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笺云浮行》 第十二章 被调戏了 元一阁可以满足他人所愿的力量,源于祈灵珠被魔气侵蚀便有了自己的意识。 它遇正气便越正,现被魔气侵蚀自然越邪。 好在现在被释钰收服,待加以进化,便可以为他所用。 该送回去的女子已经送回,该超度的魂魄也已超度,元一阁的事情也算是告以段落了。 花笺身边有这般厉害的护着,木长亭便也放心了,次日便像花笺请辞,打算回黎山继续修行,造福苍生。 花笺倒是没有留她,只是让木长亭告知现在的黎山掌门,她对黎山无怨。黎山之难该是命数,黎山独大世间百余年,初心难在,遭此一劫,回归初心,也不算是坏事。 木长亭牢记于心,再三保证,必会转达此事。 西壤湫西名盛酒楼,花笺和释钰对坐而酌,气氛也还算是融洽。 “释钰公子几番相救之恩,花笺怕是无以为报了。”花笺朝释钰举杯,欠他的道谢,终于是有机会说出来了。 “我没有想过要求你的回报。”释钰举杯和花笺相碰,说话倒是没了花笺记忆中那么欠了。 “那你这般救我,图什么?”花笺狐疑。 “图你这个人不行?”释钰反问。 “这玩笑可不好笑。”一杯饮尽,花笺又倒了杯酒。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释钰并不在是不是‘玩笑’这这件事上讨究,直接岔开了话题。 “想到处看看,以前什都不懂,只知道如何除灵,现在历经了黎山的事情,我完整了,对世事也有了其他想法,所以打算到处看看。”花笺开口道,除了到处看看,就是帮青空了解她的心愿了。 “不打算同我去中洲么?”释钰问道,他以为花笺应该想见一见宝丘他们的。 “有机会吧。”花笺笑笑拒绝了。 “好,我等你。”释钰没有勉强花笺,到底是遂了花笺的意。 上一次和释钰分道扬镳时,是带着不欢而散的,这一次分道扬镳倒是心平气和了。 美人如斯,人间难得。 但求一见,愿折十年。 若是以前有人与他这般说,他必然会觉得那人是脑子不好使,或是被美色昏了头脑。但是今日,在见着桥头的那位素衣女子之后,康天喜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往他不会有那种想法了,因为往昔他见过的那些女子,她们皆是不够美的。 眼前这位女子的美貌,当真是难以形容的,那般夺目的美,让他见而生畏,还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惭愧,惭愧自己亵渎了她的美。 不过可惜的是康天喜的这份惭愧并没有在他身上逗留多久,毕竟他可是这寒水镇远进闻名的浪荡公子。 在他眼中,女人是衣服,是一件可以更换丢弃之物,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女人停在他心中或是留在他身边的时间长短罢了。 他康天喜相貌俊美,平日里又贯回哄的女子欢心,在加上他又是寒水镇首富康家的大少爷,若是他诚心接近那位娇媚的素衣女子,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的这般想着,康天喜便唤了唤身后的贴身小斯,吩咐他让人停船靠岸,他自当要去会一会这位美人的。 康天喜的贴身小厮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明白康天喜的心思,也没在多问,便差人去办了康天喜交代之事。 事情办好了,主子有赏,若是办不好,少不了责罚,他自然不想是后者。 须臾,画舫便调转了船头,靠了岸停。 康天喜在家仆的搀扶下下了画舫,迫不及待的上了岸,然后止步停于美人身侧,扬手让后侧的家仆退后三尺,康天喜这才自以为潇洒倜傥的开口邀道:“在下康天喜,不知可否有幸请得姑娘一同游湖,小酌一杯?” 那女子并未搭理康天喜,这并非是她在玩什么‘欲情故纵’的把戏,而是她觉得这个叫康天喜的男人,让她觉得不屑和恶心。 算一算世间,她和释钰分分道扬镳也有半个月了。 和一路碰上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相比,花笺突然觉得释钰这人当真不错。 手指不自觉的磨搓着腰间那块佩玉,那佩玉的材质那是稀世灵玉,血灵玉。 本来分道扬镳前,她是打算将这块佩玉还给释钰的,但是释钰却说那是送给她的,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如此,花笺也就没在坚持还给释钰,暂且收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释钰的缘故,花笺的容颜又明媚了几分,额间那抹细碎的花钿也显得红艳了几分,让康天喜以及他身后那些家仆呼吸一滞,有了片刻的失神。 “在下所言,姑娘意下如何?”许久之后,见花笺不答话,康天喜再次问道,声音之种柔情丝丝,仿佛眼前人便是心上人一般。 还真是让人觉得聒噪和讨厌啊! 花笺微微皱眉,越发的嫌弃和恶心这个叫康天喜的人了。 “姑娘?”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在前,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前,他是不会放弃的。若是被人知晓他康天喜还女子这般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过,他以后还如何在这寒水镇混下去? 必然会被有些嫉妒他之人嘲笑的,这绝对不可发生在他身上。 “滚。”花笺开口道,厌恶之意不言而喻。 若是这个康天喜识趣,就该快快滚蛋,不要再此扰了她的清净,不然她一旦动起手来,那便怪不得她了。 花笺是给脸了,但偏偏有些人就是不要脸,动嘴不成,便要动起手来。 在这寒水镇,康天喜自小到大都还没碰过钉子,这头一遭碰上了,心中自然生了几分怒意。 就算是美艳又如何?恃美而骄在他康天喜这里,可也是有时限的!他给她脸面,她却这般踩着他的脸面,他就算在喜欢美人,也难以咽下这口气。 美人无骨,多生柔弱,空有皮相,实为无脑。 这是康天喜对世间女子的评价的,所以被花笺拒绝之后,他便想动手强硬的将花笺带上画舫,想着之后赔了个礼,道个歉,在喝上一杯酒,之后美人必会对他如胶似漆。 不过花笺可不是康天喜以为的那种女子,康天喜的手还为碰到花笺的衣摆,便被花笺一脚踹下了桥头,一头坠入河中,河中顿时水花四溅。 第十一章 一朝覆灭 和五年前相比,释钰似乎更俊美了些,那股清冷的气质也多了几分温情,这样的释钰,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若非是时机不对,花笺倒是想好好和释钰道个谢,或者喝杯酒叙叙旧的。 她也许没有那么多话和释钰说,但她觉得释钰应该是懂她的,可能比她自己还懂。 见有强者出现保护花笺,将花笺围护住的蛇身退至身后,回归了本体。 释钰在这,青空就无用武之地了,而且她若是占据花笺的身体太久,依现在花笺的情况怕是要伤了她。 寒为清看着来人,蓦地生出几分寒意。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云淡风轻的就破了血池的桎梏,又抬手之间不仅将他的毒藤蔓挡在屏障之外,还让他的毒藤蔓生出几分惧意。 “凌霜降,一梦数百年,你也该醒了。”随着释钰的话落,那些毒藤蔓竟然扭曲了起来,它们纷纷昂扬起了枝条,转换了方位,尽数朝寒为清攻去。 寒为清被逼得后退数步,但仍旧没有避开那个藤蔓,被数条藤蔓穿体而过,跪倒在地。 寒为清口吐鲜血,他的怒意渐渐褪去,眼中生出了迷惘。 凌霜降是谁?他又是谁? 是了,她是凌霜降,她不是寒为清,寒为清是她的夫君,是她那个为了救她,为了救整个村子而被一群恶鬼分而食之的夫君。 她的夫君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可却落得个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下场,老天不公啊! 她不甘心!她怎么会甘心呢?她原本应该是会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她有一个爱她的夫君,她们还有一个快出世的孩子。 可一夕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爱,她的怨,她的不甘让她饱受煎熬,于是她疯魔了。 她选择献祭了她的灵魂,换得了一颗能满足世人所愿的祈灵珠。她本以为拿到这颗祈灵珠就能把寒为清救回来,可那颗祈灵珠却告诉她,寒为清已经魂飞魄散,他回不来了。 但,它可以让她成为他,只要她付出更大的代价。 凌霜降默许了,于是她开始了她不男不女,四处杀戮的一生。 鲜血让她忘却痛苦,看着别人临死之之时的哀嚎让她雀跃。 她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她要把那些过得好的人一个一个都杀掉,就像想当初那个美好的不像话的青家镇,就像青家镇的那对相亲相爱的姐妹。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时候她都忘记了她原本是凌霜降,也忘记了她为什么要杀人,她享受着祈灵珠带给她的能力和权势,享受那些世家大族对她的敬仰和朝拜。 她对寒为清的喜欢也不再是纯粹的喜欢了,那是她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势和能力所需要的一个理由,一个借口。 一个她觉得光明正大,会让人觉得她可怜、可悯的理由。 “你,对我,做了什么?”凌霜降眼里的迷惘散去,她强撑着身子,语气凌厉的质问着释钰。 “不过是点醒一下你的往事罢了。”释钰的语气淡淡,相较于凌霜降的狼狈,他依旧气定神闲。 释钰的九纵引已修至大成,虽不达大成大圆满,但对付凌霜降这种心有执念,意志已不坚之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本尊不是凌霜降,本尊是寒为清,是元一阁的阁主寒为清!”凌霜降将双手摸着她的脑袋,试图极力的否认释钰让她回想起的一切。 “你所爱之人早已魂飞魄散,你还不人不鬼的赖在这世间做什么?就算你变成了他,那也不是他,自欺欺人罢了。寒为清为了所爱的妻子,为了和善的村民,甘为恶鬼食之,若是他知道他想保护的村名为自己妻子所杀,自己的妻子还成了他最厌恶的恶鬼,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吧。”释钰俯视着凌霜降,一字一句,是为诛心。 “他是魂飞魄散了,可我还有权利,可掌他人生死!”凌霜降挣扎的站起身,仍不甘心的开口道。 “可笑,你所谓的权利不过是杀戮,你所谓的掌他人生死不过是欺弱。掌权者,掌的是如何护佑一方之权利。掌他人生死,掌的是如何让人不惧生死。”花笺从释钰身后移步出来。 虽然她已不是除灵师,但有些东西根植于心,即便生死一遭,也仍旧不会变。 凌霜降最后一丝壁垒被击溃,摇摇晃晃,身形也开始跟着消散。 血池的桎梏已破,元一阁的众人纷纷群聚在血池周边,企图j救得他们的主人,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还没靠近释钰和花笺便被一道屏障阻隔。 紧接着,往事一幕幕便在他们眼前浮现。 他们是如何的家破人亡,又是如何被凌霜降收于麾下,又是如何助纣为虐。 良知被唤起,羞愧之心悄然而上,阳光之下,他们的神魂开始消散,肉体开始消亡。 青禾因为身有定魂珠而免于其难,但在看到了她们的村子怎么变成炼狱,她们的家庭怎么破碎之后,她现下并不比死了好受。毕竟她爱上了凌霜降这个女人,这个她的仇人,还为虎作伥这么多年。 随着木长亭飞身而来,青黛出现在青禾面前,她们这对姐妹终于相见了。 青黛搂住青禾,所有的话没有说出后,但她们却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一同朝释钰、花笺、木长亭鞠了躬,一个玉佩碎裂,一个定魂珠消散,消失于天际,这对姐妹,历时百年,终于得了自由。 释钰闭眼,片刻一颗紫色灵珠从元一阁深处飞了出来,被释钰紧握在手中。 这祈灵珠,他便收下了。 随着灵珠被收,灵珠所赋予的力量消散,元一阁开始坍塌,存在了数百年,终归是一朝覆灭了。 木长亭看着坍塌的元一阁,心中感慨万千,这元一阁扯下了多少世家大族的遮羞布啊,没了元一阁,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估计也到头了吧。 只希望世间能够少一些只想着投机取巧的世家大族,多一些为民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山门山派,这样的话,这个尘世会好上许多吧。 第十章 又见面了 花笺觉得还真是讽刺,她不过就想好好做她的除灵师,可黎山不放过她,他们想要用她的血来平息地热,确保黎山的灵气,保住黎山仙门第一的位置。 而今,她不过是想就这么稍微平淡一点的活着,寒为清竟然也想要她的血,就为了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呵,她又不是血奴,凭什么别人要她的东西,她就要给? “长亭,你在黎山可有学过大净化咒?”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意,花笺忽而开口问道。 “只是听师父谈起过大净化咒,但还未曾学过。”木长亭有些懊恼的回道。 大净化咒是黎山最高深的术法之一,黎山劫难之前,他师父说她修为还差几分,若是强加学习大净化咒,只怕会反噬其身,修为逆行,所以她便歇了心思。 黎山劫难之后,他师父便闭关了,如今五年已去,她觉得她的修为已经可以修炼大净化咒了,但她师父却仍在闭关,所以只得作罢了。 “未学也无妨,我教你。”花笺道,她虽然已无修为,也已不能修行除灵之术,但修行方式和修行技巧以及修行口诀,她还是了然于心的。 “还请师叔教导。”木长亭道,脸上懊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生辉的喜色。 花笺师叔是她们木字辈弟子最崇拜之人,能得她亲自教导,如何不让人欣喜?若不是此刻她们的处境不大好,她还真想大笑出声,表达内心的欢喜。 “十指结印,莲坐金台。 以吾之念,度世执念。 以吾之躯,度世凡躯。 以吾之灵,度世滞灵。 山河永铭,湖海永记。 大梦一场,繁华有期。 不浸过往,不负来启。”花笺启唇道,一字一句,皆有力量,语毕,她看向木长亭问到,“可记住了?” “回师叔,长亭记住了。”木长亭正色回道,说罢,她双手结印,食指拈花,双腿盘坐于地面。 以己度人,故不能有不正之念,不洁之区,不净之灵。逝者如斯,将所有被禁锢的悲切之灵引渡成一股力量,破开枷锁,去往他们的归途,这便是大净化咒。 她不会让花笺师叔失望,她有自信,必能驱动大净化咒。 察觉到花笺她们要做什么,寒为清自然是要阻止的,只是花笺和木长亭被青空护的严严实实,寒为清不仅无从下手,还要抵挡青空从四面而来的攻击。 金光缓缓从木长亭身上而起,朵朵金莲应光而生,随后齐齐绽放。血池一瞬恍若白昼,一个个女子的灵体从血池之中出来,她们自然而然的托坐在金莲上,后随着金莲一同发光,最后全数消失在了血池。 被困在血池中的她们被度化了,不用一直被禁锢,也不用魂飞烟灭,她们可以在世为人,可以重获自由了。 木长亭心中一喜,她做到了,日后随着她的成长,她的大净化咒必定会更加厉害,届时她能帮助的人便可以更多。 “寒为清,你看,如你所愿,我依旧还能这般有底气同你说话,但你似乎不能了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花笺不徐不疾的低声笑道。 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血池就这么被木长亭和花笺破坏,寒为清怒火攻心,他只差一步之遥便可达成所愿,但她们却毁了他!还这般嘲讽他! 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 体内气血翻腾,寒为清只觉得一股灼热之气从眉心而入,随着他的血液游走全身,力量源源不断的从体内涌现。 花笺看着寒为清,脸上神情一变,再无刚刚那般怡然,她怎么也没料到,寒为清竟然一步入魔了! “长亭,出去。”花笺朝木长亭厉声道,她感应的到,青空没有把握对付得了入魔的寒为清,即便是和木长亭联手。 与其两个人都把命交代在血池,还不如她借着青空多留寒为清一会,给木长亭留一线生机。 “不,长亭要同师叔共进退!”木长亭拒绝,开玩笑,好不容易长见到死而复生的花笺师叔,她怎么可能还将她一个人留在此处? 虽然寒为清看起来似乎比刚刚又厉害了不少,但身为黎山的除灵师,不战而退,留同伴一人面对危险这种事情,她断然是没有脸做的。 花笺也不在同木长亭多言,蛇尾高举,一把将木长亭卷起,并将之推出血池,随后蛇尾大摆,‘轰隆’一声,通往血池的入口坍塌,一时半刻外人无法再入血池,里面的人自然也出不去。 “你以为你保得住她?本尊的元一阁可不是那么好来好去的地方,惹到了本尊,就算沦为魔孽,也要叫你们灰飞烟灭。”寒为清讥笑道,随后身躯大张,身形犹如电闪,手中尖叉如风,眨眼间便在花笺脸上划下一道伤口。 若非花笺闪躲的还算快,此刻她的头应该被劈去一半了。 “寒为清,有没有人说过,你话太多了。”花笺无所谓的笑笑,她此举只不过是为了木长亭争取时间罢了,至于木长亭能不能安全,那并不是她能左右。 因为花笺的这句话,寒为清更恼了,他突然有种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他也不在多言,周身魔气沉沉,大有杀不了花笺,也要同花笺同归于尽的味道。 随着一声“万物寂灭”从寒为清口中而出,那周身魔气将寒为清整个缠绕起来,紧接着寒为清的身体膨胀了数倍之大。 黑气化作丝丝生着倒钩的毒藤蔓向花笺攻来,毒藤蔓密密麻麻,花笺闪躲不开,身后的七条蛇身只能变换方位将花笺围在其中。 蛇身的鳞甲和毒藤蔓的交锋发出阵阵刺耳的响声,似啼似泣。就在鳞甲被藤蔓攻击的片片掉落之时,一道蓝色屏障将藤蔓和蛇身隔离开来。 紧接着‘轰隆’一声炸响,血池上方忽然被炸开了一道口子,阳光自上而下,将血池照的发亮,血池的阴气沉沉也被这阳光冲散了不少。 “阿笺姑娘,又见面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下一瞬,一个白衣男子便从天而降,立在了花笺身前。 “云浮公子,好久不见。”花笺看着身前的男人,如是的回道。 第九章 血池之战 因为花笺身后青空的威压,那血蟒一度立不起身子,只得呼啸,狂躁。好不容易好一点儿,便又獠牙大张,欲将花笺吞吃入腹。 花笺有异,血蟒暴动,整个血池的氛围降至冰点,木长亭和青黛报不上忙,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得找了个暗处躲了起来,半分都不敢移动。 红烟从血蟒身上生起,青空对它的禁制则随着红烟去了大半,那血蟒一鼓作气,直朝花笺头咬去。青空悬身甩尾,巨大的蛇尾横扫血蟒七寸,血蟒偏头躲过攻击,却也一头撞在了血池的石壁上。 青空趁机又是一尾砸在血蟒的脑袋上,血蟒整个身子再次撞上血池石壁。霎时血池生出动荡,血水溢出,沙石飞舞。 血蟒被打的有些发蒙,可仍旧不认输的摆着尾加速移动,朝花笺攻去,青空中间三只蛇头俯首,一边护住花笺,一边迎接血蟒的攻击。 两个来回,血蟒不仅近不得花笺的身,反而还被青空在它蟒身上咬出两个血窟窿。 血蟒疼的在地上翻滚,将血池弄的一片狼藉,轰隆一声,已无气力的血蟒竟将血池砸了个大坑,这也意味着血蟒再也无用了。 血池的动静不小,必会惊动寒为清的爪牙,果不其然,片刻便有数十青面武士来到了血池。 “你是何人?竟敢擅入血池,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青面武士看着花笺怒喝道。 “本尊是何人,你觉得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有资格知道?”花笺笑了笑反问道,说话之人看起来是花笺,但实则却是青空。 “不知好歹!”为首的青面武士横眉怒目道,“众青面武士听令,奉阁主圣谕,凡擅入血池者,杀无赦!” 此令一出,数十名青面武士便将花笺团团围住,青黛眼疾手快躲去了玉佩中,木长亭则是被逼到了花笺的身后。 青空并不惧他们,七只蛇头各行方位,如同转花轮一般抬手之间便将率先动手的两名青面武士的身体撕碎,连同碎了的,还有他们被困在身体里的灵魂。 随着花笺的一声大笑,青空的七只蛇头昂扬向上发出嘶鸣。 血池里面的昏暗之色层层叠叠堆积了起来,原本还算明亮的血池忽然变得昏昏暗暗,在配上那‘呜呜呀呀’的狂风,还有那十四只血红的眼珠子,使人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炼狱。 不,不是仿佛,而是他们已经身在了炼狱,围住花笺的青面武士见状都不由得退了几步,他们是行尸不错,可终归还有魂魄,若是魂魄也被被撕碎,被吞噬,他们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看着那前行的脚步身,那不断吐着信子的‘嘶嘶’声,都化作催命符咒,一点一点的掠取着他们的神魂。 周遭一片寂静之声,所有的青面武士都屏息着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一开口就成为那七头巨蛇的腹中之食。 “啧啧啧,还真是懦弱,本尊还未怎么出手你们就变成了这幅德行。”睥睨且高傲的看着又退开了数步的青面武士,青空讥嘲道。见那群人仍旧不敢言语,她挑了挑眉,话锋一转便又道:“既然都这么无用,想必尝起来,那味道必然也是极好。” 说罢,她退开两步,背后的那七只蛇头昂扬着身子,随时准备进食。 那数十个青面武士见之个个面面相觑,恨不得立刻逃离血池,来之前他们有多风光,有多洋洋得意,那么现在他们就有多狼狈多恐惧。 他们不过就是奉命守个血池,格杀擅自闯入血池的人罢了,为何这人会这般厉害?又为何这般厉害的人阁主却还让她进入口元一阁? 元一阁已存在世间上百年,他们还第一回碰到还未战,便让他们生出了怯意,想不战而退的人也就只此一人了。 “想吃他们一事,恐不能如阁下所愿了。”寒为清的男女皆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了,语气凌厉犹如寒冰。 紧接着血池上方破开了一个洞,寒为清便从上而降,停于高处,俯视着花笺,脸上的狠厉便是连那半副凤羽面具都遮不住了:“本座倒是小瞧了你啊。” 看见寒为清来了,木长亭有些发怔,青黛不是说血池会很安全么?这算哪门子的安全?不是血蟒便是青面武士,现在倒是连寒为清本尊都来了,还真是该死的‘安全’到了家。 “为了明日还能有底气同你说话,我自然是要铆足做点什么事情的,不然也太对不起你这鼎鼎有名的元一阁阁主了。”花笺讪笑道,此刻说话的是真的花笺,而并非由青空操控所言。 青空与花笺在此刻也算是相处的最为平和和融洽的一次了,若是当年她们也能这般融洽相处,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你以为你毁了血池,明日本座所行之事,便会生出变数?”寒为青道,虽然极力掩饰他心中的动荡,可微微颤抖的下颌却出卖了他,但也同时证明了花笺的猜想。 “难道不会么?”花笺笑着反问道。 花笺和木长亭一开始听信青黛之言,以为血池真的安全,这才和木长亭来了血池。 到了血池她就发现了,整个血池被布上了转生阵,而血池为何会被叫做血池是因为血池正中间的那个池子,池中的红色液体是灵魂纯净,颇具灵气少女的血液。但这血液也不仅仅只是血液,一同与血液被禁锢在这池中的还有她们的灵魂。 寒为清会对花笺另眼相看,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惊为天人,而是因为她身负盘族血脉。 盘族是天地间最古老的重族,他们原是现在世间所有种族的始祖,只是盘族之人早就身归混沌,所以大多人并不知晓盘族。 因着盘子血脉的缘故,她的灵魂是世间最为纯净的,她的灵气也是世间最为饱满的。对于寒为清这种想要变成真正男人的人来说,她无疑是最补的圣品。 雌雄同体的人利用转生阵成为男子,其实并非一定就会成功,可是有了花笺便不一样了。若是在合适的时机将她的鲜血和灵魂禁锢在血池中,时机一到,寒为清催动转生阵,他便可以百分之百得他所求。 青黛此人,怕是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善良。她在元一阁待了那么多年,她不可能不知道血池是什么样的地方,她是在豪赌。 赌赢了,皆大欢喜。 赌输了,也只是赔了花笺和木长亭的命,她可以还寄魂魄于佩玉之中,等待另一个契机。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懒得再同青黛分个敌我。 第八章 血池血蟒 《花笺云浮行》第八章 血池血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稀宝之斋 九州中州,稀宝斋。 中州是九州最老,最为繁华的一处地界,同时也是九州并济后唯一保有原始名字的地方。所以中州在整个九州来说,无疑是最负神秘色彩,也最富传奇色彩的地方。 大约世人都喜欢源长之地,所以中州之人纷繁复杂,他们大多都是有些本事之人,但他们一致都将自己的本事隐藏起来。 说好听点是韬光养晦,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唯唯诺诺,不敢丰满,就怕被人挤兑。 不过近三年忽而落地于中州的稀宝斋则是中州的异类,他们行事不仅高调,手段还无比的铁血。 可奇怪的是,这中州既然没有人知道稀宝斋的来历,也没人能够撼动稀宝斋在中州的位置半毫。 三年以来,从未有过。 稀宝斋,顾名思义,做的就是稀世宝物的生意,凡举来稀宝斋之人,可付出代价从稀宝斋换取自己所需之物,也可将自己的稀世宝物带到稀宝斋典当,换取自己所求的东西。 不过买卖成还是不成,不由客人说了算,而是由稀宝斋说了算。 每个人心中都是有欲望的,区别在于其人欲望的强弱,还有其人能否克制自己心中所求。是以每日来稀宝斋的人虽不多,却也并不少。 稀宝斋大堂中的众人都在忙忙碌碌着,唯有一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行过稀宝斋的大堂,直接便去了内厅。 “阿钰,你若在不回来,我和泊淮就要以死谢罪了。”白衣男子右脚才刚迈入内厅,见者内厅中坐着的人赶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水,起身开口道。 语气算不上正儿八经,也算不上吊儿郎当,这人也并非别人,而是北元合上的主人噬情。 “然后呢?”白衣男子问道,其人正是前妖族少主释钰,即云浮,比起五年前他似乎又清冷了不少,眉间那一点朱砂也不似往日那般鲜红。 “这还能有然后么?”噬情不满的开口道,见云浮并不回答他的话,他收起神色,这才又正色道:“那位花笺姑娘苏醒了,应是失了灵力和修为,加之你赠予她的血灵玉在身,以致我们未能即刻知晓。不过今日慕城传信,花笺姑娘应该身处西壤湫西,我盘算这你该从妖族回来了,所以便过来稀宝斋将此事告知于你。” “此事你让人前来便是,何须你亲自过来?”云浮皱眉,眼眸犀利的看着噬情。 “我这不是想着与你许久未见了么,能见你一面,又可将此事告知你,岂不甚好?”噬情道,面上一如既往,其实心中已生几分忐忑。 若是眼神如利剑,他都觉得他要被云浮盯出两个血窟窿来了。 就云浮现在这个模样,他能不亲自过来么? 世事与他像是再无关系,只有在提到妖族之事和花笺姑娘之时,他的脸上才会显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还真是可怜了稀宝斋的两位掌事,面对着这样一个主子。说来这稀宝斋还是云浮为了花笺姑娘儿开的,目的就是为了网罗世间珍宝,救得她。 为了那位花笺姑娘,云浮还真是做了诸多平生不愿沾染之事,由此可见那位花笺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其实他们知道掌握的消息远比他刚刚说给云浮听的要多,比如说花笺姑娘现下不仅在西壤湫西。还身陷元一阁,又比如花笺姑娘是被寒为清作为‘引’看上了...... 若是由他的那些下属前来告知云浮花笺的这些事情,定会在云浮的威压之下和盘托出,介时云浮必会大怒,保不齐流深居都会掀了他的。 为了流深居着想,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亲自过来为好,至少他不会屈服于云浮的‘淫威之下’。 毕竟日后云浮见到了那位花笺姑娘,知道了这些事,怕是也没心思来找他们‘算账’了。 “我不是知行。”看了噬情半响,云浮这才开口道,脸上不可察觉的多了几分喜色,这份喜色自五年前一事后,便极少出现在云浮的脸上了。 花笺会不会醒来,他自己也是没有把握的,原本他是打算,若是花笺不醒,他便在解决妖族的事情之后陪她一道沉睡。 但是现在她醒了,他自然是要同她一起看遍世间万物的,览遍世间美好的。 初时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会情深,现下倒是越来越深刻了,每每去看一回花笺便会上心一分。 就像是什么东西牵引着他,逃不开,褪不去,只能越开越近着。 “若你是知行,我哪里能看得上你。”见云浮脸有喜色,噬情心中也放松了不少,所以同云浮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意。 “如此,那你便回你的北元合上找你的知行,我便不相送了。”云浮道,既然他的小辣椒苏醒了,那么他便没有空在招待噬情了。 在则,噬情自北元合上来必然也花了一些时间,知行和他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进展,他可不想因为他和花笺的缘故让噬情和知行二人又回到原点。 “过河拆桥,见色忘义的家伙,走便走,难不成我会还记挂着你这一壶茶不成。”挑了挑眉,噬情回道。 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反生几分欢喜,他本来就想着将此事告知云浮他便回去,毕竟知行好不容易开了一窍,他可不想就这几日光景,知行又将那一窍给关上了。 那厢噬情前脚刚刚离开,这厢云浮便唤来了稀宝斋的两位掌事,即幡幽和宝丘。 稍稍吩咐了一些事情,云浮便起身去往了西壤湫西,毕竟在这一刻云浮的心中见心喜之人之事,刻不容缓,比什么都要重要。 站在稀宝斋的大门口,幡幽和宝丘目送云浮离去,心中自有感慨万千。 时间之事,变化无常,有些事情并非他们可左右。 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黎山会变得今日这般萧条,谁又能想到那般厉害的一代除灵师会这般陨落,谁又能想到...... 所以最后宝丘选择了留下,而非是去转生,她怕转生之后,她记不得幡幽,亦怕转生之后不能陪幡幽长久。 等待这个东西本身就是变数,还是最世间最大的变数。 与其去期待那遥不可及的未来,不如选择现在,至少这是他们即刻便能拥有的,也是可以即刻便能享受的。 第六章 度不可度 《花笺云浮行》第六章 度不可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章 见之长亭 被花笺这般一说,青黛脸上生出了几分不自在,这姑娘说话还真是该死的不中听啊,但似乎又无法让人反驳? “姑娘难道就不想出这元一阁么?”青黛问道。 “出不出这元一阁,不是想与不想就能决定的,不是么?”花笺看着青黛,开口反问道。 此人这话说的委婉,但实际分明是有求于她,或者是利用她达成某种所求,她才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也别怪她不近人情寒石心肠,想她平生助过多少人,行过多少好事,还不同样落得今时今日这般下场。 现下她活着,那么她虽不会做大恶之人,但在也不会在做从前那般‘良善’之人了。 “这……”青黛闻言,一时语塞,顿了半会才又道:“姑娘言之有理,是青黛言语欠妥当了。青黛的意思是,若是青黛有法子可以让姑娘出得元一阁,姑娘可否考虑考虑?” “你有何条件直接说便是,何须这般拐弯抹角?”人家既然这般识趣,态度也不差,她自然也会说话祥和一些。她和青黛并不相识,更别说交情,青黛告诉她能出元一阁的法子,必然是有条件的。 “青禾是我之妹,她今日于姑娘你多有得罪,它日姑娘得势,还请原谅她今日作为。” “怕是不止这一件吧。” “姑娘聪慧,还请姑娘能替我将青禾带出元一阁,让她远离此处,不再回头。” “你觉得我是有多能以德报怨?” 花笺笑笑,她不喜欢青禾,怎样都不喜欢,所以即便交换条件多诱人,她都不会去护青禾周全。 前半生,她护的人够多了,有的真心想护,有的因为除灵师的身份必须去护。 但是现在,她不用再遵循黎山的祖训,也不用在因为身份的束缚去做自己不喜欢之事。 只是,从前的身份转变到现在,代价太大了,失了言寂玄,失了定坤。 弄潮啊弄潮,若是你未曾出现,她还会是心思‘单纯’,生性‘率直’的花笺。可你若未曾出现,她大约就会这般一直走下去了,可那样也会留下不少遗憾的吧? 夜风徐徐吹过,带着凉意和几分戾气划过花笺的发丝和裙摆,而后吹向回廊那边,呼呼之声也成了呜呜啜泣。 看着花笺,青黛又语塞了。 眼前之人,是有天命在身之人,她看的出来的,不然她也不可能从那玉佩之中出来。 只是这天命在身的贵人啊,似乎太冷漠了些。 “姑娘,青黛自神魂寄于这玉佩之上已有数百年,我有意识,可见这元一阁之事。但同时我也被束缚于其中,明明知晓寒为清是杀我一家的凶手却不能报仇雪恨,更未能阻止青禾对他心生恋慕。今日若非在姑娘身侧,我依旧脱不得困,只是若离开姑娘身侧,我亦再被束缚,不能成事。”青黛说着生了哽咽之声,随后更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还叩首道:“若是今日姑娘能相帮,青黛必不会忘了这份情,愿意留在姑娘身侧,听凭姑娘差遣。” 照理来说只是魂体,跪拜不该有声,但青黛却有,这样的诚心和赤忱,倒是世间少有。 “呵,你倒是惯会博人心软的。”花笺瞥了一眼青黛,语气稍软的开口道,她到底还是松了口。 倾慕之人为屠家之人,还真有点意思啊。 倒和她有些相似了,我以你为尊,没想到害我自此之人是你,后来又利用我的还是你。 只是可怜,最后担忧甚至为之付出代价之人确实最亲近之人。 如此,那她若有“余力”,她帮一帮也未尝不可。 青黛闻言,心中一喜,眼有希冀,又叩了一首这才道:“多谢姑娘相助,青黛必会不会忘了今日之言。” “得了,回玉佩中去罢,何事你意念于我即可。”花笺道,目光看向回廊那侧,微微眯了眯眼。 青黛回了声是,随后便回到了玉佩之中。 花笺前行两步,弯腰将玉佩拾了起来直接便系在了腰间。 这玉佩的手感,倒还是极好的。 行至床边,翻身上床,盖好被子,一夜好眠。 次日,花笺一直到半晌午才醒来,她挑了挑眉,这元一阁倒是安静的很,就这么放心她? 花笺才这么想,便就看见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在姹紫居张望着。这元一阁的戒备还真是不怎么样啊,似乎什么人都能混进来了。 只见那人走走停停,忽而停在一处山石后面朝花笺看来,看清是花笺之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随后转为疑惑,又看了半响过后才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朝花笺行去。 “花笺师叔,真的是你!”停于花笺身侧,木长亭细声激动道,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随后她又觉得刚刚的行为不大妥当,便又双手作揖,恭敬开口道:“花笺师叔安好。” 花笺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妙色女子,看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人是黎山的木长亭。 几年而去,木长亭变了不少,修为高了不少,也越发好看了,以致让她没有一眼便认出来。 “我修为尽失,也已不是黎山之人,你不必对我这般恭敬。”花笺道,相较于木长亭的热络,她就显得极为淡漠了。 “不管您是不是黎山之人,又有没有修为伴身,在长亭心中,您永远都是花笺师叔。”木长亭道,她所言皆为真心实意并无半分虚言。 木长亭想,但凡是历经过五年前黎山难事的黎山弟子,大多都会这般想吧。 若是没有那日的花笺,黎山怕是连现下这样的光景都没有,而他们大约也早便被地热吞噬了。 “你为何会在此地?”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花笺问道。 “回师叔,长亭是自行顶替一宗派送来的女子,借机探查近来诸多女子失踪一事的。”木长亭道,脸有愤懑之色。 现在的宗派世家当真没有风骨,有些更是手段下作,令人作呕。 女子不该成为他们交易的对象,更不是他们宗派崛起或是壮大的筹码。 除灵师啊,除的不仅仅只是天下的魔,应还有自己的魔,否则除灵师与邪灵又有什么两样? 第四章 不知死活 花笺被寒为清认定为极有价值的好处就是她可在姹紫居中一人独享一间上房,有华美之衣,有精细吃食,还有丫鬟伺候。 现在的身子骨到底是不如往昔,舟车劳顿之后,花笺困乏的很,绕是对元一阁颇多不悦,该休憩之时,也抵挡不住困意来袭。 这间上房的床榻其实很是柔软舒服,不过花笺睡的并不好,每每要睡到实处便被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吵醒。 那声音似乎是奔跑之声,又急又慌乱,还带着几分惊恐。 被这种声音扰的烦心不已,花笺干脆睁开眼起身去打开了房间的窗子。 夜凉如水,花笺站于窗台边上,朝外面看去,目之所见皆带几分惨绿之色。 远处的回廊之上,三三两两的白衣女子正在往前奔跑着,她们时不时的向后看去,忽而面露惊恐跌坐在地,随即又慌乱的起身,连爬带跑的继续往前走着。 只是才又行了不远,便又被人拖拽了进了一道暗门,随后又是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传来,这不过这次的‘哒哒’之声还伴随了几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鲜血如注,将整个回廊浸染得鲜红一片。 血腥味入鼻,滴答滴答之声入耳。 花笺转头看向倚着门栏的上的秀美女子,她笑了笑道:“你这般行事,我倒是不知道你是想让我知晓你主子行的恶事,然后想法设法逃出元一阁,揭露他,诛杀他。还是你只是想用他们来吓唬我,让我这几日不得好过了。” 这般秀美的女子,本该是灵动的,但现下却是阴沉死寂的。 “你不怕?”青禾狐疑问道,眼生几分诧异,此刻倒是平白生出了几分灵动,便是连身上那身墨青色的衣裳都变得鲜艳了几分。 “我该怕什么?”花笺反问道,未见半分不适。 “这般鲜血淋漓的画面,你怎还会如此平静?”青禾上前两步,似乎是想要看清花笺是否真的表里如一的那般平静。 “若你想用这般画面来让我心生恐惧,那么你也太看低我了,宛若修罗之境我都见过,你这微末伎俩,有何好怕。”花笺直视青禾,她忽然觉得青禾有些‘可怜’。 应是在天一阁久待未出了,所以会觉得世间的女子都该是被送入元一阁的那些女子那般柔弱的。她大约还不知道世间规则早已大改,以前是大多女子藏于闺阁之中,只有那些绝顶女子才会被世间之人认可。 但现在,若是她们愿意,这世间女子皆自有一方天地,不会再被世人所质疑。 “她们已成恶鬼,如今你成阁主看中之人,你便不怕这她们殃及于你么?”青禾又问,这样的事情在元一阁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若是她再次去开启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总会有恶鬼前来啖这个叫花笺的女子的血肉。 “你这话倒是说的可笑,这不是我的业障我为何要怕他们殃及于我?世间因果寻回,我不是他们的因,他们自然不是我的果。你倒是该问问你的阁主,问问他日后天谴来时,他怕不怕。”花笺回道,天地有道,万物因果,亘古难变。 “你便不怕你也会落得如此下场么?”青禾恼道,心中生出了不少的愤懑。花笺说她什么,她是无妨,但若是攀扯波及道阁主,那她便不愿了。 “还会发生或是不会发生之事,我为何要怕?”花笺道,青禾越恼她便显得越平静。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了!”青禾怒道,伸手便一掌朝花笺而去,花笺连移两个方位避开了青禾的掌风,只是那扇窗子却遭了殃,被打的稀碎。 “到底的是我不知死活,还是你不知死活?”花笺道,似有几分嗤笑。 “你!” “脑子不够用,便不要出来与人纠缠,你若坏了寒为清的大事,你凭什么觉得他会饶过你?凭你对他的仰慕么?” 青禾闻言,脸色变了变,虽有不甘,终归是收了手。 “少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三日之后,我等着看你的‘好’下场。” “我的下场如何,不劳你多心,总归不会比你差,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妄言,还真是脸面都不要了。” “还真是一张恶毒的嘴。” “实事求是罢了,谈不上恶毒。” 青禾闻言,一时语塞,竟接不上话了。她见过许多女子,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她们大多没有主见,柔柔弱弱,别人说什么是什么,顺服的很。又小部分些稍有个性,但在得知自己日后的命运又无力反抗时,都会变得认命,那些个性也随之散去了。还有极少数女子性子很是刚烈,她们胆大妄为,却也没有脑子,受了挫不是一味怪别人就是一味的怪自己,她们的命通常不长久,自己就把自己解决了。 她从未见过像眼前这般的女子,冷静,自若,从容,似乎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看透,也尽在掌握之中。她并没有什么修为,但却莫名让人觉得她是强大的,是不可任人拿捏的。她的声音娇媚婉转,可说起话来却是句句犀利戳人刀子。 她是不可侵犯的,是践踏不得的。 仿佛这世间之事只有她愿不愿意,若她不愿,无人奈何得了她。 青禾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了一个字,只得瞪了花笺一眼,而后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约莫是心中极度不舒坦,不愿多见花笺,以致离开之时,从身上掉下一枚羊脂佩玉都不曾发觉。 待青禾走远以后,那枚羊脂玉佩忽然发出淡淡的微光,一道人影从羊脂玉佩中走了出来,那羊脂玉佩也随之失了光彩。 “姑娘安好,青黛打扰姑娘了。”从玉佩中走出来了的那道人影朝花笺福了福身子,有礼开口道。 花笺朝那人看去,那人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裳,身姿绰约,面容姣好,约么双十年华。这样的容貌和年华却有着一口嘶哑的嗓音,委实是让人觉得突兀的。 “既然知晓是打扰,还留在此处,你口中的‘打扰’似乎少了少了几分诚意吧?” 第三章 陷元一阁 九州东境有沨东百家楼,与之相对而立的则是西壤湫西元一阁。 与百家楼不同的是元一阁在众人口中并非良善之地,虽不良善,但若说说是那里是虎狼之地,炼狱之所又似乎太过了。 传闻中元一阁的阁主雌雄同体,性情乖张,暴戾无常,杀人不眨眼,可有时却偏又悲天悯人,但行好事,行之正道。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无人知其到底如何。 不过有一点则是整个西壤甚至是整个九州都且知道的,那便是元一阁的阁主寒为清钟爱美人,环肥燕瘦,他皆钟爱。 但凡有人有求于他,必要先献上美人,寒为清对献上的美人满意了,再谈其他条件和事宜。 元一阁,姹紫居。 大红喜床上的倾城女子长睫微微颤动,双唇紧闭,显露出她的不不适。白嫩的皮肤在烛光之下透出诱人的淡粉之色,长发未饰珠玉,几缕发丝落于肩头,又添几丝妩媚。身着用金丝绣着大朵牡丹的红袍,腰间系了同色的腰带,显得腰肢盈盈一握。 须臾,女子微微睁眼,环视四周,星眸中尽是茫然之色,可随即又清明了起来。 看样子,她该是遇上麻烦了罢,这麻烦似乎还不小,花笺在心中默念道。 刚醒来那一会儿,她本是不打算离开瞑焱寒地,打算就在那自生自灭罢了,可脑海中忽而出现了她应诺了青空之事。花笺向来守诺,而且她似乎还通过她神识的某处见到了有人为她坠下天梯,还带她出了寒渊之地。 虽说那人违背了她本来的意愿,但那人到底也是出于好意,总归也不是所有人都盼着用她换取东西,总归有人把她的命看的比自己的还要重要。现下她既然活了,那么在她‘自生自灭’之前,还是要同那人道说一声为好。 否则,大她心中大约是会有些过意不去的。 于是她终归还是踏出了瞑焱寒地可谁曾想,不过才出了两步,她便被人掳来了西壤,掳她来的人还枉顾她的意思,让人强行给她套上这大红衣裳,送来了此处。 掳她的人,从他们的谈话和修炼的术法来看,应该是隐宗之人。隐宗的宗主是隐行,她们也曾打过照面,她对隐行的印象也不算差。本想着隐宗的人掳她过来大约是是误会,要不了多久隐行会前来放她离开,可三五日过去,花笺等来的不是隐行,而是隐行早已被剔除宗主之位流放其外,隐宗的现任宗主是隐钺的信息。 花笺对隐钺的印象是不大好的,但隐宗好歹也是自诩名门正派,曾也派过弟子去黎山以及青云聂氏求学,即便宗主在不是个东西,也不该却做起了掳人这样的勾当。 她才沉睡了多久,这隐宗怎么就成了这个德行,还真是世风日下啊。 越想花笺心中越不愉悦,可不愉悦归不愉悦,毕竟现在的她对此也莫可奈何,还真想念叱咤风云之时。 只是啊,回不去那时候了。 既然莫可奈何,花笺也不想做那些无谓之事,于是便被隐宗之人送来了元一阁,用她来求寒为清光大隐宗。 一个宗派或是山门的光大,不应该是整个宗派和山门共同努力的结果么?怎么到他们眼中就变了味呢? 屋外风声大作,吹得屋内的烛火左右摇摆,花笺准备起身,忽而一道人影便就着床边坐了下来。 来人身着半黑半白的衣裳,脸上带着一半雕琢着凰羽的金丝面具,从那显露出来的半边脸看来,这额男人也算是生的秀逸的。 他伸出手,企图有手指勾住花笺的下巴,但被花笺一掌拍了开去。 那人也不恼怒,他看着花笺笑了笑开口道:“这隐宗还真是大手笔,送来的女子不仅绝色,还这般有脾性。” 第一句为男子声音,第二局也是女子声音,第三句则是男女声音混杂而言。 不用再问这人是谁花笺便可知道,此人必然就是寒为清无疑了,况且寒为清这人,花笺还在黎山之时也有所了解,自然是要比其他人要识得快上一些。 “你并非是我友人,我也并愿意来这元一阁,既是这般,我自然心中不喜。难不成你觉得我见到你应该喜极而泣?还是要对你和隐宗拿我做交易的事对你们感恩戴德?”花笺直视寒为清开口道,虽神色和语气听不出她此刻是何情绪,但却字字珠玑,暗藏刀锋。 “呵,倒是个不怕死的。”凝视花笺半响,寒为清开口道。 被送来元一阁的女子不再少数,但是见到他之后还能这般自若的委实不多。若是她真表里如一这般‘有趣’,那他多留她些时日也未尝不可。 “比之阁下,差之甚远。”花笺道,嘴角几分讥讽。 “希望三日后,你还能这样同本阁主说话。”寒为清意味声长的笑道。 三日后便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破之日,他已筹备这一日多年,等所谋之事大成之后,他将不会再是雌雄同体之身,修为亦可大涨数百年。 数百法器早已备齐,九十九名合适的妙龄女子却不好寻得如今也算是齐了,而且今日隐宗送来的女子当真是极品,神魂无垢,灵气极好,气息纯净。 于他的大事,再好不过。 “权且放心,我必会如你所愿的。”花笺回道,亦是笑意盎然,虽然修为尽去,不复往日光彩,但该有的风华仍在。 花笺如此笃定寒为清不能拿她如何,并不是因为觉得寒为清会对她感兴趣从而放过她,而是因为她身有青空的半副妖灵。 青空是上古妖兽,寒为清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不人不灵的东西,即便再是修为了得本事极大,也还吞噬不了青空。 曾经青空的这半副妖灵是她的索命绳,现在倒是成了她的保命符。 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世事并非皆成定数。 寒为清闻言,轻哼一声,不在多言,只是撇了花笺一眼,拂了衣袖,背手离开。 花笺看着寒为清的背影,她有十足的肯定,寒为清那所谓的大事,必然是不会成功的。 第二章 取惜眼前 九州东境,沨东,百家楼。 沨东的百家楼,九州闻名,其闻名的缘由不仅因为百家楼楼主无人见过,更因为百家楼不同于世却又霸道异常的规矩。凡是入了百家楼之人,不论种族,不论修为,不论身份,不论贫富,皆被百家楼一视同仁。 且百家楼中禁止打架斗殴之事,寻仇报复之事,邪**荡之事,为人不善之事。若是有人不安楼中规矩在楼中生事,坏了百家楼中的规矩,必会被百家楼的楼主严惩。 至于这严惩的方式则是将那人心中最想要的,变成为他永远求而不得的,而他避之不及的,则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 曾经有人不信百家楼会有这般大的本事,故意在百家楼生事,后被百家楼楼主废去毕生修为,沦为瘸腿的乞儿,从此不得翻身。 也曾有人觉得百家楼的规矩太不像话,借着若是一人十恶不赦,潜逃入了百家楼,百家楼是不是也会将这十恶不赦之人护佑的理由,来到百家楼找茬。 可还未入得百家楼里面,便被震慑,因为若来着真是十恶不赦之人,压根就入不得百家楼,还会被百家楼判定为‘污垢’而清除,因为在百家楼的眼中,那一类人算不得是‘人’。 还有人...... 如此充满神秘色彩的百家楼,自然有诸多人‘小心翼翼的’前来一探究竟,所以百家楼日日人来人往,从无清闲之日,生意自然也是九州之最。 百家楼的乾云阁中,百家楼的楼主风柏希正和青云聂氏族长聂归去斟酒而谈,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愉悦之色。 风柏希的年纪和聂归去相近,穿着一身墨红色的宽袍,他相貌生得虽然没有聂归俊美,但却比聂归去多了几分沉稳。 “你们青云聂氏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紧,你这聂氏族长还能有什么好烦忧之事?”挑了挑眉,一杯酒下肚,风柏希笑问道。 五年前,黎山遭劫,失了一位天师,三位地师。劫难之后,黎山掌门花漾辞去掌门之位,与其生父生父隐居山林,不在过问除灵之事。 而黎山的掌上执事吴秋舫,也因一些缘由辞别黎山,带着愿意同他而往的一些掌山弟子另起门户,自己做了一宗之主。 还有许多的黎山弟子也辞别了黎山,入了别的宗派,黎山也并不强求他们,便随了他们的心意。 言修竹和言琼楼感应道黎山变故,虽提前出关,但终归迟了一步。在了解所有事前的因果之后,二人相谈一番,便离了黎山,并誓言此生苦行,不再归于黎山。 随后他们二人入了尘世,企图寻到并重塑言寂玄和花笺的魂魄,以助他们转生,至那以后九州再无他们而消息。 枯禅观、枯悲合、枯临竭和枯玥四人则在齐力修复黎山之后,灵气修为皆散尽,被黎山余下弟子一同送往冰海极渊疗养身体。 黎山由枯鸣玉再掌,复任为黎山掌门,至此黎山没落,至今未起。 九州第一除灵师门没落,余下众多除灵师门必然群群而争之,九州因此动荡了一段时日,好在青云聂氏凭借一门之力,多番周旋和商谈以及切磋,使得众师门心悦诚服,成为九州新的除灵第一师门,九州除灵界的动荡才得以平息。 五年之后,黎山已经少有人提起,即便是有人提起,他们也只是摇摇头剩下一句叹息。但是若提起青云聂氏,无人不竖起大拇指,还道是后起之秀,定会更甚前者。 现下的青云聂氏已是门庭若市,不少的世家都将自己的继承人送往聂氏学习,往昔的黎山有多荣耀,现在的聂氏便有多荣耀。 风柏希想不明白,有了如此结果,聂归去还有什么可恼可叹的?也该要知足了。 “聂氏风光,那是聂氏,并非是我。”聂归去回道,略有无奈,微叹一口气,这才又道:“我倒是想九州仍旧是九州第一除灵师门,这样的话,或许她还在。” 聂归去说着,脸上竟突然生了几分悲戚之色。 “你说的她应该不是秋白露姑娘吧?”风柏希放下手中的酒杯问道,墙角的香炉徐徐燃起青烟,倒是生出了几分朦胧之感。 “自然不是她。”聂归去道,手指环绕着晕染而来的青烟,半响后才又道:“你可知道那个曾经在九州除灵榜排行第七,美人榜第三的花笺么?我说的便是她。” “如雷贯耳,只可惜美人易逝,英才天妒,有些可惜。”风柏希回道,那几分叹惋倒是出自真心。 虽未见过花笺其人,但花笺其名,他不知听过多少,他本也想去见上一面的,但世间之事当真难说,即便是准备好了去一趟黎山,但总归还是没有见着。 所以他的那几分叹惋不仅是为了花笺,还为了自己。 “我总觉得她还活着。”聂归去道,大约是心中本就希望花笺活着,所以言语中都是‘小心翼翼’的希冀,就怕动静大了,这份希望就碎了。 从花笺坠下天梯的那一刻,他就是这么希望的,五年来不曾变过。 有时候他会想,若是当初他也跟着坠下天梯,是不是可以改变一些什么,是不是就能知道花笺到底如何了? 可到底是晚了,因为那时的他犹豫了,在加上他聂氏族长的身份,他退开了,所以现在想了这般诸多,后悔这这般诸多,也无用了。 “你喜欢她?”风柏希道,他大约知道为什么聂归去为什么会多次拒绝秋白露了,心中的位置被一个已逝的女子占据了,哪里还能腾出地方给别的女子。 “或许吧。”聂归去道,他应该是喜欢的她的吧。不然他不会总想着去找她,即便每回见她那般狼狈,但他甘之如始。 可惜他对她的喜欢,终归不是胜于一切的,至少比不得那位愿意陪着花笺一同坠下天梯的释钰。 “你我虽是好友,但你心中之事,我不好多言,但也还是要多言一句,逝者已逝,珍惜眼前之人。”风柏希道,也算是对聂归去的劝解。 秋白露这个女子,依他的多次接触,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她待聂归去也是一心一意,但是内归去总是百般拒绝,让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为了知道聂归去拒绝秋白露的缘由,所以他此番才会对聂归去用了幻醉和意动,让内归去说出了缘由。 “呵,眼前之人是良人,只可惜我非良人。”聂归去道,嘴角几分讽刺,那讽刺并非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言罢,倒于酒桌之上,沉沉睡去。 “缘由为何,我已帮你问出,你要如何做,便是你的事了。”看了一眼睡去的聂归去,风柏希回首看向后方开口道。 “多谢风大哥,我意不变,总有一日他会明白的。”秋白露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语气比起惋惜多了几分疼惜。 风柏希没有说话,之事无奈的看了看聂归去和秋白露,摇了摇头,出了乾云阁,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第一章 重归世间 仙族、人族和灵族之处,瞑焱寒地。 目之所见皆为白雪冰寒,踏足往之,一步一生冰霜。 唯有那星星点点的光晕所围绕的硕大青莲周边暖意不断,那青莲还正一点一点的吸收光亮。 忽而那些光晕骤然明亮异常,而后汇聚成一束柔光洒在青莲之上,青莲随之彻底绽放,露出了青莲之中的姑娘。 紧接着,两道身影纷踏而来,分别落于那姑娘的左右两侧,可也才刚落地便又动起了手来,两人打的势同水火,谁也不相让。 “你想毁她神识,占她身体,也要看我答不答允。”白衣女子浅声喝道,手指捻出数百道剑花朝那天青色衣裳的女子刺去。 身着天青色衣裳的女子身形一闪,避开了那数道剑花,身后幻化出七只巨蛇之首朝白衣女子而去。 “呵,你已无多少时日,便是你今日不允,管的了本尊来日么?”天青色衣裳的女子笑回道,自有几分得意。 “我是管不了来日,但她已将苏醒,你这半副妖灵还能有多大本事,你自己不知晓么。”白衣女子已然浅声道,带着几分讥诮。 天青色衣裳的女子闻言色变,原来她知道她会因为花笺的苏醒而妖力骤减,还真是失策。 当初在黑沼,她以为可以凭借寄于花笺身体中的半副妖灵控制花笺,怎料花笺意识过坚,又有宝丘伴于身侧,让她被囚于花笺的神识之中。 黎山之变,宝丘离开,她好不容易脱离了花笺神识的掌控,偏花笺又跳入了那寒渊之地,让她这半副妖灵受损。 好在花笺为人所救,之后又被送入了这瞑焱寒地休养,她才得以喘息,逐渐恢复往日灵力。她本以为可就此吞噬花笺的神识,抢占花笺的身躯,之后再回到黑沼将另半副妖灵合二为一,却不想竟被这弄潮三番两次坏了好事。 眼下花笺即将苏醒,她若再不能得手,日后诸多事情,怕是又做不了了。 “即便你说的是又如何,她已无生还意志,便是活着也犹如行尸,终归也不得长久,若是为本尊所用,倒也还有些价值。”青空道,不似刚刚那般张狂。 “即便没有生还意志,即便活不长久,你也没有权利替花笺去做选择,你当知晓她从未欠你,由始至终是你欲强取豪夺。你这般行事,你不觉得枉为你上古之兽之名么?”弄潮嗤道,言语将青空的欲望赤裸裸的说了个清楚明白。 青空闻言,脸上虽无变化,心中却生出了几丝不自在,想她好歹也是堂堂上古妖兽,昔日强大之时,哪里会需要做这等曾被她视为‘下作’之事。 这好不容易强势做了一会,还未得手就被这小辈戳了脊梁骨!这种滋味当真也是不大好的。 “她以凡人之躯落入那寒渊之地,便是现下救回来了,也是修为尽是,且恐寿数难长。本尊可以不吞噬她的神识,也可以不强占她的身躯,甚至日后可以成为她最后一道救命之符,但她需帮我办一件事,你可能为她做主?”思量了好一会儿,青空开口道。 虽说她从来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但若非必要,无辜之人她也会轻易殃及,况且花笺此人,若只为为她所用,似乎太过勉强了些。 依着花笺的身体之中的血脉,想来日后必然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 “何事?”弄潮问道,空头承诺她自然是不会轻易许诺的。 “帮我寻得一人,并问问那人,可还记得昔日苍穹之下,他的许诺,仅此而已。”青空回道,眼神复杂,愤懑之中掺杂几丝思念。 数万年的光景已去,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地方早已褪去了色彩,她甚至都记不清了。但是那个人,那个地方在她的脑海却依旧那般鲜明,恍如昨日。 当年她因那人之故,一念之差,从上古圣兽堕为上古妖兽,从人人彰扬到人人口诛笔伐,她其实也并不后悔,只是那人却终归还是负了她。 更让她心伤之事,则是后来那人为了擒住她,亲自设计她,将她囚困在黑沼万年。她一直再等待时机逃出黑沼,她要亲自问问那人,为何要这般对她。 只是这数万年来,她未曾如愿。 这数万年,来黑沼之人不在少数,可也却只有身负盘族血脉的花笺能受她半副妖灵,带她出去黑沼。 虽说她这手段确实不够光彩,但有些是事,即便是不够光彩,在无可奈何之际她还是会去做的。花笺之事,她并不后悔,但若是不伤及花笺,又能解了心中症结之事,自然便更好了。 “可以。”弄潮回道,既不是杀人放火之事,也不是什么违反道义之事,允了也未尝不可。 虽不说多了一个朋友,但少一个敌人也是极好的,至少她不用担心待她彻底消失之后,青空再对花笺做什么。 说着弄潮便十指交汇,须臾,一个巨大的法阵便出现在她和青空眼前,这是弄潮以自身为祭所凝结出来的阵法契阔。 以此阵签订契约,双方不得有违契约内之事,一旦有违,便会修为灵魄尽散,灰飞烟灭,从此消散于天地间,再也不复。 弄潮为何这样做,青空心中明白。 虽然两人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但她终归不是可完全信任之人,若换做是她,她亦会如此行事。 无论是这弄潮,还是花笺,也都算的上是钟灵毓秀之人,这大约就是拥有同一个灵魂的共性吧,只是可惜了。 并不犹豫,青空随即进入阵法之中,与弄潮相对而立,十指交汇与弄潮结契。 片刻后,契约已成,弄潮和青空逐渐变的虚无,化作两道飞烟,进入花笺的体内。 瞑焱寒地恢复平静,硕大青莲之人的人也随之而睁开了眼睛。 花笺半坐起身子,抬眼看了看四周,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什么啊,她居然没有死啊。 但是现在的她,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废人一个,做不了为世人除灵之人,也做不了一个寻常女子。 她能做的,大约就是个只能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了吧。 第一章 九州除灵 如果有人问:九州最盛行的是什么? 那么有人必会回答:若说以往那必然是考取功名,入仕为管,不过现在盛行的便是除灵师了。 那除灵师又是什么? 除灵师是九州对一类人的称谓,需降妖伏魔驱鬼捉怪样样精通,还要通过除灵试炼方可成成为除灵师。 以往说起除灵师,大多人都是惧怕的,这心中都生了畏惧,怎可还会去学或是成为除灵师?不过随着诡异之事越发增多,在大批除灵师下山游走九州,为百姓去灵治恶之后,九州之人便不再惧怕除灵师,还纷纷投身其中。 若要问除灵界的翘楚,首当其冲的便是黎山,黎山位于九州以北,是九州历史最为悠久的除灵派系。九州榜上有名的除灵师,十个之中黎山里面占了六个,还有数不清除灵世家都是师承黎山。 今日是黎山新任掌门长即位之日,九州八方来贺,热闹非凡。 九州都知黎山掌门的选举向来严苛,十年甄选一次。先是通过渡、化、医、除四艺甄选,而后便是门派长老及前掌门的根据每个人而调整的校验,最后便是由天意试炼。此次参选之人有九人,四艺不过者四人,校验不过者两人,而黎山大弟子花漾在天意试炼中领先其余二人拨得头筹,成功通过掌门选举。 花漾原本就是九州第一美人,早便美名远扬,九州大多数人都想一睹美人容貌,但终是无缘见得,故借此机会前往黎山一睹美人风采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趟来黎山当真是不虚此行,只是还是有些可惜。” “兄台为何这般说?” “这九州美人榜中前三美,其中排行第一及第三的美人可都在黎山,今儿个咱们只见到了其一,还有一位不曾见到,自然觉得有些可惜。” “兄台说的可是花笺姑娘?” “自然是她。” “花笺姑娘我倒是有幸在渚山见过一面,她的本事极为了得,至于相貌我倒是觉得与花漾掌门难分伯仲。” “我曾听说那花笺姑娘的资质天赋极高,在黎山中百年难得一见,我本以为这任的掌门会是她。” “这般说来,花笺姑娘未出现在新的掌门大典上是因为受了打击?” “估计是了,不过我听人说,那花笺姑娘不堪结果,一时间想不开走火入魔了。” “其实没选上族长也并没什么,花笺姑娘应不会这么想不开。” “谁知道呢......” ...... 黎山上清殿中,女子皓若秋月,紫色镶着金边的华衣裹身,外披绣着大朵牡丹的金色纱衣,头发挽成高髻,上面插着三支精巧秀气的牡丹花簪。她坐在上清殿的主位上,优雅的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呡了一口,柳眉微微皱起,对手中的茶并不满意。 “寒锋师弟,可有小师妹的下落?”女子看着坐在右下方的黑衣男子开口问道。 “门中第子已搜寻半月有余,依旧未得花笺踪迹。黑沼乃是青空之域,小师妹欲得掌门之位擅闯入内,恐怕已然凶多吉少。”寒锋恭敬的回道,对于花笺,照他的意思是不必找了。为了掌门之位,用尽各种手段,最后自食恶果,那种品行的人留在黎山也只会祸害黎山。 不过大师姐心底仁善,若是花笺能改过自新,黎山自会有她的容身之地。 “罢了,那就不用刻意再去找了,不论生死都是她的命数。”花漾沉思片刻,开口道。 师父以及黎山长老都已放弃花笺,是她并不相信花笺已死,可如今看来花笺应该没有生还的可能了,毕竟那青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我马上传令,命所有寻找花笺的弟子回山。”寒锋起身,朝花漾行了个礼。 花漾点头,待寒锋走后,唤来随身伺候的婢女道:“以后备茶不用君山银针了,换做鹿苑毛尖即可。” 婢女连连点头,道是。 黔山,黑沼。 光线昏暗的洞中,躺在石床上的女子面容极其妖冶,白衣罩体,玉颈修长,肤如凝脂白玉,腰身盈盈一握,她的衣服下摆则绣着大片大片的红色剑兰。这是一个从骨子里便散发着妖媚的女人,便是闭着眼也能牵动他人的神经。 洞中石尖上的水“滴答滴答”的砸在下方的石头上,溅出无数细小的水花。随着洞中的光线渐渐明亮,女子微微睁开眼,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使她微微皱眉。忍着全身的痛处,她爬起身子循着滴水声缓步而去,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想洗个脸看是否能够清醒几分。 水的冰凉使得女子清醒了不少,准备在掬起水时,她见着了水中的倒影,倒影中女子的面容让她微怔了几分。这......,这人是她?像是不相信一般,她睁着眼看着水面,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她的这张脸她本就不喜欢,因为太媚了些,可现在这张脸她更不喜欢了,因为这张脸不仅媚还妖的很。 想她花笺,堂堂一介除灵师,不生的刚毅一些便罢了,还生的一股柔媚模样,这本就有违常理,现在这般妖媚的模样更是天理不容,花笺叹了口气。她不过就是接受了天意试炼,来到黑沼之中与青空打了一场,没想到试炼未过,反倒是自己成了这幅模样,果真是得不偿失了。 “姑娘醒了?”正思索间,一白衣男子进入洞中,见到花笺,嘴角微扬笑到问道。 “你是妖?”花笺回首不答反问道,可话一出口,花笺又愣了,这容貌变了也就罢了,这声音怎么也变得娇娇软软的?这般质问的话说出来毫无力度,就像是与人撒娇一般。 白衣男子轻笑了两声,随即便道:“姑娘究竟是在质问我还是在与我撒娇呢?” 花笺将头收回来,现在的她可打不过眼前这个男人,想着不禁脸黑了一半,可便是黑着脸,在他人看来也是魅惑的,引人注目的。 “姑娘睡了十五日,该是饿了,小生特意寻来一些吃食,还望姑娘不要嫌弃。”白衣男子并不介意花笺的无礼,仍旧有礼问道。 花笺本来不想理他,但奈何肚子并不争气,直‘咕噜’作响,她暗骂了一声,小脸红成一片,她从未这般失态过,这是第一次,还是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句话她可以第一回理解的这般深刻。 白衣男子见状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并无嘲笑之意,他走到花笺面前,同样蹲下身子,将手中油纸包着的食物朝花笺递了过去。 花笺本是不受,但是肚子叫的越发的厉害,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白衣男子递过来的吃食,并向他到了句谢谢。 第二章 吾名花笺 吃着手中的烧鸡,花笺时不时的看向眼前的的白衣男子,眼神之中皆是打量之色。 那白衣男子也并不闪躲,大大方方的任由花笺省视着。 话说这白衣男子虽然是妖,但是花笺并没有感受到此人的煞气,况且她这条命说不定还是他救的。花笺坐在石床上,边吃着烧鸡便边这般想着。 而且撇开别的不说,这白衣男子长相当真是俊美无俦的,他身形修长,生了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眉间一点朱砂。 花笺见过号称九州第一美男子的凤霄,但眼前这个男子,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妖男,这妖男应该比凤霄还要在俊美几分,而且他气质的比凤霄温润许多,让人见了便会心生好感。 白衣妖男席地而坐,但他的仍旧优雅而高贵,并没有因为这种粗俗的坐法折损丝毫。 “小生云浮,想与姑娘合作,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云浮询问道。 “合作?你确定不是同本姑娘在说笑?”花笺笑着反问道,她能与这个叫云浮的妖男这么和平的共处一室,不,是一洞,便已是百年难得一遇,他竟然还想着要她与他合作,这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有何不可?”云浮问道,不以为意。 “你是妖,而我是除灵师,我与你合作你觉得合适么?”花笺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云浮,她可不想与妖合作,在她的理念里,妖魔鬼怪都是她的猎物,只有猎杀和度化,从来没有合作这一说。 “除灵师?你还没探过你的灵息么。”云浮挑眉,丹凤眼看着花笺有些玩味。 花笺闻言,狐疑的探了探体内的灵息,一探手中的烧鸡便掉落在地上,好不容易不在黑的脸色又黑了,口中不可置信的念到,“这.....这怎么可能!” 自她醒来后先是被容貌变化塞满了脑中,后来云浮的出现让她无瑕顾及其它,她本想着一会身体好些之后便回黎山,如今她这是回不去了,因为她的身体中无故多了一半的妖灵。 “姑娘可是发现了?”云浮笑了笑,意味深长,他救的这个女子倒了比他见到过的女子都来的有趣,合作之事想来会变的有趣多了。 “那又如何?”花笺强装镇定下来,还真是有些讽刺,她本是猎人,如今变成了半个猎人半个猎物。 “不如何,姑娘想一辈子半人半妖,旁人也插不上手。只不过,姑娘体内的正气和这股妖气会在姑娘体内相撞,说不定那一日姑娘便因此气血逆流而亡了。难道姑娘就不想弄清楚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也不想知道这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么?”云浮这话算不上规劝,只是将事实摆在花笺眼前,花笺如何选择那边是她的事了,不过聪明人自然是选择与他合作的,他相信花笺也不是什么愚蠢之辈。 云浮的话让花笺皱起了眉头,她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做人妖,呸,是半人半妖。虽说她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可因为是半人半妖便要自杀谢罪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而且这妖男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黎山自开山以来不曾有这般难的天意试炼,她还以为是她的天赋较高便这般难,如今这般想来当是她单纯了些。大丈夫尚能够能屈能伸,更何况她是女子,她暂且先与这妖男合作,待他日所有事情明朗,去了这一半的妖灵,她在于这妖男分道扬镳。 花笺在心中盘算了许久,云浮也不打搅她,好半响之后,花笺才道:“我便答应与你合作,但我有三个条件。” “但说无妨。” “其一,事了之后,我与你再无瓜葛,你也不许与旁人透露分毫,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其二,若是我要除妖,你不可出手阻拦。其三,我与你合作但是我不做有辱师门或是有辱除灵师这个称谓这个的事。” “可以。” “那么,成交,你可要记住了,吾名花笺。” “姑娘此名,小生自然是记住了,只是那烧鸡与花笺姑娘无冤无仇,却被这般丢弃,可惜了。” “......” 花笺身为除灵师,妖魔鬼怪见的不少,像云浮这般的妖她当真的第一次见。她虽然被种下了一半的妖灵,但到底还是除妖师,他这般信心十足的和她谈合作便也罢了,现在合作谈成了,接下来不是应该谈谈下一步他们要做什么了么? 怎么绕来绕去又说到了那只被她‘一不小心’掉了的烧鸡身上去了?莫不是这妖的脑袋回路和人真的是大有不同的? 白了云浮一眼,被他这般一提起,本就没有吃饱的她,好像是又饿了。 人家古人说得好,生而不为五斗米折腰,不过现下这境况,花笺这腰大约是真要折一折了。 想想往昔风光之时,在想想现在,当真是天壤之别。 “你这妖男,你就不怕我…” “小生会怕花笺姑娘什么?”花笺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浮打断,他挑起好看的眉笑看着花笺,“莫不是觉得小生会怕花笺姑娘出尔反尔,收了我?” 云浮说的一脸轻松,半分不担心现在的花笺能拿他怎么样。花笺得名字他是知晓的,在他们妖界也算的上号人物,死在她手上的妖可不少,不过她所诛之妖多为违背妖规之妖,所以妖界并不打算对付她。 花笺是厉害,但是云浮并不怕花笺,花笺在全盛时期尚且不怕,更何况是现在丢了七层功力的她。 “你这妖男说的哪里话,本姑娘向来信守诺言,既然答应了同你合作,又岂会在出尔反尔?”花笺脸上略有尴尬之色的笑道,到底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形势逼人,不低头都难,谁叫她现下半点还奈何不得眼前这个男人,吞了吞口水,花笺忽而道:“本姑娘就是想问问,你可还有烧鸡?”在肚子又要‘咕噜’作响时,花笺率先开口问道。 正经不过三秒,威严不过三秒,大约说的就是现在的花笺了吧。 “小生以为是何事,不过就是只烧鸡罢了,这般郑重其事,倒是差点将小生吓着了。”云浮看着眼前的女子开口似笑非笑道,“花笺姑娘且再此稍等片刻,小生去去就来。” 明明这女子口是心非,脸上尴尬之色未消,但云浮并不大算揭穿她,毕竟这般有趣的人可不多见。 还未等花笺在开口,忽而微风拂动,撩起花笺的几缕发丝,在侧首看云浮,云浮已然不在洞中。花笺微叹一口气,日后这段往事,她烂在心里,带进黄土里,也不会像他人透露半个字!绝对! 第三章 教训宫礼 丘陵有宝,名为宝丘。形似青鼎,小之数倍,能安人心,能定妖魔。 宝丘本为丘陵溪石真人所有,百余年前,溪石真人为护丘陵一方平安,与妖魔幡幽斗法三日,将幡幽困于丘陵深地,随后殒身天地,宝丘不知所踪。 百年以来,多数除妖师及妖魔先后上丘陵寻宝,两方斗法厮杀屡见不鲜,但终都一无所获。云浮和花笺所谈的合作之事便是一同前往丘陵,寻找宝丘和幡幽的下落,待得知二物的下落之后,云浮得幡幽,花笺则可得宝丘,她现在急需用宝丘来压制体内的妖灵。 花笺和云浮已经在丘陵行了数日,虽然未得半点宝丘和幡幽的痕迹,但至少行路无阻。本以为丘陵之行必定会一如前些日子那般顺畅,可大约有些事想不得,才这般想着,麻烦便自己找上来了。 看着不远处身着华衣的男子,花笺抿了抿嘴,拖着云浮转身便要离去,前面走不得,她绕路总行了吧? 这些日子,云浮这个人她算是见识过了,什么温和好亲近,都是假象,那张嘴巴毒辣的很,而且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能不出手便是不出手。即便是要出手也会是她先出手,他逼不得已才随后,既然这样,她也懒得多生事端。 前面拦路的那个身着华衣的男子,花笺有过一面之缘,这人是金燕城宫氏的大少爷宫礼,前几年宫氏家主曾带他到黎山拜见过掌门,求掌门相助于他宫家。 宫家以镖局起家,后来觉得除灵师似要比镖局的前途好,故收了镖局,半路出家做了除灵师。只可惜除灵功夫不到家,除灵不成还给自己惹了祸事,故前去求助黎山,说起来宫家那棘手的事还是她出手解决的。 这宫礼还真越来越活回去了,前几年见他还礼貌些,也不知道宫让怎么教的儿子,居然教着敢拦她的路了。 “识相的就给我站住!”宫礼上前一步,气愤的喝道,剑与花笺的距离不过分毫,他们宫氏这两年在九州也还叫得上名号,这两年当中还没有人敢这般无视他。 宫礼觉得这两人太不识相了,简直我岂有此理,不给他们二人一点颜色瞧瞧,他便不姓宫了。 花笺并未停下脚步,云浮则同花笺一同并行走着,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这可气煞了宫礼,当即一脸刺去。花笺与云浮双双头一偏,躲开了剑锋。 眼下花笺并未回头,抬手之间手指夹住宫礼在次劈过来的剑尖,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这人还是要识趣些,有些时候还得懂些规矩,不然她也不介意教训一二。 手中之剑被花笺制住,宫礼想将剑收回来,却动不得动不得分毫,他只听得“咔嚓”一声,长剑断裂,宫礼随着长剑断裂飞出数丈口吐鲜血。 身后那群宫家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见眼前那妖媚女子手中的断剑化作数飞剑朝他们而来。他们虽然全力抵挡,奈何飞剑霸道,他们一一被飞剑重伤。 “可惜这柄净雨剑,算来也是把小有名气的剑了。”花笺拍了拍手,虽然语气带了惋惜之色,但神色却不如语气那般惋惜,她提着裙摆走到宫礼面前,一脚将他踢了个面朝天,而后俯视着他张狂的开口道:“啧啧啧,就这点本事还敢大言不惭,你若是活腻了,本姑娘可以成全你。再则,你说识相的就站住,而本姑娘就是个不识相的,有问题么?”花笺开口虽说张狂,但声音娇娇软软,极为好听,那张妖媚的脸风情万种,半点也看不出来她此刻火气正盛。 “没……没问题……”狼狈的爬起身子,宫礼结结巴巴小声的回道,那张还算俊秀的脸写满了对花笺的惧怕。 宫礼原以为这二人生得这般模样,想来定是个好欺负的,所以便想戏耍戏耍他们二人一番,若是可以便全都收回宫家,凭着这二人的相貌定会羡煞他人。 他还有没有宝丘的线索,若是将他们二人送给父亲做寿礼,那父亲定然会比得到宝丘还欣喜。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人原来是两个大煞星,该死的,他没听说邱陵最近来了个厉害的人啊?这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既然没问题,那本姑娘便走了,后会无期。”花笺笑到,非她本意,但她甜甜笑容晃花了他人的眼,那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动手打人的人,动手打他们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其实花笺还是很想多教训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不过她是除灵师,除的是妖魔鬼怪,而非世人,点到为止便罢了,料想以后宫礼也不敢在这般目中无人了。 浮云见着花笺的这幅模样,轻笑出声,那带着一点慵懒声音醇厚好听,让人生出几分被蛊惑之意。 看着花笺和云浮渐行离去的背影宫礼,宫礼咬牙切齿,最好是别再让他看见他们两个,不然他和他们二人没完!特别是那个有些面熟的女子! “和我们没完?那么下回你看见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 女子姣姣软软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宫礼身子一震,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只是心中想想,她也能知道! 这邱陵待不得了,宝丘他也不找了,父亲的寿礼,他在另寻吧!诶,出门没给自己卜卦,简直祸不单行! 宫礼心中五味成杂,平日里母亲总说他是天之骄子,父亲也对他寄予厚望,可现下才出来闯荡便成了这般德行,看样子大约他只能够待在金燕台了,别的地方当真是不大去得了。 这厢宫礼无限怀疑自己,那厢花笺正别扭万分。 “死妖男,你到底在笑什么?”到了一汪小水潭边花笺停下脚步,拽着云浮的袖子,不让他在继续前行。 自教训完宫礼,这都翻过三个小坡,一条小河了,这妖男每过不久便会看她,然后都要笑上一笑,不是说这妖男笑的不好看,笑声不好听,只不过真的是笑的她头皮发麻,让她极为不自在。 云浮听完花笺的话,倒是没有推开抓着自己衣袖的花笺,他的笑意不减慢悠悠的坐在了地上,抬眼看着花笺问道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在笑你呢,花笺姑娘?不应该是小辣椒姑娘才对。” “你才小辣椒,你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小辣椒!”花笺皱着眉,不满的怼了回去,小辣椒是个什么鬼,她哪哪都不像的好吧。 “难道不是么?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惹人怜惜,惹人疼爱,可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小辣椒,还是极其呛辣的那种。”云浮挑挑眉,无视花笺的不满,继续道。 花笺翻了个白眼,不过这在旁人看来就是抛了个媚眼。 诶,这该死的又娇又媚的皮囊! 第四章 一波又起 见云浮不以为意的坐于地上,花笺也没了什么讲究,蹲下身子便在拘起小潭之水,洗起纤纤玉手来,反正在云浮眼中,论是形象还是其它,都已经了无踪迹了。 潭面涟漪渐深,周遭草木异动,耳边啸过狂风,花笺只听得后方有人毫不客气又极为轻佻的声音问道:“小娘子,你可见过一个眉间一点朱砂的白衣男子?” 花笺并未回头,只是整了整刚刚被这狂风吹乱的发丝,不咸不淡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语气回了句:“你是眼瞎还是智障?” 她不喜无礼之人,也不喜轻佻之人,这人‘幸运’的很,两样都占了,花笺么可能对他施以颜色。 “你居然敢这么和本圣说话?”背后的人显然不满意花笺的回答,言语之中皆是不满,还带了些威胁之意。 大约是平日里被人臣服惯了,见着花笺那无所谓的态度,自然是心中不悦。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打发走一个找茬的,现在又来一个。 在邱陵也待了这么多天了,没有宝丘的踪迹的踪迹也就罢了。这找茬的要么不来,要么便是来了一个又是一个。 花笺忍不住为自己叹了口气,前途多磨难啊!偏偏那个妖男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简直要气死她了。 “本圣在问你话!”见花笺不说话,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那人越发的恼怒了,便喝道。随着那人的闹女,跟随在那人身后的下属则直接上前,欲抓住花笺。只不过人没抓着,自己反倒被花笺毫不客气的扔进了前面的水潭之中,不得其上。 而也是在这时,那人终于看清了花笺的容貌,先是一怔,而后便是惊叹。那是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同时又参杂了几分妖娇,那种感觉很奇特,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那人在打量花笺的同时,花笺也在打量那人,那人相貌不算差,就是看起来不太正派,眼神凶恶,穿着银灰色的袍子。 “还本圣?笑死人的,不过就是一头修了几百年还没成大器的灰狼精罢了,噢,对了,这头灰狼精不仅是个智障,还是个瞎子,眉间一点朱砂的男子就在旁边都看不见。”花笺带着几分嘲讽之色笑道,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还真是浪费她的时间。 “想不到在邱陵这种地方还有这样的美人!你若是与我回去,本圣可以原谅你这无礼之举。”灰狼精余碌喝退另一拨正欲对花笺动手的下属,现在不仅不生气花笺这般说话,反而做出一份宽宏大量的样子笑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这美人还不是一般的美,余碌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他是收到新任妖王要抓捕前妖王余孽的消息,本想着抓到前妖王的余孽,并将那余孽交给新妖王,他定可飞黄腾达。而他会来邱陵不过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个大美人,若是以后行路带上这么一个美人,那可就有趣多了。 这般想着,余碌吞了吞口水,心中生出一番‘绝美’滋味。 “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个德行,和你回去,你是没照镜子还是没睡醒啊?你觉得你配么?”花笺微微一笑回道,娇娇软软的语气尽是嘲讽。 “你这女人不是好歹,待我抓了你回去你就知道错了。”余碌是个人沉不住气的,不过两句话便让他恼羞成怒,随即一掌便朝花笺劈来,花笺收敛声色,接下余碌的一掌,余碌倒退几步,花笺未动分毫。 “死妖男,他来找你的,你就看着我被打,你的良心不会痛么?”得了些微的空闲,花笺朝着一脸镇定自若的云浮大声道,她这般辛苦的与人周旋,那死妖男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如同看戏一般。 花笺心中气愤不已,他不下水,她就偏要拉他下水。 “可他现在找的不是你么?你自己红颜祸水,怎么还怪起我来了?”云浮的语气还带了点委屈,活像是花笺如何欺负他了一般。 “吃软饭!”花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死妖男,她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答应与他合作! 被击退了几步的余碌听着花笺和坐在一侧那男子一唱一和,心中越发的不舒坦,他朝云浮的反向看去,之后脸色变了个来回。 那个人便是前妖王的后裔了,当真是和画像上一模一样的。作为妖王的后裔,其修为定然送不差的,眼下妖王后裔还未动手,若是他与着女子二人联手,那自己的胜算定然不大,他必须想好后招才是。 这世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余碌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妖妖娇娇,适合被人保护和豢养的女人,竟然能不动声色的接下他这一掌。若连个娇滴滴的女人他都降不住,那前妖王的后裔他想都不要想了。余碌是个贪权的,同时也是个惜命的,他想着在试花笺一试,实在不行他便先行撤退。 其实花笺虽然未动,但是余碌这厮这一掌打的她这些时日稳定下来的心神有动荡的迹象,体内正气和妖气开始蠢蠢欲动。 余碌之下还有几十位下属,那个死妖男却不一定会出手,这一战,她务必要速战速决才有胜算。 花笺当即闭眼,双手合十,拇指相抵,祭出了除灵弩:定坤。 “你居然是除灵师!”余碌大惊,他本以为她与他一样都是妖怪幻化,可那柄除灵弩的样式和灵气表明这女子分明来自黎山。 真是失策!只是箭已上弦,这一时半刻不能转圜,他只得祭出法宝与众多下属结了阵法,将花笺围困在阵法中间。 “既然知道本姑娘是除灵师,还用此等低劣阵法想将我困住,当真是愚钝的可笑。”花笺依旧是那副嘲讽的模样,不过多了几分‘孺子不可教也’的味道。 她神色不变,以自身血气滋养定坤,人弩合一,弩随心动。此刻的花笺还是那个妖娇的女子,只是她的面色有些清冽,没有过多的感情,眼中有着嗜血的杀伐。 一弩破其阵,二弩如一张天网由上至下,将所有人网在其中,三弩带着屠妖咒的箭纷沓而来。 余碌并不是没见过除灵师,只是一出手便让他们无力反击的除灵师他们遇上的不算多,显然眼前的女子便是在黎山也非普通除灵师,他若在不逃脱,今天他的命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随即,余碌也顾不上自己的下属了,反而将他们当做箭靶,以三百年的修为为代价奋力逃出那张网。 花笺并没有追上去,体内二气冲撞的厉害,她若是执意要追上去,吃亏的便要是她了。看着满地的妖尸,花笺收起定坤,准备入定调息,只是才入定便被二气相拼而晕了过去。 花笺晕倒之后,云浮才起身,他行至花笺处,半跪着身子神色复杂的将花笺抱起,略有懊恼之意的喃喃道:“本想着看看戏,不想却是给自己添了麻烦。” 说罢,他抱起花笺朝余碌逃走的方向飞去。 第五章 灵族之乱 余碌受了伤,他的脚程不快,云浮抱着花笺沿着地上的血迹,顷刻之间便追上了余碌。 看着翩然落地,疑似谪仙的男人,余碌一阵心慌,这男人还不曾动手,那上位者的威压便已叫余碌迈不动步伐,只得双腿发抖的站在原地。 “怎么,不走了?”云浮一手两手抱着花笺,轻声浅笑着问到,从他的笑中不难看出,对于余碌他是极为不屑的,不屑余碌有色无胆,无勇无谋,敢做而不敢当。 “大仙饶命,小妖知错了,小妖再也不敢了。”余碌双腿跪地求饶,语气微微颤颤,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他都要先留住小命。 只可惜的是云浮并不吃余碌那套,他仍旧那般笑看着余碌,淡淡道:“你觉得你有什么理由值得我饶过?”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让人听的不寒而栗。 “只要大仙此番饶过小的,日后小妖任凭大仙差遣。”世间生灵,生死关头总会本能的想着多活一些,余碌听着云浮的话,以为还有一线生机,忙着叩首卑微恳求道,全然没有看见云浮的不屑之意越来越重。 云浮嗤笑出声笑,眉间那点朱砂越发的红艳了起来,余碌甚至看不清云浮的动作,他便已被云浮踩在脚底下,“像你这种愿被我差遣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选你?” “这……这……”余碌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你以人的精血修炼,至今你可还记得你吃了几人?”云浮有问到,脚下的力度加大了不少。 “只有……三……三个……”余碌回道,胸口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他呼的吸有些急促,却也不敢对云浮有所隐瞒。 “很好,你倒是记得清楚,只不过妖族有妖族的规矩,吃一人已是罪不可赦,很何况是三人,所以你必死无疑了。”云浮笑嘴上虽是笑着的,可眼尾却如寒霜一般冷冽,让人望而生畏,“你可有遗言?”他问道。 “小妖……” 余碌只说了两个字,突然眼睛睁的又圆又大,片刻便没了气息。 “有遗言也没人帮你完成,与其这般,你还是别说的好。”云浮看了着没了气息的余碌,挑了挑眉。 接着一颗妖丹由余碌体内缓缓升起,停至半空中,被云浮一口吞进腹中,他皱了皱眉。约么是对余碌这颗几百年还带有瑕疵的妖丹不满意,又看了一眼余碌已经变原形的尸体,皱了皱眉,应是觉得余碌那尸体不大好看,眼睛微微眯起,紧接着余碌那尸体便化成了灰烬。 看着怀中的女子,云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看去,还是他怀中的这个小辣椒最合他的眼缘。 既然如此,也罢,在他们合作期间,他断然会保她性命无忧的。 这还是在妖族那一场灾劫之后,云浮第一回心中这种想法,也不知道对于花笺,他到底是出于在同一境地的惺惺相惜,还是其它那些道不明的思绪。 不过便是如此,但有一点他还是清楚明白的,他和花笺是两路人,待找到宝丘和幡幽各取所需之后他们便会分道扬镳,此生能见与否皆非可料之事。 她有她的事要做,他也有他的事要做,事关妖族兴亡,必然危险重重,分别之后能否再见,还是未知之数。 九州九州,诚如齐名,九洲并济合为九州,是世人所居之地,其上有神族与仙族,其下有灵族与魔族。仙族之人冷情万分,向来不理会世间之事,只求自己安稳。不过神族之人与仙族不同,他们悲天悯人,只是岁月漫漫,多归混沌,后来魔族生事,屠戮九州以及灵族,神族所剩之人心生悲悯,便以众生为引,将所有魔族困于盘石之底,千秋万世永不得出。 至此世间神族不存,魔族不复,九州之上只余无情无欲之仙族,九州之下只余贪婪之心甚重之灵族。 九州始祖感念神之悲悯,神魔之战后次年,开天年为道元,称道元一年。 灵族之所以贪婪,皆因为种族繁多,并不从心,加之压制其上的魔族不复,各族相争以致内祸不断。直到道元六十九年神族唯一存者梵约坠入灵族,他德武并施,受众人追捧,在化解灵族危机与矛盾之后,被奉为天灵王,世称天府君。 梵约成为天灵王之后,便将整个灵族分为了妖族,鬼族及异族,每族皆有一王,定一都城,直接受命于梵约,至此灵族开始趋于平和。 道元四千年三百年,梵约应劫在神魔战事留下的困坛之中沉睡,因为过于突然,未择代掌之人,妖族,鬼族,异族皆自立为王,灵族就此分裂。 也正是因为灵族分裂,九州异事突起,除灵师便应运而生,随着异事愈加增多,除灵师这一类的人便也开始为人所知。 道元五千六百一十三年,妖族之王释玺,鬼族之王癸豁,异族之王噬心因争夺灵王一事于灵族圣地净土大战三日,后皆三败俱伤,退回都城,闭关不出,净土由灵族圣地变为灵族禁地。 也因这场战事,九州除灵师之人数成倍增多,才有了今天九州这番局面。 道元五千六百一十八年,妖族释玺修炼禁术走火入魔,残害鬼族与异族便也罢了,连妖族之人亦不放过,惹得妖族众人不满。 释玺之义子幐余大义灭亲,与释玺一战,将释玺诛杀,而后顺应妖意,成为了新一任的妖王。在幐余的统率下,妖族士气高涨,隐隐有了高于鬼族和异族的趋势。 灵族之人皆是有感叹,兴许下一个灵族之王便是妖族之王幐余了。 幐余,呵,想的倒还真是极美的。 妖界之都,七域,七杀殿。 巍巍殿堂,身着绣着朱红火焰图腾的黑袍男子坐于王坐之上,脸上威严之气与狂傲之气并存,他睥睨的看半般跪于殿下的妖将,手指磨搓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神色有些不定。 妖王之位,其实他本不那般在意的,终归是情事难了,让他不得不登上高位。原以为登上这妖王之位,心中必会开怀,可现在倒也没觉得多几分自在。 大约这个妖王之位,不过是为别人而坐,所以才会有这般心境吧。 七杀殿中,众位妖将微微抬首看着王座上的新妖王,皆有敬畏,便是已跪上了许久,他们仍未开口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人是惜命的,他们也不逞多让,这位新妖王向来都是喜怒不行于色,让人琢磨不透的,妖族现下形势复杂,他们自然要从利益而发。 今日他们会一同来到妖都,来到这七杀殿,主要还是为了投诚了而来,他们可不要像那些个誓死效忠释玺的傻瓜一样,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鸟择良木而栖,他们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便是他们当下的生存之道。 第六章 以绝后患 七杀殿中一片寂静,唯有殿中四周那熊熊火焰‘扑腾’之声肆无忌惮的响动着。 又是一阵静默,良久之后,曾是释玺护法,现为幐余护法的长风主动向幐余请示表意,幐余这才正色朝着殿下众妖将开口道:“吾等皆为我妖族悍将,能继续忠于妖王,是本王之幸,若是不愿,本王也不强求。” “吾王言重了,能效忠吾王,是我等之幸。”幐余终于开口,众位妖将连忙应声回道,表明自己的立场,生怕表的晚了,便被幐余视为虽言非心,落得个生祭卜元鼎的下场。 “如此倒是本王之幸了。”幐余道,面对妖族众将的臣服,心中滋味越发的说不清道不明了,手指又不自觉的磨搓着拇指上的扳子,幐余这才嘴角勾起几分笑意道:“昔日尔等皆为罪妖释玺之将,释玺虽为本王义父,可终归是妖族罪人,你们能想得明白,再好不过了。现下释玺已身死,其子释钰作为同罪之人,却潜逃在外,若是不将他伏诛,我妖族如何服众,是以此事还需诸位多费些心思了。” 关于释钰之事,幐余本打算自己亲自动手,只可惜于释玺一战,修为失去太多,又被释玺种下血咒,只得借助旁人之力将释钰铲除,以绝后患。 在某个层面来说,释玺驭人当真是极有手段,幐余已上位近三年,不断的挑拨和杀戮那些誓死效忠释玺之人,这才使得释玺手下七成之人归于他下。若是释钰尚在,他日重回妖族,必然还会再生波折,与其等到那日到来,倒不如先除之而后快。 只是那释钰在这两年之中半点音讯也无,不知藏身于何处,不过不管他藏身在哪里,便会掘地三尺,他也会将释钰挖出来的。 “吾等必当竭尽全力捉拿罪妖释钰,不负吾王所付。”幐余这般开口,众妖将悬上去的心终归是放了一放,一同开口道。 不过投诚虽是投诚了,但他们心中终归还是有些异样,毕竟有些东西丢了,便在也难得取回来了。 “如此,长风去取些酒来,本王与尔等共饮,往后一同守护妖族,使得妖族千秋万世繁荣昌盛,尔等意下如何?”幐余扫视殿下一众之人,开口问道,虽说是问,但和命令无异。 “吾等谨遵吾王旨意。”众妖将拱手垂目回道,岁动作一致,但心中所想皆是不同,有些人是大喜,有些人面无表情,有些人则是面如死色。 毕竟说到底,幐余对他们还是不大信任的。 喝了酒,恭送了幐余,在出了殿,有妖将驻足不行,抬头望向上方天空,喃喃道了句:“这妖族总归不是往日的妖族了,今日来此,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陆祁兄何处此言?”见这位名为陆祁的男子这般举动,又这般言语,另一男子行而上前开口问道。 “我为何这般言事,琅华兄又岂会不知,妖族已不再是昔日的妖族了,是兴是亡,怕是难说了。”陆祁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心中陈杂。 “是啊,便是他成了我们妖族之王,便是我们都归顺于他,可终归情感还是和恩主不同的,我们不能从心底臣服他,他亦不会那般信任我们,否则也不会......”琅华双手插于袖口之中,同陆祁一般看着上方天色,笑道,只是眼中带了几分假色。 “虚与蛇委,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辈子皆是如此了。” “未来之事谁又会知呢?与其徒增烦恼,倒不如回去守着我们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介时适时而动了。” 两人说罢,相似一笑,也不再多言,一同举步踏出七杀殿,离开这让人滋味横生的妖都七域。 花笺已经三天三夜没和云浮说过一句话了,并非她小家子气,而是她觉得这个妖男太过分了,明明自己本事极高,却偏要一个女子护着他。虽说她并不是什么弱女子,可她现在也算是个‘伤残人士’,稍微动静大一点,体内二气就会要了她的小命。 现在她此命还在,大约她不是八辈子修来的,而是九辈子修来的。 其实原本的花笺向来也不是会这般计较这些事情的人,只是身体里被种下了那一半妖灵之后本就不能收放自如的情绪,便更加不能自控了,特别是遇上云浮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妖男之后更是变得奇奇怪怪,她觉得连自己都要看不懂自己了。 以往师父总说世间玄妙之事如数家珍,虽然她修为了得却也不能尽数领会,她那会也就听听,之后便当作耳边风过去了,可如今这般境遇,不得不说她师父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花笺的不理会并不会影响到云浮,反而还会让云浮觉得趣味。况且据他这几日的了解,花笺这个人做事当真是有始有终的,虽然并不同他说话,但在寻找宝丘和幡幽一事上从不曾懈怠,这倒是个不错的性子。 只是想到此处,总会扫兴的想起他们两个的身份事何等的悬殊,若不是她被青空种下一半妖灵,莫说日后,便是现在都该是不死不休了。 既然他们日后终会立于对立之面,那少些纠缠和瓜葛必然于他们二人都是有益的。 花笺不同他说话在某些方面来说,确实也是他所希望的。 周边草木静静悄悄,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天色,忽而便变得暗沉,诡异之气愈见浓烈。花笺看着周边异变,心中又生了一股叹息之气,这大约又该是一件来着不善的事情了。 若是在往日,她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叹息,又哪里会像现在这般窝囊。 “小心!”云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紧接着花笺便被云浮拽住袖口护于了身后。 花笺先是一怔,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略有诧异的看着云浮,而后站于云浮身侧一同面对眼前异象。 这云浮此番倒是变性了?居然主动出手护她。不过她也并非是个不厚道的,见云浮出手了,他便袖手旁观。 “这丘陵今日的不太平,于你我二人而言,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了。”花笺浅声开口道,脸上是深沉之色,她能感知到操纵这异象背后之物绝非等闲之辈。 “自然是幸事,毕竟要寻之物近在眼前,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人运气的。”云浮道,相较于花笺脸上的深沉之色,云浮神色未变。 这丘陵他两年之前便来过,并且在此寻了幡幽数月,可他用了诸多秘术和方法,终归是一无所获,最后还被最信任之人暗算重伤,是以不得不被迫先行离开闭关疗伤,直到数月前方才出关,外次来到丘陵,寻找幡幽。 幡幽难寻,但之于现下的他来说,却是修为精进最合适不过的上品之物。他要重返妖界,势必要得到幡幽。本以为要寻得幡幽定然还要在花上些时日,不想今日倒是他自己先出现了,这于他而言自然算的上是幸事一桩。 第七章 蛟龙缠斗 看着云浮这般泰然自若,隐隐还带着几分似期待已久的喜意,花笺心中那几分动荡倒是平缓了不少。 花笺是除灵师中的强者,关于这一点,她不会总是拿出来挂在嘴边像别人炫耀,但也从来不会否认。也正是因为她的本事高深,所以她向来都是一人行事,并非是她不愿和别人公同除灵,而那些打算与她一同除灵之人每每见她出手便自甘退下,再不愿提及一除灵之事。 最初之事,花笺还会觉得可惜,所以百般规劝,后在与一同门弟子奉师命同去乾南除灵之后,花笺忽而觉得自己独行一人除灵,是在明智不过的一件事情。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是世人惯用的套路,所以在那次除灵中,花笺不仅要以一人之力对付三只恶煞,还要护得那同门弟子的安危。本来不过是一件在简简单单不过的驱鬼之事,硬是耗费了她诸多灵力和时间。 至此之后,但凡除灵之事,皆是花笺一人独行,不再有其他。 花笺原以为但凡除灵之事,皆会是如此,不过今日倒是又生了变数,她不仅要与人一同对抗眼前的妖邪之辈,更加变数的是,现下的她成了那个软柿子。 眼前的异象越发的波诡,漆黑之中带着殷红点点,咸湿的腥风迎面而来,花笺和云浮临危而立,青丝飘飞,衣摆飞舞,半丝狼狈也无。 闻其动者,是为弱也。 悉知洞者,必为上人。 两方这般对峙许久后,咸湿腥风汇成蛟龙模样,盘旋于花笺和云浮年前,用着厚重低沉的声音宣判一般道:“来吾丘陵,扰吾清修,罪难宽恕!” 言罢,那腥风汇成的蛟龙龙尾直朝而上,随即似划破天际一般朝花笺和云浮狂扫而来,其来势迅猛,惊起云层如骇浪翻滚。 仍在丘陵寻宝之人,有人心中激荡,他们来此的目的无非就是寻宝,异象横生,必然是宝物现世,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有的人则是心中大骇,丘陵这般异象已是百年未见,今日再现,怕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他们虽是来寻宝,可若是身家性命都没有了,还要那宝物作甚? 是以,明着暗着来丘陵寻宝之人,因为这异象显现,折返了不少。 云浮眉间那点朱砂大约是受了那异象的牵引,竟由眉间开出三瓣血色残花,那双丹凤眼越发的妖异,还突生了看不尽的波诡。 只见一柄幽红色的长剑至云浮身体之中分裂而出,悬于云浮正前方,伸手而出,剑归手中,幽红之光越发明艳。 云浮持剑而上,横劈那狂扫而来的蛟龙之尾,花笺见状双手合十祭出定坤,脚踩那断裂的蛟龙之尾,紧随浮云其后,直迎那蛟龙之首。 那蛟龙旋身,携着翻滚飓风直上云霄,而那断尾则散做漫天流花。流花呼啸而去,卷起周边草木飞石,炼成道道黑箭朝丘陵四面八方而去。 花笺旋身将那周遭的黑箭一一避过,飞身踏上蛟龙之身,以定坤之箭制那蛟龙幻化出来的黑箭。虽说少了七成功力,对付那蛟龙她着实是无能为力了,但对付那蛟龙幻化之物,给云浮开路,她还是做的到的。 那蛟龙性情本就狂傲,岂能容许他人站于它的脊背之上,它长啸一声,片刻之间,那蛟龙之尾再次凝聚其上。其位摆动,将其下山石粉碎炸裂,企图将花笺从脊背之上甩落下去。 它这般盘算,花笺又岂会如它之意,这蛟龙虽看似为那腥风所化,到底也还是有实体的,那实体之处,便是花笺所站之处。 既然这蛟龙如此不乖觉,花笺也犯不着与他客气,当即取出一只定坤箭,毫不留情的将带着降妖符篆的定坤剑插入蛟龙的实体之处。 蛟龙吃痛,险些从半空之中坠落地面,它到底也还是个不愿吃亏的,是以顾不得身上疼痛,它似发狂一般,周身长出坚硬长刺。花笺来不及闪躲,虽是平稳落地,但还是被那尖刺划破手臂,鲜血随之将整个衣袖尽数染红。 花笺此举也不算太亏,毕竟那漫天飞舞的黑箭已然尽数停下,依着她下手的程度来说,在短时间内此黑箭是不可能在复起了。 蛟龙生变,这般大的动静云浮当是知晓,他本也在寻得时机,将这蛟龙一举拿下,如今花笺给他创造了时机,他自然是不会就此放过的。在看到花笺左袖皆染鲜血之后,本就冷冽的双眸寒冰森森,杀意凛然。 手中幽红色的长剑随着主人的心思越发的炽热不少,剑随主意,迎面朝蛟龙实处狠戾斩去。那蛟龙驱身本想避开那一剑,只是心下一沉,只觉身子笨重,非自己身子一般,任他怎么驱使,都动不了一分一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了那一剑。 蛟龙那处本就被花笺所伤,此番又被云浮这般重创,坠落地面之时那蛟龙只得怒火万分喝道:“卑鄙!” 它本想起身再斗,奈何那柄幽红色的长剑直指它命脉之处,他只得处在原地,等待时机回归本体之中。 后侧吵杂之声传来,听那声音来说,应不下百余人,大概也是猜到此处异象与宝丘有关,故群聚于此。 花笺眉头微皱,脸上不耐之色尽显,这些群人还真是会挑时候。若是以往,花笺向来只管除妖,什么宝物不宝物的,她皆不在意,便也由着那些人去了,不过现下宝丘是她所求之物,她必然不会就这样拱手想让。 心中已生了决然之意,必然随心而行。 花笺看了一眼云浮并与之对视,云浮眉间的残花尤在,不过眼中寒霜少了些许多了几分温意,似乎又隐隐回到了以往的温润。 花笺想要表达的意思心,云浮心中明白,他们取的是宝,但并不想多添事端,更不想在得到宝物之后还被人惦记。花笺有顾虑,他亦有,权衡之下便朝花笺点头示意。 随即屏障而起,云浮将败于手下的蛟龙困于屏障之中,不让他人窥得,从而多生事端。 当众人来到此处之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貌比花美的女子,貌更似画的男子,他们如天神降世双双而立,而他们的出现是惊扰了谪仙,清扰了他们。 这样的一双人物,当真是时间难寻了。 第八章 无需照拂 有些时候,世间之人就是这般肤浅,一副姣好的面容,一身浑然天成的气韵,便被人理所应当的看做是善类,是要被人保护的对象。 那数百余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云浮和花笺,久久不曾言语,不论男女都是面上露出痴迷之色。 被这么多人这般看着,云浮约么是习惯了,并不觉有什么,倒是花笺颇不自在,往昔也有人这般看着她,但是没有这般多人一同看着,痴迷之色也没有像现下这般热切。 又是一阵许久的静默,那漆黑阴沉之色尽数散去,明亮之色再耀丘陵。终于将花笺和云浮两人看的清清楚楚明白白之后,那数百人之中,终于有一人率先前行两步,两手作揖之后,这才有礼开口道:“在下青云聂氏聂知鹤,我等无意惊扰二位,只是刚刚此处异象,我等皆为除灵师,妖邪之事自然不得姑息,故到了此处,不知二位可是已遇异事?” 花笺端详说话之人,这人大约而立之年,身着绣着青云的灰色长袍,相貌尚可,一片清朗之色,两鬓之中交杂几丝不合时宜的白发,他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被他们相貌所迷惑的人人之一。 青云聂氏花笺是听知道的,不仅知道,她还和聂氏族长聂归去有几分交情。九州除灵榜花笺排行第七,聂归去排行第十,因为这排位的问题,聂归去没少找她麻烦。 花笺每每都是轻轻飘飘便赢了,而聂归去则是吃尽了苦头,不过聂归去倒是个有韧性的,便是这般吃了苦头,仍旧不屈不饶,有事没事便来找花笺麻烦。 这一来而去,聂归去觉得两人也算是熟稔了,倒也不再找花笺麻烦,只是有事没事便会来找花笺喝茶,顺便在请教请教一下除灵之事。 至于这聂知鹤,聂归去闲来无趣也曾提起过,聂知鹤的年岁虽说比聂归去大,但是小了辈分,在这小辈人之中算的上是佼佼者。若说此人的除灵天分倒也有那么六分,就是为人太木石了些,再有些事情上不大会变通。 这聂知鹤确实也有些本事,至少在这百余人之中及得上前三,有这等的修为和家势,也难怪他率先出来说话,其他众人皆无异议。 “往西南而去,来者非等闲之辈,各位权且小心。”花笺开口道,她的意思简单明了,她们是遇上了妖邪之辈,那妖邪之辈还极其厉害,以致他们负伤,未能降服那妖邪。 花笺说的再冷淡不过了,不过因为娇媚声音的关系,所以在众人听来便完全变了一番意思。一个这般娇滴滴的大美人在关心他们,他们心中能不开怀么? 百余人当中,有些人是相信了花笺的说辞,有些人则是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刚刚那异象委实来的不同一般,不过在打量了花笺和云浮一番,见到云浮面如寒霜,正细心为花笺包扎左臂上的伤口,便也堪堪相信了花笺的说辞。 “妖邪便是妖邪,半点也不动的怜香惜玉,姑娘暂且宽心,好生休息,我等定会除了那妖邪,为姑娘出了这口恶气!” “那妖邪委实也是过分了,不降伏那妖谢,我等枉为捉妖师!” “既然这位姑娘道那要往西南而去,我们便快些前去,勿要让那妖逃了才是!” “......” 那数百人你一言我一语,巴不得自己马上便除了那妖邪,好在美人面前博博好感,让美人将自己记挂于心。 “师兄,你打算如何?”看着周边皆之人皆是跃跃欲试,聂知鹤身侧同样绣着青云的黄衫女子看向聂知鹤,开口问道。 从这女子的语气中不难听出,这女子对聂知鹤是有几分爱慕之意的。 女子在心上人面前,有些事情总是不会那般大气的,比如说爱慕之人多看的别的女子几眼,并且对那个女子和以往不同,而这个女子又恰恰比自己美上许多。 所以这黄衫女子所以在见到聂知鹤对花笺确实与他人有些不同时,心中便生出了几分失落之意,她倒是想说那女子狐媚世人,但是她看的出来,那女子并没有那个意思。 在说,那女子身侧还有一个那般出尘的男子,他们这数百余人中,当真是没有一人及得上他,有如此良配,必然也看不上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了。 而且,真心说来如果她是男子,定然也会对那般的女子生出几分意思,如此这般,她哪里还会对那女子生出怨毒心思,只得希望聂知鹤对那女子没有什么旁的心思了。 “妖邪自然是要除,只是眼下这位姑娘和公子都被那妖邪所伤,出于同道之意,不能弃他们不顾,不知各位觉得如何?”聂知鹤看了一眼那黄衫女子,沉眸片刻道,是在回答那黄衫女子的话,也是在询问其余众人的意思。 其余众人自然是满口应承答允,一则他们本就有此意,二则他们来到丘陵也有异事缠身,他们大多都受过聂知鹤的恩情,既然聂知鹤这般说,他们自然要给些情面的。 他们这些人倒是三言两语便做好了打算,定好了别人改怎么做,要真么做,全然也没问花笺和云浮是否愿意与他们同行。 不用多言,花笺和云浮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那蛟龙还被他们困在此处,若与他们同行了,那此番来丘陵,便该是白来了。 而且,若是真遇上什么事情,这些人还没有那般大的本事护着花笺和云浮,指不定还会需要花笺和云浮照拂,他们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麻烦。 “我们知诸位皆是好意,可诸位这好意是不是太过了些?三言两语便替别人做了决定,全然都不问当事人的意见了么?”轻柔的替花笺包扎好了伤口,未等花笺在开口绝句,云浮便沉声开口道。 其言语之犀利,倒是让那一众之人皆是一愣,毕竟他们是出于好心,他们原本以为这两人必然会欢喜答允的。 “这......”聂知鹤说了一个字也语塞了,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应对,他还没遇到过像他们这样的人,有人伸出橄榄枝相帮,他们倒是还不愿意接受了。 “若真心要降那妖邪,诸位前去便是,何必还要在这里与我们纠缠,我们还有他事要办,并不打算同诸位前往,更无需你们的照拂,诸位可听清楚了?”冷眼扫视了前方那一众之人,花笺接着云浮之言不悦道。 若是这群人就此离去,便也算了,若是还要纠缠,那么就别怪她不念同道之情了,她向来不是也不是什么柔情泛滥的人,给他们的耐心已经够多了。 第九章 撤出丘陵 丘陵之中,滚滚尘烟,数百余人就这么浩浩荡荡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虽说在美人面前刷好感确实是不错的,但他们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被人这般拂了脸面,这一时半刻哪里还拉的下脸面单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去讨好。 再则那一双男女刚刚诛妖时那狠戾的手段,他们平生第一次见,若是惹恼这两人,他们定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是以,便是对花笺和云浮,他们再有所想法,也只得憋在心里,而后各怀心思,故作大气的‘拂袖而去’。 这一群人本来也是气势昂扬,信心满满的来丘陵寻宝,平定异事,现下因为花笺和云浮二人的关系,那股气势还真是清冷了不少。 “师兄,我们当真不管他们了?”在丘陵的一处凉亭之中,得了空暇,那黄衫女子看着聂知鹤细声问道,她说的他们是花笺和云浮,语气既是询问,也是试探。 询问是表示尊重聂知鹤的意思,试探则是试探聂知鹤对刚刚遇见的那女子是否生了情意。 黄衫女子名为颜雪心,是青云聂氏的外姓弟子。聂氏是青云的大宗氏,其门下弟子分家姓弟子和外姓弟子。外姓弟子不会被收做关门弟子,只学最基本的除灵本事,且主学的是降妖捉鬼。 客观来说青云聂氏对于外姓弟子确实是不大公平的,不过对于那些想学除灵之术,又无其他门路之人来说,却也是一条可选之道,故聂氏的外姓弟子并不少,还有诸多的外姓弟子也是极为优秀的。 颜雪心在青云聂氏算是个例外,她自幼在聂氏长大,因为颜雪心的父母与聂氏有些渊源,所以在一场变故之后聂氏三位长老一致决意破例将她收做聂氏的入室弟子,可习得聂氏的秘术之法,所以颜雪心才有资格唤聂知鹤为师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例外,有些聂氏家姓弟子和外姓弟子对颜雪心皆是颇有微词,经常明里暗里对她多加排斥。聂知鹤是第一个让她感受到她被平等对待的人,也是第一个开口为她说话,主动帮助她的人。 女子的喜欢,大多来自于在你无助之时及时而来的甘露,来自于在你最需要什么的时候,他给了你什么。 至此,颜雪心对聂知鹤情根深种,为了让自己能够配的上聂知鹤,她勤修苦练,让自己越发的优秀,只可惜她有情,聂知鹤却对情事异常迟钝,堪比木鱼脑袋,只将颜雪心当做师妹,让颜雪心苦恼不已。 好在聂知鹤对所有女子都是一个态度,所以除了苦恼以外,她倒也没觉得会失去聂知鹤,今日聂知鹤对那绝色女子那般不同寻常,她的不安便油然而生了。 虽非她本意,但是心中总是想着试探一番,看聂知鹤到底是什么想法。 “师妹没有察觉他们的能力么?即便是那姑娘受了伤,但凭他们的本事,大约我们想管,也管不了。”聂知鹤回道,带着几分技不如人的无奈。 九州之上厉害的除灵师很多,他也见过不少,但刚刚那一男一女他当真是观之不透的。若说他们是妖邪之辈,鬼怪之群,他又查探不出半分异样气息,可若说是同道之人,却总觉得哪有不大对劲,所以才会相邀他们同行,以探究竟。 聂知鹤对花笺和云浮有诸多不清楚和不明白,但是有一点他却非常清楚,他们二人并非等闲之辈。 若他们是妖邪,那么便是集他们这数百人之力也拿不下他们,若他们是除灵师,那么丘陵之上的这妖邪之辈他们也奈何不得。 这还是聂知鹤第一回生出这种混沌不明,但异常无可奈何的情绪。 “师兄何出此言?”颜雪心疑惑问道,倒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下了眉头的是确定了聂知鹤对那女子也并无其他情意,上了心头的却是刚刚聂知鹤对那二人这般的评价。 因为对那女子的过分在在意,所以对于那对花笺和云浮,她并未细观,不过在那数百余人之中,不曾细观的又岂止她一个? “此事我也还不能定断,日后若是在见,大约便可清楚了。”聂知鹤沉思半响后道,而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便又道:“师妹,劳烦你差门中弟子去请一下方台文氏文伯言,漳城奉氏奉贤译,安远汪氏汪丰洋过来一趟,我有要事要同他们商量。” 虽然不知道聂知鹤要做什么,自己的疑虑也还未解,但是聂知鹤既然这般开口了,她自然是会照做的。 须臾,文伯言,奉贤译,汪丰洋便随着聂氏弟子一同停于聂知鹤之处,他们三人一同朝叶知鹤行了礼,这才寻了个看起来还算妥当的地方坐了下来。 文伯言身着墨菊白衣,身形略有消瘦,带着几分书生之气,奉贤译则身穿湛蓝花袍,眉目清朗,带着几分桃花之气,汪丰洋在三人之中体型最为魁梧,若是单看外貌而言,世人只会以为他是个武将,半点不会联想到他居然会是个除灵师。 方台文氏,漳城奉氏,安远汪氏都是九州小有名气的除灵世家,可到底比不得聂氏,所以便是他们没有承过聂知鹤的恩情,但是对聂知鹤这个聂氏的家姓弟子还是会格外的礼让三分。 “不知聂兄邀我们过来,所谓何事?”文伯言开口问道,文伯言在他们三人之中年纪最长,其家势也是较大的,由他先开口问,也算合适。 “三位在数百除灵师之中皆是说话有分量之人,知鹤邀请三位过来是想同三位商讨一下撤出丘陵之事,丘陵异事,凭我们这百余人不能平事,若硬要强求,怕皆会将命葬送在丘陵。”聂知鹤道,开门见山,道出了他想了许久做出的决定。 三人闻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一旁的颜雪心亦是。不过这疑惑之色并没有持续多久,想起离去之时,那男子折叶飞花,片刻诛杀周遭忽然涌现而来的众多妖邪之辈,这等强悍的实力,他们还是一次见到。连那一双男女都无法降伏这丘陵异事之主,那他们便更加不用说了。 以往他们都觉得自己实力了得,可现下这般一比较,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了,他们那点修为,当真是拿不出手的。 文伯言,奉贤译,汪丰洋三人对视一番,这才由文伯言开口道:“我们西南之位已走许久,仍的妖邪踪迹,终归是修为过于拙劣了些,丘陵之事我们莫可奈何,寻宝也好,降妖也罢,约莫都要找族中长老出世了。” “如此再好不过。”听到这三人的回答,聂知鹤开口道,到底也都是有些脑子,并非是一根筋之人,他也不用在多费什么唇舌。 百余人来时风尘滚滚,气势汹汹,离开之时,倒是变成了悄无声息,败兴而去。 第十章 地下宫殿 和云浮一同行事也有些时日了,今日的云浮在花笺眼中倒是格外的不同,以往云浮是不轻易出手的,今天不仅主动与她一同对付了那蛟龙,还会为她包扎伤口,而且之后再有群妖围攻,他又当着那数百除灵师的面主动出手将那群妖伏诛,这般行为当真是怪异至极。 在这之前,花笺知道云浮的修为极高,但却没想到他在与蛟龙缠斗了一番之后,仅用一招便尽数将群妖伏诛,此等修为,便是她全盛时期都难有胜算。 罢了,反正现在她也自顾不暇,更不会和云浮打起来,他是弱是强她暂时就先不做过多的计较了。 在确定聂知鹤他们撤出了丘陵,花笺和云浮便开始料理那条腥风化成的蛟龙了,不等花笺出手,云浮指尖祭出烈火,将被困于屏障中的蛟龙烧回原形。 “倒是没看出来,这原形倒还有几分可爱。”看着屏障之中手掌大小的紫色蛟龙,花笺忽而笑道,这一笑,世间繁华皆成黯然之色。 云浮微怔,那紫色小蛟龙亦是,随即云浮垂首,那紫色小蛟龙亦是傲娇的将头撇去一旁不再多看一眼花笺。 “既然被你们所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那紫色小蛟龙颇为傲娇的道,本该是豪气万千的气势,偏偏说的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放心,会如你意的。”云浮道,冷气凛然,随即将那紫色小蛟龙一把抓在手中,这才又看向花笺道:“你可还好?” “无妨,接下来要作何?”花笺道,并不以为意。 云浮问她可还好,问的是她手上的伤,这点小伤确实也算不了什么,往昔她在除灵时更重的伤都受过,相比之下这点伤当真是算不得什么了。 “我的身份和位置皆已在丘陵暴露,此地必然不宜久留,幡幽和宝丘之事,你我二人必须要速战速决,以免旁生枝节。”云浮略有忧虑道。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他一直将自己的气息压制,今日见花笺受了伤一时心中失了控制,本来想迂回而斗的他随心变了主意,将蛟龙一剑斩获。 虽然他在之后及时收敛的气息,但妖族之人还是闻讯而来,特别还是在数百除灵师面前,为护花笺,也为了让那群多事的除灵师速速离开,他只得再一次出手,一箭双雕。 他虽在之后做了补救,但终是泄露了踪迹,他那‘好哥哥’必然会在来寻他,若是花笺还在全盛时期,他倒是不担忧什么,可现下的花笺本就失了七层功力,此刻又受了伤,他不能保证能护得她周全。 如今之计,还是取了东西先行离开的好,他还不想现在便同他那‘好哥哥’对上,没有半分把握的事情,他可是不会做的。 “我也正有此意。”花笺回道,她此番出来黎山也有好些时日,一直也未回信于黎山,也不曾透露出自己的踪迹,想来师父们,师姐,师兄他们也该是担忧了。 花笺这人,随性归随性,狂傲归狂傲,但是对于师门,对于自己的师父她还是特别敬重的,若不是因为黑沼清空之事,她必然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回黎山。 既然两人都想速战速决,那便皆不耽搁,云浮也不在多言,以手中紫色蛟龙为引,使用牵引之术,让那紫色蛟龙牵引着他们在十里开外的地下宫殿之中停先脚步。 花笺看着这地下宫殿,倒是生了几分惊叹,这宫殿虽然不说大气磅礴,琉璃仙宫。但其精美和华丽程度却不比九州皇室的宫殿差。谁能想的到,在丘陵这深地之下既然会有这么一座富丽堂皇宫殿? 一眼看去,宫殿之中让人最为深刻的除了遍布四周的蛟龙巨像,便是大殿最上方的那尊形似青鼎之物了。 若猜的不出意外,那形似青鼎之物便是宝丘,而那些蛟龙巨像代表的便是幡幽了。 宝丘是宝物,幡幽是妖邪,本来该是两方相斗水火不容,可花笺在这大殿之中却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肃杀之气,反而觉得有几分温馨飘然。 纵观整个大殿格局,那蛟龙的位置明显是在守护中间那形似丘陵之物。 看来关于丘陵的传言是不可尽信了,溪石真人,宝丘,幡幽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是明面上说的那般简单,必然还有其他隐情才是。 还不曾多想其他,中了牵引之术的紫色小蛟龙摆脱了控制,归于大殿周边的蛟龙石像之中。随即那三侧六尊蛟龙石像全数睁眼,十二道刺眼红光齐齐朝花笺和云浮交错射来。 花笺本欲出手阻挡,到底是云浮动作更快,先是将花笺护于怀中,抬手之间,便将那十二道赤红光线尽数挡了回去。 “倒是有些本事。”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至大殿上方而来,紧接着那六尊蛟龙雕像汇聚相交,由相交之处走出来一个身着紫色衣裳的男子,这男子便是幡幽了。 幡幽的样貌不差,凭心来说是有几分俊朗的。而且她的这分俊朗生的有些微妙,因为往左几分便就显得失了灵气,往又几分便会让人觉得风流,而他不偏不倚风流倜傥。 那条紫色小龙是他的分身一事,花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若无本事,便不会来丘陵。”云浮道,淡淡的语气,在平缓不过的声音,可气势半点不减。 “我知道两位的本事,不然也不让分身会主动现身于二位面前了。”幡幽道,随后边移步朝宝丘而去,于宝丘身侧坐了下来,而后将宝丘抱于怀中,柔情轻抚着,眼中是对于宝丘的爱意。 幡幽对宝丘的这份爱意,花笺看的直长鸡皮疙瘩,一条龙,一只鼎,怎么看便怎么觉得奇怪,原谅她有些邪恶了。 “既然如此,那你该知道我们因何而来。”云浮道,倒也没有将怀中的花笺松开,也不知道是他忘了,还是本能的将此视做了理所应当。 “自是知晓,两年之前妖王天逝,幡幽便知晓少主会来寻我。”幡幽笑道,并不隐瞒他早便知道云浮来过丘陵的事情,“两年我不见少主,是因为我的所求,少主不能应我,而今有了这位姑娘,我所求之事,必然能成。不如幡幽同少主做个交易,少主考虑考虑?” 第十一章 便可一试 释钰,字云浮,妖界少主,前妖王之子,在幡幽心中,妖王依旧是释玉,所以幡幽唤他为少主。 这般的称呼让花笺心中生了几分疑虑,依照她的观察,幡幽并非什么不入流的小妖小怪,而且幡幽唤云浮少主也是出于真心,云浮在妖族中的身份可见一斑。 也是这时,花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现下和云浮这般的动作,似乎并不大妥当,脸上尴尬之色浮现,她这才赶忙从云浮怀中退了出去。 花笺退出云浮怀中,云浮即刻便觉怀中有些空荡,不过想他们现下的关系和处境,便也将那份空荡压了下去。 幡幽是个目的性极强之人,做了决定之事比不会轻易更改,两年之前他这少主没有方法做到他所求之事,他便索性不见,免得少主挑明恩主恩情,迫他做出他不愿之事。 现在下因为花笺的出现,事情有了转机,所以他才会命分身主动现身于他们面前。至于他为何还会动手,不过也也就是试探一下那女子和少主是否在一条战线之上罢了。 不过他那小分身似乎越发的不受管束了,既然还生出了自己的脾性来了。 “你想同我做何交易?”云浮开口问道,他和幡幽也算是认识已久,若非形势所迫,他也不会将幡幽作为精进修为的珍品来看待。 幡幽是蛟龙,与真龙不过一步之差,当年历劫飞升真龙之时差点身死,为释玺所救,为表恩情,便留在释玺身侧,做了大护法之职。 彼时的云浮年岁还不大,按年龄来算他应该要唤云浮做叔叔,不过云浮生来身份高贵,加天分上资质极高,是以,便是云浮放下身段唤幡幽一声叔叔,幡幽大概也不敢应。 “我可将性命交由少主手中,任由少主处置,至于交易之事,便是二位能救得宝丘,并让她从这铜鼎之中超脱出来。”幡幽道,看着手中的宝丘眼神越发的温柔,越发的充满了爱怜之意。 云浮细观幡幽手中的宝丘,那宝丘极阴极阳,里面的亡魂心中执念极深,棘手至极。 “只有此事?”云浮问道,微微皱眉,他为妖族之人,这等棘手的渡人之事,他是无法的办到的,莫说他,便是九州之上,大多除灵师也没法做到。 “别无他求。”幡幽回道,言语决绝,“我知少主无法,但与少主同行之人确可以做到。” “此事我不能为她做决定,但今日我既然到了此处,便就不会空手而归。”云浮道,言语之中多了几分强硬色彩。 超度这般执念之魂,必然对灵力损耗极大,若是花笺没有被青空种下一半妖灵,没有失去七成修为,或许他会寻问一下花笺的意思。但是现下,他连问都不愿再问花笺是否愿意出手,因为他打心底里是不想花笺出手的。 “幡幽知晓,现下幡幽不能拿少主如何,可若是此事不能如愿,那么这丘陵,少主和这位姑娘怕是也该白来一趟了。”幡幽笑了笑,对于云浮倒也没生出什么惧怕之意,只是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虽说幡幽与云浮的接触不算太多,但是云浮是什么样的脾性,他在清楚不过了。 他的宝丘本该是这世间最好的人儿,可如今却因为那人的私欲,被困在这以她之名为名的铜鼎之中,永生永世不得所处。 而他不能将她救出这铜鼎,亦不能进入这铜鼎之中与她相见,只能感知得到她日日在鼎中煎熬。 其痛难以诉,其苦不言说。 花笺并非是有多感性和多热忱之人,但是现下她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幡幽对于宝丘的情意以及云浮渡于她的维护之意。 她除过诸多灵,杀过诸多灵,也度过不少不少灵,可那些灵体能让她体会到这种感觉,而这感觉又这般强烈的当真是不多的。 若细细想想,记忆最为深刻的便是五年前江华之地那鬼母方景芝了。 “既然你知晓我们此行的目的,那你也应当知晓,现下的我可能也无法助这亡魂从这铜鼎之中超脱出来。”缕清了幡幽的所求,花笺上前两步,坦诚而道。 听得花笺开口,言语中似乎有所转机,幡幽眼中又生了几分希冀。 “姑娘身上有最纯正的盘族血脉,且自幼在黎山长大,修的最正统的黎山术法,即便现下被种下一半妖灵,若是姑娘出手,又有少主相帮,此事必然可成。”幡幽开口道,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百年,若非往昔窥探了天机,他也不会甘愿和他的宝丘在这地下长封百年。 幡幽口中的盘族血脉,花笺是不明所以的,过现下她也不会再此事上多做计较,毕竟不止幡幽一人说过她有盘族血脉,在被她度化的某个妖兽也曾这般说过。 “你倒是自有盘算,但我此番来的目的是为了带走宝丘,届时你可会舍得?”花笺道,目光直视幡幽。 虽说不知道为何幡幽对宝丘爱意这般浓烈,花笺确实因这浓烈爱意有所动容,可一码归一码,她不会因此便忘记她来这里的目的,也不会就此改变主意。 “能降妖伏魔,能定人心的,是这铜鼎,并非铜鼎之中的宝丘。”幡幽道,其大意便是只要那铜鼎里面的宝丘超脱出来,那么那铜鼎如何他不在意,他们爱如何便如何。 “你既说了此言,那我便可一试。”花笺开口道,她要所得必先要有所付,毕竟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不付而得的东西,不过就是付出的多和少的区别罢了。 “量力而行,若有不妥之处,停手便是。”云浮开口道,花笺既然做了觉得,他便尊重她的决定。是以,云浮的这般话语中既有关慰之意,亦有让她放心去做,若是生变自有他撑腰之意。 花笺闻言,朝云浮微笑点头示意,没想到这个妖男有时候气人归气人,但是有些时候确实还是叫人安心的。 看到事情转机这般大,幡幽自然心中欣喜,随即便从殿堂高位之上起身下来,而后双手作揖朝云浮和花笺道:“如此,幡幽先行谢过少主和姑娘了。” 幡幽此言出自真心,极为真诚。其实对云浮和花笺会答应将宝丘从铜鼎之中超出来一事,幡幽并没有十层把握,他做了最好的打算,亦做了最坏的打算。 大约是他的宝丘天见可怜,所以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第十二章 入得铜鼎 丘陵的地下宫殿之中,云浮,花笺,幡幽曾三足而坐,宝丘则位于三人最中间的位置,青蓝之光自宝丘身上徐徐而生,颇有几分让人炫目的味道。 以往花笺度化灵体,只可将对方打到心服口服,而后一道符咒便可了事,不过现下这个情况太过特殊,不能以往常之法而对,只得将自己的元灵抽出体外,再由云浮和幡幽施法花笺的元灵送入宝丘之中。 花笺一进入宝丘之中,宝丘便又生了金红之色,将整个宝丘环绕其中,云浮见状脸上神色不明,幡幽则是多了几分平和之色。 宝丘的形态确实不大,但是对入了宝丘里面的花笺来说,宝丘便成了一方巨鼎。巨鼎之中泾渭分明,左侧为寒冰风霜,暴雪绵绵,右侧则为赤红烈火,焱火灼灼。 花笺所在之处是中间位置,有杨柳扶风,桃花片片,蝴蝶翩飞,群鸟戏舞,倒也是让人颇觉舒坦。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此处还皆是迷阵处处,虽说那等阵法困不住花笺,但也让花笺不胜其烦。 停住脚步,花笺观了四周,以形为影,虚幻于实,若是此阵由花笺所布,其作用不知比现在要大上凡几。 笑了笑,花笺蹲下身子,取地上黄土,点土成兵,向四处飘洒而去。顷刻之间四周迷阵尽数破除,花笺身处之地也归于正常,只有一草一木,再无半分刚刚那般美景之状。 随着阵法而破,左侧青光耀眼,右侧蓝光扑朔,带着几分诡异之感。按照幡幽的说法,这宝丘之中应该只有一个执念之魂,可现下花笺察觉到的,却是有连个执念之魂,这两个还一个比一个棘手。 也不知道那幡幽是真的不知,还是怕她不愿度化他口中的宝丘,故意隐瞒。 “来着何人,竟敢破本真人阵法,实属无礼,该当何罪!”厚重之音从右侧传来,带着几分癫狂的味道,随着声音而落,数道火光迎面而来,将花笺团团围住。 花笺正准备动手将那火光拂去,只听得一道女子清脆之声从左侧传来,道是“姑娘小心”,紧接着那数道火光便被那冰霜覆去,再无痕迹。 “多谢。”花笺朝着左侧那蓝光道,虽然她并非不能应对,但既然别人好意出手,确实也是帮了她,那她自然也不会怪别人多管闲事。 须臾,花笺发现自己被寒冰覆盖笼罩,透过清透的寒冰,花笺见到其外冰火交错,一个清灵窈窕的女子正和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两两二斗,斗得如何如荼。 看鬼煞与鬼煞打架,而自己却被护在一旁,对于花笺来说,当真是毕生头一回。 本来花笺心中还颇不平坦,不过转念一想,便又觉得这般似乎也不错,这种感觉很是新奇,平生头一遭。 心绪一打开,花笺便理所应该的看着这个两人打斗,看他们二人的招式,师出同宗,若要说谁更厉害些,那必然是那老者。可那老者心中癫狂,并无章法,所以时有破绽而露。是以那女子才会与那老者打的不相上下,不过花笺有些不明白的是,那老者出手招招狠辣至极,可为何那女子抓到了了那老者的破绽,却要是要手下留情? 几番交缠而斗之后,那老者渐呈弱势,见状不妥,那老者草草收了手,随即便回了右侧的烈火之中。 那清灵女子见状,倒也不曾追上去,只是翩然落于花笺身前,除去围于花笺身侧那寒冰护障,浅笑问道:“姑娘,可还安好?” 大约也是许久不见生人,又觉来人并无恶意,所以那女子对花笺多了几分热切。 一袭冰蓝齐腰襦裙,面若桃花,双眼灵动,声音却也婉转,这女子便该是幡幽口中的宝丘了。 “自是安好,倒是多谢宝丘姑娘了。”确认了女子的身份,花笺回道,脸上带着几分和善笑意。这个叫宝丘的女子,给花笺的印象倒是不错的,周身带着点点温暖。 便是在这铜鼎之中数度过了数百年的岁月,她心如故,并不生改,这样的女子,也难怪幡幽情根深种,愿意为她以命换命了。 宝丘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面却上多了几分苦涩之意,“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么一个名字。”宝丘道,脸上怅惘之色伴随苦涩而来,稍稍平复了之后,才又开口道:“姑娘,你且随我来罢,我想办法送你出这铜鼎,可好?” “你便不好奇,我为何知道你的名,又为何回来这铜鼎之中么?”没有回答宝丘的话,花笺开口问道,倒是生了几分探究之意。 按照常人的思维,宝丘应该要问她是谁,又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怎么来的此处的,而不是这般平淡的说会想办法送她出去。 “好奇又有何用,终归不能出这铜鼎,其实困住我的也许不是这铜鼎,而是自己的心。”宝丘笑道,意味深长。 “何意?”花笺道,毕竟她是局外之人,对于宝丘的话不大明白。 “宝丘与姑娘也是有缘,不如姑娘随我去小坐片刻,如何?”宝丘道,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生了几分眷恋之色。 眼前这个绝色女子,宝丘确定她不识得,但有一点她知道,这个绝色女子是个除灵师,其修为还远在她父亲之上。这也就是为何宝丘刚刚会将她护于寒冰障中的缘由,那人虽然对不住自己,可自己终归还是不想那人受伤。 对于突然出现在铜鼎之中的除灵师,宝丘本来也是有几分担忧的,毕竟她还有两件事情未成,不过察觉的到这女子并无恶意,宝丘便也就卸下了心房。 有些事,她从未与人道说过,也没有机会与人道说,今日有人想知晓,她说一说倒也无妨。 若是可以,她还想请托这个女子,让这个女子帮她带一句话给她心中的那个男子。 此生一诺,万事相随。 “自然是好。”花笺回道,宝丘相邀,花笺自然不会推脱,依着现下情况来看,超脱宝丘之事必然不会如她想的那般简单。她势必要先了解宝丘这个人的生平,了解她的心结在何处,才好对症下药,一劳永逸。 随着花笺点头,道道寒冰而成的冰阶自宝丘和花笺脚下而生,直达左侧寒冰之山的深处。 第十三章 令人唏嘘 宝丘的居住之所在那片寒冰之中,四面冰山,有溪水环绕冰山缓缓而流,中间有一处翠竹搭建的房舍,房舍之外有篱笆一片,篱笆之下种冰兰几株,又有冰鸟几只在其嬉戏,倒有几分别样风光。 大约这样的生活是宝丘心之所向,可惜不能如愿,是以在此创造了这么一个地方。 进了房舍,添了茶水,小品一盏,宝丘这才开口道:“舍下简陋,不如其外繁华,难得姑娘不介意。还不知姑娘何名?” “只是这般便要介意,那可当真是埋汰你了。”花笺道,她非养尊处优之人,以往除灵之时,更加恶劣的地方都住过,相比来说,宝丘这里委实不错了,“至于我唤何名,唤我花间便是。” 宝丘笑了笑,起身而立,兀自端起茶杯站于窗台之边,寒冰之光折射在它脸上,让她本就白皙的脸,更是幽白了几分,像是随时都要飘散而去一般。 “花笺姑娘可有听过丘陵溪石真人凌别岩?”看着手中茶杯只差凝成寒冰,宝丘忽而问道,脸上带着几分孺慕之色。 “自是听过,我想九州之上的除灵师大多都听过吧。”花笺道,在大的除灵派系或是除灵门第,凡举除灵师入门,都会在第一堂课中听到此人名字。 大体说的便是凌别岩除灵的那些伟绩,还有他那悲悯之心,以及他由他手中传承下来的一些符阵。花笺对这些向来是不大感兴趣的,不过周边之人说的多了,她不想知道便也难了。 “我名凌宝丘,溪石真人凌别岩是我的父亲。”宝丘道,她微微回首看向花笺,思绪交杂道:“大多时候,我却只想他是凌别岩,而不是溪石真人。” “世人多为盛名所累,莫不是你父亲也是这般?”花笺道,虽说花笺是问,可实际上确是肯定的,而且不出花笺意料的话,刚刚和宝丘相斗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宝丘的父亲凌别岩。 “花笺姑娘说的不错,父亲确实是为盛名所累,以致失了初心初衷,为心所困,有负了盛名。”宝丘道,大约是岁月已久,便是宝丘心中再是波澜,也趋于了平和。 溪石真人凌别岩,师承除灵地师秦海汇,年少成名,九州各处争相邀之,后入西山,位及掌门。 身于其位,便谋其事,成了掌门确实诸多不便,有些灵邪之事因为身份制约,不得不做出违心之论。 几番思索之下,凌别岩辞去掌门之位,苦行九州,不思他事只一心秉承师父秦海汇遗志,尽已所能度尽天下灵邪之辈。 苦行十几载,后在丘陵遇上宝丘之母,惊为天人之下,亦是情深意动。在于宝丘之母喜结良缘之后,居于丘陵,三年得其女,名为宝丘。 宝丘七年,其母因妖邪复仇,死于妖邪之手。凌别岩虽痛心,念其幼女又不敢忘却秦海汇遗志,萧条三载,再行除灵之事。 宝丘本身资质便高,从小亦是耳濡目染,加之她除灵之事本就热切,是以凌别岩对宝丘寄予你厚望,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 宝丘十三年,凌别岩得一宝物:紫金铜鼎,灵邪之辈见其铜鼎无不惧怕。大约是因为其妻死于妖邪之手,可他却要继续度化妖邪,心中便开始生了隔阂,以致除灵手段开始变的狠辣。 宝丘十七年,紫金铜鼎生了裂痕,彼时灵邪作祟。因为紫金铜鼎生异,凌别岩不敌,宝丘亦是为救其父而伤。几番纠缠之后,心智大失的凌别岩竟然以宝丘之灵生祭了紫金铜鼎。 其后,紫金铜鼎得以修复,凌别岩则以紫金铜鼎诛杀世间邪灵,虽是失了心智,但也偶有清醒时候,应是出于对自己女儿的愧疚,所以凌别岩才将紫金铜鼎唤做宝丘。 “那你可恨他?”听了宝丘道说凌别岩和她之间的事情,花笺这般问道。花笺的心绪也是有些复杂的,原来铜鼎宝丘竟是这般而来。 本来也算是至阳至圣的宝物,可如今在花笺眼中,却生了些许阴煞色彩,到底还是宝丘心性纯良,不然这宝丘大约不会再是宝物,而是邪物了。 这世间之人都言虎毒不食子,凌别岩应为诛杀妖邪之事,用宝丘生祭的紫金铜鼎,从大义上来说确实拯救他人于危难之中,可从情意上来说,却是于情不容。 凌别岩可为诛邪,可为别人,用女儿的女子祭鼎,而花笺五年前遇在江华之地的遇到的鬼母方景芝,则恰恰于凌别岩相反,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幻化厉鬼,将周府害她儿子之人,尽数屠杀。 方景芝出身名门闺秀,性格温婉,为人处世皆有大家风骨,后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于周府长子。本以为周府是个和善之地,安稳之所,可入了周府不过三月,周府那些看起来颇为善良之辈便变了嘴脸。 那周府的大夫人为周老爷继室夫人,因为自己育有一子一女,周老爷原配之子,也就是方景芝的夫君周庭延在继室夫人眼中便是一根钉刺。 明着那继室夫人对周庭延极好,可暗着确实将周庭延养歪,周庭延本来事事都听那继室夫人之话,但在方景芝入门之后,便开始对方景芝言听计从。大约是怕周庭延在方景芝的辅助下,周老爷会改变主意,让周庭延执掌府中大全,是以那继室夫人多范景芝开始颇为不满。偏偏方景芝礼数周全,样样做的好,那继室夫人找不错错处。 后来方景芝怀有身孕,那继室夫人先是设计周庭延和自己远房侄女张婉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在以张婉名节败坏且方景芝不便侍夫为由,迫使周庭延纳了张婉为妾室。 张婉入门之后,表面很是本分,暗着却耍起手段,让周庭延和方景芝生出了隔阂。方景芝对周庭延也渐渐生了失望之心。 生产那日,周庭延不在身侧,本来是可母子均安,可那继室夫人却硬是与外人道方景芝‘难产’,是以方景芝孩子诞生那日,变成了她的忌日。 方景芝心细刚刚出生的儿子,所以并未转生,而是留在了自己儿子身侧。也辛亏是自己留了下来,所以才会知道自己如何而死,才会见到自己的儿子如何被虐待。 她的儿子才刚刚出生,脸上看似寻常,可身上却无半好肉,那继室夫人和张婉整日便已真么让她的儿子不死,却又百般折磨而取乐。 满心怨恨自方景芝心中而生,所以她化作了厉鬼而来,却好巧不巧的遇上了路径江华之地的花笺。 身为除灵师来说,有这般大的怨气,她作为除灵师岂有不去之理,本来是想将方景芝收拾一番的。可在看完了范景芝的过往之后,花笺到底是住手了。 一个大家闺秀,一个温婉之人,一个心善之人,却被逼如此境地本来也未生其它心思,但因为其子之故,变成这等模样,如此之人花笺自然是生了几分怜悯之心的。 是以,花笺便当做没有看见此事,待方景芝大仇得报,其子有人可托之后,花笺才将其度化转生。 以往花笺不曾发觉,原来这世间令人唏嘘之事也有这般之多,比如方景芝,比如宝丘。 第十四章 初遇兴支 花笺觉得自从往黑沼出来之后,她的感触倒是越发的多了不少,有些事情差点便要颠覆她的认知,这于她来说,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坏。 “恨终归是有的,恨他这般残忍的便断了我的将来,恨他一点时间也不留给我,恨他让我失了对一人的承诺。”宝丘道,她虽是淡笑着,可却笑的让人生出心酸,“只是恨又能如何呢?他终归是我的父亲,而且事情已然发生,便是恨也无济于事了。” 宝丘说她对凌别岩有恨,可花笺在宝丘身上却半丝恨意也未察觉。宝丘这等心性,花笺是佩服的,倘若是她遇上此等事情,断然是不会像宝丘这般平静,莫说百年不会,便是千年亦不会。就算她因为此时成了邪灵之辈,也并非不无可能。 “你与你父亲之事,我并无立场道说什么。”花笺道,端起微凉的茶杯,小呡了一口,神色如常,未觉不妥,待手中茶杯放下,花笺才浅声道:“你可愿出这铜鼎之中?”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幽幽长叹了一口气,宝丘回道,无奈之色又多了几许。 “如何不能?”花笺问道,宝丘的心性纯善,用不着她度化,而且若是宝丘愿意,这紫金铜鼎困不住她。 宝丘看了花笺片刻,忽而笑了笑问道:“姑娘为何对我出不出这铜鼎之事这般执着?” “并非是我执着,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花笺说着,将入这紫金铜鼎之时,幡幽交于她手中的金丝香囊放于桌前,“你可还识得此物?” 看着桌山的金丝香囊,宝丘原本颇为平静的脸上生出了不小的波澜,只见她取了那金丝香囊,双手轻细捧着,置于胸口之上,脸上生了几分满足之色。 “未曾想,这般多年过去了,我竟然还能再见到此物。”宝丘柔声细语道,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花笺听,半晌后宝丘才带着几分忐忑又开口问道:‘“幡幽,他可还好?”不过宝丘这话才刚问出口,未等花笺回答便又自行回道:“大约是不好的吧,若是过的好,他不会托花笺姑娘来此寻我,这金丝香囊我亦不会再见到。” “你心中清楚幡幽过的如何,他入不了这铜鼎中与你相见,你也不打算出去见见他么?”花笺道,看宝丘的反应,她也是心系幡幽的,并且对幡幽情深不亚于幡幽对她。 虽说人妖终是殊途,可情到深处,总是让人动容。花笺并不是拘泥世俗之人,毕竟有些东西曾经拥有过,总比一生求而不得要来的好。 “我何尝不想出去见他,只是情亲,爱情,当下不能两全,若是幡幽知晓我是因何故不得出去见他,他会理解我的。”宝丘道,论是神情,还是言语,皆是对幡幽信任至极。 “你倒是信他。”花笺道,多情之人到处都有,不过这几日花笺见的却格外的多。 “自然是信他的。”宝丘道,而后便带着眷恋之色同花笺说起了她和幡幽之间的事情,大约是见花笺并不反对她和幡幽之间的情感,又或者是太久没有与人说过心底之话,所以现下的宝丘对花笺的态度比起刚刚来说倒是又热切了几分。 宝丘认识幡幽是在她及笄那年,丘陵北去三十三里有一小城,名为兴支。兴支素来平和,那年却突然有妖邪作祟,因为凌别岩去了他处除灵,是以兴支之事便由宝丘前去处理。 经宝丘查探,在兴支作祟的妖邪是一条黒蟒,那黒蟒妖初到兴支只是以城中牲口为食,后来有除灵师前来度化,可惜度化未成,那除灵师还被那黒蟒妖吞而食之。 大约是那黒蟒妖尝过了人的滋味,所以后来便不在食城中牲口,改食活人。一时间兴支城中人心惶惶,便是青天白日也是大门紧闭,不敢外出,就怕自己入了蛇口。 在探得黒蟒妖的习性之后,宝丘伪作夜行之人,引蛇出洞。只可惜,那黒蟒虽然上钩,却谨慎的紧,察觉事情有异,当下便溜之大吉。 是妖总是会有妖气伴身,是以一般除灵师都会些以气寻妖的秘法之术,但那黒蟒似乎深知此事,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抹去了身上的妖气,让宝丘寻无可迹。 想着若是离开,那黒蟒妖必然还会在出来为恶,所以宝丘便打算黒蟒妖一日不除,她便一日不会离开兴支。 宝丘在兴支停留的第三日,幡幽出亦现在兴支,宝丘误以为幡幽便是黑蟒妖,便与幡幽大打出手。不过宝丘的道行不如幡幽,所以她被幡幽所擒。 落于妖邪手中,宝丘本以为自己会在幡幽手中吃尽苦头,又或者会命丧黄泉,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幡幽并没有为难她,反而还问她是何缘由对他动手。 在知道宝丘为何对他动手之后,幡幽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明自己并非那黑蟒妖,宝丘自然不信。幡幽见宝丘这般大胆,很是有趣,便毫不避讳的在宝丘眼前现了真身,之后还劝宝丘离开兴支,说那黑蟒妖他会解决。 虽然幡幽说的认真,宝丘也知道幡幽并非黑蟒妖且于世人并无恶意,但是妖邪之言宝丘怎会尽信,所以明着她答应了幡幽会离开兴支,背着却偷偷跟踪幡幽。一来她想看看幡幽来兴支的目的为何,二来不亲眼看到黑蟒妖伏诛,她心难安。 幡幽知晓宝丘跟踪他,但他却不打算点破,任由宝丘跟着,毕竟见过他真身却不害怕他的人类女子,他遇到过的寥寥无几,所以在觉得有趣之下又生出了逗弄宝丘的心思,只不过逗着逗着,那味道却生了变化。 那时的宝丘不懂情事,可幡幽却是懂的,察觉到自己对一个可以做自己曾曾曾孙女的少女动了心思,而这个少女还是身份悬殊的人类,是以幡幽便开始疏远宝丘,也不让宝丘在探得他的行迹。 对于幡幽突然的生变,原本觉得幡幽无害的宝丘又对他生了几分怀疑,可在怀疑之余却又多了几分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惆怅。 幡幽和宝丘心中皆因彼此生了心思,可又不能对彼此道明,便将这心思都放在了伏诛黑蟒妖之事上,可怜那黑蟒妖被他人二人缕缕坏事,在被搅的无处藏身之下竟自行出来找幡幽和宝丘斗法,结局当然是黑蟒妖落败。 也是这时宝丘才知道幡幽是妖界护法,此番这黑蟒妖连吃数十人,违反妖规,故幡幽奉命前来兴支将黑蟒妖擒回妖界处罚。 黑蟒妖一事告一段落,幡幽和宝丘二人便也分道扬镳了。本以为此生也不会再有相见之时,但天命这个东西就是这般奇怪,他们不仅见了,宝丘还被幡幽救了。 世间之事向来有一便有二,往后宝丘除灵,隔三差五便会遇上幡幽,很多时候她还会被幡幽保护,这般来去几回,两人便也熟稔了。 宝丘原以为她和幡幽之间的相遇是命定,后来她才知晓,原来所有的命定,都是需要有人去创造的。 第十五章 情难两全 两载寒暑,两载相处,宝丘从含苞待放的少女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对幡幽也从陌生变成了习惯。 后来陇上除灵,因为狐妖岚锦的出现,宝丘终于识情。对于幡幽,宝丘本以为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现下识情了才发现,她对幡幽的情根早已种下,还开出了花。 宝丘也不是扭捏之人,虽然身份悬殊,虽然她也可能只是幡幽漫长岁月的一个过客,但是喜欢便是喜欢了,她不会否认。 这人生,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因为岚锦的从中搅合,宝丘一不做二不休的便向幡幽表明了心迹,并以金丝香囊赠于幡幽作为定情之礼。宝丘开窍,幡幽自然高兴,往后两人自然是浓情蜜意。 不过浓情归浓情,两人并没有因此而冲昏头脑,变得不管不顾。宝丘顾及的是凌别岩会不会接受幡幽,会不会答允她和幡幽两人之间的情事。幡幽所想的则是他和宝丘如何能够长久,他又该如何才能让宝丘无忧无恼。 他打算好了,若是因他身份之故,他便辞去妖族护发之位,求得妖王助他脱去妖身。若是凌别岩怕日后他对宝丘不好,他便表出自己的诚意,不管一年三年,他相信凌别岩总会接受他并且成全他和宝丘的。 前路太顺,后路总会多些坎坷之事。 宝丘和幡幽的未来之事才刚刚计划成型,紫金铜鼎便生了裂痕,凌别岩也受了挫,宝丘不得不先以自己父亲为重,将自己的事情暂且放于一边。 幡幽本来想留在丘陵相助宝丘和凌别岩,只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丘陵异事不断,妖族也生了诸多事端。碍于妖族护法之位在身,妖族又连下三道召回令给幡幽,幡幽这才不得不先回妖族。 宝丘也知幡幽不易,便承诺幡幽她会护得自己,且待丘陵异事平定后,她会说服凌别岩不再行除灵之事,亦会说服凌别岩成全他们二人,之后他们寻一处清净之地,悠然度日。 幡幽应诺,将自己的护身法器凝霜赠予宝丘,这才返回妖族,打算等妖族之事平定之后,便辞去护法之位,脱去妖身,不会再离开宝丘一步。 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他们这一分别便是真的成了分别。 宝丘生祭了紫金铜鼎,那紫金铜鼎修复,丘陵终是平定。 在铜鼎之中,宝丘每日皆受冰火之苦,又无法铜鼎之中出来,就在心灰意冷之时,凌别岩不知为何也入了这铜鼎之中。 这时的凌别岩已生心魔,神志接近癫狂,他已识不得宝丘,只将宝当成邪灵,一心诛杀。大约血脉相连,在宝丘几番感化之下,他找回了些许心智,为防自己在神志错乱之时再次伤害宝丘,所以便设下了迷阵,将自己困于烈火之中。 听得宝丘这般说,花笺隐约也知晓宝丘为何对凌别岩无恨了。 “鼎中岁月无痕,其实我也不知现下到底何年,只知道父亲已然成魔。我无法度化父亲,可若出了这紫金铜鼎,那这铜鼎便在关不住父亲,依着父亲如今的情况,必然祸及苍生,这是父亲最不愿发生的事情,也是我不愿见到的事情。可若要我对父亲痛下杀手,我却也是做不到的,便只能继续留在这铜鼎之中。”宝丘娓娓道出她和幡幽之事,也道出了她不得不留在紫金铜鼎中的缘由,“我这一生,情难两全了,对得起世人,对得起父亲,却对不起幡幽。我常常想,若是我不曾出现在幡幽的世界,幡幽会不会好过许多。” “大约不会,痛苦自有,可你们之间的情真意切却是世间难求,不亏。”花笺道,一个自己都不大识情之人,此番却做了一回“情圣”,这感觉好像也不算太差。 宝丘也是够辛酸了,想出这铜鼎之时,修为不够,待后来羽翼已丰,却又因为凌别岩之故,不能出来,这世间之事,当真难料。 因为花笺这番言谈,宝丘心下多了几分安慰,她看下花笺,脸有期盼之色道:“花笺姑娘,待你出这铜鼎之后,劳烦你帮我带句话给幡幽,可好?” “我还以为你会开口让我帮你度化凌别岩的。”花笺道,撇了撇嘴,虽说她和云浮同幡幽交易得事情是度化宝丘,可宝丘压根不需要她度化。 本来嘛她已经打算好了,若是宝丘请她度化凌别岩,她就再和宝丘做个交易,待度化凌别岩之后,委屈宝丘在紫金铜鼎中在待些时日,等她回了黎山,找到去除身上这妖灵之法,便还宝丘自由。 这般操作虽说与幡幽原定的交易有些偏差,但是凌别岩得以度化,宝丘又能出得紫金铜鼎,那就也不算是违了交易,她和云浮照样可以各取所需。 可是现下,这宝丘压根就不按她的想法走,花笺不经怀疑是宝丘傻还是自己傻了。 “我与花笺姑娘素未谋生,怎好意思相请。”宝丘回道,老实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要度化她父亲并非易事,她们这才初见,花笺没有义务帮她,她亦不好意思开口。 “我是没有义务帮你,但我们可以做笔交易。”花笺道,既然到了这步田地,她自然不会就此罢手,虽然她确实为宝丘之事所感,但此行丘陵的目的,她亦不会忘。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难处,花笺不会将自己的难处强加在别人身上,但也不会因为别人有难处便大发善心的忘记自己的难处转而去成全别人。 既然她与对方都有彼此想要的东西,那么她给出一条各取所需之路,双方达成一致自然是好,若是对方不愿,她也不会强求,大不了离开丘陵之后,她在寻它法便是,在一棵树上吊死这种事情,花笺向来是不会做的。 “姑娘可先说说是何交易?”宝丘道,心下不经懊恼,也不知是不是在这铜鼎中太久了,久到脑子都有些迟钝了。花笺是没有义务帮她,但是人皆有所求,以事换事,未尝不可。 “你应感知到了,我身上被种下一半妖灵,需要这铜鼎压制身上妖灵,才能回得师门。我可帮你度化凌别岩,你则还需在这铜鼎中委屈一段时间,随我返回师门,待我寻得出去身上妖灵之法,我便还你自由。”花笺道,直言心中所想,毕竟宝丘开口问了,那么必定心中也是有想法的。 “可以。”宝丘道,只是稍加思索便答允了。 她在铜鼎中这般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那点时日,若是父亲能度化,她便能出这铜鼎去见幡幽,一下便可了却两桩心事,这种机会若是错事,怕是难会再有了。 花笺判断过,宝丘十之八九会答允,因为宝丘不知道幡幽同他们交易过什么,不过在出这铜鼎之前,花笺是不会告诉宝丘的。 若是和幡幽之间的交易不算的话,花笺还是第一回同人做交易,这交易是成了,但此刻看着宝丘眼中不能克制的悦色,她却有些心虚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欺骗宝丘一般,若是她没猜错,交易一成,幡幽必然会被云浮所用,幡幽的命能不能留着都还是问题。 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见月明变成了真正的天人永隔,届时宝丘必然会后悔她为何要出这铜鼎吧? 想及如此,花笺便道:“将你带回师门之前,我会先让你同幡幽见上一面的。” “如此,那便多谢花笺姑娘了。”宝丘道,此言再是真诚不过了。 花笺没有开口,只是点了头示意。宝丘的谢,受之有愧,而且日后,宝丘会因为幡幽对她生远也是说不定的。 第十六章 少时别岩 花笺和宝丘之间,虽说存在的是交易之事,不过事关凌别岩,宝丘自然不会就此高坐,半手不沾。只是碍于宝丘身上皆是寒冰之气,怕是不大能受得那烈火侵蚀,是以花笺让宝丘依旧留在这寒冰之地,静待她的消息。 宝丘以为花笺全然是在为她考虑,又见花笺自有打算的模样,便也应了花笺之言,在为花笺开了去烈火之地的路后,她便在外等后。 有时候误会这个东西也不见得是件多坏的事情,花笺不想让宝丘同她一起去,纯粹只是不想多生事端,仅此而已。 扫清烈火之地外侧的阻碍,花笺终于入得那烈火之地,只是也才半只脚踏入,数以千计的火球便朝花笺迎面而来,花笺临危不惧,以制火将数千火球尽数挡了回去。 “毁我阵法,又擅入我炎地,你这妖孽好大胆子,看我不收了你!”凌别岩的声音传来,大约他觉得他还是曾经那个溪石真人凌别岩。 花笺还是头一回被人唤作妖孽,本以为自己听着必然会不舒坦,可事实恰恰相反,被凌别岩这个与自己半斤八两之人这般叫着,花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好笑归好笑,正事还是要办的,便扬声道:“要收便来收,只是这般说说却无动作,可不是溪石真人凌别岩的作风。” 狡兔三窟,这烈火之地现下是凌别岩的地盘,与其自己在这烈火之地去寻凌别岩,倒不如让凌别岩主动出来,这样才不会浪费她的时间。 一听到‘溪石真人凌别岩’七个字,在烈火之地深处的凌别岩突然有些发愣,眼中的激狂之色似乎褪去了一些。 他是谁?他在哪?他又做了什么? 这一发愣,原本手上凝集的炎火随即便飘散而去,恍惚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开始生出不安之色。 不过凌别岩脸上的不安之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待眼中的激狂之色又起,顷刻他便出现在了花笺眼前。 花笺勾起嘴角,她这激将法到底也没白用,在凌别岩还未有其他动作之时,率先便将以她之血绘制的净化符打入凌别岩的体内,在佐以净化之咒,将凌别岩打的措手不及。 花笺这手段确实不大光明,不过兵不厌诈,非常时期自然是要用非常手段,她可不想在此事上再耗去诸多时间和灵力。 这净化符与净化咒,九州之上大多除灵师都会用,但用了之后产生的效果有多大,便与使用的除灵师息息相关了。 花笺本身修为就高,那净化符又是用她的血绘制,其效果自然非同一般。本来激狂而来的凌别岩,片刻之间便淡了情绪,又开始发起愣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凌别岩便找回了些许神智,也找回了些许仙风道骨。 只是这仙风道骨很遗憾的也没有持续多久,也不过三两分钟凌别岩便双腿跪于地面,双手抱着他的头,极为痛苦的用头磕着地面,直到额头磕出了鲜血,他才停了下来。 花笺除灵度灵也有十几载,她本以为像凌别岩这种程度的人,就算中了她的净化符也不会这般快见效,她和凌别岩必然还是会再战一场,所以她也做好了准备。 但这准备似乎还没开始,就好像要结束了。 见凌别岩这般,花笺停下了口中所念咒语,随及凌别岩那处的啜泣之声而起,声声入了花笺之耳。 一个仙风道骨之人,一代除灵天师,现下却哭的像个孩童一般。 好吧,花笺承认宝丘这一家子人她是真的拿他们没有办法了,若是她心肠稍稍在软一点点,她大约就要举小白旗投降了。 在心中微叹了一口气,花笺举步上前,停于凌别岩前侧,而后半跪下身子,一手放于凌别岩的头顶,大有安慰之意。 约莫是觉得花笺的手格外的温暖,所以对于花笺的触碰,凌别岩并不抗拒。 随着凌别岩渐渐清醒,花笺被笼罩在了一片迷雾之中,观了周边之景,虽然很是陌生,但是却无恶意。 思索之间,一个少年从花笺身前行过,大约是刚刚成功除灵,所以此刻正意气风发。那少年,花笺对他是陌生却又有一分熟悉的,想及如此,她便站起身子,跟着那少年而去。 那少年行了很远很远的路,直到一处山脚之下的小木屋前方才停下脚步。小木屋中有一位温和的中年男子,那少年唤那男子为师父,那中年男子则唤那少年为别岩。 花笺大约知道自己是身在何处了,她现下所处之地是凌别岩的意识之中,她所看到了这些皆是凌别岩的过去之事。 凌别岩十三岁开始除灵,最开始的他,对于邪灵并没有太多怜悯之心,便是他的师父秦海汇每日都会同他谈及度化灵邪之事,他也不见得有多放在心上。 直到正式除灵的一年后,他在除灵之时误杀了正在帮助他人之灵,而那灵却以德报怨救了他一命,他才将度化灵邪之事放在心上。 十七岁时,秦海汇仙逝,凌别岩拜别师父故居,秉承师父遗志行往九州,同年,在西山掌门诚心相邀之下入了西山。 凌别岩的资质很好,入了西山一年,便将西山的秘法之术尽数学完,还开创了不少的术法阵法,使得西山一时间名气大盛。 入了西山的第三年,西山掌门自愿退位,将掌门之位让贤于凌别岩。凌别岩倒也并未推脱,接任了西山的掌门之位。 既然做了这个位置,凌别岩便要尽到其责,他也确实将诸多事情都打理的很妥当,只是唯有一事,西山那些长老皆有不满,那便是凌别岩处理那些灵邪的方式。 年少轻狂之时,谁都想过要功成名就,扬名立万,凌别岩也不例外。说到底凌别岩对西山这个掌门之位是有所留恋的,所以在西山那些长老强硬的态度之下,凌别岩只得做出了一些违心之事,杀了不少无辜之灵。 随着违心之事越做越多,凌别岩终于幡然醒悟,现在这般的人生轨迹并非是他想要的,所以西山掌门之位做了一年之后,他便强硬的辞去了,还将在西山所学尽数还给了西山,苦行于九州。 之后的十几载,凌别岩未再诛杀灵族一人,凡他遇上之灵,到最后都被他感化,进而度化。 第十七章 因果循环 原本凌别岩是打算同他的师父一般,将终生献于九州献于世间苍生的,可是感情这个东西,总能悄无声息的打断别人的计划,改变别人的想法。 丘陵之行,凌别岩遇上了宝丘之母月笙,并出手救了她。他是拔刀相助,月笙却要执意还他恩情,凌别岩不受,月笙便一直跟于凌别岩身后。 初时凌别岩还会苦口婆心的劝说月笙,让她不要跟着他,奈何月笙是个油盐不进的,不管凌别岩好说歹说,她就是要跟着。 在凌别岩看来,月笙就是个弱女子,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凶也凶不得,无奈之下只得任由月笙跟着,他想着只要他晾着她,过些时日月笙总会知难而退的。 凌别岩到底是低估了月笙的毅力,便是再累,心中再是委屈,月笙也不言心酸,仍旧那般跟着凌别岩。被月笙这般跟着久了,凌别岩便也渐渐习惯了,偶有时候还会顾及到月笙情绪。 凌别岩动心了,但他却犹不自知。 花笺觉得月笙是那种看起来娇憨,实则是带了几分慧洁的,而且敢于主动往前的聪慧女子。她大约是在初见凌别岩之时便意中了凌别岩,所以才会以还恩情为由,跟在凌别岩的身后。 在经过一段时日的接触,她大约摸清了凌别岩的脾性,所以才会死缠烂打,又适时勾起凌别岩的恻隐之心,然后一举攻占。 凌别岩这个看似精明,实则带着几分迂腐和优柔的男子果然被月笙成功的攻占。被月笙攻占了心的凌别岩是无措的,也是矛盾纠结的,他生出了不想离开丘陵,更不想离开月笙的想法,但是他同样不想就此放下自己献于九州的打算。 两人就这么耗着,月笙不停的前进,凌别岩不停的后退,在退无可退之后,便缩在壳里,半天不探出头来。 直到后来一日,凌别岩在除灵之时,月笙误入,险些丧命,凌别岩这才正视了他对月笙的感情,不再逃避。 在思索了三天三夜之后,凌别岩终于做了决定,将终生献于九州的打算丢到了九霄云外,在月笙向他表明心意的同时也向月笙表明了心意。 后来他们成了夫妻,定居在了丘陵,做起了神仙眷侣,一年后还有了自己的女儿宝丘。 凌别岩本以为此生皆会如此美满,可到底是天不遂人愿。在宝丘七岁时,月笙死了,为了救他而被灵族中的异族之人所杀。 那一日天边血色,大雨滂沱,月笙为凌别岩挡下异族邪灵那致命一击,在凌别岩的震惊之中五脏俱毁,倒于那湿冷的水潭之中。凌别岩本能的伸出手想接住月笙,可终是不及,手中空空荡荡,只有雨水淅淅沥沥不断落于他的手中。 月笙死的那一刻,凌别岩大约也死了,若不是念及被护在阵法之中的宝丘,凌别岩或许就随月笙去了。 一力挡下所有邪灵的攻击,凌别岩脱下衣袍跪下身子,用衣袍将月笙包裹抱至怀中,而后放于护着宝丘的阵法之中,这才开始继续付那些邪灵。 看到这里,花笺倒是对凌别岩生了几分真心的肯定,一个男子,在这般的情况下仍能护得一个女子的颜面,可见这男子对这女子是何等的爱入骨髓。 凌别岩这人虽然有些地方确实不可取,可有些地方能做到他那般的,这世间大约也没有几人了。 失了月笙,在极度痛苦之下,凌别岩疯魔了,他不管自身得失和负荷,也不在管其他,只一心要将害死月笙的那些妖邪尽数伏诛。 世间之事,皆有因果,它可能不会出现在当下,但它却永远不会缺席。 异族,非妖非鬼非人,由无形之物化作有形之体,最会蛊惑人心,进而操控本体。此番这些邪灵是凌别岩在任西山掌门之时诛杀的那些无辜之灵生出的怨气汇聚而成,蛰伏十余年后终于成形,便寻仇而来。 凌别岩诛了无辜之灵,那无辜之灵的怨气便寻仇而来,最后他的挚爱为了救他而亡,这般一说,事情皆由他而起,月笙的死他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是以,在凌别岩要诛杀那些邪灵之时,他终归是住了手,只是将那些邪灵收于了符咒之中,企图将他们度化,那是他欠他们的,所以他要还给他们。 度化这怨念邪灵并非易事,凌别岩几番尝试不得,只得以自身做为鼎炉,将那邪灵的怨念转于己身之后,这才将他们度化。 随着邪灵的度化,天边云彩显现,大雨休止,日光而上。外面风雨已去,阳光正好,而凌别岩的心中,花笺觉得应该是绵绵大雪,寒冰肆意了吧。 这一场变故中,月笙死了,宝丘受了惊吓,生了一场大病,忘却了诸多事情,凌别岩也不打算在告诉宝丘,毕竟那般不好的记忆,宝丘忘了也是好的。 是心灰意冷,也是损伤过大,所以往后三年,凌别岩画不出符咒,也提不起符纸,每日除了同宝丘说几句话,其余的时间都守在月笙墓碑之前,无论风雨冰霜。 后有一日,宝丘翻出凌别岩的师父秦海汇昔日的一本札记,里面记录诸多异事,宝丘不解,求问凌别岩,凌别岩这才有所感悟,一边教宝丘除灵之术,一边则自己重拾除灵之事。 重拾除灵之事的凌别岩,除起灵来总是没有以往来的理所当然,也不知是不是三年前凌别岩以自己为鼎炉转接了不少怨气的原因,凌别岩每每度化完邪灵,心中总会生出不满,到最后竟然开始生出了怨怼之心。 凌别岩知道自己生了魔障,未免自己伤害宝丘,祸乱九州,于是便四处寻访解救之法,又时三年,终得紫金铜鼎。宝丘以为凌别岩取那紫金铜鼎是为了除灵,殊不知除了除灵之外,还是为了镇住凌别岩体内生出的魔障。 初时,紫金铜鼎是可以镇住凌别岩体内那魔障的,但是随着除灵之事越来越多,紫金铜鼎便开始动摇了起来,凌别岩也渐渐被体内的魔障所侵蚀,常常做一些不受控制之事,最明显的就是他捉妖的方式变的与以往大不相同。 以往的他是温和的,现下的他却总带着几分肃杀之气的。 第十八章 大梦清醒 看了凌别岩的大半生之后,花笺觉得凌别岩凌别岩对宝丘的爱,其实也并不亚于方景芝对她儿子的爱,之前她不了解整个事情的始末,在知道凌别岩以宝丘生祭紫金铜鼎,便觉得凌别岩有愧为人之父,到底还是她片面了。 月笙死后,凌别岩是痛苦的,在得知自己生了魔障之后,更是让凌别岩雪上加霜。可是为了不让宝丘担忧,也宝丘活的自在一些,他的痛处难处皆有自己受着。 不仅如此,只要事关宝丘,凌别岩必然要比平日里再多上心几分,凡是对宝丘不利之事,凌别岩都会亲自去处理,并且不会让宝丘知道。 宝丘会养成现下这般善良单纯的性子,少不了凌别岩对她的这般细心的保护。 至于宝丘和幡幽二人的感情,其实凌别岩早早便知晓了,他怕明说惹的惹得宝丘心中不悦,所以暗着多番试探着宝丘的意思。只可惜宝丘并没有理解凌别岩的意思,只是觉得凌别岩有些奇奇怪怪,便再无其他。 凌别岩见早宝丘这里无果,便瞒着宝丘自行去寻了幡幽,本来是他想迫使幡幽远离宝丘,却差点被幡幽所感,成全他们。 他到底是有些迂腐之人,自己的挚爱又因邪灵而丧命,所以宝丘和幡幽的事情,他不能这般毫无隔阂的就成全他们。 世间人心易变,妖心自然也是,现下的幡幽对宝丘确实是真心,但难保日后生变。与其这般,倒不如现在斩断,以免日后他不在了,宝丘受了委屈无人帮他出头。 作为一个父亲来说,凌别岩的顾虑并没有错,可能在有多些时间,凌别岩会被幡幽感化,不在为难他和幡幽。 怎奈何世事多变,丘陵异事而起,灵族生乱。紫金铜鼎本就有损,在持续不断的运作下终是生了裂痕。 凌别岩是借着紫金铜鼎压制体内魔障,如今铜鼎生裂,凌别岩体内的魔障本就无法压制,又加上现下邪灵丛生,致使凌别岩再次疯魔。 未免自己祸及宝丘,凌别岩趁着自己还未全然失了神智之时,将自己关在了静室之中。他本想自我了结,可丘陵未平,宝丘依旧会身陷危险之中。进退两难之际,凌别岩体内的魔障借机煽动凌别岩接受自己,他可借力凌别岩,助他平定丘陵。 凌别岩本是不会答允,但是那魔障百般纠缠,他知道凌别岩的软肋,亦清楚凌别岩心中最介怀的是什么。 那魔障让凌别岩时时想起月笙之死,刻刻告诉凌别岩宝丘会重蹈月笙覆辙,凌别岩已经失去了月笙,他不想也不愿在失去宝丘。 现下的凌别岩陷入了这样一个是与不是的循环之中,这环将凌别岩越缠越紧,越缠越疯,在神智错乱之时,那魔障趁虚而入,掌控了凌别岩一半神智,让凌别岩做出了此生最后悔之事。 待凌别岩回了些许神智之时,丘陵已平,宝丘也被生祭了紫金铜鼎。哀大莫过于心死,凌别岩想了那般多,多了那么多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保护宝丘,可现下却变成了害死宝丘,何其荒谬。 因为平定丘陵,凌别岩的声名再次九州远扬,他手中的紫金铜鼎也为人所知。有人前来道贺,不见凌别岩脸有喜色,只是嘴里不停地念着宝丘二字。 至此世人都知,溪石真人凌别岩平了丘陵之乱,手中有一宝物名为宝丘,可他们不知这看似风光的背后,又有多少辛酸。 妖族之事也终是平定,幡幽匆匆自妖族赶往丘陵,虽然脸有疲惫之色,大约是想到日后可以同宝丘规划未来之事,便难掩心喜之色。 可当得知宝丘已然身死,还是被生祭了紫金铜鼎之后,幡幽心中的极悲和极怒可想而知。 一个是失了神智之人,一个则是极怒极悲之人,两两红眼之下便大打出手。大约都念及对方是宝丘重要之人,所以出手之时都留了余地。 那法斗了三天三夜,最后以凌别岩自毁身躯,幡幽带着宝丘长埋于地下而告终。 凌别岩自毁身躯,但是元神并未消散,他虽神智有失,但心底还是知道愧对宝丘,所以元神便入了这铜鼎之中。 他的神智时好时坏,总是对宝丘道声对不住,可每每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再知道宝丘会受鼎中冰火之苦时,他用了自己半数修为,将宝丘所受的冰火之苦转到了自己身上。 他在鼎中所布的迷阵不是为了提防宝丘,而是为了防止自己伤害宝丘,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自己困在这烈火之地,若不是花笺出现,将阵法破了,凌别岩大约不会出来。 花笺想凌别岩现下还存在着,无非就是想对宝丘说出那句对不住吧。 看完了凌别岩的一生,花笺除了叹息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感慨了,睁开眼睛,归于铜鼎之中,花笺和凌别岩仍旧是刚刚那般的姿势,不曾有变。 “你说这老天到底是不是公平的?为何做错事的是我,而受到因果的确是我身边之人,是不是我不曾存在过,这些事情便不会发生了?”耳边凌别岩的声音传来,带着无尽的萧瑟之意,现下的他,大约是真的醒了,还忆起了往昔的种种。 “你若问我老天公不公平我不知道,毕竟这世间,觉得自己不遭受不公待遇的人不止你一人。若你问我若是你存在,这些事会不会发生,我能回答你的还是不知道三个字。毕竟究竟是因为有了你这个人才有了这件事,还是因为有了这件事才有你这人,没有人说的清楚。”花笺回道,大约对于凌别岩有同情也有怜悯,所以说话之时,语气在温柔不过了。 “对于师父,我不配为徒,因为是终是忘了师父的遗志。对于月笙,我不配为夫,因为我不能护她周全,反而害她因为而死。对于宝丘,我不配为父,我竟然亲手将她生祭了紫金铜鼎。对于除灵师而言,我有溪石真人这个称谓,因为我曾为了私欲,做了除灵师本不该的事情。如我这样的,大约不该人留于这世间的吧?”凌别岩又道,他现下这般,倒是将自己说的一文不值了。 第十九章 终出铜鼎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人生一世,忧思且长。 长路漫漫,行而阻阻。 痴痴盼盼,空空欢欢。 吾生悲悯,怜于众生。 若吾生悲,谁人可堪? 悠悠婉转之音从花笺口中而出,那是一首悲悯之歌,于凌别岩来说,再合适不过。 随着悲悯之歌近于尾声,金红之光至花笺身上而起,那金红之光化作漫天星闪,将凌别岩笼罩。随着被这金红之光的温暖,丝丝黑气至他体内而出,随即便被那金红之光击的粉碎,化作翩然银雾,再无踪影。 “你师父遗志也好,月笙和宝丘也好,九州也罢,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是该休息了,不是么?”花笺起身,将手伸于凌别岩面前,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道。 “真的做的够多了么?我真的可以休息了么?”凌别岩抬首,看着花笺,眼中是殷殷的期盼。 “是。”花笺肯定回道,一如既往的柔和,“不过你还有一件事情未做,你记起来了么?” “是啊,我确实还有一件事情未做,这件事情本该多年前便要做的,我已拖的够久了。”凌别岩回道,将手放于花笺手中,顺势站起身来如是回道,脸上阴霾尽去,眼中清明之色尽显。 “溪石真人,久仰大名。”花笺两手作揖,诚心道。 “有负盛名,当是惭愧。”凌别岩也两手作揖,朝花笺鞠躬道,这鞠躬一来是还礼,二来是则是向花笺表示谢意。 这铜鼎之中,两个执念之魂,极阴的凌别岩,极阳的宝丘,现下因为花笺的出现,将这极阴极阳打破,终得平静。 花笺和凌别岩并行出了烈火之地,停于寒冰之地和烈火之地的交汇之处,宝丘已然在那处等候,见花笺和凌别岩一同而来,焦急之色瞬间转为动容之色,随即眼角带泪,嘴角生出几分阔别重逢的笑意。 算一算,宝丘和凌别岩也有百年未见了,此番相见必然会有诸多话要说,思极至此,花笺转身退开,将空间留给宝丘和凌别岩。 初来铜鼎之时,这处地方只有一草一木,甚为萧条。现下将要出去,此处便开始遍地生了花,渐入生机勃勃之境。 花笺停在一株柳树之下,听风看花,若是忽略她来的目的,大约也算的上的岁月静好了。 宝丘和凌别岩并没有谈话多久,粗粗算算,可能也就两炷香的时间,他们谈完话去找花笺之时,花笺正在小憩,见他们这般快便过来寻她,还略有差异。 花笺以为宝丘和凌别岩少说也会谈个三五个小时,毕竟他们之间多年未见,又诸多误会,所以有些乏了的她才会借此小憩一番。 到底是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液,有些事有些话可能稍稍点一下,彼此便就都心知肚明了,所以才会这般快便来寻花笺了。 寻到花笺之后,宝丘和凌别岩出奇一致的生了几分荣幸,接着又生出了几分懊恼。荣幸的是见到了花笺的的别样风情,懊恼的是他们似乎扰了花笺的小憩。 微微睁眼带着几分困乏之意的花笺无疑是个可以惑尽天下之人的女子,这些个女子还不自知,用着她那娇软之声略有疑惑又似有点小性子的问着:“怎么就说完了,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么?” 听到花笺这般问,宝丘和凌别岩突然便脸色潮红,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若不是花笺帮了他们,他们又稍稍知道了些花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们大概要以为花笺是故意这般,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他们。 稍稍缓和了一下思绪,花笺这才‘正常’起来,宝丘和凌别岩也终于得以回了神,正了脸色,一同朝花笺正儿八经的道了谢,这才打算一同出鼎。 宝丘和凌别岩知道花笺为了度化凌别岩耗费诸多灵力,必然辛苦,也无需花笺再多言就一同合力打开了出去之路。 花笺本就困乏,既然宝丘和凌别岩愿意出力,她自然不会推辞。是以,三人终于从鼎中出来,再见鼎外世界。 大殿之中,紫金铜鼎突然金光乍现,随即青、蓝、金红三道光从鼎中出现,待光线不再刺眼,花笺元神归位,宝丘和凌别岩则站于铜鼎两侧。 花笺本就困乏,此番元神归位便更觉疲倦,这才刚睁开眼还未开口言事,只觉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意识。 眼见花笺便要倒地,一侧的云浮说时迟那时快,赶忙将花笺扶了起来,而后小心的护好。 “她累了,三位也是阔别再见,必然有诸多话要说,我们便不打扰三位叙旧了。”扫了幡幽,宝丘,凌别岩一眼,云浮淡淡道,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云浮眼中是有几分不悦之色的。 “多谢少主,也请少主替我谢过花笺姑娘。”听得云浮这般开口,幡幽这才收回看着宝丘的眼神朝云浮开口道,悦色难掩。他终于见到他的宝丘了,时隔百年,漫漫长的等待,终是没有白付。 云浮回看了幡幽一眼,神情仍是那般淡淡的,他未开口,只是点了头示意,随后抱着花笺便离开了大殿,去往了它处。 大殿之中,凌别岩慈爱的看着宝丘和幡幽,虽然分别百年,但他们对彼此之心并没有生变,幡幽对于宝丘确实是真心之至,以往是他多忧了,此生最后一桩心事已了,他也要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是上还是下,现下的他都已能坦然接受。 “见你们二人这般,我便也放心了。”凌别岩欣慰笑道,而后上前两步,将宝丘的手交由幡幽手中,才又开口道,“我将宝丘交给你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幸不辱命。”幡幽回道,十指于宝丘相扣而握。 凌别岩点头,他相信幡幽会说道做到的。 须臾,凌别岩的元神渐渐变得透明,数道白光从丘陵之上方直射下来,尽数照在了凌别岩的身上,将原本就呈透明之色的凌别岩映衬的更加透明。在同宝丘和幡幽道了一声“珍重”后,随同那数道光线一同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虽然在鼎中之时,凌别岩便对宝丘说了,他在人界的时间已到,让宝丘莫要因他伤心,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宝丘心里面却还是难过的。不过好在林别岩是上而非下,宝丘也终于是宽了心。 幡幽不知道宝丘和凌别岩早便谈过此事,他怕宝丘难过,便将宝丘搂进怀中,细心安慰。其实幡幽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同宝丘说,也在脑海之中演练了千千万万次,可现在宝丘出来了,他也见到宝丘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紧紧抱着宝丘,企图将心中的那些不安和不真实驱逐开去。 还能再见幡幽,重回幡幽的怀抱,宝丘心中的喜悦并不比幡幽少,她知道幡幽此刻是怎样的心情,所以幡幽抱的再紧,她都顺着。 大殿之中,幡幽和宝丘此时无声,却胜似有声。 第二十章 珍惜当下 “宝丘......” “幡幽......” 这般温馨的安静了片刻之后,宝丘和幡幽一同开口道。 “你......” “你......” 稍稍停顿,两人再次同时开口,随即相视笑笑,以往他们也总是这般有默契,每每这个时候,幡幽总会让宝丘先开口。 是以,现下宝丘也不矫情,便看着幡幽先开口道:“以往都是你让我先说,今日我也让你一回。” “宝丘相让,我自然是要从了。”幡幽回道,将宝丘揽坐于身侧,她的头靠着他的肩,温馨而谧静,“你与我久别重逢,我当真不想这般快便和你分开,只是少主是我的恩人,如今他有难事在身,我不能袖手旁观。你去转生之事,我不能去送你了,只能拜托花笺姑娘了。” 幡幽的心中有些酸涩,他从不对宝丘说谎,这还是第一次。可他并不后悔对宝丘说谎,他和云浮交易之事,他不想让宝丘知道,因为宝丘知道后必然会生出自责。 若是可以,他真想陪着宝丘一同转生,一世为人,一世白头。可世间没有那么多的事事如意,这点他在清楚不过了。 宝丘可留在人界的时日也不多了,她的功德到底比不得凌别岩,所以还并无机遇可以飞升,而且此番宝丘若是错过了转生,日后就只能修炼鬼道才能长存于世间。 修行鬼道之路,凶险万分,幡幽不想宝丘去受那等苦楚,在加上此次他已将性命交由云浮手中,届时有无性命可归,都是未知之数。 他独自一人等了宝丘多年,深知等待是何其难熬,又是何其痛苦。与其这般,宝丘还不如去转生再次为人来的好。 倘若日后他能回来,他便脱去妖身,寻得宝丘一世安好。倘若他不能回来,那么至少宝丘不会孤单一人,若他不出现在宝丘面前,宝丘也不会记起他,那么也就不会痛苦了。 “好,若是你有事便先去办,日后一定要来记得找我。”宝丘回道,虽然与幡幽分开,她也极为不舍,但是欠人恩情总是要还的。 幡幽欠了他的少主,而她则欠了花笺。 其实刚刚宝丘想说的也是此事,不过她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同幡幽说她要先同花笺回黎山,因为她同花笺交易之事,她也不想告诉幡幽,让幡幽多增担忧。 恰好幡幽这般开口同她说,她自然是要顺着幡幽的话说的,这般想想他们两个当真是颇有默契,连这种事都选在了一起说。 “待我事情办完,必然会去找你。”幡幽笑道,将宝丘的手又握的紧了些,一来他确实是不舍,二来则是为了稍稍掩饰他心中的不安。 宝丘回握紧幡幽的手,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少主,可是刚刚抱花笺姑娘去小憩的那位?”宝丘问道,突然忽而问道。幡幽点头,有些疑惑宝丘为何会这般问,正想开口,便听得宝丘又道:“这样的人物,配花笺姑娘,正好。” 幡幽心中本来皆是阴霾,如今被宝丘这般一岔开话题,突然有些开阔了起来。到底是他悲观了,事情不能一味的往坏处想,总要有个好的期盼,有了好的期盼,那么就算不是一件好的事情,自己也会尽力去将它变成一件好的事情,而不是将自己困在死局里,等着结果来临。 “这般快便被花笺姑娘收了心,若他是男子,我便该当心了。”幡幽笑道,像是往昔同宝丘玩闹一般。 “你的少主若是女子,我也该当心了。”宝丘也道,笑意冉冉。 来日之事如何,没人知晓,但是今日之事如何,便要看今日之人要如何对待了,与其过分的去担忧不可期之事,倒不如珍惜现在的每时每刻。 看着花笺的睡颜,云浮的怜惜之意再也不加掩饰,他的心中很是复杂。最初见到花笺之时,他只是想着利用她罢了,后来觉得这女子确实有趣,所以便将利用换成了合作,现下看见花笺这般,倒是又觉得交易这种事,他做的太不周全了。 思极至此,云浮下意识的生出手,摸着花笺的脸颊,待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这般逾越了。 花笺一睁眼,便看见云浮坐在一侧,而他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脸上,她心下一慌伸手便将云浮的手拍了开去。 “登徒子。”瞪了云浮一眼,花笺撇嘴道。她刚刚才醒来,带着几分朦胧之意,让人听着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责怪云浮,还是在同云浮撒娇。 “我好心为你疗养,不想倒是被你说成了登徒子。”收回手,云浮好整以暇道,并于半点被抓包以后的尴尬之色。 听见云浮这般说,又见他面色无异,花笺这才不情不愿的道了句:“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谢便罢了,若非你在,大约现下我还找不到幡幽。”云浮起身,背着身子道,若是此时花笺面朝云浮,应该就能看到云浮的耳尖是微微泛红的。 “好说好说。”花笺道,这妖男当真是转了性子,居然对她说话这般客客气气的,让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恶劣的态度对他了。 “你已寻得宝丘,准备何时回师门?”云浮忽而问道,突生几分异样滋味。 “明日吧,宝丘和幡幽难得才见了面,多给他们一点时间。”花笺回道,看着云浮的背景,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萧条,便也问道:“你准备去哪?” “去我该去的地方,拿回本该是我的东西。”云浮回道,几分淡漠,几分轻嘲,还带着几分苍凉的味道。 “其他不言,就祝你马到成功。”花笺道,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便又开口道:“幡幽以他的命同你做交易,那他会死么?” “你在意他?”云浮微微回首问道,听得前半句,云浮还颇觉舒心,可听到了后半句,他便觉得刺耳了。 “我与他非亲非故,在意他做什么。”花笺回道,只觉得云浮莫名其妙,谁会对一个才见之人就生出在意之心?这也似乎太博爱了吧。 “那你为何这般问?”听到花笺的话,云浮心下稍稍舒坦了些,但仍有些许在意,便又问道。 “幡幽那般的大妖都唤你少主,想必你的身份定不一般,你来寻幡幽必然也是为了筹谋大事,自然也是危险重重。眼下宝丘和幡幽好不容易见了面,若是从此又是阴阳陌路,当真是可惜了。”花笺道,若是云浮告了她幡幽到底有没有性命无忧,来日她便可告诉宝丘,日后面对宝丘之时,也不会再有什么愧疚之念。 “性命无忧。”云浮回道,本来他是打取了幡幽的本命元丹用为精进修为之物,凡举妖族被取本命元丹与死无异。 不过花笺既然这般开口了,那他便改变主意留幡幽一命便是。虽然这般一来,他的修为必然会不如预期大涨,但是看到花笺安心的神色,他便也觉得值得了。 也许,对于花笺,他是真的有些心动了。 第二十一章 分道扬镳 次日一早,丘陵出口之处,宝丘和幡幽还再依依话别,花笺和云浮则在不远之处等候。若不是看在他们才见就要分别的份上,花笺大约早就会动手将宝丘拖走了。 既不是生离死别,又不是终生不见,哪里要这般黏黏缠缠,伤别春秋。 花笺捡了一根枯枝,没形没状的靠在一处枯石盘,百无聊赖的用着枯枝在地上画着。乍看之下还以为是鬼画符,细看之下才知,她所画的皆是道道符咒。 “你为何会想到做除灵师?”看着随意画着符咒的花笺,云浮问道。 除灵之路本就凶险万分,是以九州除灵师很多,但是女性除灵师并不多,能在九州扬名的更是少见,花笺算是其中的异类。 “你这个问题倒是难倒我了。”停下手中的动作花笺回道,她想了想瞥了云浮一眼又道:“我自幼便在黎山,黎山又皆是除灵师,难不成一个除灵师门不培养除灵师,反倒要去培养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小姐么?” 为什么会走上除灵师这条路,花笺确实没想过,她师父说她天赋极高,世间难得,黎山的长老说她天纵英才,必要培之。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是和朱砂丹符为伍。从她知事起,她就知道日后她必然是要成为除灵师的。 大约是成为除灵师之路太过顺畅,所以最初成为除灵师之时,花笺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后来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从中得了趣味,花笺对待除灵之事也认真了不少,还将除灵之事视作终身之事。 “倘若有一天你的师门背弃你了,你当如何?”云浮又问道,带着关怀的提醒。 从花笺的言语之中,不难看出花笺对于黎山的敬重,黎山在除灵界确实是德高望重,但是不排除黎山就没有宵小之辈。 那日他去黔山黑沼欲寻青空,青空未寻到,倒是遇上了重伤昏迷的花笺。当时也有前来黑沼寻找花笺的黎山弟子,他本也以为那些黎山弟子时来救她的,但在细观之后才知,那些人原来是来杀她的。 青空是上古妖兽,本来就不是个好惹的,好在它也从不出黑沼,稍稍有点脑子的除灵师都不会去招惹它。他与花笺相处也已有些时日,他相信若是没有什么缘由,花笺必然不会去黑沼找青空麻烦。 由此可想,花笺会到黑沼,多半是有人特意为之。今日之后,他便要同花笺分道扬镳,他现下能做的,大约就是提醒一下花笺了。 “不如何,我的师门不会背弃我。”花笺道,对云浮生出几分不满。 本来嘛,她对云浮是大大的改观了,现在云浮这般说,她又要重新评估一下云浮这个人了。她好好的,黎山好好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她就会被黎山背弃? 即便是此番她与青空之事是遭人算计了,但那也不会是师门的意思,而是黎山有人出于对她的嫉妒而为之,毕竟她确实足够优秀。 “多言无也意义,你自己斟酌便是。”察觉到花笺已有不悦,云浮无奈的开口道。 到底是他多情了,花笺不是他什么人,他亦不是花笺什么人,便是他动了心又如何?她不一定会领他的情。再则,此行之后,能否再见当是未知之事,与其日后徒增思念,倒不是现在就断了念想。 花笺是除灵师,他是妖。 他有他的事要做,亦有他的责任要担,他还不能为花笺放弃妖族身份转生成人。他想花笺也不会为了他放弃除灵之事,离开黎山不再做除灵师。 这般也好,没有开始也就没有所谓的结束。 “无需你费心,我自有想法。”花笺道,对于云浮刚刚的话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说她的不是可以,说她师门的不是,那她便不答应了。 经过这么一番谈话,花笺和云浮都处在了沉默之中,两人皆是尴尬的。好在宝丘和幡幽终于依依话别完了,这才将花笺和云浮之间尴尬的氛围打破。 大约是察觉到了花笺和浮云之间气氛不对,宝丘和幡幽相视一眼,互表疑惑,随后一个回到了铜鼎之中,一个则跟在了幡幽身后。 花笺没再看云浮,取了宝丘便向西而行,待花笺没了踪影之时,浮云这才带着幡幽向东而去。 两人之间只留尘烟一缕,再无其他。 “少主,既然你这般在意花笺姑娘,当与她说清楚才是。”幡幽道,虽然云浮的性子是有些阴晴不定,也颇为冷漠,不过他也并不怕他。 自离开丘陵一直到丹阳城,云浮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周身寒气逼人,云浮不自觉,倒是幡幽觉得自己都快要被云浮冻死了。 在幡幽看来,云浮就是个死傲娇,还是个闷骚的,明明心里在意花笺姑娘在意的要死,还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多看花笺姑娘两眼,云浮就会多给他几记眼刀。 也不想想,他可是有宝丘的人,对花笺姑娘纯粹就是感谢和欣赏,再无其它,云浮真的可以不要防他跟防狼一样,搞得他坐如针尖,难安的很。 “自己事情还未处理好,倒是管起闲事来了。”云浮道,比起刚刚,云浮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似乎又多了不少。 幡幽是猜中了云浮的心事,但是云浮绝不对不会向幡幽承认,也不会告诉幡幽便是了。 一旁的幡幽本来还要说些什么,听到云浮这般犀利又直白的戳着他的痛处,他有话也说不出口了,免费得他再被云浮戳上一刀子。 论起这嘴上功夫,他可比不上这毒舌的少主,只得老实一点的跟在云浮身侧。 向东而去的云浮寒气冷冽,向西而去的花笺则是沸水溢顶。 这宝丘一会是问她和云浮什么关系,一会又问她是和云浮怎么认识的,再一会儿又问她是不是和云浮生了矛盾。 这般问了还不算完,还要说什么两人之间重在沟通,有时候吵架是能增进感情的,若是生了矛盾便不说话,只会冷眼以待,那么两个人以后感情便会越来越差...... 一路之上,花笺没说了几句话,就是宝丘像个话唠一般,喋喋不休,一个人还越说越起劲了。 最后花笺实在忍无可忍,一道禁言咒打在铜鼎之上,这才让宝丘闭了嘴,终得清净。 这宝丘也太口无遮拦了,她,除灵师花笺,和那个妖男才没私情! 第二十二章 黎山铁索 巍巍一高峰,嶙峋多几许。 恍恍疑天境,逶迤是黎山。 黎山素来便有仙山之称,一来是因为黎山的除灵之术了得,二来是因为黎山奇山异水,奇珍异兽,奇花异草比比皆是,三来则是因为黎山的危中求安。 黎山四面被水环绕,只有一道铁索连接黎山山脚两岸,铁索之下水流格外湍急,凡站在铁索之上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被下方的孟浪打入水中。凡是前来黎山的人,都不大愿意从这铁索上过,奈何想上黎山就只有这一条路,其他之处皆被黎山总术法所封。 有些人对黎山这铁索愁困不已,有些人却总以为过这铁索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只要会点功夫,会点除灵之术即可,所以不将这铁索当成一回事,昂首踏着步子一脸这有何难的走在铁索之上,但其结果就是才没走两步便被急流卷去流水之中。 那得意之脸瞬间转为尴尬,所有面子里子也不要了,一个劲的哭着喊着求人救命。 这不,花笺才到这铁索之处,便看见了这么几个人,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群人。因为岸边还有不少人正在观望,有男的女的,有老的少的,有正在担忧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花笺停下步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一群人,她猜他们应该是长一辈的人带着后辈前来黎山学习之人。黎山的门风素来不错,再加上它又是除灵界公认的第一山门,是以,有很多世家公子都会被家族送到黎山来学习。 黎山收留这些世家弟子的时间一般只有三年,不管他们所学多少,三年一到便会让他们下山。而且只有一批世家弟子下山,黎山才会再收另外一批世家弟子。上一批世家弟子在黎山掌门试炼之前已放下山门,照例是该收下一批世家弟子了,许多想和黎山扯上关系的,或是想让自己的后辈能够学到更多东西的,自然是不会错过机会。 花笺以前并不排斥黎山收这些世家弟子教学,因为前两届来黎山学习的那些世家弟子确实是极为优秀和自律的,但是越到了后来,花笺就发现来黎山的世家弟子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不论是天赋还是自律性,有些不知好歹的小鬼既然还敢调戏她,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所幸的是,黎山的长老并不要她给这些个小鬼讲学,不然依着花笺这不耐烦的性子,那群小鬼必然会被花笺整的凄惨无比,叫苦连天。 思及至此,花笺淡然一笑,周边花草为之侧目,就连那湍急的水流都变得轻缓了几分。有这般的绝色美女在此处,那一群人不发现都难,他们看着花笺,突然一致的安静,一致的目不转睛,就连在水中挣扎的那几个人亦是如此。 见到此方景象,在铜鼎之中的宝丘不禁又生出了几分感叹:花笺姑娘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她们从丘陵一直行到了此处,凡是遇见了花笺的人,无一例外,皆被花笺所迷,有些人会对花笺纠纠缠缠,有些人则是看着花笺便生出自卑,不敢再上前一部,生怕惊扰了花笺。 花笺对那些人的纠纠缠缠厌烦的紧,偏偏那些人又看不懂花笺的脸色,明明花笺已经不耐烦了,他们还以为花笺是在同他们娇嗔,开心不已。即便后来他们被花笺打的鼻青脸肿,他们也觉得花笺生气的模样很可爱,更加生出了要把花笺变成自己的那种念头。 不是宝丘爱吐槽他们,也不看看他们自己是个什么德行,配得上花笺姑娘么?若是被幡幽那少主知道,他们竟感对花笺姑娘生出这种心思,不剥了他们的皮就怪了! “在下封都金氏金不耀,敢问姑娘可否是黎山之人?”自称为金不耀的中年男子看着花笺,上前几步,两手作揖问道,甚为有礼。 那急水之上的铁索看似简单,实则被诸加了术法于其上,他虽对术法之事小有研究,可铁索之上的术法他已观了半个时辰,可还是观之不透。 他想若是再给他些时间,他必然可以看出铁索之上到底被诸加了什么术法,只是这个时间要多久,他也说不清。若是要前这位绝色姑娘是黎山之人,那便在好不过了,他打可请她带路,一同上得黎山,他们也就不用再此耗费诸多时间了。 花笺看了看金不耀,金丝冠,金丝袍,连鞋子都是用金丝嵌的边,这分明是金很耀,哪里像是金不耀了?封都金氏在九州确实是有些名气的,不过这名气并非是靠着除灵得来的,而是靠着他们金氏的大金矿山的来了。 照花笺来说,他们金氏开矿也好,卖金饰也好,做什么都好,都会比除灵师这的一行要吃香的多,也不知道这金氏是不是脑子不大好,偏要除灵也来插上一脚。 “急水中的那三人,再不救了就要死了,你却还在问我是不是黎山之人,你也还真够可以的。”花笺开口道,带了几分轻嘲之色。 花笺不出手,那是因为这些人和她非亲非故,再则,若是他们连这铁索都过不去,该去她们黎山求什么学?直接会去不就好了,他们好,她们黎山也好,皆大欢喜。 而他们怎么说也是同行之人,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同行时日也不短了,怎么说应该也同行出了一点交情。 第二十三章 盘龙之绕 花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力极强,金不耀本来就是个爱面子之人,此番被花笺这般一轻嘲,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开了。他本来是想训斥花笺一番,训斥花笺不尊敬长辈,可看到花笺的脸后,他又不敢开口了。 有这般美貌的人,就算犯了再大的过错,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若是知道金不耀心中是这种想法,花笺对金不耀就不会是轻视,而是鄙视了。 在除灵界,非一个师门之人,在前辈这种事情上可不是按年龄算的,而是按修为算的。整个九州之上,能被花笺称作前辈的屈指可数,金不耀这是多大的脸,把自己看的多厉害啊。 也亏得花笺这般开口,众人才回过神想起急流之中的那三人,于是纷纷动手,一同将那三人从急流之中救了上来。 若是在晚个一时半刻,大约那三人就该成三具尸体了。 这个时候,宝丘又该要说句公道话了,那三人掉下急流差点身死这件事也不能全然怪那些人冷漠,若那会儿花笺没有出现在这里,夺去所有人的目光,那三人早就被就上来了,哪里还会在急水之中呼而不得,现在才被救上来。 不过这话宝丘是不会说出口就是了,容貌这个东西是天生的,花笺既没将她的容貌用做不恰当的地方,又没有用她的容貌迷惑世人,是他们自己定力不够,便是出了祸端之事,也没有任何理由怪花笺是红颜祸水。 见被救起的那三人并无什么大碍,花笺也就稍稍安了心,毕竟黎山是她师门,自然也不愿意见到有人死在黎山脚下,污了这处地方。 抬眼,直接无视金不耀,还有金不耀身后那一群人,花笺抬起步子从容优雅的便行在了铁索之上。 铁索上诸加的术法为惘心,是一种迷惑人心的术法,这种术法在黎山也算不上什么高深的术法,但是对于九州大多数的除灵师来说,却是难以化解的。 毕竟世间之人,谁心中没有渴求的东西?谁心中没有惧怕或者是担忧的东西? 惘心,惘的是人心,现的却是人性。 其实过这铁索的方法也并不难,只需静下心思,心无杂念便可。只是人往往很奇怪,复杂的事情就总觉得简简单单就可解决,简单的事情反而又将它过度的复杂化。 “花笺姑娘,你真的不管他们了?”铜鼎之中的宝丘突然开口问道,才被解了禁言咒,宝丘的嘴巴就稳不住了。 “怎么,你想管他们?”稳稳行于铁索之上,花笺低首看着腰间悬挂着的青鼎,挑眉问道。为了携带方便,紫金铜鼎被幻化成一个只有一个香包那般大小,看起来小巧别致,颇为讨喜。 “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想着管别人的事。”宝丘略有几分哀怨道,她说的自顾不暇是指她和幡幽的事情。 “别哀哀怨怨的像个怨妇一样,我又不是不放你自由,整的我像是棒打鸳鸯那根棒一样。”花笺没好气的道,一个旋身将铁索下的急流避开,花笺这才捏着铜鼎的一条小腿阴恻恻的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又想被我禁言了?” “花笺姑娘,你可误会我了,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宝丘连忙开口讨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宝丘可不傻,虽然花笺姑娘性子是好的,但是脾气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坏’的,“他们这群人不是要去你们黎山么,你这么对他们视而不见,若是他们上得黎山,指不定会在你们师门的长老面前怎么编排你。” “你觉得我是个会担忧这些事的人?”花笺笑笑反问道,她从来便不是个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之人。再则随随便便被人编排一下,黎山的几位长老就信了,那还真是小看的那几位长老,小看了他们黎山。 “我闭嘴,花笺姑娘不用再禁我言了。”宝丘道,乖巧的让人不忍下手。 淡淡的扫了宝丘一眼,花笺又再次无奈了,花笺还是头一回遇到宝丘这样的女子,好了伤疤忘了疼,自己唱大戏唱了一出又一出,完全颠覆了花笺第一次见宝丘时的印象。 不打算在理宝丘,花笺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不少。看似蜻蜓点水,实则步步稳健,就连铁索之下那湍急的水流,也因为花笺这般的沉稳,变得缓和不少。 片刻之间,花笺便已抵达铁索的那头,飞身平缓落于地面,依旧是优雅从容的模样,铁索下的急水忽而碰撞出水花,在日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将花笺衬托越发仙气飘飘。 乍一看,当真是神女下凡无疑了。 “爹,那位姑娘是仙女么?”金不耀身后的男子看着金不耀忽而问道,这男子大约在舞象之年,同金不耀的穿着打扮大致相似。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大约是吧。”金不耀回道,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眼神还看着铁索的那头,久久不能收回神。 这黎山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上去,即便是不为了求学,再去见见那个疑似谪仙的女子,也是极好的。 铁索是入黎山的第一道屏障,过了这第一道屏障就会即刻进入第二道屏障,这第二道屏障指的是黎山的二十四周园绕,因为形似盘龙,又被成为盘龙绕。 前四绕为生机春分,阴雨绵绵。 后四绕为灼灼夏至,若火炙烤。 再四绕为丰收秋分,硕果诱人。 尾四绕为冰寒冬至,大雪纷飞。 第二十四章 幽森之境 过了盘龙绕这第二道屏障,便是黎山的最后一道屏障,幽森之境。 第一道屏障铁索是惘心,第二道屏障盘龙绕是惑心,这第三道屏障幽森之境则是练心。 一个人够不够强大,倾其一生能不能达到除灵天师之境,皆要看其人的心智坚不坚定,会不会困于心,缠于心,乱于心。黎山设这三道屏障,一来是为了磨炼本门弟子,二来则是让黎山能够清净一些,毕竟黎山声名远扬,若不设这三道屏障,必然会有诸多人倚着各种理由前来黎山拜会,扰了黎山清净。 当然来黎山之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要行过这三道屏障。黎山有新任掌门继位,又或者黎山有其他大事发生之时,黎山便会大开天梯之门,诚邀九州之人前来黎山为客。 黎山每年一月、四月、七月、十月都会派数十位弟子下山,一来是历练他们,二来则是为九州各处平定异事。 论起做事周全,黎山当真是不掺杂什么水分的。即便已是做到这个地步,但仍怕还有疏漏之处,是以若是黎山并无大事,天梯也会在每年的二月、五月、八月、十一月这四个月的月中打开一次,让那些确实有难处却又无法自行解决之人前来黎山求助。 今日是五月十七,大半前来黎山求学的弟子应该都已从天梯入了黎山大门,山脚那一群人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若是早两日来便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了。 幽森之境,万丈之渊,直到了这处地方花笺心中才有了波动,这波动比她任何一次回来黎山都要来的大,来的浓烈一些,有了几分倦鸟归巢的意味,也有了几分不安的心绪。 虽想及如此,花笺还是踏入幽森之境,原本日光照耀万木林立的祥和之地因为花笺的进入,变得日光隐去,树木高生,繁枝叶落,窸窸窣窣之声不绝于耳。 随着一声哀鸣,幽森之境中鬼火丛生,更有血红之眼忽远忽近,此番景象若是胆子小一点的,大约要吓得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往前而行了。 妖魔鬼怪之事花笺向来见得不少,更加诡谲的景象她也遇到过,这来回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幽?之境对于花笺来说当真是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花笺不怕不代表宝丘也不怕,看着腰间有些发抖的宝丘,花笺想了想还是将宝丘从腰间了取下来,握于了手中。 “害怕?”解了宝丘的禁言中,花笺问道,她还以为这宝丘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也还是有怕的东西嘛,既然这般,她不好好利用一下,倒是对不起这幽森之境了。 “花笺姑娘,你们黎山到底是仙山还会鬼山啊,怎么会有这般恐怖的地方。”察觉到禁言咒已解,宝丘忍不住吐槽道。 她父亲是除灵地师没错,她做过除灵师也没错,她修为不差还是没错,可她就是害怕这种黑漆漆又让人毛骨悚然的环境。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虽有天赋却未能大成的有缘由,好在父亲并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结,幡幽也对这般的她甚为疼惜,所以她便也没想过要克服这个弱点了。 “鬼山?”花笺挑了挑眉,声音拉的很长,食指和拇指再次掐上了铜鼎的一条小腿,本想着给宝丘点颜色瞧瞧,只是忽然之间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是仙山,仙山,我刚刚那是口误。”宝丘连忙改口道,这些时日她也看出来了,花笺有多么敬重她的师门,她这般说花笺的师门,这和在老虎嘴上拔毛有什么区别? 诶,她又要自讨苦吃了,真是命苦啊! “你为何会对这里害怕?”出乎宝丘意料的,花笺并没有禁宝丘的言,也未对宝丘做什么,只是略有不解,又颇为疑惑的问道。 宝丘敢打赌,花笺的不解和疑惑绝对不是因她为何会害怕这里,而是花笺自己心中有惑,因为从不曾出现在她身上那异样情绪的惑。 “那花笺姑娘又为何不惧呢?”宝丘不答反问道。 窸窸窣窣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些,四周那血红之眼也成多了不少,随着哀鸣之声越发的悲戚,数道寒锋利刃朝花笺和宝丘而来。 花笺并不生怵,她微微回首,那寒冰利刃尽数在她眼前碎裂,再无踪影。花笺眼中映着鬼火和那血红之眼,妖冶之美尽显,若不是早早便认识了花笺,宝丘还以为花笺并非什么黎山的除灵师,而是这幽森之境中的王,狂邪的王。 因为花笺的这般动作,窸窸窣窣之音小了不少,鬼火和血红之眼亦是渐行渐远,只剩下那哀鸣还在呜呜咽咽,不肯休止。 “惧只是因为心智不坚罢了,人往往惧的不是外因而是内果。”花笺淡淡道,微叹了一口气这才又道:“我自七岁除灵,还未生过害怕与不安之心,可今日不知为何,心中总觉有些不安。” 宝丘被花笺这么一番毫无预料的话诧异到了,花笺七岁除灵,而她七岁的时候还不知人间世事,而且这大约是她识得花笺以来,第一次见到花笺这般模样,委实挺让人心疼的。 这个看似精明的女子,实则是单纯之至的,宝丘是性子使然,花笺则是真的不懂。花笺的人生像是出生之后便被规划好了,不需要她多想,按着路走便是了,这样的人生表面或许风光,实际上却是带着几分悲凉的,因为诸事太不由己了。 “你的不安大约是来自你的师门吧。”想了想,宝丘开口道,“花笺姑娘敬重你的师门,可此番回来却带了半副妖灵,大约你是觉在此事上有愧于你的师门才会觉得不安吧。” “我倒是从来没有这般想过。”好半响后,花笺才回道,脸有几分迷茫之色,纯真和妖冶并存,让人见了都会倒抽一口凉气,然后感叹一声,这世间这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花笺姑娘,我觉得你除了除灵之事以外,其实可以多想想其它事,接触一下其他的事的,特别是人情世故。”愣了半响,宝丘细声开口道。 若是她才的不错,花笺大约还察觉到幡幽那少主对她有意,而她自已也不知道,其实对于幡幽那少主,她也是有几分意思。 不然依着花笺的性子,必然不会同幡幽那少主同行。 日后幡幽那少主,大约是要追妻路漫漫了。 第二十五章 为人做嫁 黎山师门位于黎山之巅,有八殿十六院根据五行八卦分别以坐落于其上。远远看去,黎山与天边云层似只有一线之隔。 若是到了晚上,说是能手可摘星辰,大约也不会有人怀疑那是假的。 说起来黎山做事向来是平缓而又稳重的,不过这段时间以来,马不停蹄,接踵而来,是黎山现下最真实的写照。 先是黎山年关尾祭的准备,而后便是送三年前的那批世家公子下山,接着便是继任掌门的甄选,之后又是黎山弟子下山除灵历练,现在又是迎接新的一批世家公子前来求学。 相较于往年的黎山来说,确实也是个多事之年了,好在继任掌门也还有些本事,虽然在处理事情方面没有上一任掌门老练,但在黎山六位长老的协助下接任之后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对于花漾继任黎山掌门一事,黎山众弟子褒贬不一,有人觉得花漾是天选之子,既有美貌也有本事,是当之无愧的黎山掌门。有些人则觉得花漾就是花瓶掌门,毕竟九州除灵榜前二十都无她的一席之地,她来做这个掌门,当真是没有除灵榜排第七位的花笺来的服众。 再说了,就算掌门之位花笺不做,那花字一辈的二弟子花离殇也是可以做的嘛,最起码花离殇也能在九州除灵榜排到前十五,总之都比花漾好。 对于花漾曾昭告门中弟子,花笺已死于天意试炼这件事情,他们自然也是不相信,花笺的除灵本事他们都是知道的,哪里会轻易的就败在妖邪手中死于非命? 指不定就是花漾怕他们会追从花笺,所以才会这般说,好让他们死心。 这般想归想,他们并不会傻得到处去说他们心中的想法,免得这些话传到花漾耳朵里,那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们不否认花漾确实是有些本事,但为人他们当真不喜。花漾这个人看起来看是落落大方,和蔼可亲,事事皆不在意,可事实上却还是和她表面有些出入的,偏偏有些人就像个睁眼瞎,觉得花漾千般好,万般好。 别的不说,花笺这人要强的很,而且城府很深。反观花笺,虽然平日里冷冷淡淡,不大通人情事故,但对人还是极好的,更可贵的是花笺修为了得却从不看轻别人,也没有什么心眼,更不懂得算计别人。 相比之下,他们自己更意中花笺做掌门,只是可惜了...... “花溪师妹,还没有小师妹的消息?”水云院的一处偏房之中,面目俊朗,气质沉稳的男子面朝窗檐,双手背于身后浅声问道。 这男子便是黎山花字一辈的二弟子花离殇,在他之前为花漾,在他之后则依次为花寒锋,花千言,花溪、花念、花风轻、花安之、花笺。 花字一辈的弟子不少,但是入室弟子就只有他们九个,所以他们虽非一个师父所出,但仍有这般排名。 此次黎山掌门选举花字一辈共五人,分别是花漾、花离殇、花寒锋、花溪、花笺,花字一辈之下的木字一辈则有四人,分别为木楼之、木匀和、木菱、木天行。 木字一辈那四人在第一轮便都已出局,花寒锋和花溪则在第二轮出局,花离殇和花笺则是在第三轮试炼中落后于花漾,花漾如愿得了掌门之位。 花漾和长老们都说花笺已死,但他至始至终都不相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人在这世间存活过,是死是活必然都会留下证据。 “没有。”花溪道,虽然她很不想回答花离殇的话,但是她又不想惹得花离殇生气,所以还是回了,大约是回的不甘心,所以又问了句:“离殇师兄为何这般执着要找到小师妹?” 离殇师兄很想得到黎山掌门之位她是知道的,为了这个位置他苦修了七年,还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结果确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白为花漾做了嫁衣。 现下,掌门之事已成定局,离殇师兄却不做下一步计划,只一心寻找在试炼之中失踪的花笺,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早知若是如此,我绝不会对她动手。”花离殇道,言语之中确实是有几分后悔之意的。 花离殇自然是想要黎山这掌门之位的,因为拿下了这黎山的掌门之位,他才可向那些曾今低看他的人知道,他是个有本事之人,并非是什么窝囊之辈。 在这次的掌门选举中,花离殇最没有把握能胜出的人便是花笺。花笺的天分和修为实在高他诸多,所以他在花笺的天意试炼中动了手脚,改了花笺的天意试炼命盘。但是,他没有想过要花笺命的,他只是想稍稍拖延一下花笺的时间,仅此而已。 “可事情已然发生,掌门和长老都断定小师妹已死,离殇师兄再寻又有何意义?还不如好好筹谋未来之事。”花溪道,眉间生了疑惑,也生了不满。 疑惑的是花离殇在此事上为何将花笺看的比掌门之位还要重要,不满的是花离殇对花笺似乎太上心了些。 花溪其实是个灵动的女子,就像山间那蜿蜒流淌的小溪流一般,她本该是欢腾的,是颇具灵性的,可却被迷雾遮了眼,生了几分盲从,丢了她的灵气和欢腾。 “若是手中沾着无辜之人的鲜血和性命,即便是他日我坐上了黎山掌门之位,在我的心中这掌门之位必然是也做不稳当的。”花离殇道,若是这般做上了掌门之位,他也许是会去掉‘窝囊废’这三个字,可他却又会被自己冠上‘弑杀同门’的这四个字。 花笺的性子是纯善的,不像他们一般掺杂人间私欲,所以很多事她看的透彻,有些事却天真懵懂。往昔年少时他嫉妒花笺的资质和修为,但花笺不知道是从未察觉,还是察觉的了也丝毫不在意,在他修行遇上难处之时,花笺竟然还出言点醒了他。 凡是尽力则可,能受多少皆是造化,若是费尽周折突破不了,为何不暂缓脚步开阔眼界心界,时候到了,自会得你所得。若是明知不破,却硬是要强求自己去破,不得其求,反伤其身,终身不得大成。 当年花笺同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已有十三岁,而花笺却只有七岁。听到花笺说出这番话,花离殇那时确实诧异的。 因为所有人都告诉他,不论遇到何种困到,比要迎其而上,若是后退半步,必要粉身碎骨。 父亲这般告诉他,母亲这般告诉他,他的师父亦是这般告诉他。 他一直将父亲母亲还有师父的话奉做金科玉律,从不违背,所以他并不搭理花笺,后来他差点入魔,这才想起花笺的话,大约是出于好奇,他照做了。 这般做了之后,人了清醒不少,修为突飞猛进。他是欠了花笺人情的,可是现在他却恩将仇报了。 第二十六章 黎山长老 房间之中一片静默,花离殇和花溪各有心思,往昔花离殇说什么,花溪便做什么,从来也不会多问,但今日的花溪却像是身体之中有了另外一个她。 这个她不仅不受她控制,反而将她吞噬,进而支配着她。 “你的变化,究竟是因为你不愿沾上无辜之人的鲜血,还是你不愿意伤害小师妹?”花溪看向花离殇道,眸子生了几分阴恻,嘴角却自然而然的生了几分苦涩。 “师妹为何这般问?”察觉道花溪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花离殇皱眉未答花溪的话,反问道。 “为何?”花溪笑了笑,苦涩又生几分,她自顾自的道:“我跟在师兄身侧这般多年,师兄应该是知晓的啊。” 这般的花溪,花离殇是第一次见到的,他一直觉得花溪只是个灵动机敏的女子,她懂事,开朗,做事向来井井有条,从不生差池。不过今日的这一刻他却发现,他对花溪或许并不是那么了解的。 “花溪,我于小师妹只是同门情谊,若是此番是其他无辜之人被我害得身死,我亦会如此。”花离殇道,他对花笺并无情爱,确实是只有同门之谊的。 毕竟如花笺那般的女子,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大约都是配不上的,他早有自知之明,既然早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和一个女子并无可能,为何还要再去花那心思,徒增烦恼? 听得花离殇这般说,花溪忽而又清明了不少,眼中的阴恻,嘴边的苦涩亦是。原来花离殇对花笺并没有那男女之情的,是她多思了。 也是了,虽然九州除灵榜花漾才是九州第一美人,但是黎山大多门中弟子却还是觉得花笺更胜三分,毕竟那似不沾惹尘世的气息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站于花笺面前,凡是心中有私欲之人,大约都会自惭形秽的吧?往昔她觉得自己很好,无论是性情,样貌,还是修为。可在见了花笺,又与花笺有了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花溪才发现自己样样都差了花笺一截。 对于花笺她嫉妒不起来,那是个看似冷淡,却并无任何杂质的女子。这样性子的女子很好,与她在一处,不会觉得沉重,只会觉得轻松。 可对于花笺自己来说,这样的性子却会让她受累,若是有人对她生了心思用了手段,她不一定就能全身而退。 她和花离殇不就是利用了花笺的性子对付了她,害得她生死不明么? “对不住,是我失态了。”半晌后,花溪开口道,忽而又生了几分愧色。 刚刚的花溪是暴风雨的前奏,将要下雨之时,却只因为花离殇的一句话,便转为平和,对于花溪来说,花离殇大约是她的全部了。 她知道这般并不好,可她已坠入泥潭,满身泥淖,再也爬不出来了。若是有一日她真的失去了花离殇,她想她会疯魔也是有可能的吧。 花溪突然想笑,她是黎山的除灵师,可除了外面的妖魔鬼怪,却除不了自己心中的妖魔鬼怪,当真是可笑至极。 罢了罢了,终归是她和花离殇欠了花笺的,不论花笺生死,她们必然都会找到花笺。无论如何,都该同她道一句对不住才是。 位于黎山师门西侧的上华殿中,掌门花漾站于大殿上方,右下侧坐有长老三位,分别是大长老枯沧海,二长老枯禅观,三张老枯悲合,左下侧亦坐有长老三位,分别是四长老枯临竭、五长老枯玥、六长老枯雨。 枯沧海慈眉善目,擅表言语;枯禅观冷面无绪,少言寡语;枯悲合醉心玄道,不惹尘埃;枯临竭豪气放纵,最是赤诚;枯玥温婉文雅,心思缜密;枯雨生**漫,喜舞弄花。 黎山长老的地位虽在掌门之下,但若门中有大事发生,黎山的六位长老有权参与并做出决策,且若是在位的黎山掌门做的并不合宜,六位长老有权请出黎山陈书,将掌门废黜,重选掌门。是以,花漾虽然是黎山掌门,但是对着这六位长老,她仍是毕恭毕敬。 “六位长老,前来黎山求学的九州世家公子均已抵达黎山,花漾觉得可先安排他们先熟悉适应黎山一段时日,七日之后便可安排教学,不知六位长老意下如何?”花笺先朝那六位长老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问道,语气恭敬。 “按你的想法做便是。”枯沧海端起桌边茶杯,淡抿了一口,将茶杯放下这才又开口笑道:“你做事素来稳妥,我们自是放心。” 枯沧海的话一说完,其余五点皆是点头,以表赞同。 听枯沧海这般说,又见其他五位长老点头,花漾这才再行一礼又道:“多谢六位长老信任,花笺定然不负所托。” “你此番请我们六人前来,可是有他事要做商讨?”枯玥问道,声音淡雅柔和,颇是沁人心脾。 “长老睿智。”花漾回道,脸上是皆是成为一山掌门的风采,“往昔九州世家公子前来求学,皆是由黎山长者授课,几位长老适时提点。今年黎山新象,我想在教学授课上也能做些改变,长者和长老给世家公子授课是固然,若我师门中有比较优秀的同辈,亦可给他们授课,好让那些世家公子知晓,即便年岁尚浅,亦可名扬一方。” “此举倒也还不错,世家公子平日里皆是娇生惯养,他们父母虽对他们有些期许,却常做违心之事,他们前来黎山求学,我黎山又甚为严苛,若是有同辈之人可做榜样,他们必然会有所感触,自发而学。”枯临竭道,对于花漾此举大为赞同。 今时不同往日,黎山也确实是该有些创新之事,花漾这般提议甚好,这黎山的掌门人到底还是没有选错的。 花漾微微朝枯临竭微微颔首,便又浅笑着看向其他五位长老道:“不知您们五位长老意下如何?” “如你所言便是,我们皆无异议。”枯沧海道,花漾此举做法确实和枯临竭所说的一般,有益无害,试一试也是可行的。 到底是年轻人的想法跳跃些,上任掌门人本来是还可参选一次掌门选举的,但他自知自己的不足之处,所以才会毅然放弃,将机会都留给后一辈的人。本来他们还是有些微词的,不过看到这些时日花漾处事很是妥当,他们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如此,花漾便多谢六位长老成全了。”花漾回道,再行一礼。得到六位长老的好感和认可,这可是她坐上掌门之位要做的第一件事。 现在的掌门还无绝对的实权,不过她相信日后一定会有的。 第二十七章 长短相补 确定了九州世家公子到黎山求学的大方向,接下来要商讨的便是历年世家公子在求学中所出现的最大问题,应该如何解决和应对。 黎山授课于世家公子在黎山也算是一件大事,既然要有所改变,那必然要变得更好,更完善才是。 “历年来黎山求学的世家公子中,有天资之人,亦有顽劣之人。毕竟他们都是生于大世家之中,又年轻气盛,是以有天资的世家公子觉得顽劣的世家公子不学无术,不免低看了他们。顽劣的世家公子则觉得天资的世家公子抬眼看人,颇有做派,所以对他们则心生抵触。正因如此,前来求学的世家公子两极分化明显,并不利于黎山的授课,对于前来求学的世家公子更是不妥,花漾以为这番现象是可更改的。”花漾道,神采飞扬。 大约对于黎山掌门人这个位置,撇去其她因素,花笺大约真的是喜欢的,所以无论是在做掌门之前,还是在做掌门之后,花漾都很尽心的学着该如何做好一个掌门,认真的做着她身为掌门该做的事情。 只是这世间,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违背自己心意去做的事情亦是,若是可以,她倒是真的就想这么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做着这个黎山掌门。 “如何更改?”枯禅观道,声音冰冷。他脸上神色看似不变,但是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枯禅观的眼尾是有些上挑的,这说明对于花漾说的这个事情,他是有几分兴趣的。 其实不止是黎山也好了,还是其他山门世家也好,天资弟子与顽劣弟子不合之事比比皆是,若是花漾有办法让天资之人和顽劣之人平和以待,那么于来黎山求学的世家公子也好,于黎山本门弟子也好,皆是大益。 日后将此法由黎山推及其他山门和世家,这于九州除灵界来说,必然会成为一个折点。 这花漾,他以前当真是小看了。 “花漾以为世间之人皆有长处,亦有短处。我们可探天资之子的短处,可掘顽劣之子的长处,让他们长短相补,共同助益。”花漾回道,让天资之子知道自己原来也有短处,他们会自省,会知道这世间人无完人。让顽劣之子知道自己的长处,他们会醒悟,原来自己并非是一无是处,他们也有的地方是别人做不到的。 “那又如何才能共同助益呢?原是处于两个极端之人,要让他们相互助益,并非易事。”枯雨道,手中茶杯开出粉红色的小花,她的手指拨弄着那些粉红色的小花,颇是怜爱。 花漾此法固然不错,可要成见这种东西若是说能化解便可化解,那这世间便没有那么多不平之事了。 “试炼。”花笺回道,“此试炼并非是平日里的试炼,而是根据每位世家公子的不同而制定出来的试炼。让具天资的世家公子和顽劣的世家公子一同协作,若想成功通过试炼,必要齐力同心,缺一不可。” 只是贸然便要天资的世家公子和顽劣的世家公子相互助益,他们必然不会诚心,若是一同患难,一同解决眼下问题,一同通过试炼,心境必然是会不同的。 也许从两看相厌到互为帮助这段过程会有些长,中间也必然会生波折,亦会钻入死胡同中,但这对于这些世家公子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成长。 “不错,你倒是思虑甚周。”枯悲合开口道,其实谁做掌门,他是不那么在意的,他也没兴趣在意,但是花漾能发现这一点,并想出对策,他怎么说也要开口意思一下的。 “既然如此,那便这般做罢,若是有需要我们六人出手之处,尽管开口便是,我们自当配合。”枯沧海道,笑意直达眼底。 枯沧海天生笑面,即便是平日里不笑,看着也像是笑着的,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慈眉善目。枯沧海不笑的时候眼神是波澜不惊的,只有他真正笑了的时候眼中才会生出光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和善。 “花漾定不会让各位长老失望。”花漾道,她本来还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的,只是忽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花漾本来要开口之言,待那慌乱脚步声的主人停于门口时,花漾才开口道:“何事慌张?怎么这般没规没矩的,不知道我正在与六位长老谈事么?” 掌门威严的声音传来,让门外之人不知道现下该进还是该退了。进会打扰到掌门和六位长老的谈事,若是退的话,那花笺师叔回师门的消息还要不要说呢? “掌门既然允你开口,你且进来说便是,此番我们不怪罪于你。”见门外许久没有动静,而呼吸之声却越发急切,枯沧海便开口问道。 听掌门和大长老都开口说话了,那门外之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踏入上华殿中,还算规矩的同花漾及六位长老行了礼。 “掌门,六位长老,意双无心打扰,只是事情关乎花笺师叔,是以忘了规矩,多谢掌门和六位长老不怪罪。”意双细声道,她应是头一回一同见到掌门和六位长老同,所以声音怯怯弱弱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意双是黎山一名掌茶小弟子,长相秀气,生性胆小。虽然她常在花漾身侧伺候,但也不知为何,她对花漾就是心生害怕。至于六位长老,意双见的少,摸不准性情,自然生怕。 “花笺师妹如何?你道来便是。”听到意双的话,花漾强压下生变的脸色,目光直视着意双,沉声问道。 坐大殿左右的侧的长老也在听到花笺二字之后尽数将目光放在了意双身上,被七双眼睛这般盯着,意双只觉得自己双腿发颤,舌头打结,怕是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了。 “花笺师叔不......不好了,她......她......”意双吞了吞口水,稍稍镇定了一点才又开口道:“不,不是,是太......太好了,花笺师叔她......她回师门了。” 一句话这般完完整整的说完,意双眼眶微微泛红,她觉得自己像是从死门关里走了一遭一般,现在身子都还发软,以后再有这种事,便是师父喊破了嗓子,她也绝对不会再来了。 第二十八章 顺手之刃 一听到到花笺已回黎山,六位长老虽各有想法,但皆是喜多于异,怎么说花笺也是他们黎山花字一辈最有天赋的弟子,之前以为她已身死,所以颇觉可惜。现下她回来了,他们心中自然是高兴的,毕竟优秀又对他们有用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 在所有参加掌门选举的黎山弟子之中,他们本也以为会是花笺拨得头筹拿下掌门之位,但终是事事难料。 其实花笺的性子冷淡,不如花漾来的细致,她做这黎山掌门必然会有弊端,但她不论是领悟修炼之数还是对于世事看法,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也可填补自身的不足,在加上修为之高九州扬名,所以她来做掌门也是合适的,加上日后...... 站于大殿中间的花漾看着脸上皆有喜色的六位长老,硬生生的折断了两只指甲。 长老们探查也好,问灵也好,都追踪不到花笺的气息,她也寻了多些时日亦无所获,都将花笺视作已死之人。她都已经对花笺这般算计了,花笺竟然还能不声不响的活着回来,还真的命大! “花笺现在何处?”枯沧海起身问道,对于花笺,他无疑是及为关心的,在上华殿这般久,也就是这一刻枯沧海眼中的光彩最为显眼。 不过细细看的话,也会发现枯沧海的关心之中,海参杂着几分不知名的雀跃,那种雀跃并不是常人之喜,而是带着几分如见旷世之物的狂喜。 当然,这种情绪枯沧海隐藏在了枯沧海的笑脸之下,隐藏的很好,旁人极难察觉。 “花......花笺师叔,她......她说要先去......先去道风......道风真人处。”意双的声音犹如蚊蝇之声,左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这大长老突然站起来,让她心中猛的一咯噔,好不容易稍稍缓和了些,现在又要脚软了。 “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吧。”看着这掌茶小弟子随时就快要晕厥的模样,枯沧海道,他们没有这么吓人的吧? 听到枯沧海的话,意双心中稍稍送了一口气,但见掌门面色不定,又并未同大长老一般让她退去,她松的那口气立刻便又回来了,但她又不敢主动开口离去,只能再可怜不过的看向花漾。 现下这般情况,便是花漾心中在有恼火之意,也不会当着六位长老的面将恼怒发泄在旁人身上,毕竟她大事未成,并不想就此生出波折,只得看向意双抬手示意,让意双退下。 得了掌门和六位长老的准许,意双赶忙屈膝行礼,道了句:“掌门,各位长老,意双这便先退下了。”言罢,她这才离开手忙脚乱的离开上华殿。 等她回了掌茶院,她一定要向她师父哭诉一番,让她师父把上好额花糖分她一半,她师父真的太不厚道了,意双在心中半哭泣半打算道。 “六位长老,世家公子来我黎山求学之事极为重要,小师妹亦然,眼下小师妹死而复归,必然有诸多难事缠身,于情而言,理应要先去看看小师妹才是,只是世家公子就快要在黎山授课,诸事也不好耽搁,小师妹的事情就要劳烦六位长老了。”花漾略表愧疚道,一番话说的很是漂亮。 世家公子求学和花笺在她心中同的重要,但是本来判定已是死了的花笺如今回来,所以本来要以花笺为重,但是她又因为世家弟子的事情去不得,故只能拜托六位长老对花笺多家照顾了。 这番话说的既表明了她身为掌门的态度,亦表面了她身为花笺大师姐的态度,可圈可点。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可暗着花漾却点出了这个花笺极为可疑,所以才用上了死而复生,难事缠身这样的字眼,好在六位长老心中埋下对花笺怀疑的种子。 “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那么门中之事便劳烦掌门费心了。”枯沧海道,却有几分欣慰之色,花漾虽然样样也不差,但是比起花笺来说,有一件事非花笺不可的事情,黎山是否能一如现在繁荣昌盛,皆系于花笺身上。原本他们以为花笺生死,如今花笺未死,还重回黎山,他们怎么能不多加关注? “这是花漾应该做的,劳烦六位长老代花漾同小师妹问好。”花漾道,虽然心中并不畅快,但是样子还是要做的。 六位长老朝花漾点头示意,而后枯沧海率先踏出上华殿,其他长老随其身后。 待六位长老离去之后,花漾当即神色冰冷甩袍坐于檀木椅上,纤纤玉手握着椅子扶手,那扶手当即变得粉碎。 门外脚步之声出来,花漾眼眸凌厉的朝殿门口看去,看清来人之后,那凌厉之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掌门师姐,小师妹已然回山,掌门可有何打算?”花寒锋一入上华殿,便朝花漾躬身行礼道。 听闻花笺回到黎山,花寒锋心中是极为诧异的,他是万般都没有想过花笺会在回到黎山。在花寒锋心中,花笺是高高在上的,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也是阴狠毒辣的,所以知道花笺回了黎山,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花笺不甘心失了掌门之位,现下回来抢夺,必然会对花漾下手。 “寒锋师弟觉得,我该如何?”花漾问道,尽量用着平缓之声,寒锋并不知道她算计过花笺,也并不知道他多花笺的那些看法皆是因为她的误导。 寒锋喜欢她,却难以同她开口道说喜欢,也正是因为喜欢,所以寒锋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她知晓,但是她不会点破,寒锋是一把顺手的好刀,她不想这么快便使不上。 “掌门师姐心肠向来柔软,但难保花笺心中没有非分只想,她此番回来定是来者不善,掌门师姐应当多加防备才是。”花寒锋道,脸有愤愤不平之色。 师姐的掌门之位名正言顺,是天选之人,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来觊觎,若是花笺要对师姐不利,那么就休怪他不念同门之情。 “你说的,我又岂会不知,只是我刚任掌门之位,又逢多事之时,总有疏漏,不能做到万无一失。”花漾道,左手稍稍扶额,贵气中带着几丝无奈。 花寒锋见状,脸上心疼之色随即而起,他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他的掌门师姐的。 看着脸上愤愤不平之色的花寒锋,花漾嘴角勾起几分笑意,对于花寒锋,她大约也只能说声对不住了。 第二十九章 除灵天师 九州除灵榜排行第一位的是泽照真人言修竹,第二位是樽义真人言琼楼,第三位则是道风真人言寂玄,很不巧的是,这三位都在黎山,还皆是黎山的镇山之宝。 除灵师只是九州除灵界所有除灵师的统称,若说细化一些,那么有人只精通降妖、伏魔、驱鬼、捉怪中的一项,便以这一项长处命名。 若是这四项都精通,又通过了除灵试炼便可成为真正名义上的除灵师,除灵师往上为除灵地师,地师之上则是天师。 其他山门世家,有一个除灵天师或者是一个除灵地师坐镇便已能让这个山门或是世家扬眉吐气,受人尊敬。 而这九州之上仅有的三位除灵天师都在黎山,虽说平日里这三位真人都在闭关,极少现世,但有这样三个人物坐镇黎山,还哪个山门和世家还敢同黎山争九州第一除灵师门的位置? 花笺刚回山门不见过掌门,也不拜见六位长老,直接到了道风真人言寂玄之出,掌门和六位长老都无微词,皆是因为看在了花笺师父的脸面上。 不看僧面看佛面,道风真人言寂玄的弟子,他们便是有微词又能如何?难不成要去指责言寂玄管教徒弟不严,纵容徒弟无礼,请言寂玄责罚花笺? 别傻了,若是去了,谁指责谁还一定了,言寂玄如何疼爱花笺的,整个黎山都是知晓的。所幸的是花笺出事这段时间,言寂玄都在闭关,若是彼时他在,讲不定他们早便不知道被言寂玄教训了多少回了。 枯沧海他们六人知道黎山的兴亡系于花笺身上,此事言寂玄也是知晓的,现下他这般疼爱花笺,若是那一日真的到来,言寂玄到底是会选择黎山还是花笺,这便没人知道了。 言寂玄是枯沧海的师叔,花笺是言寂玄的弟子,照理来说花笺该是与黎山的六位长老同辈,不该为花字辈,而是该为枯字辈。 只是念及那时花笺所拜的师父的是枯字一辈的枯拾遗,会拜言寂玄为师,皆是因为言寂玄半途插队从中截胡的。又加上言字一辈的人早便不再收徒弟了,花笺是个例外,所以才让花笺从了花字一辈。 花笺自幼便生的粉雕玉琢,灵气逼人,让人见了不自觉就会生出喜欢,所以当言寂玄将花笺带回上墟殿时,言修竹和言琼楼第一眼见到花笺便颇为喜爱,后来更是养成了习惯,每日都会换着法子逗弄花笺。 他们倒是越逗越开心了,但是花笺却越发的清冷了,到后来逗着逗着,花笺都没有反应了,他们就又开始生出懊恼,是不是他们逗的太过了,都把花笺给逗傻了。 每每这个时候,花笺也是无奈的,言修竹、言琼楼、言寂玄,他们三人加起来都快要两百岁的人了,花笺却觉得他们的年龄似乎比自己还要小。 花笺的资质本来就是极佳,再由言寂玄亲自教导,言修竹和言琼楼从旁指导,所以在花笺七岁时,便能自行一人下山除灵了。 从第一次下山除灵到现在,应该是第十二个年头了,还真是时光易逝,快的很。 回想起昔日在上墟殿的种种光景,花笺脸上笑意明显,往昔花笺回来也只是觉得许久未见便不再有其他,现下倒是觉得这上墟殿多了几分浓情的味道。 “花笺姑娘真的很喜欢黎山。”看着花笺这般温情的模样,宝丘开口道,除了心中那点不舒适感,凭心来说,其实黎山当真是不错的。 风景极致,灵气颇丰。而且宝丘没有想到的是,原来花笺在黎山这般收欢迎,在男男女女的弟子中,给宝丘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是个长相清秀,怯怯弱弱的小姑娘了,明明心中害怕,却还是想要在靠近花笺一些,相比于其他弟子,那个怯怯弱弱的小姑娘对花笺的心是最真诚的。 不过看花笺那时候的表情,大约花笺自己是并没有察觉她在黎山原来是这般受人喜欢的。 “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习惯和敬重还来的贴切。”听了宝丘的话,花笺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习惯和敬重?”宝丘疑惑了,这花笺姑娘说话果真与旁人是不同的。 “我习惯黎山,大约是因为我在黎山长大,我虽然去过的地方很多,但是总有回来的一日。我敬重黎山大约是因为我的师父言寂玄是这黎山的道风真人,她的两位师伯分别是这黎山的泽照真人,樽义真人。”花笺回道,在宝丘面前她难得说了这般长的一个句子,也难得这般思考了一番。 喜不喜欢黎山这个问题,花笺以往是不曾想过的,但是现在宝丘这般说了,她便也想了一想,想了才发现对于黎山,她的习惯和敬重都要比喜欢来的有存在感。 以往花笺不知,只觉得言寂玄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他是她的师父,两位师伯对她好则是因为他们觉得她资质好,不过此番从丘陵回来,她大约也明白了,无论是她师父也好,两位师伯也好,他们对她是亦师亦父的好。 “这般说来你的师父和师伯都是极为厉害的人物了?”宝丘道,对于花笺的师父和师伯生了几分好奇之心,好奇什么样的师父和师伯才会教出花笺姑娘这样的女子。 到底是百年不知鼎外事,一朝得见目琳琅,早知道在跟着花笺姑娘从丘陵出来之后便要开始了解九州之事,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对九州那么贫瘠了。 “自然。”花笺道,她用手撑着下巴,魅惑人心这种时事情对于花笺来说,当真是信手捏来,既自然又不刻意。 “你师父和师伯现下可是在闭关?”吞了吞口水,好一会儿宝丘才开口问道,先前对花笺师父和师伯的好奇是七分,被花笺这么一魅惑,这好奇之意瞬间便少了三分。 “师父于三年前闭关,两位师父后师父半年,过些时日师父便会出关了,不会耽搁你太久时间。”花笺道,她以为宝丘是急着要自由,才会这般问。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就是好奇你师父和师伯是什么样的人物罢了。”宝丘忙开口解释道,她可不想被花笺误会。 听到宝丘之语,花笺倒也没再开口,只是略有所思看着宝丘,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第三十章 奉茶之道 和宝丘在上墟殿中小坐了一会儿,花笺这才起身行往星月院,师父出关还需要些时日,那她便先回星月院休息,反正师父出关之后自然也会去找她。 只是花笺才半只脚踏出上墟殿,便看见枯沧海同其他五位长老齐齐朝而来,花笺那踏出去的半只脚硬生生的又收了回来。 对于黎山这六位长老,花笺向来也不大亲近,此刻她又身负半身妖灵,更加不大想见。不过不想归不想,这六位长老已经过来找她,她总不能将人赶走吧?好歹这几位也是黎山的长老,面子也还是要给的几分的。 “六位长老。”往殿中行了几步,停于言寂玄往日常坐的位置周边,花笺这才开口道,言语淡淡不见热切。 花笺向来是这般冷淡的性子,枯沧海他们也早已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这次花笺回来,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的,最过于明显的便是她的容貌。 大约是想起花漾说的那些话,又见花笺确实有异,所以他们六人便细细观了花笺许久,久到铜鼎中的宝丘觉得别扭,久到花笺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半副妖灵。 “六位长老,若是无事,花笺便要先回星月院了。”花笺道,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以往她回来黎山顶多也就只见到一两位长老,压根就不会一同看到六位。如今这六位长老对她这般殷勤,又用这种怪异的眼神看她,也不知道这六位长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事倒也无事,你回来便好。”看出了花笺的不耐之意,枯沧海道,而后坐于身侧的檀木椅上,其他五位长老也纷纷坐了下来,一同朝花笺点头示意。 看着六位长老这般架势,没个一时半刻,花笺大约是出不了这上墟殿了,这般想着不由的在心底默哀了几分中,早知道她就等她师父出关之后在露面了,现下这般倒还真是自己给自己没事找事了。 “有劳长老挂怀。”花笺道,既然这一时半刻也走不了,花笺索性就直接坐在了往昔言寂玄常坐的椅子上。 须臾,清茶院便差了掌茶小弟子过来侍奉茶水,被派遣过来侍奉茶水的小弟子并非他人,而是前不久才去了上华殿的意双。 当她师父明澈让她来上墟殿侍茶时,意双是拒绝的,但是她师父说若是她此番去了上墟殿奉茶,那么他珍藏的那一整盒上好的花糖都送给她。师父已经这般哄她了,在加上这黎山她最是喜欢花笺师叔压在,她考虑考虑也是可以的。 之前掌门说花笺师叔已死,她还伤心了很久,现下花笺师叔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当然是要见见的,这般想着想着,意双就被明澈半推半就的安排过来了。 意双之所以会喜欢花笺,一来是因为花笺曾今出手救过她,虽然可能连花笺自己都不记得了,毕竟花笺除的灵实在是太多了。二来则是因为花笺曾在她最失意之时同她说过的那句话,死很容易,活着很难。 花笺师叔书这句话的时候说的很冰冷,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人情味的,但是意双就是知道,花笺是存着好意的。 当初她的父母被妖邪所害,她虽然被花笺师叔救下,却生了去意,是花笺师叔同她说了这句话,她方才明白生命可贵,她父母拼死保她,她又怎能辜负父亲和母亲对她的爱意? 意双知道,其实师父对花笺师叔也是很喜欢的,因为花笺师叔的茶品是极好的,每回师父得了什么茶必会让花笺师叔品一品,花笺师叔也总能第一口就能道出那茶是好是坏,好的又好在哪,坏的又是坏在哪。 什么茶该怎么样泡,用什么水,什么器皿,又需泡上多久,花笺师叔说的从无错处,虽然花笺师叔说话冷冷淡淡,字数少的可怜,字眼还很是扎人,但是意双就是知道花笺没有什么恶意,反而对花笺是无比佩服的。 想到这里,意双不得不吐槽她师父也是个坏心眼的,在上华殿时,师父差人送上去的茶水全都是掌门爱喝的鹿苑毛尖,他就是存心不想让掌门在长老面前刷这一波好感。 现下让她来上墟殿奉茶,因为花笺师叔在上墟殿,所以师父准备的就极为细致了,花笺师叔爱喝君山银针,大长老爱喝休守松萝,二长老喜欢敬亭绿雪,三长老意中蒙顶甘露,四长老偏爱云筑雪芽,五长老最喜十果之香,六长老则只爱百花百叶。 师父这般做的目的就是想接着这茶水让花笺师叔在长老面前刷刷好感,毕竟花笺师叔在人情世故这块实在是太差了些,他们只能是尽量帮助花笺师叔了,这是师父的私心。 不过这话意双了不会对明澈说的,只能在心中吐槽两下,毕竟若她是说了,师父又该换着法子欺负她了,而且说实在的,师父这般做,她心中其实也是有几分赞同的。 大约是因为有自己想见的人这里,所以意双在上墟殿的状态和在上华殿的状态是截然不同的,至少不会双腿发软,也不会萌生退意,并且还将茶水一一全数无错的奉好了。 看着是意双奉茶,奉的又是自己喜欢的茶,花笺心中自是生了几分舒坦的,便朝意双莞尔一笑。 花笺只是随意一笑,也没什么的别的意思,但是这一笑委实是把意双看眼睛晶亮,飘飘欲仙,只差没有仰天大笑了。 意双如此,六位长老也有些慌神,花笺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这般有风情的花笺却是头一回见得,若非探过眼前这人确实是花笺,他们真的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看着眼下则这般光景,铜鼎中的宝丘忍不住又感叹了:诶,又是一群被花笺姑娘迷惑的人啊! 好一会儿之后,六位长老才回过神,大约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纷纷端起周边桌上的茶水喝了起来。这一喝脸上的尴尬之色缓和了不少,显然杯中的茶水都是他们满意的。 明澈这般做法果然甚好,六位长老还真以为这茶是花笺的安排,突然对花笺又生出了几分满意,同时自己也生了几分鄙夷。 大约是觉得花笺虽然冷情却还是考虑到了他们的喜好,而他们看到花笺,最开始想到的却不是花笺是否平安归来,而是花笺日后还能不能再为黎山所用。 这般想想,他们还真是太私利了些,可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们大约还是会先就黎山的兴荣与未来,而后才会去考虑花笺吧。 第三十一章 修为太低 “天意试炼已过去诸多时日,你既无事,为何不早些回黎山?”待茶喝足,六位长老稍稍找回些许状态之后,由枯玥先开口问道,她声音温婉,像是极有关怀之意。 “深陷黑沼,为人所救,这几日才清醒。”花笺回道,寥寥数字,并不多言。 “何人所救?”将手中茶杯放于桌上,枯禅观随后问道。对于花笺之事枯观禅大约也是有几分上心的,只是脸上无绪,言语生硬,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枯禅观这般问是想要去找人晦气,而非是出于对于花笺的那几分关怀。 “不知其真实身份。”花笺回道,半真半假。 花笺此番回来的目的就在无人知道她身上被种下半副妖灵的时候,请她师父帮她去除,好将她除灵师的身份拉上正轨,她自然不会傻到同六位长老说出是被妖族之人所救,进而让他们发现端倪。 至于云浮,花笺虽然知道他必然不是什么寻常之辈,但其真实身份她却没有去探究过,毕竟他们不过就是和合作关系,对于知道与否,花笺并不是那么在意。 花笺这般小心翼翼地的隐藏这半副妖灵,并非是她小题大做。 其实黎山虽说对灵族之人格外宽容,但是多少还是会有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思。他们可以度化灵族,对心存善念的灵族不加干涉,但是绝不会允许山门之中有灵族之辈,亦不会允许师门弟子和灵族之人有过深的牵扯。 而黎山会有这样的门规,其缘由大约是因为二十六年的那一桩秘辛之事。黎山作为九州除灵界的翘楚,可门下却有黎山弟子枯吟空为了月魔白银落背叛师门,不仅伤其门中数名弟子,还将黎山一些秘法之术尽数盗走,这对黎山来说,何其荒唐。 虽然最后秘法之术尽数追回,枯吟空和白银落也被黎山所擒,但这件事就像是黎山心头上的一块疤,虽然伤口好了,但是痕迹仍在。 时过二十多年,枯吟空和白银落的事情早已不在被人提起,至于花笺为何会知道一星半点,是因为上一任掌门枯鸣玉在训诫他的徒弟花念之时,恰好被她听到了些许。 以往花笺觉得枯鸣玉不再做掌门大约是坐的久了,累了,所以才会隐退。不过现在花笺倒是有了其他的看法,枯鸣玉此举应该是因为花念的缘故。 枯鸣玉身为掌门,自己膝下的徒儿却触犯了门规,即便是别人不知道此事,但枯鸣玉心中过不去这个坎。毕竟连自己的徒儿都管不好,如何还能管好这偌大的黎山? “花笺,我们并无他意,只是想知道救你的是谁,日后也好还以情面。”大约是觉得花笺再此事上对他们有所隐瞒,所以枯临竭也开口问道,此刻倒是少了几分豪气。 “黎山的情面,他大约也不会稀罕。”花笺道,想起云浮那人,心下忽而一笑,若是彼时是云浮在,这六位长老大概早就被气的坐下住了。 虽然花笺的性子素来都是随性而为,但她到底还是黎山弟子,不能全然做到视而不见。 “世间还有这般的人物?”枯沧海到,脸上笑意依旧,心下却是若有所思,枯沧海是不相信这世间会有那么多明明可以有所得,却不取的人,至少他平生还没见过几个。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花笺回道,从意双手中接过茶壶,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的喝了起来。 依着她和云浮接触的那些时日来看,云浮必然也不会稀罕黎山能够给予他的情面,若是由他开口要这黎山的情面,黎山却又不一定给得起。 不是她敏感,而是此番回黎山,这六位长老给她的感觉一个比一个奇怪,让她不得不心生疑惑。原本她与这六位长老就没什么上好交情,现在被他们这般问来问去的更是生了不耐之意。 “青空本为上时神兽,后来才堕为妖兽,并非轻易便能对付,想来能救你之人,必然修为极高。”看了一眼枯沧海,又看了一眼花笺,枯雨开口道。她说话时眼睛没再看向花笺和枯沧海,只是看着手中那一杯百花百叶茶,心中百感交集。 其实枯雨本来是不想开口的,毕竟花笺的不耐之意已经表露得很明显了,她倒是也能理解花笺的不耐,毕竟花笺应该也是千辛万苦才回的黎山,现下必然困乏。 掌门选举之时,他们希望花笺成为黎山掌门,也是想为日后的大事做铺垫,现下掌门已成了花漾,对于花笺他们自然比以往在多上心几分了。可就算是在上心,他们也该顾及一下花笺的情绪。 而他们却一点也不顾及花笺的情绪,不让她先行回院休息也便罢了,反而还在这里带着目的的对她问东问西,委实也不应该。 只是枯沧海频频朝她示意,她和枯沧海又是同一个师父所出的弟子,是以,她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坏了他们之间的师兄妹情谊,只得开口问花笺了。 “别人修为高不高,不是我该在意的事情,我在意的是我的修为太低了。”花笺回道,她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人不要天天想着挖别人的事情,管好自己便够了。 花笺的这一句话成功的打击了在场的那六位长老,花笺此言就是明晃晃地在说他们多管闲事。 他们在枯字一辈都是出色之人,在成为黎山的长老之后,众人对他们更是毕恭毕敬,唯有这花笺对他们一如既往,不见多少热切。如今花笺又毫不客气的打的他们的脸啪啪作响,当真是打的他们无地自容了。 花笺说她修为太低,可在九州除灵榜上,他们这六个黎山长老之中只有枯沧海排在花笺前一位,若是花笺真的和枯沧海一较高下,枯沧海也不一定就会赢。 若是花笺比他们年长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他们比花笺多修行了数十年,平日里没人点出来他们也不觉有什么,但今日被人这般毫不修饰的点出来,他们心中的尴尬便可想而知了。 “罢了,若是困乏了,你便先行回院中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一阵静默之后,枯沧海才起身开口道,他脸上虽是笑意不减,但似乎生出了几分裂痕。 其他五位长老也本就有了去意,见得枯沧海起了身子,又这般开口,自然也不愿在做耽搁,朝花笺点了头示了意,便尽数离开了上墟殿。 “那便不送了。”花笺坐于原位扬声道,心中终于是舒坦了几分,总算是将这群烦人的人赶走了。 第三十二章 星月院落 虽然知道花笺就是这般性子,但是对六位长老还这般随性,意双还真是没有想到,不过她不得不说这样的花笺师叔当真是让她神往,只可惜她就算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也没办法达到花笺师叔的三分。 六位长老已经离开,花笺看着还在神游太虚,脸上挂这几分傻笑的的掌茶小弟子,不解的挑了挑眉。 这掌茶小弟子花笺是认识的,毕竟明澈那个家伙对这小弟子很是特别,他很爱欺负这个小弟子,但是每回欺负完了又会给糖好生哄着。 花笺觉得明澈有病,还吐槽过明澈这种行径,不过明澈不以为然,反而还吐槽花笺铁树不开花,所以不识其中乐趣。 当然,明澈这般吐槽花笺的结果就是又被花笺无声的教训了一顿。不过这明澈除了有病,还有被虐症,被花笺教训了数回却并不长记性,每回见了花笺嘴巴还是不知收敛。虽然明澈说的有些话花笺是听不大明白,比如什么辣手摧花,比如什么对世事十窍通了九窍,又比如什么注孤身,还比如什么女中男子…,但是花笺知道明澈说的这些定也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对明澈下手时也是一回比一回刁钻。 话说明澈的这个小弟子,花笺虽说是认识的,不过要让她说出这小弟子叫什么名字,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你可还有事要同我说?”花笺看着意双问道,意双给她的感觉并不生厌,所以花笺对意双说话的语气自然比对六位长老是好了不少的。 “回师叔的话,意双无事。”听到花笺问话,神游太虚的意双终于回了神,赶忙回道。 “既然无事,我便先回星月院了。”花笺道,起身行了几步又微微回首看着意双道:“这茶不错。”说完之后,这才离开上墟殿。 看着花笺离开的背影,意双的脸颊忽而便红了,脸上欣喜之色不言已表,她居然这被花笺师叔表扬了!花笺师叔说她奉的茶不错!今日这茶奉的太值了!回去之后她必然要告诉她师父,当然还要谢谢她师父让她来上墟殿奉茶。 星月院离上墟殿不远,出了上墟殿右转,便到了一条精雕细刻青砖石回廊之上,回廊周边种满了棵棵翠竹,翠竹迎风而动,其声并非‘沙沙之声’,而是清脆如铃,颇为动听。 花笺行于青石砖上,‘哒哒’之声随即而起,和着这迎风而动的翠竹之声,让听者心中愉悦之意渐起,宝丘想若是久听些时候,世人大约都要沉沦其中。 翠竹,和风,精雕,青石砖,绣着大片剑兰的裙摆,踏着优雅步伐的女子,不用浓墨重彩,也不用刻意描绘,便已然是一副绝美画卷。 宝丘本来是有些话要同花笺开口道说的,不过现下这般绝美画卷出现在眼前,又这般鲜活的映入在宝丘的了脑海之中,宝丘哪里愿破坏这般美好的景象。 只是路总有走到尽头之时,不会总在一处地方停滞不前,当花笺走出回廊的最后一步时,风停竹立,令人愉悦之声戛然而止,让听者心下自然而然了生了几分可惜。 不过宝丘的这几分可惜并没有持续太久,出了青石回廊,眼前便是一大片的净湖,湖水微微,涟漪不断,湖中则有白仙子和文君拂尘交错而生。日光射在水中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晕,将这净湖之中的莲花衬的多了几分飘然之感,让人觉得自己仿佛是真真正正地入了仙境之中。 当然,这还不算完,只见花笺飞身立于莲叶之上,脚尖轻点着莲叶,在净湖之中从容而行。花笺的青丝同着衣襟一同而飘,和着那星星点点的光晕,更显迷离,让人误以为这净湖中本来是无莲的,是花笺行于其上,这才步步生了莲。 这人比人,当真是会气死人,为什么有些人走个都能这么好听,又这么好看呢?铜鼎之中的宝丘已经第一百零八次这般感慨了。 幸好花笺不是个男子,不然宝丘真怕有一天自己会被花笺魅惑,疯狂的迷恋花笺,然后做了个负心女子,辜负了幡幽。 此时此刻,宝丘真的好想幡幽啊,也不知道幡幽事情办得如何了,她真想快快回道幡幽身边,待在花笺姑娘身边,她真的太难了。 从净湖中上了岸,这一副神女落花图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宝丘也算是回过神来了。从上墟殿到星月院这段路程,算算时间最多不过一柱香,难怪宝丘会觉得这时间过得格外的快了。 诶,要是路程再远一点,用的时间再久一点就好了。 星月院之所以叫做星月院,是因为星月院的整体格局犹如众星捧月。星月院的主院位于整个星月院的正中间,是用冰晶之石建成的圆形的楼阁,主院周边是一些小院舍,这些小院舍则是用白晶之石建成,这些小院舍并不会抢了主院的风头,而是和主院相得益彰。 不过主院和小院舍的相得益彰还不能称之为完美的众星捧月,星月院的点睛之笔是院中那些随处可见的萤星草,萤星草白日承接日光,晚上则释放出柔和的光芒,让星月院成功的配上了它的名字。 黎山所有的院落,都是有诸多弟子一同而居的,辈分高的人居主院,辈分低一些的则居小院。唯独这星月院是例外的,因为花笺居的是主院,而黎山的三位镇山之宝居的是小院。再加上那三位黎山的镇山之宝时常闭关,所以星月院时常都是花笺一人而居。 这般居住于黎山来说其实并不合理,但是依花笺的性子是不会去想这样合不合理的,黎山其他弟子倒是不想便知,但是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就此事说些什么,毕竟那三位镇山之宝都没说不妥,他们哪有置喙的余地?指不定花笺居在主院还是那三位镇山之宝授意的。 至于星月院为何不再住其他的弟子,不是星月院不允其他弟子住,而是其他弟子压根不敢来此处住。 暂且不说星月院的路不好行,首先一个花笺便让他们心生自卑之心,又再试问一下,在这黎山所有的弟子中,除了花笺之外谁还有那个胆量和本事见了那三位镇山之宝而不望而生畏的?与其这般压压抑抑,担惊受怕的住在星月院,还如随便住一个小院来的好,至少他们心中是自在的。 因为没有弟子愿住,又加上这星月院的特殊,黎山便也不再对星月院有其他安排了。 第三十三章 正邪有分 入了星月主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形态婀娜微微斜躺的玉砌美人松。美人松之下有白玉秋千垂落而下,和着清风,前后微摆,让人看了倒觉得这白玉秋千像是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 再往前看去,是一条米白卵石铺成的宽阔小道,那小道直达小楼门口。值得一提的是在小道周边种着的那各种颜色,各种形态的剑兰,那般娇艳欲滴的模样,让这处素白的地方增添了几分明艳与柔和,更显仙境之美。 本以为这样则院落已是够好了,但是在入了小楼之后才发现,原来那小楼是还藏着玄机的。这主院小楼一共分为三层,一层是一个偌大的客厅,客厅之中雕梁画柱,每一处每一寸的用料都是奢华的,但却让人半点也不觉得有庸俗之感,只会觉得这小楼之主人的品位当真高雅。 站于一层的中间之出往上看去,便就会发现这小楼自二层开始变中间便呈镂空雕花之状,白日阳光散落,尽洒七彩光芒,到了夜晚这小楼便是星空之光,收了一小楼的星光璀璨。 环形上于小楼的二层,二层四周有房屋四间,花笺所住的是第一间。房门之上雕刻着的剑兰栩栩如生,推门而入,门的两侧有两只插着红色剑兰的琉璃花瓶,在前侧则有鎏金乌檀木制成的矮桌一张,桌上放着一只香炉,还有一方古琴,桌下则整齐放着软金丝所绣的软垫四个。 在房间的左侧是由上等翠玉雕刻而成的锦竹屏风,屏风之后是一个白晶石制成的衣柜,左右则是一张羊脂玉打造的梳妆台,梳妆台旁边则是一个书架,上面放着不少的书册,至于在最前侧靠着窗台边横放着的,则是一张寒玉床。 花笺的房间虽说简单是简单了些,但是却并不觉得空阔,只会觉得舒心。其实细细想想,若不是在这般的环境下成长,花笺又怎么可能会养成那与生俱来,别具一格的高贵气韵? 花笺的人已经够美了,而美人所居的地方更是这般的与众不同,宝丘今儿个算是受教了,此时此刻宝丘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在来到星月院之前,宝丘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出这般大的手笔,就是为了一处院落,也从来没有想过由这么多玉石金丝堆砌出来的东西,还能这般高雅。 想起幡幽为了等待时机将救她出鼎,而在丘陵建造的地下宫殿,宝丘又是几声叹息,那地下宫殿的审美,那略有俗气的格调,两两相比之下,幡幽的那地下宫殿当真是拿不出手的。 这般想着想着,宝丘又是一声长叹,然后默默的蹲在鼎中开始不停的画着圈圈。简单房舍她住得惯,酒楼客栈亦无妨,若是实在无地可住,荒郊野岭也不是住不得,但是个星月院,宝丘当真是怕了怕了。 若是哪一日,一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个什么,依着她现在的情况,她应该赔不起吧? 花笺大约确实是困乏了,回了房还没有一刻钟便已熟睡,宝丘倒是也想小憩一下,但是心中激荡,又见花笺睡颜。 好吧,宝丘承认,她已经无心再睡了。 水云院外,花溪匆匆朝院中行去,脸上生了几分释然的笑意。小师妹无事,现下已经返回黎山,若是师兄知晓了,心中必然也会开怀几分。 绕过水云院的主院,停于一处雅静的小院落,花溪伸手本想敲门,只是手还未碰到门便被弹了开去。花溪脸上笑意隐去,微微皱眉,这道阻碍她的屏障是花离殇所设,不用多思,花离殇必然又是在用秘术之法企图寻得花笺下落。 随着院中异响之声频频而起,花溪到底还是站不住了,她飞身而起,手上结着术法硬闯入了花离殇所设的阵法之中。 只见花离殇盘膝坐于阵法之中,身前燃着一炉灵香,那灵香至花离殇的腰部向上而绕,绕至头顶,生出一缕红烟,随着那红烟越发的肆意,花离殇的眉间便越发的紧蹙。 须臾,那红烟竟成了熊熊烈火,灼于花离殇之身,花溪见势不妙赶忙山前毁其阵法,踢其灵香,在她伸手要将花离殇扶起来之时,花离殇忽而睁眼,一掌便将花溪打退数步,口吐鲜血,半跪于地。 花离殇的眼中生了绯红,他似乎已经没了理智,其身行步于花溪身前,一把便将花溪的脖颈起,向上而提。 花溪的修为本就不如花离殇,现下又受了花离殇一掌,更是无从反抗,只得张口断断续续地唤道:“离殇......师兄......是我......是花溪......” 花溪唤的情真意切,可还是没有换回花离殇的理智,她双手握紧掐自己脖颈的手,几滴清泪从她眼中滑落,若是今日死于师兄手中,她也不会怨他。 一阵清凉之意从花离殇的手中传来,让花离殇的灼热之感减轻了不少,他身上的火焰也随着他的清醒呈褪去之势,掐着花溪脖颈的手也松了不少。 好一会儿之后,花离殇终于松开了手,一脸迷茫之色的看着花溪,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何事。 “师兄......”看着渐渐恢复神智花离殇,花溪轻声唤道,不含半分责怪之意。 “花溪师妹,你可还好?”花离殇蹲下身子朝花溪问道,虽然他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花溪现下这般模样定和他少不了关系。 “无碍。”花溪回道,便是再有不适,还是朝花离殇宽慰一笑。 花离殇见状心中生了几分疼惜之意,他轻柔的将花溪扶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将花溪扶回了内厅之中,以便查看花溪的伤势。 此番当真是他过于急躁了,因为花笺师妹久久没有消息,他的固执之念又起,竟然生了动用禁物之心,以招魂阵为引,以灵香为息,求问花笺身在何处。 到底正邪有分,所以才会招致这样的结果,还害的花溪师妹受了重伤。 果然,这世间有些事情当真是动不得邪念的,一动了邪念便要自食其果,难以挽回。 第三十四章 同病相怜 花离殇为花溪检查了伤势,所幸花溪并无大碍,只是脖子被他掐的狠了些,留下了片片淤青。他从药箱中取了补血气的丹药以温水喂花溪服下,有取了药膏,亲自为花溪的脖颈上药。 这一下花离殇倒是忘了男女有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了。 花离殇忘了,花溪倒是没忘,但是花溪不会开口便是了,毕竟她和花离殇难得有这般亲近的时候。 很多时候,花溪觉得自己也是病态的,病态的喜欢花离殇,病态的觉得只要花离殇对她好,与她亲近,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有很多事她就是明知故犯。 其实花离殇何尝又不是个明知故犯的?身为黎山的入室弟子,明知禁术不可阅,禁物不可用,他为了得到花笺的下落,不仅一一用了,还遭其反噬,差点走火入魔。 花离殇和花溪是两个极为相似之人,不仅都会明知故犯,还一样的病态,唯一的区别就是花溪是对花离殇的感情病态,花离殇则是对一件事情偏执到病态。 别人想要一件东西,皆是不择手段,不会顾及是否会伤到旁人,更不会做事后的补救,否则大事难成。而花离殇极为矛盾,他有不择手段,但又会顾及旁人,即放不下渴求之物,亦不想丢了他的仁义。 说花离殇狠毒算不上,说他优柔寡断却也并非如此,花溪很难给花离殇做出准确定位,但很奇怪,花溪就是喜欢这样的花离殇。 大约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同病相怜’,所以她便生了爱慕之心吧! “花溪无事了,只是日后这禁术禁物,师兄还是莫要再用了。”见着花离殇面色不好,悔意慎重,花溪开口道,即便是自己身体不适,也要先宽慰花离殇。 花溪越是这般不责怪花离殇,花离殇便越是心中生苦,花溪是个好女子,她处处帮他,不计所有跟在他身侧,可他呢?他什么都没有给过花溪,反而多次陷花溪于险地,于一个男子或是做为一个师兄来说,委实是不该。 以往他不曾想过这些,这段时间因为花笺一事,他想了诸多,只觉得自己当真是有些失败的,他确实是个无能之人,也确实是个窝囊之辈,那些这般说他的人想来也是没有说错的。 “我平生违心之事做的不多,可每一回做,却好像都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约我选的路,都是错的路吧。”花离殇道,带着几分自嘲,还有几分意冷。 “花溪不知道何为对的路,何又为错的路,但是凡师兄要走的路,便是我要走的路。”花溪道,脸皆真意,既是表情,也是表意。 只是花溪的这般情意,花离殇并未能明白,只将花溪这般的情意当做是妹妹对哥哥的之间的情意。 不过今日花溪这般情意比以往都要浓烈,让花离殇不知要怎么开口和花溪对言了。看着花溪良久之后,花离殇起身,背手而立,花溪只看得到花离殇的半张脸,那半张脸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妹,你忽而过来找我,是为何事?”许久之后,花离殇开口问道。 “小师妹并未身死,如今已回到黎山师门。”花溪回道,本来花溪是因为这件事情,心有喜色的过来找花离殇。 但是现在,花溪却又觉得这件事煞了风景,毕竟她和花离殇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已回黎山?”花离殇一脸诧异地道,声音拔高了不少。 花笺已回黎山,于他来说本是件令人宽慰之事,可现下他并未觉得有多宽慰,反而还多生了几分不安。 “是,小师妹去了上墟殿,六位长老也见过了,现下应是在星月院。”花溪回道,察觉到花离殇情绪上的变化,她强撑起身子起身行至花离殇身侧疑惑问道:“师兄,你可是又不想小师妹回师门了?” 花离殇并未回答花溪的话,而是一脸无奈的看着花溪,又将花溪扶坐在了椅榻之上,让她好生躺着。 “师兄?”虽然依着花离殇的意思好生躺着了,但是心中疑惑不除,花溪心中始终不畅。 “我并没不想让小师妹回来的意思。”坐于一侧的木椅之上,花离殇微叹一口气回道,“我只是觉得小师妹回来的有些蹊跷罢了,试想,黎山这么多弟子前去寻了小师妹无果,我们用尽办法亦是一无所获,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花溪原本不觉,但是听得花离殇这般一说,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花离殇多虑了。 黎山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九州第一除灵师门!若是花笺身份真有蹊跷,师门之中不可能会没有人发现。 “想来是师兄多虑了,小师妹回来离殇之后便同六位长老见了面,若是她有异,六位长老必然是知晓的。”花溪道,说出自己的看法。 “大约是我心中有愧,所以不敢面对小师妹吧。”半响后,花离殇回道,对于自己怀疑花笺的身份生出了几分不耻。 “终归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师兄的现下的感受,我能理解,不如我们现下便去见小师妹,早日请得小师妹的谅解,也让我们心中好受些,师兄觉得如何?”花溪道,颇是认真的看着花离殇。 难得有见到花离殇这般可爱的时候,这感觉还真是有些新奇的。 “今日便罢了,改日在去便是。”花离殇道,心中到也宽了几分,希望是他自己多虑了。 “为何现下去不得?”花溪道,她还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花离殇了。 “你现下身子不适,自然是先要好好休息为上,你本就因我而伤,若是再生差池,日后我大约也要无颜见你了。再则小师妹刚回师门,必然也是奔波劳累,我们是去找她谅解,并不是去给她添烦,待过几日你的身子好些,小师妹也休息好了在去也不迟。”花离殇道,将缘由向花溪解释了一番。 在知道花笺回黎山之前,花离殇想过很多怎么同花笺道歉的话语,可现下花笺回来了,他的脑中却成了一片空白。 三日,他就给自己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他必然能够好好面对花笺了。 “那便依师兄所言。”花溪道,脸上生了几分喜色,笑意至嘴角而起。 原来她在花离殇心中还是有一些分量的,她有预感,待花笺一事结束之后,她和花离殇的关系必然会再更近一步的。 第三十五章 影卫知行 异族,北元合上,流深居。 环形扇门,幽幽绿竹,小桥流水,桃花鳜鱼,一袭大红华裳的男子凭栏站于桃花之下,手中端着鱼食盘,有一下没一下的将盘中的鱼食投入清湖之中,只见湖中的鱼儿纷纷探头,争相抢食,吃的好不欢快。 “主子,有客来访。”正当那红衣华裳男子又准备往清湖中投下鱼食之时,一黑衫男子从环形扇门入了院中,行至那红衣华裳男子后方,拱手行礼道。 “不见。”并未回首看那青衫男子,红衣华裳男子开口,语气谈不上冰冷,甚至还透着几分跳脱,但是他的威严并未因此而少个一丝半点。 “是。”黑衫男子回道,朝红衣华裳男子又拱手行了礼,这才退下。 黑衫男子名为知行,是那红衣华裳男子的影卫,他自幼便被教导,主子便是他毕生的使命,无论主子要他做什么,他必然听着任之,不会违抗。 知行退下之后,那红衣华裳的男子这才回首,朝知行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脸上生了几分无奈之色。这男子容貌生的极好,眉眼皆有风情,像极了他这满园开得正盛的桃花,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不过这男子虽说生是生得阴柔了些,但也并不失男子气韵。相反的,还因为他气度,让人一眼便会觉得这人身份不同凡响,必然是人上之人。 “释钰公子,爷说不见。”知行看着坐于客厅之中的云浮开口道,虽然释钰公子和主子交好,但主子既然说不见,那他自然不会放行。 “你可有同噬情说是我来见他?”放下手中茶杯,云浮淡淡道。 噬情这影卫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对于噬情的事情便是面面俱到,细致至极,噬情说什么便是什么。但若是不是噬情本人之事,他的脑袋便不大灵光了,连传个话都传不好。 “这......”云浮的话让知行一愣,他确实是没有同主子说,是释钰公子来访。他主子素来和释钰公子交好,他还略有奇怪为何主子此番却说不见释钰公子,原来是他并未同主子说明来访之人是谁,“释钰公子稍等片刻,知行这便再去询问主子的意思。” 说罢,知行朝云浮和幡幽行了一礼,这才又去找他的主子。 云浮对知行这样的行为已是见怪不怪,倒是幡幽觉得有趣,差点便要笑出声来,只不过被云浮警告的看了一眼,幡幽不得不把他的笑意憋在了心里。 世间木讷之人不知凡几,因为相由心生,若是此人木讷单看外貌也能知个一二,可刚刚这个通传之人生得刚毅冷硬,并不缺处事果决之风,为何在这种小事上便这般的智商不够呢? “少主,幡幽不明,为何我们不回妖族,却要先来灵族?”幡幽忽而问道,这一路之上,云浮似乎都是心绪不佳,所以他也不好开口问云浮,只得憋着想问的话,老老实实跟在云浮身后。 现下,趁着云浮心绪似乎好了那么些,他自然是要开口问一问的。 “就这般回妖族,你觉得我们会有几分胜算?又会有几分活路?”云浮道,抬眼看向幡幽。这一路之上幡幽一直都想问他此事,他虽知晓,但若幡幽不问他,他便也不会主动开口同幡幽说什么。 “少主说的是。”幡幽回道,习惯性的摇了摇头。 他又被怼了,早知道他就不问了,反正知道了缘由,他也想不出什么应对之法,还白白被少主怼。其实从丘陵出来之后,少主虽然不怎么同他说妖族之事,但他也并不是一个只会等待之人,所以一路之上他旁敲侧听,也对妖族现下情况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可惜他离开妖族时日太久,现在能做的委实有限,即便他再有心,目前也帮不上多大忙。 还有一点就是,虽然云浮心绪确实好了一点,但是幡幽觉得云浮因为花笺的缘故,对他的不满犹在。 天地良心,他对花笺姑娘真的没有存不良心思,为什么少主就是不信他呢? 就在幡幽还在心中叫苦连天之时,一支桃花箭穿云而来,幡幽下意识的闪躲,云浮则坐于原地未动,抬眼起手,捻指而弾,那支桃花箭瞬间便改了方向,直朝门口而去。 噬情撇头避过,那支桃花箭便直直的插入了知行的发髻之中。 “一别数年,释钰兄,别来无恙。”门外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喜悦,紧接着红影闪过,噬情便坐在了云浮的右侧。 知行随即也站在了噬情身后,大约是走的快了些,他头上的那支桃花箭摇晃的厉害,可是噬情并为允他拿下,他便也只好继续带着。 看着这样的知行,幡幽又想笑了,这般一个阳刚的大男人,头上插只桃花箭,真是看着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 他就说少主何时转性了,竟然不计较这个通传之人的过失,这不才想完,少主便马上动手了。说真的,幡幽还是有些佩服这个人的,插了个女儿家的玩意在头上,竟然还面不改色的站在他主子的身侧,脸上竟没有半分不自在。 若是换做他,怕是早就尴尬的抬不起头了。 “你也知一别数年,我来见你,倒是差点吃了闭门羹。”往茶杯之中续了茶水,云浮浅声道。 这话说来也并没有什么,倒是幡幽又听出来端倪了,他这少主明里暗里都是在给那个通传之人插刀子。为那通传之人默哀了几分钟,幡幽在次在心中吐槽云浮,惹龙惹虎,惹鬼惹神,就是千万别惹他们妖界这位少主。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瞥了知行一眼,噬情自行倒了杯茶水这才无奈的开口道。 “调教无方,不如换了。”云浮道,嘴角勾起一抹趣味笑意。 “是该考虑要不要换了,调教数年,仍是头如木鱼,这样的影卫,委实让人操心。”噬情本来是想反驳云浮的话,但很快他便知道了云浮的用意,于世顺着云浮的话开口道。 本来云浮开口,知行是没有什么反应的,但是听得噬情开口这般说,知行的脸上的表情微变,随即便上前几步,单膝跪于噬情身前,竟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道:“主子,知行知错。” “知错?”噬情挑眉道,“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了?”看着身前的知行,噬情玩味的开口道,没想到知行倒是还吃这一套。 “不该头如木鱼,让主子费心。”知行道,脸上神色竟生了几分惶恐,他对噬情的忠心是不言而表的。 也是了,他们影卫的一生只为主子而活,若是失去主子,在他们看来活着便等同于死了。 第三十六章 骁王噬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知行以为自己真的已被自己的主子厌弃,但一旁的幡幽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明白着就是少主和和这知行的主子一唱一和在欺负知行这个老实人嘛。 看着这客厅中两个俊美绝伦,身份高贵的男子,幡幽又无奈了,是不是像少主这样的人都这般的难以捉摸,难以伺候啊? 这般想着,幡幽突然觉得他和知行还真是有那么点缘分,同样碰到这样的主子,同样被这样的主子吃的死死的,人生不易啊! “你说你知错,可你这般说,分明是不知错啊。”噬情道,眉间无奈之色又添几许。 “我还以为噬情兄事事尽在掌握之中,没想到,倒是还有这么一个多年都掌控不了的人。”云浮道,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骁王噬情,异族之王噬心的胞弟,流深居的主人,同时也是异朽阁的幕后人之一。前异王归天之时,本意属噬情成为继任异族之王,但后来因为噬心之母的缘故,所以前异王便对噬心生了几分怜悯之意。 噬心对异王之位本就有野心,所以抓着前异王的这点怜悯之意,成功的让前异王改变了主意,将异王之位传于了噬心,还让噬情从旁协助噬心,以保噬心能坐稳王位,更保整个异族族安。 这对噬情来说何等不公,但是噬情却并无怨言,一人挑起父亲交付的重担。 有些人知足常乐,常怀感恩之心,而有些人却是个吸血水蛭,都已经吸饱了血,却还嫌吸得不够,竟妄想把一整个人都吞进去。 不过噬心虽然野心极大,但噬情也并非等闲之辈,噬心的种种为难也好,种种陷害也罢,噬情总能轻描淡写的将结局逆转,让噬心自尝恶果。 这般次数多了,噬心也知道了噬情的厉害,不敢再对噬情下手,但这并表示她的野心消了。既然异王之位她已经到手,而且噬情也不会来同她抢夺,那么下一步她想要的便是大灵王之位了,是以她在与释玺,癸豁争夺灵王之位未果之后,便开始不断挑起鬼族和妖族的事端。 若非有噬情在,噬心这个异王之位大约早就保不住了。虽说噬情答应过父亲,会助噬心坐稳异王之位,也会护得异族安危,但这并不表示噬情就要一直给为噬心善后。 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噬情的父亲再三交代噬玺要护着噬心,但若三观不合,行事相左,那么这条由情亲维系起来的绳索,终会有断裂的时候。 三年前,噬心暗地里帮助滕余诛杀了释玺,并协助滕余坐上妖王之位一事,算是彻底的触犯了噬情的底线。 在赶往妖族,将云浮救出之后,噬情便与噬心将话挑明了,日后她再惹事端,他不会再插手,让她好自为之。 将此言抛下,噬情便离开了异族都城寒为川,来到异族边境北元合上,一手建立灵族和九州消息最为精确的枢纽之地流深居,其后又在九州和灵族的交界之处与鬼族少主秦泊淮以及云浮一同建立异朽阁,网罗大千世界奇珍异宝个人才。 虽然释玺之死有噬心的手笔,但噬情无辜,再加上噬情也做了他该做的选择,所以对于噬情,云浮并无微词。 往昔云浮和噬情便交好,后来噬情又三番两次救云浮于危难之中,这样的好友,世间怕是也寻不着几人了。 “人心最不好算计,也最不好掌控,但愿日后,你别也像我一般,遇上这么一个脑子不开窍的。”看了一眼云浮,噬情没好气的道,被云浮这般一说,他的心中更烦躁了。 好歹他们也是两年多未见了,这才一见面,不替他好好出个主意便罢了,还这般打击他,这样的好友当真是损友无疑了。 “承你吉言。”云浮回道,倒是不似以往那般敷衍。 噬情的话一说完,花笺那张娇媚的脸便出现在了云浮的眼前,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昨日,还是那般清晰。 若说‘情’字是毒,噬情中毒很深,那么他想他中的毒也不比噬情浅。 相比来说,噬情比他要幸运的多,虽然阴阳有差,但至少噬情意中之人就在他身侧,而且灵族之人也不会在意对方的性别,只要真心相对便是了。虽然现下知行还不开窍,但只要有心,总会有开花之日。 反观自己,好不容易动一次心,种族不同便也罢了,其身份还是对立之面,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对他无意,还不在他身侧,而他也还不能放下一切,去找她。 他和花笺,此生大约是有缘无分了吧。 看着浮云略有反常的模样,噬情好奇之心渐起,莫不是云浮这颗老顽石终于动了凡心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这般大的好本事。 “主子现下正忙,知行不打扰了,这便去静室思过。”噬情本欲开口向云浮一探究竟的,不过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知行打断了。 想来,知行大约是也察觉到了噬情并不是真的要将他弃了,所以才会这般开口。 “你既想去静室思过便去罢,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免得我见着你便心烦。”看着知行,噬情压下心中的不满,开口道。 他这一生,大多事情都是顺风顺水,唯独对知行的事情尽是坎坷。若是现下在同知行多说几句话,噬情觉得自己大约要七窍生烟了。 “知行遵命。”知行回道,这才起身退了下去。 知行跟了噬情多年,噬情的不悦,他自然是知晓的,但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噬情会不悦,特别是今日,噬情这不悦比以往都要来的明显来的古怪。 他觉得既然他不能为自家主子分忧,还不如让主子眼不见为净,所以便自请去静室思过。殊不知知行这般做,得到的结果却恰恰相反。因为在知行离开客厅之后,噬情的脸又黑了不少。 到了现下这个时候,幡幽也清楚少主和知行的主子到底是什么心思了,这不就是知行的主子爱而不得,所以少主便来搭把手么?依他来看,这知行并不是知道了却装作不知之人,试问知行和主子是上下属关系,他们两个又都是男子,依着知行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往那方面想? 不得不说,这流深居主人的喜好还真是不一般。 第三十七章 留他一命 本来噬情还好奇云浮心中念着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但被知行打断之后,他便也没有心思再问了。依着云浮的性子,指不定又得开口说些扎他心窝子的话,他可不想自己去找罪受。 至于被晾在一侧许久的幡幽,他心中想的那些弯弯绕绕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噬情接下来的话,让幡幽喝进去的茶,差点没有吐出来。 “你带这个人过来,不会是要送给我的吧?”略有嫌弃的看了一眼幡幽,噬情看向云浮问道。虽然云浮带过来的这个人,相貌也还尚可,但他已有挂怀之人,旁的自然是看不上的。 “你要?”云浮漫不经心的回道,也就是两年多未见,云浮觉得幡幽这脑子回路当真实新奇了不少。 且不说他知道噬情已有意中之人,便是不知道,他也没有那个兴趣和爱好去给人做媒,再则他从来也不是个愿意多管闲事之人,噬情和他相交多年,岂会不知? “看来看去,也不符合我的要求,要他作甚?”噬情道,嫌弃之意不言而表。现下他的眼中大约只看得到知行一人了,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是甲乙丙丁。 噬情看不上他,他也还瞧不上噬情好么?听着噬情的话,幡幽在心中道,在他心中,他的宝丘可是无人能及的。 想归想,但是幡幽还是觉得现在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猪肉,云浮和噬情正对着他挑挑拣拣,挑拣完了还百般嫌弃。好歹他在妖族也算得上是个大妖,平日里凡灵族之人,见到他大多也要礼让三分,如今这般态势,平生头一回。 幡幽心中自然是恼的,可恼又有什么用?眼前这两个人,他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能自己憋着了。 “于你无用,于我有用便成了。”云浮道,依旧是那般的语气,细细品着手中的茶。 “你不会是......”噬情狐疑的看着云浮,一脸讶异之色,难不成云浮同自己一样喜欢的是男子?而眼前这个人便是云浮喜欢之人? “你这脑子倒是越发的不好使了,也难怪这般久了还拿不下知行。”云浮道,面色无意,声音倒是冷了几分。 云浮这一句说的轻飘飘的,但是扎在噬情心口上的刀子可不轻。噬情被云浮的刀子扎便也罢了,但是这次幡幽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因为噬情的这番言论平白无故受到波及。 在次感叹一番,属下难为啊! 听着云浮的话,噬情这才撇开了其他的心思,双眼盯着幡幽看了许久,就到幡幽都要以为噬情瞧上他了,才带着几分原来如此的语气开口道:“原来如此,对精进修为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珍品,于你所修的功法甚为合适。” “还能看出来,说明你的脑子还未全然朽了。”云浮道,将手中茶杯置于桌上,总算是心绪平静了几分。 云浮和噬情这般一问一答,幡幽也总算知道了云浮去找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原来云浮不是协恩要他的忠诚,也不是要他带他回妖族共同抗敌,而是要取他的本命元丹作为修炼材料,这般来说,他必死无疑了。 虽然在开口求云浮之时,幡幽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云浮要回妖族夺位,这条路必然凶险万分,可即便是在凶险,终归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没有宝丘,他并不会在乎生死之事,可现在是心中有了挂念,那么但凡能有一线生机,他都不想错过,可是现下… 难怪少主不同他说妖族之事,因为少主的在夺回妖族的计划和打算之中并没有他的存在,所以对他说了妖族之事也是无用的。 幡幽心中百感交集,脑中混混沌沌,一片茫然。 “准备回妖族了?”噬情问道,并不不介意云浮说的话,他看了看幡幽,看来云浮带回来的这条蛟龙在此之前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般的命运。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结局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也该回妖族了。”云浮回道,眼中杀意浮现,让人见了略生胆寒,片刻之后眼中杀意淡去,这才又开口道:“不过在回妖族之前,还有件事,需要你相帮。” “凭你我之间的交情,但说便是。”噬情道,云浮难得这般开口要他相帮,他必然义不容辞。 “异族是否有秘术,可以取人本名元丹,但可保人不死,亦可重修?”云浮问道,既然他答应了花笺,会救幡幽一命,那么他必然就会应诺。 “你要留他?”噬情看了一眼幡幽,颇为不解的朝云浮问道。 “既然许诺了她会留幡幽一命,我自然不会食言。”云浮回道,带着几分柔和之色。 “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你口中的那个她。”噬情道,本来他都不大好奇让幡幽动心的女子是谁了,现在被云浮这般一说起,他又好奇了。 “我自己都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她再见,若是日后我同她缘分未断,该你见的时候,你自然见得道。”云浮笑了笑,倒是笑的有几分寂寥。 “既然这般,我帮你便是。”噬情道,倒也不再多言,云浮不想说太多,他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听着云浮和噬情的这番对谈,幡幽忽而又清醒过来了,少主和噬情这么说的意思是表示他的性命无忧了? 幡幽稍稍理了下这个事情的脉络,少主原本是不打算留他性命的,是因为少主口中那个“她”的缘故,所以才会留他一命,带他一同来异族。 他想,少主口中的“她”应该就是花笺姑娘无疑了,大约是花笺姑娘为他和宝丘之间的感情动容,所以开口替他开口向少主求情,到少主意中花笺姑娘,所以才会答应了花笺姑娘,但同时也觉得花笺姑娘和他有些什么,然后便看他哪,哪不顺眼? 罢了,终归性命已保住,他和宝丘的缘分也未断,于他来说,再好不过。 这般想着,幡幽立刻起身,单膝跪地,朝这云浮和噬情道:“多谢主子不杀之恩,也多谢骁王留命之恩。” “你倒是个聪明的。”噬情看着半跪于地的幡幽道,还真是随便拎出一个人都比知行机敏,若是知行有这人三分机敏,那么他也不会这般辛苦了。 不过噬情也不得不承认,云浮带回来的这个人也算是个人才,若他不是精进云浮修为的材料,将他放在异朽阁但是极好的。 “起吧,你的命是她给的,你记着便是了。”云浮道,也算是给幡幽吃了定心丸。 别人是一生才会经历这么一场大起大落,他则是短短的一个时辰便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这际遇当真是“难得”了。 不过他最幸运的便是遇上了花笺姑娘,他欠她的恩情,日后他定会加倍尝还的。 第三十八章 重婴之术 云浮修的是妖族最上层的术法九纵引,纵身,纵心,纵欲,纵情,纵念,纵意,纵思,纵忧、纵怒。 九纵引小成,则可律己,不为外事所惑;若是中成,则可影响世人的情绪判断;若是大成,则可直接操控多数人的七情六欲。 因为九纵引过于厉害,所以成为了妖界王族密不对外的术法之一,由历代妖王专修。可惜的是,自古到今妖界之中也就只有创造九纵引的醉生修至了大成境界,其余之人至多小成便难再突破。 本来云浮还并不能修炼此法,是释玺本就对云浮寄予厚望,所以才让云浮破例习得此法。云浮颇具天资,只用了一年便小成圆满,在三年便至中成末端,但始终不达圆满。 若是妖族没有生此变故,云浮不会这般急于求成,也不会特意去寻幡幽,要取他本命元丹。 看着手中纯净无暇的本命元丹,云浮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带着几分凝重之意,以往他最不屑的便是以这样的手段精进修为,如今他倒是做了自己最不屑的事情。 “拿到了那条蛟龙的本命元丹,你怎么还这幅表情?”噬情斜躺在躺椅上,一手撑着头,一手则泡着茶,看见云浮脸上并无喜色,便开口问道。 那条蛟龙的元丹,他可是取了整整一日,才取的这般完美的,云浮脸色最好不是因为不满意这元丹。 要知道虽然他们异族是有取人本命元丹,既可保人性命,又可让人重修的术法,但并非人人都会用,也并非人人都用的好。 重婴之术,顾名思义,以安魂香安人魂魄,以秘术之法取人本命元丹,再用转生丹练就其人分身,用分身化成本命元丹,方可重修。 不过分身幻化而来的本命元丹与原本的本命元丹终归是区别的,分身幻化而来的本命元丹在品质上要次上一些,且在初时修为全无,只能以本来的形态重新修炼,修炼难度也会比正常的要大上不少。 “为了回妖族复仇,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要别人来付出代价,你觉得我该庆贺一下么?”接过噬情递过来的茶,云浮回道,浅呡了一口茶这才抬眼看向噬情。 “既然做了,便该倘然接受才是,在则你也不是平白无故受了他的本命元丹,交易之事你情我愿,怨不得旁人。”噬情开口道,不以为然。 “罢了,异朽阁安排个地方给他。”云浮道,若是幡幽的本命元丹有一星半点的瑕疵,云浮都不会再多管他,到底还是幡幽自己有了其他造化。 “便是你不说,我也会安排的。”噬情道,对于幡幽这人,他倒是生了几分满意。 “怎么,这么快便看上他了?”云浮道,言语中的他指的是幡幽。 噬情对人向来也是挑剔的,所以异朽阁成立之后,奇珍异宝倒是收了不少,但人才却不多,能被噬情用上的更是寥寥无几。 现下不过就是取了个内丹,便对幡幽这般满意,这倒是不大像噬情的风格。 “什么叫我看上他了?你就不能换个词?”噬情无奈道,本来他是想给云浮杯中的茶满上的,但听得云浮这般说,他便将茶壶收了回去。 还以为云浮因为幡幽的事有多感慨,所以他才会想着宽慰云浮几分,果然是他想得太多了。 “知行不会误会的。”云浮道,淡淡的语气,倒是和往常无异了。从噬情手上取过茶壶,噬情不给他倒茶,他自己倒也是极好的。 “关知行什么事,我就是觉得那条蛟龙是个人才罢了。”噬情眉头微皱,声音略高道。他好歹也算的上是个大人物,平日里处事为人都是极为自若的,可每每同云浮说话,他的自若便会不知去向。 云浮挑眉,并不再言语。 “虽有安魂香,但被取丹之人依然要受常人不能受之痛,而那条蛟龙却在取丹之时不曾痛呼一声。而且那条蛟龙的分身并不是我用转生丹练就,而是他自已本身就有的,更让我觉得诧异的是,他那分身竟然还有了自己的意识,化成本命元丹是品质也是极不错的。日后好好培养,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怕是云浮不信,噬情便又这般长篇大论的解释道。 “我什么都没说,你倒是长篇大论了起来。”云浮慢悠悠的道。 云浮此言一出,噬情又被噎了一回,有这么个损友,他太难了,他没被云浮气出脑梗真是个奇迹。 “反正我也说不过你。”瞥了云浮一眼,噬情没好气的道,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又开口道:“回妖族之前,可有何打算?” “你觉得我该有何打算?”云浮反问道,他不是不知道妖族现下的情况于他来说有多不不利,但先不念其他,单凭他父亲的遗骨尚在幐余手中,他便不能不回去。 “我能有何打算。”被云浮这般一问,噬情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上涨了,再次沉了下心这才惋惜开口道:“若是早一个月,你来找了我或是回了妖族,那时你的情况必然会比现下好上诸多。我本想早些通知你的,但我这流深居探不到你的踪迹便也作罢两人。再则,这毕竟是你妖族之事,我也不便过多插手,现下的妖族,滕余至少掌握了七分。” 噬情的流深居虽然掌握着九州和灵族最精确的消息,但是像云浮这般的人,若是他不愿,流深居也拿他没办法。 “无妨,这几年,倒是辛苦你和泊淮了。”云浮开口道,此言真诚,倒是让刚刚还恼着的噬情有些不大习惯。 “难得听你这般说话,倒是颇不习惯。”噬情回到道,依着他们之间的交情,本就不必言谢,更何况妖族今日会这般,他总归还是有些责任的。 “滕余已坐上妖王之位三年,还没能掌握住整个妖族,他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云浮开口道,倒是没有像之前那般杀意凛然了。 “手段确实不过如此,但他坐上了妖王之位却也是事实。”噬情道,难得得了个机会可以怼一怼云浮,他自然不会放过。 “你说什么?”云浮微眯着眼睛看向噬情,不咸不淡的问道。 “没什么,我说幐余便是坐上了妖王之位,也必然做不稳当。”被云浮这般阴恻恻的看着,噬情只觉得自己背脊发凉,赶忙改口道。 果然是得意忘形了,他都忘了幐余能做上妖王之位,可是有他们异族之人的手笔。现下被云浮这么阴恻恻的看着,也是他活该! 第三十九章 流深异朽 云浮不说话,噬情还以为云浮同他计较上了,正想着该如何开口缓解缓解氛围,便听得门外有脚步之声传来。 须臾,敲门之声响起,僵持的氛围也被打碎,只见一男子推门而入,那男子面如冠玉,一身惨绿窄袖蟒袍,袖口有银丝勾勒的祥云,腰间系着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头发以竹簪束起,气质儒雅。 那男子入了门之后,随即便朝噬情和云浮了一礼,而后开口恭谨道:“主子,钰公子安好。”随后他才又道:“铅华来见,不知主子和钰公子现下可否方便一见?” 这位前来通传的男子,其名为慕城,是噬情的得力助手,亦是流深居的掌事,为人细致谨慎,所以流深居的诸多事情噬情都不过问,慕城处理即可。 而慕城口中的铅华则是异朽阁的掌事,其人心有平秤,处事断事果敢,是以异朽阁中大小事务均由铅华一人执掌,若有他不能决断之事,他才会依着事情的本质决定向哪位主子禀明,并求得那位主子的决断。 铅华执掌异朽阁之后,极少会有他不能决断之事,今日他亲自来流深居,必然是遇上了棘手之事。若是铅华来求见只是关乎异族,那通传之人不会是慕城,而且便是慕城来通传了,他也只会询问噬情是否会见,不会再去询问云浮。 而现下慕城即这般问了,那必定铅华来禀之事必然也和妖族有关,是以噬情看了一眼云浮之后才朝慕城开口道:“你都出面来言事了,我们若是不见,倒是驳了你和铅华的面子的面子了。” “主子言重了,属下这便引铅华过来。”慕城回道,拱手朝噬情和云浮行了礼,这才退出门外。 “你这流深居,出色之人这般多,也不知你这口味是怎么练就的。”慕城出了房门好一会儿之后,云浮忽而开口道。 云浮这话无非就是想说噬情自虐的很,聪慧的不喜欢,处事果敢的也不喜欢,偏偏就是喜欢知行那个愚钝的。 噬情本能是要反驳的,毕竟是云浮说的是他的心上人,他说说可以,但是别人说就不行了,就算是至交好友也行不。 可话才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云浮这么说话,铁定就是还在计较他刚刚的口无遮拦,所以出言堵他,他若是不受罪着,指不定云浮又要说些更不中听的话。 再则,云浮那不肯吃亏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若是他去找知行说些什么,到最后难过的还是他自己。 与其往后难过,倒不如现下任由云浮毒茬,让云浮消了同他的计较。这般想着,噬情便开口道:“知行很好,日后会开窍的,而且喜欢一事,本就毫无道理可言的。” 噬情的话才说完,慕城便引着铅华入了厅中,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听到了噬情刚刚的那番话,脸上都生了几意味不明的笑意。 关于噬情喜欢知行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二人自然也是知道,但是听噬情这般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倒还是头一回,他们听了自然会生几分趣味。 见着慕城和铅华这幅模样,噬情也终于知道云浮的用意了,云浮就是故意的,故意要他将这些话说出口让他们二人听见。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噬情觉得这句话用在云浮身上也是及为合适的,论这心思一事,他和泊淮可都比不过云浮。 “属下见过二位主子。”躬身朝云浮和噬情行了礼,铅华这才开口道。 铅华相貌虽然没有慕城俊朗,但比慕城多了几分爽俊。他身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衣襟上绣有金丝镶边的火焰图腾,腰系与衣裳同色的玉带,头发以白玉冠束起,看起来倒也是丰神俊逸的。 “无需多礼,你自殊方绝域而来,倒也辛苦,你们二人一同坐便是。”见噬情半晌不开口,云浮便开口道。 “属下谢过主子。”慕城和铅华一同道,随后便也一同坐于噬情和云浮的对面,一旁掌茶之人,也适时奉上茶水。 “铅华,是何事需要你亲自来北元合上?”待铅华和慕城饮了茶水之后,不自在之意一尽消的噬情便开口问道。 “回主子的话,属下会从殊方绝域赶自北元合适,是因为异朽阁来了两位妖族之人。”放下手中茶杯,铅华回道。 “可知他们来异朽阁做什么?”噬情问道,他虽是这般问着的,但并不急于求解,而且看他脸上的神情,似乎也并不觉得意外。 “那两位妖族之人是代表数位妖族之人而来,来意则是欲归顺我们异朽阁。这么多妖族之人突然欲归顺我们异朽阁,这是属下掌阁之后第一回见得,便遂与慕城兄来信,询问近来妖族可有大事而生。慕城兄回信,道是月前幐余集妖族众将至七杀殿议事,众将离开七杀殿之后各有心思。是以,幐余便暗地里将那些对他有异心之人尽数伏诛,所以妖族现下生了动荡。”铅华回道,边说边观察着云浮的神情。 异朽阁成立之后,铅华只见过云浮三回,之后便在也没见过了,平日里有事,他大多都是找的噬情和秦泊淮两位主子。 因为还摸不准云浮的脾性,所以现下见了云浮,不免有些陌生,生怕说了什么不妥之言,惹得这位主子不悦。 “他们可有与异朽阁谈条件?”云浮问道,平淡的语气,脸上也无多少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有,他们道只要异朽阁找到妖族少主,他们便诚心归顺,万世不改。”铅华回道,想起那两人决绝的态度,他倒是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属下告诉铅华兄,钰公子现下身在北元合上,铅华兄便决定要亲自过来一趟,并将那两位妖族之人一并带过来。是以,属下便去迎了铅华兄入北元合上,加上属下也有要事相禀,便一并前来了。”铅华说完,慕城便补充道。 他们二人都是尽心在为主子办事,今日会有些唐突一同出现,是因为前几日噬情和云浮都在为取幡幽本命元丹的事而忙碌,不好打扰。所以这几日外界之事,他便也未能及时通禀,不过事出于有因,他相信主子和钰公子也还会怪罪他们二人。 第四十章 誓死追随 既不扰到主子当下要做的事,又能将紧要之事尽数做好安排,让事事恰到好处,既不想冲,也不相远,既不耽搁,也不燥进。 到底是身为流深居的掌事,慕城对于诸事的把控当真不掺杂半点水分。 于事周全,于人也不逞多让。慕城对噬情的脾性拿捏的恰到好处是为正常,但连见面次数不多的云浮他都能了解一二,也难怪噬情对他这般看重了。 噬情闻言,“嗯”了一声,表示知晓和无妨的意思。 “既然那两位妖族之人也同你一起来了北元合上,我自是要见见他们是谁的。”云浮道,眉眼多了几分异色。 往昔他父亲执掌妖族之时,确实有很多妖将忠心相随,可人心终归是易变的,在被滕余威逼利诱之后,有不少曾经‘忠心’的妖将归于滕余之下,唯他所用。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父亲身死之后,他也去拜访过一些追随父亲的妖将,想请他们相帮一同夺回父亲的遗骨。可谁又想,他们不愿相帮便也罢了,反而还出卖他。 失望之事并非一事便成,对于妖族众数人,他也并未生出其他想法。只是后来他上丘陵去寻幡幽,幡幽未寻得,却被信任之人背叛,差点身死。 那时云浮便想,靠人终归是靠不住的,能靠得住得只有自己。所以即便是知道妖族中还有赤城之人,他也不再寄予任何希望。 现下,有人为了寻他自愿归顺异朽阁,他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他要知道这些人寻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助他还是为了求取滕余的器重而杀他。 “那二位妖族之人现下就在外厅,属下这便去将他们带过来。”铅华回道。 一旁的掌茶小侍倒也是个机灵的,听得云浮和铅华这般开口,不待铅华起身,便先行了礼道了句“小的前去即可”便退了出去,与门外侍从道说了几句,便同那侍从一同去了前厅。 铅华见那掌茶小侍已去,便也不在多言,只是又看了看云浮。这位主子,应该是异朽阁三位主子中最难猜,也最难懂的一个了。 掌茶小侍和那侍从倒是个动作极快的,很快便将那两位妖族之人接引了过来。 “陆祁,见过少主。” “琅华,见过少主。” 一入厅门,被掌茶小侍和侍从接引过来的那二人便半跪于地,朝云浮低首恭敬唤道,言语之中饱含激动欣喜之意。 陆祁,鹿族首领,面容秀气,看似犹如春日拂芽,生性带着几分善感。 琅华,狼族首领,相貌锐毅,生性刚直。他的目光如炬,似乎在他面前,鲜少有人能说得出不实之言。 “少主?”云浮闻言,讽笑两声这才又道:“你们的少主不是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么。” “恩主与少主永远都是我们誓死追随之人,此生不会生变。”陆祁和琅华回道,言语坚定,表其决心。 陆祁和琅华都为释玺所救,又因为释玺的培植,才有了今日的修为和地位。 三年滕余以释玺修炼禁术为由,将释玺诛杀,少主释钰也不知所踪,而待他们知道这些事时,为时已晚。别人怎么想,他们不知道,但是妖王和少主的为人,他们在清楚不过,断然不会像滕余对外说的那般不堪。 他们本来是想要找滕余替妖王和少主复仇的,可惜那时的滕余已控制住了七杀殿,他们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顾他们之下整个族人的性命。 因为顾及诸多,所以才会从长计议,后来他们也多方寻找少主,只是寻了许久皆无消息,只能暂先蛰伏在原处,静待云浮的消息。 这一蛰伏便是整整三年,本以为不知还要蛰伏多久,倒是滕余时隔三年率先动了手,于月前将妖族各族首领召回七杀殿,以蠱心酒试探他们的心意。 顺着无异,自会受到滕余器重,逆着无一例外,全数被诛,至于摇摆不定者,滕余暂留了性命,让他们好自为之。 而他们二人做为逆者,现在还有命在此,皆是因为妖王释玺曾经赐给他们的福泽:月璧。因为月璧是恩主所赐,所以月璧一直被他们带在身侧不曾取下。 也正因为如此,月璧与蠱心酒相克,将他们体内的蠱心酒压制了大半,滕余无法从蠱心酒中探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所以他们幸免于难。 经此一事,他们知道滕余必然还有后招,届时不仅是他们,怕是全族之人都要受到牵连,遭此祸劫。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滕余来诛,倒不如主动出击去寻找少主,而后协助少主夺回妖族,换得妖族安宁。 至于会到异朽阁来,那是因为他们对少主寻而不得,别无他法之下才做的选择。 异朽阁是三年前才崛起的一处奇斋,无人知道异朽阁是如何而起,亦无人知道异朽阁的幕后之人是谁。世人所知的,唯有异朽阁可满足人们心中的夙愿,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于是他们便以自己为代价,做为交换少主的筹码。若是异朽阁寻到了少主,那么待他日大事已成,他们便兑现与异朽阁交易之事。若是异朽阁寻不到少主,那么他们只能赌上妖族的气数集合妖族中对滕余有心思之人,与滕余拼死一试。 所幸的是异朽阁找了少主,那么那下下之策便可先放至一旁,毕竟他们要的是妖族的平和,而非是妖族支离破碎,血流成河。 “誓死追随。”云浮颇有意味的说着这四个字,他讽刺的笑了笑,甩手将桌上的茶杯扫于地面,茶杯应声而碎,碎片炸裂开来,在陆祁和琅华脸上留下两道血痕,“说永远比做来的简单,不是么?” 三年前的众叛亲离已经让云浮心生寒冰,什么誓死追随,什么忠于一人,什么永不叛离,可最后通通都成了虚妄之言,所以在听到陆祁和琅华之言后,他不觉的有多感慨,只觉得有些可笑。 现在的他不愿在轻易相信任何一人,即便是父亲生前颇为欣赏的陆祁和琅华,他也不想就这么信了,人心隔肚皮,他们究竟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谁又能知? 至于花笺,她应该算得上是个例外吧! 第四十一章 毫无人性 面对云浮的怒色,陆祁和琅华并不惧,脸上的鲜血流出,顺着侧脸滴落于地面,溅出朵朵艳色“红花”。 “阿钰。”大约是觉得云浮略有狂色,所以噬情便开口唤道。 噬情平日里都只会唤释钰,偶尔心血来潮才会唤句释钰兄,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煽情一点,唤云浮为阿钰。 云浮心中是有戾气的,若是不见着释玺的这些旧部分他倒也能克制,可一旦见了,便似狂风而来,即便知道他们也没有错,但就是不能克制。 释玺是他的父亲,在云浮看来,释玺是世间最好的父亲,如今却被蒙上污点,还被人所害。试问,身为儿子的他如何能够平静的下来? 因为噬情的这一句叫唤,云浮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他的戾气也跟着消退了不少。 抬眼看着仍恭敬半跪于地面的陆祁和琅华,许久之后,云浮这才开口道:“记住你们今日所言,若是他日,你们有违今日所言,我必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祁和琅华到底是父亲欣赏之人,即便他不相信陆祁和琅华,也要相信他父亲的眼光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上,他愿意给陆祁和琅华一次机会,但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等必不会叫少主失望。”陆祁和琅华抬首回道,虽然刚刚受了云浮的怒气,脸上伤痕也还在溢血,但他们脸上无半分介意之色,眼中生出的也光彩更是熠熠生辉。 恩主的血脉还存于世,他们已经无法还以恩主的恩情,那么必然会将少主当作恩主来对待。再则云浮是妖族的希望,也他们的希望,只要少主一句话,他们必会从之。 “铅华。”不再看相陆祁和琅华,云浮便铅华开口道。 “属下在。”铅华起身,躬身行礼道。 “让他们留在异朽阁。”云浮道,声音虽然冷淡,到底还是带了几分温情。 听得云浮这般吩咐异朽阁的掌事,而异朽阁的掌事又在云浮之下自称下属,由此可想,原来他们的少主竟然也是异朽阁的幕后之人。 这样的认知让他们心下又添了几分激动之色,虎父无犬子,恩主的儿子必然会同恩主一样有所大成额。 “属下明白。”铅华道,这才又坐于了原位上,对于这个陌生的主子,他似乎了解了一些。 这个陌生的主子,看似冷冷冰冰,不好接近,但其实性子却是不差的。他想,日后他和这位新主子,必然也不会生出什么矛盾之事。 云浮“嗯”了一声,不再多言,一侧的掌茶小侍和是从见状,一同上前将陆祁和琅华扶坐了起来。 噬情见此,也稍稍宽了心,他可不想云浮在他流深居癫狂起来,这家伙发起疯来,他们这几个人可制不住,想起三年前云浮癫狂之时,他现在都是心有余悸。 “慕城,你刚刚说你也有要事回禀,是为何事?”见陆祁和琅华入座,云浮又近平和,噬情便看向慕城问道。 “回主子,此事是关于妖族滕余之事。”坐于一旁的慕城听到噬情问他,便也起身回道,话虽然是问着噬情,但同时也看向了云浮。 慕城手中是掌握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真相,但是三年前妖王释玺身死,释玉公子不知所踪之事,他知道的便委实不多了。 一来是流深居确实查不到那时的细枝末节,二来则是主子不允,站在主子的角度来说,前妖王和钰公子的事,确实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从哪种角度来说,于前妖王以及钰公子,都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大约出于他所处的位置问题,所以他对一些秘辛之事尤为好奇,三年前妖族之事,他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虽然他是好奇的很,但是主子既然那般交代了,他自然是要遵从主子所言的,所以他从不越雷池一步。 不过今日,他从钰公子,陆祁以及琅几人简单的交谈和一些神情中,也稍稍瞧出了些端倪,倒也算是满足了他一点点的好奇心。 他相信,日后那些隐于深处的事情,总有一日,他都会不用探查而尽数知晓的。 “你且说便是。”知道慕城尚还顾及云浮,噬情便开口道。 “滕余诛杀的那些妖族将领,皆取了他们的本命元丹,用于修炼妖族异术之用,也是近日,滕余修炼的异术已至大成,恐难对付。此事,滕余做得绝密,我们也是今日才得到消息。”慕城道,说完又看了看云浮。 钰公子要回妖族,可现下的形势比起钰公子刚到流深居来说又恶劣了几分,也不知道钰公子心下会不会生出什么其他的想法。 滕余修炼的术法,说好听一点是异术,说白了就是边际术法,往右一点,是正常的术法修炼,但是不能发挥术法的最大威力。 若是往左一点,术法的威力大是大了很多,但已然就成了禁术。现下的滕余就是打着异术的名头,做着修着禁术的事情,妖族之人也有所猜测,但因妖族现在尽数都在滕余手中掌握,他们即便有所猜测,却也不敢说出来。 毕竟论是品性,或是性情,还是其他,滕余都没有前妖王那般有容人雅量,为免遭杀身之祸,他们必然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的。 听得慕城这般说,陆祁和琅华脸上也是诧异之色,显然对于滕余取了那些妖将的本命元丹一事,他们也是不知晓的。 “我们只知滕余以蠱心酒控制了妖族所有种族的首领,却不知道他还做了这种毫无人性的事情。”陆祁道,颇为感慨和愤怒。 “毫无人性”四个字一从陆祁口中说出来,云浮的脸色立刻微变,毕竟他才做了这样一件事情不久。 察觉到云浮的变化,噬情不经开始为陆祁默哀,这陆祁说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个,依着云浮的性子,怕是日后有得陆祁受了。 “陆首领,依你看,你们少主现下回妖族妥不妥当?”噬情便陆祁开口道,岔开“毫无人性”这个话题。 其实云浮已经很有人性,虽然云浮是要了幡幽的本命元丹,但是一来那是他们之间有交易之事,二来云浮是保全了幡幽的性命,三来云浮是给了他一颗内丹的。 综上所述,云浮和滕余的性质完全不同,所以毫无人性的只有滕余而已。 噬情是看的通透,但是这一会的云浮难保不会钻入死胡同,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岔开那四个字为好。 第四十二章 暂留流深 虽然不知道流深居的主子为何会对“毫无人性”这几个字这般敏感,但陆祁也算是个机敏之人,所以他也没有打算再提起这四个字。 “陆祁认为少主回妖族之事,需从长计议才是。”稍稍思索了片刻,陆祁这般回道。 “琅华首领认为呢?”得到陆祁的回答,噬情看着琅华问道。 “琅华觉得陆祁兄说的不无道理。”琅华回道,随即又看向云浮,因为猜不着云浮的心思,所以又道:“若是少主要回妖族,我们也必会追随。” “旁人的想看法,我都让他们说了,现下,我想听听你怎么说。”噬情看向云浮问道。 云浮对于妖族之王的位置,其实并不是那么上心的,现下让云浮极为上心的也就是他父亲的遗骨以及被强加在他父亲身上的污名了。 若是滕余的异术没有大成,便是滕余控制住了妖族七成,他也不会对云浮回妖族有任何微词。 但是现下局势有变,便是云浮得了幡幽内胆,将九纵引修至中成圆满,也难有胜算。他做为云浮的好友,自然不想云浮以身处险境,再则,云浮这三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现下天府君梵约未醒,又无新的灵王问世,所以时机未到,妖族,鬼族,异族的平衡还不能打破。三族平衡一旦打破,只怕魔族之人便会卷土重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释玺,癸豁,噬心在灵王之位取的无果之后,三方还能维持平和的缘之一,也是他还暂且不动噬心的缘由之一。 妖族是很强,它在灵族中居首位,占据灵族半壁江山。但即便是妖族再强,可依着他和泊怀二人的本事集鬼族和异族之力未必就不能与妖族匹敌,更何况妖族还生了内乱。 但是那样做的话,代价太大,几乎是要整个灵族毁灭才可达成目的,这绝对不是他们想要的。 生命可贵,他们怎能这般就让灵族众数之人枉送性命,这样的他们与幐余何意?他们相信,那样的结果,云浮的父亲必然也是不愿见到的。 “且容我先思量。”半响之后,云浮才回道,桌上的茶水已凉,掌茶小侍正准备更换茶水却被云浮制止。 他到了一杯冷茶,若去其事的喝了下去,虽然冷茶少了几分茶味,但是同时也让他稍微清醒了几分。 噬情这般问的用意,他如何不明白? 现在的妖族已不再是往日的妖族,幐余也不再是往日的幐余,且不说其他,幐余对他必然也是多加防范的。现下他要回妖族,必然危险至极,噬情也是怕他陷入危险之地,故出言想让他从长计议。 其实这妖王之位,他从来便不是那般在意的,他要的是拿回他父亲的遗骨,要的是洗涮他父亲的污名,要的是妖族如他父亲期待的那般平和于世,仅此而已。 若是因为他父亲的死,他搅得妖族,或者说整个灵族不得安宁,那么便是有违他父亲的所愿,便是父亲已然归天,怕是也不会瞑目。 但是父亲的遗骨在幐余手中沉睡的够久了,他好不容易得了幡幽的本命元丹,又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让他现下便暂缓,他如何甘心? 云浮最敬重的便是他的父亲,这一点噬情是知道的,若他是云浮,他不见得会比现在的云浮理智,云浮确实需要先思量一番在做决定,他也不好逼云浮现在便做决定。 “那你且先思量,我也不逼你,但你若执意要回妖族,作为你的好友,我和泊淮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噬情道,他这般说并不是在逼云浮做决定,而是要告诉云浮,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云浮的背后都有她和泊淮的支持。 虽然噬情是不想挑起三族之乱的,但是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他会怎么做,便由心而定了。 云浮是个明白之人,他相信云浮会看得清楚眼前的路该怎么走,要怎么走,才能走到最后。 朝噬情点了头,云浮这才起身,走出厅外,他想他确实需要一个人寻个清净之地,好好想想才是。 “少主。” “少主。” 见云浮起身出了内厅,陆祁和琅华一同起身唤道,慕城和铅华虽然起身,不过并无陆祁和琅华那般动容,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云浮离开的背影。 云浮未回妖族必然是好,若是云浮回了妖族,那么必然会有一系列的事情紧随而来,他们二人自然是不能置之事外的。 在云浮最后的决定出来之前,他们要做的便是做好两手准备。云浮留下,他们便从长计议,如何在最短的时候拿回云浮所需的东西,云浮回妖族,那么他们要做的便是尽量将伤亡和对灵族的伤害降到最低。 虽然这桩事情是难度大了些,也不好做了些,但是他们必然尽力而为便是了。 “你们唤他也没用,给他点时间罢。”噬情道,看向陆祁和琅华。 这两个倒都是忠心的,也都还不笨,就是有时候稍微燥进了些,好在也还可以调教,日后必然可用。 “这......” 陆祁和琅华一同开口道,面色有担忧,也有焦虑。 “没什么好这的,你们也当相信你们这位少主才是。”噬情低声道,而后看向铅华又道:“这两人日后便跟着你了,异朽阁的规矩,你也该教教他们了。” “属下领命。”铅华道,躬身朝噬情行了礼。 “对了,客院里还有一条蛟龙,异朽阁你记得给他腾个地方。”噬情便起身便说道,而后又看向慕城道:“一会你带铅华去瞧瞧那条蛟龙如何了。” “属下知晓了。”慕城回道,算算时间,那条蛟龙也该醒了。说来那条蛟龙同陆祁、琅华二人也是旧识,他们若是见了面,必然也会有一番话要说的吧? 自内厅中出来,云浮便站于了流深居的最高之处,由那里看着妖族的方向,这一看便是看到了日落月升。 这一段时间,他确实想了诸多,这世间许多事拿起来容易,可若要暂时放下,却是很难的,即便是暂性的时放下亦是如此。 天府君梵约沉睡于困坛之中,不知何时才得清醒,若要妖族,鬼族,异族维持平和,必然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筹谋和准备。 到底是错过了时间和机会,他也怨不得旁人,既然这般,他便暂且留在流深居,静待来日罢。 第四十三章 丢脸至极 花笺这一觉一睡便睡了两天两夜,黎山门人倒也乖觉,不曾过来打扰。花笺这次也就只睡了个两天两夜,往昔,她可是连睡七天七夜的记录都有。 这一觉,花笺睡得倒是舒坦万分,浑然不知道整个九州因为她回到黎山之事开始沸腾了起来。 倘若只是一个没有多少名气小除灵师,被门派昭告身死之后再度复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可花笺不同,这般名满天下的人物,自然会被世人多关注几分。 有人觉得花笺死而复生,定已成妖邪之辈,必要细而查之;有人则觉得既然花漾已登黎山掌门之位,花笺回黎山一事就不该弄的人尽皆知;还有人觉得花笺本来也是黎山掌门候选人之意,现下再度回山,必然会心有所妒,依着花笺的修为,花漾这掌门之位必然是岌岌可危的。 虽然整个九州和花笺交好的人不算多,但是花笺的路人缘却是极为不错的,所以九州之人虽然对花笺回黎山一事众说纷纭,但为花笺回平安回到黎山的人,远远要多余那些有诸多想法之人。 只不过这些种种,花笺并不知道,她也没兴趣知道便是了。 伸了伸懒腰,花笺微眯着眼起身,稍加收拾了一番,这才出了星月院。 这两日的宝丘算是彻底堕落了,这两日以来,她从头到尾就只做了两件事:睡觉,看花笺。 往昔还在人事之时,宝丘接触的最多的除了她的父亲,便是灵邪,鲜少会有机会和同龄女子这般朝夕相处。如今她跟着花笺,倒是彻彻底底的体会了一把和同女子相处的趣味,不过嘛,这似乎和她见到的,听到的有所不同。 毕竟有那个女子会看一个女子看的像她这般兢兢业业,废寝忘食的? 这厢宝丘还在神情恍惚,神游太虚,那厢花笺已经到了去上合殿的路上。上合殿位于黎山靠中间的位置,里面供奉着黎山的开山祖师央措金身。 对于黎山的这位开山祖师,花笺素来就不喜欢。在花笺年幼时,言寂玄也问过几回,为什么她会这般不喜这位央措祖师,不过言寂玄问了多次,花笺一次也没有回答过,言寂玄便也没在问了。 关于花笺为什么会不喜欢央措,甚至厌恶央措的缘由,花笺也是不知道的,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言寂玄,便索性不回答了。 其实央措和花笺是差了好几个辈分之人,虽然花笺没见过央措本人,更没有同央措有过接触,但是对于央措的一些思想和除灵之道以及除灵本事,花笺也是极为认可的。 只是每每看到央措的金身,花笺心中那厌恶之意便自然而来然的涌现了出来,就好像是她对央措的厌恶是天生的一般。 是以,黎山的入室弟子回道黎山师门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拜见一下这位祖师爷,但是花笺在此事上又是个例外,她从来都是能不见便不见。 好在对于花笺的这般行为,黎山的那三位除灵天师以及那六位长老都默许了,他们并不在此事上勉强花笺。 对于花笺的这般特例,自然也有同门心生不满,可奈何他们没有那三位撑腰,自己也没花笺那般的本事,便也作罢了。 其实这上合殿,花笺本来还是不想来的,但是那六位长老差了式神三次过区请她过来,他们又在上合殿中等了她许久,若她再不过来,委实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花笺师叔,安好。”刚行过黎山的道场,便于有黎山小弟子恭谨的行礼道。 那黎山小弟子是木字一辈的排行十一的木长亭,花笺见过几次,因为生得清扬婉兮,性子也很是跳脱,所以花笺对她颇有印象。 花笺朝木长亭点头示意,正准备举步前行,便见着了那小弟子身后的那一群人,那些人,她似乎是有些眼熟的。 见着花笺盯着她身后的那群人看,木长亭便上前再行一礼,不待花笺开口便道:“花笺师叔莫怪,长亭身后的这十几位皆是来黎山求学之人,因为错过了天梯了,所以他们便寻山路而来,被困盘龙之绕,被巡山的弟子发现告知掌门,掌门便差长亭将他们带了上来,以免困死在盘龙之绕中。” 看了一眼身后那群狼狈不堪的人,木长亭摇了摇头,人家除灵师狼狈,那是和邪灵斗法都得,必然也是值得尊敬的狼狈。 但是他们呢,不过就是几个阵法,便被逼至这般田地,他们这身为除灵师,这简直是太丢除灵师的脸了。 衣裳褴褛,头发脏乱,若不是掌门有令,她事先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她铁定只会将他们当作行乞之人,必然想不到他们也会是除灵师。 要她来说,像他们这般想来求学却又没有时间观念,还不会知难而退的人,直接丢出黎山便是了,也不知道掌门在想甚么,还要命她们去将这些人接回来。 “原来你便是花笺姑娘。”木长亭身后,忽而有一人开口道,带着几分原来如此意味。 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花笺微微皱眉,并未理会,朝木长亭点了头,这才又准备离开。 “花笺姑娘,在下是封都金氏金不耀,我们在黎山脚下见过的,姑娘忘记了么?”见花笺举步要走,金不耀赶忙又开口道。 黎山师门中人,长相都是极好的,在盘龙之绕遇上的弟子生的俊俏,而这个去引他们出来的女子更是灵动美好。不过他最喜欢见到的还是花笺,这也是他必然要上黎山来的理由之一,现在好不容易又再见到了花笺,他怎么会甘心就这么被花笺忽略。 听着金不耀这不要脸的介绍,铜鼎之中的宝丘算是长见识了,原来这人不要脸居然可以不要到这种地步。 金不耀这番话说的,好像花笺姑娘和他很熟识一般,这样说便也罢了,更不要脸的是金不耀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修为人品差极,自己年纪又一大把了,儿子还小不了花笺姑娘几岁,这样的人竟然还妄想打花笺姑娘的注意? 简直岂有此理,这不是在亵渎花笺姑娘么! 第四十四章 恬不知耻 其实不仅是宝丘长见识了,一同被金不耀长了见识的还有木长亭。 她就知道这个叫金不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眼神总是若有若无的盯着她看,被她恶狠狠的瞪了两眼,才有所收敛。 她会带他们这群人往道场走,也就是让金不耀他们丢丢脸面,其他人倒是脸有尴尬之色,颇不好意思,就是这金不耀不觉得丢脸便也罢了,现下居然还敢觊觎花笺师叔? 这金不耀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青天白日做大梦,等会她必然要给这金不耀一点苦头尝尝。 被金不耀这么一番介绍,花笺也终于记起来这个蓬头垢面的人是谁,他身后的那一群狼狈不堪的人又是谁,比起那日在山脚见到时,这群人倒是少了不少。不过他们还算是有点运气的,碰到了黎山的巡山弟子。 “长亭,我要去上合殿,这便先走了。”看着长亭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花笺道,虽然想起了那人是谁,但是花笺依旧不把他当回事。 有的人是一见生,二见熟,三见交。 对于金不耀,花笺是一见厌,二见更加厌,日后更是不想见。 这样的人,花笺犯不着像宝丘和长亭一样愤愤不平,动怒动气,只需不予理会,视而不见便是了。若是他恬不知耻,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到她,那么便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是长亭之过,耽搁了师叔时间,师叔慢走便是。”长亭回道,虽然被金不耀这个恬不知耻的人扰了心情,但是在师叔面前必然还是要有后辈的样子,绝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便对花笺师叔有所怠慢。 “花笺姑娘…”金不耀不死心的唤道,不过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长亭打断了。 “我师叔还有要事在身,若是耽搁了,你担待的起么?”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金不耀,木长亭厉声道。这金不耀是看不懂脸色么?花笺师叔已经这般不耐了,他居然还敢打扰到,这是有多没自知之明啊! 被长亭这般厉声说了一句,金不耀是有些发懵的,在封都,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训斥过,而训斥他的还是一个及笄之年的小丫头,这若是传出去,他的脸面还往哪里搁? 这般想着,遂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木长亭,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察觉到金不耀的眼神,木长亭只是勾起嘴角,讽刺一笑。在封都金氏,这金不耀必然是地位尊崇的,但是现在是在黎山,自然就要按黎山的规矩来。 金不耀耽搁了师叔的事情,所以被她制止,这道理便是在六位长老面前,照样说的通。 宝丘听着木长亭之言,心里暗暗为木长亭叫好,这怼金不耀的话说得太让人解气了,这小姑娘有几分胆色。 “辛苦你了。”花笺一手拍着木长亭的肩膀带着几分对觉得木长亭委实不的语气道,毕竟若是此刻引路之人是她,那么金不耀这群人,必然早便被她丢出的黎山。 “多谢师叔关怀,此事是长亭份内之事,并不幸苦。”花笺为何这般说,木长亭自然明白,虽然花笺师叔平日里是冷淡了些,不过算起来,这所有的师叔中,也就只有她半分架子也没有了。 “若是觉得他们留在黎山不妥,可直接同掌门禀明,若是掌门驳回,你可去找六位长老,若是六位长老也驳回,你可再来见我,我亲自动手便是了。”看了一眼金不耀,花笺淡淡道。 “多谢师叔体谅。”木长亭笑回道,并朝花笺行了一礼。花笺点头,这才利落的朝上合殿而去。 看着花笺得背影,木长亭突然生了几分感慨,这花笺师叔做事也好,说话也好就是硬气。和花笺有了这么一番交谈,她对花笺也算有了新的认知,她们有些想法太一致了。可惜的是,诸多事情花笺师叔敢说敢做,她却只敢在心里想想。 诶,不易啊,不易啊! 花笺这么一番话,让金不耀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花笺对他是真的不上心,也不待见的。 也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金不耀泄了气,在花笺离开之后,这才规矩老实的跟在木长亭身后。 不过,对于花笺,他是不会放弃的! 上合殿中,六位长老分别坐于大殿两侧,虽然他们站像还算端方,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已有了不耐之色,大约是因为久等花笺,花笺却未至而生。 虽然早就习惯了花笺不按理行事,但是这些时日有了花漾的事事尽心,又对他们处处恭敬,花笺这种随性的态度,他们便越发的觉得不大妥当了。 “不像话。”枯禅观正开口说出自己对花笺的不耐,才说了三个字,花笺便出现在了上合殿的店门口,让枯禅观禁了声。 “不知六位长老唤花笺何事?”一入上合殿的大门,花笺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才进入上合殿,花笺那种厌恶的情绪便又随即而起,大约是有了那一半妖灵在身,所以这种情绪比以往都要强烈不少。 央措怎么说也是这黎山的开山祖师,她既入了这上合殿,便是再厌恶央措,也会出于黎山弟子的身份,拜上一拜。 见花笺参拜央措,六位长老便暂先禁了声,一来是出于他们对祖师爷的尊敬,二来则是难得花笺会主动行礼央措,即便小说的事情再急,也先缓一缓才是。 “我们唤你前来,是想与你说关于这届来黎山求学的世家公子教学的事情。”待花笺行完礼后,枯沧海回道,花笺到底还是来了上合殿,又朝祖师爷行了礼,那么即使对她再有意见,他们也该往后压上一压。 “与我有何干系?”花笺回道,世家公子的教学之事,向来都是黎山长老和教者的事情,她倒是没想明白枯沧海的意思。 “以往来黎山求学的世家公子确实是由我们六位长老以及教者教导,但今年花漾继位掌门,对教学之事有了一些改变,希望有更多优秀之人可以参与其中,我们商讨之下觉得可行,是以唤你过来,希望你能加入此番的黎山教学之中。”枯沧海道,还算是耐心的同花笺解释。 虽然,他们对花笺教人之事并不觉得有多妥当,但是花笺是年青一辈中修为最高之人,他们必然还是希望花笺能参与进来的。 第四十五章 反复试探 枯沧海这般一说,花笺倒也明白了这六位找她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她修为虽然是不错,但是现下情况并不如往。 再则,教人一事,花笺不在行。 “教学世家公子之事,花笺并不合适,还请六位长老另择贤人。”花笺开口,直接拒绝,不留余地。 听得花笺这般不留余地的拒绝,六位长老各有所思,好一会儿之后,才有枯玥率先开口道:“花笺,你该知晓黎山虽然位列九州第一大除灵仙山,可若要长存,必然需要黎山众弟子齐心协力同为黎山,黎山方能长稳,你身为黎山弟子,必然也该有所付才是。” 枯玥这番话无非就是在说花笺对黎山并无心意,身为黎山弟子,为黎山长存做出自己的贡献,是他们该做之事,不该推脱。 铜鼎中的宝丘越发的想不明白了,这些时日她所见过的黎山之人,怎么的小的,个个都还算周正,心思正直。反倒是这几个老的,倒是一个比一个让人不喜,总感觉为人处事,皆是充满了算计。 若不是现下她在鼎中不好出来,她估计要指着这六个长老的鼻子骂人了。花笺姑娘心思不重,看不出这六位长老眼中的算计,但是她可不瞎,这六人唯一的区别就是算计得多和少的,还有就是有人犹豫有人果决,便在无其他。 花笺姑娘刚回黎山之时,这六位长老眼中的算计还没有那么重,这才过了几日,他们的心思就这般藏不住了? 此事她必然是要同花笺姑娘说的,只是她该怎么开口同花笺姑娘说才好呢?虽然花笺姑娘对这六位长老也没有什么好态度,但毕竟还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花笺姑娘的事情,再则花笺姑娘对于黎山终归是存了几分敬重的,对黎山之人也自不会往多坏去想。 是以,便是她同花笺姑娘说了什么,花笺姑娘也不见得会当回事放在心上。 面对这般不谙世事的花笺,宝丘觉得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听五长老的意思,一定要去教学那些世家公子,才算得上有所付么?”花笺不慢不急的回道,语气算不上差,但也算不上有多好。 被花笺这般一问,枯玥片即刻便语塞了,这花笺平日里话不多,可一旦开口便是这般犀利,这次回来黎山的花笺,真叫她‘刮目相看’。 “花笺,五长老并非此意,她所言只是希望你再多加考虑一下罢了。”见枯玥欲言却止的模样,枯临竭出言道,“毕竟黎山育你不易,若无黎山,便没有现在的你。” “育有所求,那便是欲。”花笺开口道,依旧是淡淡的语气,这副模样倒是和云浮有那么一点儿像。 花笺在行走九州之时,所遇不平之事,若她主动出手,那时时候她便不会再去问别人讨要恩德。因为在她看来,若是带着目的和要别人偿还恩德而去救一人,对于被救之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黎山是育她不错,但正在育她的却也就只有师父言寂玄,再则这么多年以来她也并未有负黎山。想想这十余年间,她以黎山的名义不知道除了多少棘手的妖邪,更不知为黎山挣了多少名声。 即便是这样,可每每她自别处回到黎山,也没见到这六位对她有多欣慰。花笺本也是不在意这些的,但是现下他们真的是扰的她不厌其烦了,再加上身处这让人不得平静的上合殿,便更加的不耐了。 世间之人,总会有自己擅长的东西,也会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你要一个只会上战场杀敌之人,去做女红中馈之事,岂不荒诞? 花笺的这句话,让殿中的这六位长老脸上生出了不自在之色,毕竟花笺的话说的确实没有错。 倘若一人怀着目的去帮助另一人,这不叫做善,只能称之为伪善。 倘若一人在救人育人之前就想到了日后要别人怎样去回报这份恩德,那么这便不是在救人育人,而是在毁人害人,将他人推向更大的深渊之中。 “荒谬。”一阵静默之后,枯悲合忽然开口道,神色带了几分恼怒。 身为黎山弟子,所思所想为了黎山不是应该的么?只是叫花笺参与教学世家公子之事而已,她就这般不愿,那么然后,待那件事来了,花笺必然是更加不会愿意了。 “若无他事,我先行离开了。”并未再多说其他什么,花笺开口道,往后退了几步。 还以为他们这般着急找她过来是为何事,早知道是此事,她便不过来了。这上合殿,她也待了够久了,若是再不离开,难保她不会在说出什么犀利之言出来。 “花笺,道风真人就快要出关,若是他出关见到你参与教学世家公子之事,必然会很欣慰的。”在花笺正要踏出上合殿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枯雨忽而开口道。 其实枯雨很是茅盾,他们六人在商讨是否让花笺参与世家弟子教学时,只有她是反对的。因为依着花笺的性子,必然不愿,而且花笺为确实是不合适的。 但是其他五人都一致赞同,她便也没了置喙得余地,今日便也只能同他们一同出现在了此处。虽然他们都没有直接说为什么会将议事地点选在上合殿,又为什么非花笺不可,但是他们心中都清楚,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试探花笺罢了。 因为花笺平日里皆是冷淡,他们摸不清花笺到底如何做想,便以这种方式试探她对祖师爷的恭敬程度,试探她对黎山的敬重程度,试探日后到底会不会为了黎山而做出一定的牺牲。 黎山的劫数快要来了,留给黎山的时间不多,留给他们的时间更加的不多。 这个劫数,是黎山的诅咒,百年前因为祖师爷用了沉痛的代价,救了黎山,使得黎山免了劫难,还一跃成为九州第一除灵师门。 百年后来的今日,劫数又至,他们运气不差,遇到了一个花笺,可若再过百年之后呢? 若是没有劫难根除之法,黎山保得了一时,保不了长世。 花笺何其无辜,只不过是被算出身系了黎山的兴衰,所以便开始被他们视作了筹码,以等来日用之。 而她在黎山和花笺之间,挣扎过后还是选择了黎山,她觉得自己这般做是应当的,可又觉得她自己也是狠毒,当真是做人难为。 “如此,那我便考虑考虑。”因为枯雨言语最为柔和,又提及到了道风真人言寂玄,花笺还是停下了步子,开口回道,这才又出了上合殿。 第四十六章 孰轻孰重 上合殿中,人人都因花笺不按他们安排的路走而心生恼怒,及为不甘,全然没有发现大殿之上黎山开山祖师的金身正在泣泪。 “道风真人出关之日,会往后延上些许,我们也不知他心中如何想法,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势必要在他出关之前便将黎山劫难之事平定。届时他出关之后,就算对花笺之事颇有微词,也莫可奈何,你们可明白?”待确定花笺走远了之后,枯沧海往前行了几步,站于央措的金身之下,看着下侧的五人开口道。 依着花笺今日的态度来看,花笺必然不会按照他们所想行事,与其等她自己‘开窍’,倒不如他们动手帮她‘开窍’。 算起来,花笺会生出这种不好控制的性子,言寂玄也是由责任的。若是当初花笺没有被言寂玄半路抢去做徒弟,花笺便会在枯拾遗膝下长大,枯拾遗的性子极好,又极其敬重黎山和开山祖师,在枯拾遗的教导之下,花笺必然会事事以黎山为重,也会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 在一开始知晓花笺身系黎山兴衰之时,他们并没有这般多的考虑,毕竟言寂玄是黎山的除灵天师,凡事定然也是以黎山为重,可谁知言寂玄却教出了这样的弟子。 所以他设法将言寂玄出关延后之事并没有错,既然言寂玄教不好徒弟,那么便由他们来教。 “自然明白。”枯禅观,枯悲合,枯玥一同回道,既然他们现下是黎山的长老,那么他们背负的便是整个黎山的未来,有些时候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动用一些手段。 “你们二人可有其他想法?”见枯临竭和枯雨没有开口回答,脸上又有犹豫之色,枯沧海皱眉问道。 他们六人向来一心,少有会生分歧之时,但现下因为花笺之事,他们似乎没有以往那么齐心了。 “没有,全凭师兄安排便是。”稍加犹豫了一会儿,枯临竭这才开口回道。 他生性豪放,大多事情都是直来直往,还从不曾这般拐弯抹角行事过,如今要去做自己不喜之事,当真不好下定决心。 而且,凡是有一便有二,日后还能不能守住他的本心,他也不知道了。 他想,黎山劫难平定之后,他还是退了这长老之位罢。离开黎山,苦行九州,也许那样他才能回归本性,他便还是他。 “你呢?”枯沧海看向枯玥,脸上生了几分对枯雨的不满。 从往到今,向来都是他说什么,枯雨便做什么,可是现下枯雨倒是越发的与他相左了。这个枯雨让他觉得陌生,让他觉得不满。 “我觉得事情应该会有转圜的,何不......”被枯沧海看了许久,气氛一度陷入紧张之时,枯雨终于开口,但是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枯沧海打断了。 “转圜?”枯沧海笑了,忽然觉得枯雨似乎有些异想天开,“若有转圜,当年祖师爷便不会用那种方式来拯救黎山,师妹可是糊涂了?” “可......” “师妹,孰重孰轻,你可想清楚了?” 打断枯雨的话,枯沧海问道,声音多了几分厉色。 “枯雨知晓了,此事是枯雨思虑不周,日后必然不会再犯。”在枯沧海的厉声和其他几位长老的直视下,枯雨终于还是低了头,再次说出了违心之言。 听得枯雨这般开口,枯沧海这才收敛起了他的不悦之色,枯雨到底还是以黎山为重的,不过她意志还不坚定,所以提防一点还是有必要的。 “花笺姑娘,你可还好?”出了上合殿,人际罕见之处,宝丘这才开口问道。 一入上合殿,宝丘便觉得花笺心绪不稳,身为灵体,她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花笺的对这上合殿的排斥,以及对黎山开山祖师的不屑和隐约的恨意。 这恨意并非来自花笺的心中,而是来自花笺的灵魂深处,就好像是那种前世今生的羁绊一般。 “尚可。”花笺回道,出了上合殿,不见到央措的金身,她的心中便也不那般燥了。 “花笺姑娘,你似乎不大喜欢那是那上合殿?”宝丘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觉得花笺身上必然藏着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宝丘向来是个好奇心极重之人,此等事情,她自然感兴趣的很。 花笺看了一眼宝丘,花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宝丘听言苦笑不得,诶,花笺姑娘就是这么的‘高冷’,区区一个‘嗯’字便将她打发了。不过既然花笺姑娘这般回了,那她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了,兴许便是她问了,可能花笺姑娘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花笺师妹安好。”花笺正准备折返回星月院时,被花念开口唤住了。 花念的容貌生得淡雅脱俗,秀丽天成。她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裙,腰间系着一块雕刻着幽兰的上好白玉,袖口则用深兰色的丝线绣着同腰间玉佩一样的幽兰。 这个女子似空谷幽兰,又清若凌波水仙,那淡淡的水雾之韵让人见了必然是难以忘怀的。宝丘又不禁开始感叹了,这黎山还真是盛产俊男美女的地方,就像那雨后的春笋,这里一片,那里一丛的往外冒着。 “安好。”花笺面朝着花念回道,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师妹安然回道黎山,我却没有及时过去拜会,还望花笺师妹莫要介意才是。”花念道,脸上带着几分愧色。 “无碍,这几日困乏,也不喜有人扰了清净。”花笺回道,还真是直白的一点修饰也没有,连宝丘都差点忍不住又要在心里吐槽花笺了。 “不知花笺师妹现下可有时间?”花笺的性子,花念也知道几分,所以她并不介怀花笺这般直白的话,仍旧平心的问道。 “你有何事要同我说?”花笺不答反问道,直入的话语,淡淡的语气,不过宝丘听得出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色。 花笺和花念是两种性子,在加上平日里见面见得少,所以平日里她们的交集并不算多,话更是没说过几句。 不过好在花笺对花念的印象不差,所以现下花念主动找花笺言事时,花笺才会放下耐心问她何事。 “花笺师妹修为了得,又遍行九州,你的眼界和对事情的想法必然和旁人不同,所以我有一事,想听听花笺师妹的看法,不知花笺师妹可否帮我这个忙?”花念开口道,既然花笺这般问了,她便也不再矫情了。 花念问出口时,心中还是忐忑的,在看到花笺轻微的点了头之后,便也算是安了心。 想来,花笺师妹其实也是外冷内热的吧。 第四十七章 豁达之人 花念居于黎山最西侧的西山院,不同于星月院的不似人间,西山院是极为雅致的。整个院落的格局简单,以青白之色作为整个院落的基调。 院中处处中了各式各样的兰花和山茶,蝶鸟在这院中嬉戏,节奏并不欢快,只觉柔和非常。 一入西山院中,花笺像是所有心绪都归了一,只留下了淡然和恬静。 西山院的主院原是由枯鸣玉居住,花念带着花笺他们过来之时,枯鸣玉恰好从主院中出来,看他的模样,似乎正要出门。 “花念见过师父。”花念朝枯鸣玉行礼道,对于枯鸣玉,她有敬重,有敬仰,亦有愧疚。 枯鸣玉朝花念慈爱的点了头,看了一眼花笺这才开口道:“你花笺师妹遍行九州,你有事与她道说,也是极好。”朝花笺说完之后,便又看向花笺,看了许久之后道:“花笺小师此番回黎山,必然也是辛苦,不过我终也是爱徒心切,还望花笺小师不要介怀才是,我徒花念便劳烦花笺小师多加费心了。” 本来已被黎山认定身死之人,如今回了黎山必然伴随了诸多流言蜚语,虽然枯鸣玉并不怀疑回黎山的不是真的花笺,但是谨慎一些总是无错的。 花笺听言,只是点头,“嗯”了一声,以表意思。 “花笺小师此番相助,日后必然永久于心。”枯鸣玉开口笑道,自己徒儿为何会找花笺,找花笺又是何事,他作为花念的师父,必然也是猜到了七分。 他曾极力制止花念同那异族之人往来,花念遵从了他的意思,但花念心中对那异灵大约并未忘情,所以便想找花笺谈谈此事吧。 毕竟整个黎山,也就只有花笺最为合适了。 其实在黎山花字一辈的人中,他最疼爱的便是他的弟子花念,不过最能让他另眼相待的却非花笺莫属。 小小年纪,修为了得,遇事敢做敢为,并不生怯,而且她若对人好,那必然出自真心,花笺若是与花笺交好,他定然是欣慰的。 “鸣玉教着客气了。”花笺回道,这番倒是多说了几个字,让宝丘都微微有些诧异。 往昔,枯鸣玉虽然曾是黎山的掌门,但是花笺并不曾细看过枯鸣玉,对于枯鸣玉的印象大约就只有是个合适的掌门人了一词了。 不过今日花笺看着枯名鸣玉,倒是对枯鸣又生了一个印象,慈父。竟因为徒弟而自动放弃掌门之位还这般豁达又依旧关心徒弟之人,花笺见得并不算多。 “不算客气,花笺小师应该要受。”枯鸣玉道,说着还像花笺鞠了一躬,表示谢意。 “师父......” “花念,师父还有他事,便不打扰你们了。” 花念看着枯鸣玉这般为她,心中便更加不大好受了,本要开口又同枯鸣玉道歉,却被枯鸣玉出言制止了。 显然,枯鸣玉并不喜欢听到花念同他说那些。 “师父慢行。”花念道,她师父的用意她自然清楚,到底是她辜负了他师父的厚望。 听到花念这般说,枯鸣玉这才转身离开西山院。虽然掌门之位已卸下,但是为黎山尽心之事还是要做的,所以他现下便要去上朝殿,同其他的教着讨论一下关于今年来黎山求学的世家公子,该如何教学方能效果最好。 至于花念,她能放下与那异族之灵的感情,必然再好不过。可倘若花念执意要同那异族之灵在一起,而后决心离开黎山,他虽不舍,但若是花念过的好,他大约还是会相帮的吧。 倚玉院位于黎山靠南之位,院中是大气辉煌的格局建设,凡眼睛所见之处,都透露的贵气之感。特别让人注目的,除了院落皆是由红墙高瓦建成,还有那各式各样开得正艳的牡丹。 不难联想住在里面的人,定然是在黎山位份很高之人。 原本倚玉院的主院无人所局,是花漾成了掌门之后才住了倚玉院的主院。这主院原本是种的是棵棵玉兰,这些牡丹是后来花漾命人将玉兰移至他处才种下的。 好在黎山的位置特殊,又加上灵气颇丰,所以黎山之上的花长得很快,加上枯雨喜爱摆弄花草,所以这些花皆是常开不败的,是以,倚玉院的牡丹花才会有现下这般盛况。 此刻,在倚玉院的主院中,花漾脸色忧思的坐于客院的高坐上,脸上皆是愁绪之色,她品着手中的茶杯,一副事事似乎皆不如意的模样。 “花笺去了上合殿,与六位长老不欢而散,回星月院之时遇到花念,便随花念一同去了西山院。”花寒锋站于厅下,朝花漾开口道。 这几日,他一直让人留心花笺的动向,前几日花笺一直未出星月院,有些事情便是他们有所打算也不好下手,如今倒是得了机会了。 “得罪了六位长老,那么日后花笺就算是有心与我争夺掌门之门,大约也回天无力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花漾开口道。 “这是自然,花笺要来夺掌门之位,我第一个便不答允。”花寒锋脸上带了几分戾色,这两日因为花笺回了黎山,花漾的惴惴不安,他都看在了眼里,自然是心疼的不行。 为了让花笺安心宽心,他自然是要做一些动作的。 “还是寒锋师弟体谅我。”花漾回道,媚眼如丝,让花寒锋看的有些心猿意马。 “掌门师姐请安心,我这便再去盯着花笺,绝对不会让她威胁到你的掌门之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花寒锋连忙定了定心思开口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两日,花漾对他似乎有些不通,大约是她害怕花笺会对她动手,所以才会格外的亲和他吧。 其他这样也好,这样他就可以与花漾师姐亲近一些了吧。 “那便劳烦寒锋师弟了,寒锋师弟对我的好,我一生都会记于心中的。”花漾回道,浅浅的笑意我见犹怜,让花寒锋见了越发的心疼了。 虽然不大舍得与花漾相处的时光,但是说出口的话必然还是要践行的,再三踌躇了之后,花花寒锋这才离开了倚玉院。 第四十八章 卸磨杀驴 待花寒锋离开了倚玉院之后,花漾随即便转了神色。她端正地坐在高椅上,神色自若的喝着手中的茶水,一副事事尽在她手中掌握的模样。 “啪啪”的掌声从内厅之中传出来,随即便听得有人声带着调侃道:“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与其说花漾狠毒,倒不如说是师父教的好,不是么?”花漾开口反问道,微微偏头,看向从内厅出来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分坦然之色,“师父说的,物尽其用,人尽其能,既然他愿意为我所用,我为何不用?” “为师天资愚钝,如你这般的弟子,为师甚为欣慰。”那中年男子道,虽然他说是这般说,但是神情却是藏着几分得意之色的。 这个中年男子身着白色衣袍,衣摆上以墨色丝线绣着两只仙鹤,面容慈善,一身书生之气。他是花漾的师父花掠影,现下是黎山数位教着之一。 数十年前,花掠影在花字一辈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后来突然藏其锋芒,闭于琼台院,直至花漾出现在黎山,这才出了琼台院。 一边教导着花笺,一边通过试炼做了黎山的教着。 花漾是他的徒弟,是这黎山的掌门,亦是他心爱之人的女儿,他自然是为花漾而得意的。而且等过些时日,时机一成熟,他便能见到自己的心爱之人,这般想想,花掠影自然心中畅快的很。 “若是师父都愚钝,那么这黎山大约没有聪明之人了。”取了茶壶,替花掠影倒了茶,花漾笑回道。 若非是她师父颇有城府,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所做之事早便暴露了。再则,若非他师父之故,她入不了九州美人榜第一,也做不了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做不了花字一辈的大师姐。 现下她师父要故作谦逊,她自然是要捧个场的。 自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花漾的目的便很明确,成为黎山的掌门,能让黎山听之任之,有绝对权力的黎山掌门。 在成为黎山掌门之前,他们做了很多隐秘之事,踩着别人的身体和鲜血才行至了今日。 本来他们是不想针对花笺的,但是花笺的性子和修为都让他们忌惮,再加上她生上的盘族血脉,她必然不能让她存于九州。 因为要谋大事,花笺虽然无辜,却是他们的阻碍,所以他们必须要将花笺除去,只是多年以来,他们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言寂玄将花笺保护的太好,花笺自身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让他们没有机会钻她的空子。 一直到掌门了掌门试炼,他们终于得了机会,于是师父便亲自动手更改了花笺的试炼命盘。本来以为花笺必然再归不得黎山,但没想到她倒是回来了。 所幸的是黎山六个老家伙那她已做足了功夫,加之师父又对他们用了惑心困意之术,促使他们情绪放大,让他们更加认可自己,否认花笺。 不过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是,他们对花笺既然会这般的‘重视’,‘重视’到居然使用秘法之术,将道风真人言寂玄的出关时间延后。 此番举动,那六位老家伙对花笺必然还有其他打算,而且这打算必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有他们和那六个老家伙一同出手,花笺必然难以应对。 日后花笺身死必然是好,若是没有身死,必然也会被逐出黎山,她的掌门之位还仍然稳固,后续之事依然可以照常计划。 “现下是关键时刻,虽然诸事大成,却也不可掉以轻心。”枯掠影坐于花漾旁边的高椅上,端起花漾倒了好的茶水,告诫道。 “花漾自然是知晓的,师父勿须担心。”花漾回道,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个道理她自然知晓。 “你处事,为师自然放心,不过还有一事,为师要提醒你。”将杯中茶水满上,枯掠影淡淡的开口道。 “师父说的,可是花寒锋一事?”花漾问道,他师父行事向来稳妥,虽然花寒锋诸多事情都不知晓,但留着终归是个隐患。 “他留不得。”枯掠影道,神色和语气都带着无情的杀意。 刚刚出去之时,他在花寒锋身上下了傀儡之术,待花笺从西山院出来之后,花寒锋便会受他控制,不择手段将花笺带入禁地。 若是花寒锋和花笺死在禁地必然是好,若是他们没有死,那么他们便动手让他们死。 “花寒锋跟在我身侧多年,我想留他一命。”沉默了半晌之后,花漾开口道。虽然她对花寒锋无情,但是花寒锋对她的情意是真,为她做了诸多事情也是真。如今要她卸磨杀驴,她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忍。 “切莫因小失大才是。”枯掠影意味深长道。 成大事者,必然不拘小节,该弱时弱,该狠时便要狠,这样才不会使自己困于人情之中,才会事倍功半。 “花漾心中自会斟酌。”花漾回道,对她最后的决定有所保留。 枯掠影闻言,只是嗯了一声,算是知晓,倒也没在针对花寒锋一事多说什么,花漾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他自然是相信花漾必然知道什么是大局为重。 “弟子来院中求见你了,为师现下在此处,也是不妥,便先走一步了。”察觉到有黎山弟子入了倚玉院,枯掠影放下茶杯开口道。 来人的修为不算差,应该是木字一辈的入室弟子。虽然他是花漾的师父,若是平常,他出现在这里倒是没什么,但现下他应该在的地方是上勤殿,为了不引人猜测,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师父慢行便是。”花漾回道,随即起身行了恭送之礼。 待枯掠影从内厅离开之后,来人终于入得倚玉院,那人不是别人,而是刚刚将金不耀他们安排妥当,过来复命的木长亭。 “木长亭见过掌门。”朝花漾行了一礼,木长亭开口道,很是恭谨。 本来她该去上清殿复命的,但是听闻侍从说掌门身子忽而不适,是以先回了倚玉院,所以她便来了倚玉院。 “无需多礼,事情可办妥当了?”花漾问道,面上却有几分无力之色。 “回掌门的话,金不耀等人都已安排妥当,不过他们想见见掌门,当面致谢。”木长亭开口道,虽然她对金不耀确实不满,但是有些体面之话还是要带到的,不过也仅限如。 第四十九章 霁雪之泉 让木长亭入了坐,又让掌茶弟子给她沏了茶,待她饮了茶水之后,花漾换了个坐姿,这才浅声开口道:“一路辛苦。” “身为黎山弟子,此事便是长亭分内之事。”木长亭回道,并未居功。 “金氏家主致谢之事便罢了,这本也是黎山分内之事。”花漾道,她不经意的用手扶着额头,似乎身子更乏了:“至于当面求见之事,明日再言。” 封都金氏,一个以金矿起家的氏族,她略有耳闻。 看着花漾似乎确实不适,木长亭确实有些不适,她也不好再久坐,不过对于金不耀的不满,她必然还是要说的,所以便开口道:“掌门身子欠妥,长亭本不该在扰了掌门清修,但有一事,长亭却不得不言,还请掌门见谅。” “但说无妨。”花漾开口道,木长亭处事向来也算稳妥,在木字一辈中也算是个出类拔萃的弟子,她有事要言,那便必然不是什么鸡毛蒜皮之事。 “我们黎山弟子,行事向来方正,最忌心术不正之徒。掌门好意让长亭去解了金不耀一干人等的困境,其他人十余人倒是感念黎山,行事也规矩,但那金不耀却委实可恶,眼神不净便罢了,出言还极不妥当,与我们黎山并不相合。长亭认为,此人应当尽快潜下黎山才是。”木长亭道,客观而又平和,看出什么私人情绪。 木长亭口中说的‘行事向来方正’这六个字,让花漾端着茶水的手不由得一停顿,她看了看木长亭,又看了看手中的茶水,这才开口问道:“如何眼神不净,出言不妥?” 虽然她未接触过金氏家主,但能成为世家家主,怎么说也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言语自有几分藏之人,木长亭那般说,她自然是疑有几分生疑的。 被花漾这般看着,木长亭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自在,想着她不能耽搁掌门休息,有还有要是要说,便稳了稳她的心神。 “他们自己错过了天梯,又擅自入了盘龙绕,长亭接掌门指令去往在盘龙绕救出被困之人,在救得金不耀等人之时,其余人颇是感激,唯独金不耀对黎山颇有微词。而且他对长亭眼神冒犯便也罢了,在路遇花漾师叔之时更是放肆,还异想天开。”木长亭道,仍是那般平和,说着便起了身朝花漾行了礼,这才接着道:“还请掌门明思。” 木长亭不是个巧言令色之人,她会这般开口,必然是确有其事。敢对黎山有微词,还敢对花笺放肆,这金氏家主还确实是个没脑子的。 原本她还想着如何利用一下这金不耀的,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用人要用的顺手,若是手中的刀太钝,还要自己尽力挥刀,那还不如不用。 “既然如此,同金不耀一同而来的那些世家子弟便先观其品行,再决定是留是遣,那金氏家主便择日遣返,你将此事通传掌山执事吴秋舫,你配合他行事即可。”花漾开口道,当即便对此事做了处理和安排。 “长亭知晓,这便去做安排。掌门为了门中之事操劳,也要多加休息才是。”木长亭道,倒是出自真心,毕竟花漾这般安排,她还是极为满意。 花漾朝木长亭点头示意,算是知晓,木长亭见之,便速速离开了倚玉院。金不耀之种人,她自然是早处理为好,免得让更多黎山弟子见了心中不畅快。 西山院中,花念将花笺请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中,而后亲自动手泡了花笺平日里最喜喝的君山银针,这才在花笺身侧坐了下来。 花念此举倒是极为用心的,在邀花笺前来西上院之前,还特意询问了明澈花笺的喜好。 “花笺师妹,你可知道晓异族的霁雪之泉?”见花笺喝了茶水,脸上了又满意之色,花念这才开口问道。 “霁雪之泉,生于异族忘乡,悬于苍渊之巅,百年可得一滴,一滴便可使人枯骨生肉,化无形为有形。”花笺回道,倒也并不隐瞒。 原来异族之中还有这么一样东西,宝丘算是又涨了见识了。花笺姑娘可真是个活宝藏,随便挖一挖,都是宝贝。 听到花笺这般说,花念心下一喜,原来花笺师妹真的知晓霁雪之泉的事情,她目光热切的看着花笺道:“师妹可知如何可取那霁雪之泉?” “需用青陽净瓶方可取得霁雪之泉并不失奇效。”花笺回道,霁雪之泉之事,是她曾度化异族一个男子,并救了那男子心爱之人时,那男子同她说的。 那男子后来送了她一滴霁雪之泉,她虽接受了那滴霁雪之泉,但她却用秘法之术将那滴霁雪之泉用在了那男子和他心爱之人身上,那男子和他心爱之人也因为那霁雪之泉而重获新生。 听着花笺一一说着霁雪之泉的事,花念脸上的喜色越发的明显了不少,如此说来半世便有救了。 “多谢师妹告知。”花念道,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欣喜。 “这般便言谢,你倒是谢的早了些。”看着花念脸上的喜色,花笺将手中茶杯放下,手指走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淡淡开口道。 “为何…”花念听言,脸上瞬间便失去了颜色,她想问清为什么,但说了两个字却又不知道如何问起了。 是啊,那霁雪之泉生的险峻,百年才得一滴,异族之人必然极为重视,哪里是那么好取得的。半世为了她差点元神尽毁,所以但凡是有关能够救得半世的信息,她心中便是生出希望,可到底是她高兴的太早了。 “你倒也还没乱了心智。”看着花念的神色,应是清楚了她为何会说她谢得太早的原因了,“你的修为到不了忘乡,更到不了苍渊之巅,而且便是你倒了苍渊之巅,你也拿不到青陽净瓶,世间仅剩的三只青陽净瓶都在异族之王手中。” 花笺越是开口,花念的脸色便越是苍白,道真的是希望越大,失望便也越大。 扎刀子一事,花笺姑娘还真是从不失手,这一刀又一刀的,看的宝丘都肉疼了,偏偏花笺的性子就是如此,她说话的又是事实,便是别人想反驳,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辛亏她被扎刀子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不然她铁定比这花念姑娘还要可怜! 第五十章 异族半世 原本算得上是明亮雅静的小院落,如今因为小院落的主人心绪欠佳而添上了几分暗淡。 为了救得半世,花念试过诸多方法术法,但都无结果,大约正邪确实有分的,所以九州的道门之术不能救得灵族之人。 她不是没动过使用禁术的念头,但是想起师父对她的好,对她的教诲,她终归还是忍住了,所以只得另寻他法。 “难道,他真的没有救了么。”花念忧思的看着远处,神情略有悲切的喃喃道。 “你偷偷藏着的那个异族之人,鸣玉教者应不知晓吧?”花笺直视着花笺,语气依旧平平淡淡,完全不知道她刚刚说出多么让人震惊之言。 “花笺师妹,你......你怎会知晓?”花念一脸诧异的看着花笺,心里有多么震惊,可想而知。 她用秘术将半世藏于黎山南涯之上,用灵气滋养他元神一事已半年有余。这件事无人知晓,便是连和她接触的最多的师父也不曾察觉,花笺师妹这才刚回黎山,怎可会知道这件事? “我为何会不知晓?”花笺不答反问道。 花念震惊花笺知道她的秘密,花笺则对于花念这般问她有不明所以。 花笺会知道花笺藏了异族之人,是因为花念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异族之人的气息,虽然她极力隐去,但花笺仍然察觉到道了。 除灵师身上会有灵族之人的气息,并不足为奇,但那气息并不会在除灵师身上留下太久,花念已有一段时日未下黎山,若非是她时常与灵族之人近距离接触,断然不会还留存着灵族之人的气息。 她会断定是花念藏的是异族之人,是因为花念所问之事皆与异族有关,说来说去,花念藏了异族之人一事,她早便清楚明白的告知于人,也就是花念自己还觉得这件事是个秘密。 宝丘和花念是不知晓花笺如何作想得,若是知晓了,必然又会说花笺是多异近妖,从而生出几分畏惧了。 一个顺着蛛丝马迹便可丝毫不差的挖掘出别人秘密的人,谁还会还无保留那般坦然的对之? “我以为此事必然是天衣无缝的。”盯着花笺看了半晌,花念这才稍稍回神,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 “但凡做过,便有痕迹。”花笺道,她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腰间的铜鼎,也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花念听。 “遇事我当真是没有花笺师妹透彻的。”花念开口道,心中几分感叹,“花笺师妹,人与灵族真的变没有结果了么?”说着,她看向花笺,企图从花笺身上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这是你的事情,结果是别人定的,还是你自己定的,你若没有答案,问我也无用。”花笺道,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笑意,看上去却多了几分清冷。 若是自己的事情,花笺向来只问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然后尽力去朝着自己的结果行事,断然不会从别人口中得到别人的答案,然后自己摇摆不定,陷入迷茫之境。 本来宝丘觉得花笺这般开口,对于花念这个欲救心爱之人却不得的女子来说,似乎是严苛了些,可转念想想,花笺说的确实在理。 若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心中没有决断,还要从别人那里获得肯定,才要去行事,那么这件事早在无形之中,便已失败了大半。 花念是个心思明白之人,虽然之前绕在里面不得而出,但若有人从旁点拨,她必然很快便能通透过来。 “年龄比花笺师妹大,可遇事却没有花笺师妹来的明白。”花念开口道,脸上自有几分清明,那淡雅气质也越发的明显。 她和半世都是真心对待彼此,但他们若想长久,前路必然沟壑万千,艰难无比。她早该要做好准备的,而且在迷茫之时,她要做的不是徘徊不前,将自己困于其中,而是该要想办法打破僵局,披荆斩棘。 那年的桃花正红,那年的细雨朦胧。 花念犹记得她识得半世那日,半世迎着斜风细雨,立于桃林之中,衣袂飘飘,让人见了不由自主的便迷去了心目。 她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那次是她毕生第一次。 对于情事,花念是知晓一二的,她喜欢上了那个立在桃林中的男子。所幸的是,半世也对她倾了心。 相识相交之后,她们一同撑着油纸伞,漫步在桃林之,一同赏花戏水,一同吟诗作对,一同看遍山川白云。 那段时间的花念,是她平生最快乐,最自在的时候,自在道她都忘了她来自黎山,忘了她本是除灵师。 男女情爱之事,真可叫人盲了眼,半世在她面前这般多的不寻常,她却一直没有发现半世并非九州之人,而是灵族中的异族之人。 巧的是半世也没发现花念是黎山的除灵师,他一直以为花念只是九州的普通女子。 直到他们遇上了食人邪灵,在与那邪灵交手之时,他们方才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 最初知晓半世为异族之人时,花念是不能接受的,所以在那邪灵一事告一段落之后,花念当即便断了他和半世之间的感情,回了黎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花念还以为将话说开,不再见面,终有一日她会忘却半世,忘却他们曾经的做过的那些事情。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半世的面容会在她的脑海中越发的清晰,他们曾经的点滴亦是历历在目。 花念和半世最终熬不住对彼此的相思,所以他们还是相见了,也对彼此的身份释怀了。 只是好景不长,枯鸣玉发现了花念和半世之间的情事。 枯鸣玉并没有因为此事便对花念斥责凶骂,而是心平静和的劝诫这花念,还同花念道说了黎山的一段秘辛往事。 后来花念觉得自己对不住细心教导自己的师父,便再次放下了同半世的这段感情。用情至深,收回之时最是上人。 应为心绪不宁,状态不佳,花念在一次除灵之时遭到阵法反噬,本来命悬一线,是半世以他的身躯护得了她的周全。 后来她拼死将半世的元神收在了身侧,带回了黎山,后用秘术将半世的元神藏在了南涯之上直至今日。 对于枯鸣玉,花念是愧疚的,她始终无法开口同枯鸣玉道明这件事前,枯鸣玉也因为她而自愿放弃了掌门之位。 现下想想,花念才发现,她真的是很自私的。 第五十一章 另当别论 花念沉浸在她和半世的回忆里,花笺也没打扰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腰间的铜鼎,将宝丘盯的很是不好意思。 “今日多谢花笺师妹解惑了。”在宝丘又要沉沦之时,花念起身朝花笺行了女儿家的谢礼,随后便开口谢道。 “未能相帮,不必言谢。”花笺回道,对于花念的言谢,她并不受。 不过就是几句话罢了,既没出手帮她去取霁雪之泉,亦没出手救她的心爱之人,何来谢字一说?若是往日,她修为无异时,若花念开口,她必然会帮上几分。 可是现下,她自己都有事缠身,若不是有完好的紫金铜鼎在身侧,她现下兴许还被整个黎山提防着,监控着,哪里还能这般自在的等着他师父出关,所以现在的她也没那个余力去顾及花念。 以前花笺觉得帮人之事,都且随心,现下想动手,却动不了手,这才知晓,有能力助人,其实也是一种乐趣的。 “谢自然是要谢的,花笺师妹引导恩情,我必然会记于心中,他日若是师妹有需,我必不会推辞。”花念道,带着几分感谢的笑意。 有时候言语相助的效果,并不会比亲自动手差,若人心中的困惑已解,前路光亮,那么总有一日,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既然花念要道谢,花笺便随她去了,反正她也习惯别人这般对她了。 在西上院小坐的片刻,花笺同花念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西山院,准备折返回星月院。她师父出关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她必然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师父闭关这般久,她自然是要试探一下师父的修为有没有渐长。若是师父的修为还和闭关之前一样,那么他师父还不如不要闭关。 毕竟他师父虽然性子与众不同了些,到底还是喜欢人间繁华的,这一闭关,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光阴,多可惜啊。 花笺心中想的是不错,但事事却不会都如花笺想得那般去走,这才从西山院出来,路过上晖殿时,花寒锋便出现在了花笺眼前。 “花笺师妹,安好。”花寒锋开口道,他厌恶花笺,所以本来他的态度和语气是及为不好的,可也不知道为何,像是有人在支配他的身体的一般,竟然让他对花笺悦色。 一个要厌恶,一个要悦色,所以花寒锋的脸色有些奇怪,表情了及为的僵硬。 其实花寒锋本也不想现在就来找花笺的,但也不知道为何,心中总有个声音让他来找花笺,因为受不住心中那声音的蛊惑,所以出了倚玉院,几番挣扎之后便来找了花笺。 花笺闻言随意点了头,算是知晓和示意的意思。 她和花寒锋并不熟络,印象中花寒锋和花漾走的很近,对花漾马首是瞻,任何事情,只要花笺想,花寒锋便会去做,不过花漾似乎也不是那么看重花寒锋便是了。 花寒锋在花漾眼前太卑微,这样的男子花笺也自然不会高看,虽说他们都是花字一辈的弟子,但是花笺真的对花寒锋的印象太差了些,差到话都不想同他多说几句。 “花笺师妹似乎不大想见到我。”花寒锋道,虽然对于花笺这般无视他心中不悦,但是还是尽量用着平和一些的声音开口道。 “你与我有何过深的关系,以致我要想见到你?”花笺回道,嘴角那几分嗤笑,让宝丘见了又是一声感叹,花笺姑娘嘲讽人的时候都这么美。 花寒锋身上有些古怪,花笺在看了他第一眼便知晓了,不过这一时半会,她没看出来那古怪的缘由在哪里便是了。 不过就算看出来了缘由,花笺也不会动手替他除了那古怪,毕竟花寒锋可是为了花漾做事的。 花寒锋为花漾做了那么多事,花漾帮花寒锋除了身上的古怪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犯不着去抢别人的活干。 “花笺师妹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花寒锋道,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了。因为他本来是想袖而去的,但是身子却不停他的使唤,他竟移动不了分毫,还说着他本不想开口说的话。 太奇怪了,为何会这样? 花寒锋此时满脑子的疑惑,他看着花笺,当即便觉得这是花笺对他下了异数,以致他变成这等模样。他本想质问花笺,但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遏制了一般,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于你并不交好,为何要对你放几分耐心?”花笺回道,这花寒锋当真是脑袋有坑,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成为黎山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的。 被花笺这般犀利的怼了几句,花寒锋自然是生气的很,可再生气也无用,因为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花笺师妹当真是无情,枉费我特意前来打算告诉你,有关道风真人,也就是你师父出关的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花寒锋开口道,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惋惜之色。 有关道风真人出关的事情?天知道他为何会说出这般话?有关道风真人出关的事情,他们只知道大概何时出关,其他再多便不知道了,更别说那“鲜为人知”的事情,花寒锋在心中不停的震惊疑惑着。 这太奇怪了,他本以为是花笺对他下的手,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花笺了,花笺向来敬重她师父,断然不会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若不是花笺,那又是谁对他动的手呢?花寒锋本来还想再细思的,只是还没想出半点头绪,他的意识便什么东西袭击了,接着他便被打入黑暗之中,身体被其他东西占据。 “你说什么?”花笺直视着花寒锋,微眯着眼开口道,语气也跟着加重了几分。 本来她确实是不打算在搭理花寒锋了的,但是花寒锋这番话中有关于她师父的事情,这就要另当别论。 “看不出来,一向冷冰冰的花笺师妹,既然这般在意师父。”花寒锋道,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你要说便说,若是不说,那便别挡着我的道。”花笺回道,现在的花寒锋似乎有点不可一世,既然这般那花笺便更不可一世。 有关她师父的事,她自然是想知晓的,但是若对方是这种态度,那她便要考虑听不听了。 第五十二章 黎山禁地 花笺的回答让花寒锋脸上生了几分古怪,准确的来说,是让现在操控花寒锋的人脸上生了几分古怪。花笺在黎山是出了名的性子乖张,唯独对她师父留有几分温情,所以他才会以此给花笺设局,可现在花笺这种态度,让他不得不怀疑花笺对她师父到底是真的敬重还是假的敬重。 “道风真人出关的时间延后了,但非天定,实则人为,花笺师妹可知晓?”花寒锋道,被花笺那般一说,他倒也不再说那些是是而非的话了。 “以你的修为和身份,你怎会知晓?”直视着花寒锋,花笺开口道。 言寂玄是黎山举足轻重的人物,出关之事自然非同小可,为防有心之人从中作梗,所以有关言寂玄出关之事,知之甚详的也就只有掌门和六位长老,而入室弟子只是隐约知晓一些皮毛。 她是言寂玄的徒弟,言寂玄在闭关之前便同她说了日后出关之事,再加上师徒关系相引,所以她清楚是正常,至于花寒锋说他知晓,这可信度当真是不高的。 “消息并非只有常道可取,我既开口言事,必然就是知晓。”花寒锋道,因为此言也非虚言,所以自然是说的没有半点心虚。 在回黎山之前,对于她师父何时出关她隐隐是有些感应的,但是这两日她却感应不到任何有关于他师父出关的动静。 她本来也有疑惑,却也没有往他处想,毕竟她师父可不是轻易能被人算计的。 现下被花寒锋这般理直气壮的一说,花笺再一细思,花寒锋所说的事也并非不可能。可是这么做对黎山来说并非好事,谁会这么做呢?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这么做呢? “我与你并未深交,你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而不去告诉掌门和六位长老?”花笺虽然担心她师父,但是事情总是要问清楚的。 花寒锋脸上的古怪之色又明显了不少,但是现下却又不能发作,那模样确实好笑的紧。 看着花寒锋这幅模样,宝丘觉得眼前的这么男子还真有点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嘛,明知道花笺姑娘就这性子,还要用那副欠打的模样在花笺姑娘面前说出那些是是而非的话。 上勤殿内阁书室的枯掠影差点掐断了手中青毫控魂笔,他突然觉得今日这阳光有些刺眼,这微风带着几分燥意,眼前的书本更是让人看着生厌。 这花笺还真的句句话都带刺,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同他说话过,简直是气煞他了。原本只是因为她挡了他和花漾的路,所以非除了她不可,但是现在,便是她不挡他们的路,他也要除了她! “六位长老?”花寒锋笑了笑,带着着几分阴恻道:“若我告诉你,因为怕你回到黎山会对黎山不利,所以为了要对付你,动用秘术使你师父延后出关的人就是那六位长老呢?” 从花寒锋口中说出的这话并不算假话,他和花漾想要对付花笺不错,但同样的那六位长老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要对付她,他们只是把自己做的事都归咎到那几位长老身上罢了。 “空口白话,谁都会说。”花笺回道,脸上看似平常,但若是与花笺熟识之人,便会知道,现下的花笺心中已有动摇之念。 花寒锋的这番话成功的解释了为什么她的天意为何会与众不同,会差点让她丢了小命,为什么她突然察觉不到他师父出关的动静,又为什么六位长老突然对她那么‘殷勤’了,原来这多番种种,皆是因为要对付她。 黎山的这六位长老对她不满,她是知晓的,但是她当真没有想到他们对她的不满已经到达了要除掉她的地步。 若是花寒锋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她必然要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然后再去找那六位长老算个明白。 “你若不相信,你可同我去一处地方,我求证给你看便是。”花寒锋开口道,随即又觉得自己这般说似乎躁进了些,便又开口道:“道风真人是黎山的天师,他若有损,必然是黎山的损失,我不愿见黎山因为那六位长老的私心而生出事端,故前来告知于你。” 看着花寒锋说的情真意切,花笺心下信了三分,便朝花寒锋点了头,示意她可以同花寒锋一同去求证。 在铜鼎中的宝丘听到花寒锋的说辞,在一联想到花笺现下的情况,不禁也暗骂起了那六位长老是六个老家伙。 花寒锋见花笺答允,脸上的那几分古怪之色终是散去,就在转身之时,嘴角也随之扬起几分得意笑意。 花笺一心记挂着言寂玄,便也没有发觉花寒锋那不妥的笑意,跟在了花寒锋身后。 花寒锋带着花笺一直行至了终戚,这才停下了脚步。天戚是黎山的禁地,它是黎山最低的地方,四周悬崖峭壁,中间有形态怪异的枯石高耸林立,从上向下看去,天戚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因为怕有人误入天戚,所以黎山用阵法将天戚围在其内,使人入不得其内,还定下门规:凡是黎山弟子,都不得私自入得,否则废其修为,逐出黎山。 花笺虽然我行我素了些,但是黎山门规倒也还遵了个七七八八,所以这终戚,她还未来过。不过她不来终戚最大的因素还是因为她的师父言寂玄。 大约是言寂玄怕花笺会因为好奇来这终戚,所以便告诉花笺,说这终戚禁地极危,凡去过之人,皆会悲剧收尾,引发祸乱,他不希望花笺有事,让花笺答允他不去。 那时候言寂玄尤为正色,所以花笺便也允诺言寂玄,日后必然不会来禁地。不过今日她大约要违背对她师父的允诺了,她不是一个喜欢被蒙在鼓中的人,亦不是一个愿意安稳却活在迷雾中的人,与其坐在那看着自己和自己敬重之人被人算计,倒不如自己即刻动手,拨开暮霭迷雾,探个清楚明白。 在心中做了决定,花笺正想问花寒锋证据在何处,只见花寒锋欺身前来,在她还未能反应过来之时,她的手便被花寒锋紧紧拽住一同穿过阵法坠下终戚。 花寒锋的意识回来之时,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正拽着花笺一同坠入深渊之中。 第五十三章 不仁不义 远在北元合上,正同噬情论事的云浮,忽而心中生出了不安,像是他在意的东西忽而便要失去一般,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噬情一直追问他何事,他才稍稍拂去了心中的不安,继续同噬情论着刚刚没有论完的事情。 上勤殿内阁书室中,枯掠影心中郁气尽消,他觉得周遭的一切都轻快了不少。 倚玉院的花漾则是心下一沉,似乎变得有些空荡。 至于本来在上合殿一同议事的枯沧海等人,他们没来由的生了几分慌乱,好像他们想要守护的东西已然要守不住了一般,让人觉得委实难受却无力改变。 宝丘本以为也就是他们才会困于心,囚于情,没想到花笺姑娘这样缥缈的人,也会如此。往日花笺姑娘那般冷冷淡淡,云淡风轻,那皆是因为那不是花笺姑娘在意的人事物罢了。 此番若不是有她及时出手相护,花笺姑娘和那男子定会被那霸道的阵法伤及脏腑,损其修为,日后必然要花诸多时间和妙药方能在继续修行。 从铜鼎之中现身出来,宝丘将因为阵法冲撞导致体能妖灵和正气混乱,因而陷入短暂昏迷的花笺扶至一块还算平坦的枯石之上。 宝丘为花笺整了整衣襟,在她身上盖了件披风,又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了花笺体内,在察觉到花笺体内二气归于平静了之后,这才又在回到了铜鼎之中。 这地方的阵法太过霸道她破解不了,因为她现在本就是灵体,又寄于紫金铜鼎之中才无损伤,不过在出手护着花笺姑娘和那男人之时便消耗了大比分的灵力。 为今之计,她只能先等花笺姑娘醒来再做打算了,至于不远处挂在石头上的那个男人,宝丘本来是想把他放下来的,但是想起了刚刚这人的所作所为,气便不打一处来。 用花笺姑娘的师父来引诱花笺姑娘跳下这等阴诡之地,这人当真是太过卑鄙,所以她又动手将那男子挂在了更高的石头上,虽然不能解了她心中的不舒坦,不过消消气也是极好的。 宝丘在铜鼎之中一直等着花笺醒来,不过花笺还没醒,倒是花寒锋先醒来了。他看了看四周,只觉陌生的紧,再加上头疼欲裂,所以并未察觉到自己身处高石之上,他惯性翻身,直接便从高石之上掉落而下,尖石在他的脸上和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而且听落地时那‘喀嚓’的声音,大约是身上哪处骨头断裂了。 宝丘见之,在心中暗道活该,气也随着又消了不少。 被这般一摔,又这般吃痛,花寒锋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他的记忆停留在他不知为何去找花笺的时候,和他拽着花笺坠下终戚的时候。 那中间他与花笺发生过什么,他又为何会将花笺拽下,一同坠入终戚,他就是一片空白了。到底是谁要害他?又为什么要害他?这种种问题萦绕在他心中,不得其解。 虽然掉下终戚,但终归还是不能再此坐以待毙的,趁着还无人知晓,他必然要找方法出得这终戚才是,毕竟他的掌门师姐还在等着他去守护。 花寒锋用手撑着周边的的石头,企图站起身来,可终是未能如愿,他这才发觉,他的腿似乎是断了。 该死的,花寒锋不禁在心中暗骂,他头一回这般狼狈和无助,幸好掌门师姐没有看到他这般模样,不然他都不知道在掌门师姐面前要如何自处了。 再次环视了自己所处之地,花寒锋告诉自己,他不能乱,若是一乱,就算有活路,也必然会抓不住机会。 周围枯石森森,似乎并无生灵,待在此处久了,必然有损修为,他要尽快出去才是。当看自右前方时,他发现了还未清醒的花笺。 虽然花笺是被他拽下终戚,但是现下见到花笺,他最先想到的并非是对花笺有愧,而是想着如何将花笺永远留在此处,永不得出。 反正花笺尚不清醒,他现在将花笺的问题解决,掌门师姐必当再无忧心之事,他原本是没想过要这般对花笺的,但现下这般情况,大约也是天意安排,他必然是要从之的。 这般想着,花寒锋便脸生凶相朝花笺的方向爬了爬了过去。 宝丘虽然不知晓花寒锋心中的想法,但是从他那脸上的凶相便能猜出,他朝花笺爬过去必然不是想帮助花笺,而是要落井下石。 早知道这人心思这般不正,她那时出手护着花笺姑娘之时,就不该顺带将这个男人也护住,白白浪费了她的灵气。 不过没关系,花笺姑娘尚未清醒,但她可清醒着,若是那男人敢对花笺姑娘不利,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不过宝丘的不客气到底也还是没有用上,因为在花寒锋爬至花笺跟前之时,花笺恰好便醒来了。只见花笺悠然的半坐起身子,身上的披风自她身上缓缓滑落,在宝丘看来,自然又是几分香艳的味道。 虽然花笺才刚刚清醒,但面对这样的状况她并没有断了思路,大约是历经的多了,所以便也习惯了。 她应也猜到了她能这般完好的躺在这平石之上必然是宝丘的缘故,所以在朝宝丘点头以示感谢了之后这才低首看着爬伏在地上的花寒锋。 花笺的眼神极尽冰冷之色,现下未被感情牵扯,花笺心中已然明白了诸多事情,这花寒锋竟然算计她!而她竟然还被花寒锋成功的算计了!不,准确的来说,她应该是被花寒锋背的人算计了。 毕竟凭花寒锋的手段和和城府还到不了能设计她的地步,而花寒锋只是一颗利用完了就一并销毁弃子而已。可笑的是花寒锋还在为了那背后之人谋划思事,若是她猜得不错,花寒锋会爬至她得跟前并非是确定她可否有事,而是为了除去她。 原来她黎山这般受“欢迎”,不仅六位长老要对付她,连花漾也是要对付她的。她不过就是想回黎山见她师父罢了,若是这也碍了他们的事,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既然他们不仁,那便怪不得她不义了,带她出了这终戚,新仇旧账必然是要一同算的。 第五十四章 手下留情 枯诡石林间,女子迎风坐。 娇颜淡漠兮,疑似九天。 看着坐于平石之上的花笺神态自若,仍旧优雅万分的模样,花寒锋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更是生出了他似乎亵渎了花笺的想法。 本来握在手中的那把匕首被他不自觉的插入了泥土之中,同样是从上坠入这终戚之下,为何花笺与往无异,而他却是这等模样? 他身为男子,在此地刚醒之时,都有些无措,可花笺却半丝不显慌张,仿佛这终戚并不是黎山的禁地,而是她的居所。 “怎么,已经无用的连匕首都拿住了?”花笺睥睨的看着花寒锋,平淡的开口道,随即她翻身从平石之上落于地面,手中定坤而出,直指花寒锋的眉心。 “你......你要杀我?”花寒锋眼中充满惧意,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心头不由的发慌,手指下意识的紧握着他的袖口,想借此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 花寒锋还没有想过就殒命在此处,毕竟他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没有做。 “你杀我可以,我杀你便杀不得了么?世界上没有这么划算的事情。”花笺带着几分邪气淡笑道,便是要杀人之时,依旧这般风雅。 被花笺直接戳穿他心中的想法,花寒锋脸上自然是极其尴尬的,他想开口辩解什么,但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得就这么看着花笺,看着抵在自己眉心上的定坤。 花笺手上的这把定坤是黎山先辈所用,和黎山的开山祖师是颇有渊源的,黎山开山百余年,定坤只跟随过两人主人,一个是黎山的那个先辈,一个便是花笺。 凡黎山弟子,成为正式的除灵师之后,都会在折戟阁去取得属于自己的除灵法器,而取得法器的过程并不容易。 但花笺不同,她不过就是往折戟阁一站,定坤这把折戟阁最具灵气的除灵法器便自动飞至了花笺的手中,只认她为主。 他本是除灵师,如今却要被除灵的法器射杀,这滋味当真是难以形容的。看着花笺的手指搭在定坤的悬刀之上,他的下意识瞠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心口急速跳动,他甚至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之声是如何的剧烈。 他要死了,死在花笺的手中! “用我的定坤杀你,倒是会脏了我的定坤。”就在花寒锋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花笺突然笑了道,将定坤收回了手中。 听得花笺这般说,花寒锋这才稍稍回了神,他粗声的喘着气,全身早已被冷汗浸湿。他以为他是不怕死的,如今在这鬼门关行了一遭,他才发现原来他是还看不透身生的。 “多谢不杀之恩。”花寒锋开口道,他要为了私欲而杀花笺,而花笺到底是还是手下留人了,也许花笺并没有他想得那般不堪。 “谢?”花笺半蹲下身子,带着几分可怜之意的看着花寒锋嗤笑道:“我不杀你是因为自然有人会杀你。” “不可能的!”虽然畏惧了花笺,但是花寒锋还是下意识的反驳道。 “可不可能,你自己心中已然清楚,何须再自欺欺人?”花笺的笑意不减,反而越发的意味深长。 花寒锋到底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不然也不会成为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平日不过是因情而盲心目罢了。 如今经此一事,他心中自然是清明了不少。他去了倚玉院之前并无异常,从倚玉院出来之后便形同傀儡,被人操控的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但是害他至这般境地的人与掌门师姐必然是脱不了干系的,可就算知晓那又如何呢? 他已经深陷泥淖,不可自拔了,若是最终死于掌门师姐之手,那对他来说也是极好的,至少掌门师姐很长一段时间会记挂住他。 “大约,我至始至终都误会你了。”沉默许久之后,花寒锋忽而开口道,想想所有的事情,往事是他一叶障目,太过听信于他人了。 一个人人品如何,心性如何,若是自己不亲自去接触又如何能去断定呢?虽然花寒锋与花笺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仅仅只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便知晓花笺是个怎样的人。 黎山掌门之位并不是她想要的,用卑鄙手段对付别人她是不屑的,若说她狠毒,他似乎比花笺更狠毒,因为不论何种原因,花笺到底对他手下留了情,而他始终都没有想要过对花笺手下留情。 瞥了花寒锋一样,花笺挑了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这个花寒锋倒也还不算是个太蠢的。不过花笺并不大算因为这种缘由便要出手救花寒风,她从来就不是个圣母,无论别人如何对她,只要别人心中有悔意就要原谅别人。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花笺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裙摆,未再同花寒锋多言,花笺径自往枯石林的深处行去。 花寒锋看着花笺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若是他早日接触到花笺这个人,他大约就不会受人控制,他和花笺便不会落到这这般田地了吧? “花笺姑娘,我们就这么不管他了?”行至深处之时,宝丘忽而开口问道。 其实对于花笺这般处理那个那男子,宝丘是赞同的,甚至觉得是大块人心的,不过出于那男子终归是花笺姑娘的同门,所以她还是这么问上了一句。 不过刚刚问完,宝丘就又后悔了,依着花笺姑娘的做事风格,她压根儿就没必要问嘛! “你若想管他,那你去管就是了,他日若是见到幡幽,我倒是不介意同他说一说此事。”花笺淡淡开口道。 “花笺姑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嘛!”宝丘娇声道,满是抗议,她就知道她不该那般开口问。 唉,果然是管不住嘴,欠的慌。 花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倒是让这阴诡之地明艳了不少,也让人心中开阔了不少,也是在这时宝丘才反应过来,花笺是故意的。 不过宝丘并不生气,反倒心中开怀了不少,因为她觉得觉得现在的花笺的姑娘越发的有人情味了,日后必然会更好的,那她自然是要为花笺姑娘高兴的。 第五十五章 禁地异灵 花笺在石林之中行了许久,这里除了石头怪异了些,气氛阴森了些,困住终戚之地的阵法破不得之外,其它倒真的没有什么了。 就这么一处地方还能称之为是黎山的禁地,花笺当真是想不大明白。 “你若是想出来,那便出来罢。”察觉到腰间的铜鼎不太安分,花笺便出言开口道,声音轻轻淡淡,如沐春风。 宝丘的好奇心本就极重,她在铜鼎之中被关了许久,如久好不容易可以脱身,又因她之故,不得不继续留在铜鼎之中,还要小小翼翼的不在黎山留下蛛丝马迹。宝丘的这些种种不易,花笺自然是知晓的,如今有机会让宝丘出来放放风,她自然会允。 “可以嘛?”宝丘道,难掩喜悦之色。 入了黎山师门之后,宝丘便不如以往自在,这里到底是除灵山门,稍有不慎,被发觉便是必然之事,她不想给花笺姑娘添乱,所以一直都紧绷着心情,压抑着情绪,如今花笺姑娘让她出来,她自然是喜悦的。 “嗯。”花笺回道,反正在这终戚之中,一来无人,二来因为阵法的缘故,外人无法探知,所以宝丘从铜鼎之中出来,并无大碍。 宝丘闻言,这才从铜鼎之中抽身出来,铜鼎之上的那条裂痕也随之而显现。没了完好紫金铜鼎的压制,宝丘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花笺身上的妖灵之气狂涌而出,似乎比在丘陵之时要重的多。 这样真的没问题么?她还没忘了这处地方可是还有一个黎山弟子的。 “花笺姑娘,地方你可有出去的方法?”带着几分担忧之意,宝丘跟在花笺身后,开口问道。 “没有方法不代表找不到方法,这终戚的阵法虽为黎山开山祖师央措所设,但是世间万事相生相克,所以这阵必然也会它的弱点。”并未停下脚步,花笺会回道,言语中没有半分身处禁地的不知所措,只有对自己绝对的自信。 “姑娘所言甚是。”宝丘回道,故作恭维。 既然花笺胡娘这般说,那必然是能够出得区这鬼地方了。从丘陵到黎山师门,处处风景都是极好,周遭气息也不差,只有这处地方,让她颇不舒坦,总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地。 花笺没再开口说话,因为越往深处而行,她就对这终戚就越加的熟悉,她似乎是来过这终戚的,可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过呢?为何她没有一点印象? 花笺正在深思之中,忽而在前侧不远处枯石之中,有异光忽明忽暗,甚是恍眼。花笺微眯着眼朝前侧看去,前侧之地站着的似乎是一个身着银色长衫的女子,而且还是一个面容极为艳丽的女子。 眉似远山,唇若涂砂。 身姿曼妙,娉婷袅袅。 宝丘因那女子的容颜为之一颤,若不是因为同花笺在一起久了,又被花笺养的‘挑剔’了不少,她大约要被这女子的美貌震撼到了。 “花笺姑娘,她好美!”宝丘开口道,皆是赞叹之色,不过赞叹归赞叹,宝丘并没有因此而盲了心目便是了。 花笺并没有回答宝丘的话,关于容貌这个东西,花笺向来也没什么概念,她盯着前侧那个女子看,只不过是觉得在这终戚居然还有生灵,那女子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偏偏她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微微叹了一口气,花笺觉得自己记忆力倒是越发的差了,不记何时来过终戚便也罢了,连何时见过这个女子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花笺微微叹息,宝丘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忙又开口讨好道:“花笺姑娘别在意,她美则美矣,但只有姑娘的七分,而且她也不如姑娘来的空灵。” 花笺闻言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宝丘,不太明白宝丘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宝丘看到花笺的模样,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朝花笺笑了笑,然后便不开口了。 花笺姑娘又不是寻常女子,别人说她美,她不在意,在她面前夸别的女子生的美,她依旧是不在意的。 相必她的这般举措在花笺姑娘看来,必然是多余的,所以才会这么看着她。 宝丘还在自我反省之中,浑然未觉前侧那女子眉间生了戾气,只见那女子周身黑气弥漫,身边枯石随她而动,在她的操控之下尽数朝花笺和宝丘袭来。 花笺神色未变,仍旧站于原处,那微眯着的双眼生了几分寒气,手指拈花,甩袖而去,瞬间便将那些枯石击得粉碎,散落于那女子的四周。 那女子见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眉间的狠戾之气则越发的明显了些,可不知为何,花笺并未从那女子身上看到太多多少杀意,反而从那女子身上感觉到了厚重的哀伤之意。 因为这番动静,正在反省宝丘得以回神,她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花笺,猛的吞了吞口水,突然又懊悔了起来。 刚刚那是神女和妖女打架啊!这么精彩的时刻,她居然错过了!她在干什么!她为何早不反省晚不反省,偏偏要在她们打架那会反省呢? 不过宝丘的这懊恼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看到花笺和那女子似乎又要拔刃张弩之时便又陷入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之中。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不出手帮花笺姑娘便也罢了,居然还在想着神女和妖女打架的事情,她真是脑子坏掉了! 就在她正想移步至花笺前方之时,便听得前侧那女子娇笑了几声,而后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们是黎山那些个虚伪的狗屁除灵师,原来不是啊。” 由这女的语气不难听出,着女子对黎山是极为不喜的,甚至是厌恶和憎恨的。 “你是异族之人,为何会在黎山禁地?”花笺上前几步,直视着那女子,浅声开口问道。虽然花笺说话的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但却就是叫人听着而生畏,不容忍抗拒。 宝丘看到那女子脸上又几分微变之色,眼神在花笺身上打量了许久之后,这才开口道:“呵,为什么在黎山禁地?若不是黎山那些狗屁除灵师,你以为我愿意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上几十年么?” 那女子笑了笑,笑中带着几分苍凉,但也并不失她的坚毅。 第五十六章 其名银落 其实那女子的修为并不算差,若是那女子拼尽全力动手,她不一定会败在花笺和自己的手上。 宝丘觉得眼前这女子是恨毒了黎山,恨毒了黎山的那些除灵师,大约是因为现下她已非九州之人,而花笺姑娘则是身负半身妖灵,所以那女子才会就此停手,不然怕该又是一场恶战了。 花笺倒是没有宝丘想得这般多,她只是盯着那女子一直看着,这番举措让宝丘不明所以,让那女子也有些疑惑。 宝丘对花笺的行为已是见怪不怪,缓缓便是。倒是那女子,越发的生出了不解,她大约是从来没见过像花笺这样的人,竟然在现下这种情况还有不合时宜的举动。 “花笺姑娘?”宝丘轻声唤到,既是提醒花笺现在的举动似乎不合时宜,也是寻问花笺她们接下来该如何。 “你们也是被黎山的那些除灵师关禁于此地的?”那女子见花笺不言,便出言问道。 并非是她非要对花笺这般客客气气,不过是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和花笺宝丘二人相斗耗费灵力罢了。 再则,黎山的敌人就是她的友人,她若想出得这处地方,只凭她一人,断然没有什么希望的,现下终于有人入了这终戚,她自然是想要与她们合力而非相斗了。 瞧了那女子半晌,花笺终于想起来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了。其实花笺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熟悉,是因为这个女子和黎山一人相似,这个人便是花漾。 花漾和这个女子至少有六分相似,只不过这个女子生的妖艳了一点,性子外放了些,而花漾则生的端庄一些,性子也规矩一些,所以一时半会没有人会将她们想在一处。 “你是谁?”花笺终于开口问道,她心中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这般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宝丘看不懂,那女子更是看不懂,她不禁都要怀疑那个绝色女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 刚刚她才说了她是异族之人,怎么现在又来问她是谁? 这枯石之中,一阵静默,宝丘和那女子似乎感觉到周边的那些石头都有了叹气之色,面对花笺,便是不动手都觉无力了。 “我问的是你叫何名。”见宝丘和那女子一脸无力之色,花笺再次问道。原来这人的思想层次不在一个点上,沟通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花笺在心中无奈的感慨道。 “白银落。”虽然不知道花笺问她之名是要作何,但是那女子还是这般回了花笺,可回完之后她又似乎有些不甘,所以便又道:“怎么,莫不是你这小姑娘还知道我?” “你和黎山叛徒枯吟空的事情,我自然是略知一二的。”花笺淡淡回道,她猜的果然不错,此人是白银落,大约她还是花漾的生母。 不过花漾身上并没有半分灵族之气,这又是为何? “叛徒?他们既然将他称之为叛徒!简直荒谬!”白银落闻言,先是大笑两声,而后眼中出现殷红之色。 她像是失去理智一般,手中祭出一柄带着弯月穗子的银白色长剑,当即便持剑朝花笺和宝丘而来。那剑气凌厉霸道,周遭枯石接被那剑气斩碎,四周也随即炸裂开来,让本来就阴暗的地方愈加阴诡了不少。 对于白银落忽而生变,花笺并无半分慌张,也不觉半分惊讶,她从容上前两步,反手便将迎面而来的长剑弹了开去。 花笺的出其不意的出手让白银落扑了空,且花笺的力道不小,让她不能即刻收回长剑,只得跟随长剑而去,待能收回长剑之时,她便一个旋身朝宝丘刺去。 宝丘奖状,脸上生了几分慌意,只得后退两步,借着周边枯石之力,这才避开了白银落的剑锋,平稳落于地面。这看美人打架之事,她还真的无福消受的,谁能想到这个叫白银落的女子怎么突然便发疯了,还是花笺姑娘好,顶多就是动动嘴,哪里会这般一言不合就动手! 花笺本来是不想出手的,毕竟在这枯石之地行了许久,她也是会困的。再则,若是她出手过重,她体内的妖灵必然不会老实,届时宝丘一人定然无法应付这禁地。 不过现在别人动手欺到了她头上,她自然不会隐忍姑息,定坤知她心意,当即而出。在白银落又持剑而来之时,花笺抬手,弩箭往前而去,与白银落的长剑相交,一声清脆的“哐当”之声划破整个枯石林,刺眼的白光至上方炸裂开来,将整个枯石林照的白亮异常。 白银落见状,心下觉得不妙,便想抽剑而退,之后在做打算。但是她不知道花笺既然出手,必然就不会这么轻易收手。 衣影拂动,青丝飞扬。只见花笺脚尖点地,踏空而行,三箭并齐一同朝白银落而去,那剑势极为迅猛,且去势汹汹。 此等手段,让宝丘见了不禁咂舌,她还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花笺动手,今日又算是开了眼界,即便是身负半身妖灵,修为大减,花笺姑娘也仍旧算得上是除灵师中的佼佼者,也难怪她在黎山会有这般多的特权了。 至于她先前的估算也是失误的,无论是花笺姑娘也好,还是那名为白银落的女子也好,她们二人的修为,她是远远及上不的,看来这观人之事,她还欠些火候。 本来想出手相助花笺的宝丘突然觉得她还是站于一侧的好,免得加入战局,帮不了花笺姑娘便也罢了,若是给花笺姑娘添乱,那便得不偿失。 三箭并济而去,白银落横剑相接,眼中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惊诧,眼前之人当真是深藏不露的。她本来以为这个女子不过就是一个半妖,没想到她竟然还精通除灵之术,而且这除灵之术还这般厉害,倒是她看走眼了。 白银落快速挥动这手中的长剑,那长剑动如龙蛇,与那三支弩箭缠斗许久之后才堪堪将那三支弩箭压制,但是嘴角已然溢出血丝。 果然,高手过招皆,片刻便能定输赢,若是此时花笺再动手出箭,白银落不死也会断了半条命。 第五十七章 利用价值 宝丘能看得出来白银落处于弱势,身为当事者的白银落自然也是知晓的,但她并不后悔对花笺出手,因为花笺开口说枯吟空是黎山叛徒。 谁都可以说枯吟空的不是,唯独黎山之人不能,而且他们更没有资格说枯吟空是叛徒。这个女子不明所以就跟着黎山之人说枯吟空是叛徒,她自然也是不悦,就算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她也要出手教训一下这女子。 白银落周身银白一片,拂若月冷清辉,她手中正挥动着的长剑像极了漫天繁星耀眼炫目,可惜的是,在这耀眼炫目之下皆是杀意。 面对白银落的来势凶凶,花笺依旧是面色淡淡,宝丘本以为花笺还会在次射出弩箭,却没想到花笺却收起了定坤。只见花笺双手合十,口中吐出真言,随即数道红光自花笺身后而来,将白银落的月冷清辉搅的粉碎,也将白银落震退了数十步远。 看着白银落似乎有近癫狂之色,花笺指尖凝血,一颗殷红的血珠直接打入了白银落的眉心。须臾,白银落似乎平静了不少。 胜负已然揭晓,宝丘也算是过够了眼瘾,正为花笺喜悦之时,便发现花笺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宝丘见之,飞奔朝花笺而去,什么胜负之情,什么喜悦之意,这一瞬间在宝丘心中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她本来是想好好护着花笺的,结果却让花笺受了伤,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宝丘快至花笺身侧之时被花笺抬手阻拦了,她虽然担忧,但是花笺这般做,她必然还是要循着花笺的意思做的。 “为什么不杀我?”白银落看着花笺,开口问道,她用长剑抵着地面支撑着她的身体,脸上已然恢复了平静之色。 “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抹去嘴角的鲜血,花笺开口道,仍旧是刚刚那般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静罢了,其实现下的花笺已然体内翻腾,妖灵之气与体内正气相撞,撞得她五脏六腑生生地疼,就连骨头也似乎都要断裂一般。 这般重的伤她已经多年没有受过了,她向来怕疼,往昔有师父顾着,倒也还好,现下师父还未出关,她又遇上棘手之事,便不得不先忍住了。 毕竟她若是示弱,对方必然会咬死反击,可若她无半点异色,对方必然会忌惮她,不敢在轻举妄动。 至于她为何会对白银落留情,不过是因为白银落在这终戚已久,关于出去之事,她定然会有一些线索。 再则,白银落之所以会突然对她出手,应该是因为枯吟空的关系。说到底,白银落也不算是走火入魔之人,相反的,白银落心中有情未灭。 “利用价值?”白银落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道:“我倒是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有利用价值的。” 听到花笺和白银落的对话,宝丘也算是知道花笺为何会对白银落手下留情了,明白了之后便又生了几分愧疚。 花笺姑娘在为了她们能出去而盘算,而她脑子里却总是不经意的想些有的没的,真是太不合时宜了。 “你不想出去么?”花笺淡淡的问道,痛意入髓,她只得握紧了拳头,企图稍微克制那痛意一些。 “你小小年纪,倒是比我来的冷静。”白银落突然笑道,不过这次她笑的确是开怀的,“打也打了,话也说了,还不知道你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白银落在这世间活了这般多年,行了这般多年,倒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女子。她看似无情,却似有情,即便是遇上再棘手的事情,仍旧不会失了本心。 哪里像她,一听有人说枯吟空不好的话,便会失了理智,不管青红皂白便是动手。 “花笺。”花笺回道,声音有些微颤,她快要撑不住了。 “倒是好名字。”白银落笑道,平静下来了之后,她发现她对这个名为花笺的半妖女子,倒是有几分喜爱的。 短暂的接触让她发现花笺其他倒也没有什么,就是这性子似乎淡了些,说话也不太会修饰了些。 “花笺姑娘!”就在白银落还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得宝丘惊呼一身,而后将欲倒于地面的花笺护在了怀中。 “她怎么了?”白银落收起长剑,朝宝丘问道,刚刚花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便晕死过去了?她还要话要同花笺说的,诚如花笺所问,必然是想出去的。 她来这终戚算算也差不多二十六个年头了吧,自然也是有些发现的,现下有了志同道合之人,她当然是想多说上几句的。 “你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宝丘看了一样白银落,没好气的开口道,“若不是你,她会这样么?” 开始之时,宝丘是觉得白银落生的美,现下宝丘觉得她不美了,甚至觉得白银落生的让她讨厌了。 “你这小姑娘,脾气倒是挺大。”白银落道,倒也不生气,关心则乱,她能理解,“是我冲动了些,在听到枯吟空被这般诋毁之后,便不能自控,此事是我之过。” 白银落向来是个直爽性子,对便是对了,错便是会错了,她从不会借口推脱,也不喜欢殃及旁人。 虽然花笺是开口说了那话,但是那个污名却不是花笺安上的,她若真要怪,也该怪黎山,而不是花笺。 “你刚刚发什么疯,说话说的好好的便要动手,你知不知道她现下不能这般与人斗法!”探到花笺体内大有不妙,宝丘紧锁眉头,极度不满的看着白银落,语气越发的不好了。 宝丘又开始觉得自己无用了,花笺现下的状况,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要是她的修为再高深一些便好了。 “现下你再怪我也无用了,事情已然发生了,与其你这般仇视我,还不如我们二人一同想想办法如何救得她。”白银落平静开口道,倒是比现在的宝丘清明了不少。 宝丘闻言,倒是又为自己的行为汗颜了一把,到底是历练少了,所以遇到这样的情况,便失了应对之策。 她平下心,观了观白银落,见白银落却为诚心,又没了阴戾之气,便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现在最紧要之事,便是如何救得花笺姑娘,其他事都该往下放一放才是。 第五十八章 掌山执事 得了宝丘的认同,白银落才近得了花笺的身,她手上结着术法,从花笺的身上由上至下的探索着,越是探她便越是皱眉,而后竟然起了几分心疼之色。 坚毅的女子,白银落不是没有见过,但是如花笺这般的却极为少见,她体内二气已经相撞的这般厉害,还能那般平静淡然的同她说话,这等坚毅让人折服。 白银落见到花笺之时,本只以为花笺是个天生的半妖,倒是没有想到她这半幅妖灵是被后来种下的。 而且她身上的这半幅妖灵还是来自上古妖兽青空,再加上她身负盘族血脉,也难怪那时她会被花笺震慑了。 真是难得,身负盘族血脉之人已数百年不曾世了,如今她倒是有幸见着了一位,想来世间大事又要将近了罢,只是不知这大事是好是坏便是了。 “花笺身上的这半副妖灵,我可缓和,但是她身上的正气我便莫可奈何了。不过她身上有样宝物倒是可以平缓她体内的正气,还可稍稍压制住她身上的妖灵,只是生了裂痕,效用不大。”白银落道,似有几分惋惜之色。 “那你出手缓和花笺姑娘体内的妖灵便是,其他我来解决。”宝丘闻言心下一喜,白银落说的宝物就是紫金铜鼎。 既然这般,她再回铜鼎中便是了,为了以防万一,在花笺姑娘大事未成之前,她决定她不会再出这铜鼎了。 天擎院,主院。 枯沧海神色阴郁的将手中的茶杯捏得粉碎,此举将一旁的侍从吓得僵在远处,半分不敢动弹。在他印象中,大长老枯沧海从来都是笑脸迎人,脾气温和,同人说话也是轻声慢语,不见厉声急色,可今日的大长老却让他陌生之至。 “你说花笺昨日出了星月院之后,便没有再回去过?”枯沧海看着厅下拱手低头的黎山弟子,厉声质问道。 “回大长老的话,确实如此。”那黎山弟子回道,虽然他对枯沧海生了畏惧之念,但是他还是如实回答。 “时燕回,你这般办事,叫我日后如何抬举你取代吴秋舫,成为黎山的掌山执事?”枯沧海道,脸色又阴郁了不少。 他是黎山的大长老,虽然位份是高,但是很多事情依然受到制约,比如黎山掌门,比如掌山执事。 黎山掌门压他一截那便罢了,毕竟身为一山之首,必然是要有一些威信在的,再加上这一任的黎山掌门对他们处处恭谨仰仗,他便也不再过多计较。 但是那吴秋舫,他是极为不喜的,那人看懂人的脸色,不会审时度势,一心就只忠于黎山掌门,其他任何人吴秋舫似乎都不看在眼里。 他吴秋舫不过是黎山的一个外室弟子,只是因为同言修竹有缘,受了言修竹几句点拨,便被上任掌门选为了掌山执事。 掌山执事是执掌的是黎山的门规之事,若不是当初吴秋舫插手,他的徒儿现下也该是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了。 如不是那时候吴秋舫得理不饶人,他的爱徒又怎会被逼的失心失智,最后郁郁而终? 他自然是不会放过吴秋舫的,但偏偏吴秋舫没有错处,也没有软肋,他暂时动不了他,但不表示他就不对付他了。 时燕回是他手中还不错的一颗棋子,他颇有执行之能,为人也算刚直。会对他听之任之,皆是因为他曾有恩于时燕回,对于他来说,时回燕作为黎山的掌山执事在好不过。 “是时燕回办事不利,还请大长老责罚。”时燕回回道,脸上情绪不定,似有不认同之色,因为抵首的缘故,所以枯沧海没有看到时燕回脸上的神色。 其实时燕回并不是那么想做掌山执事的,因为他觉得现在的执事论是修为还是能力都能胜任,左右他都极不上现任掌事,他为何还要去取而代之? 再则,时燕回对于吴秋舫还是颇为敬佩的,他有胆又魄,不会因为谁而折腰,但凡是不利于黎山之事,他尽数不做,若是有利于黎山之事,便是掌门和六位长老不允他也会极力去争取。 时燕回扪心自问,他做不到像吴秋舫这般刚直,他只想做个掌山弟子,早吴秋舫手下多学一些东西,好好守护黎山,仅此而已。 只是大长老枯沧海有恩与他,他不得不还以恩情,所以对枯沧海的话皆是听从,往昔还好,也不曾违背过自己的原则。 但是这几年,大长老要他做的事,大多都要踩在他的底线上,他多次想要同大长老言明不妥,可每回到了嘴边便会想起大长老曾反对他的恩情,然后便说不出口了。 之后他不得不以自己的方式去完成大长老的交代,尽量折中到不违背自己的原则且对他人的伤害减至最小。 “你是该罚。”枯沧海道,见时燕回主动认错,他虽还是恼的,但是语气好了不少,毕竟往昔时燕回办事,向来都办的让他满意,“不过现在本长老暂且不罚你,但是七日之内,你务必要找到花笺。” “多谢大长老不罚之恩。”时燕回行礼回道,而后才又道:“大长老交代之事,时燕回立刻去办,七日之内必得结果。” “嗯。”枯沧海回道,算了应了时燕回的意思。 见枯沧海点头,时燕回这才若有所思的退出了天擎院,大长老要他去盯着花笺,他至始至终都没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他看来,花笺虽然我行事不安常规,性子也乖张了些,但是花笺却不曾做过有害黎山之事,相反的,她还为黎山博得了诸多的荣耀之事。 在则,执事对花笺其人也是极为认可,所以枯沧海让他去监视花笺,他虽然答允,却给了花笺绝对的空间,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花笺出星月院时,他便没有跟随而去,这才失了花笺的踪迹。 至于他刚刚同大长老说的七日之内必得结果,一来算是对大长老的承诺,二来则是确认花笺的安全,因为黎山若是失了花笺,定然也是黎山的损失。 时燕回抬首看着西北远方,他忽然不有些搞不清楚枯沧海于他的恩情到底是恩还是孽了。 第五十九章 早便意动 雾拢黎山,细雨漫漫,微风斜吹,寒意然然。 黎山并无四季之分,终年气候宜人,微风暖阳,从不生变,可是今日却生了逆转性的变化。许多黎山弟子觉得新奇无比,有些黎山之人则从这变化中嗅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大约,黎山有事将近了。 水云院中,花离殇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不知厌倦的在外厅之中来来回回的走着。花离殇走着不累,倒是把花溪绕得眼睛在打架,困意也随之袭来。 “师兄,我知你心中烦乱,但你这般转来转去的,不是会更烦闷么?”在昏昏欲睡,眼神迷离了好一会儿之后,花溪这才朝花离殇开口道。 “我本欲今日便要区同花笺师妹道歉,可万万没有想到,花笺师妹会突然又失踪了。”花离殇万分懊恼道,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眼有无奈之色。 “师兄莫要担心,花笺师妹定然不会有事的,道歉之事,日后再同她说也是一样的。”花溪回道,皆是宽慰。 花笺的修为自不必说,而且又是在黎山,哪里能出得了什么乱子,是师兄太过多虑了才是。 “若是花笺师妹不会有事,为何六位长老和掌门对花笺师妹失踪之事秘而不宣?”花离殇眉头紧皱,疑惑开口道。 “我觉得六位长老和掌门对花笺师妹失踪之事秘而不宣,大约是不想再因花笺师妹而引起闹事罢,你也知晓,花笺师妹回到黎山的消息一出,九州是有多么沸腾。若是现在又传出花笺师妹突然失踪于黎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九州,又该闹起来了。”花溪边思索边回道,她倒了一杯茶,然后端起茶水行至了花离殇身侧,并将茶水递给了花离殇。 花溪的身子还有些发虚,所以走路时还有些吃力,到了花离殇身侧之时还有些微喘,此番柔弱的模样,倒是让人心生怜惜。 花离殇见之,赶忙从花溪手中接过茶杯,不过他并未饮下茶水,而是将茶杯又放在了桌上,随即将花溪又扶坐了下来。 看着花溪现下的模样,花离殇突然觉得花溪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而他心中也突然对花溪生了几分柔软之色。 他就这么看着花溪,好一会才回了神过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花离殇连忙退开,坐于一侧的椅凳之上。大约觉得还是有些尴尬,所以随手就端起了刚刚放在桌上的茶杯喝起了茶水。 杯中的茶水有些烫口,花离殇又喝的急,当即便被茶水呛的一阵猛咳,手中的茶水也因为此而被打翻,滚烫的茶水尽数浇在了花离殇的身上。 “师兄,你怎么样?”花溪担忧问道,取了帕子便要去帮花离殇擦拭茶水。 “无碍,无碍。”花离殇赶忙回道,顺便制止着花溪的动作,他难得这般失态,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在花溪师妹面前出差池。 花溪看着花离殇微红的脸色,她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离殇师兄倒是越发的可爱了。其实她会喜欢花离殇,大多都是被花离殇身上那厚厚的藩篱所吸引,而后才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初见花离殇是在她们刚来黎山之时,那时的花离殇还是名为李宗耀,而她名为秦溪。 彼时的他们都还年幼,处于年纪的他们还都是极为极为跳脱的孩童,而在这些孩童中唯有花离殇最为沉静。 花溪本以为花离殇不过是比其他人成熟一些,在观察了许久之后她才发现,花离殇不是沉静,而是生性孤僻和自卑。 会对如花离殇这般的人生出怜悯之意,大约是世间女子的本能,凭着这份本能和对花离殇的好奇,花溪开始更用心的接近花离殇,其初花离殇对她很是抗拒,不过花离殇越是抗拒,花溪便越是要接近他。 久而久之,花离殇倒也习惯由花溪跟着了,只不过虽然花离殇默许了花溪跟着他,但是他并不太搭理花溪,虽有却似无。 直到有一日,花离殇与师门中的一位弟子因为教者教学的内容之事生了冲突,之后他们二人便私夜里斗殴起来,此事被黎山教着知晓,重罚了他们跪于湿室三日。 花离殇本就被那师门弟子打的受了伤,又被教者罚在湿室,以致寒气入体,烧的不省人事。若不是花溪偷偷溜进湿室,见到花离殇情况便跑去告诉了教者,花离殇的小命大约就要交代在湿室中了,哪里还有机会成为黎山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 领了花溪的恩情,花离殇自然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花溪本以为日后花离殇对她的态度必然会更加好,但是后来花离殇还了花溪的恩情之后,便再次对花溪视而不见,甚至更加冷淡了一些。 花离殇这的番操作让花溪傻眼了,也让花溪无言以对了,不过她向来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花离殇越是这般,她就越是要在花离殇面前刷足存在感,而这存在感一刷便是又是三年。 好在这三年来,花溪并非一无所获,花离殇的喜好还有习惯,花溪清楚的程度并不亚于花离殇本人。 比如说花离殇的性子很是执拗却又扭捏,他心中坚定一件事情,要做一件事情,却又总是瞻前顾后,诸多考虑。他想证明自己,却又总是犹犹豫豫,还没做便开始怕失败。 比如说花离殇的口是心非,他明明喜欢一件东西,非要装作若无其事,等那件东西被人得了去了,他又开始生出失落。 又比如说花离殇喝茶一定要喝烫口的,吃药怕苦,最喜甜食,最忌喝酒。 摸准了花离殇的脾性,花溪便对他“对症下药”。既然他喜甜忌酒,花溪便以烈酒注入甜食之中,又将酒味去了,然后调换了花离殇的甜食。 后来花离殇如花溪所料,在烈酒的作用之下醉了酒。也是因为花离殇的这一次醉酒,花溪从花离殇的口中知道了花离殇为何会孤僻和自卑的缘由。 因为知道了花离殇的过去,花溪对花离殇更加的心疼了,而她也清楚明白的知道,她喜欢花离殇,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对他意动了。 第六十章 十之八九 花离殇的母亲出生于世族族之家,其父家世虽不如其母,但也算得上是富裕之家。花离殇的父亲相貌倜傥,风度翩翩,所以花离殇的母亲不顾世族之人的反对,下嫁给了其父。 初时花离殇的父亲和母亲也是浓情蜜意,羡煞众人的一对,可惜后来,花离殇的祝祖父因病而故,李家的重担便压在了花离殇的父亲身上。 却不想,花离殇的父亲虽然腹中有几分墨水,但在断事断物上却并不明断,识人用人更是一塌糊涂,实打实的就是庸才一个。 花离殇的祖父才逝世不到半年,李家的产业便被花离殇的父亲毁了个精光。花离殇的父母本想求助于母族,但是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因为花离殇的母亲下嫁于他的父亲一事,花离殇的母族一直耿耿于怀,并没有放下。 得不到旁人相助,又无法还清债务,所以他们一家人也被迫赶出了李家祖屋。花离殇的母亲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过得了日日粗茶淡饭的日子。 是以在的一段时日之后,花离殇父母之间的那些浓情蜜意消失不见,相敬如宾也没了踪影,他们之间只剩下了争吵。 花离殇的母亲说他的父亲是个窝囊废,连李家的家业也守不住,他父亲则说他母亲除了会花钱享福之外一无是处,帮不上他半点忙。 矛盾这种事情,一旦发生,若是不解决,只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大,最后长出芒刺,不停的扎着彼此和他们身边之人。 而这其中,最受伤害的莫过于花离殇了。 他母亲受了气便拿花离殇出气,将花离殇当成了他父亲来发泄不满,他父亲受了气亦如此,不仅言语辱骂他是孽种,是窝囊废,还一边动手打他。 那时的花离殇十日便有七日身上是带着伤的,因为父亲和母亲每次在发泄完怒气之后心绪就会平和不少,对他也会很好很好,还会教他很多东西,告诉他日后他该如何做人,如何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之人,让别人再不敢说他是窝囊废。 只有那时候的他们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花离殇也会享受到父母对他的爱意和厚望,所以花离殇并不怨他的父母,反而对他们的话极为听从,并发誓日后必然会出人头地,为父母还有李家争光,对得起他的名字。 可惜的是,花离殇的父母并没有等到那一日,那年的寒冬,绵绵大雪,花离殇的夫母染了风寒,因为无钱医治,所以双双在一夜之间殒命。 花离殇本以为他也要死了,但是却被心生后悔之意的外祖父寻得,并将他救了回去。他的外祖父待他很好,但是其同辈之人便变着法子欺负他,数十人将他困于一处对他拳打脚踢,说他是废物,窝囊废,不配待在此处,还警告他不准将他们欺负他的事情说出去。 那些人约莫也是害怕他祖父,所以尽管身上遍体鳞伤,但是他的脸却始终是完好的,花离殇不敢开口说,他祖父也不曾发现端倪。 只是后来发现花离殇不再开口说话,总是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细查之后才知道花离殇在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被他就回来之后又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花离殇的外祖父年少时与黎山有些渊源,在几经思索之下便将花离殇送往的黎山。 至于为何后来改了花离殇这个名字,其实是与花离殇的师父枯残枝有关。花离殇成了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之后,枯残枝觉得花宗耀这三个字太过俗气,又觉得他的以前太过坎坷,便为他取名为花离殇,意味哀伤卑怯远离他的意思。 花离殇也认可了此明,将宗耀两个字换了下来,毕竟在没有真正光宗耀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脸面用上这个名字。 枯残枝是个凡事都极为看的开的人,也是个很好的师父,对花离殇起了很大的引导作用,但唯有一点不好,就是他对于名声和称号两样东西看的太重了。 离殇,黎山。 枯残枝为花离殇取了这个名字,除了是希望哀伤卑怯远离花离殇之外,还希望花离殇日后凡事以黎山为重,日后登位掌门,让黎山更加的繁荣昌盛。 而他作为花离殇的师父,必然会被立在黎山的史册,为人所知,受人敬仰,这也是他在仙逝之前唯一还记挂着,并重复向花离殇交代的一件事。 遇上那样的父亲和母亲,又在祖父世族中有了那样的经历,再加上遇上了这个一个有执念的师父,花离殇的性子不孤僻,不自卑,不别扭就奇怪了。 “师妹在笑什么?”见花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发笑,花离殇问道,倒是生了几分小少年的娇羞一般。 “只是想起一些事情。”花溪回道,并不打算告诉花离殇她刚刚在想什么,因为花离殇曾经被她害得醉酒一事,连花离殇自己都不知道,他更知道的是花溪已然知道了他的那些过往之事,“师兄可是对花笺师妹失踪一事还有疑惑?”花溪问道,岔开话题。 “我确实有疑惑,我怀疑花笺师妹失踪一事,说不定和花漾还有六位长老有关。”花离殇道,说出自己的疑惑,话题一说开,花离殇的尴尬之意自然是少了许多。 花溪闻言,脸上几分沉思,之后才开口道:“师兄的意思是花漾害怕花笺师妹回了师门,威胁到了她的掌门之位,所以便对花笺师妹下手了?” “嗯。”花离殇点头道,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站起身来,先是要了摇头,然后脸上有了清朗之色,“我怀疑天意试炼之时,使用手段改变了花笺试炼命盘的,不止我们,可能花漾也动了手。” “我们改变了花笺师妹的试炼命盘,只是延缓了花笺师妹出来的时间,但并没有想要花笺师妹的命。但花笺师妹此番遭遇却超出了我们的运转之外,我本也有惑,如今没师兄这般一说,不无可能。”花溪开口道,脸上有了凝重之色,“花漾对花笺师妹动手是因为掌门之位,可是六位长老没有理由要对花笺师妹动手的。” “我只是猜测。”花离殇不确定的道,“以往六位长老对花笺师妹并没有那般关注,可如今倒是三番两次一同面见花笺师兄,我猜花笺师妹身上十之八九必然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才是。” 若是他猜得都是正确的,那么花笺师妹便危险了。 第六十一章 巡山记事 听着花离殇有条不紊的分析,花溪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生出几分惊诧之色。 她一直觉得在黎山师门之中,六位长老的为人最为公道,行事也最公正,像这些个耍手段的事情,那六位长老必然是不会做的,也是不屑于去做的。可若师兄说的都是真,那么她必然要重新认识那六位长老,重新认识黎山了。 “真是如此的话,那花笺师妹岂不是很危险?”花溪道,眉头微蹙,对花笺的担忧确实是真,现在的她对花笺已然没了半分针对之意。 “不论我们猜的是否正确,我们都必然要先找到花笺师妹,给她做个提醒才是。”花离殇道,若是当初他不出手,花笺师妹的处境必然会比现在好些吧? “师兄说的在理。”花溪道,为花离殇倒了杯热茶,这才又道:“掌山执事为人向来刚直,他对花笺师妹的印象不差,此事与他说上一说,他定然也会寻找花笺师妹的下落。” 花溪会这般说,一来是因为在黎山之上若有人失踪,掌山执事有责任寻到那人的踪迹。 二来花笺是黎山的除灵地师,日后修至除灵天师是早晚之事,找到花笺,对黎山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掌山执事对黎山向来看重,也事事以黎山为重,只要将花笺之事同他说说一说,他处于对黎山未来的考量必然会去寻找花笺的下落。 “如此也好,我这便去做安排。”接过花溪递过来的茶,花离殇朝花溪点头回道。 遇到事情,果然是需要有信任的人共同商议,此番他突然觉得花溪在他身侧原来是这般的重要。 也许,他也该重新了解一下花溪了。 青峰院,主院。 吴秋舫在正提笔审查着掌山弟子黎山巡山记事,一旁上呈黎山巡山记事的掌山弟子则站于一处战战兢兢的看着吴秋舫,就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引得掌山执事不悦。 其实吴秋舫这人生得很是儒雅,清风淡淡,眉间清秀之气尽显。若是要形容起来,吴秋舫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还是有些裕迂腐的那种。 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人,会是黎山刚直不阿的掌山执事。果然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渲九。”吴秋舫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面前的掌山弟子唤道,声音谈不上冰冷,亦算不上温情。 “渲九在。”听到掌山执事唤自己,那掌山弟子忙上前开口回道,大约是害怕吴秋舫,所以他低着头不敢抬头,心中还有些发颤。 “关于新进世家公子夜里喧嚣,私自斗殴一事,你处理的很好。”吴秋舫道,对于手中的这本巡山记事,他还是满意的。 在开天梯之时入了黎山的世家公子都还算老实,他们都自觉的遵守着黎山的规矩,但是前日用非正常方式抵达黎山的那七位世家公子之中有三个人却是没有什么规矩,又不服管束的。 那三个人一个是安卢江氏家主江非攻之子江溯,一个是承合孙氏家主孙邈之子孙长云,还有一个则是善临氏家主罗合德之子罗枫北。 他们的世家在九州都是小有名气,大约也正是如此,所以性子上难免有些娇纵,在黎山上说话没个轻重,还缕缕踩着离殇的规矩行事,不大听从黎山的安排。 因为夜里在寝院之中喧嚣,有的世家公司名子看不过去,所以开口说了他们三人几是不按常理之人,他们便心生不悦,当即便同人动起手来,被夜里巡山的渲九遇上。 渲九并没有顾及他们三人的身份,该对他们做何处罚,渲九便做何处罚。至于那几个与他们三人斗殴的人,虽然不是他们先动手,但他们参与其中是真,所以一并受罚思过。 依着黎山规矩行事,是黎山掌山弟子最基本的职责,渲九若是止于此,也并无不妥,但渲九却将此事做到了极致。他不仅罚了那些世家公子,还让那些世家公子心服口服,还生出了敬畏黎山之心,更让他们明白他们此上黎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渲九不是掌山弟子中最聪慧的一个,但是却是最细致的一个,对事又愿意花时间去想,去琢磨,唯有一点,渲九的胆子太小了些,有诸多事情还不敢自己放手去做。 至于掌山弟子中最聪慧的那一个,现在还在迷茫找不到方向中,他只希望那个人回早日迷途知返吧。 “此事乃是渲九应尽之事,不敢居好,执事多赞了。”渲九回道,眉间舒展,心中也开怀了几分。 毕竟每每他来呈递这巡山记事就是他心中最忐忑之时,如今向来极少夸赞人的执事此番夸奖了他,他自然是喜悦的,因为这是执事对他履行职责的认可,也是对他这个人的认可。 “做的好,自然是要说出来的。”吴秋舫道,脸上难得有了几分微微笑意。 黎山的巡山记事并不是掌山弟子手写而成,而是黎山弟子在准备巡山之时,开启这本特殊的记事白本,然后这本记事白本就会根据掌山弟子巡山之事所遇之事,他又如何处理的这些事情自动书写于记事白本之上,所以并不存在真假问题。 待巡山弟子一日的职责结束之后,便会关闭记事白本,然后呈交于掌山执事手中,由掌山执事审核批阅。 吴秋舫手中的笔也非普通的笔,而是一支由千年玄铁千锤百炼而成,佐以金藕细丝而成的藏烽笔,也只有此笔,方可在黎山的巡山记事上留下字迹。 通常有掌山弟子处事不当,吴秋舫会有耐心的教导该如何处理,还会在巡山记事上留下建议和解决之法,以供黎山弟子改正。但是事不过三,若是有掌山弟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那么他不仅会大发雷霆,还会将那掌山弟子惩罚之后,逐出上执殿,不在为掌山弟子,日后也不得再入其内。 因为吴秋舫的处事之道,所以黎山的这些掌山弟子既是幸运,也是害怕。幸运的是掌山执事铁面无私,对人一视同仁,还不藏私。害怕的则是掌山执事这说一不二的作风,就怕自己做的不好,被掌山执事逐出上执殿。 听到吴秋舫再一次的肯定,渲九觉得自己要飘起来了,比喝了酒坛子烈酒还要醉的厉害,就连走的时候都是一脸傻笑的看着吴秋舫,让吴秋舫觉得莫名其妙,身上还长了不少的鸡皮疙瘩。 他这上执殿的弟子,他还这有些不大看得懂了。 第六十二章 倒是巧了 渲九刚从青峰院出来,时燕回后脚便入了青峰院。 时燕回不是第一回来这青峰院,但是这般有心境且清明却是头一回。以往来青峰院,时燕回从来不觉得青峰院的树这般的青透,也从不觉得青峰院的整个格局这般的开阔。如今心境不同了,见了这青峰院,倒是觉得这青峰院真的很适和掌山弟子居住。 “掌山弟子时燕回,前来求见掌山执事。”停于客厅之外,时燕回躬身行礼请示道。这几日,他称病,所以并无职责在身,照理来说他此刻是并不合适来着青峰院求见掌山执事。 但是有些事,他不愿因他的谎言被点破而被耽搁,所以他还是来了。掌山执事是个清明之人,虽然身在局中,却从不会困在局中,若他将自己心中疑惑之事同掌山执事说上一说,他也许可以得到一些答案吧。 “进来便是。”吴秋舫道,声音平淡,并不见什么起伏。 听到吴秋舫开口,时燕回这才入了厅堂,他抬首看着吴秋舫,先是微微发愣,而后便是了然。吴秋舫到底也是黎山的掌山执事,对于黎山之事洞若观火,他会过来青峰院,吴秋舫大约早便猜到了。 “你有病于身,并无职责之事,何来见我?”吴秋舫看向时燕回,率先开口道,他眼神犀利的直视着时燕回,像是要将时燕回看穿一般。 “时燕回前来求见掌山执事,是因为花字辈除灵地师花笺一事。”时燕回开口回道,对于吴秋舫的倒也并生惧,有的只是敬重。 “你可知,若是枯沧海知道你将此事告知了我,那么日后他必然不会再扶植你坐上掌山执事的位置,你会变成弃子。”吴秋舫不徐不疾的开口道,并不觉得他此番说出来的事对于时燕回和枯沧海来说有多么隐秘。 “我当知晓。”时燕回回道,他看着吴秋舫,脸上并无后悔之意,“黎山执事之位,本就非我所求,我自问处事做不到清明,亦做不到无愧于心,如今这般选择,只是不想失了本罢了。” 自天擎院中出来,时燕回便一直在想着他为枯沧海所做的那些事情,越想他便越是觉得心惊。他父亲不求他日后能扬名立万,也不求他流芳百世,只愿他无愧于天地,不愧于心。 可他做了些什么呢? 帮助枯沧海掌握那些对枯沧海不甚满意之人的弱点,让那些威胁到枯沧海的权位的人不得不听从于枯沧海,有时候他甚至要因为枯沧海的指示设计一些人被迫离开黎山。 虽然他已经尽量将事情处理到了对那些人的伤害最小,可他所行之事终归不是磊落之事,如何能做到他父亲口中的无愧于天地,不愧于心? “迷途知返为时不晚,但愿日后不论何时,你且都会记得你现下的感悟和心境。”吴秋舫道,脸上倒是有了几分欣慰之色。 渲九还在青峰院的时候吴秋舫还在想,这个掌山弟子中最聪慧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不再迷茫。他知道时燕回总有清醒的一日,也不奇怪时燕回来找他。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时燕回今日便来找他了,他本以为还要一段时间的。 “执事说的是,时燕回必会铭记于心。”时燕回两手作揖恭敬回道,未来的路在他心中越发的清晰了,待花笺一事了了,不用枯沧海找他,他自会去见枯沧海,并同枯沧海将话挑明。 就算因此而被逐出离殇,他也无悔。 时燕回又看了看吴秋舫,他忽然觉得,比起枯沧海来,吴秋舫更有能力,也更有气度。若吴秋舫是黎山的入室弟子,那么他现在即便不是黎山掌门,也该是位处长老之列了。 “黎山花字一辈除灵师花离殇前来面见掌上执事,不知执事现下可有时间一见?” 就在时燕回心中做好决定,正准备开口同吴秋舫说花笺之事时,客厅外便又有声音传来了,听到来人是花离殇,时燕回便也禁了声,没在说话。 “若要言事,厅外可不是个好地方。”吴秋舫道,他对花离殇的态度显然比对掌山弟子的多了几分疏离的味道。 听得吴秋舫允了花离殇进来,时燕回下意识的便想要先退下,打算待花离殇离开之后再出来。不过时燕回的心思被吴秋舫看穿了,当下便制止了时燕回的打算。 时燕回是他上执殿的掌山弟子,无论花离殇同他说什么,请托他做什么,时燕回都可以听,并且可以发表建议。 “如此,花离殇便打扰了。”花离殇道,随即便入了正厅。 虽然吴秋舫并不大欢迎他,但总归没有将他拒之于门外,他既有事相求,自然也不会在意吴秋舫对他态度是好是坏。 入了客厅之中,花离殇先是看了一眼时燕回,而后才看相吴秋舫,他是恭敬朝吴秋舫行了一礼这才又到:“花离殇今日前来面见掌山执事,是想同掌山执事商讨一下关于花字一辈除灵地师花笺之事。” 花离殇并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道,本来他还有些忌讳时燕回,不过既然掌山执事都默许了时燕回的旁听,他便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这倒是巧了。”吴秋舫听言,看了看时燕回,又看了看花离殇,略有意味的开口道。 “巧?”花离殇疑惑道,想起一旁的时燕回,他大约是明白了吴秋舫为何这么说了,便略有戒备的看向时燕回道:“莫不是这位掌山弟子也是因为花笺师妹的事而来?” “你能为除灵地师花笺的事情而来,我上执殿的掌山弟子便不可以了么?”吴秋舫看着花离殇,带着几分质问的味道,对于自己手下的人,吴秋舫还是很护着的。 “掌山执事,我并非此意。”花离殇道,此番回答,语气少了几分恭敬。 虽然来之前他就做好了被吴秋舫这般对待的准备,但事情真的发生,他还是心中不大舒坦。 他脾气算不上多好,但是也算不上差,吴秋舫对他态度那般疏离便也罢了,还每每说话带刺,现在更是扎人。 怎么说他也是黎山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他对吴秋舫这般客气恭敬,吴秋舫倒好,还半点不领情了。 虽然吴秋舫是掌山执事,但因为是外室弟子,所以在黎山的位分并不比他高,若不是他有事相求,他大约半刻也不会多待。 第六十三章 设法补救 人人都说吴秋舫生性刚直,对待何人皆是一视同仁,但只有吴秋舫自己知道,其实他并不是别人以为的那般刚直,因为他对黎山的入室弟子印象都不大好。 缘由其一是出于他的私心,其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不曾做过黎山的入室弟子。其二则是在他接触到的诸多入室弟子中,大多数都自生傲气,觉得自己比外室弟子要来的高贵,优越感十足。 虽然他知道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带着这样的态度看待一个人,委实也不好,但是他就是不能克制,久了他便也就随性了。 不过这种事吴秋舫不会同人去说,也不会在别人面前承认便是了。 “你既无此意,那便直接开口便是。”吴秋舫道,倒也不在为难花离殇,毕竟花离殇并没有得罪过他,且花离殇自来青峰院道现在态度都还过得去。 吴秋舫既然先开了口,那便是给花离殇台阶下,花离殇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得寸进尺,反去刁难吴秋舫,所以他便也不再藏私的开口道:“众黎山都知,黎山掌门选举,除灵地师花笺在天意试炼中遇难,掌门昭示九州花笺已死,可现如今,花笺不仅未死,还回到了黎山,但是花笺回到黎山不过三日,却又失踪,掌山执不觉得此事很是蹊跷?” “你的意思是花笺地师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吴秋舫道,一语便抓住了花离殇话中的重点,“那你觉得是何人为之?”吴秋舫瞧了时燕回一眼,又看向花离殇问道。 被吴秋舫这般看了一眼,时燕回虽然表面无异,心中倒是又起了几分心惊,不过想着花笺失踪一事确实非他所谓,这几分心惊才又渐渐淡去。 “黎山掌门,黎山六位长老。”花离殇道,直言不讳。 “不可能是六位长老。”听得花离殇这般开口,时燕回立刻上前两步回道。 “这位掌山弟子,你如何知晓花笺失踪与六位长老无关?若是与他们无关,为何对于花笺地师失踪一事,掌门和六位长老都无任何动静?不做任何安排?”花离殇看向时燕回道,他微眯着眼,言语之中质疑之味甚重。 “这......”时燕回本来是要反驳,可才说了一个这字,便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虽然掌山执事知道他为枯沧海办事,但是大家心照不宣,如今要他这般说出来,还是在又入室弟子的情况下,他真是说不出口的。 “我也想知道,你为何这般肯定花笺地师的失踪与六位长老无关?”吴秋舫也问道。 花离殇问时燕回是觉得时燕回有问题,但是吴秋舫这般问时燕回,却是他故意这般问的。一个人知道自己的错误并不难,想要改正自己的错误也不难,但是他们会需要一个点,一个让他们打开自己的点。 眼下这个点,对于时燕回来说,是一个不错的点,他自然是要把握的。 “大长老枯沧海于我很是信任,若是花笺地师失踪之事与他有关,他不会要我秘密寻她。”时燕回开口道,最终他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哦?”花离殇看着时燕回,还是有几分质疑之色,时燕回这么说的意思,显然是时燕回和枯沧海之间关系匪浅。 不过这个不是他奇怪的,他奇怪的是听到时燕回说的这话,吴秋舫并无一点奇怪,不过想想,吴秋舫以外室弟子的身份稳坐掌山执事的位置,必然是他的手段和过人之处的。 所以时燕回和枯沧海的关系,想必吴秋舫因是知晓了。 “花离殇灵师,你不这般质疑我,我并未害花笺地师之心,而且我已幡然醒悟,日后不会再为大长老办事,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来青峰院求见掌山执事,同执事道说花笺地师一事。”时燕回道,既然做了决定,他再表一下决心也未尝不可。 “如此,那花笺地师失踪之事,必然与掌门有关了。”花离殇道,人都有过错的时候,他也不例外,既然这个掌山弟子有心悔过,其心也诚,他就不会再揪着不放。 “多谢掌山执事宽恕,也多谢花离殇灵师相信。”时燕回道,现下他的心中很坦荡,也很轻快,他都忘了他有多久没有这般舒坦过了。 “虽然花笺地师的失踪与六位长老无关,但这也不能排除六位长对花笺地师有所图。”朝时燕回点了头,花离殇又道。 “有人在黎山失踪,是我上执殿的职责,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吴秋舫道,事情谈到此次,吴秋舫这才让花离殇入了坐看了茶,顺便也让时燕回坐了下来。 “那便多谢掌山执事了。”花离殇道,朝吴秋舫行了谢礼,算是完全放下了对吴秋舫的芥蒂。 经过这样一番对谈,花离殇发现其实吴秋舫是个很好的领事者,他对手下之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时燕回能成为掌山弟子,并在吴秋舫手下做事,必然是幸运的。 “黎山掌门选举之时,你和花笺地师同在其中,算来你对她应该也是有些想法的,如今你执意要找到她,你说说是了为什么?”看向花离殇,吴秋舫问道。 花笺的事,其实时燕回和花离殇都不开口,他也会插手的,毕竟花笺的资质在那里,时候修至除灵天师是必然之事,黎山需要花这样的人。 再则,花笺这人的性子很不错,他很喜欢,也很欣赏,她才是那种真正对人一视同仁的人,这样的入室弟子,黎山并不多见。 至于他会这样问花离殇,是因为花离殇此番来要他插手花笺之事,并不是要对花笺不利,而是对她有愧,至于因何而愧,他就有几分好奇了。 观人观心,他也许不是天下无双,但他自有他的一套方法,所以对时燕回,花离殇,他愿意花一些时间到他们身上。 “做错了事,殃及了无辜,我于心难安,自然是要设法补救的。”花离殇道,并不对吴秋舫有所隐瞒。 反正依着吴秋舫的本事,便是他隐瞒,吴秋舫还是会知道,他何须多此一举? 第六十四章 八卦之事 青峰院中,吴秋舫、花离殇、时燕回因为一场谈话,他们三人对彼此都有了一些了解,有些想法也都达成了一致。 北元合上,流深居,千禧院。 幡幽一睁开眼睛,便被五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一双是来自噬情,另外四双分别来自慕城,铅华,陆祁和琅华。 被这五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幡幽心中一个激灵,环视了那五人一眼,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慢声开口道:“你们这般看着我作甚?” 此话一说出口,那五人便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笑得当真是毫无形象可言,让幡幽觉得莫名其妙,心里不禁暗猜道,这五个人是五个傻子么? “你还是莫要用这种声音说话了,这声不符实,着实是可笑。”噬情率先开口道,笑意不止。 噬情刚一说完,慕城便取了铜镜一轮,放至了幡幽眼前,因为笑意难忍,所以拿着铜镜的手有些发抖,铜镜也因此一晃一晃的。 幡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才明白那五人为何会听到他的声音便要发笑,如果这镜中的人不是他自己,他必然也是会忍俊不禁的。 一条本是凶猛无比的蛟龙,可如今透过这铜镜之中,他所看到的却是一条蠢萌的呆龙,还用着略微粗犷的声音说着有些发傻的话。 幡幽觉得他要没脸见人了,幸亏宝丘不在这,不然这必然会成为他的黑历史,被宝丘笑上数十年。 “幡幽护法,我们许久不见了。”陆祁开口道问好道。 “上回见护法之时,护法还是威风凛凛,如今世风日下了。”陆祁刚刚说完,琅华便接着开口道。 这一唱一和,配合的倒是天衣无缝。 慕城和铅华看着这两人,他们相视一眼,而后一脸看不懂陆祁和琅华的表情。之前还一副心思沉沉,左右都心绪不好的样子,这才多久功夫,便又调侃起人来了。 “二位首领,用得着这么光明正大的插我刀子么?”幡幽道,脸有不满之色,若是往昔,他们哪里敢这么调侃他? “非也非也,我们是实话实话,怎么到了护法嘴里就成了插刀子了?”琅华一脸在下不敢的模样,不过也这模样却是故作的。 幡幽朝看了看陆祁和琅华,不禁翻了翻白眼。这陆祁和琅华,他也是知道的,因为恩主释玺对他们二人很是看重。 印象中的陆祁和琅华皆是及为正经之人,这百年余年不见,他们倒是转了性子,若非确认了是他们,他大概要以为这两个人是被人冒充的了。 “幡幽,我且问你一事。”等笑够了,千禧院安静了,噬情这才正色开口朝幡幽道。 “不知道骁王有何事要问我?”幡幽回道,脸上疑惑之色甚重。在北元合上也有些时日了,诸多事情他也知晓了一二。 这噬情可是流深居的主子,手中掌握着那么庞大又精确的情报中心,他当真不知道噬情有什么事不知道,但是他却知晓的。 “你和阿钰自九州而来,阿钰可有艳遇?”噬情问道,开门见山,直白的很,让幡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骁王说话,也太不经修饰了。 噬情此话一出,其余四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幡幽,那般渴求的模样,吓得幡幽忍不住往床榻里面挪了挪。 不是只有九州的人族才会这么八卦的么?怎么现在异族和妖族的人都这么八卦了?而且这八怪的程度,似乎都要把他吃了一般,让他好生怕怕。 “艳遇啊......”幡幽顿了顿,一时不知道做何回答。 八卦五人组听到幡幽开口,那五双眼睛皆是晶亮晶亮光芒四射的盯着幡幽,半点也没看出幡幽的窘迫和对他们的无奈。 噬情八卦云浮,是好奇自己的好友为了什么样一个女子而有所改变,他必然是要去查查那女子值不值得自己的好友为她而改变。既然云浮不告诉他,那么就只有趁着云浮修炼之时他自己来探探幡幽的口风了。 慕城和铅华八卦云浮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这般有本事,居然拿得下像云浮这样不好搞定的人,届时他们去学上几招也是可以的,毕竟日后他们和云浮的接触应很多的,他们可自然不想得罪云浮。 至于陆祁和琅华八卦云浮则是因为云浮是他们的少主,少主意中之人日后便会成为他们的少主夫人,所以他们想要知道未来的少主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人之常情的。 “你倒是说啊。”等了许久,还不见幡幽开口,噬情追问道。 看着噬情这模样,他若再在不开口,噬情大约就要动手了。现在,这噬情于他来说也算是恩人一个,他自然不好对恩人摆脸色,就算噬情真的对他动了手,他也不好有微词,他真的太难了,幡幽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骁王说的艳遇嘛,有是有那么一个,可是吧,我又不大确定。”在噬情的眼神逼问之下,幡幽这才讷讷的开口道。 “管他确不确定,你说便是了。”未等噬情开口,慕城便先开口道,慕城觉得自己等这个八卦已经了一个春夏秋冬了,但是他还没有等到,不过就是想知道一个八卦而已,有这么难么? “我和少主百年重逢是在丘陵,那时少主身侧跟着一名女子,少主对那女主倒是很特殊,不过那女子对少主似乎就不大在意了。”幡幽道,想起花笺他便想起宝丘,脸上自然是生了几分柔情的。 幡幽的这般表情,让八卦五人组还以为他也对云浮意中的女子心生欢喜,也幸好是云浮没有在这,若是云浮在这,估计幡幽又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这个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重点,他们在意的重点是云浮意中了那女子,但那女子对云浮却并无意! “啧啧,那家伙终于踢到铁板了。”这一句幸灾乐祸的声音来自噬情,往日里云浮总拿他的知行说事,现在总算轮到云浮自己了,这个叫什么?这个就叫天道轮回嘛! 慕城和铅华倒是没有开口,只是在心中暗道,那女子必然是个奇人,更坚定了日后要同那女子搞好关系的决心。 “我们少主这般优秀,那女子若是还不喜欢,那就太没眼光了。”这一句则是来自陆祁和琅华的抱怨,在他们眼中,少主千般好万班好,若是那女子看不上她们少主,肯定是那女子的问题! 第六十五章 低估了她 看着那五人的反应,幡幽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不说吧,这八卦五人组铁定不会让他好过,可若是说了吧,少主和花笺姑娘也许就不好过了。不过依着少主和花笺姑娘的本事,应该是不会吃亏的吧? “幡幽兄,你还不曾说那女子是何名呢。”见幡幽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这回铅华也忍不住了,便开口催问道。 “九州除灵师,花笺。”在五双“嗜血”眼睛的“追杀”下,幡幽妥协了,将花笺的名字供了出来。 幡幽说出这话的效果,就像是平地一声雷,将这五人直接炸开了锅。 “居然是除灵师?” “钰公子的喜好还真是特殊!” “我们乃是妖族,怎么与除灵师相配?!” “也幸好那女子无意于少主,不然怕是会出诸多事端!” “……” 床榻边上的几人众说纷纭,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好不热闹,幡幽也终于得了几分平静。 “居然是她。”噬情若有所思的低声开口道,他是这几个人中,为一知道云浮意中之人的身份之后,反而平静下来的人。 “噬情公子,你知道花笺姑娘?”看着噬情不同寻常的反应,虽然心中忐忑,但是幡幽还是开口朝噬情问道。 “这么一个人物,若是我不知晓,这数百年便白活了。”挑了挑眉,噬情开口道。 九州美人榜第二,除灵榜第七,还不到双十年华便已修至除灵地师的人物,他自然是略有所闻的。他想,再过些年,她修至除灵天师应是必然之事。九州的除灵榜,美人榜,公子榜,金裕榜……,这些所有的九州排行榜都是出自百翳阁。 百翳阁是九州极为隐秘的一个派系,九州之上无人知晓百翳阁落于何处,更无人见过百翳阁的阁主,只知道百翳阁神通广大,但凡是百翳阁传出来的消息无一不真,所以由百翳阁排出来的九州排行榜才会被众数人所认同。 至于百翳阁的现任阁主,其名为奉延君,很不巧的是噬情认识他。在噬情眼中,奉延君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假糟老头子,压根儿就没有半分一阁之主的样子,也知道为什么这百翳阁在奉延君手上,怎么还没垮了。 百翳阁对世事确实也是客观公正,对外透露之时也不会带着私人情绪,但唯有对花笺一事颇不真诚诚。因为他在百翳阁偶然看过花笺的各种书料,不管是除灵榜还是美人榜,现在的这个排行都低估了她。 他处出于好气,问过奉延君这般做是为何,奉延君只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看着噬情道:过艳易祸,过刚易折,过慧易夭。还说自己这般做是在为花笺避祸,毕竟花笺年岁不大本事却极大,所以她并不是低估花笺,而是在救她。 毕竟是九州之事,噬情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也正因为此事,所以对花笺这个名字印象极其深刻。 “花笺姑娘其人,很是不错的,她就是不大识情罢了,噬情公子莫言对她心生成见才是。”看着噬情的神色,幡幽以为他对花笺亦是心生不满,所以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试图为花笺解释一下。 “我对她并无成见。”噬情道,幡幽听得噬情这般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幡幽这口气并没有松多久,因为噬情在同幡幽说完话之后当即脸色便沉了沉,只见噬情看向那还在喋喋不休的四个人略有厉色道:“你们几个,闭嘴。” 虽不知道噬情突然这般是为何意,但是出于噬情是他们的主子,流深居的主子,他们还是照做了。 “主子可是想起了什么要事?”到底是噬情的左右手,噬情一个举动便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你可还记得前些时日,九州传过来的密讯?”噬情眉头紧锁的朝慕城问道,伸手取了茶杯,在将茶杯之中注满茶水,浅浅的喝了一口,似乎对什么事情有了盘算。 “主子说的可是有关黎山的那封密讯?”慕城道,心下生了几分了然之色,花笺是黎山花字一辈天赋最好的除灵师亦是整个黎山天赋最好的除灵师,只是可惜。 “花笺是黎山之人,而近些日黎山地热便要卷土重来,这是黎山必会历的因果之劫,花笺与黎山的这次劫难有着很深的渊源,而黎山的那几个老家伙则打算用花笺血祭地热,以保黎山。”噬情道,言语中对黎山那六位长老极为不屑。 “什么?!”听到噬情这番言论,本来还在面壁的幡幽忽然回过头插话道,这一回头摆尾的甚是着急的模样,差点将床榻边上的几个人吓一跳。 “幡幽护法,你这般一惊一乍的,我们没被幐余害死,倒是要被你吓死了。”琅华面有无奈之色的道。 花笺其人,他们也是知晓的,是个不好惹的人,不过九州的事关他们何事,在加上她又看不上他们主子,他们就更加不想理会了,也不知道幡幽为何会这般在意。 “你们不懂的,你们没有见过花笺姑娘,所以才会对她又成见,若是你们见了她,必然也会仰慕她的。”幡幽道,对陆祁和琅华有着劝诫之意。 幡幽担心花笺一来是觉得欠着花笺的恩情,二来则是宝丘还在花笺身侧,若是花笺出事,宝丘必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可偏偏现下他变成这般模样,已无力在回到九州去寻宝丘。 “你怕是被她迷了心窍了吧。”陆祁道,显然对花笺还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觉得花笺似乎有些水性杨花,既迷惑了少主,还迷惑了幡幽护法。 “你们似乎把话题岔开了。”在一旁许久没有开口的铅华出声道,他们刚刚说的还是花笺的生死之事,怎么转眼说的就便成了花笺为人如了? 被铅华这般一说,幡幽、陆祁、琅华才齐齐禁了声看向噬情和慕城,脸上有不自在之色。 “主子想要如何?”扫了幡幽、陆祁和琅华一眼,慕城这才又开口问道。 “本来黎山之事与我们也无关,但她若是阿钰的意中人,便另当别论了。”噬情道,喝了一口茶这才又噬情吩咐道:“你让身在九州的流深居之人多注意黎山的情况,等阿钰突破瓶颈出来之后,边将此事告知他,他要如何做便是他的事了。” “慕城这便去办。”慕城领命道,并不多问缘由。 幡幽听言,倒是稍稍安了几分心,陆祁和琅华虽然心有不满,但噬情说的也不无道理,少主意中之人,他们么有什么置喙的余地,只希望那个叫花笺的女子不会辜负少主才是。 希望在阿钰出来之,花笺还无恙,看着退下的慕城,噬情在心中暗道。 第六十六章 地热苏醒 黎山禁地,终戚。 宝丘已回到铜鼎之中,白银落则使用术法开始缓和花笺体内的妖灵,初时宝丘和白银落平缓花笺体内的正气和妖灵都很平顺。 可就快要大功告成之际,这枯石林突然颤动了起来,随后一声巨响,便至中间之处炸裂开来,白银落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花笺和宝丘护住,并飞身将她们一道送至暂且安全的地方。 “该死了,下了那么多次手没反应,偏偏现在生了动静。”刚刚将花笺和宝丘放下,白银落便暗骂一声道。 还真的你想它来时它不来,你不要它来时,它便偏要来了。 黎山终戚之下蛰伏着地热,在没遇上花笺之前,她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反正她已经失去了枯吟空,她和枯吟空的女儿也不知所终,与其在这里苟活,倒不如死的有价值一些。 所以她便设法惊醒在枯石之下正沉睡中的地热,然后她便随着这地热的疯狂和黎山同归于尽。 可是她如此试了十余年,地热都没有苏醒的迹象,现又见到花笺,所以她便改了主意。若是能同花笺一同出了这终戚,那么她便可以不伤及那么多无辜,在大仇得报之后,她便可去寻枯吟空和他们的女儿。 不论是人是鬼,是妖是怪,她要见上一见,才会甘心。 下下策和中上之策相比,聪明人都会选择中上之策,她是选了,可偏偏选了之后,之前所做之事却不推而进,让她想回头都回不了头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宝丘开口道,心生担忧,不过她担忧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深处何处,而是担心此番变故,对花笺有没有影响。 “黎山地热要压制不住了,我们必须要先离开,不然性命恐忧。”白银落道,面色沉重,这地热本来要些时日才会醒来,如今被她提前唤醒,必然会即刻进入狂暴状态。 就算黎山有在此处设下阵法,但这阵法估计也阻挡不了狂暴的地热,黎山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白银落等这一刻的到来已经等了许久,可当这一刻来了之后,她发现她心中却并没有那么开怀,这世间生灵果然是矛盾。 “那该如何是好,诸加在此地的阵法,我们破不了。”宝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心有余而力不足。 花笺姑娘不能葬身此处,她亦不能,她和幡幽好不容易才再次相聚,她不要就这么和幡幽在此永隔。 人死了有灵,可现在若是她死了,那她便什么都没有了,这天地之间便再无她的存在了,她不要,也不愿。 “如今之际,只能先让花笺清醒,再做打算了。”白银落道,说着便在她们周遭设下了护盾,让那飞沙走石以及炎溶星子不会打在她们身上。 宝丘听言在铜鼎中点了头,白银落说的也是现在她们唯一能做的了。 可惜的是白银落和宝丘的打算也并没有如愿,因为地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追寻着花笺一般,在确定花笺的位置之后,直接在花笺身下的地面上裂开一个窟窿,火舌流窜将花笺一同拉下了炎溶之中。 宝丘一声惊呼,她已然忘记自己是在铜鼎之中,伸手便要去拉住花笺,只见鼎身滚滚,若不是白银落出手,宝丘也要一并掉入炎溶之中了。 “放手!”宝丘朝白银落怒道,害花笺陷入昏迷的是白银落,说有救的也是白银落,现在让事情变成这般田地的还是白银落,她怎能不生怒气。 “你以为你现在下去能救得了她?”白银落也有些恼火道,下方汹汹炎溶将白银落的脸映照的绯红,她头上的发簪也因为救宝丘的缘故掉落与地面,滑落于炎溶之中,才自半空便化成了灰烬。 “那你以为在这里站着便能救花笺姑娘了么?”白银落恼,宝丘更恼,所以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了不少,语气凶了不少。 “那你觉得你死了就能救她了?”白银落反问道,她将宝丘放于一处高石上,深吁了一口气这才又道:“小姑娘,冲动行事是做不成事的,你没发现有东西似乎在跟着花笺么?花笺现下断然也无碍,可若你掉下去死了,若她出来之时有难谁还能去救她?” “这......” “再则,她若是没死,你却因她而死了,届时你让她如何自处?” 白银落说的有条有理,句句犀利,让宝丘没法反驳,只能撇这头,不想再看白银落,因为她已经不知道白银落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此事我们在从长计议,总会有办法的。”将宝丘脸有软化之色,白银落又道。 她敢肯定,花笺现下定然无事,而黎山地热提前苏醒也不是她一人的缘故,这禁地除了她们,定然还有一个人在,而这个人和花笺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则,这个人修为也是极为强大的,强大到她在此处二十多年都没有察觉到这人的踪迹,或许唤醒地热最主要的因素便是这个人也说不定。 “我便在信你最后一次,若是你在有问题,我绝不会原谅。”沉默半晌后,宝丘开口道,这是她出铜鼎之后第一次这般正色,也是第一次心生杀意。 白银落和宝丘在终戚之中,目标再次达成一致,宝丘或许打不过白银落,但是重伤白银落,她并不是做不到,只不过代价大了些罢了。 终戚这般大的动静,自然是惊动到了黎山师门,便是连整个黎山都因此而生了几分裂动,道场上的黎山弟子乱了阵型,正在临摹符咒的弟子则硬生生的多画了几笔,最惨兮兮的地方莫过于明澈的清茶院,这一阵裂动,摔坏了他不少的茶具,让他心疼不已。 倚玉院中,则是打翻了花漾正和枯掠影正下着的以黎山为盘,黎山众人为棋子的棋盘,棋子和着棋盘掉落的声音倒是透着几分清脆悦耳。 天擎院中枯沧海手中的茶水被打翻,他低声道了一句不好,而后面色沉重的差随侍弟子去请了其他五位长老。 本来黎山地热苏醒是还要一些时日的,他本以为他们还有时间,但显然是他料错了,该死的,偏偏现下花笺还没了踪影。 难道,天要亡他黎山么?不,他不会就这么甘心。 第六十七章 我便是你 热意灼身,花笺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炉火一般难受,不,应该是比扔进炉火之中更加难受。 微微睁眼,花笺只觉周遭通红一片,环视四周,她现下身处炎溶之海。周边悬崖料峭,不见青翠之色,唯有狰狞之感,身下炎溶翻涌,不见停歇。 她因处于整个炎溶之海的最高处,所以才没被这炎溶吞噬。 强忍住灼热痛意,花笺半坐起了身子,用手抵着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等了你百年,你终于来了。”清脆的声音在花笺耳畔响起,那声音花笺很是熟悉,但是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她便想不起来了。 花笺抬首向声音的来源之处,只见一女子身着血红衣袍,从不远处翩然而至,直接落在了花笺身侧。 这般不请自来便也罢了,还喧宾夺主的半蹲下身子,纤纤玉指勾起了花笺的下巴,眼神直直的看着她,带着无限久别重逢的期盼味道。 那女子看着花笺,花笺也看着那女子,花笺发现这女子不单是那声音让她觉得熟悉,那容貌更是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你是何人?”花笺开口问道,大约是因为身下炎溶的缘故,所以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仍然婉转。 那女子虽然这般无理,但是花笺却一点也不生气,而且她还很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个女子不会伤害她。 “你问我是何人呀?”那女子听言笑了笑,媚眼如丝,她的手松开花笺的下巴,而后撩起了花笺的长发,“我便是你呀?百年不见,你都不认识我了呢。” 那女子娇声的笑了笑,又往花笺眼前凑近了不少,花笺都能清晰的听到那女子的呼吸和清浅的心跳。 花笺终于想起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了,这个女子无论是声音还是容貌都同她自己别无二致,诚如那女子所说,“她”便是她一般。 “我并不识得你。”花笺道,她本想推开那女子,可偏对着那女子却生不出半点力气,只得作罢。 “会识得的。”那女子道,手上的动作越发的温柔,“弄潮,还记得么?那是我们的名字,你手中的定坤,那是我们曾经的除灵法器。” “弄潮?”花笺低声道,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那声音带着几分慈爱,还带着几分懊悔。 “对,弄潮,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毕竟黎山欠我们的,我们总是要拿回来的。”那叫弄潮的女子笑了笑,她忽而起身,抬头看向上方,眼中流露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看着弄潮这般,花笺忽而有些心酸,弄潮现下的心情,她竟能感同身受,大约弄潮真的是她的一部分吧。 “你真的是我?”看着弄潮的侧颜,花笺有些不确定的抬首问道。 其实弄潮说她便是她,花笺已然信了一半,只是一时半会总觉得不能接受,所以便要出言再次询问确定。 “是啊,你便是我,我便是你,我们两个是密不可分的。”弄潮道,仍旧笑的温柔,但难掩眼中的恨意。 弄潮眼中的恨意花笺见了,并不觉奇怪,只觉该是如此。 “那你为何会在此处?”花笺道,随即起身同弄潮站于了一处。以前她从不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可见到弄潮之后她才发现,原来的她是不完整。 “你想知道么?”弄潮问道,双手捧着花笺的脸颊,额头抵着花笺的额头,极尽亲昵之意,花笺也不抗拒,任由弄潮这般亲昵的对她。 “我想。”花笺开口道,她的心中已然剖开了一个大窟窿,若是不填满,她必然会后悔,会记挂。 “那么,你接受我,可好?”弄潮询问道,若是花笺不愿,她不会强迫于她,但她知道花笺会愿意的。 百年的怨恨,百年的孤独,百年的被囚禁,即便她为了等待今日,从本体之中脱离出来,但是本体一旦与她相遇,便会感知她所感受到的一切,她们终将会融于一体。 “好。”花笺点头,与弄潮见面之后,所有的事情她都不需要再思考,似乎只需依着本能行事便是正确之路。 花笺只觉得眼睛生了迷雾,什么都看不清了,而浑身则又似被烈火灼烧。好一会儿之后,她身上的灼热消失,留下一片清凉,待眼睛能视物之时她已处在了一片林木葱郁之地。 还未观其四周,便听得一阵笑声传来,花笺寻声行去,只见得一杏色衣裳的女子赤着脚在山间溪流之中玩水嬉戏。 那女子大约二八年华,还正处于天真烂漫的时候,应是心性极好,所以鱼鸟蝴蝶围在她的身侧,陪着她一同嬉戏玩闹。 也是了,这般纯真的女子,自然是让人心生向往的。 花笺又朝那女子走进了一些,待看清楚那杏色衣裳女子的长相时,花笺先是一愣,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 这个女子大约就曾经的弄潮了,而弄潮是她的前身,她所在的地方是在百余年前,弄潮还存于世间的时候。 弄潮正玩的高兴之时,溪流之水忽而卷起千层水浪直朝弄潮而去,只见弄潮眉色一凛,手中祭出定坤,神色自若的一箭而去,只一箭便将那水中邪灵重伤,让那邪灵不得不跪地求饶。 弄潮见状收了手,她见那邪灵并没有什么戾气,所以本想饶那邪灵一命,但那邪灵似乎并不领情,在弄潮转身之时便要偷袭她。 不过那邪灵显然是低估了弄潮的本事,弄潮连头也未回,直接一道符咒打了过去,那邪灵直接便被度化往生了。 花笺对于自己这个前身是有几分兴趣的,原来她也有这般模样的时候,这感觉还真是有些新奇的。 她本想再上前几部,不过这新奇之意忽然暂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恨意,正想探究为何之时,花笺便看见了一个女子朝弄潮行去,因为那女子背对着花笺,花笺未能看清那女子的样貌。 “潮儿,该回去了。”在弄潮还准备再这里玩闹一会儿时,那女子便朝不远处的弄潮慈爱的唤倒,还为弄潮将鞋袜取了过去。 “娘亲,时辰尚早,晚些可好?”弄潮回道,朝她母亲笑了笑,带几分撒娇的味道。 “娘亲知道你修为好,但你刚刚在黎山师门与众数邪灵历经一场恶斗,总归是有所损耗的,潮儿别让娘亲担心好么?”弄潮的母亲开口劝说道,对弄潮确实是很关心的。 听得母亲这般说,弄潮终于无奈的点了点头,寻了个地方,着好了鞋袜便跟在了她母亲的身后。 看的出来,弄潮对她的母亲是很敬爱的,也是很欢喜的。 第六十八章 人心凉薄 看清弄潮母亲的样貌,花笺蓦地一怔,弄潮的母亲原来是她,是那个黎山的开山祖师央措,换句话说央措曾经是她的母亲! 花笺感觉得到,弄潮很喜欢黎山,又很敬爱央措,可为什么现世的她敬重黎山是因为她的师父,对于央措她便只剩下了厌恶? 带着疑惑,花笺随着弄潮和央措一道回了黎山的师门。百余年前的黎山师门还没有现在的师门大,弟子也无现在的弟子多,整个规模也没有现在这般层次多变,便是连整个黎山的灵气都不及现在的三层。 不过千般不好,万般不好,唯有一点却是最好,那便是那时候的黎山弟子都是心思纯善,没有什么杂念,所以所有的弟子相处起来极为无核。 弄潮在黎山是无忧无虑的,是欢声笑语的,是自由自在的,也最为干净透彻的,所以整个黎山师门的弟子都很喜欢她。 对比现在的弄潮和在终戚之中的弄潮,花笺想不到是什么样的变故会让一个这般开怀之人变成那么一个怨恨沉沉之人。 人这一生,总归不是一直顺畅到底的,所以弄潮才会生出后来那终结了她一身的坎坷。 那一年灵族生异,众数邪灵齐聚九州,九州杀戮四起。 那一日黎山波诡而起,数百邪灵攻入黎山,黎山弟子折损无数,弄潮仅凭一把定坤弩便力挽狂澜,让局势生了逆转。 血色残阳,孤空倩影,弄潮那一袭杏色华裳已染朱红,其衣裳上的血也不知是那些邪灵的,还是弄潮自己的了。 弄潮的除灵之术很好,比央措好,比花笺好,比花笺的师父还有那两个师伯都要好,但个人之力终归不敌众数邪灵连手相对。 所幸的是弄潮灵力耗尽之时,黎山终于迎来了曙光。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插不进手只能干着急的花笺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为弄潮而开心。不是花笺自己夸自己的前身,而是花笺真的觉得若是黎山有弄潮这样的人长存,那必然会是黎山的幸运。 可惜的是花笺这一口气并没有松多久,而黎山之人对于弄潮这个‘幸运’确实是看重,但谈不上多珍惜,因为他们所有人后来都选择背弃她,也包括了她的母亲央措。 那段时间黎山一共来了两拨邪灵,他们像是来夺取某一样东西,若是不得到,那便就要不死不休一般。 央措和弄潮探查过这些邪灵会来黎山的原有,但除了知道是受人指使之外,其他便再也探查不到了。 所以这些邪灵,她们该度化的度化了,该杀了都杀。 这一次斗法之后,足足半月不曾有邪灵之辈再来黎山,她们本以为也是雨过天晴了,可谁又想得到黎山之下的地热会因为这些邪灵和黎山弟子的鲜血而汇聚成形,生成自己的意思? 汇聚成形的地热不断的吸收那些邪灵残存的怨念和灵体以及那些因战而死的黎山弟子的骨血,还在极短的时间便成为了可以覆灭黎山的灾难。 央措本来是想独自面对地热的,可试了之后她才发现她也是束手无策,刚刚历经劫难的黎山的众位弟子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弄潮则因为那一场超负荷的斗法,仍在昏睡之中。 地热一天比一天,央措一天比天着急,黎山那些弟子也一天比一天惶恐。依着这地热的成长速度,怕是要不了多久,不仅是黎山,便是黎山周遭都要因为这地热而生灵涂炭。 更火上浇油的是,似乎又有邪灵蠢蠢欲动,待抓准时机,便会来犯。 黎山是央措一手创建,又有身系了数百条弟子的性命,再加上黎山之上以及周边众生灵都可能会因为这地热而死而毁。 央措终是不忍,于是在上合殿明灯了七日,终在阅遍了群书之后,在一本除灵禁咒之中见到了光亮。 那书中记载了数百年前九州有一地生了地热,那地热肆虐,众数生灵因这地热皆被焚烬,后有除灵天师与地热交手数回,后来终于找到镇压地热之法。 那便是找一名身负盘族血脉的少女,而后将其缚于刑架之上,再用匕首刺其心头,以那少女的心头之血佐以秘术使其滴血四十九日而不断。 地热会因为那少女的血而缓和,除灵师在用最上层的封印之术困斗将整个地域封印,如此便可镇压地热,使其进入沉睡之中。 央措身上没有盘族血脉,但是身为央措女儿的弄潮却是有的,这一点央措再清楚不过了。可一个是黎山和众数生灵,一个则是她的女儿,她也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在弄潮身侧守了整整三日,央措在地热和邪灵的的逼近之下,她终于痛心的做出了决定和选择,在弄潮和黎山之中,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黎山。 站在天下的立场来看,央措这般做是对的,她这是大义大爱。可站在弄潮的立场来说,那便是她被母亲背弃,不仅她挚爱的母亲抛弃了她,还亲手将她推进了炼狱之中,不得超生。 弄潮是带着满终于足和希望而沉睡的,可醒来之时,这份满足和希望却变成了痛苦和绝望。 花笺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会自发的喜欢黎山,又为何会对央措心生厌恶了。 前世因,今世果,因果循环。 因为与弄潮同心,所以弄潮的切肤之痛,在花笺身上半丝不差,毕竟有谁能想到自己最敬爱的母亲,会亲自动手将自己缚在刑架之上,断送自己的性命呢? 弄潮没有哭,她只是无辜看着央措,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自己挚爱的母亲要这么对她。 而那些昔日与她交好的黎山弟子,受过她恩情的黎山弟子却神情木然的看着弄潮,没有丝毫为弄潮说话的意思,只是理所应当的觉得弄潮就该如此,就该为了救得他们而做到这个地步。 这世间的人心啊,果然是难测的,也是凉薄的。花笺终于明白百年之后她所见到的弄潮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了,遇上这么一群自私凉薄之人,她如何还能心中无恨? 花笺眼睛绯红,眼眶之中皆是泪水,她的手指已握成拳,用力的捏着,心中难受至极,万蚁噬心不及她疼痛的十分之一。 弄潮和花笺的心神在那一刻交汇,两人合二为一,她是弄潮也是花笺。 第六十九章 终天之戚 心神交汇之中,花笺也成为了被缚在刑架之上的人,一个身体,两个灵魂,两份痛处。 被缚在刑架之上的弄潮不能动弹,她就这么看着央措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那步子沉重而缓慢,在行至弄潮前侧之时,央措停下了步子。 央措看着弄潮,眼中有不舍,有疼惜,也有愧疚,但这些并没有让央措改变主意,在一旁的那些黎山弟子,大多却都在冷眼旁观,有些甚至还在躁动着让央措快些下手。 弄潮只觉得心头一阵凉意,她低头,只见央措的那一刀已然插进了她的心头。弄潮的最后一丝希望被央措戳的粉碎,弄潮看着央措,嘴角带着几分自嘲笑意,眼角泣出了血泪。 央措是她的母亲,因为敬爱央措,所以她为黎山付出诸多,甚至还打算日后终身献于黎山,可央措给了她什么?黎山又给了他什么? 她与邪灵几番拼死斗法,没有死于邪灵之手,最后却因为自己维护的黎山而死在了自己母亲的手中。 何其荒谬,又何其可笑。 心头之血染红了弄潮的衣裳,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血液在她的身体之中流失,她甚至还听见了血液掉落在地热之中,发出‘嗒嗒’的声音。弄潮觉得她身体中的那把匕首很冰冷,比起寒冰利刃还要彻骨三分。 “你,真的将我当做过你的女儿么?”看着央措,弄潮轻启朱唇问道,声音沙沙哑哑,可也真真切切。 这是自她被缚在刑架上之后的第一句话,大约也是最后一句话。 央措看着弄潮,她撇过头并未回答弄潮的话,只是退开两步,手中微微用力,将插在弄潮心头之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她的手有些抖,脚也有些发软,手中那把染血的匕首也因为她的虚软掉入了炎溶之中,化作灰烬散去。她心虚的不敢抬头看向弄潮,飞身朝上而去,没有片刻犹豫便同黎山的那些弟子一同设下了困斗阵,将弄潮连同地热一同封印在了此处。 七日七夜,弄潮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和地热的灼热了,只是空洞的就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流尽,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走向死亡。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弄潮突然羡慕起了被她诛杀的那些邪灵,起码他们在死的时候是没有痛苦的。不像她,即便这般痛苦,也只能受着,连自我了结都无可奈何。 当最后一滴血流尽,地热终于归于安静,弄潮也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身体化作银雾散尽,弄潮以为她用于得到了解脱。 虽然受尽失望和苦楚,但是弄潮生来太过纯良,她本来是打算放下这些恩怨之事的,就当是还了央措的生养之恩。只盼轮回之后,她不再和央措有瓜葛,不再和黎山有瓜葛,更不要再做除灵师,只要做个普通人便好。 可偏偏她的所想未能如愿,这困斗之阵困住的不仅仅是地热,还有她。 终戚,终戚,终天之戚。 花笺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成为黎山的禁地,而禁地的名字会叫做终戚了。 这里是央措的禁地,是她终身的遗憾,可她后悔又有何用呢?事情已然发生,弄潮已死,还不得转生,这件事情已然再无转圜的余地。 禁地之中没有生灵,弄潮眼见之处,除了炎溶便是崖壁料峭,她如游魂一般在这在岩溶之中来回游荡。 因为痛,所以弄潮丢弃了思想,因为失了目标,所以她没有了方向。 弄潮也不知道在这炎溶之上孤独的走了多久,直到那一日,她心中有个声音问她:你就甘心认命么?你就不恨央措么?你就不恨那些黎山弟子么?你愿意为了那些人镇住地热,而自己永世不得超生么? 这个声音和她问的这些问题点醒了弄潮,将弄潮的思想唤了回来,她自问从知事起,便对得起天地,对得起众人,从未做过一件枉私之事,可为何她得到的是这样的下场? 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可为什么于她却成了善有恶报? 这叫她如何甘心认命? 对于央措,她是恨的,往昔她有多敬爱,那么现在她就有多恨。恨央措的不顾母女之情,恨央措为了黎山而背弃了她,很央措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黎山弟子无辜,黎山上的生灵无辜,可她就是不是无辜的么? 而那些黎山弟子,弄潮也是很的,恨他们的凉薄,恨他们的自私,很他们的虚情假意。往昔她对他们皆是真诚以待,弄潮以为他们亦是如此。 到底人性这个东西是经不起考验,所以在这生死关头,他们便露出了他们的本性。以她一人的性命,换的这么多人的性命,他们怎么还会去阻止?不推波助澜已是成了仁义。 为了护住这样的一些人,而要她永世不得超生的留在这里,她怎会愿意?她必然是要出去的,她从不欠别人什么,那么别人欠她的,她终归是要拿回来的。 就在这一日,弄潮终是疯魔了。 连带着还在弄潮魂魄中的花笺也跟着疯魔了,一声怒吼划破天际,弄潮不在修行除灵正道之术,而是一心开始修炼起了除灵禁术。 既然他们将她以那般残忍的方式血祭了地热,那么她便要用地热覆了黎山,诛了那些黎山弟子。 弄潮的修行天赋本就了得,是以在炎溶之上,弄潮一边苦修了,一边以魂魄之姿与地热周旋,数十年之后,她终于将地热收为了己用。 只可惜时机不至,弄潮和地热了都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冲出地面,更没有能力冲破困斗之阵,所以弄潮只能一直蛰伏在这岩溶之上。 直到二十六年前,困斗之阵生了动荡,有人被打入这困斗之阵中,弄潮趁机将自己一分为二,留下怨恨之魄,让本体重回世间转生。 待本体和这怨恨之魄重逢之时,便是时机到来之时,只要本体和这怨恨之魄合二为一,那么黎山欠她们的东西,她们马上便可拿回来了。 至于弄潮会留着白银落,是因为二十六年前,被打入这困斗之阵的人便是白银落。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弄潮没有对白银落出手,在加上白银落的目的与她的目的也是一致,所以弄潮才会放任白银落。 花笺知道弄潮会留下白银落的原因并不止如此,也许还因为是孤独吧。 第七十章 百年旧账 重新走了一遭自己的前尘往,花笺心中滋味万千,她觉得她的心口现在冰凉的疼着,还被万千重石齐齐压着。 好一个央措,好一个黎山,踩着她的尸骨和鲜血,借着用她换来的安宁和福佑这般冠冕堂皇的成为了九州的第一除灵师门。 今日的黎山荣耀万千,身为黎山之人也比常人来的风光,黎山现在的这些弟子大约也没人知道黎山的这段过往了吧? 不,就算把这段往事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承认了,因为一旦承认,那么黎山就是有污点的,是会被人诟病的,所以无论如何这段往事在他们看来必须是要被尘封的。 人人都说邪灵可怕,可现在花笺却觉得人心比邪灵更加的可怕,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前之人心中想的是要杀你还是要算计你。 “对不住了,又让你痛彻心扉了一次。”弄潮的声音在花笺耳边回响,回归于炎溶的高地之上,弄潮仍然抵着花笺的头,她的手顺着花笺的发丝带着几分感慨道,“我们已然生变,可轮回一世之后本性却犹存,若是不再提醒我们自己一次,我总觉得我们会再重蹈覆辙。” “对不起之言,不该是自己对自己说的。”花笺道,弄潮就是她,没有你我之分,若真要有人同她说对不起,那也该是黎山和央措。 前尘之事,若是未蒙冤孽恨事,那么知晓与否都是无妨,可若是蒙受了这般大的冤孽恨事,那么自然就要一报还一报的。 花笺源自弄潮,但也不同于弄潮。弄潮感情充沛,容易被情所绊,很多事情看不透彻,所以在遇到那样的事情之后,弄潮除了痛心之外就剩下了无措,不知道要如何才好。 一直到了多年之后,她才顿悟,才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才决定了日后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花笺的感情单薄,所以很多事情她都看的清楚明白,虽然她也会心痛,会难过,但终归不会为情所扰。 若是有人欠了她,对不住她,她必然是要清算的,绝不会就此翻篇。 “本来以我们的血脉为祭,可使地热千年不醒,但因我生异,又转生成你,所以地热才会只沉睡百余年,黎山大约推算出了地热苏醒的时间,所以便又准备了下一个祭品,你可知这个祭品是谁?”弄潮道,仍旧温柔,却不能掩饰心中的怒意。 “大约是我吧。”花笺道,她是弄潮的转生,同样身负盘族血脉,而且黎山那六位又对她这般‘殷勤’的试探,这般一梳理,她岂会猜不到。 她本对黎山就没有多少欢喜,所以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生出多少伤痛,只是增加了花笺的对黎山的厌恶。 花笺现下唯一希望的是她是师父言寂玄不知晓此事,对她的好也是出于真心,并非是因为她对黎山的价值。 “是啊,就是你。”弄潮放开花笺,微微转身,红衣翩然,那时身红衣是由她的心头之血所染,所以百年一来,不仅未褪去色彩,反而越加的红艳:“百年前,黎山以我为祭,百年后,黎山便要以你为祭,若是此番与黎山的恩怨不解决,那么我们必将生生世世沦为黎山的祭品!” “不会有这么一日的。”花笺道,语气坚定,额间同时也生出了一抹红痕。 黎山前世用她血祭了地热还不够,现世又想让她步上前世的后尘,那六位还企图三言两语便定下她的身死,决定她以后,他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本忧你会对黎山不忍,如今见你这般,倒是我多思了。”弄潮道,嘴角几分笑意,可笑意深处仍旧是深沉的萧瑟,让人望而生哀。 “被人算计了那么多次,还会生出不忍,那永远不会是我会做的事情。”花笺道,她伸手握住了弄潮的手,同她一起承受那份哀痛。 前世央措和黎山的背弃,今世花漾和那六位的各种算计,桩桩件件都叫她寒心,她如何还能平静的对待他们? 花笺忽然想起了云浮,在离开丘陵之前云浮曾经问她,若是有一日她被师门背弃,她会如何?那是的她还信誓旦旦的说师门不会背弃她,如今想来,这脸打的真疼。 她和云浮不过萍水相逢,基于各取所得,所以一起行事,可他真心为她思事却并不参加,而她她不领情便也罢了,还将他视作小人,对黎山师门多家维护。 依着云浮的性子,若是知道她此番的遭遇,必然又会嘲她不识好人心了罢。 “你我虽是同源,到底境遇还是不同,阿笺,这一世好好活着,可好?”看着花笺又片刻的恍神,弄潮笑道,她回握了花笺的手笑意朦胧:“我曾想着看遍九州风景,可终成遗憾,所以你替我去看看,可好?” 大约是见花笺没有说话,所以弄潮在一次开口道。 “若能活着,没有人愿意死。”花笺回道,生死之事有时候是不由人的,若是与黎山之间的恩怨了结之后,她仍旧无恙,自然是要去为自己做些事的。 “有你此言,我当安心。”弄潮道,她留在此出的使命已然完成是时候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声音刚落,弄潮渐渐变得透明,她的手指在花笺的手中一点一点的消散,最后化作淡淡的金光归于了花笺的身体之中,花笺终于变得完整。 眼角一颗清泪,眉间那一抹艳红开出了一朵绝美的曼陀罗花,极怜极媚极倾城。 因为弄潮那一缕怨魄归于花笺体内的缘故,花笺体内的那半副妖灵将滋生蔓长,在花笺的默许之下,这半副妖灵将她体内除灵师的正气压制,而后困于一处,不允它出。 花笺承袭了弄潮的灵力,所以清空在她身上种下的那半副妖灵,她虽还不能转化,但也堪堪可用。 她的修为本来很好,不过却因天意试炼的缘故失了诸多修为,但是如今因为弄潮和清空这半副妖灵,她现下的修为不仅恢复了,还比起原来更胜一筹。 原本花笺是厌恶这半身妖灵的,如今倒是觉得青空的这半副妖灵也不错,至少让她更有资本向黎山清账了。 时隔百年的旧帐,确实够久了。 第七十一章 痴心妄想 虽说黎山一直讲的是危中居安,但因外在条件极好的缘故,以致黎山众数弟子还是惯性的安逸着。 这安逸到底还是享受的太久了,所以这地热才刚苏醒还未卷起事端,黎山之上就已经乱作一团。 虽然在黎山长者的安排及花字一辈和木字一辈的入室弟子共同协作之下恢复了秩序,但黎山众数弟子的惶恐之心犹在。 他们多数没有自己的想法,唯一想着的,是他们能不能还受到黎山那些能者的庇佑,黎山会不会再保他们无忧。 黎山众多弟子生气惶恐,那些前来求学的世家弟子却是更加的苦意难平。他们身后都有家世撑着,所以也不曾见过什么危险之事,更不曾历经过危险之事。 他们本来是来黎山求学,但似乎却要被卷入一场危险之中。黎山的本事,九州有目共睹,但终是难保万无一失,这让他们如何不惧? 不过在这些外来之人当中,有一人算是一枝独秀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分了几日的金不耀。 黎山现在可不平,依他看来,这不平静必然会要再掀起一阵风浪,届时他便乘虚而入,相助黎山,待黎山归于平静之后必会感念于他,而他就可以借着这份恩情求娶花笺,想必黎山会同意的吧? 金不耀想着想着,倒是不察觉的笑出了声来,让一侧的金天恩有些摸不着头脑。 “父亲,黎山现下动荡的厉害,不若此番我们还是先回丰都罢,不然母亲怕是要担忧了。”倒了茶,递于于金不耀手中,金天恩道,稚嫩的脸上是对金不耀的敬意。 其实在过黎山铁索之时,他便不想上这黎山了,后来的盘龙之绕更是让他对黎山没有什么好感,只是父亲坚持,他也莫可奈何。 如今黎山生事,他见黎山师门弟子皆是神色匆匆,可见黎山的动荡并非是容易处理之事。小心翼翼行事,终归是好的,不论怎样,或者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来黎山求学,黎山之人受之,现下黎山有难,我们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接过自家儿子递过来的茶水,金不耀品了品,这才开口道,笑意昭昭。 大约是觉得他心中所想之事可成,所以金不耀觉得今日的茶格外的好喝。 “父亲侠义。”金天恩回道,看着父亲这般的言辞凿凿,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父亲难得有这般愿意助人和这般坚定的时候,他自然是听从父亲的决定的。 放下手中的茶杯,金不耀看着金天恩,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天恩,为父有一事要同你说。” “父亲但说无妨。”金天恩道,倒是对金不耀这般与他说话有几分诧异,因为他的父亲做事从来不会征询他的意见,也不会在一件事没做之前便告诉他。 莫不是因为黎山的动荡之事,让父亲荡坏了脑子,所以才会便的这般的不正常? “等过些时日,我便给你找个小娘,让她同你娘一起疼爱你,可好?”金不耀道,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好事花笺已然同意会下嫁给他一般。 “小娘?”金天恩微微皱眉,疑惑万分问道,不知道他父亲到底是何意。在金天恩的认知之中,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很是相爱的,所以这般多年以来才会相敬如宾,父亲也没有纳妾室入门,可现下不过是来了一趟黎山,父亲怎么就变了? 难道父亲的脑子真的出了问题了? “嗯。”金不耀道,他眼神略有慈爱的看着金天恩,伸手搭在了金天恩的肩膀上:“为父打算等黎山平定之后,便求取黎山的花笺姑娘下嫁,让他做你的小娘,你觉得可好?” 说这话之事,金不耀虽然是询问,但带着的却是几分命令之意的。 “爹,花笺姑娘可同意?”金天恩问道,虽然对于父亲的这个举措不满,但仍旧算是平静的问道。 在他的眼中,父亲是优秀的,但是要配那位天仙一般的花笺姑娘,却真的是配不上的。花笺姑娘的年龄应该大不了他多少,父亲却痴心妄想要娶她做自己的小娘,这要他如何叫的出口? 再则,虽然他只见过花笺姑娘两面,但是他就是知道,像花笺姑娘那样的人物,是看不看他父亲,更不会去做人家的妾室,也不知道他父亲为何会对求娶花笺姑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她是黎山弟子,若是黎山师门的意思,她便是不嫁也要嫁的。”金不耀道,对自己儿子这般问话,显然是不悦的。 “但是花笺姑娘喜欢父亲么?”金天恩又问道,他的母亲很喜欢他的父亲他是知晓的,若是父亲真的取了花笺姑娘,那么他的母亲必然是会伤心的。 他不愿他的母亲伤心,可他也违逆不了父亲的话,便只能这般委婉,旁敲侧击的问话,想打消父亲的这个想法。 “现在不喜欢,日后喜欢便是了。”金不耀道,刚刚只是言语不悦,现在则是脸上也生了不悦之色了。 “可是父亲不应该要问问花笺姑娘的意思么?”金天恩再次问道,虽然知道父亲已生了恼怒,但是为了疼爱他的母亲,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金氏这般富裕,她想要什么,我便可以给她什么,她自然是会愿意的。”金不耀道,眉头已经皱起,若是金天恩再这般问下去,他大约就要不念父子之情了。 “但......” “没有但,天恩,不要惹我生气。” 金天恩本来还想在说的,不过只说了一个字,便被金不耀打断了,看着父亲脸色已经便的难看,金天恩只能无力的回道:“是,父亲。” 一个人在心中建立起对另一个人的尊敬和敬仰,或许会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动摇一个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往往却只需要一件事或是一盏茶的时间。 金天恩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些陌生,眼前的这个父亲没有了慈爱,没有了理智。这个父亲变得不可理喻,变得心思不洁,变得让他生了几分厌恶。 他觉得,他要势必要重新了解一下他这个父亲了。 第七十二章 皆生顿悟 从金不耀的住处出来,金天恩泄了气,因为心中对金不耀生了诸多想法,所以便也没了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如行尸一般的坐在房间的门口,便是身侧有人来回不停的走着,他也浑然未觉。 天色转暗,日落月升。 金天恩这般一坐,便从半下午坐到了夜晚,好不容易回了神,这才起身准备回房,不过这才起身,便被三个人拦了去路。 那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溯,孙长云,罗枫北。 他们这三人的样貌其实都不差,至少放在人堆里面还是有几分显眼的,就是那股傲气重了些,也大约是物以类聚,所以从萍水相逢到同入黎山,这三人已然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别人都是想着怎么离开黎山,怎么回到自己的氏族,你倒好,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里看一下午的景致。”说话之人是江溯,他手中拿着一柄水墨雕花的折扇,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扇着。 “他们金家人嘛,除了怕没有金子,还有什么好怕的。”罗枫北道也道,这一路之上,金不耀仗着自己年长,世族又有钱,所以总不大看得上他们。 因为行路之时,有些地方需要仰仗不金不耀,所以他们也不会去计较,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不过先在到了黎山,那么他们自然是不会愿意在恭维金不耀了。 “是啊,不仅不怕,还活跃的很呐。”孙长云也道,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黎山的外来之人,可都筹划着离开黎山,这金家人就是不一样,既然主动去找黎山六位长老,说是要助黎山一臂之力,被拒绝了之后便又舔着脸去找掌门,结果又被拒绝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孙长云说着,便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 “我们今日打探到,黎山此番动荡是因为地热的缘故,这应该也算是劫难之事了,可为何有人相助,黎山却不受?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是为何。”罗枫北边说着边摇了摇头,那副模样倒是有些欠揍。 “你想不通那是自然的,他金家人想协恩嘛,想娶黎山除灵地师花笺回去做妾,后来又还想娶黎山的花漾掌门回去做妾,他这是有多大的脸啊。”孙长云笑道,他看了看金天恩,突然觉得金天恩有些可怜,居然摊上了这么个不要脸的父亲。 “你们闭嘴!”金天恩道,脸上皆是恼怒之色,不过这恼怒大多是因为金不耀而起,而非是眼前的这三人。 江溯、孙长云、罗枫北,这三人句句犀利,他半句话都反驳不了,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依着今日和父亲的沟通来看,这样的事情,他父亲是做的出来的。 往昔,他以金不耀有多为荣,今日他便以金不耀有耻。 “诶呀呀,他们姓金的小公子生气了,咱们要躲躲才是,不然怕是要被金家人用金子给活埋了。”江溯说着,还故作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江溯的这般模样,旁人看着大约是要忍俊不禁的,但是金天恩看着却只生出了几分悲凉。 以前他觉得生在这样的一个世家很好,毕竟吃穿用度不愁,还一概是用最好的,可现在他却发现他们的金氏是贫瘠的,他们除了钱,除了金子,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们金家人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金子这个东西真的就是无所不能的么? “我没有生气,便是生气,也不是生你们的气。”深呼吸了一口气,金天恩道看向前侧那三人道。 金天恩,以前他以为这个名字是便是他在父亲和母亲心中是上天的恩赐,如今再一想,这个名字倒是有了不同的意思。 金家的那些金矿,还有那般富裕的生活都是上天的恩赐。 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成长,有些人成长却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人则是在某一个点因为一件事而顿悟,然后突然成长了起来。 江溯、孙长云、罗枫北是那个后者,金天恩亦是那个后者。 从萍水相逢到现在同上了黎山,江溯、孙长云、罗枫北皆从一个玩世不恭、自以为是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有自己个性,还有了自己方向和未来的少年。金天恩则从一个不谙世事、没有主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有自己思想,能明辨是非的少年。 他要改变,丰都金氏也要改变,这样金氏才会有以后和未来,若是金氏皆是父亲那般性子的人,那么金氏终会被覆灭被取代。 “没想到金家的小公子倒是和他父亲不同。”看着金天恩这般正色的模样,江溯忽而收起了折扇,忽然开口道,此番倒是少了几分吊儿郎当。 “没想到,这金家的小公子倒是生了几分骨气,倒是我们看走眼了。”罗枫北点点头略有意味的道。 “既然这般,我们就不为难他了罢。”孙长云也道,就金不耀这德行,能生出这么一个儿子,倒是金不耀的福气了。 他们三人在旁人眼中都不是什么扶得上墙的人,讲不定日后还会祸及家族祸及九州,他们的父亲虽然都是世家之主,但诸多时候却必须是要顾忌世族中其他人的想法的。 所以他们的父亲不顾他们的意愿强行送他们来了黎山,还道若是他们不去黎山求学三年,那么便不允他们再回世族,他们会成为被世族放逐,也正是如此,他们才会妥协,愿意来黎山。 因为对他们有了失望之心,所以她们的父母都不曾亲自来送他们,只是派了家仆跟在他们身侧。 世族不看好他们便也罢了,就叫他们的父母也不看好他们,即便是如此他们也没有半丝悔悟之心,不知自己何处不好,反而还破罐子破摔了。 其实他们从世家出发的日子很早,但是他们拖拖拉拉不愿前往,后来遇上金不耀他们才放快了脚程,不过还是错过了黎山的天梯,所以他们才行了山路。 到底是他们太看得起自己了,本以为不过就是行个山路,这不过就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谁又能料想只是区区一道铁锁便差点要了他们的性命。 第七十三章 更像掌门 到底是年轻气盛,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们定然是不愿接受的,所以在有些人放弃上黎山之时,他们依然选择再上黎山。 在金不耀和其他一众除灵啊2师的协助之下,他们过了铁索,但是到了盘龙绕之后,却又再次陷入困境。 好在有黎山弟子巡山而来,救他们出了盘龙绕,不过虽然至此,他们仍旧还是不该本性,所以入了黎山之后,到处惹是生非,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不过人这一生就算为人再不好,大约也是能遇上自己的贵人的,所以他们遇上了黎山的掌山弟子渲九。 渲九没有直接用黎山的门规处罚他们,而是巧妙地让他们站在别人的角度看他们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还让他们身临其境的体会被他对待之人生出来的那些滋味。 这次被黎山处罚,是他们被处罚之路上最心服口服的一次,因为这次的处罚他们意识到了他们过往所做的那些事有多么让人生厌,又有多么让人失望。 他们的父母也曾对他们寄予厚望,后来会对他们不再生出希望,大约就是因为他们一次一次的让他们的父母失望了吧。 那一夜,他们终于生出了悔悟,也在心中决定了要改过自新,待从黎山学习三年之后,必然要让他们的父母刮目相看。 此番黎山生变,虽然势必凶险,不过他们心中已生了想法,那边是留在黎山,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因为本身看不惯金家人,再加上又知道金不耀做了那样可耻的事情,所以在看到金天恩之后,便想着借此嘲讽一番,不过金天恩的的反应倒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 既然金天恩并非是他父亲那样的人,他们自然是不会再找他麻烦的。 “你们是要回去还是留在黎山?”看着准备离开的江溯三人,金天恩问道。 “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江溯回道,他又将他那把折扇撑了开来,瞧了瞧金天恩道:“你若想回去便回去就是了,不必询问别人的意思,而且你父亲必然是要被赶出黎山的,你自己好自为之了。” 这世间,大多是父母被子女所累,就比如说他们三人,不过眼下这金恩天倒是反着来了,他们也因此对金天恩生了几分同情之心。 “我也会回去,但同样也不是现在。”金天恩道,此番倒是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也许这黎山是由不好,但终归也是有可取之处。 若是能留,他自然是要留的,若是真的不能留了,那么他便在做打算。 “如此,往后这段时日,你便同我们一道行事吧。”孙长云道,这金天恩倒是越发的让人看着顺眼了。 “可以么?”金天恩不确定的问道,平日里他也没什么朋友,现下一下便多了四个,这叫他心中还是很感慨的。 这一趟黎山之行,虽然有不好,但他这段时日的所得大约会成为他这辈子最难忘也最重要的一个折,这般算起来其实他也不亏,不是么? “可以。”罗枫北道,朝金天恩友善一笑,接着四人都朝着彼此毫无芥蒂的笑了起来。 女子之间的友情总是带些曲折才能坦诚,不过男子间的友情往往都是一事而就,还极为牢固,也许日后他们还会相互扶持。 月亮挂于中天,但因为带着淡淡的血红之色,周边无星无云,所以黎山仍被黑夜所笼罩。一般的黑夜一会让人觉得平静,是个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的时候,但是黎山的这个夜晚却似生了利爪,张牙舞爪的。 再加上现下细雨萧萧,风声呼啸,便让整个黎山覆上了一层哀戚之色,让人见了听了无不生出几分凄凉。 已经许久没有掌过灯的上合殿因这漆黑之色掌十七掌明灯,将整个上合殿照的明亮一片,尤其是那央措的金身之像。 花漾神色凝重的站于上合殿的主位之上,她心中懊恼至极,黎山地热之事,枯掠影是同她说过的,不过枯掠影说还需要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才会现世,所以她也并不担忧。 毕竟到了那个时候,她要做的事已经做成,地热之事她便有时间有精力去对付。如今这地热毫无征兆的便突然要爆发现世,这打乱了她的计划,而且一时半刻她也找不出什么方法来对付地热。 “六位长老,花漾的修为和阅历尚浅,这对付地热之事,花漾怕是要尽不到掌门之责了。”花漾说着朝枯沧海等六人行了一礼,以表歉意。 “此事确实棘手,我们也是始料未及,你不必因此而对我们有歉意。”枯沧海道,表面上说的倒是好听,可话中隐藏的意思仅仅只是不用对他们六个人生出歉意,而非是整个黎山。 地热动荡之时,他们六个长老已经在天擎中小会过了,也稍稍商量了一些对抗地热的方法,不过那些似乎都不受用,为今之计便是他们要找到花笺,不然都是虚谈。 “多谢六位长老体谅。”花漾道,再朝着那六位张老行一了礼,以表自己的感谢之意。额 花漾对这六位长老的恭敬和感谢都是表面上,她的心中其实对他们这六位长老有些不屑,甚至是鄙夷的,刚刚枯沧海的那句话的隐藏的意思是什么,她岂会听不出来? 这六位长老做过的那些事,还有他们在想什么,花漾是知晓的,只是他们这六个人,她暂时还不能一口气拔出,只能先不能动他们罢了。 “地热之事交由我们即可,你只需将黎山之内的事情安排、处理妥当即可。”枯沧海交代道,比起花漾来看,此刻的枯沧海倒是更加像是黎山的掌门。 “如此,那便劳烦六位长老费心了。”花漾道,既然枯沧海已经代表六位长老这般说了,她自然是要顺着的。 毕竟这般做法,对于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我们身为黎山长老,此事是我们分内之事,谈不上费心。”枯沧海道,其他五位长老则是点头附和。 黎山现在有些乱,他们也不想你一言我一语,再多添些交流上的乱事,所以在天擎院中将事情商议好之后,都由枯沧海代表言事。 第七十四章 心生疑惑 花漾看着枯沧海代表着其他五位长老滔滔不绝说着要如何安排黎山之事,她心中的冷笑越发的深了些,先前还说黎山对内之事便由她这个掌门来做,现下倒是又吩咐起来了,也不知他们这几个老到底是要置她于何地? 不过,还是那句话,现下还不到翻脸的时候,不过等到了可以翻脸的时候,她必然会加倍将她所受的还回去便是了。 “六位长老,关于来我黎山求学的世家弟子,我有不同的看法。”在枯沧海将所有的事情说完,吩咐完之后,花漾这才开口道,面色一如既往的恭敬。 关于黎山之事,花漾承认,枯沧海他们确实安排的不错。 由花漾主导黎山分内之事,吴秋舫和时燕回从旁协助并实施,在由黎山长者从旁补充,以稳住黎山当下的形式,让黎山不致内乱。 而黎山弟子,修为不居着可先送下山门避劫,修为尚可者则视时而动,不可轻举妄动丢了性命,至于修为较强者,则需随时待命,听从掌门和六位长老的调遣,不得有负黎山。 至于那些来黎山求学的世家公子,则一律送回他们世家,不留黎山,以免遭受这无妄之灾。 “掌门且说。”枯沧海道,还伸出了手以示对掌门的面子,若是事情还未做安排,花漾有意见,说说也是无妨的,但是事情他们已经做好安排,花漾再有意见,那便是不该的。 不过虽然不悦,但花漾总归还是黎山的掌门,所以枯沧海在回花漾话的时候仍旧不失礼貌。 枯沧海是不悦的,至于枯禅观等人除了枯玥脸有几分狐疑之色外,其余四人倒是都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皆是眉头紧锁,正担心着黎山的事情。 若非是要来这上合殿议事部署,他们早便去寻找花笺,寻找应对之策了。 “黎山有难,若是那些世家弟子自愿出手相帮,我们黎山还是可以受的,毕竟他们背后有世族支撑,多一份力量对于我们黎山来说,总归是好的。”花漾道,说完她又想起一事,脸上当即就生出了几分古怪之色,便又开口道:“不过也是谁自愿我们黎山都受,那些心思不正之人不予理会便是了。” 花漾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倒是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丰都金氏家主金不耀,脸上表情也同花漾一般古怪,不同于花漾的是他们还生出了鄙夷之色。 对于金不耀能成为一个世家的家主,他们当真是不能理解的,既没脑子,还自以为是,痴心妄想的很,更让他们所不齿的是金不耀这人还没有出手相助便挟恩求私了。 而且他求私求的是小事便也罢了,一开口便是求娶花笺去给他做妾室! 花笺可是他们黎山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又是除灵地师,脸上挂着的可是他们黎山的颜面,怎么可能会去做别人的妾室,这不是明摆着要打黎山的脸面么? 再则,且不说黎难事能不能过去,就算是过去了,花笺大约也是不存于世了,他们可没办法满足金不耀的私求。 像金不耀这样的人,他们黎山若是真领了他的恩情,日后必然后患无穷,搞不好比地热还要来的可怕。 “如此,也好,此事你安排便是。”枯沧海道,花漾所说的,他们六人也不是没有想过,不过权衡之下便也没做考虑了。 九州的除灵世家大多都是半路出家,论其本事,不过尔尔,若是让他们相助,少不得多添事端,日后他们有不适之处,少不得还会说是因为黎山之故。 到底不是自己师门中的人,用起来自然也就金贵一些,所以她们才消了这个念头。 现下花漾又提了起来,那么就让花漾去做便是了,日后就算闹出了事端,锅子自有花漾背着,届时为了黎山的声誉,牺牲一下花漾也不是不可。 毕竟黎山只有一个,而黎山掌门却是多个的。 “花漾知晓了,必然会将黎山之内的事情处理妥当的。”花漾回道,这下,她便要好好的用用一用那些来黎山求学的世家弟子了。 不过金不耀那人,她必然是第一个要将他赶出黎山的,此等下劣之人,她真是光见着都觉得的恶心了。 他想求娶花笺便也罢了,竟然还痴心妄想的想求娶她?!她像是那种喜欢糟老头子的人么?又像是那种要去做别人妾室的人么? 她可是一山之主,也不知道这金不耀哪里来的底气和脸面,敢对她说出这般不敬之话,若是恰好吴秋舫来见她议事,她早就出手教训金不耀了。 枯沧海点头“嗯”了一声,没在说话,既然黎山之内皆已有了安排,那么他们便该将全部精力放在寻找花笺和对付地热的事情上了。 “花漾掌门,我有一事要问你。”就在他们几人准备离开上合殿各行其是的时候,枯玥忽然朝花漾开口问道。 她眼神略有犀利的看着花漾,不过脸上倒是没生出过多的情绪。 “五长老请讲。”花漾道,并不闪躲枯玥那犀利的眼神,女人的心思向来都是敏锐的,枯玥要问她什么,她大约也猜到了。 “花漾掌门可知花笺身在何处?”枯玥开口问道,声音虽然未变,但听着却明显的多了几分质疑。 “花漾不知花笺师妹身在何处,亦不知五长老这般问,是为何意?”花漾笑回道,让人看不出半丝破绽,也察觉不出有哪里不妥。 她心中猜想的果然不错,枯玥要问她的,果然是花笺的事情。 花笺是黎山最有天赋的除灵师,若无意外登上黎山位掌门是必然之事,这一点不论是她,还是黎山的这六位长老都清楚的很。 她是花字一辈的大师姐,可实力却不如花字一辈年龄最小的花笺,再加上黎山掌门选举之事,她们又同争一位,自然是会生出一些摩擦的。 本来花笺若死,或是花笺回归黎山之后一直无恙,那么她和花笺之间的那些摩擦便不会被人提及和发现。 现在花笺消失了,那么她自然就成为了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到底是女子心细一些,所以枯玥才会心有所想,然后便有这般一问。 不过这些种种不过只是表象罢了,更深层的原因,枯雨他们总归是不知道的。 “我也并无其他意思,是我多思了。”枯玥道,看着花漾一副坦然之色,她想大约真的是她多虑了。 黎山啊黎山,一定会无恙的吧? 第七十五章 许久未见 那女子身着一袭大红华袍,虽未看清其人的容貌,但就是觉得那女子必然绝代风华。她缓缓至远处走来,脚下火莲而生,似从炼狱而来,让这阴诡寂寥的库石林越发的阴诡,同时却也生出了几分旖旎之感。 宝丘看着眼前的女子,除了惊叹之外,便再也找不出什么其他的形容之词。 有的女子美,只美在外表的那副皮囊,有些女子稍好,美在玉骨和内在,但是眼前这个女子不仅内外兼修,她的气韵更是独具一格的,绝无仅有的。 仿佛这个女子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与生俱来的,是深入她的骨髓,别人复制不来,也学不来的。 枯石林中,宝丘一眼不眨的看着前侧的那个女子,她差点便要忘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自己又要做什么了。 “这禁地之中原来还有如此人物,这二十多年来,我却不曾发觉,还真是白在此处待了这般多年。”看着眼前枯石林中的变化,又看着前侧那渐行而来的女子,白银落借着身侧之时站稳了身子,带着几分感叹道。 这女子一出来便让她生出了震慑之心,身子微微颤抖,手指更是动的厉害,这种逼人气势比之花笺还要厉害三分,让她只能扶着周边的枯石才不致跪倒与地面。 这种感觉让她不禁想起了天府君还未沉睡的时候,天府君平日里并不让人生惧,可若一旦发起脾气来,整个灵族都会被天府君的气势所震慑,无一例外。 这大约就是常人所说的天威难犯,众生回避了吧。 不过自从天府君沉睡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能震慑整个灵族,这个女子怎么也有这种本事,她到底是谁? “你自然是白呆了,都在这几十年了,还被困在此处,怎么说你也算是异族之中还有点本事的人,混成这般,你丢不丢人。”宝丘道,毫不客气的怼道,眼神却依旧没有字那女子的身上离开。 反正宝丘现下对白银落是各种看不顺眼,所以字字句句都是扎刀带刺的,若是有人不知道宝丘为何会对白银落这般的缘由,还会以为宝丘是得了几分花笺的真传。 “你觉不觉那个女子是有些熟悉的?”没有在意宝丘的‘扎刀带刺’,白银落眉头微蹙夫人开口道。 正准备再次出言怼白银落的宝丘,听到白银落的话便暂先闭了嘴,她这次仔仔细细的看了刊前侧那女子,好一会之后才喜悦的惊呼道:“是花笺姑娘,花笺姑娘无事,太好了!” 宝丘说了着,便推开要阻拦她白银落,要快步朝花笺行去,不过行至半路,她便又停住了脚步,心中也随即冒出了很多的疑问。 这女子若是花笺姑娘,为何她却感觉这般的陌生?可若她不是花笺姑娘,可为何在陌生之中有掺杂着那么多的熟悉?再则,花笺姑娘的容貌怎么会变化这般的多,这太也让人匪夷所思了。 “花笺…姑娘。”看着已行至自己不远处的花笺,宝丘小心翼翼的唤道,生怕自己所唤非人。 “宝丘,我与你倒是许久未见了。”花笺带着几分笑意,柔和的看着宝丘道,眉间的那朵曼陀罗花似乎又红艳了不少。 其实她和宝丘也就只有几日未见罢了,只不过是因为花笺重新走了一遭前世,所以才会觉得她和宝丘是许久未见了。 花笺现下确实是恨意汹涌,不过她该恨的是谁,她心中还是清楚的。她不会伤害宝丘,至于帮宝丘转生之事,她是办不到了,不过她说过的话不会食言,她办不到,不过她认识的人之中,自会有人办得到。 宝丘于她,真心相待,也许她与宝丘成不了朋友,但成为点头之交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花笺姑娘说笑了,不过只是几日未见罢了。”宝丘道,这才又上前两步,脑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疑问也随之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花笺姑娘就是花笺姑娘,即使容貌有变,即使气息有变,她终归还是花笺姑娘,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不用多问什么,也不用证明什么,宝丘就是知道。 花笺没有说话,只是浅浅淡淡的又笑了笑,在丘陵的时候,花笺觉得宝丘的过往之事有些曲折,不过现在她倒是觉得宝丘的曲折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毕竟凌别岩对宝丘的疼爱是真,幡幽对宝丘的喜爱也是真,虽然往昔她曾被生祭了紫金铜鼎,但是那件事情已经烟消云散,也已经处理妥当,日后等待宝丘的必然是甜糖,而不是会是苦果。 “于你不过是几日,于我却是百年了。”花笺道,依旧是笑着的,不过宝丘却觉得花笺的笑比起以往来说似乎多了几分哀凉味道。 “百年?”听着花笺的话,宝丘狐疑的重复道,花笺姑娘脑子不会有什么毛病了吧?可千万不要啊,她们还要同白银落一同商量出去的对策呢。 “罢了,你就这般挺好,知道的多了,反而心思杂了,于你也不好。”看着宝丘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花笺笑了笑道,而后又看向白银落,并朝白银落走了过去。 知道多了反而于她不好?宝丘心中对这句话充满了困惑,世间之事不都是要求个清楚明白么?哪里会有什么知道多了,反而对她不好这一说? 不过宝丘想归这般想,倒也不大敢同花笺说出这样的话,只能靠着枯石,看着花笺朝白银落行去。 白银落看着花笺,忽而觉得有发怵,以致花笺前行一步,她便往后后退一步,到底是背后没有多生一双眼睛,所以退了几部之后便被抵在了一块硕大的枯石之上。 “你退什么?觉得我会杀了你?”花笺勾起嘴角,挑眉问道。 白银落虽然是花漾的母亲,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她,所以她加便是要算账,也不会找白银落算。 “你到底是何人?”既然已是退无可退,白银落索性直接朝花笺开口问道。 她的心思可没有宝丘那般单纯,对于这个前后两个‘花笺’,她的感知很明显是不一样的,所以便是宝丘信眼前之人是那个花笺,她仍旧保持着怀疑态度。 “一个完整的花笺罢了。”整了整被风吹的有些乱的衣裳,花笺迎着风开口道,似乎并不那算隐瞒她和这黎山禁地的渊源之事。 也是了,终归要揭开黎山的这一段过往,那么为何还要刻意去隐瞒? 第七十六章 做个交易 一语寂静,万物生悲。 都说山石草木无情,以往白银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此刻白银落却觉得并非如此,其实万物皆是有情的,只不过是深是浅的问题。 她在这枯石林中这般久了,这些石头枯石皆是日复一日,从未生变,可今日它们却不同以往。白银落很明显的感觉得到,这些枯石现在也是带着几分凄惘的。 花笺消失的这几日也肯定发生过什么,她身上也定然藏着一些不为人知,还极为残忍的秘密之事。 “你要作何?”白银落问道,大约是因为受了那些枯石影响的缘故,所以她的声音并不大,似蚊蝇之声。 花笺确实是值得信任,让人能轻易放下戒备之心的人,但是现在的花笺是危险的,因为她的恨意太过明显,也太过强烈,她不可再用常人的思维和想法看待花笺了。 “我能作何,不过就是去算一笔旧账罢了。”花笺道,微勾起嘴角,取枯石一颗,轻轻一捏,扬成粉末。 “那你要我作何?”白银落看着花笺问道,依着花笺现下的能力,只是稍稍动动手指,她就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好在花笺并不打算对付她,不然就不会同她说这么多了。 “做个交易吧。”花笺道,并非命令,甚至是带着几分询问之色的,但是白银落听上去就是觉得她是没有选择的。 “什么交易?”白银落开口道,既然没有选择,那便顺从,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可助你出这禁地,你帮我护她离开黎山,再送她到青云聂氏即可。”花笺道,她要覆了黎山,必然不能兼得的护得了宝丘的周全。 宝丘对她的诚心,她必会还她一份情意,这也是她当下唯一能为宝丘做的了。 “就这么简单?”白银落道,脸有几分似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本来就想出这禁地,心心念念都想,现下终于是看到了出去的曙光。花笺说这是一桩交易,可这明摆着是在给她划水的,她稳赚不赔。 “是。”花笺回道,而后退开了几步,宝丘的修为虽然尚可,但到底是及不上白银落的,在加上宝丘的性子问题,若是没有旁人跟着,她必然是不放心宝丘去青云聂氏找归去的。 “花笺姑娘,你为什么要她送我离开黎山?你这是要赶我走么?”宝丘听到花笺和白银落的谈话,上前几步哭丧着脸问道。 她搅着手指,委屈的不行,她没有做错什么吧?那为什么花笺姑娘要赶她走呢?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花笺道,当初她带着宝丘回黎山,是为了压制她体内的妖灵,而后等他师父出关之后去了她这半身妖灵,做回她的除灵师。 可如今这样的情况,先前那些想法和打算都由不得她了,她回不去了,也做不了除灵师了,宝丘自然也就没有用了。 “花笺姑娘,你这般说话,也太打击人了。”宝丘不满的撅起嘴道,入这禁地还好好的,怎么几日不见,花笺姑娘怎么说变就变了。 “那你觉得你留在黎山能帮我什么。”花笺道,她直视着宝丘,脸上表情带着几分淡漠。 宝丘生前是除灵师不错,但现下却仅仅只是一个高级一点的鬼魂罢了。黎山是除灵之地,多的是收服和除去灵族之人的方法。 宝丘在黎山,终归是不安全的,与其等着日后宝丘被黎山为难,倒不如提前做好打算,她也好安心找黎山算账。 “花笺姑娘,我虽然修为没有你好,但总归还有有些帮助的。”宝丘回嘴道,这回倒是越发的委屈了。 之前的花笺姑娘说话不中听,宝丘倒是也习惯了,可是现在这个宝丘姑娘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比起之前那个更加说话不中听了呢? 若是她的心眼小那么一丢丢,脾气也再差那么一丢丢,她觉得她现下大约是要气的两眼一抹黑,口要吐白沫了。 “帮助我添乱么?”花笺道,冷不溜丢的便又是一句扎心窝子的话。 “这......”宝丘说了一个这字,便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花笺姑娘说的也好像没毛病,毕竟她确实是麻烦事挺多的。 见宝丘不在说话,花笺便取了一块镂空雕花的,形似片叶的佩玉,她拉着宝丘的一只手,I将那块佩玉放在了宝丘的手中。 “你带着它,在了青云聂氏之后,便去寻聂氏族长聂归去,你将这块佩玉交由他手中,让他渡你转生,他见到此玉之后,必会为允你所求。”花笺道,交代着也安排着宝丘离开黎山之后要怎么做。 聂归去这人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但实际上还是个不错的人,他曾在她这里偷学了这般多的修行窍门,如今帮她一事,自然也是应该的了。 再则,聂归去也承诺过她,见此佩玉,便如见她本人,他自然不会推辞宝丘的所求。 “可......”宝丘捏了捏手中的佩玉,也不知该收下,还是不该收下了。 “你该知道,马上便是你的转生之日了,若是错过,那么你便再无机会了。”花笺转身前行了几步,发丝红衣飘然,她不想再同宝丘多说了。 “花笺姑娘,我还是不放心你。”宝丘讷讷的道,听得花笺说手中的佩玉关乎她的转生,稍稍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手下了手中的佩玉。 “你不放心的不该是我,而是你自己,我要覆了黎山,若你死在黎山,你可想过你你在意之人会如何?”花笺道,对于宝丘,她也算是给足了耐心了。 花笺这般一说,宝丘便想起了幡幽,若是她不存于世了,幡幽必然会伤心绝望的吧?可是花笺姑娘又为什么要覆了黎山呢? “花笺姑娘,怎么突然便要覆了黎山了?”理了好一会儿思绪,宝丘这才一脸好奇之色的看着花笺问道。 宝丘此话一问出口,只觉周边枯石动荡的厉害,宝丘不知道怎么,但是白银落却知道是为何,她连忙上前两步一把将还在期待花笺回答的宝丘拉至一侧,而后带着几分劝慰之色开口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这般磨磨唧唧,问过没完没了了?既然花笺让你离开,必然是为你好,你当领情才是。” 白银落终于知道为什么护宝丘离开黎山,在送她去青云聂氏会被花笺称之为交易了,因为这个宝丘真的太‘单纯’了些。 第七十七章 七分相似 单纯这种东西,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每个人都有想说和不想的说的东西,若真是要刨根究底的问,那便是在揭人家的伤疤,也是在给自己拉仇恨。 想来宝丘对花笺来说,也算得上是个重要之人了,如果这般刨根究底问花笺的人是她,她想花笺定然会对她出手了。 宝丘听言,看了看神色凝重的白银落,又看了看花笺,这才开口道:“抱歉,是我多问了,待出了禁地,我便同她去青云聂氏。黎山诸事,还请花笺姑娘小心为上,这些时日也多谢花笺姑娘照顾了。” 虽然心中不愿,也万分惆怅,但是宝丘还是带了几分赌气的成分这般开口了。 见宝丘松口,白银落倒还真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宝丘还要在问,惹的花笺心中越发不悦,届时交易不成,还迁怒于她,那便不好了。 花笺的目的是要覆了黎山,在某个角度来看,也算是与她所有谋合。即便是最后花笺没能覆了黎山,待和花笺的交易之事达成,她在来黎山秋后算账便是了。 那时候的黎山必然也会元气大伤,于她而言并无坏处。 虽然这样是不大对得起花笺,但是花笺的修为这般强大,她们也不见得能帮得上忙,说不定还会给她添乱。 权衡之下,还是离开为好,届时情况不对再回来便是,用不着在这死耗着。 见宝丘愿意离开黎山,花笺心下倒是宽慰了不少,脸上也多了几分颜色,白银落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这禁地多了几分暖色。 枯石林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白银落和宝丘即刻便生出了戒备,倒是花笺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禁地除了她们三人之位是还有一个人。 不过他的命倒是硬的很,一个人都那副模样了,却依然存活了下来。 花寒锋是感受到此处的生者气息,才跌跌撞撞的寻至此处,他本以为也还算是一件幸事,可见到眼前之人后,他才发现这不应该叫做幸事,而是应该叫做祸事了。 因为眼前之人,不偏不倚,正是花笺还有那个坠入终戚之后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养虎口了? 花寒锋突然悲从心中来,本来就瘸的腿似乎更瘸了,不过在看向花笺身侧之时,眼睛便瞬间亮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银落。 “掌门师姐!”花寒锋带着几分喜色道,虽然知道花漾不喜欢他,甚至还算计了他,但是见到‘花漾’,他下意识的还是心悦的。 果然是中毒已深,药石无医了。 “谁是你的掌门师姐,你可别乱叫。”白银落一脸嫌弃的看着花寒锋道,虽然她不算是什么外貌协会的人,但是眼前这字男子,还真叫她不大有眼看。 蓬头垢面,衣裳褴褛,整张脸黑的只能看得见一双眼睛了,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看的她还极为的不舒服。 “你不是她,她向来端庄,必然不会有这般的声色。”花寒锋道,在知道眼前的人并非花漾之后,眼中的那点光彩便又淡了下去。 那本来还算挺直的背,突然便佝偻了起来,有了希望却又落空,比看不见希望更加伤人。这般模样的花寒锋倒是让宝丘对他生了几分可怜之意,也让白银落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你说的掌门师姐,可是与我生的很像?”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白银落忽而朝花寒锋上前两步带着几分希冀开口问道。 “像,你和她有七分像。”花寒锋道,他又看像白银落,这般近看倒是又让他生起了几分痴迷之色。 这个女子和掌门师姐太像了,若非掌门师姐是九州除灵师,而眼前这女子则是灵族之人,他大约就要以为他们是一对姐妹了。 “她名为什么?年龄几何?”听到花寒锋这般说,白银落脸上的希冀之色又添了几分,这个蓬头垢面之人说的很像她的那个人有可能是和她有关系的,就是她的女儿也说不定。 她的女儿是半灵族之躯,若他口中的掌门师姐是她的女儿,那以那半灵族之躯,她女儿又是怎么坐上黎山掌门之位的呢? “其名花漾,其龄二十有六。”花寒锋回道,虽然他知道不该同这个陌生的女子说这般多,可看着那张和花漾那般相似的脸,他便难以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花笺,他说的可是真的?”白银落转头看向花笺问道。 她知道这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是黎山弟子,而花笺同样也是,向来花笺和花漾必然都是黎山花字一辈的弟子,如此推测,那么花笺必然是认识花漾的,可为花笺为何与她初见时没有同她说此事? 光看白银落的性子和样貌,是半点也看不出来她生过孩子,也为过人母的,至少宝丘和花寒锋是看不出来。 不过在这一刻,他们倒是突然感觉到了白银落那种母亲渴求见到孩子的情绪,甚至还能感受她的内心的是有多么的盼望。” 花笺点头,算是回答,也就在此刻她体内的血气翻涌,她体内的妖灵和弄潮的那一魄似乎融合的更好了,她整个人也更畅快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白银落看着花笺道,脸上倒是生了几分责怪之色。若是花笺早日告诉她黎山之上有这么一个女子,她便不会这般轻易的答应花笺和她的交易。 毕竟花笺是要覆了离殇,若现在的黎山掌门是她的女儿,那么必然是会受到牵连,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为什么要告诉你?”花笺淡淡的道,眼中生了几分趣味,她倒是要看看白银落会如何抉择,又会如何做。 “你若是告诉我此事,我必然不会轻易答允同你的交易。”白银落道,虽然她对花笺无怨,但却有责。 “你觉得我是有义务告诉你,还是有责任告诉你?”花笺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白银落不能适应,也让一旁的宝丘摸不着头脑。 只见花笺捻起手指,手中似火莲花开,随即地上的枯石便循循而起,须臾便砌成一张精美别致的躺椅。 花笺飞身而去,直接便旁若无人的邪躺在躺椅之上,她侧着身子,用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则拔完着她的发丝。这幅极度诱惑的景色,让在场的人见了,都忍不住吞起了口水来。 反正现在她离破阵而出还要个几日,既然如此她便先在此处看看戏,听听戏,打发打发一下时间也是极好。 第七十八章 一次机会 大多数女子,在为人母之后,察觉到自己孩子有危险,第一时间的反应都是顾着自己的孩子,而非是旁人。 便是心思通透如白银落这般的人也不例外,在想到自己的女子可能会有危险之后,便生出尖刺,开始中伤旁人。 有些人会被中伤,然后自然就会出言反击,结果就是越吵越烈,最后演变成生出尖刺的一方觉得自己越发的有道理,而本来是无辜的那一方则屈居了弱势。 不过有些有人对于这般情况倒是恰恰相反,不过冷冷淡淡,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让对方哑口无言,还能让她生出确实是自己错了的觉悟。 被花笺一言点醒,白银落顿时清醒了几分,花笺确实没有责任和义务同她说那些,也没有责任去替她考虑什么,她也不能也不该对花笺生出责怪之心。 “我心念我的女儿多年,若她真的是我的女儿,你要我如何能袖手旁观。”白银落道,原来因为能出禁地而生出的喜色又暗淡了下去。 “我怜你,方才同你做了交易,你若是不想要,倒也无妨,我成全你便是。”花笺笑道,人家不愿她也不强求,宝丘之事,她大不了找人去做,也并不是非白银落不可,“不过,你可想清楚了?” “这……”白银落有片刻犹豫,她所有想法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出了禁地之后,可若是出不了这禁地,她依旧什么都做不了,“他日你要覆了黎山之时,我可都请求你可否对她手下留情?我想先见见她。”白银落道,带着几分肯求的味道。 “不能。”花笺道,一口回绝白银落,“她算计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我为何还要对她收下留情?” 她往昔就不是什么圣母之人,如今更加不是,若是有人算计她,她必然是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的。 “黎山养你育你,到底是有哪里对不住你,使你要覆了黎山?!”乍一听道那个和掌门师姐相似的女子说要覆了黎山,花寒锋是有些发懵的,好一会儿之后才他才回过神,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便抬首看着花笺愤怒的质疑道。 大约是太过愤怒,所以手下扶着的那枯石生出了裂痕,有摇摇欲坠之势。 就算是掌门师姐算计过她,使她坠入终戚,可她终归也没有葬身于此,她又何必得理不饶人,既要对付掌门师姐,又要覆了黎山! 原本他已经对花笺改观了不少,可现在倒是又生出了其他的心思,花笺这人到底还是不善的。 “我高兴不行么?”花笺笑道,虽然面容妖冶,可是表情确是实极为无辜和单纯。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般的快呢?宝丘发现现在的花笺姑娘越来越看不懂了,也越来越让她觉得陌生了,这还是花笺姑娘么? “你太狂狂妄了!”花寒锋更加怒火中烧了,若不是他现下已没了什么修为,他必然是要忍不住同花笺动手了。 “狂妄又如何,反正你也奈何不了我。”花笺道,脸上几分戏谑之色,睥睨的看着花寒锋。 有些人啊,总归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给了机会若是不珍惜,那便怪不得她了。 “你不会如愿的!”花寒锋道,脸上的气愤之色又生了几许,连手都气的颤抖着。 黎山可是九州的除灵第一师门,岂是花笺说能覆便就能覆的?她简直是妄想! “交易之事,你就当我出尔反尔吧。”思索了好一会儿的白银落也忽而开口道,有些事,她不能赌,一旦赌输了,那就再难挽回了。 她不是出尔反尔,不守承诺之人,但有些事由不得她做选择。 因为都心系了花漾,所以花寒锋和白银落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至于宝丘,则是因为花笺的变化,对花笺生出了几分疏离。 花笺笑了笑,身下的躺椅化成了业火红莲,她自烈火中起身,禁地之中所有枯石皆燃起熊熊烈火。 风云变换,卷起百丈尘烟,和着那烈火,让人不自觉的生出似在炼狱之感,这太可怕了。 “既然这般诚心,又这般情深义重,那本姑娘就给你们一次机会,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花笺笑道,笑声响彻整个终戚。 花寒锋和白银落还没反应花笺说这话何意之时,只见花笺抬手,十指交互,自胸前缓缓而上,顷刻间数百道地热的炎溶从枯石之下破土而出,直朝阵法四处而去。 花寒锋和白银落就看着那数百道炎溶跟着花笺的手指飞舞而动,银光炸裂,只看得他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片刻之后,所有的飞舞的岩溶散做漫天飞花流萤,绚烂了一整个终戚,只见终戚的上方开出一朵硕大的红莲,那红莲片片花瓣夺目,红艳似血,让人见之心惊,也见之怆然。 待那硕大红莲开至最甚的时候,碎裂成为蒙蒙红雨,待那红雨散尽,将终戚封禁多年的封印终于被打开,终戚也得以重见了天日。 “终戚的封印已解,你们走吧。”花笺笑笑,眉眼皆是笑意,让人猜不出来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怎会这般好心。”花寒道,脸上自然是不信任之色。 白银落没有说话,此处的封印已解,她自然是知晓的,她也相信花笺确实是要放他们走,并不是虚言。 至于宝丘,她一时间适应不了花笺的变化,只能就那么看着花笺,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她跟在花笺身边这般久,陷入这种境况还真的头一遭,若是此时幡幽在就好了,若是他在,必然能够告诉她该如何了吧? “好心能做什么?用来被血祭地热么?”花笺欺身至花寒锋的身前,她的笑意似乎又甚了些,她扬手取了一条枯枝抵在了花寒锋的下巴之上,用着她那娇软的声音道:“你去告诉黎山师门中的那些老东西,他们要拿我血祭地热,那么我便要拿他们也尝尝被血祭地热的滋味,让他们尝尝那滋味究竟是有多好。” 人在一个地方跌倒,可视为是正常之事,若是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个地方跌倒,那便是愚蠢了。 第七十九章 心生动摇 听到花笺那般张狂的话,花寒锋本能的是要出言反击的,但被白银落阻止了,他们三个人之中,一个对花笺素来就有成见,一个过分的痴迷,所以最清醒明白的依旧还是白银落。 花笺确实不再是初见时的花笺了,初见时的花笺眼中是没有恨意的,尽管冷淡,终有暖意。而前期这个花笺,眼中恨意浓烈,她那仅剩的暖意也被正被那恨意吞噬,大约要不了多久那仅剩的暖意便要消失了吧。 看着笑意正浓的花笺,白银落忽而也不知为何的悲从心中而来,这个花笺身上必然是藏着一段痛苦不堪的过往吧? 之前因为那段过往没有苏醒,便一切如常,现下苏醒,自然便要将她受的冤屈和怨恨还回去,白银落虽然有些理解花笺的做法和打算。 若是她女儿不在黎山,她恨不得也插上一脚,可现下情况不同,所以即便能理解,却也不能认同了。 这世间,为情难破,她自诩是个潇洒之人,但是遇见枯吟空之后她便折了羽翼,被困情网之中。 枯吟空是她的情劫,她的女儿亦是。 “如此,多些花笺姑娘我们开路,开路之恩今生难报,唯等来生,必然偿还。”白银落道,说着她上前两步,竟向花笺行了后辈对长辈的叩首之礼。 既是为了赔罪,亦是为了谢意。 她与花笺的交易之事出尔反尔,而花漾若是她女儿,她大约会因为自己女而的缘故站在花笺的对立面,这是她的罪。 花笺没有因为她的出尔反尔而杀她,最后还不知何故的将这禁地的阵法破了,放他们出这禁地,这是她的谢。 她的般的对花笺叩首,实属合情合理。 见白银落如此,花寒锋撇过了头,他突然又开始觉得自己似乎过激了,他都没有问清楚缘由便那般去指责花笺,这也确实不大应该。 说句不好听的,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权利指责花笺,因为花笺会有今日这般,他也是有责任的。 若非是他,花笺怎么会坠入终戚,不会坠入终戚她也就自然还是那个虽然冰冷,却终归留有温情的花笺。 宝丘抵着头,手指磨搓着手中的佩玉,不知所措中也生了几分对花笺怅然。 花笺姑娘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若是花笺姑娘对她真的没了半点情意,那么就不就将这佩玉交到她手中,不会为她安排后路。 大约花笺姑娘是想让她安心的离开黎山,才会说出那些话吧,只不过花笺姑娘说话向来不会修饰,与其说不需要她了,倒不如说是花笺没有办法在用她了。 有些事白银落可以看得清楚明白,反而是她,一叶障目,思不周全。 大约是将花寒锋对花漾的真情看在眼里,所以白银落起身离开这禁地之时,也将花寒锋带上了。 “你也走吧,既然同她的交易不成,那就只能由你自己去了。”看着宝丘深陷迷惘的模样,花笺开口道,“我们已然两清,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了。” “可是......” “万事小心便是。” 宝丘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花笺打断,宝丘若是再不走,她也不能知晓,届时她还能不能还有现在这样的理智。 见花笺如此,宝丘也不再多言,随着白银落和花寒锋之后,也离开了终戚。 花笺姑娘让她离开,是为了她好,既然这般,那么她还是不要辜负花笺姑娘的好意了吧。 待白银落几人出了整个终戚之后,整个黎山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如飓,黎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和忧虑之中。 上合殿中央措金身的一只手臂突然断裂,落于地上,摔地粉碎,只不过此时,黎山众弟子都诧异于禁地的阵法被破,无人对此事生出多少在意。 送了一部分黎山弟子下山,又送了一大部分世家公子回他们自己世家,现在的黎山倒是空荡了不少。 黎山现下的形势,枯沧海等人已经不能控制,黎山的三位除灵天师有两位还要上很长一段时间才出关,近期出关的就只有花笺的师父言寂玄。 迫不得已,枯沧海只得联合其它五位长老之力,让言寂玄可以即刻出关,以便主持黎山的大局。 吴秋舫原本并不知晓枯沧海在言寂玄出关之事上动了手脚,只是见枯沧海对外的说辞乍一听不觉有什么,但是细思之后便会觉得漏洞百出。 所以才会特别注意枯沧海一些,所以才知晓了此事,吴秋舫自然是怒火中烧的。平日里枯沧海要怎么玩权弄权,只要不伤及黎山根本,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他看来,枯沧海就是这个德行,若是没有枯雨长老从旁助他,他必然是那种大事大事决断不好,小事又小事处理不好的人。 也不知道那时候枯沧海是怎么坐上这黎山大长老之位的,难道是靠她那皮笑肉不笑的笑脸么? 可是此番,枯沧海也似乎太过头了些,既然敢擅自使用秘术之法延后道风真人的出关时间。 吴秋舫到底是一山的掌山执事,自然不会觉得枯沧海这般做只是想要掌权黎山,所以他便再往下深查。 大约是这段时日,黎山都忙于终戚之下的地热之事,所以诸多方面有所懈怠,不复往日戒备。是以,吴秋舫的这般细查,竟然查到了诸多他这个黎山外室本不该知道的一些事情。 他知晓的越多,便越让他对黎山的敬重之心生出动摇。 吴秋舫敬重黎山是不错的,但这是建立在黎山光明正大的情况下,也是建立在黎山能知错就改的情况下。 可现下他知道的黎山不仅不在是他本以为的黎山,反而还成了他最看不起的那类除灵师门,这一时间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百余年前,名义上为了苍生,实则为了这黎山的留存和强大,以一个含苞待放的少女用那般残忍的方式血祭了地热,让那女子生生世世困于终于终戚,永世不得超生。 更让他觉得惊惧的是被血祭地热的那个少女还是黎山开山祖师的亲生女儿,那是可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祖师爷啊,他们那位被黎山传颂百年的祖师爷是如何下得去手啊? 终戚终戚,便是心中有悔又能如何,终归不可挽回。 而现在,黎山地热再度苏醒,那几个黎山长老知晓黎山的那段秘辛,不想着补救便也罢了,还想着效仿开山祖师也用一女子血祭地热。 而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花笺。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突然对花笺那般殷勤,又那般急不可耐的要找到花笺了。他若是花笺,他必然会厌恶黎山,再离黎山远远的,再也不会踏入黎山半步。 日后,待他还能见到花笺,他大约是会站在花笺这边的吧。 第八十章 见色忘义 得到幡幽的内丹,去到英沙潭密闭修炼再到突破九纵引的瓶颈,顺利修至大成境界,云浮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时日。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尽管已突破九纵引的大成之境,但是心中却并不是那么畅快的,但是这不畅快的缘由,云浮确实是思之不透的。 和风轻阳,云醉花香。 云浮一席白衣,谪仙一般站于北元合上最高的楼阁之上,一眼看尽了整个北元合上,甚至是更远的地方。他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小呡了一口,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约是因为心中的不畅快,所以即便是茶香依旧,但平日里最喜欢喝的茶,此刻喝着也依旧是索然无味的。 “本来是想恭喜你突破瓶颈的,不过看你这模样,似乎还不大高兴。”给自己到了杯茶,噬情倚栏站于云浮的前侧开口道。 至于云浮为何看起来还不大高兴,噬情心有所猜,不过是和不是那他便不知道了。自打从幡幽口中知道云浮的意中人之后,噬情心中别提有多舒坦了。 再一想到云浮意中的人不意中云浮,他又可以借此事为自己一洗雪耻,他心中便更加的舒坦了,没想到这一向事事占据上风的云浮,居然也会这么一天。 不过噬情心中舒坦归舒坦,身为云浮的至交好友,对于看云浮的窘境,他适度就好,不会太过,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就希望云浮不好。 “倒也不是不大高兴,就是觉得心中似乎有事未成,不大畅快罢了。”云浮道,倒也不隐瞒他现下的心境。 云浮这人,难得在同噬情说话之时这般坦诚又不扎刀子,这倒是又让噬情不大习惯了。 “见你这般,想打趣你都不大好意思了。”噬情道,将手中茶杯放下,有些悠哉的撑了撑懒腰,那副慵懒毫无戒备的模样大约也就在云浮和泊淮还有知行面前显露了。 云浮和泊淮对噬情这幅模样是司空见惯了,早就免疫了,偏那个没有免疫的却以为自己是生了热病,竟然还要偷偷的跑去看灵医穹卢。 好在穹卢不知道他意中知行,只以为知行这木头是喜欢上了那个女子而不自知,这才会搞得自己面红耳赤,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他的脸要往哪里搁了。 诶,木头难调啊! “不大好意思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当真是不高。”云浮笑了笑道,虽然手中的茶水确实是食之无味,但到底也是好茶一壶,还是莫要浪费了。 “看穿便罢,你还要说穿,你这人也太无趣了。”瞥了云浮一眼,噬情没好气的道。 “我无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云浮道,回妖族之事已经暂缓,需从长计议再做打算,往日他一心所想的便是回妖族,拿回本该是他的东西,算一笔必然要算的帐。 如今这种想法中断了,忽然就有些空荡了,原来改变一种长久以来的行事方式,是这般的滋味,还真头一回品尝了。 “阿钰,我且问你一事,你要老实交代,不然等泊淮来了,我们二人非得修理你一顿不可。”噬情问道,前半句正色的紧,后半句就不正经了。 云浮点头,算是默许。 “你是不是意中九州除灵地师花笺?”噬情问道,他那张脸还真是多变,这才眨眼的功夫,又成了一张八卦脸。 “幡幽说的?”云浮微眯着眼,声音拉的有些长。 “我流深居在九州也是有人的,哪里用得着他说。”噬情尬笑着回道,看云浮那副样子,若他供出了幡幽,幡幽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吧,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道义还是要讲的。 “然后呢?”云浮道,他看着噬情,那眼神看得噬情心里毛毛的。 “她有难了。”噬情道,小心的观察着云浮的表情。诶,好歹也是堂堂一个流深居的主子,异朽阁的小半个主子,怎么会混到这个样子啊? “如何有难?”云浮问道,向来一副神色自若的脸上神情微变,上心的程度大约是不低于对妖族之事的程度了。 “花笺是黎山花字一辈最小的弟子,因为体内的盘族血脉,恰逢黎山地热苏醒,所以黎山那几个老家伙要那她血祭地热,平息地热。”噬情道,此刻倒是半点吊儿郎当也无,绝对的正儿八经。 云浮喜怒不行于色,噬情难得看到云浮色变,不用云浮再说,噬情也明白九州的那位花笺姑娘在云浮心中的地位必然是极高的。 既然如此,他自然就要换个态度来同云浮说这件事了,不然云浮在他秋后算账,那他就头疼了。 “那她现在如何了?”云浮问道,询问之声倒是有些迫切。他早就猜到黎山有人对她不轨,但是她对黎山却是因为什么而信赖的,所以他也不好在说什么。 如今倒是后悔,没有在多说几句了,若是那个小辣椒心中对黎山多生了几分戒备,那么就算他被那个小辣椒误解了有如何?总归还是值得的。 “坠入终戚,不知所踪。”噬情回道,果然,想要打趣云浮是不肯能了,云浮一问他就老老实实的,全数把话说了个干净。 若是他多有几个云浮这样的朋友,那他还要不要活了?他太难了。 “只有这么多?”云浮皱起了眉,对于只要这么一点点关于花笺的信息,他自然是不大满意的。 “花笺姑娘远在九州,又不是灵族,我们的人必然是没有像在灵族行事那般方便的。”噬情道,他也知道这些信息对云浮来说确实是少了些,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太少了。 都怪那个奉延君,早些时日他便想同奉延君合作,让整个九州和灵族之事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偏偏那死奉延君好说歹说就是不肯。 等日后,他必然要再去百翳阁再找那奉延君那个假糟老头子谈一谈才是,要是那假糟老头子还是死性不改,他便要硬来了。 “所这般多有什么用?到底还是无用的,亏得你和奉延君相交多年,这点事情都搞不定。”云浮道,大约是对花笺太过担忧,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说法,说话自然就越发的不中听了。 好在噬情倒也能理解云浮的心情,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中暗道了三声:见色忘义! 第八十一章 青云聂氏 从噬情口中得知了花笺的消息,还是攸关花笺生死的消息,云浮那几分因为暂不能回妖族生出的空荡,似乎突然就生出了变化。 这世间有些事大约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此番若他回了妖族,那么花笺遇事,他大约是无可奈何了。 但是现下一切从长计议,这让他恰好有了时间去找花笺,虽说花笺对她无意,可能让花笺一世长安,那么对他来说也是值得的。 “可是要去九州了?”噬情道,虽然他是询问的口气,但是其实他却是对云浮会去九州的事有一万个肯定。 云浮的性子,他哪里会不知道,皮笑肉不笑,眼中戾气沉沉,看来黎山的那些个老家伙,要遭殃了,惹了这么一尊冷面杀神。 “九州自然是要去的,他们想要用她血祭地热以保黎山,那么我便偏要覆了黎山,我倒要看看他们的本事有多大。”云浮道,他看向噬情,话锋一转便又道:“顺便再去见见奉延君,看看老家伙摆的什么普。” “那你何时启程?”噬情道,心下倒是因为云浮后面的那句话生出了几分喜色,有云浮出马,将百翳阁纳入流深居之事,必然可成。 “此事不能耽搁,我现在便动身,你传信给九州之人有任何消息,通禀我便是。”云浮道,将手中的茶杯置于桌上,“妖族之事,让他们多与幡幽、陆祁和琅华二人沟通便是,若实在是拿捏不稳,便传信我。” 云浮说完,翻身下了高楼直往九州而去。 云浮这番操作让噬情有些傻眼,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便做了离开之后的安排,然后就像赶着去投胎一般分分钟没了踪影。 果然啊,这人心中有了在意之人就是不一般,若是知行有一日深陷险境,他必然也会像云浮一样心急的吧。 “主子,钰公子怎么这般匆匆的?”知行一来高楼寻噬情,便见到云浮从高楼翻身而下,匆匆离开。 知行认识云浮也是许久了,这样的云浮还是第一回见得,所以才会有这般疑问。 “你还问他?”噬情逼近知行,略有不满的问道,虽然知道知行对云浮是无意的,但是心中就是莫名的不舒坦。 “主子觉得有何不妥么?”被噬情逼至角落里的知行,不解的问道。 “和你说了也是白说。”看着知行那副模样,噬情没好气的道,想要一块木头开花,这一朝半夕的,他大约是想都别想了。 位于九州北地的百翳阁中,奉延君正在院中铺着宣纸笔墨,笔墨恣意的写鸟画花。他笔下的画本来也是副好画,而且只要在勾勒上几笔便可完成。 但偏在这时,他的眼皮就跳的厉害,稍未注意,笔尖一滴水墨便落再了那副画上,还炸开了花,将原本一副上好的画就这么毁了。 奉延君皱起了眉头,索性就将手中的毫笔投掷在了水缸之中,不用想,肯定又是那几个灵族的小子在打他的主意了。 那几个小子其实都还不错,若非他是人族,那三个小子是灵族,他倒是愿意和他们诚心相交,也愿意让百翳阁和流深居归一。 但是终归无法放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所以噬情那小子来来回回找了他数回,他也依旧未能答允。 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小子会来,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许久没见到妖族那小子了,这许久不见,倒是还生了几分怀念。 诶,中毒太深,中毒太深!不提也罢。 青云,青莲台,聂氏宗祠。 聂氏向来以先者为尊,所以聂氏的宗祠算得上是聂氏最大的一处地方,在宗祠的高堂之上还挂着聂氏历来的族长画像。 也正是因为聂氏以先者为尊,所以聂氏的大小议事都是在宗祠之中商讨,好让那些先辈们也知晓聂氏当下的一些决定,以示后辈对先辈的尊敬。 这些倒也还没什么,他们聂氏以先者为尊简直是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 吃饭要让先辈先吃,所以在聂氏,大多弟子都是吃的冷菜冷饭。 聂氏做一件事下决定还要等先辈认可才可行,若是宗祠中生了异象,那么那决定之事便要作罢,必须另外盘算。 凡他聂氏之人娶嫁也得要先问问聂氏宗祠的那些先辈,若是宗祠中生出红色朱砂,那便是认同,若是宗祠中生出白霜片片,那便是不认同,必须要终止。 ...... 诸如此类的规矩,聂氏当真是只有你没想到的,没有他立不上规矩的。 聂归去虽然是个性子跳脱之人,但毕竟他自小生在聂氏,所以聂氏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早便深入他心,渗入骨髓,所以便是他再跳脱,也不会忘了聂氏的规矩。 也正是因为这些规矩,往昔聂归去去找花笺的时候,没少挨花笺给他扎的那些刀子。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聂氏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世族,这百年来世族中的人可都是这样的,若是有人不这样,那才是奇怪的。 从丘陵赶回来的聂知鹤和颜雪心这才刚入青莲台,还未好生回去歇一歇,聂知鹤便被聂归去差人直接唤到了聂氏宗祠。因为日夜兼程行路,聂知鹤已然疲惫,但是族长既然差人唤他前去,那么即便再疲惫,那也必然是要去的。 颜雪心本来是想跟着聂知鹤一同去的,但是族长并未唤她,再加上聂知鹤也叫她早些回房休息,她便也作罢了。 聂归去乌发束着紫色丝带,身着浅紫绕黑的绸缎衣裳。腰间束着一条黑绫,黑绫上系着一块上等羊脂白玉。 眉长入鬓,双眼细长温和,鼻梁秀挺,皮肤略有白皙,这样的一个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族之长,倒是像极了那些个闲来无事便会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 “聂知鹤见过族长。”一入聂氏宗祠,聂知鹤便朝聂归去恭敬行礼道,并没有因为聂归去不顾他的疲惫唤他前来而生出不满。 “丘陵之行,一路辛苦,便也不用那般多的礼数了,你且坐吧。”聂归去道,眼中笑意温和,不过细看倒不难过发现聂归去眼中隐隐透出来的精明。 毕竟怎么说也是堂堂青云聂氏的族长,若无什么本事,这位置必然也是做不稳妥的。 第八十二章 青云之令 聂知鹤依言坐于聂归去的右下侧,随侍小童见状便适时看了茶,聂知鹤端起了茶杯,并未饮茶,而是先敬了敬聂氏的那些先人,这才将茶水饮下。 “不知族长这般着急唤知鹤过来,是为何事?”聂知鹤放下茶杯,两手作揖恭谨寻问道。 因为丘陵这段时日突然邪灵增多,所以聂知鹤受世族之意前去丘陵平定邪灵,顺便一探宝丘踪迹。 除灵之事本就容易令人疲乏,更何况还是组织一众之人一同除灵。此番丘陵之行并不如预期来得好,不过好在也其他有所得,别的暂且不说,至少又为聂氏挣了不少名声。 本来他今日回青云,晚些便要去回禀世族中的二位长老的,没想到他刚到青云,便被族长唤了过来。因为此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长老知晓即刻,所以他自然不会认为族长唤他来是因为丘陵之事。 “我这几日打算去一趟黎山,聂氏的大小事务,便要劳烦你费心了。”聂归去道,虽然他知道聂知鹤确实辛苦,但仍旧同聂知鹤这般开口道,并不拐弯抹角。 “族长怎么忽然要上黎山,可是有除灵之术需要交流?”聂知鹤问道,脸有疑惑之色。 黎山与他们聂氏的关系虽然不算差,但是出了一些特殊的时日,黎山向来都是闭门谢客,若非有盛会盛事,一般都不会打开天梯之门。 他记得前些日子黎山新任掌门继位,族长都是一副爱去不去的样子,最后还是随便让族中的小弟子前去送的礼,怎么现下倒又是一副很想去的模样了? 他近来也没听说黎山有什么大事发生,那么族长去黎山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也算是吧。”聂归去道,他去找花笺,应该能算得上是去做除灵之术的探讨了吧? 前些时日黎山的掌门选举,凭着花笺的修为和本事,他还以为黎山的继任掌门必然是非花笺莫属,所以他连恭贺礼都准备好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黎山的掌门之位会被花漾截胡。 掌门之位被花漾截胡便也罢了,后来黎山还昭示花笺已在天意试炼中身死,这让他气恼不已,差点就要直上黎山找那这个狗屁长老讨说法了。 若不是宗祠中的那些先辈预示不允,世族中的那两位长老又极力的劝说,还用摘星占卜之数推算出花笺是有坎坷,但并未身死,聂归去这才打消了去黎山讨说法的念头。 花笺消失了多少日,聂归去就差人去寻了多少日,若非他是聂氏族长,大约他也要亲自去寻了。可惜的是,尽管他们都尽力去找了,却仍旧没有找到花笺,也没有花笺的一点消息。 现在好不容易花笺回了黎山,他作为花笺的好友,自然是要前去探望一下的。 细细算一算,他也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花笺了,虽然花笺这人冷冷淡淡的,可其实也还挺好玩的。 都说他们聂氏在很多方面都不近人情,依他来说,那些说他们聂氏不近人情的那些人,都是眼睛不好使的,至少他们聂氏可没有因为推选族长之事差点让人丢了性命。 “族长此言,知鹤倒是不好再推辞了。”看了看聂归去,看了看宗祠的四处,聂知鹤这才开口道,一脸正色,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又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可是觉得有难处?”聂归去问道,他不在族中之时,族中的大小事务并不是只有聂归去才能处理好。 他会选择聂知鹤,只不过是因为聂知鹤这人忠于聂氏,又无权欲之心,处理事情也还中规中矩,所以他也愿意培养培养聂知鹤。 不过若是聂知鹤真的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聂知鹤非要按照他的想法来做,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大不了他就让聂氏的那两位长老再多费费心思,待时候他发现有好苗子,再栽培便是。 “倒不是有难处,只是知鹤能力尚浅,又无此经验,怕有负族长期望。”聂知鹤道,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聂归去想培养他的心思,他是知晓的。他是聂氏之人,承聂氏之恩而生而育,所以他对聂氏心有感恩,所以他也想为聂氏多做些事,想让聂氏越来越好,这是他一直以来要求着自己在做的事情。 只是聂氏的每一项决定,都关乎着聂氏未来的走向,他没有聂归去的能力和修为,所以在有些事情上他怕是思虑不周,难以服众了。 “这倒无妨,人若有恒心,能力和经验都是是渐长的,我信你。再则,我也会同二位长老道说此事,让他们从旁协助你处事,你莫要担心。”聂归去道,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聂知鹤担忧的这些事,压根就算不上什么大事,是聂知鹤心思太细了。 “如此,知鹤便多谢族长的栽培和信任了。”聂知鹤道,起身朝聂归去行了一礼,此礼甚为隆重,可表聂知鹤心中的感念之情。 聂归去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块乌青色令牌朝聂知鹤递了过去,那是聂氏的青云令,也是聂氏权利的象征之一。 聂知鹤看着前侧那块青云令,忽然又有些发蒙,族长将此令交由他手中,可见族长当真是无条件的在信任他,这一时间他竟也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那块青云令了。 “拿着便是,要想马跑,却不给马吃草,这种事情,本族长可是做不来的。”聂归去起身,将手中的青云令直接放在了聂归去手中,而后潇洒的出了宗祠之门,刚踏出门槛,聂归去又回首道:“先回去好生歇着罢,晚些在去见二位长老便是。” “知鹤遵令。”双手托着青云令,聂知鹤回道。 这青云令刚放在他手上之时,他的心中自然是有些波涛汹涌的,不过过了一会儿之后,他倒也能够平息这心中这股孟浪了。 既然族长对他这般信任,他必不会辜负族长的厚望。 宗祠之外的聂归去脸上的笑意又添几分,这聂知鹤应该是不会有负他的厚望的吧? 花柒,许久不见了,此番他去黎山,必然要给她一个惊喜才是。 第八十三章 迫不及待 吾若高生于云端,天下世间可均安。 吾若低转踏边缘,尔等众生皆西上。 可偏托身在州上,使人负吾于黎山。 百年囚困无人地,今朝便可得血偿。 先搅黎山后州上,万千世界不得安。 花笺的声音和着雨声风声,从终戚往黎山各处而去,其声不闻半丝哀泣,只有无尽的冷漠和高傲。 她悬坐于终戚的上方,怡然自得的等着黎山那些人一同前来对付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实花笺大可直接操控地热将整个黎山掩埋。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因为宝丘还未出得黎山,她师父和师伯皆再闭关,对于这几人,她到底还是留了几丝情分,所以不想伤及他们。 再则,若是直接操控地热覆了黎山,似乎还会少了不少乐趣。 黎山周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有花笺上方的天色无恙,依旧风和日丽,甚至还带了几分明媚色彩。 花笺本来只打算覆了黎山,不过破了终戚的阵法之后,花笺觉得这黎山现下的水平当真是不高的。 既然这般,不如等覆了黎山之后,再来搅弄一下九州风云,也算是极好的,就算是黎山负她百年,她所要收的利息了吧! 数十道惊雷伴着电闪二来,不仅将上合殿照的昼白,那数十道惊雷齐齐劈向央措的金身。 上合殿的众位见状自然是持法以身相护,央措可是黎山的象征,无论如何,爱不可毁。可集数十人之力,终是不敌那惊雷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轰隆”一声,央措的真身便被劈得粉碎,金身碎片飞溅在上合殿的各处敌方,那碎裂之声也在上合殿中回响不停。 上合殿中所有的黎山弟子眉眼皆是愕然,花漾、枯沧海等人脸色难看至极,央措的金身被毁也让大多数的黎山弟子生出了畏惧之念。 他们大约是觉得此番黎山的劫难已不可解,而祖师爷的金身粉碎,就是给他们的预警:这是天要亡他们黎山,并非他们可以对付。 因为央措金身被惊雷劈得粉碎一事,使得整个上合殿一片寂静无声,气氛犹如惊弦之音。 “掌门,六位长老,还有各位长者,弟子有事要禀。”正在花漾等人也不知道该如面对央措金身破碎之事时,黎山的一名弟子突然敲门,推开门之后便开口道,也算是打破的上合殿的寂静无声。 本来枯沧海是要训斥一下这名不知轻重的弟子,但是见其脸色沉沉确实是有要禀,这才没有训斥这随侍弟子,而是看着花漾,示意花漾来处理后续之事。 “且进来说话罢。”得了枯沧海的示意,花漾朝那弟子开口道,带那弟子入了上合殿这才脸有厉色的又开口道:“你有何事要禀?” “回掌门,六位长老及各位长者,弟子原知不该前来打扰,但是事有缓急,便也顾不得这诸多,还请您们见谅。”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那弟子心中自然紧张万分,便先开口致歉道。 不过此举让上合殿那众位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了,不让他说的时候便言说,现在让他说了,倒是又婆妈起来了。 “你若言事确为要事,我们自当不会问责于你,若是你所言之事无关紧要,必问其罪。”花漾开口道,虽然语气严厉,到底还是让那黎山弟子宽了心。 “是失踪多日的花寒锋灵师前来求见,道是有花笺师叔的消息要禀。弟子见花寒锋灵师颇是狼狈,神色颇为凝重,故前来上合殿打扰。”那弟子道,俯首低眉,不敢抬头看上合殿一众之人。 花寒锋灵师失踪,他们是知晓的,但是花笺师叔向来就神出不定,若不是黎山出事这几日,花笺师叔都未来上合殿,他们大约也不会知道花笺已不在星月院,甚至是不在黎山了。 不过花笺师叔向来无错,修为又极好,又哪里会有什么消息让花寒锋灵师知晓并来向掌门和六位长老禀告的? 原本这位黎山弟子是不打算帮花寒锋通传此事的,不过看着花寒锋那般模样,终归还是允了,毕竟花寒锋还说了,此事攸关黎山存亡,他自然不敢对此事怠慢。 再则,他也好奇花寒锋要说花笺师叔什么。 听到这弟子说花寒锋前来求见,又听到那弟子说花寒锋有了花笺的消息,花漾和枯掠影神情是变了又变,这花寒锋和花笺坠入终戚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难道他们就这般命硬,居然还能双双逃出终戚? 而且终戚之外还有困斗之阵,莫不是阵法也被破了?这应该不可能!花笺和花寒锋不可能会有这等本事,但...... 种种猜测和猜想在花漾和枯掠影心中丛生,但是并不敢太过表露出来,毕竟花寒锋也好,花笺也好,可都是他们一手设计的,只希望花寒锋不会在此刻将他们供出来才好。 至于枯沧海六人在听到花寒锋之事时并无多少波澜,毕竟花寒锋这人于他们来说是无用的,但是在听到花寒锋有花笺的消息之后,转而就变了态度。 “让寒锋进来说话!”未等花漾开口,枯沧海当即便朝那弟子开口道。 花笺于现在的黎山可是一根救命稻草,本来已经对找到花笺不再抱有希望的六人,再次燃起了希望,一心觉得黎山有救了。 “弟子遵令。”那弟子回道,朝花漾,枯沧海等六位长老及黎山的六位长者恭谨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上合殿,片刻便将花寒锋带来了上合殿。 黎山的弟子到底还是讲些脸面的,虽然现下遭逢大难,来到上合殿时还是会稍微注重一下自己的仪容。 所以在花寒锋来到上合殿之时,虽然脸上忧伤,腿依旧是不便于行,但着装却是整齐的。 “黎山花字一辈入室弟子花寒锋见过掌门,六位长老以及众位长者。”一入上合殿大门,花寒锋便匍匐于地,低声呼道。上合殿地上的那些碎石扎得花寒锋生疼,但他仍不该姿势,依旧那般匍匐跪着。 “起来说话。”枯沧海道,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从花寒锋口中知道花笺的消息了。 花笺可是黎山能否存于九州,能否在续九州第一师门的关键,成败在此一举! 第八十四章 必承其重 因为花寒锋双腿不便,枯沧海虽然是不耐,但还让人搬了一张凳子放于花寒锋跟前,毕竟花寒锋有花笺的消息,此刻必然是要优待的。 不过枯沧对花寒锋的优待,花寒锋并没有受,他仍然匍匐于地面,膝盖和手掌因为央措金身碎片插入的缘故,鲜血横流着。 “弟子有罪,不敢迎坐。”花寒锋开口道,因为脸贴着地面,上合殿中没有人看得清他的面容和神色,“弟子因为嫉妒花笺的除灵天赋,所以素来便对她不喜,本以为天意试炼,她不得再归黎山,可未想到她完好归来。弟子因为心中不甘,是以此番便设计花笺坠入终戚,而弟子也不慎同她一同坠入了终戚。” 其实出了终戚之后,花寒锋便明白了,花漾真正要除去的其实是花笺,若是不放私人情绪客观来说,花笺并不比花漾差,甚至在有些方面来说还要比花漾来的优秀。 他是个矛盾之人,也是犹豫不决之人,同样也是有些是非不分之人,即便是这般清楚明白的知晓了,但每每到了扯上感情之事时,最后总会站在感情这一边,而非正理这一边。 本来他是犹豫着要不要说出花漾和枯掠影利用他暗害花笺一事的,但是在入了上合殿看到花漾的时候,他没有多想便做出了决定。 花漾已根种在他的心中,只要他还活着,便要将她护着,就算不仁不义,死后坠入阿鼻,他也甘愿。 对于花寒锋一人担下算计花笺一事,花漾和枯掠影心中是生了疑惑,不过同时也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和那六位长老撕破脸是迟早之事,但绝不会是现在在黎山正乱的时候。 相对于枯掠影,花漾除了疑惑和松了一口气,还多了几分别样情绪,她大约是知道花寒锋这般说的缘故,必然是因为她。 她都已经将他弃了,还那般对他,可他却仍旧不改其心,依旧对她如故,这真情程度,在在一刻当真让她感受极深。 若是她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也不处在今天的这个位置,也许她会对花寒锋好一些的吧? “坠入禁地终戚?”枯沧海道,声音变了调,还有些刺耳,也让一众黎山弟子开了眼界,毕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向来面容带笑的大长老会出现这般不知所措的表情,也是第一次看到其他五位长老脸上出现陌生的神色。 初听见有花笺消息之时,黎山的这六位长老心中都是欣喜的,因为这表示黎山有救了,但是现下这种欣喜随着花寒锋说出那番话消耗殆尽,他们的救命稻草没有了! 枯沧海不再慈眉善目,枯禅观脸上有了情绪,枯悲合终于染上尘埃,枯临竭那几分赤诚已被埋没,枯玥的温婉变成了奸苛,枯雨的洒脱成了瓢泼。 他们百般试探,千般防范,本以为万无一失,哪能料到区区一个花寒锋便扰了他们的全盘计划,到底还是他们把自己高看了。 “现今,花笺已堕入邪灵之辈,她操控地热,还破了终戚的阵法,企图覆灭黎山。”花寒锋道,将他所见所认为的事实‘如实’说出。 “你说什么?!”这一声惊呼不仅仅来自枯沧海他们六人,还来自于花漾和枯掠影。 他们算计花笺也好,算计六位长老也好,算计黎山的众位弟子也好,皆是因为他们要救出被困在黎山之下的她的母亲。 可若是整个黎山覆了,她母亲势必会被长埋,她又如何才能救得她的母亲?算计花笺坠入终戚之事,终归是他们失算了么? 花寒锋点头道是,额头重重的苛在地板上,那一声‘咚’响彻整个上合殿,也不知道这一个想头到底是自责于黎山,还是觉得自己有愧于花笺了。 承接这花寒锋这一声‘咚’的声响的是花笺那悠悠传来的缥缈之声,客观说来,那传来的缥缈之色其实很是悦耳动听,可现下情势不同,所以这悦耳之声听在黎山这些弟子的耳中便成了催命之曲。 “你们全数撤出黎山,黎山不平,便不归黎山,这是山令,众黎山弟子,可皆听明白?”枯沧海行身之花漾身侧,并未再示意花漾,直接便开口道。 虽然对于黎山地热的苏醒,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总归是还留了一线希望。比如可以找到花笺,比如黎山的三位天师可以出关,比如花笺会为了黎山血祭地热,所以他们才会还留下了一部份师门弟子在黎山。 可如今这些所有的比如都随着花寒锋的道说和花笺那缥缈的声音裂的粉碎,粘都粘不起来。 黎山的六位长老之中,枯沧海是最五味陈杂的一个,因为有关花笺的诸多事情都是他最先决定,也是最先动手去做的,可现在那些事情却都成了弄巧成拙。 所期盼的变成了噩耗,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徒劳,这种滋味当真是极不好的。往昔他师父还在时,曾今说他并无远虑,思事不若枯玥长远,他自然是不愿意承认的,可是今日,他却是不得不承认了。 对于枯沧海自行安排黎山弟子去路一事,花漾已经在无心思去介意什么了,她一直以为诸事尽在掌握之中,可到底也还是高看了自己,算计多了,最后这些算计都应在了自己身上。 “掌门,六位长老,就让我等留在黎山罢!我们皆是黎山弟子,黎山有难,我们自当不会袖手旁观,还请掌门和六位长老收回山令,我们与黎山同进退。”一听枯沧海的话,上合殿大多的弟子均齐齐俯身,朝花漾和枯沧海等六人道。 他们怕死,但是他们相信花笺并非无缘无故堕入邪灵,在则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他们享受了身为黎山弟子的荣耀和安稳,那么在黎山遭遇劫难之时,自然是要毫不退缩的保护黎山的。 这些愿意留在黎山同黎山共进退的人倒是出乎了枯沧海等六人以及话漾的意料之外,那些平日里出挑之人少有愿意现下留下来的,反倒是那些平日里不大起眼之人,此刻却异常坚定,不藏半分虚假。 原来黎山风骨是犹存的,只是往昔扬了不少的灰尘,被埋没的太深罢了。 第八十五章 成了僵局 黎山遭劫,九州动荡,草木枯黄,鸦雀惊飞,走兽暴动。白日太阳无力,色似干涸血渍,夜晚夜色不沉,月中带着一点朱红之色。 九州那些常人虽然觉得有异,但终归也是肉眼凡胎,看不出什么,所以他们平日里做什么,当下便也照常做什么,只不过往日诸事大多皆顺,现在事事不顺罢了。 至于九州的那些除灵师门和除灵师世家倒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目光长远一点的深知唇寒齿亡的道理。黎山是九州第一除灵师门,黎山若是一朝覆灭,日后他们也难免覆灭的命运,所以这些目光长远的除灵师门和世家则纷纷群聚于九州中东方位的上堂寒斋商讨应对之策,是否相帮黎山。 而那些目光短浅的除灵师门和世家则齐聚于九州中西方位的下亭暖苑谋划怎么落井下石,让黎山在九州除灵界中除名,他们又该如何上位,顶替黎山。 九州之上的仙族颤动的厉害,九州之下的灵族波诡云谲,这大千世界,大约又要历经一场动荡了。 聂归去这一生向来都是顺遂的很,唯独在花笺一事上,磕磕碰碰,仿佛他一生的不顺遂都卡在花笺那了。 以往面对花笺时,被花笺打击的生出各种挫败便罢了,现下还没见到花笺就生出这诸多波折,本来他都行了几日的路到了河止了,可因为黎这山异事,所以他不得不折返回会青云,又将族中之事做了安排,这才又火急火燎的赶往黎山。 好不容易又到了河止,谁知又碰上了个吃肉血肉的大妖怪,虽然心急去黎山寻花笺,但是生出除灵地师,他怎么袖手旁观? 是以,他不得不又停下去黎山的脚程,同那大妖怪斗法,企图将那大妖怪制服,他修为尚可,那大妖怪也不逞多让。 所以他们斗得如火如荼,依旧胜负难分,那大妖怪好像知道他心急于一事,打着打着就同他打起了游击战,躲躲闪闪,就是不和他光明正大的打,简直气煞他了! 更让他无奈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厢食人血肉的豺狼妖还没摆平,那厢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进入河止,来人也不知是敌是友,是人是灵。 “什么狗屁劳子除灵师,也不过尔尔,连我这种小妖都还摆平不了,看来这九州的除灵师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波光荡漾的清湖之边,那豺狼妖立足于一则的枯枝之上,面带轻蔑之色的看着对面的聂归去,讽刺笑道。 前妖王释玺在时,不允他们伤人,更不允他们以这种方式提升修为,他心中虽有不满,但妖王神威,他定下的规矩,他也不敢不从。 后来妖族生变,滕余继位,他本以为妖族的妖规必然和释玺在时无异,可当真是没想到滕余这人倒是有趣,竟然默许他们为了提升修为而行违背妖规之事。 往昔他也是尝过人类血肉滋味的,那滋味鲜美甘淳,尤其以及笄之年的女子为最,让他极为怀念,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再尝一尝,他岂会放过? 大约是太久没有吃过了,所以这一吃起来便上了瘾,再也稳不住嘴,所以才被九州这些除灵师盯上。 本来他还有些忌惮,不过再与那数十位除灵师交了手之后,他发现那些个所谓的除灵师不过就是一些酒囊饭袋,没什么真本事。 虽然这些个除灵师的口感不大好,可到底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食物,所以勉勉强强他还是可以接受的。本来他还以为这次出现在河止的除灵师必然也是个“酒囊饭袋”,所以并不怎么上心,可没想到,他却低估了对面之人。 这次来的这个除灵师修为不低,也不受他蛊惑,更不受他激怒,让他找不到他的弱点,他只得这般迂回对付他。 “一代强过一代也好,一代不如一代也罢,那都是我们九州之事,就不劳阁下这等小妖记挂了。”聂归去毫不客气的回道,他们九州的除灵师如何,由他们九州之人论断即可,还用不着他族之人来置喙。 这灵族自天府君陷入沉睡之后,混乱过一些时日,直到后来妖族、鬼族、异族各有其主之后,稍有平缓。依着近些年来灵族之人在九州的作为来看,这平缓似乎并不长久,也是了,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灵族的‘老虎’还是三只。 灵族生事,可怜的到底还是九州的常人,待九州除灵门、世家归一,必然是要去对付灵族的。依着灵族现下在九州的作为,假以时日,九州必然会成为灵族的脚下之地,这可不是他们想见到的。 只是这九州的除灵世家和师门,有太多滥竽充数之人,归一之事,并非易事。 “小妖?”那豺狼妖不满的重复道,他眼睛中尽是愤怒之色,手指也随之生出利爪,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人敢唤他是小妖了,乍被这么一叫,当真是觉得极为刺耳的,“敢说本君是小妖,本尊必让你尝尝厉害。” 这豺狼妖言罢,从身体之中抽出薄刀一柄出手狠戾的朝内归去而去,聂归去并不怵,他好整以暇的取了一柄折扇,一扇而去,激起湖水万千,筑成水墙一道,将那豺狼妖阻隔于水墙的那一侧。 豺狼妖见状,刀锋化作伞刺,几番穿刺,便将那道水墙击水,回归于它本来的地方,连带着聂归去也被他的薄刀逼退数十步。 破了聂归去的水墙,又将聂归去逼退数十步,那豺狼妖自然是得意的,到底是脑中兽性未脱,所以那豺狼妖才看不明白,聂归去不过就是想借着水墙找到他的破绽罢了。 聂归去心念花笺,自然是想着速战速决,虽然他此番行事有些兵行险招,但到底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所以也不算亏。 找到了豺狼妖的破绽,几番交手之后,聂归去便占了上风,那豺狼妖则是节节败退。 这坎坷果然就是坎坷,聂归去本以为诸事也该顺利落寞了,可谁像得到居然又生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谁能告诉他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了,还又被那豺狼妖抓去做人质的女子是打哪里来的?这是存心来坏他的事的么? 该死的,原本的顺风局,应为这个女子的出现,竟成了僵局,这让他如何是好! 第八十六章 另有转机 秋白露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她不过就是劝说父亲不要对黎山落井下石,应该相助黎山,就被她父亲赶去了家门,还道让她诛杀邪灵数百方才可会去。 被赶出家门,被逼着诛杀邪灵便了罢了,她不过就是想绕范个近路去黎山罢了,这居然也能碰上个大妖怪。 碰上个大妖怪便也罢了,居然还好死不死的成为了那大妖怪人质,用来威胁一个本来是要占据斗法上风的除灵地师。 她太难了,看着前脸皮青白交错的那位除灵师,她心中也很不好受,娇俏的小脸上满是苦恼之色,若是再重来一次,她绝对绝对不会为了走近路往河止来,还出现在这清湖之边! “你这狗屁劳子除灵师,有本事便动手啊,莫要让本尊看低了你。”掐着手中人质的脖颈,见聂归去虽然不满,但仍旧因为手中的女子收了手,那豺狼妖不免有些得意忘形。 “我看你才是什么狗屁妖邪,抓着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做人质有什么意思?用来彰显你的无能么?”听着那豺狼妖的花,秋白露瞬间便生出了不满,也顾不得自己还是这妖手中的人质,开口便怼道。 秋白露这般一开口,那豺狼妖静默了,聂归去也静默了,这个身着浅黄色衣裳的娇俏女子现下的表现,是一个女子该有的表现么?真不知道是她胆色过人,还是她已经到了单蠢的地步了? 身为人质,便要有人质的觉悟,毕竟激怒挟持自己的人,对自己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而这女子显然完全没有这个自觉。 “虽然是个智障,不过到底也是你的族类,你总不会就这么放着我掐死她吧?”将秋白露当做智障的豺狼妖挑眉看着聂归去道。 “那你想如何?”聂归去问道,心中波澜,脸上无绪。 去责怪那女子已是无用了,现在他要做的,是如何才能让那女子脱身,并且解决掉这只豺狼妖,只是现下情形不利,他势必要从长计议了。 “本尊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愿与你在此缠斗,不如我们各让一步,我放了他,你不可再对我穷追猛打,日后我也不会再出现在河止,你意下如何?”那豺狼妖突然转了性子,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开口道。 本来他是不打算就此罢手的,毕竟他现在并非处于下风,但是他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已经来到河止。 那股力量并非来自其他的除灵师,而来自他的同族,妖族。 若是普通的妖便了罢了,偏偏这位的到来,无形的便让他的心中生出畏惧,除了想逃走,他生不出其他任何想法。 释玺不是已经死了么?为什么这股力量会让他这般的熟悉。 “我凭什么信你?”聂归去道,笑意带着几分凉薄。 对于豺狼妖突然转变的态度,聂归去多了几分玩味,那股进入河止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他自然也是感知到了。这股力量亦正亦邪,确实让他不知是敌是友,不过眼前之事终归是有了另外的转机,他姑且就将‘来人’当做是友罢。 “你信不信,对我来说并没有损失。”豺狼妖道,脸上的得意还在,但是心中早已鼓噪不已,那股力量越来越近了。 “我是除灵师,倘若我今日就这么放过你,我该如何向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交代?”那豺狼妖越是急躁,聂归去便越是平静。 倒是秋白露有些发懵,不知道这大妖邪和那个男子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刚他们还是一副水火不容,马上便要开打的模样,这转眼间,突然就少了几分战意,这到底是怎么了? 尽管心中疑惑,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话的时候,只得憋着心中的花,眼神不停的看向豺狼妖和聂归去。 “我欲留你们去路,但你们既然不领情,那我便也不求你们领情了!”听着聂归去的话,再加上那股力量又近了不少,那豺狼妖目色一凛。 若是今日他逃不掉,那么眼前这两人,他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与他一同陪葬也是极好的。 手上的力道加重,秋白露杏眸微睁,呼吸急促,她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聂归去微眯着眼,那豺狼此刻已经自乱阵脚,此刻是击杀那豺狼妖也是就得那女子的最好时机。只不过他正准备出手,便被一道白影抢了先机,紧接那个身着淡黄衣裙的娇俏女子便朝他飞来。 他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这女子接入怀中,以免这女子被那股力道振伤。 “高卓,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发的长进了。”待聂归去,秋白露还有这名为高卓的豺狼妖,还没明白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便听得一道温润的男声这般开口道。 看着站在高卓前侧白衣男子的侧颜,秋白露惊为天人,连带着聂归去也觉得似乎见到了谪仙,只有高卓眼中皆是畏惧,脸上显现出了在劫难逃的神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见到妖族的少主释钰,释钰的眼中向来便见不得那些堕邪禁术,更见不得他们用他人性命提升自己修为,而他两样都占了。 这还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释钰的修为高深莫测,他没有丝毫可赢的机会,以前没有,现在更是没有。 他想,今日大约便是他的大限了。 “高卓见过少主。”虽然早就有了准备,但总归心中留了一线生机,性命拿捏在别人手中,他的姿态总归是要低上一些的。 “呵,少主?”云浮笑了,他看了看高卓,眼中生出几分讥讽,“你这声少主,本公子倒是担不起了,不过你违反妖规,还不知悔改之事,我倒还能收拾得了你。”云浮道,脸上笑意昭昭,若不细看,决然不会有人发现他眼中杀意已起。 九州生变,黎山更甚,花笺必然有事,所以云浮本就着急赶去黎山找花笺,哪料会在这河止遇上高卓。 本来他是不打算理会的,但若是今日他放任高卓,来日高卓必会成为隐患,与其这般,倒不如现在就动手解决! 第八十七章 意下如何 若是单单说高卓的本事,那么他在狼族也能算得上是狼族的精锐,可高卓败就败在他心高气傲,目光短浅,急于求成。 云浮会认识高卓,是因为高卓曾行为和言语皆冒犯过他的父亲,所以被父亲严惩。不过因为高卓和琅华有些渊源,琅华顾念那一点渊源之事,替高卓向他父亲求了请,所以才他父亲才只对高卓小惩一番。 大约也是见识过了释玺的手段,所以高卓的心高气傲稍加收敛不少,对于妖族的规矩,也还算恪守。 本来琅华等人还以为高卓也算是改过自新了,但到底还是他们高看了高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没了他害怕之人压制,这高卓便原形毕露了,不仅原形毕露,比起往日还更甚了不少。 “还望少主手下留情。”大约是觉得云浮是笑着的,所以高卓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于是便这般低首的开口道,约莫是觉得还不够表明自己的意思,便又加了一句:“若是少主今日留我,高卓日后必为少主所用。” 关乎生死之事,半分也怠慢不得,俯首低眉一下又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若是死了,那便什么都没有了。 高卓的这般操作让后方还略有游神的聂归去和秋白露开了眼界,这还是刚刚那个说话轻狂的财狼妖么?确定不是耗子精变的?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当真是发挥到了极致了,他们平生还是第一回见得这样的人。 更让他们觉得开眼界的是,九州之人做这种见风使舵的事情,总是藏着掖着些,羞于让人见着,但这豺狼妖还真是半分没这个自觉,这般光明真大,赤裸裸的就做了。 “如你这般的人,为我所用,似乎是‘屈才’了些。”云浮道,它看着高卓仍有笑意,不过笑意之下有的是嫌弃之意,只是被嫌弃的那当事人却半分自知都没有便是了。 “能为少主做事,怎会屈才?”高卓赶忙道,好似浮云已经开了口会饶过他一般,那讨好之意愈加明显。 “你倒是很抬举你自己啊。”云浮道,他笑意似乎又深了不少,“不过你大约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你不配为我所用,你听明白了?” “什么......什么......”高卓一脸错愕的看向云浮道,他本人是觉得自己有很大机会翻盘的,如今被云浮这般开口一说,高卓直接便被打入了寒冰深处。 他只觉得寒意深深来袭,钻入他的皮肤,刺入他的筋骨,直戳他的心脏,然后他感觉到自己便被寒意冰冻了整个身体,半分步子也移动不得。 这便是上位者,真正的上位者,即便现在的妖族之王是滕余,且滕余的修为日益精进,但滕余那气魄仍旧还是及不上释钰的三成。 “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妖族规矩,还屡教不改之人,我既遇上了,你觉得我会放之任之?”云浮道,上前几步,逼近高卓。 云浮来到此处是这么样的神色,此刻便是什么样的神色,仿佛他这幅模样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更改的一般。 “少主......” “遗言便不必在说了,我没兴趣听。” 高卓的话被云浮打断,只见云浮眉间那点朱砂生出几分红艳,眼中则生出了几分邪魅之气,紧接着高卓身上便有烈火灼身,熊熊而起。 只是顷刻之间,高卓便被烧成了一缕灰烬,只留下一了一颗浑浊的妖丹。 云浮勾起手指,高卓的妖丹随即便落入了他的手中。高卓的妖丹太次,云浮是看不上眼的,只不过既然高卓是琅华族中之人,又同琅华有些渊源,那么他收了此丹交由琅华处理也算在情理之中。 看着自己收拾了这么久的豺狼妖被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弹指之间便收拾得一干二净,聂归去忍不住吞口水,这般厉害的人物,他平生当真不曾见过几个。 依他来看,此人的修为与花笺相比,似乎还要略胜一筹,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清云聂氏聂归去,多些这位兄台出手相助,若是来日有需要之处,聂归去必不推辞。”虽还摸不清眼前之人是敌是友,性情如何,但此人到底还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所以致谢也属应该。 秋白露见聂归去如此,心中也觉是该同这个白衣男子道谢,不然她就真的是不仅性命不保,还坏了身侧这个除灵师的大事了。 这般想着,便也在聂归去行了谢礼之后拱手朝云浮致谢。 云浮看了看聂归去和秋白露,并未发一语,转而便欲离开奔赴黎山。这两日他心中总有些心慌,就怕若是他再晚些抵达黎山,恐花笺之事会生出意料之外的枝节。 “这位公子是去往何处?若是同去黎山,便可结个伴,一路之上能有个照应也是极好,不知这位公子意下如何?”看着正要离去的背影,秋白露突然开口道。 其实在秋白露开口言事之前,聂归去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在听到秋白露这般开口问了之后,他下意识的看向云浮,心中隐隐还带着几分期盼之色。 依着这不多时的接触来看,这个白衣男子冷淡是冷淡了些,但觉对不会是什么不良之辈。 这而且人本事极高,若是他也要上黎山,那么一路之上有此人助力,必然可以早些到达黎山,他也可早日见到花笺,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 可到底聂归去也是一族之长,借助他人力量和‘庇护’才能更快的上得黎山,他的面子上总有些过不去,因此纠结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开得了口。 倒是那个‘单蠢’的女子,居然这般就开口了,也算是做了一件如他所愿之事,那么这女子冒失闯入此处,将他陷入僵局之事,他便不计较了。 云浮本来是不大想搭理聂归去和秋白露的,但是听到了黎山二字,终归还是驻足,他挑眉看向他们二人,这才轻启薄唇道:“你们去黎山作何?” 从北元合上到河止,赶往黎山的除灵师不知凡几,那些人的目的各有不同,有盼着黎山好的,有盼着黎山不好的,不过这些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花笺安然便可。 不过这两人,他从他们身上感觉到的就只有善意,所以问问倒也无妨。 第八十八章 异种邪灵 云浮的这般反问不在聂归去和秋白露的意料之中,所以一时间他们二人便没有反应过来,样子稍有木讷,这般看着,倒是突然觉得这二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去见一个朋友。” “去观摩一下黎山师门。” 好一会儿之后,聂归去和秋白露这才一同回道,他们说的话虽然不假,但其话还是颇有默契没有说全。 虽知眼前之人对他们并无恶意,但到底还是不确定他的身份,亦不能知晓他来到九州或者是河止的目的。 谨慎起见,还是不要过多透露为好。 聂归去和秋白露的有所隐瞒,云浮岂会不知,不过他们不说清楚,他也必不会强求。也不再与聂归去和秋白露多言,云浮直接越过他们便朝前方而去,留下聂归去和秋白露在风中凌乱。 原来这好看的人都是那么有个性的么?还是修为高的人才这么有个性?又或者是既长得好看又修为高的人才是如此? 想他们二人,先不说自身如何,单是一个世家背景来在九州来说便是举足轻重的,哪里会被人以这般态度对待? 此番一行,还真是颇多滋味啊! 黎山之下,众山门众世家的除灵师各怀目的,群聚而来,但因黎山三道屏障太过厉害,所以在这众数除灵师中,有半数人被挡于黎山脚下,余下半数人之中又有半数人困于黎山中段,只有一小部分人成功入了黎山师门。 虽然那些被困的除灵师未受应邀而来,但若是黎山不生事故,黎山之人还是会出手将他们带出困境。 只是奈何,现下黎山自保都难,如何还谈解救他人之事?所以那些人便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而在黎山师门,其忙乱的程度并不比黎山之下少。本来黎山便有难事了,这些人还不请自来的给他们添上诸多麻烦。 黎山也不求这些人锦上添花,雪中送炭了,可也别落井下石,前来添乱吧?莫不是有些人就这么笃定黎山跨不过这个坎,躲不过这个劫了? 天擎院中,枯沧海脸上怒意明显,看得枯雨越发的觉得眼前之人太过陌生。黎山现下确实是进退两难,可这段时间以来枯雨多少也知道了一些缘由,整个归咎起来,大部分原因都出自他们六位长老身上。 枯禅观、枯悲合、枯临竭、枯玥以及她自己都已有所觉悟,并开始尽力做出补救之事,唯独枯沧海和他们不同,即便他当下生出几分悔悟之心,可那也是转瞬即逝,风过便忘。 而后便又是一味的觉得所有的错处都是别人造成的,他无错,他不过是维护了黎山的师门,维护了黎山的的荣耀用了些‘必要’的手段罢了。 而且这种想法还在枯沧海心中生了根发了牙,无论他们怎么说,枯沧海都听不进去,反而还厉声正色的斥责他们心中无黎山,事事不以黎山为重。 枯沧海就像是封了魔一般,枯雨觉得假以时日,他们大约都不知道枯沧海这般到底是为了黎山,还是为了他自己了。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黎山现下平和了么?可以让你闲着了么?”看着枯玥,枯沧海怒从中来。 现下黎山的这些弟子都是些废物,所以才会使得黎山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还害得他为此所累,他们实在太应该了! 等黎山一事平定之后,他定要将他们这些人都逐出黎山,不得再归! “师兄,你魔怔了。”枯雨开口道,声音虽是淡淡的,却也不难听出她对枯沧海的失望之意。 “魔怔的不是我,是你们!是所有针对黎山和不看重黎山之人,我这般为了黎山,何错之有?”枯沧海笑道,嘴角是笑,眼角却是怒,看着倒是越发的狰狞了不少。 “师兄,二十六年前,你为了一己之私,构陷枯吟空,后来怕师父察觉,所以用折惊之术让师父日渐虚弱,最后仙逝。我不知道你还做过什么,但现今你欲控制花漾,又为了让花笺血祭地热,动用禁术延后道风真人出关,此等有背黎山之事,你身为黎山长老,怎可这般做?”枯雨道,语气重了不少。 昨日因为发现了一些事情的端倪,所以她去找了平日里因为枯沧海的关系并不受她待见吴秋舫,与吴秋舫细谈了一番,她这才发现往昔她对吴秋舫的误解有多深。 从吴秋舫口中知道一些关于枯沧海的事,在结合她所见所猜,一张完整的拼图跃然脑海之中,她这才惊觉往昔的她有多么的一叶障目。 虽说现在她已然知错,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若是早个半年或是三个月便知晓这些,她大约会是另外一个转态,黎山必然也是另外一番景象,断然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一念道,一念魔,很多事情,她师父说的皆是无错。 “你住口!”听着枯月不是质问,胜似质问的话,本就恼火的枯沧海更加的暴怒了,于是这般开口怒喝道,声音之大,倒是贯耳。 大约是觉得这般还不够,不能解了他的气焰,所以他起身,手中祭出法器致和一剑便朝枯雨而去。 枯沧海的动作来的突然,剑气又来的迅猛,再加上枯雨怎么也没想到枯沧海会对她动手,所以致和剑朝她而来之时,她只得在情急之下避开要害,这才没有伤了要处,只是手臂被利剑伤的有些厉害。 血液从枯雨的伤处溢出,将她的整个衣袖染的通红,随后那血液又掉落于地面之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看着枯雨的鲜血,又被枯雨那般无比痛心的看着,枯沧海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不过也就是只是那瞬间罢了。 “是你自找的。”枯沧海收回致和剑,直接用衣袖擦拭了剑锋上的鲜血,略有嫌弃的开口道,“若是再有下次,必不轻饶。” 枯雨笑了笑,脸上苦涩之意尽显,这个枯沧海大约就只剩下了一副空空的皮囊,他已然被欲望和执念支配,只是一具行尸,一个异种邪灵! 第八十九章 误解害人 撑着无力的身子,枯雨一言不发,也不再看向枯沧海,只是心若死灰的往天擎院外走着。 刚刚那一下,枯沧海是真的要杀了她,虽然后来是停了手,但难保不会再动手补上一剑,她不惧生死,也可以死在枯沧海手中,但绝不会是现在。 黎山内忧未解,眼下又是外患已起,这样黎山大约真的要保不住了吧。 她师父仙逝之前,曾经和他们交代,说是这世间之事,求之过甚,往往适得其反,切不可忘了本心,否则将会覆之。 以往他们也不算太明白她师父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那时候他们还从未经历过要求之过甚的事情,可时至今日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们就变了呢? 枯雨行的心不在焉,路过清茶院时恰好被要去寻吴秋舫的明澈见着。黎山遭劫,大家都在为了黎山而身体力行的做着诸多事情。 其中改变最大的,莫过于黎山六位长老中的后五位,看着他们的改变,明澈都觉得自己不在那么讨厌他们了。 自花笺被陷终戚,坠入灵道,地热直逼黎山师门之后,枯雨一直都竭力为黎山而动,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倒真是难得一见了。 是以,明澈这才上前两步,算是有礼的开口道:“枯雨长老,何事要行的这般匆忙?” 听得有人在唤她,枯雨这才从往昔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大约是因为枯沧海的缘故,现下的枯玥犹如惊弓之鸟,被这般毫无意料的一叫,本能的便要做出反击。 好在对方身手也不算太差,所以面的枯雨对他突如其来的攻击,他反应极快的接过,并行于流水的同枯雨过了几招。 按照形势发展,大约是要越打越烈,打得难分难舍了,好在一旁的意双见着形势越发的不对,情急之下挺身而去,这才让枯雨和明澈停了手。 枯雨看着眼前之人是平日里见的多的明澈和意双,空洞的双眼稍稍添了些颜色,这才算是真正的回过了神。 “原来是你们。”枯雨道,脸上多了几分歉疚之色,黎山的天色不明,衬得枯雨脸色的歉疚之色多了几分哀沉的味道。 “枯雨长老可是遇上什么不解之事了?”明澈问道,他问的是除了黎山现下境况之外的棘手之事。 “此事与你们道说,你们大约也不能解决,反增忧心。”枯雨笑了笑,明澈和意双只是看见枯雨扯了扯嘴角,并不见得又什么笑意。 明澈并不喜欢多管闲事,对人向来也只是凭着个人喜好交好和关慰,不过他也算是承黎山的情才有了今日,所以近些时日才会对黎山之事这般上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枯雨明似乎不愿意多说之后,明澈本却还想再多问上一句,不过话要出口,又见枯雨身形不稳,这才又闭了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意双。 意双跟在明澈身边已久,接到明澈的示意,随即便会了意,在枯雨眼看便要倒地之时,将枯雨搀扶了起来,枯雨也不矫情的,借着意双之力站直了身子。 依着枯雨的身姿,意双搀扶起来有些吃力,不过她倒也是个有想法和韧劲的,硬是没有开口同明澈求助。 “多谢。”对着搀扶着自己的小姑娘,枯雨真诚谢道,她看着扶着自己的小姑娘就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小脸便生了几分红润之色,想一想自己往昔似乎也有过这般模样的时候。 “枯雨长老客气了。”意双小声回到,虽然她是不大喜欢黎山的六位长老,不过这段时日以来,到底对他们也是改观了不少,所以听到枯雨这般谢她的时候,她心中还是生了几分窃喜的。 “虽然有些事,我不愿同你们多说,但我却有一事要劳烦你们二人,不知你二人可否帮我一事?”见着意双似乎要将她扶去清茶院,枯雨开口道,算是阻止,也是请托。 “枯雨长老但说无妨。”明澈道,难得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般反常行为,意双也是难得见着,她看了看明澈,又看了看枯雨,忽然生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枯雨长老生的这般好看,她那只会欺负人的师父,大约是动了心思了吧?不过她师父这心思动的似乎不是时候就是了,黎山正乱着呢,他师父居然还有心思想那些,真是太不像话了,改明儿她必须地说说她这师父才是! 意双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只有自己知晓,但其实早就在脸上写的一清二楚,明澈挑了挑眉,倒也不点破,等黎山诸事定了之后,他自然是要找个时间好好‘收拾’一下他这个小徒弟的。 太久不‘收拾’这小徒弟,他徒儿这小翅膀倒是硬了不少了。 “我要劳烦你们带我去见一见吴秋舫。”枯雨道,既然明澈已然答允,她自然也不会再客气。 因为心中思事过重,枯雨倒也没有注意到明澈和意双之间的无缝互动,不然刚刚回神的她,又该要不平静了。 “并不劳烦,我们恰好也要去寻掌山执事。”明澈道,倒也不隐瞒他们准备去何处。 枯雨一愣,随即笑了笑,也是了,比起枯沧海来说,现在的吴秋舫确实不可或缺,甚至在多数人心中,比枯沧海的威望还要高。 若他也是黎山的入室弟子,那么黎山的长老之位,甚至是掌门之位吴秋舫大约都是可以胜任的吧。 想至如此,枯雨更生无奈的摇了摇了头,这误解可真是个害人的东西。好在终于还是明白了这一点,即便是死了,终归还是做了一回清明之人,也不算太亏。 黎山越是乱,花笺心中便越是畅快,这些人就像是被她圈进牢笼的猎物,看着这些猎物无措的样子,内斗的样子,还有慌乱的样子,还真是让她大饱了眼福。 看在他们这般带给她乐趣的份上,那她就在给黎山几天时间好了,也够仁至义尽了。大约到了那个时候,她师父也该出关了吧。 若不是她师父的缘故,她才不会这般宽待黎山,黎山还真是烧了几把好香,才会得了一个言寂玄。 第九十章 伪美表象 既有天灾,又有人祸,还有怀璧其罪的尘世缘由,黎山的这水深火热越发的热切了些,热切到融了人心,热切到融了决定,甚至热切到腐蚀了信念。 有句话说得好,凡是该当一鼓作气,切记犹犹豫豫,果决不前。上有花笺要覆黎山,下有除灵同宗意图取而代之,被夹于二者之间的黎山自然是不好自处。 事件过去越久越长,那些个原本还斗志昂扬的黎山弟子们,又有一部分开始泄了气,天师未出,地师坠灵,余下那些有点本事的长老长者却生出了内斗之心,他们这群想要守护黎山的弟子要改如何是好? 谁才会是他们的明灯,带这他们走出困境? 枯雨自去找了吴秋舫之后,便开始闭门谢客,不论是谁相邀都视而不见,黎山内部的各势力脉络也开始明朗清晰。 其中以掌上执事吴秋舫,黎山掌门花漾,黎山长老枯沧海这三股势力最为明显,而在他们三股势力中,又以吴秋舫为最。 枯沧海不悦,毕竟他可是黎山的大长老,连掌门花漾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他怎么甘心矮了吴秋舫一截? 再则,撇开身份之事不谈,他可是要将令人将吴秋舫取而代之的,如今变成现下这把局势,他如何能够接受? 偏偏现在枯雨闭门谢客,其它四位长老心中生了摇摆之念,不再如同往昔一般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他的不悦也只能是自己咽着。 但咽着归咽着,他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便是了。 枯沧海是不悦,而花笺对于现下的形势则是不满,她可是黎山掌门,本来说话低了枯沧海一截便也罢了,现下倒是还要低吴秋舫一截。 饶是现下黎山确实大敌当前,他们也不该没了该有的礼数,将她这个掌门视作摆设。她想不想做黎山的掌门是一回事,而他们对她是何总态度,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待她,那么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她确实是想找吴秋舫发难,好再枯掠影在在规劝,凡是该当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而乱了方寸,失了理智,最终坏了大局,救不得她的父亲母亲,还白白浪费了这算计筹谋的这么些年。 她也把枯掠影的话听进去了,还有了其它的盘算,所以即便再不满,终归还是咽在了心里,不仅处处配合着吴秋舫行事,还借此打压起了枯沧海。 她就是要将枯沧海和吴秋舫之间的矛盾激化到最大,她作为黄雀停在他们二人其后,必然是会坐收渔翁之利的。 届时,无论黎山是否劫难会平,她的处境都是那二人好上许多。 越是静思,越是平静的看着现在的黎山,枯雨便越是心惊。美丽的东西也好,众人以为的仙山之地也罢,这些种种其实也不过只是表象罢了,用踩在别人身上铸就出来的美好,终归是长满尖刺的獠牙。 一朝显现,必然会撕开这伪美的表象,将原本的面目展现出来。 她并非不知道黎山地热之事,但是枯沧海告诉她黎山地热是为人祸,不为天灾,所以可挽。而那个天灾便是花笺,而黎山日后所有的苦难之事,都是花笺一手造就,而黎山于花笺有恩无怨,所以花笺理当将自己奉献出来平息地热。 她本以为也是如此,所以便赞同的枯沧海的做法和打算,其他四位也是这般的心思,所以才会由着枯沧海的意思行事。 可若是现在枯禅观、枯悲合、枯临竭、枯玥他们四人知道了枯沧海的那番谬论,知道了关于地热所有的事情,他们大概也会和她一样心疼花笺,而对黎山生出陌生和疏离吧? 花笺何错之有?这般无辜且优秀之人,却一次次的被迫用着那般残忍的手段血祭地热,前世如此,今生当是,大概换做谁都不会甘愿的吧? 花笺不欠黎山任何,反而是黎山欠了花笺诸多,就算现下花笺坠灵,也是被黎山逼的,被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逼的。 清茶院中,明澈也陷入了唏嘘之中,他知道花笺做什么都会有缘由,所以当知道花笺坠灵之后,他对花笺也并没有什么其它想法,只想着这几日,凭着他们之间那那几分‘茶水’交情问一问花笺是因何事如此。 也好解了他的疑惑,让意双那个小丫头不再胡思乱想。 前两日他们同枯雨长老一同去见了吴秋舫,听着吴秋舫有理有据说着黎山的由来,黎山又是如何成为九州第一除灵师门,他方知晓原来花笺的前世今生都是这般的令人怜惜。 花笺无错,是黎山薄待了她,辜负了她,所以现在她想覆了,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强取豪夺来的东西,总归是要还的,不过就是看了那一日要还罢了。 北堂前院,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花离殇、花千言、花溪、花念、花轻风、花安之难得齐聚在一起,共同商讨黎山之事。 虽然他们不知晓花笺的前尘往事,也不知道花笺为何坠灵,为何要覆了黎山,但他们并不觉得花笺就如那些传闻所说的一样,是因为执念于黎山的掌门之位。 他们花字一辈的入室弟子多少都和花笺有些接触的,花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自然是心中明白的。 所以今日群聚在此,并不是为了商讨怎么对付花笺,而是商讨着若真到了两锋相对之时,他们该如何为花笺争的一线生机,重回黎山,再次成为黎山弟子。 静悟堂中,枯禅观、枯悲合、枯临竭、枯玥四人四方而坐,难得未请枯沧海一同过来议事,而是他们四人自行论事。 一日前他们四人都收到了秘书,那是枯雨耗损了自己的灵力和修为所造,他们自然是要看上一看的。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便让他们颠覆了对黎山,对枯沧海的所有认知。 当你以为的真相不是真相,当你以为的美善成了丑恶,这一时半会间,她们如何能够平复自己内心中的那些潮起潮落? 是以,又过一日,他们心中稍加平静了之后,四人这才一同瞒着枯沧海静来到了这悟堂中,意欲证实某些事情。 第九十一章 静观其变 天生异象,降于黎山,非昼非夜,非阴非晴,时而烈日炎炎,时而大雪纷飞。 本来这异象只在黎山之上,但不过三日光景,这异象便由黎山向周边之地扩散开去,依着现下这个态势发展,最多不过七日,整个九州必然都会被这异象所拢。 大约终戚之中,花笺的愤懑又增添了几分。本来若单单只是复仇,讨回自己该有的公道,那么公道讨回之后,所有怨念都会随之而消散。 可怨念这个东西,并非是那么容易由人掌控的,稍有不慎便会让人失了理智,更何况花笺的怨念之中这中间存在变数太多了。比如黎山那么多人的算计,比如青空的那半副妖灵,又比如终戚之中弄潮的出现。 花笺的天资往小了说是黎山最好的,往大了说是整个九州最好的也不为过,心中已有怨念,加之青空和弄潮的缘故,这怨念便被成倍的放大了。 修道之行并不易见成效,可若坠灵,所成功力必然速见成效,是以如今的花笺要做什么,整个九州大约是无人可挡了。 九州覆与不覆,不过一念之间,若是她想,以她之身必然可与九州同亡。不过现在的花笺还不会的,因为有些东西终归还存于心间,心有一丝挂念,留了一丝清明。 九州之上,不论常人还是除灵之门,人心都开始浮动,生出不少的惶恐。莫说除灵之门中那些像置身事外的,想黄雀在后的,想取而代之了,都当下形势所迫,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计划参与其中。 就连九州那些常人中的皇亲贵胄,门第贵族,富贾名流皆有动作,纷纷乞求上苍仙族之上的人庇佑。 九州之上的仙族在这一时之间,香火更盛了往昔几分。 在九州上方九三万三千里的仙族,四周开阔明亮,富丽堂皇却又高雅万分的始元殿中,天帝元荒正把玩这手中的东月珠,英气的脸上神色淡淡,让旁人看不懂他此刻心中是和想法。 “帝君,九州那位已然坠灵,我们是否趁机除之,以免后患?”说话之位是仙族战将免征,他身着黑色麒麟镶边的白色甲衣,双手作揖,看向年轻的仙族帝君恭敬开口道。 天帝元荒是上任帝君元启帝君的幼子,天灵王梵约应劫沉睡之年,元启也应劫身混沌,弥留之际忽而改口,将长子元漠终身幽禁太阴殿,二子元涉终身流放毙沙城,三子元荒出得北疆承袭天帝之位。 元荒即为之后,自然是有诸多仙家不满,毕竟他们平日里他们熟悉的认可的只有元漠和元涉,这两位上仙的本事都是极好,处事也极为服众。 他们皆以为未来帝君必然是他们二者之中择一人,可谁能想到,天帝之位最后会轮到这个自幼便被幽禁北疆,和他们极少见面的元荒身上? 不过在元荒统领仙族之后,不过短短三十年,便让众仙心甘情愿臣服其下,就连他也不例外,可见这位帝君的手段何其了得。 不仅可观整个仙族过去未来之事,将仙族深处那些藏污纳垢之事洗尽铅华,还可预测他族劫数之事,做出应对和决断,这样的人,无疑是仙族天帝的不二人选。 虽不知上任天帝为何会将元荒幽禁北疆千年,但现下想想,大约是为了磨炼他吧。 “以免后患?”元荒停下手中的动作,并未看向殿堂之下的人,只是勾起嘴角笑了笑,这开缓缓开口道:“她不会是我们的后患,而是魔族那些老东西的后患,静观其变便是。” “魔族不是早便被神族之人困于盘石之底了么?”免征略有不解的问道。 元荒听言,挑了挑眉,又继续把玩起了手上的东月珠。免征这人的智商大约只用在战事上了,至于他事,当真是欠了些水平,好在心中赤诚,忠于仙族,加上他父君曾同他说免征却为可用之人,不然他还真不想留这么个人在身边。 “帝君神通,今天观星来此,便是为了魔族之事。”见云荒不愿搭理免征,观星仙君适时开口,缓解了殿堂之中的些许尴尬,“今日观星在探查世间行云之时,意外发现盘石之底似有松动,故今日特来禀明帝君。” 这位年轻的天帝好是好,就是寡情了些,喜怒不行于色,让人摸不着头脑,说话难免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观星仙君是肩负查看整个仙族行云和走向之人,平日地皆只探仙族行运,但近日九州和灵族似乎皆有事端而起,是以他便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探查了整个世间的行云,虽然他的修为不够,探查到的大多都是模糊影象,好在重点之事并没有因此混淆,在三确定了之后,观星这才开口同元荒说出探查结果。 免征虽然在某些反面‘迟钝’了一点,但毕竟也不傻,观星此话一出,他自然明白观星的话是什么意思,元荒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此事,你可还同其他仙族之人说过?”元荒淡淡开口问道,这才抬首看向观星。 “未通帝君通禀此事,观星不能逾越,私自将此事传于仙族之内。”观星回道,低首恭敬,元荒天帝看他这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和善的。 好在他做事也还算稳妥,所以虽然他被云荒这般看着,但是心中倒也并不发虚。 “此事就当做你并不知道,尔后除了探查仙族行云之事外,你还需将次事挂念于心,一有异象,随时禀明即可。”云荒道,对于观星的做法,也表认同。 “观星谨遵天帝之令。”观星回道,并不觉得云荒这般做有何不妥,毕竟仙族之人的本事到底还是比不得神族之人,他们现下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筹谋之后再做打算。 本来他们仙族都是冷情之人,向来也不会过问仙族之外的事情,不过现下似乎有些许改变,而他恰好也不讨厌这种改变。 “禀天帝,我们不用做些什么么?”免征脸上颇有不解的开口朝元荒恭敬问道。 “有些事情,若是不能一击致命,你做了又有何意义?”元荒闻言,睥睨的看的一眼免征,再次免征真的要感谢一下他父君。 “这......”免征顿了顿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想一想,帝君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是以说了一个这,便也没在开口了。 第九十二章 央措现世 观星和免征相识也已是数千载,怎么说他和免征还是有些情分,所以刚刚他还真冷不丁的为免征捏了一把汗,生怕免征这个呆鱼木头还要再继续问下去。 好在,他还懂得适可而止,不然若是真惹恼了天帝,还不知道会被流于何地去。 所说现在这个天帝并非是是非不分之人,但毕竟君心难猜这位的的性情可不好捉摸,若要举例,比比皆是。 上一秒不知下一秒之事,这个现下已经不是九州的专有词了,因为现在他仙族亦是如此。 罢罢罢,多思无意,还是做好眼前之事为好。 “盘石之底异动之事,切莫外传,且九州那位之事,若无本帝指令,不可妄动,否则你该知道后果。”起身看向免征,元荒开口道,交代的话语,命令的口吻。话音刚落,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而笑笑又开口道:“九州生乱,某些灵族之人又该蠢蠢欲动了,那些人你该收拾便收拾了,若是不管管,日后便该欺负到我仙族头上了。” 九州的那位可以的开起世间乱世的钥匙,是打破世间限制的契机,但也是平定时间的那把长锁和改变世间格局的启点,所以九州那位如何,他动不得,也不想让有些人冬得。 若是贸然动了,只怕不仅仅是九州人族和他们仙族坍塌,大约整个世间都会在陷入蛮荒之中吧。 “属下知晓,必然不会轻举妄动。”免征回道,既然天帝都这般强硬的说了,那么即便再有疑惑,他在多问,也无意义。 世间之事,皆有命数,等到了时候,他自然就会明白天帝为何会这般做了。 他们仙族之人不插手九州和那位之间的事,那么他就只能希望九州的这位,能够早日回归正途,去尽她该尽的职责了吧。 枯玥站在上合殿外,双手覆于背后抬手看着殿外的天色,血月映照着她的脸,带着一点血腥味的热风吹着她的发。 她院中的那些花儿早已开败,就连她裙摆之施了术法用作点缀的玉兰花也未曾幸免,连同那些花儿一样,成了一抹枯黄。 不过她也无暇顾及这诸多了,毕竟若无黎山,哪里还会有它们。 前两日见过了除枯沧海之外的那四位之后,他们四人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她亦是,既然黎山欠了花笺的前世今生,那么他们便将这前世今生还给她吧。 微微闭眼,枯玥转身入了上合殿内,上合殿的大门随着枯玥入内自动紧闭。 枯玥双手合十,跪于已被修复了的央措金身之下,随后重重扣首,扣了三首之后,额心溢出了鲜血,鲜血流过眉心,淌过鼻梁,最后‘滴答’着落于了地面。 这是唤血之术,以她心诚之血和永生灵魂,献祭央措,不为其它,只求面见央措一面,她相信央措的仇怨未解,必然是还留有一部分于人世的。 良久之后,一道金光从央措金身散发而出,随即整个金身被点亮,同时也让上合殿重逢了光亮。 “痴啊,我黎山弟子原来还有你们这般痴的人。”那人说罢,带了几分苍凉的笑意又道:“见了我又能如何,劫数之事总归不能幸免。” 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枯玥抬首,并未见得其人,只听得上合殿的大门‘嘎吱’一声便被打开,她回首看去,只见一白衣女子背对着她站在上合殿的正门口。 那人正是黎山的开山祖师爷,央措。 而上合殿之外,则是跪着一众黎山弟子,黎山的其他四位长老,花字一辈入室弟子,木字一辈入室弟子,半数的掌上执事,清茶院的明澈,还有诸多长者和离山外室弟子,他们跪于上合殿外,额头与她一致,皆生鲜血。 这两天,他们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黎山的由来,梦见了离殇对花笺做的那些事,他们对花笺做的那些事。 有些人来这上合殿,是因为确实为花笺感到不平和动容,毕竟花笺不论前世今生都是那样一个神采飞扬的女子,可却被黎山逼迫至此,他们身为黎山之人,如何难安? 而有些人来这上合殿,则是因为他们曾经对花笺做了那些事让他们心生羞愧,陷害她,试探她,想用她血祭地热。 可想想,花笺何错之有?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齐心处理了黎山的内部之事,再一同前来上合殿,其一是为了见一面央措,其二则是想为花笺超脱。 因为花笺,有了黎山,所以今日他们用黎山换回曾今的那个花笺,是他们必然的选择,虽然他们付出的代价极大,但是为了整个九州,他们并不生悔。 “黎山弟子,恭迎始圣真人归山。”上合殿中,众弟子再度扣首朝央措开口道,言语中必然是恭敬的。 虽然这位祖师爷曾经确实是做错了一件事,但总归是为了黎山,他们没有资格指责她,有资格责怪她的大约也就只有花笺的吧。 “皆是痴念一场,始圣虚名,不敢受称。”央措道,言语之中不难听出她的懊悔。 她平生已除灵为己任,虽算不上大圣之人,但自问问心无愧,可到底是世间浮华,所以也开始追求起了名利。 当年用自己的女儿血祭地热,她确实是痛苦的,但最后还是动手了,除了确实是为了拯救九州苍生之外,在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她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字能够永垂不朽。 她就像疯了魔一般,渴求着那些浮华名利,就算她克制着自己,不断的挣扎,但终归没有挣脱那把名为‘名利’的枷锁,所以做出了那等让人后悔之事。 利用了自己的女儿,稳定了黎山,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始圣真人’。‘圣’本来是一个多么好的字眼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一个字,却成了她的牢笼。 她做了很多好事,但所有的功德加起来,却也抵不过这一件错事。 因为因果未解,也未曾得到弄潮的原谅,所以她不能超脱,亦不能转生,只能困在虚无空间之中,看着她的曾经,看着和她有光人事物的未来。 若不是这些黎山弟子动用唤血之术,她即便再想回来人世解决她的因果,她大约也是会不来的。 第九十三章 溃灵灼熤 随着央措的现世,那些从上合殿射出来的金光渐成屏障,屏障像周遭蔓延开去,片刻便将整个黎山师门尽数笼罩起来,黎山师门也因这屏障重回昔日的光明,也让不少人心中有了别样的感触。 就像是风雨过后,初阳再起,整个人似乎如沐新生,也似乎有了几分希望。 终戚之中的花笺瞧了瞧上方的变化,她了然的抿嘴笑了笑,她还以为见不到‘那个人’了,不曾想她居然还存于人事。 这般也好,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黎山支离破碎,自此消失于九州乃至大千世界,这对她来说应该更能使她痛苦吧? 捻起手指,花笺看了看身下的翻滚的炎溶,轻启朱唇缓缓道,“该出这终戚了,我给了他们这般多的时间,现在也该出去会会他们了。” “如此,且听姑娘的便是,毕竟我早有此心。”那滚滚炎溶听到花笺之言后,忽而幻化出半人的形态,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开口回道。 他名为灼熤,是溃灵,是整个灵族身份最为地下的灵种,便是他本身的修为再是厉害,终归是修不成人生,也不能为灵族所用。 像他们这样的溃灵,在整个灵族并不算少,也因为身份地位,他们被灵族之人欺辱,无人会替他们征求公道,即便被人族的那些除灵师封印或者诛杀,灵族之人也不会去为他们讨回公道。 他们溃灵大约是被大千世界所摒弃的灵种了吧,有了这个认知,所以他们开始四处为祸,以表自己心中不满。 他也不例外,但除了宣泄自己的不满吗,他还为了摆脱溃灵这尴尬的身份成为正真的大魔灵,然后让那些曾经欺负他,嘲笑他的人全部踩到脚底下,所以他四处寻找灵修之地。 寻了多处最后来到黎山之地,本来吞噬掉一整个黎山的灵气和生灵,他便可以从完成从溃灵到魔灵的转化,怎么奈何此番吞噬并不顺利。 因为这黎山之上有一位让他见之便能心中生畏的除灵天师,他本来是要放弃黎山,另寻他处。 但是这世间之事往往就是那么让人意外,就在他准备黎山之时,大批灵族竟然攻入了黎山。 九州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他改变了注意,等到黎山的这些除灵师和那些灵族之人斗得你死我活,他在趁虚而入,将他们尽数吞噬,届时他不仅可以得了转生,更会修为大涨。 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那些除灵师的修为,尤其是那个名为弄潮的除灵师,她不仅已一人之力横扫那些灵族之人,还探知到了他的存在。 既然被察觉,那些他便也不再躲躲藏藏,索性便直接与黎山的这些针锋相对,更是借着弄潮虚弱之际,不断阔张自己的声势,让那些愚钝之人心中生出惧怕之心,以便他将这个除灵师各个击破。 不过人算终归不若天算,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因为他的不灭,那个名为央措的除灵天师竟然会为了封印他,生生拿自己女儿的血祭他。 他见过狠心之人,但却没有见过如此‘诛心之人’,看着弄潮由喜悦转为哀切,由希望转为失望,他为之动容,即便他们是对立之人,他心中亦是。 用弄潮血祭他便也罢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居然还在这处地方布下了困斗之阵,企图让弄潮不得转生,困他永世。 弄潮身负盘族血脉,他虽想反抗,但终是不得,于是弄潮便和他在这终戚之中耗着,终于有一日,弄潮像是顿悟了什么,整个人的性子开始生了变化。 他们不再争锋相对,反而成了合作伙伴,他助她拿回属于她的公道,她则助他摆脱溃灵的身份。 他们一直在等个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一直等到二十多年前,困斗之阵有灵族之人闯入,使得那阵法生出短暂的裂痕,弄潮留下一魄精元在他的帮助下循着裂缝离开终戚,再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在度转生为人。 那个闯入终戚之人,并非别人,就是白银落,也正是因为有此缘由,所以他们才会让白银落在这里活了这么些年。 当后世再次入了终戚,与弄潮一魄精元合二为一的候,便是他们出去终戚,而后对黎山各取所需的时候。 这一天,他和弄潮已经等了许久了,他也确实不想在等下去了。 “你倒是信我。”看了化为半人形的灼熤,花笺忽而笑道。 “灼熤虽是溃灵,但也知道,若是不信与你合作之人,比不能成事。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还有共利的合作,我为何你信你?”灼熤也笑了笑,反问道,他已经尽量笑的诚恳了,但因为那副面貌的关系,这份笑意显得有些狰狞。 “我们这般的关系,你都信我,我和她那般难以割舍的关系,她都不信我,这世间当真多的是意料之外的事啊。”花笺闻言,笑意更甚,眉心上的曼陀罗花也越加的红艳了不少。 花笺的这笑三分凉薄,三分讥讽,四分冷笑,是啊,一个单单互为利益的人溃灵,尚且可以信她,偏偏那个女人却不信她有制服地热的本事。 如今她与灼熤连手,是他们逼她的,是他们一手造就的,怨不得她。 “若是意料之外的是不多,那便没有事事难料这个词了。”灼熤道,也不知是在陈诉这么一件事实,还是在企图安慰花笺。 花笺看着灼熤,她忽然觉得灼熤的面目不再那么狰狞了,虽然他往昔也做过不少杀戮之事,但总归也不全是他的错,最重要的是,他还给自己留了几分清醒。 “我说过之事,必会道,你且安心便是。”花笺朝灼熤笑了笑,这笑倒是有了几分真意,他想,日后灼熤成为了大魔灵,必也不会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吧。 其实就算是那又如何,她都决定覆了黎山,覆了九州了,多了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对她来说反而更好。 她今日种种都是他们那些人的所做所为教她的东西,她就是那么坏,就是那么疯狂,就是这个是非不分。 那些人最好不要对她有意见,否则她会让她们体会一下何为生死无望! 第九十四章 和而谈之 花笺飞身踏着风火而来,灼熤则携着岩溶紧随而至,金色和赤红之色相互交错,在黎山之上波诡云谲,起起落落。 黎山的这‘白日’到底不是真的白日,须臾便在那‘风火’的搅弄之下渐生黯淡。 金色褪去,众人目之所见皆是赤红之色,妖冶的红,诡异的红,刺目的红。‘哒哒哒’的声音伴着风声而来,风止步停。 众人只见着一抹红色裙角,再一见时,花笺已然出现在了上合殿的的前侧,而在她身后则跟着一只半化作人形的溃灵。 那半人形之人虽是溃灵,但其修为却不容小觑。若要形容,那么只能说即便黎山还在鼎盛时期要降服这等溃灵,都要耗费不少功夫,更别说是现在。 更别说,还有一个花笺。 “许久不见,各位别来无恙啊!”上合殿中寂寂无声,花笺见那众多黎山之人皆不言语,只是看着花笺和央措,便率先开口道。 溃灵灼熤见状化作一方炎火战椅,列于花笺身后,花笺欣然受之,甩着衣袍从容坐于其上,睥睨的看着上合殿中众人。 从天意试炼到现在,花笺的变化当真是太大,这样的花笺他们是陌生的,并且还是畏惧的,但他们却也是没有办法去指责的。 “师父,花笺师叔她……她怎会……”上合殿外靠后最左侧的意双既诧异又五味陈杂的朝明澈问道。 她的眸子有些晶亮的异常,像是在同明澈讨要她以为的答案,让名澈生出了几分无奈。 意双的性子虽说单纯了些,但也不是个傻的,黎山近来这帮多事,又这般‘喧嚣’,必然是生了事端。 明澈不想她沾惹太多忧心烦事,所以有些事对她诸多隐瞒,有时还会敷衍忽悠几句。意双对明澈之言虽不曾生疑,但世间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意双自会察觉黎山一些端倪。 她许久不见花笺,平日里零零碎碎也听了些关于花笺坠灵之事,但未亲眼见得,总觉那些并非事实,可今日见着了这‘事实’,她便又难以接受了。 “今日到底也不便同你说此事,往后若有机会,我再同你说罢!”微叹了一口气,明澈轻声回到。 意双这个小徒弟,他本来是已将她送下了黎山,毕竟此番凶险,生死皆为不定之数,他哪里舍得让这个单纯的小弟子受这些苦楚,或是殒命在此。 但意双这小徒儿平日里胆子挺小,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而现在既然倔起了性子,他前脚刚回黎山师门,意双后脚便又跟着回了师门。 还没等他开口训斥她,她便笑嘻嘻的看着他主动开口说她舍不得他。 这话让他既生气又好笑,但同时却也多几分欣喜,意双话里的舍不得他,他也不知道是出于那种身份的舍,但就是忍不住的欢喜。 出于这样的一点私心,明澈总归还是留下了意双。 但现在……他又有些后悔留下她了。 意双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答允。虽然心中多有不解,但静下心来想一想,现在这个时候,确实也是多说无益。 不过这心中有疑者,又岂止意双一人,上合殿的这些黎山弟子虽都知道花笺坠灵,但却没有想到会到了这种地步,除了更震惊和诧异之外,他们似乎也生不出别的想法了。 “阿潮。”看着坐于战椅之上那熟悉又陌生的红衣女子,央措开口道,虽然她只是唤了花笺的名,但这简单的两个字中,语气是无尽的疼惜和懊悔。“往日之事,皆是我一人造就,和其他人无关,我欠你的,黎山欠你的,今日都将归还于你,你且停手可好?”见花笺并不言语,央措上前两步,她想她都这般说了,花笺自会答允的吧,毕竟她们也曾母女一场,黎山也是育她养她的地方。 花笺闻言,嗤之以鼻的笑了笑,央措要同她打感情牌,但她对央措,对黎山的那些感情,早就已经被他们消磨殆尽了,“百年前的债,百年后来还,当真是好有诚意啊!” “花笺师妹,往日种种,有我之过,若非我求之过甚,大约你也不会如此。”见央措开口,花漾也上前两步,便花笺开口道,“只是黎山诸多弟子无辜,还请师妹能与我们和而谈之。” 这几日,她时而见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和她有几分相似,她不傻而且她在枯掠影哪里见过她母亲的小象,所以也能猜到那个女子和她的关系。 几番交集,她终于确定了那女子的身份,那女子是她的母亲,是她心心念念想要救出来的人。 那种感觉很奇怪,你朝着一个目标不停地努力,甚至不择手段去做着一些事情,可到头来你的这些努力和不择手段都还没用上,你的目标便实现了。 那些努力和不择手段皆成无用之功便也罢了,更主要的是,将你的目标实现之人并非别人,还是你曾视之为阻碍百般坑害之人,这让她如何意平? 她母亲与她背着枯掠影说了一些事情,大约她母亲也是有所顾忌,所以有些事情说的清晰有些事情说的隐晦。但她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黎山之上最无辜之人大约就是花笺了,原本无所求,一心只做除灵师,可偏所有人都要为难她,将她逼至如此境地。 若今换做是她,那她大约早便癫狂了罢。 “和而谈之?你们这点修为,拿什么同我和而谈之,是你们的走投无路么?”花笺笑了笑,云淡风轻,煞是好看。 不威不怒,偏却让人不寒而栗,很多黎山弟子只见了第一眼,便不敢再看上第二眼了。 “黎山有过,但已然生悔,也愿意对你做出补救,还请你能允之。”见花笺拒绝了央措和花漾,枯雨也自后方上前两步开口道。 黎山为了还花笺的债,也算是倾其所有,她本以为花笺会欣然接受的,但她似乎低估了花笺心中的怨念。 若是花笺不愿和谈,会危里九州,央措祖师爷会有办法的吧?她能够阻止得了花笺吧? 第九十五章 围于炎溶 枯雨之言让花笺微微侧目,她又勾起好看的唇笑了笑,随后便看了看灼熤,灼熤瞬间明白花笺的意思。 须臾,众人只见红光闪过,火雨密密麻麻倾泻而下,全数跌落在央措那自以为很是牢固的屏障之上。 ‘滴滴答答’的声音不绝于耳的从上方传来,浅听是一首出战行歌,但细听确是一首催命亡符。 “我偏就不允,你们又能奈我何?”花笺淡淡开口道,话音刚落,一柄飞剑穿过人群,直朝花笺而来。 那剑锋,那剑气,只为诛杀花笺而来。 剑虽霸道,但花笺却并不闪躲,任那飞剑袭来。一来那剑再霸道,在厉害,但伤伤不了现在的她。再则,有人也不会愿意让那柄飞剑伤了她。 果不其然,那剑快道她身前时被央措和枯雨一同徒手抓住,而后将那飞剑打落,直插地底。 央措和枯雨的脸色本就不好看,现下更是难看至极,她们好不容易能和花笺这般谈话,却被这柄飞剑的主人打破,她们如何不恼? “你允不允,也就那群黎山废物稀罕了,本长老可不稀罕!”央措和枯雨还未来得及向花笺解释说些什么,便听得枯沧海的声音至远处传来。 被直插地底的那柄飞剑也随着枯沧海的声音破土而出,飞回到枯沧海的手中,再一见时,枯沧海已然立于花笺身前。 他挥开两侧的央措,枯雨和花漾,再次长剑直指花笺,眼中满是对自己的得意和对花笺的蔑视。 眼前的枯沧海和花笺最后一次见到的枯沧海是有极大的差别的,之前的枯沧海虽然权术之心极重,但好歹还有几分正气。 而现在的枯沧海眉心一抹漆黑,周身皆魔气环绕,半分正气也无。 大约是心中执念过甚,可偏偏没了出口和方向,又在黎山满门弟子的质疑和否认之下他终于囚困于自心,堕了魔道。 黎山是除灵正道之山,是以有些除之不仅的灵邪之辈会埋封于黎山之下,漫漫度化,如今那些埋封于黎山之下的邪灵怕是已然成了枯沧海的口中之食了罢! 所以他才会短时间内修为大增,得以挥退枯雨、花漾,以及还有没有多少防备的央措。 虽是如此,花笺并不生怵,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在看向枯沧海之时,多了几分讽刺。 枯沧海此番非比寻常的出现,让在上合殿一众人都生出了诧异,大约是从来没有想过,向来事事以黎山为重,又见不得邪灵之辈的枯沧海居然会堕入了魔道吧。 屏障之上的火雨越发的密集,也越发的有了攻击性,花笺淡然一笑,只见那火雨不仅将屏障穿透,还将那破碎的屏障吞噬,成为岩溶的一部分。 随后那些岩溶汇聚,形成一道数百丈高的岩溶墙,将整个黎山围困在岩溶墙之中。 凡举黎山之人,都知晓花笺修为极高,但却没有料到坠灵后花笺的修为既然高到了他们无法企及的地步!就算是央措祖师爷回来了,就算是整个黎山,整个九州与她对立,大约也奈何不得她了吧? 至于这岩溶围困住的黎山,大约是花笺给他们准备的葬身之所了,还真是讽刺。本来黎山有一个资质最好的除灵师,而他们却目光短浅的为了短暂的安宁早再次舍她。 现在到了这般田地,说到底还是他们活该了。 “你的稀罕与否,本姑娘会在意?”花笺道,讥讽与不屑同存。 看着枯沧海疾驰而来的长剑,花笺指尖轻触,随即那长剑便化作灰烬,消散于炎溶之中。 枯沧海还没有看清花笺是怎么出手的,他的脖颈便已经被花笺掐在了手中,他还没开始对付花笺,这场对战就已经结束了。 “阿潮,不可!”枯沧海到底还是黎山弟子,又见花笺眼中杀伐之意越发明朗,央措不得不以着长辈的姿态开口劝解道。 “你说不可,我偏喜欢这般做。”花笺回道,手中的力道也跟着重了不少,“虽说人之将死,让你们多说些倒也无妨,不过我这人想来听不得叽叽喳喳,所以你们便都乖乖闭嘴吧。而且,能有我亲手为你们送葬,那是你们至高无上的荣幸。” 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黎山弟子喉咙如被掐锁,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大约也知晓逃脱不了此番劫难,在短暂的骚动过后,由央措率先盘膝而坐,口中默念着除灵圣典,虽然无声,但意已至。 余下众人见央措如此,便也静下心来,随着央措一同盘膝而坐,口中同样默念着除灵圣典,片刻金光缓缓而上。 人世坎坷,不平苦多。 幽幽子愁,惶惶子哀。 便生忧怖,再得怨蛊。 由怖生魍,由蛊生魑。 堕入混沌,陷于暗诡。 如此往复,不得解脱。 何不就此,回头是岸。 大千世界,后世可期。 这是他们对花笺的希冀,也是对他们自己深陷困境的最后挣扎。 “不过区区除灵圣典,你们以为这样便能渡化我?痴人说梦!”花笺微眯着眼沉声道。 除灵圣典对她来说,并非完全没有作用,至少能使得她心神稍有动荡,这让她心中十分不悦,怒气更甚。 灼熤见状自然是欣喜的,因为这意味着他就快要成为大魔灵了,这在所有的溃灵之中,全是为数不多的特例,这让他心中如何不喜? 她乘飓火而来,卷起万丈锋芒,红衣漫步,破碎金光,剖开光明,生出黑暗。 定坤为祭,风火为引,炎溶为契,化身暗夜魅灵,冷血无情,嗜血杀伐。 “姑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灼熤便不客气了。”整个黎山都已在花笺的掌控之中,虽然他和花笺之间是平等交易,但现下这种情况他觉得他还是请示一下的好,免得触怒了这位的脾气,得不偿失。 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数百年,绝对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口功亏一篑。是以,面对现在这个修为极高,性情难以捉摸的女子,小心一点终归是无错的。 第九十六章 心头微暖 太弱了,这黎山怎么说也是九州第一除灵师门,往昔从来也没有人觉得它弱,可是今日不过就只是一个花笺,便叫他们没了还手之力,任凭她宰割,这如何不弱? 谈条件,可以以整个黎山为代价平息她的怒火?呵,到底还是他们痴人说梦,多思了。 看着上合殿中所有被她制住的黎山弟子,花笺浅然一笑,看向灼熤,这才道:“如此,那便尽情享用罢!” 不过一句简单之语,却包含着花笺的诸多情绪,有快意,有舒爽,有不可一世,却又带着几分空白和低荡。 得了花笺的答允,灼熤也不矫情,随即拔地而起,离地数十丈方才停下,那些将黎山围困起来的炎溶也随着灼熤而动,编织出最为华美‘牢笼’。 那根根绕绕的‘牢笼’汲取着黎山的灵气,不断的被灼熤吸收,眼见着灼熤本化不成形态的身躯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得完整。 身为除灵师,却看着溃灵在他们面前一点点的蜕变成大魔灵,他们却没有办法阻止,这种酸楚的感觉大约也就阿门自己清楚了。 “徒儿,不可!”好一会儿之后,花笺听得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那个声音陌生之中带着几分熟悉,竟让花笺有些恍神。 对啊,那个声音她自然是熟悉的,因为声音的主人是她的师父,是道风真人言寂玄。 明明言寂玄闭关也就这么几年,可她却觉得她与言寂玄似乎已有百年不曾见过了。噢,她想起来了,因为现在的她不仅仅只是言寂玄的徒儿花笺了,她还是弄潮,那个背负了太多太多的弄潮。 随着言寂玄的声音落下,由灼熤编织起来的那华丽牢笼隐隐生出了些许裂痕,那冰蓝色的光线也开始变得淡薄。 对于打扰自己蜕变成大魔灵之人,灼熤自有不满,是以他支配着那些炎溶尽数朝言寂玄攻击而去,那去势狠辣霸道,可以看出其动手之人确实是极为不悦的。 言寂玄终归是花笺的师父,自幼对花笺极好,极为上心,也从来不曾做过一件对不住花笺的事情。 是以,即便是花笺现下坠灵,即便是逼着自己六亲不认,可本能的,着别人伤害言寂玄,她还是会不由自己的出手阻拦。 捻指而去,灼熤只觉得微分细细,随即他的支配的那些炎溶都碎成片片花火,不再受他控制。 灼熤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花笺,还没等他开口问花笺这是为何,便听得花笺开口道:“他,留着,不可伤他。” 灼熤听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想着个凭空出现在这里的除灵天师,于花笺而言,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一个人罢,不然花笺也不会在此时此刻流露出那种柔和的感情。 上合殿中的黎山弟子,看清楚来人,又看着花笺的变化之后,心中自然是又生起了几丝希冀,那可是他们黎山的除灵天师,又是花笺的师父,这便意味着事情是有所转机的。 看着花笺那些微的变化,心中滋味万千的大约就是央措了,她的女儿面对她时只有讥讽和怨恨,但对着那位黎山之人,她却在她眼中看到了柔和,这对她来说,何其悲戚? 但悲戚又如何呢? 今时今日的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就,而起现在的她因为因果,少了半身修为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事态越来越遭,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封魔。 “徒儿,你这是作何?”他不过是出关受阻了一些时日,怎么一出来黎山便成了这个样子? 在救了几个世家公子,询问了一番之后,他才大致知道黎山发生了什么事,本来他是不愿相信这些事情事花笺所为,但在看到花笺之后,他却不得不相信了。 刚刚见到的时候,他是恼的,是怒的,可转念一想之后,他虽然不恼也不怒了,但却左右为难了。 聪明如他,黎山之事也好,花笺之事也好,他都心如明镜。 花笺坠灵,定然和黎山的那几位没脑子脱不了干系,平息和封印地热并不是只有用盘族血脉的女子血祭一个办法,这些年来他苦心研究,就是为了地热再起之时。 本来地热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复起,他是有足够时间钻研的,可这些个不长脑子的,定然是对花笺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地热提前复起。 还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子啊! 一边是他也不忍就此覆灭的黎山,还有那些诸多无辜的黎山弟子,一边则是素来无辜,他们黎山亏欠,他一直疼爱无比的徒儿。 似乎他站在哪一边都是错的,是不对的。 “如你所见,不过是想覆了黎山罢了。”花笺笑道,回答是狂妄的,但是语气却还是带着几分对言寂玄的尊敬。 “没有可谈的余地了么?”言寂玄问道,言寂玄虽然是言字一辈的黎山弟子,但看着并不显年岁,只是有额前的那缕华发显示这他的已不年轻。 往日了的言寂玄大多都是一副率性随意,玩世不恭的的样子,如此正色还是头一回。 “双方势均力敌称之为谈,这般弱的黎山,哪里来的资格和我谈?”花笺笑笑,随口答道。 “你的选择,师父向来支持,唯有此事,直叫师父为难。若你心意不改,便将师父也一同埋于这黎山之下吧。”言寂玄道,几分心疼,几分无奈,几分决绝。 他不阻止花笺,这是出于对花笺的情分,他选择长埋黎山,这是他对黎山的义,这也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了。 若是他能够早些时日出关,那该多了,那事情决然不会像现再这般没有转圜的余地。 花笺听言,微微皱眉,言寂玄虽然这般说,但她却是不想言寂玄死的。 回想起幼时她和言寂玄的点滴,心头微暖。 受了委屈,哄她的是言寂玄。 生了病,照顾她的是言寂玄。 修行受阻,开解她的是言寂玄。 犯了错,替她挡下一切的也是言寂玄。 对她诸事面面俱到的,还是言寂玄。 ...... 她怎么能亲手杀了这样的一个人呢?跟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师父。 第九十七章 道风陨落 大约是花笺生出了几分温和,所以现在颤颤巍巍的黎山形势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灼熤心中有虑,但胜在她对花笺那几分信任,他相信花笺允诺他之事必会应诺,所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待花笺稍后的打算。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着花笺接下来会做什么,唯有一人,竟然趁着花笺分神之际,以自身血肉修为和枯雨之命,淬成破邪剑,朝花笺而去。 破邪剑去势极快,灼熤本想阻拦,但有人却在灼熤的前面挡下了那柄破邪剑,那人正是花笺的师父言寂玄。 依着言寂玄的本事,他是可以挡下邪剑并全身而退的,但他却没有。 言寂玄被破邪剑贯穿身躯,他的三魂七魄开始变的虚弱萎靡。破邪破邪,何止是破邪? 花笺的神魂终于归位,那片刻的柔和转而便没了踪影,若说原本的花笺是不可一世的,那么现在的花笺便是怒火滔天的。 居然有人就在她的面前杀了她的师父,还让她师父神魂俱灭,这让她如何不怒? 她的双眼绯红,在所有人还未看清是何种情况之时,她便已飞身至枯沧海身前,二指掐着还沾有言寂玄鲜血的破邪剑,顷刻那破邪剑便化作了灰烬。 破邪剑化作的灰烬,这便意味着枯雨不复,枯沧海的气数也尽了。黎山之上,百花一瞬间凋零,像是失了颜色,只剩下了灰败。 枯沧海跪做在地上,口吐鲜血,眼角也溢出了两行血泪。 上合殿中的那些黎山弟子再一次被枯沧海这突如其来的作为惊住了,他们是知道枯沧海重利,权利之心已让他魔障,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魔障至此。 那个女子可是他的师妹,是自始至终都对枯沧海真心以待的枯雨的,他怎可以这种方式就将枯雨的生生世世断送? 而且他还杀了道风真人言寂玄,大约命数是此,劫数难逃了吧。 黎山上的所有弟子闭眼渡经,企图挽回一些言寂玄和枯雨的魂魄,这也是他们在消亡之前能最的最后一件了罢! 枯沧海终是死了,但是在花笺眼中,这还远远不够,这上合殿中的所有人都要死,都该死! 滚滚炎溶,化作千万张牙舞爪的妖魔,飞向众人,企图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吞噬。可那些炎溶到底还是没有到达那些人身上。 因为那些炎溶被言寂玄拼着最后一口气,尽数挡了下来,原本就在消散的魂魄,这下出现的斑驳裂痕,消散的更快了。 “徒儿。”道风真人看着花笺,带着笑意这般唤道。 声音入耳,花笺似乎回神不少,她回首看向言寂玄,滋味万千,她因他而暴怒,却因为这暴怒又将他推向了更深的的深渊。 言寂玄的眼中对她没有怨,也没有失望,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爱护和温和。 花笺就看着言寂玄化作了漫天的尘埃,随风飞去,最后被火舌卷去,再也没了踪影。重逢便是再也不见的诀别,言寂玄为了她,当真是不顾一切了。 随着言寂玄的消散,花笺清醒了不少,往事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之中。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忘了曾经她在黎山也是有过一段快乐时光的,忘了在黎山其实也是有很多人都是真心待她的。 其实不论弄潮也好,花笺也好,她们本来要的其实并不多,她们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份温暖,一份道歉,一份理解,一份相信罢了。 “你这老头,还真是临死之际都还要算计我一笔,也罢,终究你还是为了我,如今,我便如你的意罢!”花笺看着上方,忽而开口道。 这句话是对言寂玄说的,莫名的竟让灼熤也有些动容,这个花笺他曾经也是见过的,就在弄潮刚入禁地之时,他见过。 她的初心还在,至始至终都是还在的。 花笺嫣然一笑,心中似乎有些决定,有些事她后悔了,有些事她确实也做错了,既然这般,那么她也该要付出她的代价了。 天色突然变得开阔了起来,那些岩溶成了黎山飘散的云彩,只见花笺站在言寂玄刚刚的地方,眉间的曼陀罗花开始变得暗淡,她的周身散发着红晕,那红晕朝灼熤而去,尽数入了灼熤的体能。 花笺的灵气很纯净,比起黎山上的那些灵气来说更适合他修成大魔灵,但是他却不能受。 “受着吧,黎山不覆了,但是我承诺你的,必然还是要应诺的。”花笺道,并未停下她所做之事。 也许在旁人看来,花笺并非是一个好人,但灼熤在灼熤眼中,这大约是他见过的最温柔的一个女子了,她曾经是要覆了黎山,可最终还是停了手,在这最后关头,将身体之中的魔障执念压下,还动容了她身体之中的那个她。 受了花笺的毕生灵气,灼熤终于由溃灵转生成了大魔灵。 溃灵难解事事实,其实只要有人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灵气供给给他们,他们得偿所愿之后,便不会在祸及一方,断然是用不着那么残忍方法将他们封印囚困的。 而且供给灵气给他们的人越是正气和温柔,受道他们灵气的滋养,他们也会如此。 以暴制暴其实并不是最合理最好的处世之道,很多人不懂,很多人也看不明白,这世间之人果然容易迷了人眼。 央措是这般,黎山的六位长老是这般,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亦是这般。后悔嘛?愧疚嘛?这是必然然的,他们只想着如何镇压地热,却从来没有想过换个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 以致他们走上了最不正确的一条道路,而他们也因为当初不正确的处理方式,错过了太多太多,失去了太多太多。 “多谢姑娘赠灵。”已经完全化为人形的灼熤朝花笺行礼,有礼谢道。 “是你应得,不必言谢,你且归你该去的地方罢!”花笺道,散了灵气,身子有些虚伐,所以说起话来少了几分精气。 灼熤本想留下来的,但见花笺如此,便也随了花笺的意,飞身而去,但是花笺的恩情,他必然是会铭记的。 第九十八章 恩仇尽消 随着灼熤离去,黎山群火而息,炎溶不复,他们为之头疼的地热竟然离开的这般悄无声息,还真是讽刺啊。 “今日我留黎山,算是还了我道风真人的恩情,日后花笺也好,弄潮也好,都与黎山再无瓜葛,我们与黎山恩怨尽消。”花笺缓缓开口道,亦如天女,给出了黎山最后的审判。 “阿潮。”好不容易的自由的央措,上前两步忙开口唤道,带着无限的歉疚和惋惜,她本想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自己的女儿,却被花笺退身避过。 “我与你,也再无瓜葛。”花笺眼神冰冷的看着央措,像是再看全然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许久之后,花笺这才又开口道:“我原谅你了。” 但仅仅只是原谅罢了,并不表示她还会和央措再续那短暂的母女情分。 风轻云淡,还带着一点馨甜的暖意,在这黎山的断垣残壁中,格外的让人觉得清晰,大约那是来自花笺对他们最后的温柔。 抬眼看向远处,微风拂着花笺的脸,带走了她的一颗泪,她的背影秀美,却也寂寥,还带着几分不言而喻的感伤。 须臾,只见花笺飞身踏着空步登上了天梯,她行至天梯的顶端,手中定坤而出,她轻轻地抚摸着定坤,柔声开口道:“定坤啊定坤,你奉我为主,等我百年,如今我不再为除灵师,亦不再是黎山弟子,你且另择其主罢,你我已然缘尽,你且去罢!” “主生吾生,主亡吾亡,来生必再认之为主。”定坤已是通灵法器,自有心智,它了解花笺,知道花笺要做什么。 人有执念,他们这些通灵的法器亦有,定坤以弩身蹭了蹭花笺的手指,而后被红晕包围,最后自燃成了一抹灰烬。 这是定坤的选择,一生只择一主,也只为一主,终身不改。 花笺抚摸着定坤最后的残躯,而后面向着上合殿中的那一众黎山弟子,浅然一笑,沉身坠下了天梯。 她已没有执念的东西,而且身体之中的那半副妖灵,她已不能自控,若是放任,大约她会比现在还要疯狂罢!她这次的疯狂,是去了她师父一条性命,才勉强将她唤醒,可若日后她再次坠灵又更加疯狂之时,又还能有谁才能再唤醒她? 师父言寂玄已死,她也不想言寂玄死了之后还要背负上有一个疯魔弟子的污点,与其像个疯子一般活着,还不如同他一道魂归了的好。 黎山的天梯有数百余丈,世人只是天梯不过是搭载非黎山弟子入得黎山师门的梯子,但却不知天梯最下方是可以让人形销骨立的寒渊之地。 若是有来生,望她再也不要成为黎山弟子,再也不要与黎山有任何的瓜葛。 “阿笺!” “花柒!” “阿潮!” “花笺师叔!” “花笺小师!” “花笺师妹!” “......!” 迷迷糊糊中,有道道声音入了花笺之耳,但那些她都不在意了,也不想去在意了。 虽然知道黎山有所变故,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匆匆赶来之后,他们三人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 黎山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狼藉,灵气消散的大半,而且那些黎山弟子也几乎是法力尽上的跌坐在地上,而他们心心念念的想要见到的花笺,却坠下了天梯! 云浮站在天梯之上,想伸手抓住花笺,除了抓住一抹残灰,再无其他!若是他能在早一点儿到,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懊悔,怒火,一瞬间涌上云浮的心头。 凭什么他的阿笺坠了天梯,这些人还好好的,黎山还好好的? 同样生出懊悔和怒火的,还有一起到达黎山的聂归去,他本来是想要给花笺一个惊喜的,未想他的惊喜没到,却先看到了花笺给他的惊吓! 至于一旁的秋白露,她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而且她刚刚看见看,看见了那些绝美,又比如温柔的红衣女子坠下了天梯。 从河止一路到黎山,她听了很多聂归去说的花笺的那些事,大约是出自女子的本性,她对花笺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生出了好奇之心,同时也生出了几分排斥抗拒之意。 在见到花笺以前,她觉得聂归去是夸大其词了,时间哪里会有那样有趣又极好的女子?但今日这一见,却让秋白露完完全全被花笺气韵折服。 那样的女子,只是一眼,她就觉得花笺只会比聂归去说的还要好,只是他们来的似乎晚了一点,不然她真想和花笺好好聊一聊。 她正想开口同聂归去说些什么,只觉得周生寒气深深,抬首一看,只见云浮面露阴戾之色,似乎是想要将黎山夷为平地一般。 她退后两步,又看向聂归去,只见聂归去的脸色和云浮差不了多少,秋白露再一次无措了。 好在聂归去那阴沉味并没有持续多久,并在云浮准备动手之际阻拦了下来,到底还是修为及不上云浮,嘴角开始溢出鲜血。 “你想死?”云浮开口道,虽然语气平平,但却难掩怒火。 “释兄,不可。”聂归去道,略有吃力,他和这位名为释钰的公子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他知道花笺在他心目中必然是有一定地位的。 不然也不会和他们一道来着黎山,并为黎山扫除了诸多的障碍。每每他们说起花笺的事情,他都格外的上心,听的也格外的认真,但凡他说了一点花笺与谁交好或者被谁伤了,他必定会皱眉。 此番花笺坠了天梯,他自然心中怒火滔天,但若是他真的出手将黎山夷为平地,那便真真是有为了花笺的初衷。 花笺是什么样的修为,她要覆了黎山轻而易举,如今收手,必然是改变了主意,无论黎山对她做了什么,她终归是原谅了黎山。 这一点,聂归去明白,云浮其实也是明白的。 “花笺今日留下了黎山,本尊不违她意,但若日后黎山有所不为,本尊必然加倍讨回!”扫视也上合殿中的那群黎山除灵师,眼神定格在央措身上,云浮开口道。 央措也回看着云浮,她笑了笑,身体化作金光点点,滋润这黎山大地,上合殿中央措的金身也随之化作了尘烟散去。 得了花笺的原谅,她本事可以飞升了的,但她却选择了放弃,而是以她神魂滋润黎山,企图守护花笺神魂不灭。 那是她最后能为花笺,能为黎山做的事情了。 平了平心,云浮本能的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行至花笺坠天梯的位置,如同花笺一般坠下了天梯。 “我来寻你了,我的阿笺,小辣椒。” 第一章 卿负·吾名为谁 九州东境,沨东,百家楼。 沨东的百家楼,九州闻名,其闻名的缘由不仅因为百家楼楼主无人见过,更因为百家楼不同于世却又霸道异常的规矩。凡是入了百家楼之人,不论种族,不论修为,不论身份,不论贫富,皆被百家楼一视同仁。 且百家楼中禁止打架斗殴之事,寻仇报复之事,邪**荡之事,为人不善之事。若是有人不安楼中规矩在楼中生事,坏了百家楼中的规矩,必会被百家楼的楼主严惩。 至于这严惩的方式则是将那人心中最想要的,变成为他永远求而不得的,而他避之不及的,则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 曾经有人不信百家楼会有这般大的本事,故意在百家楼生事,后被百家楼楼主废去毕生修为,沦为瘸腿的乞儿,从此不得翻身。 也曾有人觉得百家楼的规矩太不像话,借着若是一人十恶不赦,潜逃入了百家楼,百家楼是不是也会将这十恶不赦之人护佑的理由,来到百家楼找茬。 可还未入得百家楼里面,便被震慑,因为若来着真是十恶不赦之人,压根就入不得百家楼,还会被百家楼判定为‘污垢’而清除,因为在百家楼的眼中,那一类人算不得是‘人’。 还有人...... 如此充满神秘色彩的百家楼,自然有诸多人‘小心翼翼的’前来一探究竟,所以百家楼日日人来人往,从无清闲之日,生意自然也是九州之最。 百家楼的乾云阁中,百家楼的楼主风柏希正和青云聂氏族长聂归去斟酒而谈,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愉悦之色。 风柏希的年纪和聂归去相近,穿着一身墨红色的宽袍,他相貌生得虽然没有聂归俊美,但却比聂归去多了几分沉稳。 “你们青云聂氏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紧,你这聂氏族长还能有什么好烦忧之事?”挑了挑眉,一杯酒下肚,风柏希笑问道。 五年前,黎山遭劫,失了一位天师,三位地师。劫难之后,黎山掌门花漾辞去掌门之位,与其生父生父隐居山林,不在过问除灵之事。 而黎山的掌上执事吴秋舫,也因一些缘由辞别黎山,带着愿意同他而往的一些掌山弟子另起门户,自己做了一宗之主。 还有许多的黎山弟子也辞别了黎山,入了别的宗派,黎山也并不强求他们,便随了他们的心意。 言修竹和言琼楼感应道黎山变故,虽提前出关,但终归迟了一步。在了解所有事前的因果之后,二人相谈一番,便离了黎山,并誓言此生苦行,不再归于黎山。 随后他们二人入了尘世,企图寻到并重塑言寂玄和花笺的魂魄,以助他们转生,至那以后九州再无他们而消息。 枯禅观、枯悲合、枯临竭和枯玥四人则在齐力修复黎山之后,灵气修为皆散尽,被黎山余下弟子一同送往冰海极渊疗养身体。 黎山由枯鸣玉再掌,复任为黎山掌门,至此黎山没落,至今未起。 九州第一除灵师门没落,余下众多除灵师门必然群群而争之,九州因此动荡了一段时日,好在青云聂氏凭借一门之力,多番周旋和商谈以及切磋,使得众师门心悦诚服,成为九州新的除灵第一师门,九州除灵界的动荡才得以平息。 五年之后,黎山已经少有人提起,即便是有人提起,他们也只是摇摇头剩下一句叹息。但是若提起青云聂氏,无人不竖起大拇指,还道是后起之秀,定会更甚前者。 现下的青云聂氏已是门庭若市,不少的世家都将自己的继承人送往聂氏学习,往昔的黎山有多荣耀,现在的聂氏便有多荣耀。 风柏希想不明白,有了如此结果,聂归去还有什么可恼可叹的?也该要知足了。 “聂氏风光,那是聂氏,并非是我。”聂归去回道,略有无奈,微叹一口气,这才又道:“我倒是想九州仍旧是九州第一除灵师门,这样的话,或许她还在。” 聂归去说着,脸上竟突然生了几分悲戚之色。 “你说的她应该不是秋白露吧?”风柏希放下手中的酒杯问道,墙角的香炉徐徐燃起青烟,倒是生出了几分朦胧之感。 “自然不是她。”聂归去道,手指环绕着晕染而来的青烟,半响后才又道:“你可知道那个曾经在九州除灵榜排行第七,美人榜第三的花笺么?我说的便是她。” “如雷贯耳,只可惜美人易逝,英才天妒,有些可惜。”风柏希回道,那几分叹惋倒是出自真心。 虽未见过花笺其人,但花笺其名,他不知听过多少,他本也想去见上一面的,但世间之事当真难说,即便是准备好了去一趟黎山,但总归还是没有见着。 所以他的那几分叹惋不仅是为了花笺,还为了自己。 “我总觉得她还活着。”聂归去道,大约是心中本就希望花笺活着,所以言语中都是‘小心翼翼’的希冀,就怕动静大了,这份希望就碎了。 从花笺坠下天梯的那一刻,他就是这么希望的,五年来不曾变过。 有时候他会想,若是当初他也跟着坠下天梯,是不是可以改变一些什么,是不是就能知道花笺到底如何了? 可到底是晚了,因为那时的他犹豫了,在加上他聂氏族长的身份,他退开了,所以现在想了这般诸多,后悔这这般诸多,也无用了。 “你喜欢她?”风柏希道,他大约知道为什么聂归去为什么会多次拒绝秋白露了,心中的位置被一个已逝的女子占据了,哪里还能腾出地方给别的女子。 “或许吧。”聂归去道,他应该是喜欢的她的吧。不然他不会总想着去找她,即便每回见她那般狼狈,但他甘之如始。 可惜他对她的喜欢,终归不是胜于一切的,至少比不得那位愿意陪着花笺一同坠下天梯的释钰公子。 “你我虽是好友,但你心中之事,我不好多言,但也还是要多言一句,逝者已逝,珍惜眼前之人。”风柏希道,也算是对聂归去的劝解。 秋白露这个女子,依他的多次接触,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她待聂归去也是一心一意,但是内归去总是百般拒绝,让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为了知道聂归去拒绝秋白露的缘由,所以他此番才会对聂归去用了幻醉和意动,让内归去说出了缘由。 “呵,眼前之人是良人,只可惜我非良人。”聂归去道,嘴角几分讽刺,那讽刺并非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言罢,倒于酒桌之上,沉沉睡去。 “缘由为何,我已帮你问出,你要如何做,便是你的事了。”看了一眼睡去的聂归去,风柏希回首看向后方开口道。 “多谢风大哥,我意不变,总有一日他会明白的。”秋白露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语气比起惋惜多了几分疼惜。 风柏希没有说话,之事无奈的看了看聂归去和秋白露,摇了摇头,出了乾云阁,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仙族、人族和灵族之处,瞑焱寒地。 被灵气环绕在寒床上的绝美女子手指微动,须臾,她睁了开双眼。大约是光线有些刺眼,所以微眯了眼。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的景象,但此次除了陌生还是陌生,她为何会在这里?她怎么了? 她又是谁? 第二章 卿负·稀世灵玉 美人如斯,人间难得。 但求一见,愿折十年。 若是以前有人与他这般说,他必然会觉得那人是脑子不好使,或是被美色昏了头脑。但是今日,在见着桥头的那位素衣女子之后,康天喜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往他不会有那种想法了,因为往昔他见过的那些女子,她们皆是不够美的。 眼前这位女子的美貌,当真是难以形容的,那般夺目的美,让他见而生畏,还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惭愧,惭愧自己亵渎了她的美。 不过可惜的是康天喜的这份惭愧并没有在他身上逗留多久,毕竟他可是这寒水镇袁进闻名的浪荡公子。 在他眼中,女人是衣服,是一件可以更换丢弃之物,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女人停在他心中或是留在他身边的时间长短罢了。 他康天喜相貌俊美,平日里又贯回哄的女子欢心,在加上他又是寒水镇首富康家的大少爷,若是他诚心接近那位娇媚的素衣女子,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的这般想着,康天喜便唤了唤身后的贴身小斯,吩咐他让人停船靠岸,他自当要去会一会这位美人的。 康天喜的贴身小厮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明白康天喜的心思,也没在多问,便差人去办了康天喜交代之事。 事情办好了,主子有赏,若是办不好,少不了责罚,他自然不想是后者。 须臾,画舫便调转了船头,靠了岸停。 康天喜在家仆的搀扶下下了画舫,迫不及待的上了岸,然后止步停于美人身侧,扬手让后侧的家仆退后三尺,康天喜这才自以为潇洒倜傥的开口邀道:“在下康天喜,不知可否有幸请得姑娘一同游湖,小酌一杯?” 那女子并未搭理康天喜,这并非是她在玩什么‘欲情故纵’的把戏,而是她觉得这个叫康天喜的男人,让她觉得不屑和恶心。 算一算她从寒地出来也已半月有余,但她仍不知她为何会在寒地之中,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谁。 她好像名为花笺,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她的腰间悬的那一块雕琢得无比精美的佩玉,那佩玉上正面刻着花笺二字,背面却刻着云浮二字。 云浮不是她名字,没有什么原因,她就是知道。 但是花笺二字,她却觉得异常亲切,所以她才会有这两个字是她名字的猜想。 手指不自觉的磨搓着腰间那块佩玉,那佩玉的材质那是稀世灵玉,血灵玉。这块玉应该不是她自己的,因为她觉得不熟悉,她想大约是这个叫云浮的人送给她的。 若是找到这个叫云浮的人,她就会知道她是谁,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了吧? 花笺花笺,倒是个不错的名字,既然她不排斥,那么在找到这个叫云浮的人之前,她便先用着罢。 这般想着,应是心中开阔了不少,所以整个又明媚了几分,额间那抹细碎的花钿也显得红艳了几分,让康天喜以及他身后那些家仆呼吸一滞,有了片刻的失神。 “在下所言,姑娘意下如何?”许久之后,见花笺不答话,康天喜再次问道,声音之种柔情丝丝,仿佛眼前人便是心上人一般。 还真是让人觉得聒噪和讨厌啊! 花笺微微皱眉,越发的嫌弃和恶心这个叫康天喜的人了。这种感觉倒是也有几分熟悉,似乎以前她也遇见过不少厚颜无耻之人,而她无一例外也是这般的讨厌那些人。 “姑娘?”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在前,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前,他是不会放弃的。若是被人知晓他康天喜还女子这般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过,他以后还如何在这寒水镇魂下去? 必然会被有些嫉妒他之人嘲笑的,这绝对不可发生在他身上。 “滚。”花笺开口道,厌恶之意不言而喻。 若是这个康天喜识趣,就该快快滚蛋,不要再此扰了她的清净,不然她一旦动起手来,那便怪不得她了。 花笺是给脸了,但偏偏有些人就是不要脸,动嘴不成,便要动起手来。 在这寒水镇,康天喜自小到大都还没碰过钉子,这头一遭碰上了,心中自然生了几分怒意。 就算是美艳又如何?恃美而骄在他康天喜这里,可也是有时限的!他给她脸面,她却这般踩着他的脸面,他就算在喜欢美人,也难以咽下这口气。 美人无骨,多生柔弱,空有皮相,实为无脑。 这是康天喜对世间女子的评价的,所以被花笺拒绝之后,他便想动手强硬的将花笺带上画舫,想着之后赔了个礼,道个歉,在喝上一杯酒,之后美人必会对他如胶似漆。 不过花笺可不是康天喜以为的那种女子,康天喜的手还为碰到花笺的衣摆,便被花笺一脚踹下了桥头,一头坠入河中,河中顿时水花四溅。 若是一直花笺的想法,主子被人一脚踹下桥头,身为家仆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跳下河去救他们的主子,而不是先对她动手。 而那些人的做法却偏偏和花笺的想法背道而驰,莫不是在他们心中,自己的她比他们的主子还要重要? 既然他们的做法出现了偏差,那么花笺也不介意帮他们纠正一下。 看着群攻而来的那些家仆,花笺脸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脚一个,全数将他们送进湖中,与他们主子为伴。 踢得轻的那些,倒也不遭什么罪,那些被踢重的,此刻心中懊悔不已,水中的人好歹还是自由的,他们被踢的嵌在了康天喜的画舫之上,动都动不了,身为别人的家仆,还真是太难为他们了。 睥睨的看了一眼在河水中扑腾的一众人,花笺眼无波澜,像是做这件事的不是她一般,举着步子便准备离开桥头。 既然这处不清净了,那便换一处清净之地罢! 看着花笺离去的身影,康天喜越发的生气,随即便要对着那群家仆发怒,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河水呛了一大口,这才赶忙闭嘴,而后被他的贴身小厮救上那已然破败的画舫。 “少爷,你先别怒,阿德有事要秉。”待康天喜气顺了之后,名为阿德的小厮率先开口道。 “放。”康天喜道,阿德向来是个沉稳之人,此番这般同他说话,必然是有要事要同他说,或许阿德的要事还是关于那个女子的。 “不知少爷刚刚有没有看到那个女子腰间的佩玉?”阿德问道,言语中是对那玉有几分痴迷。 “那玉如何?”康天喜狐疑问道,被阿德这般一提,他这才想起,那女子腰间确实有一块美玉,不比他父亲身上的那块差。 “那玉乃稀世灵玉,若是我们康府得了此玉,必然天佑康府。”阿德道,言语中皆是肯定。 “如此,今日作罢,我们现下回去,告知一下父亲此事,从长计议。”康天喜道,当即做了决定。 他父亲康长生是个玉痴,若将此事告知他父亲,他父亲必然也会出手,到时他父亲得玉他得美人便是。 如此,再好不过! 第三章 卿负·美丽之罪 寒水镇,一个位于九州北地,靠着上品极佳质地的玉石及鬼斧神工的雕琢技艺而越渐繁荣的富饶小镇。 大约是应地而异宜,寒水镇上的人个个都会一些辨识玉石之法,也会些简单的雕琢之道,且大多人都是玉石加身,当真算的上是极为的‘玉质彬彬’了。 小镇小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寒水镇极为繁华,形形色色的人,行行业业的事,叫花笺感到极为的不适,她似乎天生就不喜欢嘈杂之地。 清净之地不好寻,因为有人的地方,注定是清净不了的。 拎着一壶从金玉酒楼‘免费’赠送的上好桃花酒,行在青石板的小巷子里花笺如是的想。脚步声‘哒哒’想起,回荡在小巷子之中,像是花笺心中想法的回应。 不过显然,花笺没有想到,一处地方由清净到不清净,出来那处本身的缘故,还有花笺自己的缘故。 虽然一身素衣,又不施粉脂,还面无表情,即便这般,但凡她出现的地方总会引起一番骚动,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像她。 随后便会一片寂静,之后便是一阵惊叹,再然后就是一片嘈杂以及衍生出来的对她的各种欲望。 美人无罪,罪的是那些以别人之美当做借口,犯下罪事,满足自己私欲的人。 算不上优雅的拔开了酒塞,花笺随性的喝了一口桃花酒,微微的辣味带着几分甜韵,还有几分浅浅的花香,确实也算得上金玉酒楼老板口中的好酒。 不过她似乎并不是一个喜欢饮酒之人,因为酒的味道对她来说太陌生,太‘不克制’了。 “哟,还没想到字此处还能遇见这么个美人,咱们哥几个眼福不浅啊!”前侧传来男子轻浮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猥琐的笑意。 他们跟着美人入了金玉酒楼,又跟着她出了金玉酒楼,在来到这小巷子之中,终于算是逮着机会了。 寒水镇的美人也并不少,但是能让他们不计一切代价,大胆尾随其后的女子却是聊聊无几。 算来算去,都怪这个女子生得太过艳丽,勾去了他们的心魂,惹得他们的欲望蠢蠢欲动,所以错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女子生的太美。 花笺皱了皱眉,无耻之人处处有,但是是这段时日却是出奇的多。比如那日桥头那个叫康天喜的人,比如闹市之中的那几个猪肉贩子,比如那熙攘大道上所谓的‘世家公子’,又比如刚刚在金玉酒楼遇上的无理掌柜,再比如现在...... 她应该是会些术法的,还应该有些灵气傍身的,但那个都好像被关进了一个硕大的铁盒之中,她没有钥匙,取不出。 好在术法拿不出来,拳脚功夫还在,所以倒也不曾吃过别人的亏,也不曾因为这些便缩缩瑟瑟,裹住不前。 “本姑娘今日心境不大好,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花笺道,淡淡开口。 依着这些时日她对自己的了解,她应该不是什么和善之人,大约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奉还之人,所以依着性子,她对他们不会客气。 花笺之言,让那群轻浮的男子有些失笑,毕竟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女子就算是会些拳脚功夫终归是个女子,难不成他们四个大男人还降不住一个女人? 这般一想,脸上得意之色尽显,还生出手意图抓住眼前的女子。 不过这几分得意之色在他们脸上并没有持续多久,女子斜身一闪,后退几步,他们的手也空空淡淡,并没有没有抓住女子的一点衣角。 只见女子也并言语,只是眼眸一凛,如霜似冰,她喝了一口手中之酒,顺势将酒坛上抛。 在他们还没想到女子要做什么,也还没没看清女子的动作,他们的那只伸出去意图抓住女子的手无一例外的都传来了非人的痛意,痛的他们身子发软,跪地不起。 他们的手断了,不,是废了,彻彻底底的废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一句话他们大约还是第一次这般深刻。 眼前人不再是美女子,而是索命的妖魅,她会吃他们血肉,夺他们性命,让他们活不过今日。 站于原地,花笺伸手接住酒壶,冷冷的看着倒地的四人,这才淡淡开口道:“废物。” 甩了甩袖子,整了整衣袍,她这才从容的走出了小巷子,小巷子中只剩下了那四个哀哀呼叫的男子。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他们,这不,他么就自食恶果了。后悔么?这必然是有的,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他们这才发现原来死是可怕的,是让人恐惧的。 无人的地方果然大多还是清净的,就算不清净,那也是片刻的,所以行至一处荒野焦地之后,花笺停下了步子。 壶中酒已尽,手中壶便也无用了,扔了酒壶,花笺也才扬声开口道:“阁下跟了一路,也该现身了罢。” 她入金玉酒楼是那四个人跟着,从金玉酒楼出来便多了一个人跟着,这个人似乎是个除灵师,她为从那人身上看到好意,但也并无恶意。 在小巷子之时,这个除灵师本来是要插手的,不过她似乎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快他一步出了手,先将那四个人收拾了。 至于这个人,与其等着他自己离去,倒不如先发制人,让他‘滚蛋’,她可不想身后跟着个陌生尾巴,坏了她的兴致。 花笺声音刚才,后方人影晃,一个男子出现在了花笺前侧。眼前这女子,他辨不出是人是灵,本以为多跟些时候,他便会知晓,但他没想到他早便被这女子发觉了。 “在下失礼,姑娘见谅。”这男子开口道,俯首作揖,这是礼,不可无。 男子年纪不大,穿着一身不符合年龄的青灰色的袍子,背上负这一柄产剑,脸上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约莫就是十七八岁,资质尚可,但阅历太差,还需多加磨炼才可。 见到这个除灵师的第一眼,花笺给出的评价,她并未细思,这种想法就自然而然就冒上了心头,似乎她以前很会‘评价’人。 “你也知道失礼?跟了本姑娘一路,显然就是不知自己失了礼。”花笺道,带着几分讥讽笑意,话中的意思很明白,现下赶快滚蛋,不然就是她‘失礼’了。 “在确认姑娘身份之前,在下还不能走。”那男子回道,倒是有几分不卑不亢。 他是童易,是一名除灵师,来寒水镇之前师父算出有寒水镇有异数,故让他前往。他承蒙师父抚养和栽培才有了今日,所以师父交代之事他必然是要尽心尽力去做的。 若是眼前的女子就是行水镇的异数,他必然不会手下留情,即便她生的这般美丽。 第四章 卿负·灵魅红裳 看着这个性子有些倔强的少年,花笺突然笑了,这一笑竟让这焦地生出片片斑斓,似乎马上就要让化焦地变花海桃源一般,让人炫目。 童易有些微微恍神,他自知事之日起,便是和师父隐居在上林之中,极少下山,见到想花笺这样的女子,还是头一回。 面对这般女子人,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想,这样的女子,应该不会是什么邪灵之辈吧? “把你背上的剑给我。”花笺开口道,要证明她是不是善类,其实并不难,只要用除灵师用灵气滋养出来的除灵法器弑血即可。 若血为鲜红,则为正常,若为暗红则为邪灵,其心可诛。 童易背上的那柄长剑一看便知是灵器,童易的修为尚浅,滋养不出这样的灵器,想来,必然是由他长辈所赠。 花笺也不知为何会知道这般多,也不知道为何,会出于本心的对这样的除灵师多上几分宽容和耐性,仿佛她和除灵师有多大的渊源一般。 “姑娘要作何?”童易问道,心中颇为疑惑,背上的那柄剑是他师父赠予他的,他向来珍惜万分,必然是不会轻易拿出的。 “不知灵器弑血?”花笺道,淡淡的语气,总是那般直接又犀利,半点弯也不转。 花笺说的灵器弑血,童易从他师父口中听说过,那是检验是诛是度是留最直接简单的方法,最适合像他这种修为尚浅的除灵师。 只是他不明白,刚刚还一副冰冷厉色,拒不配合的模样,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般和煦宛若春风。 被她发现他跟踪了她之后,他还以为他们必然是要打一场的,可他万万没想要会是这般平和。 师父曾说女子性情阴晴不定,说风是雨,大抵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到底未见过多少世面,总觉得人心便多都是向善的,在见着花笺这般动作后,就觉得花笺可以相信,便毫不犹豫便将背上的灵剑取下,双手捧着交由花笺。 花笺双手接过灵剑,灵剑出鞘,血染剑锋,虽然带了几丝异样之,但仍鲜红夺目。 这女子是人,并非是邪灵之辈。 得了这个结果,童易心中宽慰,大约是本来就希冀眼前的女子不是邪灵之辈吧。 剑锋低垂,其上之血滴答落入泥土之中,瞬间无痕。花笺双手将剑奉还,有始有终,算是对这滋养这柄灵剑主人一点点尊重。 “是在下失礼,还请姑娘见谅。”接过灵剑,将剑重新背于其背,童易道,相比第一次歉意多了几分真诚。 “这灵剑是何人予你的?”花笺道,并打算再继续失不失礼这个问题。这柄剑是一柄正气之剑无疑,但此剑气息中却带了几分怨气,怕是此剑的主人也曾错下了因果。 “是家师所赠。”童易回道,并不隐瞒,言语中尽是对他口中师父的自豪和尊敬。 “世间之事,皆生因果,你师父此生埋了一桩恶因,以致修为不进,若不解决,势必还当折损修为。”花笺道,破例的操了几分闲心,多说的了几句。 “姑娘如何知道?”童易皱眉,半信半疑。半疑是因为这位姑娘和他们并不相识,半信则是因为她说的确实不差,这些年来,他师父的修为确实是止步不前,还隐隐有折损之势。 “我不知晓,知晓的是这柄灵剑。”花笺道,不欲多言,也没什么多言的了,她会隐隐知道什么,皆是因为从刚刚的灵剑上感应到的。 其实她自己也很困惑为何会知晓这些,对于她自己的身份,她倒是越来越好奇了。 “姑娘......”话只说了两个字,童易便禁了声不再说了,看了看花笺,大约知道,即便他问再多,这个女子也不会多言,而且这个女子似乎没什么耐性了,“姑娘,在下就此告辞,有缘在见。” 花笺点头,这人倒也算识趣了,她终于也能真的清净了。 手掌上的伤口有些作痛,她想,日后她还是凶恶一点的好,免得一事心软,自己受着皮肉之苦,自己遭罪。 不过花笺的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破碎的声音不断响起,异常清脆,随后焦地颤颤巍巍抖了起来。 大约是晃动的太厉害了些,花笺放于不远处的那只酒壶也跟着破碎了,那碎片四处飞溅,像极了落幕后的烟花。 花笺坐于原地,纹丝未动,这似乎是什么东西冲破了某种封印再次回到世间的感觉。 “多谢姑娘解救之恩,日后红裳必会报答。”女子的声音由前侧传来,声音温和,带着诸多谢意。 花笺抬手看去,那是一个穿着一袭红色雅致红裳的女子,不,不能再说她是女子,应该说她是一只灵魅。 这只自称红裳的灵魅很美,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她朝花笺行了一礼,不失礼节之中带了几分跃动。 花笺想,这个女子生前,必然是一个活泼纯真之人,大约是历经了什么变故,死后才会便成现在这般模样。 她还真是越来越好奇自己是谁了,自从醒来之后,诸多不寻常的事情,在她看来都是在寻常不过。 似乎以前的她常常遇到过些事,或者说是亲自处理过那些不寻常的事情。 “我不曾救过你,何谈报答?”花笺道,无功不受禄,没有做过的事情,她必然不会认下,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若不是恩人的几滴鲜血助红裳冲破封印,红裳现下必然还被困于地下,此为再生之恩,红裳自然是要报答的。”红裳回道,再次行了一礼,并说明缘由。 红裳看向花笺之时,是微微垂首的,她不敢直视这个女子,总觉得直视了她如同藐视了天威,想来这个女子的身份必然是不简单的。 也是了,若她是常人,哪里会有这般本事,仅仅就是几滴血,就能助她冲破那个除灵师诸加在她身的三道封印,那三道她对付了二十多年仍无办法的封印。 红裳这般一说,花笺大致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谢自己了,无心插柳柳成荫,但她可不是故意要放她出来的。 好在这个女子也没什么邪念执念,只是执念重了些,所以放了便放了,她并不生忧。 “执念过深,苦的是自己,若有一日放开,当是解脱。”花笺忽而道,这番说辞她是凭着本能说的,就像刚刚本能的对那个除灵师说的那些话一般。 诶,一个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在这个世间这般‘游荡’着,实在是太难了。 “红裳谨记恩人教诲。”听得花笺这般开口,红裳先是一愣,好一会儿,待花笺准备转身离开之后,她这才开口回道。 花笺听言,嘴角勾笑,不过她猜红裳话是这般说,但做大约是不会这般做了,毕竟说什么永远都比做什么来的容易。 看这花笺离去的身影,在看向远处,红裳凄苦的笑着,放开,她如何放的开? 往事历历在目,如在昨日,她的爱在,仇在,怨在。 若这些不消,她如何放开? 第五章 卿负·已不是他 天气爽朗,有点点碎云为伴,树上枝头偶有鸟雀飞过,伴着徐徐点点的清风,再是宜人不过。本来太阳是温和的,是暖人的,但是此刻那颗大槐树的坐着那个红衣女子却觉得今日的阳光显得格外的赤眼,阳光的热度也格外的灼痛人的皮肤。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凉亭中那白衣秀丽的女子抚琴弹唱,对面的坐的黑衣俊俏男子则笔墨渲染,将那女子的神韵跃然纸上。 原来活着的人和死亡的人都会痛苦,只有遗忘的人才会自在。 有时候能伤人的也是别人,也不是外面世俗的那一切,而是自己的心,心伤了,怎么样都是痛的。 红殇坐在槐树树的高枝上,晃着腿望着这亭里的两人,今生的他过的很好,她也该放心了。 可......她心中却总是有那么几分不甘愿的,不甘愿就此和他断了缘分,也不甘愿她记了他这般多年,而他却就这般忘了她。 二十三年了,为了心中那一点执念,她借着那位恩人姑娘的几滴血液终于冲破封印重回到了这人世间。 或许是上天垂怜,她回到人世的第三日便见道了她心中的那个执念——留白。 不,二十三年的后的他已不叫留白,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曲临夜,即便是他的相貌有了些许变化,但红裳知道,他就是他。 她虽知道他已不是二十三年前的留白,可她心中却仍存着一丝希冀。 对于他,她总归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放得下的。 二十三年前,这寒水镇还是个不知名的小镇,她和留白还是一对恩爱夫妻。 他们一同守护着‘黄石美玉’的玉石铺,日子过的平淡却也温馨自在。直到有一日,留白偶然得到一块名为长生的四灵鎏金玉,这块玉便成为了他们灾难的开始。 因为这块玉,整个留家七口死于非命,留白为了护他而死,她则是受尽了折自焚在一片火海之中。 罪魁祸首知她怨念深重,怕她化作厉鬼索命,便找了一位厉害的除灵师将她封印起来,以求得一世安生。 回想起前尘往事,红裳眼里一片殷红。她回来了,带着仇恨归来,那些陈年旧账,她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小珊姑娘,夫人找你呢,你怎么又飞树上去了?树上危险着呢......”来人是自幼就伺候曲家老夫人的芸芫,约莫五十岁年纪,因为自幼跟着曲老人,又深的曲老人信任,所以曲府中人见着她都唤一声芸姑姑。 前两日,夫人带着她上山,前来祭拜故人,可就在归途中突遇罕见的流匪事故,她们被卷入其中不得脱身。 就在她们不知所措,以为将要命赴黄泉之时,这位姑娘出现了。那样纤美的女子,她们本以为必要遭到那群流匪的毒手,在忧心自己处境的同时,还可怜起了这位姑娘来。 不过她们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么一位看似柔弱的纤美女子,竟然会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厉害女子。 她和夫人甚至还没有看清这位姑娘是怎么出手的,那群流匪便全数到底不起,无一例外。 她和夫人也得以还了自由,夫人为表感谢,便诚邀小珊姑娘来曲府做客,以表感谢,但小珊姑娘并未允。 是后来少爷带了府中的家仆前来寻久出未归的老夫人,了解事情始末之后,同着夫人一同邀请小珊姑娘来府中,小珊姑娘这才答允了。 大约红裳是合了芸芫的眼缘,所以在知道红裳独是身一人后,对她总是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关照。 “芸姑姑,且稍等片刻,我这便随你过去。”红裳闻言应了一声,眼里的殷红散去,恢复了清明。 到底还是魔怔了,她真怕有一日,她会害了留白今生的幸福,她自己则会万劫不复。 三十年前的曲家与留家比邻而居,曲夫人长了她五六岁,对于红裳曲夫人向来都很很是关照,只是后来随着丈夫搬了家,这才少有了联系。 救曲夫人那日,红裳也去了生前的故居,虽然那里是她的伤心之地,可到底还是承载了她和留白,还有他们一家人的回忆。 阔别二十三年,属于们的故地仍旧在,只可惜物是人非,往事已去。唯一只得她欣慰的,便是原来有人还记得他们。 那个人每年都会前来上香祭拜,还将他们生前的居所定期修缮打理,好像有人在殷殷期盼这他们回来一般。 初时,她还以为是留白在等她,直到见到了前来祭拜的曲夫人,她这才知道,原来记着他们的人,是那时的曲家姐姐。 时去多年,她的曲家姐姐已生出了皱纹和华发,但她的温暖和善良依旧如故,从未生变。 她的曲家姐姐遇难,她怎会袖手旁观?是以,她出于本能的救了曲夫人一命。 曲夫人自是感恩万分,看清楚红殇的面容,曲夫人当即便泪眼婆娑,直道“像,真的好像”,接着便是诚挚邀请红殇去曲家,聊表谢意。 也是在同一日,红裳在曲家见到了留白,不,是曲临夜。 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奇妙,想不到留白的今世竟然是往昔曲家姐姐的长子,还是那唯一的儿子。 “小珊姑娘,在府中可还习惯?”芸芫领着红裳刚入了客厅,曲夫人便起身相迎,她捉着红裳的手,热切的问着红裳。 看着眼前这个自称为小珊的女子,曲夫人总会想起以前比邻而居的那个巧言笑兮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坎坷,待她知道时她已不再人世。 她从来不相信红裳会做那种事情,不管外人怎么说,她都不相信那个善良坚韧的女子会心思恶毒,双手沾满鲜血。 红裳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小珊姑娘,我请了绣坊的人,想给你做几身衣裳,过几日是寒水镇的玉石节,我让临夜领你去看看。”曲夫人道,越看红裳便越觉得她和记忆深处的那个女子很像。 若彼时那个女子还在,她们大约还会在次比邻而居,说不定还会成为儿女亲家吧? 只是,这世间有些事,终归不能如意,徒留遗憾,半生不得释怀。 第六章 卿负·长生安康 红裳闻言,想起来凉亭中的那一双人,不由的心中再次生出落寞。 若是留白带她去玉石节,那么作为留白今生的爱人,那个女子必然也是会去的吧? 届时,她又该如何面对留白和那个女子? “小珊,你不想去么?”见红裳不说话,曲夫人这才又问道,言语之中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惋惜。 小珊是孤独的,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她就是知道。 每每只有她一人时,小珊的背影总是那么的寂寥,还带着几分万念俱灰的味道,让她不由自主的便泛起几丝心疼。 她想让小珊能够多融入曲府,也能宽慰一些,所以才会想着让自家儿子带她去玉石节玩。 再则是她的私心,她儿子意中的女子虽说不差,但她总觉得小珊和她儿子最合适,所以即便是知道儿子心有所属,她还是想撮合一下小珊和临夜。 不过成与不成,她不强求,成是最好,不成她便将小珊收做义女也是极好。 “如此,那便多谢夫人了。”许久之后,红裳这才开口回道,将曲夫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一开始,红裳本来想拒绝,但后来想着能同留白一起去,便应允了,毕竟以后她与他应该不会在有这般机会了。 曲夫人闻言,心中自然是喜及,忙叫制衣的绣娘为红裳量了尺寸,还陪着红裳一同挑了诸多上好的料子。 直到红裳再也不受也之后,这才停下了手来。 寒水镇,康府。 寒水镇以玉石闻名,作为寒水镇首富的康府,为了彰显其地位,整个府中各处自然少不得玉石雕砌点缀。 在这些玉石的装点下,康府虽然略有‘土气’,但也算得上是青碧满堂了。 坐在小客厅中的康天喜,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茶,心不在焉之事,茶杯撞击着茶壶,发出清脆悦耳之音。 只不过,声音再好听,茶杯的主人大约也没有心情听了吧。 自被花笺踹入河中,康天喜狼狈至极回到康府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就见到自己的父亲,准确来说他已经有三日未见得他的父亲了。 每个月,他父亲都会有那么几日待在那玉窟中怎么都不出来,他知道他父亲痴迷玉石,但却没有想到会是那种有些难以启齿的痴迷。 他父亲的玉窟,他因为好奇,偷偷去瞧过一次。玉窟里全所有的东西都是上品玉石所造,其中最为醒目的则是那十几尊美玉雕琢的美人。 若是他父亲单单只是欣赏那十几尊‘玉美人’便也罢了,偏偏他父亲还会对那些‘玉美人’做出一些难以启齿之事。 一开始,他是觉得他父亲很恶心,但是后来便也释怀了,毕竟他父亲对他一向很好,极为包容。 在则,他父亲若是没了他,还可以再有其他子嗣,可他若是失了他父亲的倚仗,那么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种种缘由下,康天喜也算是对他父亲言听计从,不敢造次,莫说只是等了个三天,便是等个三十天,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康家是寒水镇的玉石大户,镇上有一大半的玉石铺子以及出镇的玉石都是康家所出,在寒水镇,康家就是好与不好的代表,同时也是对与不对的代表。 所以康家人在寒水镇横着走,也没有人敢挡道。 不过康家的之主康长生似乎深谙生存之道,所以即便在寒水镇有了这般权势和地位,有些事他也不会明着去做,不仅如此,造桥铺路,修缮宗庙寺庙之事还做的不少。 以致在寒水镇,但凡提起康天喜,都是摇头,可若是提起康长生,大多数人都是竖起大拇指道一声,极好。 还有少部人则是摇摇头,替康长生有康天喜这样的儿子感到不值。 原本康长生并没有觉得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妥,但是被人说得多了,他也听的多了,便也觉得确实如此了。 本来康长生是打算还要在玉窟之中待上个一两日的再出来的,毕竟玉窟中的美人可不常出来。虽说他对康天喜不大喜欢,但好歹那也是他儿子,再加上康天喜似乎也确实有要事要同他说,他便还是强忍住怒意出来见了康天喜。 “怎么,这才几日,你又给我惹什么事,生什么非了?”一入小客厅,康长生便开口道,语气冷冷淡淡的,在他眼中,康天喜自然是比不得玉窟中那些美人的。 算一算年岁,康长生应该也是到了之命之年了,不过应是保养太过得宜,所以看上去年岁并不比康天喜大多少。 有时候康天喜都觉得疑惑,为何父亲会一年比一年年轻,不过尽管疑惑,他也不敢开口问便是了。 “回父亲的话,儿子并未出去惹是生非,是确实有事要同父亲道说。”见康长生入了小客厅,康天喜忙起身,将康长生迎进客厅坐于主位上,随后又是斟茶递水,勤快的很。 康长生并不抗拒,受着自己儿子的伺候,在他眼中,一个无什么用的儿子,为他做这些事本就应该,不然留着他何用? 而站在康长生一旁康府的总管早已见怪不怪,说白了,康天喜在康府的地位,兴许还比不得他这位康总管。 “你有事说便是,为父的时间金贵,没时间陪你在这瞎耗。”喝了茶,好一会儿之后,康长生这才开口道。 “儿子知晓,此番老父亲,皆是应为寒水镇有稀世灵玉出现,若是得那灵玉,父亲必会更加长寿安康。”康天喜道,言语之中尽是欢喜,以及对康长生的敬爱之意。 “就你这不学无术,还知道何为灵玉?”康长生嗤了一声,对康天喜的话并不全然相信,不过康天喜的那句长寿安康倒是说道了康长生的心坎里去了。 早些年,康长生并不叫康长生,因为怕死,亦怕老去,所以才改名唤的康长生。改了名果真是好,不仅让他得到了名为‘长生’的四灵鎏金玉,还让他容颜不老,正往长生而去。 人心总是贪婪的,是不知足的,所以多年前的想法实现了之后,康长生所求的东西便更多了。 他要长生,真真正正的长生,与天同寿。 第七章 卿负·非她不娶 康长生的这个想法,康天喜并不知晓,否则,大约也不会这般同康长生说话了。 “儿子虽然学艺不精,但好歹也是康家人,自然还是知晓何为上品玉石的。”见康长生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康天喜笑道,之后看了看康长生腰间的那块灵气逼人的佩玉又道:“儿子见那女子身上的佩玉,比起父亲腰间的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为父身上的这块佩玉还有灵气?”听得康天喜这般说,康长生忙坐直了身子,正色问道。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磨搓着腰间的佩玉,有几分欲望,还有几分痴迷。 一块长生便让他这般受益,若是在有一块比长生更好的灵玉,那他岂不是真的可以实现长生之望了? 只是,这世间长生已是难寻,更何况比长生更好的灵玉。 得到长生之后他也整整找了二十多年的灵玉,虽然数量众多,可却没有一块比得过长生,甚至有长生一半那般好的灵玉都没有。 想到这里,康长生不免又生出了几分担忧和失望。 “父亲若是不信,可传阿德过来问话,那玉阿德也是见过的。”生怕康长生不相信自己的话,康天喜忙开口道。 一旁的康总管见着康长生神色微动,还在等他开口,便去传了阿德前来。 阿德此人,虽说是康天喜的贴身小厮,但其识玉辨玉的本事可不比玉石铺中的那些师傅差。 除此之外,阿德还是他的亲侄子,他自然希望自家侄子能借此得到康长生的赏识。依着康长生对玉石的痴迷程度,凭着阿德的本事,日后他在康府占有一席之地,必然不是空谈。 康总管的盘算自然是好的,但世事未必尽如人意便是了。 寒水镇的玉石节二十多年前便有,只是没有现在那么盛大。玉石节的这一天,即便是白日,全镇都是张灯结彩,镇上所有人都精神抖擞,比起辞旧迎新之日的氛围,不逞多让。 各家精雕的玉器满目琳琅,玉石原石也不逞多让,更有歌舞助兴,美食相伴,让人颇是尽兴。 花笺慢悠悠在寒水镇各处闲逛着,难得碰上这么个盛会,若是不来看一看,她总觉得会错过一些什么。 事实证明,她来这里逛一逛,确实也是有一些收获,因为对于玉石,她似乎是熟悉的,而且她好像还拥有过诸多上品玉石。 不过她所得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在多便没有了。 啃着手中的烧鸡腿,眼神扫过一排又一排的玉石,花笺心中微叹,不过她也明白,有些事并非一朝一夕便能解决了,所以她也不会太过强求自己便是了。 这般一想,花笺心中宽慰了不少,连带着脸上也生出了几分明艳,让她周遭之人皆为之一愣,不由的停下手中的动作,皆看向花笺。 花笺倒是见怪不怪了,她的目光游移在不远处的两女一男身上,后来定格在一个女子身上,那个女子便是红裳,她前不久才无意中放出来的灵魅。 想来,红裳应该是找到了她的执念和期盼。 只可惜,事有变故,大约红裳的重逢的喜悦已开始淡去,孤独和神伤长留了。 临雨夜是矛盾的,这个叫小珊的女子,他确定他不认识她,可隐约他又觉得他应该是要识得她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奇怪的让他有些害怕,是以红裳虽然在府中住了几日日,但他与她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更是连话都不曾和她说过几句。 有时候,他会后悔他那时诚邀她来曲府做客,可有时候他又觉得邀请她来府中做客是理所应当。 有时候他会觉得对不住她,想弥补她,可每每这个时候,他又会觉得他对不住郁聆风,对不住他心中那个挚爱的女子。 不过是短短的几日,这种矛盾似乎要将他逼疯了。 本来母亲交代他带这个小珊姑娘来玉石节,他是反对的,但是想着若是不将事情解决,他必然会陷入更甚的思想沼泽,所以最后他还是答允了。 不过,为了不让郁聆风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他必然是不会和小珊姑娘单独前来玉石节的。 “曲公子很喜欢郁小姐?”摸着一块成色上乘的翡翠,红裳开口问道,红裳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宛若莺啼。 这句话红裳一直没有开口问,一来是她不想这么快就听到那个她已知的答案,而来则是郁聆风一直都在他的声侧,她不好开口。 她知道留白想与她在此处做一个了解,在加上郁聆风因闺中好友的道来,暂时离开了一会儿,红裳便打算入他的意。 到底她还是在意他,不想他因为她而烦,而恼。 曲临夜很少听红裳开口说话,以往见她,她都是点头摇头,就连刚刚他像聆风介绍她时亦是如此,此番主动开口倒是让他诧异。 “我与聆风青梅竹马,早已相互定情,非她不娶。”曲临夜回道,郁聆风是他此生的挚爱,此生他定是要非她不娶的。 诧异过后,终是清醒。 既然红裳都将话说开了,他自然是要把握机会,说出自己的所想所为了。 “是么。”红裳听言,心中一痛,好一会儿之后漫不经心的这么回了句。 曲临夜不知道红殇是问他还是说给自己听,他似乎能感觉得到红裳的失落了心痛,他无奈的笑了笑,甩了甩头这才开口道:“今日聆风会来,一则是我不想让她误会,二则是我想给自己一个清明。” 曲临夜说着,语气开始多了几分柔情,这几分柔情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如此,那便祝你们白首到老罢。”红裳笑了笑,那抹笑颜很美,却也让见者无不升起几分凄婉。 前世他曾对她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今世他却也对她说:他有了青梅竹马的欢喜之人,还非她不娶。 眼前人非彼时人,她怪不了他,渡了黄泉水,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他早已不再是她的留白。 她那的那位恩人说的没错,有些是她确实是该放下了。 第八章 卿负·而是开端 红裳的话,红裳的笑,让曲临夜心中一痛,而后生出几分空白,他似乎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和红裳之间明明没有什么,可为何他会有这种感觉? “临夜,小珊姐姐,前面还有好多好玩的,我们一起去看看可好?”郁聆风的话,打断了曲临夜和红裳之间的对视。 郁聆风是寒水镇最有名的玉雕师父郁平安的独生女,样貌生的可人,性子开朗,颇具才艺,今日的她身着一袭淡粉衣裳,和红裳的红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实刚刚她并未走远,虽说她和曲临夜相互倾心,但红裳一个那么美丽,又独具气韵的女子,她害怕生出变数。 她想知道她在曲临夜心中的地位到底如何,也想知道若她不再之事她的临夜会和红裳怎么相处,所以她借故走开。 但她终归是不放心的,所以她走的不愿,她不愿去赌她和曲临夜之间的感情,因为她赌不起。 在看到曲临夜和红裳之间明显与刚刚不同之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那份惶恐淹没了曲临夜的那句‘非她不娶’,也淹没了红裳的那句祝他们‘白首到老’,她心中波涛汹涌,不再平静。 所以她找了借口,又出现了,打断了曲临夜和红裳之间的独处。 “不了,你们去罢,我喜欢自己随意逛逛。”红裳拒绝,不待曲临夜和郁聆风说什么,便快步离开隐没在了人海之中。 前世的夫君与她说,他喜欢别的女子,还与那女子相互定情。 即便是做二十年的魅总是不能完全释怀,若是待在曲临夜和郁聆风的身边,她也不能保证她能否控制得住自己。 其实旁观来看,曲临夜和郁聆风其实是很相配的,而她也感觉的到,郁聆风对曲临夜的珍爱。 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断了往昔他们之间的情分也是极好,只要他过的好,她就愿意这般做。 她不打算再回曲家了,既然曲临夜有了相互喜欢的女子,她在纠结于他已然没有意义,说不定还会给他带来祸事。 毕竟,她早早就知道了,曲临夜终归不是留白。 眼下她要做的事便是找到二十三年前的罪魁祸首,了结那些前尘往事。 “喝一壶?”一道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声音很是熟悉,红裳抬首,一壶酒蓦然出现在她眼前。 循着酒壶看去,这个说话的女子果然就是她的恩人姑娘。 从繁华热闹的玉石节之地出来,到荒无人烟的镇外破庙,红裳也不知道是怎么行过来了,有些落寞的结果花笺手中的酒,她道了一句:“谢谢。”喝了一口酒之后,便同着花笺身侧坐了下来,“以往别人都说一醉解千愁,生前没有烦心之事,倒是这死后烦心之事颇多。” 花笺闻言,挑了挑眉,世间万物皆生情感,只不过有些情感是人丧失心智埋没理智,有些情感则令人变得柔和,让人为之动容。 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但是红裳之事,她却生了几分在意。 “死从来都不是结束,而是开端。”花笺道,这大约是最不像宽慰的宽慰之言。 不过红裳却能明白花笺说的是何意思,若是死了个干净,那便可马上轮回,踏上新一世的人生,也便是新一轮的开端。 若是死的不干净,那便是携着怨恨归来的开端,最后这开端是好是坏,那便要取决于归来之人的人心。 “多谢姑娘宽慰,红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断不会迷茫的。”红裳道,眼中有几分谢意明显。 从初见花笺是的被震慑,到现在的平和而谈,红裳觉得花笺的身份应该是不凡的吧?更难得的是,这个救过自己的姑娘,心思纯善又无傲气,委实是难得的。 “你心中明白便好,倒也不算辱没了我予你的几分缘分。”花笺笑道。 浅然一笑,百媚生花。 红裳自认为自己的姿色已是上层,不过在见到花笺之后,便觉自己也不过尔尔,更让她意外的是,面对比还漂亮不少的花笺,她生出帮点嫉妒执念,反而觉得花笺本该就是如此。 “红裳与恩人也有过几面之缘了,还不知恩人姓名,不知恩人可否相告?日后好报答。”对于花笺,红裳是好奇的,她本以为她们必然不会再见,在加上她那时一心只想着找到留白,去报大仇,所以那时便也没有多问。 如今她们再见,她也明白了一些东西,所以这问问便是必然了。 “我名应是花笺。”花笺笑回道,红裳此人,她越发的觉得不错了,所以她愿意同她多说一些关于自己的事。 “为何是应是花笺?”红裳略有疑惑的问道,并以酒壶碰着花笺的酒壶,算是礼敬。 “因为我失了记忆,会知道花笺二字,不过是因为腰间这块佩玉罢了。”花笺道,说着便将玉佩托于掌心,上面花笺二字雕琢精美,一看便是有心之人为之。 “此玉倒是块稀世灵玉。”红裳道,目不转睛的看着花笺手中的灵玉,这块玉和长生有一点像,但比起长生,此玉却更为稀有。 “我现在是想找到赠我此玉之人,或许那人会知道我是谁。”花笺道,脸有几分正色。 大约也是将对红裳视作友人了,所以在此事上花笺对红裳也并无隐瞒。 “原来花笺姑娘也生坎坷。”红裳道,言语多了几分憾意,原来如花笺姑娘这般的人都并不是顺遂的。见花笺不语,又看着花笺的正色的模样,红裳突然开口问道,“花笺姑娘可是除灵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此一问,就是脑海之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在她的潜意识里,对于除灵师,她是不喜的,甚至是怨恨的。 因为若不是那个除灵师,她也不会被困在地下这般久而不得出。 明明错的不是她,有罪的也不是她,为何那除灵师不分青红皂白便这般对待她?是以,她对除灵师自然是厌恶的。 花笺给她的感觉像是除灵师,却又不同于除灵师,她想,即便花笺是除灵师,她大约对花笺也生不出设么厌恶的心思来。 第九章 卿负·生出胆怯 除灵师这三字没入花笺的耳朵,她的心中突然生颤,对于除灵师,她似乎是喜欢的,而同时她似乎又是厌恶的。 除灵师都是有术法之人,但她并无半点术法,可她偏又精通一些除灵之术,莫不是她与除灵师的渊源颇深? 这种思想和感觉都很复杂,一时间让她顿生诸多无奈。 “是与否,我当真也不知道,但是我现下术法全无,体内还有暗流涌动,即便我曾经是除灵师,现下应该也是做不成了。”花笺回道,因为她也不明所以,因此回答的话也是是是而非。 不过她自己心中知道,不管以前如何,但是日后她大约确实是不愿在做什么除灵师了。 “也是,不过若花笺姑娘是除灵师,应该也会是全九州最好的除灵师。”红裳道,此言真诚不虚。 若当年那个前来封印她的除灵师是如花笺姑娘这般的人,她大约也不会受了这般苦楚吧? 罢了罢了,终归都是些往事罢了,在想,除了徒增感伤,她似乎也得不到什么。 两人对坐无言,一壶酒尽,烈日正空。 花笺与红裳本想就此别过,毕竟行水镇并非是她久待之地,她也不打算多留,可偏有些人就喜欢横插一脚,扰了别人的打算和计划。 脚步声窸窸窣窣的从远处传来,还带着诸多的利欲之气,他们人数似乎还不少,无论他们的目的为何,但绝非是路过的普通人,或许这些人就是那日桥头被她打的不服气,前来寻求之人。 想到这里花笺的撇了撇嘴,略有无奈的开口道:“看来这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咯。” 技不如人,是他们没本事,便是在来一回,那也依旧是没本事,而且她还会让他们知道,做人还是‘低调’些的好。 都说美入骨髓的女子,要么是冷冷冰冰少有情绪,要么则是性情古怪难以捉摸,又或者傲气凌人最喜孤芳自赏,还或者...... 远的且不说,红裳的美大约只有花笺的七分,仅仅只是这样,她便已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骄纵之气,哪里还会和可爱这种词搭上边? 可是这一刻的花笺却打破了红裳对于美人的诸多印象,原来美人可爱起来会是这般模样! 红裳一时词穷,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她想,如花笺这样的人,日后就算的闯下滔天大祸,犯下弥天大罪,她应该也是会被原谅的吧? “花笺姑娘若有事,可先行,来人若寻麻烦,红裳处理便可。”愣了好半晌,待脚步声越发清晰明显了,红裳这才回了神,略有不好意思的开口回道。 “无碍,该来的总归要来,避得了这次,还会有下次,下下次,我不喜欢拖泥带水。”花笺淡然道,似乎着这就是她原本的性子。 红裳闻言,忽而一笑:“若是当初,我若行事如花笺姑娘这般,我和他大约就不会落得现下这般田地了。也许我们会有自己的一方小地,种种花,养养草,逗逗几只小鸡。我和他还是恩爱夫妻,也许我们也会子孙满堂,我们会一同来逛着玉石节,买上几块上品好玉,回去雕刻我们欢喜之物。闲事看花,忙时偷趣,多好。” 她的神色皆是向往之意,一点一墨,绘成难以实现的画卷。 花笺看着红裳,并没有再开口,未发生之事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人心是会变的,能从一而就的人这个世间算不上多。 红裳和留白生前的感情很好,可谁又能保证若是他们之间不生变故,二十三年后的今天,他们仍旧能如初? 有些东西,你觉得它很美好,非常的向往,那是因为这是你想要却而不到的,是你人生中遗憾之事,所以才会这般渴求。 若是红裳知道花笺是这样的想法,必然会觉得花笺太过理智,甚至可以说是理智过了头。不过那些话花笺不会说,毕竟红裳已去,多说也不过是给她徒增烦恼。 寒水镇外的离破庙不到三尺的距离,康天喜突然停住脚步,也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生起了几分胆怯,这份胆怯越靠近破庙,便越发的深重了起来。 那日他与他父亲康长生说了那个绝色女子身上有块稀世灵玉,康长生又同阿德证实了之后,便甚是喜悦,他为了哄得康长生的欢心,便同康长生请求将此事交由他来办,他必然会帮康长生取的灵玉,只要康长生极力支持他即可。 康长生见他这般诚意,心中开怀,于是便允了。他虽然不喜康天喜,但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所以该给的机会,他还是会给的。 在加上康总管在一旁吹吹‘耳边风’,所以康长生不仅拨给了康天喜一些有本事的能人,还给了他自由出入金库的权限。 康天喜活了这近二十年,大约还是第一回被康长生这般器重。是以,他下定决心,一定会将灵玉之事办妥。 明明这次带的人数比上次在桥头带的多了几倍,这些人中间还有不少能人异士,但他就是突然觉得胆寒,遍体生出阴凉。 “少爷,半山先生算出那个女子就在前方的破庙之中,我们不上前去么?”见康天喜停下来,久久不言,阿德便开口催问道。 他的亲小叔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督促少爷去做此事,不管结果成与否,他小叔都会让他在康长生面前刷足存在感。 此事不成,那么说明康天喜能力不足,他做好了督促工作,并未失其职。 此事若成,那么他的督促之功并不会比康天喜少,在加上他小叔会在一旁助他,出头之日指日可待。 因为有些识玉辨玉的本事,所以阿德有些心高气傲,少有真心钦佩之人,而他小叔康总管便是他最钦佩之人。 论心机,论遇事周全,这寒水镇谁及得上他小叔? 是以,但凡是康总管说的话,阿德必然是会当做金科玉律去奉行的。 “且等一会罢,此事本少爷需在想一想如何才能周全。”听得阿德的催问,康天喜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开口回道。 康天喜是康府的少爷,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然不会逾矩,便也不在多言,等着康天喜的决定和打算。 刚刚他应该等半山先生一同来的,如此,就不会有现在这般忐忑了吧? 康天喜看着远处的破庙如是的想。 第十章 卿负·稀宝之斋 九州中州,稀宝斋。 中州是九州最老,最为繁华的一处地界,同时也是九州并济后唯一保有原始名字的地方。所以中州在整个九州来说,无疑是最负神秘色彩,也最富传奇色彩的地方。 大约世人都喜欢源长之地,所以中州之人纷繁复杂,他们大多都是有些本事之人,但他们一致都将自己的本事隐藏起来。 说好听点是韬光养晦,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唯唯诺诺,不敢丰满,就怕被人挤兑。 不过近三年忽而落地于中州的稀宝斋则是中州的异类,他们行事不仅高调,手段还无比的铁血。 可奇怪的是,这中州既然没有人知道稀宝斋的来历,也没人能够撼动稀宝斋在中州的位置半毫。 三年以来,从未有过。 稀宝斋,顾名思义,做的就是稀世宝物的生意,凡举来稀宝斋之人,可付出代价从稀宝斋换取自己所需之物,也可将自己的稀世宝物带到稀宝斋典当,换取自己所求的东西。 不过买卖成还是不成,不由客人说了算,而是由稀宝斋说了算。 每个人心中都是有欲望的,区别在于其人欲望的强弱,还有其人能否克制自己心中所求。是以每日来稀宝斋的人虽不多,却也并不少。 稀宝斋大堂中的众人都在忙忙碌碌着,唯有一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行过稀宝斋的大堂,直接便去了内厅。 “阿钰,你若在不回来,我和泊淮就要以死谢罪了。”白衣男子右脚才刚迈入内厅,见者内厅中坐着的人赶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水,起身开口道。 语气算不上正儿八经,也算不上吊儿郎当,这人也并非别人,而是北元合上的主人噬情。 “然后呢?”白衣男子问道,其人正是前妖族少主释钰,即云浮,比起五年前他似乎又清冷了不少,眉间那一点朱砂也不似往日那般鲜红。 “这还能有然后么?”噬情不满的开口道,见云浮并不回答他的话,他收起神色,这才又正色道:“那位花笺姑娘苏醒了,应是失了灵力和修为,加之你赠予她的血灵玉在身,以致我们未能即刻知晓。不过今日慕城传信,在九州北地发现了花笺姑娘的踪迹,我盘算这你该从妖族回来了,所以便过来稀宝斋将此事告知于你。” “此事你让人前来便是,何须你亲自过来?”云浮皱眉,眼眸犀利的看着噬情。 “我这不是想着与你许久未见了么,能见你一面,又可将此事告知你,岂不甚好?”噬情道,面上一如既往,其实心中已生几分忐忑。 若是眼神如利剑,他都觉得他要被云浮盯出两个血窟窿来了。 就云浮现在这个模样,他能不亲自过来么? 世事与他像是再无关系,只有在提到妖族之事和花笺姑娘之时,他的脸上才会显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还真是可怜了稀宝斋的两位掌事,面对着这样一个主子。说来这稀宝斋还是云浮为了花笺姑娘儿开的,目的就是为了网罗世间珍宝,救得她。 为了那位花笺姑娘,云浮还真是做了诸多平生不愿沾染之事,由此可见那位花笺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其实他们知道掌握的消息远比他刚刚说给云浮听的要说,比如说花笺姑娘现下寒水镇,又比如花笺姑娘似乎失去了记忆,还比如花笺姑娘在寒水镇遇上了谁还受了伤..... 若是由他的那些下属前来告知云浮花笺的这些事情,定会在云浮的威压之下和盘托出,介时云浮必会大怒,保不齐流深居都会掀了他的。 为了流深居着想,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亲自过来为好,至少他不会屈服于云浮的‘淫威之下’。 毕竟日后云浮见到了那位花笺姑娘,知道了这些事,怕是也没心思来找他们‘算账’了。 “我不是知行。”看了噬情半响,云浮这才开口道,脸上不可察觉的多了几分喜色,这份喜色自五年前一事后,便极少出现在云浮的脸上了。 花笺会不会醒来,他自己也是没有把握的,原本他是打算,若是花笺不醒,他便在解决妖族的事情之后陪她一道沉睡。 但是现在她醒了,他自然是要同她一起看遍世间万物的,览遍世间美好的。 “若你是知行,我哪里能看得上你。”见云浮脸有喜色,噬情心中也放松了不少,所以同云浮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意。 “如此,那你便回你的北元合上找你的知行,我便不相送了。”云浮道,既然他的小辣椒苏醒了,那么他便没有空在招待噬情了。 在则,噬情自北元合上来必然也花了一些时间,知行和他只见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进展,他可不想因为他和花笺的缘故让噬情和知行二人又回到原点。 “过河拆桥,见色忘义的家伙,走便走,难不成我会还记挂着你这一壶不成。”挑了挑眉,噬情回道。 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反生几分欢喜,他本来就想着将此事告知云浮他便回去,毕竟知行好不容易开了一窍,他可不想就这几日光景,知行又将那一窍给关上了。 那厢噬情前脚刚刚离开,这厢云浮便唤来了稀宝斋的两位掌事,即幡幽和宝丘。 稍稍吩咐了一些事情,云浮便起身去往了九州北地,毕竟在这一刻云浮的心中见心喜之人之事,刻不容缓,比什么都要重要。 站在稀宝斋的大门口,幡幽和宝丘目送云浮离去,心中自有感慨万千。 时间之事,变化无常,有些事情并非他们可左右。 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黎山会变得今日这般萧条,谁又能想到那般厉害的一代除灵师会这般陨落,谁又能想到...... 所以最后宝丘选择了留下,而非是去转生,她怕转生之后,她记不得幡幽,亦怕转生之后不能陪幡幽长久。 等待这个东西本身就是变数,还是最世间最大的变数。 与其去期待那遥不可及的未来,不如选择现在,至少这是他们即刻便能拥有的,也是可以即刻便能享受的。 第十一章 卿负·区区邪道 康天喜到底还是停住了脚,即便是阿德一直在他旁边催促,他也不为所动。受到父亲的喜欢,固然是极好的,可若是险些丢了性命,还大事未成,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他也许是不大聪明,但是有些事,小心一点终归是没错的,免得有命做,没命享。 思索了一会儿,康天喜最终还是差人去请了他们口中的半山先生,无非是在多花些钱财,多给他准备两个女子罢了,相比之下也是无妨。 阿德虽然心中不满康天喜所做的决定,但到底康天喜是主,而他是仆,便是不满也难改康天喜的决定。 总有一天,他也会做到他小叔那般,能够左右康家人的想法,甚至是生死,阿德如是的想。 看天喜他们口中的半山先生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约莫算算也不过两盏茶的时间,果然是银子给的够,欲望得了满足,办起事来自然便快。 “半山先生,扰你清净,当真抱歉,只是此时非你不可,还望先生莫怪。”康天喜还未开口,阿德便率先开口道,说着还朝那半山先生深鞠一躬以表其意。 人情世故,康天喜向来觉得自己比不得阿德,是以康天喜见状,也同着阿德一同朝那半山先生鞠了一躬。 他们口中的半山先生约莫不惑之年,穿着一袭最不像道袍的道袍,眉尾上翘,眸中带着几分青光,那张脸也生的尚可,只是看久了总会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无妨,本先生既然受人之事,必当尽力。”半山先生笑道,好话人人都爱听,他自然也不例外。 人家小辈把话说的这般好听,他自然也会心情大好的回上这么一句,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 毕竟他的本事可是摆在那的,有多少人备了大礼前来想请他镇宅,他都未允,这康家他算是给足了面子。 “如此,便要劳烦先生了。”康天喜道,这次倒是他先开了口。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般半山先生一道此处,他便安心了不少。 半山先生只是‘嗯’了一句,便没再多言。只见他取了一只青蛇盘绕旋生的铜盘,随即上前两步,须臾铜盘中瞬间沁出诸多细小的水珠,那水珠中还带了几分血色。 他用弑神借着那女子在桥头留下的微弱气息,寻算出康长生他们所要找的女子就在此处,按照以往,他只需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便是,但是今日康天喜却一反常态的又差人来请他。 本来他是觉这康天喜小题大做了,但谨慎起见,他还是做了一些准备才过来。不过现下,他倒是庆幸自己做了些准备。 他手中的吉凶盘是可以测出对方是否为人,于他是福是祸,若是常人吉凶盘无异,可若是妖鬼之辈,那么盘中便会沁出浑浊之水,若是大凶大恶之辈,那么盘中沁出的便是血水。 不过在清澈的水珠之中出现几丝血色的情况,他还是头一次见得,这是为何? 脸上眉头微微皱起,那半山先生脸有几分思索之色,片刻他这才朝着破庙开口道:“里为何人,还不速速出来一见。” 半山先生说此话之事,言语之中是带了几分厉色的,甚至还有几分自以为不可抗拒的命令。 “花笺姑娘,庙外那人,大约非红裳所能对付。”自那人来了破庙之后,红裳便生出了一股不小的压迫感,如今这般一言,那压迫感再次被放大,竟然让她生了几分寒意。 来人的修为必定很高,这可如何是好?大仇未报,她如何甘心再次被封印或是就此陨灭天地? “无妨,此事本就与你无关,先行离去便是。”花笺开口,气定凝神,不见丝毫慌张。 “姑娘是红裳的恩人,红裳岂可见恩人身处危险之地先行离去?”红裳回道,算是拒绝花笺的好意。 花笺姑娘有花笺姑娘的想法,她则有她的坚持,知恩不报,非她所想。 “你倒是乖觉,可乖觉之人,最易为人所伤。我不讨厌你这性子,可却也不喜欢。”花笺淡淡回道,她不是圆滑之人,也不是心存天下和博爱之人。 若是她又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她必然会二择其一,不会耗死在一件事情上。 “红裳渴求会有姑娘一般的心性,但若真同姑娘一般,那我便也不是我了。”红裳回道,对花笺的并不反驳,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情和坚持,不可能都是一致的。 她的性情就是如此,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情才会和留白相识相知,最后结成夫妻。 “你自己欢喜便好,我本来也无权干涉。”花笺道,仍旧是淡淡的语气,不曾生变。手指磨搓着腰间的血灵玉,花笺这才看向破庙外回道:“区区邪道,你觉得凭你也配命令我出去一见?” 虽说她现在没有灵力,也无半点修为,但是她就是知道,来者非正道,而且她厌恶这种人,极度厌恶。 听得庙中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也一如既往的张扬和狂肆。康天喜忽然觉得他之前的那些想法似乎亵渎了破满中的这位姑娘。 这样的女子,大约不是她们可以掌控的吧? 可......就这么放手,他又心有不甘,已经做了那么多事,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算他想收手,他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吧? 他向来也不是什么矛盾犹豫之人,怎么偏偏就在此事上这般多想,还真是见了鬼了。 甩了甩头,康天喜也算是把脑海中的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压下去了。 “天下除灵之事结为一家,凭你这妖女也敢妄议正邪之分,自不量力,当真可笑!”半山先生听言,怒斥道。 他不过是在除灵之事上用了些其他的心思,其目的还不是为了精进除灵之术?所以他不会承认自己是修的是邪道,也厌恶别人这般说他。 本来他还想用温和一点的手段对付破庙中那女子,可既然她这般的不知好歹,还这般言语‘侮辱’他,那他便也不同她客气了。 他会教教她,做人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第十二章 卿负·妖兽青空 大约是除灵师的门栏不够高,但凡有心便可挂名,以致九州除灵师良莠不齐,鱼目混杂。有些人不再是以除灵为己任,而是凭着这点本事为自己谋取钱财权势,满足自己的私欲。 花笺想,若她是除灵师,她必然会建议各除灵山门和各大世家设下除灵师的门栏,虽说不能完完全全剔除除灵师中的异类,但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乌合之众混入其中。 不过这也就是花笺想想罢了,这是九州除灵界中之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不想,也暂时没有这个本事去干涉什么。 修行之人,与其说修行灵力和本事,倒不如说是在修行心性。 不过就是几句话而已,便已叫那半山先生心生怒火,破不亟待的想要收拾那叫他怒火攻心的源头。 生出这种想法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败了,不过他自己不知晓,还沾沾自喜的以为此番又可以给自己立下几分威信来了。 想至如此,脸上怒火这才稍有平息,遂安排人在破庙时候埋下了符咒,用来催动他接下来所要用的阵法。 “半山先生,还请切莫伤了里面那位姑娘。”见半山先生脸上的不满和隐隐凶狠之色,康天喜忽而开口到。 越是到了后面,他越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什么。 “本先生自有分寸,必不会伤她性命。”半山先生随意回道,若那女子是人,他自然是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她性命,只不过会让她受点苦楚,半残不死罢了。 半山先生既已这般开口,康天喜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后退了两步,不再开口。 随着半山先生十指合一,口中术法而出,破庙外忽而狂风大作,似有变天之感。破庙之中则红白交错,不断来回变换,庙中那许久没进过香火的神像,在这红红白白的交错下由慈眉善目变得狰狞不堪。 狂风带着几分血腥之气,化作绵绵细针,密密麻麻的从来破庙的各处朝花笺和红裳飞刺而来。 若那只是普通的针便也罢了,红裳拂袖便可了事,但那每一根针中都带着凌厉的符咒,红裳自然就对付不见了。 明知这些细针她无法对付,但红裳仍旧毫不犹豫便挡在了花笺前方,红衣翩然,将花笺划入了一方安全之地。 那针到底是厉害,直接穿透红裳的魂体,便花笺刺来,根根一针扎入花笺的衣裳,那本事一袭白衣,现在缺开出了朵朵红梅。 “姑娘......,倒是红裳无用了。”她的魂体被那绵绵细针所伤,已然撑不了多久了。 大仇未报,还真是不甘心啊,可她终归还是不能漠视自己的恩人,若是今日当真在此灰飞烟灭,是不是表示她的命本该如此了? “无需护我,你护着自己便是。”花笺听言,看着身上那‘朵朵绽放还不止息的红梅’浅声道,她的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还是那般淡淡的模样。 红裳知道多言也无意义,便也不多言,一心对付那飞涌而来的细针密雨。万千针雨齐齐而攻,红裳闭眼本以为自己必然是躲不过了。 但是许久之后,她未觉疼痛,睁眼而看,便见着一舞动的纤纤玉手,将那些绵绵细针尽数收归了己用。 这就是花笺姑娘不急不躁,稳坐原地的缘由么? “这倒是意外之喜啊。”花笺笑笑,忽而开口道,眼睛忽然生出幽绿之色,还带着几分绯红。 虽然她没有修为和灵力,还失了记忆,但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却还是在的,那些亦正亦邪的东西,她并不怕,她甚至还可以将它们吸收转化。 吸收了那些绵绵细针的力量,花笺只觉得畅快无比,她以前似乎也有过这般畅快,但这畅快似乎与她是许久不见了。 红裳看着花笺,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花笺有些陌生,同样的一个身体,在这一瞬间似乎换了一个灵魂。 忽而,红裳眼前一黑,抬头看去,花笺身后出现一只昂扬的巨蛇,那巨蛇之大,几乎要将这破旧的神庙掀了开来。 那蛇长有七颗头颅,身有七彩斑斓之色,若是只看那身躯倒也有几分好看,但......依着那蛇的身形,一口吞下十几个人应该不在话下吧? 不过红裳并没有时间想太多,只见那七只蛇头朝七个不同的方向迅猛而去,随着‘轰隆’之声响起,尘土飞扬,那些绵绵细针也一瞬间消失了无痕迹。 也不知是对这破庙心存了一点敬畏,还是只是觉得这破庙太小,待那七只蛇头都回来之后花笺便举着步子,踏出了破庙之外。 看清出来之人的面貌,半山先生的心凉了一半,原本的洋洋得意由变得慌乱,再由慌乱变得心凉。 半山先生暂且如此,他身的康天喜、阿德及那一众家仆更是生出了惧怕之心,身子不由得哆嗦了起来,有的已然瘫软在地,有的则是害怕的尿了裤裆。 今日这起起落落,比他们这一辈子的经历的还不知多上了凡几,若是还能存活于世,他们大约至死都不会忘了这一天。 “你.....你......你是青空?”哆哆嗦嗦的看着花笺,半山先生忽而开口道,不过话才刚刚出口,便又低声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青空怎会出现在此......不可能的......” 生有七头,身覆七彩,他曾见过一本古籍,那古籍上说青空本为神兽,后因事堕为妖兽,生性凶残,以食人虐人为乐。 后被天神逐月封印在黑沼,千秋万载,永不得出。 所以青空是不会出现在这的,可若她不是青空,那同青空一模一样的身形特性怎么出现在她身上? “难为还有人认识我啊。”花笺笑了笑,没有什么温度。准确的来说她是青空,其实也不是青空。 那日花笺闯入黑沼,一开始她是想吃了花笺的,不过在发下她的血脉之后便改变了主意,她在花笺身上种下了一般妖灵,与此同时也将自己的一半分身也注入了那一半妖灵之内。 本想借此一步一步蚕食占据花笺的身躯,奈何花笺的心智极坚,心性极韧,以致这般久了,她还未得到过一次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不过如今可不一样了,她终于能够出来主导这具身体了,这感觉还真的痛快啊。 第十三章 卿负·如你所愿 乌云层层叠叠堆积了起来,原本还是明亮的天色忽然变得昏昏暗暗,在配上那‘呜呜呀呀’的狂风,还有那十四只血红的眼珠子,使人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炼狱。 不,不是仿佛,而是他们已经身在了炼狱。 那前行的脚步身,那不断吐着信子的‘嘶嘶’声,都化作催命符咒,一点一点的掠取着他们的神魂。 周遭一片寂静之声,所有人都屏息着不敢再开口说话,就怕一开口就成为那七头巨蛇的腹中之食。 “啧啧啧,你们刚刚不是挺能耐的么?怎么这会就这么‘乖巧’了?”睥睨且高傲的看着瘫软在地上的那群人,青空讥嘲道。见那群人仍旧不敢言语,她挑了挑眉,话锋一转便又道:“既然都这么‘乖巧’,想必尝起来,那味道必然也是极好。” 说罢,她退开两步,背后的那七只蛇头昂扬着身子,随时准备进食。 瘫软在地上的那群人本能的后腿着,来之前他们有多风光,有多洋洋得意,那么现在他们就有多狼狈多恐惧。 他们不过就是想取个佩玉,得个女子罢了,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们大概都要丧命于此了罢! 那死状必然还是极其难看的,并且大概全尸也不会留下。 终日打雁,总有一日会被雁啄瞎眼,以前他们对这句话是嗤之以鼻的,可是今日方知,往昔他们做的那些坏事不是没有报应,只不过‘啄瞎眼’的时间没有到罢了。 只可惜,过去之事,追之不得,悔之晚矣了! 现在的他们除了等死,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了。 “恐,不能如你所愿了。”就在那群人放弃了生念,青空七头并进准备进食之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几分喜悦和怒意,还有几分杀伐。 果然,世间生灵在生死关头的求生欲都是强烈的,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打断了那七头巨蛇进食,那意味着他们还有一线生机,所以那生念便又随之萌芽了起来。 至于被打断进食的青空,她也并不恼怒,此人的声音她是熟悉的,而且她也并不厌恶他。 因为她知晓,这个男子对这幅身躯的主人确为真心,或许花笺看不明白,但是在花笺身体里的她看清楚明白。 先不说其它,光就是这个男子二话不说便同花笺一道跳下天梯,在散去不少修为,遍体鳞伤之时仍坚持着找到了花笺,并凭借一己之力耗尽灵力将花笺带出黎山天梯之底,她便要对这个男子改观。 要知道,那黎山那天梯之底可比她的黑沼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修罗场,是她也不敢之身一人踏足的地方。 不管是为花笺跃下天梯还是为她失了大半修为,他不成后悔半分,即便最后他也陷入沉眠,但在沉眠前还是那般情深的看着花笺,眼里是道不尽的情意绵绵,还有对花笺的疼惜,对自己晚到黎山的懊悔。 她见不到这个男子的狼狈,除了他对花笺的深情,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样深情且真诚的男子,若是曾经他也像这个叫做云浮的男子一般深情待她,也许他们就不会反目,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突然想看看这个叫云浮的男子对待花笺,是否能够始终如一,从一而终。 “既然是你开口,那本尊便如你所愿。”许久之后,青空开口道,只是这个叫云浮的男子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如此,谢过。”云浮道,虽然青空种了一半妖灵在花笺身上,但此刻若非是青空自己愿意收手,不然凭花笺现下情况,他若强来,花笺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他的小辣椒所受的苦楚已经够多了,他哪里还会舍得她再受苦楚。再则他的小辣椒现在虽已不再是除灵师,但若是知晓自己这幅身子吃了那般多的人,心里也必不会好受的。 所以,他才会对青空开口言谢。 不过他心中明白,是谢也是绝。 “你这所言,是出自真心才好。”青空道,她心中自然是了然云浮话中的意思,若是她站在云浮的角度,她也不会诚心道谢的。 青空言罢,狂风止息,天色渐明,青空收回本体,重归于花笺体内。神庙周遭归于平静,不过醒着的人都清楚的知道,刚刚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强大的力量被剥离,花笺的身躯摇摇欲坠,红裳飞身去扶,不过却被云浮抢了的先机。 瞥了一眼红裳,云浮虽无不悦,却也不生半分喜色,很明显,他不想花笺被他以外的人所触碰,即便是女子也不可。 “这位公子,敢问您是花笺姑娘的何人?”云浮还未开口,红裳便率先开口问道。她虽然惧于云浮的修为,但花笺是她的恩人,她自然是要问清楚一些的好。 若来人对花笺姑娘藏了不好的心思,那么即便是拼命,她也要阻拦的。 双手柔情的托抱起花笺,云浮这才正眼看向红裳,淡然却又深情的开口道,“心悦她之人。” “如此,红裳失礼了。”听到云浮开口,又见云浮眼中柔情,她自然是信了。 被男子这般柔情的看着,她并非没有过,以前的留白就是这般看她的,可现下...... “你因她重返人世,会念她情也在情理之中,谈不上什么失礼。”打量了一番红裳,看到红裳隐隐透露着花笺的气息,云浮面色缓和不是这才开口道。 他的小辣椒就是如此,大约又是那种帮了人而不自知,被帮之人却又心心念念念着她的好。 “花笺姑娘有公子在,红裳便也安心了,红裳还有他事要办,就此告辞了。”朝云浮行了一礼,红裳识趣道。 看那公子的神色就知道,那公子并不喜欢有人打扰他们,再则那公子修为高深,有他护着花笺姑娘再好不过。 而且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去做,有些事情久搁无义。因为这位公子的出现,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花笺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 第十四章 卿负·姑且信他 自那日玉石节后寒水镇发生了三件大事,第一件便是行水镇一夜之间疯了许多人,康家大少爷康天喜便在这群人之列。 第二件便是镇上频频有人见了红衣鬼影,她日日游走在康家和郁家街头,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第三件便是曲家和康家一同向郁家求了亲事,而郁家竟出乎意料的婉拒了曲家,选择了康家。 对于行水镇的镇民还说,前两件是离奇之事,行水镇少有除灵师到访,所以他们也不敢多言,怕染了晦气。 但是这最后这一件他们便百思不得其解了,寒水镇人都知,曲家少爷不论的长相人品还是才学都是极好的,而那康家少爷则次了些,样样差了曲家少爷一截。 好在康家家大业大,在才找回了些门面,莫不是郁家就是因此才婉拒了曲家,选择了康家? 若真是这般,那郁家姑娘还真是可怜。 曲家少爷和郁家姑娘他们都见过,他们在一起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只是可惜了,可惜郁家姑娘有了那么一个势利的父亲,为了钱财之势枉顾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 不过众人所想,皆也只是想想,毕竟这也是别人家的事,说说看看便好了,他们插不了手,也插不进手。 青玉本名贵,细琢手中花。 花中生富贵,一朵抵万家。 这时郁家精雕坊大堂正中间一块鎏金木上所撰写雕刻的诗句,用来称赞郁家在玉石方面的雕琢技艺。 此诗句并非是郁家人所写,而是二十多年前一位爱好玉石古物的除灵师在得到自己意中美玉之后即兴所赠,郁家人自然满心欢喜收下,还将之装点,高挂在精雕坊大堂之中,一挂便是二十几年。 郁家人以此为荣,寒水镇人则以郁家这门手艺为荣。 抚摸着手中由冰种飘花玉细雕成海棠花簪子,花笺的眼神却没有看着手中的簪子,而是毫不掩饰的看向了一旁正在挑选玉料的云浮。 察觉到花间的目光,云浮回首,浅然一笑,醉人心脾。 花笺讪讪的收回眼神,心中生出几分异样感受,熟悉又陌生。这个叫云浮的男子,她该是认识的,而且他们应也是有交际,可她就是想不起来他们于哪里认识,又在哪里有了交集。 她对他的印象就只停留在昨日清醒过后,他对她的百般呵护,他说他名为云浮,他说他们是彼此相爱的恋人,他说他会呵护她一世长安。 其实他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她不知晓,但她愿意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所以她姑且相信了他。 本来云浮说是要带她去九州中州的稀宝斋,不过她到底还是不大放得下红裳,所以便拒绝了云浮。 本以为这个看起来高冷的男子必然会不悦,但显然,她想错了。 云浮并没有任何不悦,他包容的笑着说只要是她想做的,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支持。而他也不仅只是说说,还确实这般做了。 有时候越看云浮,她便越觉得这样的男子叫人观之不透,却也叫人心猿意马。 “可还喜欢?”正想的恍神,耳边便传来云浮的询问之声,云浮问的是花笺手中的海棠花簪子,可在花笺听来,又似乎有着其他的意思。 “堪堪入目。”花笺回道,模棱两可,既是对人也是对物。 对人是因为现在的她对云浮并不算了解,她还不能全然信他,但她不排斥他。对物则是手中的海棠花簪确实是精美,从选料到雕琢都是追求了极致,但那极致显然并没有过关,因为那数十朵的小花之中,有一朵并不完美,少了花蕊不说,花瓣更是生了残次。 好好的一只海棠花簪,因为这一处瑕疵,成不了价值万两的稀罕物了。 “如此,必然还是要下一番功夫才是。”云浮笑道,倒也不恼,比起那个以往对他已经生出戒备之心的花笺来说,现下的情况已然好上了太多。 现在的他不能燥进,那么便一步一步来,总有一天他会赢得她的心的。 花笺嗯了一声,堪堪入目并不表示就要放弃,也不表示以后就不会喜欢,所以最终花笺还是买了下手中这只海棠花簪,只不过付钱的不是她就是了。 其实花笺此番前来郁家精雕坊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看郁家这些玉石玩物,而是为了寒水镇近来的第二件大事而来。 游走在郁家和康家街头的红衣鬼影,花笺自然知道那是红裳,她与红裳认识不深,但因为红裳的执念,让她生了几分动容,所以她对红裳才会多几分关注,也多了几分相助之意。 世间种种皆生因果,红裳的执念不解,仇恨不清,那么她就没有常路可行,她不愿意见到红裳会有那么一天,所以她顺从了自己的心想帮红裳解脱。 再则,寒水镇和红裳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她也确实颇感兴趣,与其等着别人开口同说她前因后果,倒不如自己亲自探查来的有也意思。 至于这郁家和康家,不用多想,他们必然与红裳的执念有关。 花笺猜想大约是红裳想去郁家和康家讨债,但是因为某种原因,红裳入不得郁家和康家,所以才会在郁家和康家街头游走。 她今日前来郁家也就是为了看看,到底是什么缘故挡了红裳了路,果不其然挡住红裳路的就是郁家大堂那首诗背后的那道符咒。 那符咒应是修行尚可的除灵师所绘,二十余年过去,灵性犹在,不过灵气真每况愈下,再过不久,必然阻挡不了红裳了。 所以此时不出手也罢,免得坏了命数。 “姑娘,实在是抱歉,那支海棠玉簪,其实是不卖的,郁某这便将银两还给姑娘,还请姑娘归还海棠玉簪才是。”花笺和云浮才踏出郁家精雕坊半步,便听得匆匆的脚步声伴随这略显苍老的声音焦灼的叫道。 花笺回首,来人应只在知命之年,但其容貌却更像是古稀之岁。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郁家的当家郁长安。 第十五章 卿负·各有所念 一个名叫康长生,一个名为郁长安。一个求永生,一个求永安,如今又准备结为儿女亲家,要说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瓜葛,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的吧? “货物既出,钱货两清,郁老板是生意人,不会不清楚吧?”停下脚步,花笺回首看向郁长安,平淡的语气,没有多少表情的脸,显然花笺是不打算归还的。 “这位公子......”见花笺并无归还之意,郁长安便转头看向云浮,企图让云浮替他说两句。不过他的盘算显然是错了,云浮对他并无半分搭理,有或者说云浮眼中压根就没有他这个人,无奈他只得又看向花笺道:“姑娘,实不相瞒,此簪乃是郁某为小女所造,为嫁妆所用,并非是郁某的无理要求,还请姑娘酌情见谅。” “别在我这一副慈父模样,都愿意将女儿加入康家了,备不备嫁妆,对你女儿来说别无两样。”花笺道,言语之中不免多了几分刻薄。 不过是为了一根堪堪入目的簪子罢了,本来她也太想为难郁长安,更不想说这些的,但郁长安这幅慈父模样,让人看着极为膈应。 若是他真的疼爱女儿,那么在某些事情上便会尊重她女儿的意见,而不是以父亲的身份去勉强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这......”花笺的话一时让他语塞,张了张嘴没说出几个字,而后神色不佳的别过头,好一会儿之后这才一声叹息,转身回了精雕坊的内厅。 是啊,他确实不配做一个父亲。 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他不得不答允康长生将已有心上人的女儿嫁入康府,说到底还是为了隐藏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往。 这人啊,果然是做不的错事的,一旦做了,害人害己,一生难悔。 曲府,内院。 曲夫人来院中来回的踱步着,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郁家姑娘和别人订了亲,那么自家儿子和小珊就有可能,忧的则是自己儿子为了郁家小姐的事神伤欲绝,小珊也不知所踪。 其实她对郁家姑娘对没有什么成见,郁家姑娘是个好姑娘,但是郁家姑娘的父亲郁长安,她当真不喜。 当年郁长安和康长生同为留白红裳夫妇的好友,留白夫妇对他们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可在留白夫妇出了事以后,他们二人却一同瓜分了留白夫妇的家产,哪里还有半分仁义? 最初,她知道自家儿子喜欢的女子是郁长安的女儿之后,她是反对的,不过儿子坚持,再加上她观察多日那郁家姑娘的品性也确实不错,这才没在反对。 只是她心中总有遗憾,自家儿子生的太像留白,她总觉得她的儿媳便应该要像红裳。本以为这种期许会是一生的遗憾,但小珊出现了,那个像极了红裳的女子出现了,所以她的遗憾似乎又可以圆满了。 也因此她不顾自己儿子的意愿,没有探过小珊的心意,便执意撮合他和那个叫小珊。现下造成了儿子失魂落魄,小珊不知所踪的局面,难道真是她错了么?是她妄念了么? “夫人,您这般来回走着,终归这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先去劝劝少爷?少爷向来明理,断不会就因此颓唐不起的。”看着曲夫人来回踱步了许久,芸芫心有担忧,于是便这般开口道。 曲夫人闻言,倒也停下了步子。也是了,与其在这里多番猜测担忧,还不如亲自再去说说看看,说不定情况会有所好转,这般一想,随即便动了身。 曲临夜觉得,男子心动便该要是一生一世的,他心系郁聆风,那么日后遇上的女子有多好,那终究是无他无关的。 可那个叫小珊的女子出现后,他的心渐渐开始了有了变化,他居然会因为对郁聆风的感情而觉得有愧于小珊,这种有愧与小珊在玉石节会上离开后越加明显。 因为对小珊有这样的愧,他又生出了对郁聆风自责,身为一个男子,怎会如此三心二意,心中竟同时记挂了两个女子? 好在小珊离开了,那么时间可以淡忘一切,终归他不会再见到小珊了,他一定要加倍对郁聆风好才是。 可这世事难料,当真无常,临雨夜怎么也没有想到,郁家会同康家结亲。 倘若康家康天喜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郁聆风恰好又意中康天喜,那么他无话可说,自可成全。但康天喜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登徒子,郁聆风对他又极为厌恶,想必此刻的郁聆风必然比他更不好受! 不行,他是堂堂男儿,怎可让自己意中的女子半生凄凉?他一定要想办法改变这种局面才是! 康家到郁家提亲那日,他的好友袁彻曾来府中找他,安慰之余随口同他说了句不若让他带着郁聆风私奔去也,这样他和郁聆风都不用煎熬,相爱的也能终成眷属。 此话他也就听听罢了,私奔之事从来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要的不是和郁聆风东躲西藏偷偷摸摸的生活,而是要郁聆风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妻子,受到众人的祝福。 再则,郁聆风是郁家的独女,他则是曲家的独子,他们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弃父母和整个家族不顾? 所以,他只有将康家斗败斗倒才是唯一的出路。 虽然康家在寒水镇根基稳固,一家独大多年,但并非无坚不摧,毫无破绽,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破绽。 曲夫人来时,曲临夜正背对着门廊,双手覆于背后,抬头望着明月,深情些淡漠,这种感觉个和小珊那时候给她的感觉太像,像到让她觉得这两人才是天生的一对。 这一刻的曲临夜让曲夫人心中的一些想法更坚定了些,于是她示意芸芫停下步子,自己超曲临夜上前上前几步。 “阿夜,母亲知晓你同郁家姑娘情投意合,可那郁家姑娘已同康家订了亲事。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也莫可奈何,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站在曲临夜的身侧,曲夫人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到底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用来宽慰曲临夜。 第十六章 卿负·招蜂引蝶 夜色微凉,月色微亮。清风徐徐而过,带着几分惆怅,亦带着几分清明而来。 曲临夜闻言,许久之后,这才开口回道:“母亲,感情之事,并不由人,儿子陷入其中难能自拔,还望母亲谅解。” 他说着朝曲夫人扣首,说的既是他和郁聆风之间的事,亦说的是曲夫人撮合他与小珊的事。 小珊也许很好,但只能说他们此生并无缘分。 “罢了,那便愿随你心罢。”曲夫人听言,又见曲临夜这般坚定,好半响后最后终是叹了一口气这才道。 她也不是什么唯己之人,子女自有子女福,到底是她多管了。 “儿子多谢母亲谅解。”曲临夜再次扣首道,他其实一直知道母亲对于郁聆风是有些隔阂的,但今此之后,必不会再有了。 几丝阴霾退去,明月皎皎,似乎照亮的不仅是曲府,还有他们的方向。 盛誉客栈是寒水镇中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客栈的建造风格虽说有些浮夸张扬,但并不影响它在寒水镇的客栈地位。 客栈中美食酒水,丝竹管乐,各种玉石珠宝一应俱全,俗气与贵气这般不合适的相结合,却又神奇的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这大约就是盛誉客栈最大的特色了。 盛誉客栈平日里来的人不少,不过想今日这般人潮涌动却还是头一回,原因无他,只因客栈中来了一对住店的男女。 男子儒雅英俊,女子绝色倾城,诸多人来到盛誉客栈都只是为了一睹他们的容貌,就算因此排上数个时辰,花了重金但只喝上一杯冷茶都成了心甘情愿。 “你能不能别这般招蜂引蝶?”被人围观了几日后,花笺终于忍不住朝云浮开口吐槽道。 在云浮没有跟着她之前,也确实有人会跟着她,盯着她瞧个不停,但她至少还能脱身,也能得些许清净。 可自从云浮跟着她之后,她真是再无一刻宁静。当初云浮说要包下整个客栈,她那时拒绝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悔的很。 “小笺儿,招蜂引蝶的明明是你,你怎好意思赖在我头上。”云浮淡笑的回道,顺便又夹了块小甜糕放在花笺的碗中。 花笺是他意中的女子,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依旧意中她。这几日于花笺相处,花笺虽然失了记忆,但的本心如一,虽少了几分对除灵师身份的刻板,但多了几分少女的灵动。 私心里来说,云浮更希望花笺永远会这般少女灵动,毕竟往昔的那段回忆对她来说必然是痛苦的,他自然是不愿意见她痛苦。 可如果哪一日,花笺执意要想起那段过往,他也并不会阻拦,因为那些事情不论好坏都是属于花笺的,没有人有权利去剥夺,而他那时能做的就是守在花笺身边,抚平那些回忆给她带来的伤痛,让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还有他。 “瞎说是要遭雷劈的。”花笺随口回道,理所应当的吃起了云浮夹给她的小甜糕。 对于云浮,花笺最开始的心情复杂的,照理来说她应该是不认识云浮的,但奇怪的她对云浮似乎又是有几分熟悉的。 在和云浮相处了两日之后,她就对云浮再也生不出什么戒备之心。 试问,一个每日只对你笑意温柔,即使你说话做事再过分他也不介意,还事事为你考虑,能记住你的喜好,能猜中你的心思,能尊重你的意见,能照顾你到事无巨细的男子,你哪里还能生出什么戒备之心? 一颗芳心不沉沦就不错了,不过花笺觉得自己离沉沦似乎不远了,而可怕的是她还并不想挣扎。 “小笺儿说笑了,我同小笺儿的关系特殊,若我被劈小笺儿必会与我感同身受,如此不好不好。”云浮道,带着几分笑意,仍旧只予一人温柔的继续往花笺的碗里投食。 花笺埋头吃着碗里的食物,一来是因为云浮的话她没法接,毕竟数嘴皮子她向来不如他,二来则是云浮夹给她的吃食永远比自己夹的好吃,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吃东西罢,吃完了她可是还有要是要办的。 因为吃的投入,所以花笺并没有注意到云浮此刻寒意凛凛,周身煞气十足,然那些围观之人无不遍体生凉。 既然他的小辣椒不喜欢这么多人跟着看着,云浮自然是要满足他的小辣椒心中的想法的。 本来人言喧嚣的盛誉客栈一时鸦雀无声,紧接着,大多数人就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齐齐逃离了盛誉客栈。 毕竟公子佳人虽好,但命比较重要,若是因为贪图美色丢了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待花笺吃完碗中吃食,一抬头,她竟有些发懵。 那吵杂的声音呢? 那群客栈掌柜都赶不走的人呢? 她还是在盛誉客栈么? 花笺环视了四周,片刻后这才又继续开始吃起了云浮的投食,只要那些人不来烦她便好,她又何须管这么多? 吃饱喝足,花笺自然要去康家瞧一瞧的,她都去了郁家的精雕坊了,哪有不去康家玉石铺瞧瞧的道理。 花笺要去,云浮自然是要跟上的,一则是他的小笺儿想去哪他都得陪着,二则是那康家人居然打过花笺的主意。 云浮这人向来护犊子,虽然那日饶了康家人一命,但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康家的玉石铺一共有十处,有九处遍布在了寒水镇的各处,第一处也就是最大的一处则就位于康府的对街。 康长生在计划开玉石铺子的时候,曾问过高人要如何开这玉石铺,要开在什么位置,方能生意兴隆,长盛不衰。 那高人也是爱玉之人,在受了康长生不少美玉之后,便尽心观了行水镇的风水,划了十处地方,取九九归一之势,告知于康长生。 康长生对那高人的话虽有疑虑但仍旧照做了,短短三个月便将这十处玉石铺处理妥当。康长生见这十处铺子自开店后便生意蒸蒸日上,只见盈利不见亏损,便对那高人的话深信不疑,在也不敢怀疑了。 至此,康家的玉石铺在寒水镇就只有十处,不在多增。 第十七章 卿负·德高望重 康家的玉石铺果真是名不虚传,不论是整个玉石铺的建造风格,还是里面玉石的种类和品质,确实值得让人驻足。 也是了,没有一点本事,又怎么能成为寒水镇之最? 摸着手中那块雕琢成白玉狮子的成独山玉珮,花笺如是的想。 “这枚独山玉可值五百两,若是姑娘买不起,那便不要摸了,以免掉了价。”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傲慢和盛气凌人以及几分嫉妒的味道。 思绪被打断,花笺抬眼朝那女子看去,那女子穿着一袭明黄色衣裳,身上佩戴数件美玉,加之相貌姣好,身段纤细,也算得上大多男子的想望。 只可惜这女子眉目不善,欲念过重,白白浪费了这幅好皮相。 不可否认,康家玉石铺的东西确实是不错的,虽然精雕技艺比郁家次了一点,但其品质大多远高于郁家,也算是弥补了精雕上的不足。 精雕技艺不足可以用品质弥补,可若是卖货人态度甚差,又该用什么来弥补? “一千两,够么?”花笺未开口,倒是云浮先开了口,他脸上带着几分愠色,自是不悦的。不过不悦归不悦,这种角色他犯不着大动干戈,况且花笺对那女子似乎另有打算。 既然如此,那他当然还是要以花笺的想法为重的。 “够大约是够了,只不过这一千两,她要不起。”握着手中的白玉狮子,花笺淡淡道,她不是一个爱为难别人的人,但倘若别人先惹的她,那么她也是绝不会客气的。 “在这寒水镇,还没有我月四娘要不起的银子。”那女子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云浮,而后又看向花笺,言语嚣张道。 月四娘此言一出,玉石铺中的伙计便将整个玉石铺中的物品的价码翻了一翻,显然对于玉石涨价一事,不管是玉石铺中的伙计还是玉石铺中的客人,都已经习以为常,毫无想法的便接受了。 “我说你要不起,那你便要不起。”花笺直视着月四娘淡淡道,并没有因为月四娘的这番作为而生出大多的情绪。 就算有一点儿,那也是因为她看云浮的眼神太不经修饰了,不过云浮对她并不在意,那么那一点儿情绪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至于花笺说那话的意思,一则是就算云浮愿意花这么多银子去买这块白玉狮子,她也不会答允。二则是康家这玉石铺兴荣昌盛了这般久,也是时候该歇歇,将就位置让出来给别人坐坐了。 刚进这玉石铺,花笺便觉得有古怪,在看了一圈之后,终于能确定玉石铺的古怪之处在哪里了。 这玉石铺被人下了聚财阵,凡是入了这玉石铺,整个人便会变得身不由己,任由玉石铺中的人摆布。不管里面的玉石有多贵,也不管他们的叫价有多高,进来的人都甘之如始的去花这一笔钱,而且即便后来出了这玉石铺,他们仍会觉得物超所值,日后在来。 “你想做什么?”月四娘敛了敛神色,眸子微眯,质问道。 月四娘在这玉石铺待了四年,从一个小小的伙计做到今日康家最大玉石铺的掌柜,自有她的手段和城府。 虽然她为人是轻浮了些,但她并非不会看人,一旦知道来人不好对付,她自不会掉以轻心,当下便朝后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将玉石铺中的事情告知康长生。 “你说呢?”花笺道,她嘴角勾起一抹笑靥又看向云浮道,“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甚好。”云浮回道,花笺说的是什么,他自然是清楚,莫说只是破了这小小的聚财阵,就算是灭了这康家的玉石铺,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大胆妖孽!还不束手就擒!”门外一声怒喝,伴随一柄长剑而来,直从花笺与云浮中间而来,花笺歪头避过,云浮则是两指夹过剑尖,指甲轻弹,将那柄长剑送了回去。 那柄剑花笺是认识的,在她初到寒水镇的时候,曾背在一个叫童易的少年身上,这柄剑还尝过她的血气,还真是有缘的很啊! 长剑回鞘,随后玉石铺进来了两个除灵师,一个是与花笺有过一面之缘的童易,一个从童易对他的态度和起修以及年岁为来看,应该就是童易口中的‘家师’了。 再次见到花笺,童易自然是欣喜的,但欣喜之后却又生出几分担忧,因为他是师父说这玉石铺中有异数存在,难道她会是那个异数? 但他明明用师父的灵剑试过,她并非异数,莫不是她身边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是异数?那她会有危险么? 本来童易是想同花笺问好的,但是他师父也在一侧,看他师父面色不善的样子,童易也就做罢了。 “妖孽?你这说的是我还是你自己?”花笺略有轻蔑的看着童易的师父,玩味的开口道。 花笺对童易的印象不差,这么刚直的一个少年,想来他的师父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不过今日见到了童易的师父,倒是让她生出了新的认知。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童易和眼前这个老头让她知道原来上梁不正,下梁也可以是正的。 “姑娘,这是家师,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除灵师,平日里对于邪灵之辈非常敏感,还请姑娘莫要见怪。”自家师父神色不善,花笺似乎也有不悦,童易便这帮开口道,企图化解这两人之间不悦的气氛。 “德高望重?”花笺笑意更甚了,她看向童易身旁的老者道,“你觉得你配得上的德高望重这四个字?” 一身贪欲,远远就能闻到他欲望的臭味,这样的人若是还能被称之为德高望重的话,那些德高望重大约是被羞辱的最惨的一次。 那老者被花笺这般一问,脸上竟出现了一抹羞愧之色,不过这抹羞愧之色并没有在他脸上出现多久,便又隐去了。 被近乎透明的摆在别人面前,又被人这般毫不留情的打了脸面,虽然他却有羞愧之心,但终是不愿意就这么去承认。 第十八章 卿负·万丈深渊 那老者是寒水镇临山宝琼庄的除灵师同时也是宝琼庄的庄主琞琮,在这一带说起来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除灵师。 不过琞琮的名气这也仅仅只是在这一带罢了,远不如曾经的黎山和现在的聂氏。 “配与不配并非是由阁下定论,而是由世人定论。”琞琮微眯着眼,看着花笺带着几分指责意味。 他的年岁怎么说也是长了这女子数十年的,这女子区区一个后辈,竟然敢这般同他说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世人的眼睛可并非都是雪亮的。”花笺淡淡道,倚老卖老的人,这世间多的去了,她可不是什么人都会买账的。 “你.....” “姑娘......” 琞琮和童易一同开口,可说了几个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花笺的话说的直白,可却是并无错处,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整个康家玉石铺,一瞬之间陷入一阵寂静,月四娘看着两方僵持,不敢轻易出言,周遭那些挑选玉石之人更加的战战兢兢,不过比起害怕来说,这些人更多的是好奇。 有句话说,不见山虎不知险,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的大抵就是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了吧。 忽而,一颗朱玉冲破人群直往康家玉石铺正中的顶梁而去,霎时破镜之声响彻整个玉石铺。 那颗朱玉也随着破镜之声,粉碎成赤色之花纷纷落下。 花笺想做的事,云浮自然也是要做的,所以这聚财阵他自然是要破的。 玉石铺的寂静被打破,所有来玉石铺或看或购买玉石之人仿佛回了神,他们恢复了神智,找回了清明,随后纷纷一脸嫌弃的看着手中的玉石,将玉石至之原地,尽数离开的康家玉石铺。 离开之时,多数人还骂骂咧咧的说着这玉石铺的各种不好。 大堂中月四娘的脸色一下变得青黑,因为这意味着玉石铺以后不会在主导人心,也意味着她这个玉石铺的掌柜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了。 康长生那个人,她也是知晓的,别看平日里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可但凡涉及到康家或者是他的利益,他就会化成一条蛇,一条阴冷又自私还剧毒的蛇。 这般想着,月四娘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她又该要另谋出路了。 随着聚财阵被破,琞琮忽然口吐鲜血,童易见状赶忙搀扶起琞琮,对于琞琮为何会突然吐血,童易一脸迷茫。 “原来这阵是你布的。”花笺似乎并不意外的看着琞琮开口道,“以自身气血为引,布下这蒙蔽世人的聚财阵,现下被反噬的滋味,还不错吧?” “你......”一个你刚说出口,一口鲜血再次吐出,云浮折扇而出,挡于花笺身前,将那些鲜血尽数拂了去,没落下半丝于花笺身上。 “师父!”童易惊呼,用力将琞琮有些晃荡的身子扶住。 其实他本来是想问琞琮,花笺刚刚说的聚财阵是不是他琞琮所布,但琞琮现下这般模样,他也只能作罢。 聚财阵是迷惑人心的阵法,所以凡是除灵师都知晓,聚灵阵是不可轻易使用的,用来聚财满足私欲更是不可取的。 他师父是这般德高望重的除灵师,怎会做这种事情? 可若他师父么有做过这件事情,为何他师父回遭到反噬? “怎么,现在你还要和本姑娘说你德高望重?”轻轻推开云浮的手,花笺浅浅笑道,笑意中自然是带着几分讥讽的。 花笺的话音刚落,琞琮又被气得再次吐血。 “这人大多都是缺什么,就越要往自己身上揽什么,揽了还要拿出来大摇大摆的显摆,这副嘴脸还真的让人厌恶。”云浮接着花笺的话,也开口道,补刀这种事情他不介意做一做。 若说往日的琞琮都是高高在上的宝琼庄庄主,那么今日的琞琮就是被踩进稀泥里最堕落的除灵师。 原以为这样的打击大约是到底了,可当那个红衣女子出现之后,琞琮才发现还有个万丈深渊正在等着他。 那女子翩然进入玉石铺,而后朝花笺云浮行了一礼,这才又上前行了两步,停在琞琮面前。 “一别二十几年,琞琮庄主,别来无恙啊。”女子抬眼看着琞琮,眼睛里是冰冷的寒意,还带着万分的不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红裳。 她是来找康长生的,因为进不去康府,她只得在康府外等待时机,后来便看到了琞琮,于是便又跟着琞琮来了这玉石铺。 本来她是进不来的,但是在玉石铺的阵法被破之后,她进来便再无阻碍了。 当年她身死之后,化作厉鬼本要找郁长安和康长生复仇,却不想被琞琮封印了起来。她那时那样的求他放过她,那么卑微,那么低贱的求他,不要管她和康长生、郁长安之间的事情。 待她的大事了了,她自会谢罪。 可琞琮却毫无半丝怜悯,执意要帮助康长生和郁长安对付她,将她囚困在那冰冷的地下,日日受着仇恨的煎熬。 若不是花笺的出现,她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面世,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以复仇。 在她的眼里,琞琮不配为除灵师,所以她可以讽刺的称琞琮为庄主,却不会称他为除灵师者。 “是......你?”琞琮见来人,自是一阵诧异,他本以为有生之年是不会再见到这个女子了,未曾想今日还是见到了。 “原来,琞琮庄主还记得小女子啊。”红裳忽而笑道,自生邪魅之气。 这个红衣女子,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日这女子这般恳求他。本来他是动了恻隐之心的,而且此事确实是康长生和郁长安的不是,他大可暂不插手,但他却为了康长生和郁长安两人给他的好处而妄行了此事。 他不仅将女子打伤,还将其封印了起来,企图让她永远被困在那里。 这算是什么,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么? 他琞琮这一生,除却对待这女子的事情不妥之外,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有愧之事,所以他也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毕竟他也是人,也会有欲念。 不过今日,琞琮忽然恍惚有些明白了,有些事要么不做,若是做了往往就是一辈子都是不可挽回的。 第十九章 卿负·给些脸面 花笺说的那些话,还有这个红衣女子的出现以及这红衣女子同琞琮之间的几句对话,让童易对琞琮多少生出了些异样的想法。 不过到底是琞琮一手养大的人,即便是自家师父有什么不是,在他私心里,总是会多偏向他师父一些。 这般想着,童易便将琞琮护在了身后,这才有礼朝花笺、云浮、红裳三人开口道:“几位贵人,家师今日颇为不适,并不适宜处理它事,还请三位见谅,来日必当拜访。” 说这话的童易心中其实是没底的,这三个人他一来并没有什么交情,二来他师父在有些事上大约是不占理的,三来这几人的修为他望城莫及。 可以看着自家师父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了,若是在多谢时刻应该就要昏厥。在童易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见过琞琮这般模样,担心和焦虑的他,尽管心中没底,但还是这般开了口。 “还真是有趣。”花笺看着童易道,随后又看向红裳,“你觉得如何?” “确实有趣,没想到琞琮庄主这般的人,居然能有这样的徒弟。”红裳回道,对于花笺的话略表赞同。 但凡世间之人,大多都有私欲,区别在于这私欲的多少,在于这私欲为的是什么。 有私欲之人也并不算可耻,可耻的是有私欲还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是对的,是天赐的,是理所应当的。至于别人,都该觉得他们的私欲是对的,是应该的,所以还要为他们的私欲负责。 红裳会认同花笺的话,是因为她觉得这少年除灵师的气息是带着干净和纯粹的。他也许是有私心有私欲,但他的私心和私欲只是为了他的师父,并不掺杂什么其他目的和动机。 这少年除灵师的私,私的也还算坦荡,为人徒会护师也属正常,但他也不会一味的就偏袒他师父,所以他坦言他日必访。若是角色对换,红裳觉得琞琮不会这般有礼,也不会做的比童易周全。 再则,他也不清楚她和琞琮之间的过往,对于琞琮为了什么而做了那样的事,他大约也是不知道的。 听着花笺和红裳的对话,童易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她们的意思到底是允了还是未允,只得又开口道:“三位……” “红裳,我与云浮还有要事在身,今日怕是不能一叙,只能择日了。”看了看童易,花笺朝红裳开口道。 对于童易,花笺只觉得这少年也是不易,所以看在他的脸面上,她可以暂时不计较琞琮他们叫做妖孽,也可以暂时不计较琞琮的无理和他布下的这聚财阵。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若是这琞琮再有半点出格之事,那么谁的脸面她都是不会看了的。 花笺话中的意思,红裳自然是明白的,这天下的除灵师并不都是琞琮这样的,眼下的这个少年也会是,所以给个机会也无妨。 花笺是她的恩人,她愿意因为花笺给这个少年除灵师一些脸面,不过只有这一次,也只会这一次。 至于琞琮,下次再见,她们之间的旧账无论如何都必须清算了。 “琞琮庄主,你该庆幸你收了你收了这样一个徒儿。”红裳看着琞琮冷哼一声倒,几分笑意中皆是讥讽,随后她朝花笺和云浮行了一礼,浅笑言道:“如此,红裳与姑娘就此别过,来日必叙。” 言罢,红裳拂袖而去,一如来时那般翩然。 花笺和云浮相视一眼,随后也出了玉石铺,童易看着出去的三人,朝着玉石铺的大门深鞠一躬,还道了声谢。 康家玉石铺也终于归于平静,这大约是康家玉石铺二十多年来最安静的一刻了。 童易搀扶着一言不语的琞琮,正准备离开玉石铺找一处地方好生歇息,便听得大堂偏处有声音传来,“还请二位留步才是。” 童易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说话的正是玉石铺的掌柜月四娘。 月四娘是见玉石铺中那几人离去,这才吁了一口气开口留人。随即她行至童易和琞琮面前,伸手邀请。 “今日在这玉石铺我与师父多有唠叨,现下怎还敢劳烦姑娘,我同师父自行寻处地方便是。”童易推拒道,直觉告诉他,此处并非什么善地,能避还是避着些好。 “这位小师父言重了,四娘还要多谢二位相助。”月四娘笑回道,她看了看琞琮有道:“这位大灵师现在身体不适,不宜多行,还请小师父多考虑考虑才是。” 前几日康长生有交代,宝琼山庄会有两位贵客前来,还说依着那贵客的性子,必会先来玉石铺,要他们见了必要好好招待。 若她月四娘猜的不错的话,想必眼前这两位除灵师就是了,算算时间康长生应该也快到玉石铺了才是。 “可……”童易还是有些犹豫,并未直接答允。 月四娘见状,知道与童易说并无作用,便看向琞琮道:“大灵师,若是四娘猜的不错,大灵师应是受康当家邀约而来,如今康当家将至,大灵师就莫要推脱了,就在此处歇息片刻罢。” 琞琮闻言,这才朝童易点了头,他确实是受了康长生相邀而来,康长生书信告知他寒水镇越发不太平了,请他务必前来一趟,事后必有重酬。 他先前算过,寒水镇确有异数,所以让童易来探,不过童易并探出什么,所以在康长生再次相邀下亲自来了寒水镇。 只是到这寒水镇,他便失利了,若康长生还是要他对付那个叫红裳的女子,那么他必须从新考虑一下他到底要不要康长生的“重酬”了。 有些事,要解决还是要趁早,既然康长生马上会到玉石铺,有些事他必须是要同康长生说明白的。如此,那么他在这小歇并想一想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也并无不可,毕竟现在的他当真是没有多少气力可言了。 “如此,那便多谢且劳烦姑娘了。”见琞琮点头允了,童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朝月四娘道谢,随后便在月四娘的引导下入了内堂。 第二十章 卿负·九天仙女 康家的那些玉石铺就相当于康长生的命根子,若是这些玉石铺稍有差池,他的那些荣华富贵,他的那些美人在怀大约都会成为泡影。 是以,月四娘差人到康府求见,说是有人在玉石铺生事,来着还非常人,康长生自然是坐不住的。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竟敢在他的地方生事,待他知晓,必然要教训一番。 若是换做前些日子,对待非常人,他是没有那么大的底气的,毕竟他手底下能人有,但异士拿的出手的就只有一个半山先生,还有一个他也拿捏不住的琞琮。 不过近日,他的玉窟之中又来了一位玉美人,来了一位不同于世的玉美人,来了一位能给他莫大自信和底气的玉美人。 这位玉美人和他玉窟中所有的玉美人都是不同的,平心而论他玉窟中的那些都很美,伺候的他舒舒服服,欲仙欲死,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温柔乡,但也仅限于此了。 但这位就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这位名为姬妲的玉美人比起玉窟中所有的玉美人都要美艳,都要让他销魂。 更重要的是姬妲还是身负至高修为的‘九天仙女’入世,这样的女子不仅愿意委身于他,还半点不藏私的渡给他修为,授予他上层功法,并且她还愿助他修成长生之术,誓要与他再次同登九天。 一开始,康长生是不信姬妲的,毕竟天地间没有这般好的事情,所以他只当是美人与他之前的情趣。 姬妲对此也并不解释,只是温柔娇笑的告诉他,过几日他便知晓真假了。姬妲说的几天康长生依旧未能当真,不过三天后康长生便信了姬妲的话。 因为康长生发现,他不仅皮相年轻了不少,身体更是去了沉疴整个人清爽舒服的不行,更奇特的是他身体中有了内气,这是修行之人才会有的内气,这让康长生兴奋不已。 这厢康长生还没有消化完自己所得的东西,那厢姬妲又告诉他这还只是开端。如此以往,不出三个月,必有若成,定会成为寒水镇乃至寒水镇方圆二十里皆他一人。假以时日,天上地下任他踏行,无可阻拦。 康长生听言,心中更是激荡,想到未来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他的那些玉石铺,他便更加容不得有人在他的玉石铺撒野放肆了。因为这不仅仅是动了他的命根子,更是挑战了他的权威。 以前的他容不得,现在的他更是容不得。 不过是几日未见康长生而已,现在见了月四娘不可谓不诧异,康长生选本生的应该是不差的,虽然身子有亏,好在保养得宜,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是小上一些的,但也仅仅只是小上一些罢了,断然不会像现在一般,像个三十出头的男子。 若不是平日里月四娘和康长生的接触不少,月四娘大约会以为来的人并不是康长生,而是康长生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了。 “康当家,这还真是几日不见,大有不同,四娘都快要认不出来了。”朝康长生行了礼,月四娘朝诌媚一笑,娇声开口道,自有讨好之意。 好听话康长生向来爱听,特别是说话之人还是美人儿的时候,最是对了老公长生的脾胃。 “你这张小嘴说话倒是越发的甜了。”康长生闻言伸手摸了摸月四娘的脸呵呵笑道,他看着玉石铺并不乱,铺中又无外人,而月四娘也并未立马提及有人闹事一事,他猜想那闹事之人应已离去,便觉得他们必然是怕了他,心中甚是宽慰。 “哪里是四娘嘴甜,四娘说的可是实话,放眼整个寒水镇,也就只有康当家一人最是风采了。”风四娘说着还用手指戳了戳康长生的胸膛,康长生爱听,月四娘就不介意多说一些,反正于她也没有什么坏处。 哄好了康长生,她的好处自然不会少,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闹事之人已不在,追究之事不一定就在今日,但康长生觉得既然他已经来了这玉石铺,自然就不会白来。 低低的笑了一声,康长生勾起了月四娘的下巴,“你还真是会说话,不愧是我心心念念的小掌柜。” 玉窟中的美人虽好,久了有时候他还是会想念一下正常女子的那几分温度,眼见月四娘这般可口诱人,康长生当下便起了心思。他大手一捞便揽住了住了月四娘的腰肢,将月四娘搂入了怀中。 康长生要做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再则康长生似乎总是这般行事,所以一旁从一进玉石铺便不开口退至一旁的康总管见状,又退了退身子,将自己隐了起来,不让康长生和月四娘看见。 他可是个好的,称职的康府总管,主子要做什么,他自然是赞成的,最好是有朝一日主子自己作死了,这样对他来说他更赞同更觉得很好。 “当家又使坏,铺中可还有贵客呢。”月四娘手指抵着康长生的唇娇嗔道。 若是换做往日的康长生,月四娘心中是有落差的,自然不会这般欲拒还迎,不过若是现在的康长生,月四娘觉得长此以往也并无不可,她倒是多生了几分意愿。 那些什么要筹谋后路,要如何能保自己大全之事,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她放做了一边,搞定了康长生,那么诸多事情不就搞定了大半了么? 只可惜啊,玉石铺中那两位还在,她自然不好太过泛滥,只得先暂停了心思,等着来日方长。 毕竟,正事要紧,若是今日因为她和康长生行了那等事耽搁而出了事端,依着康长生的性子,未必就不会怪她,小心谨慎些,总归是不会错的。 这人有时候就是这般矛盾,明明知道对错,也明明知道人是好是恶,了就是会因为某些事,某些原因,舍不得丢不掉,想一想,还真是有些悲哀。 “贵客?”康长生略有疑惑道,随即他想起来琞琮,也是了他可是请了琞琮下山的,松开月四娘,康长生稍稍正色道:“罢了,那便先见见才是。” 姬妲来了之后,他过得甚为舒坦,舒坦的他都要忘了寒水镇出现的那些异人异事了,还真是别人有能力,不如自己有本事。 康长生如是的想。 第二十一章 卿负·防患未然 从康家玉石铺出来,红裳心中多少有些不平,凭什么她家破人亡,夫妻死别,而罪魁祸首却顺风顺水成为了行水镇首富? 凭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坏人却飞黄腾达? 世人皆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她自认为也是善良之辈,可她的善报在哪里?那些人的恶报又在哪里? 刚刚若不是花笺和云浮也在那里,她大约自入玉石铺便要癫狂了,有时候她会想她也放纵自己一回吧,随心所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要做的事,但若是她不能为自己所控,介时她收不住手,伤及了无辜,那她又该要如何? 这与那些凶恶之人,又有何意? “我竟不知我还有这等让人惦记的本事。”察觉身后异动,红裳停下步伐,低声开口道,声音之中自是有几分怒气的。 她现下本就心中不快,又被人扰了安宁,哪里还会有什么好心思面对来人。 “解救之恩,屠门之仇,孰轻孰重,红裳姑娘当真是拿捏不稳啊,倒是叫人生出了不少失望呢。”来人娇娇的笑着,并不闪躲的朝红裳开口道。 红裳回首,那是一个身着紫色滚着银边纱衣的艳丽女子,她的身姿婀娜,带着七分娇态三分媚意,腰间系着长短不同由上等美玉雕刻的铃铛。那铃铛随着那女子的步子,发出亲脆悦耳之声,煞是好听。 “本姑娘拿捏得如何,与你有何干系?”红裳反问道,显然对于这女子是极为戒备的。 红裳确定不认识这个女子,但这个女子才同她第一次见面,便说出了她的矛盾之处,还不加修饰的说了出来。 诚然,这个女子是知道她诸多事情的,甚至有些事情或许比她自己还要清楚,但红裳对于这个女子却一无所知,她岂会不防备这个女子? “与我确实是没什么干系,不过我这人向来惜才,见不得如你这般的人心中生出苦恼,便特来解惑罢了。”那女子并不在意红裳的态度,依然那般娇娇的开口道。 “不必。”红裳拒绝,抬腿便要离开,眼前这女子并非人类,也非是如她一般的鬼魅,她不知道她是什么,但绝非善类。 “你会需要的。”那女子笑的越发娇媚,“难道你就不想亲手报仇,不想同你那夫君在续一世姻缘,不想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行水镇的人啊,他们可没有你想的好,你就不想成为寒水镇的第一人,让他们对你听之任之?若是这般的话,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就不会在你身上重演了罢!” 有惋惜,有引诱,有蛊惑,有恻隐。 红裳闻言,脚步忽悠停顿,随即再次举步而前,不在搭理那个女子。 “我是姬妲,康府不在拦你,若有需要你来找我便是,若你要取康长生性命,随时欢迎,我还可助你取代他。”见红裳似有动摇,姬妲又开口道。 果然是越能为主人所用之人,越是难以控制,不过为了主人可以早日入世,她愿意多花些心思。 本来她是择了康长生为她们行事的,但自从红裳出来之后,她便改变了主意,因为红裳这人若是培养起来,必然是一大助力,而且日后必然还是主人最可口的一道美食。 这行水镇别的她倒是无所顾忌,就是最近出现的那两位身份不明之辈,她略有担忧,不然她也不会亲自来前来行水镇。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姬妲也不是什么软弱之辈,她不会怕他们的。 这般一想,姬妲眉头舒展开来,朝康府行去。 姬妲相信用不了多久红裳就会去找她的,她潜于世间多载,自觉能操控人性,红裳这样的人再是好控不够了。 “你觉得,红裳会不会去找她?”红裳和姬妲离开后,隐于暗处的花笺朝云浮开口问道。 “阿笺既然担忧,为何刚刚却不出手?”云浮未答,略有几分疑惑的问道,以前的花笺大约是不会这般的。 换做以前,花笺要么不会理会,要么便是直接上前而且,当即便会将事情解决,必然不会有现在这般都的弯弯绕绕。 这样的花笺并非不好,只是稍稍会有些陌生,不过不管花笺变成什么模样,花笺永远会是花笺,这点在云浮眼中是不会变的。 “大约是觉得与其帮人挡下一切,倒不如那人能有自己的选择,心许人最大的敌人并非别人,而是自己。”花笺撇撇嘴回道,她可以帮红裳一回,不见得可以一直帮助红裳,而且在她有限的记忆中,她似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头一回尝尝鲜也未尝不可。 云浮听言,浅声笑了笑,“阿笺所言甚是。” 这样的花笺相比于以前的花笺来说,少了几分清冷和修为,却多了几分真实和这个年龄该有的心思。 这样的花笺也很好,若要形容一下,大约就是花笺似乎完整了。 “这个叫姬妲的人似乎不好对付,我来寒水镇也有些时日了,之前并未察觉还有这般的人隐于此处。”花笺带着几分叹息开口道,她总觉得换做以前,她是不会有这般叹息的,而且她对付姬妲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今日想着她对付姬妲,她竟生出了几分不敌的心思。 这让她不舒坦,非常的不舒坦。 “阿笺安心,有我。”伸手摸了摸花笺的头,云浮低首温情道,“那个名为姬妲的,非仙,非人,也非灵族之人,她虽隐藏了气息,但隐隐还有一丝魔气外泄,此事大约不会如表面那般简单了。” “魔族?魔族不是被封于盘石之底了么?”花笺抬首问道,或许她是失忆了,但此时她却是知道的,而且她知道姬妲非常人,但却没有想到她会和魔族扯上关系。 “盘石生了裂纹,天府君亦不知所踪,日后九州也不知道会否再生变故了。”云浮道,黎山一事之后,云浮便隐隐有所察觉,但并无其他异常,所以便也暂未放于心上。 可由今日发现,事情并非他想的这般简单,看来噬情和泊淮那边都要知会一声,让他们多加注意些,防患于未然罢。 第二十二章 卿负·新郎易主 郁家小姐的病是越发的严重了,康家少爷的疯病也未见好转,这般倒是没有人在说什么郁聆风和康天喜相不相配的问题了。 有些人会为郁聆风和康天喜觉得可惜,有些人则觉得这般也挺好,反正一个命入膏肓,一个疯癫痴傻,这般一来也算般配了。 试想一下,若是郁聆风现在嫁给曲临夜,这不是拖累人家曲少爷么?而康天喜若是娶了哪家的姑娘,不就是祸害了人家姑娘么? 因为郁聆风生病了的缘故,郁长安关了郁家精雕坊,后来见郁聆风的病越加不好,便亲自又去了一趟康府,想找康长生解除郁聆风和康天喜的婚事。 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既然是他因为私心而害苦了自家女儿,那么理当由他再去解开女儿的心结。 其实他早就该死了,二十多年前就该死了,是他偷了二十多年的时光,而现在他又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没道理在拖累自己的女儿。 这般一想,郁长安便就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康长生自然是不想见郁长安的,所以次次都推拒了,毕竟在康长生眼中,郁长安就是个怕东怕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从西。 “老爷,那郁长安又来了。”康总管恭敬的迎接这刚从玉窟中出来的康长生,好一会儿之后才将郁长安还在府外等着他的事告知康长生。 “赶走。”康天喜接过茶杯,眼也不太的开口道,若不是还念及当年郁长安帮过他,他早就叫人弄死他的,哪里还会容忍郁长安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烦他。 “回老爷,小的本来是要将他赶走的,但是郁长安说他愿意将他的精雕坊让出来,还愿意一辈子为咱们康家的玉石铺做精雕师,小的这才没赶走他。”康总管小心翼翼道,生怕惹得郁长安不悦。 康总管以前是存了些对康府的心思,不过这些时日看着康长生的变化,他那点准备发芽的心思又焉了不少,在还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计划之前,他想他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什么时候死了都不自知。 “如此,让他进来罢。”稍稍考虑了一下,康长生便开口道,有那么几分‘大发慈悲’的味道。 这世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识趣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琞琮是他请来的,但是前几日他与琞琮的交谈并不愉悦,琞琮坦言并不打算在相助他做任何事情,即使他赠再多的美玉也无济于事。 他倒是也不强求,毕竟他现在的修为可不比琞琮差什么,现在就算没有琞琮,那红裳化作厉鬼来索命他也不会再怕了。 送走的琞琮,现下又来一个郁长安,他们还真是一刻都不想让他顺心。 康总管听言,又见康长生神色不算太差,这才应了一声,去康府外将郁长安领进了府中。 “康......康......康家主。”在康总管的引导下郁长安入了康府大院,然后他小心翼翼万分拘谨的入了康府的客厅,看着坐于主位上的男子,看了半响之后,这才微微颤颤的开口道。 算算时日,郁长安已有二十多年未见过了康长生了,上回康府来郁家提亲并非是康长生亲自前来,而是由那位康总管代理的,本来他并不同意,但是康总管代替康长生转叙的那些话,心慌意乱之际这才答允了。 一开始见到康长生,郁长安并没有认出来,主位上的康长生同二十多年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本想叫他康兄,但他们现下的身份差别,这般叫并不妥当。 他又想叫他康老爷,可康长生的容貌这般叫似乎也不妥当,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唤了句康家主。 “找我有事?”细细品了手中的茶,康长生这才看着站于厅中的郁长安问道。 郁长安现在的样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和对他的称呼,让他心中的不悦稍稍平缓了些,不然康长生还会在晾一晾郁长安。 “不瞒康家主,小女并入膏肓,为了并不拖累令公子,今日前来是想解除这桩婚事,若是康家主答允,我愿将精雕坊献上,还愿将精雕技艺终身献于康府,还望康当家成全。”康长生这般问了,郁长安也就自然的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你对你女儿倒是疼爱的紧啊。”康长生笑道,自有几分讥讽之意,若是郁长安不松口康郁两家的婚事,他还会觉得郁长安变了不少,说不定现在郁长安这般一说,他就放过郁长安了。 可偏偏郁长安就还是这副德行,为了自己的私心要去做一件事情,事情做了便又要去后悔,二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简直就是个废物。 “小女毕竟是郁某唯一的亲人,解除这场婚事,于康府于小女来说,必然都是极好的。”康长生的嘲讽之意,郁长安是知晓的,但他没办法反驳,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觉得我康府缺你那家精雕坊,缺你一个精雕师?你这是看不起康府,还是看不起我?”康长生扬声,将手中的茶杯置于桌上,杯子撞击着桌面发出闷哼之声。 郁长安越是这般,他就越不想如郁长安的意,以前他有所顾忌,所以郁长安不愿意的事,他也不会勉强,可现在不一样了。 “郁某并无此意。”郁长安听言,赶忙解释道,现在的康长生和二十多年前不同,现在的康长生更加的狂妄,更加的无所顾忌了。 “你的精雕坊我要,你的精雕技艺我要,你的女儿我也要。”康长生悠悠开口道,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是不行了,以前就只知道吃喝玩乐,现在更是痴痴傻傻,不堪可用。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对康天喜他还是多了几分宽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就算弃了康天喜,他还会有下一个康天喜。 眼下郁聆风是个好的选择,年轻漂亮,就算病了又如何?他治好她便是了,无妨。 “你......你......你知不知羞!”郁长安瞠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康长生,半天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下个月二十八,我回去迎你女儿过门,你可千万要准备好啊。”康长生笑了笑,不在理会郁长安,言了一句送客,便又回了他那玉窟。 今儿个,他还真是痛快啊。 第二十三章 卿负·拨云见日 “郁家和康家定日字了!” “什么日子?” “下个月二十八。” “日子是不错,可郁家小姐能熬到那个时候么?” “谁知道呢,不过我可听说啊,新郎不是康家公子呢。” “不是康家公子又是谁?” “好像是康家少爷人虽傻了,但就是不愿娶亲,康家本来是想要退亲的,可那郁老爷不愿意啊,毕竟康家可是寒水镇的首富,所以就厚着脸皮去康家求康老爷不愿意解除婚约,还说愿意将女儿嫁给康老爷。这康老爷也是心善,见郁老爷要死要活的,也不好拒绝,这才答允了。” “真是可怜了郁家那小姐,摊上了这么个爹。” “可不是,康家那家主都五十多了吧?比郁家小姐的爹爹还大哥几岁。” “那郁家姑娘可是怪可惜的,我看她那病也是被她那父亲逼出来的。” “可不是,想那会,曲家少爷和那郁家姑娘可算得上是男才女貌金童玉女了,可偏偏......” “见过棒打鸳鸯的,没见过这么打的。” “......” 盛誉客栈中,热闹非凡,人人都在讨论康家和郁家的婚事,这让坐在客栈中与袁彻谈事的曲临夜心中颇不是滋味。 近来康家玉石铺的生意有所下滑,他们曲家连同袁家趁机瓜分了不少康家的大饼,但这远远不够,若说要压倒康家,势必要需要个几年。 他等不得那么久,他的聆风亦是。 “曲兄,恐怕时不待人了。”袁彻看了曲临夜许久,终于开口道。 明明是曲临夜约他来此处有事相谈,可到了这盛誉客栈,倒是曲临夜先一言不发了。袁彻虽说能够理解曲临夜的失态,可到底他们还是有正事要谈的,更何况这正事不仅仅只是关乎了郁家小姐,还关乎了两家的生意。 “抱歉。”袁彻的出声打断了曲临夜的片刻的沉思,他开口带着几分歉意道,为袁彻添了茶水,这才又神色凝重的开口道:“我在想,对付康家,我们是否该用些手段,不然康家怕是不会这般快便倒台。” “你......你不会是想剑走偏锋吧?”袁彻狐疑问道,言语中早就透露出了他的不赞同。剑走偏锋之事他是不愿意做的,而且他若是为了朋友之义做了那样的事,他老爹怕是要里里外外扒去他三层皮。 “袁兄尽想些什么呢。”曲临夜一脸无奈的看着袁彻,若他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他早便不是曲家人了。 他的母亲自有便教导他,男人要有知恩有当担,行事必要光明,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他一直将母亲这番话奉为金科玉律,岂会用些下作手段去行事。 “那曲兄刚刚的意思?”袁彻不解,仍不知道曲临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是在想,康家玉石铺卖出来的玉石,其品质并非一等一的好,其精雕技艺也比不得郁家,可为何会独揽寒水镇玉石生意数十年?既已独揽了这玉石生意数十年,可为何不过区区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却缺了这般大一个口子,其口碑还急速下降?”曲临夜稍稍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解释道。 以前他只是觉得康家运势极好,加之又是寒水镇最早的玉石商户,所以并未多想,只道是康家的老主顾多,又愿意照顾康家的生意,所以才会有这般的局面。 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委实有些多,让他不得不心生了这把疑惑。 行水镇发生这诸多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从她母亲带回了那个叫小珊的女子开始的。 难道说...... “听曲兄这般说,似乎确实如此,那曲兄是觉得康家在寒水镇这数十年的独揽是有蹊跷的?”袁彻道,同时也不得不佩服曲临夜的思事能力,难怪他父亲常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说曲临夜比他要虑事周全。 “我怀疑,康家定是在数十年前曾用过下作手段谋取了这等利益。”曲临夜下了结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般的话,我们势必要查一查了。” “这是自然,不过袁兄,我要劳烦你顺带帮我打听一个女子的下落。” “女子?不会是......”新欢吧?后三个字袁彻没有说出口,毕竟好友的人品他是信任的,可突然要他顺便也打听一个另女子的下落,他难免还是会有所猜测。 “你别多想,那个女子名为小珊,是我母亲的救命恩人,我寻她不过是报以恩情,且我有些疑惑之事,兴许她能同我解答。”曲临夜道,此话半真半假。 在还未确定寒水镇进来的异事是不是因小珊而起之前,他并不想在袁彻面前多说什么。 “行,若说知晓她在何处,我必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曲临夜这般说,袁彻也爽快的答允了。 与曲临夜这一会的谈话,还算的受益不少,就像是在迷雾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隐隐有着拨云见日的趋势,这于他们而言自然算是件好事。 只是可惜了郁姑娘,生在了郁家,不然她和曲临夜早变可以双宿双栖,哪里还需要历经这诸多事情。 那郁家老头也是固执,将女儿嫁给曲临夜难道不好么?偏偏要将女儿嫁入康家,看家那儿子是什么德行,寒水镇的人都知晓。 现在好不容易康天喜不娶了,他还要死皮赖脸的去将这花季女儿去嫁给康长生。 看看都把自己的女儿害成什么样子了,前几日曲临夜去郁家求见郁聆风,那郁老头还将他拒之于门外,简直是岂有此理! 若是换做他,他可就没有曲临夜这般的好脾气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曲临夜倒是个不傻的。”看着曲临夜和袁彻离开的背影,坐于楼上的花笺忽而开口道。 “阿笺这是要帮他了?”云浮淡淡道,虽是问,但他想花笺八九不离十是要因为红裳而相帮这个姓曲的小子了。 “前日见那老家伙,我虽对他不喜,但好歹顾及了几分,不曾将那些聚财阵都叫你破了,如今过了几日,那老家伙必然也养好了几分,不如就给他个痛快罢。”花笺道,反正只要她说了,云浮便会去做。 没有什么原因,她就是知道。 她会推波助澜,其实也是有三个原因,一则彻底收拾一下那个倚老卖老的除灵师,伺候死活她皆不在插手;二则若曲临夜与郁聆风有机会破镜重圆,她想要看看红裳到底会如何选择,她会与姬妲勾结还是会不忘初心;三则是康家变故甚重,姬妲又会怎么相帮康长生。 啊,她还真是有些变坏了呢。 第二十四章 卿负·好自为之 被寒水镇引以为傲,视为镇镇之宝的康家玉石铺转变成为寒水镇之耻,被镇民唾弃和不喜,仅仅只用了一夕的时间。 寒水镇所有的镇民就像是一瞬之间被人撬开了颅骨,将他们脑中那些一直蛊惑这他们的声音和那些脑中不知何时积压下来的沉疴尽数除了个干净。 不仅是寒水镇的那些镇民如此,连带着那些来寒水镇采购的玉石商人也纷纷以各种理由拒绝或是摒弃康家玉石铺所有的玉石制品。 玉石铺出现这样的境况,康长生自是心急又恼怒,不过他也只有心急和恼怒了。他不是不想知道那坏他阵法之人是谁,也不是不想知道坏他阵法之人是否与他有仇怨,更不是不想知道那坏他阵法之人到底是为何。 只是他不过就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修行之人,除了勉勉强强探知到了有人坏了他所有玉石铺的聚财阵,以及坏他阵法之人修为高深之外,便在也探知不到其它的了。 最开始,看长生是怀疑曲家和袁家的,毕竟康家失利,得益最大的便是这两家了。因为是竞争关系,所有他没少在暗地里对付这两家的生意,让这两家做大不起来。 后来他也差人去查了一番,曲家和袁家并没有这个本事破他康家的聚财阵,他们这二府甚至连个能人都没有。 也是了,若是有能人在他们二府,这二府也不至于被他康家欺压这般多年不得翻身。 康长生想来想去,有这个本事个能力的人,大约就只有琞琮了,毕竟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并不愉快,琞琮似乎也变了诸多,他变得没有以前那般喜爱美玉了。 一个他利诱拉拢不了,或者这说日后可能会与他为敌的人,还真是可惜了。 康长生想了这个,想了那个,但他却没有想过那聚财阵可是琞琮布下的,若是琞琮要要破阵必遭反噬。 想归想,康长生还是想要最后再试探一下琞琮的,所以他备上了一份厚礼,自以为‘不计前嫌’的去拜访琞琮,若有转机也未尝不可。 毕竟那聚财阵可真真是个不错的东西,能修复或者重新布下也是极好的。 康长生打算的还是极好的,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此番前去拜访琞琮,却是连琞琮的面都没有见着。 琞琮只是让他那弟子告诉他,琞琮此刻病重不便见人,且还言今生他们不再相见,也不会再生瓜葛,让他好自为之。 这番话气的康长生差点没将琞琮投宿的那家人的院子给拆了,他本想教训教训那不知好歹的琞琮,可就在那时姬妲传信于他,让他速回康府,他这才作罢,等着来日清算和他琞琮的之间的账。 看着康长生离开院子,童易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了琞琮休息的房间,同琞琮回报了已将将他之言告知康长生。 昨夜本已休养的大好的琞琮忽而再次口吐鲜血,身上的皮肉也随着炸裂出一道道的口子,那鲜血从伤口处奔涌而出,瞬间便将琞琮那一身道袍连着被褥床单染成鲜红。 童易本想相帮,怎么奈何,无论他怎样都近不得琞琮之身,直到半个时辰之后,琞琮才稍好些,童易也才得以近得琞琮的身,为他之血疗伤。 看着这般狼狈不已的琞琮,即便是童易心中有再多的疑问再多的话想问想说,也只得暂时做罢。 不过让童易没想到的是,他没有问,但是琞琮去主动说起了他的一段往事,将他和那位名为红裳的女子之间的渊源告知了他。 二十六年前,那是的琞琮还只是宝琼山庄的弟子,他奉师命下山历练,精进除灵之术。在外游历三载,终于踏上归途,回宝琼山庄复命。 归来之时,琞琮途径寒水镇,却不想,竟然被寒水镇的玉石所迷。 宝琼山庄的原庄主极其喜爱玉石,琞琮是他的弟子,又自幼在他身边长大,所以琞琮喜欢玉石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琞琮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对于玉石的已经不能说是喜欢,而是要说痴迷了。见过了寒水镇的玉石,他才知晓,为何以前见到的那些玉石为何不会迷了他的眼,因为那些玉石都太过普通了。 琞琮喜欢美玉,那种喜欢就像是镌刻在骨子里一般,剔都剔不掉。也因此,琞琮在寒水镇逗留了一段不短的日子,所以便碰上了那一件事情。 红裳有冤屈,琞琮是知晓的,他一开始也是想帮红裳的,可是后来他看了康长生送的那两匣子,他便改变了主意,毅然选择了帮助康长生,忽略了红裳的冤屈。 那时的琞琮忘记了除灵师的本职,忘记了除灵师的该有的本质,忘记的人性的善与恶,只剩下了贪,剩下了欲。 后来更是为了第三匣子的美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为康长生布下了那蒙蔽世人眼睛,蛊惑世人思想的聚财阵。 寒水镇一事了结后,琞琮终是回了宝琼山庄,也凭着康长生送给他的那三匣子美玉成为宝琼山庄内定的一任庄主。 如今琞琮会有这样的结果,便是因果报应,这是他之过,他并无怨,只有悔。 虽说离开康家玉石铺之后,童易已将时期猜的七七八八,但亲耳听到琞琮的这番话,心中依旧的难平的。在此次来寒水镇之前,他从不知道,也从未想过,原来他的师父竟会这这般的师父。 琞琮说他有悔,童易却觉得琞琮的悔也悔的太晚了些,若是没有见到红裳姑娘,若是那聚财阵并没有破,他师父这悔还会不会来,还真是难说的。 无论怎么说,他师父终归是悔了,若是还不悔,童易觉得他大约会叛师罢! 往事多说,终归还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大错已成,他们如今该做的便是尽他们所能的去弥补曾经的过错,求得受害之人的原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琞琮做的那些事情与童易是无半点关系的,但童易却不能就那样视之不见,也不能就放着琞琮不管。 这大约就是他的本性,也是他最想坚守的本心吧。 第二十五章 卿负·求助曲府 康家现下乱做一团,偏偏康长生并未相处什么对策,还整日不见其人,那康天喜现下又痴傻疯癫,是以康府上下不免有些人心惶惶,既有人心惶惶之人,那便也有想趁乱撬走康家一笔财富之人,比如说康管家和阿德。 康管家也是贯会审时度势之人,自从那位姬妲来到府中之后,康长生现下对他之言,已不像从前那般言听计从,而且康家现下正走向没落,那么便是他留在康家,必然也难有出头之日。 与其这般,倒不如趁着康府还有些钱财之时,他先去拿上一大笔钱财,之后离开寒水镇自己开府去做个老爷。 打定了主意,康总管便找来阿德大致说了一番此事,为了计划能顺利实施,他们还找到了半山先生,以钱财分得四分给半山先生为酬谢,让半山先生在时候为他们做法掩去行踪。 这天晚上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不断,康管家见康长生入了玉窟已三日两夜未出,当下便同阿德实施也他们的窃取计划。 借着府中管事之便,他们叔侄二人一同将康府那些稀奇值钱的玩意通通洗劫一空,之事这些贵重玩意还没有捂热,就被人取了性命。 那人取了他们性命便也罢了,更加残忍的是浑身上下血肉大多都不见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片零零散散挂在那副骨架上。 康总管和阿德的尸体被人发现之后,整个寒水镇的人心中都有些发怵,毕竟那死状当真是太凄惨了些。 他们不由的又想到了前段时间的那个红衣鬼影,于是为了寻求天神的庇护,寒水镇的那些天神玉石瞬间便被抢购一空。 曲家和袁家既有忧亦有喜,忧的是他们作为寒水镇之人,自然是希望整个寒水镇相安无事,众人平安的,也不晓那红衣鬼影的目的为何,到底要在镇上做什么,更加恼人他们找不出可以对付那红衣鬼影的任何方法。 至于那喜,则是因为即便已经这般了,仍旧还是无人愿意再上康家的玉石铺购置任何东西,这说明康家的的确确是被寒水镇众人唾弃了。 寒水镇上因为康总管和阿德的死诸多猜想,众说纷纭,不过郁长安却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二人的死,康长生必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若要问郁长安问什么会这般认为,郁长安大约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依着他对康长生的了解,还有上一次见康长生时,康长生的状态所以得出了这般的结论。 郁长安本就因为妥协了自己女儿和康家的婚事心中满是愧疚,如今有猜测出康长生是那般残忍的杀人恶魔,心中的决定更是坚决了不少。 下定决心的当天,郁长安便亲自去前去曲府拜访,本以为曲府之人会像他之前对待他们一样会将他赶出去,诚然,倒又是他狭隘了。 曲府的下人只是请示了曲夫人之人后,便将他迎进了曲府的客厅,还为他备了茶水,以礼相待。 郁长安其实是认识曲夫人的,只是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便没再见过了,一则是郁长安自觉无脸见曲夫人,二则是因为他怕曲夫人会发现他身上的秘密。 当初他知晓自家女儿和曲夫人的儿子生了情意之后,他是千般万般不同意,只是他女儿在此事上执拗不已,又有非曲临夜不可的架势,让他不得不暂且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不是此番,他已然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他想他大约也不还来曲府。 “郁老爷怎么来了,这倒是稀客了。”步入客厅,曲夫人看着郁长安道,平淡的语气虽然是客气的,但终归是带了几分不满的。 曲夫人以前是不满二十三年前那件事发生以后郁长安的态度,后来则是不满郁长安对自家儿子的态度,这两项加起来,曲夫人实在没办法用对正常人的态度对待郁长安。 若不是郁家的家头是自家儿子的心头爱,她其实是不想见郁长安的。 “曲夫人,其实我今日前来,是为了小女的事情来的。”郁长安道,脸上自有几分尴尬之色,但事已至此,他总不好半途而废的。 他的女儿已经因为他受着那样的罪过,他哪里还能顾忌他往日做下的那些事,哪里又还能计较别人对他的态度? “我记得你郁家的小姐不是要嫁入康府了么,你现在来我们曲府又是为你哪门子女子的事情而来啊?”曲夫人道,本来还能维持的平淡因为郁长安的话碎裂了,现下是丝毫不客气,也丝毫不留什么情面了。 作为一个父亲,那样对自己的女儿,不顾自己的女儿的幸福将她视做筹码去与康家结亲,这是一个父亲能做出来的事情么? “曲夫人,小女的事确实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是,现在我只想挽救小女,所以此番上门求助,还请曲夫人能够不计前嫌,连同曲公子一起帮帮小女,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郁长安起身,朝速度人鞠躬道,此番颇为诚心,不掺半点水分。 曲夫人见状,也不好在多说什么讥讽的话,毕竟郁长安对郁聆风的爱并不假,她看的出来。 “前些时日犬子多次上门求见,你皆将他拒之于门外,怎么今日突然就改变主意了?”曲夫人问道,事情关乎自家儿子,她自然还要问一问的。 “实不相瞒,小女因为与康家的婚事而病倒之后,我便有想着替她将那桩婚事退了,我也确实是去了康府的,可我没有想到那桩婚事不仅没有退了,还被康长生逼着将小女的婚约由康天喜改成了他。而且他还对外宣称是我不肯退了婚事,还求着他将小女许配给他,我真是百口莫辩了。”郁长安叹了一口气,心里颇不是滋味。 “原来是这般。”曲夫人道,面色倒是又缓和了不少。 “今天来到曲府打扰,一则是我也明白,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害了小女的幸福。二则是那康长生委实不是善类,我怀疑杀了康总管和阿德的人并不是那个红衣鬼影,而是康长生。”见曲夫人面色好了不好,郁长安说话也流畅了不少,也讲自己所知所想说了出来。 “今日之事,待犬子回来之后,我必会告知于他,还请你先回去,静待消息。”曲夫人道,神色不明。 曲夫人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郁长安也是个识趣的,便告了辞,离开了曲府,他相信曲临夜一定会出手相帮的。 郁长安离开后,坐于主位的曲夫这才微微颤颤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心绪也平静了下来。若是郁长安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她儿子便有些有危险了,毕竟现在曲加和袁家正联手对付康家。 今日之事,她必要一五一十的同自家儿子说一说,必要让他小心谨慎些才是! 第二十六章 卿负·与她成长 什么叫做什么叫做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什么又叫做事为定数,却又峰回路转。 这段时间所发生得事情对寒水镇的民来说可真谓大开了眼界,平静了多年的寒水镇也应为曲家,康家,郁家的事情沸腾了起来。 先是康家的玉石铺无一例外的全数倒闭了,就在你以为康家玉石已经玩完了之时,康家却又以最快的速度重建了一处康家玉石楼。 本以为康家现下的光景和口碑,那么即便是康家开了间玉石楼,生意必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但显然众人又猜错了,康家这玉石楼的生意不仅好,还比以前更得众人的喜爱。康家这玉石楼像是有什么独特的魅力一般,但凡是从康家玉石楼路过之人无一不被康家玉石铺吸引而进入其内。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会挑选到自己喜爱的玉石,而康家为表谢意,皆会在客人离开前在多赠一枚琉璃珠。 康家此举将曲家和袁家好不容易吃道嘴的大饼又抢了回去,好在曲家和袁家自有根基,虽然受些了波及,但也不至于就此断送完了自家的生意。 不过他们三家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即便日后寒水镇事端已平,他们这三家大约再也回不到以往那时候的和谐了。 此事过后便是这个月的二十八,郁家姑娘出嫁一事了。 二十八这一日,郁家确实是抬出了一顶花轿,在众人都以为郁家小姐入康府的事已成定局之时,率先骑着高头大马前来相迎之人并非是康家的老爷,而是曲家的少爷。 后来康家老爷前来迎亲,在得知新娘子已被接走之后自然勃然大怒,在郁家发了一顿脾气又砸了郁家的大门之后,便带着人前去曲府的路上阻拦。 康长生走的是近道,加上脚程也快,不多时便出现在了曲家的迎亲队伍之前,两家人马相对,自然是免不了一番纠缠。 康家与郁家姑娘定亲的事情,寒水镇的民众是早早便知晓了的,照理来说此事是曲家人做的不厚道。 可转念一想,郁家姑娘年龄和曲家少爷本就是金童玉女的一对,若不是康家插上这一脚,郁家小姐哪里会因此病倒,又哪里会和曲家少爷历经这样一番波折? 曲少爷去郁家迎亲之时,他们可都看见了郁长安对待曲少爷的态度,那态度可是极为满意的。后来康长生再去迎亲之时,郁长安的态度确实急速的转变,厌恶憎恨不言其表。 而且郁长安还说了,康家的聘礼他已请人原封不动的抬回了康府,叫康长生以后莫要再来他郁府。 所以事实的真相会不会是郁家本意是要与曲家结亲的,最后会与康家结亲是不是不得已而为之? 若真是如此,那么康家现在这番的这番作为就有些恬不知耻了。 康长生与曲临夜相对之时,他并未同曲临夜对等相谈,而是直接便动起了手,随后便是一团乱战。 康家和曲家打的不可开交,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可到了最后,谁也没有真正的将郁家姑娘迎回自己府中,而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连人带轿一同卷跑了。 至于被卷去了哪里,无人知晓,康府和曲府的人找遍了整个寒水镇,都未得一点踪迹。 此事后来被寒水镇的民众添词加意,演绎的诡异万分。 “阿笺觉得如何?”行于寒水镇的青砖小巷,云浮微微低首看着一侧的花笺,轻声问道,问的是寒水镇当下发生的这些事情。 “倒也不如何,只觉得人性各异,当真不能一概而括。”花笺回道,有几分所有所思,随后她又道:“此番会到寒水镇,其本意并非我选择,但我现在却觉得到此处似乎也还好,至少我有所得。” 在花笺的潜意识里,世间之人只分善恶,而她做事大约也只看善恶和随心。不过在寒水镇这段时日,她在云浮的陪同之下却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 善恶二字并非只是肤浅两个形容词,有些时候善会造就恶,有些时候为恶却是为了成善。 有些人披着善量的皮囊,行的是极恶之事,有些人看似是大恶之人,却齐心至纯。 这善与恶真不是三言两语,只字片语便能说的清的。 云浮听言,轻声笑了笑,“阿笺此言倒是极好。” 黎山一事,云浮虽不深究黎山之过,但有关花笺之事,他自然是要清楚的,所以对于花笺的前身他自然也知晓。 他在黑沼初遇的花笺其实是不完整的,那时的花笺不过就是弄潮划分出来的一部分,所以她的性子难免有些凉薄,也不识人情。 后来弄潮归于花笺的身体,让花笺归于完整,最后也因为花笺的缘故和黎山的变故,弄潮对黎山对央措的执念已解,花笺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完整了。 黎山之事虽已过去五年,但花笺才刚刚苏醒,自然还没有适应现在这个完整她,再加上她又失了往日记忆,所以对世事大约是极度不谙的。 这也是云浮为什么会这般有耐心的陪着花笺留在寒水镇的原由,他要陪着现在这个花笺一同‘长大’,一同思事。 花笺以前的成长他错过了,在某些地方她必然也有过‘孤寂无援’,所以现在他不想错过,不想让她入世遇到无法理解之事时无人解她,无人懂她,他无论如何都要参与,也一定会参与。 在寒水镇的这段时日,他并不干涉花笺的想法,也不干涉花笺要做的事,只是在花笺开口之后才会动手去办,就是为了让花笺自己去体会诸多事情,生出自己的想法。 只有这样,日后他不在花笺身侧时,花笺能有自己的判断,不会被人三言两语诓骗了,亦不会陷入思想的桎梏之中。 “我以为她已经看开了,显然我并不算了解她。不过我觉得她并不会伤害郁聆风,也并没有和姬妲合作。”花笺道,前一句并不太确定,但是后一句确是肯定的。 “阿笺可是要去一看?” “自然。”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选择和判断,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要验证了,只是红裳最好莫要让她失望了。 第二十七章 卿负·意料之外 如花笺和云浮所料,郁聆风确实是被红裳趁乱掳走,并将之藏于寒水镇中云浮寻到花笺的那个破庙之中。 郁聆风仍旧昏迷着,不过被红裳由花轿移至了幻化的木床之上,红裳并没有对她如何,反而顾及她是个病人,对她有几分照顾。 不过出乎花笺和云浮的意料之外的是破庙之中另外的三个人,这三个人一个是康天喜,一个是月四娘,还有一个则是曾经与他们交过手的半山先生。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三人两个疯癫痴傻神魂近乎没有,一个则是修为尽失还断了右臂。 花笺和云浮到了破庙的时候,红裳正看着破庙之中的神祇,神色隐晦不明,她似乎早便料到花笺和云浮会来找她。 至于那三人,原本围蹲花轿两边康天喜和月四娘,见到花笺和浮云之后,赶忙站起了身子,痴痴笑笑的朝花笺和云浮而来。 不过在被云浮瞥了一眼之后,康天喜和月四娘满脸委屈的收起了笑容,又蹲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半山先生则是缩了缩脖子,将身子又往角落里挪了挪,试图淡化自己的存在。 “郁聆风是我掳来的,但我没有和姬妲合作。”这是花笺和云浮到了破庙之后,红裳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姬妲是来找过她几次,也说了不少事情,不过每一次都是姬妲败兴而归。红裳隐约知道姬妲和她是不同的,准确的来说,她并不是妖物也不是鬼魅,亦不是人种,更非天上之神之仙。 姬妲是黑暗的,她想若是她真的和姬妲合作,抑或听了姬妲之言,托身郁姬妲口中的尊王门下,那才会正真堕入无边地狱,永受煎熬。 “我知你掳了郁聆风是为了曲临夜。”花笺道,她现下倒也是能理解红裳的作为。 放下二字,想的容易,说的亦是容易,可真到了那一日,总又会情不自禁的将放了一半的的东西又一把又提了上去。 她将郁聆风掳来之后,虽没想过要她的性命,却是想过让她失了清白的。因为她恰好看到了康天喜也在这破庙之中,既然他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她也算是成全了他们。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也许是觉得这样对一个女子确实不公,又或许觉得若她真的这般做了她大约能得到的也就只有怨和恨了吧。 “他是的前世是留白,我知晓,我亦想放下同他的种种,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可当我知晓他要娶别的女子之时,我来不及细想,便已做出了动作。”红裳笑了笑,眼中几分生出几分哀思。 “等日后你的事办妥当了,在将她送回去吧,以她现下的处境,这里于她而言才是最安全之所。”花笺道,并无任何责怪之意。 “好。”红裳回道自有几分感激之意在里面的。 一则花笺对她的相信,二则是花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她知道日后真正到了了断之日,花笺必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知道红裳的想法,花笺自然是多了几分宽心,云浮则是在花笺还未开口便在破庙之中设下的结界,用来庇护郁聆风和红裳。 大约是听到花笺和红裳之间的谈话并无半分煞气,又见云浮设下了庇护破庙的结界,原本想将自己淡化的半山先生忽然又从角落之中起身朝花笺和云浮行去,直接跪道了花笺和云浮的面前。 “二位大人,还请救小人一命。”半山先生请求道,声音有些沙哑,显然已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了。 那日他收了康管家和阿德的好处,所以便帮着他们二人隐盾逃逸,只是咒法不敌康长背后之人。 康管家和阿德不仅康长生所杀,还被康长生食了精气血肉,连带着他也遭到了术法的反噬。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康长生借着他背后之后的力量,知晓了他是施咒之人,便来到他家要将他一并赶尽杀绝。 他拼尽毕生修为,断了手臂,又折了他仙逝父亲遗留给他的破魂伞,这才侥幸留得一命,逃到了这破庙之中。 这破庙之中有神祇法相,康长生以及背后之人皆有忌讳,这才没有将他如何。 后来他又碰上了四处游荡,以泥草为食,犹如行尸傀儡的康天喜和月四娘,出于同病相怜的感慨,便也将他们一同带入了破庙之中,让他们也有个栖身之所。 红裳是后来的,她还带了一顶花轿,原本他觉得自己已无生还的可能,但是红裳并未杀他,也没有将他赶出这破庙,他才战战兢兢的一直在破庙中留到了今日。 他和红裳还有花笺都有过节,红裳未杀他,花笺对他似乎也无杀意,既然能活命,他为何不活着? 死了那便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做不了了,若是能活着,他可以去弥补一些过错,去帮助一些人,然后得到几分安宁。 或许他还能够让那些同他一样的人,能够从他身上看到他的下场,早日迷途知返。 昔日是他偏颇了,总以为有了本事便可为所欲为,尽情享受他喜好的一切。 但终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且他所行非正义之事,虽他不曾害过人命,但终归有违成为除灵师的初衷,所以他才落得个如此下场。 这是他的因果,在鬼门关行了一趟,很多事情他也看开了,所以他有这样的结果,他全然接受。 花笺看着跪于身前之人,这人大约是真的彻悟了,浑身再不见黑障,皆是纯白之色,若这人活着,必然是要比死了要有作用一些的。 “康长生做的?”花笺道,虽然她是问着的,但言语却是肯定的。 “是,他杀了康总管和阿德,还食了他们的精气和血肉。”半山先生回道,以实相告,随后他又道:“就连康天喜和月四娘都是被康长生和他背后之人用易魂之术取了魂魄,用于康家玉石楼聚阵,所以才会变得这般疯癫痴傻,至于他们为什么还活着,小人便也不得而知了。” “罢了,红裳若允你留在此处,那便留罢。”花笺回道,算是允了半山先生的活路。 半山先生闻言,赶忙朝花笺云浮和红裳磕头谢恩。 至今日起,他大约也算是重生了吧。 第二十八章 卿负·往事原由 红裳允了半山先生留在破庙之中,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条件,她的条件就是让他在她不在破庙时照看郁聆风。 半山先生欣然答允,还允诺必会尽心照顾。 花笺和云浮并未在破庙之中久待,在确定了红裳与姬妲之间并无利益交往之后便一同离开去了一趟曲家。 郁聆风不见了,曲家必然心急寻找,若是寻之过深,必然会给红裳造成一定的麻烦。花笺既然打算在红裳的事情上插上一手,那么自然就会帮到底。 花笺和云浮虽非寒水镇之人,不过那等容貌和气度使得两人早已成为寒水镇人尽皆知的人物。他们二人到了曲家,曲家老夫人和曲临夜先是极为差异,之后才将人迎进府招待。 客气了一番之后,曲家人这才细问花笺云浮二人因何而来。 初时花笺并未告知曲家人郁聆风之事,只是直白的问他们对于曾小住于曲府的红裳姑娘,他们觉得如何。 曲临夜听到红裳的名字是极为陌生的,后来转念一想,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花笺和云浮说的红裳就是小珊。 曲夫人夜听后则是先一阵吃惊而后转为怀念,还多了几分哀伤,再之后小珊的脸和红裳的脸就这么重合了。 她很好很好,从认识她到现在,她仍旧是老身见过的最好最特别的女子。 这是曲夫人的回答,坚定和惋惜并存。 这样的回答,让曲临夜心中震荡,他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和小珊姑娘相识也不过数日,怎么母亲对小珊姑娘就这般认可了? 花笺和云浮则是从曲夫人的话中听出了曲夫人和红裳之间的渊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红裳其实也是幸运的。 至少有人记得她,还对她极为赤诚。 听着曲夫人说着她记忆中的红裳,花笺心中倒是颇为感慨。 若要她说,红裳当真是个至纯的女子,可纯到了极致,那便就成了蠢了,这样的人很好,可在这世道上,却是难容于世的。 现在的红裳和曲夫人口中的红裳有些差别,这约是受了‘至纯’的苦楚,所以有了几分长进和脾气,只是这几分长进和脾气似乎来晚了些。 同曲家人说了郁聆风当下安好,又告知他们不日便归,让他们莫要再急切寻她之后,花笺和云浮这才双双离开曲府。 云浮因为北元合上噬情来信,因为信中提及之事攸关花笺身家性命,云浮不得不返。可因红裳一事,花笺不愿同云浮往,云浮只得在花笺身上诸加了多到术法,又降服了寒水镇一对蝶妖,与之定下生死契约,命他们保护花笺,而后又收到泊淮来信会亲自前往寒水镇行事,云浮这才稍稍安心离开寒水镇是,去办噬情信中说的那些事。 这厢花笺和云浮去了曲府,那厢红裳则是去了郁家。那道护佑郁家的符咒已全然暗淡,同康家的账暂时无法清算,那么就先和郁家先把账算一算也是极好。 郁长安,郁聆风的父亲,郁家精雕坊的当家人,三十年前他还只是一个玉石雕刻师。 康长生,寒水镇第一的玉石大户,三十年前他也只是一家小玉石铺的老板。 郁长安本是留白的好友,也因为郁长安的缘故留白结识了康长生,留白是赤字之心,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一个是胆小怕事的墙头草,一个则是身怀着野心的豺狼。 留白会结识康长生并且和康长生成为好友,这自始至终都是康长生的设计,其目的就是为了留白的家产以及留白的夫人红裳。 他先是以钱财设计了郁长安,拿捏住了郁长安的把柄,后又以此为由逼着郁长安让他与留白搭上线,而郁长安明知康长生对留家不怀好意,却仍旧照着康长生的想法做了。 和留白有了交往之后,康长生并不燥进,他很有耐心取得了留白一家人的信任,想将其家产神不知鬼不觉的蚕食掉,而后在霸占别人的妻子。 不过康长生的打算并没有如他所愿,他因为一块玉改变了他的计划。 二十三年前留白得到一块四灵鎏金玉,欣喜之余留白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告知了郁长安和康长生,康长生表面是道贺,可心里去盘算着怎么最快的将那玉占为己有。 随后他再次利诱郁长安,并且伙同郁长安设计陷害留白,让留白背上弑父杀母污名。 那一夜康长生让郁长安将红裳和留白请到家中做客,康长生则以留白与红裳的名义送了一盒留家人最喜欢的糕点去留家。 那天晚上留家人七窍流血,康长生为了毁尸灭迹还一把大火将留家人烧的死无全尸,并将一切罪责推托给留白,郁长安也明明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还帮着康长生执政留白。 留白被捕,红裳为此不停奔波,康长生则借机将留家的家产据为己有,郁长安本来是不愿还瓜分留家家常的,可又害怕康长生会因此将他灭口,所以便也受了一部分。 得了留家的家产,下一步便是留白的夫人红裳,只可惜的是红裳留白的清白,且一生身心只会有留白一人,加上她也察觉到留家的灾祸必然是康长生所为,所以康长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红裳同留白一同负上罪名。 最后更是将红裳残忍的杀害,因为怕红裳化作厉鬼少来索命,所以他又请了除灵师将其封印,永世不得超生。 那段时日,每每夜里郁长安便会梦见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那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盯着他,怨恨着他。 然后在用那寒凉的声音冰冷的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留家,为什么要这般同人设计他留家。 直到后来康长生找了位除灵师前来,让他用美玉同那除灵师换了一道符咒,他这才过的稍微好一些。 郁长安和康长生都不是好人,留家人却个个心中为善,可后来的结果却惨绝人寰。 可真真是应了那句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红裳看着坐在内厅中的瘦小老头邪魅的笑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她便是他们的报应。 第二十九章 卿负·潜心忏悔 屋内灯火忽明忽暗,伴着微弱却又刺骨的寒风,使得整个房间阴阴郁郁,萧瑟无比。 “你是......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么?”郁长安问道,询问的声音苍白无力,其实问不问他都知道红裳必然是有这般打算的,会问一问到底也还是心存了半丝侥幸罢了。 眼下郁聆风的大病未好,现下又失踪了,坐在内厅中不断叹息郁长安见似乎又老了不少。 “自然,血债血偿,不是么?”红裳笑了笑,虽然一如记忆中的笑容,此刻美丽却也诡异。 “是啊,血债血偿,世间之事皆有皆有因果,往昔我观之未透,后来明白了,倒是悔之晚矣了。”郁长安道,是说给红裳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悔之晚矣,呵,是啊,昔日我觉得纯良之人未必不好,后来知晓人不可太善之后,也已是晚矣。”红裳笑道,她上前两步站于郁长安面前,这才又幽幽道,“你觉得是你的悔大,还是我的悔大?” 郁长安闻言,先是一愣,忽而突然笑了,大约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的在忏悔了。 以前他所觉得的忏悔,不过是因为害怕所衍生出来的产物。 表面上是他有悔,实际上他只是害怕报应罢了,他行的那些善事,桩桩件件不过是为了替自己积下阴德,哪里是为了留白和红裳一家而做? 他从没有光明正大的祭奠过留白红裳一家,也不曾为他们修过祠堂,更不曾诚心以他们的名义去行善事,为他们积攒阴德。 他觉得这多年以来,他行了那般多善事,可人生依旧皆是坎坷,从未平顺,在加上郁聆风和康家的事,郁长安俨然已经将自己是‘实施者’的角色转变成了‘受害者’的角色。 若果当年他毅然站于留白他们一方,那么今日的种种大约就不会发生,也许他不会如现下这般富有,但绝对会比现下要幸福自在吧。 “当年害了你和留白,我有了钱财。后来自立门户也娶了妻子,可生的孩子却一个又一个的夭折,我想这大概是上天在惩罚我的曾经的罪孽,于是我忏悔,我造桥铺路,修建寺庙,做了个大善人,一直这般多年才得了聆风这个女儿。可如今她也……当年我做了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已然没办法弥补,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多做些功德以及等着你们来复仇时,将命送上。可现下又才明白,我所做的那些功德终归也是在为自己开脱,当真是愚蠢至极。”郁长安长叹一生,欠人的终归是要还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妻子去的早,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女儿了,也是怪我拖累了她。” 随着康长生的看破,他身上的污秽之气渐渐散去,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那般苍老了。 “你倒是乖觉。”看着康长生的变化,红裳淡淡道。 郁长安也许不是个好人,但他应该是个好父亲,而且他有悔悟之心,懊悔当年的错事,懊悔自己为虎作伥,现在的郁长安不会比死了好受。 再则,郁长安的真心悔悟虽然对于二十三年前的事情已无意义,但是却可以让这一世的留白以及转生之后的那一众亲人得到福报。 红裳不是圣母,但她也明白,过去之事已不可挽回,若是能让现世之人获得福报,过的更好,那么她也不是不愿意放郁长安一条生路。 说白了,郁长安也不过就是康长生设计借用的一颗性子懦弱的棋子,若是没有康长生的算计,也许郁长安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轨迹。 “我今日杀你,但并不代表我原谅了你,只是让你活着去忏悔你的罪孽,去赎罪。”红殇看了郁长安半响,才缓缓道。 对于郁长安,红裳也算是释怀了,但是康长生,她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烛光摇曳,风影晃动,那股刺骨的寒意散去,房间之中空留下郁长安目光呆愣的坐在那里,再无红裳的影子。 狭小悠长青石小巷中,一人徐徐前行,一人则依靠在小巷子的尽头的青砖墙上,这人似乎早就知晓另一人会来到此处。 “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愚蠢的女人,还真够让人看不起的。”倚靠在青石砖墙上的女子开口道,带着几分嗤笑,这人正是姬妲。 比起上一次红裳见她,此番似乎又多了几分魅色,确实算得上的世间少有的妩媚尤物。 “你的与否,与我有何干系?”姬妲说的难听,红裳回的自然也就尖锐。 撇开两人道不同这一点来说,红裳觉得姬妲这人倒是挺有毅力的,她都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她不会了姬妲有任何瓜葛,但是姬妲依旧三番两次的来找她,并说着那些是是而非的话。 “我不过是好意提醒你罢了,生死之仇你都可原谅,我还真替你的亲人感到难过。”姬妲笑笑。 姬妲和红裳也有过几次交集了,她多少也知道一点红裳的性子了,要不是霍融有言红裳对她主子复苏可起大用,她才不会来红裳跟前自找不快。 其实照她来说,那康长生用好了,其实效果也不会太差,但霍融却说康长生只可一时,不可长久,否则对主子来说会成为一种消耗。 是以,她不得不‘放下身段’来同她言事,只是这红裳似乎也太不识抬举了些。要知道,他们主子可是神族之人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能为他们主子行事,她该荣幸之至,而非三番两次拒绝。 “你也少在我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他们如何做想也轮不到你来插嘴。”红裳道,随即几分冷笑出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下这般助力康长生,不就是想逼我选择么你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红裳永远不可能会因为要解决一个恶果,而后又吞下另外一个恶果。” 这是红裳在认识花笺以后悟出来的一个道理,这人不能迷茫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不能摇摆自己所坚定的东西。 若只为眼前的东西,便要失了本心,那么她得到的就是不是终结,而是另一轮苦果的开端,这绝不会是她想要的。 第三十章 卿负·恶毒女子 红裳回答的决绝,不留半点余地。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即便是姬妲在想拉拢红裳,当下这脸面却是拉不下来了,她冷哼一声,这才甩袖道:“如此不知好歹,那咱们走着瞧。” 姬妲此刻是打定主意了,就算是霍融再说她行事欠妥当,她也势必要教训一下红裳,给红裳一点颜色瞧一瞧。 不然即便是日后他们一同效忠了主子,她也会心中不舒坦。 红裳,寒水镇二十三年前一个为了钱财和‘长生’唆使其夫并亲自毒死其父其母的恶毒女子,被人撞破后抵死不认自己的罪行,最后逃至焦岭并自焚于焦岭。 本以为事情就此平息,哪料红裳却还意识不到自己的过错,死后化作厉鬼仍旧想着‘长生’,还四处作恶。 是后来康长生请了厉害的除灵师,将红裳的鬼魂收服,并将其封印在了焦岭之下,行水镇也因此得了这二十三年的安宁。 如今二十三年过去了,红裳重回寒水镇,势必又会在寒水镇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康家和郁家近来的怪事,还有寒水镇那些死状恐怖凄惨之人,皆是红裳所为。 这是寒水镇现下所有人都在讨论的一个话题,镇上所有人有惶惶不安着,就怕哪一日红裳就找上了他们,然后杀了他们,食尽他们的血肉。 于是有些人举家离开了寒水镇暂避风头,有些人则四处请人去寻除灵师前来相助,有些人则是请了符咒回家,将家里里里外外都贴上了黄符。 “此事,你做的欠妥当了。”康府的玉窟中,黑衣赤发的男子双手覆于背后,他目光直视着前侧躺在玉床上的妖娆女子,正色开口道。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姬妲笑道,她妩媚的坐起身子娇娇道:“我三番两次对她好言相劝,她却不知好歹。霍融,你同我相识数载也该知道我的性子,这次不管不怎么说,我都要让她尝尝苦头,不然日后即便收服了她,我心中也是不大舒坦。” 霍融闻言,冰冷的脸上这才稍微柔和了几分,姬妲的性子他确实是知晓的,让她三番两次对红裳‘低声下气’,确实是难为她的。 “别玩太过,坏了主人的事。”霍融道,数千年来他们主子一直在等待时机入世,他们做了那般多的事,主人终于快出破掣肘重临世间,他们要做的就是为主子提供灵气,让他快速出关。 红裳是个不错的灵体,也不愧他们等了二十三年,当年他们来到寒水镇一眼便看中了红裳,只可惜当时的红裳还是人身,总是差了那些火候,所以他们便将灵玉‘长生’让红裳的夫君‘机缘’所得。 因为‘长生’,红裳一家果遭巨变,红裳自焚而亡,他们二十三年前他们本就像带红裳离开,并炼化红裳,只可惜主子突然生变,他们又遇上黎山之人,只得先暂回为主子护法。 这一护法便是数十年,之后在来寒水镇,红裳已被封印在焦岭,还被诸加了除灵师印记,他们是有本事帮红裳破除封印,但红裳亦会因为他们强硬破除封印而变为残魂,不堪所用,所以他们便继续等着。 其实这世间有益于主子的灵体很多,但如红裳这般至纯至善的确实实属少见的,若是她能心甘情愿作为主子的鼎炉,那对主子来说修为便可数十倍增长,回归世间之日也可缩短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 但若是红裳并不情愿效忠主子,他们硬要强硬为之,那么对于他们主子就无半点益处,这也是他们为何会执着红裳,并且对她极为容忍的缘由。 珍贵的‘东西’,总是让人愿意多花些心思的。 “主人之事皆是大事,我心中自然清楚,断然不会坏事。”姬妲道,“我就是想戳戳她的锐气,让她知晓只有归顺我们才是他最好的出路。” 她就是要将红裳逼到绝境,让她进不可进,退又不可退,最后只能选择他们。 玉窟外脚步声传来,约莫是康长生来了。 “你知晓就好。”霍融道,他看了看门外,又看向姬妲:“寒水镇另有高人在,你行事小心些。” “凭我们的修为,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姬妲不以为意道,“你且办事去吧,我自有分寸,当下我还要应付一下那个老东西,那种人不再利用到底,倒是要对不住他了。” 霍融听言,也不再多言,点头便离开了玉窟,随即玉窟之门打开,康长生走了进来。 “仙子,长生有礼了。”一见到姬妲,康长生便两手作揖朝姬妲行着礼。 “你今日倒是恭敬的很呐。”姬妲娇笑道,往日康长生见他大多都是谄媚的,眼神和肢体皆不规矩,今日这般规矩倒是少见。 “仙子说笑了,长生今日来是来感谢仙子出手的。”康长生道,他是对姬妲存了些那样的心思,不过这些时日他也见识了姬妲的手段个厉害,若非姬妲愿意,他哪里敢去染指,他有需求还是先去找玉窟中另外那些美人比较好。 “你我之间的关系,感谢便不必了。”姬妲笑笑,千娇百媚,让康长生仍不住的吞起了口水。 “仙子说的是,说的是。”康长生听言赶忙附和道,“红裳之事,若是换做以往,我必然慌乱无比,四处求人相助,如今又仙子相帮,又让她替我背了黑锅,此等恩情,若是不言谢,那长生可就太不识好歹了。” 姬妲笑了笑,她指尖挽起一缕青丝,体态轻盈的朝康长生行了过去,她伸出食指勾起康长生的下巴,红唇轻启,笑意突然收敛了不少,“你今日来怕是不仅仅只为谢吧。” “仙子料事如神。”康长生讨好道,越加觉得姬妲本事深不可测了,“只是红裳之事一直是我的心头刺,她一日在,我便一日有些难安,所以还请仙子出手助我除了她。” 勾着康长生下巴的手突然加了几分力道,姬妲捏住康长生的下巴,用那好听的声音半警告道:“若是没有我的指示,你最后把你这心思收一收,不然可别怪我对你无情了。” 姬妲的这一番话让康长生着实有些傻眼,但他也不敢在多说什么,毕竟姬妲他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了句是。 不过康长生表面应是,心中却还是有些不适的,他可以不动手对付红裳,但是他可以找人对付红裳,届时姬妲也不好说什么了。 他想的倒是极好,但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姬妲。 第三十一章 卿负·青绿橙蓝 转眼云浮离开寒水镇已有三日,平日里花笺习惯了有云浮跟着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现下云浮不再身侧,她倒是对云浮有些想念了。 好在还有云浮留下的那两只叽叽喳喳的小蝴蝶,不然花笺还真会觉得在有些清净了。 “我觉得姑娘该又是在想主子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哪里还要你觉得。” “要你管!” “谁稀罕!” …… 两只蝴蝶妖谁也不让谁,要么好好说话,要么吵起来就是没完没了了。 好在花笺眼神一横,她们二人即便吵的再欢还是会停下来,所以花笺对她们的容忍度还是极高的。 其实如果青绿和橙蓝叽叽喳喳的对象不是花笺,花笺还真不想阻止,她就没想明白,青绿和橙蓝是两只蝴蝶妖吧? 怎么她有种她们二人是由两只麻雀冒充成为蝴蝶的错觉? “你们觉得寒水镇如何?”看着楼下原本也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寥无几人,花笺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们生于寒水镇,即便是不好,我们也不会理所当然的说不好的,所以姑娘这话倒是让我们不知如何回答了。”先开口的是青绿,声音是那种娇软的音色,全是悦耳。 青绿和橙蓝皆是以她们真身的颜色取的名字,就算幻化了人身,衣裳的颜色也未改,所以很好辨认。 “其实姑娘,但凡一处地方,总会有好同不好,若只说好,那便是粉饰太平,若只看不好,那么对一处地方来说,多少是有些不公平的。”橙蓝接着道,相比于青绿的娇软声音,橙蓝的声音则要清脆大方不少。 花笺听言,难得抬眼且带着几分悦色的看着青绿和橙蓝,没想到平日里总不正经,说话也不太着调的两只小蝴蝶居然也会有这帮说话有道理的时候。 还真是让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慨的。 橙蓝有句话说的不错,任何地方都有号有坏,这世间之事如此,世间之人亦是如此。 “风雨将起,寒水镇自有风波,但愿经此以后,你们这寒水镇能少些污浊,多几分明朗,少几分贪欲,多几分善意。”举起手中的茶杯,细品了一口,花笺忽而道。 这些时日,寒水镇对红裳的那些流言蜚语,那些恶毒言论不曾停息过。 花笺对红裳的过去知晓的并不细致,不过寒水镇流传的那些红裳的过去,她是半分都不相信的。 只可惜啊,大多人宁愿耳听为实,也不愿意摆正心思不被流言所惑。 不过也是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都是凡夫俗子,没有人会做到绝对的睿智。 “姑娘这话倒是颇有深意,可惜我两修行上浅,是以不能尽解了。”青绿和橙蓝相视一眼,这才开口回道。 她们的生命尤为短暂,所以修炼成精之前,不曾会有心思去想那些长远的事情。后来好不容易修成了妖,便又忙着修成人形,好不容易修成人形不久,才堪堪来人世间体验了一下繁华,便又被那个大妖逼着定下了生死契。 原本吧她们心中是颇不舒坦的,虽说技不如人,打不过,还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可她们也是有脾气的呀,所以便想着日后施以报复。 不过这念头在见到花笺之后便消失了大半,相处了几日之后便连剩下的那一小半也无影无踪了。 又美,又没架子,还净的人,还颇具灵气的人,她们见过的可没几个,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想想其实也还是很不错的。 “随口感叹一下罢了。”花笺笑道,其实最近她想的东西也挺多,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怎么会生出那些个陌生的想法。不过深究自己并无意义,所以她也不为难自己,不去过问为何这般想的原因,只觉得什么是对的,那就想什么了。 “你们最近有看到红裳么?”半响后花笺问道,因为寒水镇关于红裳的流言实在太大,所以花笺曾给青绿和橙蓝看过红裳的小相,所以她们也是认识红裳的。 “今日我们去镇上探查的时候倒是见到了红裳姑娘,她去了一趟曲府。”想了想,青绿皱着眉说道。 “不过红裳去曲府的时间不长,约摸两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似乎颇为忧伤。”橙蓝补充道,对红裳,她倒是生出了几分可怜之意。 “到底还是去曲府做了断去了啊。”端着茶杯的手微颤,险些将茶杯打翻,放下茶杯被花笺这才开口道。 红裳会再去曲府,花笺在寒水镇传出关于她的流言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即便是不为曲临夜,红裳也是会为了曲夫人去的。 毕竟曲夫人那般信任红裳,对红裳又极为赤忱。 红裳大约是一方面想知道在听过关于她那般不堪恶毒的留言之后曲夫人会怎么看她,留白的后世又会怎么看她。情字是个缠人的东西,总能叫人犹犹豫豫,反反复复,最后依依稀稀,断又难断。不过这大概是红裳最后一次的反复和依稀了。 至于另一方面红裳大约也是想了断过往的一切以后,正面同姬妲和康长生交手对抗了。对抗的结果她大约也已经有了预料,若不是她死,那么就是她和他们鱼死网破。 “姑娘,你又说这般深奥的话了。” “我总觉得我们在活个几十年百年,也可能还跟不上姑娘的思绪。” 听着花笺的话,青绿和橙蓝既无奈又感慨的叹气到。 花笺觉得她们这般模样委实有趣,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如沐春风,倒叫青绿和橙蓝看呆了。 天呐,这么美的人,真是便宜他们主子了! “果然是美人倾城,难怪连那个冷情的家伙都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儒雅的声音带着几分夸赞还有几分调侃从楼梯口穿来。 花笺朝声音传来出看去,只见来人一身黑色的紧身长衫,银灰色长发用支镂刻的玉簪束起,眉眼淡雅,气质清爽,俨然就是一位风雅才子的既视感。 如果忽略那人身上散发出的那几分邪气的话。 第三十二章 卿负·雅趣公子 有旁的人在,青绿和橙蓝哪里还有半分刚刚的嬉闹模样,皆是正色站于花笺面前,以防来人不善。 见那男子往花笺这边走了过来,青绿和橙蓝更是厉声正色喝了一句:站住。 不过青绿和橙蓝的修为到底是差那男子太多,那一句站住就显得有些病恹恹的,气势完全不复。 那男子也并不介怀青绿和橙蓝的态度,只见他上前两步,拱手朝花笺行礼笑道:“小嫂子安好。” 花笺盯着前方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将这个男人由上至下看了个来回之后,她便了然来者是谁了。 “小嫂子莫要这般看我了,若是遭人误会了可不好,再则若是被那个家伙知晓了,我少不得又要被他找麻烦了。”试想一下云浮那副占有欲极强的妒夫脸,那男子忙又摇头开口道。 花笺看着这男子也跟着笑了笑,这人说话虽有几分玩世不恭,但说话也在分寸之中,礼节也算甚好,若说他是个雅趣公子,他倒也是当的起的。 “泊淮少主亦安好。”花笺道,同时也相邀秦泊淮落座。 青绿橙蓝见状,双双退至一旁,让了一条路给秦泊淮。难怪他们觉得眼前之人修为强大了,秦泊淮可是鬼族的少主,若是她们同他动手来,吃亏的必然是她们二人。 好在这个鬼族少主同花笺姑娘并未交恶,似乎还对花笺姑娘颇为恭敬,不然若是花笺姑娘生了事端,她们都不知晓该怎么像那位主子交代了。 秦泊淮倒也不矫情,自然大方的便坐在了花笺对面,还顺其自然的结果花笺斟的茶水,细细品了起来。 其实他昨日便到了寒水镇了,只不过未曾露面罢了。 其实他会来寒水镇,一则是受了父命而来,为了探查近日黄泉道上寒水镇来的鬼魂为何皆无七情六欲之事。 二则就纯粹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来了,花笺其人他也是知晓的,毕竟有些特别难搞的轮回之鬼,就是花笺度化的,不过他并没有见过花笺。本以为他一个鬼族少主和一个人族的除灵师,怎么也不会有交集的,所以即他也并未想过见一见花笺。 但如今可不同了,花笺可是他那个冷冰冰的兄弟心尖尖上的人,为了这个花笺,云浮可算是‘神魂颠倒’‘非她不可’了。如此,他自然是要了解一下的,偏偏云浮的嘴巴紧,撬不出多少东西,那他只好自己找机会见一见了。 本来他是可以不用亲自来寒水镇的,不过他在从噬情口中得知云浮和花笺都在行水镇之后,便当即决定亲自前来了,不过云浮有要事离开寒水镇,所以他想借着花笺调侃云浮之事也就作罢了。 老实说,昨日刚见到花笺之时,他微微还是有些失望的,他觉得花笺只是相貌极好,但是现下修为却是不怎么样的,而且处事似乎也不太果决。 不过仅仅过了一晚,他又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一个女人的魅力,大多是因为这个女人的那副皮囊,少部分则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内在气韵。寻常女子,无论占上哪一样,都会为人所喜。 花笺这人,不偏不倚,两样都占了个干净。最主要的是,这两样东西在花笺身上一点也不见冲突,反而因为一种纯净的气息杂糅的恰到好处,让低者不敢直视,高者不可自拔。 而且,花笺现下虽然修为浅薄,但她体内那只古兽可不得了,再则花笺的血脉似乎非常人所有,有朝一日她的血脉觉醒,其修为必不会低于云浮。 “小嫂子眼里倒是好,我都还未自报姓名,这便被你知晓了。”一杯茶尽,秦泊淮笑道,约莫是觉得那茶水也是极好,便自己动手又斟了一杯。 “云浮离开之前曾同我道,看起来有几分雅气,又带着几分邪气,还有几分公子气之人,便是鬼族少主秦泊淮了。”花笺笑笑,捏起一块糕儿吃了起来,“我本觉得云浮此言,必然是主观意象,但是今日见了泊淮少主,这才发觉云浮形容的却是分毫不差的。” 花笺说着,脸上几分笑意更甚,不仅仅是青绿和橙蓝觉得有些甜腻,就连秦泊淮也这般觉得了。 秦泊淮突然觉得手中的茶不香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浓烈的酸臭味,不仅刺鼻,还刺心啊。 好在秦泊淮不像噬情那般总爱‘自找不快’,所以当即就下定决心,这段时间他定不会在花笺面前提及云浮之事了。 接下来的几日,秦泊淮机会日日会离开客栈一段时间,花笺亦是。抛开这点不谈,花笺和秦泊淮相处的还算是不错的,青绿和橙蓝不仅都有些担忧,万一花笺姑娘被秦泊淮勾引了的话,那他们的妖主大人怎么办? 不过青绿和橙蓝的担忧并有持续多久,因为寒水镇变天了,这个变天并非是形容氛围,而是寒水镇陷入了暗无天日了。 秦泊淮来到寒水镇的第四日,本已该是大亮的天色仍旧一片漆黑,半点也没有无之象。花笺猜想,红裳和姬妲,大约是正式正面交锋了。 秦泊淮吩咐青绿橙蓝护好花笺,便出了客栈,这几日他结合花笺所言,他已经查清楚了寒水镇的鬼魂没有七情六欲的原因皆是因为被康长生吸食掉了,前几日他本就想对付康长生的,只不过总有股力量在阻挠他,让他未能如愿。 而这股力量的来源,并非鬼族或是妖族又或者是异族,而是来自魔族,想来魔族在寒水镇的人必然是不止姬妲一人的。 看来,噬情和云浮的担忧果然是有必要的,此事他也需要告诉他父亲才行,若是魔族复出,那么乱的就不是灵族,而是整个世间了。 现下寒水镇天生异象,那股力量虽然强悍,但生破绽,所以他势必要早这异象结束之前,一举将康长生击溃,让他再不可行恶事,否者日后人族鬼族势必是会大乱的。 而且,那个叫姬妲的,也势必要收拾一下的。 对于秦泊淮的安排,花笺是没有异议的,毕竟她现在没有修为,若是强行跟着去了,怕是什么忙帮不上,还会坏事。 而且那姬妲留了这般久,红裳也已有了自己的选择,这姬妲也是该收拾收拾了。 第三十三章 卿负·血债血尝 秦泊淮这人看似是带着几分文雅之气的,但是行事风格则是雷厉风行的。 他先是到康府料理了康长生,毁了康长生的玉窟,将姬妲逼了出来。 原本姬妲是不将秦泊淮看在眼里的,可几番交手之后便成弱势,这才正视起秦泊淮,也想起了先前霍融对她的警言。 但到底是失了先手轻了敌,即便这会正视了,也是于是无补。好在霍融及时出来,这才将命悬一线的姬妲从秦泊淮手中救走。 秦泊淮自然不愿就此了事,既然康长生已形同废人,他自然是要去追了姬妲和霍融的。 康长生被秦泊淮收拾了一番,又失了姬妲的庇护和倚仗瞬间便被打回原型,那张原本还算年轻的容颜当下便如同耄耋之年一般,身形亦是。 裳殇来到康府之时,康府上下下下贴了不少符咒和阵法,这些符咒和阵法都是因为寒水镇异象留在寒水镇的除灵师们所留下。 他们见到红裳,自然是要阻拦的,不过红裳还未出手,有人便先前一步挡在了红裳身前。 来人并非别人,而是童易,童易先是朝花笺行了一礼,随后才面相众除灵师朗声开口道:“各位同门且听童易一言,人有善恶,灵着亦是。这位姑娘本为大善之人,却被你们现在所护之人害得家破人亡,名声尽毁,如今前来索债天经地义。当年家师身为除灵师,却未问来由便将这位姑娘封在焦岭,现下因果轮回,这才醒悟为当年之事悔恨不已。而我今日前来,也是受了师命,还望各位同门耳清心明,莫要步了家师后尘。” 童易说着将背上的灵剑取下,双手托起,供众除灵师以观。见此灵剑,众除灵师心中也有了底,当下便有了决断,不再插手管红裳和康家之事。 待众除灵师纷纷散去之后,童易朝红殇做了个揖,转身离去,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红裳放过了他师父,这是他师父现下能为红裳做的事,也算是为了报答红裳的恩情。 “你......你......怎么可能......那么多除灵师……那么多除灵师……怎会……”正稍稍放下紧绷的心情,怀抱这一尊残破玉美人的康长生着房间凭空现的红裳,推开怀中残破的玉美人,玉美人摔在地上,玉碎之声响彻整个房间。 “康长生,你可想到你会有今日?”红裳移至康长生跟前,俯视着他。与二十三年前相比,康长生的容颜不知老了凡几,红殇扬手,房门也顺势关上。 “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别杀我!”康长生双抱着头,以往仗着能请琞琮,后来又有了姬妲,他倒是不惧怕什么,只是现今姬妲长已去,琞琮也不再为他所用,他所拥有的除魔符咒和法器也失了颜色,他怎么不知道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又怎会不害怕? 他一直就怕死,所以在知晓留白得到‘长生’之后,便威胁郁长安,逼他与他一同设计留白,他如愿取得‘长生’。然后又怕留家人会来厉鬼索命,所以亲自操办了留家后事,请来高僧为他们超度,早日往生,也得了一个美名。只可惜漏了红裳,她逃了,所以他将所有他和郁长安做过的那些事归咎到了红裳身上。 红裳如他所愿背上了所有的罪责,被人人唾弃,那日得她行踪,他便带人去抓她。红裳那时并不惧来人,只是笑了笑,一袭红衣颇为绝色,同时却毫不犹豫的走入了火海之中。 康长生只听得红裳说了句:“天道轮回,我总会回来的。” 那日后,康长生连续做了半个月噩梦,每日都会梦见红裳前来索命。于是后来他用美玉请求琞琮替他收伏红裳魂魄。琞琮随着康长生来到红裳自焚之处,企图让红裳灰飞烟灭,但红裳执念太深,琞琮还收不了她,便将她封印在原处。 红裳自焚之处,方圆十里寸草不生,这才被改为焦岭。 康长生则凭着‘长生’以及从留白手中夺取的家产,还有琞琮的聚财阵,在寒水镇过得风生水起。 前几年他过得小心翼翼,后来便越发的放任自己,再后来他甚至忘却了他曾经是怎么才有了今天的家产和地位。 “别杀你?那年你下药害死我们留家所有人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别杀他们?我弟弟那么小,他才七岁,我爹娘和公婆本该也是到了享清福的年龄,他们那么信任你,可你做了什么?你却杀了他们!留白拿你当兄弟,你回报他的又是什么?诬陷他和我弑父杀母,最后你杀了留白!留白死了,你便说留白是受我唆使做了那些事,又将你做过的那些事都归咎于我身上,你倒是得了一身好名。”红裳站直身子怒笑道,她拍了拍掌,又讽刺道:“康长生,康大善人,你这戏演的可真真的好啊!” 康长生听言,身体本能的缩瑟了一番,背后有些发凉。 “红裳嫂嫂,当年是我不该起贪念,我给你做功德,给你修庙宇,我会把当初我做的事公众于世,只求你饶我一命。”康长生跪在地上求她,只有活着,他才能有以后。 “晚了,今日你便血债血偿罢。”红裳淡淡道,她在康长生眼里看不见悔意,只有欲望和贪婪。 红裳身上燃起火焰,在康长生的哭求中烧起了整个寝房。 康府起火,府中仅剩的仆人想扑灭大火,却越扑火势越加凶猛。只得愣了的站在哪里,随着火中康长生的哀呼,火中的显现出了很多的画面。 闻讯而来的曲夫人,曲临夜,郁长安,众多除灵师及众多人围观的人都默默垂了眼。年纪稍长的人都知道二十三年前寒水镇的那段秘辛,年轻一点的也听长辈们说起过,可谁能想到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曲夫人更是哭的泣不成声,她就知道红裳不是那样的人。 曲临夜看着画面,只觉得有些心酸,有些难受,像是他历经过一般,可那总感觉就像是风,他抓不住也摸不着。 火势越烧越大,却奇异的没有波及其它地方,康长生的哀呼声已落下帷幕。众人只见红裳从火中走出,原来她便是小珊,小珊便是二十三年前的红殇。 第三十四章 卿负·终是成全 花笺看着不远处的红裳,她一时竟想不起初见红裳时红裳的模样和红裳给她的感觉了。 有执迷之人与清透无念之人到底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一刻的花笺深有所感。 大火之中走出来的红裳手上拿着的正是那块曾经给她带来不幸的‘长生’,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红裳,红裳却眼中无它只是看着曲临夜缓缓走向他,并将‘长生’交于曲临夜的手中。 红裳没有开口,但曲临夜却听到了红裳说的话,她说这块玉名唤‘长生’,她说将这块玉佩带在郁聆风身上,郁聆风便会彻底清醒。 曲临夜收下长生,他张了张嘴,许久以后才出声道了句多谢,他觉得他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去了,现在,以后他都将不会再拥有了。 “阿裳。”曲夫人心疼的唤她,心中难受,如鲠在喉。 “曲大娘,承蒙你的照顾了。”红裳笑笑,回头看向曲老夫人,不论二十三年前还是二十三年后。 “你会去哪?”曲老人问上前抓住红裳的手问她,红裳的手很凉,但曲夫人浑然未觉,用自己的手企图温暖红裳。 “我执迷之事已解,无恨,无忧,无念亦无结,现在自然是去我该回去的地方。”红裳嫣然一笑,一如二十三年前那般明媚温和,她的身体开始渐渐的变的透明,在众人的目光化作红色尘烟,飘散而去。 曲临夜心中蓦然一痛,他伸手情不自禁的伸手想抓住什么,将手收回来,再伸手却什么也没有。 与此同时的破庙之中,郁聆风眼角留下两行清泪,而蕉岭恢复了二十三年前的生机,不,比二十三年前更加的生机勃勃。 二十三年前的一场大火诞生了后来的红裳,在这天的一场大火则又将红裳带走了。 红裳走后,寒水镇下了三日的大雨,这大雨不知是心疼红,还是为了洗涤寒水镇的污垢,总之那一日后寒水镇也算是获得了新生。 康长生已死,康府在寒水镇众人的助力下易主,变为留氏祠堂,里面放着的留氏一家的排位。 有人说红裳已魂归轮回,也有人说红殇已得到飞升,只有郁聆风知道,这天地间大约是再无红裳了。 因为红裳用她命换取了她和曲临夜的一世平安,她不知道怎样去评价像红裳那样的女子。 她懂得取舍和放下,她坚韧明媚,善恶分明,即便是复仇也没有失了本性。 红裳刚到曲府的时候,处于女子的本能郁聆风不喜欢她,可历经诸多才发现,也只有她那样的女子才算的上是这世间最绚烂的烟花。 盛誉客栈,秦泊淮坐着喝起了茶,这会倒是半点也不拘谨了,花笺则是端起茶杯闲适的倚坐在木栏上,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红霞,又看了看熙熙攘攘的长街而后才回过头看向秦泊淮。 “她还有救么?”花笺开口,问的是红裳。 红裳行的诸多事情,花笺猜的也算是七七八八了,但她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和离开,却是不在花笺的猜测之中的。 这两日花笺想了诸多,她说是说帮了红裳,但其实她觉得她在红裳这件事情上的私心其实是很重的,她帮助红裳有一大部分大约是因为她的私心,她利用了红裳。 利用红裳来看世人百态,利用红裳来验证自己的猜测,利用红裳来平复自己那些陌生的感觉和想法。 其实若是她早些出手,依着云浮的本事,红裳断然不会走到现下这一步。 红裳这傻姑娘,当真是个傻的,以前不负留白,现在也不负曲临夜,她甚至为了曲临夜这一世的幸福不仅放了手,还以用那死的不能在死的命去成全她们。 而留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负了红裳的,因为他没有本事护不住红裳,还让红裳承受了那等污名,他是死了,死的一了百了,也似乎是死的没有一点抱憾。 所以他记不得是谁害的他家破人亡,也没有想到黄泉道上等等红裳,而是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轮回了。 到了今世的曲临夜,他仍旧是负了红裳的,他虽然失去了前世的记忆,但他对红裳却是动过心的,可他为了郁聆风,为了快速平复他那颗摇摆的心,竟选择了用最伤人的方式对来待红裳。 她不负他,他却负了她。她待他仍旧如故,他却待她大约是连陌生人都差那么一点的。 花笺觉得若是换做她,她是万万做不到,她大约能做到放手,但应该是做不到成全的。 “她自己的选择,旁的人如何去救。”秦泊淮闻言笑回道,一口热茶入喉,他才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嘛,小嫂子既然开口了,小弟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如此说,她是有救了?”花笺道,此刻倒是坐直了身子,难得正色了几分。 “她烟消时,我巧留了她一魄精元,等我将你送回中洲,便将她这一魄精元带回鬼族,放入幽湖忘台,她何时能在托生成人那便要看她的造化了。”秦泊淮道,并不对花笺隐瞒半分。 本来他到寒水镇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康长生,如今康长生死了,被他吸食夺取的那些人的七情六欲也‘物归原主’了,那么旁的事他大可不用再管。 不过红裳这人,他觉得她确实值得他出手,所以他遵从本心出了手,再则恰好花笺也有那个意思,为了日后不让云浮找他麻烦,这‘于情于理’他都是要出手的。 “幽湖忘台?”花笺疑惑开口,对于这个名字大约是陌生的,她似乎以前也没有听过。 “世人只知异族忘乡的霁血之泉,却少有人知道我鬼族的幽湖忘台,幽湖忘台乃我鬼族灵域,不同于霁雪之泉对生灵的效用,幽湖忘台只可助入了我族之后的灵体重塑精魄,日后留归所用或是有其他造化,全看个人机缘了。”秦泊淮道,为了花笺稍加解释了一番。 “如此,也好,不过在那之后的红裳,大约也不是红裳了罢。”花笺笑笑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些事她忘了总比记得好。 “是她也不是她。”秦泊淮道,并不否认花笺所言。 从幽湖忘台出来之后的灵体是新生的灵体,往日的种种,好也好,坏也罢,都将从她身上撇去,她会有新的起点和轨迹。 这样的红裳即是她,也不再是她。 第三十五章 浮华·来到中州 寒水镇当下也算是一片祥和,花笺和秦泊淮再离开寒水镇之前,琞琮和童易来找过花笺,月四娘、康天喜,半山先生也来过,最后还有曲临夜和郁聆风也来了。 前两个是来拜会花笺,并向花笺承诺此生绝不会再做有违除灵师本质之事。 后三个则是前来道歉之前对红裳的不恭,还有对花笺留了他们性命的感谢,然后就是他们表示从此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其实他们是还想感谢红裳的,只是红裳不在了,她们也就只能在心里感谢了。 最后两个来除了感谢花笺云浮和秦泊淮之外,还为了打探红裳而来,对于红裳她们两个心中大约是都有一种遗憾,所以他们希望红裳可以好一些,他们过得也就安心一些。 不过花笺并不想他们这么安心,所以并没有告诉他们红裳日后之事,只道是红裳为了成全他们散于天地,日后不复。 花笺这也不算说谎,不过是说的模糊些罢了,红裳为了他们二人付出这般多,他们自然该对红裳有愧,理所应当。 至于青绿和橙蓝,花笺问过她们的意愿,若是她们想留在寒水镇便留下,云浮那边她自会处理。青绿和橙蓝听言,二话不说便决定跟着花笺去中洲。 她们觉得留在寒水镇也许她们会是安逸的,但这些时日跟在花笺和秦泊淮身边,她们突然觉得安逸大约也并非是件好事。 与其安逸的庸庸碌碌,倒不如多去见见世面也是极好的,日后若是回想起来也会多些乐趣。 花笺是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多,她就想着到了中洲,应该就可以见到云浮了,她确实有点想他了,不过她不会告诉他就是了。 大约是花笺心有所系,所以行路之时脚程总是比往日会快上几分,青绿、橙蓝和秦泊淮心中知晓花笺这是为何,但他们不会自作聪明的去点破,反而遂了花笺的心思。 花笺大约也不知晓,她心中在想早已被旁人知晓的一清二楚,就她自己还以为她对云浮的心思赢藏的极好,没有人知道。 从寒水镇到中州只用了七日光景,大约是因为有秦泊淮在,所以这一路平顺,并无波折。 稀宝斋的位置较中州来说并不偏僻,反而是靠中的很,只不过正门离主屋的距离似乎是远了些。 入了稀宝斋的青铜大门,入眼的是三条镂空的回廊小道,每一条回廊小道都是弯曲延伸,看不到头的。那三条回廊小道两边长满了青苔,那回廊之上还铺陈着道道绿油油的藤蔓,那藤蔓之中还细细碎碎的开着几朵嫣红的小花。 眼前这副景象明明也算得上是生意盎然,但花笺却觉得这盎然之中是带着几分萧瑟的。 不过秦泊淮并没有带花笺他们三人走那三条小道,而是从右侧一处翠竹林立,剑兰花开的极好的玉石小路进入了稀宝斋的主院,秦泊淮在前引路,花笺随其后。 微风摇曳,翠竹舞之,剑兰摆首,美人回顾。 花笺只是觉得现下这般的感觉似曾相识,她觉得的她似乎是来过这样的地方的,可究竟是什么时候来过,那个地方又是哪里她却半点也想不起来,这才回顾看着。 不过这一回顾倒是将青绿和橙蓝看得云里雾里,没了方向。 这是什么神颜?又是什么绝景?青绿和橙蓝只觉得这一趟中州来的太值当了,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极美又极多变化的女子?当真是让人见上一回,丢了性命也无憾了! 这段玉石小路也不算短,但青绿和橙蓝觉得还是短了些,若是在长些那该多好啊! 从玉石小路下来,在入眼的便是满院雕刻的精美且错落有致的白晶石,白晶石周围规律有序的中了不少的萤星草,再往前便是一处白晶石所建的雅致圆形小楼,那小楼名为倾花阁。 虽是第一次来着稀宝斋,但是花笺却很喜欢,不,是非常喜欢。 秦泊淮将花笺,青绿、橙蓝三人送至倾花阁,稍微交代了前来接待的女子几句,随后同花笺道了句此处是云浮为她准备的住处,便连茶水都未喝,马不停蹄准备回鬼族。 花笺也不好相留,一来是因为这稀宝斋毕竟不是她所有,若是她来留客并不妥当。二来是这些时日确实是耽搁了秦泊淮诸多时间,秦泊淮必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自不好再给他添几分事端。 只是向秦泊淮道了句谢,又道了句一路平顺,就没在多言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州,却没有见到云浮,花笺心中自然是有几分失落的,好在云浮早早便将她来中州之事安排妥当,让她心中又舒坦了几分。 现下的花笺不比从前,从寒水镇道中州这一路奔波,她确实也有些疲乏了,询问过前来接待的女子之后,花笺也没在管青绿和橙蓝,便去小憩了。 花笺是在一阵絮絮叨叨的声音中醒来的,这一觉她睡得时间不算长,但她却觉得她睡了很久很久,而且她在睡梦中见到了一女子,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神态却判若两人的女子。 睡梦之中还有很多管怪陆离的事情,只不过她半点印象也无,大约是梦中之事太过真实,所以被吵醒的花笺有些发懵,一时间竟没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姑娘姑娘,宝丘可终于又见到你了!”女子的声音急切、期待而又万分喜悦。 花笺顺着声音看去,那是一个身着嫩黄色衣裳的妙龄女子,也不是道是因为见到了她的缘故,花笺总觉得这个叫宝丘的女子看着她是,眼里有光。 “姑娘,你怎么了?”没有得到花笺的回应,宝丘又问道,少了几分喜悦,多了几分担忧。 她家的花笺姑娘怎么了?莫不是傻了吧?! “宝丘,花笺姑娘刚刚睡醒,此刻必然还未适应,一会我们在过来探望姑娘吧。”幡幽拉住正要上前的宝丘开口劝说道。 诶,他这夫人还真是缺筋少脉了点,少主才同他们说过,现在的花笺姑娘往事尽忘,她怎么一见到花笺便忘了个一干二净? 看来,他这夫君的位置,要岌岌可危了...... 宝丘看了看了看幡幽,又看了看青绿和橙蓝,这才想起云浮先前同他们说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花笺姑娘并非是不理她了,而是她不记得她了。 还好还好,不然她可得伤心死了。 第三十六章 浮华·应是故人 来到中州又是几日而去,花笺也从宝丘和幡幽口中知晓了这稀宝斋是云浮为了她所建,她才是这稀宝斋的主子,宝丘和幡幽则是这稀宝斋的代掌。 同时,花笺也曾经是他们的恩人。 至于她和云浮之间的关系,宝丘和幡幽并未多言,只说他们二人的渊源颇深,早便互有情意。 若是花笺不曾在寒水镇和云浮相处了那么一段时间,花笺大约是不会那么快相信宝丘和幡幽的话的,毕竟宝丘和幡幽对她来说也陌生的。 本来花笺是还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她以前的身份,知不知道她为何会失忆,只是后来想了想就没有问了。 云浮没有告诉她她往日的身份和失忆的缘由,那必然有他的理由,想必她的那段过往必然也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既然这般,与其知道,那还不如不知道,免得徒增烦恼。 花笺在这稀宝斋过的自在,青绿、橙蓝和宝丘、幡幽也相处甚欢,不过花笺觉得这几日幡幽似乎有些仇大苦深。 看了几日幡幽的苦瓜脸,花笺到底还是好奇了,于是趁着幡幽有空,花笺便找幡幽问了问缘由。 这不问倒还好,一问便让花笺足足笑了半个时辰。 原来让幡幽仇大苦深的并非别人,就是花笺自己,其缘由就是自从花笺和青绿橙蓝来了之后,宝丘就再也没有回过他们的寝房。 而且宝丘整日不是在看在这花笺,就是在准备看花笺的路上,要么就是和青绿橙蓝二人聊花笺的事情聊到半宿,然后便直接宿在了青绿和橙蓝那里。 说白了,这幡幽就是争风吃醋了,并且还是同几个女子争风吃醋。 看幡幽这般,花笺倒是游些同情他了,不过同情归同情,那也要等她笑完再来同情。不过这厢花笺还没有笑完,那厢便有人前来通传,道是有客来访稀宝斋。 幡幽作为稀宝斋的代掌,自是不能不管。至于花笺,现下的她作为稀宝斋的主人,自然也是有必要瞧上一瞧,了解了解稀宝斋是怎么做生意的。 稀宝斋的访客是两名男子,左边的男子身形略高,手中一把横笛,身着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白裳,上的羊脂玉发簪将他的头发束起,面容生的姣好,眸中自生沉稳,给人静若潭水之感。 右边的男子则穿着墨色的衣袍,腰间系着玉带,手持一把折扇,面容俊雅,气质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跳脱。 稀宝斋有三道,一道为乾问道,为到访求问之人所行道。二道为奢取道,为先求奇物,得偿后必付代价之人所行之道。三道为予舍道,先付代价,后取所愿之人便行此道。 乾问道是稀宝斋这三条道最少人会走的道,稀宝斋在中州三年以来,这两个男子可以排在走乾问道的第三。 其实也还不是让幡幽觉得稀奇的,稀宝斋虽然对于来客没有种族和人群之分,但来着大多都是灵族和常人,极少会有除灵师前来,而且这一来便是两个。 这两人不会是来闹事的吧?若是,幡幽只得为他们二人默哀了,毕竟这稀宝斋可不是他们两个小小除灵师就能对付的了的。 不过幡幽显然是多虑了,因为那两个除灵师一入大堂后,他们的眼神便一直在花笺身上,那眼神之中有惊讶,有不可思议,也有几分激动和喜色。 幡幽这多虑还没下去一会,另一个多虑便上来了,这两个除灵师不会也看上花笺姑娘了吧?这般一想,幡幽不由的轻咳了几声。 那两个男子闻言,这才回过神,忙俯首作揖道了句失礼并自报了姓名。 白衣的名为花安之,墨衣的则是花风轻。 五年前,黎山劫难平息之后,花安之便和花风轻一同随着诸多黎山弟子拜了别黎山。虽说黎山待他们并不算差,但那段时日的所见所闻颠覆了他们所知所熟的黎山。 心中有核,便难长久,与其越来越不喜黎山,倒不如早日离去,日后想起来对于黎山亦会留着几分欢喜。 原本拜别黎山之后,花安之和花风轻是分道扬镳了的,不过后来又因除灵之事相遇,花安之还久了花风轻一命,他们这才一同游走世间,同行除灵之事。 在这两年的多游走中,花安之和花风轻也遇上了不少曾经的同门弟子,花漾和花寒锋也好,花离殇和花溪也好,都遇上过。 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还会遇上花笺,遇上这个他们以为此生都见不到的小师妹,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喜?怎么能不失态? 花笺跳下天梯那日,但凡身在黎山的人都知道,黎山本因花笺而起,后又想利用花笺经久不衰,花笺本是有权利和能力覆灭黎山的,可她到底还是放过了黎山,还为黎山永绝了后患。 试问这样的一个女子,他们如何不敬?又如何不会记挂于心? 只是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是花笺的么?她看着他们的眼神这般的陌生,似乎她从来就不认识他们一般。 可这女子的样貌,她的气息,她的气韵,分明就是花笺错不了的! 听到这两个除灵师自报姓名,幡幽自然是知道这二人的身份了,他们是花笺在黎山的师兄,应该也算的上是故人了。 “幡幽,我是不是应该认识他们?”不等幡幽开口,花笺便这般问道。 幡幽闻言,他吸了口气,而后笑了笑,“姑娘说应该识得,那便是识得。” 听到花笺和幡幽问答,花安之和花风轻也猜到花笺大约是失忆了的,本来他们觉得有些惋惜,但是想着花笺的那些过,忽而又觉得,有些事记得不如忘了的好。 这般一想,心中便也释然了。 他们倒是希望花笺永远不要想起黎山的那些事,那些然人痛苦不堪的过往,就算那一日花笺想起来了,也希望那是花笺身侧有人早已将过往的那些伤痛抚平,还她平和安宁,给她带去欢乐和明亮。 因为花笺,她该值得。 第三十七章 浮华·且随其心 将有些事想清楚了,想明白了,花安之和花风轻倒也不再纠结于花笺与他们相不相识这问题了。 “姑娘自然是识得我们的,毕竟我同风轻刚刚才自报了姓名。”花安之笑着道,这话说的是也不是。 幡幽听言不由得多看了花安之一眼,此人心思倒是通透,这话说的真真是不错的。 花笺听言亦是笑了笑,对眼前二人倒是生了几分好感。 “不知道二位到这稀宝斋,可是为何而来?”须臾,花笺问道,花安之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花笺倒是有几分不明白,这世间于他来说,还有什么事是他想不通透的。 被花笺这般一问,花安之耳尖稍染红色,花风轻亦是脸生绯红,花笺看着,大约也能猜到他们二人是为何事而来了。 “姑娘和掌事见笑了。”花安之率先开口道,他看了看花风轻,这才又道:“世间之事,为情难解,若融于世俗,倒也无妨,偏有些情事难与人说,故前来解惑。” 花安之此番话说的明白,和花笺的猜测果真是一致的,幡幽自然是也是听明白了花安之的意有所指。 世间分阴阳,阴阳结合方为规则,若是乱了规则,自会被人唾弃,不容世俗。 “我想,二位今日所问之事,这稀宝斋大约是不能开启明阳境为二位解惑了。”幡幽道,难得这乾问道来了生意,却不能开启明阳境与这二人做笔交易,这感觉还这是让人不大舒坦。 花安之和花风轻想问的,无非就是他们之间这不融于世俗的感情怎么才能融于这尘世,其实对于他们灵族而言,这样的感情并非是什么禁忌之事,不然异族的骁王噬情同那知行那些二三事,早便被人编排无数遍了。 说到这里,幡幽又想‘可怜’一下噬情了,想这噬情也是个翩翩俊朗的公子,有身份有能力,也有地位,他意中知行的事情,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可偏偏知行那家伙就是拎不清,还真是苦了噬情了。 花安之和花风轻听言,自是有几分失落的,到底是黎山的内室弟子,他们自幼所学所认之事皆有规矩,未出黎山之时难生其心思,如今生了也自会有几分不知所谓。 “安之,如此,我们便不打扰稀宝斋了罢。”花风轻道,能够融于世俗,自然是极好,但若不能融那也无妨,总归他是不会为了世俗的成见而放弃他和花安之的关系。 “如此,也好。”花安之笑笑,其实来的时候他也想过不成的,毕竟世俗的成见了眼光,哪里能够轻而易举的就能改变。 不过他们这一趟来的并不亏,至少别的不说,光是见到了花笺,那便是再值得不过的事情了。 “我倒是觉得你们之间的事没有必要去得到旁人的许可,只要自己心中无愧无悔,不就够了么?”花笺忽而开口道。 若是没有历经红裳之事,花笺大约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人活一世不长,或多或少,终归会留下不少遗憾。 有些事情,若是现在能拥有,又何必再去在意他人的眼光,与其遗憾背负十几年甚至更久,倒不如潇洒一世,少留憾事。 这辈子过完了,介时走过了那黄泉道,在世为人时,谁又还记得谁是谁?再则世事皆变化,未来之事谁也预料不到,万一到了那时候,这样的感情又能融于世了呢? 感情这种东西,其实寻的并非就只是一副皮囊,更多的该是一副契合的灵魂,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配与不配,合与不合,该与不该? 有些别人的定义,世俗的定义不该成为一把困住自己的枷锁,对待有些不合道理的世俗和定义,一笑置之便是了,用不着记挂于心。 其实就比如说幡幽和宝丘,一个是只妖,一个的原身则是人,后经变故终归是一妖与一魅成了眷属,这样的感情和结合若是放于世俗,大概又是不合理的罢。 但那又如何呢?他们不照样是欢欢喜喜的生活在中州,生活在稀宝斋。他们又不害人,亦不害世,也没有碍着谁,哪里有人还有资格多说他们什么? 最后再来说说她自己,虽然她没有问过云浮是什么,但她知道云浮是大妖,还是大妖,可那又如何呢?他们又不需要拿别人的东西来献祭,亦不需要不择手段的去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来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既然对云浮动了心,就不会管旁人怎么看她,毕竟好与不好,是与不是,都不是别人说了算,而是该由自己说了算。 她的命不长,也许就只是云浮生命中一个不一样的过客,但她尽量去过好这不长的寿岁,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就是了。 “姑娘是要我们且随其心么?”花安之道,听着花笺一言,心中的云雾开始退去,他似乎看到了一道光亮,颇有豁朗开朗的味道。 “但随你心便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为互为真心,总会被人看在眼里,生出动容,为人所祝。”花笺接着道。 她看得出花安之和花风轻之前的真意,不逛管别人,至少她是祝福的。 花风轻听言,亦是笑了笑,眉头舒展,“姑娘此言,可是有祝福之意在其中?” “自然。”花笺道,举着茶杯,以示祝福。 “能见到姑娘已是极好,如今姑娘一番话,更是让我们深有所感,日后姑娘若有所求,我们二人必当不负。”花安之道,既是承诺,亦是谢意。 这人啊,有些事情明明简单,但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往往想的复杂,最后钻入死胡同之中,挣挣扎扎诸多岁月不仅未能明白,反而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现下被人点醒了,前路自然也就明朗了,如此,也是时候去追回那些曾经不尽兴的时光了。 将花安之和花风轻送出稀宝斋之后,幡幽在门口盯了花笺良久,他是没有想到花笺既然会说出这番话的,至少他以前认识的那个花笺不会。 不过以前的花笺是好,但是现在的花笺更好,更有人情味了。 “你看着我做甚?莫不是你对我也生了什么心思?”被幡幽看的有些无奈,花笺调侃道,这宝丘和幡幽还正是一对,天造地设啊! “我哪敢,幡由只是觉得姑娘现下很好。”幡幽道,随后他退了几步朝花笺鞠了一躬又道:“花笺姑娘这生意的本事当真是不错的,既不用开启明阳境,又不用动手施加术法,寥寥几句话便得了别人的许诺,果然不愧是我们稀宝斋的主子。” 花笺瞥了瞥幡幽,最后道了句碎嘴,这才回了倾花阁,嘴角一路扬着笑意。 第三十八章 浮华·白面书生 自花安之和花风轻离开稀宝斋又是几日而去,花笺没有等到云浮,稀宝斋倒是又来了一位走予舍道的‘客人’。 来人肤色极为白皙,他的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身着麻布白裳,头以木簪束发,俨然就是一个白面书生的样子。 只见他手中捧着一盆被束法封印的幽兰,毕恭毕敬的半跪于地面道:“辜启白请求以此幽兰,换取贵斋云丹一枚,还请稀宝斋首肯。” 辜启白并未抬首,只是看着手中捧着的幽兰,似有不舍。 “你倒是口气挺大,一开口便是我斋的云丹。”幡幽看了看辜启白,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幽兰,这才难得正色的缓缓开口道。 百面书生说的云丹其实就是被污浊的妖丹净化之后,佐以数十种灵药所制成的,常人食之可百毒不侵,邪灵不近,延年益寿。 不过云丹的制作并不易,炼化百颗只得一颗,所以很是珍贵,来人舍予东西的价值必然要高于云丹,才又资格求取。 花笺是不知道那白面书生手中的幽兰比不比云丹价值更高,但是看幡幽的面色,大约是这笔交易做的成了。 “若非必要,辜启白必是不会用此物来换云丹的,还请贵斋允之。”辜启白见事可成,便又叩了首道。 “交易一成,便再无转圜余地,你可知晓?”幡幽道,算是给辜启白最后的考虑。 “辜启白知晓贵斋的规矩,来贵斋之前便已想的清楚明白,日后定也不会来坏贵斋的规矩。”辜启白道,说的真心诚意,挑不出错处。 “如此,若不随你意,倒是我斋的不妥了。”幡幽笑了笑了,应了这笔交易,遂命人取了云丹,立了死据。 交易成后,便差人将辜启白送出稀宝斋。 凭心而论,花笺对辜启白的印象并不好,虽然辜启白给人的表象是无辜,不得已和生不由己,但她总觉得辜启白这人心思不纯,城府必然也不浅。 不过生意做不做,能不能做,花笺这会是不好插手的,这一方面花笺自认为幡幽比她有话语权。 送走那白面书生,幡幽脸上喜色浮现,毫不掩藏。 “这株幽兰怎让你这般高兴?”花笺问道,看不明白的事情自然是要问的。 “姑娘,这株幽兰并非妖种,而来自仙族,此番那傻子拿来以物换物,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幡幽解释道,其实他也不大看得上辜启白,会同意做这笔交易大多也是看在这株幽兰的份上。 “那换了这幽兰有何用处?”花笺又道。 “若是用的好,这好处自然是要大于云丹的。”幡幽回道,这仙族之物于他们灵族来说,是进果也是禁果。 不过他是不会打这株幽兰的心思,这株幽兰要用也是个该用在花笺身上的。花笺现在修为尽失,因为调下天梯坠入寒渊之地神魂本就脆弱,体内不仅有青空的半副妖灵,还有那正在觉醒的盘族血脉,虽然现在处于平衡阶段,可若是一朝失了平衡,后果不堪设想。 此番得了这株幽兰,拿来修补花笺的神魂,稳固她体内的平衡必然是极好的。 不过这些,幡幽是不会同花笺说的,毕竟依着花笺的性子,大抵也不会愿意。 幡幽想的是如何让这株幽兰为花笺所用,不过花笺想的却是这株幽兰怎么会被一个白面书生拿来稀宝斋以物换物,按照幡幽所说,这株幽兰好歹也算是株仙草,再怎么不济,也不该落得个如此下场才是。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株幽兰?”看着桌上的那株幽兰半响,花笺这才开口问道,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株幽兰看久了,总觉得有几分悲戚的味道。 “姑娘是稀宝斋的主子,自然是姑娘如何处置那便如何处置了。”幡幽回道,相比这句话,他更想说的是,姑娘留为几用就是了,若不是会,日后少主代劳即可。 但还是罢了,他可不想事没办好,最后还反惹一身骚。 有了幡幽的这句话,花笺自然是堂而皇之的将那株幽兰带回了倾花阁,并将之摆在了一处阳光极为合适的的地方。 都说蝴蝶恋花,可能是这株幽兰还未开花,又或者是身份的缘故,所以花笺倒是没从青绿和橙蓝眼中看出她们对这株幽兰有多喜欢。 五月初八是中州的盛欢日,这一日的中州颇为热闹,花笺初来中州,像样的日子宝丘自然是要拱着花笺出去凑凑热闹的。 大约中州人走热衷于这一日,所以整个中州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但凡目之所见,无处不红,无处不人,无处不热闹。 桥头有小贩叫卖各式各样的特色吃食,桥下的河中画舫悠悠而行,画舫之上有乐师奏乐,有歌者吟唱,亦有舞者起舞,让人大饱眼福耳福。 东市花簇千万,西市有奇珍满目,北市是民间手艺工艺,南市则是奢侈玩物,中市有众人载歌载舞,亦有戏法变化万千。 这一日的中州算得上的最和谐的一日了,但凡这一日来到中州之人,不论是人是妖是鬼是怪,只要不行恶事,都会被欢迎。 宝丘那家伙说是说陪花笺一同出来玩,结果只是行了一个桥头,走了一个河廊,便和幡幽不知所踪了。 花笺喜静,宝丘喜欢热闹,所以会走散也在情理之中,花笺也并不觉得这什么不妥,毕竟这人与人之人,没必要事事都去迎合。 青绿好橙蓝以往也不曾见过这般热闹的光景,虽然她们不言,花笺也知晓,所以便叫他们二人不用管她,也自行去玩便是了。 她们二人原本不肯的,不过后来花笺他们又在一家茶楼又遇上了花安之和花风轻,又见花笺和他们都较为熟稔的样子,青绿和橙蓝这才应了花笺的意思,自行去游逛去了。 比起上次在稀宝斋见到他们二人,花笺觉得他们似乎‘滋润’了不少,那看对方的神情都带了几分甜腻,更别说他们之间的一些互动了。 看着花安之和花风轻,花笺突然觉得手中的茶喝糕点都不香了。 第三十九章 浮华·又见书生 看着花安之为话风轻斟茶,花风轻则为花安之取糕,花笺有点儿酸了。这‘酸’在以前在她身上没有出现过,这感觉倒是有几分新奇,若是要形容这种感觉,那就是以前看着挺好的两个人,现在看着哪哪都不大好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们就不能收敛收敛,这还有旁人在呢。”连喝了三杯茶水,吃了三块糕儿之后,花笺开始嫌弃道。 花安之和花风轻相似一笑,他们顿时这个小师妹现下当真是好玩的紧,若是换做以前,花笺大约也就当做没看见了。 以前是我师妹固然也是好的,只是冷淡了些,便是有人有那份心思想要同花笺亲近,也会因为花笺的性子而生出几分退怯。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她还是往日那个花笺,但是却比往日多了不少女儿家该有的情绪,整个人变得柔和不少,也让人看着欢喜了不少。 其实他们是故意在花笺面前这般黏黏腻腻的,其目的也不过就是想看看花笺的反应,昔日在稀宝斋他们本就有事相寻,且又有幡幽在,而且他们也无今日这般心思都逗弄花笺,今日恰好碰上了,自然是要看看的。 “姑娘说的,且随我们心意,我们将之奉为金科玉律,如今姑娘倒是又嫌弃起来了。”花风轻停下手中的动作,用着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极不正经的话。 一旁的花安之倒是没有开口,不过嘴角的笑意说明了他的意思。 花笺挑了挑眉,大抵也猜到了这两人就是故意的,便抬眼瞧着花安之和花风轻道:“这么,这中州好到这般境地,你们两个都舍不得走了?” 他们要笑话她,那她自然也是要当仍不让的。 “本来从稀宝斋离开便想离开的,不过听言中州的盛欢日便在今日,这才打算在留几日。”花安之解释道,难得碰上这样的盛况,若是不留下来看一看,倒是白来了中州一遭。 “这般说,道也算是个理由。”花笺笑道,若是换做她,她也会在留几日了,本来她是还想开口在说些什么的,不过在看到不远处那个和女子正嬉闹的开心的男子事,花笺便不再开口了。 不远处的那个男子正是前些时日来稀宝斋用一株幽兰换取了一颗云丹的白面书生辜启白,那日在稀宝斋事还一副生不由己,依依不舍的模样,这转眼间边换了一张面孔,身边还有了新人,这人心还真是善变的。 花笺看了看辜启白,又看了看那女子,那女子一身镶着金丝的朱红衣裳,身姿婀娜,那张脸生的也是花容玉貌,眉眼含春,似乎多她一眼便要将人勾了去一般。 一朵妖冶的使坏的红牡丹,这是花笺对那女子的第一印象。 只见那女子靠着回廊而坐,手中的宫扇被她摇出了万千风情,不得不说还真是该死的好看。 辜启白半跪于地面,他手中端着一盘不知名的糕儿,正笑脸盈盈的取了一块糕儿哄着那女子吃,那女子娇娇的看着辜启白,先是在辜启白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吃下了那块糕儿。 不用想,辜启白此刻心中定然是比抹了蜂蜜还甜的。 “瞧瞧,人家这手段可比你们的高级多了,看了他们这番,回头在看看你们,只觉你们二人当真是辣眼睛。”花笺忽而将目光又专线花安之和花风轻漫不经心的道。 这软却犀利的刀子,还真是扎的人触不及防,花安之和花风轻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老老实实的开始喝起了自个儿的茶。 其实花安之最初瞧这那女子,是有几分不对劲的,可再瞧了一眼之后,那几分不对劲便又不见了。 他想,大约是他多思了。 辜启白和那女子在那处浓情蜜意,眼中大约是完全没有他人了的,只可惜他们眼中没有旁的人,但旁的人眼中却是有他们的。 这不,有人大约是对他们这幅郎情妾意的模样看不下去了,所以便出来半打鸳鸯了。 只见一身着翠青衣裳的男子带着怒意和恨意而来,那目的在明显不过了,他要杀了辜启白和那女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花安之和花风轻自然是也看见了,之间两道蓝光而去,正击中那准备行凶的男子,辜启白和那女子也适时回过了神,朝花笺几人看来。 被蓝光击中的男子心有不甘,本来在奋力一搏,却又被花安之的法器挡了回去,权衡之下,那男子虽有不甘,但此番倒是没有在拼死一搏了,一个旋生,便没了踪影。 也是了,毕竟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总还能在找机会对付辜启白这对够男女的。 辜启白去过稀宝斋,也见过花笺,自然是认识花笺的,此番又因为花笺等人免了一场难事,于情于理,他自然是要去表示感谢的。 是以,辜启白带了那女子一同到了花笺他们小坐的那家茶楼,特意过来道谢。这回辜启白二人倒是没有先前那股腻歪劲了,一个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一个则是媚而不落俗套的美女子。 若非是两次见辜启白,辜启白给花笺的感觉差别太大了,花笺还真想说一句,好一对郎才女貌的佳人。 “辜某谢过斋主和两位公子出手之恩。”辜启白先是朝他们三人鞠了一躬,这才开口谢道。 “小女子云红俏,谢过三位。”红衣女子也随后道。 云红俏,女子俏颜色,云见亦也羞,她这也算得上是人如其名了。 别人的万福礼行的是端庄文雅的,而这云红俏的万福礼行的却是带着别样风情的,有些人看了会觉得好看,有些人看了则会觉得不够矜持。 “谢便罢了,日后小心些便是。”花安之回道。 “只是日后莫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了,不然这种事挡的了一回,挡不了下一回。”花风轻也随之而道。 诚然,花安之和花风轻还急着花笺刚刚戳他们刀子的事情,此刻便将心中闷着的那口气发向了始作俑者。 被花安之和花风轻一说,辜启白脸有尴尬之色,云红俏则羞的脸上潮红,两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花笺看破不说破,只是道了句:‘若但行违心之事,日后好自为之’便让他们二人离开了。 被花安之和花风轻那般说了一番,他们自然也不想久留,花笺一开口让他们离开,他们当下便离开了。 第四十章 浮华·竹妖陶然 待辜启白和云红俏离开之后,花安之便看向花笺开口道:“笺姑娘,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同我们一道去见见刚刚那个行凶的男子?” “兴趣自然是有,只是现下人无踪影,如何去见?”花笺回道,她自然是有兴趣的。 能在中州盛欢日来杀人,那男子同辜启白和云红俏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花笺虽然自觉自己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但是像这种有似乎颇有趣味性的热闹,她还是不介意看一下的。 “这个笺姑娘交给我们便是。”花风轻笑道,原本他和花安之也只是想在中州开怀的过一过这盛欢日,没想到居然还碰上了个小插曲。 刚刚那男子虽然跑了,但是他在那男子身上打下了追踪符,不管那男子现下身在何处,他和花安之都可以找到他。 离开茶楼,花笺跟着华安是与花风轻寻着追踪符的痕迹,直接便到了中州城外的一片竹林之中。 随着花笺、花安之、花风轻的到来,原本寂静的竹林变得张牙舞爪起来,本还算明亮的竹林瞬间染上一层萧瑟味道。 竹叶片片飞落,化成万千翠绿薄刃朝花笺三人而来,横笛和折扇先行,形成一道屏障,将那万千薄刃尽数弹开,不得进他们三尺。 “我不想同你们为敌,还请你们速速离开,日后也请不要再干预我同那对狗男女之间的恩恩怨怨。”竹林深处一道声音传来,其语态确实如他开口所言,没有想要与他们为敌的意思。 至于他会有这般动作,大约就是想然花笺他们看看他的本事,他也并非是什么人尽可欺之辈,他也自有手段。 “即便是你想与我们为敌,大约也是不成的,凭你的修为我们未必对付不了。”花安之淡淡道。 与花风轻四处游历这几年,他们也见不少灵族,其实灵族之人和人族并没有多少差别,都是有善有恶,有好有坏。 所以他们也不想收无辜灵族,若是他们不辨灵族好坏,那么他们早就对这竹妖下手了,断不会留到现在。 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灵族和人族是可以共存的,偏有些人心思不纯,想利用灵族的本事满足私欲,而有些灵族则想借助人族提升修为,达到自己的目的,搞的现在有些人族之人不像人族,有些灵族之人看着又不像灵族了。 “这人说话这般嚣张,看样子刚刚还没吃到苦头。”花风轻笑笑道,随后折扇冲出屏障,飞腾而上,似将竹林上方捅除了一个窟窿一般。 损人的事情,花安之说的稍加隐晦,花风轻则是说的毫不转弯,也难怪这两个人可以凑在一起了,花笺如是的想。 那竹妖听言,心中气愤,棵棵竹子张牙舞爪的更厉害了,他大约也知道自己敌不过这两名除灵师的联手。 不过他也并非没有胜算,因为他们而来的那个女子似乎是没有修为的,这般一想,那些被弹开的薄刃汇聚成两路,随后化作绵绵细针将朝花安之和花风轻而去。 就在花安之和花风轻对赌那两路绵绵细针之时,那竹妖放出第三路竹叶化成的绵绵细针朝花笺袭去,花安之和花风轻见之,立刻朝花笺而去,他们差点都要忘了,此刻的花笺是没有修为的。 见此场景,花笺并不生惧,她想她以前大约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的,所以才会觉得无所畏惧。 花安之和花风轻的护援还为至,花笺身上的佩玉便先有了反应,先是释放出比刚刚还要稳固的屏障,而后那屏障又将那万千绵绵细针震的粉碎,在也不能凝聚起来。 花笺看着自己身上那块佩玉,那块佩玉是她醒来之后便带在身上的那块,云浮在离开行水镇的前夕曾将这块佩玉拿去过一个时辰。 后来在还给花笺的时候,花笺觉得这佩玉的灵气更丰沛些,云浮亲自为花笺佩戴上佩玉,还叮嘱她日后万不可拿下这块佩玉。 花笺应了,所以不曾取下过。现在想来云浮那时候必然是对这块佩玉做了什么,所以今日这块佩玉在花笺遇险时,才会这般护着花笺。 又一次知道云浮的用心,花笺心中喜悦又生几分,对云浮,她似乎又想念了几分。 “你是稀宝斋的主子?!”那竹妖忽然变了声音,本就趋于弱势的竹妖因为察觉到了花笺的身份心有所动,被花安之和花风轻降服于地。 在因被自己的术法反噬,口出鲜血,看起来好不可怜。 “怎么,本姑娘看着不像么?”花笺俯首看着竹妖,淡然的问道,随后又半吐槽道:“斗法之时最忌讳心有所动,此番这般,你也是活该。” “陶然不知姑娘身份,又因私事攻心,是以行事不妥,还请姑娘和二位恕罪。”吃力的半撑起身子,竹妖陶然道,全然没了刚刚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你这变脸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花风轻笑言道,自有几分讥讽之意的。 花安之则没有开口,其实眼前这个叫陶然的竹妖并非是什么邪灵之辈,至少他在陶然身上看不到什么煞气,想来会想动手杀刚刚那对男子,必然是另有隐情的。 “姑娘,我愿以我五百年的修为和内丹,换取岚熹自由,还请姑娘能成全。”陶然并未理会花风轻的嘲讽,他双膝跪于地面,重重的朝花笺磕了一个响头。 “你这头磕的,怕是要折我的寿罢。”花笺看着陶然道,被人这般行大礼,还真是及不习惯的,“你说的岚熹我并不相识,她也未被我所困,我如何同你去换?若是你要同稀宝斋做生意,那你去稀宝斋便是了,去了稀宝斋,自然会有人同你同你谈。” “姑娘是认识岚熹的,岚熹便是前些时日辜启白同稀宝斋交换物品的那株幽兰。”陶然道,言语自有几分急切,生怕自己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拒绝了。 “你要杀辜启白和云红俏便是为了你口中岚熹?”花安之忽而开口问道,看来这竹妖会想作恶,确实是有缘由的就是了。 “他们二人该死,岚熹对辜启白一片痴心,辜启白负了岚熹便也罢了,可凭什么他么二人的幸福还要拿岚熹要换?” 第四十一章 浮华·佩玉意义 被陶然这般一说,花笺大约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竹妖陶然意中岚熹,但是岚熹却钟情于辜启白,而辜启白又和云红俏互有情意,所以辜启白负了幽兰岚熹,还将岚熹送来稀宝斋,换取了云丹给云红俏。 辜启白和云红俏在一块过着‘羡煞’旁人的日子,陶然自然看不过去,所以便对辜启白了云红俏生了杀心,这才有了茶楼的那一幕。 “便是如此,也该用正途讨回公道,而不是就此便起杀念,你若就这般杀了他,不仅会坏了你的修为,亦会生出邪种,日后危害九州,被人除之后快。”花安之开口道,带了几分劝诫的味道。 那辜启白暂且还不是什么大恶之徒,和陶然也并无因果,所以陶然就这么杀他并不妥当,反增自己的罪过。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下策,只是我心难平,这才动了念想,我本想等杀了那二人,便去稀宝斋将岚熹换回来,可终归碰上了你们,打破了我的计划。”陶然开口道,那脸上的无奈尽显,这才是真的无奈,花笺看的出来。 花笺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看陶然这般可怜,那么让他和岚熹见上一面也是并无不可的。 “怎么,还怨起我们来了?”花风轻开口道,此番倒是没了讥讽之意,道是多了几分同情之色。 其实花笺也好,花安之也还,还是花风轻自己也好,比起辜启白和云红俏,他们更偏向于相信陶然,因为人的眼睛是做不了假的。 “我并不后悔对辜启白和云红俏下手,但也不怨你们出手阻止我,这位公子说的对,辜启白欠的岚熹,而非是我,我并无权利代表岚熹的想法,我现下只希望姑娘能够成全我心中所想。”陶然说着又是一个重重的扣首,额头都磕的见了红,那模样既狼狈又更可怜了。 “他已看清自己的心,就让他随我回稀宝斋罢,不知二位可有其他想法?”花笺看了看花安之和花风轻开口问道。 她对他们二人还是极为平等的,那种平等似乎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所以才会这般开口询问,若是这二人不同意,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笺姑娘决定便好,我们并无意见。”花安之笑笑道,花笺这点倒是一日既往,往昔在黎山的时候,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询问他们的想法。 这一瞬间,他们似乎又回到了黎山,回道了过去。 “那便多谢二位了。”花笺回道,花安之和花风轻同她行了方便,她自然是要聊表感谢的。 陶然一事花笺有了打算,花安之和花风轻便不打算在插手了,将花笺与陶然送回稀宝斋,又将一面一线镜交于花笺手中,便离开了稀宝斋。 花笺倒是也多问了一句离开中州后他们回去哪里,他们则是告诉花笺他们会去一趟青云聂氏,之后再去哪里便之后在看了。 若是日后花笺有需要他们的地方,可用一线镜联系他们,他们必会赶来便是了。 能不能,会不会用到花安之和花风轻,花笺是不知道的,不过既然他们给了镜,那么她就先收着,万一日后当真用得上呢? 稀宝斋的倾花阁只有花笺一个人住,毕竟倾花阁是云浮特意为花笺所造,青绿和橙蓝也识趣,让宝丘安排了其他住处,只是平日里找花笺之时才会再倾花阁逗留。 青绿、橙蓝和宝丘还能在倾花阁逗留,但是男子就半步也进不得倾花阁了,就连幡幽来找花笺都是在院子里就能在前一步了。 幡幽尚且如此,陶然便更不用说了,花笺将陶然带回稀宝斋之后,并没有将陶然带去倾花阁见岚熹,而是让陶然在大厅等着,自己去将岚熹的真身端了出来。 岚熹见到陶然是欢喜的,但也是愧疚的,虽然她现下还是一株兰花,不过花笺却能从中感受到岚熹的情绪。 将岚熹递给陶然之后,花笺便离开了大厅,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待宝丘、幡幽、青绿和橙蓝玩够了,想起花笺,而后遍寻不得,正回来稀宝斋准备叫人一同去寻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个可怜兮兮狼狈不堪的竹妖正和辜启白送来的那株幽兰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看那竹妖的模样,想来这话还说了不止一时半会。 幡幽率先反应过来,应该是花笺已经回了稀宝斋,而这个竹妖,约么就是花笺带回来的。 未曾理会那只竹妖和那株幽兰,幡幽几人一同今日内院,内院中花笺正看着手中的佩玉发呆,嘴角还挂着一幅甜腻腻的笑。 这笑明明也没什么,但也不知怎么的,硬是把人看酸了。 “姑娘,那个竹妖该如何处理?”硬着头皮,幡幽还是开口问道,虽然花笺姑娘在想主子,他不好打搅,但是那竹妖是花笺带回了,他若是不问问就私自决定,似乎并不妥当。 “这个你看着办便是了,不过给他的条件优厚些也是可以的,我允了。”花笺回道,虽然被打搅了,但是花笺并不恼,毕竟她发呆的时间确实也够久了。 “这家伙,倒是烧了高香,居然得了姑娘厚待。”幡幽嘀咕了一句,随后这才又正儿八经开口道:“姑娘,幡幽这便去将事情办了。” 这厢幡幽刚准备领着三朵美人花离开内院,将内院让花笺继续发呆,这前脚刚迈出一步便又被花笺叫住了。 花笺叫幡幽的声线拉的有些长,这让幡幽心下一悬,不会他嘀咕一下,花笺姑娘也要找他麻烦吧?还是花笺姑娘记着他和宝丘今日没同他们一道之事? “姑娘还有何事要吩咐小的?”幡幽旋即转身,谄媚问道。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缘何别人看见我这佩玉超知晓我是这稀宝斋的主子?”将手中的佩玉拎在手上,花笺问道。 听到花笺这般问,幡幽悬着的心可算是下来了,还不等幡幽开口说明,倒是宝丘先笑出了声来。 “姑娘手中的佩玉是稀宝斋主子身份的象征,这是知道稀宝斋之人必回知道的事情。”宝丘到,随后表情逐渐变的暧昧的笑道:“另外这佩玉中流动着云浮少主的标记,表示姑娘是云浮少主的姑娘,旁的人休想染,休想伤害姑娘。” 表示姑娘是云浮少主的姑娘…… 旁的人休想染指…… 第四十二章 浮华·幽兰岚熹 宝丘的一句话还真是‘有毒’的很,整整一夜又一日,那句‘姑娘是云浮少主的姑娘,旁的人休想染指’还时不时的在花笺脑海中回响。 不过,花笺是不会承认她还挺喜欢这个说辞便是了。 这世间能占点便宜便占一点便宜的人不少,有便宜却不占的人却委实不多,不过花笺今儿个倒是知道了一个,这个人就是陶然了。 明明幡幽给的陶然的条件算的上宽厚了,但陶然并不受,他觉得他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就该付出同等的代价,必然是不能少付一些的。 他还真是“中空”之人,半点不假。 好在幡幽也并非是什么冷清冷心之人,陶然以命换岚熹的自由,幡幽只取了他的修为和元丹,还在花笺的授意下将陶然的真身种在稀宝斋的那片翠竹之中。 在花笺的认知中,陶然的原型应该是一棵翠竹才是,可在看到陶然的原型之后,花笺略有诧异发现陶然的原型竟然是一颗竹笋。 万竹之中一棵笋本就惹人注目,很何况这棵笋子还生的小巧笔直,看着略有可爱。花笺素来也不讨厌看着可爱的东西,所以偶尔想起来便会给陶然浇浇水,还会撒点能滋补灵族之人的药渣渣。 宝丘倒是不觉得变成笋子的陶然有多可爱,只是想起以前在世为人之时吃过的腌酸笋子,每每路过这处,都会一副‘如狼似虎’的看上陶然一番。 若是现下的陶然稍稍有些灵智,恐怕看见宝丘即刻就会‘虎躯一震’,瑟瑟发抖了。 好在宝丘也有分寸,只是想想便也罢了,毕竟陶然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笋子。 自陶然付出代价换取岚熹的自由之后,岚熹便渐渐长出了花苞,花苞绽放之日,便是岚熹重生之时。 本来花笺觉得十天这差不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但十天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岚熹仍旧没有绽放的迹象。 花笺自然是有些疑惑的,不过疑惑归疑惑,若是要她去问别人这是为何,她反正不会去问就是了。 在稀宝斋的人个个都是,花笺的那点心思早就被人猜的透透的而不自知,他们也知道花笺的性子,所以幡幽就在宝丘教说下主动同花笺说了岚熹不开花的缘故。 岚熹本为仙族之人,她的元神和灵族之人必然是不同的,在加上现下她又是身在凡尘,要的时间自然是比灵族之人久了些。 再则若是岚熹伤了根基,恐怕是至少要个三五载,若是根基未损,又得人细心照料,那么有个三五个月时间便已是足够。 有幡幽解了惑,花笺舒了心,平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想想云浮,日子过得倒也是逍遥自在的。 岚熹恢复人身是在陶然变成小笋子的第三十七日,同时也是辜启白和云红俏的大婚之日。 这一日天气尚早,天边微光,还不太能视物,花笺先是闻到一股幽香,那香味由浅入深沁人心脾,随后倾花阁光亮异常,片刻那异常的光亮又散做漫天银雾纷纷而下,使人如梦似幻。 花笺睁眼,大约觉得有些刺目,她半坐起身子用手半遮住眼睛,随后微眯起眼睛看着前侧。 前侧那女子身披一袭轻纱白衣,周身笼罩着银雾,这般一看,还真真是非尘世中人的。她的青丝如瀑,姿容清丽秀雅。 风姿端丽,风致嫣然。 只见她朝花笺嫣然一笑,如异花初胎,明艳无伦。 “岚熹多谢姑娘及稀宝斋的再造之恩。”朝花笺盈盈一拜,岚熹开口谢道。没有身为仙族之人的自视甚高,也没有仙族之人的冷情漠视。 花笺对岚熹的第一印象还是极好的,她想像岚熹这样的女子,大约也没有多少人会生出厌恶之心吧。 “以物换物罢了,谈不是谢这个字,既然你已恢复真身,那便自行去罢,稀宝斋还你自由了。”银雾散去,倾花阁恢复以往,花笺放下挡住眼睛的手,直视着岚熹开口道。 这辜启白的美人恩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一个皎若云间月,一个媚如苑中骄,这两个女子不管哪一个都是让人魂牵梦萦的对象,现下倒是一个个的都和辜启白扯上了关系。 不过相较于云红俏,花笺个人还是觉得岚熹要让人舒心不少。 也不知道也辜启白是什么眼光,放着这般明月皎皎的女子不要,非要选择那个人间富贵骄。辜启白也就那么点本事,日后倘若辜启白有个万一,岚熹大约会是不离不弃的那个,而云红俏多数是会将辜启白抛之弃之。 岚熹听言,先是一怔,而后迷惑散去,这才带着几分愧疚之意道:“我爱之人欺我辱我,爱我之人护我佑我,而我却为了我爱之人伤了爱我之人,到最后为我尽了所有之人却是我伤之人,当真是荒谬。” 倒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子,花笺也不过就是提了以物换物四个字,她便猜到了为她‘以物换物’之人是陶然。 这般通透的女子,却依旧为情所困落得此番田地,还真是有些可惜。 “你既明白,便不要再赴前车,免得白白浪费了陶然的心意。”花笺道,到底还是多说了几句。 “经此一事岚熹心中若是还无决断,当真是白活了。”岚熹回道,目有坚定之色,片刻之后她又道:“可否相求姑娘一事?” “且说便是。”花笺说着起身披起了一件外裳,坐于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手指敲击这桌面。 岚熹说有事相求,那便是生意来了,虽然她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但怎么说也是稀宝斋名义上的主子,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岚熹欠他的,日后必然会归还于他,届时还请姑娘的稀宝斋相帮,要付出何种代价,岚熹全盘接受。”岚熹道,言语不见丝毫犹豫。 “若我说届时你要付出的代价便是你的仙根呢?”花笺带着几分玩味的意思道,她倒是要看看岚熹会为了回报陶然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亦可。”岚熹回道,依旧没有半分犹豫。 看着岚熹离去的背影,花笺几分若有所思,这岚熹还真让人太‘惊喜’了。 第四十三章 浮华·不留废物 七域,七杀殿中,幐余正坐于尊位上,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看着殿堂下的跪着的一众妖将,他的面上并不露声色,但就是让人觉得不适和压迫。 幐余很不满,极为的不满。 算算时日,他成为妖界的王也有数年,不过是区区一个释钰,让他折损了不少妖兵妖将便也罢了,他们还偏伤不到释钰分毫,反令释钰越发的难以对付,还真是成事不知,败事有余。 不过也是在这几年与释钰的交手中,幐余心境有了变化,他和释钰一日不分出胜负,一日共存于世,他便一日不会善罢甘休。 幐余之余释钰,大约是生出了一种畸形的执念。 再则最初坐上现在这个位置,虽说并非是幐余所愿,但是这个位置坐的久了,也品尝到了权利带来了那种的滋味,那么不论最初的想法如何,但是现在他不想在松手了。 他甚至也开始渴求着更大的权利,让后借用那股更大的权利来毁灭一切他不喜欢的东西,得到他所求的东西,这想必很是不错的吧。 一直效忠于幐余的长风也因为幐余心境的变化而产生了变化,对于以前的幐余,长风总是觉得他的野心掺杂了几分不情愿。 他想,若非是幐余那时候无意间得知自己父母是被释玺残忍诛杀,还被挫骨扬灰,幐余大约是不会背叛释玺,也不会接受噬心的相帮,成为妖王的。 但是现在的幐余,他的那几分不情愿不知何时已经悄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病态的思维,长风也不知道幐余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 凭心而论,不论是前妖王释玺,还是前少主释钰,对他都是极好的,可他曾得幐余之父所救,后又意中于幐余之母,他的情感自然是更倾向于幐余父母这边的。 本来他也不想背叛释玺,但释玺当年毫无根据的便以幐余之父母觊觎妖族王位为借口,将他们残忍诛杀,他岂会不对释玺生出异心? 释玺落到那般下场,怪不得他和幐余,释钰虽然并未插手幐余父母之事,但他是释玺的亲子,这便是他的原罪,所以释钰也怪不得他和幐余。 若是释钰实在要有怪罪的对象,那也是该怪释玺的。 “还真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们说说,本王留你们何用?”在看着殿堂下诸妖将良久之后,幐余终于开口道。 幐余不开口,众人心惊胆寒,唯恐性命不保,幐余既然开了口,那是事情便是有转圜的余地,悬着的心自然也放下了不少。 “吾王,实属异族骁王从中作梗,我等才未能如愿擒得妖族乱子释钰,还请吾王宽恕。”堂下有妖将率先开口道。 “吾王,不经是异族的骁王从中作梗,鬼族之人亦是相帮,屡次伤我妖族之人。” “还有那些人族的除灵师,亦是处处与我们作对,阻挠我妖族精进修为,是以对付不了乱子释钰。” “叛将陆祁、琅华等人亦是该千刀万剐,不仅处处维护乱子释钰,更是引我妖族之人自相残杀......” “......” 既然有人将释钰的事开了头,那么余下的人自然也是要跟着说些什么的,不然就显得他们无能且无事了。 虽说他们能力是有些不足,但是责任能推便推,有锅能甩便甩,只有这样他们方能留下性命且待来日。 这人还真是矛盾至极的,以前释玺为王之时,他们并不觉得释玺有多好,反而觉得释玺太不近人情,御下大多不讲情面。 刚开始幐余即位,有些人是沾沾自喜的,觉得释玺就该是那样的下场,但幐余上位久了之后,他的种种行径,有些有人便又开始觉得还是释玺御下有方,而幐余私心过重,心思阴毒,并非是良君,可事已成定局,他们又能如何? 其实说白了,他们这些人归顺于幐余的人大多都是些墙头草,谁得势谁掌权,谁便是主子,现在想想,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朝败北大约是要被唾弃的。 而那些稍微有些正气的妖将,虽然身死,抑或正在被追杀,但日后被人记起,大约是要被人说上一句‘正直之士,后当以模’的。 可现在明白又如何,他们已经过惯了性命无忧的生活,也甘愿被人支配了多年,想要豁出性命,想要爬出泥淖,到底是晚了一些。 既然已经错了,那便就错罢,终归也不会有人在给他们回头的机会了。 左方不允,右方不谅,进退维谷。 他们的话音刚落,只见幐余幽幽起身,随后扬手一挥,众人随即口吐鲜血却仍临危正紧的跪着,眼神皆看向幐余,敬畏之心溢于言表。 幐余虽出手伤了他们,好在下手不重,命必然是保下了,虽面上畏惧,心中不免还是生了几分庆幸。 “呵,你们倒是越发的会找借口了。”幐余笑了笑,自是带着几分讽刺了,若非长风总同他说,妖族正是用人之际,便是他们这些人再不济,终归有些用处等等之言,他早便要出手废了他们了。 “吾王宽恕,我等句句属实,不敢欺瞒。”众妖将一同回道,难得有这般齐心之时。 “若是你们在为本王办事上这般齐心,你们早已皆是我族脊梁,而非如现在这般,有名无实。”幐余训斥道,这妖族还真是一茬不如一茬,往昔释玺在时,无论如何,总还有那个几个看的顺眼的。 只可惜啊那几个顺眼的不能为他所用,倒是可惜了。 “吾王所言甚是。”众妖将回道,心中再是如何,面上表现依旧低眉顺眼。 幐余本想多训斥几句,毕竟这些人确实让他恼火,不过在长风的耳语之他先是皱眉,而后改了主意,这才又道:“日后你们能否或者成为妖族的良将,你那便要看你们的表现了,你们该知晓妖族不留废物。” 既是告诫,亦是给他们的机会。 “谨遵吾王教诲。”众妖亦毕恭毕敬的回道,而后有序的退出了七杀殿。 直到出了七杀殿,众妖将的神态才稍微舒展了些,这七杀殿一年来上数回,还正是一次比一次要来的让人不安啊! 不知道他们还能来上几次。 第四十四章 忆初·联手共计 噬心是个生得极为特别的女子,她算不上有多美艳,却可以一眼便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并且激发男子对她的保护欲望。 春潮带雨,洒过梨花海棠,面有红妆,惹人垂帘挽棠,大约说的就是噬心这样的女子了吧。 “偌大的妖族,连个人都拿不住,知道的是你手下之人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这妖王无能呢。”不太有规矩的坐在上引殿主位的方桌上,噬心把玩着手中的灵石,娇笑的开口道。 “异族之王当真是清闲的很,竟然还有时间来我妖族并对我妖族之事评头论足了。”拂袍坐于主位上,幐余看着坐于桌上的噬心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噬心听言,倒也不怒,脸上笑意似乎又深了不少。 “妖王说这话,倒是伤了噬心的好意了。”噬心道,她朝幐余欺身而去,而后又娇又媚道:“我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妖族和异族的未来,妖王若是不领情,噬心这便告辞就是。” 话虽是如此,不过她也就是说说,在未达成她来的目的以前,她必然是不会就这么离开妖族的。 “这么说来,道还是我不识抬举了。”幐余回道,虽不见热切,但态度也并不冷淡。 他与噬心也是旧识,当年若非有噬心的助力,他坐上这个位置必然是还会在要些时日的,所以对于噬心,他自然会比对旁的人多几分耐性。 再则,若是真无要紧之事,噬心这女人断然不会只带了东离一人,便亲自前来妖族找他谈事。 “你现在可是尊贵的妖王,我现下哪里还敢说妖王不识抬举,妖王你说是也不是?”噬心仍旧那般笑着,不过话里透着隐隐有着几分要幐余想想往日情分的意思。 长风见状先行请退,顺带将上引殿的人全尽数谴退,东离也在噬心的示意下同长风等人一同退出,待上引殿只剩下幐余和噬心之后,幐余这才开口道:“盘石之底近来异动频繁,想来你该是为了那位的事情而来的吧。” “我们皆受惠于那位,如今那位即将问世,你我二人自然是要提前做好迎接准备。眼下妖族异族皆在你我之手,唯独鬼族为不在你我之手,这鬼族我们必然还要搅一搅风云才是。”撇去刚刚的媚态,噬心此番一脸正色道。 “妖族异族皆在你我之手?呵,我看倒也未必罢,你异族还有个骁王噬情,我妖族还有释钰尚存,他们二人尚在一日,妖族和异族就不算全盘尽在你我手中,再则我们与鬼族之人本就无交情,鬼族还对你我二人心存不满,要搅动鬼族的风云,你说的倒是简单。”幐余道,未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未有对自己的本事贬低,只是再客观不过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幐余这般说,并非没有道理,当年癸豁和释玺虽有灵族之王之争,但他们却也惺惺相惜,相互敬佩,而且癸豁之子秦泊淮似乎又同噬情和释钰交好,是以对于幐余和噬心,鬼族之人必然是不待见的。 “我即来找你,便是自有打算。”噬心笑笑,她自桌上下来,坐于椅凳之上,看着幐余问道:“你可知晓北元合上?” “知晓,却不甚了解。”幐余回道,对于噬心这般问,倒是有几分不明白了。 北元合上幐余自然是知晓的,他们做与人生意,不看重金和人面,只有看他们心情如何。他曾命人想通过北元合上探知释钰的消息,却被北元合上以见之不悦为由而拒之于门外。 幐余怎么说也是妖族之王,自然不愿受这窝囊气,既然他命人求取不成便想强夺,却未想北元合上本事极大,他命数百妖将对付北元合上,不仅奈何不得北院合上,还自伤了元气,最后只能作罢。 这到底也不是件什么光彩之事,所以幐余不想同人提起,甚至连北元合上四个字都不想多说,不过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日后这笔账他自然还是要算的。 “北元合上的幕后之人是噬情。”噬心道,她的手指紧握成拳,指节微微泛白,心中愤慨可想而知。 她倒是不知道她那个‘好弟弟’居然有这等好本事,不声不响的便成了北元合上的主子,而她还是透过美色让北元合上一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才知晓了此事,这岂能不让她愤慨? 她本以为噬情也只不过就是异族的一个骁王,虽然他确实有些本事,但她有那位的相助,噬情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未想她既然早已经掌控不住噬情了,她的这个‘好弟弟’,她必然是留不得了。 “你说什么?”幐余蓦然抬首道,眼中几分诧异,随即他又平和了下来开口道:“你想如何?” “噬情是我的阻碍,释钰则是你的阻碍,与其我们自己对付自己的,倒不如你我二人联手对付他们,不知妖王意下如何?” “异王这般诚意,我若是不允,未免也太不识趣了些。不过,还请问异王你我二人要如何对付他们?”幐余听言,并未思虑多久便回道,顺带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一个北元合上便叫他头疼不已,如今释钰又被他们所庇佑,他自然更是心中不舒坦了,难怪那时候北元合上要这般拒绝他了。 “释钰所修九纵引已是大成,自然难以对付,但他有软肋,他意中之人是人族女子。”从她的入幕之宾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之时,噬心也是有几分诧异的。 没想到那般清冷之人,会意中于一个低下的人族女子。 “此言可真?”幐余道,自生几分狐疑,他与释钰相识数年,他怎么也想不到释钰会意中人族之人。 “这是自然,我从北元合上之人口中得知,岂会有假?” “可知那女子是谁?” “那女子是谁,我还未可知,但那女子因故重创,神魂生裂,必寿数难长,释钰自然不会放任她消散,必然是会去漫天境取洗髓草,我这般一说,你便知晓该如何做了罢?” 第四十四章 浮华·异族至宝 漫天境位于妖族西北边境之地,此地虽然灵气颇丰,却鲜有人至。 一来是因为那处是上古妖族大圣长眠之地,妖族之人不敢贸然前去叨扰。二来则是因为漫天境太过诡谲危险,即便是历代妖族统领也都视之为妖族极危之地。三来则是因为漫天境中因上古妖族大圣之故所遗留下来的妖血尸兵。 传闻中那些妖血尸兵原皆是上古妖族大圣的的亲兵,妖族大圣长眠之日,那些亲兵也随之而去。 谁料上古妖族大圣的修为和灵力是在了得,数年后,在那些亲兵仅仅就因为上古妖族大圣那丝丝残留下来的灵力,便成了现在的妖血尸兵。 那些妖血尸兵数量庞大便也罢了,偏个个凶悍无比,无孔不入,将凡是去到漫天境之人视为上古妖族大圣的对立者而后将其尽数伏诛。 原本一群并无几分心智的妖尸,修为稍高的灵族之人本并不看在眼里,但是在尝过了被妖血尸兵啃咬,又因妖血尸兵的血修为散尽尸体腐烂不得愈合之后,这才后悔低看了那些妖血尸兵。 不得不说噬心带来的这个消息对幐余来说,是个鼎好的消息,他可借着漫天境的诡谲对付释钰,必能让他有来无回。 释钰身为妖族的少主,对于漫天境的危险诡谲自是知晓的,但他会为了一个女子去漫天境寻那洗髓草,那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异王有心了。”幐余道,他同噬心虽是合作,但噬心带来的消息于他来说却也算是极得他意的,所以言语之中,那几分谢意还是较为明显的。 “为了以后异族和妖族,甚至你我二人裂分鬼族,成为那位不可或缺的助力,成为这异族和妖族万世主宰,这心思自然是要比旁的多出几分的。”噬心笑的张扬,这世间之人皆不可靠,比如她将她化育成为异族的母亲,还有那从不用正眼看她的父王,只有自己掌握了权势地位,有些东西才能唾手而得。 “你可别忘了,那位身边已有得力心腹,你我二人未必会成为那位的不可或缺。”幐余眉头微皱,对于噬心的倒是有些微词之意。 那位虽然强大,也差使心腹赐予了他们一些东西,承诺了他们一些东西,但他们到底还是不清楚那位的品性如何。 毕竟过河拆桥之人,言而无信之人,这世间多的是。 “妖王莫要看低了自己,那位被困数万年,身边可用之人委实不多,你我二人即便是比不过那位的心腹,但事情办妥当了,日后你我二人在那位身边的分量必然不会轻到哪里去。”噬心不以为意道,那位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必然也不会做出那种小人之事。 “我也只是这般说说,异王听听便是了。”幐余笑回道,对于那位,他还是会持着平和一些的态度,给自己留点余地总归是不会错的。 “释钰之事便请妖王尽快安排了,至于那女子,我再探查便是,以确保万无一失。”话锋转了回来,噬心开口说道。 那位之事,日后在谈,眼下释钰和噬心还有鬼族之事才最为重要。 “异王且放心,我必会安排。”幐余道,随后他看向噬心,半响又道:“漫天境虽危,但释钰的修为不可轻之,是以,我欲向异王借取一物用来对付他,还请异王相借。” 此事也算关系释钰之事的成败,若是取得那物,多几分胜算,也未尝不可。 “何物?”噬心问道,略有几分疑惑。 “贵族之宝,异尘珠。”幐余道,算不上多迫切,也说不上不在意。 “异尘珠?”噬心眉心微皱。 异尘珠是异族至宝,那是一颗由初代异王集万千异族之灵而淬炼成的一颗冰蓝珠子,其本身灵气便是不一般,最厉害的是它可以放大生灵的欲望,进而削弱蚕食一个人的修为,还能让人心中生出魔障,最后自斗而亡。 这样的宝物,用来对付修炼了就纵引已至大成的释钰来说,确实是一件再合适不过的宝物。 “异王可愿一借?”未得到回应,幐余再次问道。 “并非是我不愿意将此物借于妖王,而是这异尘珠并不在我手中。”噬心开口道,眼中生出几分愤恨。 不是不借而是不在她手,这对幐余而言不是个坏消息。 关于异尘珠一事,幐余原本只是知晓异族之中有这一宝物,至于为何会知道这异尘珠可以用来对付释钰则是从妖族禁地之中一缕残存妖族之人灵魄中的灵识中探知到的。 那缕灵魄对于妖族的历代妖王似乎又是熟悉的,尤其以释玺为最,甚至连幐余和释钰,那抹灵魄也是知晓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前妖族之王释玺,这抹灵魄是憎恨的。所以他才会处心积虑,费尽心思数百年来钻研对付释玺之法。 他策划数十年,假意接近讨好一个异族女子,最后不惜牺牲自己的好友和妻子,终于偷盗了异尘珠。 回到妖族之后,他当即便用从那异族女子口中的得知的秘术,驱使异尘珠对付修至九纵引小成的释玺,而他也确实用此珠压制并打伤了释玺,但他自己也因修为略低而遭反伤。 不过这抹灵魄的主人运势实在是不怎么好,本来他还可以拼死一搏的,但偏偏在那刻,前异族之王碰巧就到了,最后他被释玺和前异族之王联手绞杀。 好在他事先留了后手,所以才会还残存这一抹灵魄飘荡在妖族,停留在了禁地。 幐余想,若是没有那抹灵魄的主人当年那般重创了释玺,释玺的九纵引不会不进反退,修为也不会再难增长,他那时也不会还算容易的就取缔了释玺,成为了妖王。 虽说那抹灵魄的运气不好,但他总归是证实了异尘珠对于修炼九纵引的妖族之人确实极为有用,也算是间接让幐余得了个好处,幐余也为他诛杀了释玺,也算是对那抹灵魄有所回报了吧。 这般算来,那抹灵魄也不亏。 第四十五章 浮华·达成一致 异尘珠,呵,还真是个好东西。 异尘珠本是世代传于历代异王之首,但当年先异王虽然王位传于了噬心,但却将异尘珠传给了噬情。 噬心虽然心中不满,但异王之位还未做稳当,她不好就此发作。再则,她还要借噬情之手来产出异己,撕破脸这种事还不是时候。 好在先异王往生之后,噬情最终还是将异尘珠送入了异陵,为先异王陪葬。 噬心有意要取回异尘珠,但异陵是历代妖王的长眠之地,若是贸然前去,不仅会使得异族上下对她心生微词。 再则,若是惊动异陵之中的守护灵,她们必会被浊瘴侵蚀,丢了修为是小,若因此而再也不能修行而让她坐不稳妖王之位,那便是再大不过的事了。 终归异尘珠不在噬情的手中,噬心也算是安了心,于她取与不取倒是无妨了。 不过现在幐余问她借异尘珠,她是否可以利用幐余将异尘珠从异陵之中取出来?这样她可毫发无损,异尘珠还能归于她手,如此倒也是极好的。 “莫不是在噬情手中?”幐余问道。 “也并不在噬情手中,而是在我异族异陵之中。”噬心道,言语之中是带着略有遗憾的,只差没有明说她非常愿意将异尘珠借于幐余,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异陵?” “异陵是我异族历代异王长眠之地,我身为当下异王,自是不好前去惊动前人,更何况异尘珠是我父王的随葬之物。若是妖王要借,可自行前去取,为了大业,我不阻拦便是,但事成之日,请妖王务必归还于我便是。” “如此,我便多谢异王方便了。”幐余听言回道。 虽说他是不相信噬心会对历代妖王和前异王这般乖觉,但是噬心既然松了口,他也不好在多说什么。 “妖王谢的有些过早了,异尘珠到底是我异族至宝,妖王是不是也该将你们妖族的一件宝物交于我手,以示诚意呢?”噬心也不傻,她和幐余交情不算深厚,没有永远的朋友和只有永远的利益,万一幐余翻脸或者如何,吃亏的就是她。 她必是要给自己留好后路的,他要借她异族的异尘珠,那她便求他妖族的聚妖鼎,他归还异尘珠之日,就是她还于聚妖鼎之时。 “异王还真是小心翼翼的啊。”幐余嗤笑一声,开口道,“如此,那便按照异王的意思罢,只不过聚妖鼎在我族圣域琅琊鬼蜮,圣域之地妖族之人皆不可冒然前去,我自不意外。异王也需自行去取,我必不会干涉就是了。” 众所周知,妖族有三宝,张政妖族之王地位的八宝指环,可保妖族昌盛于世的百祀盘,可助妖族之人突破天际瓶颈修成功法的聚妖鼎。 八宝指环掌握于历代妖王之手,百祀盘在妖族中位的琅嬛阁中供奉,聚妖鼎则在妖族东南之位的圣域琅琊鬼蜮,正好与满天境对立而落,也有镇压满天境之意。 漫天境凶险,琅琊鬼蜮亦然,幐余成为释玺义子数年,也只去过琅琊鬼蜮一回,还是那时他不知晓他的身世时与释玺亲近时,释玺亲自带他去的。 他见识过琅琊鬼蜮的之中所布阵法和术法的厉害,也见识到了聚妖鼎的厉害之处。 不管是在扳倒释玺之前,还是初登妖王之后,他都曾想过得到聚妖鼎,但他手中没有八宝指环,开启不了琅琊鬼蜮,后虽强行开启,也被琅琊鬼蜮中的术法将他视为‘无八宝指环名不正言不顺的妖王’而被琅琊鬼蜮中的阵法重伤。 他自然不甘,不过在自己和属下数次被重伤,依然求而不得之后,只得作罢。 释玺死之前,八宝指环并不在释玺的手中,他翻遍整个妖族亦是未果,想来释玺早便将八宝指环交给了释钰。 想至此处,幐余的手不自禁的握成了拳,这释玺父子还真的让人不悦啊! 他取不到聚妖鼎,现在有人想要,他便让她自己去取,他倒是希望噬心能将聚妖鼎取出来,这样的话,八宝指环这种东西日后不管有或者无就显得不重要了,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妖王。 毕竟,终归的强者为尊的。 噬心有噬心的盘算,而幐余也有他的盘算,她想利用他为她取异尘珠,他便也可以利用她为他取聚妖鼎。 既然是各取所需,那便各凭本事。 “妖王这话,似乎也适用于妖王身上吧。”噬心呵笑一声道,终归谁都不是省油的灯,都别想从对方身上捞到好处。 话已谈到这个份上,若再多言,大约也没什么意义,只会多几分猜忌,少几分情分罢了。 两人又草草说了一番对付释钰、噬情和鬼族之事,也算是目标达成一致之后,噬心这才离开上引殿离开妖族。 噬心离开后,一抹桃粉色的身影也正要悄悄离开。 “既然来了,又听了这般久我和异王的话,若是就这般离开,是不是也太仓促了些,阿嫣。”幐余王者那抹桃粉色的身影开口道,对于那抹桃粉色的身影,与其说幐余有怒,倒不如说他是无奈。 被幐余唤作阿嫣的女子闻言,先是一怔,好半响之后这才举步入了上引殿之中。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美人,还是一个大美人。面若牡丹,杏眸带水,贵美与纯美集于一体,明明该是贵气美艳的,可偏又杂糅了几分纯真和娇憨,让人生出对她的向往之情同时又勾起他人对她的怜惜之意。 “阿余,你当真要这般做么?释钰哥哥和你我都是这般多年的情分,如今你已得了妖王之位,为何还要赶尽杀绝?难道就是因为释钰哥哥威胁到了你的妖王之位么?”女子看着幐余,眼中自有几分不解和幽怨。 噬心和幐余的话,她听得不多,但他们要杀释钰,她是听得清楚明白的。 这女子名为嫣然,其父曾为释玺手下妖将,因为妖族蒙难,释钰怜她年幼便将她收养,与幐余和释钰一同学习教养。 幐余意中嫣然,但嫣然却对释钰心生欢喜,奈何释钰并不喜欢嫣然,有些狗血,却又是真真实实的。 第四十六章 浮华·他等着他 《花笺云浮行》第四十六章 浮华·他等着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重归世间 仙族、人族和灵族之处,瞑焱寒地。 目之所见皆为白雪冰寒,踏足往之,一步一生冰霜。 唯有那星星点点的光晕所围绕的硕大青莲周边暖意不断,那青莲还正一点一点的吸收光亮。 忽而那些光晕骤然明亮异常,而后汇聚成一束柔光洒在青莲之上,青莲随之彻底绽放,露出了青莲之中的姑娘。 紧接着,两道身影纷踏而来,分别落于那姑娘的左右两侧,可也才刚落地便又动起了手来,两人打的势同水火,谁也不相让。 “你想毁她神识,占她身体,也要看我答不答允。”白衣女子浅声喝道,手指捻出数百道剑花朝那天青色衣裳的女子刺去。 身着天青色衣裳的女子身形一闪,避开了那数道剑花,身后幻化出七只巨蛇之首朝白衣女子而去。 “呵,你已无多少时日,便是你今日不允,管的了本尊来日么?”天青色衣裳的女子笑回道,自有几分得意。 “我是管不了来日,但她已将苏醒,你这半副妖灵还能有多大本事,你自己不知晓么。”白衣女子已然浅声道,带着几分讥诮。 天青色衣裳的女子闻言色变,原来她知道她会因为花笺的苏醒而妖力骤减,还真是失策。 当初在黑沼,她以为可以凭借寄于花笺身体中的半副妖灵控制花笺,怎料花笺意识过坚,又有宝丘伴于身侧,让她被囚于花笺的神识之中。 黎山之变,宝丘离开,她好不容易脱离了花笺神识的掌控,偏花笺又跳入了那寒渊之地,让她这半副妖灵受损。 好在花笺为人所救,之后又被送入了这瞑焱寒地休养,她才得以喘息,逐渐恢复往日灵力。她本以为可就此吞噬花笺的神识,抢占花笺的身躯,之后再回到黑沼将另半副妖灵合二为一,却不想竟被这弄潮三番两次坏了好事。 眼下花笺即将苏醒,她若再不能得手,日后诸多事情,怕是又做不了了。 “即便你说的是又如何,她已无生还意志,便是活着也犹如行尸,终归也不得长久,若是为本尊所用,倒也还有些价值。”青空道,不似刚刚那般张狂。 “即便没有生还意志,即便活不长久,你也没有权利替花笺去做选择,你当知晓她从未欠你,由始至终是你欲强取豪夺。你这般行事,你不觉得枉为你上古之兽之名么?”弄潮嗤道,言语将青空的欲望赤裸裸的说了个清楚明白。 青空闻言,脸上虽无变化,心中却生出了几丝不自在,想她好歹也是堂堂上古妖兽,昔日强大之时,哪里会需要做这等曾被她视为‘下作’之事。 这好不容易强势做了一会,还未得手就被这小辈戳了脊梁骨!这种滋味当真也是不大好的。 “她以凡人之躯落入那寒渊之地,便是现下救回来了,也是修为尽是,且恐寿数难长。本尊可以不吞噬她的神识,也可以不强占她的身躯,甚至日后可以成为她最后一道救命之符,但她需帮我办一件事,你可能为她做主?”思量了好一会儿,青空开口道。 虽说她从来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但若非必要,无辜之人她也会轻易殃及,况且花笺此人,若只为为她所用,似乎太过勉强了些。 依着花笺的身体之中的血脉,想来日后必然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 “何事?”弄潮问道,空头承诺她自然是不会轻易许诺的。 “帮我寻得一人,并问问那人,可还记得昔日苍穹之下,他的许诺,仅此而已。”青空回道,眼神复杂,愤懑之中掺杂几丝思念。 数万年的光景已去,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地方早已褪去了色彩,她甚至都记不清了。但是那个人,那个地方在她的脑海却依旧那般鲜明,恍如昨日。 当年她因那人之故,一念之差,从上古圣兽堕为上古妖兽,从人人彰扬到人人口诛笔伐,她其实也并不后悔,只是那人却终归还是负了她。 更让她心伤之事,则是后来那人为了擒住她,亲自设计她,将她囚困在黑沼万年。她一直再等待时机逃出黑沼,她要亲自问问那人,为何要这般对她。 只是这数万年来,她未曾如愿。 这数万年,来黑沼之人不在少数,可也却只有身负盘族血脉的花笺能受她半副妖灵,带她出去黑沼。 虽说她这手段确实不够光彩,但有些是事,即便是不够光彩,在无可奈何之际她还是会去做的。花笺之事,她并不后悔,但若是不伤及花笺,又能解了心中症结之事,自然便更好了。 “可以。”弄潮回道,既不是杀人放火之事,也不是什么违反道义之事,允了也未尝不可。 虽不说多了一个朋友,但少一个敌人也是极好的,至少她不用担心待她彻底消失之后,青空再对花笺做什么。 说着弄潮便十指交汇,须臾,一个巨大的法阵便出现在她和青空眼前,这是弄潮以自身为祭所凝结出来的阵法契阔。 以此阵签订契约,双方不得有违契约内之事,一旦有违,便会修为灵魄尽散,灰飞烟灭,从此消散于天地间,再也不复。 弄潮为何这样做,青空心中明白。 虽然两人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但她终归不是可完全信任之人,若换做是她,她亦会如此行事。 无论是这弄潮,还是花笺,也都算的上是钟灵毓秀之人,这大约就是拥有同一个灵魂的共性吧,只是可惜了。 并不犹豫,青空随即进入阵法之中,与弄潮相对而立,十指交汇与弄潮结契。 片刻后,契约已成,弄潮和青空逐渐变的虚无,化作两道飞烟,进入花笺的体内。 瞑焱寒地恢复平静,硕大青莲之人的人也随之而睁开了眼睛。 花笺半坐起身子,抬眼看了看四周,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什么啊,她居然没有死啊。 但是现在的她,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废人一个,做不了为世人除灵之人,也做不了一个寻常女子。 她能做的,大约就是个只能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了吧。 第二章 取惜眼前 九州东境,沨东,百家楼。 沨东的百家楼,九州闻名,其闻名的缘由不仅因为百家楼楼主无人见过,更因为百家楼不同于世却又霸道异常的规矩。凡是入了百家楼之人,不论种族,不论修为,不论身份,不论贫富,皆被百家楼一视同仁。 且百家楼中禁止打架斗殴之事,寻仇报复之事,邪**荡之事,为人不善之事。若是有人不安楼中规矩在楼中生事,坏了百家楼中的规矩,必会被百家楼的楼主严惩。 至于这严惩的方式则是将那人心中最想要的,变成为他永远求而不得的,而他避之不及的,则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 曾经有人不信百家楼会有这般大的本事,故意在百家楼生事,后被百家楼楼主废去毕生修为,沦为瘸腿的乞儿,从此不得翻身。 也曾有人觉得百家楼的规矩太不像话,借着若是一人十恶不赦,潜逃入了百家楼,百家楼是不是也会将这十恶不赦之人护佑的理由,来到百家楼找茬。 可还未入得百家楼里面,便被震慑,因为若来着真是十恶不赦之人,压根就入不得百家楼,还会被百家楼判定为‘污垢’而清除,因为在百家楼的眼中,那一类人算不得是‘人’。 还有人...... 如此充满神秘色彩的百家楼,自然有诸多人‘小心翼翼的’前来一探究竟,所以百家楼日日人来人往,从无清闲之日,生意自然也是九州之最。 百家楼的乾云阁中,百家楼的楼主风柏希正和青云聂氏族长聂归去斟酒而谈,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愉悦之色。 风柏希的年纪和聂归去相近,穿着一身墨红色的宽袍,他相貌生得虽然没有聂归俊美,但却比聂归去多了几分沉稳。 “你们青云聂氏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紧,你这聂氏族长还能有什么好烦忧之事?”挑了挑眉,一杯酒下肚,风柏希笑问道。 五年前,黎山遭劫,失了一位天师,三位地师。劫难之后,黎山掌门花漾辞去掌门之位,与其生父生父隐居山林,不在过问除灵之事。 而黎山的掌上执事吴秋舫,也因一些缘由辞别黎山,带着愿意同他而往的一些掌山弟子另起门户,自己做了一宗之主。 还有许多的黎山弟子也辞别了黎山,入了别的宗派,黎山也并不强求他们,便随了他们的心意。 言修竹和言琼楼感应道黎山变故,虽提前出关,但终归迟了一步。在了解所有事前的因果之后,二人相谈一番,便离了黎山,并誓言此生苦行,不再归于黎山。 随后他们二人入了尘世,企图寻到并重塑言寂玄和花笺的魂魄,以助他们转生,至那以后九州再无他们而消息。 枯禅观、枯悲合、枯临竭和枯玥四人则在齐力修复黎山之后,灵气修为皆散尽,被黎山余下弟子一同送往冰海极渊疗养身体。 黎山由枯鸣玉再掌,复任为黎山掌门,至此黎山没落,至今未起。 九州第一除灵师门没落,余下众多除灵师门必然群群而争之,九州因此动荡了一段时日,好在青云聂氏凭借一门之力,多番周旋和商谈以及切磋,使得众师门心悦诚服,成为九州新的除灵第一师门,九州除灵界的动荡才得以平息。 五年之后,黎山已经少有人提起,即便是有人提起,他们也只是摇摇头剩下一句叹息。但是若提起青云聂氏,无人不竖起大拇指,还道是后起之秀,定会更甚前者。 现下的青云聂氏已是门庭若市,不少的世家都将自己的继承人送往聂氏学习,往昔的黎山有多荣耀,现在的聂氏便有多荣耀。 风柏希想不明白,有了如此结果,聂归去还有什么可恼可叹的?也该要知足了。 “聂氏风光,那是聂氏,并非是我。”聂归去回道,略有无奈,微叹一口气,这才又道:“我倒是想九州仍旧是九州第一除灵师门,这样的话,或许她还在。” 聂归去说着,脸上竟突然生了几分悲戚之色。 “你说的她应该不是秋白露姑娘吧?”风柏希放下手中的酒杯问道,墙角的香炉徐徐燃起青烟,倒是生出了几分朦胧之感。 “自然不是她。”聂归去道,手指环绕着晕染而来的青烟,半响后才又道:“你可知道那个曾经在九州除灵榜排行第七,美人榜第三的花笺么?我说的便是她。” “如雷贯耳,只可惜美人易逝,英才天妒,有些可惜。”风柏希回道,那几分叹惋倒是出自真心。 虽未见过花笺其人,但花笺其名,他不知听过多少,他本也想去见上一面的,但世间之事当真难说,即便是准备好了去一趟黎山,但总归还是没有见着。 所以他的那几分叹惋不仅是为了花笺,还为了自己。 “我总觉得她还活着。”聂归去道,大约是心中本就希望花笺活着,所以言语中都是‘小心翼翼’的希冀,就怕动静大了,这份希望就碎了。 从花笺坠下天梯的那一刻,他就是这么希望的,五年来不曾变过。 有时候他会想,若是当初他也跟着坠下天梯,是不是可以改变一些什么,是不是就能知道花笺到底如何了? 可到底是晚了,因为那时的他犹豫了,在加上他聂氏族长的身份,他退开了,所以现在想了这般诸多,后悔这这般诸多,也无用了。 “你喜欢她?”风柏希道,他大约知道为什么聂归去为什么会多次拒绝秋白露了,心中的位置被一个已逝的女子占据了,哪里还能腾出地方给别的女子。 “或许吧。”聂归去道,他应该是喜欢的她的吧。不然他不会总想着去找她,即便每回见她那般狼狈,但他甘之如始。 可惜他对她的喜欢,终归不是胜于一切的,至少比不得那位愿意陪着花笺一同坠下天梯的释钰。 “你我虽是好友,但你心中之事,我不好多言,但也还是要多言一句,逝者已逝,珍惜眼前之人。”风柏希道,也算是对聂归去的劝解。 秋白露这个女子,依他的多次接触,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她待聂归去也是一心一意,但是内归去总是百般拒绝,让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为了知道聂归去拒绝秋白露的缘由,所以他此番才会对聂归去用了幻醉和意动,让内归去说出了缘由。 “呵,眼前之人是良人,只可惜我非良人。”聂归去道,嘴角几分讽刺,那讽刺并非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 言罢,倒于酒桌之上,沉沉睡去。 “缘由为何,我已帮你问出,你要如何做,便是你的事了。”看了一眼睡去的聂归去,风柏希回首看向后方开口道。 “多谢风大哥,我意不变,总有一日他会明白的。”秋白露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语气比起惋惜多了几分疼惜。 风柏希没有说话,之事无奈的看了看聂归去和秋白露,摇了摇头,出了乾云阁,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第三章 陷元一阁 九州东境有沨东百家楼,与之相对而立的则是西壤湫西元一阁。 与百家楼不同的是元一阁在众人口中并非良善之地,虽不良善,但若说说是那里是虎狼之地,炼狱之所又似乎太过了。 传闻中元一阁的阁主雌雄同体,性情乖张,暴戾无常,杀人不眨眼,可有时却偏又悲天悯人,但行好事,行之正道。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无人知其到底如何。 不过有一点则是整个西壤甚至是整个九州都且知道的,那便是元一阁的阁主寒为清钟爱美人,环肥燕瘦,他皆钟爱。 但凡有人有求于他,必要先献上美人,寒为清对献上的美人满意了,再谈其他条件和事宜。 元一阁,姹紫居。 大红喜床上的倾城女子长睫微微颤动,双唇紧闭,显露出她的不不适。白嫩的皮肤在烛光之下透出诱人的淡粉之色,长发未饰珠玉,几缕发丝落于肩头,又添几丝妩媚。身着用金丝绣着大朵牡丹的红袍,腰间系了同色的腰带,显得腰肢盈盈一握。 须臾,女子微微睁眼,环视四周,星眸中尽是茫然之色,可随即又清明了起来。 看样子,她该是遇上麻烦了罢,这麻烦似乎还不小,花笺在心中默念道。 刚醒来那一会儿,她本是不打算离开瞑焱寒地,打算就在那自生自灭罢了,可脑海中忽而出现了她应诺了青空之事。花笺向来守诺,而且她似乎还通过她神识的某处见到了有人为她坠下天梯,还带她出了寒渊之地。 虽说那人违背了她本来的意愿,但那人到底也是出于好意,总归也不是所有人都盼着用她换取东西,总归有人把她的命看的比自己的还要重要。现下她既然活了,那么在她‘自生自灭’之前,还是要同那人道说一声为好。 否则,大她心中大约是会有些过意不去的。 于是她终归还是踏出了瞑焱寒地可谁曾想,不过才出了两步,她便被人掳来了西壤,掳她来的人还枉顾她的意思,让人强行给她套上这大红衣裳,送来了此处。 掳她的人,从他们的谈话和修炼的术法来看,应该是隐宗之人。隐宗的宗主是隐行,她们也曾打过照面,她对隐行的印象也不算差。本想着隐宗的人掳她过来大约是是误会,要不了多久隐行会前来放她离开,可三五日过去,花笺等来的不是隐行,而是隐行早已被剔除宗主之位流放其外,隐宗的现任宗主是隐钺的信息。 花笺对隐钺的印象是不大好的,但隐宗好歹也是自诩名门正派,曾也派过弟子去黎山以及青云聂氏求学,即便宗主在不是个东西,也不该却做起了掳人这样的勾当。 她才沉睡了多久,这隐宗怎么就成了这个德行,还真是世风日下啊。 越想花笺心中越不愉悦,可不愉悦归不愉悦,毕竟现在的她对此也莫可奈何,还真想念叱咤风云之时。 只是啊,回不去那时候了。 既然莫可奈何,花笺也不想做那些无谓之事,于是便被隐宗之人送来了元一阁,用她来求寒为清光大隐宗。 一个宗派或是山门的光大,不应该是整个宗派和山门共同努力的结果么?怎么到他们眼中就变了味呢? 屋外风声大作,吹得屋内的烛火左右摇摆,花笺准备起身,忽而一道人影便就着床边坐了下来。 来人身着半黑半白的衣裳,脸上带着一半雕琢着凰羽的金丝面具,从那显露出来的半边脸看来,这额男人也算是生的秀逸的。 他伸出手,企图有手指勾住花笺的下巴,但被花笺一掌拍了开去。 那人也不恼怒,他看着花笺笑了笑开口道:“这隐宗还真是大手笔,送来的女子不仅绝色,还这般有脾性。” 第一句为男子声音,第二局也是女子声音,第三句则是男女声音混杂而言。 不用再问这人是谁花笺便可知道,此人必然就是寒为清无疑了,况且寒为清这人,花笺还在黎山之时也有所了解,自然是要比其他人要识得快上一些。 “你并非是我友人,我也并愿意来这元一阁,既是这般,我自然心中不喜。难不成你觉得我见到你应该喜极而泣?还是要对你和隐宗拿我做交易的事对你们感恩戴德?”花笺直视寒为清开口道,虽神色和语气听不出她此刻是何情绪,但却字字珠玑,暗藏刀锋。 “呵,倒是个不怕死的。”凝视花笺半响,寒为清开口道。 被送来元一阁的女子不再少数,但是见到他之后还能这般自若的委实不多。若是她真表里如一这般‘有趣’,那他多留她些时日也未尝不可。 “比之阁下,差之甚远。”花笺道,嘴角几分讥讽。 “希望三日后,你还能这样同本阁主说话。”寒为清意味声长的笑道。 三日后便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破之日,他已筹备这一日多年,等所谋之事大成之后,他将不会再是雌雄同体之身,修为亦可大涨数百年。 数百法器早已备齐,九十九名合适的妙龄女子却不好寻得如今也算是齐了,而且今日隐宗送来的女子当真是极品,神魂无垢,灵气极好,气息纯净。 于他的大事,再好不过。 “权且放心,我必会如你所愿的。”花笺回道,亦是笑意盎然,虽然修为尽去,不复往日光彩,但该有的风华仍在。 花笺如此笃定寒为清不能拿她如何,并不是因为觉得寒为清会对她感兴趣从而放过她,而是因为她身有青空的半副妖灵。 青空是上古妖兽,寒为清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不人不灵的东西,即便再是修为了得本事极大,也还吞噬不了青空。 曾经青空的这半副妖灵是她的索命绳,现在倒是成了她的保命符。 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世事并非皆成定数。 寒为清闻言,轻哼一声,不在多言,只是撇了花笺一眼,拂了衣袖,背手离开。 花笺看着寒为清的背影,她有十足的肯定,寒为清那所谓的大事,必然是不会成功的。 第四章 不知死活 花笺被寒为清认定为极有价值的好处就是她可在姹紫居中一人独享一间上房,有华美之衣,有精细吃食,还有丫鬟伺候。 现在的身子骨到底是不如往昔,舟车劳顿之后,花笺困乏的很,绕是对元一阁颇多不悦,该休憩之时,也抵挡不住困意来袭。 这间上房的床榻其实很是柔软舒服,不过花笺睡的并不好,每每要睡到实处便被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吵醒。 那声音似乎是奔跑之声,又急又慌乱,还带着几分惊恐。 被这种声音扰的烦心不已,花笺干脆睁开眼起身去打开了房间的窗子。 夜凉如水,花笺站于窗台边上,朝外面看去,目之所见皆带几分惨绿之色。 远处的回廊之上,三三两两的白衣女子正在往前奔跑着,她们时不时的向后看去,忽而面露惊恐跌坐在地,随即又慌乱的起身,连爬带跑的继续往前走着。 只是才又行了不远,便又被人拖拽了进了一道暗门,随后又是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传来,这不过这次的‘哒哒’之声还伴随了几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鲜血如注,将整个回廊浸染得鲜红一片。 血腥味入鼻,滴答滴答之声入耳。 花笺转头看向倚着门栏的上的秀美女子,她笑了笑道:“你这般行事,我倒是不知道你是想让我知晓你主子行的恶事,然后想法设法逃出元一阁,揭露他,诛杀他。还是你只是想用他们来吓唬我,让我这几日不得好过了。” 这般秀美的女子,本该是灵动的,但现下却是阴沉死寂的。 “你不怕?”青禾狐疑问道,眼生几分诧异,此刻倒是平白生出了几分灵动,便是连身上那身墨青色的衣裳都变得鲜艳了几分。 “我该怕什么?”花笺反问道,未见半分不适。 “这般鲜血淋漓的画面,你怎还会如此平静?”青禾上前两步,似乎是想要看清花笺是否真的表里如一的那般平静。 “若你想用这般画面来让我心生恐惧,那么你也太看低我了,宛若修罗之境我都见过,你这微末伎俩,有何好怕。”花笺直视青禾,她忽然觉得青禾有些‘可怜’。 应是在天一阁久待未出了,所以会觉得世间的女子都该是被送入元一阁的那些女子那般柔弱的。她大约还不知道世间规则早已大改,以前是大多女子藏于闺阁之中,只有那些绝顶女子才会被世间之人认可。 但现在,若是她们愿意,这世间女子皆自有一方天地,不会再被世人所质疑。 “她们已成恶鬼,如今你成阁主看中之人,你便不怕这她们殃及于你么?”青禾又问,这样的事情在元一阁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若是她再次去开启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总会有恶鬼前来啖这个叫花笺的女子的血肉。 “你这话倒是说的可笑,这不是我的业障我为何要怕他们殃及于我?世间因果寻回,我不是他们的因,他们自然不是我的果。你倒是该问问你的阁主,问问他日后天谴来时,他怕不怕。”花笺回道,天地有道,万物因果,亘古难变。 “你便不怕你也会落得如此下场么?”青禾恼道,心中生出了不少的愤懑。花笺说她什么,她是无妨,但若是攀扯波及道阁主,那她便不愿了。 “还会发生或是不会发生之事,我为何要怕?”花笺道,青禾越恼她便显得越平静。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了!”青禾怒道,伸手便一掌朝花笺而去,花笺连移两个方位避开了青禾的掌风,只是那扇窗子却遭了殃,被打的稀碎。 “到底的是我不知死活,还是你不知死活?”花笺道,似有几分嗤笑。 “你!” “脑子不够用,便不要出来与人纠缠,你若坏了寒为清的大事,你凭什么觉得他会饶过你?凭你对他的仰慕么?” 青禾闻言,脸色变了变,虽有不甘,终归是收了手。 “少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三日之后,我等着看你的‘好’下场。” “我的下场如何,不劳你多心,总归不会比你差,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妄言,还真是脸面都不要了。” “还真是一张恶毒的嘴。” “实事求是罢了,谈不上恶毒。” 青禾闻言,一时语塞,竟接不上话了。她见过许多女子,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她们大多没有主见,柔柔弱弱,别人说什么是什么,顺服的很。又小部分些稍有个性,但在得知自己日后的命运又无力反抗时,都会变得认命,那些个性也随之散去了。还有极少数女子性子很是刚烈,她们胆大妄为,却也没有脑子,受了挫不是一味怪别人就是一味的怪自己,她们的命通常不长久,自己就把自己解决了。 她从未见过像眼前这般的女子,冷静,自若,从容,似乎所有的事情她都已看透,也尽在掌握之中。她并没有什么修为,但却莫名让人觉得她是强大的,是不可任人拿捏的。她的声音娇媚婉转,可说起话来却是句句犀利戳人刀子。 她是不可侵犯的,是践踏不得的。 仿佛这世间之事只有她愿不愿意,若她不愿,无人奈何得了她。 青禾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了一个字,只得瞪了花笺一眼,而后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约莫是心中极度不舒坦,不愿多见花笺,以致离开之时,从身上掉下一枚羊脂佩玉都不曾发觉。 待青禾走远以后,那枚羊脂玉佩忽然发出淡淡的微光,一道人影从羊脂玉佩中走了出来,那羊脂玉佩也随之失了光彩。 “姑娘安好,青黛打扰姑娘了。”从玉佩中走出来了的那道人影朝花笺福了福身子,有礼开口道。 花笺朝那人看去,那人穿着一身明黄色衣裳,身姿绰约,面容姣好,约么双十年华。这样的容貌和年华却有着一口嘶哑的嗓音,委实是让人觉得突兀的。 “既然知晓是打扰,还留在此处,你口中的‘打扰’似乎少了少了几分诚意吧?” 第五章 见之长亭 被花笺这般一说,青黛脸上生出了几分不自在,这姑娘说话还真是该死的不中听啊,但似乎又无法让人反驳? “姑娘难道就不想出这元一阁么?”青黛问道。 “出不出这元一阁,不是想与不想就能决定的,不是么?”花笺看着青黛,开口反问道。 此人这话说的委婉,但实际分明是有求于她,或者是利用她达成某种所求,她才不想给她好脸色看。 也别怪她不近人情寒石心肠,想她平生助过多少人,行过多少好事,还不同样落得今时今日这般下场。 现下她活着,那么她虽不会做大恶之人,但在也不会在做从前那般‘良善’之人了。 “这……”青黛闻言,一时语塞,顿了半会才又道:“姑娘言之有理,是青黛言语欠妥当了。青黛的意思是,若是青黛有法子可以让姑娘出得元一阁,姑娘可否考虑考虑?” “你有何条件直接说便是,何须这般拐弯抹角?”人家既然这般识趣,态度也不差,她自然也会说话祥和一些。她和青黛并不相识,更别说交情,青黛告诉她能出元一阁的法子,必然是有条件的。 “青禾是我之妹,她今日于姑娘你多有得罪,它日姑娘得势,还请原谅她今日作为。” “怕是不止这一件吧。” “姑娘聪慧,还请姑娘能替我将青禾带出元一阁,让她远离此处,不再回头。” “你觉得我是有多能以德报怨?” 花笺笑笑,她不喜欢青禾,怎样都不喜欢,所以即便交换条件多诱人,她都不会去护青禾周全。 前半生,她护的人够多了,有的真心想护,有的因为除灵师的身份必须去护。 但是现在,她不用再遵循黎山的祖训,也不用在因为身份的束缚去做自己不喜欢之事。 只是,从前的身份转变到现在,代价太大了,失了言寂玄,失了定坤。 弄潮啊弄潮,若是你未曾出现,她还会是心思‘单纯’,生性‘率直’的花笺。可你若未曾出现,她大约就会这般一直走下去了,可那样也会留下不少遗憾的吧? 夜风徐徐吹过,带着凉意和几分戾气划过花笺的发丝和裙摆,而后吹向回廊那边,呼呼之声也成了呜呜啜泣。 看着花笺,青黛又语塞了。 眼前之人,是有天命在身之人,她看的出来的,不然她也不可能从那玉佩之中出来。 只是这天命在身的贵人啊,似乎太冷漠了些。 “姑娘,青黛自神魂寄于这玉佩之上已有数百年,我有意识,可见这元一阁之事。但同时我也被束缚于其中,明明知晓寒为清是杀我一家的凶手却不能报仇雪恨,更未能阻止青禾对他心生恋慕。今日若非在姑娘身侧,我依旧脱不得困,只是若离开姑娘身侧,我亦再被束缚,不能成事。”青黛说着生了哽咽之声,随后更是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还叩首道:“若是今日姑娘能相帮,青黛必不会忘了这份情,愿意留在姑娘身侧,听凭姑娘差遣。” 照理来说只是魂体,跪拜不该有声,但青黛却有,这样的诚心和赤忱,倒是世间少有。 “呵,你倒是惯会博人心软的。”花笺瞥了一眼青黛,语气稍软的开口道,她到底还是松了口。 倾慕之人为屠家之人,还真有点意思啊。 倒和她有些相似了,我以你为尊,没想到害我自此之人是你,后来又利用我的还是你。 只是可怜,最后担忧甚至为之付出代价之人确实最亲近之人。 如此,那她若有“余力”,她帮一帮也未尝不可。 青黛闻言,心中一喜,眼有希冀,又叩了一首这才道:“多谢姑娘相助,青黛必会不会忘了今日之言。” “得了,回玉佩中去罢,何事你意念于我即可。”花笺道,目光看向回廊那侧,微微眯了眯眼。 青黛回了声是,随后便回到了玉佩之中。 花笺前行两步,弯腰将玉佩拾了起来直接便系在了腰间。 这玉佩的手感,倒还是极好的。 行至床边,翻身上床,盖好被子,一夜好眠。 次日,花笺一直到半晌午才醒来,她挑了挑眉,这元一阁倒是安静的很,就这么放心她? 花笺才这么想,便就看见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在姹紫居张望着。这元一阁的戒备还真是不怎么样啊,似乎什么人都能混进来了。 只见那人走走停停,忽而停在一处山石后面朝花笺看来,看清是花笺之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随后转为疑惑,又看了半响过后才似乎下定决心一般朝花笺行去。 “花笺师叔,真的是你!”停于花笺身侧,木长亭细声激动道,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随后她又觉得刚刚的行为不大妥当,便又双手作揖,恭敬开口道:“花笺师叔安好。” 花笺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妙色女子,看了好一会才认出眼前人是黎山的木长亭。 几年而去,木长亭变了不少,修为高了不少,也越发好看了,以致让她没有一眼便认出来。 “我修为尽失,也已不是黎山之人,你不必对我这般恭敬。”花笺道,相较于木长亭的热络,她就显得极为淡漠了。 “不管您是不是黎山之人,又有没有修为伴身,在长亭心中,您永远都是花笺师叔。”木长亭道,她所言皆为真心实意并无半分虚言。 木长亭想,但凡是历经过五年前黎山难事的黎山弟子,大多都会这般想吧。 若是没有那日的花笺,黎山怕是连现下这样的光景都没有,而他们大约也早便被地热吞噬了。 “你为何会在此地?”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花笺问道。 “回师叔,长亭是自行顶替一宗派送来的女子,借机探查近来诸多女子失踪一事的。”木长亭道,脸有愤懑之色。 现在的宗派世家当真没有风骨,有些更是手段下作,令人作呕。 女子不该成为他们交易的对象,更不是他们宗派崛起或是壮大的筹码。 除灵师啊,除的不仅仅只是天下的魔,应还有自己的魔,否则除灵师与邪灵又有什么两样? 第六章 度不可度 《花笺云浮行》第六章 度不可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章 稀宝之斋 九州中州,稀宝斋。 中州是九州最老,最为繁华的一处地界,同时也是九州并济后唯一保有原始名字的地方。所以中州在整个九州来说,无疑是最负神秘色彩,也最富传奇色彩的地方。 大约世人都喜欢源长之地,所以中州之人纷繁复杂,他们大多都是有些本事之人,但他们一致都将自己的本事隐藏起来。 说好听点是韬光养晦,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唯唯诺诺,不敢丰满,就怕被人挤兑。 不过近三年忽而落地于中州的稀宝斋则是中州的异类,他们行事不仅高调,手段还无比的铁血。 可奇怪的是,这中州既然没有人知道稀宝斋的来历,也没人能够撼动稀宝斋在中州的位置半毫。 三年以来,从未有过。 稀宝斋,顾名思义,做的就是稀世宝物的生意,凡举来稀宝斋之人,可付出代价从稀宝斋换取自己所需之物,也可将自己的稀世宝物带到稀宝斋典当,换取自己所求的东西。 不过买卖成还是不成,不由客人说了算,而是由稀宝斋说了算。 每个人心中都是有欲望的,区别在于其人欲望的强弱,还有其人能否克制自己心中所求。是以每日来稀宝斋的人虽不多,却也并不少。 稀宝斋大堂中的众人都在忙忙碌碌着,唯有一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行过稀宝斋的大堂,直接便去了内厅。 “阿钰,你若在不回来,我和泊淮就要以死谢罪了。”白衣男子右脚才刚迈入内厅,见者内厅中坐着的人赶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水,起身开口道。 语气算不上正儿八经,也算不上吊儿郎当,这人也并非别人,而是北元合上的主人噬情。 “然后呢?”白衣男子问道,其人正是前妖族少主释钰,即云浮,比起五年前他似乎又清冷了不少,眉间那一点朱砂也不似往日那般鲜红。 “这还能有然后么?”噬情不满的开口道,见云浮并不回答他的话,他收起神色,这才又正色道:“那位花笺姑娘苏醒了,应是失了灵力和修为,加之你赠予她的血灵玉在身,以致我们未能即刻知晓。不过今日慕城传信,花笺姑娘应该身处西壤湫西,我盘算这你该从妖族回来了,所以便过来稀宝斋将此事告知于你。” “此事你让人前来便是,何须你亲自过来?”云浮皱眉,眼眸犀利的看着噬情。 “我这不是想着与你许久未见了么,能见你一面,又可将此事告知你,岂不甚好?”噬情道,面上一如既往,其实心中已生几分忐忑。 若是眼神如利剑,他都觉得他要被云浮盯出两个血窟窿来了。 就云浮现在这个模样,他能不亲自过来么? 世事与他像是再无关系,只有在提到妖族之事和花笺姑娘之时,他的脸上才会显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还真是可怜了稀宝斋的两位掌事,面对着这样一个主子。说来这稀宝斋还是云浮为了花笺姑娘儿开的,目的就是为了网罗世间珍宝,救得她。 为了那位花笺姑娘,云浮还真是做了诸多平生不愿沾染之事,由此可见那位花笺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其实他们知道掌握的消息远比他刚刚说给云浮听的要多,比如说花笺姑娘现下不仅在西壤湫西。还身陷元一阁,又比如花笺姑娘是被寒为清作为‘引’看上了...... 若是由他的那些下属前来告知云浮花笺的这些事情,定会在云浮的威压之下和盘托出,介时云浮必会大怒,保不齐流深居都会掀了他的。 为了流深居着想,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亲自过来为好,至少他不会屈服于云浮的‘淫威之下’。 毕竟日后云浮见到了那位花笺姑娘,知道了这些事,怕是也没心思来找他们‘算账’了。 “我不是知行。”看了噬情半响,云浮这才开口道,脸上不可察觉的多了几分喜色,这份喜色自五年前一事后,便极少出现在云浮的脸上了。 花笺会不会醒来,他自己也是没有把握的,原本他是打算,若是花笺不醒,他便在解决妖族的事情之后陪她一道沉睡。 但是现在她醒了,他自然是要同她一起看遍世间万物的,览遍世间美好的。 初时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会情深,现下倒是越来越深刻了,每每去看一回花笺便会上心一分。 就像是什么东西牵引着他,逃不开,褪不去,只能越开越近着。 “若你是知行,我哪里能看得上你。”见云浮脸有喜色,噬情心中也放松了不少,所以同云浮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意。 “如此,那你便回你的北元合上找你的知行,我便不相送了。”云浮道,既然他的小辣椒苏醒了,那么他便没有空在招待噬情了。 在则,噬情自北元合上来必然也花了一些时间,知行和他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进展,他可不想因为他和花笺的缘故让噬情和知行二人又回到原点。 “过河拆桥,见色忘义的家伙,走便走,难不成我会还记挂着你这一壶茶不成。”挑了挑眉,噬情回道。 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反生几分欢喜,他本来就想着将此事告知云浮他便回去,毕竟知行好不容易开了一窍,他可不想就这几日光景,知行又将那一窍给关上了。 那厢噬情前脚刚刚离开,这厢云浮便唤来了稀宝斋的两位掌事,即幡幽和宝丘。 稍稍吩咐了一些事情,云浮便起身去往了西壤湫西,毕竟在这一刻云浮的心中见心喜之人之事,刻不容缓,比什么都要重要。 站在稀宝斋的大门口,幡幽和宝丘目送云浮离去,心中自有感慨万千。 时间之事,变化无常,有些事情并非他们可左右。 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黎山会变得今日这般萧条,谁又能想到那般厉害的一代除灵师会这般陨落,谁又能想到...... 所以最后宝丘选择了留下,而非是去转生,她怕转生之后,她记不得幡幽,亦怕转生之后不能陪幡幽长久。 等待这个东西本身就是变数,还是最世间最大的变数。 与其去期待那遥不可及的未来,不如选择现在,至少这是他们即刻便能拥有的,也是可以即刻便能享受的。 第八章 血池血蟒 《花笺云浮行》第八章 血池血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章 血池之战 因为花笺身后青空的威压,那血蟒一度立不起身子,只得呼啸,狂躁。好不容易好一点儿,便又獠牙大张,欲将花笺吞吃入腹。 花笺有异,血蟒暴动,整个血池的氛围降至冰点,木长亭和青黛报不上忙,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得找了个暗处躲了起来,半分都不敢移动。 红烟从血蟒身上生起,青空对它的禁制则随着红烟去了大半,那血蟒一鼓作气,直朝花笺头咬去。青空悬身甩尾,巨大的蛇尾横扫血蟒七寸,血蟒偏头躲过攻击,却也一头撞在了血池的石壁上。 青空趁机又是一尾砸在血蟒的脑袋上,血蟒整个身子再次撞上血池石壁。霎时血池生出动荡,血水溢出,沙石飞舞。 血蟒被打的有些发蒙,可仍旧不认输的摆着尾加速移动,朝花笺攻去,青空中间三只蛇头俯首,一边护住花笺,一边迎接血蟒的攻击。 两个来回,血蟒不仅近不得花笺的身,反而还被青空在它蟒身上咬出两个血窟窿。 血蟒疼的在地上翻滚,将血池弄的一片狼藉,轰隆一声,已无气力的血蟒竟将血池砸了个大坑,这也意味着血蟒再也无用了。 血池的动静不小,必会惊动寒为清的爪牙,果不其然,片刻便有数十青面武士来到了血池。 “你是何人?竟敢擅入血池,还不束手就擒!”为首的青面武士看着花笺怒喝道。 “本尊是何人,你觉得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有资格知道?”花笺笑了笑反问道,说话之人看起来是花笺,但实则却是青空。 “不知好歹!”为首的青面武士横眉怒目道,“众青面武士听令,奉阁主圣谕,凡擅入血池者,杀无赦!” 此令一出,数十名青面武士便将花笺团团围住,青黛眼疾手快躲去了玉佩中,木长亭则是被逼到了花笺的身后。 青空并不惧他们,七只蛇头各行方位,如同转花轮一般抬手之间便将率先动手的两名青面武士的身体撕碎,连同碎了的,还有他们被困在身体里的灵魂。 随着花笺的一声大笑,青空的七只蛇头昂扬向上发出嘶鸣。 血池里面的昏暗之色层层叠叠堆积了起来,原本还算明亮的血池忽然变得昏昏暗暗,在配上那‘呜呜呀呀’的狂风,还有那十四只血红的眼珠子,使人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炼狱。 不,不是仿佛,而是他们已经身在了炼狱,围住花笺的青面武士见状都不由得退了几步,他们是行尸不错,可终归还有魂魄,若是魂魄也被被撕碎,被吞噬,他们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看着那前行的脚步身,那不断吐着信子的‘嘶嘶’声,都化作催命符咒,一点一点的掠取着他们的神魂。 周遭一片寂静之声,所有的青面武士都屏息着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一开口就成为那七头巨蛇的腹中之食。 “啧啧啧,还真是懦弱,本尊还未怎么出手你们就变成了这幅德行。”睥睨且高傲的看着又退开了数步的青面武士,青空讥嘲道。见那群人仍旧不敢言语,她挑了挑眉,话锋一转便又道:“既然都这么无用,想必尝起来,那味道必然也是极好。” 说罢,她退开两步,背后的那七只蛇头昂扬着身子,随时准备进食。 那数十个青面武士见之个个面面相觑,恨不得立刻逃离血池,来之前他们有多风光,有多洋洋得意,那么现在他们就有多狼狈多恐惧。 他们不过就是奉命守个血池,格杀擅自闯入血池的人罢了,为何这人会这般厉害?又为何这般厉害的人阁主却还让她进入口元一阁? 元一阁已存在世间上百年,他们还第一回碰到还未战,便让他们生出了怯意,想不战而退的人也就只此一人了。 “想吃他们一事,恐不能如阁下所愿了。”寒为清的男女皆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了,语气凌厉犹如寒冰。 紧接着血池上方破开了一个洞,寒为清便从上而降,停于高处,俯视着花笺,脸上的狠厉便是连那半副凤羽面具都遮不住了:“本座倒是小瞧了你啊。” 看见寒为清来了,木长亭有些发怔,青黛不是说血池会很安全么?这算哪门子的安全?不是血蟒便是青面武士,现在倒是连寒为清本尊都来了,还真是该死的‘安全’到了家。 “为了明日还能有底气同你说话,我自然是要铆足做点什么事情的,不然也太对不起你这鼎鼎有名的元一阁阁主了。”花笺讪笑道,此刻说话的是真的花笺,而并非由青空操控所言。 青空与花笺在此刻也算是相处的最为平和和融洽的一次了,若是当年她们也能这般融洽相处,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你以为你毁了血池,明日本座所行之事,便会生出变数?”寒为青道,虽然极力掩饰他心中的动荡,可微微颤抖的下颌却出卖了他,但也同时证明了花笺的猜想。 “难道不会么?”花笺笑着反问道。 花笺和木长亭一开始听信青黛之言,以为血池真的安全,这才和木长亭来了血池。 到了血池她就发现了,整个血池被布上了转生阵,而血池为何会被叫做血池是因为血池正中间的那个池子,池中的红色液体是灵魂纯净,颇具灵气少女的血液。但这血液也不仅仅只是血液,一同与血液被禁锢在这池中的还有她们的灵魂。 寒为清会对花笺另眼相看,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惊为天人,而是因为她身负盘族血脉。 盘族是天地间最古老的重族,他们原是现在世间所有种族的始祖,只是盘族之人早就身归混沌,所以大多人并不知晓盘族。 因着盘子血脉的缘故,她的灵魂是世间最为纯净的,她的灵气也是世间最为饱满的。对于寒为清这种想要变成真正男人的人来说,她无疑是最补的圣品。 雌雄同体的人利用转生阵成为男子,其实并非一定就会成功,可是有了花笺便不一样了。若是在合适的时机将她的鲜血和灵魂禁锢在血池中,时机一到,寒为清催动转生阵,他便可以百分之百得他所求。 青黛此人,怕是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善良。她在元一阁待了那么多年,她不可能不知道血池是什么样的地方,她是在豪赌。 赌赢了,皆大欢喜。 赌输了,也只是赔了花笺和木长亭的命,她可以还寄魂魄于佩玉之中,等待另一个契机。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懒得再同青黛分个敌我。 第十章 又见面了 花笺觉得还真是讽刺,她不过就想好好做她的除灵师,可黎山不放过她,他们想要用她的血来平息地热,确保黎山的灵气,保住黎山仙门第一的位置。 而今,她不过是想就这么稍微平淡一点的活着,寒为清竟然也想要她的血,就为了变成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呵,她又不是血奴,凭什么别人要她的东西,她就要给? “长亭,你在黎山可有学过大净化咒?”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意,花笺忽而开口问道。 “只是听师父谈起过大净化咒,但还未曾学过。”木长亭有些懊恼的回道。 大净化咒是黎山最高深的术法之一,黎山劫难之前,他师父说她修为还差几分,若是强加学习大净化咒,只怕会反噬其身,修为逆行,所以她便歇了心思。 黎山劫难之后,他师父便闭关了,如今五年已去,她觉得她的修为已经可以修炼大净化咒了,但她师父却仍在闭关,所以只得作罢了。 “未学也无妨,我教你。”花笺道,她虽然已无修为,也已不能修行除灵之术,但修行方式和修行技巧以及修行口诀,她还是了然于心的。 “还请师叔教导。”木长亭道,脸上懊恼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生辉的喜色。 花笺师叔是她们木字辈弟子最崇拜之人,能得她亲自教导,如何不让人欣喜?若不是此刻她们的处境不大好,她还真想大笑出声,表达内心的欢喜。 “十指结印,莲坐金台。 以吾之念,度世执念。 以吾之躯,度世凡躯。 以吾之灵,度世滞灵。 山河永铭,湖海永记。 大梦一场,繁华有期。 不浸过往,不负来启。”花笺启唇道,一字一句,皆有力量,语毕,她看向木长亭问到,“可记住了?” “回师叔,长亭记住了。”木长亭正色回道,说罢,她双手结印,食指拈花,双腿盘坐于地面。 以己度人,故不能有不正之念,不洁之区,不净之灵。逝者如斯,将所有被禁锢的悲切之灵引渡成一股力量,破开枷锁,去往他们的归途,这便是大净化咒。 她不会让花笺师叔失望,她有自信,必能驱动大净化咒。 察觉到花笺她们要做什么,寒为清自然是要阻止的,只是花笺和木长亭被青空护的严严实实,寒为清不仅无从下手,还要抵挡青空从四面而来的攻击。 金光缓缓从木长亭身上而起,朵朵金莲应光而生,随后齐齐绽放。血池一瞬恍若白昼,一个个女子的灵体从血池之中出来,她们自然而然的托坐在金莲上,后随着金莲一同发光,最后全数消失在了血池。 被困在血池中的她们被度化了,不用一直被禁锢,也不用魂飞烟灭,她们可以在世为人,可以重获自由了。 木长亭心中一喜,她做到了,日后随着她的成长,她的大净化咒必定会更加厉害,届时她能帮助的人便可以更多。 “寒为清,你看,如你所愿,我依旧还能这般有底气同你说话,但你似乎不能了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花笺不徐不疾的低声笑道。 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血池就这么被木长亭和花笺破坏,寒为清怒火攻心,他只差一步之遥便可达成所愿,但她们却毁了他!还这般嘲讽他! 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 体内气血翻腾,寒为清只觉得一股灼热之气从眉心而入,随着他的血液游走全身,力量源源不断的从体内涌现。 花笺看着寒为清,脸上神情一变,再无刚刚那般怡然,她怎么也没料到,寒为清竟然一步入魔了! “长亭,出去。”花笺朝木长亭厉声道,她感应的到,青空没有把握对付得了入魔的寒为清,即便是和木长亭联手。 与其两个人都把命交代在血池,还不如她借着青空多留寒为清一会,给木长亭留一线生机。 “不,长亭要同师叔共进退!”木长亭拒绝,开玩笑,好不容易长见到死而复生的花笺师叔,她怎么可能还将她一个人留在此处? 虽然寒为清看起来似乎比刚刚又厉害了不少,但身为黎山的除灵师,不战而退,留同伴一人面对危险这种事情,她断然是没有脸做的。 花笺也不在同木长亭多言,蛇尾高举,一把将木长亭卷起,并将之推出血池,随后蛇尾大摆,‘轰隆’一声,通往血池的入口坍塌,一时半刻外人无法再入血池,里面的人自然也出不去。 “你以为你保得住她?本尊的元一阁可不是那么好来好去的地方,惹到了本尊,就算沦为魔孽,也要叫你们灰飞烟灭。”寒为清讥笑道,随后身躯大张,身形犹如电闪,手中尖叉如风,眨眼间便在花笺脸上划下一道伤口。 若非花笺闪躲的还算快,此刻她的头应该被劈去一半了。 “寒为清,有没有人说过,你话太多了。”花笺无所谓的笑笑,她此举只不过是为了木长亭争取时间罢了,至于木长亭能不能安全,那并不是她能左右。 因为花笺的这句话,寒为清更恼了,他突然有种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他也不在多言,周身魔气沉沉,大有杀不了花笺,也要同花笺同归于尽的味道。 随着一声“万物寂灭”从寒为清口中而出,那周身魔气将寒为清整个缠绕起来,紧接着寒为清的身体膨胀了数倍之大。 黑气化作丝丝生着倒钩的毒藤蔓向花笺攻来,毒藤蔓密密麻麻,花笺闪躲不开,身后的七条蛇身只能变换方位将花笺围在其中。 蛇身的鳞甲和毒藤蔓的交锋发出阵阵刺耳的响声,似啼似泣。就在鳞甲被藤蔓攻击的片片掉落之时,一道蓝色屏障将藤蔓和蛇身隔离开来。 紧接着‘轰隆’一声炸响,血池上方忽然被炸开了一道口子,阳光自上而下,将血池照的发亮,血池的阴气沉沉也被这阳光冲散了不少。 “阿笺姑娘,又见面了。”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下一瞬,一个白衣男子便从天而降,立在了花笺身前。 “云浮公子,好久不见。”花笺看着身前的男人,如是的回道。 第十一章 一朝覆灭 和五年前相比,释钰似乎更俊美了些,那股清冷的气质也多了几分温情,这样的释钰,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若非是时机不对,花笺倒是想好好和释钰道个谢,或者喝杯酒叙叙旧的。 她也许没有那么多话和释钰说,但她觉得释钰应该是懂她的,可能比她自己还懂。 见有强者出现保护花笺,将花笺围护住的蛇身退至身后,回归了本体。 释钰在这,青空就无用武之地了,而且她若是占据花笺的身体太久,依现在花笺的情况怕是要伤了她。 寒为清看着来人,蓦地生出几分寒意。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云淡风轻的就破了血池的桎梏,又抬手之间不仅将他的毒藤蔓挡在屏障之外,还让他的毒藤蔓生出几分惧意。 “凌霜降,一梦数百年,你也该醒了。”随着释钰的话落,那些毒藤蔓竟然扭曲了起来,它们纷纷昂扬起了枝条,转换了方位,尽数朝寒为清攻去。 寒为清被逼得后退数步,但仍旧没有避开那个藤蔓,被数条藤蔓穿体而过,跪倒在地。 寒为清口吐鲜血,他的怒意渐渐褪去,眼中生出了迷惘。 凌霜降是谁?他又是谁? 是了,她是凌霜降,她不是寒为清,寒为清是她的夫君,是她那个为了救她,为了救整个村子而被一群恶鬼分而食之的夫君。 她的夫君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可却落得个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下场,老天不公啊! 她不甘心!她怎么会甘心呢?她原本应该是会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她有一个爱她的夫君,她们还有一个快出世的孩子。 可一夕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爱,她的怨,她的不甘让她饱受煎熬,于是她疯魔了。 她选择献祭了她的灵魂,换得了一颗能满足世人所愿的祈灵珠。她本以为拿到这颗祈灵珠就能把寒为清救回来,可那颗祈灵珠却告诉她,寒为清已经魂飞魄散,他回不来了。 但,它可以让她成为他,只要她付出更大的代价。 凌霜降默许了,于是她开始了她不男不女,四处杀戮的一生。 鲜血让她忘却痛苦,看着别人临死之之时的哀嚎让她雀跃。 她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她要把那些过得好的人一个一个都杀掉,就像想当初那个美好的不像话的青家镇,就像青家镇的那对相亲相爱的姐妹。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时候她都忘记了她原本是凌霜降,也忘记了她为什么要杀人,她享受着祈灵珠带给她的能力和权势,享受那些世家大族对她的敬仰和朝拜。 她对寒为清的喜欢也不再是纯粹的喜欢了,那是她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势和能力所需要的一个理由,一个借口。 一个她觉得光明正大,会让人觉得她可怜、可悯的理由。 “你,对我,做了什么?”凌霜降眼里的迷惘散去,她强撑着身子,语气凌厉的质问着释钰。 “不过是点醒一下你的往事罢了。”释钰的语气淡淡,相较于凌霜降的狼狈,他依旧气定神闲。 释钰的九纵引已修至大成,虽不达大成大圆满,但对付凌霜降这种心有执念,意志已不坚之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本尊不是凌霜降,本尊是寒为清,是元一阁的阁主寒为清!”凌霜降将双手摸着她的脑袋,试图极力的否认释钰让她回想起的一切。 “你所爱之人早已魂飞魄散,你还不人不鬼的赖在这世间做什么?就算你变成了他,那也不是他,自欺欺人罢了。寒为清为了所爱的妻子,为了和善的村民,甘为恶鬼食之,若是他知道他想保护的村名为自己妻子所杀,自己的妻子还成了他最厌恶的恶鬼,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吧。”释钰俯视着凌霜降,一字一句,是为诛心。 “他是魂飞魄散了,可我还有权利,可掌他人生死!”凌霜降挣扎的站起身,仍不甘心的开口道。 “可笑,你所谓的权利不过是杀戮,你所谓的掌他人生死不过是欺弱。掌权者,掌的是如何护佑一方之权利。掌他人生死,掌的是如何让人不惧生死。”花笺从释钰身后移步出来。 虽然她已不是除灵师,但有些东西根植于心,即便生死一遭,也仍旧不会变。 凌霜降最后一丝壁垒被击溃,摇摇晃晃,身形也开始跟着消散。 血池的桎梏已破,元一阁的众人纷纷群聚在血池周边,企图j救得他们的主人,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还没靠近释钰和花笺便被一道屏障阻隔。 紧接着,往事一幕幕便在他们眼前浮现。 他们是如何的家破人亡,又是如何被凌霜降收于麾下,又是如何助纣为虐。 良知被唤起,羞愧之心悄然而上,阳光之下,他们的神魂开始消散,肉体开始消亡。 青禾因为身有定魂珠而免于其难,但在看到了她们的村子怎么变成炼狱,她们的家庭怎么破碎之后,她现下并不比死了好受。毕竟她爱上了凌霜降这个女人,这个她的仇人,还为虎作伥这么多年。 随着木长亭飞身而来,青黛出现在青禾面前,她们这对姐妹终于相见了。 青黛搂住青禾,所有的话没有说出后,但她们却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一同朝释钰、花笺、木长亭鞠了躬,一个玉佩碎裂,一个定魂珠消散,消失于天际,这对姐妹,历时百年,终于得了自由。 释钰闭眼,片刻一颗紫色灵珠从元一阁深处飞了出来,被释钰紧握在手中。 这祈灵珠,他便收下了。 随着灵珠被收,灵珠所赋予的力量消散,元一阁开始坍塌,存在了数百年,终归是一朝覆灭了。 木长亭看着坍塌的元一阁,心中感慨万千,这元一阁扯下了多少世家大族的遮羞布啊,没了元一阁,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估计也到头了吧。 只希望世间能够少一些只想着投机取巧的世家大族,多一些为民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山门山派,这样的话,这个尘世会好上许多吧。 第十二章 被调戏了 元一阁可以满足他人所愿的力量,源于祈灵珠被魔气侵蚀便有了自己的意识。 它遇正气便越正,现被魔气侵蚀自然越邪。 好在现在被释钰收服,待加以进化,便可以为他所用。 该送回去的女子已经送回,该超度的魂魄也已超度,元一阁的事情也算是告以段落了。 花笺身边有这般厉害的护着,木长亭便也放心了,次日便像花笺请辞,打算回黎山继续修行,造福苍生。 花笺倒是没有留她,只是让木长亭告知现在的黎山掌门,她对黎山无怨。黎山之难该是命数,黎山独大世间百余年,初心难在,遭此一劫,回归初心,也不算是坏事。 木长亭牢记于心,再三保证,必会转达此事。 西壤湫西名盛酒楼,花笺和释钰对坐而酌,气氛也还算是融洽。 “释钰公子几番相救之恩,花笺怕是无以为报了。”花笺朝释钰举杯,欠他的道谢,终于是有机会说出来了。 “我没有想过要求你的回报。”释钰举杯和花笺相碰,说话倒是没了花笺记忆中那么欠了。 “那你这般救我,图什么?”花笺狐疑。 “图你这个人不行?”释钰反问。 “这玩笑可不好笑。”一杯饮尽,花笺又倒了杯酒。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释钰并不在是不是‘玩笑’这这件事上讨究,直接岔开了话题。 “想到处看看,以前什都不懂,只知道如何除灵,现在历经了黎山的事情,我完整了,对世事也有了其他想法,所以打算到处看看。”花笺开口道,除了到处看看,就是帮青空了解她的心愿了。 “不打算同我去中洲么?”释钰问道,他以为花笺应该想见一见宝丘他们的。 “有机会吧。”花笺笑笑拒绝了。 “好,我等你。”释钰没有勉强花笺,到底是遂了花笺的意。 上一次和释钰分道扬镳时,是带着不欢而散的,这一次分道扬镳倒是心平气和了。 美人如斯,人间难得。 但求一见,愿折十年。 若是以前有人与他这般说,他必然会觉得那人是脑子不好使,或是被美色昏了头脑。但是今日,在见着桥头的那位素衣女子之后,康天喜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往他不会有那种想法了,因为往昔他见过的那些女子,她们皆是不够美的。 眼前这位女子的美貌,当真是难以形容的,那般夺目的美,让他见而生畏,还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惭愧,惭愧自己亵渎了她的美。 不过可惜的是康天喜的这份惭愧并没有在他身上逗留多久,毕竟他可是这寒水镇远进闻名的浪荡公子。 在他眼中,女人是衣服,是一件可以更换丢弃之物,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女人停在他心中或是留在他身边的时间长短罢了。 他康天喜相貌俊美,平日里又贯回哄的女子欢心,在加上他又是寒水镇首富康家的大少爷,若是他诚心接近那位娇媚的素衣女子,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的这般想着,康天喜便唤了唤身后的贴身小斯,吩咐他让人停船靠岸,他自当要去会一会这位美人的。 康天喜的贴身小厮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明白康天喜的心思,也没在多问,便差人去办了康天喜交代之事。 事情办好了,主子有赏,若是办不好,少不了责罚,他自然不想是后者。 须臾,画舫便调转了船头,靠了岸停。 康天喜在家仆的搀扶下下了画舫,迫不及待的上了岸,然后止步停于美人身侧,扬手让后侧的家仆退后三尺,康天喜这才自以为潇洒倜傥的开口邀道:“在下康天喜,不知可否有幸请得姑娘一同游湖,小酌一杯?” 那女子并未搭理康天喜,这并非是她在玩什么‘欲情故纵’的把戏,而是她觉得这个叫康天喜的男人,让她觉得不屑和恶心。 算一算世间,她和释钰分分道扬镳也有半个月了。 和一路碰上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相比,花笺突然觉得释钰这人当真不错。 手指不自觉的磨搓着腰间那块佩玉,那佩玉的材质那是稀世灵玉,血灵玉。 本来分道扬镳前,她是打算将这块佩玉还给释钰的,但是释钰却说那是送给她的,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如此,花笺也就没在坚持还给释钰,暂且收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释钰的缘故,花笺的容颜又明媚了几分,额间那抹细碎的花钿也显得红艳了几分,让康天喜以及他身后那些家仆呼吸一滞,有了片刻的失神。 “在下所言,姑娘意下如何?”许久之后,见花笺不答话,康天喜再次问道,声音之种柔情丝丝,仿佛眼前人便是心上人一般。 还真是让人觉得聒噪和讨厌啊! 花笺微微皱眉,越发的嫌弃和恶心这个叫康天喜的人了。 “姑娘?”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在前,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前,他是不会放弃的。若是被人知晓他康天喜还女子这般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过,他以后还如何在这寒水镇混下去? 必然会被有些嫉妒他之人嘲笑的,这绝对不可发生在他身上。 “滚。”花笺开口道,厌恶之意不言而喻。 若是这个康天喜识趣,就该快快滚蛋,不要再此扰了她的清净,不然她一旦动起手来,那便怪不得她了。 花笺是给脸了,但偏偏有些人就是不要脸,动嘴不成,便要动起手来。 在这寒水镇,康天喜自小到大都还没碰过钉子,这头一遭碰上了,心中自然生了几分怒意。 就算是美艳又如何?恃美而骄在他康天喜这里,可也是有时限的!他给她脸面,她却这般踩着他的脸面,他就算在喜欢美人,也难以咽下这口气。 美人无骨,多生柔弱,空有皮相,实为无脑。 这是康天喜对世间女子的评价的,所以被花笺拒绝之后,他便想动手强硬的将花笺带上画舫,想着之后赔了个礼,道个歉,在喝上一杯酒,之后美人必会对他如胶似漆。 不过花笺可不是康天喜以为的那种女子,康天喜的手还为碰到花笺的衣摆,便被花笺一脚踹下了桥头,一头坠入河中,河中顿时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