囵身才怪。” 阴差阳错解除危机,陈风再看阴阳册。 阴阳册上字迹浮现,女鬼生平一一显现。 原来这女鬼本名钱小舒,模样水嫩,潭洲永定河畔葫芦村人士,嫁给邻村秀才魏长峰做了老婆。 这魏秀才,生在农村,却是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抱定心思要高中举人,考取功名。 可怜良人钱小舒,自打进了魏家门,整日里忙前忙后,伺候公公婆婆不算,还要揽些浆洗伙补贴家用。 水嫩的小媳妇,没出两年,尽给累成了黄脸婆。 这这样,还被公公婆婆嫌弃,说什么乡下粗妇,配不上自家文曲星云云。 这些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两年过去,钱小舒肚子也不见长。 这在农村,可就要了命了。 这种事,自然不是单方面的问题。 阴阳册显示,问题出在魏长峰身上。 公公婆婆自家事自家知,自然知道儿子的“无能”,不过这没法说出去,只能推到钱小舒身上。 可惜,大顺朝没有生理卫生课,村人愚昧,只顾指责钱小舒的不是。 这钱小舒也理所当然地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公公婆婆一合计,这不行啊,魏家不能绝后,万一我儿高中,将来是要当大官的,没个后怎么继承眼瞅着要到来的富贵家业。 婆婆一眯眼,说道要不借种。 公公说那不行,借谁的种那不是肥了外人田,这种必须得姓魏。 这魏长峰也是个王八羔子,指着老爹道要不你来,我就当多了个弟弟。 钱小舒哪能干,连夜就逃了。 这一逃就逃到了鸦鹊岭。 鸦鹊岭的鸟妖幻化成魏长峰的样子,花言巧语,哄得钱小舒信以为真,当晚就跟假相公野战八方。 幻化成魏长峰模样的鸟妖跟追寻而来的魏家人打了个时间差。 钱小舒稀里糊涂地跟着真相公回了家。 或许是羞愧难当,魏家人绝口不提借种的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钱小舒蒙在鼓里啊,想起那晚的山炮就食髓知味,心痒难挡,总是缠着魏长峰行那巫山之雨。 魏长峰不胜其烦,索性背上书囊,进洲府赶考。 这一去,就是半年。 还别说,这丫狗屎运不错,还真让他中了举。 待他春风得意回村之时,突闻噩耗,家里人死绝了。 原来魏长峰走后。 钱小舒孕像日日见长。 公公婆婆一看,这还了得,趁我儿不在,跟哪个野汉子苟合,连身孕都有了。 农村偷人是大罪。 公公婆婆一合计,请了魏家族老主持公道。 这还有啥好说的,浸猪笼呗。 钱小舒咬定怀的是魏长峰的种,呼天抢地,死活不依。 末了,为了自证清白,钱小舒捡起柴刀就捅了肚子。 边捅还边往外掏血糊糊的稀碎,嚷嚷道给你们看,给你们看,这是不是魏长峰的种。 钱小舒死后怨气冲天,村里都下了血雨。 从此之后,村中就开始不太平了。 只要谁家媳妇怀了孕,准小产。 后来越闹越凶,村里头半夜经常听到凄厉的哭泣还有婴儿的啼哭。 特别是有一晚,魏长峰的爹妈活生生被吓死了。 死状那叫一个惨。 眼珠子都没了,空洞洞的就剩下两个大大的血窟窿。 这是钱小舒阴魂不散,回来索命了,掏了眼珠子说人眼瞎呢。 事情闹大了,魏家族老只得上报。 这一报,就到了镇魂司的案头。 拘魂镇邪这是分内之事,镇魂使出马,拿了钱小舒的冤魂送入北斗科。 称魂造册,阴魂下府,就算事了。 没曾想,钱小舒的冤魂遇到陈风来称,还想化作厉鬼扑人,落了个魂飞魄散。 随着阴阳册上字迹浮现。 一行判词最终收尾。 “女命终身驳杂多,六亲骨肉不相助,命中男女都难养,劳碌辛苦还奔波”。 随着判词的收尾,阴阳册上再度显现一页图案。 一个披头散发,孕肚淌血的女鬼形象渐渐清晰。 旁配三字:血糊鬼。 下有一行小字说明:难产而死,怨气所致。 陈风走马观花,字中窥真相,暗道阴阳册神奇的同时,又不免唏嘘。 世人愚昧,害人害己。 不过,那鸦鹊岭的鸟妖,陈风印象深刻,在前身的记忆中,就差点被那鸟妖裹了面粉炸了,想来那救过前身的天师府道人道行平平,没能真正奈何得了鸦鹊岭的鸟妖。 陈风的关注重点自然不在这上面。 称魂……魂重……阴阳册……星品……奖励…… 我也有系统了……陈风不禁自嘲……果然穿越者的buff虽迟但到。 至于阴阳册是不是debuff,陈风默念称魂歌,灵魂深处暖洋洋的感觉在告诉他,就是福利。 称魂歌不仅能驱散看着就诡异的灰霾,还能滋养灵魂。 看来镇魂司称魂这事藏有大秘密啊,陈风如是想道,难怪方才从墨斗扯出金丝,屈指一弹,会有灵魂刺痛感。 之前陈风不知道,如今称魂歌在身,陈风隐隐觉得称阴魂与自身魂魄有关。 换个说法,就是与阳寿有关,这是拿命在工作。 难怪称魂师都得是命格梆梆硬的汉子,这命薄之人,别说称魂,怕是连称魂工具都施展不了。 称魂造册,要引魂入魂井。 陈风的工作对象已魂飞魄散,自然没有接下来的工序。 他提起毛笔,翻了翻前面的记录,依葫芦画瓢写了句“残魂有缺,待查”,就算收工了。 陈风刚刚落笔,字迹还未干呢。 阴阳册同时翻页,苍莽的声音再度响起。 “魂重二两四钱,二星品质,奖励先天道丸。” “????”陈风满头的问号。 这才想起,女鬼一尸两命,腹中还有遗腹子。 第3章 一魂两命,先天道丸 阴阳册上判阴阳,魂重星品录生平。 一颗金灿灿的药丸出现在陈风手中。 小小鬼婴,竟然被评定为二星品质,奖励了一颗先天道丸。 一看卖相,就知不是凡品。 有称魂歌的金玉在前,陈风不疑有他,仰脖子就将先天道丸吞了下去。 入口即化,暖流自丹田膨胀,溢向四肢百骸。 陈风全身似被撑爆,血液沸腾,经脉扩张。 犹如万千纳米机器人在改造自身。 先天道丸,顾名思义。 人有先天之气,自生下来就已注定多寡,先天之气越充沛,潜力越巨大。 一颗先天道丸,对陈风来说,有如再造。 陈风顿觉耳聪目明,可闻针落。 身体轻盈,似一跃可达屋顶。 道丸的药效来的凶猛,陈风肯定自己补过头了。 用七窍流黑血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最恰当不过。 更多的灰霾再度溢出,此次溢出的灰霾肉眼可见纯度要比之前默念称魂歌的时候要纯。 陈风不知道这鬼东西是什么,只觉得这灰霾离体,神清气爽不止一星半点。 凶猛的药效渐渐沉淀,陈风消化不过百分之一,剩下的药效沉入他的丹田,缓缓溢出丝丝缕缕,似是知道这小身板承受不住灌顶冲击,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先天道丸慢慢沉浸下来,与陈风眼下的吸收速度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鬼婴的来历有了钱小舒的生平打底。 阴阳册上的记录陈风本不想细看。 不过,只一眼,就将他深深吸引了过去。 这鬼婴还真不是所谓的遗腹子。 而是鲲鹏遗蜕炼化的精华。 什么是遗蜕? 就是死后的尸体。 鲲鹏尸体,好家伙,鲲鹏之大…… 那尸体得有多大。 况且这鲲鹏作为神鸟,可不是一般的鸟妖能比的。 怎么会出现在鸦鹊岭,还被鸟妖借腹孕养? 就算钱小舒不自杀身亡,恐怕鸦鹊岭的鸟妖也不会给她好下场。 不好,那村子要完……陈风心思一热,瞬间又沉默下来。 那满是恶臭的破村子,被鸦鹊岭的鸟妖屠了就屠了。 还能给斩妖殿剿灭鸦鹊岭的借口。 魏家人也不算一无是处。 陈风的心渐渐转凉,暗诫自己这里是大顺,妖魔鬼怪横行,不是那个半夜可以随意溜街的和平国度了。 苟,才是王道。 况且称魂师未满三年,是出不去的。 呐……呐呐……不是我不救,是我无能为力。 陈风长舒口气,心理建设暗示得妥妥的。 阴阳册只记录鬼婴成因,并不能追溯来源。 其生平多跟钱小舒肚皮重合,自然就谈不上有自己的生命轨迹。 生平缺缺。 星品不错。 白白便宜了陈风。 或许是跟人类钱小舒有了太多纠葛。 阴阳册给了这鲲鹏精血孕养的妖婴一首命格判词。 “此命推来福禄无,门庭困苦总难荣,六亲骨肉皆无靠,流浪他乡作老翁”。 一句话以概括,这妖婴就算正常出生,也是一生薄福之命。 判词收尾,阴阳册上再度显现一页图案。 一团滚滚圆,稀碎成堆溅四方的血肉形象渐渐清晰。 旁配两字:鬼婴。 下有一行小字说明:鲲鹏精血所化,难产而死,怨气所致。 又是怨气。 跟钱小舒化作厉鬼的成因别无二致。 如此看来,在魏家村兴风作浪的鬼祟,十有八九是这鬼婴起着主导作用。 鲲鹏精血本就稀罕,尚未孕育而出,就被“母亲”掏了肚子,怨气深重也是在所难免。 钱小舒的鬼魂烟消云散。 鬼婴的鬼魂尚在。 陈风需得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不管称魂之前有多凶,只要称魂过后,似乎就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 再凶的鬼魂,也变得老老实实。 眼下的鬼婴魂魄半空浮沉,就算没有符链禁锢,也变得安安静静。 用陈风的理解来说就是这鬼婴被称魂过后,失了“灵魂”,变成了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陈风引导鬼婴魂魄出了称房,往魂井的方向走去。 半路阴风阵阵,侧耳细听,还有捉摸不定的呢喃呓语,仔细去听,又辨认不清。 整个环境就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常人在这种地方呆久了,没病也给整出病来。 魂井不是井,反而是一个横在半空,看上去在移动,定睛一看又没动的白色漩涡。 这种错觉了空间的感觉,让陈风头昏脑涨。 他赶紧默念称魂歌,这才舒服少许。 陈风看一眼那白色漩涡,将鬼婴魂魄投入其中。 两张冥钞自漩涡飘出,陈风看都不看,直接揣入怀中,扭头就走。 陈风仗着自己刚刚吞服先天道丸,实力提升,这一眼,看实了,差点没吓破胆。 那哪里是什么白色漩涡。 明明就是尸山血海。 有见过白色的尸山血海吗? 陈风见过。 难怪传闻镇魂司地下连着幽冥地府。 看来也不是随便瞎传的。 联想自己还挂着阴职。 陈风大概能猜测出镇魂司的特殊。 镇魂使管拘魂捉鬼。 北斗科专职阳间称魂。 那尚未谋面的南斗科是不是在阴间干着同样的工作。 那这魂井的另一头,是接受称魂过后魂魄的南斗科阴间同事? 那北斗的人死了,是不是还得去南斗继续打阴工? 陈风的思维无限发散。 不消片刻就回到了天玑组大堂。 三三两两的称魂师陆续回来。 全程无交流。 只是瞄到陈风的时候,死鱼眼的表情轮动了几下。 “十一号,你看上去不一样了。” 陈风记得说话之人,是天玑五号,一个跛脚的苦命大叔。 他和天玑组的其他成员不同,不是被动加入。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大叔真名不可知,跛脚残疾得厉害,干不了重活,自然就来不了钱。 家里娃多,饿死了幺儿,其他几个眼看着就要养不活了。 他心一狠,自己把自己卖给了镇魂司。 还卖了个死契,就是说,不管命硬命歹,死在镇魂司就是终点。 就这天玑五号,跟前身还算投缘。 用五号的话说,就是看着前身,就想到了死去的幺儿。 也不知这话在称魂师面前说算不算犯忌讳。 反正都没指望好活了,前身也不在意。 偶尔还能和他聊两句。 至于其他那些个一看就死气沉沉的家伙,在前身眼里就是一串数字。 陈风暗叹口气,这老哥也是真狠,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世道终究还是有好人。 看看称魂歌驱散灰霾这事对别人有没有效果,晚上抽空驱驱五号身上的“晦气”,这老哥能活一天是一天,撑过一个月,拿了阴阳两钱,他在外的一家老小,够过好几年好日子。 “能有什么不一样,咱们这号人,坐吃等死呗。”陈风两手一摊,故意装作浑身没劲的样子。 五号叹了口气,摇头,“你比之前看上去精神多了,怎么说呢,反正新来的同僚都没你这么有精神头。” 五号的话倒是提醒了陈风。 称魂师只有越来越萎靡的,哪有越来越精神。 万一被丘臣发现,指不定有什么麻烦。 陈风再度装作无精打采,呵欠连连的样子挤了挤眼屎,唧唧揉着眼角道:“能不精神嘛,今天称魂,一尸两命,别的不说,冥钞又厚实了。” “冥钞好啊,冥钞好啊。”五号念念叨叨,还没等陈风问他哪里好,丧钟敲响。 “摇光十一,天枢十五,天玑一,卒。” 第4章 摸爷神通 又没了三个,一号果然凉了,看来天字房的魂,称不得,一称一个死。 陈风看着周边的同僚,麻木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一号的死有任何情绪波动。 倒是曹丘臣进来的时候端了一个大大的簸箕。 上面放了不少碎银和丹药。 阳俸,月,碎银二两,血气丹半颗。 算算时间,刚好到了发阳俸的时间。 曹丘臣手法娴熟地将二两碎银和半颗血气丹收入袖口——这是一号的。 天玑组除了早上没醒来的十号,刚死的一号,永远缺编的十三号,还有十二个人。 除了陈风没怎么动,其他同僚,平日里要死不活的,这会表现得生龙活虎。 原因无他,血气丹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丹药,对称魂师来说,能续命。 一个个称魂师对碎银视若无睹,抓起血气丹就往嘴里塞。 不得不说,血气丹效果的确不错。 服下丹药的称魂师,面色好转,肉眼可见变得红润,头顶血气冲霄,似有真龙脱困。 这幻象虽是半瞬,但也足够。 丹药服用前后,称魂师如同脱胎换骨,通俗来说,就是浑身是劲,工作热情杠杠的。 陈风领了自己的阳俸,吞下血气丹,正好可以用它来掩盖吞服先天道丸的外在种种。 这丹药刚下肚,还没扩散药力,就被沉在丹田的先天道丸震得溃散成烟。 这劲头,似乎在嫌弃血气丹是垃圾。 这震动的弧度,陈风算是读懂了,“别什么垃圾都往里扔”。 陈风哭笑不得,头一次见死物还带争宠的。 “头,麻烦你了,雨前巷,大槐树下那家,照旧。”五号掰了一半血气丹送给曹丘臣,二两碎银也递了过去。 “嗯!”曹丘臣鼻音哼了哼,面无表情的样子,听不出好歹。 看那样子算是答应了,五号这才回到陈风身边,兴高采烈服下剩下的血气。 血气旺盛,精神十足。 五号抹了一把脸,滋滋有味地呢喃,“二两碎银,省着点花,够过一年了,不错,不错,大娃子该进学了,想必他娘知道该怎么省束修。二娃子可惜是个丫头,再养几年,看看有没有大户人家招丫鬟……” “老哥,儿子女儿都是宝,重男轻女要不得。”陈风插了一嘴闲话,没别的意思,现代人思想作祟,暂时还没适应。 “你懂什,你懂什。”没曾想,五号还急眼了,吹鼻子瞪眼跟陈风数落,“女儿都是讨债鬼,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养了等于白养。” 陈风不吭声了,他总不能跟五号说,女儿才是贴心小棉袄,是前世的小情人,是招商银行。 陈风再度暗示自己,这里是大顺朝,不是歌舞升平的兔叽国。 观念不同,但不影响陈风敬佩五号为父的担当。 陈风想了想,二两碎银塞进五号怀里,“出也出不去,家里也没人了,我要这银钱有何用,权当借你,记得要还的。” 五号怀里捂着银子,朝陈风离去的背影蠕了蠕嘴,最终还是红着眼眶转身去跟曹丘臣说好话。 这一幕,冰冷的天玑组,稍稍有了点温度。 陈风呵呵一撇嘴,也不知是在苦笑还是在真乐。 当夜无话。 陈风心里有事,根本没睡踏实。 耳边鼾声四起,磨牙梦语声连绵不绝。 陈风迷糊起身,先来一遍称魂歌。 灰霾不知何时又入体了,心默称魂歌,淡淡飘絮又溢了不少。 陈风服用先天道丸,如今目力极佳,黑黢黢的环境,能模糊看清五号的床板。 他摸摸索索下床,走到五号床前,也不知如何操作。 只能将前世从电视剧上学来的招数用了出来。 陈风轻轻捏住五号的手腕,进入冥想状态,默念称魂歌,假装跟五号浑然一体。 还别说,这招凑效。 五号身上飘散出灰霾,虽然不能跟陈风自我驱动相提并论,但好歹出了效果不是。 这一驱散不要紧,陈风顿觉心思通达,有豁然开朗之意。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积德? 捏完左腕捏右腕,双腕捏完再换个人。 陈风心默称魂歌,把天玑组的十一个大老爷们捏了遍。 直到天刚麻麻亮,陈风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摸爷神通”。 操劳一夜,陈风反而没有一点疲意,随着称魂歌的多遍运转,竟成了惯性,如今已不用陈风主动心默,称魂歌在他体内已开始自行运转。 周而复始,如磨盘轮回。 陈风假寐睡下,四周的同僚三三两两醒来。 今日不同死气沉沉的往日。 活死人样的天玑组称魂师们居然聊上了。 “这月的血气丹效果怎么这么好。” “是啊,我也觉得,一觉醒来,犹如脱胎换骨。” “身体轻多了,我觉得我又雄风重整了。” “得了,这地界,谁人跟你击剑。” “去去去,我的意思是感觉重病一场,又好了。” 听着同僚略带欣喜的议论,陈风的嘴角下意识翘了起来。 都说称魂师活不过三年,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 不过接下来的事,让陈风怂了。 北斗科接连发生诡异事件。 重灾区当属天玑组。 天玑三号啃着馒头,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浑身长满白毛,死得只剩一层皮。 天玑七号无缘无故发笑,笑了还没两声就开始哭,哭得满脸血流,眼珠子带着脑浆顺着眼眶哗啦啦流。 天玑十四号最吊诡,化作一具人形灰霾,见人就扑,要不是刚好曹丘臣路过,天玑组非死绝不可。 见识过曹丘臣的手段,陈风总算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修士体系。 九品为阶。 曹丘臣的修为实力在七品,一手灭魂指使得比六脉神剑还犀利。 这十号化作的人形灰霾,在他手里没撑过三个回合,就溃散成烟。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律,经过此事,陈风再也不敢为同僚驱散灰霾,老老实实苟了起来。 死去的天玑同事当天就补了新人。 这种事大家见惯不惊,日子照常过。 陈风今日领到的称魂任务换成了地字房。 他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天字房,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只要给他时间,称魂薅阴阳册的羊毛,实力大提升了,就算不给他天子房任务,他也会想个法子摸进去。 毕竟阴阳册魂重定星品给奖励,就目前来看,五星最次,一星最高,结合鬼魂凶煞程度,天子房的凶煞怎么也不能是四星五星的判定。 陈风刚进地字七号房,一声阴测测的怪笑响起,“嘿嘿,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第5章 捏骨术 称房内一只魂体漆黑的妖魂。 锁魂链穿心,阴阳钉刺穴,这地字房的妖魂待遇就是跟人字房不一样。 “我认识你?”陈风斜眼打量,挑选工具,伸缩簧在手,慢慢弯出弧度。 那种灵魂深处被刺了两针的感觉又来了,陈风默然,这是称魂师的宿命,拿阳寿称魂。 “嘿嘿,我乃金乌大王……” “扁毛乌鸦装什么金乌。” 陈风一句话怼得妖魂差点炸毛。 一眼可辨,眼前这乌鸦鸟妖,陈风还真认识,准确的说是跟他前身有梁子。 可不就是无巧不成书,这妖魂就是当初想炸了前身当肉饼子吃的鸦鹊岭鸟妖。 也是那个变成魏长峰模样,跟钱小舒滚山林子,趁机孕育鲲鹏遗蜕精华的鸟妖。 “小子,你因果结大了,识相的就告知我神胎魂魄下落,否则……” “否则怎么着?你丫都嗝屁了,能奈我何?” 刚一进门,听到阴测测的笑声,着实把陈风惊得不轻,还以为头一回进地字房,就遇到诡异,未曾想冤家路窄,遇到这货。 这是老天爷开眼啊,落我手里,就当是给前身和钱小舒报了仇。 妖魂再被怼,直接给他整懵了,这小子怎么不按套路接话呢。 “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是你处理的神胎魂魄?” “不想。” “你就不想知道我主降下了什么法旨?” “不想。” 陈风照着伸缩簧哈了口气,嗡嗡一弹,称魂造册。 妖魂急了,挣得锁魂链叮当响。 它是没整明白,鸦鹊岭接触的人类中,就没有不心贪的,万事都有价,怎么到了这个人类面前就给爷整不会了呢。 它哪里知道陈风压根就不想跟它啰嗦,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陈风从小就懂,有阴阳册在手,想知道什么那根本就不费劲。 何况地字房的称魂奖励,陈风心头早就热得很,迫不及待要薅一手了。 陈风埋头称魂,丝毫不理会乌鸦鸟妖魂的絮叨。 伸缩簧压缩伸弹,旋向妖魂。 熟悉的一幕再度出现,伸缩簧上出现四个血色大字:二两七钱。 称魂出斤两,暴躁不安还想叨逼叨的妖魂当即萎靡。 山岳般的阴阳册在脑中浮沉,苍莽的声音慢慢响起。 “魂重二两七钱,三星品质,奖励捏骨术。” 阴阳册上判阴阳,魂重星品录生平。 妖魂的一生在阴阳册上徐徐书写。 鸟妖本是潭洲洲府彭员外家中饲养的宠物。 这彭员外是个妙人,别人都拿鹦鹉、舌雀遛鸟,这人偏偏喜欢宠养乌鸦,也不嫌晦气。 员外家中有一独子,是个傻儿。 彭员外急啊,家中纵有万贯家财,怎奈独子是个憨包,人到二十还整日里撕开裤衩当开裆裤吹鼻涕泡。 员外仗着家底殷实,给他买了门亲。 怎奈这憨包新婚当晚找不到车门,急得把自己的玩意儿剪了。 这傻不愣登的憨包,一边疼得哇哇叫,还一边晃荡着半拉的玩意儿给他爹显摆呢:看,老爹啊,我这玩意儿可新鲜了,要不咱炖炖搓一顿。 这可不就要了员外老命了。 儿子玩意儿没了,这万贯家财要他何用。 幸好早年间彭员外行走江湖,挑担买卖,机缘巧合下救过一老僧的命。 这老僧也算得道高僧,坐化之时,算到恩人有一劫,差了门人把自己坐化时的舍利子送上门来。 这彭员外其实不是什么好鸟,挑担买卖后来改行做土耗子,否则,就他想要积攒这么丰厚的家底,那得猴年马月。 掘坟的事干多了,心思也黑了,总把人往阴暗面想。 这老僧单纯的报恩在彭员外眼里那就多了几层意思。 这员外也不傻,嚯,想起来了,我这不是养着鸟嘛,得,舍利子不舍利子的先试试成色,看看有毒没毒。 乌鸦被揪出鸟笼,半截舍利子呱唧一下就被彭员外捅进喉底。 舍利子可是好东西,乌鸦吃了这么一嘴,顿时就开了悟,智慧一开,竟然开口说话了“gua~gua~瓜娃子……” 扑腾扑腾就这么歪歪扭扭飞走了。 彭员外一看,舍利子有效,当即就给憨包儿子吃了。 憨包玩意儿长不长的咱不知道,单说这乌鸦从宠物升级为小鸟妖飞走后,对剩下半截舍利子的念想就没停过。 没过几日,鸟妖寻了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摸进员外府,放了一把火,把府邸烧了个干净。 员外一家老少,死得干干净净。 鸟妖卷起憨包被烧得兹兹冒油的尸体,躲进鸦鹊岭吃了。 它这是惦记着憨包体内消化过的舍利子呢。 鸟妖躲进鸦鹊岭,倒也谨慎,做了员外那单后,就基本不吃人,安稳了不少时日,慢慢苟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妖,聚拢了不少黑毛、白毛、绿毛……的鸟类,自封金乌妖王。 要说你就这样一直苟下去,只要不打人类的注意,斩妖殿也懒得理你。 坏就坏在这鸟妖自从凝了妖丹后,膨胀了。 从偷偷摸摸吃人,到明目张胆的从山贼手里买人,陈风前身不就差点糟了殃。 这行为,肯定上了斩妖殿的案头,只等抽出手来,一网打尽。 不过说来也怪,斩妖殿几次扫荡鸦鹊岭,都让鸟妖提前得了风声躲了过去。 这里阴阳册上显示,有个叫林小牧的斩妖小旗得了鸟妖的好处,做了这厮的保护伞,每逢大扫荡,都提前知会。 鸟妖渐渐势大,在妖界也有了名气,进了另一位真正妖王的眼。 这妖王属于真正的通天大妖,不过等闲不敢进大顺地界,这等有名有姓的大妖,闲着没事到大顺来逛街,那跟宣战没什么区别。 妖王手里有鲲鹏遗蜕精华,吩咐手下众妖寻人类女子孕育,这鸟妖也得了一颗。 后来就有了幻变魏长峰,山炮钱小舒的事。 这事做得倒也隐秘,除了陈风通过阴阳册知晓前因后果外,连之前去魏家村拘魂的镇魂使都没有发现。 或许发现了,人家懒得管,毕竟镇魂司不管活人的事,只管死人的事。 这事还没完,当然没完,鸟妖办砸了妖王的事,妖王大发雷霆,只差没把鸟妖毛拔光。 妖王能掐会算,算到称魂师头上,告知鸟妖如何如何。 鸟妖不傻啊,这称魂师谁啊,镇魂司的活死人啊,别说找麻烦,人都不带出来给你找的。 妖王说,那行,活着找不到,死了就找得到了,去给我带个话。 嗒一巴掌,鸟妖直接被拍成了一堆稀泥巴。 鸟妖死得冤啊,阴魂不散,还没作恶呢,就被斩妖小旗林小牧卖了。 这保护伞自己收的可是真干脆。 这不,镇魂使拿魂,称魂师陈风接客。 阴阳册上字迹到此,显现完毕。 命格判词再现。 “一生作事少商量,难靠祖宗作主张,独马单枪空做去,早年晚岁总无长。” 这判词的意思就是一生多谋少成之命,鸟妖当如是。 判词收尾,阴阳册上显现鸟妖图案。 旁配四字:乌鸦妖魂。 下有一行小字说明:妖丹聚灵所化。 妖丹聚灵? 陈风的知识又增加了。 懒得理会,陈风在练习阴阳册给的奖励捏骨术。 第6章 死人啦 鸟妖能变换成魏长峰的模样,多半是习了这所谓的捏骨术。 陈风理解这捏骨术,其实就是易容。 不过比易容术要高超许多。 再怎么着,跟前世的美颜同属一个级别。 都是看上去能让老妈都认不出来的逆天妖术。 陈风全身嘎嘣响,脑海中想着五号大叔的模样,不消多时,一个一模一样的跛脚五号就出现了,就连气质都差不离。 稀奇稀奇真稀奇。 陈风玩得不亦乐乎。 男女老少通通给他试了个遍,还别说,越用越是随心所欲,容貌变换之快,比川剧变脸可厉害多了。 地字称房,三星品质,不错不错,针不戳。 陈风搓了搓手,登魂造册,记录在案,引了鸟妖的魂入魂井。 这次他学聪明了,再也不敢实看那白色漩涡,半眯着眼,完成了工作。 两张冥钞又飘出。 陈风伸手一抄,噔噔噔扭头跑得飞快。 此地不宜久留啊,就这么小会,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又加重了不少。 天玑组大堂,空无一人。 准确的说是除了陈风和欠钱脸曹丘臣,别的称魂师都还没有完成任务。 “你来的正好,加单。” 曹丘臣一脸麻木,也不详细明说,甩给陈风两个地字房任务,拍拍屁股走人,也不理陈风会不会跑单。 跑单是不可能跑单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跑单。 陈风有阴阳册在身,巴不得做个二十四小时都在称魂的打工人。 方才地字房的鸟妖给了个二星奖励。 再来两个地字房,陈风差点乐尿。 第一单,老熟鸟,是一只乌鸦鸟妖魂。 看来斩妖殿小旗林小牧的“举报”很彻底,直接把鸦鹊岭乌鸦鸟妖的徒子徒孙给干干净了。 这小旗是个狠人啊,斩草除根,陈风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称魂造册,这鸟妖生平乏善可陈,就一普通山精,得了老祖乌鸦鸟妖的精血,修了几年道行。 陈风最在意的奖励也很尿性,一个字:淦。 奖励啥玩意,修为增加一年? 陈风草草结束这间称房任务,转进另外一间。 他定眼一瞧,嚯你麻麻批,又是鸦鹊岭的乌鸦鸟妖魂。 工具在手,称魂继续。 听到那苍莽的声音再出:魂重三两一,五星品质,奖励一年修为。 陈风心里就在开始诅咒林小牧掏鸟窝的行为了。 闷闷不乐完成任务。 静下心来,陈风心里渐渐有了明悟。 不能怪阴阳册给实物抠抠搜搜,修为也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如今两年修为是什么水准。 陈风反正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实质性变化。 嗯,除了称魂歌运行更快了,先天道丸的药效吸收更猛了,倒也没什么别的凡尔赛变化。 硬要说变化,陈风更能吃了,饿得发慌,刚下肚十个大馒头,半饱都谈不上。 陈风不理会旁人异样眼神,吭哧吭哧埋头干饭。 他心里边想着事,暗付那妖王竟能算到自己与鲲鹏遗蜕精华的因果,恐怕手段不凡,最好这厮能忘了这茬,否则以自己目前的水准,早晚歇菜。 再就是还是遗蜕精华的事,钱小舒不是个例,从阴阳册上显示的记载,人类妇女孕育精华成婴,还有不少。 就是不知道真个生出来是些什么东西,会不会出现那种魔婴降临,祸害人间的事。 这事没法给外人说,陈风只能默默藏在心底。 一顿干干净了两脸盆玉米饭,陈风这才抹了抹嘴满足起身。 刚起身,就听到一阵冷抽。 陈风抬头一看,嘴都乐歪了。 天玑组的同僚,特别是那几个老同僚,拿自己吃饭这事赌银子呢。 “我就说,两盆干光,绝不会死。” “我还以为咱这称魂师的死法又要添上一种新奇的撑死呢。” “给钱给钱,我赌的不死。” 五号跛脚大叔喜上眉梢,正摊手朝人要钱。 “跛老鬼,你别来劲,你的可不算。” “怎就不算了,十一号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都把钱给丘臣了,空压数目谁接你茬。” “就是,你每个月二两碎银都托丘臣捎给你家俏娘子,就不怕人财两空。” “我看啊,曹丘臣长得也不赖,你这跛瘸子早晚是个死,你家娘子上了丘臣的床,还能给两娃找个安生的爹。” “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五号急赤白脸,跛着脚跟人扭打在一起。 别看进来都是普通人,一月一发的半颗血气丹可是改造身体的好丹药。 这称魂师打起架来,桌飞凳跳,虽没啥招式,没几个回合下来却也把地板砸出几个大坑。 怎奈五号每月想着妻儿,要用一半丹药贿赂丘臣帮忙,气力上吃了大亏,被打得门牙掉了两颗。 陈风刚开始还乐呵呵的看热闹呢,越听奚落五号家人的话,脸色就越阴沉。 “都给我住手。”陈风怒喝一嗓子,声音大到把自己吓了一跳。 麻麻批,我当是谁从这玩狮子吼呢,哦,是我啊,那没事了。 陈风这嗓门是真大啊,吼得众人脑瓜子嗡嗡的,心道这吃得多嗓门就是不同,不知放屁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震天响。 陈风这一吼,并没有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大显露,众人来朝的效果。 称魂师都是朝不保夕,明知命不久矣的货,惯着你声音大? 梆梆梆,趁着五号愣神的功夫,几个称魂师拳打脚踢,还来劲了。 陈风一看,当我这么大口臭……不是,当我陈某人说话是放屁呢。 本不想管这破事,奈何五号本就是陈风的心理寄托。 怎么说呢。 五号顾家卖自己的老父亲形象,让陈风不禁想起了前世家庭的温暖。 这下更糟心,自己说话不好使?是个男人面子上都挂不住。 什么苟不苟的,这口气不出,岂不是苟成狗了。 陈风二话不说,飞起来就是一脚。 这个飞是个寻常说法,也就是我们打架的时候,给人一飞毛腿的飞。 这一脚飞出去,陈风就预感不妙,老早就收了腿劲。 就这样,被踹中那人叮咚咣当一路打滚翻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圈才停下来。 短暂的沉寂。 一声刺耳的破锣嗓子响彻云霄。 “死人啦……” 远在天玑组班房的曹丘臣抠了抠耳朵,漫不经心嘀咕:“嚎丧呢,死人有什么稀奇。” 第8章 一星奖励 心有余悸的陈风,赶紧跑回天玑组大堂,海吃了三盆刀削面压压惊。 晚上没事,陈风心痒难挡,像小男生得了新奥特曼玩具一样,总想着无时无刻玩两把。 这遮眼神技没事就开一下。 哟呵,五号跛脚大叔体内灰霾成咎,离死不远了,得想个折。 哎呀呀,七号头冒灰烟,整个一倒冲的冲天炮扫把头。 嚯,这新来不久的九号真顽皮,自己个偷偷撕肉吃呢。 “……” 你不对劲。 陈风眼眉一愣,遮眼神技扫向唧嘴的天玑九号。 他眼中那个白日里看上去畏畏缩缩、老实本分的老头,此时已是另外一幅模样。 身背黑甲,长有六足,额前螯角的独角仙。 我屮艹芔茻……妖,什么时候堂而皇之混进镇魂司了? 陈风火眼金睛看穿九号本体,心头疑惑颇多。 称魂师的挑选看上去很随性,满足两条就行,一是命格邦邦硬,二是在镇魂碑上留下魂血。 前一条没什么好说的,后一条就断然杜绝任何妖魔鬼妖来作祟,镇魂碑一照,啥玩意都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 那这独角仙妖能进了镇魂司,还当了称魂师,就很不寻常。 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镇魂司的大佬们知道不知道? 独角仙妖混进来干叼? “兄dei,咱两亲热亲热。”陈风摸到唧嘴的九号床前,弯肘搭肩眉飞色舞。 九号浑身一僵,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说话都不太利索,“哥……十一哥哥,人家……人家还是雏菊。” “???”陈风心头一阵紊乱。 啥玩意? 你当爷们好饮菊花茶? “呸呸呸,美得你。”陈风一巴掌扇在九号后脑勺上,直扇得九号脑瓜子嗡嗡嗡的如撞金钟。 “我问,你答,别说废话。”陈风搂住九号的脖子,压低声音道: “谁派你来的?怎么混进来的?你丫目的何在……” 陈风连珠带炮,啦啦一口气问出十几个问题,直接把九号问懵圈了。 “弄啥呢,憋闹,俺不明白你在说什。”九号荷兰腔都急出来了,扒拉着陈风的手,作势要走。 陈风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手上暗劲不断加大,生生压得九号弓了背。 九号感受着肩头的手劲,心道哎哟喂,该死的人类,你还别来劲,我独角仙别的没有,一身蛮力放眼人类,就是六品高手都休想讨好。 九号当即就跟陈风比拼起来,边比还边想,收着点收着点,把这人类崩坏了,我这身份就曝光了。 哪曾想,这越用劲越不对劲,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搭在肩上的手臂竟然纹丝不动。 咔嚓,九号嘴角一抽,身体内传出一声闷响,这脊椎骨给压塌了。 给你脸了?九号脸色一横,生死关头,哪还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当下就嗷呜一声,显出了独角仙本体。 “哇,大家快来玩虫子啊,好大只甲壳虫。”陈风早就防着这手,独角仙本体刚显小半,黢黑的甲壳还没撑破衣服呢,就被他毫无章法地咣叽个当,咣叽个当,砸铁一样砸得火星子直冒。 这厮边砸还边咧嘴甩手嘶哈嘶哈叫唤,似乎砸在手里的东西,当真是那赤红的烙铁。 这边动静大,那边镇魂碑可就闪烁示警了。 待到一众全副武装的丘臣赶到天玑组大通铺,个个都愣住了。 九号人没了,床上是一滩带壳的烂泥。 十一号举着双手,满脸无辜,“九号糟了诡异,我想救来的,没曾想,哎,不说了,看着这堆杂碎,我就反胃。” 是不是诡异,还真不好判断。 反正陈风砂锅大的拳头捶爆独角仙妖,也就几息的事,睡得死猪一样的称魂师没人看见。 离着这么近都没看见,那远道而来的丘臣们更加看不见。 不知道怎么死的,那就只能是诡异呗。 反正,这种诡异的事,在镇魂司本身就挺不诡异的。 不过,镇魂司混进一头妖,还是引起了上头的重视。 斩妖殿来人问灵了。 这问灵就是由镇魂司的镇魂使拘魂,斩妖小旗施问灵术搞清原委。 称魂师死在镇魂司,魂魄都不知道去了何方。 但这独角仙是妖,不属此例,当即就被镇魂使拘了魂。 独角仙妖魂被秘法禁锢,浑浑噩噩飘在半空,斩妖小旗掐诀一指,念念有词,还没开始发问,就异变突发。 那独角仙妖魂内毫无征兆冲出一道响彻云霄的嘹亮嘀鸣,转眼就是一团火红的烈焰泼天洒下。 这一出直接给浑浑噩噩的独角仙妖魂整精神了。 “一缕妖王分魂,散,快散。” 这小旗话还没说完,胡子眉毛就被漂得干干净净,活生生熏成了黑色的无面男。 北斗科大动荡,火红烈焰四处乱窜,引得镇魂司混乱不堪。 趁着混乱,一团模糊的影飞速撞向魂井的方向。 光影打出数道法诀,裹挟着周身红芒冲向魂井。 眼看光影就要冲进去,那魂井毫无征兆舔出一苔白舌头。 没错,是舔这个动作。 呿地一声,光影连个泡都没冒,就消失不见。 那苔白大舌似是意犹未尽,卷了卷舌,喝风一样,肆虐在镇魂司的烈焰就被它卷进了白色漩涡。 一场危机化于无形,白色漩涡恢复平静,像静止的,又像移动的。 某一处不可名之地。 两道大如巨河的横纹缓缓睁开又慢慢合上。 “独占轮回,我看你还有几年好蹦跶。” 幽幽的声音尽显苍老,透着腐朽的低沉,方圆万里,亿万妖兽俯首,瑟瑟发抖屁都生生憋了回去。 …… 这些与陈风无关。 此时的他正站在那个斩妖小旗身前,看西洋镜一样看着他脸上的黢黑脱了一层又一层。 “你瞅啥?” “瞅瞅咋滴,能怀孕?” “再瞅一个试试?” “试试就……算了,你赢了。” 陈风两手一摊,双掌撑着后脑勺后退。 “活死人,你耍我?”小旗伸手一指陈风,看那样子,是要发飙。 “任务完成了,你就回去,这里是镇魂司。”曹丘臣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小旗的对面,一张扑克脸挂着摸挨老子的表情。 本要发飙的小旗,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手指虚空点了陈风几下,阴霾着脸,转身走了。 “林小旗心眼小的很,你惹他做什?”曹丘臣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一眼陈风,还没等他开口,就摆手不耐烦道:“滚远点,反正是离死不远的人,别给我惹事。” 看着曹丘臣板着个脸吭哧吭哧地走远,陈风不禁莞尔一笑,这扑克脸没想到还是个脸冷心热的主,解围就解围嘛,解释那么多做什么。 斩妖殿,姓林的小旗? 陈风心头怪怪的,那厮莫不是那个心狠手黑,收伞收得六亲不认的鸦鹊岭鸟妖保护伞林小牧? 第10章 背尸人 “……”陈风当即就风中凌乱了。 什么鬼? 给我整这一处? 我是差那点币的人吗? 怎么滴,要我给你打赏? 阴阳册自然不甩陈风,册上字迹一片混沌,任陈风瞪瞎了眼,也看不清楚。 陈风暗付,这问题可能就出在那分魂上面,自己逼格不够,不能窥这天机。 不看就不看,也不是非看不可。 陈风给阴阳册这写手递刀片的心思都有了。 “小说”太监了也行。 只要奖励到手,咱们还是好基友。 遮掩部分总算来到北斗科,下面的内容就是陈风亲历,没啥好说。 阴阳册给了这独角仙妖魂一首命格判词。 “早年作事事难成,百计徒劳枉费心,半世自如流水去,后来霉运怨黄金”。 一句话以概括,这妖魂性直多情,交友带劫之命。 可不是嘛,还是桃花劫。 判词收尾,阴阳册上再度显现一页图案。 一只黢黑油亮,螯足长翅形象的妖虫渐渐清晰。 旁配五字:独角仙妖魂。 下有一行小字说明:命劫造化,自然死亡。 这个说明就有点吊诡了,怎么个自然死亡,不是我捶死的吗? 陈风也没多想,称魂完成,造册登记,就等着引魂入魂井。 陈风刚要引魂。 阴阳册哗啦啦又翻了起来,苍莽的声音再度响起。 “魂重二两三钱,一星品质,奖励虚空梭。” 啊哈? 又是一命两魂,还是个一星品质? 陈风喜上眉梢,连虚空梭是什么东西都来不及细看。 就把目光投向阴阳册。 无他,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吃瓜一星品质的魂魄生平,一定够劲爆。 来来来,阴阳册,我充钱了,作为你的书友老爷给你赏钱,给爷来一段看赏的活。 “……” 陈风看了半天,阴阳册这会连“你莫看,看了眼瞎”都懒得写。 直接罢工了。 这丫真个太监了。 麻麻批,我刀片呢,我四十米的大长刀呢。 陈风恨铁不成钢,紧要关头你给我来这? 闹呢。 难道是林小贼那厮口中所说的大妖分魂? 这样啊,那没事了,你装死,我觉得苟没错,咱们一起苟,苟到到时候逼格高高的,把这些个老银币的祖宗十八代都写出来。 陈风自欺欺人地攥着手中的家伙什,指关节都攥白了。 这家伙什通体流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陈风随手一招,虚空梭就消失不见,再一招,又出现在手里。 他研究一番,发现这虚空梭远不止遁入虚空这么简单,还是一个储物神器。 只要凝神分出意识,就能达到予取予夺的效果。 不愧为一星品质魂魄给的好东西,堪比储物戒,还神不知鬼不觉。 就不知这名为虚空的梭,能不能破封印。 陈风也不敢拿称房四周的符文做实验,万一能破,岂不是暴露了。 苟起来,苟起来。 陈风引魂入魂井,完成了今天的独享任务。 称魂,干饭,睡觉三要素一个都不能少。 陈风嗷嗷待哺的样子,活像三天没吃饭的饿鬼。 殊不知,这厮称魂之前刚干了那么多吃食。 陈风也很纳闷,怎么回事,我怎么这么不经饿。 “少吃点,晚上有好东西。”五号跛脚大叔拐到陈风身旁,脸色红中带润。 不是说他真个就脸色转好。 这是神情使然,心情大好的外在脸相。 “老哥,怎么说?”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哦,差点忘了,你还没我来得时间久。” 五号舔了舔唇,露出追忆的神情,搓着手指道:“今晚是发阴俸的日子,也是唯一花销冥钞的日子。” 花销? 陈风捕捉到关键字眼。 冥钞不是烧了祭奠亡人的吗,怎么还能当钱花? 五号一脸神神秘秘,也不明说,就说了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风歪了歪嘴,心想五号是不是得了阴阳册的真传,在这卖关子上瘾了。 不过看他那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陈风也不好细问。 从其他同僚不同往日跃跃欲试的表情来看,这发阴俸的日子,的确透露着喜庆。 子夜转眼即来。 陈风难得享受到没有鼾声磨牙说梦话的半晚。 这还给他整不习惯了,硬是没睡着。 天玑组同僚们都没睡,一个个的窃窃私语,还不敢大声说话,这是迫于陈风淫威呢。 陈风一脚飞死人的事迹不仅在天玑组传开了,北斗科其余六组都留有他的威名。 不消片刻。 镇魂司特有的破落丧锣敲响。 这一次不是宣告死亡。 而是集合信号。 陈风被五号提醒带上冥钞,拽着他胳膊汇入集合的队伍。 到了地方,不是天玑组大堂。 而是一个从来没有涉足的大厅。 好家伙,黑压压一片人。 陈风终于一次性看完北斗科的人。 北斗科以星辰分组,下设七组,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每组称魂师满员十五人,理论上就是一百零五人。 实则满员一百零四人,唯独天玑十三号永远空缺。 扑克脸曹丘臣站在天玑组队伍前面,每组最前面都有各个组的丘臣。 “肃静。”曹丘臣一脸欲求不满地转身,狠狠瞪了天玑组的称魂师一眼。 这一声不大,竟也震慑了余下六组。 嘈杂的大厅安静下来,明显看到曹丘臣舒了口气。 陈风甚至怀疑这厮有过度享静癖,容不得一点杂音在耳,一般人耳中的嗡嗡嗡,在他耳中听来可能就是山呼海啸。 “生死墟之行老规矩,两炷香时间,过时不回,魂飞魄散。”北斗科老大林塚侯上台讲话,废话不多说,干净利落脆,陈风就喜欢这样的领导。 “出发。”林塚侯大手一挥,早有众丘臣出列,给自己组里的称魂师每人分发一盏油灯。 这油灯在手,灯芯爆裂,火势猛地一窜,突涨了几分。 油灯材质不明,但那灯芯是为骨质,燃油也不是寻常材料。 以陈风做了这么久的称魂师眼光来看,这燃油,是以残魂为料。 每一盏魂灯上面都刻着镇魂司的标志——一杆精致的微型戥子称。 “此乃引魂灯,万万切记,摆渡船上不要跟任何东西搭话,遇到危险就朝灯芯呼一口阳气。还有灯灭人死,万不可大意。” 听到曹丘臣的话,陈风心中掀起巨浪。 引魂灯、摆渡船,这两玩意他熟啊。 这不是前世常识里阴曹地府的东西吗? 我们……这是……要……下地狱? 第11章 炼尸秘法 压下心头疑惑,陈风随着人流穿堂过道。 人流走势停滞不前,周遭环境陡然一暗,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仅见模糊的灯芯光晕,滋滋炸出幽蓝的火星,活像冤魂鬼火。 陈风知道自己是没动的,但身体感知在移动。 他心里明了,不是自己在动,是待的地方在动。 耳边呓语不断,心头发毛的感觉深入骨髓,陈风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探自己。 浑浑噩噩、头昏脑涨的感觉越来越重,陈风觉得意识都快跟自己脱离了。 正当他要开启遮眼看个明白,数声凄厉的惨叫激得他瞬间清醒。 曹丘臣的话犹在耳侧,陈风攥紧了油灯,加速运转称魂歌,心默清心咒,眼观鼻鼻观心,只差没隔绝了五识。 保持“白痴”状不知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陈风脚下踏实,身体东倒西歪差点摔一大马趴。 “船资,阳寿一年。” 阴冷的声音,听着让人心头发寒。 陈风转过身来,眼前一黝黑叶状扁舟,舟前立一柱状幽魂灯,灯下黑袍船夫只到陈风腿高,浑身上下裹得眼珠子都没露出来。 陈风刚要开口,眼珠一瞪,到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见陈风不搭话,船夫发出手指刮玻璃的短促笑声,摊手朝他勾了勾手指。 陈风顿觉身体一轻,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之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离了去。 阳寿一年这就没了? 陈风默不作声,船夫收了船资摇舟摆渡。 河水无声,看似透明,又深不见底,河面无风无波,就连船行过后,都没有丝毫滑行痕迹的波澜。 难道是传说中的黄泉?陈风嘴上不说,心里犯着嘀咕,那这撑船的船夫不是人咯?阳人不可肉体入阴间,那我这怎么回事?莫非称魂师挂着阴职,算半个自己人? 哗啦啦水响,优美的旋律旋进陈风耳内。 正胡思乱想的陈风寻声望去。 船舷边际游动着几条美得冒泡的美人鱼。 其中一条手臂枕在船舷上,正出水芙蓉、含情脉脉地朝陈风抛媚眼。 “官人,下来玩呀,水乳叫融可得劲了。” 就这美人鱼大波浪长头发四个意思的绝色尤物,我敢说,没几个大老爷们顶得住。 陈风却是嘴角直抽抽,遮眼一开,谁都不爱。 在陈风眼里这些个胸前沉甸甸的美人儿,哪里是什么美人鱼。 分明就是胸腔镶着两颗骷髅头,浑身还在咕呦咕呦往外冒蛆的丑陋老妪。 “哇……呕……”一眼给钢铁汉子陈大官人给整吐了。 方才还想要跟陈风玩水炮的美人鱼顿时变脸,跃出水面就朝他扑来。 陈风手中油灯灯火瞬涨,光芒形成一灯罩,将他护在其中。 噼里啪啦臭鸡蛋砸在灯罩上的声音,美人鱼碎得稀烂,黏稠的黑的白的紫的……五颜六色的肉酱,糊得灯罩都变了颜色。 任那冒蛆老妪如何扑腾,就是进不来。 “小伙不错嘛。”船夫阴冷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在吞字的说着话。 陈风指定不搭话啊,直接瘫船板上睡下了。 他是明白了,既然镇魂司敢让大家伙来,就不是白送命的,谨记一条,装聋作哑,就能百无禁忌。 睡得迷迷糊糊的陈风腰眼一麻,惊得他骨碌碌就跳将起来。 看到陈风神色严肃地摆出“你过来呀”的战斗姿势。 船夫嗤笑一声,冷冰冰喝道:“滚下去,到了。” 哦,不是找我干仗的啊,陈风神色一松,收了神通姿势,撅着屁股跳下船。 下了这摆渡船,不搭话的禁忌就解除了,陈风回头朝船夫挥手,“哥们,你多重啊?” “???”这回轮到船夫不搭话了,他一头雾水,心道这活死人脑子瓦特了? 陈风嘿嘿一乐,转身走了,这厮是惦记这撑船的鬼儿魂重多少呢,想着要是能薅一把羊毛赚回车船费就完美了。 岸边早有五号在寻人,见着陈风,老远就挥手。 “你怎么才来。”五号大叔跛着脚,高高低低地跑到陈风身前,气喘吁吁道:“我还以为你也没了呢。” “路上遇到两美女,非要试试我打桩机的速度,我一顿突突,好不容易才喂饱对方脱身。”陈风瞎咧咧,睁眼瞎的话张嘴就来。 五号切地一声,满脸不信,“吹,接着吹,牛皮都没你嘴大。” 陈风抹嘴嘿嘿一乐,“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哥你,那行,生死墟我是雏,您老多带着小弟。” 说到这事,五号就满脸来劲,“走走走,护好油灯,先跟我去一趟钱庄,完事哥哥请你好好享受,等时间差不多了,咱领完阴俸就回去。” “钱庄?”陈风满头问号。 五号头前引路,拿出一沓冥钞,边走边和陈风解释。 “看见没,这冥钞就是天地钱庄发行的,不仅能在生死墟消费,还能兑成真金白银找阴艺六脉的人,稍给阳间的亲人。” 陈风见缝插针,问道:“阴艺六脉?什么来路?” “这你不知道?”五号回头一看,又恍然点头拍脑门,“哦,差点忘了,你头一回来。” “阴艺六脉是指被阴间认可的阳间人职业,咱们称魂师算一脉,余下的就是纸扎匠、背尸人、掘穴工、敛容师、验尸官。” 陈风算是明白了,所谓的阴艺六脉,吃的都是死人这碗饭。 “这六脉算是阴间行走,正经能拿阴俸的,进出这生死墟方便得很。”说到这,五号又压低声音,“除了这六脉,当然还有偏门行业,比如摸金人,拿我们的话来说,虽不走阴间官方路子,但也有自己的门道能进这生死墟,这地啊,就跟鬼市差不多,不过比鬼市可稀罕多了。” “你可记住了,这生死墟啊,介于阴阳之间,有阴阳两界的东西,也有不是东西的东西。在生死墟看到阳间人,远不止活人这么简单,也有可能是些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啊。”陈风吸溜一声哈喇子,虚空擦了擦嘴,“那魂儿不少呗?” “你还真称魂上瘾了不成。”五号白了陈风一眼,数落道:“这里可不是镇魂司,你可别乱来。” 说话间,目的地就到了。 陈风打眼一瞧。 喔哟,了不得。 第12章 开坟赌墓 眼前一小镇,富丽堂皇、金碧辉煌,打造得奢华无比。 丰茂的苑囿,把小镇装点得像一幅画,坊楼上的屋瓦,鳞次栉比,用料讲究,尽是玛瑙、珍珠、琉璃、琥珀之类。 单看那热闹场面,就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就这?镇魂司同僚集体逛天上人间?还有人嫖到失联? 陈风心里槽点不断,默默随着五号大叔来到钱庄,冥钞兑成真金白银,足足百两,单单这称魂得冥钞的计件薪资,可就比阳俸多了去了。 接下来就是找阴艺六脉的阳间人。 五号熟路熟路,引着陈风进了一处庞大的宅院。 宅院黑灯瞎火的,跟外面的热闹明亮完全不搭调。 油灯在手,仅能看清身前身后。 模糊可见,这是一处摆暗摊的地,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能在这见到。 死物、活物、土里的,还有整个卖坟墓的。 “我上回就托的熟人,在那。”五号转来转去,总算找到要托付的人。 对面挨着几个临时摊,别的不卖,尽站着些怪模怪样、男女老少皆有的人。 这些人除了一络腮胡汉子,也不交流,其中不少人头上还插了草标。 这是在卖人呢,不过卖的是不是人,那就得两说。 “老地方,老规矩,十抽一。”五号陪着笑脸,惦着手里的银包,递给面前那沉稳络腮胡汉子。 “你确认这是你要找的人?”陈风遮眼一开,眼前人在他眼中可就变了样。 “有什么问题?”五号出于对陈风的信任,刚递到络腮胡手里的银子,又曲肘缩了回来。 “有什么问题?”这话是络腮胡汉子问的。 他脑袋一歪,斜眼打量陈风,眼中满满的警告。 陈风不搭理络腮胡汉子,眼神明目张胆地四下乱瞟。 四周阴影中,成双成对走出几人,一水的阴霾气色,都是那种老话一说撞了邪没几年好活的脸色。 “怎么回事?”五号也觉得不对劲了,往陈风身旁靠了靠,手里的银包攥得更紧了。 “你都不是人,想骗老汉的银子?”陈风伸手一指络腮胡,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兄弟好眼力啊。”啪啪鼓掌的声音传来,摊子后面走出一脸色苍白,黑眼圈重到像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的青年。 还不待陈风搭话,青年脸色一沉,又道:“生死墟规矩,钱货两清,大叔买了我的铁尸,就没有银钱收回去的道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买过你铁尸。”五号搂住怀中的银包,神色巨变,忽地指着对方叫道:“这么说,上次托付的银子给你昧了?” “买卖的事能叫昧?”青年呵呵一笑,反倒是盯着陈风,“今儿个怎么说?” “噢?你想怎么说?”陈风拉住涨红眼要跟人拼命的五号,语气听不出好歹。 “要么留下银子。”青年朝四周挥了挥手,慢条斯理道:“要么留下命。” 咔嚓咔嚓关节扭动的声音,围上来的人终于看清了表情,痴呆、血色全无、毫无生气,一看就是死人炼制。 “铁尸?这是铁尸。”五号手指络腮胡,想了想又拐向青年,“你诓我,你不是验尸官,是背尸人。” “是啊,我是验尸官。”络腮胡这回搭话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是背尸人的验尸官。” 陈风看出其中门道,朝青年说道:“这络腮胡是你炼制的。” “新炼的铜尸,还没见血,就拿你两开荤。”青年慢慢退后,隐入阴影。 “开荤?”陈风扭了扭脖子,甩得咔嚓响,废话不多说,直接就冲进铁尸群。 咣当咣当一顿爆捶,五号目瞪口呆地看着陈风一拳一个将铁尸捶得支离破碎。 嗵地一声,陈风拳头陷进去半截,眼前这个络腮胡不仅比铁尸要硬,还要更加灵活。 这铜尸能说话,不是他生了灵智,而是背尸人的手段。 陈风之前遮眼一开,一眼就看穿这货没有魂魄,全身丝脉游走,似有气息串联,全身除了少许秘法血肉,就是一些稀罕材料。 “铜皮铁骨,堪比五品肉身,这是耗尽我心血的佳作,看你怎么死。”青年隐在暗处,控尸术引得铜尸说话。 “铜皮铁骨很厉害?”陈风抽出拳头,扎了马步,指着自己道:“今天你要是不打死我,我就打死你。” 不是陈风脑子抽抽,而是刚拳头打在铜尸身上,就冒出的临时想法。 陈风近段日子不是浑身不得劲嘛,总有种想要蜕皮的感觉? 他刚跟铜尸交手,拳头麻酥酥的,还红了,对方这硬度力道刚好在承受范围内。 怎么“蜕皮”陈风不知道,但他知道打铁的道理,不外乎外力淬炼。 眼前这铜尸就是不可多得的锤子。 青年被陈风这么一说,眼神碎了一地,心说行啊,可是你说的,死了我给你也炼成铜尸,两具铜尸天天对捶。 只听咣叽个当,咣叽个当,这铜尸围着陈风那叫一个卖力,用势大力沉、出拳如风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这一顿老拳,看得五号心惊肉跳,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揪心揪得只差没呼天抢地喊救命。 再看陈风,着实惨得不成人样。 皮开肉绽,全身上下没一出好肉。 “你妈没给你奶吃吗,软绵绵的,敢不敢再大力点。”陈风龇牙咧嘴,嘴角鼓着血泡沫,还拿话奚落人呢。 青年一听就来气,脸色又苍白了不少,嘴里叫嚷着“我叫你大力,我叫你大力”,同时咬破舌尖血,秘法运转,铜尸的力道又猛地一涨。 陈风这下舒坦了,也老实了,再也开不了口,全力运转称魂歌,咬牙硬抗。 先天道丸的药力扩散越发快了,药效吸收速度比平时增长不止一星半点。 他全身上下大出血,腥红的血液夹杂着不少黑乎黏稠的东西,齁臭齁臭。 “来了,就是这个感觉。”陈风眼前一亮,顿觉身体某处有一地方如鸡蛋破壳,继而掀起汹涌澎湃的浪潮席卷周身,完全抵挡不住的饥饿感如潮水一般惊涛拍岸。 “我好了,你呢?”陈风扛着铜尸的拳,慢悠悠地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污渍,神态轻松地吞咽着口水,说出一句,“铜尸怎么炼制的?文火慢熬还是大火猛烹?是用中药熬制的不?味道可还行?” 第14章 铁线弄巧,瞒天过海 要说狗屎运啊,真是有够玄学的。 钟离不是继承了师傅的棺材铺嘛。 这厮手艺不精,做不了上佳的棺材板,自然就来不了钱。 日子要过不是,逼得没法,就把棺材铺改成了义庄。 义庄嘛,最不缺的就是暂时寄存的尸体。 谁跟尸体打交道最多,当然还得数背尸人。 这背尸人早年间是由道士来做,在湘洲,叫赶尸人。 后来大顺建国,高祖设立阴艺六脉,这赶尸人就成了领阴俸的背尸人。 为啥叫背不叫赶呢,废话不是,道士灭绝了呢,刚开始尽是普通人,没绝活,可不就得生背。 道士灭绝这事其中有段隐秘,往后再提。 继续说这钟离。 一日,义庄来了一背尸人,这时下的背尸人,都是炼尸的高手。 无意瞧到钟离在看秘籍,就插了一嘴,你这不对,这秘籍是炼尸用的,你得反着看。 钟离还骂人呢,你懂锤子,我把兄弟还能诓我? 背尸人整日里跟尸体打交道,乏味得很,好不容易遇到个活人,当即就斗起嘴来跟钟离开玩笑,行,我要是能说出门道来,你把那把兄弟杀了炼尸,我还引你进阴艺六脉。 钟离一听就来劲,说道,你说的啊,谁骗人谁家塌祖坟。 两人一通交流,要说时也命也,钟离敲棺材不行,炼尸一点就通,天赋好得将这背尸人吓得惊出了几个大跳。 背尸人一看,这小伙人才啊,不行,我得叫我师傅来收徒。 当即就喊,师傅师傅,您老醒醒,徒儿给引荐一位天才。 这师傅直接从他炼制的尸群中幽幽醒来,钟离一看,吓得倒坐在地,这哪是什么尸体,是一具不化骨啊。 我滴个乖乖,这是要发啊。 钟离当即纳头便拜,咣咣咣的虔诚得不得了。 不化骨说道,看你还将就,去,把你那把兄弟杀了,炼一个我看看。 钟离还犹豫呢,不化骨不耐烦指着背尸人道,咱这门,要的就是心狠手辣之辈,看见你这师兄没,炼的第一具尸体就是他家二叔,一个把兄弟就把你牵掣到了?不要也罢。 钟离这狠人,棺材铺的师兄师姐都抹过脖子,老师傅都卖过,杀个把兄弟还不是洒洒水的心思。 二话不说,诓了验尸官来义庄,笑眯眯地喊着哥哥喂,你可想死我了,我滴个亲哥,趁着验尸官不留神,转身就提起夜壶砸得人脑瓜子开瓢翘辫子。 钟离这手人前喊锅锅,背后摸家伙的神技使唤得那叫一个丝滑。 不化骨看得非常满意,说道从此后,我就是你师傅,引你入门的就是你的大师兄。 钟离这厮一愣,心道虾米?师傅、大师兄?这事我熟啊,就只差没问有没有二师姐? 钟离就这样入了不化骨的眼,修习炼尸秘法,正式当了那背尸人。 如今栽在陈风手头,那就应了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恶人磨。 阴阳册末了给了这钟离魂魄一首命格判词。 “此命推来骨肉轻,求谋做事事难成,妻儿兄弟实难靠,外出他乡做恶人。” 这话说得没错,求谋做事事难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判词收尾,阴阳册上显现一页图案。 一个黑心肠的恶鬼形象,旁配三字:恰便鬼。 下有一行小字说明:浑身毛发常常自燃,以食旁人排出的秽气而存活。 这??? 阴阳册第一次对魂魄棺盖定论? 陈风甚至怀疑阴阳册是不是应该自己个改个新名儿。 “别扒拉我。”陈风甩了甩手,不耐烦的神色很上脸,我这看故事正看得滋滋有味呢,谁这么不长眼。 陈风一脸的“看书气”,转脸就看到半举着手,茫然不知所措的五号大叔。 “我看你半天不动,还以为你癔症了。”五号搓了搓手,涨红脸,局促得活像久病床上的老父亲被孝子吼了一嗓子的委屈谨慎。 嘶……五号的神情看得陈风一阵心酸,连忙挂起笑脸,笑道:“我这心里不是想着老哥的事嘛,走神了,那什么,老哥不是要找阴艺六脉的人托银子给妻儿吗,这背尸人昧过你的银子,品行不端,验尸官也不是什么好货,咱再转转,看看找谁帮忙比较靠谱。” 陈风心头可另有一番想法,钟离身后牵扯着一具不化骨。 虽说是钟离昧了五号拿命赚的钱,还想要杀人在先,但今日灭了这厮,可不少人看见,咱得早点办完事寻到称魂师组织,以防不测。 两人一合计,继续在这阴戳戳的庞大宅第寻人。 这地儿可给陈风开了不少眼界。 别的单不说,说说那开坟赌墓宝。 这坟可不寻常,你别以为是那种放绳落棺,铲土堆包,雕石刻字的普通阴宅,那些太小儿科。 按那些个裹得恨不得把身体藏进地里的卖坟人说法,这一尊尊的都是神墓。 单单那些个坟墓的卖相,一看就充满神秘年代感。 这开坟跟赌石差不多,得看命看运。 有一点好,在生死墟开坟落不着空,能进这的坟,都不是凡品。 不过价钱可就贵到没边。 开坟出的东西自然包罗万象,玄棺、冥器、阴宝、秘籍、神兵、药丹、干尸、墓灵……太多了,书写不尽。 越是古老保存完好的坟墓越值钱,也越是凶吉难料。 “升棺发财,恭喜这位爷开出十万黄白物,一方寒冰床,一炉造化丹。” “升棺发财,恭喜这位爷开出千年阴阳干尸一对,冥婴生机一团。” 不断有人买坟开墓,卖坟人吊着嗓子恨不得让全生死墟的人知道,买主发了。 这吆喝声喊得人心痒难挡,妄想发一笔的有钱人海了去,东西啥样倒是其次,玩得就是个刺激。 开得赔本的赌徒输急了眼,掏钱掏得要是裤衩能抵债,那不消说,定然会毫不犹豫当场清洁溜溜。 可惜啊,万事哪能尽善尽美。 这开坟赌墓宝,诡异着呢。 瞧瞧那伙,五人下墓,就回来俩缺胳膊少腿的,还疯了。 “升棺发财,恭喜……” 轰,说话间就炸了一坟,里里外外死了好大一圈。 坟墓里窜出一溜黑幔,快到没边,嗖地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5章 双一星奖励 死了人出了魂,称魂师陈风拉着五号反而躲得远远的。 背尸人钟离那事,是被动牵扯,一为五号大叔讨银子,二为自保,三为机会难得,自我锤炼。 这生死墟有阴阳两界的东西,也有不是东西的东西,过于高调有可能招惹到不知名的什么鬼玩意。 陈风觉得头一次下生死墟,如有可能,还是以低调涨见识为准。 譬如这开坟赌墓,新鲜玩意,做一个看客也不错。 炸坟了,死“人”了,也没打消这群赌徒的热情。 还有人外围攒局赌钱呢。 这些人多半是没实力买坟的主,眼热得只能赌外围。 赌开坟人生死,一赔一。 赌坟墓中出墓宝数量,一赔五。 赌墓宝是什么,那就赔得多了,一赔百。 五号看向那攒外围赌局的老板,惊喜道:“咿?京都长盛赌坊的老板?” “怎么?你认识?” “京都人谁不认识他啊,垄断了京都市面上的大小赌档,只不过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罢了。”五号说完话,给陈风说了句“你等我一下,没曾想在这里见着他了,我拜托他也成,这么大个老板,总不会昧我百两银子。” 陈风原地等,远远看见五号跟人作揖说好话,论了半天,总算脸色一喜,把银包递了过去。 看来不用阴艺六脉的人,这事也成了。 五号搓着手乐呵呵的回来,问陈风,“玩外围不,咱还剩点。” 陈风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十赌九输,小赌怡情,大赌败家,咱们这点家底,还是老实蹲这看别人玩。” 五号也是穷苦过的人,自然知道其中道理,点了点头,跟陈风蹲地上看热闹。 “升棺发财,恭喜这位爷开得药鼎一尊,紫金鎏金,少盖缺角,上上品。”卖坟人喊话声再起,外围攒局也热闹非凡。 一座坟,看大小规模,最少都是万银起步,那流转蓊郁之气的群墓价钱更是贵到没影,据说都卖过上百年了,无人出得起价。 不是无价,而是卖坟人说了,有的坟不卖,只换,至于拿什么东西换,全凭人家一张嘴。 陈风遮眼开着,看稀奇看古怪,自己在内心做着评价: “这墓中没啥好货,就一对子母萧,按照前面的经验判断,出手那人,亏了。” “这墓可以,有墓灵,什么玩意看不清,手中有收灵宝物的人要是出手,稳赚。” “这墓估计碰不得,血光冲天,凶气肆意,一道剑气贯穿大墓,谁碰谁死。” “这墓有意思,有一截游走的脊椎骨,棺椁不是凡品,大棺套小棺,小棺藏了一杀阵。” …… 陈风只做内心评估,不出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心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买坟也能卖出名堂。 “时间不多了。”五号属于外行人看热闹,看了半响,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在陈风身后小声提醒,补了一句“油灯”。 陈风一拍脑袋,嘿,差点忘了,不看了不看了,歌姬院的姐儿还在等爷宠幸呢。 就看一个,就一个。 再看一个,最后一个。 真的是再看最后一个了。 五个过去,陈风看向了一座卖相不怎么起眼的坟。 这一眼看去。 “唔……” 一声闷哼。 陈风捂着眼,殷红的血沫子从指缝里就流了出来。 陈风的状态把五号给吓着了。 连忙伸手去扶他,追问道怎么回事。 陈风捂着眼,摆了摆手,忍着不适,默不作声。 陈风咋了? 废话。 眼睛差点瞎了。 要问起因。 还不是开着遮眼神技瞎基尔乱瞅。 这瞅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最后一眼,陈风看到墓中有一女尸。 这女尸那叫一个鲜活,果着身子,细皮嫩肉的,胸腔还在匀称起伏。 陈风还搁那儿感慨呢,哇塞,好大的凶兆。 那女尸似有所感,睫毛轻颤,弯眉飞舞,皓月星辰眼就睁开了。 陈风对上了那一对深邃如星河流动的双眼,只一眼,就长了针眼……呸,是差点瞎眼。 称魂歌疯狂运转,先天道丸直接被刺激得全部融化。 陈风身体一轻,眼伤渐渐好转。 他闭着眼,心有余悸磨蹭了半天,才慢慢睁开。 眼前尽是模糊的光晕,金星四下乱窜,看来后遗症尚在。 好在眼没真瞎。 陈风安抚完五号,休息片刻,再也不敢开遮眼,老老实实肉眼凡胎朝那害得他差点瞎眼珠子的坟墓看去。 坟墓很普通,卖价都是万银的起步价。 就这卖相,买坟赌墓的人,没一个瞧得上眼。 陈风心道,整日打鸟,差点被鸟啄瞎了眼,看来遮眼不能常开,这世上指不定有什么玩意儿。 心里这样想,却是越想越憋屈,被个坟中的女尸阴了。 陈风心思一转,心道这女尸活的死的姑且不论,身在墓中,只要不开坟,丫就出不来,行,爷们暂且放你一马,等过了时日,称魂得奖励,实力提升了,咱新得了炼尸秘法,往后再和你日日夜夜,肉搏三百回合。 要让外人知了陈风想法,少不得滋他一嘴黄汤——醒醒,凸尸是罪。 “这坟怎么卖。”陈风先在人群中转了转,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埋有女尸的坟墓,问那卖坟人。 卖坟人伸出五根手指正反一摊,低沉如水的声音传来,“一万。” 别说一万两银子,就算一千两,陈风也没有啊。 不过,坟可以用东西换,只要卖坟人觉得物有所值,哪怕你拿出的东西自己觉得不值钱,卖坟人认可就行。 “实话实说,钱没这多,我拿东西换可否?” “可。”卖坟人言简意赅,裹着黑袍,拢着袖子,说话盯着地面,不拿眼看人。 陈风寻思,自己称魂得奖励不少,但真正拿得出手的,称魂歌、清心咒、遮眼、捏骨术、擎天击、虚空梭,还有新得的炼尸秘法。 想来想去,就清心咒和炼尸秘法可能对卖坟人有用,其他的,要么不好弄出来,要么弄出来会引起轩然大波,反而对自己不利。 这生死墟还是低调为好,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接触这一行,估计诡异不少,这个可以助你们。”陈风先把清心咒拓印版递了过去, 卖坟人接来翻看,点头道:“正品,可以,但不够。” “这个,朋友送的,或许你们用正合适。”陈风再次把在虚空梭里悄悄拓印的炼尸秘法递了过去。 卖坟人这次抬头看了陈风一眼,好半响才接过去,看都没看,直接收下,然后指着坟墓点头。 这是应了。 陈风暗嘘口气,心道谢谢啊钟同志。 陈风趁人不注意,悄悄伸手一招,虚空梭绕着女尸坟墓划了一圈。 都注意别处的卖坟人,这回猛地回首,死气沉沉的眼,盯着虚空梭眼神收缩,无色无波的神色渐渐凝重。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陈风一眼,不吭一声慢慢隐退。 虚空梭画地为牢,嗖地一声,直接把整座坟墓收了进去。 陈风伸手再招,虚空梭消失不见。 “走了。”陈风拍了目瞪口呆的五号一巴掌,全程无解释。 “哦哦哦,吸溜。”五号擦着张嘴呆出来的口水,很上道地没有问东问西。 远处几个卖坟人暗暗交流。 “可?” “否!” “是否?” “否!” “哎~!” 也不知道他们在打的个什么暗语。 …… 第16章 丘臣问询 五号惦记了许久的歌姬院,最终还是没有成行。 原因还不是在背尸人钟离和卖坟人哪里给耽搁了。 不是不想去啊,是油灯快耗尽了。 再不回去,那就不是油灯耗尽的问题了。 头回生死墟之行,姑且到这。 陈风跟五号没领着阴俸,看似吃了小亏,不过先存着,下个月再来领也不是不成,当然,还有命的话。 但陈风不是没有收获,接触到阴艺六脉背尸人、验尸官,称魂钟离得了一炼尸秘法,用清心咒和炼尸秘法拓印版圈了一座平平无奇的坟墓。 各位爷可记住了,坟中有一暂时不知来路,差点害得陈风瞎眼的鲜尸,女的,大凶。 …… 等回到镇魂司北斗科,一统计,得,称魂师嫖到失联的足足三十七人。 光天玑组就十四去六,差一人就来个折损过半。 折损的称魂师很快补齐,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蹭蹭蹭冒出一茬。 日子照旧过,三点一线中规中矩。 陈风近段时日称魂得奖励,修为不少挣,百年修为转眼就到。 这几日,称魂的对象身份都挺统一,宫里的太监宫女嬷嬷,甚至还有贵妃娘娘。 陈风从阴阳册上诸位的生平看到,这大顺永兴帝的皇宫后院,热闹大发了。 得的奖励也是很有特色,枯木逢春术、谨小慎微诀、自欺欺人法、对食技巧、磨镜十八式、葵花宝典、假阳神功、碧玉双头角先生、金丝雀跃硫磺环…… 什么乱七八糟的,通通被咱十一爷丢进虚空梭吃灰。 不过有两份奖励却是相当不错。 其生平也是看的陈风啧啧称奇。 阴阳册上缓缓书写,两份生平一起看,陈风可就进入了看小说的吃瓜模式。 容氏本是安王府上一舞姬,生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一双水盈盈的传情狐媚眼,能把人魂儿给勾没了。 这安王何许人也,乃大顺永兴帝第三子。 不说安王志向,单说他的癖好,喜双修之法,日日无女不欢,唯独对这美若天仙的容氏礼遇有加。 容氏还纳闷呢,王爷对别的女子下嘴肉都快翻烂了,咋到我这就不想喝汤吃肉了呢? 那不行,我这模样身段,当王妃估计悬,侍妾妥妥的,咱得主动出击。 容氏舞跳得骚啊,没事就寻机会拉安王共舞,隔物瘙痒的挑逗技巧拿捏得炉火纯青。 安王哪来得了这个,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好伐。 当即就扯碎舞衣弄得满堂飞。 哪知最后关头,安王推开容氏,心道糊涂啊,这奇货可居的容氏我培养好久,是要送给父皇讨他欢心的,怎能如此这般。 容氏可不依,一脸哀怨数落道我本菡萏成花,娇姿欲滴,奈何遇到你折了我的根,断了我的命,还赐我一句不知好歹,王爷呀,你真正儿的要奴家死不成。 这我见犹怜的模样,悄悄话说得,只把安王那个心哟挠得不要不要的,当即就没把持住。 好你个妖精,休要猖狂,容我神威再显,三枪六洞定教你血流成河。 啧啧,好一番穷凶极恶的恶斗。 完事之后安王悔得肠子都青了,直给自己抽嘴巴子。 容氏给吓到了,问道王爷何故如此。 安王说你不知道,明晚父皇要过府,我正计划让你献舞呢,就你这姿色,我保证能入父皇眼。 还不忘补上一句,容儿啊,王爷我糊涂啊,本指望你进宫吹吹枕头风,助我争那太子之位,这下全泡汤了。 容氏也是悔得胆汁反胃,心道你早说呀,我要是早知道有这茬,还跟你滚什么床单,当皇上的女人他不香嘛。 嘴上却是说道这好办,我有一表哥,早年间有奇遇,习有桃李代僵之术,只要用铁线兽施法瞒天过海,我就还是完璧之身。 安王一听这话,贼笑道,那还等什么,趁这机会咱两多交流交流。 容氏心想自己都是要进宫的女人了,心思哪还在这上面,推开安王说道当务之急是寻我那表哥来施法。 安王倒也干脆,一骨碌爬起来,穿衣出门,寻了护卫去请人。 容氏表哥怎么施法咱先不说,单说第二晚,永兴帝过府,安王好生招待,酒水不少上,府中幕僚换着花奉承皇上,把永兴帝哄得龙颜大悦,喝了不老少,迷迷瞪瞪就相中了领头的舞姬容氏。 安王趁机窃语,父皇啊,这是儿子寻遍天下,专诚孝敬您老人家的,绝色不绝色?莱斯不莱斯? 好~好~好!永兴帝喝得五迷三道的鼓掌连说了三个好字。 顺理成章,趁热打铁,当晚容氏就得了真龙天子的眷顾。 容氏先是封了个答应,安王一通运作,再加上容氏的确会来事,讨得永兴帝龙形大悦,把老黄鳝伺候得服服帖帖,从答应到常在到贵人再到嫔串着火箭往上升,还没多久呢,就升到妃子,差一个字就得了贵妃。 事情到这陡转急下。 为啥? 永兴帝后宫佳丽三千,哪有那么多心思总花一人身上。 从每日来,到隔三差五,直到一月就来一次。 后宫清冷啊,想那容妃正值大好韶华,日子一久,自然就想到了安王的好。 这日差贴心宫女递了丝绢小帕给安王,写上贴心话,各种暗示。 安王一看这还了得,这……这……这真踏马刺激。 父皇啊,您日理万机,夜夜操劳,儿子担心你老人家身体啊,儿子来孝顺您老人家了。 旧情复燃不消说,时间一长,坏了。 咋了? 嘿,两人贪图那最后几秒,容妃怀上了。 安王慌了啊,这可如何是好,后宫大忌,这是死罪,皇子皇孙尤甚,父皇还不得把我骨头渣子碎了? 容妃一戳安王脑门,老神在在一脸喜色,说道瞧你那出息,这是好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这怀的是谁的种,要是个龙子,那我指定得封贵妃,我在这后宫有了话语权,支持你当太子的事,不是就好办多了吗。 安王一听是这个理,当即全员调动宫里埋的暗线,特别是那翻牌子的太监,连续好几晚都玩手法内定了容妃。 怀上龙子,永兴帝大悦,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封了容妃为贵妃。 身怀龙子的容氏,是贵妃了,身份那就不一样了,挺着个孕肚还没怎么显的肚子,没事就往李贵妃那招摇。 为啥呢? 原来永兴帝当初尝鲜,鲜味正劲,独宠容氏,这李贵妃就妒忌上了。 仗着自己是皇后侄女,又有贵妃身份,有事没事就找当时还是容嫔的麻烦。 这母凭子贵,在后宫可不是说说而已,容贵妃怀着龙子找李贵妃的茬,李贵妃还得陪人笑脸。 等人一走,李贵妃就哭哭啼啼找自家姨娘魏皇后做主了。 魏皇后吃斋念佛,碾着佛珠,心平气和道,且看她起高楼。 李贵妃没整明白啥意思啊。 魏皇后瞟了她一眼肚皮,说道她怀孕,你就不能怀孕? 李贵妃说,我没啊。 不,你有,魏皇后很认真地说一句,送子娘娘说的,你有你就有。 李贵妃也不傻,当即就明白了。 于是后宫就传出李贵妃也怀上龙子了。 两贵妃同时怀上,这,大喜啊。 未曾想,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第17章 邪祟幺儿来玩耍 容贵妃临盆当晚,恰逢李贵妃产期也到了。 赶巧了不是。 非也。 这是魏皇后和李贵妃算计好的。 你猜容贵妃生的是男是女? 各位帅比没猜错,就是一血糊拉碴的死狐狸。 故事到这,狸猫……不是狐狸换皇子未免落了俗套。 诶,还真不是。 容贵妃肚子里生出个死狐狸,当即后宫就翻天了。 说什么容贵妃是祸乱大顺的狐狸精,是域外妖族的诡计,要乱了大顺的龙脉。 真假姑且不说,这后宫魏皇后直接出手,棺盖定论,容贵妃有理没理都说不清。 说也没法说了。 生了那一团血糊拉碴的玩意,兴冲冲要瞧个明白,只一眼就给吓晕死过去了。 李贵妃买通接产的嬷嬷,给昏迷的容贵妃灌了毒药。 魏皇后直接收尾,示意验尸官报个难产而亡,当即就把人烧了。 皇后斩草除根的事没少做,容贵妃生前的势力被连根拔起。 后宫腥风血雨,砍了好大几片脑袋。 李贵妃得了一大胖小子,哪来的? 正是容贵妃肚子里的。 这厮还做着母凭子贵的美梦呢,哪里想得到这娃其实是隔了代的孽种。 这事在偌大的后宫,其实也没掀起多大的浪花。 安王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躲在王府当缩头乌龟。 还心心念念,容贵妃死得好哇,这死了丑事就没人知道了。 这拔雕无情,翻脸不认人的嘴脸,当真是得了帝王家的无情真传,这份天赋,不当皇帝还真可惜鸟。 本以为这事就告一段落。 没曾想,后宫自此以后就闹了诡异。 先是给容贵妃接产的嬷嬷被人发现死在天井里。 捞上来的时候,全身被什么东西啃得就剩了骨架,若不是宫牌还能认得身份,谁认得这骨架是谁。 接着就是李贵妃宫里的宫女太监,隔三差五就消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宫中不乏高人,埋伏数日,总算寻到眉目。 这后宫作恶的不是人。 也不是妖魔鬼怪,是兽。 是铁线编织的猛兽。 民间有艺人,铁线绕指,你说编个什么出来,他就能给你编个什么。 花鸟虫鱼、飞禽走兽、人物模型……包罗万象,尽是巴掌大小,再大的也有,不过就算编得多逼真,总归都是死物,逗人乐呵的立体玩意。 没曾想,这后宫作恶的铁线兽,不仅活物逼真,还比寻常猛兽要大要凶残。 既然暗地里偷摸被发现。 铁线兽幕后之人索性就甩开了膀子放开干。 一夜之间,成百上千的各种铁线凶兽层出不穷,宫女太监嬷嬷死了一片又一片。 事情闹大,禁军出动,清剿肆虐在宫中的铁线兽。 就这时了,禁军中不少人还耍鸡贼呢。 诶,后宫平时不是不让进吗?可算逮着机会揩皇帝女人的油咯。 这一个个的成群,故意把铁线兽往嫔妃们宫里赶,有顺手牵羊的,有行保护之便实则摸小手的,有那胆子大到没谱偷摸香宫女一个的……总之,乱了套了。 李贵妃那宫里成了重灾区。 人都快死绝了,宫中的一品高手才姗姗来迟。 其实不怪人家,铁线兽幕后之人,直到此时才现身呢。 为嘛要现身出来送死,藏在暗中搞事情不是挺好? 那就得说说他的身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容贵妃的表哥范大力。 范大力以为表妹进宫当了贵妃,能享尽荣华富贵,连带着家族也能鸡犬升天,没想到表妹人死在宫里。 你说正常死亡也就罢鸟。 竟说她生了个死狐狸? 范大力一听这话就不对味。 他不是习有桃李代僵之术嘛,能瞒天过海,混进宫来,头一个就寻了那接生的嬷嬷,还没刑讯逼供呢,人家就里里外外招了个明明白白。 范大力恨的牙痒痒,当即就赏了嬷嬷一个血肉无存的干净死法。 你们说我表妹是狐狸精,行,通通不得好死,毁灭,这埋葬了我表妹的后宫。 铁线兽大军出动,范大力孤身入了李贵妃的宫。 这李贵妃搂着怀里的孩子还嚷嚷呢,我姨娘是皇后,我父亲是礼部侍郎,我……我……我拿我儿子跟你换命。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 这不说孩子还好,一说孩子范大力当即急眼。 抠了李贵妃眼珠子,放干净了她满身的血,扒了她浑身的皮覆在铁线兽上使唤对方跳撕皮舞。 这是得多恨啊,才想得出这么变态的折磨法子。 李贵妃死了,孩子还在。 范大力一看,这是我表妹的骨肉,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范大力怀抱着熟睡的婴儿,直往魏皇后宫里走去。 魏皇后身为后宫之主,禁卫森严,那保护力度跟李贵妃宫里不可同日而语。 范大力指挥铁线兽冲击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被怀里叽哇鬼叫的婴儿暴露了藏身之处。 这桃李代僵瞒天过海也就不好使了。 一品高人但凡锁定到一丝蛛丝马迹,那没的说,跑不了。 跑不了那就不跑了。 范大力柔声哄着怀里的婴儿,抬头就目露凶光,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儿只杀一个魏皇后,其他无干系之人靠边站。 你瞧瞧这话说的。 你当是街头泼皮打架呢,人大顺朝堂堂皇后,狗腿子多到没边,是你吓唬两句能摆平的? 乌央乌央的禁军把皇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 这皇后被人挤得直瞪眼,心道谁摸我屁股?待事了,这方圆十米的禁卫都满门抄斩。 “给我杀。”魏皇后伸手一指范大力。 一品高人还犹豫,说道,那厮挟持皇子,娘娘我等投鼠忌器,这真要出手,皇子怕是保不了。 魏皇后哪管这个,说道你莫怕,有本宫担着。 一品高人当即无语,心道我怕个锤子,只是今日解了围,来日皇帝老儿要是心情不好,问罪起来,那可就是黄泥巴掉裤裆的事,也罢,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今日报了这皇恩,我自当提刀逍遥,遁入江湖再做那快活散人。 想罢,拔刀出鞘,刀光一闪,收刀入鞘,转身就飞离了这是非之地。 待那一品高人走了许久,范大力的身体这才一分为二。 末了,范大力还耷拉着半身尚未流血的身子,唱出了一声“好快的刀”。 可怜怀中婴儿,不足半月,就这么枉死在一品高人快刀刘的刀锋之下。 阴阳册字迹显露到此为止。 不过,各位爷,可记住了故事里魏皇后说的那个“送子娘娘”,这后边啊,京都掀起的一场腥风血雨与这位脱不了干系,雨前巷可是重灾区。 说起这雨前巷,嘿嘿,各位帅比老爷,可想到啥? 第18章 鬼婴抬轿,灵童大军 陈风称魂得的两不错奖励。 其一,就来自容贵妃。 “魂重六两一钱,二星品质,奖励瞒天过海。” 这范大表哥的神技竟然出在容贵妃身上,着实让陈风惊了一把,不过转念一想,容贵妃生平行事不就这样? 阴阳册给容贵妃的命格判词也恰如其分。 “缘木求鱼事多难,虽不得鱼无害反,若是行险弄巧地,事不遂心死枉然。” 得,弄巧成拙反受其害之命。 最后显现的图册就吊诡了。 是一开膛破肚,腹内空空,无丁点内脏的丑妇形象。 旁配三字:欲色妇。 约瑟夫?陈风无力吐槽,阴阳册你玩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其二,就是称魂范大力的奖励。 “魂重二两五钱,三星品质,奖励铁线弄巧。” 这奖励很是让陈风眼热,学成铁线弄巧,也能编织出铁线兽大军,这可比纸扎匠弄的纸玩意拉风多了。 陈风啥人啊,光荣的蓝星穿越者,见识上可比大顺朝的人广多了,范大力只能编织些寻常玩意,陈风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飙的,飞机坦克舰艇啥没见过,若要是仔细捣鼓捣鼓,这世上不就多了一支妖魔鬼怪似的钢铁洪流。 三星品质的奖励,在陈风看来,恐怕比一星品质奖励还实惠。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局限性,铁线弄巧,就算陈风整出坦克,那也只是徒有其表,是没法发射炮弹的铁疙瘩,弄巧只能赋予铁线物“生命”,不能无中生有赋予“灵魂”。 就算陈风弄出一杆半自动步枪,本质上也就是一能动弹的烧火棍。 阴阳册照例给了范大力一首命格判词。 “此命推来祖业微,门庭营度似稀奇,六亲骨肉如冰炭,一世勤劳自把持。” 六亲无靠,自力更生之命。 如果没有容贵妃这个表妹拖后腿,范大力勤劳一点,日子还算好过。 却不料入了皇宫这龙潭虎穴,被快刀刘,一劈为二。 不过,范大力也算性情中人,为表妹报仇殒命,阴阳册最后显现的图册还算正常。 就一目露凶光,锯齿络腮粗胡渣、凶狠恶煞的莽汉形象。 旁配三字:片肉侍。 “???”陈风心道一声带升调的嗯字,片肉侍? 陈风转眼就忘了这茬,心思全在这瞒天过海上面呢。 称魂师要在这暗无天日,诡异不断的镇魂司干到死,一天天的,996算是真福报,007那基本上就是基操,日子苦逼不说,还没有五险一金,死了连个囫囵圆的尸体都留不下,别提有多惨了。 如今有了这瞒天过海,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瞒过镇魂命碑,摸鱼溜号? 陈风自穿越以来,除了在阴阳册上了解到大顺朝的风土人情,还没真正看过一眼呢。 这光闻着飘香味道,吃不到锅里的佳肴,总感觉跟太监上青楼一样,卵不中用,忧桑得紧。 陈风还有一层想法,那还得说这镇魂命碑,魂血入碑,相当于把命交人手里,作为永不为奴的现代兔叽国人士,心理上这道坎就过不去。 陈风想要试试,是否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什么?脱离镇魂司,逃之夭夭? 毛病,这么好的地,五号大叔说话又好听,里面的称魂师个个是人才,每日对着曹丘臣的脸还能过一把斗地主的干瘾,称魂薅羊毛得奖励这么好的福利,憨批才逃。 苟在镇魂司,修为日日渐涨,这才一个月不到,就百年修为了,你让咱十一爷不要这好处? 那真是厕所里玩撑杆跳——过分。 但,人心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才骚味十足充满诱惑。 陈风就想到外面看一眼大顺京都啥光景。 人心里可想了,咱就站门口蹭蹭,不迈那道门,就算迈,也就一晚上的光景。 心思一活络,接下来陈风就开始打称房称魂工具的主意。 哟!你看这直秤,它又长又粗,缠的铁线还不少,得,虚空梭出来干活了。 嘿?你看这墨斗,它又黑又亮,金丝不也是丝?收了收了。 诶?你看这伸缩簧,它能大能小,掰直了可老长一截了,不错不错。 嚯!你看这吊轮,它能上能下,好大一坨,可以可以。 呀!你看这是什么?好像没制铁品?不管了,请君入梭。 陈风这厮以称魂之便行那偷盗……呸,行那损耗之事,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可是积攒了不少铁线。 镇魂司专管称具的老吏还暗地里唉声叹气呢,这称魂师们真命苦哇,看这称具折损的频率,八成是诡异事件越发多了,这不知又要换多少条称魂师的命。 夜深人静。 悉悉索索。 陈风被窝偷偷施展铁线弄巧,在哪造人呢。 要问造哪样? 这不废话吗,陈风想要夜晚溜号,还不得造个跟他一模一样的搁被窝糊弄人。 一连几个晚上,弄巧弄出的铁线陈都不尽人意。 铁线陈活是活的,外貌看上去跟真人别无二致,但是不够灵性,呆板得很,你让他吃饭,他只顾着张嘴,都不带合的,你让他跳脚,他只顾着蹦,不带收脚的,这不是哈儿嘛,啊,哈儿可不行。 陈风苦思冥想,试了好多种方法,都不得其法。 “赶明晚试试炼尸秘法,铁线弄巧弄出的东西虽不是尸体,但从死到活的道理大同小异。”陈风嘀咕着将半成品丢进虚空梭,假寐装睡,不睡不行啊,快敲丧锣了。 丧锣一响,打工人们就要起床上钟了。 “十一,你是不是整晚做梦搂姐儿了?”看着陈风假模假式扯呵欠,刚起床的五号大叔盯着他的脸开荤。 “咋滴了?” “一副被掏空的样子,还问咋滴了。” 陈风自家事自家知,熬夜通宵几个晚上,能不虚?只能装傻糊弄。 “谁啊?” “这北斗科我还能和谁说话?” “我啊?” 陈风一指自己的鼻头,拐肘朝五号挤眉弄眼,“是啊,姐儿可水润着呢,正好,给你弄一脸盆洗脸。” “去去去,你留着自己酿酒。” 五号大叔挥手赶苍蝇,笑得皱纹都舒平了几层。 啃完馒头喝过粥,扑克脸捏着手里的单子来叫钟,这厮一脸的便秘样,看得站队领任务的称魂师们那个难受。 曹丘臣攥了攥手里的任务单,闭着眼缓了好大一会,这才冷冰冰开口: “一号,地字五号房。” …… “六号,人字七号房。” “七号,地字十二号房。” “咿?怎么跳过我了?”五号大叔胳膊肘碰了碰陈风,努嘴朝向曹丘臣,小声道:“这冷面兽是不是来月事了?手脖子抽抽什么?” 陈风皱起眉来,从曹丘臣压抑的表情来看,这事透着古怪。 “十一号,人字二号房。” …… “十五号,地字九号房。” 天玑组十四个称魂师,除了五号,人人都领了任务。 曹丘臣抬头望了一眼五号,冷淡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 “五号……” 曹丘臣低头顿了几息,缓缓开口,“天字……十一号房。” 第20章 凶煞细妹不一般 骨灰冒出黑烟,化作轻雾。 陈风开挂的一生支离破碎。 当时是,人在称房,陈风保持伸手插喉咙的动作,正准备掏了内脏。 啵~! 陈风松开舌头,拔出手来,甩了甩手上的涎水,眼露讥讽,数落道:“你这比万花筒写轮眼月度可弱多了。” 眼前天字房称房内,一轮交错流转的天干地支五行盘,盘中心拘着一团不断冲突,全身带刺涨涨消消的黑色迷雾。 黑团被五行气韵煅烧,发出凄厉的惨叫,不时溢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这黑烟在陈风四周游弋,时不时就没体而入。 幻象再临,陈风干瘾刚过,当下正是清明时刻,哪还能再次中标。 “放了我,放了我,我给你数不尽的财富,我给你享受不完的美女……” “意银吗?爷自我yy的想象比你丰富多了。”陈风打断黑团的嘶吼,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站上撬杠。 撬杠一头大一头小,陈风刚站上去,就一阵眩晕,那种当初在生死墟吹燃油灯时灵魂悸动的感觉越发清晰。 阳寿没了整整十五年……陈风龇牙,天字房难怪诡异,就算没什作妖,一般的称魂师还真顶不住。 撬杠高低撬动,称魂重量一览无余,那黑团照旧遵循某种规则,当即萎靡,不再左冲右突,变得浑浑噩噩。 阴阳册开始浮字,熟悉的苍莽音响起。 “魂重三两五钱,一星品质,奖励梦入神机。” hohoho!陈风乐得嘴都快合不拢,一星品质就是吊,梦入神机是神技,往后就可以很装比地说“吾好梦中杀人”。 陈风正要看这一星奖励的生平,刚扫视过去,又来一声惊喜。 “魂重六两四钱,一星品质,奖励玲珑秤。” 嗯? 陈风当即不是乐,是人傻了。 一命双魂的事,不是没遭遇过。 不过这一次,阴阳册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陈风记得头一回,是钱小舒和她肚子里的鲲鹏遗蜕精华,是分了先后循序的。 这一次的双魂奖励,且都是罕见的一星品质,几乎是同一时间。 是不是可以解读成双魂不是独立存在,而是像连体婴一样,是命运一体? 那也不能啊,两魂重不一样呢。 陈风压下心头疑惑,先看奖励。 奖励是一巴掌大的玲珑天平秤,左右可不是秤盘砝码。 左吊一白色羽毛,右吊一黑泽山石。 上面还有厚重小篆。 左书“轻如鸿毛”,右书“重若抬山”。 阴阳册给了说明:但凡有重者,皆可称之。但凡有重者,皆可排之。但凡有重者,皆可屠之。 这说明,就问你逼格高不高。 依陈风理解,三个重是不同意思的。 第一个重,是魂重重量,往后在外也能称魂,再也不用偷称房称具了。 第二个重,应该念重生的重,配合遮眼,能看穿灵魂本质,比如谁是不是被夺舍了啊之类的。 第三个重,就是罪孽深重的意思,有点替天行道的味道。 陈风称魂得奖励这么久,终于有称手的家伙什了。 他有些心痒难挡,盯着五行盘上浑浑噩噩的黑团,想要试试玲珑秤威力的想法差点收不住。 转念一想,“五号”从天字房活着出去尚且还能推到几率说辞上,再把天字房的魂给弄没了,那可能会真害了大叔。 陈风收敛心思,将玲珑秤收入虚空梭,转眼看阴阳册上两魂的生平。 果不其然,不出陈风猜测,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生平刚开始显示的,不是怪异,而是人。 罕见的双雄同体两头人。 哥哥叫爽,弟弟叫干。 单字儿的姓名是不是很奇怪? 非也非也,哥两共用一个名字——王爽干。 这名古怪不? 人都生得古怪,还在乎名? 其实兄弟两起初不叫这名,听我细细道来。 两兄弟随州大马路屯王家庄人士,一生下来,就克死了爹娘。 也不算克死,算上去,算枉死。 话说老王家生出这双头怪婴,做爹的当即就想把还眼夹胎屎的怪婴塞尿桶溺死。 怎奈娃是娘的心头肉,十月怀胎不容易,老王媳妇脐带还吊着呢,就摔下床抢人。 老王娘,是一瞎眼婆婆,摸了一把血糊糊的婴儿,说道,嗯,好,带把的,两,赚了,不许溺,要不然老娘就撞死在柱子上。 老王没辙,媳妇、老娘都这个心思,还能咋办,养呗。 当下就塞了好大一把铜钱给稳婆,让她收紧口风,不要外传。 稳婆捧着铜钱一个劲应声,好好好,记下了,老王家得一麒麟儿,别的我不会乱说。 岂料,稳婆有一相好,是个说书的,正愁素材不新鲜呢,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出,听书的爷们都听腻了。 稳婆跟相好私会,折腾半夜,累到虚脱,完事咬耳朵讲情话,稳婆这门就没把住,把老王家生下怪婴的事,告诉了相好。 相好可来劲了,明面应承不宣扬,暗地里去县府茶楼把这当奇异段子添油加醋胡说一通,赢得满堂彩,赚了不老少。 县府离这马家庄不远,来来往往不少王家庄人。 庄里人把这事给村老一说,乡下人哪个不迷信? 村老当即就召开全族会议,先是往上推王家出过将相,是大族人家,得有体面,如今庄上诞生怪婴,会坏了王氏一族的贵气,到时候王家后人不出高官,就是这怪婴造的。 反正就是巴拉巴拉一通大义凌然的扯,把怪婴说成不祥的怪物。 乡下人本就迷信,被村老这一调动,群情激奋,当夜就举着火把要烧死怪婴。 老王也是个爆脾气,抗着锄头就拦住了大家伙儿,嚷嚷着自家娃儿命我给的,我能溺,外人不能弄。 庄上的人,哪管你这个,嚷嚷着双头怪是不祥,会断了王家庄的富贵坎什么的。 推推搡搡,难免发生身体摩擦,惹得老王火起,当即就瞪圆眼要行凶,怎奈双拳难敌四五十双手,混乱之中被人活生生踩死了。 老王媳妇也是硬气的,摸了把菜刀就架在自己脖子上,说道,如今我家男人没了,你们再逼我,我就死你们面前,化成厉鬼吃你们肉,喝你们血。 这是发血咒啊,庄里人怂了,村老觉得威严被挑战,下不得脸,自我找台阶激道,你抹,你敢抹脖子,我们就不计较怪婴这出。 死了丈夫的老王媳妇本来就悲伤,人还在坐月子,身体虚、精神恍惚着呢,被村老这么一激,当即就菜刀抹了脖子。 第30章 燕家兄妹 翌日。 等待上钟的天玑组技师众。 左等右等没等来曹丘臣,别的组都正式开工了,怀里搂着厚厚一沓单子的露嘴银面才姗姗来迟。 五号拐了拐了陈风的胳膊,努嘴低语,“冷面将今儿咋戴面具了?怎滴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陈风听到这话,心里是吐不完的槽……曹扑克昨晚去蹲你家娘子墙角了……咋滴,还能咋滴,被我给杵了呗,顶鸡蛋大个包,曹扑克能不戴面具遮丑? 陈风还没跟五号搭话,其他的同僚可炸锅了。 这些个自知过了今日没来日的称魂师们,可没有世俗那种见了上司就唯唯诺诺的忌惮。 一个个的,站没站相,全在那小声议论曹丘臣。 “这是晚上睡野姐儿,被自家婆姨抓花了脸。” “啧,没看出来,玩得挺奔放嘛。” “真,冷面心热的主啊。” “胡说,曹老大可没婆姨,孤家寡人一个。” “嚯,那他赚这么多,图啥。” “图啥?你说图啥,人有钱,白面馒头吃一对扔一对,玩儿。” “你说的这白面馒头,它正经不……” “咳咳……”曹丘臣充耳不闻,咳嗽几声,藏在面具下的脸更冷了。 他是憋屈了一晚上没想明白,蹲坑呢,怎么就被大石头顶额头怼了,而且意识清醒前是脱裤放屁状态,意识清醒后却是提裤收功状态,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理。 直到知道雨前巷发生幽魂大暴动,才恍然一拍脑……学艺不精啊,被幽魂缠了。 要是陈风知道落下这么大个补丁没打,早知道就不给曹丘臣提裤头了,让他光屁股撅腚睡香喷喷的槐树叶堆里做黄粱美梦。 “今天活比较多,大家辛苦些。”曹丘臣板着脸,也不叫号了,手里的单子往地上分出十四摞,冷冰冰的转身就走,末了还补上一句,“从左往右,一号到十五号,按顺序拿。” 叫号什么叫号,优秀的技师……不是,合格的称魂师要学会自己领任务。 其实,曹丘臣待着不得劲呢,被人看穿面具下的脸,堂堂丘臣,还要脸不要。 各自领了任务单,捏手里一看,真不少,每个称魂师手里都五六张。 陈风大概知道怎么回事,昨晚雨前巷那般热闹,婴煞可不少。 话不多说,各自奔赴称房。 今天的称魂任务称得陈风心情颇不爽利。 阴阳册给的奖励姑且不谈,显示的生平寥寥数语,却是让陈风心情沉重。 陈风猜的没错,这一批都是昨晚雨前巷闹煞的婴煞,以女婴居多。 身世颇为凄凉,其中一个五岁光景的凶煞,生平相比其他婴煞详细些。 说的是她家中父母双在,还有一个大两岁的哥哥。 祖上是黄老财家的佃户,到了这一代还是。 父母老实,与人为善,心地善良,一家子日子过得清贫,却是其乐融融。 兄妹二人打小就懂事,才五七岁光景,就能帮衬家里烧火做饭,洗衣叠被,摘野菜刨食。 一对儿女又听话,邻里哪个不伸个大拇哥说,嘿,杨老汉家的崽子们,是这个。 别家小孩都玩泥巴,兄妹两身背比人还高的背篓上山打柴火。 柴火可不能随便捡,山是有主的,遇到好心的,瞅你背篓里是枯树叶松子果,骂两句就放过了。 遇到心肠黑的,抢了背篓不算,还要缴你柴刀踹你两脚。 可怜黑瘦黑瘦的两兄妹,小小年纪,就学得低三下四跟人说好话。 去年头,春夏时分,雨过天晴,是采蘑菇的好时光,兄妹两上山采蘑菇,两人除了枞树菌,也就是松树菇以外,也认不全其他蘑菇毒性,只记住一条,越发好看的蘑菇越发不能要。 兄妹两小嘛小,聪明着呢,学着大人捡了蘑菇放嘴边吹,枞树菌的声音最独特,能响的就是,不能响的就是跟枞树菌长得像的趴趴菌。 趴趴菌不是不能吃,得撕掉黏糊糊的皮,要不然吃多了会头晕恶心出幻觉。 哥哥在前面捡,妹妹在后面挑,边挑还边脆生生道,哥哥是笨蛋,这是趴趴菌,不是枞树菌,吃多了,变成傻瓜哥哥。 哥哥呵呵乐,刮着妹妹鼻头,就你小脑瓜聪明,哥哥大你两岁呢,还能不知道,我是故意的,看你认识不认识。 兄妹两从这笑闹呢,冷不丁从枞树林里窜出一条凶巴巴的柴狗。 哥哥当时想都没想,条件反射推开妹妹,挥手就把手里的柴刀劈了出去。 七岁大的孩子,为了保护妹妹,力气突破极限,一刀就砍死了柴狗。 妹妹捏着哥哥的衣角,哭哭啼啼的,还没等气喘匀,林子后面就又闪出三条更加凶猛的大狼狗。 大狼狗被人牵着,汪汪汪愣直站立绷得链子笔直,看那血盆大口,样子好吓人。 这场景给兄妹两吓蒙了,哥哥将妹妹搂在怀里,眼眶子里全是泪水在打转。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头戴财主帽,身穿花马褂,脚踩千层底,家丁牵狗摇扇伺候着,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男孩指着两兄妹凶道,好哇,你们不是杨老汉家中的两个小贱民吗,偷我家种的蘑菇,还砍死我家旺财,走,跟我见官,叫你父母偿命。 什么玩意,人命不如狗? 妹妹气不过,还嘴道,蘑菇是野生的,怎么成你家种的了。 男孩神气十足说道,我爹是黄老财,跟官老爷喝过酒,我哥在城防营当差,佩刀的那种,这山是我们家的,山上的一切都是我们家的,我说是种的就是种的,你还敢顶嘴,来人呀,给我撕烂这小丫头的嘴。 哥哥双手一拦,说道,不关妹妹事,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我扛了。 男孩斜倪着眼,跟身旁狗腿子一阵嘀咕,嬉笑道,行啊,你扛也行,你把趴趴菌吃了,没死我就放过你,死了就当给我家旺财偿命了。 男孩见哥哥犹豫,又补了一句,你不吃可不成,你家死老汉老娘是我家佃户,你不吃,我就叫我爹加租。 哥哥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趴趴菌,一个劲往嘴里塞,边塞还边说,你说话算话,不算话就是小狗。 妹妹急得大哭,哥哥你别吃了,别吃了,趴趴菌有毒,你会死的。 哥哥小声给妹妹说道,没事,大不了昏迷睡几天,不吃的话,加了租,我们一家子就真活不下去了。 男孩见哥哥吃趴趴菌的模样,哈哈大笑,还指着两人跟狗腿子乐呵,看见没,看见没,老贱民小贱民都一个德行,他爹在我爹面前忍气吞声吃猪食,小崽子在我面前低三下四吃毒蘑菇,老杨家的男的,没一个有种,哈哈哈,可乐死我了。 妹妹当场就发作了,脑子一热,啥也不管,捡起地上的石头给男孩砸了个血包。 这下捅了马蜂窝,一行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差点没把兄妹两打死。 第146章 三巨头联袂而来 “有生之年终于能再见这一天了。” 李兰芝,也就是芦苇镇的李婆婆,望着缓缓下沉的大坟,目光盈盈。 她的眼角泛着泪花,脸上显出追忆,竟微微有些失神。 李兰芝深吸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朝不远处玩着影刃的女孩点了点头,“小希,开始。” 因为一颗苹果放弃刺杀陈风的范小希,在府衙斩杀秦道员一众妖蛮的范小希。 她刺破手指,举过头顶,长啸一声。 此起彼伏的长啸不绝于耳,血池四周与帝裔血脉有关联的众人,都刺破了手指。 其中尤以空中大坟旁,芦苇镇的人居多。 陈景言喝令一声,数道血线射入血池。 成千上百条血线汇集到血池那团光影上,与血池中的精华熔炼在一起,慢慢浮现出一道微型尸吼的虚影。 那尸吼虚影吼地一声,无声狂怒的气势,气霄吞天。 它就像受困囚龙,挣不开,解不掉,被血线刺连,慢慢升腾。 远远看去,就像有无数多的血色线条吊着一个光球往大坟撞去。 整个场景很诡异。 定城活人几乎死亡殆尽,尸傀横行,阴灵穿梭,犹如鬼魅。 城市中心一道硕大的血池深坑旁四道狰狞的镇狱柱,犹如想要吞天的血盆大口露出的四颗獠牙。 空中正有一座浮沉不定的大坟,像悬浮的外星飞船一样,射下血色的“激光线”,刺穿囚着尸吼虚影的光团,不断往“腹舱”吊来。 一幅末日浩劫下的末世盛宴。 盛宴之下,尚有人苟延残喘。 浑身挂彩的曹广孝躲在一处废墟处,筋疲力尽地做着临时调整。 他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方才,他刚刚以禁忌手段收伏一只阴灵。 强大的阴灵差点震碎了他的灵魂,也暴露了他的位置。 要不是手里还有颇具数量的魂军,曹广孝差点就死在尸傀的强攻下。 金尸果然强悍……曹广孝呢喃低语,掀开衣领,用布巾捂住五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曹广孝闷哼一声,咬牙硬挺,手掌一攥,把伤口处的烂肉硬生生扯了下来。 伤口在化脓,尸毒之气不断侵蚀五脏六腑,曹广孝的脖间黑经隐隐,嘴唇有发紫迹象,他的眼睛黑瞳不断扩散,比之正常时候扩了一圈。 曹广孝有尸变迹象。 他呸地吐出一口黑血,从腰袋中摸出一把丹药。 这是马厩尸变后,陈风以防意外,留给曹广孝等人的。 从被尸变马夫咬过的那个镇魂使服药状态来看。 丹药不能解除尸毒,只能压制。 曹广孝毫不犹豫,硬塞进嘴里。 他压住止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鼓着眼睛紧闭牙关,硬生生咕隆几口把丹药生吞下去。 翻江倒海的腹痛。 曹广孝哇地一声喷出大量的黑汁。 汁液黏稠,腥味浓郁,臭味熏天,曹广孝光是闻着这味,又哇哇哇吐了个稀里哗啦。 吐过一阵,黑汁有了淡淡的血色,看来丹药起了作用,尸毒暂时被压制了。 曹广孝一脸后怕,半尸傀样子的脸上,仍旧保持着扑克脸的冷峻模样。 此时的他,挂着一张死人一样的扑克脸,比尸傀更像尸傀了。 曹广孝撕下衣条做成绑带,将手臂上狰狞的伤口缠了又缠。 他用牙咬着绑带一端,另一只手系上绳结,摸起脚下的刀。 曹广孝看着远处天空,像坟墓一样的悬浮物。 心中的阴霾越来越深沉。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有不好的大事要发生。 曹广孝深吸口气,悠长呼出,暗道:还好陈风早已出城,这会应该还在芦苇镇,想必他性命无忧,只要他还在,咱们这趟潭州之行,就没有全军覆灭。 看定城这局势,化整为零的镇魂所同僚,可能凶多吉少。 曹广孝一脸谨慎,满是担忧。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想要潜进不远处的民宅。 那里是约定的临时汇集点。 废墟外有尸傀巡游。 到处都是穿房钻墙的阴灵。 很艰难,很危险。 随时有被发现丧命的可能。 曹广孝决定不能再等了。 不亲眼看一下兄弟们的死活,就算是死,也会死不瞑目。 他屏气凝神,尚未转身,就被一道燥热的呼吸喷得不敢动弹。 一头强大的金尸,半个身子已经从废墟外探了出来。 侧脸离曹广孝是如此近。 只要金尸稍稍转动一个细微的角度,曹广孝就会被发现。 曹广孝脸上的汗都渗了出来。 他纹丝不动,悄悄攥紧了手中的刀把。 曹广孝心里在急速盘算,打是打不过的,被他缠住,反而会引来更多的尸傀和阴灵,自己手中的魂军数量不足以形成碾压,顶多能起到牵制作用,不过这样一来,民宅的方位就暴露了,可能还有存活的兄弟也会陷入危险境地。 是给自己一个生的希望,还是赌可能没有兄弟在的民宅不被暴露。 曹广孝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 反正也中了尸毒,早晚是死,那就在沉默中死去好了。 至少这样,不会引起骚动,不会引来更多的尸傀和阴灵,临时汇合点的民宅能安全哪怕一小会,兄弟们也多了一些活下去的时间。 金尸转向了。 曹广孝甚至能看到他脸上毫无色泽的皮肤,血色隐隐的獠牙,上面还带着一串尚显新鲜的肉丝。 金尸也发现了他。 曹广孝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额头上的汗,滴答落地。 曹广孝动了,出于本能,下意识挥刀向前。 他做不到在沉默中等死。 刚才想得再冷静。 在看到金尸转过来的一瞬间,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刀挥过去的刹那,曹广孝就后悔了。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金尸獠牙一张,正要扑向曹广孝。 一声刺破云霄的长啸,打断了金尸的节奏。 金尸身子一顿,痴呆一样,硬生生扛了曹广孝一刀。 曹广孝也傻了。 一刀下去,砍在金尸身上,刀口咔嚓一声,缺了。 更令他诧异的事,金尸就像抛下到嘴的肉一样,无视了自己的存在,怒吼着转了向。 曹广孝愣愣地看着一群群尸傀、阴灵越过废墟,同样无视了自己的存在。 这些尸傀、阴灵疯了。 往城中心蜂拥发狂。 曹广孝循着金尸狂奔的方向看去,再抬头。 他赫然发现大坟之下,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时之间,曹广孝百感交集,缺刀落地,无声的泪夺眶而出。 他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喃喃低语,“你总算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总算把你等来了。” 大坟之下。 一人冰冷阴寒,面带女相,劲装风衣,手捏风火法诀,引得面带幻影,亦男亦女的男儿身假娇娘。 不是镇魂司金封尉又道是谁。 他突兀出现在半空,手捏风诀,张嘴一口大火球之术,无尽的火海,染红了半边天,将刺连着尸吼光影的血线尽数熔断。 他五指成爪,伸手一探,眼看就要将尸吼光影收入囊中。 一道影刃刺向金封尉脑门,他脑门一侧的空间,就像凭空撕开了一道黑色的门,范小希神情冷漠的影子一晃而过。 金封尉火盾成墙,蹭蹭蹭在脑门附近凝起一道道符纹流转的火盾。 范小希一击不成,虚空影遁,同时出现在更加刁钻的方位。 她就像瞬移一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暗影交织,瞬息百变。 “风啸卷帘。” “暗影爆杀。” 金封尉、范小希同时爆喝。 轰、轰轰、轰轰轰…… 风刃与影刃数以百计的瞬息碰撞。 罡风夹杂着爆破之音响彻云霄。 横的、竖的、直的、弯的、扭曲的爆裂,震荡出了实质般的空气波。 两人在空中快成残影,短短数息,交手不下百次。 啵地一声激荡,范小希被金封尉砸成一道流星。 这道流星撞击在定城废墟中,犁出一条深深的凹槽,地都裂出了不断扩散的皲裂。 红白交织的另一颗流星紧随其后,金封尉也打出了真火。 李兰芝凌空而起,卷向尸吼光影,尚未接手,一道寒芒乍现,将尸吼光影激得抛向远方。 “出鞘。” 铮铮铮三声轻响。 仙风道骨,白须飘飘,白衣胜雪,身背三把剑匣的斩妖殿殿主冯步成已踏剑而来。 “贼妇,等你多时了。” 冯步成引剑成诀,三把大剑,分三成九,分九成二十七,直至千剑万剑,一道银河挂九天。 “幻剑术,还是当年我教你的,也敢班门弄斧。” 李兰芝怒喝一声,往后颈一抓,一根脊椎被她拔了出来。 狰狞的骨刺,一节节的骨环,柔中带刚,漆黑如墨的脊椎刺化作一条骨龙,咆哮吞天,直接将那道银河吞噬。 “竖子,敢耳。” 李兰芝手中脊椎刺化吞为抽,一道似切割了空间的暗影,抽向了御剑抢夺尸吼光影的冯步成。 冯步成三剑环绕,剑罡成环,生生硬抗一击,抓向尸吼光影。 高速运转的转轮碰上铁棍一样火星四溅,冯步成闷哼一声,抓向尸吼光影的手偏了角度,眼睁睁看到它落向一个黑袍大汉的方向。 “景言,速速将其融入脏帝容器,快,要快,镇魂司和斩妖殿都来了,伏魔堂的那位肯定也在。” 李兰芝脊椎刺千挑万刺,封死了冯步成的追击路线。 冯步成伸手一招,三剑合一,铮地一声,剑身轰鸣,一把巨剑凌空劈斩。 这一剑,剑影如山,凌空劈下,形成一道水银泻地的剑扇。 这是快到了极致,劈出的巨剑,残留着残影,形成虚影渐渐转淡的痕迹。 李兰芝脊椎刺化整为零,蹭蹭蹭如同骨锥一样组合在一起,以点破面。 轰隆爆响,惊天炸雷,剑罡席卷,摧枯拉朽,废墟成为一片片尘渣。 李兰芝浑身残破,身上尽是大小不一的剑痕。 冯步成也好不到哪里去,左肩一道狰狞的伤口,前后洞穿,透心凉。 两人眼色一凌,默不作声,同时扑向对方。 陈景言抓向尸吼光影,尚未触及,就改抓成拳,一拳砸向尸吼光影的方向。 拳起拳灭,却发出雷击闷响。 尸吼光影之下,映照出一卷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画卷。 虎印叠加,韩林的座下彪嘶吼而出。 陈景言不进反退,看也不看渐渐从画卷中走出的韩林,黑袍一扫,卷向尸吼光影。 韩林后发先至,抓住陈景言的腿狠狠往地下一掼。 陈景言掼地的同时,另外一条腿诡异地违反人体构造,高抬过头,将尸吼光影高高踹向大坟的方向。 他挺身而起,全身黑袍猛地炸裂。 线条分明高高隆起的肌肉,散发着热气滚滚的气流。 陈景言血脉膨胀,僵族体术瞬间激发。 他眼带全景黑瞳,脸上爬满蚯蚓一样的黑纹,暴力一击。 拳风成罡,空气都出现承受不住的啵裂声响。 韩林彪骑溃散,化成轻烟,又出现在陈景言身后。 他手中降魔杵画地成芒,一道小型杀阵席卷而去。 陈景言身姿扭出诡异的弧度。 他的身体像是流水一样,以肉眼可见的气浪纹折叠舒展,不仅躲开了白彪的撕咬,更是与杀阵擦肩而过。 僵族体术的强大在陈景言的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这一刻的他,似乎不存在于这个时空,诡异的姿势似是而非,让人寻不到源头。 “破。”“破。” 两人同时爆喝。 韩林降魔杵有破除万法,堪破虚妄的功效。 陈景言暴力一击,一力破万法。 轰地一声闷响。 石板裂飞,泥土飞扬。 两人单单是试探性的一击,就震出如同铁球砸地砸出的深坑。 京都三大巨头联袂而来。 偌大的定城,数息之间,就被六人拆得犹如废墟。 一道火灵身与范小希纠缠,金封尉的风灵身扑向尸吼光影。 李兰芝脊椎刺横空一荡,骨刺脱落,凌空激射,撒向金封尉。 她手持主刺,长枪如龙,探龙入海,架住了韩林的降魔杵。 陈景言以身化剑,穿梭在冯步成的剑雨中,双手架起,爆天锤击。 细细看去,陈景言身体在诡异颤动,每一个细胞都在凝集送力,他双拳砸响,不仅震散了冯步成的剑雨,还将韩林逼退。 六人大乱斗,围绕尸吼光影的归属,手段百出,杀得天地变色,山河破碎。 “小希,兰芝,助我。”陈景言一拳荡开金封尉的风灵身,顿地怒喝。 他全身肌肉暴涨,脸上蚯蚓纹变成暗红,眼中的黑瞳转成赤芒。 陈景言的身体再度发生改变。 他浑身上下,出现角质化,肌肉瞬间内陷,贴着骨架像一具干瘪的骷髅。 不化骨的前一个阶段僵化骨。 吼地一声,如野兽般的嘶吼从陈景言嘴里吼了出来。 整个定城的尸傀瑟瑟发抖。 范小希源影流转,如分身一样的影杀,同时不要命地缠向了金封尉、冯步成、韩林三人。 她为了给陈景言拖延时间,不准备活了。 李兰芝脊椎刺天女散花,不是激射,而是覆在陈景言周围,给他形成了一道保护罩。 她转攻为守,自身陷入绝境。 陈景言拳印交织,如星矢震碎。 他隔着虚空一拳,拳影残留出一道彗星长尾,击中了尸吼光影,也击穿了天上悬浮的大坟。 尸吼光影就像循着一道流通光柱,直入大坟。 金封尉、冯步成、韩林暗叫一声不好,放弃难得的大好机会,齐齐往大坟扑去。 范小希、李兰芝、陈景言岂会让他们如愿,正要拦住去路。 那如流星飞逝一般的尸吼光影眼看着都已经没入坟中,又像是光线反射一样被弹了回来。 还伴随一声,明显是陡然被惊吓而发出的惊呼后怕: “什么鬼东西,吓死我了,幸好国球基因与生俱来,下意识的挥击动作,就是不含糊。” | 第147章 银尸战金尸 陈风手握玲珑秤,大坟之中。 正准备让陈平到阴阳册上走一遭。 岂料一道光轰穿大坟,直透墓室。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团快到极致的光影就朝他撞来。 陈风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反拉扣球一样反手拍了一秤砣。 脑海中响起熟悉的魂重声响,陈风直接懵逼。 来不及细看,也容不得他多想。 墓室受此重创,直接解体,悬浮在半空的大坟支离破碎。 陈风眼下的处境,宛如飞船被地对空击中核心,船体在倾斜、爆破、肢解…… 天空下起遮天蔽日的石雨,整个定城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遭受波及。 这一幕,更加像末日浩劫。 一同散落在下落的还有陈风、浣红、陈平、大毛、二毛,以及数量不菲的黑袍人。 陈风轻若鸿毛下,身轻如燕,踩在半空的石板上施展一苇渡江,不断弹射横跳,还同时甩出铁线缠绕,顾及浣红、大毛、二毛。 躲在废墟中观望局势的曹广孝,嘴巴惊得大大的。 那个本应该在芦苇镇祭奠乡亲的陈风,此时就像一只抱头鼠窜的蚂蚱,在落石中蹦跳。 “抢夺造化丹。”李兰芝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率先冲向被陈风一秤砣拍飞的尸吼光影。 范小希、陈景言紧随其后,保驾护航。 金封尉、冯步成、韩林同时原地消失。 半空大乱斗再次上演。 眼前一幕,让陈风脑子完全不够使。 陌生的废墟,狰狞的血池,遍地尸傀横行,阴灵穿梭,犹如鬼蜮的定城,他甚至以为来到了地狱。 还有激战争夺“造化丹”的六人。 造化丹是什么东西? 是陈平口中要装入脏帝容器,准备再造一个脏帝的玩意? 没时间细想。 陈风铁线缠绕着浣红、大毛、二毛,踩着半空中的落石,跌落在废墟中。 “师傅。”浣红惊叫一声,伸出手臂,遥遥指向血池的方向。 陈风回头望去,数名黑袍人,还有陈平,下饺子一样落入血池。 他们就像陷进烂泥湖一样,根本来不及挣扎。 血池中,鬼魅一样凝起无数双血手,把他们拉了下去。 陈平身上爬满血手,整个脸皮灼烧一样层层蜕皮,临死的血色骷髅形状还在怒吼,“他不是脏帝容……咕咕咕。” 陈风则是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他遮眼一开,眼前的一幕让他微微愣住。 怨魂成群,整座城市到处都飘荡着怨气冲天的魂魄。 还有阴灵在不断吞噬壮大。 这……数量如此庞大的怨魂,到底死了多少人。 浣红眼见陈平陷入血池丧命,内心泛起苦涩。 她来不及悲伤,就不得不抱着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连番揉搓。 “怎……怎么这么冷。” 能不冷吗,飘荡着密密麻麻的怨魂,都快贴着她的身体了。 曹广孝废墟一侧推开裂石,钻出了脑袋。 他一头灰霾,兴冲冲朝陈风招手,“十一,这边。” 陈风快步上前,将他从裂石板下拉了出来,看着他一脸黑经隐隐,伤势不轻的活死人模样,陈风明白他中了尸毒。 “这到底怎么回事。”陈风边处理着曹广孝身上的伤,边指挥大毛吸食他身上的尸毒。 曹广孝看着裂出血牙的大毛,身体下意识僵了起来。 “没事,我的。”陈风也不过多解释,撑着曹广孝的手臂拍了拍,示意他安心。 曹广孝肌肉绷紧,一脸紧张看着大毛把血牙刺进了自己脖子。 要不是出于对陈风绝对的信任,曹广孝甚至以为大毛要咬死自己。 血液被抽取的感觉,曹广孝头皮发麻,身体绷得笔直,反手抓住陈风的手臂,紧张到闭上了眼睛。 他脸上的黑筋随着大毛的吸食渐渐转淡,活死人一样的嘴唇颜色也有了血色。 大毛满意地嘬了嘬,依依不舍地离开越来越迷恋的味道。 曹广孝身体一轻,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感觉,陡然一轻。 “这就解了?”曹广孝长呼口气,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会者不难。”陈风随口接了一句,又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这里还是定城吗?京都三巨头怎么出现在这里?” 曹广孝自然是一头雾水,揉着眉心道:“我跟你一样,完全摸不着头绪,事情发展的节奏之快,讲出去都没人信,先是尸变四起,我们线索都没摸到,就发生妖蛮入侵,城卫反叛的事,就在大家以为妖族打过来的时候,尸傀伙同潭州军清空了妖蛮叛军,以为是救兵来援,雨过天晴,结果更大的风暴席卷过来,尸傀和潭州军才是最大的叛军,他们屠尽活人,定城二十万百姓,甚至更多的潭州人士,被投入血池。” 曹广孝眼眶泛红,神色黯然,长叹口气,攥着拳头身体隐隐发抖,“几十万乃至百万人啊,生生被活祭了。” 难怪满城怨魂……陈风想到既然京都三巨头都出现了,那肯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结合从陈平嘴里得到的信息。 陈风大致可以推测,僵族应该是想要再造一个如脏帝强大般的人物,血祭了定城,甚至是整个潭州。 现下,至少明了一点,所谓的鸡谷教叛乱,是僵族在背后策划。 不过,三巨头和僵族三人大打出手,抢夺那一团光影,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血祭后凝聚的所谓造化丹。 这种人命馒头,三巨头估计是想要毁灭。 陈风心里胡思乱想,巡游的二毛嘶吼示警。 数量难以估计的尸傀和阴灵朝这边围了过来。 “先出城,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陈风虚空梭里召出雕刀,转向城门方向。 “镇魂所的同僚,有可能还活着。”曹广孝指了指不远处的民宅,不太确定,但心存侥幸。 “那先去救人,大家一起突围。”陈风看那民宅不远,四周尸傀以银尸、阴灵为主,速战速决的话,应付起来应该不会陷入重围。 大毛、二毛早就虎视眈眈,收到陈风指令,急不可耐扑了上去。 同样的银尸,在凭着本能使出僵族体术的大毛、二毛面前,形同破纸。 大毛噌地一声原地消失,以前直来直去的暴击,随着肉身波浪纹抖动的弧度,重拳成影,生生洞穿来路的银尸。 二毛更加暴力,膝顶撞上银尸脑袋,俯身就是一击违规人体生理构造的诡异剪刀脚。 曹广孝数十幽魂、厉煞级别的魂军,给开路的大毛、二毛打掩护。 魂军对银尸效果寥寥,他们主要的目标是阴灵。 单一的魂军,自不是阴灵对手,数量上优势,只要缠住就是胜利。 缠住之后就由陈风收尾。 阴灵是炼制蛮鬼绝佳的材料,陈风搓着阿拉灯,收字连连,阴灵大收割。 浣红面对尸傀和阴灵,魂牵因果手段大打折扣,好在她还有一手融了妖丹的面团爆炸绝技。 临时小队,手段互补,配合越来越娴熟。 有大毛、二毛这种皮糙肉厚的“坦克”在前面横推。 有曹广孝这种拘魂成魂军,为其所用的“亡灵法师”。 有浣红这种捏制面团炸弹,远程支援的“弹药师”。 还有陈风这种收取阴灵,战斗中尝试炼制蛮鬼作战的“傀儡师”。 近战、远程皆有,火力、辅助不差。 五人小队成碾压之势,稳定输出,平推到民宅附近。 “吼”。 一声激荡金属音的怒吼。 一头金尸拦住了去路。 曹广孝浑身一紧,这金尸模样,正是那头差点一爪给他来了个透心凉的家伙。 大毛、二毛同时炸毛,强大的同类气息,让两具巅峰银尸激起凶性。 大毛浑身银毛泛淡金,隐隐有进化迹象。 他眼瞳的黑,急速扩张,眼角一条金线蔓延到面颊。 大毛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吼,獠牙暴涨,粗长的指甲飞速长出。 他紧盯金尸,双膝微弯,双臂下垂,成自然摇摆状态。 这是大毛遇到强敌,自然流露的攻击姿态。 他噌地一声,原地蹬裂石板,扑向金尸。 金尸毫不示弱,嘶吼着腾空而起。 轰地一声闷雷滚滚的声音。 大毛身体裂出撕裂的暗纹,滚落在地。 金尸轰隆一声,被一撞弹射进矮墙。 他砸开矮墙,金质的身体深深凹陷。 有铁线弄巧和坟土加持的大毛身体强度,与金尸比起来,也差不了太远。 两头尸傀,再次冲向对方。 最为原始的爆裂对轰,不留余力的拳拳到肉。 这是一场暴力的力量较量。 大毛的强大在于持续性的爆发力,被陈风改造过的肉囊,使得他拥有持续作战的能力。 两者的战斗极其惨烈血腥。 大毛的身体都残破到露出了铁线。 金尸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刚开始还能等级压制,随着大毛体术的暴走,开始处处受到压制。 真是银尸会体术,金尸也挡不住。 大毛吼地一声怒吼,找准空挡,左右手扣住金尸的胸腔,暴戾地将金尸撕成两半。 大毛沐浴在血肉中,霸气怒吼,犹如魔神降世。 他攥着暗黑血色流淌的拳头,朝四周愤怒怒吼,煞气逼人。 围拢的银尸,被大毛的气势压制得齐齐后退,似乎承认了他在银尸中的王者地位。 二毛也对上了一头金尸。 见识过大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陈风认为在此时折损战力是不划算的。 他虚空梭里召出两界阴阳煞、龙牙咬,抛给大毛和二毛。 武器在手,大毛劈柴,二毛剪花。 两头不仅会体术,还会用武器的巅峰级银尸,以二对一,跟二毛纠缠的金尸,数个回合,就被劈、剪得支离破碎。 两头金尸的死亡,宣告银尸尸傀王者的诞生。 大毛、二毛煞气逼人地扫视着四周的银尸,竟隐隐有让对方臣服的气势。 在大毛、二毛开始吞噬金尸的时候,这个对尸傀的压制感更加强烈。 银尸不敢再上前了,退了又退。 少了银尸的强力输出,阴灵在陈风眼里就是材料。 阿拉灯的存在,收拾高逼格的东西肯定费力,但收起阴灵来,跟喝风差不多。 时间不长,三十几个阴灵收入灯中。 一时之间,银尸退去,阴灵消失,四周陷入短暂的宁静。 “你这尸傀战力惊人。”浣红望着分食金尸的大毛、二毛,喉头蠕了蠕,忍住干呕的冲动。 曹广孝也点头道:“手撕金尸,恐怖如斯,假以时日,恐离诞生灵智不远。” 他稍加思索,有些担忧道:“不过最好还是不要现于人前,没在伏魔堂登记在册的尸傀,是不允许存在的。” 陈风呵呵一乐,说道:“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我不说,你们不说,谁知道。” 曹广孝张了张嘴,脸皮颤了颤,不再说话。 他小心翼翼绕过两头进食的银尸,翻墙进入民宅。 陈风推倒院门,诧异道:“有门干嘛要翻墙,大人,你很喜欢墙角吗?” 曹广孝刚跳下墙头,听到陈风的话,差点站立不稳。 “我那是以防门后有埋伏。”曹广孝梗着脖子,面无表情瞟了陈风一眼,似乎在怨他多管闲事。 浣红抿嘴一乐,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生生憋了回去。 曹广孝走出老远,才悻悻道:“想笑就笑,憋出内伤别怪我。” 还有心思自嘲,看来见识到陈风手段,安全有了保障,曹广孝心情下意识好了起来。 陈风和浣红相视而笑,彼此做了个请的动作。 民宅内没人,但可以看出有人为活动的痕迹。 曹广孝皱起眉来,唤起同僚的名字。 陈风也捂着嘴,控制音量,在民宅内外喊着陈明廷和欧举廉的名字。 “在,我们在。”微弱的声音,带着回响,似来自地底。 三人循声而去。 声音来源自一堆杂草。 陈风赶紧扒开杂草,眼前还有一堆乱石。 石头不是很大,下方正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陈风、曹广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欣喜。 三人赶紧搬开乱石堆。 套娃一样,石堆里还有半块门板。 门板正上下起伏,看来下面有人在敲。 再次掀开门板。 露出一口枯井。 连着门板的井绳,正绷扯着门板,一松一拉。 陈风探井口朝内张望。 光线昏暗的枯井内,五个人正目露惊喜,同时抬头朝上望来。 三个镇魂使,两个称魂师丘臣。 陈明廷、欧举廉搂在一起,看到陈风脸,毛粗的汉子喜极而泣,“太好了,我们得救了,快,快拉我们上去。” 陈风刚攥住井绳将五人拉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叙旧,就被地动山摇的强烈震动晃得磕在井边。 他循声望去。 以他的见识。 也是惊得眼珠瞪圆。 第148章 不化骨,镇西王 时间稍稍往前推一点。 金封尉风火灵身合二为一,一道半步法身撑起了他将将摸到门槛的域之境。 域境,也是域禁。 他看穿了范小希的源影杀。 半步法身出现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啵滋一拳洞穿虚空。 范小希噗地一声,化作一颗血色星矢被轰进地底。 冯步成三剑化万千,万剑再归一。 一道横跨整个定城东西的剑影劈斩而下。 定城本没有河。 这一剑之下,从此有了一条贯穿东西的河流。 一剑之威,改天换地。 李兰芝深陷剑河,脊椎外露,全身刺骨外现,狰狞的骨刺被根根折断。 僵族强大的恢复力,在此时于事无补,疯狂的剑意,在她体内肆意张扬。 李兰芝败了,性命堪忧。 韩林与座下彪融为一体,实力暴涨。 他打破了篆刻杀阵的阵法师,肉身孱弱的固有印象。 韩林虎踞龙跃,气势吞天。 半步彪形法身,如吞天兽神,风云为之俯首。 云从龙,风从虎。 三虎成彪。 风云之色更加势不可挡。 韩林沟动得天地变色。 一道通天囚笼从天而降。 这是他的第一杀阵,也是他最强大的手段之一。 第一杀阵下。 陈景言犹如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 他的身体像出现损裂的玻璃球一样,密密麻麻的破损纹越来越多。 陈景言不断激发僵族血脉,损裂纹不断修复,又不断出现。 他铿锵一声,单膝跪地,在杀阵下,艰难硬抗。 局势渐渐明朗。 京都三巨头。 搬出压箱底的手段。 完胜。 冯步成一把攥向尸吼光影。 金封尉的风火灵身拦住了他的去路,本体冲天而起。 一道磨盘大小的彪掌,罩着金封尉从天而降。 “造化丹,还是由我这个姓韩的,交给皇上比较合适。”韩林凌空而起,目中精芒乍现,隐隐暗示,自己也是皇室之一,还是老祖级别的存在。 冯步成身形一顿,白须飞扬,盯着金封尉的风火灵身,浓郁的杀意缓缓转淡。 金封尉半空折返,出现在灵身身后,默默收起了凝而不发的法诀。 三大巨头各怀心思,刚打败敌人,就差点当场翻脸。 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天动地。 血池方向。 地壳运动相互挤压一般,拔地而起一座山川。 那不是山川。 是一个流淌浓稠血浆,怨煞环绕的巨人。 他的胸口位置,正是那口血池。 四根狰狞的镇狱柱,像是外翻在他胸口的肋骨。 他附身而起,状若地狱鬼神。 硕大的血池,将将他胸口大小。 整个定城,在他庞大身躯的映衬下,跟个婴儿泳池差不多。 僵族不化骨,脏帝座下最强战力之一。 与尸吼残魂同时被镇压在十八狱最底层的大凶。 被太祖以镇狱柱封禁大部分实力,成为归顺的僵族,也就是所谓不死族那一脉的能量来源。 背尸人的炼尸秘法,也是来源于他。 陈风在生死墟称魂钟离,嫖他生平,得知背尸人祖师是一具不化骨,其实也只是他身体中极小的一部分。 脏帝座下,当年有两大巅峰战力,都是不化骨。 其名为骨,其名为葬。 脏帝把自己的名字拆分为二,可见他对这两具不化骨的重视。 阴阳大战,两具不化骨,葬随脏帝消失。 骨被太祖击败,镇狱柱封禁。 眼前这状若鬼神的巨人,就是那具不化骨——骨。 心口竟是血池。 僵族祭献潭州,一为尸吼残魂造化丹,再造如脏帝般强大的人物。 二为投喂不化骨,解除他心口上的镇狱柱。 从鸡谷教叛乱开始,环环相扣,谋划深远。 就算被大顺朝堂看穿又如何。 只要骨的封禁解除,目的同样达到。 “没了造化丹,还有不化骨。”身裂骨刺,狼狈得奄奄一息的李兰芝,望着擎天而起的巨人,精气神又提到极致。 她张狂大笑,似乎能预见三大巨头的结局。 骨吼地一声,宛如惊雷震九霄,云层都被激荡出倒卷的云海。 他张嘴一吸,喝风爆响。 飘荡在定城上空,数以几十万计的魂,化成一股漩涡魂流,被他往嘴里不断吸入。 起风了。 阴风席卷,飓风一样狂暴。 定城的废墟建筑却不受影响。 这是一股针对灵魂的吸扯力。 陈风等人,在这股飓风中,肉身不受影响,魂体却被不断拉扯,快要脱离肉身。 陈风当机立断,搓着阿拉灯,将浣红等人收了进去。 他半个魂身已经离体。 露在身体外面的魂体,被拉扯出模糊的残影。 好在陈风的魂体,喝过大舌头赠予的魂酒,拿高浓度黄泉水泡过澡,坚韧程度,与普通人不可同日而语。 他雕刀在手,插入石板,魂体紧攥刀把,被拉扯成横空飘荡的旗帜。 虽艰难,但恰巧能抗衡那股吸扯力。 看着无穷无尽的魂,漩涡流水一样卷进不化骨嘴里。 陈风的心在滴血。 数量如此庞大的魂,如果称魂得奖励,光是修为,就足以跻身世界巅峰。 不化骨吃肉,陈风喝汤。 他召出玲珑秤,也不敢妄动。 只是称魂从身边流走的魂。 奔流进不化骨方向的魂海,在陈风身边截断了一条微不足道的魂溪。 在以几十万,乃至百万计的魂面前,陈风称魂的数量,可以忽略不计。 但胜在基数够广,这忽略不计的数量,在陈风这里,就变成了成千上百。 陈风脑海中苍莽的声音密集响起。 魂重、星品、奖励、判词、图册,在阴阳册上刷屏一样蹭蹭蹭不断翻页。 此时此刻,陈风来不及看奖励,通通丢进虚空梭。 但修为的暴涨,却是实打实的能感受出来。 本就五百多年的修为,以日、月计呈稳定上升增长趋势,偶尔还来个以年计的曲线暴突。 六百年修为转瞬即至。 陈风默念一声“开窍”,开启肉身第六处大穴。 突破修为的百年小关卡,陈风明显能感受到那股吸扯力变小了,魂体从横飘的旗帜呈现向下的倾斜。 这是可以抗衡一些吸扯力的表现。 被动称魂模式一直没闲着。 玲珑秤在魂海中截断一条魂溪,它就像大浪中的一块吸附体,四周奔流倒卷,它的身后空无一物。 短短数息,陈风已经完成上千次称魂目标。 眼前的魂,大多潭州百姓,星品不会很高,奖励也不会突出,胜在量足。 其中甚至还偶有阴灵,一条就抵得上上百普通魂。 陈风的修为很快突破到七百年,直往八百年奔袭。 七窍一开,吸扯力又是一缓,陈风的魂已经可以融回肉身。 “八百,八百。”陈风默念着,希望修为可以突破八百年。 眼前却是一空。 魂没了。 吸扯力也随之消失。 不化骨完成了进补。 此时此刻的他,浓稠血浆的身体,现出难以言表的色泽,浑身散发浓郁的煞气,又是仰天怒啸。 骨这一啸,声波如雷,不仅冲击得云海现出晴空,竟荡扫出震波,直接将成为废墟的定城,震得再次地震。 陈风暗骂一句“麻麻批”,刚抗衡完吸扯力,又要在起伏的地震中东突西奔。 骨吸食进补,胸口那血池,肉眼可见的小了很多,狰狞的镇狱柱也被逼出体外不少,四根符纹流转的黢黑柱子之间,出现更多细小的柱子,远远望去,给人一种骨的胸口处镶嵌着一口锋利牙齿的错觉。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长,其实很短。 骨进补的同时,就已拍出了巨掌。 遮天之下,一掌拍翻韩林。 韩林半步彪形化身,轰然溃散,化作一颗流星,砸向远方。 轰隆一声,烟尘四起,一道长达百米,不断往远方延伸的烟道。 韩林被骨一巴掌拍飞。 砰,砰砰。 看似缓慢的巴掌,在空中左右荡水一样。 金封尉、冯步成相继被骨拍飞。 一道烟道,变成三道。 脏帝座下不化骨之威,恐怖如斯。 眼下的他,还不是他的巅峰状态,要不是胸口位置的镇狱柱,骨还能再强数倍。 由此可见,当年的脏帝有多强。 侧面印证,背刺他的大顺太祖,又有多惊艳。 如此绝伦的人物,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背后……细思极恐。 骨拍飞京都三大巨头,手掌如铺天地毯,稳稳将造化丹接在掌心。 陈风却是想到完犊子了,定城一战,僵族胜利,不化骨现世,再让他得到造化丹,大顺岂不是要被他横推? 不过。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此时此刻。 天空挂起两轮烈日。 一轮当午正阳,一轮旭日东升。 自定诚东方,那东升旭日转瞬即至,激光爆射一样,直接将骨的手腕击歪。 山岳般的手掌,擎在地上。 整个定城,崩了一次,再崩一次。 这座城算是彻底的废了。 今日情景,多番冲击陈风认知。 原以为不化骨就已经是巅峰战力。 没曾想,大顺这边还有狠角色。 是谁呢? 如此逼格,陈风下意识想到镇魂司里的大舌头,也就是小桑曾经告诉过他的轮回六道。 不过,来的不是大舌头。 他身穿蟒袍,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腰束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登着青缎朝靴。 是一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个给人感觉器宇轩昂,沉稳内敛,隐有王者风范的王爷。 镇守边关的镇西王——韩熙悌。 他身后一道擎天法相,弗一出现,就与骨纠缠在一起。 那法相模糊不清,唯独头上一顶压得空气低沉的帝王帽,让陈风看一眼,就刺得眼睛胀痛。 难怪一王可镇妖族,单单是法相凝结,就的确比京都三巨头逼格要高。 那帝王帽,也似乎不是人间帝王佩戴的冕冠。 造型独特,隐隐有城楼轮廓。 陈风不敢看实,却惊觉手中的雕刀颤抖起来,有一种要脱手而去的趋势。 陈风心中大骇,赶紧将雕刀收入虚空梭。 他隐有所感,那古怪的冕冠,或许……可能……跟酆都大帝的帝帽有关。 否则这出自酆都大帝帝帽上的帝帽錾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韩熙悌似有所感,毫无感情的眼神,有意无意往陈风藏身的方向扫了一眼。 就在刚刚,他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熟悉感。 韩熙悌看了一眼韩林被拍飞的方向,伸手一拘,一张破损的骑彪大将画卷,被他攥在掌心。 他再次一拘,那颗尸吼光影的造化丹,也被他拘了过来。 韩熙悌脸上看不清表情,沉稳地将造化丹拍进画卷。 他指尖滴出两滴心血,那破损的画卷,慢慢恢复如初。 骑彪的韩林,再次从画中走出。 论起辈分,韩熙悌要喊韩林一声老祖。 不过作为当今大顺朝最惊艳的人,统领三十万镇西军,压得百万妖族大军不敢越雷池一步的王爷。 有他的矜持与傲骨。 两人相顾无言。 韩林略显尴尬,自我找补一句“不错”,就没了下文。 韩熙悌稍作沉吟,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道:“速将造化丹送回京都,如事既成,大势之际,我大顺将独占九成,可保万年无忧。” 韩林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让我带来他的问候,此事过后,允你回京与家人小聚。” “小聚?”韩熙悌冷哼一声,没给韩林好脸色,“就不劳皇兄费心了,一切为了大顺,妖族百万大军在边境虎视眈眈,我脱不开身。” 韩林刚要开口,被韩熙悌抬手止住。 “我借用酆都帝帽,吸取了整个潭州境内死者的精魄,短暂凝聚法身,坚持不了多久,这具不化骨早晚镇压不住,你们速速离去。” “那你自己小心。”韩林叮嘱一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随后,金封尉、冯步成相继朝韩熙悌施礼,人还未近身,就被他挥手背过身去打发了。 两人相视一眼,对着韩熙悌的背影深深施了一礼,这才化作流光远遁。 韩熙悌感觉到三人走远,又扫视了一眼陈风藏身的废墟,终究还是选择不闻不问。 或许。 在他眼中,陈风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哪怕他有些惊讶这个蝼蚁怎么活下来的,那也只是一时的好奇。 要他去探个究竟? 纯熟浪费精力。 眼下。 韩熙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临时借来”的酆都大帝法身,压着不化骨步步紧逼,已经将他胸口处慢慢挤出来的镇狱柱又打了回去。 韩熙悌一步踏出。 虚空站在原本凝聚血池,眼下成为贯穿阴阳,有符纹锁链拖拽不化骨的深渊。 他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揭开瓶口,一滴魂血倒了下去。 魂血接触到符纹锁链,瞬间化海,堵住深渊,威压暴涨。 那锁链就像久失能量一样,被猛然注入灵魂动力,拉拽之力猛然加剧,尚能与法身来回拉锯的不化骨,直接被拽入深渊。 不仅如此。 深渊之中。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怒吼,传出恐怕的气息波动。 似有数道触手一般的东西,在深渊血海掀起触手的滚浪,继而不甘地沉沦下去。 “无妄海的老东西,就你还想暗中摘桃子,还是接着睡你的。”韩熙悌嘴角蕴起一股嘲弄,冷哼一声,收起白玉小瓶,消失在东方。 深渊中残留的恐怖威压。 扫描一样,向四面八方席卷。 废墟之中,早早想逃离是非之地,却又动弹不得的陈风。 直接被这股肆虐的威压压得倒在了地上。 刚刚因为连续突破两道百年修为关卡,还沾沾自喜的陈风。 在这威压之下,竟是如此不堪。 怪不得他。 韩熙悌方才倒人深渊,化海的魂血,是大顺太祖所留。 专门用来对付杀不死,只能镇压的各路老家伙。 陈风,离得如此近。 只是晕倒而已。 这结果。 放眼天下同辈,甚至是前辈。 足以自傲。 第149章 皇朝危机 三日后。 潭州局势渐渐在京都传开。 满朝震惊。 当日朝会,六部之中,除了兵部,齐齐上书弹劾镇西王镇守不利,导致潭州乱局丛生,一州子民,十去九空。 御史们跟打了鸡血一样,先是将潭州布政使、总兵等人从上到下的一众官员批得一无是处,接着又将矛头对准吏部,弹劾吏部官员考察失责,识人不淑,最后又将战火烧到镇西王身上,弹劾他出手太晚,定城都毁了才姗姗来迟。 直白来讲,御史们一为控诉潭州本地官员无能,没屎硬要占茅坑。二为控诉吏部官员尸位果素,考察官员睁眼瞎一样。三为控诉镇西王包藏祸心,拥兵自重,眼看潭州毁于一旦才收尾,有削弱大顺嫌疑,用心险恶,其罪当诛。 朝会跟个菜市场一样,熙熙攘攘,奏本大石头一样,一本又一本砸得永兴帝一脸黢黑。 “够了。”永兴帝面沉如水,内心已是怒气喧天,表面还要一副云淡风轻。 他面部苍老,发质灰白,硬撑着垂垂老矣的身躯,仅眼睛中偶尔摄人的精芒,还能看出这曾经是一位强硬的帝王。 他一身明黄五爪金龙朝服,稳坐龙椅,双手紧攥扶椅,隐带老人斑的掌背上青筋暴起。 一声隐压怒火的“够了”,声音低缓沉稳,语气不急不缓,嘈杂的朝堂顿时慢慢安静下来。 永兴帝居高临下,略带阴霾的眼神稍纵即逝,他扫视着满朝文武,这些个脸上挂着那种“潭州局势,我等痛心疾首”的表情,实则内心是那种“好耶,空出这么多官位来,有得争了”的内心。 为帝四十年的永兴帝,心中早已明了。 这些个之前叫得最欢的家伙们,以大义为旗,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的阵营摇旗呐喊,永兴帝心知肚明。 像这种事,多方拉锯,彼此交锋,甚至还会牵连甚广,是政敌打压彼此难得的良机。 永兴帝却是不给满朝文武唱戏的机会。 他突发怒火,一把将奏本掀翻在地,怒斥道:“你们一个个的,大顺栋梁,朕之股肱,一州之地,竟糜烂如斯,邪教叛军、妖族渗透、僵族余孽,竟闹到了如此田地,朕要你们何用,百姓要你们何用。” 永兴帝勃然大怒。 他扶着龙椅,一拍而起,一脚踹翻想要来扶他的太监,背着手来回踱步。 满朝文武当即俯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至于是不是真的,只有这些老油条自己知道。 永兴帝平日上朝,单手杵着脑门昏昏欲睡,听着臣子的汇报,轻易不表态,对于棘手或者争论不休的议题,采取拖延战术。 理政四十年,永兴帝早已磨出心若止水的功夫,让他们争,让他们斗,互为掣肘,相互平衡,王权才能永昌。 今日,他一反常态,直接棺盖定论。 “潭州从三品以上官员,虽死不足以谢罪,诛三族。吏部尚书失察重责,念爱卿年老,自乞骸骨,余者吏部官员,从上到下,罚俸半年。镇西王……封地削减三百里,罚俸三年,京都王府用度减半。” “另,魏相统领朝臣,潭州局势,反应迟钝,有惰政嫌疑,禁足七日,闭门思过。” “退朝。” 永兴帝干净利落脆,还没等朝臣谢恩,就拂袖而去。 满朝文武谢恩之后,呆若木鸡,好半响才嗡地一声议论开来。 话题多是集中在吏部老尚书身上,安慰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暗自窃喜的有。 魏长集贵为当朝宰相,受了无妄之灾。 他年岁与永兴帝差不多大小,半眯半醒的眼,好像沉得张不开。 禁足责罚,看似很轻,但对于这种身份的人来说,面子其实更加重要,永兴帝当朝剥面,不留情面,可以说是很重的责罚了。 魏长集手拢在朝服中,十指紧扣,拇指不断绕圈,心中狐疑:今日圣上,吃了回春丸了?一言九鼎,不容置喙的精神头,颇有当年初登大宝时的冲劲,这是……回光返照?莫非……圣上来日无多? “舅。”一眼袋略显浮肿,脸色血气泛白的中年人,凑到魏长集身前,压低声音轻声询问道:“父皇今天唱的是哪出?” 魏长集抬眼瞧了瞧眼前这中年人,又把视线扫向往殿外移步的同殿之臣,见有人游离的目光往这边扫来。 他板起脸来,一板一眼地朝来人施礼,“安王,朝堂之上,只有君臣,没有舅侄,礼法不可乱。” 安王嘴角一颤,心里腻歪得很,暗道:老狐狸们一个个的装,可劲的装,等我夺了大统,将来一个个的给你们赐一副棺材板。 安王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挤出笑意,当即回礼,“魏相教训得是,本皇子愚钝,想请教宰相大人一些问题。” 魏长集嗯了一声,虚空伸手,示意安王先走,大家边走边聊。 出了殿门,来往的官员各自拉开距离。 魏长集这才收起故作高深的斯文模样,道:“潭州事透着不寻常,这局势恐有变化,今日朝会皇上举止反常,你是时候去给你母后请安了。” 就算没有外人在侧,魏长集说话也是滴水不漏,所谓的局势有变,自然是立太子之事,他暗示安王借给魏皇后请安的机会,打探消息,一为探寻永兴帝何故反常,二为给后宫势力提个醒,这太子之争,恐怕风雨欲来。 安王还没搭话。 魏长集就拢起手,眯着眼睛慢条斯理从他身旁走过。 他嘴唇微启,用耳语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府上那些腌臜事,当断则断,先安稳一段时间,莫要留下首尾。” 安王身体一僵,凝在原地,待到魏长集走远。 他才惊觉自己的后背,似乎浸湿了。 安王心思百转,暗道:他发现什么了吗?没道理的,知道那事的管家,已被我处理掉了,难道……国舅爷也是唤醒计划的一环? 安王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转念一想,魏长集指的可能是自己的特殊癖好。 安王暗道一声可惜,近日有亲信来报,说是在雨前巷发现一极品,惊为天人,看来,这事得缓缓,至少要等到父皇六十大寿过了之后。 眼见寿辰的日子没几天了,安王刚沉下去的心,又躁动了起来。 他兀自点了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苍白的脸竟蕴笑出血色。 …… 永兴帝朝堂之上大发雷霆,快刀斩乱麻将潭州局势处理干净。 朝服都没换,就迫不及待朝冷宫方向走去。 他越走越快,脚步越来越轻盈,将近六十的人,竟隐隐走出了雀跃的感觉。 看得出来,永兴帝的心情很愉快。 伺候在侧的宫女太监,吓得想搀又不敢搀,跟随着永兴帝的步伐,颠颠着脚步,紧盯着他的脚下,生怕他冷不丁摔一跤,导致自己人头落地。 冷宫内,早已没了那些半疯癫的女人和老嬷嬷,早些时候,要么被统一赐死,要么被赶出了宫。 此时的冷宫,外围禁军,内围护龙卫,经过改造的深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 就连永兴帝这大顺皇帝,想要进去,还得掏出半块玉玦来配。 由此可见,此地的规格,和大顺对这里的重视程度。 过了外围,早有韩林在内围等候。 “老祖,那事成了?”永兴帝迫不及待的样子,喜行溢于言表,下意识奔跑几步,又缓缓稳住步伐。 他以手掩背,轻咳一声以作掩饰,这才脚步沉稳,面无表情道:“韩堂主辛苦了,镇魂司与斩妖殿也功不可没,镇西王更是饱受误会,功在千秋,大顺朝的史册,定会给诸卿添上浓浓的一笔。” 韩林面对永兴帝可没有面对镇西王那般拘谨。 他掏了掏耳朵,还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懒懒散散朝永兴帝施了君臣礼,挥手道:“东西在里面了,怎么用,教给你了,我就不看了,看了心烦。” 望着韩林没规没矩走远,永兴帝不以为怒。 他嘴角蕴起一抹笑意,自言自语道:“相见不如怀念,朕懂。” 永兴帝步入深宫。 改造过后的地宫,遍布机关,永兴帝独自一人兜兜转转,以自身龙气开启了一层层暗门。 最深一层。 一头栩栩如生的沉睡巨龙盘踞在地底。 这龙并非实物,而是王朝气运。 这气运龙听得动静,微微睁眼,两道璀璨的黄瞳映照出永兴帝的身影。 它张口一吸,永兴帝原地消失。 再出现,不知何地。 这是一方星空璀璨的虚空。 上不接天,下不及地,永兴帝就像悬浮在半空中。 此一处,正是气运空间,王朝独属,大顺天下独一份。 永兴帝的眼前,有星河流转,有星辰陨落又高升,仿佛置身宇宙星耀。 一道直冲无穷天际,不见远近的黄色光芒,刺穿上下。 黄茫附近,永兴帝身前是一方锦盒,内里正是僵族穷潭州之地,祭献百万之众,熔炼的尸吼光影造化丹。 永兴帝沉稳的脸庞明显意动,苍老的身躯似年轻了许多。 他脸上浮出一抹潮红,喃喃自语: “牺牲一州子民是值得的,就算鸡谷教不乱,朕也要让他乱,不给僵族机会,他们又怎会给朕炼制这造化丹。” “屠尽潭州的千古骂名,皇弟不能背,朕更加背不得,既然前朝余孽要跳出来,朕与皇弟这一出大戏,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中用,那就怪不得朕。” “有了这造化丹,就能沟通上苍,召唤太祖降临,到时候别说阴阳,就算三界,也尽在我韩氏一族掌控之下。” 永兴帝说着话,身上龙气蜂拥而出,一条黄灿灿的金龙衔着锦盒融入那道无穷无尽的黄色光芒。 永兴帝虔诚祷告,念念有词。 造化丹猛然之间,爆发前所未有的血色气焰,金黄的黄芒为之染色,单一的黄镶嵌起淡红的镶边,直冲而上。 无声的龙吟在永兴帝体内响起。 他的意识似乎在随着造化丹的缓缓消融无限拔高。 永兴帝有一种神州在掌心,星空在脚底的错觉。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沉迷,这种满足感是身为九五之尊,大顺称尊不可同日而语的。 他生出了一股男人当如是,与天同比高的豪迈。 永兴帝似乎又回到了激情满满的年轻时代,那时意气风发,精力旺盛,与现在垂垂老矣,英雄暮年的状态,简直是天差地别。 “朕还能再战。”永兴帝攥紧拳头,发出了自己壮志未酬的最强音。 随着他意识的提升。 永兴帝似乎看到了黄芒的尽头。 那里好像有一扇望不到头的天门。 那是传承自皇家秘笈里记载的当年太祖消失的地方。 太祖飞升成仙了,这是所有人的猜测和共识。 只要有造化丹,就能以帝王之姿,扣响天门,请太祖临世。 永兴帝有这个底气和魄力,也只有集王朝气运于一身,身为天选之子的帝王,才有这资格。 越来越近。 永兴帝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天门的那道缝,隐隐有不同于世俗的气息流转过来,让他陶醉。 他甚至于想放弃召唤太祖,放弃大顺的江山,放弃万万人之上的身份,就这样撞进天门。 成仙长生。 他不香吗? 永兴帝的眼中升起了许久不曾出现的欲望。 他的眼中因为兴奋布出了血丝,心脏因为近在咫尺的幻想,跳得更加有力。 永兴帝近乎高潮。 却是被一瓢凉水浇得心神不定。 他发现自己升高的意识,向上的意识在减缓,继而慢慢停滞,近在咫尺的天门,渐渐离自己远去。 “不,朕乃天命所归,天选之人。”永兴帝伸长手臂,无能狂怒,使尽万般手段,却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不断下沉。 怎么升上去的,又怎么沉下来。 永兴帝站在原地,久久无语。 他一脸阴霾,脸色黑得可以掐出墨汁。 身前的锦盒中,那颗穷尽百万之众炼制的造化丹,精华十去七八,只剩下一道残缺的,似乎随时都要消散的尸吼光影。 “差一点点,为什么会差一点点。”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就在眼前,朕不甘心。” “难道因为太祖当年是僵族之身,朕是凡人血脉?” 永兴帝盯着造化丹,额头的青筋暴起。 眼前的造化丹,好像计算好的能量球,缺失了一些能量,使得本应该可以扣响天门的机会,因为缺能,无以为继。 他一时之间陷入无尽的怨恨之中。 “既然天道无路,朕,就自己漟出一条路。既然不能长生,朕,自己就是长生。”永兴帝咬着牙音恶狠狠地抓起造化丹,一口吞下肚去。 造化丹在他体内,轰地一声碎裂。 一道凶煞的尸吼残影,占据了永兴帝身后的空间。 龙吟阵阵,永兴帝的体内冲出数道金黄龙气,生生将尸吼残影吞噬一空。 吞噬后的龙气,产生了异变,眼中渐渐起了嗜血的冲动,金黄的身形,有了淡淡的血痕。 这痕迹很浅,形同毛细血管。 永兴帝眼眉一瞪,眼中精芒湛湛。 咄咄逼人的眼神,随着龙气聚体。 永兴帝暴躁的情绪,缓缓得到舒展。 他抬头盯着上空,鼻音浓重,冷哼一声,头也不回,走到地宫门口。 望着门外的两个护龙卫。 永兴帝升起嗜人的冲动。。 他自知自己状态不对,闭着眼,强行运转龙气压制。 稍许,这股嗜人冲动,渐渐退去。 随着心情变得平稳。 永兴帝悔了。 但又不悔。 “朕为天命之子,不能掌控命运,要这天下何用。” 面对有穷的岁月。 永兴帝选择了另类的长生。 或许。 打破太祖遗志。 走上僵族之路。 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168章 天机阁,初显威 翌日。 陈风还在想如何借助大理寺的力量排查京都约莫百来纸扎铺的时候。 大理寺借调镇魂司陈风的公文就摆上了金封尉的案头。 借调之事顺理成章。 陈风成为“联合调查组”的一员。 陈风将自己的怀疑和推测道与曾书友。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两条线。 第一条,梳理林塚侯的人际关系网。 第二条,排查京都的纸扎铺。 两者都是繁琐的海量工作。 陈风见识了曾书友的钞能力。 曾书友在自家庄园打造了一座林塚侯遇害的班房,每日进行数十次被害手段推测演练,竟几乎让他还原了林塚侯当时被遇害的真实过程。 至于线索收集。 曾书友直接拿钱砸。 京都各处张贴告示,提供线索者,不论真假,一律一两银子,经核实后确有此事,再奖百两银子。 一两银子的概念,够普通人家好吃好喝好几天了,更别说百两。 在巨大的金钱诱惑下,整个京都的百姓都被调动了起来。 有用没用的信息雪花一样飞了过来。 曾书友的银子,泼水一样。 照他这么个花法,多大的家产都给败光。 曾书友却是一脸不心疼,曾家的人,见惯不惊,好像这银子不这么花,就对不起曾家的身价,不愧是垄断了大顺钱庄生意的家族。 这财大气粗的气势,直接把陈风整不会了。 陈风一边骂着恶臭的资本家,一边让竹林的小伙伴四下出动。 竹林的小伙伴身有残疾,打扮成叫花子混迹在市井低层,别说,还真探查到不少消息。 梳理信息线索的文书组,近日都在议论,说是京都突然冒出一个叫天机阁的情报组织,提供的信息线索不仅有理有据,量还不少。 就连林塚侯死前几天,每日三餐吃过什么,夜里上过几次茅厕,放过几个响屁,穿着什么衣服,跟什么人来往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们的情报,并未停留在多数人认知的浅层面。 譬如一般想来拿一两银子奖励的人,顶多说前日见过林塚侯到常翠楼喝酒。 而此时,在曾书友和陈风手里的情报。 天机阁会详细列明,前日午时林塚侯从正和大街林府出门,在门口拍了拍管家的肩,说“晚上吩咐府里不用留饭”,之后挽起袖子,左手中指擦着右脸摸了三下,同时眨眼两次,先抬右脚下五步阶梯,从林府到常翠楼大门用时一刻钟,期间进饰品店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对纯银卷花耳坠,塞进了右边袖袋。 在常翠楼二楼天字包间花费三十七两,点了一壶翠花酿,一盘微辣蹄筋不放葱,一碟开水白菜少盐,一只三两重烤乳鸽,一盘酸辣土豆丝带青红椒丝。 与他同饮之人坐在他左侧首位置,叫寇豆,年芳二十,长相柔媚,右边侧首戴指肚折扇花,穿翠绿小衫,内兜粉中带紫边,与林塚侯举止亲密,席间两人多番耳语,喝过三次交杯酒,林塚侯跟寇豆亲嘴五次,左手伸进她怀里就没有拿出来过。 一个时辰后,两者分前后脚相差半刻钟离去。 林塚侯回镇魂司。 括弧(耳语内容待查……寇豆去向与林塚侯无交集,暂不查) “这个天机阁什么来路,竟调查得如此详细。”曾书友看话本一样,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情报,啧啧称奇。 陈风也没想到以葛爱兰、燕慕白、曾恒这三个孩子为首的天机阁,竟然依照自己给的生平汇总无师自通。 短短数日,这情报信息的详细程度,已经不亚于阴阳册上的生平总结。 还能什么来路,估计你表弟跟你一样,银子铺路呗……陈风内心吐槽一句,说道:“这么多线索看来这条最有用,林塚侯是有家室的人,在常翠楼私会寇豆,举止风骚,看来这寇豆是他情人无疑。” “那么林塚侯的死,有没有可能是情敌仇杀?”曾书友的手指在寇豆的名字上画了一圈,手指敲击道:“或者做个推测,寇豆就是杀人凶手,因逼迫林塚侯娶进门不成,因爱生恨,杀人泄愤。” 你这么有钱,真应该当导演拍戏……陈风有感曾书友丰富的想象力,顺着他的话说道:“如果你的推测合理,那我们可以大胆假设这个寇豆,必定跟纸扎匠关系密切,或者说她就是纸扎匠。” 曾书友点头认可,转头对候着的大理寺捕快说道:“去请天机阁的负责人,说我要谈合作,委托他们调查寇豆。” 捕快领命出门,还没半个时辰又后脑勺缠着纱布回来了。 “大人,请不着人。” “请不到人是什么意思?给递情报的人带消息你不会?” “大人,送情报的是小叫花,我问了,人家说委托接下了,见人就免了。我悄悄跟踪,被人绕得稀里糊涂的不说,还在无人的巷子里被人砸晕了。” 噗…… 陈风闻言刚喝进嘴的茶喷了一地。 “水太烫,我缓缓。”陈风擦着嘴,差点没笑出声,心道:有小桑在后面盯着,别说是你,就是来几个一品高手,也很难摸到天机阁在竹林的总部。 不过小桑下手也忒狠了点,捕快的纱布都染红了。 茶水温度正合口啊,怎么会烫嘴……曾书友一阵狐疑,挥手打发捕快道:“知道了,你下去找曾府账房领十两汤药费,辛苦了。” 十两? 捕快好几个月的薪水。 他千恩万谢,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腿脚麻利地退了出去,心中只恨暗中下手的人,下手怎么这么轻。 不消多时。 关于寇豆的情况,从零零散散到事无巨细,再到实时信息,流水一样传到了曾书友和陈风手中。 陈风竟有种人在曾府坐,直播观看寇豆生活的时空错觉感。 …… “目标人物进了胭脂铺,清风退下,雪姨跟上。” “丫蛋脸上涂抹得更黑点,在五柳巷口乞讨替小草。” “熊子去卖糖葫芦,套目标人物的话。” “兰儿你去卖兰花,把风哥哥给的小蚂蚁放进目标人物的口袋里。” “皮猴你挑柴火卖,敲目标人物的门,这房子不是寇豆的家,她偷摸进去,肯定有问题,你趁机混进去摸清屋内动静。” “贞姨、纯姨跟周边的邻居唠唠家常,看看还有什么深层消息可挖。” 燕慕白负责现场推进,葛爱兰负责情报汇总,曾恒负责撒银子,竹林的小伙伴和阿姨负责明暗桩交替,悄悄隐在暗处的小桑负责剔除尾巴,就连琉璃也分到了负责盯梢的任务。 第一个大型委托单,天机阁的成员,极为重视,全员出动,卯足劲准备打响名头。 “送财上门咯。”皮猴干瘦干瘦的,左手断了三根手指。 他吆喝一嗓门,挑着担干柴,扣响了眼前的门环。 卖柴火不叫卖,柴同财音,这样叫卖才不会被家主人轰出来,谁会把财轰走呢,遇到卖柴的,主家就算不缺,多半也会买点意思意思,这叫请财进门,图个吉利。 混迹市井的竹林小伙伴,深谙此道。 “不要,去去去。”门缝拉开一条缝,看清外面来人,又再度打开,一张不耐烦的中年男人的脸露了出来。 “大叔,您就买点,您看,这柴火干爽着呢,小子上山砍的,保管禁烧又少烟。”皮猴拍着木柴,陪着笑脸,刻意把断指的手露出来吸引中年男人的注意,他的眼睛却是有意无意往门内瞄去,一触即收。 “用不着,不做饭,不需要。”中年人推搡开皮猴,下意识做了个背手的动作,抬起下巴态度倨傲道:“下次不要来了,再来就把你抓进官府。” 皮猴似乎被吓到了,脸上露出害怕的情绪,连连后退摆手道:“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他唯唯诺诺地边点头哈腰,抱着柴火往后退,一个为了生活所迫,想要赚点小钱,被吓得胆战心惊的穷苦残疾孩子形象被他演绎得像模像样。 其实也不用演,就在前几个月,这就是他真实的日常生活。 皮猴收着点,就是本色出演。 中年男子见皮猴走远,转身进屋掩上房门。 “怎么样,瞧出异常没?”寇豆软香投怀,身若无骨挤进中年男人怀里,恨不得把身子骨揉进对方身体里。 中年男人双手托起寇豆的臀儿,上下其手道:“你想多了,就一个手有残疾的孩子,京都卖柴火的多了去了,这样的贱民,我每天都要打发好几个。” “我直觉很不舒服,一路走来,老感觉有什么人盯着似的。”寇豆按住中年男人不老实的手,嗔道:“你别急呀,我在说正经事呢。” “咱这不就是正经事吗。”中年男人嘴上应着,手上不停,更加肆无忌惮。 寇豆拍掉中年男人不老实的手,急道:“我说真的,咱们的事不会被人盯上了,要是坏了姑姑大事,你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中年男人闻言明显一愣,色急的心情被人浇了一瓢冷水,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沉思片刻,说道:“你这样说倒是提醒我了,林塚侯的死是一招万不得已的险棋,大理寺已经插手了,这些日子,咱们要少来往。” “还不是因为你。”寇豆手指点在中年男人额头上,嗔怒道:“要不是非要去我那寻刺激,也不会让林塚侯撞见咱两的好事,更不会发生他威胁要告发你的事。” 中年男人听闻又是狠狠一巴掌拍在寇豆屁股上,横眉瞪眼道:“这都是你惹来的骚,让你去收买林塚侯。” “男人都是不见荤腥不猫叫的主,我不来点真格的,怎么完成姑姑交代的任务。” …… 皮猴越行越远,走到没人处,闪进一条胡同。 胡同内有接应的小伙伴。 皮猴把柴火往他怀里一扔,说道:“往上报,这院子有问题,水缸没水,内墙长草,落叶枯黄久不见人打扫,一男一女临时会面,肯定有鬼,寇豆跟这个中年大叔,来路不正。” 消息层层传递,即时通讯一样传到了曾府庄园。 “你怎么看?”捏着这条情报的曾书友抬头询问陈风的意见。 “既然寇豆跟林塚侯交往密切,在他死后,又疑似跟人秘会,其行为在这个节点上,就显得尤为突兀,是与不是,抓来审审不就知道了。” “就不怕打草惊蛇?” “有天机阁这么强大的情报网络盯着,就怕蛇不动,只要它动,我们就能顺藤摸瓜。”陈风臭不要脸地暗暗给自己脸上贴金,想的却是多提天机阁几次,书友大人这么有钱,不赚白不赚。 “正合我意。” 点足人马,陈风与曾书友一道出门拿人。 有天机阁小伙伴引路。 大理寺人马直扑永和街。 大门不敲,后门不入,宅院一围,捕快翻墙而入。 打开正门,大波人马蜂拥而进,被堵个正着。 扫黄现场既视感。 男的蒙头慌忙提裤,女的扯被子捂胸口尖叫。 “刘大人?” 曾书友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没想到工部官员竟然牵涉其中。” “不是我,不是我,你认错了。”刘杰一脸愧疚,掩面低头。 曾书友见陈风一头雾水,介绍道:“这位,是工部虞衡清吏司措薪厂的掌事。” 措薪厂掌事? 陈风恍然,就是负责收发苇席、竿、绳、竹……等物料的工部官员。 等等……陈风左眼一跳,刚回京都入城门时,驴车运送灌装轻油的青竹入城那一幕浮上他的脑海久挥不去。 “他是不是也是负责烟花楼建造的官员之一?” 陈风问了一句眼下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话,让曾书友没摸着头绪。 曾书友实问实答道:“这是自然,工部营缮清吏司负责督造,虞衡清吏司负责物料采买。烟花楼的建造,涉及圣上寿辰之时与民同乐计划,可是近段时间最大的工程之一。” 青竹、轻油、烟花楼、皇帝游街、工程督造…… 卧槽……陈风内心惊呼一声……林塚侯的死,看来远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他,有可能卷进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陈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 床榻之上。 温度陡然升高。 寇豆毫无征兆自燃起来。 她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一改惊恐的眼神,面无表情朝吓呆了刘杰扑去。 陈风眼疾手快,一脚将刘杰从床榻上踹了下来。 凸(艹皿艹)……陈风内心升起一个字,遮眼一开。 眼前的寇豆哪里是什么美人儿。 竟是一具燃烧的纸扎人。 林塚侯和刘杰,竟然草纸? 第174章 称魂狂人疯了 乾坤碧波罩下。 陈风和曾书友捡回一条命。 可惜了冲进大理寺的诸多缉卫,尽数葬身在火海爆炸中。 曾书友大受刺激,不顾大理寺卿反对,以雷霆之势,抓捕了工部员外郎何英全、城门守正黄大彪、安王府管家熊坤。 何英全和黄大彪由陈风授意天机阁透露给大理寺,熊坤因为诈尸那晚,宋赞无意间透露。 受了刺激的曾书友,不再谨慎。 他推测,香油坊的事,应该捅到了幕后之人的痛楚,既然何英全和黄大彪一个是刘杰的上线,一个是刘杰的下线,熊坤跟验尸官有密切来往,通通抓回来再说,要捅就捅大点,看看还有什么人再往外跳。 这一下,直接将工部、城防营、安王得罪了个遍。 曾书友摊牌了,曾家的钞能力露出獠牙,一品高手寸步不离地保护他的安全。 这人,陈风并不陌生。 准确的说,曾在阴阳册上看过他的传说。 此人叫快刀刘,曾经在容贵妃表哥范大力铁线兽肆虐皇宫的时候,受魏皇后指使,一刀斩杀了范大力,连他怀中的婴孩也没放过。 因怕永兴帝秋后算账斩了皇子一事,从此逍遥江湖,最终还是抵不过曾家的钞能力,被收入府中做了客卿。 一品高人也是要恰饭的,曾府的待遇,放眼天下,除了皇室,何人能比,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快刀刘,让他再回到吃土的日子,一句话,享尽人间荣华,再回首,已是扯淡。 至于陈风。 疯了。 至少在镇魂司北斗科的丘臣同僚来看。 他不仅疯了,还不要命了。 香油坊爆炸事件捡回一条命后。 陈风一头扎进镇魂司。 北斗科七个称魂组,每组十五个称魂师,除去天玑十三号永不补缺,总共一百零四个称魂师的称魂工作,被他一个人包圆了。 陈风实现了“包揽镇魂司称魂任务,拿奖励拿到手软”的宏愿。 但他并不开心。 从林塚侯的死开始,到香油坊爆炸,陈风总感觉追着幕后之人的脚步在走,直至在香油坊被范小希摆了一道,差点身死道消。 陈风很生气。 他要掌握主动。 掌握主动的关键就在于信息,眼下称魂拿奖励已不是最终追求,香油坊爆炸,方圆数里被夷为平地,死的人成千上万,陈风寄希望于称魂这些人,嫖生平找到线索。 这么多同在一片区域生活的人的生平轨迹,绝对会汇集成一张无孔不入的“天眼”。 他们的生平交集,也会书写出事无巨细的庞大信息网络。 香油坊妖族的出没,暗影组织的埋伏,不可能凭空出现又消失,只要有人看见,陈风就能在阴阳册上“看见”。 范小希既然来京都了,那就别回去了……陈风愤怒地想着,玲珑秤舞成了残影,但凡敢在这时候触碰陈风霉头,想要闹煞的怨魂,天玑十一爷会让他知道,什么是镇魂司最强称魂师的怒火。 从早到晚,陈风脑海中苍莽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自从在潭州定城暴涨一次就许久没有增涨的修为,再度开启蹭蹭蹭往上窜模式。 本近在咫尺的八百年修为关口,经称魂这成千上万枉死的怨魂,轻松越过并一路直突到九百年,还在涨,修为虽未突破千年,但也离那道坎不远。 奖励更不消多说,形形色色,各种功效的丹药一如既往的多。 余下奖励陈风根本来不及细看,通通扔进虚空梭。 他此时的关注点在阴阳册的生平上,知道的信息越多,对接下来的行动越有利。 当然。 在海量的生平汇总中找到有用的信息,还要将其罗织成一张网,是极度繁琐又费脑费精力的事情。 好在陈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如今他有专注情报汇总的天机阁做后盾。 隔一段时间,陈风就拓印百人生平交给陈明廷和欧举廉带到竹林。 经历潭州之事,救命之恩,见识过小桑的恐怖,四圣山的规划,这两损友俨然已成为陈风的亲密战友和铁粉。 如果陈风振臂一呼,说咱反了大顺朝,这两人绝对是眉头都不带眨的。 人多力量大的团队分工优势此时就体现出来了。 陈风负责提供“数据包”,陈明廷和欧举廉负责“运输”,天机阁负责“分拣”、“归纳”、“汇总”、“打包”。 流水作业,分布联动,紧张繁忙但又有条不紊。 一张以香油坊周边百姓生平为原点,不断往外扩散,乃至最后将整个京都都包含在内的大小事连成一起的一张网,徐徐展开。 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只要体量够大,就能呈现出病毒式扩散的方式。 当发生在京都数天、数月、数年、乃至数十年的事都因为这成千上万人的人际关系网清晰可见的时候。 陈风就拥有了上帝视角。 这种从海量的轨迹存在中归纳汇总的方式,在他的前世,有一个专有的名词,叫大数据分析。 而在警方系统,这种大数据分析,叫天网信息。 拥有“天网信息”的天机阁,一夜成长,至少在京都这片土地上,小到两夫妻床头私密话,大到朝会内容,无所不包,无所不知,离“知天机,晓阴阳”的境界,只差一步之遥。 足足一天一夜,总算将所有怨魂称完。 晓是以陈风有玲珑秤做辅,也称得他两股战战,两眼冒金星。 在静心等待天机阁最终汇总信息的这段时间。 陈风开始翻看称魂奖励。 修为作为最直观的体现,已经达到九百三十二年。 “开窍,开窍。”连续两声,陈风身上一百零八处大穴,再开第八、第九窍穴。 极短时间内连开两窍,陈风被体内犹如雷鸣的声响震得胸闷气短。 他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一条蛰伏已久的巨龙来了个地龙翻身。 一股澎湃的力量,涌向四肢百骸,像浪潮一样,将全身经络冲刷了两遍。 陈风明显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引而不发的力量。 一瞬两大连续关卡的窍穴突破,对变强这个概念,陈风体会得尤为清晰。 他就像大补过头一样,鼻血都缓缓溢了出来。 火热的鼻息,像两条火龙一样,炙热无比。 这是身体机制还没有完全适应爆增的实力,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的内外体现。 修为增加不单单只是数字上的变化。 对陈风的提升是全方位的。 比如他的帝裔血脉在以陈风无法察觉的速度,趋向某种完善。 若要说个透彻,估计跟妖族血脉返祖,天赋激发差不多一样的道理。 就像范小希一样,能开发出僵族血脉秘术——影劫。 再比如连开两大窍穴,本就趋于完美的僵族体术更上层楼,陈风的身体不仅能适应更高难度的“sss级瑜伽动作”,还变得更加随心所欲。 假以时日,随着修为的增加和窍穴的不断开启,僵族体术是不是可以上升到能将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或者细胞,都分解成拥有生命的独立体呢? 这只不过是陈风的一种自我yy,如果真能达到这种地步,估计就离成神不远了。 在陈风眼里。 修为只不过阴阳册给奖励的附加玩意。 实打实的评星论品奖励才是大头。 令陈风眼热的第一个奖励,就与爆炸有关。 不稳定爆炸符100,出自哪里,魂重多少,陈风已懒得往回翻。 陈风之所以第一个注意到它,就是因为它有限定。 但凡阴阳册给带限定条件的奖励,无一不是一星的逆天高品,比如带时间冷却——逆命尺,一次性消耗品——紫雷剑气,十次耐久度——竹篮腕怀。 逆命尺能召唤十息恐怖的主意识琉璃,紫雷剑气能一剑断山岳,竹篮腕怀能抵御物理性致死一击。 个个都是bug级的存在。 不稳定爆炸符的限定在于数量,一百张。 但这次的星品只是评定为二星奖励。 陈风大概能猜出限定奖励为什么没有上一星的原因。 不稳定三个字是一方面,一百张的数量显示了它并非稀有,或者并非独有。 不稳定爆炸的描述,就是说,爆炸的威力有可能是个响屁,也有可能是个惊雷,总之上下限都很没底线,存在一个威力区间。 不稳定爆炸符单独使用,出来什么样的威力效果,就要拼人品。 如果配合赌神附体使用,陈风有信心,能将这种不稳定变成高稳定、高致命的惊雷威力。 堪比一星……陈风默默想到。 第二个有点意思的奖励,星品不高,评定为三星,却非常实用。 对陈风来说可有可无。 对天机阁来说,却是神器。 拓影螺。 陈风刻意在阴阳册上翻了翻,这奖励出自一个制作万花筒的街头艺人。 街头有艺人,摆放齐人高的木头箱子,箱子上有玻璃视窗,人从视窗上看,艺人摇动里面的万花筒,就能看到“活”的景象,又叫走马观花,是个老戏法。 成像的原理跟我们在书本的每一页纸角上都画上细微动作差别的小人一样,只要快速翻页,就能看到小人在活动。 拓影螺的说明,就跟这差不多,但出自阴阳册,要更加高级。 以陈风前世的阅历来看,拓影螺跟录影设备差不多,还附带投影功能。 陈风知道拓影螺的价值,评定为三星,太委屈它了。 给天机阁用的话,百分百还原第一手情报信息的狗仔偷录模式就可以安排上了。 第三个奖励,是一颗丹药。 阴阳册给奖励最不缺的就是丹药,陈风为何会注意到它。 这颗丹药光看名字,就大有逼格,叫破界丹。 引起陈风注意的原因,是这个奖励,阴阳册没有给予星级论品。 好像破界丹,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虚空梭里一样。 有一种混入了什么奇怪东西的感觉……陈风看不清,看不透,看不明,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不论星品的东西。 破界,破什么界? 连使用说明也没有,陈风一头雾水,决定先放置一旁,反正家里有知道亿点点的潜意识琉璃,渐渐在恢复扶桑记忆的忧郁小王子,还有话痨贱笔神丁和以朕自居的小玺儿,个个都是逼格暗属性快点满的主,到时候问问他们,估计能搞清楚破界丹是干什么吃的。 余下的很多奖励,不是不够好。 是陈风已用不上。 如今的他,眼界高了许多,随着修为能力的提升,再也不是那个得到一颗狗皮膏药就开心一整天的破落户了。 陈风阔了,寻常玩意已入不了眼。 陈风将剩下的奖励,按照需求原则,分成了三份。 一份循例带给天玑五号,让他分给天玑组的老伙计。 一份包括拓影螺留给葛爱兰和雪姨去分配,天机阁小伙伴的实力要与时俱进,实力越高,打探情报的时候就更加轻松,人身安全才会有保障。 一份寄往四圣山,青扶柳和红媚娘连魂血都献给了陈风,不存在背叛的可能,陈风对四圣山报以厚望,当做避难所在未雨绸缪。 三份东西包罗万象,丹药、功法、武器、防具、实用道具……几乎都不缺。 处理完这些。 竹林传回来的信息汇总也差不多到了。 陈风第一时间把注意力放在暗影组织上面。 不出所料。 曾经出现在香油坊附近的暗影杀手,出现在老百姓的视线中。 “天网”之下,无所遁形。 无处不在的京都群众,才是永远的神。 对照脑海中细致精分到毫厘级别的京都地图。 暗影组织的活动轨迹汇集成了几个密集的圆点。 “找到你了,范小希。”陈风喃喃自语,眼神阴沉得有些可怕。 其中一处密集圆点,处于大理寺、镇魂司、雨前巷之间的连通位置,也就是三者的交汇点。 “怎么滴,这是提前踩点,准备伏击我吗?”陈风揪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阴沉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澈。 他陷入沉思。 须臾的时间。 陈风的嘴角缓缓上翘,一抹笑意从他的嘴角不断扩大荡开成咧嘴的微笑。 “你不是要杀我吗,行,满足你。”陈风呵呵一乐,捏了捏因为修为暴涨而充满力量的手臂,有些迫不及待自言自语道:“范小希,这一次,来了,就别走了。” “这一次,来了,我就没想走。”不知在何地的范小希,狠狠一巴掌拍在京都地图上,圈着某一处位置对着四周的暗影杀手吩咐道:“这里,就是陈风的葬地。” 第176章 小收一网 柳叶坊门内。 杀声震天。 随着人海战术的官兵蜂拥而入。 厮杀声渐渐转小。 一颗瞠目怒视的滴血人头,被人从内抛了出来。 快刀刘怀抱青龙刀,优哉游哉地踏着血色脚印走了出来。 他满脸络腮胡,下巴上修着精致的胡唇,时不时用右手拇指、食指左右轻捋胡唇的动作,显示出他此时不错的心情。 快刀刘将滴血人头踢在被高手环伺保护的曾书友前,道:“天机阁提供的消息准确无误,暗影组织僵族杀手三十人,星杀十八,月杀九,日杀三,三支完整的杀手小队,无一漏网,没有活口,不是我不想抓活的,是他们看突围无望,不想活了。” 曾书友踩住尚在地上滚动的人头,面色沉静道:“从香油坊转移的轻油呢,有没有找到。” 快刀刘左右捋着胡唇,摇头道:“跟城门守正黄大彪招供的数量对不上,加上香油坊的数量,还有约莫半钧不在此处。” 一钧就是三十斤,半钧,意味着有十五斤左右的轻油没有追回。 单单是从黄大彪手里流进京都的轻油就有这么多对不上,其他城门守正呢?会不会也参与其中,如果有,这个数量更加惊人……曾书友的眉拧了起来……如果再发生一起像香油坊一样的大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按计划进行,你去既定位置,这里交给我善后。”曾书友挥了挥手,补充道:“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保证陈丘臣的安全。” …… 望月楼。 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是个适合登高赏月的地方。 也的确如此。 望月楼,历来是文人雅士喜欢清谈的场所。 吹牛笔吹到尽兴的时候站在望月楼的最高处迎风高歌,一直是很多自榜风雅文人的心头好。 不过今日迎风高……高……尿三丈的主角。 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毛头小子。 “也没什么特别嘛,蝼蚁还诓我,说什么,望月楼上射望月,洗净铅华换重生。”小桑咂摸着嘴,提着裤头左摇右摆,正当是劲道十足。 “你们看我射得够高吗?”小桑后弯着腰,回头望向身后一群被五花大绑的人。 这群人,有文人雅士,有俏丽小妹,有商贾富豪,有京都官员,还有以望月楼各种身份做掩饰的暗影组织僵族杀手。 身份不同,下场一样。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被墨绿的藤条绑成了螃蟹,嘴里还被筒袜堵了个严严实实。 “唔唔唔……”支吾说不出话的声音,一个头戴书冠的半跪书生,满脸愤怒地挣扎。 “哦,看来你有高见啊。”小桑手指轻勾,书生身上的藤条活了一样戳开他嘴里的筒袜。 “呸……呸呸,噗噗噗。”书生连吐带呸,气都还没喘匀,就厉声训斥道:“吾辈读书人,羞……” “啪。” 藤条飞舞,伴随一颗带血的下槽牙从读书人嘴里喷了出来。 “哈?”小桑左手提着露出屁股蛋的半拉裤子,右手捂在耳边,微微侧头做出倾听状,“大点声。” “唔……唔憋赌初银……”书生脸颊臃肿,含着血泪,口齿不清用倔强且坚硬的态度道:“羞于把这么完美的身材展示与人前。” 用最硬气的态度说最怂的话,还是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在行。 “无聊。”小桑百无聊赖地抠了抠耳朵,藤条插着筒袜塞进了书生的嘴。 迎风尿三丈体验完了。 小桑走到之前被人簇拥上楼的老者面前。 “大小是个官?”小桑伸出手掌,正反在老者身上擦来擦去。 他扯开老者嘴里的筒袜,掰着老者的嘴,只差没把脑袋伸进去左瞧右看,“都说官字两张口,我看看,还有一张在哪呢?” 老者嘴巴被扯出一字紧绷弧度,脸皮直抽抽,完全吃不准这小爷什么来路。 他脸上显出僵硬的讨好笑容,喉咙里发出赫赫赫干笑的声音,还很配合地张大嘴。 只不过小桑将他的嘴往两边拉,他再张嘴,就显得很丑——上下唇都扯得见着牙龈来,满口半缺不残的老黄牙,牙根明显不齐。 “是你闺女?”小桑终于不当“牙医”看牙了,放过老者,指了指缩着半个身子依偎在老者身后瑟瑟发抖的鹅黄少女。 少女见小桑望来,眼神闪躲地埋下头去,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小……小妾。”老者吞咽口唾沫,吞着嗓音道:“你要喜欢,送……送你。” 少女蹭着膝盖连连后退,此时想咬死老者的心都有了。 “小妾?”小桑冥思苦想,还在消化这两个字的含义,有点不太懂。 不过老者后面的话,他是听得懂的。 “哎!无聊。”小桑叹了口气,拍了拍老者的背。 老者还以为小桑收下了礼物,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要再次讨好,却是脸色一窒,僵硬的笑容永远凝固在他的脸上。 “老得牙都啃不动了,还糟蹋少女,你不死谁死啊。”小桑唉声叹气的声音传进少女耳中。 她心下一喜,终于有勇气正视小桑。 这个小正太长得真俊……少女浮想联翩,被小桑指着老者的尸体问道:“他逼你的吗?” 面对小桑纯真又清澈的眼神,少女本想撒谎的话,直接变成了心声,“没有,青春不拿来贩卖,岂不是白瞎了,他贪图我的美色,我贪图他的银子,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 “哦。”小桑拖长音撇嘴应了一句,说道:“你说得对,那你接着陪他。” 少女不明所以,只觉身上藤条长刺,刺进了她的肌肤。 她没有一丝痛苦地软绵绵倒在老者身旁,再也起不来了。 “噗,呸呸。”有富商用舌头艰难地抵开嘴里的筒袜,连滚带蹭挤到小桑脚下,叫道:“你别杀我,我有钱,很多很多钱,都给你,全部都给你,只希望你能绕我一条狗命。”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年纪不大,手段诡异的小屁孩,不仅是个心狠手辣的老手,还沉迷于扮演审判者的角色。 “哦。”小桑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直接无视了富商的存在,越过他看向挤在一起,目沉如水的望月楼掌柜、伙计、厨子、帮工……等等一众僵族暗影杀手。 “别费劲了,藤条不是藤条,你们崩不开的。” 小桑蹲在地上,对着这群暗影杀手数来数去,“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在家,放屁就是他。” 小桑手指点到其中一人,兀地搓响手指。 捆在此人身上的藤条不断收缩,收缩,再收缩。 身形被勒出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伴随着此人咬牙切齿的痛苦呻吟,“嘭”地一声,漫天蠕动的血肉。 富商和那个被抽断了牙槽的书生都看傻了眼。 两人脸色发青,目瞪口呆地原地尿失禁。 剩下的暗影杀手,横眉怒视,身形暴涨,衣袂无风自动。 “想自爆?”小桑忧郁地揉着眉心,手掌虚空一捏,暗影杀手的身体里就像埋有种子一样,窜出疯涨的墨绿带刺藤条。 他慢条斯理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我们家的蝼蚁,也是你们可以伏杀的?” “嗯?” “还想自尽?” “有这么好的事?” 疯涨的带刺藤条,不仅束缚了暗影杀手,还限制了他们的实力发挥,刺勾嵌入他们身体的时候,相当于注入了“神经毒素”,别说暗影杀逃脱,就连僵族体术也无济于事。 “还要我来擦屁股。”小桑嘀咕一句,发泄对陈风的不满,任由疯涨的刺藤穿梭在暗影杀手的身体里。 不消片刻。 墨绿和血色成为望月楼顶层的主色。 原地只剩下两个半人。 一个是小桑,一个是瑟瑟发抖埋头磕头饶命的富商,半个是早已吓得晕死过去的书生。 砰砰砰的磕头声,富商心肝剧颤,直把额头都磕破了,也没听到那个可怕的小男孩发声。 他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哪里还有小桑的影子。 消失不见的藤条,消失不见的碎肉和尸体,人满为患的望月楼里只剩下自己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书生。 先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梦一场。 …… 雨前巷还是那个雨前巷。 小院还是那个小院。 已经长得比那颗老槐树还要高大的枣树,早已横向发展。 莲蓬的枝桠生长出迎客松般的树层。 像一双大手盖住了整个小院。 遮风又挡雨,阴凉又清新。 琉璃侧身微蜷,依偎在躺椅上小憩。 前两日在竹林参与整理陈风提供的情报信息,把她累惨了,到今日还没有缓过神来。 依偎在她怀里的雪白小叁。 微眯着眼,无意识咂摸着小嘴,时不时抽弹一下。 它虎牙微露,喉咙里偶尔发出嘶呼嘶呼的威胁声,似乎梦中梦到了打架。 清风微扬,树叶婆娑。 枣树翻飞着树叶,把余荫挥洒在琉璃玲珑的曲线上。 它似乎不忍打扰琉璃的睡意,把能吹动琉璃银色秀发的风,分散成更加轻柔的吹佛。 大毛也不劈柴了,蹲坐在扶桑残木上,木然望天。 纹丝不动的他,蹲成了残木上的一朵蘑菇。 这是他最近的日常。 自从进化到金尸,大毛的脑海里时常会断断续续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很杂、很乱、很片段……随之大毛也陷入了迷茫。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到哪里去? 这三个问题困扰了大毛好久。 他开始觉得学着小桑仰头望天是个不错的选择。 或……许……天……上……有……答……案……啊……勒……——这是反应在大毛脑海里的思索。 二毛也进化了。 跟大毛陷入人生三大哲学问题不同。 至少二毛外表看去没什么变化。 她依旧种地、浇水、剪花,按部就班呵护着小院里的花花草草。 唯一不同的,或许是她的眼神中多了些许神采。 会随着小花的凋谢,显出不解的哀愁。 会随着嫩芽的出土,显出迷惑的欣喜。 会随着树叶的飘零,显出皱眉的困惑。 与大毛跟小桑一样陷入忧郁情结不同。 二毛多了一种叫伤秋悲月的东西。 大毛、二毛,开始有了人的情绪。 陈风炼制的两具尸傀,在朝另外的生命层次演化中。 此时的小院。 岁月静好。 要不是小叁突兀消失在琉璃怀里的话,这将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上午。 小叁的消失无声无息。 没有惊动大毛、二毛,就连跟她依偎在一块的琉璃也无从察觉。 琉璃还潜意识里摸了摸小叁的地方,做了个虚抱的环绕姿势,继续睡,睡得死沉死沉。 小院外暗影流溢。 不断有暗芒乍现。 随着白色的光点遮挡住暗芒的黑色。 越来越多扑向小院的暗芒,变成扑向了彼此。 小叁满眼兴奋地窝在小院门前,带卷的尾巴微微摇摆,小肥臀抖出了愉悦的圆润弧度。 它额头凸起的两个鼓包,流苏样式的白毛随着鼓包的涨消,聚拢成隐约可见的梅花图案。 但凡被小叁杵过额头的人,都会出现一朵梅花印记,烙印一样忽闪忽闪令人失去自我,成为小叁的奴。 舔狗一样的奴。 陈明廷就曾经中过小叁的招,粗毛的汉子,躬着身子趴在地上,托起小叁的爪子,舔得那叫一个甘之如饴,就像那爪子是绝世美味一样妙不可言。 被派来击杀陈风亲密之人的这队暗影杀手,一半的人都中了小叁的梅花烙。 暗影杀对暗影杀。 精彩的暗影组织死亡对练。 小叁就像个拉偏架的裁判,要是中了梅花烙的奴处于下风,就索性把对面的杀手也变成奴。 奴多了,数量上占据优势,不是奴的杀手,不断落败。 到处都是突兀出现的暗芒。 空中伴随着越来越多绽放的血花。 这一场暗影杀对暗影杀的精彩对杀,也慢慢接近尾声。 小叁舔着雪白的爪子,清理干净身上的异味,抖了抖肥墩墩的臀儿,一溜烟跑进小院。 它刚要跃进琉璃怀里,想了想,又转身走了出去。 小院外。 十个额间闪烁梅花烙印,轻重伤不等,单膝下跪的暗影杀手,目露狂热地望着小叁。 小叁歪了歪脑袋,竟伸出右爪摸了摸额头上的鼓包,陷入了人类思索的情绪。 杀了?埋了?放了? 好难选择啊……小叁陷入选择困难症,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大毛、二毛的身影出现在它的身后。 “陪……陪……练。”大毛掰着自己的嘴,用手控制嘴巴的张合——不这样的话,说话会很费劲。 “行。”二毛的发音极不标准,好在一个字的发音,没有大毛说得那么艰难。 哦,有人接管了,不用我选了,开熏……小叁愉快地想着,继续挤在琉璃怀里,慢慢眯上了眼睛。 “笨蛋猪,打坏蛋。” 小叁半睡不醒的状态,被琉璃惊得脖毛都竖了起来。 它瞪着小眼睛,看清是琉璃在说梦话,又心安理得地躺下了。 坏蛋就该打屁股……小叁想着想着,眼皮子又渐渐沉了下去。 第177章 憋屈到吐血的范小希 “你怎么知道柳叶坊和望月楼?” 范小希眉头没来由微微一突,眼皮子止不住的上下扯动。 柳叶坊和望月楼是僵族在京都的秘密据点。 当初长盛赌坊覆灭的时候,如果陈风能称魂到赌坊老板权三爷的魂,就会知道,这两处地方就是他们僵族在京都碰头的窝。 可惜,当时身为僵族的权三爷作死,妄想对付误以为陈风赌钱输了没钱赎身,继而去寻他的琉璃,导致琉璃第一次用逆命尺唤醒主意识琉璃,把权三爷的魂都灭了个干净。 要是那时候权三爷的魂儿还在,陈风请他上阴阳册走一圈,了解到更多僵族秘密,也不至于后来去潭州,陷入被范小希带人一路追杀的窘境。 也好在当初没有称到权三爷的魂。 陈风当时的修为,区区百年,实力仅比星杀强那么一点点。 真要让他对上柳叶坊和望月楼,那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时移世易。 如今的陈风,今非昔比,已从被动入局者,变成了布局人。 柳叶坊和望月楼在他的计划中,只不过是需要拔除的两根肉刺罢了。 “我不仅知道柳叶坊和望月楼,还知道僵族隐藏在京都的每一个人。”陈风平静地平视着范小希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道:“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杀了你。”范小希怒喝一声,拍桌而起,却又身形一晃,双掌撑在桌边差点站立不稳。 “你……”范小希眼露骇然,强撑身体,手指陈风,有气无力厉喝道:“你无耻。” “小希。”豆腐脑摊位假老板小叶惊叫一声,指挥尸变的僵尸,从后扑向陈风。 陈风纹丝未动,就像脑后长眼。 他轻搓手指,啵地一声轻响。 轰~! 张牙舞爪扑过来的僵尸,碎成漫天肉糜。 不稳定爆炸符-1。 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就连日杀小叶也被逼得使出暗影杀,暂时隐遁。 不稳定爆炸符-1-1-1…… 陈风以赌神附体作为辅助,不稳定爆炸符的威力不仅变得稳定,还实现了连锁爆破的威力翻倍。 这等爆炸威力不是外放的,而是内敛的。 不同于香油坊爆炸时卷天的外放式浓烟。 不稳定爆炸符像是从外及里的“塌陷”式破坏——声音不响,威力惊人,乃至于尸变的僵尸都被炸成了肉糜。 “让你还贪吃不。”陈风乐呵呵的,完全无视了范小希的愤怒,兴趣盎然道:“自从在潭州大地上被你追杀成狗,我就仔细研究过僵族。” “据说上古时期,哦,也就是扶桑神木同存的那个时代。” “僵的诞生,来源于一朵尸香魔芋的凋零。” “作为天生天养的存在,能免疫天下几乎所有的毒,除了,尸香魔芋的花粉。” “噢,很幸运,我家里有块烂木头,恰巧吞服过这种花粉,有个小家伙呢,撒泡尿都含有这花粉的属性。” 陈风眯着眼,笑意盈盈,指着范小希身前的碗,“你猜得没错,童子尿,很补的哦。” 范小希的脸上,青红未定,呼吸节奏猛然加剧,金色带血丝的眼瞳如蛇芒一样不断变幻。 “放心,死不了,就是全身使不上什么力气罢了。”陈风语气平淡,似乎是刻意要气死范小希。 他拉过范小希吃过的碗勺,自顾自把剩下的豆腐脑舔了个干净。 范小希胸膛急剧起伏,撑在桌上的手掌,狠狠将桌面扣出了深深的划痕。 “同为……同为……”范小希说话带着喘音,全身软绵绵的,强撑不倒,盯着陈风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陈风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作为帝裔血脉,僵族血脉比你还纯,怎么就不中毒呢!” 陈风舌头抿了抿上颚,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双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啊,你说气不气人。” 陈风称魂得奖励,拥有“百毒不侵体”,别说小桑的童子尿,就是拿尸香魔芋的花粉冲茶喝,也没什么大碍。 他只不过故意这么说,就是要报复范小希三番四次的追杀。 气不死你……看着范小希瞪圆金瞳,无能狂怒的样子,陈风的心情很愉悦。 “你看看你,这么生气做什么。”陈风摆了摆手,嘴上这么说,言语上接着刺激范小希,“算算时间,柳叶坊和望月楼的人,应该死绝了,至于雨前巷的杀手,不出意外的话,有部分人,应该会成为某个牛笔轰轰组织的暗卫,谢谢啊,小希希,帮我培养出这么多身手不错的人才。” “要不,你也考虑考虑?毕竟打不过就加入这出不丢人,何况我是天命人嘛,帝裔血脉纯又纯,出身马马虎虎,你这个僵族小妞儿跟我混名正言顺。” “要是我心情好,收你当个暖床妹,那你就赚大发了。” “呸……噗。”范小希吐口水的动静都显得没气力,一口口水,硬是被她吐在唇边,扯出了丝线。 “撒泡尿都比你口水吐的远。”陈风嫌弃地摇头,目露鄙夷的神情,刺激得范小希咬着高高鼓起的腮帮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看,小叶同志跟你一样不死心,逃都逃了,还带着大批暗影杀手回来做什么,事到如今,你用屁股想,也想得到,我以身为饵,在此地织了一张蜘蛛网,就等你们这些虫豸往里撞呢,怎么就不明白呢。” 陈风夸张地张大嘴,做出浮夸的摊手无奈状,道:“你不会以为我下了这么大本钱,就真的以为我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是有编制的公务员啊。”陈风叹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突地亮起的天罡地煞阴阳盘。 随着束缚怨魂的阵法启动,一只充满煞气的四相蛮鬼从中钻了出来,以曹广孝为首的镇魂使从四面八方涌向交叉道。 暗影组织vs镇魂司,继潭州战场后,再度短兵相接。 只不过这一次。 镇魂司既有主场作战优势,还有四相蛮鬼的帮助。 四相蛮鬼高大凶猛,从地里钻出,身高三丈。 它头顶扭曲弯曲角,瞪眼如铜铃,带弯钩的獠牙形成冒着寒光的口器,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光是脚下的黑烟,都已快凝成实质般的黑云。 蛮鬼一脚踏下,黑云荡漾,地板都踩出了灼烧痕迹。 这不是灼烧,是煞气过于浓郁,刺骨冰寒导致地板内部结构被破坏,出现灼烧的错觉。 这是陈风在道人夜袭镇魂司,蛮鬼肆虐北斗科那晚,称魂得到的“十相蛮鬼”炼制秘法。 这个秘法得到得比较早,却一直没有成为陈风的杀手锏。 炼制蛮鬼,需要以魂为材料,普通的魂杯水车薪,如果数量巨大会有违天合。 阴灵级别以上的怨魂,陈风在潭州定城那会,收集到不少。 那么多的阴灵,只炼制出一只四相蛮鬼,可见难度。 一相蛮鬼约莫百年修为,两相蛮鬼约莫两百年修为,而到了三相蛮鬼实力就上了四百年,几何倍增,四相蛮鬼就是八百年修为的实力,如果十相……能战鬼神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那时候想要炼制一只十相蛮鬼需要的怨魂材料,将是海量。 单单这一耗尽阴灵炼制而成的四相蛮鬼,就差点没有炼成,就算炼成,还不怎么听使唤。 要不是陈风顺手牵羊眯了镇魂司专门用来镇压天字房闹煞怨魂的天罡地煞阴阳盘,这四相蛮鬼,他还真不敢随便召出来用。 四相蛮鬼不愧蛮鬼之名。 三丈高的身躯,蛮横无比。 它无视了暗影杀的诡异刁钻角度,照着空气震荡出大片的空气波,一拳破万法,一拳砸一片,有没有枣,都撸一杆子。 暗影杀手被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拳法,压制得很憋屈。 镇魂使准备充分,在四相蛮鬼的配合下,他们针对灵魂的手段,往往能收到奇效。 陈风还手肘杵在桌面上,腕怀架着下巴,跟范小希点评,“你看,全面压制,暗影杀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杀手嘛,致命一击,搞搞暗杀还是可以的,光明正大的持久战,就凸显出劣势来了,后继乏力,啧啧啧,你看小叶,被魂钉钉住了,暗影杀都不能流畅的施展。” “哎呀我去,蛮鬼也不知道收着点力度,这是个星杀,被一拳捶爆成血雾了,啧啧,惨,是真的惨,我都不忍看了。” “要不我再加把火?”陈风不是在询问范小希的意见,而是真的开始下黑手。 啵,响指轻搓。 随着跟镇魂使势均力敌,处于对峙状态的暗影杀手炸成血碎。 不稳定爆炸符-1。 “够……够了。”范小希声嘶力竭的样子,吼得面红耳赤,声音却因为乏力小得可怜。 “够了?”陈风转头望向眼眶腥红的范小希,温柔的目光渐渐转冷。 他语气冷冽道:“四圣山附近密林中追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喊够了?” 砰! 不稳定爆炸符-1。 “定城杀我镇魂司同僚的时候,你怎么不喊够了?” 砰!砰! 不稳定爆炸符-1-1。 “潭州屠百万百姓的时候,你怎么不喊够了?” 砰!砰!砰! 不稳定爆炸符-1-1-1。 陈风盯着范小希,一句一炸,质问的语气,不断冲击着范小希的心理防线。 范小希很憋屈,憋屈到想吐血。 却又无可奈何。 曾几何时,眼前这个小丘臣,还只是不起眼的小虾米。 至少在潭州的时候,范小希从来没有将他视作威胁。 自从追杀开始,陈风花样百出的手段,每一次都能在生死线上逃脱生天,不过也仅此而已,范小希从来没将他视为对手,而是猫捉老鼠的体验乐趣。 直至四圣山密林。 范小希发现老鼠竟然在极短的不可思议的时间里,就学会了僵族体术和暗影杀,不,不单单是学会,是大成,是日杀都没有企及的高度。 甚至于这个老鼠,不仅在僵族血脉秘术——影劫下逃脱升天,还将威力反噬给了范小希。 范小希知道,这个老鼠以恐怖的速度在成长,不加限制,一定会因为跟僵族的恩怨,给族人带来灭顶之灾。 范小希伤势刚好,就迫不及待接了任务潜入京都。 在她眼里,任务反而是其次,杀了陈风排除这个让她感到心慌的老鼠,才是最重要的。 岂料。 陈风的成长,竟再一次超出了范小希的认知。 范小希也不会想到,香油坊爆炸伏击陈风,刺激了他,更是变相给他提供了成千上万的魂。 陈风疯狂称魂一天一夜,实力暴涨,连僵族在京都的点滴,都摸得清清楚楚。 本以为的伏杀,反而成了一场请君入瓮的笑话。 范小希甚至在想,如果当初在潭州定城城外的流民营,自己不因为一颗苹果暂时放过他,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没有如果……范小希心里想着,暴怒的情绪,反而得到纾解。 她缓缓低头,眼睛红肿道:“放过他们。” 范小希态度突然软化,让陈风稍稍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已不知说什么好。 因为印象中誓死不屈,能跟金封尉硬刚的范小希,此时正抬着头,满脸泪痕,惨笑地低声啜泣道:“算我求你,我们僵族嫡系,人不多了,放过他们,我……我任你处置。” “小希,快逃啊。”被压制的日杀小叶,回头朝范小希怒吼一声,拼着最后一口气,扑向了四相蛮鬼。 轰。 小叶自爆了。 轰轰轰。 越来越多的暗影杀手,选择自爆,只为给范小希创造逃生的机会。 “不要……不要……”范小希蕴着泪,下唇咬出鲜血,颤颤巍巍站起来,又摔倒在地。 她一路爬行,冲着自爆的僵族暗影杀手喊道:“不要这样。” 陈风沉默了。 任由范小希娇小的身躯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 陈风心中竟泛起稍纵即逝的苦涩……从后面仔细看,范小希还是个未满十八的花季少女啊。 数名身负重伤的暗影杀手,艰难突围,方向不是朝外,反而朝内。 他们扑到范小希身边,将她护在中间,面向陈风,怒目瞪视。 “你们不是我的终极目标。”陈风起身,弹了弹衣角,面无表情指着地上的范小希道:“她也不是我的终极目标。” 他默默抬头,波澜不惊的脸,渐渐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不是饵,范小希才是,你们整个暗影组织才是我的真饵。” 陈风低头朝木然望来的范小希轻语道:“从你中了尸香魔芋花粉的毒那一刻开始,我就能随手削去你头颅,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不仅没有下杀手,还一直跟你不停闲扯淡,你就没有想想,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范小希似乎是认命了,在暗影杀手的搀扶下,颤巍巍站起来。 “因为……” “你猜!” 第178章 纸扎姑姑 “因为……” “你猜。” 陈风望着开始漫天飞舞的纸钱,嘴角微微翘起,喃喃低语道:“终于把你钓出来了,林塚侯案件背后的纸扎匠。” 半空中,骄阳转冷。 三岔路口的环境瞬间转暗。 一顶压得四相蛮鬼低声怒吼,显出谨慎神态的屋轿,从天缓缓落下。 抬轿的人,是人也不是人,个个眉清目秀,娇姿诱人的豆蔻少女。 侍奉在侧的人,是人也不是人,个个煞气倒卷,走路带阴风的壮汉。 纸人抬杆,壮汉扶轿,阴风阵阵,煞气席卷。 纸钱满天飞,唢呐、锣鼓呜呜啦啦热闹喧嚣,吹得人心里发凉。 队伍前两戴高帽、面无表情的黑白纸扎,丧棒一挥,尽是鬼泣之声。 黑无常、白无常,纸扎无常胜无常。 “啪啪啪……” 陈风轻轻鼓掌,目露奇光,兴趣灼灼道:“好排场,好架势,只是这场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屋轿是棺材,有人要下葬呢。”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话是挖苦。 屋轿内的人,却不以为怒,带着磁性且慵懒腔转冷调的声线传了出来: “同为阴艺六脉,小兄弟可否卖奈何桥个薄面,把……” “你猜……”纸扎姑姑岳少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风以调侃的语气打断。 陈风声音转冷,反而问道:“林塚侯是不是你杀的。” 屋轿内岳少华为之一窒,沉默良久,回道:“纸人杀人,关我纸扎姑姑何事?” 跟我玩周树人关我鲁迅什么事的梗……陈风心里吐槽,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既然你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我想问一句,你是代表奈何桥,还是代表纸扎匠。” “有区别?” 岳少华无所谓的恬淡语气,让陈风瞬间明白一个事实——区别于阴艺六脉取他五脉阴间势力在阳间的行走,纸扎匠,至少眼前屋轿里的这个纸扎匠,跟奈何桥不是从属关系,其身份地位,足以影响奈何桥的决定。 以为捕到一头蛟,没想到是一条龙……陈风反而谨慎起来……阴间大乱,奈何桥明里至少宣布中立,不过以对方想要保全十八狱僵族范小希的举动和她在奈何桥的地位,这个中立,就显得很不中立。 “没区别,在我看来,都是碗里的菜。”陈风内心谨慎,说话反而硬气很。 只不过,还有比他更硬气的家伙,打乱了陈风想要继续试探的步骤。 “屁话真多。” 小桑不耐烦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嘴里叼着根青草,双手扣在脑后,百无聊奈地走了过来。 “解决了?”陈风问了一句,直接被小桑无视了。 陈风搓了搓鬓角,弹了弹指甲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以掩饰尴尬。 “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吃饭,饿了。”小桑哎唷低声叹息一声,拍了拍肚皮,转眼望向屋轿,眼神已渐渐转冷。 小桑“饿了”两个字刚刚落音,一轮弯月以穿越时空的速度从天落下。 刀过无痕,落月无声。 早小桑一步赶来汇合的快刀刘,出手就是杀招。 那刀形落月,无声无息,一道凌厉的线乍闪在屋轿之上,继而一条笔直的前后不知几远的轻烟在屋轿之下弹起粉尘。 快、准、利。 快刀刘以肉眼不可及的刀法斩在屋轿上,落在屋轿下。 一击完成,屋轿纹丝不动。 不是快刀刘的刀不够犀利,不是屋轿没有受到损伤。 是这刀法太快了。 快到屋轿根本来不及反应。 须臾。 损印撕裂之声传来。 屋轿往两旁轰然倒塌,一分为二……连同里面的人。 诡异的是。 一分为二的岳少华,身不沾血,分成两半的左右身,哗啦啦散作一片片像是从年久失修的漆木上脱落的纸皮。 “好刀,好快的刀。”纸皮堆里传来带着磁性,慵懒腔转冷调的声音。 一个带着天然哀怨愁容气质,但又不是那种我见犹怜的楚楚可怜样的绝美风韵少妇,从纸堆里“长”了出来。 看着岳少华的绝美熟女长相,惊艳两个字在陈风脑海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名人名言——好吃不过饺子,好玩…… 嫂子岳少华话音刚落。 一把刀。 一把纸刀。 突兀出现在快刀刘胸口位置不足一寸的地方。 飒飒飒…… 刀光卷成罡罩,刀影斩落下,快刀刘摸着被削去胡唇的小撇胡须,惊魂未定。 “我的刀可快?” “一般般。” 问话的人是岳少华,搭话的人是小桑。 他左眼幽蓝,右眼赤红。 阴阳双火的太极印记,从岳少华脚底窜天而起。 纸屑飞舞,焦糊的味道,笼罩在火势下一分为二的屋轿中,往四面八方扑出数不清的带火纸人。 单挑变成群殴。 带火纸人,就像身穿火甲的士兵,与镇魂司人马战在一起。 此时的四相蛮鬼起到了浇灭火势的作用。 它浑身阴寒的煞气,将冲向镇魂使的燃烧纸人浇灭成焦糊的黑黢黢的纸人。 黑色残破的纸人,并没有失去战斗力,反而变得异常凶猛。 陈风也出手了。 一方黑泽山石,以泰山压顶之势,从天而降。 玲珑秤重若抬山之力,灌进了阴阳双火的太极印记。 岳少华闷哼一声。 翻飞的纸片,龙卷风一样,换了个位置,在不同的方位,凝聚出四个一模一样的岳少华。 快刀落月斩、藤蔓突刺、暗影杀。 几乎在岳少华刚刚凝聚的时候,快刀刘、小桑、陈风就已完成了斩杀。 三个岳少华应声而落,纸片溃散,都不是真身。 擎天击……陈风内心低喝一声,全身九大窍穴全开,九百年修为,在僵族体术的运用下配合擎天击,全力一击背身靠。 山岳之形,崩山之力。 岳少华只觉一座无形大山,以陨星撞地之势威压而来。 “纸扎起舞,奈何桥现。” 岳少华轻喝一声,暗沉的天,变得更加阴沉。 倒卷的云层,开始出现奔走的闷雷。 一座桥。 一座接天及地,似上引苍穹,下接冥府的桥影,从模糊到明暗交加。 一股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苍莽腐朽气息,渐渐浓郁起来。 这气息让陈风感到心惊。 他全力一击的背身靠,在即将接触到岳少华的瞬间,以僵族体术诡异的姿势,调转了方向。 轰隆隆巨响。 背身靠,靠向了大地。 一道陨星冲撞地面,滑出彗星扫把状、越来越窄的坑道尽头,露出了陈风略显狼狈的身躯。 “蝼蚁。”小桑切了一声,将缓冲在陈风身下的藤蔓收回,鄙夷的目光从陈风的位置移到那座影桥上。 “总算有点意思了。”小桑百无聊奈的神情,慢慢凝出了久违的微笑。 陈风看到小桑的微笑,却是心下大骇。 他连珠带炮,语气奇快地吼道:“撤,快撤退,镇魂司的兄弟快撤出战场,再迟就来不及了。” 小桑要发飙了……陈风内心补了一句,深坑中施展暗影杀,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以近似跃迁的速度,出现在和纸人缠斗在一起的镇魂使旁。 他仓促之间,手拽脚踢,把一个个翻在半空手舞足蹈的镇魂使,强行甩离战场。 小桑要发飙了。 这个冷酷的微笑,陈风很熟悉。 曾经在芳草书屋对上送子娘娘化身的时候出现过。 果不其然。 小桑的眉心,一株扶桑小树的印记,慢慢浮现。 他左眼幽蓝,右眼赤红,自眉心开始,全身上下蔓延出数不清的扶桑小树。 他背后虚空,一株神木虚影拔地而起。 虚空神木,演化出扶桑本体,再现当年盛景,漫天金乌,连成无物不焚的火海,单单是那气势,就让人觉得会焚天沸地。 小桑伸手一招,身后虚空神木世界。 一支赤红箭矢似穿透了虚空,踏破了千古,穿越了时间,出现在小桑手中。 他捏起箭矢,虚搭张弓。 四周的空气为之一窒,无尽的天地元力,就像龙卷吸水一样被卷向小桑手中。 小桑拉弓之力,抽空了一切。 一张被拉成满月的狰狞火弓虚空浮现。 “去。” 小桑轻哚一声,桥影如水中花,井中月,破碎得无声无息。 一切如梦幻泡影,支离破碎。 湮灭之力。 古神射日箭,再度显出无敌之威。 本来雷鸣滚滚的天气,在一声如凉水浇火炭的呿呿声中,转暗的天空,又复阳转晴。 此时此刻。 京都之内。 无数人才生出看到两个太阳的错觉。 一个静挂高空。 一个拖着一闪而逝的火尾。 第二个拖着火尾的太阳,短暂停留,只留下一道瞳孔中来不及看实的残影。 那已经消失的残影,还带着动态的余韵,停留在众人的脑海中,久久未曾消散。 交叉道处。 一片狼藉。 陈风头大如牛。 本来的算计是以自己为饵,引来范小希,再将范小希逼入绝境,引出幕后之人纸扎匠,然后以自己和快刀刘为主,小桑为辅,活捉纸扎匠。 哪知,岳少华不是普通的纸扎匠,竟能引动奈何桥在阳间显威。 能引起小桑感兴趣的东西不多。 但这奈何桥,肯定是其中之一。 结果,就导致小桑技痒,暴走了。 这一次。 不像芳草书屋那次。 有隔绝时空的手段提前布置,不是没有,而是陈风也没料到,岳少华上来不讲武德,直接上大招,根本来不及布置。 陈风看着满目疮痍的四周环境。 有些自闭地陷入沉默。 范小希不见了,岳少华也不见了,还剩下六个失去战力的暗影僵族杀手。 应该是在小桑射桥的时候,施展了什么秘法手段,逃离了现场。 这些还是次要的。 主要的是,经此一战。 小桑怕是暴露在京都三头巨头的眼中了。 有点头大啊……陈风再一次想到,却是转念一想,三巨头,你们可长点心,别去招惹小桑,否则……哎!恐怕我会提前上四圣山种田。 盯上小桑的不是三巨头。 而是镇魂司内的存在。 小桑似有所感,耳朵里,出现了某个若有若无的声音。 “有点意思。”小桑再度翘起了嘴角,冷酷的表情再度出现。 小桑这表情看得陈风心惊肉跳,忙暗影杀闪到小桑身旁,抱住他抬起的右脚,道:“小爷,你是我大爷,咱回了好不好。” 小桑冷酷的表情,不着痕迹抽了抽,竟有一丝狡黠的眼光在他眼中闪过。 他拍了拍陈风的头,以居高临下小大人的语气说道:“安了,我去跟个小朋友聊两句,不打架。” 小朋友? 陈风上下打量着小桑,内心刚泛起古怪的情绪,就惊觉手中一空——小桑原地消失。 陈风保持着抱腿的姿势,愣在原地,久久不见动弹。 好半响。 他抿着唇闭上嘴,看向那六个暂时失去战力的暗影僵族杀手,不知不觉中,陈风的眼神中亮起了钱的符号——丢给小叁施展梅花奴印,天机阁又多了六个暗卫。 既然小桑要跟小朋友聊天,那随他去……陈风想着……忧郁小王子的信誉还是挺好的,他说不打架就应该不会打架……。 …… 小桑的身影出现在镇魂司北斗科内。 他的出现,就连金封尉都无从察觉。 小桑刻意放慢脚步,审视着四周的一切,忧郁的小脸拧出了不太开心的模样。 我们家蝼蚁就在这么多阴尘的环境下当值……小桑内心评估着,歪着脑袋想了想,从指尖凝出一滴翠绿的溶液溅落在地上。 如清洁剂点滴在油层上,北斗科常年不散的废墟阴尘,也就是能让普通称魂师诡异死亡的灰霾,四散退去。 小桑无意之间的举动,至少能让北斗科的称魂师们不会死于无缘无故的诡异。 镇魂司微微一震,发出了无人察觉的闷哼。 “舒服,呵呵。”小桑弹了弹手指,两滴翠绿再次弹了出去,“省着点用,治不了你的旧疾,但能让你好过些。” 做完这一切。 小桑背着手,表情轻松,就像微服私访的大boss一样,踱步来到了那口陈风称魂后要引魂进去的魂井。 魂井旁。 六条颜色的大舌头,不复软趴趴无精打采的耷拉样,挺得笔直,像六条插在地上的标枪。 “行啦,别逞能了,我能看不出来?”小桑切了一声,摇头嘀咕一句,“强弩之末。” 六条大舌头闻言泄气一般,软趴趴耷拉了下去,互相绞在一起,铺成一道通往魂井的软梯。 小桑拾阶而上,就这么背着小手,走进了魂井。 六条大舌头随之跃入魂井。 那魂井。 头一次。 至少从镇魂司成立以来。 头一次。 慎之又慎地关闭了一刻钟。 扶桑灵韵赐珠,六道轮回闭井。 两者不知交谈了什么。 反正小桑回到小院后,眼中多了些神采。 忧郁的眼神开始明亮起来。 小桑见过“小朋友”后。 得知一些事,想起来一些事,推测出一些事。 好像人生又有了追求。 用小桑的话来说,就是: 有点……意思。 第179章 内讧 忘乡台。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摆放着一张破旧织布机的那间房。 纸花翻飞,两团在纸花中不断膨胀的纸团爆破开来。 岳少华和范小希的身影半空出现,跌落在地。 噗…… 岳少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半个织布机。 “你到底惹了个什么样的存在。”岳少华擦着嘴角的血渍,埋怨着萎靡不振的范小希,说道: “那一箭伤了我的根基,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先在忘乡台安心待着,这处产业,没贵人默许,单凭曾书友和陈风的身份,想搜查,那是痴心妄想。” 范小希还未从失利中惊醒过来,短暂的失神后,听到岳少华的声音,她茫然应道:“谢谢姑姑。” 岳少华看着范小希失落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原地纸叶翻飞,岳少华消失不见,独留陷入深深自责的范小希。 她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前两日陈风和大理寺还在外围的外围调查,今日怎么就摸到了核心。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查到僵族在京都的隐秘联络点,让范小希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内部出现了叛徒。 对,绝对是出现了叛徒……范小希无神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却又渐渐沉了下去……如果伏击不成反被伏,是叛徒因素,那从结果来看,陈风更大的目标针对的是姑姑,他又是怎么知道姑姑的存在?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范小希自我推测……林塚侯的死,寇豆的自燃都说明纸扎匠牵扯其中。 但是,就算陈风知道纸扎匠牵涉其中,埋了个瓮中瓮,也不至于预见性地用那个面相看上去很忧郁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是谁? 那惊艳一箭,是击碎范小希心理防线的一箭,范小希觉得如果面对那一箭的人是自己,自己很难活下来。 实力远超自己的他,外加一个快刀刘,再加上陈风和镇魂司的人马,这等规模绝对不是埋伏自己的……关于这点实力对比,范小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因为他从小桑那古神射日箭中,看到了远超认知的东西。 那个小男孩到底是谁……范小希的内心泛起苦涩……当初在四圣山密林使用影劫,陈风怀里就蹦出一个自称是朕的小不点反噬了自己,这一次,又见识了另外一个小不点。 范小希对陈风的认知,从无视到自以为是完全了解又到陷入迷茫,时间之短,短到范小希以为陈风是能随意修改规则的存在。 但凡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或者东西,都充满不可思议的诡异,就连他本人,也是诡异到不可思议。 陈风的成长速度太恐怖了……范小希头一次升起乏力的念头……哪怕她看穿了陈风的修为,这才是她最为直观的恐怖念头来源——与四圣山密林相比,七百年不到八百年修为的陈风,在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内,修为突破九百年。 如果当初的决定不是追杀,而是拉拢……范小希没来由叹了口气,暗道:迟了啊,把他得罪透了,天命人不愧是天命所归之人,不信有气运加持都不行。 范小希重重叹了口气。 又被另外一声重重的叹息惊醒。 “听说隐在京都的暗影杀手,全军覆灭了啊。”蛊雕王不知何时出现在范小希身后。 他橘黄色的眼珠跳跃出流动的竖瞳,羽鳞般的脖颈纹水波一样荡漾,抬头裂嘴轻笑的时候,细密的锯齿轻轻磕出了响动。 看着心情不错,明显带着挖苦神情的蛊雕王,范小希嘴角轻瞥,扯出不屑的弧度,内心却是渐起波澜——自己的警觉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蛊雕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陈风下的毒还有影响? 范小希修为悄悄运转,果然发现运行不畅,一身实力十不存一。 “哎,如果不是你私心作祟,杀了香油坊的妖族勇士,我的勇士也是可以借给你报仇的。”蛊雕王打量着范小希,看着默不作声的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 他捏住范小希的下巴,啧啧有声道:“我果然没猜错,你受了重伤,蹦跶不起来了。” 面对侮辱性的动作,范小希不怒反笑,既不挣脱也不反对,就这么目光平淡地盯着蛊雕王。 范小希算是明白了,蛊雕王想要报复潭州局,想要报复香油坊事件,在得知自己实力下降,岳少华闭关不出的情况下,蛊雕王压制的怒火,彻底释放。 与其卑躬屈膝屈辱而活,范小希选择有尊严的死。 “所以呢,你是要撕毁我们之间的协议?”范小希平淡的眼神,不屑的语气,宁死不屈的态度,让蛊雕王大为恼火。 他愤怒地咬牙,盯着范小希的眼,说道:“不,不是我们之间的协议,是你我之间的协议,没了你,我相信妖族和僵族的合作会更加顺畅。” “哦。”范小希哼鼻嗤笑,懒得跟蛊雕王废话,索性闭上了眼。 范小希默不作声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蛊雕王也不废话,决定给范小希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手掌成刀,狠狠插进范小希心口。 “下辈子,记得别跟我妖族作对。”蛊雕王伏在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的范小希耳边,似笑非笑地耳语道: “告诉你一个秘密,是我授意手下人将柳叶坊和望月楼藏有僵族的信息,卖给天机阁的,曾书友出了大价钱买了这个消息,我从中狠狠赚了一笔,谢谢啊,小希妹妹。” 本已闭目等死的范小希,猛地睁开双眼,金瞳带血丝的眼眸,恨不得吃了蛊雕王。 看着范小希无能狂怒的样子,蛊雕王的心情无比畅快。 他手掌插在范小希心口位置,慢慢将她半举在空中,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蛊雕王将范小希的身体,悬在窗外,呵呵乐道:“可不能让你死在这里,免得那个纸扎婆娘起疑心。” 蛊雕王手掌在范小希体内猛地攥紧,一股捣碎心脏的水劲搅乱了范小希的生机。 范小希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血箭,擦着蛊雕王的脸颊,击穿了他身后不远处的衣柜。 蛊雕王侧着头,心有余悸地回望一眼融化出不断扩散腐蚀斑的衣柜,猫捉老鼠的眼神转成冷冽的寒意。 “临死还想拉我垫背?”蛊雕王咬着牙音,浑身轻震,范小希胸口带洞的身体,浮萍一样脱离忘乡台,飞成了一只断线的风筝。 蛊雕王舔着手掌上的血,轻轻掩上了窗,周身水波荡漾,细细清理着屋内的痕迹,就连那难以复原的衣柜,都被他补成了原本的样子。 …… “安王府的下人曾经将柳叶坊和望月楼藏有僵族的信息卖给天机阁?” 陈风握着手里的情报,心中泛起了古怪的念头。 香油坊原本是妖族在京都的隐藏地。 从死在爆炸中百姓庞大的生平轨迹汇总。 陈风得知这群妖族的接头人就是安王府管家熊坤。 以熊坤被曾书友抓进大理寺大牢和安王府下人卖僵族信息给天机阁的时间节点推算。 安王府内,必定藏有妖族的重要人物。 陈风推测,出卖僵族这个行为,说明对方内部不团结。 其次,妖族的唤醒计划,建立在侵蚀大顺官场的前提下,譬如像林小牧那样做到斩妖殿小旗的官员。 再结合熊坤与香油坊妖族接头和出卖僵族的信息从安王府传出来判断。 还有在四圣山做掉蛊雕领主,嫖他的生平得知的信息。 陈风明白了在京都准备搞事情的蛊雕王,就躲在安王府。 安王不会也是鲲鹏遗蜕精华孕育在人类女子中成长,然后被送子娘娘化身以七情业火劫唤醒的妖族棋子……陈风不禁为自己的推测感到心惊……假设这个推测成立,那么安王的生母魏皇后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魏皇后的亲哥哥魏相,有没有牵涉其中?他们,是不是唤醒计划的一环? 陈风越想越心惊,如果安王、魏皇后、魏相真的是妖族棋子,那京都的局势细思极恐。 陈风甚至于可以联想出这样的剧情——安王一脉勾结妖族、背尸人背后的十八狱、验尸官背后的还魂崖、纸扎匠背后的奈何桥,准备在永兴帝大寿的当日,以轻油爆炸送他上西天,然后唤醒环节的官员连同魏皇后、魏相一系的官员,扶持安王继位…… 安王一脉要谋逆……陈风推出了部分事实。 “你也配,呸。”陈风轻声嘀咕,对安王早就嗤之以鼻。 如果说有谁在陈风心里预定了阴阳册上的位置,那么一定有安王的一席之地。 关于这个安王的事迹。 第一次出现在阴阳册上,是他为父试姬后,将容氏献给永兴帝,又不甘寂寞,皇宫内与之偷情,导致容贵妃怀上隔代龙种,继而后续引出皇室大瓜,容贵妃的表哥范大力铁线兽肆虐皇宫报仇,被快刀刘连人带怀中孩子劈成两瓣。 安王知道后,还暗呼女人和孩子死得好,死了就没人知道丑事了。 后面连续好几次都出现在阴阳册上,安王是长盛赌坊最大的后台,剑炉的龌龊,他是直接参与者,也是人牙子买卖的既得利益者。 才五岁左右的杨家细妹,被他虐待而死。 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妄想称帝? 问问你阴阳册爷爷答不答应。 看来林塚侯的死,多半是因为知道了安王谋逆的事,导致被灭的口。 所谓的建材腐败,只是流于表象。 纸人杀人案、纸人自燃案、香油坊爆炸案、僵族伏击案,其实都可以合并为安王谋逆案。 量对不上,消失在香油坊的轻油,是其中重要的环节。 查清轻油的去向,就能知道安王一脉的计划。 陈风写下纸条,授意天机阁重点监测安王府和追查轻油的去向。 陈风相信,轻油去向问题,只是时间问题——香油坊附近枉死百姓生平轨迹的汇总信息,之前侧重在僵族,既然范小希的事,暂时解决了,那从海量信息中筛出“香油”去向,也没有问题。 毕竟这种信息,本就存在于海量的信息中,只是来不及汇总罢了。 看来有必要让天机阁卖给曾书友的情报中,隐晦地引出安王要谋反的事……陈风的官方身份不适合推进这件事,身为大理寺少卿的曾书友是最佳人选,何况他已将工部员外郎何英全、城门守正黄大彪、安王府管家熊坤都抓捕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曾书友都已经牵扯进这漩涡中来。 陈风要做的就是不断让天机阁卖情报给他,为他提供“上帝视角”。 这种隐在幕后卖情报的感觉,陈风觉得才是最符合自己人设的设定——阴阳册嫖生平的便利,实在太适合了,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陈风把这归结于范小希的刺激,如果不是她老想着要置自己于死地,也没有天机阁的迅速成长。 香油坊的爆炸,是京都数月乃至数年情报信息的来源。 暗影杀手折戟小院,被小叁梅花烙印变成奴,成为暗卫。 天机阁明里暗里的资源来源,都跟范小希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陈风突然就不恨范小希了——这么大的投喂术,可以多来几次。 好人啊,也不知道在小桑古神射日箭下,是死是活……陈风想着想着,嘴角下意识翘了起来。 “猪,是不是有人敲门呀。” 琉璃的声音在院坝遥遥传来,陈风从椅子上一骨碌爬起来,房门还没打开,就应道:“我来开,你歇着。” “你可以选择不开。”蹲在枣树上漠然回首的小桑,冷不丁来了一句,又恢复事不关己的无聊模样。 陈风,“……” 小桑什么意思?好像知道门外是谁,以他恬淡的性格,能被他这么来上一句的人,那在他心中肯定不讨好,谁呢? 多个人名在陈风心中泛起又被自我否定掉,陈风实在想不出有谁在小桑心里特别不讨好——反正在他心中,谁都不讨好。 “谁啊,没吃饭吗,敲门跟扣痒痒似的。”陈风嘟囔一句,双手将门拉开,还没怎么看清,一具血糊拉碴的人就扑倒过来。 “什么鬼东西。”陈风条件反射往旁并脚,侧身躲了过去。 噗通一声闷响,来人埋首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这人看血糊糊的背影怎么有点眼熟……陈风嘶了一下,正准备去翻。 琉璃先他一步叫道:“愣着做什么,救人呀。” 她话虽这么说,人已经蹲下把地上的血人翻了过来。 “范小希?”陈风张大嘴,满脸疑惑,回首抬头朝小桑望去,“你早知道是她了?” “嗯。”小桑看也不看,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你一箭把她心脏射碎了?” “没。” “那是谁干的?” “关我屁事。” “你不是扶桑灵韵吗,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关你屁事。” 陈风,“……” 他看着气若游丝,心口位置捣成血泥的范小希,默默召出了玲珑秤——很好,投喂人送上门,终极投喂术,请她上阴阳册走一遭,奖励生平都嫖了,所有的事就明了了。 第180章 姐姐,我要吃面 “你干什么?”琉璃攥住陈风的手腕,眼神中带着疑惑。 “干她。”陈风指了指气若游丝躺地上的范小希。 琉璃扑闪着卡姿兰大眼睛,眨巴眨巴眼鼻音浓重道:“嗯?” “嗯!”陈风抿起上唇狠狠点了下头,再次补充道:“干死她。” “流氓。”琉璃惊叫一声,一把推开陈风,抱起地上的范小希,转身进了屋。 “哪里流氓了?”陈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才跺脚醒悟,朝琉璃的背影解释道:“此干非彼干,我没想着凸尸,我是真的想干死她啊。” “凸尸贼。”小桑的嗓音带着压抑的莫名喜感,嘲弄陈风的同时,还不忘不咸不淡地鄙夷一句,“蝼蚁。” “你又想干什么?”面对二毛扭捏地蹭着脚步,一步一顿朝自己望来,陈风额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边去,你家主人不凸尸。” 二毛的神情,明显轻松不少。 蹲在扶桑残木上,身体绷得很紧、不知该不该过去的大毛,也明显松了口气。 大毛、二毛同时想到:还好还好,逃过一劫,当个尸傀真难,还要满足主人的特殊癖好。 小叁竖起精致的雪白耳包,圆润的肥臀抖出了电臀的弧度。 它龇出贴着下唇的小虎牙,朝陈风挤出了一丝僵硬的微笑。 陈风看着小叁也随波逐流误会自己,气得差点吐血。 “我警告你啊,你别跟着来劲,要不然把你召回去。”陈风颤抖着手指,点着举起小爪子捂脸的小叁,手指还没完全伸直,就被琉璃催促的声音打断。 “快来看呀,这小姑娘的五脏六腑竟然能随意移位的。” 大成的僵族体术有什么好奇怪的……陈风反而对范小希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感兴趣。 难道自己是金刚蝉,范小希是螳螂,还有在后的黄雀……京都三巨头又暗中出手了? 胡思乱想的陈风随后进屋,琉璃正剪开范小希的血衣,捣鼓瓶瓶罐罐找药。 “我来。”陈风说着话,慢慢施展枯木逢春术。 既然琉璃要执意救人,或许说明范小希命不该绝,范小希能在尚存一息的情况下,提着最后一口气,找到小院,说明她心中有执念,这口执念已经远远超越了所谓的仇恨。 基于芦苇镇乡亲和自身帝裔血脉的缘故,陈风其实对僵族并不排斥,至少没有世俗之人认知的那种排斥。 而范小希,萝莉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你说是。 至于追杀陈风,要不是她给的压力,陈风的实力哪能蹭蹭蹭往上冒,更别提获得僵族体术和暗影杀,还有十六个眼下已转到天机阁成为暗卫的原暗影杀手。 至于颠不颠覆大顺朝,是不是要宰了皇帝老儿,陈风觉得好像跟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皇权这东西,在陈风的潜意识中,属于落后的封建玩意,有没有,只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都行。 反正陈风想得很透彻,范小希在自己这里是作好的身份。 是请她上阴阳册走一遭竭泽而渔做个一锤子买卖,还是来个细水长流的养成系投喂术大师? 很显然,陈风选择了后者。 范小希的身体在枯木逢春术下慢慢复苏,至少外表的伤,在肉眼可见的愈合。 陈风审视着范小希的身体,发现她的伤,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陈风的功劳,有尸香魔芋花粉效果的小桑童子尿,相当于软骨散的作用。 第二部分是射日神箭下波及的余韵,一股蛮横的道意在她体内胡乱游走。 第三部分就是她胸口位置近乎前后洞穿的血窟窿。 要是普通人,心脏被捏碎了,早死得透透的。 幸在范小希僵族体术大成,在“软骨散”和“道意”的压制下,虽然不能完全发挥实力,但脏器移个位还是能勉强做到的。 就是因为范小希将心脏和半边肺做了调换,才使得她逃过了致命一击。 比对着伤口,范小希被人正面掏心捏爆的画面在陈风脑海中浮现出来。 范小希被自己人背刺了……陈风很快得出结论……难怪范小希抱着送死的心态也要找到我这个“敌人”这里来,她已经对自己人失去了信任。 看来我的人品连范小希这样的对手都认可……陈风自恋地想着,推测背刺范小希的应该不是那个纸扎姑姑,否则她也不会将范小希救走,有资格接触她们核心身份的人选不外乎那么几个,蛊雕王的嫌疑最大。 陈风推测出真相的依据就是香油坊被暗影杀手当油饼榨的妖族潜伏者,蛊雕王趁范小希病要她命的报复行为,合情合理。 既然是这样,那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收买”范小希对付妖族,就成了陈风备选的方案之一。 “小桑,保留尸香魔芋花粉的功效,拔除她体内的余韵道意,范小希这一步棋,我们可以好好用用。” “棋?什么棋?她叫范小希呀,你们认识?”琉璃用温水擦拭着范小希身上的血污,抬头朝陈风问来。 陈风点了点头,把和范小希的恩恩怨怨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琉璃把染血的布丢在水盆中,脸色沉了下来,“她三番四次要置你于死地,那我们不救她了,拖出去丢了。” “别呀,她可是个聚宝盆,我得到僵族体术和暗影杀就是托她的福,咱们天机阁被小叁奴化的十六个暗卫,就是她手下,不过现在是我们的了,再挖掘挖掘,估计还能发。” 听到陈风的解释,琉璃财迷的眼睛慢慢闪出了钱的符号,看范小希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琉璃嘀咕道:“既然是自家的,那要维护好。” 她扯开嗓门往外喊道:“小桑,小桑,没听到陈风说话吗,叫你拔除什么来着?” “射日神箭余韵道意。”陈风从旁轻轻提醒。 “哦,箭意。”琉璃自我领悟,言简意赅。 “来了。”被陈风久喊不应的小桑,琉璃话音刚落,就脆生生答了一句。 一根翠绿的带叶藤蔓钻进了范小希的身体。 咕呦咕呦抽取液体一样的动静,藤蔓变得更加清脆,连带比陈风枯木逢春术更加纯粹的治疗术也叠加了上去。 范小希的身体,以更加快速的速度恢复。 肉眼可见的生机,从她的身体里流溢出来。 范小希身体的物理机制恢复如初,脸色从血色全无的惨白,开始有了暗红转红润的迹象。 范小希的眼睫毛颤了颤,紧闭的眼皮下有了眼珠轮动的痕迹,她要苏醒了。 “你先出去,我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琉璃抵着陈风的后背,将他推了出去。 其实我可以代劳的……陈风内心嘀咕一句,转身眼巴巴地看着琉璃掩上了房门。 “她体内有妖气残留。”小桑缩回从身体里蔓延的藤蔓,道:“如你所愿,拔除了毁灭生机的能量,尸香魔芋的影响还在。” 小桑撅了撅嘴,难得露出打趣的神情,“怎么滴,你还真想把她收了当压寨夫人?” 小桑压寨夫人这个词用得好,四圣山山大王陈风的确需要个暖床妹。 “我是哪号人?”陈风满脸不屑,握着响指道:“你把我想得过于肤浅。” 小桑露出“你就是哪号人”的嫌弃眼神,道:“那干脆点,让它把范小希变成听话的奴。” 正绕圈咬自己尾巴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叁,闻言茫然抬头,很合时宜地抬起了自己的小爪子,示意:小桑说得没错。 “不一样,一个有自我的范小希,比应声虫的作用要大得多,她可不是普通的僵族,她的态度能影响到十八狱的决定,我可不想被某个阴间大势力视为死敌,否则余生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呵呵。”小桑无所谓的态度,不知道他是在呵陈风的胆小,还是在呵他口中所谓的阴间大势力。 他似是意有所指,言意不详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有些人的麻烦,生来注定。” “小屁孩,装深沉。”面对小桑,陈风反正是不虚的,该怼就怼——大不了使用无敌术……召唤琉璃。 “蝼蚁,找不痛快?”小桑眯起小眼神,身上波动出危险的气息。 “琉璃。”陈风盯着小桑后退两步,咆哮式的声音让小桑身上的气息为之一窒,“要我帮忙吗。” 小桑扯了扯嘴角,不屑地切了一声,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让陈风梗着脖子哼道:“男人之间的战斗,怎么会把女人牵扯进来,来,我保证不叫琉璃帮忙。” “哦,那你先把手从门环上放下。” “你不懂,我这是怕风大吹开了门,对伤者不利。” “你确定不是为了方便能随时冲到琉璃身后?” “谁冲谁是小狗。”陈风嘴上硬气得很,心里两声“汪汪”叫得倍儿响。 “你觉得你很幽默?”小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嘀咕一句“无聊”,纵身躺到了枣树上。 “有本事别走啊。”陈风话音刚落,哒哒两声,两颗还没熟的青枣,一颗擦着他头皮,一颗擦着他裤裆,噗噗两声完好无损地镶在门板上。 “枣快熟了啊。”陈风尴尬讪笑一声,下身凉飕飕的。 他摸着头顶被劲风斩去的几条发丝,输人不输阵,硬气道:“小桑,你作为扶桑灵韵,天天待枣树上,要是结的枣子跟普通枣子一样,那真是白瞎了你这牛笔身份。” “放心,没你份。”小桑懒洋洋的声音从树缝中传来,“你敢偷吃,我打断你腿……第三条。” “第三条。”陈风撇着嘴,挤眉弄眼嘀咕学小桑说话。 陈风话音刚落,嘭地一声,房门从内被人一脚踹开。 “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捏碎她喉咙。” 范小希一脸严肃,架着琉璃脖子,掐着她喉咙,裙摆拖地走了出来。 她穿着琉璃的衣裙,大好几号的尺码套在她身上,极不合身。 范小希跟个唱戏的一样,小小的身躯罩在宽大的衣裙中,连掐着琉璃脖子的动作,都像是踮着脚伸长手臂,吊在她肩膀上才抓住使力点。 小桑眯着眼在枣树上打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蹲坐在扶桑残木上双手掰着上下颚练习发音的大毛,保持手掰脑袋的动作咔咔咔来了个九十度转向,又咔咔咔掰了回来,继续练习发音: “丝乌哇……sua……尸乌啊……shua……傻。” 二毛龙牙咬裁花枝,弯腰捡起一片绿叶,放鼻尖嗅了嗅,转身朝“挟持人质事件”的方向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僵硬地咧嘴,呵呵傻乐,“花花,花花……” 小叁抖动着肥墩墩的臀儿,鼓包上雪白的绒毛凝起了浅浅的梅花印。 它带卷的小尾巴,左摇右摆,索性四肢伏地,下巴磕在平伸的前爪上,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范小希,怎么看都是一副:请继续你的表演的欣赏神情。 陈风双手一摊,跟琉璃交换了一下眼神,干脆转身进了厨房。 范小希,“……” 直接风中凌乱。 “都不要轻举妄动。”范小希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脸蛋要多烫有多烫。 她很无语。 这一院子的人都什么跟什么?姑奶奶在挟持小院的女主人,你们给点该有的反应好不好?一个个的都没把这出戏当做一回事,到底算怎么回事? 难道我手里这个漂亮的银发美女,在小院的地位卑微到可有可无吗……真可怜,范小希不禁对琉璃充满了同情。 “你肚子饿不饿啊,我下碗面给你吃?”琉璃笑盈盈的,眨着人畜无害的眼,眼神中露出的是平静的柔情。 范小希被打败得很彻底。 她泄气地放下看似很大力,实际没怎么用力的手,颓废地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将头埋了进去。 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个院子里的人,实力都不俗,早就看出来自己挟持人质,根本没有流露出一丝杀意,自己自导自演想要寻点筹码的戏份,在他们眼里看来,就跟看跳梁小丑一样,也是,自己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死乞白赖找上门,现在又想找点面子回来的行为,怎么看,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啊,哎,丢人丢大了。 “少加蒜末,多搁葱花。” “什么?”琉璃甩了甩银丝,停在厨房门口,回头望去。 范小希慢悠悠抬头,萝莉脸上渐渐绽放出开心的表情: “姐姐,我要吃面。” 第181章 魏相的算计 “陈兄,事态严重了。”曾书友屏退左右,拉住嘴里还叼着肉包来上值的陈风。 陈风被噎得一愣一愣的,咚咚咚捶着胸口,喘气道:“遇事不要慌,先吃个包子压压惊。” 曾书友一把推开陈风递过来的肉包,把一封分析情报拍进他怀里,急得原地以手捶掌直转圈。 陈风慢条斯理展开手中的情报,只一眼,就不用看了……看什么看,关于安王勾结妖族密谋造反的分析,还是出自自己之手,授意天机阁卖给曾书友的。 他拿眼睛在情报上扫来扫去,嘴里还发出“啧”“嘶”“嚯”装模作样的声音。 “原来一切证据都指向安王谋逆啊。”陈风大惊小怪还带着后怕的样子,就跟刚知道这事情受到冲击,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小点声。”曾书友从陈风手里扯来情报,慎之又慎地折了好几层,藏进了贴身衣物中。 “头疼。”曾书友揉着太阳穴的位置,说道:“自古以来,皇子谋逆,不管是与不是,都伴随着腥风血雨,何况这上面言之凿凿,有名有姓,有理有据,配合我得到的口供,很难相信不是真的。” “安王府管家熊坤招了?” “那倒没有,这家伙嘴硬得很,是工部员外郎何英全咬出了好几个官员,我稍微分析了一下,都跟烟花楼的建造有利益瓜葛。” “你看看这批官员的名字有没有何英全咬出来的官员。”陈风将一张写满衙门、官职、名字的名单递给揉太阳穴的曾书友。 “这是?”曾书友接过名单一看,眼中露出疑惑,“京都之中,从七品到三品的官员都有,各个职能部门几乎都囊括了,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联系。” “如果我说,你把这份名单拿去撕开熊坤的心理防线,他即刻崩溃,你试不试?” “如果我说,这些都是妖族倾数十年之力,以某种秘术孕育在人类中的妖族棋子,你信不信?” “如果我说,这些多半是安王一系的官员,你敢不敢查?” 陈风的话,一个比一个劲爆。 曾书友捏着名单,看着上面有几个是何英全咬出的名字,额头肉眼可见起了一层细汗。 他颤抖着双手,声音带着颤音,眼露不可思议,“这份名单,你是怎么得到的。” “用一碗面,跟个小萝……小丫头换的。”陈风觉得自己轻松的语气吓到曾书友了,补充道:“我也觉得很扯,但事实就是这样。” 事实的确是这样,范小希被蛊雕王背刺,报复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妖族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谋划毁于一旦。 至于这份名单,在忘乡台的时候,岳少华曾说过实施唤醒计划,为京都官场清场,蛊雕王递过去一份名单,言明是安王一系的官员,不要到时候错杀自己人。 范小希为了一碗面,转手就把这份名单卖给了陈风。 名单当然远超一碗面的价值,只是范小希已经不在乎了,比起陈风下套毁了僵族在京都的据点,她更恨蛊雕王的背刺。 什么计划不计划,什么大业不大业,什么大局不大局,范小希统统不在乎,借刀杀人痛宰蛊雕王,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说,你可以光明正大打败女人,但千万不要背叛女人,否则后果相当严重。 “事情太大了,波及范围之广,京都大量的大小官员都牵扯其中,再加上各种连带,少说十分之一的人,会卷进这场漩涡中。” 曾书友的细汗,开始下意识沁出滚珠,永兴帝大寿将至,稳字当头是大势所趋,如果这时候把这份名单抛出去,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在京都炸响,不管安王造反这事是真是假,都是当着永兴帝的面给他狠狠来了一击耳光。 曾书友压力山大,脸上阴晴未定,后背凉透,捏着名单的手指关节都起了泛白的颜色,可见他内心,正在翻江倒海,承受莫大的压力。 陈风亦陷入沉默,情报分析和名单已经给出去了,曾书友怎么做,就看他自己怎么想。 当个鸵鸟,埋首沙地,不闻不问,不失为明哲保身的好选择。 或者将陈风就地绑了,卖给安王,换一场泼天的富贵,也不失是个好法子。 最不济,当个甩手掌柜,撂挑子不管,拖到安王自己跳出来,再看形式往哪边下注,也不亏。 还好,曾书友没有让陈风等太久。 曾书友冷汗津津的,脸色苍白,狠狠咬牙说道:“国之根本,岂容外族放肆,拼了,大不了这官不做了。” “光有名单还不够,需要熊坤的供词,有了安王府管家的供词,我才有底气直接进宫面圣。”曾书友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当他下定决心后,慌乱走动的脚步慢慢变得沉稳,他抬头抓住陈风的手臂,道:“帮我,我要提审熊坤。” 感受到手臂传来攥起的强劲手劲,陈风心里笑了:这看似烂透了的大顺朝,还是有像书友大人一样,满腔热血的好官,每个时代,都不缺为国打补丁的年轻人。 接下来提审熊坤,让曾书友见识到了陈风的神奇。 也正因为忌惮熊坤的身份,大理寺一直没有严刑逼供,导致熊坤竟敢于挖苦大理寺提审人员在浪费朝廷的税银。 大理寺新提拔的狱臣,气得差点拔刀。 反正在曾书友眼里,陈风就像有魔力一样,任何人、任何事到他手里,都变得很轻松。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见识到了熊坤自恃身份,从态度嚣张,到突然萎靡,再到如提线木偶一般,问什么答什么的转变。 甚至于,连他跟安王小妾厮混的事,都被他倒豆子一样,细说个没完没了。 在陈风强大的梦入神机神技加持下,曾书友从熊坤嘴里得到了想知道的一切,也包括安王天怒人怨的私生活。 曾书友双管齐下,又委托陈风提审工部侍郎何英全。 看着两份口供,曾书友不仅感慨陈风的神仙手段,被以为心神失守,已被大理寺审案人员攻破防线的何英全,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秘密没有招,原来他是装的。 而陈风的关注点,在另外一头。 熊坤和何英全都提到了一个叫忘乡台的地方。 那里的奢华程度,堪比长盛赌坊加常翠楼加醉心坊,堪称男人的梦幻天堂。 但凡受到邀请,有资格进去的人,所有消费,都是的。 光是这一点,就让陈风开始好奇,这么一个神秘的,不在京都流传的地方,每日的经营成本不菲,只进行邀请制,且消费,那它是如何运转的? 资源会所?官商勾结的红楼?白手套们洗手的地方? 那这个忘乡台,又是谁的保护伞,或者说谁做着它的保护伞? 这明显是一处不以盈利为目的,拉高官下水的地方。 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让这么出名的一个地方,消失在京都人的视线中? 不会是皇帝老儿自己? 陈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暗道是自己前世电视剧看多了,这想法也太扯了,如果真是永兴帝自己,那他也太无聊了,玩起了我腐蚀我皇朝的游戏。 那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 “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国舅爷,魏皇后的哥哥,安王的舅舅,大顺朝的宰相,也就是魏长集,正将手中的一张纸条投入茶炉中烧毁。 他搓了搓手,用温度适中的润布巾擦了擦手背,道:“我不信一个没有根基的丘臣,能主导大理寺的办案进度。” 大理寺卿蒋尚疏屏退婢女,亲自接过她手里的毛巾,蹲在木盆旁,将魏长集的脚从中小心翼翼提了起来,慢慢擦拭。 “魏相,学生查过了,陈风原是潭洲芦苇镇人士,进镇魂司之前,就是个无名小卒,还是被运粮官卖进镇魂司的。” “芦苇镇?”魏长集轻咿一声,双脚提起,任由两鬓泛白的蒋尚疏擦脚,他受得心安理得,看两者之间的默契配合,堂堂大理寺卿给魏相擦脚,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据闻遭受兵祸,全镇上下死得就两人的芦苇镇。” “哦,我记起来了,这事当时还轰动一时,不过后来又怎么没了动静?” 蒋尚疏指了指头顶的位置,道:“他老人家亲自给压下去的,这事知道的人,没几个。” “我们这个皇上啊。”魏长集摇了摇头,托起蒋尚疏胳膊,自己拿布巾擦干净了,道:“越来越看不透了。” “看不看得透,不是还有您嘛,咱大顺朝有您帮皇上看着,出不了乱子。”蒋尚疏在魏长集身前,持学生礼,端洗脚水到一旁,将布巾挂在木架上,再到扶着魏长集坐下,给他烫热茶,做得规规矩矩。 “正平啊,我记得你是国泰三年的进士。” 蒋尚疏听到魏长集叫自己的字,嘴角下意识翘起,烫着茶碗应道:“老师正是当年的主考官,若不是老师力排众议,学生当年就落榜了。” “那是你自己有本事。”魏长集摆了摆手,陷入回忆,道:“你那篇针砭时弊引起阅卷官争论的文章,我至今记忆犹新,有抱负有想法,后来证明我的眼光不错,你做得很好。” “是老师教导得好。” “但是还不够。”魏长集话锋一转,敲着手指,示意茶碗温度合适,可以冲茶了。 蒋尚疏态度谦卑,沉默不语,做聆听状,他知道接下来,魏长集会对如今的局势做评判,或者直白点说,是做出指示。 “皇上寿辰在即,大兴土木,朝堂之上有不同声音,是可以理解的,但不管是什么声音,都不能误了大寿,这件事,是眼下的头等大事。”魏长集眯了眯眼,握住滚烫的茶碗,左右手捯饬,补一句道:“正平啊,你明不明白。” “老师的意思是……”蒋尚疏沾着茶水,在茶几上写下一个“稳”字,抬头朝魏长集望来。 魏长集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突然转了话题道:“曾家在咱们大顺是一等一的富贵人家,为国纳税不少,他们家的儿子,在你手下当个正四品的少卿,会不会委屈了人家?” “曾书友难得一见的人才,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屡破奇案,学生全力推荐,为国举才。” 弦音知雅意,蒋尚疏很快领悟魏长集的意思,魏相的意思就是将曾书友调离大理寺,让他不能再碰这个案子,给他一个接触不到核心,甚至是远离京都的高升职位,或者是虚职。 “潭州百废俱兴,吏部正在选拔官员,重整大顺国威,年轻人,有冲劲,为国效力,理应义不容辞,我相信曾少卿定能明白老师的栽培之意。” “正四品,从三品,正三品。”魏长集的手指在茶碗上轻点,念到正三品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微眯眼,半打盹,漫不经心道:“潭州按察使,主一州司法,也算学以致用。” 潭州都废了,流民都还没有回迁家园,遍地荒芜,没有一年半载,要这按察使有何用。 “学生替曾少卿谢过魏相。”蒋尚疏一揖到底,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为了下属升迁的事高兴。 “嗯,乏了。”魏长集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旁若无人地假寐起来。 蒋尚疏端坐在茶几旁,纹丝不动,直到魏长集微微响起细微的鼾声,他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鼾声依旧。 魏长集的眼,此时此刻已睁开。 他看似浑浊的眼神,此时是明亮的。 他架起十指,五指依次对碰,每一次的对碰都保持着丝毫不差的间隔。 魏长集习惯以这种方式深思。 “后生可畏啊,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镇魂司丘臣,就差点掀起京都官场的腥风血雨。”魏长集喃喃低语,五指对碰的频率变得密集起来。 “镇魂司少个丘臣,不影响运转。”魏长集自言自语,似想到某种可能,又摇头道:“不能打草惊蛇啊,还不到时候,还不是时候。” “有什么方法,让他的注意力不得不转移呢?”魏长集似乎对着空气在说话,点头道:“你有方法的,对不对。” 也不知道他在问谁。 反正魏长集说过话后,绕柱的帷幔,晃动了几下,像刮过一阵晚风,又像是被人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 反正。 魏长集真正迷上了眼,睡得很踏实。 第182章 总有人愿意当傻子 “调离大理寺,升任潭州按察使?” 听到这个消息,曾书友感到无比震惊。 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竟然被调离大理寺,升任八字没一撇的潭州按察使? 是,正四品到正三品,跳过从三品,升了两级,怎么看都是妥妥的高升,外放一州之正三品,到时候以曾家的财力再运作运作,再回京都做个二品大员,乃至入个阁都不是没可能。 问题是,这个时间节点不对。 且不说潭州之地的官员,吏部还在拟定人选,就算选定了,离正经上任恐怕也是遥遥无期,至少在小半年的时间内,这个看似握有实权的按察使一职,就是个虚职摆设。 曾书友大概想明白了,有人不想自己把查到的东西捅出去。 这股势力很逆天,竟能左右朝廷的官员任命。 曾书友枯坐半宿,想了很多。 他甚至想到不做官也罢,以曾家的财力,几世也花不完,做个纨绔子弟岂不逍遥快活。 干嘛要卷进朝堂的纷争。 幕后之人这一出明升暗降,暗含警告,如果自己不是出自富可敌国的曾家,恐怕也会步林塚侯、刘杰、宋赞等人后尘被灭口。 我大顺朝已糜烂至此了吗,连和妖族勾结,皇子意图谋反这种事想要捅到皇上那里去,都会遇到莫大的阻力? 这大顺朝的天,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天。 曾书友暗夜中深深叹息……既然天空蒙尘,那我就捅破这天幕,让烈阳高照,还乾坤郎朗。 翌日,天尚未亮透。 曾书友沐浴更衣,焚香祭祖。 他头戴羽冠,冠巾垂肩,一帘蚕丝面罩半遮面。 他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月牙白项银细花纹底锦袍,大片的莲花暗纹在白衣上若影若现。 他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 褪去官服,穿着便服的曾书友,当真是偏偏如玉温公子,单是那身出尘的气质,就已力压万人。 没有惊动任何人。 曾书友正了正衣冠,手提灯笼,脚踩朝露出门。 京都八九月的晨,尚未凉透,却也有了一丝寒意。 曾书友下意识裹了裹身子,哈了一口热气。 打更的人,尚在夜值,梆梆梆的声音,时不时刺透微微亮的天色。 倒夜香的马车,挨家挨户轮转,微熏的味道,令曾书友情不自禁蹙了蹙鼻。 “夜来听风闻香,朝露滴答落响……”曾书友自嘲地笑笑,心付还有闲情雅致作诗。 曾书友抬眼望皇城方向。 皇城巍峨的轮廓在夜幕中依稀可见。 三三两两的马车,开始稀稀落落出现在他视线中,那是要上朝的官员,早早出门,准备在午门外候着——去迟了,站着打盹可就得靠在外围,是要喝凉风的。 “曾大人,这么早出门呢。”这一带的打更人,谁人不认识曾府公子,远远朝曾书友作揖行礼。 “嗯。”曾书友点了点头,脚步走得极为稳重。 他的心情是舒畅的,至少现在,进入一种心无旁骛的状态。 “要小人给您引路不。”打更人提了提灯笼,将曾书友身前的路照得更加明亮。 曾书友兀地停下脚步,顿了顿,道:“路我自己漟,你们百姓只要好好跟着就行。” 打更人一头雾水,提着灯笼愣在原地。 他望着渐行渐远的曾书友,嘀咕一句“脑子坏掉了?” “你脑子才坏掉了。”冷不丁的声音吓了打更人一跳。 他后退三步,高举灯笼,眯眼看到身前不知何时站住了一个头上窝着一团白绒绒的俊俏年轻人。 年轻人拍着嘴,扯了两个大大的呵欠,嘟囔道:“半夜不睡,早上瞌睡,就知道你不甘心,害我也没睡饱。” “吼~呜!”慵懒中带着没睡醒,像是呓语的呻吟。 打更人看到年轻人头顶上的那团白团,露出了两颗水汪汪的晶莹眼珠。 噗通噗通。 灯笼掉了,打更的家伙什也掉了。 打更人痴迷的眼神爬上脸,一声“好可爱呀”的惊呼,差点刺穿云霄。 陈风一手盖住打更人的嘴,让张牙舞爪的他近不得身,一手拍着头顶小叁的肥臀道:“收起你的魅力值,这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吼~呜!吼~呜!”小叁甩了甩头,发出抗议的声音,卷缩着身子埋进了陈风的头窝。 “你也消停点。”陈风轻飘飘一击掌刀,打更人软绵绵掉了下去。 陈风搓了搓巴掌,轻语道:“那些监视曾府的暗桩,一个不留,意图对曾书友图谋不轨的明哨,都给我拔了。” 嗖嗖嗖…… 数声连响。 六道暗影,像是陈风的影分身一样,消失在夜空。 暗影杀,源影组织杀手,现在应该叫天机阁暗卫,开启了杀戮盛宴。 夜幕。 就是他们最好的掩饰,当暗卫不做正面硬刚,开始专注一击即遁“专业对口活计”的时候,不得不说,他们的存在是恐怖的。 一路直往午门前行的曾书友,不会知道。 有个人拔除了曾府周围的暗桩。 他更加不会知道。 刚才跟他擦身而过的马车里,有三个准备劫持他的刺客。 躬身在他身侧的那个倒夜香的老妪,怀里有把匕首。 挑炭炉卖混沌的老汉,热锅里烧的是滚烫的热油。 吊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青年,其实袖口里正藏着一把弩。 反正这些人他也遇不到了,都被无声无息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午门处。 左掖门外文官眯眼打盹,少有议论,趁第三通鼓还没响起的时候,赶紧偷摸站着睡一觉。 右掖门外武将就比文官精神,三三两两进入小声闲聊模式。 “曾府没有异常。” “放心,重兵……重兵……他怎么来了?” 安王身旁一名身居散职的皇室宗亲,话说到一半,努嘴朝外示意。 安王睡眼惺忪睁开了眼,眼缝眯成了一条缝。 他默不作声,拢在袖口中的手下意识攥了起来。 “灭口的人呢,你布置的重兵呢。”安王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纵欲过度的脸上满是阴霾。 宗亲被问得哑口无言,是啊,那么多明桩暗哨,难道都眼瞎了?放任曾书友堂而皇之上午门? “你来做什么?”大理寺卿蒋尚疏快步疾走,拉住曾书友,低声道:“潭州按察使属于地方官员,无诏不用上朝。” 他咬着牙音,暗示道:“记住你的身份,你已经不是大理寺少卿了。” 曾书友轻拂袖,挣脱蒋尚疏,脸上毫无表情,嘴上却是低声骂道:“沆瀣一气,恬不知耻,反以为荣,我现在想明白了,如若不是你暗中阻拦,案情早已水落石出。”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污蔑朝廷命官,是大罪。”蒋尚疏老脸一红,反手攥住曾书友手臂,语气转软,劝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莫要做那傻事……” “难道像你一样?”曾书友生生掰开蒋尚疏手指,摇头道:“总要有人当傻子,总要有人愿意当傻子,否则,粉饰太平,连皇子勾结妖族意图谋逆都可以放任不管,我堂堂大顺还有救?” “事情不是你查的那样。”蒋尚疏急眼,刚要把自己得知的和盘托出,就被曾书友毫不客气打断,“今日我要死谏,谁来都不好使。” 曾书友甩开蒋尚疏,疾走午门外,挺胸收腹,长吸口气,朗声道:“臣,曾书友,原大理寺少卿,忝为潭州按察使,今泣血面圣……” 他撕拉一扯,一段长长的血书从怀中掏了出来。 “一诉大理寺卿,妨碍司法公正,阻扰办案人员查实真相。” “二诉工部尚书纵容下属,以建造烟花楼为名,官商勾结,贪污腐败,今有工部员外郎何英全,城门守正黄大彪供词为证。” “三诉安王勾结妖族意图谋反,欲在圣上寿辰之日以轻油爆炸制造混乱,借机攻略皇城,有安王府管家熊坤为证,其拱出安王一系同谋者若干,兵部员外郎韩泽旭、礼部侍郎费吉祥、吏部主事张青、户部郎中宋廷远、翰林院侍读学士段启欢、国子监司业秦为民、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安在城、城门守正黄大彪、曲和青、城防营副统领尚善、步兵营校尉吴大庆、副统领太监元善……” 长长一串名单被曾书友朗声念了出来。 被念到名字的官员,无不恼羞成怒,训斥曾书友血口喷人,胡编乱造。 没被念到名字的官员,躲得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 偌大的午门前,嘈杂一片,熙熙攘攘骂声四起,哪里还有等待上朝前的静默。 唯独曾书友中气十足的声音,像惊雷一样,盖过所有人的声音,越念越响。 “以上意图谋反的官员,十有八九是妖族以鲲鹏遗蜕精华寻人类女子孕育的混血……”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人不禁联想到一个想都不敢想的事实——如果这些都是妖族混血,那安王?魏皇后? “大胆贱人,竟敢构陷本王。”安王气急败坏,冲过去对着曾书友狠狠一脚。 曾书友被一脚踹得栽倒在地,头皮都磕破了。 他依然不管不顾,跪在地上,端着血书声滚如雷,“臣,曾书友……今泣血面圣……” “我叫你胡说八道,来人啊,给我拿下,拿下,污蔑皇子,死罪,死罪,禁军,禁军在哪里,掖门卫呢,你们耳朵聋了?” 安王气喘吁吁,拳打脚踢,体虚的身体,也给曾书友带来不小的伤痕。 四周的官员一哄而上,看似劝架,拉扯安王,实则暗中有人,开始对曾书友下死手。 “老……魏相,怎么办?”蒋尚疏移到魏长集身前,眼中写满焦虑。 魏长集耷拉着眼皮,脸上的神情也不好看。 他长吁口气,面不改色心不跳,沉声道:“我这个皇外侄还真不让人省心,曾书友说的事,很多连我都不知道,我很好奇,他从哪里得知这么多的?” “哎呀,我的魏相,就您老还沉得住气,现在不是知道这事的时候,我们……” “我们什么?”魏长集抬起眼皮看了蒋尚疏一眼,道:“事已至此,静观其变即可,凡事都可以往好的方面想想,如果这么多官员丢了乌纱帽,空出来的位置你觉得谁将是获利者?” “噢,懂了。”蒋尚疏恍然,既然这事压不下去,那就推波助澜,魏党又将走得更远。 …… “喂,就这么看着吗,要被踹死了喔。” 幸灾乐祸的嬉笑,还带着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 “这戏码不错,有点意思。” 懒洋洋的声音带着鄙夷,光听这声音就能想象出一个抱着手臂看戏的人来。 范小希、小桑一左一右出现在陈风身旁,互相对视一眼,又鼻音浓重哼了一声同时别过头去。 “要不然怎么办,杀了这群狗官,冲进皇城,宰了永兴帝,扶持曾书友当皇上?” 陈风的话令范小希眼前一亮,吭哧吭哧啃苹果的声音都响了不少。 小桑则是非常认真地思考陈风的话。 半息不到,他就摸着下巴点头,说了一个字,“妙”。 “妙个屁,你给我回来。” “曾书友死不了,最多吃点苦头,刚把这事当着百官的面捅出去,就死在午门前了,这不是明摆着是安王在杀人灭口?傻子也知道这么做,就是自寻死路。” 陈风拉住蠢蠢欲动的小桑,见他还是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道:“琉璃呢,怎么没跟来看戏。” “她?”范小希嘁了一声,“把隔壁那个小姑娘从被窝里抓起来练剑呢,说没空来看猴戏。” “你嘁谁?” 陈风、小桑同时发出不满的声音,特别是小桑,身上的藤蔓都冒了出来。 “我……我嘁我自己。”身上还有尸香魔芋花粉功效,功力尚未恢复的范小希,立马从心,梗着脖子道:“不行迈?” “嘁。” 陈风、小桑同时嗤之以鼻。 这边小插曲。 午门外,乱糟糟的场面,随着两列全副武装的金吾卫的到来,渐渐控制了局面。 曾书友在人群中露出真容。 衣衫褴褛,血污满身,鼻青脸肿。 就算这样,曾书友依然护住脸上面具不落。 他捡起地上的羽冠,颤颤巍巍站起来,慎之又慎地戴在自己头上,在所有人静默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整理好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 他就像被围观在动物园的猩猩,孤独而又固执地闭眼长舒口气。 再睁眼。 曾书友眼神清澈。 他旁若无人,高声喝道: “臣,曾书友……今泣血面圣……” 第183章 茶艺婊演范小希 曾书友的“傻”换来了永兴帝的暴怒。 历朝历代,对于谋逆嫌疑,都是零容忍的态度。 查。 严查。 从严查办。 但凡曾书友提供的官员名单,不管是真是假,先抓了再说。 魏长集暗中推波助澜,打压别的派系,误抓的官员亦不在少数。 一时之间。 京都官员,人人自危。 刑部大牢,人满为患。 纸扎姑姑口中提及的“清洗京都部分官员,让唤醒计划的官员上位”的计划,刚要实施,就遭受了一波釜底抽薪的反清洗。 岳少华的计划没有按时实施,一来是因为暗影杀手组织被陈风提前打掉了,连他们的首领范小希都因为蛊雕王的背刺,心甘情愿留在小院寻机报仇。 二来,小桑的古神射日箭,将岳少华重伤,迫使她不得不闭关,暂时失去了对外间局面的掌控。 这看似阴差阳错的短暂时间差,是连锁反应的后续结果。 如果没有香油坊的爆炸,就没有陈风发疯称魂一夜,也就没有依据阴阳册生平汇总而成的京都“天网”。 陈风也不会知道这么多,更不会提前洞悉鲲鹏遗蜕精华孕育妖人官员的妖族唤醒计划。 说到底,从纸人将林塚侯杀死在镇魂司的第一步,岳少华就走错了——陈风成为杀人嫌疑人,他为了洗脱嫌疑,进入了联合调查组。 此次事件的两个始作俑者。 曾书友以潭州按察使的身份,破格参与安王谋逆案,与一众大佬同堂会审。 皇上钦点的身份,就是不一样,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都御史,都对曾书友客客气气的。 曾书友不知是悟了,还是觉得反正把大顺官场得罪透,索性破罐子破摔。 办起案来,以“我”为主,三大佬反而成了看客。 三大佬起初不仅不适应,还很不服气。 不过随着案件的进度推进。 他们骇然发现,曾书友竟如有神助,但凡过堂的官员嫌疑人,有嘴硬否认的,有蛮横耍无赖的,有打死不承认的,有哭诉我为大顺流过血求情的,反正不管什么样的人,在他手里都撑不过几个回合。 曾书友掌握证据之详尽,已达到了事无巨细、细思极恐的地步,这些证据细细品来,甚至有很多是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私密事。 三大佬越看越沉默,越看越心惊,对曾书友从轻视到重视,再到欣赏的态度转变,只不过一日之间。 曾书友神断之名,亦不胫而走。 曾书友的神助,除了天机阁依据陈风阴阳册上的生平汇总,整理的情报,还能是什么。 买了这套“上帝视角”,曾书友审起案来想不容易都难。 鉴于曾书友超高的效率,三司会审头一次审得这么轻松。 所有涉嫌参与安王谋逆案的官员,在连自己看到都头皮发麻的铁证前,招了个底儿朝天。 前所未有的高效。 接下来,就是论罪判罚。 安王暂禁王府,等宗人府核实清楚,再上报永兴帝定夺。 其余牵涉其中的官员,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抄家的抄家。 一时之间,人头滚滚,怨魂无数,京都半城缟素。 死得人一多,镇魂使又有的忙了。 永兴帝对这些妄想染指自己皇位的人,恨得牙痒痒。 直接钦点伏魔堂、斩妖殿、镇魂司负责抄家。 让京都负责诡异事件的职能三部门去抄家,可见永兴帝对这些人是有多恨。 伏魔堂、斩妖殿的抄家人选自不必说。 单说这镇魂司抄家队伍的负责人,还是曾书友向永兴帝举荐的。 没错。 就是我们的天玑十一爷,前镇魂司北斗科丘臣,现统率北斗科七组丘臣的新任上司陈塚侯。 陈风取代被纸人杀死的林塚侯,从丘臣到塚侯,又升了。 陈风白天忙于带队抄家,夜里还偶尔加个班称魂。 怨魂之中以官员居多。 陈风称魂拿奖励嫖生平,忙得不亦乐乎。 依据这些人在阴阳册上的生平,补全的信息也越来越详尽,“上帝视角”也开始从京都往大顺各州缓缓铺开。 说起陈风升职加薪这一出。 有曾书友投桃报李,向永兴帝举荐的缘故,也有金封尉顺水推舟的缘故。 从曾书友受到永兴帝重用开始,金封尉就知道陈风这个之前的联合调查组成员,估计要起飞。 “我真的不想升官啊。” 某人在雨前巷,那颗大枣树下的小院,唉声叹气说出这番话,遭受一番统一战线的鄙视后,心情愉悦地跟手底下的丘臣们到醉心坊“体察了一夜的民情”。 没有浣红真身的醉心坊,就像没加姜蒜的海鲜——徒有腥味,没有鲜味。 木桶浴伺候的还是那个叫小舒的丫鬟。 浣红楼里还是有个叫浣红的花魁。 只不过这个花魁,是敛容师手法的面团人。 陈风看着熟悉的陌生人,干搂着睡了一夜。 …… 升任塚侯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值夜,也不用坐值。 一句话,有事办事,没事可以溜号。 早晨也不用踩着朝气,掐着点去点卯。 级别上去了,上班时间自由,就算想偷懒不去,递个话就行。 “这种腐朽的官本位思想要不得。”陈风窝在躺椅上,对着壶嘴吹凉茶,美滋滋地嘬了一口,抬眼看着当头被枣树遮住的太阳,心满意足地伸腿指了指,“那谁,小范啊,过来给捶捶腿。” 范小希额上的青筋隐隐变成黑色暗纹,脸上百八个不情愿,脚下却是走到躺椅旁蹲了下来,“爷,这力度合适不?” “别一幅不情不愿的,住咱小院不要缴房租啊,吃喝拉撒不花钱啊,让你干点事咋这么墨迹呢。”陈风四仰八叉躺躺椅上,舒服地眯上眼哼了一声,懒洋洋道:“不捶腿也行,把房租饭钱结一下。” “当暖床妹也行。”小桑不咸不淡的声音,从枣树的缝隙中传来,吓得陈风赶紧一个激灵抬起上半身转身往后望去。 还好还好,琉璃在厨房研究黑暗料理,应该没听到。 噢?不情不愿给陈风捶腿的范小希看到他的反应眼前一亮。 她慢悠悠站了起来,捯乱了自己的头发,在陈风诧异的眼神中,嘴角鬼魅地浮上一丝促狭的笑意。 “喂,你想干什么?”陈风有些心虚地双手撑在躺椅上往后蹭了蹭屁股,眼睁睁看着范小希撕烂了自己的衣服,促狭的笑意变成了戚戚然。 “不要,风哥哥,不可以。”范小希朝厨房的方向猛地嚷了一嗓子,顺势就倒在了陈风怀里。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屈辱。 她的神情带着羞赧的愤慨。 她的动作带着抵死不从的挣扎。 一个投怀送抱,刻意栽赃嫁祸的行为,被范小希惟妙惟肖地演绎出被陈风霸凌的戏码。 陈风:(°ー°〃) 小桑:( ̄_, ̄),而后……噢……有趣。 大毛视若无睹,继蹲在扶桑残木上深思哲学问题,掰着上下颌练习发声之后,又开始了练习“咿咿咿……呀呀呀……啊啊啊”的唱腔。 他这抑扬顿挫,凄厉厉的悲腔唱调,配合范小希被凌辱的假戏码,别说,真应景。 二毛完全不受影响,趴地上盯着一处蚂蚁窝,保持纹丝不动的动作,已经整整一个上午了。 近日对伤春悲秋特别有感觉的二毛,从只关注花草,到观察昆虫,又多了一个爱好。 “呀,那里不行,啊~~!”范小希的挣扎表演还在继续,带着颤音的声线,泣出了见着伤心,闻者流泪的悲催感情。 “你们在做什么?”琉璃围着围裙,拿着锅铲,满脸讶然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姐~姐~!”范小希一声拉长声音的姐姐,叫出了见到亲人有人做主的委屈。 她推开陈风,攥住胸口位置,泣不成声飞奔过去,埋首抱住脸色凝重的琉璃。 琉璃拍着耸动双肩,啜泣不止的范小希,小声安慰道:“到底怎么回事?” 范小希一脸戚戚然,后怕地手攥胸口,身体还隐隐颤抖,摇头道:“没……没什么,是小希不小心,惹风哥哥生气了。” 陈风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范小希这一手茶艺表演真叫一个地道,婊里婊气的精髓被她拿捏得真叫一个精准。 漂亮……小桑暗暗竖起拇指,摘了一片枣树叶含嘴里咀嚼,觉得今天这树叶的味道,比平时有味多了。 嘴里拖着一块骨头的小叁,刚两条腿从厨房迈了出来,又悄咪咪地退了回去。 它闻到了异样的味道。 它的直觉告诉它,女主人的气息不对劲。 “陈~风!”琉璃脸上浮起愠气,声音陡然拔高。 “不是,你听我解释。”陈风举着双手,满脸无辜,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干。 范小希脸上挂着泪花,低着脑袋,回头给了陈风一脸得逞的笑意。 只是一瞬,她的表情又无缝切换成凄迷的柔弱样,低声啜泣道:“姐姐,小希没事的,小希命苦,怨不得别人。” 不得不说,范小希的婊气爆表了。 “放心,小希妹妹,姐姐给你做主。”琉璃拍了拍范小希的背,将她轻轻搂在怀中,转眼对陈风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看着琉璃认真的表情,陈风知道,这事善了不了。 “你怎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躺椅上就这样,啊。” 琉璃的语气很生气,表情很严肃。 “不知道进屋吗,啊,小院里还有孩子,要是让燕慕白和燕文姬撞见多不好。” “啊?” 两声声调不一的腔调。 陈风张大嘴,满脸疑惑——感情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范小希直接傻眼,婊气值一泻千里。 嗒一声。 小桑的身影从枣树上实实在在摔了下来。 “啊,那个……”小桑装模作样地抬头望天,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太阳真刺眼啊,晃得打盹的我摔了下来。” 小桑一番拙劣的表演,比起范小希全无表演痕迹的表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没事的,我家猪喜欢你是你的荣幸,你们两的事,进屋继续。”琉璃的语气神情一点都不似作假,她拍着愣在原地,心里被雷得外焦里嫩的范小希的后背,细声道:“放心放心,我家猪很温柔的。” 我家的亿点点真是会疼人……陈风差点感动哭了。 “啊,姐姐,不急不急,来日方长。”范小希连连摆手,一路小跑进了内屋,哐一声把房门锁得死死的。 范小希打死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差点把自己埋里面了。 不行,这个小院的人克我,两次施计,都被反杀……范小希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又在锁死的房门后搬来桌椅板凳抵住——琉璃想要陈风和她进房的话,看她表情,绝对是认真的,范小希吃不准,万一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姐姐,真的把陈风推进来怎么办? 范小希偷偷从门缝往外瞅,看到陈风规规矩矩地蹲在躺椅旁,给躺在上面的琉璃捶腿,心下稍安。 “哼,耙耳朵。”范小希嘀咕一句,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却是下意识抿出了笑容。 “家里有没有?”琉璃懒散地躺在躺椅上,微眯着眼,享受着陈风捶腿的力度,指了指膝盖,“这里,重一点。” “哦哦哦。”陈风点头如捣蒜,应答道:“有。” “给不给睡?” “给,给……吗?”陈风疑惑的语气,顺着琉璃的小腿往上瞄,对上她淡淡的眼神,赶紧低下头,肯定道:“给。” 他心里却是嘀咕道:铁线人,叫我怎么睡嘛。 琉璃的眼神好吓人啊,跟冷傲琉璃的眼神差不多,要不是确定没见琉璃掏逆命尺,陈风都差点误以为琉璃的冷傲主意识回归了。 “这个小希不错,想睡的话,我同意了。” “啊?”陈风又被雷到了,还以为琉璃说的睡是睡你,没想到这睡还是说的范小希。 躲在内屋,竖着耳朵偷听的范小希,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再次坚定这个小院是危险的想法,早早离开回到十八狱才是正途——阳间太危险,我要回阴间。 “啊什么啊,做饭去。”琉璃美滋滋地含着笑,拍手道:“我要吃糖醋排骨。” 这前后转变得有点快啊,我有点不太适应……陈风挤出笑脸,巴不得离开这备受煎熬的地方。 他赶紧起身,两步窜进厨房。 厨房内,小叁正两条前腿吊在橱柜上,后腿一收一放地做着短弹动作。 听到门口的动静,它含在嘴里的熏肉嗒一声落了下来,小叁整个都呆呆定住了。 它慢吞吞地扭过头来,雪白的耳包抖出了波浪形的弧度,贴唇的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看着小叁讨好的神情模样,陈风气道:“吃就吃,偷偷摸摸做什么,你这种逼格的家伙,嗖一下不就拿到了,为什么学普通宠物一样。” 小叁前爪松开,稳当当地落在地上,吼呜吼呜咿咿呀呀。 明白了,与陈风意识想通的小叁,给陈风表达了非常合时宜的意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吃肉……也是一样的道理。 第184章 燕文姬的木剑之威 安王府。 刚从宗人府被押回禁足的安王。 在永兴帝还没有颁布圣旨剥夺皇子身份之前,还是那尊贵的三皇子。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随着谋逆案的推进速度,安王被削去皇籍,贬为庶民,赶出京都是迟早的事。 整个安王府愁云惨淡,大难临头的氛围下,谣言四起。 “你是不是笑了,啊,贱货,连你也敢笑话本王?”安王精神萎靡不振,披头散发,瞪着睡眠不足的充血眼球,歪着脖子,对着一根立柱狠狠咆哮,“本王是皇后所出,是嫡子,身份尊贵无比,普天之下,何人敢笑话本王。” 安王对着立柱一阵拳打脚踢,魔怔一样抱着立柱咬牙切齿一通乱啃。 王府下人哪里敢上前劝阻,低下头盯着脚背,大气都不敢喘。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傻了,啊,是不是?”安王抓住婢女的肩,指甲深深抠进对方肩头肉,吼道:“你是不是跟外面的人一样,认为本王失势了?” 婢女双肩殷红,木头人一样忍着痛,头也不敢抬,连下跪的动作都不敢做,她怕万一自己一动,刺激到安王的爽点,这个变态王爷,能当场把自己吃了。 在安王府,当安王暴怒或者开心的时候,不给反应就是最大的自保手段——这是安王府的下人们,用数条人命填出来的经验。 不过今天的安王,一反常态,这条保命定律不起作用了。 他咚咚两脚踢碎婢女的膝盖,按着她的脑袋跪在地上,抓起她的头发,开始左右开弓,疯狂薅扯。 婢女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一边求饶,一边攥住自己的发根。 安王这个贱人,就是你越反抗,他越来劲。 一把一把地连皮带血肉,把婢女的头发扯了个精光。 “爽不爽,开不开心。”安王拔完婢女的头发,又开始左右开弓重重扇她耳光,边扇边数落,“劳资是王爷,是最得宠的皇子,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叫皇上,叫皇上,叫啊,快叫……” 越是没希望,越是疯狂。 安王的心思,都开始不避讳人了。 眼看着婢女都要被折磨死了,一只带暗影鳞纹的手,攥住了安王的手臂。 “滚开。”安王回头怒吼,充血的眼睛,充满嗜人的眼神。 “弱者的表现。”蛊雕王平静地与安王对视,挥手让王府下人悉数退去。 再无外人在场,安王这才颓废地抱着头,跌坐在地,有些失神道:“功亏一篑,只需要一点点时间,我们就成了啊。” 蛊雕王嗤鼻道:“明面上的东西,去了就去了,对于我们来说,并未伤筋动骨。” “你什么意思?唤醒计划耗费妖族数十年心血,这么多坐到核心位置的官员,一朝尽毁,你竟然还说未伤筋动骨?本王,眼看着就要被贬为庶民,再也无法染指皇位,你把这叫未伤筋动骨?” “你的眼光太短浅了,不要把目光只汇集在那张巴掌大的椅子上,我们图谋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大的多,到时候区区皇位,只不过是赠品,你,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大顺皇帝。” “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盯在这件事上,对我们来说,才是好戏刚开始的时候。” 安王想不出,还有什么是比皇位更尊贵的东西,大顺朝难道还有比皇位更值得惦记的东西? 不过,不管有没有,至少安王的情绪,开始变得稳定下来。 蛊雕王也不说明,拉起安王,安慰道:“你要做的,就是一个字,等,是你的早晚都跑不掉。” “本王咽不下这口气。”安王凄白的脸,不知想到什么,又咬牙切齿道:“被两个卑微小儿毁去我这么多年的布置,本王的脸也丢尽了。” “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镇魂司丘臣,也值得堂堂皇子着急上火?”蛊雕王眼露不屑,讥讽道:“哦,说错了,两人正得恩宠,升任按察使和塚侯了。” “想想他们现在正带着人抄本王心腹的家,本王就气不顺。” “所以呢?”蛊雕王摊了摊手,似乎是刻意想要激怒安王,道:“你一个被禁足,眼看着就要被贬的失势王爷,一没权,二没兵,能奈何得了人家?” “这口气忍不了。”安王果然被激怒,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道:“曾府的影响力过于庞大,曾书友本王动不了,那个陈风,区区贱民,本王还能怕了不成。” 蛊雕王摇了摇手指,道:“他可不是贱民那么简单,僵族范小希都折在他手里,据说岳少华都没有讨到好,镇魂司里出来的人物,可不能以常人思维推测。” “不过……”蛊雕王话锋一转,细密的牙齿露出血龈,他的脸色随之一沉,“动他会引来镇魂司的注意,而动他身边人,就简单多了。” 看着安王不太满意的神情,蛊雕王给了他一个暧昧的微笑,道:“你不是说过,在雨前巷见到过一个极品吗,这个人与陈风关系亲密,用来报复他最合适。” 安王闻言,冥思苦想了一阵,眼前才豁然一亮,看来他想起了这个之前垂涎已久的极品了。 “人在哪?”安王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眼中是那种要吃到美食的欲望。 “在你的小楼。”蛊雕王指了指王府后院的位置,道:“忘乡台的人送来的……” 安王没等蛊雕王把话说完,搓着手就迫不及待地疾步往后走去。 看着安王满脸兴奋的背影,蛊雕王冷哼一声,脸上的神情渐渐冷凝下来。 “废物利用,希望你能将陈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真是期待啊。”蛊雕王轻轻拢起头罩盖住脑袋,走出王府,望着渐起阴云的天,轻吐口气,道: “陈风,消息已经传给你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安王就算失势,那也是皇子,你将怎么面对呢?是杀了他还是忍气吞声?呵呵,我觉得,都行,你随意。” 王府后院小楼。 满屋稀奇古怪的物件。 屋内摆设着市面上从未贩卖的东西。 鹅毛编织的软鞭,珍珠串联的滚珠,牛毛粗细的蝇爪针,丝瓜瓤形状的蛋网,指甲片大小的钩镰,镶嵌管状物的丑陋面具……一间满足扭曲心理的特殊房间。 “嘿嘿嘿。”几声猥琐的吸溜口水的声音,伴随着推门而入的动静,安王扭曲的脸,充满异样的神采。 “你别过来,我会耍剑的。”房间的一角,一个身材单薄,眼神清澈,清纯可人的邻家小妹,正双手举着一把木剑,缩着身子挤在角落里。 她脸色红润,带着些许后怕的惨白,小身板因为害怕,下意识颤抖着。 燕文姬,被掳到了杨家细妹被虐待致死的房间。 她唇色有些发白,清澈的眼神,在看到安王的瞬间,露出了些许的慌乱。 燕文姬紧紧攥住手中的木剑,上下虚空挥舞,带着隐隐的哭腔,提高嗓门给自己壮胆,“别过来,我师父是剑仙女帝。” 安王欣赏着柔弱的雏鸟,燕文姬隐隐的哭腔,在他耳中宛如仙音。 安王变态的嗜好,光是听到这声音,就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他搓了搓手,迫不及待扑了过去。 安王的嘴脸,在燕文姬眼中无限放大。 吓得小脸惨白,慌乱得心脏砰砰跳的燕文姬,危难之际,反而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她身体也不抖了,攥住木剑,微闭双眼,呼吸节奏调整到每次琉璃指导的步骤。 燕文姬举起了木剑,脑海中回想起每一个清晨,挥剑不下千次的动作。 唰。 一道白光。 真的是一道肉眼不可及的白光。 短暂照亮了后院小楼。 紧接着就是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 继而是连续的杀猪般的哀嚎。 燕文姬举着木剑愣在当场,看着捂着裤裆在地上打滚的安王,茫然不知所措。 安王废了。 身上某个部位,齐刷刷少了一团,可以进宫当太监了。 “我说过我会耍剑的。”燕文姬颤巍巍地举着木剑,声音带着颤音,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倔强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保持双手举木剑的姿势,哽咽抽泣道:“我说过我师父是剑仙女帝的。” “杀了你,小畜生。”安王咆哮着,跌跌撞撞站起来,下半身淋得满是鲜血。 嘭地一声。 满头大汗的安王,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人一脚踹得肋骨又断了三根。 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陈风,站在燕文姬身前,面对安王,脸色沉得有些吓人。 燕文姬这才丢下手中的木剑,一把抱住陈风的大腿,哇哇大哭,“陈风叔叔,这个人好可怕。” “没事了,叔叔在。”陈风将燕文姬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文姬乖,不要怕,叔叔带你回家。” 他将燕文姬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看向在地上翻滚的安王,温柔的眼神,开始写满杀意。 特别是在注意到这间房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摆件后,陈风的怒火,熊熊燃烧。 该死,因为安王这种人的存在,像杨家细妹那样的孩子,死前不知遭受了何种变态的折磨。 这样的人,这样癖好的人渣,活着简直是浪费空气。 “死,对你这号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宽恕。”陈风强忍着把安王千刀万剐的冲动,不仅没有杀了他,还施加了枯木逢春术,治好了他的伤——除了少掉的那一团。 “你,你想干什么。”安王坐在地上,蹭蹭蹭往后挪,色厉内荏道:“本王是皇族,是帝王血脉,是皇子,你敢动本王,信不信诛你全族。” “哦?那巧了,若真要论,我还是帝裔血脉,以你们太祖僵王的身份,劳资当你老祖都绰绰有余。” 看着陈风眼中潮水般的杀意,安王不禁胆寒。 他下意识吞咽着口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道:“你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金银珠宝,高官厚禄,还是万顷良田,成群美女,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你说,本王都可以满足你,只要饶我一条命。” “是吗?”陈风蕴着冷峻的笑,咬牙切齿道:“我要你……当皇上。” “好……啊?” 安王失神的片刻,一股强大到无与伦比的意志,篡改了他的记忆。 陈风全力施展梦入神机神技,给安王编制了一个他向往已久的美梦。 他恨透了这座恶臭的王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梦入神机影响了整座王府的人。 死,对安王来说,太便宜了。 陈风要安王生不如死,颜面无存的死,丢尽皇家人的脸而死。 失神的安王又醒了。 屋内,早已没了陈风和燕文姬的身影。 在安王的意识里。 今天。 是身为太子的他,接受父皇禅让的日子。 今天。 他要正式入宫。 当皇上。 “朕乃九五之尊,老东西,皇位也该轮到我来坐了。”安王整了整衣裳,摸了摸空荡荡的裤裆,微微愣了一下,忽地脸色剧变,发狂道:“玩意呢,朕的玩意呢,谁偷走了朕的玩意。” 他疯疯癫癫地一路闯出小楼,逢人就抓起对方的衣领,全身上下搜索,急眼道:“快把朕的玩意交出来。” 王府的下人吓傻了,不是因为安王疯疯癫癫找玩意,是安王自称朕,这要是传出去,安王府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人头落地。 安王吓傻他们的举动还在后面。 竟然从密室中,穿着一身龙袍,堂而皇之地摆出皇帝的架势,给安王府的人封官。 跛脚的老花匠,封礼部尚书。 炒菜的厨娘,封皇后娘娘。 前厅的听差家丁,封威武大将军。 王府的大黄狗,封镇国神兽。 拔光毛待宰的老母鸡,被安王救了下来,当场封了个龙脉使者。 在陈风梦入神机的影响下,王府的人,很快从茫然到接受了自家王爷,已经是皇上的身份转变。 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被分封的身份。 安王剁了块萝卜,在上面刻上受命于天当玉玺,哐哐哐在每个受封人的脸上杵上了黑黢黢的印记。 安王身穿龙袍,带着王府各部尚书,各衙门大员,牵着镇国神兽,怀抱龙脉使者出门,一众身份显赫之人,装腔作势,满面红光,浩浩荡荡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安王要带着自己这些从龙之臣,开启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第185章 安王荒唐闹京都 不明真相的京都百姓。 提前看到了计划中永兴帝大寿当日会出现的一幕。 皇帝出巡,游街与万民同乐。 反正永兴帝什么样,他们也没见过。 在他们意识中,谁在京都穿龙袍,谁就是皇上。 王府一行人。 敲锣打鼓,满街撒钱,那真的是万人空巷,人山人海来看皇上。 就这热闹场面,就算真个永兴帝出游,估计也就这阵势。 不过百姓眼中的皇上,有些不对味。 牵着一条毛发稀松的老黄狗,抱着一只无毛的老母鸡,时不时还下意识挠裤裆的动作,怎么看都像一个带着狗腿子上街溜达的街溜子。 好在那一身九爪金龙是货真价实的龙袍,百姓们就只当这是皇上的特殊癖好了……皇上嘛,自然与众不同。 安王抿嘴轻笑,笑而不语,频频颔首点头,挥手示意。 他沉稳的脚步,缓慢而有力,八字官步走得稳稳当当,皇上的派头拿捏得极为稳妥。 王府的家丁,统统都给分封了个一品带刀侍卫,别管有没有佩刀,反正喝退围观百姓的声音,底气十足。 “皇上,为民妇做主啊。” 凄惨的哭腔下,一个穿着普通的妇人,挤出拥挤的人群,滑跪到安王的队伍前。 早有王府的门前答应——刑部尚书,接了民妇举过头顶的状纸,双手举着转交给安王,“皇上,有人告御状。” “嗯,拿近点,让朕看看。” 安王撸着怀里的无毛老母鸡,眯着眼端详了一阵,掏了掏空荡荡的裤裆,摸出萝卜玉玺,嗒往上一戳,道:“已阅。” “皇上,还得披红呢。”“刑部尚书”看着那黑黢黢的玉玺印章,尽忠职守道:“这上面说民妇是张家庄的寡妇,庄上的葛大爷仗势欺人,求娶不成,竟半夜摸门,玷污了民妇,民妇告到县衙,又被县太爷以陪睡为条件,索要好处。” “民妇被县太爷一晚上弄了七次,结果,人睡了,事没办,转身又收了葛大爷的钱,判了民妇一个不守妇道,半夜故意留门偷汉的罪。” “大胆。”安王呵斥一声,踢了一脚脚旁的大黄狗,“狗官,朕让你牧民,你竟然欺压百姓,天下女子,皆是朕的,你狗胆包天,竟然敢不经过朕的允许就私睡寡妇,来人啦,拖下去炖了。” “刑部尚书”状纸一合,大手一挥,带着几名“御前侍卫”将汪汪叫的大黄狗拖到目瞪口呆的民妇身前,拔刀就砍了狗头。 可怜刚被封为镇国神兽没多久的大黄狗,狗头也没保到命。 被狗血溅一脸的民妇,一脸懵逼地看着安王和蔼可亲地走了过来。 “爱妃啊,朕替你报仇了,可还满意?” “满……满意。”民妇脑中一片空白,思维都停顿了,下意识点头。 安王扶起木头人一样的民妇,把身上的龙袍脱下来披在民妇身上,道:“别的皇上都御赐黄马褂,朕,直接赐你龙袍,你安心,穿着这身龙袍回庄上,那什么葛大爷,天天把你当皇上供着。” 民妇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喜悦来的太突然,傻愣愣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说这御状,告也告了,皇上还当着满京都百姓的面,杀了条狗明志要斩那县太爷了,还给御赐了龙袍让自己亲自回庄上找葛大爷算账了。 可是,怎么感觉怪怪的呢……民妇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暗自琢磨,皇上就是皇上,真龙天子的心思,果然不是咱们老百姓能揣测得透的。 安王和民妇的对话,混迹在周遭嘈杂环境中的百姓是听不见的。 他们只看到皇上一怒杀狗明志,还给告御状的民妇亲自披上了龙袍。 这行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妥妥的亲民形象。 不断有人高呼“皇上神明,皇上万岁”云云。 更多身有冤情的百姓,涌到了队伍前面,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安王耐着性子,一副体察民情,为民伸冤的样子,掏蹭着空荡荡的裤裆,挨个给人做主。 “牛二状告柳老爷巧取豪夺,霸占祖产,来,朕赐予你尚方宝剑,去提了柳老爷头来见朕。”安王揪下怀中无毛老母鸡的鸡冠,血糊糊的塞进牛二怀里。 “赵四为父伸冤,言明父亲为奸商所害,勾结官府下了大狱,被屈打成招,不日就要问斩,不用怕,朕赐你丹书铁券,看何人敢动你父亲。”安王脱下右脚上的鞋,拍在赵四手上,还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东林村老状告府衙纵容山贼,洗劫东林村,害得村中三十户百姓家家缟素,无妨,朕令威武大将军点足人马,即刻剿匪。”安王萝卜玉玺在被封为威武大将军的前厅听差家丁背上盖了一下,就将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指派给了颤巍巍的村老。 周遭的百姓,看着看着就不对味了。 这个皇上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呢。 任谁心里也泛着嘀咕,不过,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太确定的东西,不太好点破,且看看,万一这是皇上在试咱的忠诚,故意装出来的呢? 就看着安王摆足皇上的架子,左赐一个尚方宝剑,右赐一个丹书铁券,萝卜玉玺噼里啪啦盖得咣咣响,为民做主的效率,真是没话说,至少全部都是为老百姓着想的判决。 “皇上的玉玺,怎么是萝卜做的呀。” 不大的童音,惊雷一样,突然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沉浸在皇上出巡,为民做主氛围中的老百姓,被这一声脆生生的女童音,惊得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萝卜盖的印章还是黑的咧。” 女童舔着手里的糖葫芦,骑在父亲的肩头上,单手指向安王,嘻嘻笑道:“看呀,他怀里还有一只无毛的老母鸡,鸡冠子都没了,哈哈,笑死人了。” 静可闻针落的寂静。 继而轰地一声,议论四起。 “他不是皇上,是安王,早几天听说他谋反。” 终于有人认清了安王的样子,夹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中,道出了真相。 “胡说,朕就是皇上,朕就是真龙天子。”安王指着抱着女童,远远后退的年轻父亲吼道:“大胆妖孽,妖言惑众,吃朕一击龙脉诀。” 安王气急败坏,将怀中的无毛老母鸡狠狠掷向年轻父亲的方向。 老母鸡扑腾着肉翅,咯咯哒一声惨叫,被乱作一团的老百姓踩出了好几坨鸡屎。 百姓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原来安王是个假皇上。 回味方才荒唐的点滴,竟有种看大戏的感觉,所有发生的一切,想想安王皇子的身份,老百姓们既觉得后怕,又觉得刺激——什么时候敢这般戏弄皇室成员,什么时候见过皇室成员当众出过这种丑。 在老百姓的心里,皇室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存在,哪怕是拉泡屎,冒的热气都是香的。 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安王勾结妖族谋逆事件,对百姓来说,还是太远,不就死了一批狗官? 狗官死了还有猪官、羊官什么的。 不管是什么官,坐到那个位置上,都不会影响老百姓的吃喝拉撒,京都的百姓,每天还是到点就吃,到点就睡,什么大势,离他们太远。 安王现在这一出,对他们来说,就很近。 近到皇室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形象,跌落云端。 甚至有理由怀疑,安王的荒唐,很多人其实早就看明白了,只是一直不出声,装模作样想要多看看皇室成员的糗态。 要不是童言无忌,点破了安王的荒唐表演。 这出“皇帝的新衣”只怕还要无休止的上演下去。 皇室还是皇室,就算被点破。 老百姓也不敢明目张胆像看猴戏一样那样喝彩。 安王气急败坏地喊,“朕乃九五之尊,你们这些贱民,还不跪下山呼万岁”。 明目张胆不能看,偷偷吊在“皇上出巡”的队伍后面,还是可以的。 安王府一众人,簇拥着龙袍没了,鞋子都只剩一只,掏蹭着裤裆,拐着腿走路的安王,继续往皇宫开拔。 他们可还记得,今天的日子特殊,是安王正式登基的日子,皇宫才是他们应该待的地方。 “皇上,您的龙袍。”炒菜的厨娘,也就是安王封的皇后娘娘,手里拿着一件刚凑出几块招牌幡缝制的百家衣,穿在了安王身上。 那招牌幡上的字,都还没有清理干净呢,一个大大的“日”撑在安王胸前——这是旭日酒楼的招牌幡。 “嗯,皇后辛苦了,往后记得不要再选人填充后宫了,谁家的女儿不是女儿呢。”安王唉声叹气,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话锋突然一转,喜笑颜开道: “皇位我继承了,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妃子,我也继承了,父皇年事已高,不易操劳,还是交给儿臣来孝顺。” “皇上真孝顺。”厨娘呼啦啦擤了一把鼻涕,抬起脚,将鼻涕擦在鞋背上,道:“那你可不能学父皇久不立太子,早早把太子立起来,免得那些个皇子争来争去,朝纲都崩坏了。” 立太子这事,在安王心里一直是根刺。 他受到厨娘这话的刺激,毫无征兆就勃然大怒。 安王红着眼,掐着厨娘的脖子,吼道:“后宫不可干政,你懂不懂,竟妄想左右朕的想法,来呀,拉下去,斩了。” 忠心耿耿的“带刀侍卫”真是说斩就斩,按下“皇后”的脑袋,手起刀落。 “喔哟,皇后没了。”安王还一脸心痛,愁眉不展地拉住一名带刀侍卫,“你,朕封你为正宫皇后。” “皇上,臣是男的啊。” “有什么问题?”安王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勃然爆发,横眉瞪眼道:“皇上用膳前,有太监试菜有毒没毒,朕睡那些嫔妃的时候,怎么能不知道深浅?你,就你,往后,就专门给朕试姬。” 侍卫摇身一变,变成专业“试睡员”,皇帝的女人挨个尝遍鲜,激动得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都喊成了“吾慌,玩谁玩谁玩玩谁”。 “不过前皇后说的话在理,国朝不可一日无太子啊。”安王掏拨着空荡荡的裤裆,撇了撇脚,走出大大咧咧的外八字脚步,指着街边一只嘴里叼着老鼠的黑猫道:“就你了,朕封你为叼王,为我大顺新任太子。” 黑猫愣在当场,右前爪凝在半空,嘴里叼着的老鼠嗒落地,恼怒安王打扰了它进食的雅兴,不满地“喵~┗|`o′|┛嗷~~”叫了一声。 “不准叫爹,要叫父皇。”安王摆出严父的面孔,板着脸,一把抓起软哒哒还在地上爬行的老鼠,吼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糟蹋粮食,不要糟蹋粮食,怎么就不听?” 安王说着话,咔嚓一口咬断了老鼠的喉咙,连皮带毛塞进嘴里,咔咔咔嚼得津津有味。 黑猫被猫口夺食,后背拱起,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它喉咙里发出嘶吼的声音,噌地一声就扑向安王。 “护驾,护驾,不孝儿要刺杀朕。”安王连连后退,惊慌失措,黑猫的利爪在他眼中化作根根厉刺,比长枪还凌冽。 众一品带刀侍卫一拥而上,刚被封为叼王的太子,就惨死在乱刀之下。 “厚葬,国葬待遇。”安王看着“皇后”和“太子”身首异处的尸体,眼神中尽是寂寥。 他就像一个被亲人背叛的老人,浑身写满孤独和无奈。 作为皇上的安王,在这一刻,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早定太子,必须早定太子。”安王絮叨着,这个早在他心中成为一根刺的想法,久久不能让他平静。 他抱起街边摊位的一颗癞头冬瓜,嗵嗵嗵闷敲了三下,满意点头,“嗯,这个皇子,还是比较听话的,朕给他开窍的时候都老老实实的,太子就你了。” 封了新皇后,有了新太子。 安王府的这波人马,又重新开拔,继续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远远坠在队伍后面的京都百姓,看得津津有味,沉默无语,生怕惊到了安王没了猴戏可看。 至少在这一刻。 在他们的心里,什么皇权,什么皇室,就是个屁。 大顺皇室的威严,在这一刻,在这群老百姓的心里,荡然无存。 对皇权的藐视,虽然还没有达到蔑视的地步,但这种心态在老百姓的心中开始萌芽。 哦,这就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皇权啊。 呵呵。 第186章 憨批安王道天机 皇宫守卫面对趾高气扬的安王一行。 说实话。 他们是懵的。 要说安王这架势是谋反,没毛病,一口一个朕。 但这谋反的阵势组合,不伦不类的穿着打扮,人人都自称是朝廷大员的官腔,xue微有那么一些尴尬。 宫门守将,一边组织人手阻拦安王府的人,一边朝内禀报。 圣旨没颁之前,安王还是三皇子。 这些守将也不能真的将其以反贼视之。 只能横着刀枪,推搡着安王府的人,不让他们进门。 安王府的人可不干了。 今儿是主子登基的大日子,你们这群狗奴才,是要反了天了? 当下,这些个“六部尚书”、“御前侍卫”、“皇亲国戚”、“文武高官”……抽出腰刀,高喊着“杀反贼”开始冲击宫门。 宫门守将们收着往后退,安王府的人不要命的往前冲,疯狂得一塌糊涂。 宫门处一片乱战,混乱无比。 就在双方人马混战之际,安王左怀一只无毛鸡,右怀一个癞头冬瓜,身穿胸口一个大大“日”字的百家衣龙袍,闲庭信步进了宫。 进了宫的安王,这会精明了,依仗对皇宫的熟悉程度。 钻狗洞的钻狗洞,漟水槽的漟水槽,就连爬排污渠也一点都不含糊。 他就这么满身脏兮兮地,一路窜到了金銮殿。 金銮殿内空无一人。 擦洗得光可鉴影的地面,留下两道呈八字外撇的淤泥脚印,一直延伸到龙椅上。 安王怀抱双脚,坐炕一样盘坐在龙椅上,面容肃穆举手朝空无一人的大殿虚扶,“众卿平身,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安王摸了摸嗓子,感觉后面这两句喊出来的味道不太对。 他试了几种音调,最终换成尖细的太监嗓,叫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味。”安王喜笑颜开,啪啪鼓掌,开心得像个无忧无虑的憨包。 “呔。”安王对着躺在龙椅一脚的癞头冬瓜训斥道:“你个不孝儿,朕还没死呢,就想篡位?滚,滚滚滚,跪大殿上去。” 安王一脚把癞头冬瓜踢得在半空翻了好几个空心跟头才啪嗒落地。 呱唧。 冬瓜落地。 瓤儿都摔出来了。 安王揪着无毛母鸡的脖子,搂在怀里,顺着它的皮肉道:“龙脉在手,天下我有,你乖乖的,不要学那个不争气的太子。” 无毛母鸡都被撸秃噜皮了,更别提脑袋上的鸡冠被安王当尚方宝剑给揪了。 它浑身软绵绵的,又被安王揪着脖子提在手里,颓废的样子,要不是时不时有气无力“喔喔喔”叫唤几声,真跟断了气的差不多。 “做皇上,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安王杵着下巴,蹲在龙椅上,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打扫皇宫的小太监,顺着脏兮兮的脚印,清扫到金銮殿,抬头一看,吓得差点七窍生烟。 只见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蹲在龙椅上拉完屎,正在用无毛老母鸡擦屁股。 “何……何人……这……这么大胆。”小太监举着扫把,铁青着脸,吓得话都不太利索。 “欸,小桌子,你来得正好,快来,朕赐你黄金。”安王提着裤头,指了指龙椅上的“黄金”,道:“拿去跟你爷爷分享。” 小太监的爷爷,就是太监总管李昌仁。 不是说真是他爷爷,在宫里头,太监想出头,也得拜门,拜在李昌仁门下的太监,统一都管他叫爷爷。 安王疯了……小太监认清来人,扫把一扔,惊叫一声“额滴亲娘也”,慌不择路去禀告李昌仁。 闻讯而来的不止李昌仁,还有永兴帝。 看着安王荒唐的举止,永兴帝气得,盯着安王的脖子,直咽清口水。 “太上皇驾崩啦。”安王看到永兴帝,当即下跪,哭得呼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鼻涕、眼泪还没干,他又拍手嬉笑道:“好诶,老爹死翘翘,儿子新上位,皇上是朕的了,朕就是皇上。” “荒唐,荒谬,气煞朕也。”永兴帝吹胡子瞪眼,胸膛急剧起伏,形象也不顾了,照着安王一通拳打脚踢。 安王一边喊着“刺客,快抓刺客”,一边绕着柱子躲来躲去。 “还愣着做什么,给朕抓住这个不孝子。”永兴帝指着冷汗津津的李昌仁,气得身体直发抖。 李昌仁领着几名小太监,又不敢下死手,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才摁住了疯狗一样汪汪叫的安王。 安王抬头盯着永兴帝,嘿笑一声,又哭泣道:“朕是孝子,大孝子啊,父皇,你不能冤枉朕啊,朕真的是大孝子,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朕替你造的,朕怕你操劳过度,替你试姬,朕是不是孝顺,哈哈哈,不止容贵妃,还有安答应,王常在,秦贵人,朕决定了,你的这些个后宫嫔妃,一个不废,通通充作朕的后宫,让儿子替你好好孝顺。” 完了……按压着安王的李昌仁浑身冷汗蹭蹭蹭往外冒,暗道一声全完了,听到这个秘密,自己这一波太监,恐怕事后要被灭口了。 他赶紧捂住安王的嘴,惊恐的眼神根本不敢去看永兴帝,他甚至可以想象暴怒的永兴帝,这时候谁敢看他,谁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放开他,让他说。”出乎李昌仁意外,永兴帝不禁没有暴怒,语气竟然出奇的平静,平静到了解他脾气的李昌仁,更加害怕了——这是永兴帝要杀人的前奏。 “皇……皇上,奴婢等死罪。”李昌仁松开安王的嘴,匍匐在地上,豆大的汗水滚了一地。 几个年轻的小太监,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瘫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得吓人。 “呵呵。”永兴帝平淡的语调,听在李昌仁耳中,却是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想都没想,转身照着几个小太监的脑袋拍了下去。 红白物溅落一地,小太监们死得干干净净。 处理掉听到秘密的小太监,李昌仁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当朕的面行凶,你真是好样的啊。”永兴帝的讽刺,听在李昌仁耳中,又别有一番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否则永兴帝就不是出言讽刺,而是直接出手灭口。 李昌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抽出佛尘的签子,戳穿了自己的耳朵,戳瞎了自己的双眼,戳烂了自己的舌头。 李昌仁废了,以此明志,皇室的龌龊秘密,再也不可能传出去了。 “狗奴才。”纵使永兴帝铁石心肠,也内心起了波澜,他低喝一句“狗奴才”,就再也不看李昌仁一眼。 似乎伺候了他大半辈子的李昌仁,就真的跟条狗一样,是死是活,都没什么影响。 安王看得津津有味,学着李昌仁的动作,虚戳着耳朵、眼睛、嘴巴,还手指插在鼻孔上,学猪叫。 永兴帝踱步到他身旁,抓起他的手臂,仔细端详着安王模样,最后叹息一声,暗道:龙气不畅,龙脉堵塞,看来不是装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安王反抠着鼻孔,斜眼瞧着永兴帝,蔑视道:“朕乃鲲鹏遗蜕精华所化,伟大的妖仙血脉,岂是你区区凡人能看的。” “果然,你也是妖人。”永兴帝咬牙切齿,恼羞成怒的脸,青红一片。 他恶狠狠道:“好样的,魏思纯,朕对你魏家不薄,不仅封你为皇后,还拜魏长集为相,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本以为,你是仙界那位的人间代理人,没曾想,你还是虚空兽的落子?” “很好,非常好。”永兴帝攥着拳头,狠狠捶地,坚硬的地板,直接被他砸出深深的拳印,而永兴帝的拳,毫发无损。 “朕再告诉你个秘密。”安王神秘兮兮地捂着嘴,朝永兴帝招手。 永兴帝想捏死安王的心都有了,愣了愣,还是依言侧耳俯身听去。 安王捂着手,跟永兴帝耳语,轻声细语道:“你不是人。” 安王一脸认真,朝永兴帝点头,再次肯定道:“吃人不好,会害了朕的大顺朝,知道不,要听话,不要吃人。” 看着安王傻乎乎的认真脸,永兴帝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掀起波澜……他,怎么看出来的。 永兴帝正要问,安王又恢复一脸嬉皮笑脸,指着自己鼻子道:“我也不是人啊,哈哈哈,母后也不是人,母后宫里头的都不是人,整个皇宫里的人都不是人,皇宫是个吃人魔窟。” 闻言,永兴帝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安王是疯言疯语,并不是真的探到某些秘密。 “我见过一个更加不是人的人。”安王咬着手指,做苦思冥想状,陈风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就像受到突然惊吓一样,抱着手臂畏畏缩缩往后退,眼神闪躲,不知道视线应该聚焦到什么地方。 “他比你还不是人。”安王指了指永兴帝,又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茫然四顾,小心翼翼,压低声音,生怕旁人听了去,说道:“你不要惹他,你会吃人,他会吃你哦。” 安王说着,摸着自己裤裆,撕拉一扯,露出空落落的位置,朝永兴帝示意,“看,玩意没了,被他吃掉了。” “谁,是谁干的。” 眼见于此,永兴帝还推测不出来安王反常举动,是糟了外人暗算,那他这个皇帝,也别做了。 “谁,是谁呢?”安王苦思冥想,抱着脑袋痛苦不堪,突又转头指向永兴帝厉声道:“你,是你。” “不,不是你。”安王摇头晃脑,喃喃低语道:“是天神,是魔王,是鬼神,是神仙,对,是神仙,是剑仙女帝。” “啊,剑仙女帝。”安王头胀得厉害,咣咣撞柱子,嘴里叫嚷着含糊不清的说词。 而永兴帝则陷入沉思。 他眉头紧锁,下意识念叨道:“难道是她?” 永兴帝摇了摇头,又自我否定道:“不对,应该不是她,时间不对,而且,就算是她,也不屑于对付如此小儿。” “那,究竟是谁?”永兴帝陷入苦思。 …… 被永兴帝惦记的那个人。 陈风。 出现在一处郊外庄园内。 庄园前苑布置奢华无比,珠光宝气,金光灿灿,宫廷摆设,仙鹤铜灯。 所用雕栏屏风,柱台窗棂无不是珍贵的楠木。 穹顶五颗明晃晃的夜明珠价值何止万金,照得大堂犹如白昼。 侍女不像寻常庸脂俗粉般摇帕揽人,穿着薄纱的轻丝摇曳着曼妙的曲线淡然一站,那勾人的眼神只是那么微微一瞟,魂儿都能被钩住。 偶有贵客递出一张镶钻的金箔,被人低调地引入后苑。 后苑占地更广,小桥流水,亭台楼宇,无数私密性极强的小阁楼。 靠近中央的位置是一栋设有无数进出口的圆形建筑。 圆形建筑分双层,被客人戏称为饕餮盛宴楼。 饕餮盛宴楼里的人非富即贵,只有钻箔贵客才有进入的资格。 这里。 就是忘乡台。 不对外开放,凭钻箔才能进入的忘乡台。 陈风没有钻箔邀请,是如何进去的呢? 此时的他和曾书友,出现在一群莺莺燕燕的美女群中。 陈风有捏骨术,可男可女,想要捏骨变成一个应召来赚钱的美女,实在太容易了。 而曾书友,比陈风更简单。 他有钞能力。 就算不是邀请人员,但拿钱找有钻箔的人砸出一张“入场券”,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眼下,曾书友和陈风的关系。 就是前者是客人,后者是陪侍。 陈风之所以要来这闻名不如一见的忘乡台探个究竟。 一来是因为安王一系的官员死得比较多,近日称魂,其生平中或多或少都引出了这个地方。 二来,就是燕文姬被强掳到安王府的事,结合非天机阁渠道的神秘人递消息告知此事的节点,让陈风隐隐有种感觉,以安王谋逆为契机,打掉妖族布置数十年的唤醒计划,好像并没有对他们伤筋动骨,以他们的反抗程度来看,他们好像并不急……因为蛊雕王全程没有跳出来,这不符合妖族利益。 有什么比准备用来颠覆大顺朝、布置了数十年的唤醒计划还要有价值呢? 陈风判断,燕文姬出事的时间节点,其幕后之人的目的,恐怕意在打乱自己的节奏,让自己把注意力从某个幕后之人不愿意看到的方向转移过去。 而神秘人递消息,实则不安好心,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是一样的连环套,让自己陷入安王这个泥潭不能自拔。 试想。 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闯进安王府,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陈风想通转移注意力这个关键点,将计就计,反而以梦入神机“解锁”安王的皇帝梦,让他在京都上演一出荒唐剧,以此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他自己,骤然加快原定计划,趁安王乱京都之际,直接入忘乡台调查。 且,蛊雕王没有露面,纸扎姑姑岳少华,出现过一次后就销声匿迹。 这两个堪称boss级的人物,一直在陈风心里挥之不去。 或许比唤醒计划还要有价值的图谋,关键人物就是这两人。 两人的身份,一个是妖族蛊雕族长,一个是奈何桥的纸扎匠。 其背后所代表的势力,远不是安王图谋个皇位所能比的。 或许与阴阳有关……陈风暗暗推测,他好像灵光一闪,感觉抓到了某条线,却又缺少足够的证据支撑。 阴阳册上嫖的生平,几乎都是人册,所涉及的也是阳间事。 至于阴间事,陈风想起了那个“植物人”验尸官宋赞……要不请他跟玲珑秤亲热亲热? 而能将之前所有案情牵涉到的官员,与有资格知道阴间事的蛊雕王、岳少华联系在一起的地方,就是这个忘乡台。 …… ps:说两句,这是本书的最后一章,往后这本书不出意外不会更新了。原因很简单,订阅惨淡,再写下去,纯粹浪费时间。 新书筹备中,十月或十一月会发,新书定位不搞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了,也不搞费脑子的元素,注定是一本迎合赚快钱市场的爽文,还是无脑爽的那种。 至此,感谢所有一路以来支持的朋友,订阅也好,打赏也罢,投票也好,甚至是点广告的书友,给你们说一声抱歉,以及谢谢。 朋友们。 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