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刺秦开始》 第1章 杀秦狗 箭羽划破长空,穿过厚厚的城墙与无数房屋,最终力竭的钉在一间酒馆的长桌上。 刘羽看着近在咫尺又不断颤抖的箭尾,神情抑郁。 他的抑郁并不来自于这碗付不起的酒钱。 秦军兵临城下,邯郸城里多的是他这样醉生梦死,逃避现实的人。 刘羽的抑郁是因为 人在战国,名叫荆轲。 是的,他就是那个喝着酒唱着歌,跑去刺杀秦王,结果又被人家反杀的荆轲。 一想到荆轲以后的命运,刘羽的面庞就忍不住一阵的悲愤扭曲。 狗屁的荆轲!狗屎的荆轲!! 呜呜呜,我就是荆轲 有些人,骂着骂着就哭了。 其实说心里话,刘羽还是很佩服那位名留青史的大刺客的。 可是佩服是一回事,要他当荆轲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说拥有同样的姓名,未必就一定要做和荆轲一样的事,可他穿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个系统啊! 人生的道路上可以有很多选择,你可以选最好的,也可以全都要,但不能白嫖。 但是系统给了他一个毫无金手指的白嫖任务。 刺秦。 “化身刺客,刺杀嬴政,名留青史。” 连个金手指都不给,我一个中专毕业的高材生,我留你吗了个(脏话) 至于任务为什么是名留青史,而不是刺杀成功,懂得都懂。 刘羽这边的疯狂吐槽自不去说,酒馆里的情况可就热闹了。 自打秦军的箭枝冲进屋子的那一刻,原本闹哄哄的酒馆先是一静,几秒之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嘈杂。 “完了完了,秦军打进来了!” “娘了个x(脏话),喝顿酒都不安生,带种的跟我去城头干那帮秦狗!” “走!” “算我一个!” 刚刚还是一副乌烟瘴气,醉生梦死的破败酒馆,转瞬间,便成为了一群不畏生死的义士们的慷慨离别之地,不由叫人想起一句老话。 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然而不等刘羽的一番感慨作完,忽然面色变得诡异起来。 因为那几个叫得最豪迈的赵国人,俨然便是那些平日在此腆着老脸,从老板娘那里赊欠酒钱的酒鬼! 这还真不是刘羽看不起他们,就那几个活像吸了毒的瘦弱身板,别说城外那些如狼似虎的‘秦狗’了,老板娘都能一个打十个。 而且他们放下酒碗后,对着门口就是一个百米冲刺的狂奔,怎么看也不像是去保家卫国的,反而像是逃单的。 逃单? 刘羽双眼一亮,豁然清醒过来,当即肃然起敬的一拍桌子,慷慨悲歌道: “好兄弟,杀秦狗算我一个!” 说着抓起桌上的长剑就快步跟了上去。 混迹(乞讨)战国大半个月,一把破剑,一个破布囊,这就是刘羽的全部身家。 虽说穷,但是危急时候走的却很是潇洒。 酒馆的规模不大,在逃单的酒鬼们拼命的冲刺下就更小了,眨眼的功夫就呼啦啦的冲到了门口。 胜利在望,酒鬼们脸上纷纷浮现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而就在这时,酒馆后厨方向忽然炸响出一道铿锵有力的怒骂。 “赵老六,你再给老娘走一步试试!” 话音未落,刘羽眼角余光便瞥到一抹摄人的寒光在空中一闪而过,一柄菜刀稳稳剁进了酒馆的门板里,距离那个逃单的赵老六仅有半尺之距。 近在咫尺的刀锋,刺激的人皮肤微微有些刺痛,感受最深的赵老六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没胆子往前走一步。 他刚刚要是没有停步,真的会被这一刀砍到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刘羽,立刻开始摸着自己身上有可能放钱的地方,很快他有点惊恐的发现… 没钱。 别问为什么刘羽喝酒不带钱,赵国都快要亡了,谁还在乎喝酒带不带钱啊,在座打着同样心思来白嫖的不在少数。 后厨的门帘之内,有脚步声响起,酒馆之中渐渐开始弥漫了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氛。 一只纤细的手掌轻挑开门帘,而后便是一身火红长衣的老板娘从中走出。 酒馆老板娘姓布,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 布老板今年约莫只有二十六七的年纪,容貌在市井当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可至今无儿无女也没有丈夫,据说是为了继承这家酒馆,因而才无人敢要。 能在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开好酒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布老板娘看起来年轻,身上的风尘气却很重,背地里的传闻多了,渐渐的自然也就没什么正经人家敢要了。 布老板今天都在妆容格外的精致,好像是有什么喜事,若非这群逃单的混蛋们太不像话,她也不会这么跑出来。 布老板刚一出场就震慑了全场的酒鬼,只是她一面轻轻用手中,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擀面杖敲打手心,一面凤目波涛汹涌哦不,是凤目含煞的扫视着自己的场子。 刘羽十分艰难的,把目光从老板娘身上某处移开。 老板娘漫步来到门口,似笑非笑的盯着堂中诸多客官们。 “列位,咱都是多年的老街坊了,有的也是多年的老主顾,我布春花今天有几句心里话,想说与诸位听听!” 一听不是索要欠帐的酒钱,酒馆里的汉子立刻人人又变成了‘杀秦狗’的好汉,应和之声不绝于耳,反应热切。 老板娘对大家的反应颇为满意,将那根足以一棒夯死人的擀面杖背到身后,笑吟吟道: “秦军压境,兵困邯郸,城中四门紧闭,无进也无出。说句不好听的,城破与否,我等斗升小民只能听天由命,卫国杀敌,那是王上士大夫和将军们考虑的事情,我们只要活着,是也不是?” 酒馆当中沉默了一下,不过大多数还是认同老板娘这句话的。 虽然有句话叫做,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可人在面对涛涛大势时,固然有许多为了心中信念逆流而上。 但不可否认,大多数还是会选择苟活下去。 这是人性。 刘羽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既不能拯救我的民族,也无法拯救我的国家。” “我只能救我自己。” 救自己。 “世道艰难,求存不易。” “一个人挣扎,总不如一群人抱团。” “诸位要是信得过我布春花,不妨留在酒馆里替我做事,我与秦军里的一位将军有旧,假如真的天要亡赵,大家跟着我总归有个去处。当然了,将来无论城破与否,过往旧账一律两清!” 布春花虽然是女子,可说话铿锵有力,杀伐果断,立刻便有无数人哄声应好,其中自然也包括刘羽。 但是有人愿意这样苟活,未必就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 当即便有几人摔了手中的酒碗,将钱币狠狠扔在了地上,极为不屑的环视了一圈酒馆里的人,最终扬长而去。 老板娘没有拦,也没想拦,等这些忧国的热血汉子走尽之后,她的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几许笑意。 “要走的我不拦,留下的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别的不敢说,起码这酒水是管够的!” 生逢乱世,人人都是不易,如今赵国摇摇欲坠,这女人干脆自己拉起了一支力量,虽然眼下还是乌合之众,可诚如她所言,一人挣扎总不如大家抱团取暖。 刘羽越像越觉得这个女人手段不凡,最重要的是她和秦军的人有关系。 跟着她,说不定真的能在这场灭国之战中活下去。 低头思忖间,刘羽忽然感到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抬头正见到老板娘笑吟吟的站在他的面前: “这位小兄弟看着好眼生啊,应该不是赵国人?” 刘羽抱剑拱手,笑得十分狗腿和谄媚: “在下荆轲,卫国人士,本是一游侠儿周游(乞讨)各地,在邯郸不幸遇见秦军围城。如今四门紧闭,不许进出,无奈被留了下来,愿护老板娘周全!” 布老板闻言笑颜如花,一步三摇的又凑近了几步,惹人垂涎的娇声道: “奴家最钦佩的就是荆先生这样年纪轻轻,又有本事周游列国的侠士了,奴家敬您一杯!” 刘羽本来还能顶得住,但奈何酒馆众人眼见老板娘对一个面生的小子如此礼遇,一个个都开始起哄,加之老板娘看他的眼神火辣,使得他也难得的有了一丝不好意思,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古时候的酒精度数都不太高,可刘羽这个以前不好酒的反而喜欢上了,因为喝起来没有那么呛人,喝多了还有股醉醺醺的后劲,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云端,挺有意思的。 “老板娘,其实俺赵老六也是个周游列国的游侠儿,你要不要也敬咱一杯啊?” 布老板饮酒之后面色微红,媚意更重三分,面对别人的调戏也浑然不在意,反而泼辣的将桌上酒碗径直泼了过去,笑骂道: “赵老六,就你也好意思叫自己游侠儿?” 赵老六见酒水泼来居然不闪不避,仰脸张大了嘴去接,末了一抹脸上的酒水,厚颜大笑: “谢老板娘敬酒!” 酒馆之中,原本因为那几位离去的义士而略有冷淡的气氛,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布春花经营酒馆多年,有的是调节气氛的手段,酒水交错倾泻,竟然真的有种可以叫人忘掉烦恼的力量。 众人的大笑声中,唯有刘羽的目光略显低沉。 六国之间的战争打了几百年,所有人对战乱都不陌生,要不然也不会在兵临城下的时候,还有心思赖账喝酒。 可旁人不知这场仗的凶险,刘羽却是知道的。 公元前222年,秦国灭赵。 这是场灭国之战,他们这群蝼蚁般的平民,真的能活下来吗? 刘羽仰头又是一碗酒水入腹。 你别说,白嫖的酒水真香! 第2章 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夜里夜深人静,众多选择留下来的酒鬼们,在大堂中睡的到处都是。 酒馆的床位有限,老板娘也许想着不好厚此薄彼,干脆全都打发到了大堂睡。 其中也不知有意无意,一条发给刘羽的被子里隐隐带着股异香,把他刺激的半天睡不着。 后半夜迷迷糊糊的,梦到马超在大骂曹贼 白天喝的酒水不少,夜间免不了要开闸放水。 刘羽迷迷糊糊的起来到门口放水,结果刚起来就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蹲在地上,一时间僵在原地。 娘的,古代治安就是差,起个夜都能碰见偷鸡摸狗的! 我是正义的大喊一声,还是假装没看见? 不等刘羽决定,那原本蹲在地上的几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拼命的对着他打手势。 “兄弟,兄弟,别声张,千万别声张,我们不是歹人!” 借着月光,刘羽发现自己居然都认识他们,都是白天留在酒馆里的人,其中一个印象颇深,叫赵老六还是什么。 “你们这是要” 不等刘羽把话说完,赵老六便急忙上前一步,神情紧张的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轻声道: “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这布老板在城中是有名的寡妇,许多达官显贵都有意收她做小,可这娘们不知好歹,一个也不肯答应,这不就得罪了一大帮人吗!” “平时没什么,最多使点小绊子,可现在兵荒马乱的,人家想要收拾她一个卖酒的寡妇还不简单吗?你倒她收拢咱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刻推咱们上去,她好立功吗?” 刘羽听的有些不太明白:“推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能立什么功?” 赵老六一副你年幼无知的样子,急声道: “兄弟啊你不懂,秦军围城不过一天还没什么,可往后时间长了,城头是要抓壮丁使的!城里家家都想尽办法不被抓,人头总也凑不够。 你说到时候她把咱们这群人往外一推,那她不就立了大功吗?谁还会找她的麻烦?” 一番话把刘羽听的是冷汗直冒。 这城里人的套路也太深了,真要按赵老六说的那样,自己给人卖了都还不知道呢 赵老六见差不多了,拍了拍刘羽的肩膀:“兄弟,老哥言尽于此,走不走的你自己掂量!” 说着他们一行人蹑手蹑脚的便开始悄悄出了酒馆。 刘羽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走过去把门好好的关上。 他觉得赵老六这些话说的看似很有道理,其实不太对。 刘羽回到自己的铺位,很快就重回梦乡。 可是他与赵老六方才的交谈惊动了不少人,听了那一番分析之后,大多数人都动摇了。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摸黑离开了酒馆,待到凌晨刘羽起床的时候,发现原先堂中那十几个人,居然都走的只剩下他一个! 昨天还人声鼎沸,十分热闹的酒馆大堂,此时竟然空无一人。 老板娘一身大红的长裙,就这么坐在门口的门槛上,丰腴的身段将背后某处位置绷得浑圆如满月。 明明是喜庆的大红颜色,可此时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莫名落寞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刘羽的关注点始终在那浑圆的满月上。 酒馆里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小丫头,来回忙碌的从后厨往外搬着酒坛子。 刘羽见她一个人搬得有点吃力,挽了挽袖子上前一道帮忙。 “你为何不走?” 搬了两趟的刘羽,再进大堂时就看到了老板娘倚门回望的无限美好身段。 刘羽放下了酒坛笑了笑,没有多做辩解,只是简单的回了她三个字。 “我信你。” 在这酒馆当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布老板,想过刘羽的很多种回答,比如:我馋你身子,或者直接了当的说因为我爱你啊,唯独没有方才刘羽说的那三个字。 我信你。 布春花倚在门边略有恍惚,连她自己都忘了那是多少年前,也是在这酒馆里头,同样有个男人也对她说过如此这般的话。 女人转过身不在回头望他,那刻后忽然头也不回的说:“别忙活了,今天不开张。” 不开张? 刘羽和那个黑丫头对视了一眼,各自都不明白这是为啥。 老板娘忽然对着身前的空气挥了下拳头,好像一下子从那副伤感的困境里挣脱了出来,狠狠不已的道: “那群王八蛋走了之后,一定四处造老娘的谣,开了也是白开,今天歇业!” 和刘羽一起搬酒坛的黑丫头,闻言放下怀中的重物,抹了抹脑门的汗珠,对着刘羽甜甜一笑,似乎为大家今天能休息而感到十分的开心。 “你叫什么名字?” “草生。” 黑丫头怯生生的补充道:“老板是在草堆里捡到我的。” “我叫荆轲。” 刘羽说着想伸手摸下小姑娘的脑袋,却被后者警惕的躲开了,场面有些尴尬。 怕什么,我曹某人又不是什么色魔 “草生,早饭好了没有?” “这就好了!” 小丫头转身飞奔进后厨,好像从刘羽见到她开始就没怎么闲过。 吃饭的时候刘羽忍不住说了几句:“布老板的酒馆外表破旧,可开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是有点积蓄的,里里外外都是草生一个人操持吗?” 老板娘头也不抬一下的喝着粥,打趣道:“哟,小兄弟刚来一天就心疼上了?不如我做个主,领你们拜天地如何?” 草生在一边听的羞红了脸,头恨不得埋进碗里。 刘羽义正言辞的解释道:“老板娘错看我了,我岂是那种人?” 专心吃饭的老板娘这才抬头,看了刘羽一眼,恍然:“原来你喜欢有夫之妇,怪不得不肯走了。” 刘羽大惊失色,惊的脸都涨红了:“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老板娘吸溜了口热粥懒得理他,也不知道谁刚才看老娘屁股,看的眼睛都直了。 刘羽本来以为自己会渡过一个安安稳稳的早饭时光,忽然双耳微微一动,隐约听到酒馆外有沉重的脚步与马蹄声响起。 邯郸正是多事之秋,有这股紧张的气氛也算正常,刘羽并没有当回事。 可很快他就发觉,那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好像是朝着他们来的。 打开了大门,远远看到长街尽头有一队官兵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气势汹汹的过来,因为距离尚远,刘羽也不好肯定他们就是冲自己来的,于是扭头问老板娘: “你认识他们?” 老板娘只看了一眼面色就变了,急声道:“快关门,那厮平日里与老娘不对付,待会儿他们如果冲进来了,你就咬死了说是老娘的远房亲戚!” 刘羽连忙依言关上了大门,来不及思考自己何时成了顺风耳,心中嘀咕道: 难不成自己的判断有误,真的叫赵老六说中了? 没多久,被插上门闩的大门,直接被一只脚给踹的断裂,木屑与尘土崩飞四溅。 草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躲在老板娘的身后瑟瑟发抖。 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军官人物,四十许的年纪,皮肤黝黑。 他的右眼眉处有道狰狞的伤口,一直牵扯到嘴角,使得本就不好看的面容又平添了几分凶恶之气。 军官名叫英洪,是赵国军方的一个低级军官,对酒馆的老板娘追求多年无果,属于那种因爱成恨的舔狗。 这次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一定没有好事! 英洪大步走进了酒馆大门,大摇大摆的一手按刀,一手在身前扇着四周飞溅的尘土,好像是一个千金尊贵之人,屈尊来到了脏污的泥泞之地。 装模作样一番后,英洪阴测测的看着老板娘,目光中闪动的欲望丝毫不加掩饰,大声道: “本官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一个秦国奸细藏在这儿,依本官看那个人就是你?!” 英洪由始至终目光都一直放在老板娘的身上,只有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才看向刘羽,这一看不要紧,心中怒气莫名又多了两分。 “来人,把这个小白脸绑了,回军营老子亲自活刮了他!” 一辈子相貌平平的刘羽,还是头一回被人叫做小白脸,一时间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泪目,而不是惊慌。 “英洪,你凭什么说他是奸细?” 老板娘迈前一步,对英洪怒目而视,浑身升起一种莫名的气势来。 “赵老六,李春斗,还有好几个在你这里喝过酒的人都说了,看见你这里有一个生面孔的剑客,至于是不是奸细,老子带回去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英洪与身后的大头兵们齐齐发出一阵哄笑,任谁都明白,刘羽要真被他们带走,那么不是奸细也得被打成奸细。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别扯别人进来!” 老板娘面若寒霜的说着话,脚下一步也没有退,这很讲义气的举动让刘羽很是感动。 可尼玛的,老子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你们的第三者了?! 苍天在上,他可是连老板娘的小手都没拉过啊,这都能殃及到身上? “两个人的事?” 英洪忽然停下了笑声,面目带着几分凶狠的狰狞: “老子前前后后帮你解决过多少次麻烦?你以为我是贪你那点孝敬银子?好哇,见到个小白脸才两天就留下来了,你那死鬼丈夫在地下要知道,现在也该气活过来了?” 老板娘气的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平日里的泼辣凶悍,唬一唬那些地痞流氓还可以,要是和这些沙场悍卒也来这一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3章 人在战国,名叫荆轲 “今天你要敢动他,老娘就和你没完!” 这种毫无压力的威胁,英洪权当是听了个笑话。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道:“绑了!” 手下士兵们从左右鱼贯而出,绕过了一步不退的老板娘,径直来抓刘羽。 刘羽分明看到站在他身前的老板娘袖口里,悄然划出一柄短刀,肩膀微微起伏,不知是抽泣还是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刘羽也感到十分的棘手。 解释,人家当你是王八念经。 反抗,那就是拘捕,人家当场杀了你也应当。 什么都不做,瞧英洪那老小子的样,指不定会用什么变态的手段等着他呢。 正为难之际,士兵的手已经朝着刘羽伸了过来,后者的后颈皮肤上忽然炸出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恰好就在这时,酒馆外面隐隐约约的响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是秦军的箭枝! 脑海中刚刚闪过此念的刘羽,猛然间脸上就被溅了一片湿乎乎的温热。 那个差点伸手够到自己的士兵,被一支突如其来的秦箭洞穿了脖子,怪异的嘶嘶声好像漏气一般,血水顺着箭杆往外一股又一股的冒着。 两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刘羽一时间愣住,直到那刀疤脸的大汉英洪,扯着破嗓子大吼了一声隐蔽后,方才惊醒了过来。 这就死人了? 一条命就这么在眼前没有了。 如果他刚才不是正好站在我面前,那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不是我? 咻咻的箭羽爆射进酒馆,刘羽连忙上前拉着老板娘往后退,他们将一张平时用来算账的实木桌子顶在身前,其他士兵也各找各的办法,可就算如此也不断的有人受伤。 “布老板,这里不太安全,我顶着桌子咱们退到后堂!” 刘羽身边顷刻就插满了箭枝,间或还有头顶不时落下的冷箭,情形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留在这里早晚都要中箭。 “不成的,后堂的板子还不如大堂结实,连风都挡不住,更别会说天下闻名的秦军箭阵了!” 秦军箭阵。 刘羽喃喃自语这个词,曾经十分遥远而不可想象的东西,就这么直白又残酷的摆到面前,真是刺激的叫人想尿尿。 “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箭羽从开始到现在,不仅没有半分衰落的征兆,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面对着泼天而下的箭羽,刘羽也没有办法,只得愤愤大骂: “你个败家婆娘,盖个房子还偷工减料的,这下好了,全都得死在这儿!” 老板娘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比刘羽还要生气,连满天的箭羽都不躲了,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吓得刘羽大呼小叫的让她看着点头顶。 “放你奶奶的屁!老娘不把大堂弄的好了,凭什么卖酒卖了这么多年?凭这张脸吗?” 凭这张脸多半是不成的,但是要凭的话说不定可以。 刘羽悄悄的瞄了一眼老板娘那不可描述的地方一眼,后者正因为生气而上下微微起伏,最叫人魂不守舍的是,居然好像还带了点颤抖。 马超:曹 对,我是曹贼。 刘羽这下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每天都有客人故意打坏东西惹老板娘生气了,要不是当下环境不方便,刘羽甚至都想让老板娘多打他几下。 忽然,老板娘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慌的尖叫:“草生呢?!” 那张黑黑瘦瘦的丑丫头面容,在心间一闪而过,刘羽悚然一惊。 他抬起头,正见到草生躲在一根插满箭支的木梁后面瑟瑟发抖,听到老板娘叫自己,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 “我我在这儿!” “你就在那里待着,看着点头顶,千万不要出来!” 刘羽说罢便想试着将身前倒放的木桌抬起来,好过去接草生。 可这儿功夫桌面上插满了箭枝,整个桌子都沉重异常。 他本以为只能慢慢挪过去,谁知木桌入手居然不费什么力气,当下迅速朝着那边靠拢。 就在这时,草生头顶的木棚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一截寒光凛凛的箭枝迅速的朝着下方的丫头激射而去! 刘羽怒骂一声,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举着桌子冲刺,老板娘的长裙被一支秦箭定在了地上也顾不得,撕拉一声漏着两条大白腿紧跟在刘羽的身后。 尽管他们赶来的速度已经很快,可那枝箭羽落下的速度却更快! 小丫头似乎是被吓傻了一般,动也不动,泪眼蒙蒙的双眼,隐约倒映着刘羽和老板娘狼狈朝她冲来的样子。 刘羽大吼:“草生,快跑啊!”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只大手从箭雨中冲出,拎小鸡似的将草生一把提了起来。 “往回跑,往回跑,这片就要塌了!” 英洪一手托着一个伤兵,一手拎着草生,健步如飞的朝刘羽大吼,四人汇合之后,由刘羽举着桌子断后挡箭。 说起来他也很纳闷,连桌子都能挡住的剑雨,怎么头顶的木棚反而不行呢?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手中的木桌忽然咔嚓一声,毫无预兆的从中断成了好几截,刘羽握着两条桌腿正自蒙比,一支箭瞬息射到! 刘羽手握桌腿,想也不想的便是一棍子下去,愣是给他打掉了这要命的一箭。 这么简单? 趁着片刻的功夫,四人分别各自找好了掩体躲藏了起来,英洪四下看了眼酒馆,大声道: “秦军准备充足,我们不能等他箭停,这酒馆会被射塌的!” “一定要有人出去挡箭!” 神经病啊,谁会出去挡箭?你给这演武侠片呢 刘羽躲在梁柱背后,对英洪的号召熟视无睹,随时的观察动静,生怕头顶的木棚也被射塌了。 “受伤的士兵在屋子里躲好了,没事儿的兄弟跟老子出去挣条命回来!” 英洪拔出腰间佩剑,当下第一个迈出了藏身的梁柱,片刻功夫身后就站满了十几个没受伤的士兵。 看着他们这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刘羽心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可他一个现代人,真让他热血一冲头的就要跟着出去挡箭,也不太现实。 正准备说点什么场面话好缓和一下面子的时候,忽然听到那边草生喊道: “荆大哥,接剑!” 接箭?接什么箭? 刘羽茫然的扭过脸,见到自己随身的那柄破剑当空朝着他飞来,他下意识的一把抓住,然后耳边就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叫好声。 “看不出来,兄弟你白白净净的像个读书人,没想到也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好!这回要是能活着回去,老子定要请你吃酒!” 不不是啊兄弟,你听我解释 刘羽还想挣扎一下,可是英洪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拽着刘羽的胳膊就往外走。 “秦军箭阵,天下闻名!各国能在箭阵之下退走的屈指可数,老子这一生征战无数,大小负伤不下百次,生平最恨的就是那等胆小怯懦,临阵脱逃之辈,手底下杀了不知多少个这样的人,兄弟有这份勇气,英某人很是敬佩!” 英洪约莫是看出了刘羽的表情,似乎是有话要说,马上就是上战场的战友了,他这个大老粗也难得细腻了一回,多问了一句: “兄弟,你还有什么事吗?可是有话要说?” “” 我说了你能放我走吗? 我他吗的还能说什么? 我他吗的还能去哪? 刘羽无话可说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到躲在梁柱后面的两个女人,隐约的探出来半张脸正看着他们。 老板娘什么都没有说,只有草生眼含热泪,双手在嘴边做喇叭状: “荆大哥,千万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走!” 刘羽咬牙切齿。 推开扎满了箭枝的酒馆大门,门内门外俨然便是两个世界。 刘羽站在门内,只一眼便被外面的铺天箭雨震撼到了。 只见远远的,比高耸城墙还要远的未知远方,不断有一波又一拨密密麻麻的黑点划破长空,带起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响声。 恍如意识深处模糊不清的梦魇,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看着箭雨,刘羽在心中无端想起很久前读到过的一句话。 秦王扫六和,虎视何雄哉! 假如不是身处于这个时代,刘羽很难想象到这句话所描述的,该是何等威严的画面,简直令人窒息。 “阿飞,老李,老严,贵金,小洪跟我上房顶,其余人在下面掩护,准备随时替补!” “诺!” 一出大门,英洪就顶着箭羽发号施令,被点到名字的士兵二话不说,咬着刀开始攀爬。 英洪拍了拍脸色震撼的刘羽肩膀,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咬着刀也开始攀爬。 直到他背对着刘羽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个大老粗的背后肩胛上,也插了一支血淋淋的秦箭。 长剑磕碰,箭枝入肉,酒馆外,热血缓缓流过,使得屋内压力骤减,可相对的,他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十几个扛桌带凳的士兵,当场死伤了六个,余者几乎个个带伤。 英洪站在屋顶正中,从嘴里取下长剑紧握在手,他死死盯着远方正呼啸而来的一阵箭雨,嘶吼道: “御!” 刺目的鲜血从门槛外流淌到了刘羽脚边,尽管隔着一双鞋,可他仍然好似能感受到其中的滚烫。 握紧了手中长剑,似乎是要从中汲取某种力量,当远方梦魇般的箭雨向着他们迫近之时,刘羽心中蓦然生出了一股强烈出剑的冲动。 出剑的话,也许会死的? 刘羽本以为闪过这个念头后自己就会退却,可实际上并没有。 相对的,他那股想要出剑的冲动,反而更加的剧烈。 难道是这个身体的潜意识作祟? 刘羽低头看着手中的破烂长剑,剑鞘剑身都是普普通通的制式长剑,只有在剑柄处有原身主人刻下的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大圣。 这个不是一柄多么厉害的神兵利器,更不是什么神物自晦的奇兵,确确实实是一把破烂的长剑,连砍个西瓜估计都费劲。 刘羽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朝前迈了一步,就这么一步,使得他整个人的身体如鸿毛般扶摇而上,右手不知觉中,悄悄按在了腰间剑柄上。 剑本无神,因持者而灵。 房顶上,正全身贯注,准备迎接下一波秦军箭阵的英洪,目瞪口呆的长大了嘴巴。 这一刻,号称征战无数,创伤过百的猛将兄神情呆滞,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老大,这个是妖怪还是神仙啊?” 邯郸城房屋林立的上空,忽然有一道清瘦的人影扶摇而起。 如仙人御剑直上,冲破层层云海,在半空青天之上,与仰射的泼天箭羽狭路相逢。 cangngng--------- 半个城池都在响彻这一个人的拔剑声。 人在战国,名叫荆轲。 同一时间,在刘羽扶摇冲向天空,悍然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羽挥剑之时,他这般神乎其技的剑术,全程都被一个持剑而立的红衣男子看在眼中。 他停了片刻,忽然对着下方问道:“流水先生,赵国何时有了这等高手?” 站在屋檐之下的是一个美丽的红衣长裙女子,她长发披肩,一双长袖宽大几乎垂地,明明手无寸铁,却给人一种剑一般的明锐锋利。 两人一高一低,所处之地似乎遥相呼应,在他们身前丈许之地,几乎没有一支秦箭射入! 满地都是无力滚落的箭枝。 居然以两人之力,就挡下了秦军箭阵! “我亦不知,但他似乎不是赵人。” 流水先生说完之后,仍然喃喃道啊:“好强的剑。” 第4章 任务更新(捉虫修字) 姓名:荆轲(刘羽) 武器:大圣(普通破剑) 绝技:荆轲刺秦式(12) 实力:九品(伪) 以上,就是刘羽一剑出鞘,凭空击断数百秦军箭枝之后所出现的系统信息。 刚刚注意到这个的时候,他很激动。 因为按照以前他看过传统文学套路,初步估计在激活金手指之后不久,应该就能做到一个人单挑城外所有军队,外加杀到秦宫,手刃嬴政,最后修行爆表,冲出大气层,正式开启 大----------修-------行--------时---------代!!! 有了金手指的日子实在太让人振奋了,一瞬间,刘羽连自己五房老婆的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然而事实却很残酷。 那个传说中的系统,由始至终只更新了这几行字而已,旁的什么提示音和赠送的金手指,到现在为止连根毛都没有。 你有毛吗,你连根毛都没有啊系统! 刘羽一番等待无果之后,最终只能无奈选择放弃。 明明完成了一剑击断数百枝秦军箭阵的壮举,可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打了败仗,被敌人强行按在地上掏空了似的。 无精打采,生无可恋。 不过还有点暗爽 忽然,刘羽无意中发现,自己任务字样后面多了一行说明规则似的小字。 任务:化身刺客,刺杀嬴政,名留青史。(完成刺杀后,可立即传送回原世界,并保留所有技能。) 嫪毐呢?嫪毐何在?! 等等,他说可以传送回去,难道这不是系统升级流,而是无限恐怖流? 还是看过几本网文的刘羽,立刻醒悟过来。 如果说前者是开挂爽文的话,那么后者就算是虐文了,不过现在情况远比他开局的时候好多了,起码现在他多了一身这样堪称非人的武功,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还是很有用的。 忽然,刘羽猛地停住了脚步,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历史中记载的荆轲,是受太子丹命令,前往刺杀秦王。刺杀过程中叫人无语的是,荆轲居然没有打过人家。 史书记载,荆轲是被秦王打成重伤之后,才被宫中侍卫补刀杀死的。 淦!如果那段历史真实发生在这个时空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得败在嬴政的手下? 刘羽想起刚才他直面秦军箭阵的出鞘一剑,瞬间就击断了数百只枝秦箭,这么非人的盖世剑术,还打不过嬴政,难不成他是高达变的? 不可能我都这么变态了,还有比我更变态的? 刘羽认为当务之急,应该是先确定他到底处身于一个什么样的春秋战国时代,如果是仙神春秋的话,那刘羽觉得自己还是想点别的办法智取为妙。 因为他早就注意到自己状态栏里,在实力一项的后面有个伪字的括号,而在绝技‘荆轲刺秦剑’后面,同样也有一个二分之一的字样,既意味着,这等惊世骇俗的剑术,自己就只剩下一次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刘羽就有点后悔了,真是人前装逼一时爽,boss关前悔断肠。 秦军那边的箭雨终于是停了下来,刘羽将手中破剑重新入鞘,大步往酒馆方向走,还没到门口,便受到了英洪的热情招待。 前不久双方还是要死要活的剑拔弩张,一顿箭雨下来后反倒成了朋友。 对于军官大汉英洪的主动示好,刘羽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也极力结交,待两人走到酒馆之时,已经开始用兄弟来称呼了。 俗话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刘羽的武功虽然继承了大刺客荆轲,可他自己也清楚绝非举世无敌,顶多也就是低武世界的百人敌水平,需要倚仗他的地方还多的是。 何况从英洪冒死救下草生以及重伤士兵的举动来看,他也远称不上什么恶人,之后更是主动提出带人出去挡箭,比一些自诩侠义的义士要强得多,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 “英大哥,可知当世十大名剑?” 刘羽想要确认身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战国时代,于是便想办法出言试探,因为根据他自身实力来判断的话,自己很有可能穿越到了《秦时明月》里面,因此才出言询问当世名剑都有哪些。 英洪想了想:“十大名剑嘛,本为兄倒是不曾听闻,不过却知道本国几柄响当当的兵刃,荆老弟可想听听?” “小弟愿闻其详。” 英洪哈哈一笑,眉飞色舞,仿佛那几柄武器都是出自他手一般,夸耀道:“老弟是用剑的,就说剑!我找过前些年出了两位绝顶的剑客,他们曾联手杀入寝宫,刺杀秦王,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他们手中的宝剑,一名残剑,一号飞雪,俱都是当世利器。秦王遇刺之后震怒,广发通缉,那两位英雄至今不敢启用真名,时人只好以剑名称之。” “剑说完了,再说说那长空大侠,此人善用一杆银枪,也是曾经杀入秦宫的好汉” 说起本国那些一时无两的大侠事迹,英洪真是套头啊不绝,与有荣焉,可刘羽却听得神飞天外。 远方城墙之外,似乎又响起了箭雨之后的攻城声,呐喊与搏杀传到这边时,已然都听不真切。 刘羽回头望着那个方向,喃喃道:“英雄啊” 不是秦时明月,而是老谋子的英雄。 酒馆因为大门紧闭的关系,刘羽那上天入地的惊人一剑,并没有被老板娘看在眼中,虽然也奇怪于英洪与那小白脸荆轲,怎么出了一趟门,回来就称兄道弟起来了,可男人间的友谊往往都很难说清的,自诩看过许多男人的老板娘也没多想,从后堂搬出了丰盛的酒食来款待他们。 受伤的士兵已经被包扎好了,所幸没有重伤垂危的,不过也少不了去大夫那里救治一下。 英洪不打算在这里久留,拱手道:“我的兄弟们都受了伤,而且城墙那边也都打了起来,我还是尽快回去看看。” 英洪简单休整了一下,便带着手下走了,临走之前还拉着刘羽的手劝道:“兄弟一身武艺惊人,如果有心的话不妨投效军中,赵国正是用人之际,凭兄弟的身后,以后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刘羽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刺杀秦王,哪里会答应这种事?当下便说了两句不置可否的客套话搪塞过去。 英洪也不再劝,只是面色微白的对他们抱了抱拳,转身就走,背后的箭枝始终没拔,鲜血流的满背都是,真是条好汉。 来时的马匹此时早就被射成了马蜂窝,一群人都是步行而走,刘羽目送官兵们离开的背影,发出此人虽然粗鄙,但却也算是个英雄好汉的感叹。 “你也算是个英雄好汉了。” 娇媚的声音从刘羽的身后传来,正是倚在门口,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只不过这话听着好像有点熟悉。 “那傻大个为人莽撞暴躁,不过却最欣赏勇武任侠之人,你能被他称兄道弟,还绝口不提奸细的事,想必刚才挡箭的时候大放异彩了?” “哪里哪里,我就是做了一点理所应” 刘羽刚想虚伪的谦虚几句,老板娘却不想听了,转身回了门内道:“先过来吃饭,都要凉了。” 饭菜凉不凉刘羽不知道,但是今天酒馆的气氛真的是有点躁啊! 第5章 飞雪(捉虫修字) 每天都喜欢小酌几杯的老板娘,今天胃口心情似乎都不错,虽然酒馆被打成了四处漏风的马蜂窝,可她仍然十分有闲情逸致的多喝了两杯。 刘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发觉这酒大异于平常酒馆贩卖的那种,酒液入腹便迅速的化为一股火苗在周身四处散开,烘得整个人都热了几分。 喝一口都这样,更别说连喝好几口的老板娘了。 布春花儿一手托腮,面目一片酡红,醉眼朦胧的眯眼看看刘羽:“你知道吗,在我出生的那年,父亲曾亲手埋下了三坛黄酒,成亲那天取出一坛,叫女儿红,今天喝的这一坛,名叫花雕。” 小丫头草生不知何时,悄悄退了大堂,留下刘羽在原位,被顶得坐立不安。 刘羽身子悄悄往前探了一下,想要打破这股暧昧不明的气氛,不然他今天怕是要出事。 “布老” “叫我春花儿。” 布老板同样身子前倾,酒气混杂着股莫名却十分好闻的脂粉气,全都扑打在了刘羽的脸上。 “荆大侠,你可知女儿红与花雕的区别?” 她是在色诱我吗?她就是在色诱我啊! 刘某人表面上不动如山,实则背地里已经山崩海啸,岩浆喷还不到喷的时候,等一等。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色诱我? 虽说刘羽没有那种坐怀不乱的定力,可要真说起来,他也是看过成千上百部网文的老白了,深知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八成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要说垂涎我刘某人的美色,我还有点相信,可真要直接的投怀送抱的也太不真实了 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明明脑子里想的是明明白白的,可做事却是稀里糊涂的。 刘羽现在的状态不好大大方方的站起来走到布老板身边,于是他一手抓着椅子,呼呼啦啦的就这么拽着屁股下面的椅子,临近老板娘身边后,一脸求知的问道: “敢问春花儿姐姐,这其中有什么分别吗?” 老板娘这些年也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不少人了,可还从没见过刘羽这样特别的,说他不要脸,偏偏手脚还挺规矩的,说他有心无胆,人家直接拽着椅子,人都快趴身上了。 正要回话顺便再将彼此距离再近一步的老板娘,刚想开口说话,刘羽身后却响起了一道清冷淡漠的女声: “女儿红乃是女子出阁嫁人时,送与亲朋饮用的酒,取‘女儿出阁为红’之意,假如女儿不幸未嫁夭折,此酒就会起出,用于丧事,改名花雕,即为‘女儿年华如花灿烂,惜中途凋谢’之意。” 来人一身大红的长袖服饰,长发不束而披散,悄无声息的便站在了门口,连刘羽都不曾发现过半点动静。 绝对是个高手! 红衣女子朝前两步,似笑非笑:“这位大侠,老板娘的意思是,她守空房已久,年华一直虚度呢!” 向来性格泼辣的老板娘,此时居然没有发怒的迹象,反而面有愧色的站起身来,理了理发饰衣服,对着红衣女子行礼道: “春花见过” “将军府已是过眼云烟,我也不是你的主人。” 红衣女子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布老板娘的话,目光如剑的直刺刘羽:“你是荆轲?” 刘羽看此女气势不凡,对其身份暗自有所猜测,笑道:“不错,正是在” 哐苍一声清越剑鸣,带着十足的杀意直扑桌边的刘羽,后者脸上谄媚的舔狗笑容还没来得及退下,锋锐的剑芒已经迫在眉睫! 什么情况?不喜欢舔狗也用不着这么凶悍? 再说老子还没有开始舔呢! 虽然事发突然,可一个剑客最基本的,就是保证自己的佩剑,随时随地都摆在一个适合出手的地方,既所谓的剑不离身。 刘羽虽然是后来的,但是剑客荆轲却是当世一流的剑客,这个习惯也被他很好的继承了下来。 当下翻手就抽出了桌子旁的破剑,剑锋刚一出鞘便化为一道飓风斩向红衣女子。 锋刃破空的声音很尖锐,刘羽剑到中途忽然又诡异的调转锋芒,不选择硬拼斗力,想要以技压人! 红衣女乃是当今最为顶级的剑客,而刘羽刚刚融合了荆轲的功力,尚且有些素手塑胶,几个交锋过后就被人家压着打了,酒馆大堂白天刚刚接受了一波箭羽的摧残,此时又要被两个顶尖剑客的剑气波及,片刻功夫就已经摇摇欲坠了。 老板娘自打见了红衣女后,便不敢多言,眼见两人拆酒馆,就算心疼也只敢在一边看着。 “飞雪先生,咱们无怨无仇,为什么一上来就打生打死的?” 其实斗到现在,刘羽已经猜到了红衣女的身份,飞雪剑除了剑刃之外,通体皆为玉造,乃是赵国某位将军的佩剑,十分好认。当世女子之中能有这种剑术的,也非飞雪莫属。 刘羽的主动示弱并未让飞雪停剑,相反她手中利剑凶悍之处,比起初更盛三分。刘羽只觉得一阵凉风扑面,而后飞雪剑矫若游龙的向着他的嘴巴绞杀过来,竟是想一举割掉他的舌头! 这下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了,这臭娘们上来就要人命,我特么好歹也是名留青史的大刺客,没理由斗不过她! 打出火气的刘羽不再多说,心神都进入到手中破剑之上,刹那间宛如高手炫技似的,剑光暴涨而出,整个酒馆到处都闪动着两人挥剑时所映射的剑光。 荆轲原身乃是卫国名门之后,不过家世在他这一代早就彻底没落,他自幼读书习剑,不知拜过多少位老师,是以剑术庞杂,包罗万象,奇巧之处连自幼受名师指点的飞雪也暗自惊叹,可也仅仅是惊叹罢了。 双方交手至今,其实手中长剑根本就没有互碰过一次,因为飞雪剑乃天下利器,当年残剑飞雪两人联手冲入秦宫,飞雪一人一剑便拦住了大殿外的三千秦军,为残剑刺杀秦王而争取到了时间。 这其中固然有很多是因为飞雪本身的剑术够高,可还有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飞雪间足够的锋利,挡者立断! 第6章 思索破局之道 飞雪一剑斩出,秦军连人带盾都可以一分两半,刘羽手中的破剑品质本来就极为一般,又哪里敢和这样的利器对撞? 他一身武艺几乎都在剑上,要是破剑被断,在对上飞雪这样的顶级高手,真的是十死无生。 仿佛是洞悉了刘羽心中忌惮,飞雪见大开大合,一字横斩而来。 刘羽只能以剑背轻磕飞雪锋芒。 剑锋刚刚触碰到破剑剑脊,连火星都还只是刚刚溅起,刘羽就好似已经人剑合一的把握住了其中稍纵即逝的节奏。 翻转剑柄成圆,脚下撤步飞退,硬生生将飞雪一字横斩的绝杀之势,以一种妙到颠豪的手法化解掉。 飞雪剑锋与厚重的破剑剑脊磕碰绞杀,耀眼的火花自两人剑身上不断向外崩散,骤明乍灭的火光倒映的两人面容也是忽明忽暗。 忽然间,飞雪平静的瞳孔猛然收缩,因为在她眼前,上一刻刘羽还算和善的面容,在下一个火花闪烁中,忽然变得杀气昂扬暴涨! 不撤剑,就会死! 这是飞雪从心中冒出的一个念头,下一刻,不等刘羽的杀招递出,飞雪一脚重重踏地,止住了不断进迫的攻势,双方长剑各自交颈出最后的一阵火花之后,各自横剑在身前。 猛挥而乍收的名剑飞雪,在一只纤细的手掌中握持的不动如山,唯有窄薄的剑刃左右震颤着,幻化出无数道虚实不定的重影,最后在阵阵剑器翁鸣下归于平静。 刘羽就没有那么的大家风范了,连手带剑都得像一个帕金森患者,倒不是他无力握稳长剑,而是这破剑材质如果自己不去卸力,而是强收的话,会把本来就不太强韧的剑身弄的断成十几截。 面子与小命,他还是理智的选择了后者。 破剑用料还算厚重,刘羽清晰的能够从剑脊背面上,看到无数道被飞雪绞杀出的道道沟渠,宛如百战而回的将军,满目创伤。 “好剑法。” 飞雪一脸淡然的收剑回鞘,然后转身就走。 临出门口时,她停步回头,被长发半掩的明眸望向刘羽: “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刘羽楞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就就走了? 这娘们过来就为了找我打一架?电影里她也不是个武痴啊! 一进来二话不说就拔剑,打半天说走就走,一句解释都没有。 你神经病啊! 关键你自己神经没什么,你跑过来耽误别人吃‘饺子’就是你的不对了! 刘羽气的直跺脚,看了眼同样在发蒙的老板娘一眼,忍不住又跺了两脚。 说真的,刘羽要不是担心这附近还有个残剑在蹲草丛,自己高低也要捅飞雪几下。 刘羽犹然带着怨气的坐在了酒馆里仅剩的两张椅子上,无视一地的狼藉,忽然笑容谄媚的对老板娘道: “这架打的,真是莫名其妙,好了现在打完了,老板娘刚才说到哪了?奥,花雕是” 老板娘看着好像被十二级狂风肆虐过的酒馆,很难维持住先前的那份心情以及风情万种,勉强抽动了下嘴角,好像是想笑: “主流水先生为何要找你比剑?” 流水先生乃是飞雪在赵国平时的化名,刘羽先前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巴巴的赶过来找自己斗剑,现在却忽然明白了。 刘羽斩断秦箭的那一下,一定是被飞雪看到了。 原着里他与无名都是刺秦的狂(kong)热(bu)分子,忽然见到自己这样的高手,生怕会再给刺秦带来变数,因此才有了她这一场斗剑试探。 至于为什么上来就斗剑,大概是因为飞雪这样心志坚定的人,只相信眼见为实,毕竟言语可以骗人,但剑术的传承流派却不会。 荆轲的剑术源自于卫国,当年也是名门之后,这样的一个家世和实力,为秦效命,深入赵国的可能性太小,几乎可以不做考虑。因此飞雪才干脆的收剑离去。 这都是刘羽的个人猜测,不过事实上确实也相去不远。 安静的长街上,飞雪独自一人前行,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 “此人剑术之高,还在我之上,此事若有他相助,可保万无一失,为何不用?” 街道安静如许,仿佛飞雪的这句话是在自言自语,片刻后方才有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从阴暗中走出,与飞雪前后出现在长街上。 “只要能进秦王十步,我就是那个万无一失。刺秦一事关系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要那个剑客不阻碍我们,就由他去。” “明日城外,秦军大营。” “好。” 黑与红两道身影,自长街分开远去,好像彼此间漠不相识。 酒馆里,尽管刘羽极力的想要和老板娘再接着延续那个有关花雕的话题,可经过飞雪的一番折腾之后,布老板娘已经是累觉不爱,早早的就回去安歇了。 这叫刘羽十分的怅然若失,其实喝不喝花雕无所谓,主要是年轻人渴望学到‘花雕取自女子如花年龄早夭之意’的新知识。 前世很多人不懂这种刻苦学习的精神,就会在别人文章里留言曹贼曹贼的。 静下心来的刘羽也不想闲着,干脆闭目回想起前世看过的《英雄》剧情,从而找出些自己能够利用的东西。 化身刺客,刺杀嬴政,名留青史。 这十二个字,看似要自己成为荆轲那样一去不回的刺客,可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的。 不久之后,无名就会献上三大刺客的随身兵刃,进宫伺机刺杀秦王。 如果自己能够混到他们的队伍当中,哪怕只是一个区区的捧盒下人,那自己也符合了‘化身刺客,刺杀嬴政’这八个字的要求了。 至于最后一条名留青史 秦王扫荡天下之后,天下想他死的人何止过万?他一生当中经历过无数次刺杀,可最后达到青史留名,万人称颂的,只有一个荆轲而已。 所以,如果想要让原剧本正常推进的话,刘羽就算混到了无名的队伍里,参与了刺杀行动,可最后失败的下场,终将让他和其他历史上的失败者一样泯然于众,远远达不到青史留名的要求。 所以秦王必须死! 刘羽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抓起身边的破剑就往门外走。 无名之所以放下了个人的国仇家恨,全都是因为残剑最后的那一阵点拨。 所以一定要阻止残剑这个饶舌精,在无名身边饶舌! 刘羽离开酒馆后不久,一直在后堂挑帘观察的老板娘叹了口气,神情失落。 虽然明白自己这小小的酒馆,注定是留不住那样的人,也亲眼见过不少花言巧语的负心人,可真的再看一次这样的人和事,仍是住不住的叹息和失落。 未几,酒馆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去而复返的刘羽,面无表情的来到后堂的门口,左右看了下,好像在确认四周没人,吓得帘后的老板娘连羞带喜的连忙放下了帘子。 他会说什么呢?这小子果然是个痴情的种子,心里舍不下老娘,看来我还不算太老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帘外那痴情小子闷声问道:“老板娘,流水先生他们住在哪?” “????” 第7章 大义凛然刘某人 赵国学宫。 “这位小兄弟,在下有要事,想要求见流水先生,不知可不可以帮我通传一下?” 一身破烂装束的刘羽,面对学宫外的一个年轻学生,面带谄媚笑容的问道。 那学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刘羽,倒是没有露出什么高人一等的神色,十分有礼貌的道: “这位壮士还请见谅,如今夜已经深了,学宫还有许多事物要忙,壮士不妨明天一早再来。” 刘羽拉住了他的衣袖,双手奉上了那把曾在酒馆迎击飞雪的破剑。 “小兄弟,在下真的有急事,这柄剑便是流水先生送我的凭证,她见了一定不会怪罪于你。” “那好,我去问一下。” 如刘羽所想,在递出随身佩剑之后,飞雪果然让他进了学宫。 一间静室当中,飞雪早已坐在其中等候多时,她见到刘羽之后轻轻点头,纵有满心疑问,也等待他落座之后方才发问: “所谓何事?” 学宫白天受到箭雨洗礼,宫中学生老师死伤无数,刘羽进门之后,鼻间一直充斥着股浓浓的药味,经久不散。 “我要助你们刺秦!” 一句话出,静室当中的烛火忽然猛地向前摆动,飞雪沉静的目光宛如两柄凝成了实质的利剑,朝着刘羽压来。 前者的剑拔弩张并没有让刘羽生出半点的紧张,反而还有闲心把两个女人来互相比较。 嗯,到底是出身名门贵族的人,远远没有酒馆那个,整天和客人说笑的老板娘大。 我说的是胸襟。 渐渐的,飞雪停下了杀气的压迫,冷冷开口:“如何信你?” “你只能信我!” 刘羽双手横抱在胸,笑道:“我要是存心害你们,大可一声不吭的等到你们行刺的那天,再坏你们的好事。没有去秦宫那里领取奖赏,说明我不是一个贪图功名的人。” “那你贪图什么?” 刘羽浑身气势徒然高涨,猛地一拍桌子,如利剑出鞘一般站立起身,飞雪以为他这是要暴起动手,想也不想的长剑出鞘,直指向他。 可谁知忽然爆发的刘羽,压根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就在原地手舞足蹈的做慷慨激昂状: “我要这天下,再无暴秦肆虐的马蹄声,我要那漫天秦王,都烟消云散!” (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地,再也藏不住我的心。我要这满天神佛,都烟消云散!) 漫天秦王? 飞雪面露迟疑,前一句还听得懂,后面的就 “荆先生的意思,难道是” 刘羽重重点头,目光之中的正义之气乱喷乱射,沉声道:“我希望世界和平!” 咚的一声响动从飞雪背后的墙壁之中传来,似乎是有人被刘羽的言论震动。 刘羽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在心中早有计较。 “荆先生的胸襟当真是令人钦佩。” 飞雪对着刘羽微微欠身以示尊敬,而后话锋一转: “刺秦非我一人之事,不敢轻易承诺先生什么,还请先行回转,最晚明日午时,我会让人送消息给先生,无论成与不成,都会让先生知道。” 飞雪说着,将那柄破剑递还回来,意在送客。 “好。” 刘羽接过了长剑,不再多说废话,深深望了一眼飞雪背后的那道木墙: “世上有我们这些人希望秦王死,自然也有其他人希望他活。飞雪先生天资聪慧,乃世间奇女子,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荆轲告辞。” 刘羽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他知道在飞雪背后的那堵木墙之中,一定站着残剑! 原着里两人因为刺秦失手一事,冷战分居多年,无名的到来更是激化了他两人的矛盾。 可两人彼此都还深爱着对方,假死在无名手下,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假死就成了真死,因此他们在临去送死之前,一定会有一番见面深谈。 所以刘羽选择在这个时候前来试探。 如果分居多年的残剑飞雪,忽然在一个房间聚集了,那说明第二天他们必有大事。 眼下还有什么大事,要比送无名入秦宫更重要? 所以刘羽推断,明日就是飞雪与无名约定的送死时间! 到时候残剑、飞雪都身受重伤,飞雪就算剑锋再利,也不能阻止我刘某人为所欲为,掳走残剑了,嘿嘿嘿 好像有什么不对。 不过掳走残剑这个饶舌精,是为了保证无名的刺秦决心,这个战略观点是正确的,到时候只要混入到无名的身边,在外头捧个盒子就把事儿办了,不用打生打死的,美滋滋! 刘羽走后,静室内那堵木墙在一阵沙沙声中被拉开。 宽袍大袖,目光忧郁好似梁朝伟的残剑,步履轻巧的从中走出。 还不曾坐到飞雪身边,便听到妻子冷声道: “他最后的那段话,是说你的。” 残剑感觉到发妻对自己的怨念,叹息一声,斟酌了字句之后方才道: “无名只要能近秦王十步,便可保万无一失,此人颇有心计,最终目的恐怕并非只有刺秦那么简单,我看不如” “当年你我联手进宫的时候,也是万无一失!” 飞雪打断了丈夫的话,不再多说,起身离开了这间静室,独留下残剑一人皱眉独坐。 “荆轲” “小兄弟不用送了,在下认得路。” 学宫外,刘羽笑着挥别了年轻人,又深深望了一眼高大的赵国学宫。 剧本已经写好了,就等明天实施截胡了。 心情愉悦的回到了酒馆里,这个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可是酒馆里始终有盏灯在亮着,显然是为了等刘羽回来。 刘羽看了眼那盏亮着的油灯,轻轻来到了老板娘就寝的窗外:“布老板,睡了吗?” 后堂之中无人答话,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可这邯郸城,哪有留灯留门,自己却睡着了的女子? 刘羽甚至可以用自己敏锐的耳力听到,在自己问出这句话之后,后堂的呼吸声立刻便轻了许多,几乎微不可闻。 刘羽只好独自面对黑黢黢的后堂大门,说出了许多藏在心中已久的话,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情话。 第8章 居乱世久矣 “布老板,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秦军将领。” “你费那么大的劲,动员大家都留下来,不过是想要集合大家的力量,求取一个能够坐下来谈的机会。” “这机会对你一个操持里外事物的漂亮女人来说,很重要。当然对他们也有好处,可惜都是街坊邻里的,谁不知道谁啊,这才一夜跑了个精光。” “那天早上你问我为什么不走,我说信你,其实也是骗你的。” “我一个卫国人,在这里无钱也无去处,留下来好歹还能有口饭吃,布老板打理酒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可你仍愿意让我留下来,说实话我是很感激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我应该就能找到让你和草生都活下去的办法,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就是想还布老板看破不说破的善心收留。” “天不早了,您早歇着。” 刘羽说完之后也不管后堂里的动静,安心的回到了自己的那个临时小窝。 比较美中不足的是,被窝里的香味儿已经全跑完了。 身处乱世,生活不易,何况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当初不计代价的想要收拢一批人手在身边,从对刘羽敬酒,再到送这床带有暧昧气息的被子,其实都是一种御人的手段,想要把自己这年轻人收为裙下之臣。 后来所有人都连夜散尽,老板娘明显对刘羽的态度就冷淡了下来,可却没有出言赶他走。 那是因为她不觉得区区一个流浪剑客,能有多大的能耐,相比之下布春花更愿意相信知根知底的街坊们。 就算这样,她还是给刘羽留了一口饭吃,这种无形当中的恩惠,远比那些看似深情重义的赏识更让人感激。 直到刘羽出门挡箭之后,老板娘这才意识到这个家伙的奇货可居,对刘羽的态度也就再次的热切起来,甚至不惜以身相许。 她图什么,不就是图个有朝一日城破之后,这酒馆当中能有个人站出来,稍微护着点她和草生一下子吗? 乱世居不易,居乱世久矣。 刘羽闭目酣睡,窗外有风声,如女子呜咽。 半夜时分,刘羽被一阵温热所惊醒,他刚想起身,整个人却被一具柔若无骨的东西压了下去。 “要了我。” 来人吐气如兰,夜半时分更添无限遐思的春情。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因为不知道原着中的飞雪迎战无名,到底是在什么时辰,所以天刚刚放亮,刘羽就收拾好了打算出城去蹲人。 刚刚从床上下来,草生便从后堂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将今天的早餐---水煮鸡蛋,交到了刘羽的手里。 “老板娘说她早上不太舒服,有点起不来了,就简单的煮了个鸡蛋叫我送给你吃。” 草生自己嘴里塞了两个鸡蛋,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幼稚可爱: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早上就起不来了荆大哥,我是不是要去请杨大夫啊,可是杨大夫要价很高的” 刘羽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老板娘歇歇就好了,用不着请大夫。” 走出门后,刘羽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草生叮嘱:“今天我出门,不知要多久回来,老板娘身子不舒服,酒馆就不要开门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草生乖巧的点头,应了声好。 后堂酒馆门缝里,老板娘看着刘羽再次大步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的轻松,居然会满脸通红。 “臭小子” 老板娘重新在床上躺好了,忽然问草生:“丫头,你看我老吗?” 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的草生,不明白平日泼辣野蛮的老板娘,怎么会问这种娘们唧唧的问题,一时手足无措: “老吗?哎?不老啊!” 老板娘闻言重重拍了一下床板,大笑:“好孩子,有眼光!” 末了好像想起了什么,豪迈泼辣的女中豪杰俏脸上又是一阵泛红。 城墙下,刘羽紧皱着双眉沉默不语,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当然,他才不是迷路了,更不是走错地方了。 开玩笑,就算不认识路,还听不到哪边城门正在被打吗?秦军人最多的地方,飞雪就一定会出现,因为她需要足够多的人在此做个见证,取信秦王。 路找对了,时间也正好,可是现在有一个现实又撒比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出不了城 刘羽此时的心情,与那天扬言要去找残剑,然后去而复返,舔着脸回来问老板娘残剑住哪时是一样一样的。 不,撒比的是这个世道,不是我! 其实出不来城也是对的,试想两国交战,自然要关闭城门,严禁出入,恐防有奸细混入其中,传递军情,到时候城破人亡,悔之晚矣。 飞雪残剑两人可以出城,皆是因为他们二人都是赵国名士,看他们隐居在学宫之中便可以知晓,身份绝对不简单。 在这个关头,他们能要到出城的权限也很正常,可怜现代来的刘羽哪里知道这些,先入为主的以为自己也可以出城,这下就悲剧了。 迟则生变,错过了这个挟持残剑的机会后,那才是真的失不再来,要知道原着里残剑的武功之高,单只论剑道境界,其实还要稳压无名一头。 原着中无名在觐见秦王时,评价残剑,说三人当中,唯有残剑与臣不相上下,实则另有玄机。 无名十年练剑,剑中杀气之盛,唯有刘羽的荆轲刺秦剑可比,杀力之强,前所未有,纵然境界不如残剑,可凭此杀意仍然可以与之争锋。 连十年磨一剑的无名都没有把握战胜残剑,何况是刘羽这个荆轲西贝货? 所以错过了今天,自己再见残剑怕是要躲着走了,刺秦大计也要歇逼。 今天就算是去偷,去抢,去骗,也得把残剑那小子给办了! 刘羽闷头便朝着禁闭的城门冲去,守关的将士看到大街上如此显眼的人,居然奔着城门就跑过来了,连忙喝令城墙上的弓弩手准备。 第9章 闯关 毕竟是特殊时期,又是敏感部位,不让人乱入也是分属应当。 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守关将士面对狂奔而来的荆轲十分紧张,一手虚按剑柄,一手示意弓箭手待命,冷喝道: “来者何人?快快止步!” 弓弦紧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刘羽硬是顶着压力又前行了几步方才停下来。 有个词叫做剑拔弩张,不是身处其中很难体会到那种生死一线的紧张感。 刘羽只觉得周身十几个地方,都在城墙的弓弩之下变得异常的别扭不安,这种不安随时都可以化为实质,成为夺命的箭枝。 能不能挡住是一回事,这种要来不来的紧张感,就是刘羽再强十倍也无法摆脱。 为了让对方守关将士安心,刘羽特意高举起自己的双手以示无害,大喊道: “飞雪先生出城刺杀秦军大将,如今怕是已经中了埋伏,情况十万火急,还请将军速速放” 刘羽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守关的将士便已经面带冷笑,毫不犹豫的挥手令士兵将其拿下。 刺杀秦军大将?我都不知道这等机密,你一个白身的游侠儿从何处得知? 两军交战至今,双方都互有奸细,或制造民众恐慌,或传递重要军情,眼前这小子,八成属于后者! 将士一声令下,城关处自有潮水般的士兵将刘羽包围,刘羽高举手中破剑: “等一等,我有凭证,这把剑就是” “给我拿下!” 无论刘羽说的多么信誓旦旦,守关将士都铁了心要将这可疑的家伙拿下再说。 “放下兵器,饶你不死。” 赵国士兵将刘羽一个人孤零零的包围在其中,开口呵斥。 不行了,没有时间了,这一把不仅关乎是否能刺秦成功,还关乎酒馆里的草生和老板娘,能不能顺利的在这场灭赵之战中存活下来。 刘羽见花言巧语不奏效,便沉默的将手放到了剑柄上。 这个举动使得包围他的士兵们一阵骚动。 这家伙疯了吗?难不成拿着把破剑还能杀出去? 重重包围之下的刘羽,自穿越以来首次在目光中迸射出一缕杀意,手中破剑每多出鞘一分,杀意便更加凝实一分。 忽然,城头传来一声破锣般的大吼:“都给我住手!” 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浑身上下随处可见都是包扎过后的伤口,他风风火火的冲下城楼,对刘羽大叫道: “荆兄弟,你怎么来了?可是想通了哥哥的建议,打算前来投军?” 来人正是当初在酒馆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军官英洪。 老天保佑,终于不用动手了! 英洪的到来叫刘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让他持剑杀出重围,再干掉残剑的话,不说以后他的处境如何,单就能否实施都是个问题。 这个时代虽说有武功,可毕竟不是那种一人敌千军万马的高武世界,凭刘羽的道行,距离为所欲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英大哥,飞雪先生出城伏击秦军大将,如今消息败露,危在旦夕,还请速速放我出城营救!” 刘羽来不及和这个汉子多客套,直接说明了早就编好的理由,显得十万火急。 不同于那名守关将领的谨慎死板,英洪本来就是赵国三大刺客的脑残粉,听到刘羽说完之后,自然就从心底生出一股感同身受的焦虑,不过关系重大,他军中职位也不高,一时间不敢答应。 “此时出城非同小可,荆兄弟,消息属实吗?” 刘羽点头大声道:“以我荆轲人头担保!” “好!” 英洪低喝一声,也不废话,转身带上了自己的头盔就走:“老营的兄弟都出来!” 刘羽看着英洪大步流星的高大背影,一时间有些愕然,愣了一下后方才跟了上去。 “城门大锁,无进无出,这是王上的命令,除非有人持节令才可号令出城。” 英洪说着斜了刘羽一眼,一副就知道你这德行八成就没有的样子,后者早已换上了一脸谄媚无比的笑脸: “嗨!英将军还是还是关系硬啊,这么严谨的城防也能让小弟出去” “谁说我能让你出去的?” 英洪一把抽出腰间佩剑:“不过我能带你杀出去!” 刘羽笑容僵硬:“” “英洪,你要造反吗?!” 城关处的将官气得满脸通红,双方各自手下士兵一阵剑拔弩张。 “老图,书上都说了,将在外啥啥你们都是受的,城外飞雪先生危在旦夕,我身边这位小兄弟剑术奇高,过去定能救下先生,难道你想害的那位赵国名士饮恨沙场吗?” 老周咬牙怒视地回道:“我只受王命!英洪,你自己想当英雄没人拦着你,可你看看自己身边的弟兄们,除了岔子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此话一出,本来响应英洪的那些士兵,顿时也安静了下来,刘羽心中一沉,忽听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要不是荆兄弟的那一剑,老子早就没了!” “说的对,老子最怕欠别人的,今天就算还账了!” 英洪哈哈大笑,剑锋一指城关士兵:“开门!后果老子一力承当!” 那守城的士兵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却没有说话的将军,后者好像是默许了,当下硬着头皮将城门开出一道缝。 刘羽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几次对着大汉英洪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后者浑不在意的翻身上马,说道: “特殊时期,这里又是敏感部位,旁人是不可能乱入的,只能用些强硬手段了。” “” 我怀疑你在开车 “还愣着干什么,上马啊!” 英洪见刘羽不动,催了一声。 “哦哦” 刘羽翻身上马,以车门焊死的决然之势朝着秦军大营狂奔而去。 英洪等八名骑兵紧随其后,扬言守城的将军内地里阴险狡诈,一定要送他一程方才放心。 “英大哥,我一人更方便行动,救出飞雪大侠我就回来了,你快快回去!” “救人哪有那么简单,老子就和几个弟兄守在外头接应,你放心去就是了。” 刘羽不再言语,默默加快马速。 城头上,周将军目光阴沉的看着刘羽一行人的离开,忽然道:“取我弓来!” 侍卫一惊:“将军,他们已经出城,我们再” “闭嘴,你懂什么?放英洪出去救人还能有个正当理由,可放那个野小子出去又算怎么回事?须知军令如山,我杀了那小子,英洪他们照样也能去救飞雪,但救不救得了就不关我的事了!” 弓弦紧绷,宛如一轮大日,箭尖直指御马奔驰的刘羽。 第10章 强行打晕 咻的一声离弦,长箭快若流星的袭杀刘羽。 而后者周身马蹄奔鸣如雷,他本人也不熟悉战场环境,很难注意到这相对细微的破空偷袭,待到发现之时,长箭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极力的避开要害,求一个有伤无死。 他娘的,老子回去了一定饶不了你! 刘羽面目狰狞的等着这一箭打入体内,然而等来的却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预想中撕心裂肺的疼痛并未袭来,扭头见到大汉英洪正咧嘴冲着他大笑。 “有本将在此,荆兄弟放手去做就是!” “多谢!” 英洪几人送出一定范围之后,不敢再前进,他们都是甲胄在身的军人,不比刘羽一身布衣自由,一旦距离秦军太近了,反而容易引起秦军的注意,从而导致新一轮的战事。 英洪等人勒马不再向前,看着刘羽头也不回的身影朝着秦军大营的方向狂奔而去,无不称赞叹服: “荆兄弟,真乃勇士也!” 勇不勇士的刘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快点的话,那边飞雪和无名就要打完了! “大风!大风!大风!!”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从东面传来,刘羽心知飞雪被无名一剑刺中后,就算不死也定然重伤,因此残剑他们应该早就有所准备,此时应该在某地观望等待,目标还算好找。 终于,刘羽在一处背着风沙的土丘附近寻找到了一辆马车,以此为中心向外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重伤的残剑与手下的剑侍如月。 找到你了! 刘羽宛如一个费尽心机后,终于实现了自己阴险阴谋的大反派,对着土丘那个手扶腰部的修长人影森然一笑。 “主人,那边来了一个人。” 如月皱眉问道:“要不要奴婢过去打发了他?” 残剑目光讶然的看着那个御马狂奔而来的刘羽,显然还认得这位希望世界和平的卫国游侠儿。 “是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不等残剑说什么,安稳坐在马背上的刘羽忽然一按马背,整个人如御风而起的雄鹰,凶狠的朝着他扑了过来! “主人先走,奴婢挡住他!” 眼下残剑重伤在身,根本不能动手,如月当机立断的将背后双刀执握在手,紧张的望着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气势如虹的悍然杀来的刘羽。 “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 虽然不曾真实的与刘羽交手,可是剑道高深的残剑,仅从妻子的只言片语中便可以大致知道刘羽实力的可怕,决不是一个小小剑侍如月能够抵挡的。 “主人!” 与如月着急紧张大不相同,残剑脸上的神情始终十分平静:“下去!剑上没有杀气,他不是为了杀我而来的。” 破剑携带者一股可怕的风声,最终悬停在了残剑的脖子上,破剑低劣的材质犹自来回震颤的低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尽管剑锋没有触及到他,可破空的剑锋仍然犀利的划开了残剑脖颈上的一层皮肉,后者恍若不绝,淡淡笑着问刘羽: “昨天看见你的时候可没这么暴躁,怎么,想试试我的剑?” 刘羽看着正处身于自己剑下的残剑,还是那么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心中还是挺佩服他的。 剑道书法,俱都是当时大家,目光着眼处,所思所想,更是远胜这个时代所有武夫。 也许,这就是许多人心中所推崇的书剑两风流? 这样一个极度优秀的人,甚至能够看出自己剑上毫无杀意,而心态平和的跟刘羽开着玩笑。 这其中所饱含的不光光是他的胆识有多强,而是他的自信,他自信可以用三言两语来说服一个本就不想杀他的刘羽,放下手中长剑。 他有这个自信,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无名十年练剑,却被他写在沙子上的天下二字说服,放弃了即将成功的刺秦。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没有必要惧怕一个心无杀意的刘羽。 “你以为吃定我了是吗?” 尽管残剑看穿了他虚张声势的外表,可刘羽手中的破剑始终没有放下的意思,已经算好了诸多退路办法的残剑,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妙。 因为刘羽此时的反应有些出乎预料,虽然不多,可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警兆了。 忽然,刘羽调转剑锋指向残剑身后,惊讶道:“飞雪,你不是和无名在决斗吗?” 飞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残剑下意识的便转转头去看,刘羽一步上前,在一边如月又惊又怒的目光下,恬不知耻的递出一记手刀,直接把残剑打晕了过去。 开玩笑,挟持这么一个大高手,怎么可能没点手段限制? 点脉封穴的手段太过高端,刘羽想遍荆轲过去二十几年的记忆,也没有相关的知识,只好用了这种最朴素的方法。 打晕带走。 刘羽一把扛起残剑,往他们停靠在土丘之后的马车走去。 身材瘦弱的小姑娘却是一个难得的狠角色,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刘羽为所欲为,二话不说直接双刀一展,便如狂风暴雨般的舞动出无数刀光斩向刘羽。 只可惜荆轲身为名垂青史的大刺客,一身剑道太高,面对全力攻来的如月刀光,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刘羽干脆将手中破剑入鞘,单手握着剑鞘横移转挡,简简单的那的几个动作,便破掉了如月那视死如归的凶狠刀光。 啧啧,越来越像反派大魔王了。 长剑连鞘重重打在如月平坦的小腹上,沉重的力道拉扯着她单薄的身型向后飞退,如生根般的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白线。 刘羽看着面色痛苦,几乎无法直起身子的小美女,神情淡然的道: “回去告诉飞雪,想要残剑活命的话,就把我送上刺秦的队伍,不然等着收尸!” 扛着残剑的身子,刘羽转身就走,可是后面的如月仍未死心,咬牙怒吼一声再次追了上来。 真是有点倔强的不知死活了。 刘羽眼中有淡淡的凶意一闪而过,平心而论,他的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甚至出发点完全是为了刺秦考虑的,可他们怎么就一副不依不饶的这么难交流呢? 头也不回的猛然一刺手中破剑,然后再临近如月身子时又忽然停住,巨大的惯性直接将原本与剑鞘严丝合缝的剑身带出,又一次重重击打在了她的小腹上。 哇的一声,可怜的小姑娘连血带饭的都吐了出来,以为这才终于叫她老实下来的刘羽,忽然注意到如月那双斗志丝毫不减的双眼后,终于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有点麻烦啊,难道自己要辣手摧花了? 第11章 辣手摧残剑 “啊!” 如月凶狠的发出一声低吼,娇美的小脸上杀气迸发,双刀如风卷残浪,悍勇的再次斩了过来。 刘羽皱眉横移一步,几乎是贴着如月弯刀斩下的间隙躲过锋芒,前者一刀不中,随即拧腰旋身,刀光翻转再斩! 像她这样的瘦弱女子,往往与人对阵难免会其力不足,因此如月的刀法发力技巧,并不在于手和胳膊,而是在腰身。 她手中弯刀暗合腰马之力,一刀斩出不说力敌千钧,可也不输一个打熬力气的壮汉全力一刀了。 可是以腰马之力斩出的刀锋,重则重矣,动作幅度却太大,强如飞雪无名,还有荆轲这等顶尖的剑道高手,一眼就可以看出如月的弯刀去势,天生就立于不败之地。 这也为什么如月无论在哪个版本回忆里,都是被别人吊打的原因。 有时候刘羽甚至阴暗的想过,是不是因为如月的下人身份,所以才被故意传授这种看似威力很大,实则破绽更大的武功,既用来控制她的反噬,又能培养一个不错的打手。 刘羽再次避开刀锋,趁着如月收势不及,直接飞起一脚将之踹飞。 不等这个忠心耿耿的剑侍再次咬牙起身,刘羽直接拔出了手中破剑,剑尖斜指地面,蓄势而动。 这个动作或许会吓到旁人,但是对于视死如归的如月来说却没有丝毫的震慑作用,她再次拖刀而走,刘羽见状也毫不留情的一剑惯出,终于止住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鲜血顺着剑尖滴答落下,被刺伤的却不是如月,而是被刘羽劫持的残剑。 “???” 被打晕的残剑,从昏迷中被一阵剧痛惊醒,他茫然的看了眼刺入体内的破剑。 “你” 刘羽面不改色的又一个手刀打过去,但是这次没上回那么成功了,不得已只好用剑柄连续的击打残剑的脑袋。 “主人!恶贼,你到底要干什么!” 如月握刀的双手颤抖,果然不敢再进前一步。 “你再上前一步,我就不单单是刺伤他那么简单了。” 伴随着刘羽冷酷无比话语的,还有不断用剑柄敲击残剑脑袋的‘碰碰’声。 打晕带走这招好用是好用,可惜就是再次痛醒的人不太好打,刘羽一连猛磕了四五下,方才将残剑再次打晕。 搞定! 不理会如月那边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刘羽开口把自己的条件讲出: “回去转告飞雪先生,秦王我刺定了,谁都保不住他!残剑先生就在我这里做客,如果邯郸守不住的话,还请派人来护送城西春风酒馆的人离开,这是让残剑先生安然无恙的第二个条件,对你们来说轻而易举。” 有鲜血顺着残剑的额头留下,一身潇洒蓝衣的残剑,片刻功夫就好像个血人似的,刘羽表面镇定无比,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吗的,下手太重了,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苍天在上,堂堂战国三大刺客之一的残剑,如果要就这么死了,不说让无名在去寝宫的路上捎带上自己了,飞雪都要找自己拼命,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连累酒馆老板娘和草生丫头。 当务之急,还是赶快送残剑回去找医生比较好。 刘羽用血迹未干的破剑,遥遥指了下如月:“再跟过来,我可不敢保证残剑还能活着!” 如月欲言又止,见刘羽扛着快速推向那辆马车,忍不住上前一步:“等一下,你” “你以为我在说笑吗?“ 刘羽不耐烦的打断了如月,臭娘们磨磨唧唧的,真是不痛快,和老板娘的通情达理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是她给这不死不休的,自己也不至于下这种狠手。 “再废话一个字,你俩都别活了!” 刘羽面色故意表现的十分狰狞,如月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可是” “闭嘴!” 剑尖没入残剑心口一点,有鲜红的血迹从中透出来,染在蓝衣上,吓得如月死死的捂着嘴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小娘皮,还治不了你! 刘羽扛着残剑步入马车,很快就离开了此地,如月独自一人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哭的泣不成声。 刘羽赶着马车并未按照原路返回,凭残剑与飞雪的地位,如果看到她这副重伤的样子,一定会全力救治保护,到时候自己反而插不上手了。 因此刘羽只和等在城外的英洪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驾着马车绕了方向,换了个城门入城。 城关之下,刘羽举出残剑身上的令牌,守关将士二话不说直接放行。 驾车直接奔向城中最为着名的医馆,半请半强迫的硬是抓来一个满头发白的大夫,给残剑治伤。 大夫正是此间馆主,而且还颇为硬气,在这个年代江湖侠客与郎中是互相间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杀大夫是江湖大忌。 “无礼狂徒,若非看在伤者危在旦夕,老夫定要好生与你理论一番。” 也许是刘羽剑上未干的血迹有点唬人,大夫也就是嘴碎了一些,动作还是很麻利的,片刻功夫便上好药,并且将残剑的伤口都包扎了起来。 “这位先生受伤的地方都不在要害,只是失血有点多,如今都已经包扎好了,切记往后一个都不可以有大的动作,否则伤口撕裂,更加难以痊愈。” 大夫边收拾边给刘羽交代医嘱,后者一声不吭的站在床边听着,看着残剑的眉头一直都在皱,好像是有什么难题困扰心间。 大夫以为刘羽是在忧心病人的伤势,正要开口劝慰,却忽然听到他说:“大夫,我还有一个请求。” 此人虽然粗鲁野蛮,但给的诊金倒是还算丰厚。 大夫沉吟了一下,道:“你说。” 刘羽将残剑那只带有厚茧的右手抬起,冷声道:“帮我把这只手的手筋挑断!” “什么?!” 老大夫悚然而惊,看着刘羽面无表情的脸庞,方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好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江湖客。 这挑手筋,也是刘羽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挟持残剑这么一个大高手在身边,时刻提防未免太过危险,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防贼的道理? 依照残剑的性格,其实他更像是一个隐士墨客,武功在不在对他来说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说不定被废之后还能活的更加轻松一点。 当然这也只不过是一种猜测,是否真的能够活的顺心如意一点,其实这并不在刘羽的考虑范畴之中。 世间事在他看来,只有自己先过好了,才有资格去考虑别人好不好的问题。 所以他要废了残剑武功! 第12章 打一架吧 “老夫行医向来只求药到病除,从无加害病患的道理!” 面对大夫的抗议,刘羽也不废话,手中破剑往他脖颈间一横,陈旧的剑锋上布满了腥味犹存的血迹,像是一条随时准备饮血夺命的毒蛇,冷冷的横在大夫脖间。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明白。” “出去把风。” 刘羽诧异的看了老头一眼,然后点头去了外间把风,心中暗道:老东西,业务还挺熟练,往日一定没少干 没多久,大夫就满手鲜血的从中出来了,刘羽将已经被包成中粽子似的残剑再次炕上马车,直接扬长而去。 路上,刘羽开始清点从残剑身上得来的物资。 赵国金令 品级:凡俗庸品。 效果:赵国前代君主所赐通行令,赵国上下关口见令不得为难。(很拉风的君主赏赐,手持金令者可通行无……什么?赵国亡了!?) 名称:金豆子 品级:凡俗庸品 效果:买卖东西 (一堆值钱的粪土罢了。) 古残剑 品级:精良 效果:吹毛立断,朝夕相伴可感悟前代主人残留剑意。 (聊胜于无的剑意,前代主人这是个伤心人。) 挺好,往后自己只要把这位爷看住了,然后等无名启程去往寝宫觐见之时也混进去就成了。 就是老板娘那边得妥善安置,残剑在他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得提防人家从她身上找回来。 虽说此举有些小人之心,可小心使得万年船总是没有错的。 正想着自己刺秦大计的刘羽,忽然听到马车里幽幽响起一声长叹,应当是残剑醒了过来,同时又发现了自身的处境。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密谋,大可以威胁我们将你送入秦宫就是,何必出手伤我至此?” 因为你特娘的话多还能逼逼,这够不够理由? 原着里飞雪也就是一时没看住他,结果这厮直接抽空给无名洗脑了,这么恐怖的洗脑水平,你叫我怎么放心留你? 不过这些话肯定是不能明说的,因为在他们这些原住民看来,自己的那番话只是一种推论猜想,正常来说一个十年练剑,舍身刺秦的大刺客,应该是心如磐石才对,被三言两语就说动也太过儿戏了。 如果残剑知道,刘羽只是凭借这些‘猜想’就下这么重的手,直接把他认定为‘魔教中人’的反派人物,到时一定悲愤的和自己拼命。 幸亏刘羽心中早就有了一套说辞,当下便道: “残剑飞雪的大名,在下早就如雷贯耳,尔等所谋之事何等巨大?一旦受我威胁而愿景从,难保不会联手杀我灭口。在下既然决意刺秦,生死荣辱早已看淡,出此下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今日所做一切,来日待荆轲于秦宫再还。” 残剑试图从那套天下理论来说服刘羽放手,可惜的是刘羽既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同样也不是个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原着里残剑能够说服无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无名本人的眼界见识要远胜常人,是真正的侠之大者。 而如今的刘羽,别说残剑了,就算是圣人复活也休想让他放弃刺秦。 老板娘倒是有那么一点可能 马车并未直接回酒馆,刘羽在半路上拐了个弯儿,找了间铁匠铺子买了两条铁链,可是残剑对于这种镣铐的待遇极度抵触,双方僵持了半天,就在刘羽目光不善的打算在这厮身上再开几个透明窟窿的时候,残剑提出了一个双方都有台阶下的建议。 双方定下了一个君子协议,在刘羽进入秦宫之前,残剑不会对他以及身边的人出手,连逃跑也不行。 如果换了别人来做这个协议,刘羽多半不会相信,不过残剑的话他还是愿意相信的,因为他这样的人,所做的承诺约定,看的远比生死更重。 酒馆门口,老板娘倚在门口好像早已等了多时,当看到马车上的刘羽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扭头逃回内堂,之后很快又镇定下来,只是脸上可人的红晕却不可抑止的上升晕染。 “哪弄的马车?” “我请了残剑先生来做客,马车是他的。” 刘羽下了马车,将那枚得自残剑的令牌取出,交付到老板娘的手上: “邯郸城是守不住的,你拿着这个令牌,驾车离开这里,城关将士看到令牌就会放人。” 令牌交付到老板娘的手上,好像烫人似的,她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却被刘羽死死握住。 老板娘的脸色好像变得更红了,眼神中似有千言万余,她微微低头,明显是见过了各种肮脏的熟妇人,此时却如二八少女般的咬了咬唇,低声道: “那你呢?” “我另有要事,不能和你们一道出城,酒馆里杂七杂八的都不用带,这袋金豆子是残剑先生送的,你留着路上用。” 退路都给她们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可是老板娘不知怎么,好像还有些不满意似的,狠狠瞪了刘羽一眼: “兵荒马乱的,我和草生两个弱女子该往哪去啊?” 这倒是个问题。 刘羽摸着自己的下巴,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番: “不如你们就直接去燕国,听说太子丹在那里很有贤名,而且如果我那件事没有办好,那也只能去唉?你怎么走了?” 刘羽话没说完,老板娘已经薄怒的一扭腰肢,离身远去,留下刘羽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她看我只交了半袋金豆子,以为我藏私了?我没有啊! 将全程对话都尽收耳底的残剑从马车上下来,做为一个夫妻关系冷战多年的过来人,他十分真诚的对刘羽建议: “荆兄,在下以为这种事情最好解释清楚,男子汉大丈夫,带回来半袋就是半袋,哪有藏私的道理?” 刘羽有点纳闷,自己这么对他,这厮还挺关心自己,古人果然品德高尚啊。 “否则将来遗祸无穷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板娘压根就在后堂没有露面,草生丫头一个人忙进忙出的张罗饭菜,刘羽则在给残剑收拾铺位,毕竟他也不知要和残剑在这里待多久,总得给人家一个睡觉的地方。 “秦军攻的很凶。” 残剑靠坐在一旁,看着刘羽给自己收拾床铺,完好的左手拎着一坛酒,似笑非笑: “邯郸城的守军坚持不了多久,我的令牌只是暂时有用,晚了,谁也不知道出不出得去。” 刘羽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这么想她们早点走,不会有什么阴谋?” “我人都落在你手上,能有什么阴谋?” 残剑喝了一口酒,貌似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的样子:“我只是担心这酒馆里的娘俩儿” 刘羽正铺被子的手顿时一僵,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若无其事的残剑:“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残剑从刘羽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杀气。 如丝成线,并不强烈却极具震慑之力,通过极其细微的感官直接作用在人心里。 他握着酒坛的手背上,鸡皮疙瘩成片的浮现,赞叹道: “身无杀气而杀心四起,天生刺客也!” 残剑话音刚落,酒馆大门猛地被一只大手推开! 外面的风雨袭打进来,吓得正在端菜的草生打了一个哆嗦,陶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陶碗破裂的声音就好像战场上吹起了冲锋的号角,正在和残剑对持的刘羽背后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凶猛的杀气如潮水灌入到这间小小的酒馆之中,吞没所有人的斗志与勇气。 “你就是荆轲?” 来人一身赵国文士所独有的红衣打扮,面容俊秀却无一丝表情,手中长剑并没有随着身子的前进而发生半点的摇晃,处于一个随时都可以拔剑的巧妙位置。 草生刚刚想叫人,却见眼前一花,刘羽单手提剑的身影,已经横栏在了她的面前。 “没事,去后堂。” 刘羽的话里,似乎有种格外安定人心的力量,草生心中的惊惧瞬间去了九成,无声的点头飞奔向后堂,从门帘的后面开了一道小缝隙,来观看这场惊心动魄的无声对持。 天空有闷雷轰隆的在云层里炸开,酒馆的纸窗房梁,隐隐有浮灰震荡。 无名与刘羽两人手中的佩剑也跟着如有灵性一般,发出阵阵吟颤。 无名转头看向残剑:“先生可无碍?” “死不了。” 残剑对于无名的现身并不意外,他仰头喝了一大口,不知是饮得快了还是伤口发作的关系,呛得连连咳嗽。 无名将目光落到了刘羽手中不曾出鞘的破剑身上,然后才看向他这个人。 刘羽不答反问:“看大侠的这个架势,秦宫一行是不打算带我了呗?” “刺秦我一人足以,请把残剑先生放了,他与此事无关。” 无名毫不留情的回话,叫刘羽十分的不理解,他在无名面前来回略带急躁的度着步: “大家既然志同道合,同样有一身万夫不当的剑术,同样是为了一个目标,为什么不可以合作?” “阁下剑术确实有独到之处,但你我之间决不是志同道合之辈!敬你也是一个难得的侠义之士,交出残剑先生,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就算看过原着,对无名这个人的来龙去脉,过往事迹都略知一二的刘羽,此时也十分的不理解。 无名为何如此固执的,就是不肯带他一同刺秦?明明就是一件合则两利的事情。 难道他不想杀秦王?这怎么可能,他十年练剑,就为了刺杀嬴政,他的父母家人都是赵人,为亲人杀害而理智报仇,怎么可能不想杀秦王? 刘羽在邯郸城做了那么多事,本以为入秦宫会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没想到却因为他莫名其妙的固执而化为泡影。 这特娘的算什么事? 心中有怒火暗自滋生,连天边滚响的雷声都在此时变得如此的刺耳讨厌。 “放我们离开?大家都是剑道顶尖的人物,你凭什么?就凭已经重伤的飞雪,还是已经废掉的残剑?” “不凭什么,就凭今夜天亮之前,邯郸必破!” 无名冷着脸道:“我虽然没有把握杀你,可要拖住你绝对很简单,皆时秦军入城,这里的人一个都走不了!我却可以带着残剑先生,从容脱身。” 刘羽猛地大吸了一口雨中潮湿的空气,吐出的话语和天边炸响的滚雷一道刺耳: “入你娘!” 惨白的闪电划过,映照了面无表情的无名,与神情暴躁的刘羽。 风雨如晦,既见君子。 打一架! 第13章 欠了一剑 酒馆之中,两道剑光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同时暴涨而出。 角落处饮酒的残剑,在看到两人出剑之时,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当今天下用剑者不计其数,然而若论杀力之强,天下无人能出无名其右者。 而此时酒馆中这个周游列国的穷酸游侠儿,荆轲,却能使得一柄破剑与其杀得不相上下! 破剑的角度刁钻,转走刺洗抹击一类的进攻路线,根本不与无名手中的长剑正面交锋。 刘羽手中的破剑用的久了,自然也学会了套路,以进攻化为防守,杀得对手疲于应付,自然就不需要冒着破剑断裂的风险去格挡。 不过这个方法对付寻常高手自然一试万灵,对上无名这种以杀力称雄的剑客,那就非常的难以奏效了。 眨眼间,双方互相递剑,各换伤口十余处,随着剑光越发的狠戾凶猛,刘羽原本心中的那点畏惧之心,也开始消失无踪。 剑剑凶狠得好像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 残剑在一旁皱起了眉头,手边的酒坛早就顾不上喝了,眼前局势太过惨烈,平心而论他觉得刘羽虽然做事狠了一点,却也不是为一个侠义之人,因为无名刚进酒馆之时,他大可以挟持住自己威胁无名,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挺身护在了草生丫头的身前。 同样两人都是心怀侠义之心的大剑客,如果就这么死在赵国一间无名酒馆里,未免太过可惜。 残剑皱眉片刻,开口道:“荆兄,虽不知你如何知晓我们的计划,但我想你有一件事,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想错了?我想错了什么? 刘羽狂热的脑袋因为残剑的话而微微一滞,就这么一瞬间的停滞,使得身体各处伤口的剧痛像是苏醒了过来,如潮水般的席卷而来。 两人生死相搏的剑势也由此而稍稍停歇。 “无名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杀掉秦王!” 放你 刘羽一口怒骂就打算脱口而出,可当他看到无名脸上始终平淡如许的神情后,心中微微一愣。 双方停手罢斗,剑光停歇的那一刻,就连心如铁石的无名,也不禁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其实关于这个答案,刘羽早就想到过,只是他不敢相信,同时也无法理解。 无名十年练剑不是为了刺杀,而是为了送死? 为什么?这又有什么意义? 城外的战鼓声穿透了雨幕,想必秦军此时已经开始全力攻城,残剑提着酒坛走了过来: “天下苦于战乱久矣,秦国虽然征杀无度,但不可否认却是最有希望统一天下的存在。天下需要这样一个君主。杀了他,只会让六国间的战乱,无限的延续下去。这样的情况,实非吾辈所愿也。” 雨幕长街之上,有一骑染血的骑兵,快速朝着酒馆狂奔而来,马匹旁挂着沉甸甸的一袋东西,不知是什么。 酒馆里,刘羽仍对无名的送死之举十分不理解,如果他们不希望秦王死,那又何必用命去刺杀他? 残剑微微一笑:“天下固然需要一位能够一统的君主来平定战乱,可如果这位君主杀伐无度,那么平定战乱,却无法守护百姓,未来又与战乱何异?因此才需要我们这些匹夫来不断的告诉他: “如果不能还百姓以和平,那么天下就会有千千万万个无名、残剑,抑或是荆轲这样的人出现,刺杀暴君,推翻暴政!” 刘羽良久无言。 他看着无名冷酷的脸,忽然想起原着中无名对秦王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剑,臣必须刺。 刺了这一剑,很多人都会死,而大王会活着。 死去的人请大王记住,那最高的境界。 一身铁甲的赵国铁骑,冒着大雨在酒馆门外勒马大喊:“春风酒馆,布春花何在?” 一连三声,无人敢应,最后看那将士有进来的趋势,后堂一直暗中观察的老板娘方才探头应和了一声。 听到应声的士兵像是松了一口气,解开身边一个沉甸甸的布袋,用尽全力将之扔进了酒馆: “布春花接信,六营李政,使命已完!” 说罢不等里面的人说什么,急匆匆的御马而走。 袋子滚入酒馆,撒了一地的钱币,后堂的老板娘见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手脚麻利的将钱币一个个捡起入袋。 忽然,老板娘发现袋子里有一封被雨水打湿的信,她只扫了一眼,脸上兴奋的神情渐渐退去,转而一手捂着嘴巴,好像是在轻声呜咽。 借着忽闪的雷光,刘羽看到那是一封长长的城关阵亡将士名单,其中大多数都已被雨水打湿,不可辨认,可赵老六,李春斗等那几个常来酒馆喝酒赊账的酒鬼名字,赫然位列其中。 阵亡名单最后,没有啥了不起的豪言壮语,也没啥长篇大论的深情款款,只有简简单单,歪歪扭扭的四个字。 还你酒钱。 飞雪安排的马车停在了酒馆外面,如今刘羽的算盘全都落了空,可以说没有丝毫的倚仗和威胁,可残剑却在临走前对他道: “荆兄,不如与我们一起走。” 与刘羽拼了一身伤口的无名没有说话,说实话,他也颇为佩服刘羽的剑术,可是为人却太过阴私,为他所不耻。 “如今误会解除,不如留待有用之身,以后再图大事。” 刘羽沉默了片刻,虽然有点难堪,但是生死关头,没有了残剑他们的照拂,自己这帮人想要冲出邯郸城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于是他开口道:“草生,带老板娘上车。” 众人开始有序的登上马车,刘羽与无名,残剑同乘一辆,草生,飞雪,老板娘三个女子同乘一辆,另有如月剑侍和老仆各自在外面驾车。 说实话,气氛有点尴尬。 这件事,确实是刘羽做的有点绝了,乘人之危绑架了残剑不说,还挑了人家的手筋,一身武功算是就此去了七八成。 残剑心境超远,悟出剑法真意‘不杀’二字之后,对于武功或许并不在意,但是这件事放在旁人眼中,就不是那么的寻常了。 比如无名和如月。 本来该由如月驾车的马车,在她恨不得生食其肉的眼神之下,被安排到了去给飞雪驾车,夫妻两人的仆人,互相都交换了一下位置。 而无名,则一直在沉默着冷着个脸,从始至终都没有和刘羽答话。 此时的城中,已经开始有溃兵在大街上四散奔逃,刘羽隐约听到外面有一声熟悉的大吼,心中一动,明知无名对自己抵触厌烦,却仍然主动攀谈道: “无名先生,在下有一事相求。” 闭目中的无名恍若未闻,不做应答,只有车顶雨水不断拍打的声音,如战鼓敲动。 却听刘羽接着道:“借我一剑。” 无名豁然睁开双目,看了一眼刘羽手中的破烂长剑,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向冷酷的表情,首次有了一丝动容之色。 如果刘羽所记不错的话,马车之外,那正在厮杀大吼的士兵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私放自己出城的军官大汉,英洪。 “就借一剑。” 刘羽喃喃,好似自言自语:“欠了一剑。” 第14章 不必等 雨夜长街之上,年迈的老仆忽然收紧了手中的缰绳,发出一声长长的‘吁’声。 前进的马车就此停下,有一名粗布麻衣的剑客冒雨而去,朝着与马车相反的方向俯身冲刺。 无名掀开车帘,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刘羽的身影方才放下。 马车里,残剑轻轻拍着大腿,仿佛剑客弹剑而歌:“身无杀气,而杀心四起,刺客之相也。小节有损,而大节无亏,真义士也!” 雨幕中,马车开始重新的前进,无名似乎隐约的叹息了一声。 大雨瓢泼,模糊了厮杀中双方士兵的视线。 英洪面目狰狞,竭力的顶举手中宽剑,将身前两名骑兵的武器往外格去三分,头也不回的大吼: “还不快走!” 秦军将士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这个穷途末路的赵国将官,到了这个时候还抱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邯郸城都破了,你们这些赵国的遗民还能跑到哪儿去? 长戈使力,即便有英洪的宽剑阻隔,仍然重重的砍在了他的肩头,后者面色惨白,却无半点退却的意思。 身后逃难护持的赵国百姓,在大雨中哀哭,有几名青壮想要上前帮忙,却很快就被刀锋长戈砍翻在地。 我果然还是成不了 残剑,飞雪先生那样,能够守护一方百姓的侠义之士。 向来生死无惧的英洪,此时的目光划过一片黯淡。 噗通一声,被骑兵长戈压得重重跪在地上,已然累极到了极限的英洪此刻已经无心挣扎了,叹息的等死。 骑兵狞笑着抽出腰间长剑,准备将这个军官模样的大汉头颅收于马畔,成为自己进阶的军功。 忽然,耳边呼啸过一声尖锐的响声,一柄剑鞘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狠狠的打在那名挥舞长剑的骑兵身上。 破碎的木屑木刺以一种爆裂的形势向着四周炸开,英洪呆滞的目光微微闪过一丝动容,下意识的就要转头去看掷出剑鞘的地方。 下一刻,刘羽如天神般从天而降,用看似轻巧,实则重若千钧的一剑,毫不费力的削下了骑兵的头颅。 名称:无名之剑 品质:精良 效果:无名十年练剑所用之物,可助使用之人凝练杀意,百分之二的几率进入到人剑合一的状态。 “荆荆兄!” 英洪目光透出惊喜,而后是一阵可怕的战斗欲望。 “英洪兄,我带你出去。” 剑刃滴血,在雨水的拍打下迅速的净洁,刘羽一把拉起英洪就要带着他冲出邯郸城,却被后者死死拽住。 “兄弟,邯郸城破,我身为军人死不足惜,但如果让赵国的老百姓,也跟着遭受秦军毒手,那老子才死不瞑目!” 刘羽一愣,他自持凭着高超的剑术和修为,带着同样身手不弱的英洪杀出城去,还是很有可能性的,但是如果还要带着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 目光从那些大多都是老弱病残的赵国百姓身上一一扫过,有不少躲在父母怀中哭泣的幼小孩子,也有受伤呻吟的虚弱青年,他们看着刘羽,或许是知道自身是个累赘,所以没有说一句哀求的话,眼神的凄惶无助,让他竟有种不敢对视的感觉。 吗的,就当是还债! 刘羽咬牙转身:“西门守兵最少,咱们一路上收拢残部,合力杀出去!” 英洪振奋精神,呼喝一声将人群聚拢起来,跟着刘羽的脚步迅速的朝着北门城关疾行。 一路上确实有不少的溃兵残部,但更多的还是凄惶无助的老百姓,本来只有区区几十人的队伍,在临近北门之时,居然渐渐聚拢了几百人。 队伍庞大起来,难免会有看护不到的地方,所幸英洪虽然致力于救助百姓,可也不是迂腐之人,对于那些无力紧跟队伍的病弱百姓,并没有多加照顾,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帮助。 这叫刘羽大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后方百姓队伍忽然传来一阵躁动,挤得前方军列都踉跄的不成阵型,英洪连连喝骂,却毫无作用,只有刘羽异于常人的听力,能够隐约的听到后方百姓的哭喊与清脆的马蹄。 “后方有秦军骚扰,我去解决了他们!” 刘羽提剑就要过去,却被英洪拦下来。 “秦军大体由东面攻至城中,西面兵力一定薄弱,可西城雄壮不亚于其他三门,易守难攻,如今城门在望,荆兄你动不得,我们还需要你的剑锋来破开城门!” 英洪用布条,将自己的手掌和剑柄绑在了一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后面的骑兵不知强弱多寡,一旦陷入纠缠谁都走不掉,交给我!” 刘羽正要和他约定一个撤退的时间和暗号,英洪却已经转身离去。 刘羽一愣,原本将要出口的话却僵在喉头,愣愣看着英洪离开的高大背影。 因为英洪已经用背影回答了他。 不必等。 凡是拿有武器的壮年汉子,在英洪的喝令下自发的分散到道路两旁,一群老弱妇孺依依惜别着,迈步向前,由刘羽领着加快速度向城门进发。 当身后的厮杀惨叫声响起时,刘羽没有回头,而是更加快速的向前冲锋。 雨水滴答剑锋的轻音,与快速连环,疯狂践踏的雨水声音,都在此刻无比密集的连接在一起。 刘羽只觉得胸膛中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声声重如擂鼓,几与天际滚雷相仿! 城楼上,驻守此间的将士,借着闪电一闪即逝的光亮,见到雨幕当中有一条快到骇人听闻的身影,真朝着城门的方向狂奔而来,不禁吃了一惊。 “那是个什么东西?” 当确定那条影子,是个不知死活的江湖游侠儿后,守关将军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全军张弓!” 一道道弓弦紧绷的声音随即便在城头响起,将军一手按剑,看着那条不断加速,好像没有极限的身影,脸上的神情渐渐从嘲弄而转变成了震撼。 这东西,真的是人吗? 因为刘羽的冲势太过疯狂和骇人听闻,将军甚至都等不及刘羽冲入到最佳的射程范围之内,直接命令士兵放箭。 然而这等程度的弓箭,根本就连刘羽的衣角都摸不到,直接就被他疯狂的速度给甩在了后面,偶尔有一两只箭朝他打来也被信手格开。 刘羽的双眸不知觉中变的一片猩红,他的目标并不是英洪与他先前说过的城门,而是城楼上正在弯弓搭箭,朝着下方泼射箭羽的秦国士兵。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英洪为让这群赵国遗民能够顺利出城,不惜留下,以孱弱之身来对抗秦国骑兵。 刘羽自认如今的他,手握无名的随身利剑,一身实力比之手握破剑之时还要强盛几分,未必就不能搏杀下这处险关,让身后这群跟着他的老弱病残少死一些人! 刘羽屈膝咬牙,平静的脸色在发力的刹那间狰狞毕露,如疯似狂,以一种违背了常理的姿态,攀墙而上! “擂鼓请援!” 守关的将军见到如魔鬼般的刘羽,瞬息间从城墙下攀附而上,心中恐惧受杀意所摄,一时乱了章法,居然没有及时组织士兵抵抗,而是慌忙的叫手下士兵前去擂鼓请求城中援兵。 荆轲何等人物?那是秦宫大殿之上,拔剑将一代雄主都赶得满院跑的凶人,何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秦国将军? 刘羽杀心暴涨之后,手中长剑如同收割凡间人命的死神之刃,前方所挡无论是兵革还是盾牌,都被他一斩而断,只杀的城头上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鬼啊!他不是人,他不是人啊!” 守关的将军受到刘羽杀气所激,加之手下将士如割草般的倒在剑下,一时间居然有了神志失常的趋势,惊恐万状的在城楼上指着那个杀神一般的身影尖叫。 当赵国幸存的遗民们,气喘吁吁的赶到这处城关之时,一个个看着近在咫尺的逃生之门,居然一个都不敢上前。 大雨如注的浇灌在城墙上,不断的有血迹从上面被雨水冲刷而下,宛如一道流不尽的血河瀑布。 浑身浴血,背上还插着半条戈刃的刘羽,大马金刀的坐在城垛之上,双脚悬空,扭头吐出胸肺间压抑多时的鲜血,对着下方姗姗来迟的赵国遗民嘿声一笑。 人群中,居然有小孩和妇人被吓的哭了起来,叫原本以为气势如龙的刘羽连连挠头。 仔细想想,刚才那样子,说他一顿吃几个小孩都不为过 刘羽双手撑墙,好像颇为费力的方才站起了身子 这一战虽然被他拿了下来,可同样受伤不轻,内外伤都有,大雨下的身体已经开始从滚烫如火,渐渐的转为冰凉。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一旦身体彻底的失去温度和知觉,那就是他身体到达极限后的讯号,此时的他急需救治和休息,可是他仍在城楼上丝毫没有退下来的意思。 刘羽仰天用力的大声吼道:“赵国子民们,出城了!” 他喊的十分用力,因为他要把声音,喊到远方那个以步挡骑的英洪那边去。 城管的遗民这才如梦初醒,想起城楼上的那个家伙和他们是一伙的,连忙急匆匆的开始出城。 刘羽寻了个避雨的地方,就这么守在城楼上看着长街尽头的远方,然而直到下方的成民们尽皆走完,那个豪爽大汉的身影也始终未能出现。 大雨停歇,远方晨光从阴沉的云层中破开来,映彻着天地间的阴森黑暗。 邯郸城血腥的一夜过去,即将迎来新生。 刘羽在城楼上看到远方有疾驰的黑色骑兵朝着这边赶来,他不当下不再犹豫,径直翻身飞下了城墙。 邯郸城高墙厚,只是刘羽从城墙一跃而下之时,脑子里再无半点初次的新奇兴奋,脑子里面一直回想着的,反而是那群在酒馆中鱼塘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赵老六,李春斗等人。 他们的身影渐渐连同那个豪爽的大汉英洪一起,慢慢模糊远去,变成了远方在不可闻的声音和回忆。 刘羽脚步落地之后,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御气健步如飞的朝着北方燕国而去。 也许是灵犀所致,离开邯郸的刘羽,心中浮现出了当日在酒馆中,第一次见到赵老六时的一句话。 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第15章 剧情的转机 秦宫大殿之外,无数密密麻麻的羽林卫,如潮水般沉默的随着一个人的脚步而向后移动。 无名神色平静的从宫殿深处走出,缓缓拾长阶而下。 这一剑,臣必须刺。 刺了这一剑很多人会死,而大王会活着。 死去的人请大王记住,那最高的境界。 秦王一脸复杂的从宫殿深处走出,于长阶最高处站定,望着那人头也不会的背影,这个富有四海的君主,面带挣扎之色。 “大王,下令!” 不知觉中,没了初见之时的那股沙场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与冷静。 此时的他,正看着那个注定一去不回的背影。 手下臣子劝谏,秦王也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抬起手掌。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可他必须死! “杀!” 秦王别过脸去,冷声下达军令。 刹那间,万箭如雨齐发,带着摄人心魄的破空声,杀向那道人影! 人影低着头,明明有力敌千军的可怕武力,在这一刻却甘心受死。 箭羽即将临身之际,人影豁然抬起头颅,竟是刘羽! 呼的一声从晃荡的马车中坐直了身体,刘羽满脑都是那个被箭羽射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浑身上下十几处伤口,在头疼欲裂的身体里,默默叫嚣着邯郸城一战的残酷。 我在哪里? 很快意识到刚刚不过是一场噩梦的刘羽,开始打量周身所处环境。 空间四处都是木质的构造,车轮滚动和马匹偶尔的长嘶在外响动。 这是间相当简陋的马车,看来自己是被人救了。 记得逃出邯郸城后,因为城门处的‘恶行’被秦军知悉,一路上不断的有骑兵追杀,刘羽撑着重伤之身,勉强的杀散了两波,最后在一处无名的小路上体力不支的昏了过去。 之后再醒过来,人已经在这儿了。 也不知道老板娘她们怎么样了,不过有残剑他们照顾,应该不会有事。 马车车帘被一只素手挑起,一张宜嗔宜喜的圆脸从外探头进来,不期而然的视线与刘羽撞在了一起。 “呀!” 来人轻呼一声,下意识的连忙放下了车帘,过了片刻又探头进来飞快的瞥了一眼,不等刘羽开口询问,直接蹦跳着就跑开了。 “先生,先生,那人果然醒了!” 正主要来了吗? 刘羽勉强起身,小心的靠在马车墙壁上,过不多时马车外又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 是那个圆脸的少女,去而复返。 再次面对刘羽,少女风风火火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微红着脸,细声细气的道: “我家先生说壮士安心养伤就是,我们此去行程乃是燕国,应当与壮士的目的一致,有什么事,还请到了城中再说不迟。” 刘羽奇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去燕国?” “不久前秦军大破邯郸城,壮士又是一身剑创戈伤,显然是从中逃出来的,而北方对壮士而言,恐怕也只有燕国的太子丹有胆子收留,其他小国都不敢和秦军作对。” 圆脸少女说着,脸色更红了一分,补充道:“这都是我家先生讲的。” “敢问主家先生是” “先生名讳,上田下光。” 田光 刘羽背靠马车,目光之中微微沉凝,内心顿时轻松了不少。 战国历史上,田光与荆轲乃是知交好友,当时秦国灭赵之后,对燕虎视眈眈,燕太子丹忧心国家命运,对贤能之人倍加礼遇,田光就是其中很受尊敬的一位。 只可惜太子丹结识田光的时候,田光已经垂垂老矣。 勇武之名,都是年轻时候闯出来的,这时候年迈的田光,已经不足以胜任刺秦大计,这才向太子丹举荐了荆轲,也就有了后来的荆轲刺秦。 被无名、残剑坑了一回的刘羽,总算是开始往系统主角流,顺风顺水的套路上靠了,心中振奋自然不言而喻。 接下来只要自己躺着,哪怕天天吃喝赌钱,那位太子丹殿下也会供神似的供着自己? 可惜就是供养的时间有点长,刘羽记不清楚荆轲在燕国待了多久,但几年恐怕是有的,这也是为什么他执意想从无名那里出手的原因。 荆轲这条主线,实在太慢了。 而如今刘羽也没了什么选择,只能选择这一条比较慢,但却十分稳妥的路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只要在燕国安心当几年种猪,然后老老实实的听从上头的安排,喝着酒唱着歌,去刺一下秦王就成了,哪怕刺不死也是妥妥的名留青史。 一时间,刘羽都有些怀疑了,这事真的这么简单吗? 马车进城后不久,刘羽便听到外面不时传来互相道别的声音,想必他处身的车队是一个行商的队伍,如今已经到达目的地,完成了任务。 在这期间一直都没有人前来打扰刘羽,这叫他一度以为是不是田光救自己的时候,不过是随手而为,此时已经将他给遗忘了。 终于,车外响起了脚步声。 刘羽暗道一声来了,在马车上正襟危坐的摆出了一副名士风范,同时心里还有一点点小紧张。 由不得刘羽不这样重视,古时的阶层实在太过分明和巨大,像荆轲这样的人,想要与太子丹结交,中间至少隔了两个阶层的人,田光只不过是其中最为基础的一层,如果刘羽连他都不能打动,更别谈什么刺秦了。 刺老板娘都费劲。 所以这一次的会面对刘羽来说极为重要,他不知历史上的荆轲,是如何受到田光赏识并且引为知己的,他只知道,如果今天田光没有看上自己,那么以后的刺秦也将沦为泡影。 “不知壮士休息的可还好?我家先生已在房中准备了酒宴款待,特命我前来问请。” 这么大的阵势,专门宴请我的? 刘羽面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面容亲切的微笑道:“那就有劳这位兄弟了。” 青年汉子宠辱不惊的道:“客气了,壮士请。” 刘羽起身下车,他一身伤口没有全好,动作幅度稍大便有崩裂之嫌,可面见田光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为了营造一个好的硬汉形象,他也只有咬牙忍着。 等他一声不吭的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身上有些地方的伤口已经重新崩裂渗出血迹,染的衣服处处红斑。 “有劳兄弟带路了。” 刘羽表面平静,实则早就在心里痛的骂娘,让他感到安慰的是,这番装逼举动使得青年汉子的目光,在看向他的时候多了几分敬畏,生怕有所怠慢,连忙上前领路。 第16章 侠田光 “先生这边请。” 称呼由壮士改成了先生,其中血泪不足为外人道也。 面对着青年汉子的背影,刘羽面目扭曲的无声张合了几句脏话,因为重新撕裂的伤口实在太疼,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青年汉子忽然转过头来,与正在扭曲五官的刘羽照了个对面。 非静止画面 两人沉默了片刻,刘羽面色像变魔术似的重新回归平静,然后还是他率先打破了沉寂。 “在下久困于马车之中,面部僵硬,生怕待会面见先生失礼,这才稍做活动,让兄台见笑了。” “不敢不敢,壮士这边请。” 又一次称呼的转变,其中社死不足为外人道也。 路上,青年汉子开始询问刘羽一些基本的问题,比如多大了,家在哪儿,为何在此等等。 这些问题都是为了待会禀告田光用的,旨在帮助主人家了解客人情况,根据其目的而在会面的时候做出适当的调整。 这边田光在收集他的信息,而刘羽也没闲着,一面回答汉子的发问,一边思维发散的回忆历史上田光的一生。 田光此人,可以说是一个悲剧。 他盛年时恰逢国君无道,一身抱负不得施展,便隐居乡下,因其人勇而有谋,在乡间也是侠名显着,一直到晚年才被举荐给了如今的太子丹。 太子丹对他极尽礼遇,然而那时的田光已经年近七十了,根本无法再为太子丹效力,这才有了后来荆轲刺秦的事。 田光在向太子丹举荐了荆轲之后,因后者还没有下定决心刺秦,于是田光便直接当着荆轲的面拔剑自尽,目的就是激励他去刺秦。 至此,田光受到太子丹重用的时间,前后也不过区区三个月而已。 史书对其记载的不多,但评价不错,称其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才,更甚者还有千里马的美誉。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会客的大堂,只见堂中并没有田光的身影,青年大汉说道: “主人在内里更衣,马上就到,还请荆先生稍坐。” 说罢,大汉安排好了刘羽先行落座之后,转身大步离去。 田光如今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尽管这些年靠着收下弟子护持往来商队,挣了不少钱,对身体各方面的保养也不逊色于名门世族,可他毕竟老了,背也驼了,手脚慢了,唯有浑身不时流转的一丝精悍之气,可以证明他当年的勇武。 “右方,此人被那些赵国遗民传的神乎其神,你看是否属实啊?” 田光身前摆着一把造型不同寻常的长剑,赫然便是无名借给刘羽的那一把。 其实对于刘羽的事迹,田光早就派人打听清楚了,如果只是一个行将死去的寻常游侠,那田光有万贯家财也不可能见一个救一个,毕竟钱财事小,但背后牵扯的关系事大,更不可能将其请到家里,摆宴待客。 名为右方的青年汉子略作思考,想起刘羽下车后对着自己的背影做‘鬼脸’的事,有关于他的评价一时间便说不出口了。 索性田光并不指望从右方这里得到真正的答案,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答不答得出来他也并不在意。 “市井百姓传言,往往夸大离奇,但此人能从邯郸城杀出来,身负十余处创伤而不死,勇武之处不可小视,而且心怀侠义,明明自己是卫国人,却甘心为赵国遗民拼杀,可见是个对暴秦不满的义士。” 田光将那柄长剑交到右方手中,笑道:“走,去见见那位剑斩秦将,护百姓周全的荆轲去!” 田光的入席,使得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田光请出了那柄佩剑: “老夫在路上偶得此物,不知与荆先生可有关系?” 右方捧剑而出,将长剑奉于刘羽身前,后者在见到长剑之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道: “不错,此剑乃故人所借,将来有机会算了,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这柄剑叫他一时间在心中想到了许多人。 军官英洪,赵老六,一去不回的无名,殉情而死的残剑飞雪,又大又白的老板娘 都是赵国的故人。 “这柄剑寒光四溢,铸造技艺不凡,定是名匠大师所做,荆先生好生收着,万万不可再丢了。” 田光待刘羽双手接过无名佩剑之后,他忽然长叹一声。 刘羽心道来了来了,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 他顿时整个人都正襟危坐,随时准备将他那‘世界和平’的理论,用热血吼出来。 然而诡异的是,田光并未再说话,而是在等刘羽发问,可他等了半天,只见到刘羽全程都在原地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发问的意思。 宴席间的气氛微微有些冷淡,田光咳了两声,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信号由始至终都没有和田光对上的刘羽,此时也十分的纳闷。 你有什么话倒是说啊,我这一大泡世界和平的好活儿,都在等着往外喷呢! 最后是右方实在看不下去了,高声在席间问道: “主人因何叹息?” 上道! 刘羽和田光都十分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田光怅然道: “今日适逢荆先生这样的豪杰,当真人生快事,只是这般的良辰美景,往后怕是越来越少了!” 刘羽点头叹道:“天下苦秦久矣,何止先生如此感慨。” 对上了,终于对上了! 田光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要不是此时他一番心忧天下的表情不合适,现在已经放声大笑了。 “荆先生游历四方,不知对当今天下有何看法?” 来了,这就是考较了。 刘羽在心中暗道,早在来之前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自己凭什么能够被田光相中,近而被举荐刺秦呢? 单凭勇武吗?不对。 天下战乱已久,有勇力的高手剑客不计其数,纵然荆轲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可燕国人才济济,何必一定要用到他一个外人? 这就需要向田光表现出足够的谋略与胆识了。 “当今秦王,奋六世之余烈,意欲横扫六国一统天下,这些年来他攻韩灭赵,百姓死伤无数,手段可谓暴戾,不为仁主。” “在下斗胆猜测,秦军在攻赵之后,定会屯兵于易水河畔,寻机与燕国会战!” 秦国灭赵之后屯兵易水,兵锋遥指燕国,这本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刘羽这些天来一直都在马车里昏迷,根本无从得知这个消息,就能够料事如神,足以叫田光眼前一亮了。 同类是欣赏同类的,田光不仅仅是一介武夫,谋略上其实也颇为高明,对于那些自持武力而性格高傲的武夫,其实他心里是非常不屑的,特别是他年纪越长之后,便越是觉得如此。 第17章 我得先生,如鱼得水 匹夫之勇不足以谋事。 国家命运,生死之担,单单一个匹夫之勇如何扛得起? 此时刘羽的表现无疑是极为优秀的,最重要的是很契合田光的心意,觉得刘羽很有他年轻时的风采。 早已过了花甲之年的田光,斟满了身前酒杯,颤颤悠悠的端杯起身,向着刘羽遥敬: “荆先生,如今燕国在秦军虎视之下危如累卵,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 刘羽闻言一把摔了手中杯子,吓得堂中所有人都傻住,然后只见刘羽一把抓起桌子上沉重的酒壶,掀掉盖子豪爽的道: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请人办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先生与我有活命之恩,我与田先生又是一见如故,就休提什么不情之请!” “先生但有所求,在下义不容辞!” “淦!” 刘羽这番峰回路转的言语,就像一个极尽风骚的小娘们,在搔首弄姿了一番后,却告诉你今晚没空。 等到你回房间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小娘们已经在被窝里躺着了。 峰回路转,欲擒故纵,撩拨人心啊! 田光双手颤抖的举杯与他的小娘们,哦不,是好朋友荆轲碰了一杯,顿顿吨的就干了这杯中酒,剩下刘羽一个人表情有些凝固。 我刚刚说干了吗? 没有? 我说的是淦啊! 手上的酒壶太过实在,少说也有半斤,虽说古时酒水度数不太高,可你就是喝半斤水也撑得慌啊。 可是这个时候不行也得上啊。 刘羽一咬牙,仰脖顿顿吨咳咳,噗! “对咳咳咳,对不起” 右方抹了把脸上的酒水,叹道:“荆先生海量。” 会客堂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数日后,一身粗布麻衣,尽皆换成了材质更好的贴身劲装。 刘羽腰佩那柄样式雄奇的无名佩剑,整个人在田府大门口如同标枪一般顶天立地,看着身前街道上来往的燕国百姓,眼前不禁浮现出日前田光对自己说的话。 “我得先生,如鱼得水!” 死死握着刘羽双手不放的田光如是的说道,这叫刘羽一时间倍感欣慰。 记得再往后几百年,有个大耳朵也是拉着他最为倚重的心腹,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君臣两人从此共谱了一段佳话。 而今天,在刘羽听到田光这句话不久,就被为委以重任的排来看守田府的大门。 你特娘的就这么个如鱼得水啊!? 按说以刘羽的级别段位,刚一进府又是如此规格礼遇的客人,就算真的屈身留在田光身边做事,也绝不可能被安排到门房一职上。 事出反常即为妖。 何况田光在历史评价上,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才,用人绝对不可能这么烂才对。 刘羽很快冷静了下来,开始老老实实的看大门。 别说,一旦认真下来,精心看大门的刘羽很快就发现,街边那姑娘真白 后堂书房之中,田光一身宽松的里衣,随意的坐在书案上查看账目明细。 年轻时,他是燕国有名的豪侠,如今年老体弱,身手大不如从前,可他却凭着手下弟子与下人们,组建了一个实力不俗的护卫队。 平日有大商户出行,往往都会慕名前来拜会他,付与银钱买个平安。 一来二去,田府慢慢的也形成了一定规模,核定账目也成为了田光如今的日常。 右方从外面进来,给田光奉上了一碗热粥,田光头也不抬的问起了刘羽的近况。 “荆先生这段时间尽忠职守,而且他为人谦逊,与府中很多人都处的很好。” “哦?” 田光闻言抬起头:“那他私底下可有什么怨言?” “这才是令人钦佩的地方,即便是私底下,小人也从未听过他有丝毫抱怨。” 右方汇报完后,小心的道:“荆先生之能,就是放在军中也是勇冠三军的人物,主人如此待他,会不会” 田光哈哈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既然予以大事托付,总不能看他说的爽快,喝的利索就什么都信?自然要以非常之法试之。” “嗯如今看来,此人确实可靠,不过就算如此也需要多观察几天,再等等。” 右方好奇道:“等什么?” 田光的眼神中有黯然之色一闪而过,望着窗外天空喃喃道:“机遇。” 世间高手,不入士族者,终为匹夫。 这是田光用了一辈子来印证的一句话。 不知觉时间流逝,刘羽在田府看大门已经有七八天了,不得不说古时候看大门和现代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高门望族大门紧闭,想要敲开见到主人,首先要过的便是门房这一关,也因此能够担当这个位置的,往往都是主人心腹信任之人。 这一点,和后世某种给人开车职位有异曲同工之秒。 当然,这个给人开车不是指写网文。 写网文死路一条。 虽然这个位置很重要,但始终不过是一个下人,要不是刘羽自后世而来,提前知道荆轲的命,换了寻常一般人多半都已经甩手不干了。 临走还要吐一口的那种。 hetui。 通过这几天的看大门,刘羽很快就发现另一件事。 那就是田光似乎,远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风光。 田府占地颇大,往来人手和过府拜见的宾客数不胜数,看似鲜衣怒马的表面之下,其实 全都是下九流的市井之利。 古人的阶级观念很重,士大夫的读书人,世代簪缨的武将世家,这些都可以说是封建时期的贵族,因其家族的长盛不衰,近而俯视如蝼蚁般的底层百姓。 刘羽在田府看大门的这几天,见那些前来登门拜访的人不少,可都是不入流的,有的甚至连一口饭都吃不上,从未见过有什么士族上流。 这也间接说明了,田光如今的社会地位,其实并不像刘羽想象中的那么高。 虽然明知日后的自己,会被引荐给太子丹,可是按照如今的情况来看,连引荐人都还没摸到上流社会的边呢,举荐自己更是遥遥无期。 自己怕是要在这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漫长的时间,实在让人容易忍不住去想老板娘 第18章 偶遇樊於期 赵国一别之后,也不知那小娘们有没有安全到燕国。 你说要是哪天老子在街上走着走着,然后来一场偶遇,嘿嘿 正倚着大门晒太阳的刘羽想到各种好处,不禁嘿嘿傻笑了起来。 这段日子的门房生涯,他过得十分坦然自若。平时中午有事没事的地都会搬个板凳坐在门口晒晒太阳,顺道看看路上哪家的小娘子。 越是经历过那种血腥厮杀的人,就越是能接受此时的这种老年人般的安逸生活。 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烘得人连根手指都懒得动。 “早啊荆哥,又在看哪家小娘子呢?” 厨房的秦师傅从外面买菜回来,十分熟络地与刘羽打招呼,田光草根出身,来往收留的也大多都是乡野江湖之人,府中没那么多规矩,人情味十足。 “别给这捣乱,没看我养气呢!” 秦师傅撇撇嘴,忽然道:“孙家媳妇自从生了孩子以后,这腰身是越来越粗了。” “放屁,那是老王家的,老孙家的今天压根就没出来过!” 秦师傅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刘羽在后面大声叫着:“今天吃啥啊?” 接待通报客人,门口晒太阳看小娘子,和田府里的人吹吹牛,这就是刘羽门房生活的一天了。 要说无聊,倒是有一些,不过挺安逸舒服的,比在邯郸城里的时候,天天等着鬼子(秦军)打进来要强多了。 这要是能找到几个老板娘那样的,来上几段孽缘,好像在古代也不错啊。 前世社畜的刘羽,偶尔也会在心头作出此想。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争执吵闹的声音,打人的那个不认识,挨打的那个挺熟悉,是经常在田府附近街道,给人算命的一老头。 刘羽微微皱了下眉,从板凳上站起了身。 平心而论,他觉得算命的确实都是蒙人的,蒙对了被奉为上宾,蒙不对被打一顿也是应该,谁叫你骗钱呢? 这种事以往刘羽就是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需要名声,类似于田光在民间的豪侠之名,借此来成为入士族眼的进身之阶。 那名声怎么来的呢?当然是干这种打抱不平的事了! “这位客人的掌纹世所罕见,内含大凶之相,凡有此掌纹者,厄运缠身,身边至亲好友都会一一死绝,但偏偏掌纹主人却能屡次逃脱大难而不死,实为” 相师的话还没说完,仅仅是路过好心帮他捡了个布幡的壮年汉子,已经是听不下去了,狠狠的一拳居然直接将相师身前的卦摊锤塌了,然后一把揪住衣领拖到了眼前。 “老东西,你不想活了吗?” “不不,小老儿也是照书上所说,也是也是一番好心的提醒啊!” 头发花白的老相师,在壮汉手里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周围围观的人里纵然有相熟的,也摄于壮汉的气势而不敢出手,只是躲在一边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劝他放手。 “老子不用你来提醒,滚!” 壮汉虽然十分愤怒,可是居然意外地没有动手,怒吼了一声,把相师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兴冲冲赶过来的刘羽当场傻眼。 这就完了? 就这? 眼看一场架没能打起来,围观的人群也相继的散开,留下刘羽一个人有点风中凌乱。 “你这老货,总也不省心,净找事!” 刘羽埋怨着将相师从地上扶起,后者苦笑:“混口饭吃而已,谁知那个年轻人的脾气这么暴躁” 旁边有人插话:“当然火爆了,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谁啊?” 刘羽随口问道,后者却给了他一个惊人的答案。 “那人便是秦国叛逃的大将,樊宇期!” “听说秦王对他叛逃的事情十分震怒,杀了他全家老小,还重金通缉呢!” 他就是樊宇期? 刘羽立刻反应过来,看着那壮汉远去即将没入人流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结交打扰。 樊宇期叛逃之后全家被杀,他在燕国虽然也备受礼遇,可那也就是权术使然的关系,太子丹想要纵横联合诸国势力,共同对付暴秦,因此对前来投靠的樊宇期可以说是极为恩宠,修府赐宅,厚礼待之,可兵权却一点都不给。 樊宇期手中无权,面对实力强悍又杀他全家的秦王根本无可奈何,在燕国每天都醉生梦死,常常混迹于市井民夫之间。 平日里,别人叫他樊先生,则以好酒待之,要是称他为樊将军,必定拂袖而走。 正准备打道回府,迎面却见到田府大门中走出一个长须飘飘的中年文士,此时正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己走来。 一见到这个人,刘羽便皱了下眉头。 此人名叫吉峰,乃是田光府上少数的文化人,但是为人刻薄,因为读过些经典,平日对府中三教九流的人都颇为看不起,在府中人缘极差。 十分凑巧,荆轲就在他看不起的人物当中,能够排上前十。 在他眼里,刘羽不过是个犯了事之后,被人砍成重伤的流浪剑客,可偏偏田光先生却对他嘘寒问暖,刚一入府就被分到了门房这个油水多,信任度高的好地方,将来粗鄙的匹夫在府中做大了,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因此吉峰就特别喜欢有事没事的找刘羽的错处,时常以老前辈自居,倚老卖老。 刘羽自知自身前途与潜力何在,对于吉峰争夺草窝的小格局斗争根本就提不起兴趣,就连生气都很难做到。 因为在他的眼里,整个费尽心思,想着打压和排挤的这个家伙,其实很好笑,也很可悲。 “荆轲,田老爷将一府门房的重任托付于你,你应当尽忠职守才是,如何胆敢这般轻忽散漫?平日无事还好,可要是因为你,家里进了什么歹人” 吉峰的长篇大论才刚刚起了个头,便已经有了滔滔不绝,趾高气昂的气势,仿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居高临下的审判人间。 刘羽只是看着他,恰到好处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无论神情还是目光,不知为何都格外的刺人心神,就好像拍着吉峰的肩膀在说: “小老弟,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个表情和眼神! 小混账你可千万别落到我的手上! 吉峰气的脸色涨红,浑身都在发抖。 从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看,很难理解到他的那种愤怒,可见识过诸多键盘侠喷子的刘羽,就很好揣测了,但他一点也不担心,甚至有些期待这个吉峰会用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来对付自己。 第19章 与小人斗,其乐无穷 此时距离田光被太子丹赏识,还有挺长的一段时间,更别提还要排在田光之后的荆轲了。 想要尽快的成名上位,踩着人上是最快的方法,可是古人对道德标准的要求挺高,稍有不慎就会落一个张狂跋扈的印象,这样很有可能会失去田光的信任,错失刺秦的机会。 所以刘羽一定不可以主动去踩别人。 刘羽留在田府当中做事,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知恩图报,是条响当当的好汉。 可他一旦起伏或是主动招惹了府中老人,那么在这个愚忠的时代,就很容易被看作是一个没有分寸礼貌的狂徒。 在刺秦这种大事面前,怎么爱惜羽毛都不为过,任何一个负面消息都有可能是左右人选的关键所在。 “吉列先生教训的是,在下日后必定尽忠职守。” 刘羽笑容满面,如沐春风的亲切叫错了吉峰的名字,对方一听果然气的脸色更红,额头上甚至有青筋暴起: “黄口竖子,粗野匹夫!老夫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吗?!” 也许是吉峰的言语太过无礼和咄咄逼人,加上刘羽平日与周边的邻里街坊都十分地友善,几乎在吉峰刚刚大吼大叫之时,便已经有许多人窃窃私语,大多都觉得这老头实在是讨厌。 其中被刘羽护着的那个老相师,更是深觉不愤,在他看来,若非刘羽仗义出手,无论如何也不会受这老穷酸的刁难。 当下皱着眉就打算站出来为刘羽美言几句,他常年行走江湖算卦,嘴皮子可比读书人溜多了,也脏的多,真放开了骂,十个吉峰也不是对手。 可是老相师刚有动作,便被刘羽挡了回去,他一向信奉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口角之争所引发的争端,刘羽固然可以轻易战而胜之,可这样的事情并不足以一劳永逸的打疼这老小子。 反正现在大家的议论和偏好都是向着自己的,将来再抓到他的什么把柄,再一击致命也不迟。 当下受了吉峰喝骂的刘羽,反而笑容满面的上前来,亲切的把吉峰摁在了自己强壮的臂弯中,两人宛如阔别多年的老友,勾肩搭背,亲切无比。 “吉兄不要这么大火气嘛,咱们同府共事,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就是偶尔有个什么争端,又何必非要在大厅广众之下说呢?走走走,现在府里多半也开饭了,咱们边吃边说。” 刘羽亲切笑脸下的一双臂膀,宛如一台无情挤压的机器,刚一收紧,吉峰甚至都能听到浑身上下骨头都在发出隐约的响动,呼吸艰难的挣扎道: “你这粗野的无礼匹夫,放开我!” 刘羽笑容不变,臂膀却在暗自收紧:“大家都是同事,理当多多亲近才是。” 他的一身蛮力,对于吉峰来说实在太过无解,几番挣扎之下不仅没用,呼吸反而越发艰难,于是他干脆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任由这粗野的匹夫和自己勾肩搭背,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往田府走。 反正不过就是一段路而已,不信这厮还能当众活活勒死自己? 刘羽发现吉峰不再折腾后,反而有些不甘心。 当然,诚如他所猜想的那样,自己确实不能就这么勒死他,哪怕残了也不行。 于是刘羽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微弱声音,在吉峰耳边轻轻道: “老子入你娘亲!” “???” 被骂的吉峰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的又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口中顿时也不要什么读书人的文雅词儿了,直白简单的就是家乡的各种骂人话。 刘羽也不回嘴,只是等他骂一句,手上的力气就加一分,待到三四句之后,吉峰竟然是被勒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荆荆兄弟,放放我一马,实在是受不了了” 彼此僵持了片刻后,吉峰看着距离大门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而自己已经开始眼冒金星了,果断的服软哀求。 这突如其来的服软,叫刘羽有些始料不及,眼中微微一愣,随即试探道:“入你娘?” “” 吉峰眼中有羞愤之色一闪而过,不过就在此时他面对刘羽的这股怪力,自己能不能顺利走到门口,还真的不好说。 如果半路真的一口气上不来死了,恐怕也会被别人认为是心胸狭窄,活活气死的。 毕竟人家刘羽由始至终都没有还过一句嘴,还亲热的拉着自己‘套近乎’,有说有笑的,谁会相信他要活活勒死自己呢? 吉峰实在是有点怕了,闷闷道: “咱们就算扯平了如何?” “好啊,先叫一声爸爸来听听。” 刘羽戏谑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吉峰立刻毫不犹豫地立刻道: “爸爸。” 这下子,换成刘羽傻眼了。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大将之才,知道忍辱负重? 那就更不能留了! 力道再次加重,可怜的吉峰眼前金光直冒,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勉强挣扎抵抗着,悲愤道: “你不守信用!” 废话,信用值几个钱?过两天老子还要拿着地图,跟人家说要进献城池呢。 最后还不是找机会想把人家给捅了? 照样流芳千古! 吉峰就这样,心怀不甘恐惧,以及绝望的昏死了过去。 刘羽也就没有再下杀手。 开什么玩笑,一点口角就动手杀人,那以后田光发现了吉峰身上的伤痕淤青,会怎么想自己? 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而去耽误以后的大好前程,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荆大哥,该吃饭了,噫,这不是” “记账的文书先生,这不刚刚和我在外头聊了两句。读书人身体弱,一激动就晕过去了,我先把他送到房间,你们记得给我留碗饭就行。” 刘羽扶着昏死过去的吉峰,往房间走去,随口对来人说着话。 “唉,荆大哥放心就是!” 刘羽在府中没什么架子,处处与人为善,而且气力和体能也很强,有事没事的喜欢帮他们搬搬抬抬做些简单的活计,这种扶人回房间的事情做起来,不惹半点怀疑,正符合他在府中的人设行为。 第20章 老板娘的消息 处理完了吉峰的事情,刘羽再过去厨房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不少人见了他都热情的打招呼,刘羽全都一一应过,然后坐在桌前捧起自己的那碗分量十足的饭碗,大口吃喝。 厨子秦师傅适时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同样香气诱人的饭菜:“我就搞不懂了,那个吉峰摆明了对你不善,你还特意给他留饭,图个啥呀!” 因为这样更能衬托我的心胸宽广,也更能显得他小气无能。 “大家都是同事,留碗饭嘛,又没什么。” 刘羽和善又老实的笑了笑,可鬼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秦师傅摇了摇头,似乎在感慨他的老好人性格,末了从怀里摸出一节竹筒,放到了刘羽的桌子上,神神秘秘地道: “雅香阁最新上了一种酒,据说很受那些大人物们的欢迎,知道你好这个,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刘羽闻言却并未直接去拿那个竹筒,而是先看了秦师傅一眼:“老秦,有话就直说嘛,干嘛跟兄弟来这一套?” 秦师傅闻言假怒道:“没事就不能请你喝酒了?” 随即又是不好意思地一笑:“不过还真有个事儿” 老秦为人不错,如果真有什么困难,刘羽还是比较乐意伸手的,便点头道: “说罢,能帮的绝不推辞。”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听说兄弟你武艺不凡对?我老家有个侄子,成天的惹事生非,这么混下去以后也没个出息,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送过来给兄弟你当个徒弟,就算是不学本事,凭兄弟你的身手,管教那小子一下也行啊!” 这个倒是不难。 自己原身所学的那些东西都刻在脑子里,教个人也不是不行。 刘羽暗自想道,口中却说:“学武很辛苦的,他受得了吗?” 说到这个,秦师傅哈哈一笑:“那小子别的没有,就是有种!” “那成,那天带过来我见见,这个就当是拜师礼了。” 刘羽豪爽地答应下来,拿起那个竹筒对秦师傅晃了晃,后者笑得合不拢嘴。 打开竹筒,扑面而来的一阵酒香,勾的人食指大动,但是刘羽却愣在了原地,看着竹筒里略有杂质的酒水,许久没有动作。 “荆兄弟?荆兄弟?” 秦师傅从旁唤了两声,这才终于把他叫醒。 “可是对这酒不太满意?” “不,没有,只是忽然想起了一点事情。” 刘羽将手中竹筒放回原处,问道:“不知此酒的出处和名字是?” “嗨,我当是什么呢!这是雅香阁新上的一种名酒,据说是从赵国那边传过来的,名字也好听,叫醉春风!” 春风酒馆,醉春风。 老板娘 这一刻,即便是意志坚定如刘羽者,都不得不承认,他有点下贱的趋势了。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秦老哥,雅香阁怎么走?” 灯火通明的大陆上,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正在赤膊相斗,兵器交击所溅射的火花,与块块鼓起的肌肉,引得诸多人纷纷叫好喝彩。 然而两人激烈的打斗,很快就被一阵马蹄声打断,拖拽着名贵马车的骏马横冲直撞,仿佛没有看到前方相斗的两个人,野蛮的撞了过去。 一阵惊呼之后,相斗的两人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驾车的下人在这时回头朝着他们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即使骂的不干不净,那两个看起来武艺不凡的壮汉却是不敢回嘴,只是等马车走远了才敢狠狠地回了几句,然后失望的回到破酒馆中饮酒,等着下一位有可能赏识自己的贵人出现。 这就是聚集在雅香阁附近,诸多游侠儿的真实情况。 雅香阁位于城中最为繁华的中心地带,自建成之初,便成为了达官显贵们闲暇时游玩的场所,等闲不得入内。 刘羽就坐在这处天上人间最外围的地带,隔远相望。 那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的动作神态,像极了一个沦落天涯,望眼欲穿而不可得的失意人。 这里是一处脏乱不堪的小酒馆,十分不可思议地就开在满城闻名的雅香阁附近,生意十分红火。 殿中到处都是手提长剑破刀的游侠儿,他们有的是贪图这里的廉价酒水,有的是因为这里喝酒能够瞅上一眼雅香阁的美人儿们。 不过更多的,还是希望那些进出雅香阁的名贵马车,能够探出个脑袋,说一句恩典,赏他们一个不错的前程或是价钱。 混杂的汗臭与劣质的酒气四处飘散,置身其中的刘羽恍惚中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赵国的那间破酒馆。 “兄弟,别伤神了,那里的女人又岂是我等可以高攀的?” 同桌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看起来孔武有力,只是过度的饮酒使得他原本应当顾盼有神的双眼略显浑浊。 “儿女情长,不及这里三碗酒气绵长,喝!” 酒醉后的豪爽汉子大声安慰刘羽。 “儿女情长,不及三碗酒气绵长,这话说的太特娘豪气干云了,不过” 刘羽头也不抬一下:“兄弟,你要是想把我灌醉了自己逃单,我劝你省省。” 这种伎俩,早在赵国那群无所不用其极的酒鬼教导下门儿清了,大汉这点道行想蒙住他,还嫩了点。 大汉闻言果然有些尴尬:“兄弟说的哪里话,咱怎么会是那种人?” 虽然刘羽知道老板娘的踪迹出现在次,要是进去查看多半也查得出来,可他却坐在这里迟迟没有动作。 找人家又能干什么呢?酒馆里那一夜,其实说不上什么两情相悦,那更像是老板娘出钱买自身平安的一种交易。 送出赵国,交易就代表完成了,自己找人家又干什么?给她一个家? 未来要不了两年,自己就要去刺秦了,留下一个人再接着守寡? 那也太不是人了! 刘羽将桌上的酒水一口饮尽,一腔与赵国醉春风截然不同的口感味道,自胸腔嘴巴里弥漫开来,他整个人都随之释然了许多。 老板娘手段不凡,又把酒水卖到了这样的大公司,未来日子一定不会差,何必自己去瞎操心? 再说,就算混的不好,大不了哪天等我成了天子丹的座上宾后,把雅香阁要过来,专门只卖老板娘的酒水! 嗯,我这纯粹是为了照顾她,可不是眼馋那些雅香阁里肤白貌美的小姐姐们。 我叫刘羽,我上贱。 第21章 惊怒 将心结解开的刘羽,心境立刻就有所不同。 他将手中钱币放到桌子上,高喊一声结账后便昂然起身,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灯火辉煌的雅香阁。 下贱的人才做选择,上贱的全都要! 同桌的大汉看着刘羽放在桌子上的两碗酒钱,嘴角咧的都快要到耳根了,站起身来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连连抱拳称谢。 忽然,走在路上的刘羽听到身后一阵喧哗吵闹,原来又是两个‘卖艺’的游侠儿假装当街械斗,希望得到贵人赏识的戏码。 不过这一次驾车的人有点猛,其中一个没能躲开,活生生被压断的一条腿,正躺在地上嚎着呢。 好好的一出识英雄重英雄的名场面,愣是给整成了后现代碰瓷,你说这事儿弄的 这下子一直聚在雅香阁附近的游侠们,算是被捅了一下狠得,很快一大群人就直接拦住了那辆华贵马车的去路,就连本不想多事的刘羽,也被愤怒的人群拥挤着围了上去。 由不得他们不团结,在这里讨生活的游侠儿难免会有个什么意外,今天他的腿断了,明天这个的胳膊折了,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头上。 如果都放任不管,让这些贵人们肆意离去,游侠儿一大家子如何生活下去? 所以他们只有团结起来,求一笔对显贵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对他们却是活命养家的补偿钱。 此时拿剑的提刀的就是兄弟,是兄弟就来呃,堵他! 刘羽自然也是跑不掉,他还拿着无名的那把剑呢! 因为围在马车周围的人数众多,吵闹了片刻之后,众人只见一只素白修长,好似女人的手掌缓缓挑起了车帘。 一身华贵丝绸的锦衣年轻男子从中走了出来,他扫了一眼当下场景,不等下面的人在声讨什么,猛地一巴掌抽在了驾车下人的脸上。 下人一边脸迅速红肿,却恍若不绝,冷漠的跪了下去,口中轻轻的话语,使得热闹的场面刹那间一片死寂。 “属下有罪,请公子责罚!” “早就和你这狗奴才说过,行车于闹市,切记要小心百姓,你居然驾车碾断人家一条腿?!” 年轻公子对着下人拳打脚踢,后者极为硬朗的一声不吭,眼中木然冷漠。 刘羽发现自打这年轻公子现身之后,场面就变得异常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来不及细想什么,忽听那揍得气喘吁吁的年轻公子忽然叫道: “我想到了,既然你撞断了人家一条腿,那就砍下自己一条腿,赔给人家!” 那两个受伤的游侠儿仿佛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连连摇头摆手说不用了。 年轻公子皱起了眉头:“也对,此事既然因我而起,应该是我断一条腿赔给你们才是!” 他娘的,这么公正公道的吗? 刘羽怀疑这位语出惊人的兄弟,是不是脑子有病。 很快他就发现不太对劲,那两个受害者此时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冲着年轻公子连连磕头,血流满面都顾不上。 “都是我不对,该打,我们该打!” 不能下跪的那个,甚至当众抽起了自己的耳光,一下比一下狠。 年轻公子推辞了半天,好像是对着两个复读机没了什么兴趣,懒洋洋的摆了摆手: “那就走,不如你们留个地址,后续我会让人送钱给你们。”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围堵的人群也不知何时悄然散去,跟随人流的刘羽,隐约听到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哭声呜咽,就好像被人捂住了嘴巴在哭。 年轻公子回了马车,那个被揍得满脸紫青的下人一声不吭的握起了马车缰绳,临走前他扫了一眼地上大气不敢喘的两个游侠儿,默默驱车前进。 “这位看起来还挺客气的,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刘羽始终觉得有些诡异,问向身边的人,为什么大家都一副畏之如虎的样子? “废话!” 旁人对他纷纷翻了个白眼,但是多余的却不肯再说,好像忌惮这马车不曾走远的关系。 刘羽也明白了,马车里的那个年轻人势力之大,远超旁人想象,身为草根游侠儿的他们,是万万招惹不起的。 这边兴冲冲和人家要赔偿,转眼全家被剁成肉酱喂狗都说不定,谁还敢要? 马车飞速的从刘羽面前经过,风吹帘动,露出其中一角。 刘羽依稀看到半张布满泪痕的小黑脸,记忆刹那间如排山倒海般呼啸充斥脑海,以至于他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衡量其中轻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比脑子还要迅速的反应。 他脚步往前一跨,直接朝着远去的马车追了出去。 这一步追出去,平平无奇的刘羽顿时就成了全场最为耀眼的仔。 “他怎么敢追过去?想出头想疯了吗?” “看样子是个外乡人,真是不知死活,怎么也没人拦一下?” 诸如此等窃窃私语不断传入耳中,可是刘羽现在根本顾不得这些。 那半张布满泪痕的小脸,分明就是赵国破酒馆里的草生丫头! 刘羽前倾狂奔的身影前进极快,眨眼功夫就逼近了马车,他张嘴大声吼道: “荆轲在此,草生丫头何在?!” 灵敏的双耳中,仅是微微一静,而后马车中果然传出了欣喜的哭声。 就是了,一定在这里! 确认了目标的刘羽顿时再无迟疑,手中那把得自无名之手的长剑苍然出鞘,如一道惊鸿直掠向骏马与马车相连的地方。 “还请。” “这位公子。” “留步一叙!” 当世之中,有诸多剑法名家,但纯以剑术功力而论,荆轲乃是当世少有抗手的顶尖存在,尽管人与马车都处于高速移动的状态,可他仍有九成九的把握将马车一斩而断! 可叫刘羽意外的是,这气势如虹的一剑刚刚行至中途,在剑势远远未曾达到巅峰之时,便被驾车的那个不起眼下人随手一鞭给抽的偏离了方向,使得刘羽这一剑只能无功而返。 这个一声不吭的驾车下人,居然有这样的武功水平? 刘羽心中微动,手中长剑刹那间连斩带刺,瞬息连出二十三剑,那驾车的大汉居然全都尽数的接了下来,马鞭宛如一条无形无质的毒蛇活转,抽裂四周空气发出刺耳的音爆。 长剑与马鞭相交,巨大的震荡力,让刘羽有种随时都会握不住手中长剑的错觉。 此人剑术居然与残剑,无名那种等级的剑客相差无几! 刘羽再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高手居然在那个年轻公子手下,甘心当那样一个任打任骂的下人,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今天别说残剑无名,天王老子过来了,老子也要把他留下来! 与驾车下人的交锋,在第四十八剑的时候方才有了结果。 马鞭被刘羽虚晃一剑引诱了过来,剑光一折再折,用锋利的芒刃,将鞭子从中斩为两段。 看你那什么挡我! 驾车大汉目中寒光一闪,刘羽只觉得丝缕微风如针似线的化为一股凉气,直透脑门,心中警兆大生。 前行奔跑的身子猛地刹住,而后便见到那根马鞭的木杆子如箭一般,直接钻入道刘羽身前的青石板之内! 石屑崩飞溅射,马车丝毫不曾减速的绝尘而去,刘羽握剑的那只手掌,指节捏的发白,面沉如水。 第22章 匹夫一怒 后面一大群乌泱泱的游侠儿们匆匆赶到,气喘吁吁的想要劝刘羽别再冲动。 “贵人不与你计较,不要再往前了!” “惹了那位,死上全街的剑客都不够赔的!” “快住手,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片刻的耽搁,更是叫后面整条街涌来的游侠儿们绊住了手脚。他们一个个死命拉扯着刘羽的衣裳,看似是苦口婆心的劝慰,实则是担心他惹恼了那位马车主人之后,再牵连到自己。 马车眨眼奔行出数十米的距离,这个路程相距得实在有点远。 就算用床弩弓箭,此时都不一定能赶上人家的脚步了。 刘羽目光冷然,低喝道:“撒手!” 在赵国与无名交手之时,当世用剑境界最高的残剑,曾对刘羽做过评价: 身无杀气而杀心四起,天生刺客也。 刘羽这一冷眉冷眼的发起狠,认起死理来,剑心一起便有股难以形容的气势,伴随着他的言行举止,神态眉眼,稍稍显露便镇住了拉架的剑客,他们纷纷如避蛇蝎的松手,好像刘羽的身上藏着看不见的钢针。 说起来可笑,刚刚那一幕众剑客拉拽刘羽的场景,竟然与那种下三等的勾栏揽客的手法极为相似,当真算得上是莫大的讽刺。 马车远去,已非人力所能及,起码在这个武力等级的世界里是这样的。 刘羽是望尘莫及了,他此时无心去迁怒于那些拉扯他的剑客们,而是环目四周打量,寻着渺小的一线生机。 有人见他不肯放弃,忍不住问了一句:“年轻人,你可只马车中的那个人是谁?” 刘羽忽然发现了一处位置,目光徒然一亮,头也不回的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大刺客,荆轲是也! 问话的那人哑然无语,却见刘羽猛地像只飞纵林间的迅捷猎豹,几个跳跃就攀附上了一处屋檐,毫无轻灵之感,反而力量十足,动作迅猛。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地看着他,刘羽宛如野兽般地在屋檐上伏低身子,疯狂前行,竟是想抄一条近路,去截住那辆马车! 马车中,年轻公子对故意哭的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草生丫头,看都不看一眼。 “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你这么个黑炭头感兴趣。你家先生的酒方,雅香阁很感兴趣。”、 “外乡人不识好歹,派这么个小东西打发我?” “念在你们不是燕人,不与你们计较,将酒方交出来就没事了,要不然我对你没兴趣,可马车外面的狗奴才可不挑食。” 草生只是哭也不说话,内心深处却在期盼着刚刚那个在马车之外,高喊荆轲的年轻人,如盖世英雄一般地出现,救她于水火。 年轻公子听她哭的心烦,一脚放在草生的脸上,用鞋底碾着她的嘴,逐渐使力,一脸平淡: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明白告诉你,没用!” “区区一介匹夫又算个什么东西?” 草生艰难的扭动,可越是这样越能刺激到年轻公子心中的戾气,本来只是想要给她尝点苦头的心思,不知觉已经用上了死力气! 直到殷红的血水从鞋底流出,他方才皱眉好像怕脏了鞋底似的移开。 而下面的草生,口鼻间血水四流,整张脸都不成样子。 “自己滚一边去!” 年轻人嫌恶地将鞋底血迹,在草生身上蹭了蹭,而后就没什么兴趣接着逼问酒方了。 说实话,区区一个酒方而已,年轻人其实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让他耿耿于怀的,只是在这个地界,居然有人胆敢不听自己的话? 一个外乡人就敢在自己面前摆样子,本公子就算杀了他们也不过分的对? 至于绑了草生,也是没有别的办法,那个卖酒人神神秘秘的,往来奔走都是这么个小丫头出面处理,自打抓了她之后,这小娘们就一直哭个不停,问什么也不说,真是该死! 年轻公子百无聊赖,有些一时后悔自己的一时兴起,没有叫上雅香阁的几个头牌红人陪同玩乐,他记得最近好像来了一个叫什么素的姑娘,一直还没什么时间玩呢 忽然,马车顶上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正坐在主位上思春不已的年轻公子,只觉得整个处身的空间猛地一下子亮堂了许多,止不住的大风吹拂的他衣袖和长发都在向后飘动。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却又异常镇定地缓缓抬头。 视线中,不出意外的出现了一名粗布麻衣的落魄剑客。 身为大燕最为顶尖的公子人物,年轻人一生中见过无数卖命的剑客。 可除了当年燕国剑豪,与马车外驾车的那个下人之外,他再也没有见过如此犀利的一柄剑。 长剑平削掉马车车顶,过程就好像削开了一块豆腐,毫无滞涩。 剑光如一挂长虹,悬停在他的脖颈间。 有一缕长发被剑锋所断,缓缓从肩头飘向地面,正巧落在草生留下的那片血迹上。 “草生,没事?” 年轻公子在打量刘羽之时,后者同样也在打量他,刘羽心知自己很有可能惹了一个不得了大人,但是事已至此,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面对这种事情,让他假装无事发生,那刘羽就不配叫男人。 “我我没事” 草生回答的声音有点异样,刘羽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待看到草生那满脸的脏泥血迹之后,心中怒火不由自主的往上蹭蹭直冒。 而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有条不紊的在打量自己,刘羽翻手就一个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 “你个王八蛋是不是人,连小孩子也打?!” 年轻公子被这一巴掌抽的差点没趴在地上,他愕然了一下,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求饶,而是想要扯着刘羽扭打。 这种不知死活的反应,自然被刘羽毫不客气地打翻在地,然后一脚踩着他的脑袋,怒声问道: “草生,这小王八蛋怎么对你的?今天咱们给他也来一遍!” “就是像你这样踩着我的嘴巴,差点把我憋死!” 刘羽勃然大怒的质问脚底下的年轻人: “居然还踩人家的脸?这么没有素质的事情你都干的出来?你踩啊,你再踩一个我看看!”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就你这种草一样轻贱的贱民,我只要一句话“ 公子哥的话没说完,就被刘羽用鞋底堵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似乎不可置信。 在他生活的世界里,居然有这样胆大包天的存在?简直天理不容! “你一句话固然可以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可你现在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你还能做什么?” “草民?当草没什么不好的,今天你踩我身上,明天我长你坟上。” “哦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踩在你身上了。” 刘羽那双饱含杀意的冰冷双眼中,倒映着的是年轻公子渐渐平静下来的脸,他伏低了身子,盯着年轻人的眼睛,用那种老子教导儿子的语气说道: “公子啊,我再教你一句。”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近在咫尺,人尽敌国!” 公子果然不再挣扎,开始变得异常平静。 好像是被刘羽的那一句血溅五步给吓住了。 第23章 挟持公子,准备跑路 “荆大哥算了,我们快走,我没事了。” 草生有点后悔告诉刘羽真相,现在的她十分害怕,只想和荆轲早点回家。 草生的懂事更叫刘羽心疼,正准备让脚下这人也见点血时,却听被他踩在家地下的那个人忽然笑了。 这孩子,该不会是脑子被我踩坏了? 刘羽若有所思的看着被踩在脚底下,人却在神经质发笑的家伙。 马车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那个让刘羽颇为忌惮的驾车下人转过身来,看到被踩在脚下的主人时,向来木然的的眼神微微一动,不见有什么情绪流转,直直盯着刘羽。 “放开。” 简单明了,可就像是走过场的公式问候,一点真情实意都没有。 可刘羽却感觉到,四周此起彼伏的杀气。 “可以,但得让我们两个先走。” 虽然这个人的武功很高,可刘羽有剑在手这就是优势,何况还有个人质陪同,说话底气也足,早在动手打人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 火速和老板娘会合,先逃出城,在外安定了再写封信给田光,说明下原委。 这点小事,自己在外面躲一阵子也就没事了。 开什么玩笑,再过几个月秦军都打过来了,到时候那些王公贵族怕是人人自危,谁还有空计较打架斗殴这么低级的事情? 到时候时机成熟了,自己成为一国太子的座上宾,那就更不惧脚底下这小子的报复了。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可以离开田府的考验,不用整天和吉峰那种傻逼斗来斗去的,何乐而不为?并且还能留下一个不畏强权的正义形象。 至于找到老板娘之后,每天切磋交流学术这种事,不过是附带的,他刘羽堂堂七尺男儿,才不会专门为了那个就冲冠一怒为红颜。 “放不放你们走,我说了不算,要听主人的。” 驾车的下人回答依旧木讷,目光时不时的看一眼被踩在地上的年轻公子,其中情绪莫名。 刘羽一度觉得他是不是故意拿话刺自己,好一怒之下当场杀了人质? “放,自然要放!” 脚底下的公子,拍了拍刘羽的小腿示意挪开,后者也不想欺人太甚,就顺势让这个冷静下来的公子从地上起身了。 “不知壮士在何处高就?可愿来我” “没兴趣。” 刘羽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招揽,一剑挑开了绑缚着草生手脚的绳子,看着小丫头狼狈的笑脸,他一把撕了公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外衣,当毛巾给她细细擦拭。 整个过程里,年轻公子一点反抗都没有,就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人质这么配合自己,让一直想找机会多打两拳的刘羽都没什么借口了。 “寄奴儿,你且回去报我平安,这位壮士乃侠义之士,定然不会加害于我。” 年轻公子此时极为镇定,尽管脸上神情顺从,形容也十分狼狈,可眼神深处的锋芒却与刘羽的杀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隐藏至深的东西。 名为寄奴儿的驾车下人,在得到吩咐之后一言不发的就走了,临走还不忘按照礼仪,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给年轻公子磕了几个响头,整个过程给刘羽的感觉十分怪异,但又说不上来。 “你从何处找来这样的高手,对你这么忠心耿耿?” 从现代而来的刘羽,很难理解这种君臣关系,如果是刘备对孔明那样还好说,但是年轻人刚刚打狗一样地劈头盖脸,随意打骂那个叫寄奴儿的下人,两者关系居然还这么牢靠。 那个下人,有那一身本事天下何处去不得?何必要跟在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纨绔子弟身边受罪? “你说寄奴儿啊,他从小就养在府里,是我最忠心的手下,壮士别看我在外人面前那样打骂他,其实私底下我对他好的不得了,要不然他岂能对我如此忠心?” 年轻人笑眯眯的话讲出来,刘羽却一个字都不会多信,因为当他将年轻公子踩在脚下时,分明也看到了寄奴儿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 “忠心?你再这样对他,小心哪天逼急了,直接把你捅了。” 刘羽说完之后停了停,补充道:“我说的是拿刀。” 年轻公子闻言不禁一愣,问道:“不是拿刀,那还能用什么捅呢?” 你不对劲。 草生天真的道:“那位大哥哥是用剑的?” “” “” 刘羽和那年轻公子都不再说话,默默下了马车步行。 大街上人流众多,刘羽不想明晃晃的拿把剑架在人脖子上,他自持武功,只让年轻人不要离开他身边五步之内,否则必斩之,后者唯唯应是。 三人走在街上,刘羽让草生先行去找老板娘,告诉她自己在城外等她,得罪了身边这个心机深沉的贵公子,她们再住城里早晚被人找出来,不如和他一起到城外躲一段时间。 “想不到酿制醉春风这等好酒的,居然是位女子,真是不可思议。” 不在显露恶行恶迹的时候,年轻人还是很有亲和力的,要不是刘羽发现他虐待过草生,恐怕还真的会被他这副伪善的面孔欺骗。 刘羽不去理他,却见草生站在原地有些犹豫:“荆大哥,咱们不走行不行,我看这位公子也是通情达理的,咱们和他好好说说,不走行不行?” 她与老板娘一介女流之身,在这乱世行走多有不便,更难得安稳下来有一个盼头,小丫头就天真地以为言语一番,此事也就过去了,殊不知人心险恶。 刘羽摸了摸小丫头柔顺的头顶,心中想着该用什么话,能够既不伤害这孩子心中美好的同时,也能教会她人心险恶。 “此事说起来,是在下做的差了,今日有幸结识荆壮士这等豪侠,可谓不打不相识!” “荆兄,咱们就此握手言和怎么样?在下别的不敢说,这雅香阁日后专卖你们的酒水,保你们顺风顺水!” 年轻公子说完之后,草生就用那双殷勤的小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刘羽,好像十分希望他就此答应下来。 刘羽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酒方可是老板娘的,就连你也是老板娘养大的,怎么一听说大富大贵的,连老板娘都不问一声,就替她决定了?当心屁股开花!” 第24章 你想抽我吗 草生满脸通红,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因为刘羽那浑然无忌的言语,不过还是点头认同了他的话。 “那荆大哥,我们待会儿去城外哪个方向找你?” 刘羽对燕国还不如赵国熟悉,他半路过来天天都在马车里过的,如何认得外面哪是哪? 幸好手边有个现成的本地人质可以问问,只是他刚想开口,脸色就变了。 好好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怎么忽然间一个人都没了? 刘羽意识到情况不对之时,显然已经有些晚了。 长街上的行人早已走的所剩无几,有将近二三十个面容冷硬,粗布麻衣的平民装剑客,朝着他们三人前后走来。 全部都是高手! 虽不曾达到寄奴儿的那种恐怖实力,可放在六国之中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好手,何况人数还多,就连刘羽都感到了一丝致命的威胁! 年轻公子依旧面色平静,并未有半点因救兵到来的兴奋和得意,饶有兴趣的看着刘羽: “荆壮士,现在挟持我还是有很大几率逃走的,不过这个丫头和那个什么老板娘,多半是顾不上了。” “兄弟既然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点小事应该懂得如何取舍?” 草生在旁懵懵懂懂的,看着前后朝他们走近的剑客,本能的觉得有些危险,想要朝刘羽靠过去,可听了年轻公子的话,心头又是一惊,既怕荆大哥推开她,也怕成为荆大哥的累赘。 刘羽头也不回的翻手就是一个巴掌,响亮至极的抽在了年轻公子的脸上,后者本以为会亲眼看到一场内心剧烈斗争的戏码,浑然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一时间脑子发蒙,目光茫然。 他刚刚干了什么?他抽了我?他凭什么抽我?他凭 当年轻公子扭曲的脸庞,再次对上刘羽一言不发的冷酷眼神后,他立刻用实力向刘羽诠释了什么叫影帝级别的表演。 一副表情从怒极扭曲,一直到转为平静,全过程都不到三秒钟。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公子怒不得啊! “我让寄奴儿走的时候你也听到了,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我叫来的,与我无关,你不能迁怒本公子!” 刘羽十分赞同地点头: “这个我都知道,我也没有丝毫要迁怒你的意思,可我就是想抽你,你想抽我吗?” 公子不说话了。 现在他也明白过来了,这家伙就是个莽夫,你敢给他稍微添点堵,他高低也要啪啪的抽回来,一点也不带吃亏的。 再说话招惹他,我就是傻逼! 公子在心中暗自发誓,冷不防刘羽又是一巴掌抽过来,打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 “你干什么?!” 声音抬高八度。 “我问你想不想抽我,你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默认就是想抽我。” “你都想抽我了,我抽你又怎么了?” “我,不想,抽你!” 年轻公子咬着后槽牙,心中真的后悔,不该贪图一时之快,说那么一句想看刘羽内心煎熬的话,结果啥都没看成,就看他怎么变着法儿抽自己了。 “啪”的又一声脆响,刘羽又是一下子:“你骗我,你刚刚眼睛都快要冒出火了,还不想抽我?你蒙谁呢!?” “我我” 公子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良久之后他长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 “你再抽我一巴掌。” “啥?” 刘羽不敢相信,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要求,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抽我一巴掌,这件事儿就算过去了,谁也不提。你赶快送我出城,然后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 公子放下这句狠话后,就不再多言,刘羽敬他是条汉子,盛情难却之下,勉为其难的又抽了一巴掌。 前后围堵他们的二三十个高手剑客面面相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被人啪啪的打脸,其中有的气不过,想要开口威胁,却直接被公子那几欲吃人的眼神瞪了回去。 王八蛋,还嫌我被抽得不够是不是? 到了这一步还看不出来,人家根本就不怕你们! 以一番无厘头的嬉笑怒骂,就轻松震慑住了前后包围着他的三十个高手剑客,刘羽云淡风轻,笑容如常的将手放在了草生丫头柔顺的头顶: “荆大哥也好久没有见过老板娘了,草生不如带着我一起去如何?” 草生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又面色阴沉的年轻公子,又看了眼围拢着他们不敢上前的众多高手剑客。 即便年纪幼小,此时也能够隐约识得其中凶险,乖巧的点了点头。 刘羽随即回过头,看着年轻公子,后者一愣,随后马上对那群剑客吼道:“还不赶快滚开,想要看着我死吗?” 刘羽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点了点头,看得公子眼角青筋狂跳,极力克制地低下头去,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冲上去抽死他。 三人就这样走出了异常死寂的长街,身后还跟了一大群尾巴。 闲来无事,刘羽就问起了草生和老板娘的近况,小姑娘刚刚受过惊吓,说话细声细气的,听的人犭、怜心大起。 原来出赵国之后,他们便一直留在残剑飞雪的身边,飞雪乃是军侯世家,父亲战死沙场后方才家道中落,老板娘正是那个时候从府中陪嫁的一个亲信丫头。 后来无名放弃刺秦,甘愿领死,消息传到飞雪这里,两人也如原着的剧情一般,先后而死。 老板娘安葬了他们夫妇之后,想起荆轲的话,于是来到了燕国,也许是内心深处,也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再碰见荆轲。 再之后就是老板娘想要做点生意,却被身边那位年轻公子盯上的事情了。 吗的,真不是个东西。 雅香阁这么挣钱的买卖,还贪图这点蝇头小利的 刘羽目光越发不善,心中又有了抽人的冲动。 “还未请教公子贵姓啊?” 皮笑肉不笑的一句发问,让年轻公子冷汗直冒,头皮发麻。 他明白这货八成又是心里不爽,想要找抽了,可又不敢不回答。 回他一句大概率挨打,不回那铁定要挨一顿结实的。 “本公我免贵姓姬” 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公子哥,实在是被刘羽搞的有点怕了,连回个话都变得不自信起来。 姓姬? 这个姓在古代春秋可是妥妥的贵族啊,姬姓是大周国姓,虽然如今已经名存实亡,可好歹也是个贵族。 看着这位贵族公子,小心翼翼,又红肿无比的脸颊,刘羽一时间还真没好意思再下去手。 “原来是姬兄,不知名讳” 见刘羽没有动手打人的意思,姬公子笑容就真诚了几分:“在下,单名一个丹字。” 第25章 嗨,都是误会 丹字?姬丹? 哈哈,还有人叫鸡蛋的!也不知他老子给他起名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刘羽心里吐槽着姬丹的名字,忽然觉得远方脚步如雷滚动,连同脚下大地都在隐隐发颤。 这种声音和气势,刘羽早在赵国邯郸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杀气,以及那不曾见面就已经显现出三分霸道的威势,无不在告诉刘羽四个字。 大军出动! 而且还是军中首屈一指的精锐部队! 姬丹同样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换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可能还会兴奋一下,可挨了刘羽一顿毒打之后,他明显成熟了许多,不会再抱有那么天真的幻想了,而是在心中疯狂脑补。 这莽夫不能杀了我?要不我自己主动点,先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让他无话可说? 苍天在上,日月可鉴,这两波人手还真不是姬丹施展手段找过来的。 刚开始他还为自己的神通广大而暗自得意,可被刘羽抽了一顿之后,立刻就醒悟了。 自己小命都捏在人家手里,这时候抖得威风越多,不是就越能引起他的不安吗? 万一杀我灭口怎么办? 这边的姬丹公子内心,已经被后悔后怕各种负面情绪缠缚,而那边的刘羽已经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他拉着草生的小手不再前进,目露几分思索之意。 “等等,姬丹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我记得那个将荆轲奉为上宾的太子丹殿下,好像也是叫丹,该不会应该不会?” 哪有堂堂太子出行,身边只带了一个驾车下人的? 应该不会,传闻中的太子丹,据说还是很贤明的,而这小子怎么看都是个凶残的纨绔啊! 有些事情真的是不敢想,越想越来什么。 只见停在他们身前数十步的大燕国精锐部队之中,有一员身材高大的将领越众而出,二话不说便朝着刘羽的方向抱拳下拜。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姬丹没敢开口说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羽那边的表情。 而刘羽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姓姬,名字里又有一个丹字,还被眼前的这个将军称为殿下。 那么这个被自己抽的鼻青脸肿的年轻人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 刘羽嘴角抽搐,目光与这位燕国当朝的太子殿下眼神,在空中悄然相遇。 双双对视之后,不等刘羽重新从脸上挤出那份自己最为和善谄媚的笑容来,就见姬丹果断地抬起手,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的脸,‘啪啪’就是两巴掌。 “” “” 前来问安的武将和刘羽都傻了,一种不知所错的感觉渐渐在空气中传递,只有太子丹撕心裂肺的喊声在街道上响彻。 “此事与我无关!” “你都看到了,我跟在你身边什么都没有做过。” “就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过一句!” “你不能无理取闹地冤枉我!” 刘羽看着越说越激动的燕国太子殿下,觉得这世界真特娘的小。 沉默了许久,刘羽强自镇定地对太子丹商量道: “要不,让他们先退一边去?” 天子丹顿时如受敕令,对着跪在地上的武将狠狠一挥袖子,怒声道:“没听见吗?人家叫你们滚啊,滚呐!” 那名武将神情不善的放下双手,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冷酷到面无表情,实则已经失魂落魄的刘羽威胁道: “小子,你要是敢动殿下一根” 太子殿下如同被针扎了似的,双手捂着脸尖叫:“滚呐!!” “诺。” 殿下这是怎么了?简直是莫名其妙 是挺莫名其妙的,你说随便打个人,怎么就打到太子丹的头上了呢? 系统啊系统,你看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刘羽默默在心中发问,然而并没有叮的一声的系统答复响起,有的只是三人前进的沉重脚步。 既然系统不能救自己,那刘羽就只能自救了。 只见他忽然长叹了一声,双手负后,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低沉道: “暴秦无道,兵锋所指之处,尽皆丧家灭国,天下之大,竟无一国能够抗衡,奈何奈何!” “” 太子丹没有说话,跟在刘羽身后亦步亦趋。 要是换了之前,这厮要敢这么没有眼力界,连个捧哏都不会,刘羽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现在人家摊牌了。 “听闻燕国有位贤人,合连纵横,极力游说各国共抗暴秦,荆某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对于这样的人杰亦是心向往之,恨不得亲身前往拜见,供其座下驱使。”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接了。 太子丹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后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狂喜。 显然是接到了刘羽明显示好的信号,太子丹到底是混迹朝堂的政治人物,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瞬间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孙子摇身一变,硬是撑出几分人主之姿。 “实不相瞒,先生所言那位提倡合连纵横之人,正是在下!” 刘羽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后退两步,双手急急忙忙抱拳拱手道: “可在下听闻,那位贤人出身高贵,乃大燕王室之后,莫非等等!刚才那位将军好像称您为殿下?!” 太子丹矜持的一笑:“不错,本公子便是大燕国的太子,姬丹!” 说实话,要不是太子丹红肿的脸颊,巴掌印实在也太过明显,此时的他还真有那么一副人主的气度。 刘羽顿时惊讶之色更重,作势就要跪在地上,口中高呼: “不成想,居然是太子殿下当面,在下孟浪,罪该万死,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人,请殿下赐罪!” 太子丹哪里敢眼睁睁看着刘羽跪下,连忙伸手扶住,灿烂的笑容里不知有多少真与假,语气真诚而又热切的道: “本公子与荆先生正是不打不相识,要说起来还多亏了这顿打,才叫我认识到了先生这样的奇才,有先生在,我大业何愁不成?”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的,吸引了街上不知多少的行人百姓,这也是刘羽的目地,用城中的百姓当成两人冰释前嫌的证人。 第26章 斩不得也 这个时代的君主想要招贤纳士,那就要对外展露出足够的心胸气度,以及礼贤下士的态度。 荆轲好歹也是生生从赵国杀出来的高手剑客,不说大名像残剑飞雪那样举世皆知,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太子丹经过这一件事后,如果执意的要为难自己,难免会对贤名有所影响,一旦政治形象不好了,以后想要壮大无疑会多上不少的阻力。 好不容易两人才将这副相见恨晚,冰释前嫌的戏码演完。 刘羽执意要送太子丹回到那位将军身边,因为他不止想要百姓为两人间的友谊做见证,就连三军将士也要挟裹进大势之中。 “这位将军有礼了,荆轲山野粗人,不识礼数,先前多有得罪,如今我们误会消除,握手言和,满街的百姓都可以做我们这段友谊的见证人。” 刘羽笑容满面地对那个领兵救驾的将军说道,后者不作表态,只是看向太子丹。 “不错,我与荆先生确实有些误会,刚刚已经解开了。唔你是姓李对?” 太子丹含笑问道,武将抱拳跪地:“末将张玉,愿听从殿下吩咐。” “嗯,张玉,从今天起这件事情就算了,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再去找荆先生的麻烦,明白了吗?” “末将领命。” 太子丹做事真的是没话说,孩子还是那个很有眼力界的孩子,可惜刘羽已经不是那个说抽他耳光就抽他耳光的刘羽了。 真的回不去了 刘羽在心中泪流满面的想着,事情到了这一步,好像是在太子的宽宏大量之下解决了,可事实上到底如何,太子丹到底打着什么样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刘羽和太子丹,就这样站在大军和百姓面前,依依惜别。 期间刘羽一度拉着太子丹的手,连连道歉,脸上赔笑的谄媚表情,活像个侍候太君的二鬼子。 “殿下慢走,殿下慢走!小人就不送了,殿下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荆轲万死不辞!” 太子丹步入大军的重重保护之下,脸上的笑容未变,对于刘羽谄媚十足的狗腿话语,也并未显露出丝毫的不耐和轻视,不过也没有回话,只是对着他笑容可掬的挥了挥手,而后便离开了。 刘羽挥手和太子丹作别,直到再也看不见大军踪迹,脸上谄媚十足的笑容方才渐渐淡去,转而化为了一片唏嘘,问道: “草生,你会不会觉得荆大哥很没有出息?” “不会不会!” 草生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忽然道:“荆大哥,你刚才好像草生的爹爹。” 刘羽微微愕然,脑海中浮现了刚才自己一副十足狗腿,送别太子丹的样子,哑然失笑: “为什么不是我抽他的时候?” 小姑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本能觉得那个霸道威风的荆大哥,固然是厉害了一点,可要说亲近,反而不如刚刚卑躬屈膝的那个样子。 刘羽先是嘲笑着丫头没有见识,可很快想到了什么,陷入到了沉默当中,怜惜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少年人的江湖,剑出无悔,恨不得一剑斩平天下不平事。 可当少年真的经历过世事变迁之后,明白了这样那样的规矩后,还能再剑出无悔吗? 起码大多数都是不能的,所有才有了卑躬屈膝,巧言讨好。 是剑锋不利吗?是武功不如吗? 都不是。 心中思虑重重,斩不得也。 “好了,咱们也快点去和老板娘会合,天黑之前还得出城呢!” “荆大哥不是和那位殿下都和好了,为什么还要出城?” “你觉得那是和好了。” 刘羽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事情要更糟了。” 车架之上,太子丹一手扶在护栏上,看着大军行进的四周,面带微笑地问道:“李将军,你觉得我应该如何赏赐,那名叫做荆轲的壮士啊?” 早早就申明过自己姓张的将军,冷汗湿了重衣,他低头不敢去看太子丹那只因为用力过猛而折断的指甲,更不敢辩解半句,跪在地上颤声道: “末将驽钝,还请殿下示下。” 太子丹笑容渐去,面无表情:“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刘羽拿着那柄得自无名的佩剑,默默擦拭着。 距离抽完太子丹的那天,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在这个期间,他带着老板娘和草生,就这么隐居在深山里。 这期间足足有三四波黑衣刺客神出鬼没地找到了他们,但都被刘羽一一斩杀。 可即便如此,刘羽也不轻不重的负了伤,再加上这几天阴雨绵绵,使得奔波在外的他,身上伤口居然开始感染发炎,形势不太乐观。 诚如刘羽猜想的那样,太子丹确实对他心怀杀意,恨不得千刀万剐的那种。 试问,如果这家伙真的好像传闻中那样贤明的话,又怎么会在马车中那样对待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丫头? 会因为一点面子问题,就强要了老板娘的醉春风配方吗? 答案显然都是否定的。 刘羽觉得如今这个太子丹,和他学过的春秋历史里的那个,完全就是两个人。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历史观念先入为主了,从一开始就认定了那个家伙是个贤明的君主,以至于他在无意中得罪了个死。 难道自己将来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陪陈胜吴广他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说起来,自己确实蛮有种的,要不然也不会完全继承荆轲的全部剑心剑胆。 可是再说秦王政如今正处于壮年,想要等到他自己挂了,还得熬多少年? 和老板娘重聚之后,开始在城外山林隐居的刘羽十分忧愁。 本来大好的光明前程,却被自己几个巴掌毁了。 可是同样的,他心中也有所怀疑。 这样的太子丹,真的会像历史上的那个太子丹一样,礼遇极其隆重的对待荆轲吗? 闲暇隐居时,刘羽也四处打听了这位太子爷的事情,发现这位太子丹何止是不似记忆中的那样贤明,甚至就是个心理变态的恶魔。 如果非要说点什么值得称道的,那大概就是他高举抗秦的这面大旗了。 这也算是小节处处亏,大节却无损的代表? 可是到了这一步,连历史上贤明显达的太子丹都成了这样,那么号称节侠的田光,还会是好人吗? 刘羽不知道,也不敢去盲目的赌。 他带着老板娘和草生出城隐居以来,一直都没有给田府去过信,怕的就是田光背地里和太子丹串通一气,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27章 转机 山洞外响起急促的喘息与脚步,刘羽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在外头望风观察的老板娘。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做好了迎接任何坏消息的准备。 “我看到一群太子丹的杀手” 老板娘气喘不止,刘羽目不斜视的看着某处道:“说快点,再说快点” “????” 良久之后,刘羽方才一挑眉,惊讶道:“你说太子丹的杀手,和外面山路上的商队打了起来?” “千真万确,死了不少人!” 老板娘说话又急又快,只是叫刘羽有些遗憾的是,不再大喘气了。 堂堂一国太子,门下杀手会被派去劫道吗? 这里面的事情一定不会简单。 伤病之身的刘羽,此时状态不佳,正是养病的时候。 可他还是想出去看看,老板娘和草生都执意不肯。 “他们打他们的就是了,我们斗升小民的自己活命都不容易,你一身伤病的还想去管他们的闲事儿?” 老板娘带着草生和刘羽在城外的这段时间,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的身份,对于刘羽也能毫不留情地呵斥。 “你不准去,你要在外头有个好歹,剩我和草生娘俩可怎么办?” 说着便眼圈红红的,大有眼泪决堤的架势。 “我就是过去看看,打不打得还不一定呢!” 刘羽有些头疼地拄着剑往外走,美人虽好,但有时候非要和你较起真来,还是很难受的。 “怎么不见草生?” “她去挖野菜了,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老板娘不在意的说,这几天多亏了草生的勤奋和激灵,要不然他们两个在外头要难过许多,特别是五谷不分的刘羽。 “太子丹的刺客不知何时会出来,千万不要让她走得太远,挖不到没关系,我们还有干粮可以顶。” 老板娘劝不住他,干脆上前扶着他一块走。 “其实说起来,都是我连累你,要不是草生的那件事,凭你的本事,这会儿估计还在城里当你的门客座上宾呢!” 对于刘羽,老板娘其实是充满了感激的,太子丹在民间私底下的传言当中,那有如恶魔一般的存在,自己和草生如果落到他的手上,那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是啊,我挺后悔的,要不然哪天我把你和酒方都送过去得了,还能换取一身富贵。” 刘羽随口一句,没成像老板娘还笑容妩媚的应了一声: “你武功高强,我一个弱女子当然挡不住你,不过” 老板娘挨得近了些,吐气如兰地在刘羽耳边轻声道:“在那之前,我整个人不都是你的吗?” 嘶 刘羽长吸了口凉气,按压住躁动的心火。 因为幸福来的有点突然,以至于刘羽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接,愣了半天之后,老板娘忽然发怒的将她的手甩到一边,给了他一个白眼。 “姓荆的,你真是不解风情!” 老板娘骂完之后觉得不过瘾,跺了跺脚又加了一句‘特娘的’,多半是在赵国开酒馆的时候学来的脏话,转身就往山洞里走了。 别别走啊,我刚刚在想词儿呢! 刘羽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可却捞了一个空,看着佳人渐渐负气远去的婀娜背影,他有种即将逝去几个亿,然后又莫名失而复得的失落感。 “特娘的” 刘羽不禁也跟着骂了一句,随后就打算回去补救一下,可远方传来的喊杀声,却引得他返程的脚步一滞。 反正都来到这儿了,看一下也没什么。 这几日的隐居躲藏,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要不然正处于发烧状态的刘羽,过的就不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这几日的平静生活,并没有叫刘羽放松下来,反而隐隐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这股宁静是大战之前的平静。 刘羽寻了处相对隐蔽的地方,望向双方交战的战场,只见到马车队伍,被无数黑衣蒙面的剑手团团包围,周边外界斜插着不少箭杆,倒地的尸体里有官兵也有平民,鲜少有刺客的尸首。 这支马车队伍撑不了多久了。 刘羽只看了一眼,就在心中下了判断,他用微微发抖的手去抚摸身边的那柄长剑,眼神晦涩的进入到一个选择的难题。 救还是不救? 太子丹要杀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刘羽的朋友,就算当不成朋友,有了这一次的救命之恩,想要逃过眼下这劫应该不难。 救有百利,而独有一害。 那就是他如今的状态,如果那群刺客里有驾车下人那等武力的高手,刘羽自忖多半要栽,因此他虽然下定了决心出手,但却并不着急,而是耐心观察着。 这一仔细观察,刘羽又想到了许多事。 他这几天都隐居在深山,与世隔绝,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连续数日的安稳,曾经叫他以为太子丹已经失去了对他的追踪,可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 身前不远处的这场围杀里,死的可不止平头百姓,还有随行的精锐官兵。 因此刘羽猜想,这段日子的清静,完全源自于太子丹与政敌之间的攻杀太过频繁,手底下刺客紧张的缘故。 忽然间刘羽在战场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双眉一挑,讶然道:“田光?” 不错,正是那个在历史上替太子丹引荐荆轲,民间人称节侠的田光! 田光居然也在马车的队伍里被围杀,这样看来他与太子丹并不是一伙的。 同时刘羽也对马车当中坐着的那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既然有熟人在,那刘羽也不再讲究什么千钧一发之时,再出手相救的戏码了。 掂了掂手中长剑,喃喃道:“最后一哆嗦了!” 田光喘息着,再次格开数柄直奔要害的长剑,浑身上下气势惊人,可是握剑的手却一直在颤抖。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何况此时面对的还是燕国上下闻风丧胆的影子刺客。 “你们可知马车之中,所坐何人?” 田光执剑怒吼,然而众刺客并无一人回应,依旧沉默地出剑。 剑锋从各种诡异的角度掠向田光的要害,气的老人连连怒吼,却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马车中传来一声苍凉的叹息:“田兄勇武,然今日必死之局,不如留待有用之身,无须陪吾同死。” 田光不听:“田某一介武夫,死则死矣,太傅乃国之柱石,焉可轻易放弃?田某只要一息尚存,贼人就伤太傅不得!” 第28章 与燕国高层的亲切会谈 太傅叹息一声,干脆伸手挑起车帘从中走出。 他年纪看起来比田光还要大上许多,可精神却很饱满,气度不凡。 他站在车上看了眼战死的众人,面色从镇定渐渐转为苍凉,沉声道: “姬丹何在?” 此话一出,围攻田光的几名刺客长剑微滞,被田光看准机会,一剑夺去了两人性命,终于赢得了喘息之机。 “太傅速走,我来断后!” 田光杀了两名刺客后精神大振,不顾疲累的身体,剑光一展便将剩下的人手全都卷携入战团当中,竟想以死阻敌。 可惜纵然田光拼了命地阻敌,可敌人并不想与他纠缠,众刺客全力掩护一人前进,把体力即将耗尽的田光拖在远处动弹不得。 被掩护的刺客身法快绝,剑法狠辣,不待堂堂当国太傅再说出什么话来,当头一剑便斩向鞠武的大好头颅! 剑光猛烈,带着强烈的杀气悍然斩下,可剑光刚到中途,便被一股巨力带着飞向了一边。 与剑光一道齐飞的,还有满脸问号的刺客杀手。 什么情况?我怎么就飞出去了? 蒙面刺客感到腰间一股剧痛袭来,一把空档的剑鞘也适时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跟着他重重落地。 我竟然,被一只小小的剑鞘打飞了? 身为让整个燕国上下都闻风丧胆的杀手团成员之一,每个能够进入其中的刺客,都有一番不俗的武功,他也不例外。 只见这名刺客单手撑地,喉间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整个人好像只飞起的大鸟,用一种比之前还要强盛百倍的出剑方式,再次杀向太傅鞠武! 不过是个要死的老头子,看我一剑将你斩成两半! 蒙面黑布缝隙中,显出兴奋难言的戾气目光,带着股病态的狂热,随着剑光狂斩而下! 然而经过他起身再斩的这片刻耽搁,这一次他的刺杀目标身前,居然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胡子邋里邋遢的,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眼袋黑眼圈,以及眼角浓厚的眼屎,都在充分说明着这个人的状态有多差,一身粗布麻衣,更是没有半点高手该有的神采风度。 燕国都城之中,多的是这样的落魄剑客。 一个落魄剑客,却让最精锐杀手的凶戾双眼瞳孔,止不住的一次次收缩惊恐。 是他! 那个躲在深山当中,一人一剑就杀散了无数精锐杀手的那个男人! 自己好不容易方才从他的手上脱逃了两次,他怎么又杀回来了? 凶猛无回的剑光不过斩至中途,就已经因剑手的肝胆丧尽而破绽连连。 刘羽嘿声一笑,手中长剑化为一挂长虹,乍收乍放的一瞬间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刺客捂着喉咙赫赫的想说什么,指着刘羽:“你你” 危机暂去,鞠武好奇又十分感激的对着刘羽行了一礼: “多谢壮士相救,敢问壮士姓名?” “荆轲。” 刘羽淡然的挥掉剑锋上的血迹,看着那名刺客猛地扯掉面巾,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双唇费力的张合,却没有声音,看口型也是那两个字。 荆轲。 “荆壮士,田兄年老体弱,可否援手一二?老夫感激不尽!” 鞠武对荆轲虽有十分结交之心,可那边老朋友的战斗已经堪称惨烈了,也来不及废话客套,只能略显无礼的厚颜求助。 田光也算的上是刘羽的朋友了,就算鞠武不说,他也没想过坐视不理。 当下提着剑,朝着双方交手的战场就冲了过去。 “田兄撑住,荆轲来也!” 也不知什么原因,上了生死交战的战场之后,刘羽只觉得体内原先那股虚弱之感,反而消退了不少,这一声吼,吼的也是中气十足,使本来在围攻之下的田光双眼随之一亮。 “荆兄弟,没想到是你!” 田光哈哈大笑,看起来豪迈无比,众刺客在见到荆轲提剑杀来的样子后,居然对视一眼,纷纷选择了退走。 一场险象环生的刺杀,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刘羽见此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心知自己的状态,很像是那种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从而压过病痛的亢奋状态。 那群刺客个个剑术不凡,想要拿下他们也很困难,双方一旦僵持不下,等刘羽过了这股身体亢奋的劲头,那无异就很麻烦了。 眼下的局势发展可以说是正好,同时他也有些诧异,在他们眼中,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凶威昭着了? 强敌退去,田光强撑着的身体,立刻变得摇摇欲坠,毕竟他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能够一人一剑挡住这么多刺客,已经是拼了老命,勉强与刘羽说了几句话后,倒头便晕了过去。 鞠武让出了自己的马车,包扎止血后三人便开始向着都城进发。 树林中,草生背着几乎与她同高的手编草框,看着身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双眼惊恐。 这几天风平浪静的生活,让草生一度忘了危险,早慧懂事的她看得出来,刘羽的伤势比较麻烦,因此每天都悄悄的一个人去外头找野味挖野菜,没想到今天碰到了一个大麻烦。 站在草生对面的男人,衣着光鲜,手中长剑精致,从剑鞘到剑柄都镶嵌有华丽的宝石,显得华贵至极。 “你是那天在马车上的女孩?” 男人面色木然,虽然是在发问,但眼神中已有十分肯定。 “荆轲在哪里?” 草生眼泪汹涌,吓得哇哇大哭,面色木然的男人皱了皱眉:“再哭就杀了你。” 哭声立刻停止,草生瞪圆了那只惊恐的双眼,害怕的看着他。 “敢跑的话也杀了你。” 男人对草生的反应十分满意,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跟上。” 草生背着盛满野菜的草筐,乖乖跟在男人的身后。 “我后面有好多好吃的,我都给你,你放我走好不好?” “你找荆大哥干什么?是要杀他吗?” “你为什么要杀荆大哥啊?” “我叫草生,你呢?” 草生开始还有点畏惧,但很快就发现,这怪人只是话少了一点,好像也没有那么吓人,于是胆子大了许多。 就在草生以为男人依旧不会理她的时候,男人却开口了。 “寄奴儿,再多嘴我就杀了你。” 不同于先前两次的惊恐瞪眼,明显自觉混熟的草生不满的瞪着他。 看来他真是个坏人,动不动就要杀我,我草某人说什么也不能叫他得逞! 寄奴儿带着草生,来到一处大路的正中央,好像在等什么人,半晌之后忽然开口: “你会做饭吗?” 草生盯着他不开口,寄奴儿沉吟了一下,像是很认真权衡了一番后方才道: “你可以说话了。” “当然会了,从小到大我最会做了!” “做的不好吃,我就” “杀啊,你杀我啊!” 一旦涉及到谋个领域之后,草生忽然变得异常嚣张,寄奴儿用眼睛瞪着她,她也毫不示弱的回瞪。 瞪人怎么了,我最会瞪人了! 咕 两人间的瞪眼大战,最后由于肚子的抗议而告破,不等草生嘲笑的声音响起,男人已经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剑。 他急了。 草生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打个哈哈低头乖巧的摆弄那些能吃的野菜。 寄奴儿沉默的放下剑,大路上不多时,便飘来了一阵菜香。 。。。。。。。。。。。。 。。。。。。。。。。。。。。。。。。。 一场刺杀,鞠武来时还是前呼后拥的,此时已经变成了光杆司令。 这叫老人的神情有些郁郁,不过到底是当朝高官,城府应变都是当世一流,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开始和刘羽攀谈。 “老夫曾听闻田兄说过,赵国城破之时,有位侠士仗剑护送百姓出城,斩杀秦军上百人,名震天下,不知” “不错,正是在下。” 于是刘羽一手握着缰绳,一面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开始了他‘世界和平’的伟大演讲。 “荆先生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的胸襟,老夫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啊!” 燕国当局的文官领导人,对刘羽的这次装逼寄予了十分佩服的肯定,双方就以当今天下暴秦局势问题,进行了十分深刻的会谈。 要不说人家鞠武能当上一国太傅呢,同样一番世界和平的话,刘羽讲给市井匹夫,只能换来一句神经病,但是你要讲给人家鞠武大人听,人家立马就竖起大拇指说,你可真牛(能)皮(吹)。 这就是差距! 商业胡吹过之后,双方之间的距离,无形中又近了一步。 刘羽自觉这会儿差不多了,也该进入到抱大腿的正题了,于是明知故问道: “大人身为当朝太傅,位高权重,不知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派人行刺大人?” 鞠武长叹道:“应当是我那学生,燕国如今的太子殿下了。” 第29章 首战寄奴儿 虽然太傅鞠武的话,完全在刘羽的预料之中,但他还是适当送上了自己的那份震惊: “太子一力主持抗秦,乃是燕国明主,怎么会行刺大人?” “抗秦?嘿,你们以为他是真的抗秦吗?” 鞠武说起此事,向来平和的脸色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能叫这个年事已高,涵养极深的老人如此动怒,可想而知姬丹在他心目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姬丹少时曾经做为人质,留在秦国。 历史记载,姬丹几次上书请求回国,但是秦王一直不允,无奈之下才潜逃回来。 其实世人所知,与事实相去甚远。 在鞠武的讲述中,秦国上下的律法何等森严?虎狼之师更是名冠天下。 区区一个手无寸兵的燕国太子,姬丹如何瞒天过海的骗过所有人,顺利潜逃回国,而不被发现拦截的?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就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太子丹根本就不是自己逃回来的,而是秦王故意放回来的! 试想,如果太子丹雄才大略,那么秦王势必将其当成眼中钉,宁杀也不放回燕国,可是如果这位太子殿下是条虫呢? 放他回去,不但不会阻止秦国统一的脚步,甚至还会加快。 甚至于鞠武猜想,当初太子丹离开咸阳之时,是否与秦王有过秘密的会谈? 比如进献燕国富饶之地,来换取自身自由的条件。 太子丹在燕国的种种行迹,已经是越演越烈,从一开始的积极响应抗秦,主张合连纵横的有为青年,渐渐成为如今这副亡国之相后,鞠武对这种猜想更加的肯定了。 “合连纵横诸国势力,共抗暴秦,其实是老夫最开始定下的策略。太子丹一开始对这件事表现的也很是积极,联系诸方势力,整合兵马钱粮…………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些整合出来的物资人力,最后全都落入到他一个人的手里!” 难怪鞠武一个七老八十的平和老人,在说起太子丹的时候这么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自己教的熊孩子败家不说,还狼子野心的发展自身势力,换了刘羽当场捅了他的心都有了。 因为鞠武口中的太子丹,与历史上所记载的几乎就是两个人。 刘羽一面四下在心中印证其中真假,最后得出的答案,居然十分的合情合理。 试想一个太子在外多年,猛然回国之后不仅地位稳固,更是迅速的在朝中拉起了一支自己的力量。 太子丹手下的影子刺客,在燕国上下几乎是谈之色变的存在。 多少个忠心耿耿,想要抗衡暴秦的一国大臣,都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刺杀之下。 能够在短时间内拉起这么一股强大势力的太子丹,十有八九背后是有人支持的。 如果那个人,真的如鞠武所猜测是秦王所为,那他的心胸城府,当真是叫人悚然。 生平第一次,刘羽对那位将来不久之后要刺杀的目标,多了几分惊异与郑重,仿佛看到一双幽深晦涩的眼睛,在不知名的远方遥望自己。 秦王政,真是一个可怕的人,怪不得历史上的荆轲,最终会以失败告终。 刘羽如果不是有那一招‘荆轲刺秦剑’可用,自忖面对这样的人物,恐怕也是很难得手。 “咦,马车怎么停了?” 鞠武意外的看着无论如何鞭笞,都不肯再往前走的骏马,一旁的刘羽已经悄然将手中的马鞭,换成了长剑。 道路旁边,有袅袅的青烟向上飞起,很奇怪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人在这里升了一堆火。 马车前,一个神情木讷的年轻人,沉默的驻剑而立。 直到此刻刘羽方才明白,先前那波围攻田光的刺客,根本就不是自己吓走的。 他们之所以退走,是为了减免不必要的牺牲。 让最强的寄奴儿来对付自己! “太傅大人是,荆某不才,有一事相求。” 鞠武不太明白。 能够吓退太子丹无数可怕刺客的荆轲,却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如此的如临大敌,不过他还是点头郑重道: “先生请讲。” 荆轲回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咱俩相遇的那个地方,附近有处山洞,在下的家眷就住在那边,本想等解决了大人的事情后,再厚颜谋个安身之处接她们回来,如今却是要麻烦大人了。” 这番好似托孤一般的话,叫老人顿时眼眶微红,他与荆轲虽然相谈很欢,可到底相识不久,这样都能以性命相托,真是义薄云天! 当然,如果他知道刘羽曾经怎么抽过太子丹,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 “先生放心,老夫在城中静候佳音!” “先生千万小心,若真不敌,还需以保全性命为紧要,鞠某来日还有大事和先生共处。” 这老头好像有点误会了,自己在太子丹心中的必杀名单上,恐怕还要在他之前。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有机会把太子丹折磨到自抽耳光的。 “鞠武,荆轲。” 寄奴儿的目光从两人的面容上扫过,如鬼差索命,对照手中生死簿。 在确认两人的面容无误之后,他轻轻点头。 刘羽记得,那个陪在太子丹身边,向来寸步不离的高手剑客,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你叫寄奴儿?” 寄奴儿没有回应刘羽的问话,利索的抽剑上前,朝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受死。” 刘羽一剑在手,本能的便开始调整自身的状态。 高手对决,最后决定成败关键的因素有很多。 真正的高手在初见之前,往往都会凝神聚气,以一种近乎神妙的气势交锋,近而…… 挖槽,这b怎么二话不说就砍过来了?! 从拔剑到出剑的寄奴儿,当真是流畅的没有一丝间隙,也不存在寻常剑道里的蓄势一说。 剑锋交斩间火花溅射,震得刘羽手掌发麻! 此人气力之盛,堪称怪物! 你吗的,还遇见个武学奇才! 刘羽在心中怒骂,手中剑势却在寄奴儿远背常理的一通乱斩之下,从中崩散。 脚下步子一退再退,眼看就要溃不成军之际,寄奴儿却返身开始追向鞠武的马车。 这小子是在瞧不起我呀! 刘羽在寄奴儿转身的那一刹那,便嗅到了这股轻视的信息。 他伸出了一只手来抓住不停震颤的长剑,由单手改成双手握剑,气势更盛三分! 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杀声后,一步上前追砍寄奴儿。 几乎在刘羽向前冲进之时,一点寒芒已经在半路上等候多时。 冷冽的锋芒刺得刘羽瞳孔猛然收缩,竭力的调转剑势,截击这已在半路上以逸待劳多时的一剑。 “叮叮叮” 这一次的交锋不再如同刚开始的那样轻灵悦耳,反而一声重一声。 三尺青峰长剑,在这时硬是打出了七尺重刀的感觉。 第31章 首战失利,险死还生 “叮叮叮” 这一次的交锋不再如同刚开始的那样轻灵悦耳,反而一声重一声,三尺青峰长剑,在这时硬是打出了七尺重刀的感觉。 一连十七剑,刘羽挡到双手发麻,长剑都快要握持不住了。 这期间他想过以围魏救赵的方式,来逼寄奴儿回剑撤攻,可无论刘羽的剑锋指向眼睛,还是下阴,这个狼灭都铁了心的打算以伤换命! 当一个男人连自己的第二生命都能舍弃的时候,他还有什么是畏惧的? 没有了。 终于到了第十八剑的时候,刘羽再无力握住手中长剑,被寄奴儿一剑挑飞,剑刃横在肩头。 我居然输了?我居然会输给一个反派打手? 长剑脱手之后,刘羽先是不可置信的震惊,随后又很快释然。 自己不过是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伪侠客,又不是真正历史上的荆轲,输了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也是一路过来,他凭着剑术碾压的人太多,这才有了一种天下无敌的错觉。 何况他此时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半路上与鞠武闲聊赶车的功夫,那股大战刚起时的亢奋就已经消退了。 状态不佳,外加失了先手,败给这个功力不输无名,残剑的高手,也是情理之中。 “好!兄弟用剑出奇不意,以逸待劳,深谙兵法之精髓,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好剑法,小弟甘拜下风!” 刘羽一声大吼,随即便是一通彩虹屁,使得原本想要一剑结果了刘羽性命的寄奴儿,不由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是剑道宗师级的人物,可所谓的剑道精神与武德,对寄奴儿来说都是一种极其遥远的东西。 拿起剑就是为了杀人,杀人又何必讲那些虚伪无聊的种种规矩? 寄奴儿从来不去管什么剑道或侠义精神,可这并不妨碍他见过无数为之身死丧命的剑道高手。 眼前这个胆敢抽得太子殿下,连夜里都在做噩梦的家伙,一身功力剑术,唯有当年被他用诡计杀死的燕国剑豪可以媲美。 两人的剑术都称得上是当世宗师,可临死前的遗言 后者却胜过眼前这个人不知多少。 刘羽的一通彩虹屁,根本不可能动摇寄奴儿的杀意,仅仅拖延了一个呼吸左右的时间而已。 不过这对刘羽来说已经足够了,对寄奴儿这样的人来说,一个呼吸的迟疑,就代表自己已经被吸引了好奇和注意。 于是刘羽打铁趁热的叹了口气,好像要将一肚子的话,都在这一声叹息中吐尽。 不知为何,以往对这种情况都不做理会的寄奴儿,却在这是十分的好奇。 这个言行举止都大异寻常的高手心里,此时在想什么? 即将刺出的剑锋又停了,给刘羽几秒说话的时间。 “其实我的剑法当中还留存有一式,威力巨大,非人力不可敌。 刚刚之所以没有施展,是因为看到阁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剑术,我一时惜才,如若不然呃!” 刘羽忽然停住,怒目圆睁。 因为寄奴儿手中的长剑,已经从他身上穿胸而过! “我我草” 刘羽只觉浑身本就因大病而剩不下几分的力气,在胸膛伤口所奔涌的鲜血中迅速流逝,张嘴有无数的血沫子,从口鼻往外流出。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人已经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了。 老子一代名侠大刺客荆轲,就这么被一个历史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人给杀了? 不可能 生死之际,刘羽再也没有办法用以往的嬉笑玩闹来对待。 他呼吸粗沉,不断有血滴从中流出,站在他身前的寄奴儿毫无所觉的将长剑拔出,转身就走。 “我不惜才。” 刘羽竭力的望向寄奴儿所在方向,可视线中的黑暗却在不可抑止的迅速扩大,最终占据了整个天地。 彻底昏死之前,刘羽依稀听到远方有大批马蹄声,正朝着这边赶来。 阴沉肃穆的秦宫大殿中,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从其中走出。 大漠黄沙之上,有两名一男一女的白衣剑客,遥遥相对。 无数尖啸着的长箭仰射入高空,接着又以疯狂的姿态蜂涌着俯冲而下。 白衣的剑客,胸前衣襟被血浸红。 远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与箭杆划破长空的戾啸交织往复。 它们各自占据了脑海的一端,争吵不休,直欲将人的头皮都胀破。 忽然,耳边传来低低的叹息。 “为何刺秦?” 为天下苍生,为了黎明百姓。 刘羽几乎脱口而出的便想要将这两个答案摆出来,然而等他看清站在身前的两人面容时,一切言辞又变得那样的难以出口。 残剑,无名。 两个本该已经死掉的,各自双双面无表情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一遍遍的重复着那一句发问。 为何刺秦? 为何刺秦? 最后刘羽受不了这阴魂不散的质问,怒声大吼: “不刺秦,如何回家?!” 空间一时寂静,刘羽在吼出心底最为真实的答案之后,无名与残剑的身影反而开始了沉默。 片刻之后,刘羽沉着气息退后两步,防备着身前诡异的突然爆发。 “那我们的家呢?” 幽幽地发出这声疑问之后,白衣的残剑胸前血水弥漫,整张脸毫无血色。 无名沉默的身影同样开始变得千疮百孔,好像被无数杆长枪穿过。 刘羽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寄奴儿木然冷漠的脸闯入他的视线之中,手中长剑也从背后贯入。 “我不惜才。” 血光一闪,长剑从背后拔了出来,撕裂的痛楚使得刘羽猛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犹如溺水多时的人终于上岸,颤抖着大口喘息。 是梦,自己没有死。 胸前的伤口,因为刚刚的动作渗出血迹,重新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阵阵剧烈的刺痛感,却叫刘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自己活下来了,总算是没有死在那个驾车下人的手上,不然的话,自己这个荆轲也太丢人了。 忽然,房间传来打翻水盆的声音,老板娘一手捂着小嘴,美目大睁,吃惊的看着从床上起来的刘羽,那表情就像 植物人动了似的不可思议,连脚下被打湿的鞋袜都顾不上。 刘羽笑着朝她做了个伸手拥抱的姿势,后者果真眼眶一红,呜呜咽咽,似哭似笑的冲着他跑来。 然后二话不说的抽了他一个耳光。 “” 第32章 抱上太傅的大腿 我是病号啊! 刘羽还没发怒质问,老板娘自己就先梨花带雨的哭诉了起来: “你个死人,说好了只是看一眼,这下可好,差点把命都看没了,你死了倒省心了,可我们娘俩在山洞里怎么办啊? 你光顾着自己当英雄,你想过我们了没有,天天给你担惊受怕的,大夫说了好几次听天由命” 刘羽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浑人,老板娘这番话听起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可其中关系害怕却是实打实的。 虽然听她说的好似泼妇骂街,可刘羽依稀能想到这个女人在得知自己消息后,得担惊受怕的哭成什么样子。 当下刘羽伸手握住了老板娘微凉的小手,目光真诚的道: “对不起。” 喋喋不休的老板娘这才哑了火,低头不胜娇羞,可很快又觉得不对。 这小子道歉就道歉,一直盯着老娘的伟大看什么意思? 原来刚刚水盆打翻的时候,其中溅湿了那处一大片,本就傲视群芳的老板娘,某些地方就更加的突出了,甚至是露骨。 换了别家的小娘子,此刻多半是捂着羞处败退而走了,但老板娘是谁? 市井酒坊能把大老爷们都调笑得面红耳赤的泼辣女子,被人吃冰淇淋的第一反应是揍回去,而不是跑开做娇羞状。 惊觉到气氛不对的刘羽,连忙摆手叫停: “我好饿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老板娘轻蔑地一笑,随后媚眼如丝的凑近了些,微微伏低了身子,仿佛刻意引诱般让他瞧了个够。 “你看奴家合胃口吗?” 刘羽咽了口吐沫,刚想说话却见老板娘猛地冷淡起身,哼道: “憋着!” 转身就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给刘羽张罗饭食去了。 刘羽看着佳人远去的婀娜背影,觉得两个头都很大。 临近用饭,老板娘只带了点稀粥给他垫肚子,并且告知太傅鞠武在外面做事,已经有下人去通知他醒过来的消息,大概会赶在饭点回来。 期间草生也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泪眼汪汪的看了刘羽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方才劝得小丫头破涕为笑。 之后,刘羽又问了许多事,得知这几天来一直住在太傅的家里治病,所用的伤药和大夫都是燕国最好的。 “我怎么回来的?” 刘羽记得那个寄奴儿,在一剑捅伤自己之后就去追杀鞠武了。 凭他武力,年老体弱的太傅大人只有等死的份儿,断然不可能安然无恙。 “听说是樊於期将军恰好出手,拦住了那个刺客,使得太傅大人得以逃回城中搬来救兵。” 秦国的那个叛将樊於期? 看来这个家伙的武力值也不弱啊 刘羽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去拜谢这家伙一下,要是没有他仗义出手,自己和鞠武全都要废在寄奴儿手上。 寄奴儿 刘羽坐在床上没有说话,只有心中闪过那道阴狠的剑光,眼神幽暗。 目前已知的太子丹,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大boss! 至于这个人到底是否真的如鞠武所说的那样,与秦王暗中有所勾结,暂且不去说。 单就他打着联合抗秦的名义,聚拢私财,壮大自身势力这一条就该杀! 不是刘羽多么的有正义感,而是这样的人摇旗呐喊还行,但是要指望他来实施刺秦计划,根本就不可能。 换句话说,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推动并且实施了刺杀计划,你敢去吗?摆明了就是送死。 要不干脆找机会杀了他? 这个念头在心头转了一圈就被打消了。 太子丹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却深谙帝王之术。 所有阴私鬼祟的东西都是偷偷做的,表面上,他是风光正派的太子殿下,背地里却是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的刺客团主人。 刘羽要动手,首先寄奴儿和那刺客就不好对付,就算能够得手,也得在燕国大军的围剿通缉下度过余生。 毕竟明面上你杀了人家的太子,这点连太傅都没有办法洗白。 算了算了,还是先保护好太傅大人不被暗杀。 很快就到了用膳的时间,鞠武收到消息后,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见刘羽的时候连官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喜不自胜: “果然吉人自有天相,荆先生以伤病之身拖延强敌,鞠武心中感激,请受老夫一拜!” 刘羽哪料到这老头忽然整这么一出,而且七老八十的人了说拜就拜,连忙搀扶直道折煞,生怕其乐融融的场面,会响起咔嚓一声,那就 这次吃饭并不是只有鞠武一人回来,还有田光和樊於期两人。 刘羽大致扫了一眼便在心中有数了,眼前这三人可以说是如今燕国里面,最铁了心的抗秦分子。 鞠武这大腿还真的要好好抱一下,如今太子丹是指望不上了,以后运营得当的话,指不定这位太傅大人还能再推自己一把,直接促成荆轲刺秦。 想到这,刘羽言语中对几人亲近起来。 四人虽然认识不久,可在城外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彼此都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厚和信任,酒宴气氛一直高涨。 “荆兄一身本事,不知可愿屈尊来老夫手下,谋一前程富贵?” 鞠武适时也抛出了橄榄枝,刘羽自然也十分识时务的接了下来。 众人恭喜两句,一场宴会差不多也进行到了尾声。 “我得先生,当真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啊!” 鞠武正为收下一员大将而欣喜不已,刘羽却暗暗吐槽。 记得上一位明主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他就被安排到了门房的位置。 如鱼得水? hetui! 田光此时也端杯过来敬了刘羽一下,歉然笑道: “荆兄勿怪,当时鞠太傅这边正值用人之际,田某生怕遇人不淑,不敢妄自推荐,这才斗胆用区区一个门房位置来试探兄弟。 那日在城外,田某已知荆兄义薄云天,远非我等小人可及,田某在此赔罪了!” “田兄与我有救命之恩,何必说这些。” 于是今天过后,太傅府上又多了一名叫做荆轲的门客。 因感谢荆轲之前在城外的舍命相救,太傅鞠武对刘羽的出行用度,直接都是最为顶级的。 如果说这其中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无非就是老板娘那娘们看的太紧,让刘羽时常想找个漂亮小姑娘捶腿捏肩,讨论人生都不行。 第33章 藏拙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当上太傅府的上等门客之后,刘羽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给人当门客好像还是个高危职业,一不留神就被人给砍了 成为门客的第二天,太傅府就接二连三的遭受不明势力的刺杀。 府中的护军与高手门客,死了一个又一个。 频繁的刺杀,也使得原本如临大敌的刘羽,到最后听到动静连身都懒得多翻一下。 有完没完啊,扰人清梦。 随着刺客不计代价的疯狂刺杀,原本被养在府中的许多门客,渐渐也开始有了退意。 超高的阵亡率吓住了他们,接二连三的开始向鞠武请辞,有的甚至半夜偷偷离开,然后又被守卫的驻军当成刺客,当场格杀。 第二天,鞠武召集门下的所有食客,一同议事。 其中也包括刘羽。 会客堂中,鞠武沉默的看着那个被当成刺客而格杀的逃跑门客,许久没有说话。 老人的目光中,有失望也有愤怒,更多的还是一种力不能及的茫然。 门下食客一个个回避眼神,目光中多有躲闪。 “厚葬了。” 鞠武给这人下了一道恩令,不等堂中众人齐声吹捧仁义,便面无表情的长声道: “如今局势诸位也都看到了,国家艰难,时局动荡。阴暗之中,一直都有人希望老夫死!” “可老夫现在还不能死!如今的大燕,外有秦军虎视,内有乱臣逆子,欲中断江山社稷。 若老夫死了,朝中有何人可挽天倾?靠那个荒唐事做尽的黄口竖子吗?!” 鞠武说到这里之时,热泪滚滚而下。 就连一直在府上将养伤势的刘羽,都能感受到老人身上的那种痛苦和无奈。 鞠武与太子丹,可以说是当今燕国朝堂上,主战与主和的代表。 只不过太子丹比较阴险深沉,或者说是受过什么高人指点,并不将主和的论调摆在明面上,而是利用朝中屈服在他剑锋下的官员力量,来针对这个少时的老师。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已经叫人烦不胜烦了,何况还有府上这没完没了的刺杀。 太子丹手下的刺客就算再厉害,也不能真正的刺杀掉鞠武。 之所以整天这么不厌其烦的派人过来,目的无非就是两个字。 折磨。 年轻的太子丹,在朝廷上面对经验老道的太傅大人,实在难以取胜。 说到底太傅德高望重,比起入住回国不久的太子殿下,更加的具备有人和地利之势。 所以太子丹才想到这个法子,用朝堂和生活上的压力,来斗垮这个老头。 太傅府上日复一日的刺杀,针对的根本就不是位高权重的太傅鞠武,而是太子丹在有意的驱散他身边的门客人心,要让他渐渐无人可用,与自己耗到油尽灯枯。 堂中气氛差不多烘托到位后,荆轲当先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抱拳上前,大声道: “太傅但有所命,尽管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堂中余者纷纷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的表达忠心。 鞠武一直以来都很凝重的脸庞,至此方才显露出一丝笑容。 聚拢人心的大会开完没多久,鞠武就接到了外面一个传令兵的讯息就匆匆出门了。 秦国兵锋直指燕国,近日来朝堂上关于打或不打的争论,也日渐激化。 鞠武身为当朝太傅,平日里少有空闲,要不是最近府中人心动乱,甚至已经有门客开始逃跑,他根本没时间回来,开这个稳定人心的演讲。 可即便是有了这么一个演讲,刘羽仍然觉得用处不大,因为问题的根源没有解决。 当天夜里,太傅府又受到了袭击,三名门客被乱刀砍死在了房间里。 仅仅一个晚上的功夫,鞠武辛苦做出来的思想成绩,全都被这一场莽夫似的刺杀给破坏殆尽。 ……………… ……………………………… “眼下太傅大人腹背受敌,整日忙着朝堂和家里,你也不想想办法!” 回到房中,老板娘照例的过来和刘羽一道用饭,在桌子上就说起了这件事。 “咱们被太傅大人供神仙似的养在府里,总得为他分忧不是?” 刘羽摸着身上的纱布,张嘴吃了块羊肉: “我一介武夫,太傅忙的是国家大事,又不是提剑杀人这种小事,你要我怎么帮他?”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小心问道:“既然事情因那个混账太子而起,不如寻个机会,把他” 刘羽目光一变,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个相识已久的女人,连送到嘴边的羊肉都置之不理。 “谁教你这么说的?” 鲜少见过刘羽发脾气的女人,被吓的手腕一抖,连忙坐好低头认错: “没人教我,是这几天府里头人心惶惶的,几乎天天都有门客战死。 咱们自打来了太傅府,人家一直奉我们为上宾,什么都紧着最好的东西” “眼下正是太傅用人之际,你又整日养伤什么都不管,下人早就背地里嚼舌头了。” 老板娘刚开始还被刘羽吓了一跳,可说到后面越说越委屈,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你要是真的打算混吃等死的,我也就算了,老娘怕什么呀?老娘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听他们闲言碎语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可你今天在堂里那样支持太傅,明显是个胸有大志,想跟他干一番事业的。 如此一来,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帮人败坏你的名声?你” 刘羽叹了口气,想伸手去将老板娘抱过来,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转而小心擦掉了她脸颊的眼泪。 “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精神有点紧张”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城外回来之后,刘羽天天都在做刺秦的噩梦,搞的精神紧绷。 老板娘刚刚的说辞,细想之下也不太可能是得自鞠武的暗中授意。 这段时间,前来太傅府的刺客无数,可其中能够称得上是高手的却寥寥无几,更别提曾经打败过刘羽的寄奴儿了。 刘羽猜测,这个大高手之所以不动,多半是因为其寸步不离的保护太子丹的关系。 朝中形势复杂,太子丹的对手仇人可远不止一个太傅。 有寄奴儿这样的高手在,刘羽也只能望而兴叹,这个道理显而易见,稍加思索就可以想到了。 刘羽觉得有些对不住老板娘,并不完全是因为这次误会,而是 他藏拙了。 荆轲的身体强壮,一剑穿胸的恢复力也大异于常人。 伤势早在几天之前就好了,那个时候针对太傅府的刺杀还不像如今这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完全可以一人一剑的将那些杂鱼刺客,全部清理斩杀掉。 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想的其实和太子丹差不多,那就是把鞠武逼到一条绝路。 这其中的算计可太多了。 一个人位高权重,面对困难往往有很多种选择。 或妥协或退让,很少有人会选择死磕。 特别是当这个国家之中,有一个和鞠武声音不一样时,鞠武就更加不会选择用刺杀斩首的办法,来对抗暴秦。 燕国的国力,本就远不如正在疯狂扩张的秦国,这个时候自己的家事都还料理不清楚,如何能够对抗秦国? 因此刘羽才会假装伤势未愈,冷眼旁观事态发展。 他在等。 等鞠武被内外两股大势压得不能呼吸,乃至别无生路。 那个时候摆在鞠武面前的,自然也就只剩下了破釜沉舟的一条路。 刺秦。 也正是因为心底的阴私过重,以至于每每半夜被噩梦惊醒的刘羽,都会忍不住嘲讽的暗想: 这可能是另外一种形势的良心谴责。 第34章 摸鱼打秋风 一顿饭吃的没什么滋味,全程在哄老板娘。 好不容易哄好这大娘们,刘羽的肚子又饿了。 太傅府上的规矩比较严,厨房开火的时间都是有规定的,不像在田府的时候那么随意,想吃饭还得到街上去。 “走,出门转转。” 刘羽起身披衣,打算出门找顿饭吃,老板娘心中余怨未消,白了他一眼: “府里风声鹤唳的,你还要出去去哪儿啊?” “去田兄府上看看,田老哥也素来颇有谋断,比我这武夫强多了,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开眼下困局。” 刘羽面不改色的说着,其实就是做个样子给鞠武看。 老板娘的话也提醒了他,天天在府上白吃白喝的,也不太像话,好歹也要做出一副‘明明没什么事,却很忙很上心’的样子来,省的鞠武对他印象改观。 嗯,一看就是单位的老摸鱼大师了。 而且顺便还可以蹭顿饭吃,两全其美。 “你们大男人的事,带我上去做什么,喝酒助兴吗?” 老板娘转身收拾了碗筷出门,过了一会儿又腾腾的兴冲冲跑了回来,站在门外往里探着头,眼神略带羞意的问: “那个我过去的话,用什么身份比较好?” “荆轲的老母亲,你意下如何?” 老板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重重的脚步让见惯了风暴的刘羽,站在屋子里浮现联翩。 半晌之后,他站在铜镜前,看着里面收拾整齐,却仍是粗布麻衣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刘羽还是把老板娘从府里带了出来,这个倒不是为了哄她开心,而是怕刺客摸到了这边,有点不太放心。 当然,一起带过来的还有草生丫头。 几天不见,小丫头在府里吃好睡好的,个子好像又高了一点。 因为刘羽对外一直都在假装伤势未愈,加上又带有女眷,因此特意叫下人备了辆马车。 对于马车的规格样式,刘羽倒没有什么要求,可管家却将太傅平日里用的大车拉了出来,并说着是老爷亲自交代的。 好家伙,挺会收买人心的。 和满目新奇的老板娘、草生,进入马车,刘羽心里吐槽。 古代这种好吃好喝的招待几年,然后就让人把命卖给他,明显双方付出的都不太对等啊。 历史上很多的刺客,都是这样被收买的,荆轲同样也是。 在刘羽看来,上位者做到这种程度,与其说是以国士之礼厚待,折节下交,还不如说是一场某种意义上的道德绑架。 就好比,现在有个身份很高的人,出五百万给你好话说尽,替他去死。 你不答应就是无耻下流,千夫所指,直接原地社会性死亡 这不扯淡吗? 马车快到田府的时候,草生对着外面的各种叫卖的小吃,眼冒绿光。 于是他带着草生走了下来,老板娘也跟在后面。 人前的老板娘,还是比较端庄大气的,很有一股大妇的风度与风韵。 刘羽三人在街面上走着,有不少人都热情的打招呼,许多都把老板娘和草生当成了刘羽的妻女,送了一堆又一堆的东西。 刘羽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无奈的捏鼻子认了,反正不吃亏。 倒是老板娘春风满面,应付起这些客套来,让刘羽这个大男人都叹为观止。 “看不出来,换了个地方的荆大侠,脱胎换骨啊,人缘这么好!” 东西太多放不下,随行的下人已经抱着东西往马车那边跑了两趟了,老板娘嫩白的脸红扑扑的,眼角仍有笑意没有散尽。 田府的门房下人,在正经的上流人当中,自然上不得台面,可在市井里已经混的很好的一拨人了。 何况田光又是民间豪侠,其门房意义自然非寻常可比,刘羽性格不似江湖门客那般倨傲骄横,没什么架子又刻意的结交他人,用以散播美名,人缘自然好。 闲来无事,刘羽跟老板娘说了好多在田府的趣事,悠闲的生活让老板娘向往不已。 “你呢?那段时间和草生过的如何?” “有人逞能去当大英雄,差点把命都赔进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又能怎么样?凑活过呗!” 老板娘说起这个,目光幽怨,总叫刘羽感觉好像渣了她似的,心虚不已。 一路行至田府大门,刘羽上前叩门轻唤。 似田光这种大宅院子,门房处必有听用的下人时刻守着,故而不用大呼小叫的呼喊。 但是刘羽连敲带叫折腾了许久,门口宅邸中没有一丝动静。 老板娘在一旁等得脚都酸了,埋怨道: “你该先递个拜帖的,就这么过来未免失礼,人家不搭理你也是正常的。” 不,这一点都不正常。 田光府上并不像那些朝堂大佬般,往来无白丁的权贵豪门,相反市井之徒很多。 以前他当门房的时候,很少接到有客人递交拜帖这种事。 大白天的没有人开门,这说明了什么? 出事了? 刘羽这些天在太傅府上饱受刺杀的折磨,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连忙拽住了想要趴在门缝上观察的草生。 “不对劲,你们先退后一点,我翻墙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刘羽十分庆幸自己带了剑出来,要不然这种情况还真有点怂。 老板娘觉得不妥,可见刘羽说的郑重认真,也就没有再开口劝,点头拉着草生远远的躲开了。 田府的高墙盖的不低,可要防刘羽这种高手,显然是不可能的。 翻身进入到田府院内的刘羽,当先便看到了五六具倒地而死的尸体。 他提神警戒的上前两步,发现死掉的是田府里的几名下人,血液早已经干枯凝固,所以味道不是很大,只有进了院子才能闻得到。 当初刘羽也是在田府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并不陌生,见到这一幕后心中当然是惊惧和愤怒兼而有之。 长剑一声轻吟的拔出鞘来,朝着田府里面快步走去。 死者都是剑伤,大多都是被一剑封喉,可见杀人者都是剑术不凡的高手。 地上沾血的脚印不多,齐齐向着田府内堂的位置汇聚。 刘羽脚步加快,脑海中仿佛浮现出夜里无数杀手,在寂静中,悄然向着田光所在之处进发的场景。 第35章 保命的锦囊妙计 越是靠近内堂方向,地上尸体的死状就越发的凄惨,其中有好多还曾经和刘羽一道喝过酒,都是田府上的门客武夫。 杀手走到这里的时候,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剑术高手的杀手在无法做到精准的一剑封喉,所以这处战场较之最外围的,要惨烈血腥不少。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苍蝇嗡嗡的飞舞盘旋。 刘羽在刹那间进入到了杀心四起的状态,上半身前倾低伏,双手双肩宛如泥塑不动,脚下快步飞奔,飞扑向所有脚印所指向的大堂。 最后,他在大堂里见到了田光的尸体。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见到尸体的那一刻,他的内心还算平静。 田光年轻时是个颇有勇武之名的豪侠,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可到底也是燕国有名的高手,敌人想要杀他并不容易。 可刘羽却从天尸体的伤口看出来,凶手完全是以近乎碾压的实力,完成了这次斩杀。 府中作案的凶手很老练,现场没有任何多余的线索,可以说明这件事是谁做的。 可是整个燕国内,能在一夜之间做成这件事的,只有那个手握无数杀手的太子丹! 刘羽看着田光的尸身,沉默的上前 持剑的右手被齐肘削去,身上的伤口不多,每一处都触目惊心,可见白骨却不致命,真正致命的一剑,是从嘴巴灌入到后脑。 仿佛是田光临死前不甘的大吼,最后被人冷漠的一剑惯杀。 寄奴儿 刘羽伸手将田光不甘的双眼合上,低声道: “田兄走好,我会尽量替你完成英雄未竟之事。” 接下来,刘羽又去了在田府以前交好的朋友那里,无一例外全都惨死,其中后厨的秦师傅也没能逃脱。 刘羽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手中长剑化为一挂长虹,将一处摆放调料的货架一剑劈开。 “滚出来!” 一个半大的孩子,死死捂着嘴巴,双眼泪水接连不断的流过脸颊,好像被他这一剑吓坏了。 “你和老秦什么关系?” 刘羽发现这孩子与凭师傅有点像,心中一动问道。 “他是我叔叔” 刘羽恍然,想起老秦生前曾托自己去教导他的侄子,当下收了长剑,对着惊魂未定的小孩伸出手掌。 “我叫荆轲。” “我叫秦舞阳。” 从田府出来时,刘羽一只手拉着秦舞阳,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和那些熟悉的街坊,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错觉。 算卦摊位上,正在听老道士吹嘘的老板娘,见到刘羽从田府出来神情有些不对,旁边还带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男孩,上前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可是田先生不想见你?” 刘羽摇了摇头,脑海闪过了田光惨烈的死壮,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田府出事了,报官。” 天空一直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 刘羽让老板娘带着草生和秦舞阳先回去,自己则坐在老相师的摊位前,等着官府的人过来处理尸体。 老相师在一旁陪坐,长吁短叹着这一天的生意,多半又要被老天爷糟蹋了。 “田先生出事了?” 老相师忽然的一句,把刘羽飞散的思维拉回来,转头看向他。 恰在此时,下起了零星的雨,老相师伸出只手,好像要接雨水,长叹道: “老夫早就劝过田先生,他命中有名而无权,命格太轻,撑不起朝堂上的权柄利禄。 这不,刚刚结交了太傅大人就惨遭横祸,时也命也,逃不得也。” 老相师是刘羽在田府上充当门房之时就认识的朋友,那时刘羽见他年纪很大了,还经常饱一顿饿一顿的,就时常将府中的一些饭菜送给他吃。 有时老道士口无遮拦,得罪了别人,也多是刘羽出面劝和的。 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老骗子,没想到还是个有几分本事的高人? 老相师看到刘羽在重新打量自己,自得的顺了顺引以为傲的长须: “怎么样,可要老道给小友算上一卦?” 老道士自忖,透露出曾指点田光命格应验的事后,刘羽一定不会拒绝这个提议,可谁知他却想也不想的直接开口拒绝: “前程已定,我意已绝,不用再算了。” 老相师脸上那道骨仙风的笑容就此僵住,差点抽搐起来。 长街尽头,有一队官兵正朝着这边走来,刘羽就此起身前往迎接,临去前忽然问老相师: “道长,我欲与寄奴儿一战,不知胜算几何?” “生死一线,五五互分。” “够了。” 刘羽拱拱手,笑着离去,留下老相师一个人在原地喃喃自语。 “他娘的,比老子都能蒙,说来说去还白嫖了一顿” 街道上,领队的官员对着迎面走来的刘羽拱手客气道: “可是太傅府上,荆轲先生?” “正是在下,荆某一介武夫,面对田府惨案,实在不知从何处入手,有劳大人耐心调查了。” “哪里哪里,荆先生请。” “请。” 刘羽和那名官员并肩走着,随口说着案情,忽然感觉到胸口衣襟处有些异样,于是探手去摸。 怀里的竟然是一张求神问卦的牌签布袋,上面绣着几个苍劲的大字。 生死关头,当解君困境。 刘羽摸到这个布袋的瞬间,瞳孔极速的收缩,猛地回头。 细雨淅沥中,许多商贩都在匆匆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街面上已是行人稀少,哪里还有老相师的身影? 凭他如今的功力,已经算是春秋之中最拔尖的那一批武人了,能够避开他的感知,偷偷将这个布袋塞到怀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是仙人才能办到。 但是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仙人吗? 刘羽不知道,但是自从他在这个战国世界中醒过来之后,多年养成的无神论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刹那间,有关老相师的许多画面,尽皆在刘羽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荆先生,荆先生?” 领队的官员连声呼唤,惊醒了沉思中的刘羽。 后者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向老板娘他们乘坐马车离去的方向,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丹势力庞大,做出田府这等重案,不可能没有防备。 自己刚才报官的时候,很有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的人手。 要不然这个捕头怎么会一上来,就知道自己是太傅府的? 码的,玩埋伏?! 第36章 长街斗剑,必败的一局! 燕国朝堂争斗,已经日趋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太傅鞠武每天都要防备数不尽的明枪暗箭。 “老师今日闲暇无事,不若咱们一道前去茶楼赏雨如何?” 太子丹恭敬的对鞠武发出邀请,后者眼中仿佛没有这个态度恭敬的弟子,径直离开,头也不回的淡淡道: “老夫家中还有” “大王也会去的。” 太子丹笑容不减的补充道: “还有许多文武大臣,这可不是学生心血来潮,而是大王想出去走走。” “皆时,大家齐聚一堂,总会说些国家大事,太傅应该不想错过?” 鞠武回头,紧盯着太子丹:“你打的什么算盘?” “学生心里装着的,可都是燕国臣民,能有什么算盘?” 鞠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太子丹看着老师挺拔正义的背影,眼中说不出的厌恶。 因为下雨的关系,街道上的无数商贩忙碌的收拾着自家摊位,开始相继回家。 一手捏须的老相师,是这群人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小友剑术高深,却未必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老道士不再看向狂奔而去的刘羽,摇头叹息: “言尽于此,小友好自为之。” 迅捷如猎豹的身影,径直穿过了蒙蒙细雨。 刘羽握剑的那只手隐隐泛白,用力极重。 希望自己猜测的不对。 忽然,侧翻的马车,在细雨中映入刘羽的眼眸。 垂死的骏马倒在血水混杂的地面上,发出阵阵哀鸣。 刘羽猛然停住步子,粗沉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街道上蔓延。 翻倒的马车之前,有一道身躯微微佝偻的身影,正持剑而立,仿佛在等刘羽的到来。 雨水落下,打在剑锋上,发出阵阵若有若无的轻吟。 寄奴儿。 “人呢?” 刘羽按着心中的怒气,上前一步。 这个跟在太子丹身边,燕国最强的剑手,就这样沉默的站在雨中和刘羽对视。 既没有‘你怎么没死’的惊讶,也无恶人凶残至极的扑面杀气。 有的只是麻木和冷漠。 寄奴儿将剑锋指向刘羽,淡然开口: “死了。” 沧啷一声剑吟响彻整条街道,刘羽手中长剑在出鞘的一刹那间就盖住了所有绵密的雨声! 长虹如仙人御剑,一个飞掠直取寄奴儿项上人头! 见到刘羽含怒出手,向来冷漠的寄奴儿脸上,极为短暂的焕发出三分神采,面对刘羽的全力一剑,他同样不甘示弱的挺剑而上。 长剑在刘羽的愤怒中,狠狠的碰撞在一起。 火星溅射,刘羽杀心四起的双眼,与寄奴儿那双略带亢奋的眼神,在空中狭然而遇。 此时的刘羽心中再无半天杂念,手中长剑如巨龙腾空,长虹化电,有如梦幻,顷刻间攻杀出百余剑。 密集的剑锋交击声,压过长街上淅沥雨声。 与上次城外交手的气血两亏不同,此时的刘羽神完气足,又是含怒出剑,远非当日可比。 寄奴儿剑术其实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强,也不如传闻中那样不可匹敌。 他能铸就自己的杀手威名,凭的是狠毒的心思,超人的眼力,以及那只用不完怪力的右手。 两人的交手,寄奴儿已经处于绝对的下风,甚至可以说是危危可及,在刘羽狂风暴雨的剑势下,宛如随时都会倾覆的小舟。 片刻功夫,寄奴儿浑身上下创伤不下十余处,就连那张麻木的脸,也被划了一剑。 血肉翻卷,看起来尤为惨烈。 可是刘羽,始终无法递出致命的一剑。 忽然,狂攻中的刘羽双耳一动,听见马车那边传来一阵痛呼呻吟。 侧翻的马车里,爬出模样看起来狼狈不堪的老板娘三人。 她们没事? 刘羽微微一愣,随后迅速的反应过来,掌中白虹般的剑光猛地大涨。 可还是慢了寄奴儿一线。 他一直在藏拙,就是要等到自己听到马车动静后,心神松懈的那一刻。 为此,他甚至不惜挨了自己十几剑。 真尼玛的阴险! 抓住机会反攻的寄奴儿,剑势重新仿佛活转过来,像一头凶恶的猛虎,疯狂撕咬刘羽。 至此,远方高楼上围观的一众王公贵族们,已经被这场惊心动魄的剑斗,带动的气氛高涨热烈起来。 “想不到今日君臣小聚,居然还能看到这样精彩的剑斗,那个与寄奴儿不相上下的剑手是谁?” 大腹便便的燕王,看得津津有味。 自从几年前,寄奴儿杀掉了燕国第一剑豪之后,再也没有这样惊心动魄的斗剑了。 “启禀大王,此人乃是太傅府上的门客,荆轲。” 此话一出,楼中诸位大臣,眼神晦涩,神思各异。 对于荆轲这个太傅府的上宾,许多朝中与鞠武交好的官员,多少还是听过一些名字的。 据说此人还救过鞠武的性命,这等心腹居然与太子丹手下头号杀手当街斗剑,难道这是太子丹在向别人传递一种讯息吗? 过不多久,有个侍卫模样的人,凑到燕王近前耳语了一番,后者听后连连皱眉,大骂不止: “王驾当前,居然发生这等灭门惨案?那受害者姓甚名谁?” 燕王发怒,所有人都不再关心长街上的斗剑,一个个敛眉屏吸。 鞠武看着那个报信的侍卫,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下一刻,只听报信人低头沉声道: “死者田光,满门上下无一活口!” 田光死了! 鞠武身子一晃,竟然险些栽倒,下意识的便看向平日里颇为信重的几位大臣。 感受到鞠武的目光,几名大臣不着痕迹的别过脸去,不与他做眼神交流。 这是太子在杀人立威! 田光与与鞠武关系几乎没人不知道,一个满门被杀,一个新晋的红人荆轲,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凶狠的寄奴儿斗剑致死,看以后谁还敢和这个老东西站在一起,和太子丹唱反调! “查,查出何人所为,本王绝不姑息!” 燕王话音刚落,太子丹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长街雨战,大笑: “两人终于要分出胜负了,老师,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呢?” 鞠武面色泛白,不发一言,更不敢去看结果。 第37章 投敌 抓住了那一丝机会的寄奴儿,真的就像一个没有理智的野兽。 带着与敌皆死尽的决心,一剑重过一剑! 尽管刘羽不再是那个城外虚弱的状态,可还是在他的攻势下狼狈不堪。 不知觉,两人已有四百多剑过去,占据绝对优势的寄奴儿剑势不曾衰竭半点,用剑依然凶狠,像一条发疯,只知撕咬的恶狗。 “受死!” 交锋至此,无论他们双方原本的意愿如何,双方的剑斗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寄奴儿仿佛在这生死一线的战斗里焕发了新生,每一剑都不顾惜自身的死活,心情前所未有的亢奋。 几年前,他千方百计的杀掉燕国第一剑豪时,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死斗。 只要能忘却自身生死荣辱,就没有人能从他的剑下逃生! 眼前这个叫荆轲的剑客也不行! 因为他的剑上,栖息着看不见的恶鬼。 剑刃的破空声,犹如呜咽的冤魂,逼的处于下风的荆轲险象环生,每接一剑身形就越发的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在寄奴儿宛如疯魔的进攻中。 胜负已经十分明了了。 燕王在心中感叹,刚刚听见灭门惨案的震怒,早就不知被他丢到哪儿去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寄奴儿要稳操胜券之际,交锋的两柄长剑中,忽然传出一阵脆响。 卡擦! 寄奴儿怒发冲冠,向来麻木的脸上,此时狰狞毕现。 可纵然他有滔天的怒火,一身使不完的天生怪力,也无法阻止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寄奴儿手中的宝剑,断了! 形势的瞬间逆转,使得阁楼上的大人物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太子丹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 “死!” 寄奴儿奋起余勇,拼尽全力的握着断剑刺向刘羽! 就算冲上去会死,依旧不改他握剑之初,便一直视死如归的剑心。 刘羽紧握满是豁口的无名佩剑,面无表情的一斩而下。 鲜血喷涌中,寄奴儿只觉得握剑的右手一轻,连剑带手就此分离开他的身体。 眼睛通红,宛如失去理智的寄奴儿,带着绝望的信念张口咬向刘羽,想从这个仇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刘羽飞起一脚,重重踹在他的腹部,直接将寄奴儿高大的身子,整个都踹飞了出去,鲜血眨眼染红了他半边衣服。 齐齐袭来的剧痛,使得即便无惧生死的他,也无法重新站起来战斗。 风雨吹过,刘羽握剑的那只手尚自微微颤抖,他仰头迎着雨水的洗礼,心中默念: “我赢了。” 凭着惊人的运剑手法以及精度,刘羽变换手中长剑的不同位置,不停的磕碰寄奴儿手中长剑的同一个位置。 终于在最后一刻,斩断了他手中宝剑。 否则以两人手中的长剑,都是当世利器,岂有就此折断的道理? 阁楼之上的大人物们安静无人喝彩,鞠武脸上也并没有因刘羽的胜利,而显露出丝毫的笑容。 一场武夫间的战斗而已,胜与负根本就无法左右大局,今天逃过了太子丹的袭杀,可是明天呢? 你逃得了,打得过,你确定你的家人也和你一般吗? 田光灭门之事,前车之鉴。 因此大家才没人喝彩鼓掌,他们都在观察着太子丹的神情,生怕因为一句无心之言,造成了这位殿下的心中不喜。 做为众人焦点的太子丹,早已笑容满面的亲自走下了楼,张开双臂,朝着获胜的刘羽大笑着走了过去。 “荆先生之勇武冠绝燕国,本公子今日方才算是见识到了,依我看应该立即请奏大王,加封剑豪!” 太子丹激动不已,仿佛已经被刘羽的剑术所折服,一脸深受感动的样子。 对于战败的寄奴儿,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自古英雄不打不相识,本公子眼界浅薄,以前多有得罪,不知先生可否让本公子做东,一同到楼里一醉方休?” 太子丹上前握住刘羽此时尚在气血翻涌的手,宛如火炭一般,可他却不肯松手,显得诚意十足。 为了招揽这个比寄奴儿还要厉害的剑客,他可以不计较先前刘羽的耳光之仇,甚至重新设下酒席交个朋友,然后让刘羽成为自己新的手下和头号走狗。 心胸宽广吗?也许,从今天往后,一直在朝堂上碍手碍脚的鞠武,对太子丹来说将不再是威胁。 同时手握整个燕国之中最为精锐的杀手组织,江湖也是无敌的存在。 自认从今往后,都不再有敌手的太子丹,向一个剑术惊人的剑客抛出自己的诚意,只要是聪明人就不可能拒绝。 因为拒绝代表着自寻死路。 “田府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刘羽看着太子丹,从嘴里吐出的质问近乎失礼,可是太子丹却不敢在这个武夫面前显露出丝毫的负面情绪,转而指向前方半跪在地,意识模糊的寄奴儿。 “说实话,本公子只不过是想吓吓那个老家伙而已,谁知道这狗奴才杀人成性,居然屠了人家满门!” “荆先生你杀了他,你不杀本公子也要杀他,简直目无法纪!” 刘羽一声不吭的走向寄奴儿。 这个曾经太子丹身边最红的剑客,现在只剩下了半条命,还被当成了弃子。 听到刘羽的脚步声靠近,寄奴儿没有抬头,反而低下头去,不想让敌人看到自己脸上难看的泪水。 “替这样的人卖命,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太子丹笑容微微疆硬,目光之中有隐隐的怒气在跳动。 满是豁口的无名长剑高举,在降落未落之际,马车里忽然传来了草生的喊声。 “不要杀他!” 刘羽长剑一顿,看着草生。 “此人刚才明明有机会杀我们的但是却没有动手,由此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嗜杀的人,田府的事情也很有可能” “他不杀你们,是想留着你的命,在斗剑的关键时刻出声,分散我的心神,至于田府那件事确实是他做的,我想你就算问他,他也不会否认。” 草生急的双眼涌出泪来,跑过去拽着刘羽的衣角: “荆大哥,那天你冲上马车救我之前其实他一直挺照顾我的” 刘羽心中微微一动,立即想到当初他在马车里劫持太子丹的时候,草生正躲在前门的角落里,如果那个时候寄奴儿去挟持草生 与他交手两次,每次都险象环生,刘羽不相信这个攻于心计的家伙当时没有注意到这点,但他仍旧没有那么做。 一时善念,还是刻意的报复太子丹的虐待?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这件事,刘羽应该算欠他一个人情。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一旦寄奴儿挟持了草生和刘羽进入对持,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互换人质,刘羽带着草生狼狈出城。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寄奴儿一定纠缠的话,还要护着草生,刘羽很有可能会走不出去,更别说找机会和老板娘汇合了。 之后城外那一剑,大家也只是各为其主,今天刘羽一剑斩断了他赖以生存的持剑右手,远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要不放他一马? 刘羽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反正已经是废人了,下次如果再见到他,再拔剑就好,就当还清了那次马车上的人情。 满是豁口的长剑入鞘,刘羽不再看这个丧家犬一眼: “我不杀你,不是放过你,而是还你上次的人情。” 刘羽的转身离去,叫草生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内心有多可怜寄奴儿,而是因为他不希望刘羽也变成一个动辄杀人的剑客。 认识刘羽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次看到她拿起剑时,就倍感陌生。 可是没等草生这一口气松多久,很快就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转身离去的刘羽,哪里都没有去,而是朝着太子丹张开双臂,大步迎上。 “殿下不计前嫌,荆轲感铭五内,愿在殿下座前效犬马之劳!” 太子丹也浑然没有想到刘羽的态度会这样的急转直下,愣了一下后又哈哈大笑的和他抱在了一起。 “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走,本公子带你过去面见大王!” “多谢殿下抬举,只是我内人还在那里,能够容我过去交代一声?” 太子丹心中不快,可当目光注意到老板娘那边时眼前一亮,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笑容,对刘羽道: “荆兄有福啊,好,本公子就在这里等你。” 刘羽谄笑着拱了拱手,一手扶着腰间长剑,慢慢走到了老板娘面前。 也许连刘羽也没有想到,前一刻还笑骂随意的自己,现在居然变得这么陌生。 “太子丹下来的时候,我看见阁楼里有太傅大人的身影,这种情况下迎接我的却是太子丹,足以说明如今的太傅府,恐怕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刘羽在老板娘开口前将话说了出来,伸手理了下她鬓边长发。 “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回去之后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有姬丹的凶名罩着,太傅府的人不敢拦你。” “出去后就不要回来了,我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紧紧抱着两个孩子: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刘羽摇摇头:“此时乃我生平所愿,只有太子丹可以助我。” “你的生平所愿是什么?功成名就?” 刘羽凑近了些压低嗓音,在老板娘耳边吐出两个字。 “刺秦。” 老板娘吃惊的瞪圆了一双杏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会想办法弄点钱给你,等哪天听到我刺秦的消息后,你就去那天咱们藏身的那处山洞,那里我会放进足够你下半生生活的金子,下半辈子安安生生的,别折腾了。” 刘羽伸手分别摸在两个孩子的头顶,对草生笑了笑,又看着秦舞阳: “这孩子是我以前一个朋友的侄子,我答应了要教他点本事,可现在怕是不行了,有时间的话,帮我多教教他。” 刘羽最后一次伸手,是替老板娘拭去脸庞的泪珠: “别哭了,再哭太子丹就要怀疑了。记得在赵国第一次见你,可不是这个软弱可欺的样子,得硬起来啊老板娘。” 老板娘哭笑不得的呸了他一口:“这个时候了还说笑!” “怎么能是说笑呢” 刘羽注意到草生那副云里雾里的表情之后,立刻打住不再多说,挥了挥手:“回。” 老板娘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目光之中不舍与轻松兼而有之,十分复杂。 “荆兄与贵夫人感情很好啊,道个别都情深意重的。” 刘羽听出太子丹华中带着隐约的不满,立刻笑容谄媚的道:“累殿下久等,小人罪该万死。” 太子丹唔了一声,领先一步与刘羽前后上楼,期间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看尊夫人好像哭了,不知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啊?如果遇到了难题,本公子正好替你们解决。” 同一时间,在刘羽和太子丹相继上楼之后,有两个陌生高大的侍卫,不知从何处走出,一前一后的拦住了老板娘的去路。 老板娘双手护住两个孩子,目光中有些惊慌: “你们要做什么?我男人可是太子殿下眼前的红人!” “巧了。” 拦路的侍卫生硬的笑了一下: “我们兄弟也是太子手下的,刚刚殿下看到夫人哭的伤心,心中关切,特意叫我们过来问问,刚才荆轲都跟你们说了什么,可有什么困难?” 糟了。 老板娘下意识的想起,刘羽在耳边轻声念叨的的刺秦二字,连忙垂下眼睑掩饰神情: “没什么,我们” 侍卫伸手阻止了老板娘的话头,用生硬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盯着被吓得怯生生的草生。 “小姑娘,不如你来告诉我。” 老板娘如遭雷击,手脚冰凉。 如果刺秦的事情泄露出去,别说他们了,荆轲也得立刻被乱刀砍死。 怎么办?怎么办? 心中一团乱麻的老板娘想说什么,可那侍卫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像是个拿着糖果诱骗小海的怪叔叔,皮笑肉不笑的对草生道: “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出来就可以回家了。” 听到回家二字,一直怯怯的草生宛如被注入了一道勇气,用细声细气,稚气未脱的声音,将刘羽方才所言的话描述了出来。 “荆大哥说。” “” 老板娘。 “” 侍卫目光呆滞了一下,打量了一眼老板娘,面色古怪。 阁楼上,刘羽面对太子丹好似不经意间抛出的问题,面色如常的道: “也没聊什么,妇道人家没见识,看到又是断手又是翻车的吓坏了,废了我好大功夫才安抚下来。” “哦?是这样吗?” 太子丹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刘羽微微有些警兆。 很快,有个高大侍卫从楼下上来,低头在太子丹耳边说了句什么。 “” 太子丹陷入了沉思。 第38章 再见寄奴儿 长街一战,刘羽剑豪之名盛传燕国。 不禁废掉了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寄奴儿,更得到了当今大王的青睐,隔天便有加封的官职被送到刘羽的府上。 一个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新星,仿佛就要在众人眼中升起,却被刘羽断然拒绝了。 “我与太子殿下一见如故,去大王身边虽有远大前程,但荆轲的一切名望,全都来自于殿下的照拂,假如不能陪在殿下身边,在下寝食难安。” 这马屁拍的,简直叹为观止,就连一直对刘羽怀有戒心的太子丹,在看他时的目光都顺眼了许多。 长街之战后,太傅鞠武在朝堂上越发的寸步难行,许多大臣都在那天亲耳听到了田府死绝的凄惨下场,生怕那天自己也成为了太子丹手下刺客们的暗杀对象,因此对太傅的困境纷纷视而不见。 仅仅两三天的功夫,太傅鞠武就已经病倒,昔日门庭若市的太傅府,此时也冷清的没什么人,反倒是樊宇期得知太傅抱恙后,几次三番的前来探望。 而昔日在太傅手下效力的刘羽,却一次也没有现身过,甚至蹲在太傅府门前,特意将谁谁何时来拜见太傅的消息记录下来,转头就呈送道太子丹的案前。 时人多有不耻刘羽的这种献媚行为,背地里有无数人痛骂,甚至有次他走在街上,还被路人丢了鸡蛋 他本人对于这些从来不做丝毫的辩解,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名声越差,太子丹就对自己越信任。 很快,身手高强的刘羽,就彻底接手了当初寄奴儿的事情,出入都跟在太子丹身边,期间遇到两次刺杀,刘羽连剑都没拔就给挡了回去。 “我得荆轲,如鱼得水!” 太子丹得意的踩在那个不惜性命,也要刺杀于他的人头上,大笑着一剑斩落。 人头滚滚,四周一片虚伪的吹捧声。 刘羽笑而不语,心中却不其然想到了不久前,也对自己说过这话的两位故人。 忽然,刘羽若有所觉的回过头,看到一个人在那些虚伪吹捧的人群里正静静看着自己,平静的神情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寄奴儿。 这个曾经剑压燕国,让所有高管权贵都闻风丧胆的男人,居然又回到了太子丹的手下。 只不过,昔日的首席上宾门客,如今因为几乎全废的武功,而沦为了一个连下人都能没事调侃两句的九流剑客。 啪的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寄奴儿的脸上,抽人的汉子分明是有意找茬,口中却振振有词: “吗的,大家都在替殿下除掉一个敌人而高兴,你在那臭个脸做什么?死的那个是你爹啊?” 寄奴儿低下了头,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就算剑术尽废,凭他当初顶级杀手的修为,想躲开这一巴掌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他没有躲,因为没有意义。 周围的人都围拢了过来,看着这个昔日的剑神,如今沦为戏谑的对象,嘻嘻笑笑的好不热闹。 太子丹将这副闹剧尽收眼底,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将最后一个求饶的刺客杀掉之后,随手把剑丢在了地上。 “走了,荆轲。” 时至今日,当初驾车下人的位置,已经换成了刘羽。得了太子丹的命令后,他如常的挂起那副谄媚的笑容,搀扶姬丹上车。 马车离开,众人也没有再接着聚在一起吹捧的必要了,一声不吭的寄奴儿,后脑勺被重重拍了一巴掌。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收拾小凳?” 贵人登车上马,往往会放置一个不高的小凳,方便蹬踩上下。 刘羽虽然接了驾车的活儿,可对这里的门道并不明白,或者说他故意装作不明白。 众人摄于他一剑废掉寄奴儿的凶威,平时也没一个出言相劝的,于是捡小凳的活儿,就落在了寄奴儿的头上。 因为缺了一只手,寄奴儿身体的平衡杆也随之打破,加上是不是有人使坏,让他这段小路走的跌跌撞撞的,极为狼狈。 因为没有什么急事,马车走的并不快,寄奴儿赶到之时也不过堪堪前进了半个车位而已。 他甚至能够听到马车当中,姬丹殿下咀嚼东西的声音。 “唔,荆轲,听说那寄奴儿曾经刺过你一剑?前段时间他又回到我的手下了,怎么样,用不用我把他送到你身边,让你一剑杀了他泄愤?” 寄奴儿的手,僵硬的扶在小凳上,麻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反而是那天在长街雨中,那一战的种种画面飞速闪过脑海,最后定格在刘羽战胜自己的那一幕中。 “跟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寄奴儿眼神有些恍惚,倒谈不上对姬丹多失望,跟在那个人身边这么多年,对这样的结局待遇,他并不觉得意外和愤怒。 真正叫这个燕国第一杀手感到迷茫的,是刘羽那天所说的话。 姬丹品行恶劣,可作为上位者,无论心计城府,全都是比较成功的。 如果没有姬丹教他用计,让当时的燕国剑豪失去理智,他根本打不过剑术比他还要极高半筹的剑豪。 在那之后的许多年里,寄奴儿都听从了姬丹所有刺杀建议,他的剑上仿佛栖息着一只恶鬼,无往不利。 直到遇见刘羽。 “那个曾经让燕国闻风丧胆的寄奴儿,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荆轲的剑但从此只为殿下扫清拦路之人,不杀那种无名小卒。” 马车随着刘羽的马屁声渐渐远去,姬丹在车里哈哈大笑。 “荆轲,你很会说话,本公子越来越喜欢你了!” 寄奴儿将那只小凳抱在怀里,木然的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地方。 这一次没有再跌跌撞撞,但是整个人却像是行尸走肉。 刘羽在外陪着姬丹疯了很久方才回来,过府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全程都在负责姬丹的安全,刘羽这个时候已经困的眼皮打架,打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要不然在这样熬一夜,实在太折磨人了。 走了几步,刘羽路过一片林园的时候,听到一阵粗陈的喘息声。 唉?你你要来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刘羽面不改色的改变方向,故意放轻了脚步,慢慢来到发声的那片草丛,拨开一看。 豁,寄奴儿。 第39章 刘羽的刺秦 刘羽脸上荡漾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 对寄奴儿这种更大半夜不睡觉,却跑过来练剑的行为,表示十分的嫌弃。 你练就练呗,给那人喘的跟干什么似的 刘羽在心中吐槽一句,就打算静悄悄的开溜,可恰在此时,身手大退,功力却没有衰减的寄奴儿,好巧不巧的发现了一边趴草丛的刘羽。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沉默。 刘羽严肃的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可是寄奴儿却叫住了他。 “你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刘羽觉得这家伙有些神经质,不做理会,加快脚步就要远离,可寄奴儿却好像被激怒了似的,怒声道: “你说我跟着那样的人赢不了,可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做他的走狗?” 这一句恰恰打在刘羽的软肋上,他抬头看着天边的圆月,长长一叹。 整天跟在那个王八蛋身边谄媚拍马,也是很累人的。 之所以这样忍辱负重,那是因为随着长街一战,唯一握有权柄的主战派鞠武倒下了,所以刺秦就成了一种妄想。 就太子丹那德行,他宁愿刺爹上位,也不会刺秦的。 那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的讨好太子丹呢? 因为就太子丹的这副嘴脸,刘羽可以猜到,在不久之后,燕国必定会以割地为代价,向秦王求和。 求和这件事,如果让别人去做了,那就真的是求和了。 但是如果太子丹选了让刘羽去,那求和不就成了刺秦了吗? 这才是荆轲刺秦,这才是刘羽一个人的荆轲刺秦! 同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刘羽放下颜面,全力讨好太子丹的原因。 他要取得那个人的信任,到时求和的队伍里只要有他一个位置,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经历过英雄无名的那次失败之后,刘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机会送自己去刺秦。 燕国之后,即便行刺,也在绝无可能达到名留青史的高度。 寄奴儿见刘羽不说话,以为自己占了理,他面色凶相毕露,浑身上下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气的,来回颤抖,用剑指着刘羽的背: “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刘羽回头看着怒气勃发,好像有一肚子怨恨之气的寄奴儿,双眼微眯,良久方才笑道: “你在太子丹手下时,长剑挥动,所指之处无非名利,讨好主人。 纵有无上杀伐之剑,可持剑的却是一个下三流的低级武夫。 而我就不一样了,既有天下一流的剑法,又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志存高远,比你强了不知多少倍!” 寄奴儿大笑,他笑刘羽的大言不惭:“就凭你,也配说什么天下第一流的剑法?要不是我的宝剑折断,杀你易如反掌!” “打败你的那一招,当然算不上什么高明的剑法。” 刘羽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那招一流,不,应该说是天下第一的剑法,是留给另外一个人的,你还配不上。” “你要杀的人,可是秦国剑圣,盖聂?” 盖聂是列国当中的传奇剑客,一直以来寄奴儿都以这样的人,做为毕生的目标和努力的方向。 刘羽没有回答的意思,扭头离开,今天他说的已经够多了。 “等一等!” 寄奴儿再次叫住了他,脸上的怨恨不知觉中转变成了恳求。 “到底什么才是天下一流的剑法?” 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武痴。 刘羽却不想再理会这个偏执的神经病,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天下一流的剑法 其实刘羽也不太清楚,但是自他来到这个平行世界以来,所见的诸多人与事,或可称之为一流。 无名的明知不可为而为,大殿上他刺出了那一剑无伤性命的十步一杀。 残剑泼墨而成,内含三层剑法境界的剑字 这些都可称之为,天下一流的剑法! 而在这两人之后,还有一种一流剑法,那就是刘羽技能中,仅剩下一次的荆轲刺秦剑。 但这一剑,乃是荆轲所创,故而刘羽就算全部接盘了原主的记忆武功,也仅仅是能够挥出这天下第一流的剑法而已。 对于无名,残剑,以及荆轲之流的剑客,刘羽是怀着十万分的敬意的。 像他们这样的侠士剑客,就算最后结局不能团圆美满,也应当是侠名永驻,流芳百世。 至于为什么不杀寄奴儿,则是因为刘羽个人的一点阴暗心思。 他现在活着,远比死了痛苦。 隔日一早,睡眼惺忪的太子丹,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就开始了今日的朝会,昏昏欲睡间,隐约好像听到大王在叫自己。 “什么事?” 燕王面色凝重的沉浸在自己惶恐的心境中,居然没有发现自己最为倚重的儿子,一直在打瞌睡。 “秦军如今已经集结于渭水,有情报传来,说每天都有秦军朝这边试箭的落水声,好像下雨一般!” 燕王惶惶然问道:“这如何是好?” “议和。” 太子丹依旧精神困乏,可对燕王抛出的问题却是想也不想。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打算的,所谓合连纵横,共抗暴秦,不过是他发展实力,侵吞钱财的借口。 “也只有如此了。” 燕王沉吟着点了头,殿中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群臣都为之大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的大王虽然昏庸,但还不傻。 开玩笑,打什么打,燕国势小力弱,如何打得过秦国那等虎狼之师? “那么此事便交于太子办理,散朝!” 燕王窝囊又满怀希望的退了朝,殿中,太子丹拱手,有气无力的拖长音道: “臣领命,万死不辞---” 从宫里出来,太子丹精神一直不太好,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打得满脸都是泪水,旁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这家伙心疼国家割让的那些土地。 马车里,太子丹忽然问道:“荆轲,你说把督亢一代地方割让给秦国,他们会同意议和吗?” 正在驾车的刘羽在听到这个期盼了许久的消息后,心跳如擂鼓,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用平稳的语气回道: “家国大事,我一介武夫如何懂得?殿下自行决断就好。” 马车之中沉默了片刻后,太子丹咬着牙道: “不行,光有土地还不够诚意,荆轲,你去把那个叛将,叫樊什么期来着,杀了他,将人头和地图一起奉上,秦王定会龙颜大悦,同意议和!” “殿下英明!” 一只令牌被太子丹从里面扔了出来。 “你带着这块令牌,回去点了人手再杀。那家伙以前也是秦国大将,武艺想来也是不凡,千万不能叫他走脱了。” 刘羽捡起令牌看了看,又复丢了回去:“殿下等我好消息就是,区区一个樊宇期,荆某一人足以。” “哈哈哈,好,那本公子就在府上,静候你战胜的消息,提樊宇期的人头来见我!” 第40章 尝试以德服人 高大的门庭前,刘羽一人站在阶前,目光从上方樊公馆三个大字一扫而过。 面色沉凝,气氛肃杀。 在正史当中,樊於期叛逃燕国之后,得到了太子但的热情接待,这栋富丽堂皇的樊公馆,便是专门为他建造的,但是太傅鞠武不建议接纳,因为这会触怒秦王。 而在如今的平行世界里,太傅鞠武与太子丹所做的好像对调了过来,反而是太傅对樊於期有着知遇重用之恩。 这兄弟也是条好汉啊,记得当初在城外受了寄奴儿一剑差点死了,还是这位兄弟带人救下了自己。 他的人头是取得秦王信任的关键,同样也是刘羽彻底取信太子丹的证明。 所以樊於期非死不可! 对不起,我是卧底。 刘羽深吸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进入到樊公馆华贵的大门。 “唉?你找谁啊?” 府内负责清扫的下人,见到刘羽后问道。 “敢问樊将军,此时可在府上?” 刘羽面色沉稳,杀心暗藏。 “不在府上。” “多谢?那他在何处?” 刘羽僵了一下,浑身那股肃杀的其实立刻垮掉。 “樊先生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一直住在外头的草屋,从来不住这里的。而且他也不喜欢别人叫他将军。” 下人往门外指了一下:“最近太傅大人身体不适,樊先生时时前去探望,这位壮士不妨去那里问问。” “多谢。” 气势十足的来,灰溜溜的走。 太傅府前,刘羽特意四处打听了一边,确认樊宇期就在府上做客之后,方才重新面色凝重的走进去。 短短数日光景,昔日鼎盛的太傅府就已经显现出一股破败的气息,内里下人早就走的剩不下几个了。 “你是荆” 门房下人识得刘羽,见到他后先是惊讶,然后是一脸的嫌弃厌恶,骂了一声就打算重新将门关上,却被刘羽一脚踹的飞起。 刘羽走进宅门,大马金刀的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撑,将身后大门挡的严严实实,散漫且嚣张的道: “此剑不斩无名之辈,叫樊於期过来受死!” 门房下人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连句狠话都不敢放,连忙跑进去报信,留下刘羽一个人撑剑挡着门口。 他不怕樊於期从后门跑了,像他这种叛逃的降将,逃过秦国那次已经是人生污点了,这次人家指名道姓的打过来还逃,那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何况明白人都知道,他逃不掉。 表面上是刘羽过来要杀他,可如今城中谁人不知他是太子丹的人? 秦王要杀他,太子丹也要杀他,他还能往哪里逃? 过不多时,樊於期果然挎着长剑赶到。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刘羽,嗤笑道:“想不到你还敢回来,素闻你剑术极高,无敌于燕国,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没脸没皮,天下无敌!” 话音刚落,樊於期身边的家丁护卫们便发出一阵哄笑,其中一个甚至连鼻涕都笑出来了。 刘羽面色如常。 “你要与我斗剑?” 樊於期问道。 “不错,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好,不过此处乃是太傅前院,你我比武有诸多不便,随我移步到后院演武厅,你我放手一搏!” 樊於期说的豪迈,不等答话返身就走,后者觉出有些不对。 他的神态语气没有什么,可刘羽却从随行的家丁护卫眼中,看到一阵心虚。 他为什么心虚? 刘羽剑废寄奴儿之后,声势已达巅峰,无论其狗腿恶名还是剑术武功,在燕国一时无两。 樊於期曾经虽是统兵大将,可剑术远不及他,如此镇定的接下这场必输的剑斗,只有一个解释。 演武厅有埋伏! 樊於期前行数步,见刘羽站在原地思考,身子动也没动,于是回头讥笑: “怎么,堂堂燕国第一剑客,不敢动了?是不是怕我在演武厅里设了埋伏?”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还会激将呢!还玩实则虚之那一套呢。 要不是刘羽从几个随行家丁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对劲,还真有可能给他哄了。 “荆某心向光明,无所畏惧,于你同去又有何妨?” 虽然明知是陷阱,但刘羽还是选择欣然前往,其中原因自然不会是什么艺高人胆大,而是对于这个曾经间接救了自己一命的樊宇期,不想以兵刃相加于身。 武力碾压太没劲了,今天玩点不一样的。 以德服人! 看到刘羽大步跟上前来,樊於期缓缓转身,嘴角悄然挂上一丝隐晦的笑意。 一群就这样各怀心思,朝着后院演武厅而去。 过不多时,众人终于来到了演武厅,刘羽随意打量了几眼,并没有从外观之中发现什么异常,樊於期大步上前,沉声道: “请。” “请。” 刘羽面色镇定,却并未当先进去,樊宇期见状心知他有所顾虑,故意轻蔑的一笑,然后率先进入演武厅。 两人一前一后,先后进入其中。 太傅府的演武厅,建造的极为宽阔敞亮,顶层设计的极高,约莫有现代三四层楼的水平。 刘羽一步踏入其中,便感觉到有丝丝冰凉的杀气,如蛇般迅速的残绕锁定住他,可是他打量四周,却都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禁暗自猜测樊於期埋伏的人手藏在何处。 想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头绪,演武厅四周布置一目了然,根本就没有办法藏人,直到刘羽双耳微微一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绞耳的弓弦绷紧声后,方才醒悟。 娘的,居然在背后张弓埋伏我,灯下黑啊! 樊於期步履沉稳的大步而行,一直走到演武厅的中央位置方才停步。 这里便是背后观景台上的弓箭射程最佳之地,虽不敢说就此万无一失,一定可以斩杀这个小人。可樊於期自信,此情此景,便是秦国剑圣聂盖再此,也要重伤不起。 那些埋伏在身后观景台,张弓以待的士兵们,全都是樊於期从秦国逃跑时所带的亲卫,再加上二十多名太傅府上仅剩的壮年家丁,此时全都在瞄着他! 而樊於期要做的,仅仅是回过身来,将手高高举起,而后再放下。 背对着刘羽,樊於期深吸了口气,而后高举右手猛然转身。 只需要挥一下手,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就能将这个在燕国之中,正如日中天的强大剑客除去。 只需要挥一下手,这条太子丹身边罪恶的狗,从此就不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 樊於期对这些道理再是明白不过,可是当他转身后,看清眼前一幕时,还是愣住了。 高举将落的手僵在那里,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看到了什么? 堂堂燕国第一剑客。 太子丹身边最红的打手。 居然对着自己跪了下来? 是的,刘羽直接对着樊於期跪了下来。 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樊於期这样的人,值得刘羽一跪。 这其中不光是因为他的人品和历史上大义凛然的做为,更多的还是因为他曾对刘羽有过救命之恩,而如今刘羽却来借他的人头刺秦。 所以,樊於期当的起自己一跪。 趁着樊於期愣神之际,刘羽拱手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道:“请先生助我刺秦!” 这句话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身后一声惊呼传来。 刘羽听到有弓弦震动声响起,紧接着着便是一阵锐利的破空声。 你特娘的不讲武德,这还要偷袭?! 原来因为刘羽这句话的信息实在太过爆炸,以至于一个家丁恍惚之下,直接射出了手中利箭。 刘羽咬牙忍着回身格挡箭枝的本能反应,脸色发狠的盯着沉默中的樊於期,一动不动。 我劝人以生死许之,自当置自身生死于外! 第41章 刺秦之时,请大喊我的名字 箭枝颤抖着钉入地板,锋刃划开了刘羽裤腿的一大片血肉,鲜血缓缓流于地面。 樊於期暗自点头,将目光从刘羽那只受伤的腿脚上移开: “你背叛太傅,抛弃发妻,不忠不义,我如何信你?” 虽然樊於期对自己的杀意不减,可他能够发出此问,说明其心中就已经有三分相信了。 刘羽暗自捏了把汗,沉着的徐徐道: “早在长街上,我剑斗寄奴儿的时候,就发现了太傅大势已去。恰好姬丹赏识我的剑术,出言招揽,我便顺水推舟,遂了他的愿,成了他们的走狗。”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走狗。” 樊於期面带讥笑,刘羽却不恼怒,反而笑道: “太子丹胸无大志,纨绔本性,他若掌权,待秦燕相争之时,一定会割地求和。我假意归顺于他,取得信任,待他送降书于秦宫之时,我便随行而刺,到时无论成与不成,秦燕之间必有一战。” 樊於期沉默不语,刘羽接着道:“试问,假如我与樊兄一样,留在太傅身边,终生不过一个护持忠臣的护卫而已,到最后也只有眼睁睁看着太子一党,对秦国割地求和。匹夫之勇难成大事,樊兄目光需放长远,待时而动,定可一击命中。” “至于你说我抛弃妻子,其实是为身后考虑,无论我此行成与不成,太子丹必定恼羞成怒,为了不连累她们,我便让她们出了城自行生活。” “可是太傅大人的抗秦,是指联合诸侯列国之力对抗秦国,如今” 燕国积弱已久,樊於期有些迟疑。 “樊兄啊,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刘羽沉声打断了他。 “太子丹准备将督亢之地献于秦王,一旦燕国失去此地,不出数年恐怕连抵抗之力都欠奉,到时秦王再出兵,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反观樊兄若能助我刺秦成功,则秦国大乱,太子一党的诸多手下,也会死的一个不剩! 到时太傅可以在燕国趁势重启,近而联合诸国一同抗秦。 就算失败,太子丹的实力也会大为衰减,燕王震怒,燕国上下惶恐一片,这时候主战派的太傅大人不用说话,自然有人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无论怎么想,都比现在的情况好多了?” 樊於期点头,算是认可了刘羽的话,问道: “我对秦宫地形守卫了若指掌,你要我如何帮你?” “借樊兄人头一用!” 话音刚落,樊宇期脸色就是一变,目光之中有杀气隐隐透出。 与此同时,身后观景台上的一众箭手也绷紧了弓弦,死死瞄着刘羽的要害。 “你再说一遍。” 樊於期脸上杀意涌动,仿佛只要刘羽敢点个头,他就立刻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人头落地。 身后张弓的箭手也同样严阵以待,只要刘羽已有动作必放箭射杀。 樊於期的反应,完全在刘羽的意料之中,以前看到樊於期自杀这段记载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些不太理解。 既然他是一个这样重情重义的汉子,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在战败之后叛逃燕国,以至于连累全家呢? 难道他叛逃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家人的下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可他仍然一去不回,没有选择承担责任。 所以说樊宇期这个人,其实是怕死的,起码在他去燕国之前是这样的。 那么又是什么,让这个怕死的人,最终奉上了自己的人头呢? 刘羽认为是他在失去亲人后的那种煎熬和悔恨,所以想要借出他的人头,只有用当年他府上的惨事来刺激他。 历史上的荆轲便是这么做的。 “樊家老小的性命,全都死于秦王之手,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难道你不想报仇吗?秦军势力日益壮大,若任由其发展,来日秦王将横扫诸国,一统天下,到时樊兄又该如何自处?” “人固有一死,樊兄如此毫无作为,死后也无掩面去见府上老小的一众怨魂。” 演武厅内一片静默,满面怒容,杀意凛然的樊於期,此时已经平静下来。 他轻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本将想要喝酒了。” 这是从秦国逃难以来,第一次以本将自称。 一个想醉的人,喝不了几口就会醉意汹涌,樊於期就是这样。 “年轻的时候投奔明主效忠,谁知主上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秦王政登基之后,我天天都在府中等着处决的旨意,可是他偏偏对我秋毫无犯,彼时他已大权在握,手下蒙家兄弟如狼似虎,杀我一个失势武将轻而易举,但他却没有,你说这是为什么?” 樊於期一个人醉意朦胧,话问出口却不指望得到答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他想杀我满门,斩草除根!” “杀我一个人容易,可要斩我满门上下,非大罪不可定之。败于李牧的那天我就知道,樊家完了。 手下兄弟劝我留待有用之身,将来还可以报仇。可我自逃到燕国之后,大人待我虽好,却再无掌兵可能。” “我明白大人想以‘千金买马骨’的方式,号召更多的有志之士来对抗暴秦,樊某报仇无期,终日浑然而过,每每夜间梦回,常见家人血泪问我,为何弃他们而去?” “先生智计不凡,一番言语直叫樊某如拨云见日,适才以杀气试之,尚且巍然不动,足见心性坚韧,可以性命相托矣!” 想不到樊於期叛逃,并不是刘羽想的那么简单,中间还有这么多隐情,最叫刘羽意外的,还是樊於期的那最后一试。 “临死前,樊某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刘羽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失礼之处:“请说。” “斩下秦王头颅时,请大喊我的名字。” “荆轲记下了。” 樊於期,一个充满了悲剧的人物。 他自逃到燕国之后,日夜思念府中遇害的一众家小,良心难安之下,从未踏入过一步富丽堂皇的樊公馆,反而自己搭了一间草屋,总日与田间农夫为伴。 时人若以将军称之,樊於期必拂袖而去,以先生唤之,必以美酒相待。 往事不堪回首,今日自刎助刘羽刺秦,可称得上是解脱。 将樊於期的人头带回太子丹府上之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窗外残阳如血,太子丹府上歌舞升平。 第42章 神秘的报信 “哈哈,好!荆轲,你果然没有让本公子失望!” 太子丹满意的看着桌子上,神态安详的樊於期人头,心情极好,对于刘羽仅存的那一点防备也悄然松懈了许多。 “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刘羽站在躺下,依旧是那副谄媚的笑容,只是无论是谁,都不敢对这个笑容谄媚的男人捎带轻视。 “为殿下做事,要什么赏赐?殿下有什么事情交代下来,让小的去做,这就是最大的赏赐!” “哈哈哈!” 太子丹豁然从一群莺莺燕燕中站起身来,一脚将桌子上的人头踢到刘羽脚边。 “将樊於期的狗头用石灰保存好,明日就由你带着燕国的督亢之图,前往秦国议和!” 刘羽双手颤了一下。 这一刻,就算是心如磐石的他,也不禁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连忙掩饰般的低头弯腰,躲过了太子丹时刻如毒蛇的目光,双手将地上的人头捧起,再抬头时,一切已经如常,平静道: “荆轲领命。” “好好休息,早去早回,明日本公子就不去送你们了。” 太子丹挥了挥手,重新坐回胭脂堆里。 刘羽转身退走,刚刚一脚迈过门槛之时,却听身后太子丹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尖叫了一声。 “对了对了,荆轲,以前那个抛弃你的老婆,本公子听说有人在城外见过,要不要我帮你把她抓过来,好好整治一下这个贱货?” 刘羽眼角一挑,几乎就要骂出声来,他看着手中樊於期的人头,吸了口气道: “荆某这辈子都不想在看到她了,殿下休要再提。” 太子丹笑容玩味:“好好,不提不提,既然荆轲这么恨她,正好本公子替你出出气如何?” 这是试探吗?难道他还不曾信我? 不对,他先给了我议和的任务,然后才提的老板娘,姬丹连寄奴儿那样的心腹都能说舍就舍,说明他是何等的薄情寡恩之人! 之所以说出来,只不过是探下口风,看我会不会心生不满。 于是,刘羽眉头松开,转身对着太子丹笑道: “殿下,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虽然分开,可到底还是有些过往情分,请殿下” “好了,好了,本公子知道了,明日去往燕国多辛苦,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喜讯。” “多谢殿下体谅,荆轲告退。” 刘羽转身离开,心中狠狠的暗道: “等老子到了秦国上了大殿,就他吗的让你知道,什么叫他吗的惊喜!” 当天晚上,刘羽就拟定了一份名单,将太子丹几名最为得力的手下,全都安排进了这次议和队伍。 因为里面的人数过多,而且就以议和的工作而言,好多人其实都是多余的,所以在名单公布不久之后,便遭到了质疑。 好的领导者,应该善于解决一切团队中的内部矛盾。 于是刘羽就提着棍子,将那个质疑的人打了个半死,然后吊在屋檐下面。 这股质疑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至于这样酷烈的手段,会不会被太子丹发现那就不用担心了,因为他连明天的议和队伍都懒得起早去送,如何会关心刘羽殴打一个不听话的手下? 再者说,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彼时的刘羽已经是他身边的当红人物,又刚拿下了樊於期的人头,这种又会办事,说话又超好听的手下不偏袒,那偏袒谁? 将名单上的人依次通知完毕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刘羽在房中将樊於期的人头,小心的放入到一个精美的木盒里,然后一只手扶着木盒,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请英灵安息。 忽然,窗外有一团布绸疾飞打来,刘羽双耳微动,听到那布绸来势极快,风声尖锐,便可知劲力不凡。 他拂袖奋力一揽,将那团包有石子的布绸一把抓在手里,打开一看,却是一副笔法拙劣,宛如稚童涂鸦的粗陋炭画。 什么玩意儿 并没有出门追赶那个掷画之人,因为那人投掷的手法劲力高明,是个难得的高手,片刻的耽搁已经不可能追上去了。 看了这幅画半天,只见到布绸上用粗劣的炭笔,画了一大一小两个长头发的应该是女人? 她们好像是在哭,在一柄并似乎是刀剑的簇拥下,朝着一个大宅子的方向走去。 咚的一声巨响,刘羽忽然将手中布绸狠狠砸在桌子上。 男人面色铁青,强自按捺这怒意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白天太子丹亲口问过他那么一句话,刘羽此时对这幅画想破了头也不会猜到其中玄机。 而现在,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画上的含义。 太子丹抓了老板娘,还有草生两个人! 怎么办?该怎么救? 刘羽沉默的来到了剑架之前,脸色阴晴不定。 剑架上,供奉着的是当初在赵国的那场雨夜之中,无名所借给他的那柄剑。 与寄奴儿一战后,此剑虽然用技巧砍断了他的剑,可这柄剑本身也是伤痕累累,豁口遍布。 身为太子丹身边的红人,名剑,金钱,美人,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可他却并没有重新再找一把的意思。 甚至每次随太子丹出手,连剑都没有带出去过。 因为刘羽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有着一个懵懂的武侠精神,他不想让那些腌臜的事情,玷污了这柄剑。 房中烛火晃动,刘羽始终无言,也无法下定决心。 犹豫中,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影子化为了古装的荆轲,句句血泪的劝道: “此行乃千古之事,岂能因个人之私而轻废?” “临死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斩下秦王头颅的时候,请大喊我的名字。” 声声言语中,来自现代的刘羽身影一言不发,低头似是不敢直视。 距离太子府几条街之外的大陆上,一只押着老板娘的马车,正在七八名门客的看护下,向着太子丹的住处进发。 驾车的下人回头看了眼隐隐有抽泣声传来的马车,嘻嘻一笑,和身边的人道: “吗的,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女人,你说公子爽过了玩腻了,会不会赏咱们也喝口汤?” “那娘们可是荆轲曾经的女人,你不怕他知道了杀了你?” 嗤笑声:“怕个屁,明天他就去秦国议和了,你知道不知道,现在百姓士族间,对这次议和的条款有多么的愤怒?议和完了,等他回到燕国够他受的,还顾得上这个?” “也是,等他回来还得仪仗公子庇护,哪里敢翻脸?要不然外头的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他。” “嘿嘿” 驾车的门客正自眉飞色舞,忽然被身前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吗的,不想活了,敢拦太子的马车?” 第43章 乡远去不得 拦路之人,一身夜行黑衣,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手和眼睛,目光看着那些大声谈笑的门客,如同在看一群死人。 马匹躁动不安的来回踢踏,任凭那驾车门客如何打骂,就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仿佛前面横栏着什么洪水猛兽,动辄要命。 练武出身的众人,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张扬的杀气,可是空气中那股莫名叫人颤栗的气息,很快就传染到了护送马车的众人身上。 “你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 黑衣人依旧一句话也没有,可是那股无形的气势,却叫众人感到了一阵崩溃。 身无杀气,而杀心四起,荆轲刘羽也! 长剑出鞘,沉默的带起一片血光。 在刘羽杀心全开的刺激下,丧失了所有胆气的太子走狗们,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就成为了他的剑下游魂。 将这些杂鱼解决之后,刘羽一步跨上马车,掀开车帘,果真见到被五花大绑的老板娘和草生。 “我送你们出城。” 刘羽割开了绳索,转身驾车便朝着城门而行。 马车摇晃中,老板娘用极其压抑的哭腔道:“对不起,你不该管我们的。” “只要你能顺利出城,离开这里,我就还有机会。” “你打算送我们去哪里?” “城外。” “太子丹实力庞大,送到城外也不安全,不如把我们两个安置在议和队伍里,明天一早蒙混过关。” 老板娘深谙灯下黑的道理,提议十分可人,但深知姬丹脾性的刘羽却摇头不应。 “那王八蛋生性多疑,势成之后更是目中无人,朝野江湖都没有人胆敢和他唱反调,听到这种消息,第一个就要怀疑我。今晚和明早都不太好过,城外反而有一线生机。” 老板娘咬着下唇没有说话,神情幽怨。 “城外有处院子,是那王八蛋以前养外宅的,早就荒弃许久,连他自己都忘了。我给你个地址,你过去住就是,等听到我的消息后在逃离,不然过关设卡很危险。” 将老板娘送走之后,再返回太子府,当做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就是刘羽的最终打算。 简单掩盖了一下那几名门客的尸体,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关口,刘羽看了眼禁闭的城门,转身回了马车。 “草生,你出来驾车,直接让他们开城门。” 草生依言而行,但马车行驶到城门仍被士兵拦下,领头的将官上前探看,不等他伸手去掀车帘查看,便听到刘羽在马车中冷声道: “瞎了你的狗眼,太子的车你也敢动?” 将官手一颤,没敢直接掀开查看,他是认得太子丹的声音的,也觉得刘羽的声音很熟悉似乎是太子身边的人,于是恭敬的在车外道: “下官” “别罗嗦,速速放行,老子明天还要去秦国办事,耽误了太子的大事,十个你也不够赔的!” “是是,下官这就放行,这就放行!” 赔笑着送走了马车,将官对远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吐沫。 还挺顺利的。 刘羽坐在马车中,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又把身子绷直了,惊叫道: “秦舞阳那孩子呢?” “我还以为你把那孩子给忘了呢!”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 “我和草生都是女子,带着舞阳不太方便,就送他到一位先生家里学文读书,隔三天回来一趟,这回他们抓走我的时候,舞阳正好不在家,我们要不要回去等他?” 刘羽果断摇头:“太子丹的脾气我很了解,一旦他知道消息一定大发雷霆,你和草生都不能留在城里,走的越远越好。既然舞阳有人照顾,就不用急着接回来,等你收到我在秦国的消息,那时候太子丹自顾不暇,就没空理你们了。” 老板娘侧过脸去,眼中泪光闪闪,难得柔弱的道:“能不能不去?” 刘羽沉默,只听她用哭腔的声音道:“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马车最终,在这老板娘不可抑止的哭声远去,刘羽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返身回城。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老板娘的哭声,在刘羽下车后没多久就停住了,如今正在撑着下巴一直发呆。 在外头驾车的草生,还特意掀开车帘一角看了一眼,惊疑道:“老板娘,这么快就不伤心了?” “人都走了,我还哭给谁看?” 老板娘嗤笑一声,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一副渣女做派,可鼻头始终有些发酸。 “那荆大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老板娘目光怅然,喃喃道:“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马车猛地在草生绷紧的缰绳下停止,强大的惯性差点没让老板娘一脸砸到地上。 不等她发火,外面驾车的草生就已经愤愤的骂了起来:“什么?就这么把我们甩了?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要了老板娘的身子,却不负责到底?!” “走!咱们现在就掉头去找那个负心汉算账!” 老板娘死死的抓着草生的胳膊,防止她调转马头,一张脸早就因为羞恼而涨得通红。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个屁!你哪只眼睛看到他要了我的啊?” 草生振振有词:“别当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懂,这么些年咱们见过的色胚没有五十也有一百了,哪个也没见你动心的,那天是你自己脱光唔!” 老板娘不等草生将话说完,一把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怒视道:“要死啊你!” 面前挣脱老板娘的魔掌,草生大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第二天都起不来床了!” “” 与老板娘相处许多年,并且深知她脾性的草生,见到她满脸羞怯的样子后不禁有些迷糊。 如果是那个她熟悉的老板娘,在睡了荆轲这样的优质男人后,就算最后没有一个携手白头的结果,也绝不会是现在这种好像恋爱小女生的娇羞样子,反而一副我占了大便宜的样子,才更符合老板娘在草生心目中的形象。 事出反常即为妖,难道老板娘真的没有 草生缩缩小脑袋,不再做张牙舞爪状。 过不多时,马车重新启程。 老板娘一个人挑起车帘,无限美好的身段,就这样微微前倾着,将身后某处的衣服崩成了一轮满月,惹人遐思,口中喃喃着那天从刘羽口中听来的两句诗。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那天一时情动的投怀送抱,可不就是一个良辰美景的良夜吗? 至于任他明月下西楼 老板娘再次羞红了脸颊。 马车远去,只留下草生与老板娘最后的一句对话。 “那第二天早晨,你为什么装成起不来的样子?” “投怀送抱都不要,没脸见人呗!” 晨光斑驳的早上,布春花面色微红又忐忑的问草生:“你看我老吗?” “哎?不老啊!” “有眼光!” 第44章 太子丹的怀疑 碰的一声脆响,名贵的白玉酒杯,被失去理智的太子丹狠狠的摔碎。 就在不久之前,他收到下面人的消息,说派去抓老板娘的门客尸体,被人发现在草丛里,巡城的衙门查询身份,最后查到了太子府的头上,这才惊动了后知后觉的太子丹。 因为刘羽全程做的干净利索,现场并没有什么目击证人,更没有丝毫的线索,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动手的那个人用剑,而且武功极高! 有多久没有这样愤怒过了? 自从太傅鞠武大势已去,终日在府上称病不出后,姬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有人作对是什么滋味了。 “荆轲呢?叫他过来!把那个抢人的找出来杀了,我要将他碎尸万段,丢去喂狗!” “公子,荆大人已经受命前往秦国主持议和了,是昨天您亲口说的。” 太子丹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下,意识到这个事派他去确实有点不妥,因为其中女主角身份有点尴尬。 沉吟了片刻,他忽然抓起一掌银盘砸向那个建议的人,鲜血喷泉似的流了他一头一脸。 “将全城的骑兵都派出去给我抓!把刺客都派出去,记住不要杀那个劫走女人的剑客,我要他活着,活着生不如死!” 清晨时分的城关门口,一个个华服,一匹匹骏马早已陈列在街道的两旁。 一众奏乐队伍吹吹打打,欢送这支求和的队伍开始向秦国进发。 奔波了一夜,刘羽此时有些困乏,他拿着手中拟好的名单,依次的点名验过人数之后,直接命令队伍开始启程。 但是守关将领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十分强硬的派出士兵来搜寻议和队伍。 这下不用刘羽发火,诸多随行的太子狗腿子们已经跳着脚的乱骂起来,和检查的士兵吹胡子瞪眼,一副互不相让,马上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这乱糟糟的闹剧,直到一声断喝忽然响起才有所消停。 “够了!” 无论是气急的议和官员,还是守城的将士,全都在这两个字下安静下来。 众人低头拱手,连同刘羽在内,都朝着一个地方行礼。 燕国太子,姬丹。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提前送老板娘去了城外。 刘羽不动声色的暗想,那边的太子丹已经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 “本公子左思右想,觉得议和之事乃是关乎国本,我既贵为太子,岂有不亲身相送的道理?” “怎么,队伍在城门下反而不动了?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丹装模作样的问了句,立刻就有官员告状,说是那守城之人的不是。 将领脸色微变,有些惊慌,深知这些都是太子身边的亲信,直到和太子丹对视了一眼后,方才重新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的道: “末将只是按照燕国法度行事,何错之有?” “好!将军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本公子也十分佩服。那个荆轲啊,就让他们简单查一查,我身为太子应该以身作则才是。” 刘羽在内的众人,自然恭声应是,高呼太子贤明。 一番搜查,自然毫无所获,太子丹疑虑一去,笑容满面的在城头挥手作别,指派去一个身边之人,代表自己送议和队伍到易水。 忽然,刘羽发现奏乐的乐师当中,有一个形容凄惨的男子,正被一条铁链拖着前行,浑身上下被拖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这是何故?” 刘羽皱眉发问,随行之人不敢得罪这个太子身边的红人,连忙解释道: “此人名叫高渐离,人称坊间第一乐师,太子殿下请他来为大人送行,他不但不肯,还大骂殿下” 高渐离? 历史上荆轲送行悲歌的,不就是此人? 刘羽微微一愣,此时姬丹不至,他的话无人敢违背,于是刘羽干脆寻了个借口放了高渐离。 “此人竟如此大胆,快将他放开,我要亲自整治于他,定要让他为议和队伍奏乐送行不可!” 下人依言而行,可听到刘羽说话的高渐离却猛地冲向身后城墙,竟是打算一头撞死也不受这种折磨,幸亏刘羽快他一步,一记手刀打晕了他,随手让人先将其安置下来。 经过这一插曲,队伍很快就步上了前往秦国的道路。 刘羽打晕人的技术不太好,躺在马车中的高渐离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等一等,等队伍走的稍微远一点了,你就能走了。” 刘羽倚在马车的软垫当中昏昏欲睡,并没有把高渐离醒过来的事放在心上。 昨天救出老板娘可真是惊险刺激,今天照常上班搞业绩,精神自然有点不济。 “你你不杀我?” 高渐离有些错愕,刘羽却懒得理他,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尔等受燕国百姓供养,可战事临头却以家国土地求取和平,你们” 尘土飞扬的车队中,忽然飞出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那人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磕的呲牙咧嘴的好不痛苦,但却没什么大碍,正是高渐离。 就这样放了我了? 高渐离看着视自己如无物的求和队伍,暗自想道。 那个家伙莫非是故意在救自己? 沉思中的高渐离,只觉得周身一暗,有股莫名的其实压向了他,使得放松下来的心神徒然绷紧。 来人骑着一匹高大的军马,马头正自作左摇右晃的,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马的原主人,多半不是马背上的那个人 寄奴儿将目光从议和队伍的身上移开,转而放到了高渐离的身上: “荆轲到底在车上和你说了什么?” 高渐离愣了一下,脑海中下意识的就回想起刘羽那张不耐烦的脸,以及二话不说就把自己丢出马车的大手。 “没没什么啊” 寄奴儿明显不满意他的回答,话音未落便直接拔出了腰间短剑,几乎是瞬息眨眼的功夫,就横在了高渐离的脖子上。 “不说我就杀了你。” 身为燕国前代杀神,寄奴儿的威胁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扛住的。 他的杀气与锋刃,无论哪一样单独拿出来,都是足以冻结人灵魂的东西,何况此时全都用上了? 不过高渐离也不是普通人,经过起初的惊惧之后,他很快反应拉过来。 “我说那走狗为何放我走,原来是让你杀我!怎么,怕血溅到你们尊贵的马车里吗?那来,这里地方正宽敞!” 高渐离的视死如归,反倒让寄奴儿相信了他的话。 剑锋回转入鞘,寄奴儿不再理会这个男人,策马离去。 直到现在高渐离才注意到,这个奇怪男人的右手,居然是断的,袖管空荡荡的迎风后摆。 荆轲,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寄奴儿望着远去的队伍,在心中默默发问,自从那天夜里练剑时,刘羽的那一番话之后,有许多问题都由不得他不去探究和思考。 到底什么才是天下一流的剑法?我的剑上又少了什么? 军马不情不愿的在寄奴儿的趋势下,紧跟议和队伍的脚步,留下高渐离一个人在原地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群神经病!” 第45章 刺客团的伏杀 离开城池好久之后,刘羽一直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后方隐约的有马蹄震动大地的巨响传来。 他出了马车,极目远望,只见到一群训练有素的骑兵,正好像出窝的蚂蚁似的,想着四面八方散开。 “” 刘羽没有吭声,听到议和队伍里有消息灵通的官员在一旁道: “听说了吗?昨天有个蒙面的剑客,抢走了太子殿下的女人!今天早上他还大发雷霆,全城的骑兵都出动了,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不可!” “哪来的刺客那么大胆,连太子的人都敢动。” “谁知道呢,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死定了。” 燕国的骑兵,所用皆是善于奔行的骏马,单凭老板娘她们那两匹拉着马车的苦力马,多半跑不了多久就会被抓住。 刘羽坐在马车上,幽幽长叹一声,默不作声的双手抄于袖中。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适?” 驾车的下人讨好的问道。 人生不称意,世事多惆怅,老子愁啊! 刘羽没有理会下人的问话,反问了句:“咱们到哪了?” “回大人,前方就是易水了。” 刘羽很想问一句,是风萧萧兮的那个易水吗? 能有这种冲动,说明他的心已经被那无数分散而动的骑兵搅乱了。 但是他忍住了。 对岸清晰可以见到一个个衣甲不齐的秦军,正朝这边的河水试箭,测试弓箭射程。 刘羽他们身在岸上,仍可听到对面不断箭枝落水的声音传来。 “秦军箭阵天下无敌,太子殿下派我们来求和,真是再明智不过的举措了。” 同行的大臣,看着对岸气势汹汹的秦军,发出如此感慨。 好多人都纷纷点头赞同,真不亏是跟着太子混的,一个带种的都没有。 这群人放在电影小说里,妥妥的就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丑角。 说到电影,刘羽不禁又想起了许多。 “我是个习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情,一定要站出来。” “李钊,跟他翻译!我要打十个!” “我跟你打!” 人生不称意,世事多惆怅。 但是,我有快意剑。 一直望着易水,沉默已久的刘羽忽然回头,对着队伍最后面的方向大声吼道:“鬼鬼祟祟的要跟到什么时候?给老子滚出来!” 刘羽这一记怒吼,用尽生平力气,直如炸雷一般,震得近身几人双耳嗡嗡,就连对岸的秦军都听到了动静,停下试箭动作看着这边。 无数人回头窃窃私语,直到一个骑着高大军马的身影从中走出,人群方才哗然一片。 “寄奴儿,怎么会是他?名单里我记得没有他的名字?” 数日不见,寄奴儿已经不复当初战败之时的狼狈,此时的他气势凝沉,脸色依旧木讷,面无表情又毫不畏惧的与刘羽对视。 见到寄奴儿,刘羽不怒反笑,他取出了那柄一直收在太子府中,从来都没有拔出过的无名佩剑,大步走下马车。 “诸位,我处理一点私人恩怨,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议和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方才有一个资历较老的官员,满脸堆笑的拱手道: “荆大人剑术无敌,我等边在易水之后,静等大人凯旋。” 说的好听,还不是怕被当成消耗寄奴儿的炮灰,想要趁早离开脱身。 刘羽同样也忌惮这群人会临阵倒戈,耽误自己拯救老板娘,于是假装自傲的矜持点头,一副不可一世,要亲手斩杀寄奴儿的高傲样子: “快滚!” 偌大的议和队伍,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寄奴儿紧盯着这个生平大敌,激动的手脚都在颤抖。 这一次,他一定要打败这个家伙,将他那个狗屁的一流剑法,杀得什么都不剩! “我自认将杀气隐藏的很好,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身为曾经的顶级杀手,对于基本的职业技能还是比较自信的,故而有此一问。 哪知刘羽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另有要事要办,所以随便想了个借口,对着后面喊了一下,谁知道你就出来了。” 寄奴儿木讷的脸色僵硬,少有的愤怒起来:“拔剑,这次我一定呃,你干什么?” 满腔的战意,都在刘羽那行云流水,翻身上马就走的动作中化为了错愕。 不是要决一死战吗?不是巅峰对决吗? “老板娘她们有难,跟我一起走。” 寄奴儿对刘羽的天真不屑一顾,嗤笑:“她们是你的女人,凭什么叫我“ “那天夜里报信给我的人,就是你?” 刘羽打断了他的话:“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次你应该也会去的?” 寄奴儿没有说话,刘羽也没有再劝。 遇到这个家伙根本就是意外,诚如他所言,刘羽那嗓子不过是想借口有贼人跟踪,借故单身离队去救老板娘而已,也没指望三言两语指示这个家伙替自己卖命。 他是个刀口舔血的杀手,为钱财剑道卖命在所不惜,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两面之缘的女人就置身险地? 尽管他很羡慕,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潇洒的刘羽。 太子丹很重视这次议和,供给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刘羽此时座下的骏马也是,脚程极快。 与老板娘分手之时,她大概告知了往后的打算和落脚的方向,想的无非是等他刺秦之后,好歹能有一个相聚团圆的地方。 虽然这个肯能性很小。 老板娘毕竟赶了一夜的路,尽管刘羽座下骏马给力,可仍然跑了足足将近两个时辰,终于赶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即便是燕国最好的战马,也在停步的那一刻撑不住的倒地而亡。 刘羽看也不看一眼,大步来到一处荒凉的小院前,大喊:“布春花,草生?” 过不多时,门房吱呀一声打开,满脸惊喜的老板娘,兴冲冲的从里面打开了门,看到一身使者华服的刘羽没等说什么,就直接被后者吼了回去。 “关好门窗,不叫你不准出来!” 老板娘心中一惊,连问都没多问,啪的一声将门房重新关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草丛中有一支弩箭电射而出,瞬间洞穿了刚刚合上的房门。 几乎是擦着老板娘的头皮闪过,差一点就要见血。 刹那间,好像在演大片,刘羽立身四周草丛中,接连有六七道身影冲天而起! 刘羽毫不迟疑的拔剑在手,剑光如一挂长虹,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的接下所有攻势。 这些人,都是太子丹安排的精锐刺客! 与那些天天用性命给太傅府带来无边压力的炮灰不同,眼前与刘羽交手的,是刺客团中最为精锐的存在! 最叫人感到绝望的是,他们的人数还远远不止七八个。 足足有三十多人! 同时迎战七八人的快剑围攻,几乎已经让刘羽拼尽了全力,剑光时而妙至颠毫截击封挡,时而杀气十足的怒战八方,尽管压得七人冷汗连连,压力深重,可脚步也被暂时拖住了。 足足有二十多道鬼魅般的身影,从外围直扑小院。 刘羽怒喝一声,以数剑轻伤的代价,终于斩杀掉其中一人,剑势如疯似虎,趁着气势如虹的机会又接连杀了三人,终于冲出了他们的包围,抢先一步冲入房中。 老板娘和草生早就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连看都不敢看,发出刺耳的尖叫。 “跟我走!” 刘羽话刚说完,斜地里便有两剑无声杀出,刘羽余光一扫,手中满是豁口的无名长剑轻轻一扫,挡开双剑之后直接掷出左手剑鞘,飞起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得另一个人头骨当场碎裂! 第46章 突围 两名刚刚冲进去的刺客,就这么一个头骨碎裂,七窍流血,一个胸口插入了一柄剑鞘,几乎不分先后的倒飞了回去。 众人被这手段吓得攻势一顿,似乎是吃惊那个忽然杀出的剑客,居然这么凶狠。 “吱呀----” 残破的门房被刘羽一手推开,他面色冷然肃杀,身上几处新创,鲜血正自流淌,平添无数凶戾杀气。 一人气势便压得全场所有刺客如临大敌! 老板娘那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看着刘羽身上的伤口,想碰又怕弄疼了他,劝道: “你自己走,不用管我们的。” 草生也跟着哭:“是啊荆大哥,不过我年纪小,身子轻,荆大哥一会儿跑的时候不如捎我一段,老板娘身材好是好,可死沉死沉的,中看不中用啊!” “不行,凭什么他带着你跑?要死你也得跟老娘死在一起!” 你俩给这说相声呢!? 耳听身后两个女人争的哭声都没有了,刘羽回头怒骂一声: “闭嘴,老子来都来了,走也会带着你们走的!” 老板娘和草生都被骂的静了一下,下一秒又开始母慈子孝起来。 “老板娘一直抱着我,胳膊酸吗?放我下来,我给您揉揉。” “不累不酸,草生这么可爱,抱一辈子都不酸“ “” 刘羽一只手护着身后的两个臭娘们,总觉得一柄剑好像面对这种围攻有些单薄,于是将先前踢飞的那个倒霉蛋佩剑,从地上拾起,一前一后护持左右。 也不知是刘羽先前连杀数人的气势太过凶猛,还是忌惮他这二天一流的握剑姿势,众刺客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由始至终都没有丝毫主动进攻的意思,反而随着刘羽的每次迈步而缓缓后退,以确保双方之间会有一段长剑无法触及的安全距离。 不对劲,他们人数这么多,为什么反而要将我围起来,却不着急进攻? 刘羽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高大的城墙门下,密密麻麻如蚁群的精锐骑兵,四处分散而动。 他们想拖住我,等到骑兵赶到,直接将我踩成肉泥! 在这个低武平行世界,骑兵的威力要远胜过步兵。 你看那些力敌千钧的武侠高手,有几个是奔着骑兵杀的?根本就杀不过啊! 一匹冲锋中的骑兵,一刀挥来说有千钧之力都是轻的,人借马力,马借人势,刘羽又能挡得住几刀? “阁下难道就是荆轲?” 终于有人认出来,开口发问了。 刘羽冷笑了一下,杀气十足的道:“老子现在叫叶问!” 话音刚落,刘羽便毫无预兆的对着那个问话的刺客冲杀过去! “???” wdnd!! 荆轲致命在燕国平民的层次里,或许并不如何显着。 可他在这群太子杀手当中,却是天王老子一样的知名度,恶鬼一样的杀名。 连寄奴儿那样鬼神般强大的男人都被他废了,谁还能挡得住他荆轲剑上的锋芒? 紧握双剑前冲,前方封锁线当即向后溃败而退,后方刺客立时如鬼魅般其身而上,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 叮叮当当! 刘羽一个迂回大转身挡住剑锋,在他回身的刹那间,原本溃退的刺客立刻也跟上抢攻,如此来回默契的攻杀,打得刘羽一时间疲于奔命。 你吗的,还玩游击战?! 这样子要看顾四面八方的战斗,是极为消耗体力的,终在不知第十几次的回格之后,刘羽的剑慢了一线,被一个苦候多时的阴险刺客寻隙递入一剑,刺向刘羽的心口。 这一下,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刘羽目光一沉,正要以伤换死的时候,一抹银光忽而从眼前掠过。 那名偷袭的阴险刺客,笑容就此凝固,脖间血喷出老远,噗通倒地。 刘羽愕然转头,看着淡然的老板娘,一柄小巧的短刀在她手中持握,血迹未干。 记得当时初见,老板娘的袖子里就藏了这样的一柄短刀。 “重新介绍下,赵国将军府死士,布春花!” 此时的老板娘,哪还有刚才担惊受怕的模样,俨然一个山大王。 “怕死的死士。”一旁的草生笑嘻嘻补充,对老板娘身手毫不意外。 刘羽点头,和老板娘背靠背,将那柄拾来的剑交给她:“藏的这么深? 老板娘撇嘴:“我是死士,武功不高,就那么两下子,在高手面前漏了就没用了。” 刘羽一瞪眼:“那昨天晚上,那几个酒囊饭袋,怎么抓的你?” 好多事都因此而起,刘羽岂能不怒? 老板娘幽幽道:“人家杀得了那几个饭桶,躲得了太子丹的满城搜捕吗?反正你在太子府,真过去了你还能不救我?” 刘羽嘴角一抽:“我要就是偏不救了呢?” 老板娘笑得更开心了:“不救也没事,人家擒下太子丹直接投奔你,杀了那王八蛋,然后咱们浪迹天涯,做神仙眷侣。” “” 幸亏那天去救了,不救的话别说议和队伍了,能不能活着到易水都不知道。 有老板娘分担一小部分压力,刘羽立刻轻松了不少,他深知对方的打算,不可恋战,于是寻了个方向便打算突围。 “太子丹调了骑兵追你,此地不可久留,议和队伍已过易水,你我杀出去直奔队伍,天高皇帝远,等太子丹知道,咱们都走到秦国了!” “你不怕他们跟上来,策反了你的议和队伍?” “一群废物而已,只要有地图国书和人头在,我一个人就是议和使团!” “马车在那片林子里,快走!” 三人且战且退,在临近树林之时,终于遭到了刺客团的顽强抵抗。 在场都不是什么庸手,深知凭荆轲的剑法,一旦进入林中,那么人多的优势将会大幅缩小,到时别说斩杀了,连拖住都很难。 叮叮当当的一阵轻吟,此刻居然同时刺出五六把剑来绞困刘羽手中的剑锋,后者大吼一声,改换双手持剑,暴涨的气力一举挡开了封锁,而后带有无数豁口的长剑急掠,一连斩断了三人的咽喉。 斜地里又有一道阴狠的剑光从刘羽背后刺处,也解决了一个刺客。 最后那名刺客见到大势已去,无心恋战的就要离开凶险的战场,可刘羽岂能放过他?接连几剑挡住了周边刺客的进攻救援,后背又有老板娘倾力相护,他的战力完全没有丝毫估计,尽可放手施为! 第47章 反杀刺客团 追上那个胆气丧尽的刺客,绞飞了他的长剑,一拳锤的他跪倒在地。 刘羽沉稳运剑,眼看就要再下一城,可下一刻却忽然感觉到一阵脱力,眼前金星直冒,差点就要一头栽倒。 被一拳捶蒙的刺客本以为必死,等了半晌却没有剑锋掠过的痛楚袭来,不禁有些惊喜的睁开了双眼。 入目,是刘羽难看的脸色,以及发紫的双唇。 刺客醒悟过来自己没有死的原因,大声喊道:“荆轲毒发!” 话音未落,刘羽已经强行运剑,直接削下了那个面带喜色刺客的头颅,然后一声不吭的和老板娘退回林子。 围攻的众刺客,望着那在跪在地上,脖颈处犹自冲天喷血的无头尸体,相顾骇然。 明知刘羽此时中毒已深,心中仍有不可力敌的感觉。 外面那群刺客,似乎已经被他杀破了胆子。 “马车在哪个方向?” 刘羽的状态十分不好,可仍有信心在这林子里甩开这群刺客的纠缠。 “往东走,你中了毒?” “一点小事,只要咱们驾车过了易水,给我腾出一个时辰来逼毒,到时候又是一条” 刘羽回头,所说所做都一时凝固在那儿,目光悚然的看着老板娘肩头的一处贯穿性剑伤。 老板娘神色镇定,好似没有察觉到中毒的痛苦无力,反而带着点莫名风情的笑了: “怎么,没见过美人中毒?” 染血的纤细手掌,轻轻拍打在泪流满面的草生头顶,这个将军府自小培养的女眷死士,神色并无太多生离死别的感慨悲痛,就像一个寻常清晨与自家上学的孩子一句普通道别: “瞧不见你嫁人那天了,我自己也等不到嫁人了” 无声间,老板娘鼻间就开始有血水滴答,脸色惨白。 刺客的剑上带毒,双唇早已青紫,俨然是毒发了。 老板娘的毒发比刘羽要快,因为她受创极深,与刘羽那几道皮外伤不可同日而语,加之刘羽内功深厚,气血也远胜常人,这才挺到现在才有脱力头晕的迹象。 林子最外围,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是那些迟疑的刺客们进来查探情况。 不等刘羽说话,老板娘就直接坐了下来,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 “马车在东面,带上草生快走。” 草生哭的很大声,根本顾不得近在咫尺的刺客,抱着老板娘的脖子不松手。 “荆轲” 老板娘头脑发昏,意识有点模糊,低头没有去看刘羽,只是小声道: “遇见你,我很高兴。” “遇见你,我很不高兴。” 老板娘要死了? 不,不会的,杀手剑上染毒,身上一定藏有解药! 刺客们小心翼翼的再次围了上来,尽管那个男人中了蛇毒,又是背对着他们,但却没有一个人动手。 反正已经毒发了,等着毒扩散杀死他就好了,何必与一头垂死的猛虎搏斗? 刘羽忽然转身,以为刺客们居然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只见刘羽并没有出剑的意思,反而对着他们身后的林子大喊: “寄奴儿,你在的?” 寄奴儿?那个曾经杀神一般的寄奴儿? 众刺客惊异曾经犹如恶鬼一般的凶名,使得刺客团惊疑不定,觉得是刘羽的疑兵之计。 山林寂静,只有刺客们略显紧张的呼吸,和风翻树叶的声音响起。 “帮我合力杀了他们,我就告诉你,什么是一流的剑法!” 山林中依旧没有动静,刘羽的猜测似乎有点问题,众刺客也渐渐放下了心。 草生跪在地上,对着空无一人的林子大喊:“不管是谁都好,帮帮我们!” 一连数声都毫无动静,刘羽的心也随之沉入到了谷底。 忽然,一抹短促的剑光乍然而起,快速的掠过两名刺客的咽喉,其中一人反应不及,另外一个却因剑光在掠过同伴之后就惊觉不妙,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要命的一剑。 一个独臂,手持短剑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子里。 寄奴儿?他恢复武功了? 众人惊恐,但很快意识到现在的寄奴儿,恐怕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强。 要不然刚才第二个人,根本不可能从他的剑锋下逃脱。 “寄奴儿,你想造反吗?” “和我们一起杀了荆轲,我们会在太子面前替你请功!” 寄奴儿的目光,在虚弱的刘羽身上扫了一眼。 不知为何,这在以往十分诱人的建议,此时他却提不起一丝兴趣。 “我们都是天下一流的剑客,当然要干一流的事情!” 刘羽大笑替寄奴儿做出了回答,倒拖着手中伤痕累累的无名长剑,昂然走向刺客。 寄奴儿咀嚼着刘羽这句话中的意味,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象没有。 这场厮杀并没有那么简单,刘羽中了蛇毒,虽有远胜他人的剑法,斗得却异常辛苦。 而寄奴儿的实力,也仅仅恢复到了往昔的四成,正面对敌反而成了他的弱项,长出是暗杀。 好不容易杀散了他们的阵型,刘羽喘着粗气大吼:“草生,搜身找解药!” 过不多时,草生着急的道:“哪瓶才是啊?!” 原本处身之地抛下了好几具尸体,刺客身上一共有三瓶没有标签的药粉,一黄一黑一白,外人根本难以辨认。 “留活口!” 刺客团溃败而逃,寄奴儿和最后留下一名断后的家伙苦斗数招,最后找准时机,一剑夺了他的性命,好像没有听到刘羽的话。 吗的,这么辛苦白费了! 刘羽双眼一瞪就要发火,却听寄奴儿回头道:“黑色的。” 刘羽一愣,这才想起这家伙以前就是刺客团的首席。 确定了解药之后,刘羽给老板娘外敷内服,双管齐下,不多时脸色就好转了很多,只不过仍处于昏迷。 刘羽和寄奴儿也纷纷吞下解药,众人按老板娘昏迷前所说,前往东面寻找马车。 寄奴儿时刻跟在刘羽的身后,似乎是在提醒他有关于剑法的问题,还没有解答。 “到底什么才是一流的剑法?” 刘羽笑了笑,不光因为看到前方停靠的马车,更为自己此行刺秦的身边,添了一个高强战力而欣慰。 若有寄奴儿这样的高手相助,希望自然又大了三分,说不定真的能将秦王刺死。 “你的剑上,少了一样东西。当然,这也是我行走江湖,见过无数高手剑客后,方才得到的结论。不敢说是至理名言,只是我个人对剑道的一点体会心得。” 寄奴儿在后面听着,就连呼吸都跟着轻了许多,生怕打断了刘羽的讲述。 第48章 深陷绝境,锦囊妙计 “你的剑,勇则勇矣,可杀力十足的同时,也迷失了自己。” “宝剑铸成,杀敌饮血并不是目的,守护才是!你的剑永远为了名利而动,为了爬往更高的地方而刺,有勇而无义也。” 这套老掉牙的说教,并不能使寄奴儿认同。 “勇猛的莽夫和舍生的义士,他们在战场上是没有区别的,都是不怕死的角色而已,这就是你所谓的一流剑法理念?” 刘羽一时哑口,因为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无名,残剑那样舍生取义的剑客,很难理解自己所说话语中的伟大。 无名上殿,能刺那一剑却没有刺。 残剑费尽力气,去保秦王性命,都是为了天下战火能够早日停歇。 他们才是义勇双全的一流剑客,而刘羽做的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回家。 “一个剑客,如果活的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那么在这两者达成之前,他就会拼尽全力的活着,这与你的盲目搏杀,根本就是两回事。” 寄奴儿有着自己的三观,对刘羽的这种观念无法理解,当下不再前行,反手握住了那柄短剑。 “讲那么多屁话,不如和我打一场,你赢了我就认你那套狗屁不通的东西,全都是对的!” 完了,世界和平的理念和这偏执狂小子说不明白,就他那彪呼呼的性格,真要和他再咬上,肯定得死一个才罢休。 刘羽对此有些惆怅,正想着有什么招能支开的时候,远方响起了一阵如雷般的轰鸣。 剑拔弩张的两人,脸色立时都变了,刘羽返身攀上一颗大树,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极目远眺,只见到漫天的尘土。 是骑兵,骑兵追过来了! 刘羽招呼一声,寄奴儿也不强撑,如今他俩都是实力大损的状态,强行留在这里决斗也没啥意思,反正刘羽只要不死,自己总能等到打败他的那一天,何必留在这里给骑兵踩? 众人动作迅速的上了马车,经过一夜休息的拉车骏马精神十足,在刘羽的抽打下立刻就进入了状态,朝易水疯狂奔驰。 因为驾车的刘羽赶得急,马车轰轰隆隆跑的也是极快,没多久便将这处小树林抛于脑后。 寄奴儿转头盯着来处看了半天,隐约见到有个浑身铠甲模样的将军,在那里勒马看着他们,却没有丝毫追赶的意思。 就这样逃了?那也太简单了! 刘羽和寄奴儿都有些不安的异样,两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沉默的驾着马车朝易水狂奔。 只要尽快渡过易水,大批的骑兵就会因为对岸驻扎秦军的关系而不敢妄动。 到时议和使团乖乖听话还好,如果敢不老实,刘羽把他们都变成剑下之鬼,一个人带着国书地图,前去刺秦。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骑兵从中途截住,刘羽和寄奴儿十分默契的交换驾车的位置,时刻将自己状态调整到好,力求当遭遇骑兵时,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摆脱,不至于让他们有时间形成合围。 两个时辰的路程说远不远,可拉扯的几匹马却已经到达了极限,幸好他们终于远远看见了易水,可以说是胜利在望。 这段期间,老板娘醒过来一次,不过身体很虚弱,知道从树林逃出来后就不再多问,倒头又睡了过去。 刘羽驾着车,扭头问寄奴儿:“到了秦国你想做什么?” 寄奴儿想了想,回答十分简洁:“练剑,找盖聂。” 盖聂时称剑圣,威名远在诸国剑豪之上,公认的天下第一剑,乃是无数剑客所追逐的目标,不过几年前就隐退江湖,不知所踪。 “那有个什么意思,男子汉大丈夫,格局气魄都要大一点!” 刘羽大声回应,果然引起了寄奴儿的追问:“那你去秦国干什么?” “刺秦!” 眼下两人也算经历过战斗的战友了,同样都是不容于燕国太子丹的眼中钉,刘羽自然敢将这个秘密相告,而且他还想把寄奴儿也劝到自己的阵营当中。 不料寄奴儿却对他这热血沸腾的志向不屑一顾,因为他这一生所追求的,只有名利和剑道,名利他拥有过,觉得不过如此,剑道嘛 他想走的更高更远一些,站在所有人的前面。 刘羽对这个结果有点失望,但很快又释然地笑了起来。 现在的结果已经好的不能再好,要是自己能够顺利进入到秦宫献图,那么无论成功与否,自己都将完成任务,顺利回家。 至于老板娘和草生,当成一段美好的回忆也不错 沉默了一会儿,寄奴儿忽然主动说道: “你口中所谓一流剑法的理论,简直狗屁不通,我真是瞎了眼才出手帮你,你要是进了秦宫杀不了秦王,下一次见面我一定杀了你,否则想起曾经败在你的手上,我就觉得是耻辱!” 大哥,只要进了寝宫,杀不杀的了秦王,都不太可能活着出来了好不好 刘羽有些哭笑不得,却见寄奴儿忽然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盯着前方易水。 刘羽心中微动,也连忙转头去看,这一眼只看的他心跳如擂鼓,不知不觉从马车上都站了起来。 马车前方,是一个坡度挺高的土坡,高高拱起遮住了前方大片的视野。 然而随着马车的前进,陡坡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衣甲鲜明,在易水河畔严阵以待的燕国骑兵。 足足有上千人之众! 改道掉头? 这个想法仅仅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就被扑灭。 先不说他们这足足奔行了两个时辰的马匹已经频临极限,单就眼前这一幕便不难猜测,对方早就料准了自己的逃跑路线。 一路上放了这么长的线,就是想拖到他人困马乏之后再收网,往哪都跑不掉的! 仿佛是在印证心中猜测,在马车后面远方的地平线那头,也隐约的响起了马蹄如雷的震动。 虽然肉眼仍无法望见身后骑兵规模,可猜也猜得出来恐怕不下千骑之多。 这是个死局! 寄奴儿忽然转头看向刘羽,眼神之中的东西,让后者有点心凉。 “你想干什么?你特么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我有一计,或可解此危局。” 寄奴儿面无表情的,将他的惊天计谋讲出: “你把头伸过来让我割了,我带着你的人头去见太子丹,告诉他一切事情都是你搞的。” “” “而且你不止搞事情,还想用议和的名头去刺杀秦王,这点后面睡着的那两个女人都可以作证,这样我们三个都活了,只死你一个!” “你意下如何?” 哎?哎!你不是问意下如何吗?老子还没点头呢,你特么就开始抽刀了? 刘羽十分无语的看着寄奴儿,不知何时抽出一半的短剑,忽然想到了之前那个算命老人给自己的锦囊妙计。 “你等等。” 然而打开锦囊,里面只有八个字。 身居火命,遇水则停。 连老相师都在劝自己放手? 这一次刘羽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徐徐点头:“好。” 没想到刘羽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寄奴儿愣了一下: “想不到你这么明事理,好,且闭上眼睛,我很快的,绝对不会让你感到痛苦。” 什么时候了大哥,还搞黄色! “有谁不知道寄奴儿是最快的?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 刘羽指了指前方足足有数百人马的骑兵阵营:“我杀了他们,你们过河。” 第49章 刘羽 平淡的话语,就像一道炸雷响彻寄奴儿的脑海。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是不是疯了?居然说这种不可能的大话! 马车晃动,拉车的马匹体力不支,粗重的喘息每一下都充满了疲惫。 刘羽对着寄奴儿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借剑一用。” 他那柄伤痕累累的无名佩剑,早就在逃亡易水的半路上,与零散的骑兵交手碎了一地。 寄奴儿纹丝不动,反而觉得手中无剑可用的刘羽,只是想借机将他的短剑骗去,好躲过他的袭杀,一时间眼中杀气浮动。 就在这时,马车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一柄破烂的长剑递给了刘羽。 “拿去!” 刘羽看着这柄剑微微一愣,随后大笑着接过。 破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更不是什么神物自晦的天选之物,不过是一柄落魄江湖人,用来充当门面的劣等破剑。 在赵国和老板娘第一次相遇,面对千万只劲射而来的秦军长剑,当时刘羽手中所握的,正是这一把。 剑本无名,因持者而神。 马车在距离易水前的骑兵,仅有十几丈的时候停下。 刘羽提着这柄破剑下车,临走前对犹自不敢相信的寄奴儿眨了眨眼睛: “看清楚了,什么是天下一流的剑法。” 说罢,毅然转身,朝着正在严阵以待的骑兵队伍走去。 寄奴儿看着刘羽的背影,眼神之中质疑,震撼,乃至嫉妒,什么神色都有。 他在干什么?一个人杀光骑兵? 就算是秦国人人敬仰,视为剑道高山的剑圣盖聂,都不可能有这种本事。 他一个连剑理都讲的错漏百出的家伙,怎么可能做到? 这一刻,连寄奴儿都没有发现,在他质疑且复杂的内心深处,有一股隐隐莫名的期待。 可事实上,刘羽也没有十足的信心,特别是当他走近那数骑兵阵营之时,那种不安忐忑就更加的强烈了。 独身面对这上千铁骑的底气,就是生平只剩下一次的荆轲刺秦剑。 可是这一剑再强,也不过是一个武功,它不是仙术。 上千骑兵规模有多大?一字排开差不多有足有百米,区区一剑如何杀得完? 但刘羽还是毅然下去了,还扬言要让寄奴儿见识一下,什么才是一流的剑法。 因为他很想用行动告诉寄奴儿一个道理,一个剑客用什么样的剑法,远远比不上那个让他拔剑的理由更重要。 沉默的易水边,只有风声萧萧吹动。 刘羽一步步的朝着上千骑兵的方阵走去,下身长袍与衣袖俱都被吹拂的向后猎猎摆动,让他恍惚间有种身处于武侠电影里的美好错觉。 说到武侠电影,涉及的内容无非有两个。 英雄和童年。 记得爷爷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向刘羽描述这样一个场景。 大冬天,把塑料刀插在后背满街跑,大人们问凉不凉?刘羽一边吸鼻涕一边大声说不凉不凉 小孩子学什么?当然学酷的。 刘羽看武侠早于看古惑仔,所以他从小就认定当好人是很酷的事情。 大学之前没有逃过课,不说脏话,还喜欢到健身房打沙袋,还会模仿每次放绝招都要喊出来的黄飞鸿,模仿再高都敢跳的陈家驹,幻想自己可以勇敢地面对恶势力。 打败他们,不退缩! 刘羽最初的世界,是武侠片带给他的。 它让人相信,正义必胜! 刘羽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很好的人。 懦弱,懒惰,没长性,是武侠片给他保留了一点点热血的底线。 生死关头,明知前后尽皆都是死路的寄奴儿,想斩下刘羽的脑袋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也许大多数人都觉得这种选择合情合理,因为这是人性。 可是刘羽很想问一句,勇敢是不是人性? 我们为什么不敢承认我们性格里也有充满勇气的一面?找到它不好吗? 叶问4里有一句台词: 我是个习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情一定要站出来。 听惯了各种戏谑的玩笑,这句直白和平淡的台词,却感动的刘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遇到不公义的事情,站出来。 这是武侠片一直以来的精神追求。 保护弱小,匡扶正义。 它是一种教导,我不一定能做到,但我一直在追求。 易水军阵前,将军一手按剑,紧盯着那个衣着破烂,鲜血淋漓的落魄剑客。 尽管有上千的骑兵精锐在手,可在面对这个孤身前来的剑客之时,心中始终带着一股无法抹除的敬意和慎重。 “来人,可是荆轲?” 刘羽嘿嘿一笑,左手中破剑忽放铮鸣,自行弹出寸许。 “老子,刘羽!” 苍然嘹亮的剑吟声,犹如垂死之际的猛兽在发出最后的嘶吼,惨烈到了极致,同样也震撼到了极致。 即便是劲射而出的弓弩破空,上千名铁骑蹄声雷动,也无法将那一人的拔剑声所掩藏。 远方马车上的寄奴儿,在刘羽拔剑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就连视若生命的短剑和失落地的都浑然不知,脸上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 他看到了什么? 寄奴儿在刘羽拔剑出鞘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一个普通凡人,走向神人的转变! 剑光如雷咆哮,刘羽身化清风,整个人都合身于剑光之中。 所有冲锋而来的铁骑,纷纷在这剑光之下被连人带马的斩成两半。 将军极力的稳住军心,终于在抛下足足上百具残尸之后,耗到了刘羽一剑力尽的时候。 他真的是人吗? 注目着那个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驻剑喘息的血红人影,将军来不及心痛那夸张的战损比,心急的下令: “速速斩杀此人!” 一鼓作气,万万不可给他喘息之机! “杀!杀啊!” 将军脸上,惊恐与杀气矛盾的重叠在一起,在他焦灼的瞳孔深处,剑客正在竭力的大口喘息,仿佛每次吞吐都要用上全身气力,方才可以吸入一丝活命的氧气。 嘶呼嘶呼 全身的每处筋肉,全都统合在刚刚那无敌的一剑当中,没有丝毫的浪费,在疯狂的斩杀后,自然也就进入到了一种倦极的状态。 可是尽管刘羽的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可是他的精神仍然极为亢奋。 他望着身前不远处粼粼易水,想起那位姜姓道士送给自己的批命。 身居火命,遇水则停。 “这次不停了。” 刺秦剑用完了,那刘羽就用自己的刺秦剑! 第50章 将死之人 马蹄如雷轰鸣,四面八方无数骑兵将刘羽围堵的水泄不通,潮水般的顷刻便将他弱小的身影淹没其中。 生死之际,骑兵压近,刘羽反而将长剑重新入鞘。 手按剑柄不动,身子伏低,用眯成一线的眼光来观察四周蜂拥而来的骑兵。 极致的专注力,使得刘羽在伏低身子的那一刻,就进入到了一种空灵的状态。 嘶呼 他能够看到每个士兵额头细密的汗水,能够分的清古战场上的每一个喊杀都来自于何处,当马蹄迈起而后重重落地之时,每一粒尘土的去势都是那么的清晰缓慢。 嘶呼 当所有骑兵的冲势,尽皆都被刘羽收于眼底,了若指掌之时,他却闭上了眼睛。 视野感官,一片漆黑。 可心中那上千骑兵冲杀的图像,却越发的纤毫毕现,甚至比张目之时更加的清晰了然! 这股如钢铁洪流的冲杀之势,就此在刘羽的脑海当中变得缓慢无比。 刘羽睁目,毫无滞碍的拔剑! 长剑出鞘的那一刻,刘羽额头滚落了一颗汗水。 晶莹的汗水还未落地之时,他整个人已经化为一阵狂风,使出了比荆轲刺秦剑更加强悍的剑法!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无可抵挡。 刘羽化为了剑中鬼神,在百多骑兵阵势之中刮起了凄绝的风。 马车上的寄奴儿,眼眶渐渐湿润,浑身汗毛都在竖起颤栗。 这就是天下一流的剑法?只有天下一流的剑客方才能够挥得出? 嗒啪! 汗珠摔落尘土,运剑如鬼神的刘羽也已杀出了骑兵阵势。 面朝着粼粼易水,背后是堆积如山的残尸与冲天的血腥。 遇水而停,这回真的要停了。 刘羽看着应当是命中死决之地的易水,发出如此感慨。 因为高强度负荷运剑杀敌,他本就有伤的身体更是不堪重负。 练武之人视为生命的筋脉,寸寸扭曲断裂,浑身上下毛孔渗出的不再是汗水,而是血。 别说握剑了,以后连乃紫都握不住。 从穿越至今,一直都陪伴在刘羽身边的那柄破烂长剑,好像完成了它的使命,在斩杀掉最后一名敌人后,立刻变成了细碎的铁屑,仅余一个粗糙剑柄。 身后那追杀的骑兵大军马蹄越发接近,老板娘死命的赶着马车,将脱力到意识模糊的刘羽抱到车上。 寄奴儿始终在旁观看,似乎犹豫在某种决定中。 “你要杀我报仇,现在是个好机会,不过你得让老板娘先走。” 刘羽淡然的话,让老板娘立刻如临大敌的戒备着,袖中短刀滑出。 寄奴儿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左手,在目睹了刘羽那宛如鬼神的剑法之后,他心中多年的坚持的剑道就此轰然倒塌了。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空荡的右手衣袖:“我还能握剑吗?” “只要你还有,值得拔剑的理由。” 刘羽闭目,说完这句话后,他的五脏都开始出现衰竭之势。 此时的他已经是风中残烛,就算用最好的药来续命,也撑不过三天。 “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了。” 寄奴儿没有在说话,而是拿走了那块劣质的剑柄,大步走向数千宛如踏血而来的追兵。 “荆轲已死!” 寄奴儿高举手中染血的剑柄,领兵的大将认出这个昔日在燕国名声极盛的杀手,勒马停步: “尸首何在?” 寄奴儿指了下身后,那上千骑兵人马参杂的碎尸:“自己找!” 大将皱了皱眉,目光转而放到了那辆马车之上,却见这片刻的耽搁,里面的人早就开始渡过易水了。 “空口无凭,你叫我如何信你?” “你只能信我。办事不力,太子不会饶了你。” 大将不再说话,转而望着这宛如人间地狱的战场,感叹道:“一人之力,竟至于此!” 姓名:荆轲。 武器:无。 实力:九品上。 技能:荆轲刺秦剑(22)。 状态:将死(69时39分20秒1918) 真的就剩下三天的命了。 刘羽发出一声给长叹。 营救老板娘的消息走漏,原本由他领导的议和队伍,此时已经改为了原地待命,并且派了好多剑客高手前往护持,使得他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老板娘怕他睡着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一直没话找话的和他聊天。 “那个僵尸脸说你活不过三日,我好好想了一下,这点时间把你送去卫国老家安葬怕是来不及了,干脆不如搏一把,把你送到秦国咸阳,找个名医来医治你,如果最后你还是死了,我和草生就把你烧成灰送回去,这样又省力又方便。” “好,你说什么都行。” 刘羽眼皮打架,眼看就要睡去,老板娘却在一边大惊小怪的叫嚷: “先别睡啊,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骨灰坛,给自己挑一个再睡!黑色的?不行不行,乌漆麻黑半夜看不到随手打翻了怎么办?” “白色的?不行不行” 刘羽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困觉的诱惑,沉沉睡去,独留老板娘一个人在马车里叨叨。 “自己的骨灰坛都不用心挑,你指望谁帮你啊?傻子一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那个僵尸脸都知道遇事就躲,怎么偏偏就你傻不愣登的冲上去?” “傻子!傻货!傻缺!” 马车外,草生幽幽的道:“老板娘,别哭了,荆大哥会好起来的。” 对于刘羽的伤势,但凡稍微懂点医术的人,都能看出来是没救了。 除非世上有神仙。 可神仙也不会碰上这时的刘羽啊。 过易水之后,老板娘带着刘羽直奔秦都咸阳,求医问药。 而刘羽也如她所想的那般,自这次睡下之后,很少清醒过来。 老板娘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跑到了咸阳,在城中寻了无数名医前来会诊,然后这些名医在看过刘羽的伤势之后,都摇头离去。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一个姓徐的方士,给刘羽开了服药,但后者喝了之后却也是多活几日而已,对于病情也是于事无补。 就这样刘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的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变轻,好像一个不注意就会悬浮到空中。 此时他有种明悟,自己大概是到了真正弥留之际了。 第51章 回归 刘羽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白忙活一场,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收场,当真应了那句好人无好报? 然而就在这时,刘羽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 “恭喜封神者完成任务,请选择离开或是暂留此世界中。” 刘羽一阵意外错愕,外加一脸的茫然。 他废物似的躺了这么久,动都不带动的,怎么就完成任务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那道疑似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因检测到封神者生命垂危,立即执行强力传送,传送后肉身痊愈无恙。” “传送倒计时,5,4,3” 随着倒计时的读秒推进,刘羽的一时猛地被一股吸力强行吸拽着,步入到另外一个空间。 沿路上漆黑的世界渐渐开始变得有声有色,宛如浮光掠影的快速在他面前变幻。 雨夜的邯郸城,杀声,尖叫,与丧心病狂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有个年轻人坐马车里,对着面无表情的无名喃喃自语:“借我一剑,欠了一箭。” 长街之战,剑锋冷冽的斩断了寄奴儿的右手,鲜血与破碎的剑锋碎片蹦起浮空。 寄奴儿那双漠视生死的双眼,首次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到底,什么才是天下一流的剑法?” 夕阳西下,落魄将军饮下最后一口酒,坦然赴死。 “砍下秦王头颅时,请大喊我的名字。” 易水河畔,刘羽睁目拔剑,剑光如神似魔! 忽然,刘羽注意到了一副从未经历过的画面,瞳孔微微一缩,神色震撼。 七日前,太子府。 太子丹看着眼前桌案上的那一堆血腥的碎肉,面带狐疑的看向寄奴儿。 “你说,这就是荆轲的尸首?” 寄奴儿恭敬无比的将那截染血的剑柄双手奉上,太子丹却并未去接,只是将目光放到了那名统领骑兵的大将身上,后者微微点头。 “好!爱卿的身手还是那么的叫人信任!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太子丹刹那间笑容满面,亲自将寄奴儿从地上扶起,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番客套拉拢之后,寄奴儿重新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位置,众多与御用杀手之一。 “将这个下贱的剑客尸首,给我丢到外面喂狗!” 太子丹一脚将案桌上的烂肉踢倒在地上。 其实他内心深处一直对这个剑法惊人的家伙,有着隐隐的忌惮。 手下有人适时的上前来建议:“殿下,荆轲此人狼子野心,他带领的议和团会不会也有同伙?” 太子丹悚然一惊,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快!将杀手团的高手全都派过去,勒令他们在查清楚谁是荆轲同伙之前,不得向秦国前进一步!” “属下领命!” 堂中的杀手依次领命走出,无人注意到寄奴儿一直跟在最后,在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沾满鲜血的剑柄。 杀手团出发调查的那夜,寄奴儿一直守在一间铁匠铺的门口。 “打什么?” 铁匠沙哑的问道。 “一柄短剑,大概这么长。” 寄奴儿用仅剩的左手比划了一下,铁匠点头不再说话,铺子里只有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等待的过程中,有个矮小的身影低头从寄奴儿身边急匆匆的走过,即将擦肩而过之时,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径直朝着寄奴儿撞去。 寄奴儿木然的脸色闪过一丝异样,在那道人影还没有碰到自己的时候,直接飞起一脚,将之踹飞出去好几米,随之一同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居然是个行刺的,不过要在寄奴儿这样顶尖杀手面前行刺,实在是和找死无异。 刺杀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寄奴儿扫了一眼,不为所动:“滚。” 那年轻人却浑然不怕,再一次从地上捡起了短剑,大叫:“恶人,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替叔叔和荆轲大侠报仇!” 寄奴儿一把将年轻人制住,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舞阳是也!” “你叔叔和荆轲都不是因我而死,是太子丹指使的。” “那我就去杀太子丹!” “就算你杀了他,死去的人也不能复活。” 寄奴儿顿了顿,说道:“与其做无谓的征杀之举,不如和我一道,去完成英雄未竞之事!” “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带上我?” “如你所见,我只有一只手。” “好!” 不久之后,代表燕国的议和使团进入到了秦都咸阳,义和团方面向秦国递交国书,请见秦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秦宫大殿之前,以莫须有罪名,足足残杀了议和使团所有成员的寄奴儿,昂然和秦舞阳两个人走在队列的最前方。 短短数日间,昔日陨落下来的第一杀手,再次用凶残的手段以及冷酷的剑法,向众人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手捧樊於期人头的年轻少年。 此时此刻,这个名为秦舞阳的少年人,双脚都有些颤抖,呼吸透着彻骨的冷意。 上千禁卫军森然耸立注目的气势,使得下方每走一步都好像是处身于刀锋边缘。 漫漫长阶之下,寄奴儿回忆着那个天下一流剑客,回忆着易水边,他生平所见过最凶险,也是最有意义的一战。 回忆着那一招,天下一流的剑法。 “我还能握剑吗?” “只要你还有,值得拔剑的理由。” “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了。” 不。 你马上就可以再挥出天下一流的剑法。 你的名字将响彻云霄,流传千古,成为天下所有剑客的典范。 因为你让我见识到了,非常了不起的东西! 阶梯尽头,秦宫大门前。 “来使何人?” 断了一臂的剑客,脸色木然的低下头。 当他再次抬起之时,脸上已经悄然挂上了一片无比谄媚的笑容。 “荆轲。” 公元227年,荆轲受燕太子丹派遣,携燕督亢地图和樊於期首级,前往秦国刺杀秦王政。 献燕督亢地图时,图穷匕见,刺秦王不中,事败被杀。 秦王震怒,大举兴兵讨伐燕国。 燕大败,燕王杀太子丹向秦求和,秦国未允。 公元222年,燕国灭亡。 刺秦卷,终。 第52章 番外:我是个习武之人 “我是一个习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情,一定要站出来。” 十年叶问系列,伴随着叶师傅的打桩声缓缓落下帷幕。 多年社畜,刘羽是个快要被生活磨平棱角的年轻人,少年时的热血和正义,只有在看武侠电影的时候,才会被唤醒一点点。 也就那么一点点而已。 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只不过有的人会要比普通人长一点点。 当然,我说的是正义,不是器官。 “砰!砰砰!” 看守所,审问室。 制服笔挺的同志敲了敲桌子,试图挽回即将跑题的对话: “我问你为什么打人家,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行不行?你以为自己是叶师傅啊?” 刘羽从十年叶问的悲伤里走了出来,看着墙上那鲜红刚正的八个大字,心有戚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于是刘某人低头老实交代。 “我叫刘羽,自幼父母双亡,无房无车。” “社畜多年也就够买辆五菱宏光的,还是分期的那种,您说哪家的闺女能看上我?” “我这人也没啥手艺,偶然发现老家旱厕附近藏有一卷祖传的圣旨,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物件,于是就找了一个宝友儿私底下看看,想卖个好价钱。” “嘿,谁知道那老小子掰扯了一阵,直接把圣旨木轴底下的木饰给拽下来了,让他赔还不赔,非推说是我自己的责任,你说这事儿我能忍吗?” 做笔录的两名同志对视了一眼,对此做出了论断: “他做生意有问题,但是你打人也不对,现在等于你们两个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关于你那个圣旨我们会让他按照市场价赔偿,没问题?” “谢谢警察叔叔” 刘羽松了一口气,他卡里可没有五千,重要的是那件古董能够顺利卖出去。 很快,圣旨的估价就出来了。 一千五。 这就是说老子还得倒找他三千五? 办案的民警也很无奈:“我已经尽力了,还是私了。他要执意公了,光医药费两万都打不住。” 刘羽点头表示理解,可心里十分苦涩:“可现在我没那么多” “你不是自称社畜多年,够买个分期的五菱宏光吗?” 一旁的女同志以为刘羽在耍赖,可这还真不是。 “就是因为已经买过了,打算给人跑个滴滴货拉拉什么的,挣点外快” 办案同志见刘羽为难,折中想了个办法:“这样,你这宝贝不是还有一块在他那里吗?就先抵给他,你留个电话地址,等手头宽裕了再说,我给你们做个担保” 今欠宝友张喜来人民币五千整,以圣旨木饰为抵,限期偿还。 欠款人,刘羽字。 事情处理完了,刘羽心头憋屈的往外走。 结果在门口撞见了那个无良宝友张喜来,心情就更差了。 鼻青脸肿的张喜来,一看到刘羽顿时就乐了。 本来挨了顿揍满是不服,可当他得知自己能白嫖五千之后,立刻转嗔为喜 小人得志免不了就要人前显眼,张喜来对刘羽笑嘻嘻的刚想阴阳两句,却不妨听到一声冷哼从刘羽背后传来。 正是刚才办案同志,身边还跟着一个刚刚给刘羽做笔录的女同志。 “该干嘛干嘛去,别找不痛快!” 碍于面子,本来就是混迹于灰色行当的张喜来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恶心的人,有的是恶心别人的办法。 只见张喜来掏出那块抓断的木饰,放到嘴边狠狠的亲了一口,看的刘羽面容抽搐。 这件东西,是在老家茅缸(乡下旱厕)附近发现的 张喜来砸了砸嘴,觉得好像有什么味儿,不过心情畅快下也不计较那些,哈哈笑着就走了,临走还不忘对刘羽甩了甩那张欠条。 民警同志见刘羽面色不善,没由来想起刚才审问的时候,这小子自称习武之人来着,于是不太放心的劝: “小伙子,你还年轻,可别冲动。” 刘羽看着张喜来的背影,慢慢吐出口气。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什么意思?” “但凡我卡里有一万,刚刚就把他的屎打出来!” 私了五千,两回一万,合着刘羽还是个守法好良民。 随行出来的女同志随口劝他: “小伙子,其实钱没有那么重要,这天底下也不是全部女孩都那么物质,大多数女孩子挑男人,是要看他有没有上进心,有没有责任心,其他都是次要的。” 刘羽小心翼翼的问:“那小姐姐您是好女孩吗?” 女同志目光闪躲:“我有男朋友了。” 一边男同志没有说话,只是悄悄翻了个白眼。 看来她不是。 刘羽十分遗憾的想到。 诚然,这世上当然有女同志说的那样不物质的好女孩,只不过 好林泉都付与闲人,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而且就他自己的条件,就算遇到了也不觉得会给人家带来多好的生活。 派出所出来后,刘羽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家里走,手机在兜里响个不停。 其中有各类忽然爆发的新闻凶杀,也有各类网友群的各种吹牛,以及奸商张喜来的电话。 张喜来打电话不用说,而网友们也无非是接着鼓吹一些末日将至,恐怖复苏之类的废话。 搁几年前刘羽还能和他们扯几句,现在哪有这个心情? 随手把圣旨扔到床头,刘羽躺倒在床上。 无神又疲倦的目光,扫过了墙上一张张老旧却精神十足的海报。 手握双截棍的李小龙,一指定中原的黄飞鸿,打木人桩的叶问,运球的蔡徐 等等! 刘羽吓得猛然撑起身子四下看了一遍,刚刚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难道是沙雕网友鼓吹的灵异事件? 一番寻找无果之后,刘羽又倒回枕头上,想起手机里各地暴涨的奇怪案件,以及网友们中二无比的种种设想,心中忽然就有了一个想法浮现。 如果真的灵气复苏,末日到来,对自己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夜色中,刘羽在李小龙,叶问,黄飞鸿的注视下慢慢睡去。 没有人注意到,那张被他随手扔在床头的圣旨,正有一缕似粉如尘的金线从中逸散,并且随着刘羽的每次呼吸,如潮水般渗入七窍。 梦里,有山呼海啸的万岁声,如浪潮一样的从远方传来。 铠甲鲜明的士兵,轻歌曼舞的窈窕佳人,以及最上方那道站着不动的凝重人影。 蓦然,拔剑声苍然而起,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影举剑狂啸,喊杀震天! 这是在做梦吗?这梦也太真实了 刘羽被震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鼓声。 披头散发的家伙,正在忘我的击筑长歌。 “风萧萧兮” 无数蜂鸣的利箭打断了他高亢的歌声,刘羽骇然的抬手去挡,利箭及身的那一刻,身前的景色再次变换,一个面白无须的老人,板板正正的坐在身前。 老人提笔,落笔之字宛如重锤,一字一字都砸在心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忽然,老人抬头,紧紧盯着刘羽。 言语轻轻,却如同千万人在他内心同时怒吼。 “你可愿,重活一世?” 山河在变迁。 英雄。 美人。 帝王。 种种幻像如浮光掠影,在刘羽面前一闪而逝。 他只觉得连呼吸都做不到,浑身发麻,不能自已。 第53章 这个世界有点怪 一阵失重的感官过后,刘羽再次回到了他的出租房内。 20平左右的小房间,厨房厕所,阳台一应俱全,就是小的可怜。 不过一个人住也够了,两个人就有点挤。 手机顶部的信号灯闪个不停,刘羽却没有什么心情理会,径直走到了桌边,端起一杯放了不知多久的凉水一饮而尽。 战国,刀剑,生死,都如愿以偿的在他完成任务之后远离而去,可是刘羽此时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和如释重负,只有淡淡的怀念和失落。 长出一口气,刘羽开始朝着阳台走去。 以往心情不佳时,他都会站在这里极目远眺四周来舒缓心情,这一回也不例外。 但是这次走到阳台边的刘羽,远望四周景色之时,心中却有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远方那座山,近处的这栋楼,无论是多么高大巍然的建筑挡在身前,似乎他都可以 一剑劈开? 这种感觉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上个世界当中,实力处于全盛之时的荆轲,也绝不可能做到这等非人的地步。 刘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那股膨胀的冲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是荆轲的实力被自己带入到了现实当中?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的内心深处就有一股止不住的兴奋。 少年时,也曾梦想过仗剑走天涯。 后来作业多,没去。 就在这时,一直不吭声的系统,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恭喜封神者完成筑基任务,正在为封神者灌顶九品功力中” “灌顶期间,还请封神者尽快适应周边环境,努力活下去。” 灌顶进度,百分之一百分之二 努力活下去?这是什么意思?我不都已经回来了? 刘羽对系统的这句话明显有些蒙比,不等他发问,头顶的玻璃忽然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性躯体,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在刘羽面前掉了下去。 要知道,这里可是十八楼! 刘羽下意识的便将手机捏在手里,想要报警,可是他将目光投向那个正在垂直下落的人影之时,整个人都愣在了哪里。 那个从十九楼掉下来的人影,在下落的过程中没有丝毫的挣扎和尖叫,全程都在木着一张脸。 尽管这个人与刘羽是上下楼的邻居,可向来很宅的他却根本不认得这么一个人。 似乎感觉头顶的目光注视,那位楼上的房客忽然抬头望了一眼刘羽。 后者此时才注意到,在这个跳楼人的背后,不知何时趴着一个浑身焦黑的瘦小人影! 那是个什么东西?! 刘羽浑身如坠冰窟,却见那个趴在邻居身上的那个焦炭人影,猛地抬头对他阴森的一笑。 那个在下落过程中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邻居,也在这时显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一次世界的穿越,使得他的目力也增长了许多。 刘羽甚至可以看到,那个高大邻居略显肥胖的大脸,正带着诡异的笑容重重落在了小区楼下。 只一瞬间就摔得血肉模糊。 整个展露笑容的过程极为短暂,几乎没来得及看清楚,转瞬就摔成了肉饼。 刘羽站在阳光正好的窗台前,喉咙发堵,恍惚间不敢确认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笑过。 从阳台退了回来,可是那副诡异的笑容就好像印在了脑海当中似的,怎么也无法忘记。 刘羽回神将手中捏了好久的手机解锁,顿时铺天盖地的各种信息,顿时将他淹没。 震惊,某高校班级学生集体自尽,疑似x教团伙渗透蛊惑作案,班主任老师正在协助调查中。 奇闻,九十岁老太太身手敏捷,为一块三文鱼连续重伤五名成年男子,事后飞檐而走。 恐怖如斯,城东小区楼下大树,竟然张出人脸! 某村老母猪一胎生出十八个小猪。 汪峰出新 因为不知这种异变,是在他离开后多久发生的,所以刘羽翻看信息的时候尽量一个也不放过。 一阵铺天盖地的各种信息轰炸,手中的老爷机震动了好久。 刘羽一直死死盯着,生怕下一秒它直接被信息轰炸的死了机。 好不容易等到信息结束,当他将报案电话拨过去的时候,语音居然提示他线路繁忙,请不要挂断电话,耐心等待。 什么情况?居然连报警都占线了? 要知道,报案电话作为一条特殊的热线,具有同时处理上百甚至上千条电话的能力,在平时基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除非 刘羽脑海中情不自禁的又浮现出了刚刚那位房客的僵硬笑容,心头发冷。 除非这种事故,在最近这个时间段非常的多! 等待接听的电话足足显示了十分钟,语音里的提示也来回变化,炫技似的连续用多国语音重复。 等的无聊,刘羽贴着手机来到阳台,低头看了一眼那房客的尸体,目光瞳孔微微一缩。 楼下的那具尸体,已经被几个戴口罩的社区工人见怪不怪的收走了,他们似乎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没有任何大惊小怪的意思。 “喂你好,报警专线,请问您有什么问题?” “” 刘羽沉默了片刻,在电话那边的二次追问下缓缓开口:“我看到有人跳楼。” 电话那边的预期波澜不惊:“请问您是第一目击证者吗?” “跳楼的人是从阳台下去的,我正好见到了,不知道算不算第一目击者。” “好的,请您仔细回忆一下,那位跳楼者有什么异样的表现?” “他好像对我笑了一下。”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又问询了刘羽的确切地址。 “刘先生,我们会尽快抽调警力过去,在这之前还请不要外出走动,一切听从社区的安排。” 不要外出走动,听从社区的安排? 刘羽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古怪,想要问一下为什么的时候,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好像非常的忙碌。 就在这时,沉寂已久的系统忽然向刘羽发布了一条任务。 组装神器。 第54章 危机四伏,新手保护 任务发布的言简意赅,让刘羽根本就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要他组装什么神器。 就在他茫然之时,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画面中有两个正在争执的人,一个是自己,另外一个就是无良宝友张福来。 “什么?这东西你就卖我八百?这可是” “我知道这是老物件,可你打得开吗?能说的上朝代吗?古玩行的定价很奇怪的,瓶瓶罐罐能值老鼻子钱,你这打不开又不知道哪朝的野圣旨,出八百还是担了风险呢!” “那不卖了!” “唉,别走啊兄弟,哥哥我看你也不容易,这样这样,一千块交个朋友好不好?” “别走啊!” “你别拽我!” 啪的一声脆响,画面中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了,这任务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有钱把木饰买回来就行了,可问题是刘羽没钱啊! 刚在外头出生入死了一趟,这个月电费还没来得及交呢! 想到电费,刘羽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琢磨着要不再去跑个滴滴?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刘羽看了一眼墙上几位大侠的海报。 堂堂战国第一剑客,回来之后居然还要跑滴滴挣钱? 可是不跑又怎么办呢?法制社会,难不成动手抢劫? 抢张喜来不难,难的是挑战整个司法机构。 邪的不行,刘羽就思考正行。 给人当保镖?演电影?踢馆收徒? 行是行,可是来钱好像有点慢 最后刘羽一咬牙,决定干脆把车卖了,先把手上的这件神器组装起来再说。 没了车自己还有一身本事,大不了工地搬砖。 念头一定,刘羽拿起钥匙就打算出门把车卖了换钱,刚到门口又想起楼上房客临死前那诡异的一笑,以及电话那边叮嘱的不要出门,听从社区安排。 不要出门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正在变得不对劲? 刘羽想到在穿越之前,各种塞满手机的意外新闻,忽然发现了一件十分惊悚的事情。 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新闻里那些好像遥不可及,只存在于沙雕网友口中的事件,已经悄悄的在刘羽身边发生了。 如果这是一个病毒的扩散现象,那亲眼目睹了邻居跳楼的刘羽,此时是不是已经身处‘灾情’当中了? 默默松开了门把手,刘羽问向附身的‘系统’,希望能从它身上得到答案: “外面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权限不足,无法回答封神者问题。” “那怎么样才能获得权限?” “触发相关事件,或者组装神器。” 刘羽正打算问的详细一点,却听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让刘羽暂时放下了疑问。 张福来电话。 “喂?哎呦宝友儿啊,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哥哥一直都在惦记着你呢!” 电话里的张福来,不知为何有股十分异样的热情,刘羽不去管那些,直接了当:“我把车抵给你,东西还我就行。” 电话那边的声音顿时没了声息,片刻后张福来才不置可否的回道:“先找个地方碰个面,宝友儿你就是抵押车,我也得看看磨损新旧不是?”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去三八广场见面?” “别介别介,我人都到你小区大门口了,就在这儿见,宝友儿你不会不在家?” 都找到家门口了?看来对方有备而来,说不定还藏着什么阴招 不过有阴招也没事,就张福来那德行,穿越前的刘羽都能摁着他锤,更别说现在了。 “好,你在东门等我。” 张福来缓缓放下手机,脸上的笑容也从一开始的热情无比,迅速的转向阴沉。 “怎么了老张,事情不顺利?” 身后的一个黄毛文身问道,在他身边是七八个同样杀马特的社会青年,正吞云吐雾,笑嘻嘻的看着面色不善的张福来。 “他马上就下来,但是他在电话里说要把他那辆破车抵押给我,换回那木件,要的这么急,八成是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了。” 张福来把手机放进兜里,皮笑肉不笑的拍了黄毛一下:“待会儿恐怕要兄弟们受累一下了。” 一众杀马特哄然大笑:“就怕那小子太识相了,不好动手!” 哄笑声一响,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当看到这群明显不良的群体后,几乎所有人都悄悄加快了脚步,如避蛇蝎。 张福来将路人的反应都收在眼底,脸上不屑和怨恨兼而有之。 有些人之所以有底线,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人格素质,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秩序还在。 张福来目光转向小区东门,眼神期待的在心中暗道:“乱世将至!” 正在下楼的刘羽,浑然不知那个叫张福来的宝友儿,已经纠集了一大帮非主流在等着自己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所谓。 几个泼皮混混,比之燕国的千军万马如何? 刘羽让他们两只手都没问题! 捏着车钥匙下楼,刚刚拧开门锁,脑海中的系统就发出了警告。 “封神者踏入外界,发现四周有不详气息聚集,已经开启新手保护模式。” 还说自己不是系统,连新手保护模式都有。 刘羽心生警惕之余,还不忘对这个死不承认的系统吐槽。 体内气机流转,五感顿时被放大数倍,此时的他,就连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微尘都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强度的五感观察之下,等闲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他的掌控,再加上系统的新手保护模式,刘羽感觉最少也有九成把握搞定这一趟任务。 走到小区门岗的时候,听到一阵咀嚼硬物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啃骨头之类的东西,嘎嘣嘎嘣的。 出于好奇,刘羽打量了一眼保安室,就是这匆匆的一瞥,刘羽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紧闭的保安室门缝下面,有丝缕血迹正在从中流出。 刘羽只觉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眼皮直跳。 跳楼房客的诡异一笑,至今还萦绕眼前;报警热线好像没有尽头的等待。 这些事情看似寻常没有什么,可刘羽却隐约从中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诡异感觉。 站在保安室的门口停了片刻,刘羽最终还是选择先不要招惹,等他将外头的宝友儿张福来解决了,组装好神器,再决定要不要掺和进去。 刘羽收回目光,正要挪步悄悄离开这里,但是刚一抬头,保安那张和善的笑脸,不知何时贴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正对着刘羽笑! 第55章 草 “怎么了,有事吗?” 保安闷闷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一点不真切。 不知为何,他僵硬的笑容落在刘羽眼中,莫名的就与那名跳楼的房客样貌开始重合。 可是两个明明都不是一个人 “没有,我路过听到好像有什么动静,就多看了一眼。” “动静?哦,我正在吃薯片,我这里还有好多,你要不要进来抓点?” 保安咧嘴笑了笑,牙齿缝隙中,挂着一条鲜红的肉丝。 这可真不是个什么好借口。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过去了。” 刘羽对保安的怪异视若不见,没有流露出一点异样的神情,转身大步离开。 保安室里沉默了片刻,又重新响起了嘎嘣嘎嘣的咀嚼声。 “系统,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 刚离开了保安室,刘羽就问起了自己的系统,换了以前没有开启新手保护模式的情况下,他就算在心里叫破喉咙也不会有答复,但这一次不一样,系统仅仅是略作沉默之后就给了他答案。 “他被异物附身,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异物?什么是异物?” 刘羽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张隔着玻璃的脸颊。 苍白,消瘦,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吞噬了血肉似的。 不等系统答复,走出小区的刘羽听到前方有个戏谑无比的声音在大叫: “宝友儿,咱们又见面了!” 同样热情的,还有七八个面带坏笑的黄毛非主流。 正常人看到这个场面就已经有点怵头了,还没说话心里就得怯上三分。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刘羽。 经过这么一打扰,刘羽也无心再追问保安的事情,先把张福来搞定,完成组装神器再说。 “这是新买的五菱宏光,首付四千八,抵上两张圣旨了,给你咱两请,东西还我。” 刘羽担心身后保安室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和张福来开门见山,话音刚落就直接把手里的车钥匙扔了过去。 可是张福来居然嬉笑着不答话也不动作,对刘羽扔过来‘价值连城’的车钥匙看都不带看的,任由它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什么意思? 刘羽皱了下眉,环顾了一下张福来身后那几个货的神情,好像有点明白了。 “五菱宏光啊,兄弟们!豪车啊!” “吓死我了,这种豪车咱们怎么开得起哟!” 刘羽平静的看着那几个非主流,各自用夸张的肢体和语气阴阳,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这么虎逼的人,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给自己跪下来。 “宝友儿啊!” 张福来轻轻抬脚,一下将车钥匙踢回了刘羽身边,笑容不改的围着他来回踱步。 “情况呢,你也看到了,咱就不跟你废话了。这样,你那破玩意市价不是一千五吗?我添点给你补到三千,你把东西给福来哥,咱俩的事儿就算清了。” 张福来话音刚落,刘羽脚边又被扔下一摞钞票,红色的纸张正落在车钥匙旁边,都在等着刘羽弯腰去捡。 可刘羽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张福来眼神冷了几分,笑容更深了:“小子,别不识抬举,我这些兄弟” 张福来话音未落,刘羽就嗤笑着做出了总结:“给脸不要脸。” 一石激起千层浪。 混他们这一行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领头一个穿鼻环的当即拎着钢管就要上了,嘴里骂骂咧咧:“你特” 啪的一声响亮耳光,打断了他的所有幻想,刘羽迅疾如猛虎的身影和暴力十足的耳光,几乎是不分先后呈现在众人眼里。 所有人都反应不及,或者说不敢反应。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钢管在地上激烈的弹跳数下,咕噜噜的滚落到一旁。 穿鼻环的混混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嘴角和耳朵正有殷红的血水流出,不出意外后槽牙和左耳朵都废了。 系统灌顶进度,百分之二十五。 刘羽没有想到,这一巴掌居然这么狠,直接把那小子打成了残疾,而且看样子也不知有没有脑震荡,搞出人命来就麻烦了。 场面异常的安静,刘羽抬眼一扫,目光所到之处几个非主流吓得齐齐后退一步。 “还打吗?” 刘羽话音未落,只听地上叮叮当当的各种武器扔了一地,非主流们连连摇头赔笑: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大哥只要你发话,兄弟们立刻让那个死胖子跪在你面前!” 不远处的张福来,闻言脸色铁青。 我特么花钱找你们来,人家一句话一巴掌就给策反了? 没办法,刚刚那一幕实在太震撼了,基本上没人看清楚刘羽怎么出手的,干他们这行的面子很重要,但也有时候面子一文不值。 就比如现在。 刘羽没有再搭理他们,转身去把地上车钥匙和三千现金都捡了起来,言简意赅的道:“滚。” 左右不过只剩下一个胖子张福来而已,家传的古卷轴这种事情,刘羽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哎哎,这就滚!” “等等,把地上躺着的那个玩意儿也抬走。” “是是是,好好好!” 一大帮人呼啦啦的顷刻跑了个精光,张福来眼睁睁看着刘羽将车钥匙和那三千块钱都不紧不慢的收入口袋,脸色铁青,一声不吭。 “现在,我们来谈谈木饰的事情。” 刘羽缓缓回身,然而当他把目光放到矮胖的张福来身上时,接下来的一幕,却叫他的心跳都几乎骤停,瞳孔收缩。 因为他看到了一副,过去二十多年来都从没有想过的画面。 矮胖子张福来,铁青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一把枪。 还是把六轮的警用配枪! 保险扳动的声音,让刘羽在恍如间如同听到战国时代,那无数张正对着自己上弦的弓弩。 刘羽深深吸气,口中气息随着保险扳动,而短促的吐出一个字。 “草!” 第56章 宝友儿好走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一个混灰的,想要在二十一世纪的华国弄把枪出来,基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如今非常时期,张福来也是机缘巧合,在别人一次出警任务的现场,偶然捡到了一把。 换了以前,他是绝对不敢私藏,更别说这么大庭广众的掏出来用。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到处都是那种不知名的怪物在暗处幽幽耸动。 想要活下去,就要在这个混乱的年代狠下心。 乱世将至! 张福来不知觉的双眼通红,呼吸微微急促。 “小子,我刚刚讲的话现在还有用,那古卷轴对我来说很重要,就当是卖了老哥我一个人情,福哥永远记得你的恩!” 刘羽微微低头沉默,看似是在考虑张福来的话,其实是在暗中测算两人之间的距离。 系统的功力灌顶,才不过百分之三十出头,也就是说现在的刘羽,仅仅有全盛时期的三成功力。 而他与张福来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七步。 也许是刘羽考虑的时间太久,让张福来感到不安,他举着枪,眼中凶光四射,情不自禁的往前迈了一步: “怎么,觉得自己身手好?要不要试试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六步! 刘羽眼中精光大盛,但很快又自熄灭。 六步之外,枪快。 六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没办法,仅凭全盛之时三成功力的刘羽,想要正面对抗现代冰冷无情的热武器,还是有点危险的。 虽然也有一搏之力,但张福来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冒险。 如果他有五成功力的话,刘羽高低得抽断这傻逼的一嘴牙。 眼看张福来的样子越来越凶狠,刘羽也不得不暂时妥协先稳住了他。 等一等!我刚刚下楼的时候,记得‘系统’说开启了新手保护模式?那是不是意味着 刘羽心中一喜,凭‘系统’的神通广大,对付一个矮胖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即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面上笑嘻嘻的在心理道: “系统,开启新手保护机制!” 几乎话音刚落,‘系统’那冰冷却给人无穷信心的声音,就在刘羽的心中回应。 “保护机制已启用,发现目标威胁,威胁等级高。 “保护策略:尽量妥协,有多远走多远,硬拼有陨落的风险。” 系统在刘羽心中留下这条建议后就再无动静,一时间刚刚在脸上展露的笑容有点僵硬。 就就这?完了? wdnd! 刘羽在内心做咆哮状,而在他对面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张福来,隐隐已经有了失控扣动扳机的趋势。 不得已,刘羽连忙出声稳住这个家伙:“宝友儿你别心急啊,那古卷轴是祖传的,我哪能随便待在身上?我这就回去给你拿行不行?” “吗的,你当老子傻的?一起去!” 张福来把外套脱下来遮住手里的警枪,整个过程十分小心:“你打前面走,别耍花样!” 其实,要不是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也不想开枪杀人。 眼下这个情形他私藏警枪还好,可一旦用了之后就很容易暴露了,到时候东西还没出手,人就被抓了,那一切都完了。 刘羽当先领头在前面,当路过保安室的时候,他特意往里张望了一眼。 透明的玻璃窗里,一个消瘦的人影正趴在地上舔着什么。 刘羽又看了眼保安室的大门,心下了然。 这玩意在舔地上的血迹。 这一切的异状张福来都没有发现,他本来就做贼心虚,就算看到保安的动作也只会以为他在地上找什么东西。 刘羽镇定的来到门禁前,忽然计上心头。 “糟了,我钥匙忘了带了!” “小子你耍我?” 张福来不肯相信,但也不能不信。 刘羽取出手机拨了个号就开始说话:“你别急,我这有开锁师傅的号,一个电话人家很快就过来了,你别急。” 张福来皱眉恼火,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刘羽刻意忽略的一件事。 保安室。 小区的保安,应该是有钥匙的?就算没有刘羽住户的钥匙,可光是刷了门禁卡进去,那也比他在外头,拿着枪指着刘羽强? 张福来面色一喜,就要开口让刘羽过去问钥匙门卡,但此时刘羽背对着他和开锁师傅讨价还价,张福来因此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自己过去敲了敲保安室的门。 “师傅,你这有门禁” 张福来刚到门口敲了一下,半掩的大门吱呀一声就洞开了一条缝,一股扑鼻的铁锈味直扑过来,隐隐约约的咀嚼声也戛然而止。 张福来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暗自握紧了手中的那把警枪,隐隐指着地上的保安,轻声道: “师啊!” 保安猛地从地面弹扑向张福来,动作迅猛,像极了一条捕食猎物的野狗,他的眼神空洞而痛苦,扑到张福来的身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鲜血迸溅的那一刻,保安那张消瘦的脸上,呈现出短暂的满足和舒爽,但很快就陷入到了更加疯狂的狂热。 “碰!碰碰!” 手中警枪挣扎着怒射,打在保安的身上却只留下几个枪眼,血迹从中流散的并不多。 张福来嘴巴里‘呵呵’冒着气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极力的扭头向刘羽求助,可脖颈被死死咬住,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只能绝望的渐渐没了动静。 “咕咚咕咚” 大口吞咽的声音从安保的喉咙里发出,随着张福来的生机断绝,保安也开始将目光转移到了刘羽身上。 后者不知该怎么形容保安的那种眼神,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空洞和狂热,就是没有人性。 刘羽心中有点发寒,眼前施暴的保安,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冷刀冷枪的他不怕,可是这种超乎常理的东西,他很难保持平常心。 “系统,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检测到木饰就在封神者前方,请尽快完成任务!” 这一次系统没有回话,而是给出了完成任务的提示。 刘羽皱了皱眉,下一刻,他先掏出门禁卡贴在感应区,当门禁‘滴’的一声刷开之后,他的身影也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系统灌顶进度,百分之四十七! 第57章 阴魂不散 门禁刷开的一瞬间,势大力沉的一脚直接踹在了保安的脸上。 后者被这一脚踹的脖子扭曲到了极点,发出清脆的骨折声。 然而这么恐怖的力道,保安却吭都没有吭一声,死死抓着早已气绝身亡的张福来,两个人都顺着这股大力向后翻滚。 与此同时,刘羽苦寻的古卷轴木饰,也从张福来怀里滚了出来,磕在一边台阶上。 “你为什么踢我?” 古井无波,没有丝毫起伏的话语从保安鲜血淋漓的嘴里发出,他将几乎被吸干的张福来丢到一边,脖子上的脑袋呈现出一种扭断后怪异的歪斜状态,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刘羽,脸上却带着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 “好疼啊” 刘羽直冲向台阶旁的木饰,从踹人到飞奔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的拖拉墨迹。 他才不想当那个死于话多的sb。 木饰到手之后没有任何的炫酷特效,只有刘羽的脑海中响过了一道任务完成,取消新手保护模式的提示。 你特么的取不取消有什么区别啊? “我好疼啊” 歪斜却带着和善笑容的保安,低吟着朝刘羽迈进,后者也终于通过‘系统’了解到了眼前站着的这个是什么玩意。 名称:三尸虫。 类别:血液类寄生虫。 详细:依照现代科学来划分,其原本属于动物类蜱虫的一种。诡异复苏以来发生变异,可使人感染,病症初期发热,食欲异常却高度消瘦,一个红细胞最多可以寄生三十个虫体。 备注:即便是战国的第一剑客,沾染上了感染者的体液后也会十分的棘手! 与此同时,那个倒伏在地,半晌都没有动静的张福来,忽然在地上抽搐了一下,手脚好像有了自个儿意识似的,漫无目的的在地上撑动,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成为和保安一样的怪物。 这尼玛生化危机啊! 保安快步朝着刘羽扑来,早已身手脱俗的刘羽,看到它那慢如龟爬的动作,本能就想朝它脸上来个上勾拳,可又顾念到体液的感染,只得又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系统对刘羽的灌顶无时无刻都在进行,他这一脚毫无保留,直接把保安的胸骨都踹的塌陷下去。 刘羽受力撞在了因为耽误时间过长,而重新关闭的小区门禁上,发出重重声响,脸色不太好看。 他发现拳脚打的再狠,这种怪物都能浑然无事的重新站起来。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只要沾染上一点它的唾液或者血水,自己也会变成和它一样的怪物! “宝宝友儿” “” 张福来此时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胖脸上挂着刘羽初见时的那抹职业假笑,一步步朝着刘羽挪动。 “为什么打我?疼” 保安也紧随其后的跟上,刘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没有兵器在手,只凭拳脚实在太过容易感染。 他戒备的盯着两只人型寄生虫的动作,重新用门卡刷开了门禁,缓步移到门禁之后。 一直看着门禁重新封闭,刘羽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掏手机大步回自己的房间。 这么危险的事情,当然要报警处理了,要不然就算他搞定了这两个家伙,事后也说不清楚,最后要被当成通缉犯那不是玩完了? 电话依旧显示忙碌中请稍等,刘羽心中有数并不着急。 反正都拦在外面,趁着空闲他问系统:“那个什么三尸虫就没有什么弱点吗?” “三尸虫特别怕火,分子母两种群体,子虫分布在四肢躯干,可以控制寄生体的具体行动,母虫则吃空脑组织,负责繁殖和统御子虫,能够表现出大约人类七岁孩童的智力,弱点在头部。” 等等! ‘系统’刚刚说,这玩意大约有相当于人类七岁孩子的智力?那不就是说 几乎是心中念头刚转,身后拦着两只怪物的门禁处,就传来了‘滴’的一声刷卡成功的提示声。 “出入平安!” 刘羽骂了一声,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按着衣服里的木饰,直接头也不回的冲着家的那栋楼发足狂奔。 “你好,这里是报案中心,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 “我是安民小区的业主,我们这里有个保安发疯了,到处乱咬人,已经咬死了一个,现在还在后面追我,你们多调点人过来,记得带枪!” “先生,你说的这个事情很严重,我们会派人核实,你明白报假警的后果吗?” “我很清楚,你们过来的时候做好防护,我怀疑那疯子的体液都带有某种病毒,是有传染性的!” 语速极快的交代完,刘羽再也不管那边的反应如何,直接挂了电话。 民安小区是个老社区了,平日住在这里的多是打工的外地年轻人或者寡居在家的老人,这个时间点一般很少有人在外头晃悠。 刘羽健步如飞的冲入到单元楼,直到坐上电梯,亲眼看着大门关闭方才轻出一口气。 被附身的怪物不可怕,可怕的是它那种恐怖的传染性。 张福来被咬前后也不过就是五分钟的事情,转眼就变成了怪物同类,可见这虫子的传染性之烈。 现实里不是打怪爆装备,就算打爆了这两个怪物,刘羽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反而不太好向他们家属和法律交代。 反正都报了警,真的不行到时候再说。 回到家之后,刘羽还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和‘系统’好好问清楚,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坐电梯上楼之后,被寄生虫附体的两个怪物,已经利用保安的门禁卡便利,直接刷开了单元楼的门禁。 寂静幽暗的电梯门前,头脑歪斜低垂的保安,和浑身血迹的张福来,各自静静站在电梯前。 好像被按了定格一般,一动不动。 如果把目光切换到他们的正面,就可以看到这两个怪物,此时正带着一种僵硬而和善的笑容,一瞬不瞬的盯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字节。 “七十二十六” “嘻嘻,在十八楼。” 第58章 敕封诸神 回到了自己小窝的刘羽,没有第一时间去组合‘系统’,反而翻箱倒柜的寻找能够对抗三尸虫的装备。 经过门口‘张福来警枪’事件之后,他算是对这个垃圾‘系统’不抱任何希望了。 尼玛,新手保护机制就是提示一下,给个建议。 我特么不知道会被打死啊?还用你建议?! 从小喜欢看剑客大侠的刘羽,在成年后不久,用某宝网购了一柄直鞘唐刀,市价一千二,古法覆土烧刃锻造,不说吹毛立断,刃口也是锋利异常。 这柄刀,扔家里吃灰了三四年,刀鞘上的铜饰都掉落了,现在拿来当剑用也十分合适。 除了直刀,刘羽还特意找了件雨衣,有了这两件装备,刘羽自忖随时都能把那两个怪物大卸八块。 装备都找好了,刘羽也就有了闲心来组装起那张古卷轴了。 木饰搭上卷轴的瞬间,刘羽的脑海里就有了一道声音。 “恭喜封神者,权限已开放,欢迎封神者随时提问。” 随时提问?那我要提问的可太多了! 刘羽略微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跟机关枪异样的不停发问: “我处身的这个现实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世界末日了?还有你老说自己不是系统,那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带我来回穿越到一个个似是而非的平行空间去经历那些事情?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刘羽一口气问的太多,‘系统’一时间有些卡壳,片刻之后一直放在刘羽怀里的古卷轴浑身发烫,自行飞离了他的身体,就这么定定悬浮在半空。 古卷轴缓缓在空中展开,刘羽细看其中文字,但遗憾的是,卷轴展开之后,上面到处都是闪烁的金光,根本就看不清楚有什么记载。 “你想要的的答案都在这里,请封神者随我诵念口诀。” “什么口诀?” “封神敕令!” 话音刚落,卷轴当中的金光顿时如同收到了刺激,猛然向外扩张! 刘羽下意识抬手遮了下眼睛,等到他适应了强光再放下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处身于一处未知的山野。 在他身前,有一座巨大无比的高台,高台最顶端遥遥悬挂着一件事物,正是那副古卷轴。 忽的,卷轴向下铺展,明明只是一卷小臂长短的古卷,可是一旦展开来却好似没有个尽头,顷刻铺满了足足有数十丈高的台面! 刘羽注意到,古卷轴上面有着气势磅礴的几个金色大字,巍然如天神耸立,自带有气象万千! 今奉太上元始天尊敕令,敕封诸神! 刘羽啊了一声,这才明白这古卷轴的来历。 封神榜!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被封神榜吸入到封神台中的刘羽就再一次出现在小出租屋里。 尽管只有短短的片刻,但封神榜已经将所有信息都传达到了刘羽的脑海,使他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及封神榜存在的意义。 当今现实世界当中,如今正面临着一个众网友们都在老生常谈的事情。 灵气复苏。 诸多网文里,不乏有对这个题材的作品,其中想象天马行空,情节也引人入胜。 可是它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有一天,灵气真的复苏了,真正受益的,仅仅只有人类吗? 灵气早已绝迹多年,复苏之后也无人懂得修行。 相反,那些天生天养的羽毛鳞之流的异类,崛起的速度绝对远超人类。 仙神术法,妖魔鬼怪,其实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食物链,两者都可以吞噬对方,来达到道行精进的目的。 可是当鬼怪借助灵气复苏之际,这条食物链的平衡自然也就被打破了,因此才有封神榜应运而生。 刘羽手中的这张封神榜不是真品,而是真榜十万个分神化念的分身之一,只能够帮助封神者破开平行空间的障碍,发布任务。 给封神者发布任务的目的,则是检验封神者历练修行的成果是否达标,只有合格的才有资格被送回来。 至于那些诚心不想完成任务,只想在平行空间里享福的家伙,因为每次进入空间都是魂穿,一旦超过一定期限,封神榜的分神化念就不足以维持,原身肉体的神魂就会将封神者这个外来元神吞噬。 就好比刘羽在战国吃香的喝辣的不完成任务,那么最多三四年之后,维持他穿越的封神之力耗尽,真正荆轲的意识就会觉醒,并且吞噬掉刘羽的意识。 但是刘羽也因此提出一个疑问,假如封神者回来之后,拒绝再次冒险呢? 对此,封神榜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答案。 没有人会拒绝力量的诱惑,特别是当今这个乱世。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刘某人别的不敢说,混吃等死绝对天下无敌。 你以为你参透了人性,可是有的人在某些方面,压根就不是人。 我有荆轲刺秦剑在手,天下之大,何处不能 刘羽刚刚yy了半截,无端想起前不久张福来当着自己的面掏出来的那把手枪,一时间有点无语。 这个时代,就算恢复了全部的实力,好像也远远称不上能够为所欲为? 虽然这个答案有点叫人泄气,可刘羽觉得总比穿越前的屌丝男要强得多。 也知足了。 就在刘羽计划如何用自己的修为,在这个乱世苟住性命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女人哭喊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楼下的保安疯了!” 这栋单元楼年代久远,隔音效果也很差,平时人在外面楼道放个屁,屋里八成都能听到。 而此时那个在哭喊的女人,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遇到了附身的三尸虫。 因为隔音效果差,而且女人的尖叫十分尖锐,这让刘羽就感觉那娘们好像在他耳朵边嚎叫似的。 “宝友儿,回来再聊聊” “出入平安” 乱糟糟的各种声音在狭窄的逃生楼道之中,像极了恐怖片里的经典追逐。 刘羽冷笑着披上了战袍(雨衣),一把抽出了狭长的直刀,划拉一声就把大门拉开。 “美女,这边跑!” 灌顶进度,百分之七十。 第59章 狗男女 刘羽住的房间位于十八楼,房门右边就是狭窄的步梯楼道。 他提着刀刚走到楼梯口准备英雄救美,却不料迎面撞上了一个至少有两百斤的青年大胖子。 刘羽一时间有些发蒙,明明听到的是个女子声音,虽然声音有点尖锐,但也不难听出挺甜的。 感觉受到欺骗的刘羽,不得不对此子有些佩服。 兄弟操作很强啊,逃命还不忘用伪音呼救! 大胖子汗流浃背,眼看一口气就要过去了,当看到刘羽之后,一双小眼顿时就是一亮,浑身波涛起伏的蹭蹭爬了上来,沙哑的道:“救救” “救命啊!!” 胖子话没说完,下面楼道又传来一声尖叫,就是先前刘羽听到的那个女声。 顿时,刘羽二话不说提着刀就下去了,果然见到一个身材娇小却凹凸有致的女孩子,正艰难的在两只寄生虫的追赶下,手脚并用的攀爬。 美女见到装束怪异的刘羽,立刻吓了一跳,动作一慢就被身后的张福来一把抓住脚脖子,双方厮打间保安也凑上来 刘羽也不废话,居高临下就是一剑劈下,张福来双手齐肘而断,在粘稠的鲜血喷洒之际,刘羽已经拽着那女的一个提纵跃上了一个梯面。 不顾女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谢,刘羽直接问:“没受伤?” 看似关心的话,其实另有心思。 一旦女的被抓伤咬伤,甚至沾到体液,刘羽当即就走,不带一点犹豫。 “没没事。” 美女惊魂未定,忽然惊恐的一指下面:“他们又过来了!” “呜疼宝友儿” 这种傻逼的声音刘羽不看也知道是谁,他一剑在手无所畏惧,问那女人:“刚才有个胖子上去了,你认识他吗?” 美女闻言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即便是在这个危机关头,仍旧透着几分咬牙切齿:“不认识!” 那就是认识了。 刘羽秒懂的避开这个话题:“你也看到了,这俩货已经不是人了,不除掉的话,不知道还要在外面祸害多少人。” 美女闻言一愣:“你说的对,可是除掉是什么意思?” 刘羽不答,在女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握剑一步就冲了上去。 手中直刀当做剑使,刀尖在点破锁骨之间的缝隙之后又顺势下劈,只一眨眼的功夫,张福来身后的龙骨脊椎,就被刘羽这一手神乎其技的剑法直接切断! 这一刀下去,和刘羽动手前预想的并无二致,但是结果却大大出乎预料。 被截断脊椎的张福来,像一截朽败的木头似的倒在地上抽搐,在身前那一点狰狞的伤口里,并没有多少鲜血流出。 相反,他的脑袋却在迅速的涨大,就好像三尸虫把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脑子里。 这诡异的一幕,叫刘羽下意识停止了一剑结果保安的动作,看着张福来不断涨大的脑袋,他心中涌出一个不详的念头。 该不会爆炸? 仿佛是回应刘羽心中所想,涨大的脑袋忽然‘碰’的一声碎成一片血沫! 对狭窄的楼道空间而言,无疑是一场小规模的降雨! 跑!而且还要快! 刘羽自持有雨衣护体,可以无惧这阵血雨,可站在他背后的妹妹却不行啊!她现在可是自己正当防卫的重要目击证人! 顷刻间刘羽抽刀而退,放弃了再出一刀收割保安的诱人想法,以雨衣之身,大侠范十足的拦在了美女的身前,同时也将那些带有感染性的血雨隔绝在外。 美女在一旁人都看傻了。 无论是一刀直入人体的血腥,还是刘羽那堪比动作电影的表现,这都是过去十几年不曾见过的。 “我建议你最好还是退开一点,这样血就不会溅到你身上了,不然回去很难洗的,快检查一下衣服有没有沾到血。” 美女低头迅速检查了一遍,而后勉强的对刘羽展颜一笑:“没有,真的是谢谢你。” 刘羽对女人故意讨好似的甜美笑容没有感觉,只在心中暗道:没有就好,不然我还得多砍一刀 这么凶残的话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当下示意女人先退开。 作为被保护的后者,美女飞快瞥了一眼刘羽的脸,又迅速的低下头去,脸蛋发红的留下一句‘你小心点’,快步离开。 没有了后顾之忧,区区一个被三尸虫寄生的保安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刘羽的剑锋?然而这玩意儿也是有着简单智慧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刷的开门卡,追着刘羽到这里。 眼见握了剑的刘羽这么生猛,那保安歪斜着脑袋手脚并用,居然掉头开始往楼道下面攀爬,速度之快,简直就是一个惯用四肢的动物。 不过它本来就不是人。 刘羽不紧不慢的提着剑就准备要结果了它,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四周皮肤一阵轻微的麻痒,低头一看顿时吓得亡魂大冒! 那些落在雨衣上的血迹,居然好像变得有生命一样,正拼命的朝着刘羽的皮肤里面钻! 重要的是,他感觉这件雨衣有的地方,已经快要被钻破了! 换句话说,他现在正在被三尸虫围攻,而且脆弱的防护膜随时都有可能被攻破! 毛骨悚然的刘羽当即沉腰坐马,丹田经脉之中的气机,在一道大喝声中毫无保留的疯狂宣泄而出,强横的气机直接把全身的衣服都撑得爆炸飞散! 有点辣眼睛,但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一件件的脱绝对会被寄生成那种怪物的。 “出入平安” 手脚并用的保安,用歪斜的脑袋定定望着刘羽,和善的笑容好像在嘲笑只穿了一条裤衩的刘羽。 你嘲笑你吗呢,有老子大吗? 刘羽不屑一顾,只剩下一条裤衩的他也不敢再追杀那个家伙,如果是空地的话倒还可以,眼下这楼道太过狭窄,一刀过后自己绝对难以幸免。 不过真要杀它也不是不行,大不了把手里的直刀当成飞刀打出去,凭刘羽的眼力劲气,十几米内钉入头颅不是件难事,就是这柄价值一千多的直刀八成要碰坏了刀尖,而且血呼啦的也不好收回。 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刘羽发现那些散落在地的血迹,居然开始隐隐有着朝自己流动的趋势,好像它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意识。 它们想寄生我? 尽管地上的鲜血流动速度十分缓慢,可刘羽还是看出了它们貌似平静外表下嗜血的一面,他小心躲开了血迹,准备回房间一把火处理了。 不是他有颗除恶务尽的心,而是他平时住在这个楼层,万一哪天邻居从这里过不小心中了奖,那住在这里的刘羽也有很严重的隐患。 刘羽出门的时候没有锁门,回到家发现那胖子和美女,都已经十分自觉的躲到了里面,还把房门锁的死死的。 还挺不把自己当外人。 刘羽上前拍门,里面回应的只有那位美女:“你是谁啊,我告诉你我们已经报警了,警方很快” “不是同学,刚在楼道救了你,这么快就忘记了?那位兄弟怎么样,还好?” 刘羽一句话打消了女人的恐惧,但是那位姑娘在门锁上拧了半天,却始终开不了门。 他这间房,门锁一直都有点问题,平时用钥匙开关都还正常,就是手动的话特别费劲,女人拧不开也是正常的,于是开口好心建议: “不好意思,我家门锁有点问题,不太好拧。你看门边鞋架上是不是有一把钳子?你用那个拧开就好。” 姑娘低头在鞋架上寻找着:“没有啊,大哥你这锁我确实拧不动,要不等警方过来再说” 刘羽有点纳闷:“鞋架上没有?嘶你看看阳台工具箱里有没有,你用钳子一拧就开了,用不着等警方过来。” 不一会儿,门里又传来女人的声音。 “阳阳台也没有啊!” 这不可能啊 刘羽开始意识到问题不对,语气也开始失去耐心和发冷:“你让那个胖子来拧,女人手劲小,他来正合适。” “啊这我我男朋友正在吃东西,他这个人脾气很怪的,吃东西一定不能被打扰,麻烦大哥你在外面多等一会儿,我多催” “碰!”的一声巨响从门板上传来,美女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刘羽一拳打在门板上,压着心头怒火:“老子特么冒险救了你们,结果你们就这么把我关在外面?你特么可真行,真行啊!” 楼道里的声控灯也随着刘羽的这一拳而亮起,门那边的女生不断道歉,推说她的那个胖子男朋友真的在吃东西,让刘羽稍微等一下就好,还说胖子家境很好,等吃完了一定好好补偿云云。 谁他吗稀罕你那点补偿? 刘羽气得不轻,看来要等到警方到了。 要不然,你想怎么办?提着剑把自家的门板拆了进去?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再添一把贫穷之火? 成年人了,为这个犯不上。 刘羽拖着直刀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多要一点补偿,如果这件事情之后胖子的补偿不到预期,他不介意尝试一下侠盗路线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李老爷子痛心疾首状) “老子就该让你们被那玩意儿咬死!” 门里面的女生不太好意思,想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哥,你的衣服怎么没了?” 原来从猫眼里看到了刘羽的惨状,后者一听,即便是在生气也不由老脸一红,只见他用剑柄重重一磕地板,抱怨道: “这抠门的物业,就知道装个声控灯省电!” 门里门外,一时间都没了话题。 因为隔音效果很差,在安静的楼道里,刘羽隐约听到自己房子里的一点细微动静,发现那个胖子确实在吃饭,还吃的狼吞虎咽的。 等一等,狼吞虎咽? 刘羽皱了下眉,发现有些不对劲。 正常人被追着爬了这么多层楼,猛然停下来不吐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有胃口在这里狼吞虎咽的吃这么多东西? 刘羽提剑起身,问门口的女生:“你们被追的时候,那胖子有没有受伤啊?” “受伤?没有啊” 刘羽贴近门板,只听到那个女生又问了一句: “亲爱的,你脖子上是什么东西?” 坐在桌边,背对门口的那道肥硕身影不住吞咽,在胖子独有细腻而白皙的脖子上,一片秘密麻麻的瘤子,正跟着一片肥肉一同颤抖。 咀嚼吞咽的声音戛然而止,刘羽瞳孔微微收缩。 楼道里的声控灯,骤然熄灭。 第60章 怀疑 “老公,你干什么呀?” “饿我好饿” “老婆,让我咬一口,就一口” “哎呀你别闹了,一会儿警方来了就没事了,到时候随便你想玩什么啊!你咬我干什么!?” “饿我好饿” 房门外,刘羽的手下意识的放到了刀柄上,随后又慢慢松开。 三尸虫的传染性实在太过恐怖,就算眼前小小的一扇门板挡不住他的剑锋,可房间里的女人,八成已经被感染没救了。 再者说,刘羽也完全没有就她的打算,这次被关到门外,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深刻的蒋勋了,哪里还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房间里的响动越来越激烈,伴随的还有那个女人震耳欲聋的尖叫。 刘羽叹了口气,只感叹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随后又有些头疼,房间被他们两个这样待过,自己再想进去住的话要费不少功夫。 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刘羽看了一眼摁下接听,对方第一句话就直接表明了身份。 “你好,我是负责这次行动的公安干警,我们的人已经到了现场,除了大门口的血迹外暂时没有其他发现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你这边还有其他的什么线索吗?” “有啊,太有了兄弟!五楼三单元这儿有几个疯子见人就咬,我被迫自卫砍翻了一个,现在还有两个在我的房间里,还有一个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你们上来的时候千万千万要小心一点,我怀疑他们这是种急性的狂犬变异病毒,有很强的传染性” “什么,我怎么知道那么清楚?我” “我业余爱好就是看各种非专业的相关小说,基本的理论还是懂一点的,刚才那家伙在十八楼的楼道里,这会儿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建议你们,假如遇到它尽量打头,千万不要想着能够徒手制服,也不要直接接触到它们的任何体液。” 电话那边的人声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消化刘羽的那一大段话,片刻后回道: “谢谢你的建议,请你在原地不要动,我们马上感到。” 小区大门口,张队长刚刚挂掉了电话,就听那边正在采集血样的同事惊叫了一声:“这血好像是活的!” 张队长心下一紧,想起刘羽的告诫,让处理现场的同事注意,不要直接接触血液之类的体液,吩咐他们快速封锁现场,然后点了两个枪法准,体能好的和自己过去。 半路上,他还不忘和两个同事分析案情:“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报警人说的未必全对,但也可以看出确实是一件性质相当恶劣的伤人案件!” “最近的怪事很多,你们两个把对讲机打开,警枪保险也打开,有什么问题随时报告,记住群众安全永远第一位。” “收到!” 斗志昂扬x2 张队长一行来到单元楼的电梯下面,前者十分诧异的回头看了两个警员一眼: “你们干什么?” “等电梯啊。” “年纪轻轻的坐什么电梯?嫌疑人很可能从楼梯下来,你们从一楼直接爬到顶楼,没什么发现的话就来十八楼和我汇合。” “收到” 垂头丧气x2。 迈步进到电梯里,张队长紧绷着的脸才露出一丝笑意,他摸了根烟没有点,只是叼在嘴里,暗自调整状态。 最近诸如此类的案件实在太多了,弄的他有点疲于奔命,据说有的地方警力已经看顾不过来,甚至调动了军方力量介入 滴的一声,电梯到了十八楼。 张队长停了停,确认四周没有异常后,一手扶着枪套走出电梯。 身在一线奋斗多年,张猛自诩也是见过形形色色不少人的,可当他走出电梯,见到报案人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 一个手拿长刀,浑身上下就一件裤衩遮羞的家伙,正坐在一边楼道十分高兴的看着自己。 说实话,张猛有点毛骨悚然,差点就要抽出上膛的手枪。 “你好,二区大队副队长,张猛。请问是刘羽先生吗?” “哎呦同志,你可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儿都快被吓死了!” 张猛怎么看,这位都不太像快要被吓死的样子,反倒有点像那种有特殊癖好的人。 “” “对对对,就是我报的案,事情是这样的“ 故事不长,但是内容就很离奇。 青天白日,红旗在上,哪来那么多妖风邪气?换了是你,哪天光着膀子到派出所报案,说生化危机了,多半给你关精神病院里去。 张猛问了许多细节问题,刘羽都对答如流。 整个过程张队长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腰上的枪套。 就在这时,张队长身上的对讲机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他心中一惊连续呼喊了几声,隔了好半天才听到同事的声音。 他留了个心眼,故意走开几步,避开刘羽的目光和耳朵。 “报告张队,十四楼发现一名伤重的保安,他说他受到一个叫刘羽的暴徒持械袭击,十八楼应该还有其他的受害者。” “留下一个人照顾伤员,打电话通知急救中心派车,另外再来一个人到十八楼支援,就这样。” “收到!” 张猛面不改色的交代完之后,回到原地又指着刘羽的房间大门: “刚刚听刘先生讲,这里还有两个疑似狂犬病患者的人,对吗?” “我觉得现在不是处理他们的时候,那个保安真的很危险,而且他的危险不光体现在攻击性上,还有” “刘先生!” 张猛打断了刘羽的话,接着他做了一个让刘羽不安的动作。 他把枪拔了出来。 “我们这种在一线工作的,通常遇到的情况很复杂,比如你指证保安无故伤人,携带烈性传播的病毒。但是你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对吗?而他现在也向警方指证你持械伤人,当然了,他同样也没有什么证据。” 张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刘羽手中的唐刀,握紧手枪悄然后退了一步: “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所以作为警方,我们现在有权也有理由怀疑任何人,而现阶段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公平公正,既保证你们的安全权益,也保证我们警员的安全。” 第61章 反转 张猛这一大堆话下来,意思其实很明白了。 就是说,他现在对刘羽和保安都抱有怀疑的态度,同时也希望刘羽能够配合他的调查工作,也就是说要按照他们的要求来配合工作。 “张队长说的很到位,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提。” 刘羽的和平宣言,无疑给了张猛不少的安全感,后者笑着说: “谢谢你的理解,现在请你把手里的这把剑给我,放心,我们不会多做什么的。” 刘羽的这把直刀是开了刃的,换句话说是妥妥的管制刀具,发现追责的那种。但是张猛加了最后一句话,无非是一种示好,暗示他们不会追究这方面的问题。 刘羽此时一心想要走的话,有没有剑的区别都不大,所以略作思考就将直刀交了出去: “我们现在是不是想想办法,怎么解决里面的那两个家伙?” 刘羽指了指自己家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动静的房门,抛出一个难题。 张猛同样十分认同,不过他再上去之前,低头跟对讲机交代了一句话: “小王,一会儿上来如果方便的话,多带一件衣服。” 他觉得刘羽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伤风化 张猛上前重重敲了一下门,大声喊:“1803住户里面有人吗?” 洪亮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十分刺耳,张猛一连数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这时,电梯门又一次打开了,爬楼梯爬的满头大汗的小王警员,抓着两件衣服赶上来支援。 “队长,情况怎么样了?” 张猛摇了摇头:“暂时不清楚,准备和我一起破门。” 话音刚落看到他手上的衣服:“把东西给刘先生,咱俩一起把门踹开。” “好的。” 小王应了一声,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给你。” 刘羽道了声谢,接过衣服之后觉得这个年轻的警员好像有点古怪,正常人上到十八楼,看到自己这样多半都会多看两眼,或者有所表情,但是这个小王太过镇定,好像知道这层楼发生了什么,所以对刘羽的异样没有半点的意外。 因为这点古怪,刘羽没有立刻穿衣服,而是仔细的从背后打量这个叫小王的年轻警员,刚看了没一会儿,小王就好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般,猛地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刘羽一眼,一字一句: “有事吗?” 楼道灯熄,很快又亮起,刘羽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后脖颈,四肢手掌,任何一处漏在外面的皮肤都十分干净,警服也没有一处血迹,刘羽用肉眼观察不到漏洞,只能说一句没事。 可是他心中的不安却更加的强烈了。 一时间,他有种把封神榜再拆开,享受一下新手保护模式的关照。 就算是只有文字提示,也好过他现在疑神疑鬼。 两名警员就位之后,由张猛喊着321就开始踹门,破门而入是一个刑事组成员必修的一门功课,本就单薄的门板立刻就在两人的猛踹下摇摇欲坠。 眼看第二脚就能将门踹开,门房之内忽然响起了一道弱弱的女生:“是是接到报案的同志吗?” 刘羽听到这声音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身材娇小,整个拎起来还不到一百斤的小妹妹,怎么可能挡得住一个至少两三百斤的胖子袭击? 不过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个受了三尸虫袭击的妹子,怎么可能在事后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和警员沟通? 你哪怕带点抽泣声,刘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不自在。 “我是二区副队长张猛,请问是李萌小姐吗?” 张猛停止了踹门,站在猫眼前亮出了证件。 “不用担心,你已经安全了,李小姐,不知道你男朋友陈飞先生在不在这里?” 门房里,紧接着就传来了那个胖子略有呆板,而且毫无起伏的声音: “我在啊,我就是陈飞,你们可算来了可算来了” 刘羽在后面暗道不妙,此时才想起封神榜对这种寄生虫的一句评价。 “其智商大约等同于人类七岁的幼童,善于伪装。” 七岁的熊孩子能干什么?撒泼,拆手办,撒谎! 前者不重要,但是后者撒谎这一条,足以将刘羽推入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全程参与这件事的人,迄今为止全都没有了活口,无论是那个断了脖子的保安,还是此时在屋子里的那对情侣,他们都会不留余力的来抹黑刘羽这个知情者,因为只有刘羽被抓走了,才能掩盖他们其实是一群寄生虫的真相! 不行,我一定要做点什么,如果不能自救的话,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要知道这层楼的楼梯间里,还躺着一具被刘羽亲手劈开脑袋的尸体! 刘羽虽然拥有荆轲之力,可要他独自面对一个庞大的现代社会力量,实力还是过于单薄,早晚会被抓住的。 果不其然,房间里已经被寄生的男女,开始了对刘羽的抹黑。 “同志,那个拿剑的男人是疯的,我和李萌亲眼看到他跟一个矮胖子在楼梯间一言不合就杀人,好多血啊” “是啊是啊,张队长,我们不敢开门,就是因为他一直守在外面。” 张猛没有说话,双手扶着手枪握紧,枪口低斜没有直接对着人,但是意图已经不明而喻。 “小王,到楼梯间看看。” 如果这次行动真的涉及到了死人,那么性质完全就不一样了 刘羽想要辩解两句,可张嘴喊了一声张队长后,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能说什么?说一个两个全都被一种寄生虫感染寄生了?一定要劈开脑子才能杀死那只母虫才行? 他说了这些,只会在张猛心中更加肯定自己是个神经病的事实。 “刘羽,你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 张猛冷淡的问道,随后楼梯间就传来警员小王的喊声:“张队,真的有一具尸体,看样子是被利器杀的!” 刷的一声举枪瞄准,黑洞洞的枪口所带来的杀机,使得刘羽的后颈发冷。 不止如此,在楼梯间探查情况的小王也意识到了刘羽的危险性,快速的拔枪赶回支援。 狭长的楼道里,只穿着一条裤衩的刘羽,就这么赤条条的被一前一后两把枪指着。 第62章 打不过就加入 “我是无辜的。” 这话说的,连刘羽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底气。 “双手举起来,其他的都别动!” 拔了枪之后的张猛,再没之前好说话的一团和气,而是厉声的呵斥。 刘羽犹豫了一下,压着眼底的历芒,无声举起了双手,十分配合。 张猛见状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安慰道:“刘先生你先放心,虽然现在指证都对你不利,但只要你没做过,我们警方就绝对不会冤枉你,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现在,还请你受点委屈。” 在张猛示意下,刘羽身后的警员小王取出手铐,朝着刘羽逼近。 由始至终,刘羽都高举着双手没有再辩解一句,好像已经放弃了抵抗,只是在心里暗暗查着数。 小王掂着手铐走进之时,刘羽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他随便扫了一眼,发现这个年轻警员茂盛的头发之下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瘤子。 “刘先生,老张叫我问候你。” 老张,就是那个断了脖子的保安。 冷汗悄然从背后滑落,刘羽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在心里查着数,等着一个机会。 事到如今,刘羽一定要拼一把。 不说被他们众口一词的抓进去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单就他身后那个准备铐自己的警员小王都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3,2,1。 声控灯,又灭了。 灯火熄灭的那一刻,刘羽头也不回的小腿向后反撩,带着沉重风声的一脚,以一种阴狠无比的势头,重重打在小王的裆下! 这么阴狠的一脚,常人早就蛋碎人倒地了,可被三尸虫附身的小王却连晃都不晃一下。 一记撩阴腿后,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重的抽打从小王的胸口传来,刘羽这快若闪电的一记鞭腿,直接抽的小王胸骨塌陷,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 可就算受了这么重的伤势,对于寄生体来说也是浑然没有什么大碍的。 横飞撞向墙壁的小王,整个人还在空中,口鼻就已经鲜血横流,可他仍然在倒飞的过程中举起了手中的警枪,双眼漠然的对着刘羽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口火舌吞吐的那一刻,楼道中的声控灯也随之亮起。 生死关头,刘羽将一身功力运行到了极致,身法如蛇形狸翻,次次于毫厘间躲过死神的舔舐。 此时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夺剑! 骤亮的楼道里,有一条宛如猛虎的黑影,以一种狂暴的速度疯狂的冲向刚刚看清楚身前视野的张猛。 由不得刘羽不去疯狂,因为这是他在前后两把枪的围堵下,最有把握的一次搏杀! 解决了身后的威胁,刘羽要在声控灯下一次亮起的视野盲区里,将那柄直刀夺到手里! 然后再亲手,挑出寄生在他们人脑中的母虫,证明给张猛看! 要不然,刘羽如果被抓进去,就凭那对情侣以及保安的众口一词,再加上张福来的尸体为证,人证物证俱全,别人也只会认识刘羽是一个在社会压力下,精神有问题的年轻人。 灯火骤亮的狭长楼道,刘羽宛如一条出闸猛虎,势不可挡的纵身飞扑向满脸震惊,瞪大了双眼的张猛! “你敢!” 从警多年,张猛震撼于这个看似温吞的年轻人骨子里,居然还有这么爆裂的一面,随后手中警枪也被他扣动! “碰!” 刘羽身法太快,如此距离之下仅仅来得及开上一枪就被他一掌打开,刹那间张猛与刘羽两两相对,近在咫尺! 快,实在太快了! 张猛甚至连那柄从刘羽那里收缴的直刀都来不及挥动,似乎只能束手待毙。 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一头凶兽! 危急关头,这位副队长也爆发出常人难以企及的意志力,低吼一声直面迎着刘羽的来势,脚步向前重重砸下,不退反进! 八极,靠山贴! 这一撞虽然没有刘羽这等声势骇人,可速度之快,在他跺地发力的一瞬间人就已经迎了上去。 看似没有声势浩大,但其中所蕴含的大力,非常人所能想象。 田间老牛饮水,若有人强行以手脚摁头,不用见老牛如何发力挣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抬头晃脑,足以让摁头的人重心不稳,一头倒地。 是以真力者,可于无声处有惊雷,厚重如山。 碰的一声闷响从张猛的肩膀和刘羽的胸膛处传来。 后者硬接了他这势大力沉的一撞,身子仅仅是微微一晃,胸口有些气闷,随即便轻巧的双手一抄,将直刀握在手中! 张猛虽然自诩不是什么国术高手,可他庞大腰圆,先天体型就有十分浑厚的优势,这一记凝聚了全身力气的靠山贴,就算是撞上一堵土墙多半也能撞塌。 眼前这个凶悍的年轻人,居然连身子都不怎么晃,硬是用一种他没见过的手法,夺走了那柄直刀。 来不及说什么,张猛只觉得脖间一凉,开了刃的直刀已经横在脖子上,刃口如冰。 “塔啪!” 被打飞的警枪,直到此时方才落地。 张猛心潮起伏,撞人的半个肩膀都没有了知觉,正想要开口稳住这个身手骇人的暴徒,却听耳边刘羽先一步徐徐开口: “张队长,你仔细看,小王警员的头皮上,是不是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瘤子?” 张猛下意识看了一眼,随后心中一跳:“那又怎么样?” “他这是被感染了一种寄生虫,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可实际上脑子已经被母虫吃空了,就像就像生化危机一样,到处传染人。” “” 张猛和小王对视一眼,暂时没有话说,刘羽也明白这件事太过无稽,却不料张猛居然点头对刘羽说:“我信你。” 不止刘羽,连被寄生的小王都愣住了,随后刘羽松了口气,不仅在心中感叹一线警务人员的接受能力就是比普通人要强。 “对这种寄生虫,你有什么救治的办法吗?” 张猛问,刘羽摇了摇头:“我只能劈开感染者的脑袋杀死母虫,这样才能控制寄生的扩散,何况人脑都被吃空了,救治也没有意义。” 张猛面色有些僵硬,不自然的笑了笑:“那不一定,我认识一位寄生虫专家,不如我打个电话给他,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刘羽愣了愣,被感染的人已经是一个尸体躯壳了,就算能用药物杀死寄生虫又怎么样?人照样回不来了,再说研制出解药,时间也来不及,根本解决不了眼前的局面。 可随后,刘羽就反应了过来。 张猛在骗自己! 他分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有着十足暴力倾向的疯子,幻想末日来临,生化危机的疯子! 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稳住自己,然后伺机脱身或者反制! 警用版打不过就加入。 第63章 直刀挡子弹! “怎么样?寄生虫很恐怖的,万一我朋友解决了这件事,我们都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以后要什么有什么” 就在张猛不留余力的劝说刘羽时,沉默多时的小王忽然举起了枪,毫不犹豫的对着两人扣动了扳机。 “碰!碰碰!” 什么情况?小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开枪? 张猛的表情有些失控,面对吞吐枪火的子弹,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是‘铛铛铛’的三道沉重响声从身前传来。 张猛张开眼睛,看到只穿着一条裤衩的刘羽,不知何时已经持剑站在他的身前。 他在做什么? 张猛的脑袋有些当机。 他刚刚用刀劈开了子弹? 这一刻,张猛好像明白了刘羽为什么只喜欢穿一条裤衩了。 这尼玛就是个超人? 灌顶进度,百分之百,祝封神者拔剑愉快! 叮叮当当一阵清脆响声从楼道传来,小王甩开了弹仓,黄橙橙的子弹壳从中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王,你在干什么?!” 张猛不可思议的大叫,一时间连反制刘羽这个暴徒都忘了。 相比较被一个暴力的疯子劫持,他更不能接受的是同吃同住的兄弟,居然对着自己开枪。 同时他也在心中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难道真的和刘羽说的一样,他们被寄生了? 小王一言不发,抛扔了弹壳后,一只手不太熟练的给警枪上子弹,表情古井无波,好像随手灭了根烟一样平常。 “寄生虫的智力只有七岁,对动物来说已经很高了,但是还不够用。” 刘羽吐出口浊气,甩了甩被震的发麻的手臂:“所以你刚才说的鬼话,它全都信了。” 张猛正要说什么,刘羽却一把将他推到门口,大步冲向正在装弹中的小王。 “我知道你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张猛踉跄的坐到地上,一时间居然没有想去捡枪,而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持剑前冲的刘羽。 他想不通同事为何在这个时候开枪,同样也不敢认同刘羽的那番‘生化危机’言论。 在内心深处,他希望自己在这片刻沉默之后,能看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碰碰!” 枪声再响,持剑挺近的刘羽却连剑都没挥,只是死死握着刀柄,在子弹临身的瞬间,横刀在身前左右摆动了两下,刀身上有耀眼的火花溅起。 两枪之后,刘羽迅如雷霆的持剑身影,已经与手握警枪的小王擦肩而过,前者脚步不停,一直走到墙角方才止步回头。 持枪而立的小王,目光与前方的张猛撞在一起。 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漠然双眼,张猛无法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一丝熟悉。 下一刻,举枪的手掌斜斜出现一道纤细的血线,就好像人过草丛不小心被叶子划伤。 小王面无表情的脸上,同样也有一道纤细的红线,从左额头延伸至右耳根,随后在喷泉似的血水喷涌中,他的头颅一分为二,无力的摔落在地上。 一条肥大的肉虫从伤口中扭了出来,倒在血水中剧烈的挣扎,好像一条离了水,上了岸的鱼。 张猛这辈子尸体见过不少,可看到这一幕到时候还是一阵的恶心反胃。 “你是说这种这种东西控制了小王?” 张猛脑子有些眩晕,勉强抵着身后门板重新站起来,强撑着快要破碎的理智组织语言: “我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容器把它收集起来,带回去给专业的人士鉴定,你还得回去接受调查。” 有了这个东西作证,刘羽就没有任何但心了,当下点头答应。 这个案子到了这里,基本已经明朗,小区的保安感染了这种怪虫,肆意攻击他人,并撒播怪虫真是离谱。 张猛靠着门板愣愣看着仰倒的小王尸体,脸上迷茫,后怕,喷怒都有,唯独没有破案后的喜悦。 半晌后他忽然脸色一变,抓起对讲机就连连呼唤。 跟他进楼的还有一个警员,按照他先前的布置,此时应该正在照顾那个重伤的保安! 对讲机里没有任何回应,就在这时,张猛背靠的那扇门板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固定门板的四角门钉都被撞得根根凸起,好像随时都会掉落。 张猛被吓了一跳,连忙离开那扇大门,尽管他的动作不慢,可是门板后面的那个人更加迅速。 又是一道巨大的门板破裂声响起,站在楼道对面墙角的刘羽,骇然看到自己房子的大门,直接从里面破出两条血淋淋的胖手,一把将想要离开的张猛死死环抱住! 是那个跑的飞快的死胖子! 单薄的房门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冲击,四角卡扣门钉向外迸射,缓缓向下倾倒。 张猛只觉得那两条胖胳膊宛如铁铸,拼尽全力的挣扎也不能挣开半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不断放大的地面。 凭胖子那不下两百斤的重量,这要让他贴着门板把张猛砸在地上,那脑袋还不被压个稀烂? 刘羽二话不说,一把甩开了手中的直刀,他咬牙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居然抢在脱手的直刀之前,后发先至的冲到了倒塌的门板面前! 面对如同小山倾覆的门板,刘羽双脚并起,重重踹在了门头上,势大力沉的力道使得倾覆而下的门板开始转而向后倒去。 刘羽人在半空的身子不停,看也不看的一手探出,神乎其技的稳稳握住了那柄先发却后至的直刀。 张猛来不及为刘羽这堪称电影特技一样的动作惊叹,只见整个还在半空的刘羽面目肃然,双手握刀,奋力的朝着他脑袋方向就是一刺! 张猛呼吸都要停止了。 一声破革声从张猛头顶传来,他随即便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那双胖手,随着刘羽的这一刀捅下,像两条无力的死蛇垂落一边。 刘羽隔着门板,一刀刺穿了那个胖子的脑袋,杀死了那条寄生的母虫! 碰! 掉落的门板终于尘埃落定,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楼道的地板都随之颤抖了一下。 殷红的鲜血很快铺满了门板下方空间,还没等松一口气,一个浑身是血的娇小身影猛地从卫生间窜了出来,直扑手持直刀的刘羽! 这么近的距离之下,甚至连碰一下都很麻烦。 不能砍! 第64章 全面感染 刘羽低吼一声拔出直刀,翻转刀身用厚重的刀背重重砸在了女孩纤细的脖子上,轻而易举就弄断了它的脖子,也止住了它进扑的势头。 同样躺在门板上的张猛,十分鸡贼的飞出一脚,这个练过八极的汉子拼尽全力的一脚,直接把这个绿茶踹回了卫生间。 刘羽见状立刻大叫:“开灯!” 张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照办,刘羽直接把卫生间的门关上,待张猛打开灯之后,磨砂的玻璃门口立刻清晰地倒影出它的身型。 就是现在! 直刀对着玻璃上的人影就是一记狠狠的贯杀,最后一个棘手的家伙终于也被解决了。 至此,张猛对刘羽的身手是真的服了。 “兄弟,你该不会是特种兵王出身把?边疆战神都市归来?” 刘羽摇摇头:“你白嫖小说看多了,如你所见,我是个习武之人。” 张猛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房间墙壁上贴着的海报,低头又开始摆弄通讯设备,想和那名同事取得联系。 顾不得被狗男女弄的乱七八糟的房间,刘羽抽搐刀来进里面换了件干净的衣服,还顺带给张猛找了一件。 刚刚他被胖子从门后锁死的时候,他看到那双胖胳膊上处处是血迹,给他换衣服也是以防万一。 “张队长,我这扇门也算是因公损毁的?你们能给报销一下吗?” “这个没有问题,只要这只虫子的鉴定结果出来,你的门很快就能批下来,你要急用的话我还可以先私人垫付给你。” 张猛换完了衣服后,走到一个干净的地方接着联系同事,不过这次他对一起进楼的那位兄弟也不报希望了,无奈之下只能先联系小区外面的人。 “喂,楼里出事了,放下手头的工作都过来,通知一下队里,这片小区要封锁,生物部门的专家也要通知到,另外如果你们看到了和我一起进来的小刘先控制住他,千万千万不要沾到他的血,不然的话你们也会被严肃处理,如果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反映,或者想要和你们有任何肢体接触允许当场射杀!” 交代完了手尾工作,还没来得及为那两个遭遇不测的同事感到悲伤,张猛看到换好了衣服的刘羽,正从厨房提着一个高压锅走了过来,拿着筷子兴冲冲的蹲在了那条在血泊中扭动的母虫边上。 一时间张猛表情变得有些惊恐:“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说需要一个坚固的容器来装这个东西吗?我这边没有什么比高压锅更坚固的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刘羽蹲在地上用筷子去夹三尸虫的模样,莫名的很容易叫人联想到开饭 把三尸虫锁到了高压锅里后,刘羽想起从张福来那里拿的几千块现金,好像是踹在兜里,然后楼梯爆衣的时候没了。 囊中羞涩的刘羽不由多了个心眼,提着刀就往楼道走,打算看看红爷爷还有没有抢救一下的可能。 张福来的这个寄生体,是刘羽亲手斩杀的第一只,没有什么经验。 长刀做剑势,先是以点刺滑破头骨,又顺着刀锋顺势下劈,委实有点太过暴力,这才使得尸虫的污血横流,喷溅的满楼道都是。 如果按照正常的血量,绝对不会喷这么多,之所以张福来喷了这么多,完全是因为这是一种三尸虫用来同归于尽的手段。 刘羽在楼梯间找了片刻,发现许多原先鲜红的血迹,经过这段时间后颜色暗沉了许多,应该是血液中的寄生幼虫虫卵,在外暴露的时间太久,从而大量死亡的缘故。 这么说的话,那几千块钱还有救! 刘羽喜上眉梢,然而没等他找到心爱的红票票,楼梯下方就传来了一声微弱却十分讨厌的呆板腔调。 “出入平安!” 刘羽提到下意识放轻了几分脚步,看着昏暗的楼梯口:“来的正好,顺便再超度了你,这样小区就干净了?” 刘羽心念未决,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看着歪斜着脑袋的小区保安,一脸的震撼。 因为在呆呆傻傻的保安身后,是一群密密麻麻,衣裳上多少都沾上了一些血迹的普通小区居民。 其中,负责在楼下看管照顾保安的那名警员小刘,也在里面。 他们都被感染了! 是了,被感染的小王上来时,递给自己的那件衣服,八成就是受害者居民的家里拿来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感染老这么大一群? 冷汗不自觉从手心渗出,沾满了刀柄,在这无数寄生的三尸虫面前,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三尸虫寄生之后的伪装性极强,这要是扩散出去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但是眼下这个局面已经失控了,除非是装备精良并且有十分防备的战斗小队,不然就算功力全开的刘羽,就凭手中的一把直刀也难逃被感染同化的命运。 不可力敌,得想办法逃走。 刘羽识趣的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带上,虽然明知这扇门不会挡多久,可也总比没有强。 “张队,这栋楼里的居民已经全部被感染了,现在都堵在楼道里,咱们赶快先逃出去再说。” 张猛不亏是多年在一线奋斗的精英,听到这个坏消息仅仅有些吃惊,还不到害怕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不能坐电梯,我们从阳台下去!” 听了这话,饶是以刘羽的身手也有点遭不住了。 “警官,我这里可是十八楼!” “那又怎么了?” 张猛斜了刘羽一眼,算是从他身上找回了一点平衡。 “把你家的床单被套还有衣服都拿出来,我来做一个简单的逃生绳。” 刘羽权衡了一下,觉得张猛不走电梯是对的,因为电梯变数太大,那么狭窄的空间再碰上遭遇战,就算是他这样的身手也很麻烦。 何况三尸虫的智商不低,这么明显的一条生路它们不可能没有布置。 两人急急忙忙的将各种床单被套取出,再逐个的撕成长条,缠缠绕绕的绑在一起,最后结成一根颜色驳杂的布绳。 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的那扇逃生门终于支撑不住了,在三尸虫们一遍又一遍的拍打下轰然倒塌。 刘羽双手缠缚的动作不停,抬头望了眼楼道,只见到影影绰绰的无数条人影正朝着他们的房间逼近,要命的是他们只缠出来不到一半的长度。 第65章 一夫当关 绝望关头,张猛冲着刘羽大喊:“去把厨房里的天然气管子扯出来!” 挖槽,妙啊! 刘羽闻言秒懂,闪身进到厨房就扯了条黄色的管子出来,对着疯狂缠绕的张猛喊:“给我打火机!” 后者闻言人都傻了,反问:“你家里连打火机都没有?” “我不抽烟!” “我戒烟了!” ……………… ………………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门口沉重的脚步响起,刘羽回头看了一眼。 附身的三尸虫大军,都已经走到房间门口了。 这群密密麻麻的行尸走肉,几乎将整个狭窄的楼道全都挤满,刘羽的剑术就算再高十倍,也不可能从这没有缝隙的人海中安然退走。 张猛绝望的停下了手里结绳的动作:“如果今天咱俩都出不去了,就怨你小子不抽烟!” 我特么 刘羽刚想还嘴,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办法,眼前一亮。 “快,接着搓绳子,我挡住他们!” 说着刘羽一手持刀,用刀刃沿着身边的铁货架边缘狠狠一划,零星的火星子就这样冒了出来,他连忙将正在喷着天然气的胶管往前一递,轰的一下火焰如出洞的蛟蟒,从他手中的管子源源不断的喷出。 “好小子!” 张猛赞了一声,随后不再废话,连忙投身到逃生绳的大业当中去,刘羽则手握胶管,用汹汹火焰挡住三尸虫大军。 刘羽的房间从大门过来到主卧,中间摆有两个放置衣物的铁架子和电脑,危机关头他顾不上那么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宝贝电脑在火焰的灼烤下焦黄变形,乃至不能使用。 不知为何,亲手把电脑烧坏的刘羽,心中不仅没有可惜,甚至还有一点莫名的畅快。 据说每个宅男临终前的最后遗愿都是烧毁电脑,看来是真的。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张猛,你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 “我可跟你讲,我家这些东西你们要是不赔,我天天上你家住着去!” “行了,准备走!” 张猛抱着一捆颜色各异的绳子冲到阳台,将绳子的一头系在坚固的护栏上:“把胶管给我,你先下!” 刘羽闻言有点迟疑,他守在这里就算没了手中胶管,单凭一柄直刀也能抵挡片刻,可要换了张猛恐怕连逃生都不太现实。 这不是看不起他,相反,作为一名警察队长,他的各方面素质能力都比普通人要强一大截,只是他面对的对手太不可以常理计之,实在太危险了。 “你会死的。” 其实死还是一个比较好听的说法,变成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被三尸虫控制着繁育虫卵,还真不如死了的干净。 “老子不怕死!” 张猛说的斩钉截铁,豪气干云,可是哆嗦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刘羽看的分明却没有点破,只是叹道:“张队长生了副侠肝义胆!” 生死关头最是磨人心态,张猛听到他那半文不古的话就莫名来气,骂道: “侠义个屁,老子是警察,我跑了你死在这算什么事儿?老子堂堂副队长,出去了那是不是天天被人笑话?赶紧的别在那扭扭捏捏的!” 刘羽一时恍惚。 当初在邯郸城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人毫无保留的救了自己的性命。 厨房一阵电子滴滴声打断了刘羽的回忆,那是天然气即将耗尽之后,电子表上的续费提示声。 片刻间,他已经下了决断。 一把推开张猛,刘羽对他举了举手中的直刀: “不久前也有个像你这样的人救过我一次,后来他出了事,我拼了命也要还他一剑。” “旁人知道了都说我仗义,只有我知道那都是狗屁!” “人都死了,还一千剑,一万剑又有什么用?!” 张猛不明白眼前这个大兄弟,为什么好好的忽然发神经病在那感慨,急道: “你再说下去,天然气都要烧没了!” 刘羽反手割断了手里的胶管,截断已经开始有了颓势的火龙。 在他身前,货架上还在熊熊燃烧,可以短暂的多抵挡一会儿。 做完这些,他一手抓着张猛的衣领,轻易的就把他提了起来,强行推到阳台上。 “你就在这里十死无生!老子一刀在手好歹还有机会挣条命出来!这一回我为了你连房子都点了,你要是死了,老子找谁赔去?!” 说罢,刘羽将阳台的玻璃门锁上,握刀站在浓烟滚滚的屋中静立。 火焰汹汹燃烧,吞吐的火舌将雪白的墙壁烤的焦黑一片,浓烟滚滚,呛的刘羽连连咳嗽,但他却面色如常的,来回掂量着手里直刀。 阳台那边,张猛心情复杂的发出一声喊,终于抓着绳子开始往下顺。 身前玄关走廊里的火势,终于开始渐渐熄灭,转而化为了遮蔽门外视野的,盘踞不散的滚滚浓烟。 刘羽稳稳握着直刀停止轻浮的掂量,身子伏低几分,眼睛死死盯着玄关处变幻不定的浓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群三尸虫实力不强,可因为传染的关系打起难免束手束脚,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尽全力来对付他们,半点大意不得。 安静的没有一点声息的浓烟无声翻滚,蓦然,一张扭曲的人脸尖嚎着冲出了浓烟,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直扑刘羽! 三尸虫附身的男人势若疯狗,一马当先的就扑了上来! 刘羽不退反进,反拧刀柄迅速一记刀光斩出,势大力沉的刀背狠狠磕碰在男人肩头,这一记闷不做声的抽刀下斩,直接将好似势不可挡的男人,斩得像破布娃娃似的狠狠惯到了地板上。 k,o 没有任何停歇的功夫,浓烟中又相继冲出两三道身影,现在刘羽不禁有些庆幸自家的房子不大,门口最多只容得下两个比较瘦弱的人并肩进来,否则他还真没有那么大的把握,能挡住这群悍不畏死的行尸走肉。 刘羽盯着快速接近的几个人形怪物,刚刚抽刀准备如法炮制的再斩一回,却被先前那个斩倒在地,身上断了无数根骨头的男人,死死用手拽住了刀身! 鲜血肆意从掌心滴答流下,刘羽皱眉低头,见到男人脸上正在扭曲的发笑。 “草!” 来不及抽刀,刘羽一步迈前,单腿使尽全身之力左右弹摆两记,当头冲来的两人,被这两脚抽的重心不稳,歪着脖子摔倒一边。 直刀拧转,锋芒直接削断了男人拉拽刀身的手指,长刀夹着血光用刀背连拍带砸,勉强的挡住了这一波三尸虫的进攻。 可就在这时,刘羽身后的阳台忽然传来一声布绸断裂的声音,他心头一惊,扭脸去看,正见到窗户打开的阳台护栏上,一根断裂的彩色绳子正在迎风飘扬。 刘羽心中第一个反应不是张猛会不会摔死,而是自己没有后退的生路了! 你个死扑街,绳子就不能缠的结实一点吗?! 这么稍稍一分神的功夫,又有数头怪物从浓烟中冲出,先前被刘羽用重手法砸断半边骨头的怪物,也相继挣扎着爬向刘羽。 纵然有力敌千军之力,可刘羽不敢动用锋刃,只得一刀又一刀的将那些舍生忘死的怪物砸趴下。 可是怪物源源不绝,而且只要脑袋中的母虫不死,就是受再重的伤也能爬起来咬人,情形对刘羽越来越不利了。 第66章 求生 不大的房间里,很快就挤满了各种或爬或跑的怪物。 尽管刘羽全力压制,可源源不绝的扑咬和悍不畏死的打法,终究还是推着刘羽的脚步,向后缓缓移动。 不知觉中,刘羽竟然已经退到了阳台玻璃门的位置,退无可退。 吱呀一声玻璃门被打开,房间立刻被大风盈满,同样充斥刘羽耳边的,还有楼下张猛那微弱的破锣大嗓: “刘兄弟,你在坚持下,我在下面找人给你搭个求生垫!” “你直接瞧好了,跳下来就行!” 刘羽处身的楼层在十八楼,短时间内搭一个救生用的垫子,不说能不能用,跳不跳的上去都是一个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除非老子立地成仙,御剑飞出去,不然要么摔死,再要不被这群王八蛋感染成行尸走肉! 茫然无措中,刘羽脑海忽然抓住了那电光一闪的词。 成仙。 立地成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有封神榜啊! 我可以我可以借助封神榜的力量,在进入到一个副本里,先躲过现在的这一劫再说! 可是封神榜 刘羽将目光放到左前方的大床上,古旧的卷轴一直静静躺在床头位置,他们彼此之间隔了四五个尖嚎的怪物。 只要能开启副本,就可以逃过这些要命的怪物。 干了! 念头一定,刘羽杀心骤起,刀光席卷间,残肢断臂被他手中直刀如砍瓜切菜似的剁开。 刘羽故意没有去砍怪物全身血液最为集中的脑部,也没有尝试去截断他们的脊椎神经,因为这样做只会让他们‘自爆’。 尽管已经尽量降低了自己冲锋突进的难度,可饶是如此,短短几步距离,他还是走的险象环生,时刻注意不能被鲜血粘上。 可此时地面上的污血横流,扭动的人体躯干堆的到处都是,短短几步的距离却是那么的触不可及。 不过就算触不可及,那也是牛顿的触不可及! 刘羽艰难的杀到床沿位置,大概估算了一眼距离,单脚一跺地面,整个人飞身而起,双脚一前一后的踏在床头墙壁上! 当身子凌空悬停在床头墙壁的那一瞬间,刘羽用手中直刀轻巧的挑起了古卷轴,轻轻一抖就随手扔了出去。 送走了这件救命宝贝之后,刘羽不等身子向下砸落,一双踩踏墙壁的大脚奋力一蹬,既躲过了几个冲着他扑咬的怪物,又纵身追上了被他挑飞在半空中的古卷轴。 卷轴一入手,刘羽就一个翻身在地上滚了一圈,等站起来时,口中叼着卷轴,身后是示弱疯狂的怪物脚步声。 声声重如擂鼓! 对身后的动静刘羽头都不敢回,整个人在翻身滚地之后直接就去拉身前的仰天玻璃门,整个动作没有半分的犹豫和迟疑。 “碰!” 通!通!通! 重重锁上玻璃门,门外随即便传来接连不断的沉重撞击声。 眼前的怪物狰狞扭曲的人脸近在咫尺,整栋玻璃门都在它们的冲击下而来回颤抖,发出令人担忧的响动。 单人居所的阳台十分狭小,刘羽处身其中,几乎连手中直刀都摆不开。 如果让它们冲进来,自己就真的死定了。 而且看这玻璃门的架势,根本就顶不了多久。 不过哪怕只有几秒钟,对刘羽来说也足够了。 将口中卷轴拿下来的时候,刘羽忽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好像失了魂似的,就连身前那扇玻璃门在怪物的冲击下,渐渐开始有了裂纹也视若不见。 刘羽拿着卷轴,整个人好像被摁了定格建,人都傻在了那里。 因为在他右手握刀的虎口位置,有一抹鲜红的,几乎能发出光来的血迹,正明晃晃的粘在他的皮肤上。 迄今为止,刘羽十分确信,自己身上一处伤口都没有,那么这滴触目惊心的鲜血,也就只能是来自那怪物三尸虫的。 自己被感染了? 刘羽面色苍白,仔细回想刚才的画面,他敢肯定这抹血迹绝对不是劈砍怪物时溅上的,那么它又能来自哪里呢? 希望这个神物能够解决他的所有难题。 身前的玻璃门裂纹越来越多,此时房间没了刘羽的直刀横栏,怪物们蜂拥而上,将玻璃门前几只怪物的头脸都死死顶在门板上。 扁平的五官污血横流,透明的玻璃门到处都是扭曲的人脸画面,它们距离刘羽也不过一臂之距,显得既滑稽又恐怖。 随手抹掉了虎口的血迹,刘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麻痒好像正在顺着右手,正在十分缓慢的向上蔓延。 他面色发白的轻轻抖开卷轴,当久违的声音从刘羽脑海中响起的瞬间,他差点就要欢呼出声。 “封神榜已就位,请问封神者,是否现在进行传送?” “等等,这种三尸虫应该怎么样才能去除?” 既然传送随时都可以,刘羽还是决定先问问眼下这个要命的问题比较好。 “三尸虫本身并无毒性,故无解药可用,封神者可用现在的气机对其进行压制,而后在通过定期放血的方式,将虫卵逐一放出体外。” 得到治疗方法的刘羽大为松了口气,可很快他就发现这扇玻璃门,在外面怪物的层层挤压下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立刻送我到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打通中,传送倒计时十九” 为什么是从十开始倒数啊啊啊!!! 刘羽现在急的简直想要仰天长啸,眼前的玻璃门遍布裂纹,随时都会崩塌,根本不可能撑得住十秒! 而一旦这扇门被冲破,这么狭窄的空间,刘羽也只能被它们活活扑咬而死! 其实如果刘羽拼死运起那招力斩千军的刺秦剑,也能将这一屋子的妖魔鬼怪斩杀,可这样一来使用过刺秦剑后,刘羽体内的气机就会十不存一,到时不但压制不住右手血脉中的三尸虫卵,在递出这一剑时他也会被溅上一身的血。 左右都是个死,无非就是哪个更好看的区别。 不,不对,我还有一条生路! 刘羽豁然转身,从十八楼的窗户望向下方。 正在铺垫手忙脚乱布置逃生垫的张猛,在高处的刘羽眼中,宛如忙碌的蚂蚁。 跳下去,就是生路! 第67章 刘羽的梦幻开局 十八楼的大风,吹拂的刘羽发丝浮动。 从这里低头还能看到忙碌的张猛等人,以及他们布置的那块‘巴掌’大小的求生垫。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从这里成功跳到垫子上的几率,几乎为零。 可也聊胜于无 可随之而来的又一个问题摆在了刘羽的面前。 他落下去的时间有几秒?什么时候跳才能来及进入副本? 刘羽马上想到了不久之前,那个在自己楼上纵身一跃的住户大哥。 那场跳楼他亲眼所见,整个下落的过程不过三四秒,他们之间仅仅隔了一个楼层,所以时间应该都差不多。 刚刚想明白这一点的刘羽,耳朵忽然一动,有股汗毛倒竖的惊悚感瞬间从背后浸满了全身。 玻璃门在众多怪物的拥挤下,轰然崩碎! 天高云淡的高层楼面上,一道修长的人影紧贴着楼面跳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具接着一具被三尸虫所控制的人形怪物! 他们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想要将身下这个近在咫尺却又好像遥不可及的可恶家伙抓住。 可跳楼的速度根本不是它们能够控制的,任何的挣扎反而会加大空气的阻力,只能让它们越拉越远。 随着他们一起落下的,还有从阳台上撞下来的无数细碎玻璃,它们在阳光下翻转着倒映点点碎光,然而这幅美妙的画面,却叫下方救援的张猛等人吓了一跳。 这么高的距离要是给砸到了,恐怕两个人都得成肉泥。 “散开散开!全部子弹上膛,落下来的人,除了报案人刘羽,其他的就地枪决,对着头打!” “收到!”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而此时正在做自由落体的刘羽,猛然将手中的直刀狠狠贯入到钢筋混凝的墙体之中。 灌注有内气的刀尖无声的没入到墙体,刘羽整个人强大的下坠之势瞬间全都挤压在了持刀的右手上。 即便有着深厚的气机加持,这股突如其来的巨力,也险些拉拽的他长刀脱手。 一阵刺耳的沙沙声从刀锋上响起,刘羽死死拉拽着刀柄不松手,下坠之势果然瞬间缓和下来,最为明显的就是原本在他头顶张牙舞爪的一众怪物,此时全都面有不甘的瞬间超过了刘羽,先一步朝着地面狂落。 刘羽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破碎的窗台上仍然有源源不绝的三尸虫怪物从中跳下,不过他们用力过猛,和故意贴着墙面跳下来的刘羽之间,间隔了最少有两米的远近,并且这点距离还会随着刘羽的不断下落而扩大。 所以现在三尸虫的追杀,自己算是摆脱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在下坠的高楼中,尽量减少下落的速度就可以了。 支持刘羽下坠的直刀往下滑了不到二十米,就在刘羽以为自己要稳操胜券的时候,他再次感觉到持刀的右手虎口上,传来一阵叫人心悸的麻痒。 这股麻痒如果没有认错的话,就是三尸虫卵侵入人体时的异感! 刘羽凝神望去,这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已经躲开了所有血水的溅射,而自己的虎口上仍然会沾到这要命的血迹。 因为这血,是活的! 这柄被他用来斩了不知多少三尸虫怪物的直刀,鲜血一直都粘在刀身上不曾离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居然好像有意识的向上移动,最终接触到了持刀的虎口。 握住刀柄的右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刘羽偏头看了眼脚下高度,尽管他已经拖延时间过半,可眼下这个高度仍然能够轻易的摔死他。 然而爆发的三尸虫卵还不是最要命的,最刘羽魂飞魄散的是,他太低估了现代用钢筋混凝搭建起来的高楼,同样也高估了手中这柄直刀的强度。 早在楼道中,刘羽就凭着非人的身手,用手里这柄直刀挡下数发子弹,虽然直刀表面无碍,可刀身上却又数处深浅不一的弹坑,这些弹坑平时用来劈砍还没有什么,此时刘羽用它插入墙体承重,实在太为难它了。 饱受折磨的刀身终于不堪忍受的发出一声轻吟,刀身上几处比较深的弹坑猛地断裂开来,刘羽失去重心,徒劳的抓着刀柄下落! 传送倒计时:43 干! 刘羽紧盯着下方不断放大的地面,双耳有呼呼的狂风呼啸而过,只觉得封神榜的每次读秒都漫长的好像有一个钟头那么久。 度秒如年。 21! “传送!“ 青翠有血的草坪上,忽有股风由上而下的吹乱了草丛,却只见到一个光秃秃的刀柄和几截刀身,噗噗的落到地上。 与此同时,上膛已久的张猛脖间青筋暴起,大吼:“开枪!” 砰砰砰! 一阵失重感再次袭来,回来没多久的刘羽,就这样又一次进入到了平行世界。 “传送完毕,检测到封神者体内有三尸虫卵作祟,已帮助封神者进行压制,直到封神者清除完毕。” “完全清楚虫卵之前,封神者气机功力百分之九十五都不可调动,请尽快清除虫卵恢复实力。” 这次怎么没有发布任务啊? 正想发问的刘羽,口鼻之中忽然被浸满了冰凉的湖水,四周光线朦胧不清,阴阴暗暗。 刘羽以前学过一点游泳,本来这点困难是难不倒他的,但是这幅身体不知道落入水中已经多久了,冰凉的湖水冻得他手脚僵直,根本就扑腾不起来。 “传送对接完毕,祝封神者一切顺利。” 刘羽忍着憋气的痛苦,刚刚奋力向上扑腾了两下,忽然脚边被一只大手拽住了,将他好不容易上升的那么一点距离又给拉了回来。 你特么的!! 憋气憋得面目狰狞的低头,正见到一个华服年轻人,同样面目狰狞的巴拉着自己,看样子是不会水想让自己捎他上去。 可现在的刘羽,感觉自己肺都快要憋炸了,别说带一个人上去,自己能不能上去都是未知之数。 人在生死关头,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特别是溺水之人。 后世有关于援救溺水而身死的新闻屡见不鲜,就是因为溺水者面对施救,往往会无意识的拼命拉拽拍打,最后导致施救者也一起沉溺水中。 刘羽现在就是上浮不动的状态,更可气的是这个年轻人显然是有理智的,只是拽着刘羽不准他离开,颇有一番‘我死了你也别活’的意思在里头。 吗的,你还赖上老子了?! 既然你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你好受! 刘羽也是个驴脾气,见这年轻人这个样子,干脆也不挣扎上岸了,直接放开了膀子爆锤这个死扑街! 结结实实的几拳下去,直接把那个华服公子给打蒙了。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刘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挨揍。 可是像刘羽这种莽夫,哪里管你什么内心活动,拳头依旧照揍不误。 华服公子虽然气力不小,可显然对这种情况缺乏那种狠心的决断,一个犹豫惊怒,顿时落于下风,很快就被刘羽揍的昏迷不醒,口吐鲜血。 可惜刘羽觉醒的时间太晚了,虽然这个拖油瓶歇逼了,可他的状态也是强弩之末,再也没什么力气上浮自救。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方式,随便换一个理智的人过来都不会这么做,因为你好好的协调一下,一同自救的话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如今这种,妥妥的双双暴毙在水底! 换一个正常人在刘羽现在的状态,九成已经开始后悔冲动了,可是这厮脑回路不一样。 他不考虑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只要看到对方的痛苦面具,他就开心。 能看到对方比自己更快咽气,那就舒坦。 刘羽浑身僵硬的,对着面有不甘的年轻人扯出一个微笑,就在这时,平静的水面下猛然扎入十几条身材高大的官府公差身影。 得救了! 心神放松下来的刘羽,再也抵挡不住黑暗的侵袭,就此昏了过去。 被数千甲士大军封锁的江岸上,浑身湿透的打捞队长,正在跪在一个长须微胖,不怒自威的官员面前,颤声道: “启禀大人,四殿下没气了!” 曾经在水下与刘羽撕扯的那位华服公子,此时正静静躺在一处临时铺就的床铺上,走的十分安呃,也不太安详。 收到这个消息的微胖官员,铁青的脸色渐渐转为惨白,浑身都在颤抖。 第68章 绝地 神州定鼎立国八百年,其中几多变迁波折,总有中兴之主,盖世奇才,能够在危机关头力挽狂澜。 史书称之为天命所归,民心所向。 当今圣天子贤明,励精图治,大力鼓动,一扫前朝靡靡之势,用强硬手段平复了各州初显的一些叛乱不臣。 九州升平,八百年神州即将迎来又一个盛世嘉年,有关圣天子的重重吹捧赞扬,在民间如雨纷至。 于是圣天子飘了。 自宣德二十三年以来,至今五年不曾上朝。 时值宣德二十八年光景,各大皇子渐渐成年,有关于皇储之争,近年来越发的激烈血腥。 这件事放到余杭知府,许东阳的身上来说,何止血腥激烈,简直就是残忍! 当今皇储之中的大热门,四殿下在他的境内被人刺杀身亡,他的官生也算是走到头了。 想好死都难。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算了,偏偏他全家恐怕都得搭进去,女的教坊司,男的充军挖矿,这是何等的凄凉? 身为一家之主,许东阳能让这样的大祸降临到许家的头上吗? 肯定不能,就是拼了命也不能! 脏污遍处的小小牢房之中,此时挤满了余杭府上上下下,几乎所有叫得上号的官老爷。 他们各自沉默且无声的坐在阴暗的审讯房中,如同夜里幽幽在背后注目于你的幽魂,阴森可怖。 这次从行刺中幸存下来的,不止刘羽一个,还有好几个也侥幸活了下来。 不过眼前的阵势,他们倒是宁愿自己还不如当时就死了。 审讯房中,一阵不似人声的尖利嚎叫响起,隐约还伴随着清脆的骨裂。 大牢房里,连同他在内的一共三个人,此时都是面无人色,有的还被吓哭了。 虽不曾亲眼见他们施刑,可从那人叫声之凄惨来看,光是听到都能想象审讯房中的非人待遇。 当下一个个面色惨淡无比,刘羽也是如此。 不过不同的是,他不是被审讯房中的手段吓得,而是穿越之前,那一抹侵入手掌虎口的三尸虫卵。 按说换了一副身体,本来原身该有的隐患应该不复存在才对,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诡异不详的气息盘踞在体内,化为一团阴冷之气暗中侵蚀血气。 就好像那个恶心的肥虫阴魂不散,从主世界又跟过来了一般。 不得已,刘羽只能动用全部的功力来镇压这股阴寒气息,确保他肉身根基不至于被外邪所侵,从而每况愈下。 动用全部功力来镇压阴邪,刘羽此时状态说不上太好,他面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乍一看和那些吓着的人一个样子,但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有些不一样的。 忽然,牢房中的抽泣与求神拜佛的声音静了下来。 审讯室的大门打开,从中拉出一具血肉模糊的人体。 手上和脸上都沾着血迹的牢头,漠然的来到了三人处身的大牢前,目光看着他们,好像是在挑选合适宰杀的牲畜。 身边又响起压抑的抽泣声,刘羽甚至还闻到了一股尿骚恶臭。 忽然,他感觉到牢头阴沉的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浑身都僵了一下。 从刘羽清醒至今,牢头从这牢房待到审讯室的不下五个,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如果他真的盯上了自己吗的,拼着被反噬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心中这样盘算,却见老头又移开了目光,似乎是想找个身体结实一点的,好歹能多问几句,也算是寂寞的职场生涯中,仅存的一点乐趣了。 放过了相对瘦弱的刘羽,牢头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一个比较高大的年轻人身上。 “就他了。” 牢头选中的年轻人面容坚毅,一脸正气,在听到自己要被带到审讯室之后,他缓缓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早在大牢人最多的时候,气氛还不像现在这么紧张,大家多少还会闲聊几句,可是这个年轻人始终一言不发,显得有些神秘,幽深的双眼总是若有所思。 刘羽暗中留了个心眼,悄悄背过身去,离他远了一点。 这个家伙看起来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人物。 瞧他这神情,待会儿来拿人的时候多半不会太顺遂。 如果这年轻人是个不世出的高手,趁着他大闹牢房,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刘羽无疑就好走了许多。 反之,就算年轻人功力有所不济,刘羽自持修为,大可拼着受伤反噬逃出去,总比待在这里等死的好。 年轻人静立原地,如同阴暗中蛰伏的野兽,蓄势而发,气质沉凝。 两名狱卒恍若不觉的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各自扣住了他的肩膀,正待押着他出去,却惊觉此人双脚好似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刘羽看在眼中,刹那间有精光一闪而过。 只见那被扣住的年轻人身躯一抖,居然弹开了狱卒的扣锁,大声吼道:“老子死也不受你们的折辱!” 此时此刻,年轻人的动作已经吸引了牢中所有人的注意,合该正是刘羽运劲震碎铁链,逃之夭夭的时候! 双拳暗自握紧,冰冷的镣铐也无声绷直。 刘羽铁青的脸色蓦然出现一股不自然的潮红,正待运转气机,配合年轻人爆发之时,却见那气势如虹的年轻人,对着牢房高墙,一头撞了过去。 冷静观察,伺机出手的刘羽,蓦然睁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年轻人,一头撞死在了牢房的高墙上。 “” “” 就这?就这??? 本以为要大干一场的刘羽,一个气机运行不稳,差点没喷出口老血。 年轻人撞墙而死,惨烈的死相使得牢房静了一下,随后便是冲天而起的哭爹喊娘。 本来挑中的人死了,那剩下的只有他们了。 “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人,您就饶小的一条狗命!我家里有钱,有好多钱的啊大人!大人啊!” 年轻人的死,深深刺激了另外一个人,只见他癫狂的说着话,身下又是一阵铺面而来的骚臭。 这种前一刻还让人倍感恶心的行为,此时却让刘羽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果然,牢头险恶的看了那个吓得屎尿齐流的家伙一眼,指了下刘羽:“把这个带走!” 还真是! 刘羽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刚刚运转气机,因年轻人的虎头蛇尾而略有错乱,一身功力恐怕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加上三尸虫卵的侵蚀,恐怕连个牢头都打不过。 连最后一搏的能力都没有了。 第69章 有傻子 两个狱卒挪动脚步而来,刘羽忽然沉声道:“不要动我!” 正在往外走的牢头闻言,阴冷的目光顿时望了过来,两名前来抓他的狱卒也是目光讥笑,似乎是想看看这白白净净的小子,是不是也有那胆子‘带头冲锋’。 “我自己会走。” 牢头轻蔑的笑了一下,反正人之将死,由他去。 两名狱卒见老大都没有表示,也乐得省事,踢了一下刘羽:“走。” 刘羽在虫卵侵蚀的折磨下,瑟瑟发抖的起身,刚走了两步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墙根的尸体吐了一口; “hetui!” 审讯室中的光线,要比他们处身的阴暗牢房要好上许多,而且开窗的位置也十分的讲究,在一个绑缚犯人的‘十字架’后面。 试想有一天,阳光正好,温暖的光线从窗外透过,将‘十字架’上血肉模糊的受刑者衬托的就像是受难的耶稣,而行刑者半隐于昏暗的光线中,神秘又阴森。 设计审讯室的人,还挺有情调的 生死当头的刘羽,在脑子里居然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狱卒将刘羽按在木架上,熟练的用一种不知名的动物筋绳绑缚,整个过程中,端坐在阴暗与光明交界当中的众多官老爷们不发一言,好似泥塑,只有行刑者微沉的喘息响动。 没人说话也好,起码能够留给他足够多的时间来整理思路。 刘羽盯着身上脏污的道袍,开始陷入到沉思。 是的,他的身份确实是一个落魄小道观终的嫡传弟子,正了八经在官服都有度牒造册的道士,道号重元。 同样也是一个卖药的。 至于卖什么药,懂的都懂。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无锋观落魄多年,时局艰难,老观主又是重病在身,处处都要银子周转。 因为处身也算道门正宗,无锋观祖上确实也出过有本事的,重元子凭那些丹方在一些圈子里也卖出一点名气,这不,连当朝的四殿下都听说了,特意在船上开派对的时候喊上了重元子,言语之间,居然有招揽之意。 这让穷苦的小道士,一时间受宠若惊。 攀上皇子的高枝,无锋观可就起飞了,富贵前程都在向他招手。 但前提是,这个皇子不倒台。 可重元子没有这份长远的冷静和见识,当即纳头便拜,宾主尽欢。 直到那个杀千刀的此刻出手,前一刻还在船上伯牙与子期的四皇子,下一刻就被某人活生生锤死了。 想起那位公子临死前狰狞的面容,刘羽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当日行刺,可曾看清此刻面目?” 审讯的官员隐隐藏于牢房阴影之中,从刘羽的视角望去,尼玛跟一群鬼似的。 问话的是掌刑的老头,他根本不看刘羽一眼,反而一直在看着身前几种血迹未干的刑具,似乎是在挑选哪件更加趁手。 这叫刘羽心生警惕。 在他之前的几个犯人,全都被活活打死了,说明他们的答案是不对的。 而刺客动手当天准备周全,有哪里会让他们看出什么特征破绽? 所以这是道送命题,直接回不知道,结局与前面几位大致相仿。 可是就算回了知道,最后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要被打死! 吗的,每次都是地狱开局! 眼见那个掌刑的老头,已经挑好了一根挂着碎肉的钢毛刷,刘羽后背发凉的大喊: “我当然看清楚了!” “!” 也许是时刘羽的回答有些出乎预料,掌刑的老头不由楞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动作,只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那群幽灵似的官老爷们。 依旧沉默如许,一点反映也没有。 这样的接过,让刘羽的心立刻就沉了下去。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在找线索吗?为什么我说出来他们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难道是不相信我说的?可就算不相信,现在这个反映未免也有点太诡异了? 刘羽脸色开始渐渐转为铁青,身体也似乎被逼近的掌刑老头给吓得微微颤抖。 在牢房工作多年,老头见识过无数硬汉痛哭流涕的求饶,也见过许多人还没有受刑就吓得屎尿气流,狼狈不堪,对于刘羽这等反映,他并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兴奋。 在他看来,大牢的犯人惧怕行刑者,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屎尿气流,哭爹喊娘都是常态,远比那些一开始的硬汉,刑讯过半就怂成软蛋的家伙要可爱的多。 “小子,你也是有福了,临死前还能体验一把刑门百器的滋味!” 老头笑眯眯的将那根挂着碎肉的钢毛刷,往刘羽面前凑近了几分,好叫这小子看清一点,颇有兴致的道: “刑门的刀,千奇百怪,就好比我手上的这一把,看起来像是个刷子,其实却是把刀。” “它能贴着你的肌理,慢慢一层又一层的将你的皮肉都刷下来,这份细致功夫,就算是天底下刀工最好的刑门高手掌刀,片的也不如它精细,比什么凌迟要痛苦的多了!” “老夫我看你小子有眼缘,今儿就给你用了。” 刷骨刀临近皮肉,刘羽此时连呼出的气息都成了炽热的。 强行将体内功力调转,而不顾正在作祟的三尸虫卵,使得他眼下状态十分糟糕,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算在这大牢里被吃干净了脑子,也总比让这个怪老头刷成白骨强! 气机越积越厚,已经到了随时可以崩碎身上束缚的程度,可是刘羽却眼睁睁看着怪老头,在自己小腿上刮了一刀。 因为在动手的前一刻他方才注意到,老头体内暗涌的隐晦气机,以及掌中常御刀兵所形成的厚茧! 余杭府的诸多官员,几乎尽数在此,周边却少有人护卫,多半就是因为此人掌刑之故! 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刘羽至今与人生死搏杀的次数不算少,深深明白狮子搏兔的道理。 既无完全把握,索性示敌以弱,静候良机。 钢刷分割皮肉,起处是麻痒,很快就转为了剧痛。 刘羽额头青筋隐现,掌刑老头也在这一刷之后,神色放松了许多。 就是现在! 砰!的一声巨响,忽然从审讯室的大门处传来,狂暴的气机在气息阴沉的审讯室内疯狂的流动。 刘羽只觉得眼前一花,前一刻还面带微笑给自己行刑的老头,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众多官员之前,神色凝重的看着那个不速之客。 一个满脸病容的老道士。 无锋观老观主,守静道人。 “师父” 刘羽看清来人,立刻便脱口一句,房间中一直不动如山的官员们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也仅仅局限于交头接耳,还谈不上有什么大反应。 许东阳依旧纹丝未动,只沉声开口:“你徒弟的事儿,牵连到了皇子遇害,别说你来,就是你祖上的老真人下凡,也别想带他无事离开!” 话音刚落,守静道人就往他脚边丢了一块贴牌。 叮叮当当的弹响声中,老道士笑道:“这是太祖亲赐的免死铁牌,无论何罪都能免死一次。” “赶紧的,别耽误老子时间!” 立刻便有官员慌忙起身,快步走过去查验贴牌真伪。 在做众人大多知道,无锋观祖师是追随太祖起事的开国功臣,可时隔久远,无锋观自从祖师之后没落多年,免死铁牌的事情还真没人传过。 官员们确认无误之后,附在许东阳耳边低语,可后者没听两句便将之推开了,而后他在杂乱的审讯室轻轻开口,一句话使得四下寂静: “如果,本府仍旧不放呢?”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老道士愣住,一时间有些茫然。 咋回事啊?大周朝的官儿,连太祖的令牌都不听了? 就连许东阳身边的诸多同僚,也是十分不理解,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强硬。 “我与守静真人也是旧相识,你们都退下,本府与他絮叨两句。” 许东阳开口撵人,众人依言退下,审讯室只剩下了刘羽,守静,许东阳三人,连掌刑老头也退了下去。 “可是天子意思?” 守静道人面容也转为平静,问出的问题却让许东阳发笑。 “守静,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时至今日,陛下想要懂你无锋观,用得着搭上一位前程远大的皇子吗?” “那你为何有担子拒绝太祖的铁牌?” “将死之人,又有何惧哉?” 许东阳面无表情的道:“放了你徒弟是死,不放也是死,我凭什么放了他?” 守静哑口无言,而刘羽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变故给震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在重元子的记忆中,确实有过祖上峥嵘的那么一段,可他没想到如今的无锋观,居然还藏有一张传说中的免死铁券,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主政一方的许东阳,对免死铁牌居然选择视而不见。 因为大周律法所定,皇子身死,他身为地方主官,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凭四皇子生前对天子的重要性,以及各类皇子党争的算计来说,这一回无论如何都是要下狱问斩的。 反正左右是个死,我又何必非要顺着你? 好像没什么道理,可偏偏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不过许东阳虽然拒绝的十分果断,可他却开口留下了守静道人独处。 刘羽猜测,如果这小子不是基佬的话,这件事应当还有转机。 老观主也是多年游戏风尘的人物,对此也看的明白,当下问道:“那你要如何才肯放了重元儿?” 许东阳摇头:“四殿下身死,其实不用审讯也能猜到,一定是死于皇子争位,此等天家丑闻,当今陛下岂会容忍?所以当日在场之人都要死,而且要死的名正言顺。” “我是个将死之人,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天家震怒之下,恐怕连家人性命都要连坐,看在咱们有些交情的份上,这才与你分说清楚,好叫你死了这条心。” 怪不得这王八蛋往那一坐就跟泥塑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原来早就铁了心要把当日的知情人全部灭口。 摆明了要弄死人,要不然怎么都是个死! 被绑在一边的刘羽直呼好家伙,官场果然是个十分凶险的地方,同时也对自己能否出得去大牢,而有所怀疑。 如许东阳所言,他铁了心要把这些人都活活打死,灭所有人的扣,那么这处牢房设计的,就决不会像刘羽看到的那么简单。 守静双眼微眯,无锋观上下一共也就他们师徒两人,刘羽一死,就代表他无锋观从此以后断了传承,因此面对强硬的许东阳,他仍然没有退步的意思。 “老道晓得,你这大牢外面天罗地网重重设险,可你有强权,我有公理!” 守静道人一双浑浊的老严,开始有点点神采从中焕发,这是正在默运体内玄功的征兆。 许东阳视若不见,毫不留情的道:“事关皇子之死,你有个屁的公理!” “太祖的铁牌,就是公理。” 守静道人低沉的笑了:“可知匹夫一怒?” 被人以生死要挟的许东阳不仅不惧,反而在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只见他双手负后,体内同样涌起一阵阵不弱的气机。 “本府为官十六载,虽为文职,却也杀人数百!” “土匪,刁民!” 眼看双方就要发起一场生死之斗,一直在角落里绑着,始终没有出生的刘羽,忽然弱弱的道: “许大人何不干脆取了铁牌自用?” 一句话,使得剑拔弩张的两个老家伙,陷入到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刘羽接着道:“既然免死铁牌救不了小道,那用来救许大人也是一样的,相信大人在逃得一难之后,定会顾念旧情,同样也会高抬贵手,放小道一条生路。师父,你说是不是?” 两个老家伙,一时间老脸微红。 道理很简单,可他们一个关心则乱,一个又有生死压力,极力想实现自己的设想,加上互相脾气都不对付,这才一下子钻进了牛角尖。 最后,还是守静师父的反映脸皮厚实一些,当先道骨仙风的抚须微笑: “不错,贫道正是这个意思。” 是你个无量天尊啊,刚刚差点都要动手打我了 许东阳在心中复议,表面上却如沐春风:“真人慈悲心肠,既救许某人于水火,许某自当投桃报李。” “来人呀,快快给重元小道长松绑!” 狱卒小心的走进来,对许东阳小声问道:“大人,您确定?” 瞧那表情,就差没有说出,大人你要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不要等本府再说第二遍!” 第70章 夜路 一场掉脑袋的风波,最后就在审讯室其乐融融的气氛下结束了。 守静和刘羽前后出了大牢,前者因有病在身又生活拮据,出门时找了一个最便宜的马车代步,此时那车夫早就在外头等的不耐烦了,要不是摄于守静平日在民间的些许威名,此时多半要故意加钱还价。 刘羽扶着师父瘦弱的病体上车,期间也有些不安愧疚。 守静年迈残病之躯,还要为自己在外奔波,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不是卖药的重元子吗?腿咋瘸了?” 耳边听到车夫那阴阳的声音,刘羽微微皱了下眉,不等动作就听守静道人头也不回的沉声道: “别废话,上车。” 老真人发话,刘羽不得不听,那个车夫同样也不敢再造次,小小的发泄一下怨气就好。 刚一进车厢,守静道人的脸色就变了,原本蜡黄的脸色,此时已经是面如金纸,好像刚刚从大牢往外走的那一段路,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刘羽张嘴就像说话,守静道人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别声张。” 有人在周围观察无锋观的虚实? 刘羽心中冒出这个念头,很快又冷静下来。 毕竟他不是那道行平平的重元子,一身功力就算受限,也绝对有一搏之力,这是他的底气所在。 守静道人在背靠上调息打坐,师徒两人一路无话,马车临近无锋观方才恢复了些气力和精神。 “师父,好些了吗?” 刘羽适时的凑近问道,无论是原身相处几十年的那种相依为命,还是刚刚大牢中剑拔弩张,他对眼前这个老道士都莫名的增加了许多亲近之情。 “暂时死不了。” 守静道人似乎能看出刘羽心中所想,随口道:“别想那么多,这些年若非你忙前忙后,不顾脸面的挣银子,老道早就两腿一蹬去见祖师了。” “些许身外之物,无需计较,只是往后再有此劫,那就没人能救你了。” 刘羽恭声道:“弟子往后谨记教训,再不敢有。” “嗯,回去给祖师爷上柱香,诵一夜黄庭。” “是。” 马车停下,帘外响起了车夫的吆喝。 刘羽搀着老师父从车上下来,结账的时候按照守静所言,从钱袋子里挑拣着铜钱交付。 无锋观位于城外深山,虽然有路却也不甚好走,因此价钱要贵上一点,要足铜钱二百枚,但折合碎银的话就方便多了。 余杭近些日子铜钱价格时有起伏,远不如金银这等硬通货平稳,那车夫眼巴巴看着手中越来越重的铜钱,忽然二话不说将它都塞进了刘羽的怀里,然后舔着脸凑近守静道人笑道: “老真人,咱这是小本买卖,最近铜钱价格似乎有些跌落的迹象,您是远近闻名的老修行了,也不缺那点银钱用度,能不能” “你想要的碎银?” 守静道人叹了口气:“做你们这一行的走八方路,走的远了难免会碰到些怪事,铜钱经人手多,阳气最重,可以保平安的,可要想好了。” 车夫对着病恹恹的守静道人终于耐心耗尽,略带讥讽的道: “怪不得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往无锋观跑,老真人这张嘴上下一碰真是让人心惊胆战,不过我张老四这条路走了不下百回,哪回都顺顺当当的,听闻老真人最近病重,真的没有银子付钱,咱就当做了个善事,接济了一回!” 守静道人多少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道士,平日多受尊敬,近些年病榻缠绵少有走动,不曾想如今一个脚行车夫都可以嘲讽了,脸色不太好看。 老真人涵养好,可刘羽这小暴脾气哪受得了这个?当即也不管怀中零散的铜钱了,捏着一对拳头,阴着一张脸,就要让这小子尝尝他刘某人,活生生锤死四皇子的拳头有多重! “重元儿!” 老真人握拳在嘴边轻咳两下,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中破落的道观走去。 “予他银子就是,咱们到家了,回。” 话说到这儿,车夫张老四方才惊觉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见到刘羽捏着的一对拳头,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干他们这一行,敢走夜路的都是身强胆壮,见什么都不怕的主,看到刘羽想要动手,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可不知为何,脏话都到嘴边了,张老四正对上刘羽那双不怒而威的双眼,向来混不吝的家伙居然有了几分怯意。 “你命好,快滚!” 刘羽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丢过去,后者双手接住,走出一段距离后方才小声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 他以为刘羽听不到,可像他这样修为在身的高手,耳力不说落针可闻,一句话总是能听清的。 这下可算是点了导火索了,正低头弯腰在地上捡铜钱的刘羽,猛然抬头,目露凶光! 就在这时,从山林深处吹来了一阵阴风,抚动着张老四马车门帘一阵摇晃,轻轻掀动一角。 刘羽就从那被掀起一角的扯帘缝隙当中,看到了一袭身着大红嫁衣的纤细身影。 那身姿如弱柳扶风,虽不见面容,却也隐现其中风情。 一股子叫人颤栗的恶寒,猛地从尾椎骨直窜头顶。 弯腰捡钱的刘羽呼的一声直起腰来,捏着手中的几枚铜钱,呼吸都在发冷。 车帘轻轻放下,当山风再吹动之时,车厢内却是空无一人。 身具不低道行的刘羽,十分肯定方才绝对不是眼花,也绝对没有看错。 他与师父守静道人刚刚从车里下来,里面应该没有人才对,为什么一阵山风吹过,里面就坐了个红嫁衣的女子? 情不自禁的,他想起守静道人刚才对车夫张老四说的那番话。 “做你们这行的走八方路,走的远了难免遇到些怪事,铜钱经人手最多,故而阳气最重,可以保人平安,你可想好了?” 你可想好了? 老真人的话音犹在耳,刘羽浑身僵直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车夫毫无知觉的揣着那一块新挣来的碎银子,喜滋滋的驾车远去。 车帘摇晃,端坐其中的嫁衣女子再次现身,隐于红盖头下,如鲜血染就的红唇轻轻上扬,似是对着外头的刘羽笑了笑。 山林清幽寂静,偶有林叶翻动,如人窃窃私语。 第71章 入道 刘羽扭头就冲着道观狂奔,冲入房中,对着正在用饭勺舀饭的守静道人连声道: “师父,这世上真的有” “一番牢狱之灾,倒叫你这顽石开了窍。” 守静道人端着碗,慢吞吞的坐了下来,抿了一口清粥道: “老道将死之人,能够自保已是不易,若非往日略有些薄名,今天咱们三个连无锋观都回不来。” “提点他两句还好,再多,那嫁衣女鬼连咱们都得记恨上。” “既有鬼神,可有道法?” “道门妙法三千,得窥其一便可乘无上大道。” 守静道人将碗中清粥饮尽,砸了砸嘴,又抖了抖长须,看着刘羽微微发抖的身子,忽的笑了。 “修道十几年,还怕区区野鬼?” 安慰似的拍了拍刘羽的肩头,守静便去往了房间打坐,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记得为师祖上香,夜诵黄庭。 刘羽也跟着守静笑了笑,随着守静道人离开的脚步在心中道:“师父,我这不是怕,是高兴!” 主界诡异复苏,步步凶险,刘羽起先自付就算再来高武世界锤炼气血内力,对上那些难以名状的诡物总是有些乏力。 如果真的有道术仙法,能否成道暂且不论,起码可以回家好好活下去! 在原地激动了好久,刘羽方才起身将师父吃剩的碗筷收拾了,而后依照守静道人临走所言,恭敬的为祖师布上了三炷香。 青烟渺渺而起,将简陋的石像衬出几分出尘,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小道观,祖上竟是追随太祖的开国人物。 无锋观中不奉三清神仙,全观只有这么一尊祖师石像,一手负后,一手在身前虚握着什么东西,造型十分儒雅,像个读书人更多过道士。 因为年代久远,观中常年积贫,石像最开始手中所握之物早就不见了踪影,不过刘羽猜测,石像所握之物应该是本书才对。 夜诵黄庭经卷,本来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可亲眼见过此界鬼怪之流后,才刚刚对这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产生了兴趣,一字一句读的极为认真。 香火烟气升腾变换,偶尔有丝缕烟雾随着刘羽的呼吸而没入鼻尖,待再吐出之时,白色的烟雾之中便染上了许多细小的黑色粉尘,体内那股盘旋不去的阴冷之气也随着呼吸而消散了许多。 一夜诵经,同样也是一夜修持。 当天光大亮之时,诵经一夜的刘羽不仅没有丝毫熬夜后的困顿,反而感到神采奕奕,体内那股盘踞不散的阴冷之气随之消散了约莫有十之一二,丹田经脉中苦苦维持的气机也大为缓解,盘踞不散的三尸虫卵竟然消退了许多,看来恢复全盛指日可待。 “师父,弟子何时能随您修习道法?” 一大早,刘羽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了稀粥小菜,一直跟在守静道人身后追问。 后者闻言稍显惊讶,反问道:“你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刘羽有些发蒙,合着修行就是供供祖师爷,然后读读经书? 这也太简单了 守静道人轻轻搅拌碗中粥菜,脸带病容却神态安详,淡淡道: “天下道门正统修行,有开光筑基,化神渡劫等等境界划分,其中光是筑基,少说就要百年辛苦修持,至于龙虎丹道,内外丹术更是高不可攀,除了那些隐世不出的仙门大宗各有修行之法,余者凡间难见。” “我无锋观源于道门,修行之法却不是上乘之道,近乎于香火神道。只需诚心诵经,自有天地元气感应,归纳于丹田。” “修行虽易,但入门级难。你随我修行十几年,直到昨夜方才入门,为师欣慰之余,也有些不舍。” 原来无锋观修行的,乃是外门之法,也就是江湖上常说的下九流一类。 这类功法传承往往千奇百怪,都是入门级难,但修行却很是容易,可若是想走到高处,比如结出金丹元神,证就地仙果位,难度要比上乘道法还要难上许多。 刘羽修行有望,虽是个不入上乘的下九流,但也知足了。 他逗留此界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真要从那些动辄筑基就要百年之久的玄门正宗修行,真不知要熬多久才能在主界混开。 “师父不要想太多,您的病需要什么尽管说,弟子一定能给弄来!” 刘羽这边是高兴了,但是他发现守静道人神色似乎有唏嘘沮丧之意,连忙安慰。 谁知守静道人却笑道:“为师不是怀疑你能不能找到,而是我气数尽矣。” 原来,因无锋观入门极难,开派祖师特意用阳寿为代价,替无锋观门人修了命相。 每代传人再不济,也会在临终前找到入道弟子,如果像守静道人这样实在找不到的,往往会用上历代弟子所积攒的福报,一次又一次的给那些本不具备入道能力的弟子开光。 对此,刘羽十分怀疑,先前原身在道观中修行十几年都没有入道,会不会是守静道人故意为之? 毕竟找不到传人就能不死的这一条,堪称因果律的利器,如果观主诚心不找弟子,那岂不是永生不死了? 这种想法等于是异想天开,观主命数的维持,全在无锋观一派的阴德福报上,这是历代门人替天行道,行好人善事积累起来的,一旦用完了当场暴毙不说,死后还要下无间地狱苦熬百年。 “修道之人,无需将生死离别看得太重,待会儿吃完了饭,你到镇子上多买点黄纸和朱砂,无锋观修行虽易,可符箓丹道的基本功可没有半点捷径能走” 絮絮叨叨,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离别在即,徒弟却是刚刚迈入修行的时候,老人言语中有太多顶住和告诫,难免啰嗦。 “为师走后,无锋观外出超度,镇压邪祟的事情就莫要接了,努力修行就是,切不可逞强。” “后山其实精怪不少,日后一人在观中不可太过大意,小心着道。” “那天的嫁衣女鬼是附近一霸,以后遇上装作看不见最好,万万不可招惹。” “唉,有生之年也不知能不能看到那部话本写完,多半是不成了,重元儿,清明时节别忘了烧给我” 第72章 父母心 足足半个多时辰过去,刘羽怀揣着银子出门采买用度。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原来无锋观不穷,师傅守静道人的小金库足够把落魄的无锋观,从里到外全都翻新一遍,甚至还有所盈余。 对此,刘羽十分不解。 原身重元子就是因为缺钱,这才四处卖药,从而被牵连到了皇子争权的复杂案子里,差点被走投无路的许东阳打死灭口。 你早说自己有钱,咱就少折腾点了。 守静对这个问题振振有词,说这是最后的棺材本,万一最后自己咽气的时候刘羽还不曾入门,这最后的钱,就要留给他以后日用了,顺便还能买口好一点的棺材 刘羽无言以对,只能到镇子上狠狠的采买了一通,最后雇了辆驴车拉回来。 这一趟他买的东西不光纸笔朱砂,还有许多日用和粮食,显然是打算最后一段时间都窝在道观不出来,潜心修行了。 将一袋银子,几乎全都换成了一车东西的刘羽,躺在满满当当的驴车上出神。 来到此界以来,封神榜一直都没有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升级更新’的缘故,更不知在这个妖鬼神佛皆有的时代,它会给自己发布一个什么样的任务。 驴车脚程不快,却胜在耐力悠长,一路除了城镇关卡,便是忽上忽下的山林小路,赶车的老汉闲来无事与刘羽搭话: “小道长气度不凡,不知师承哪派高人啊?” “山野间的小门小户,老人家多半是没有听过的。” 无锋观在民间名声一般,观主守静道人的名头,反而比道观还要更响亮一点。 听到刘羽这么说,老汉也不再刨根问底,转而略带几分恭敬的问道: “小道长一看就是高人门下的有道真修,老汉可否请小道长一个赐教?” 乡间老人,久经世故者眼光毒辣,但刘羽昨夜方才在祖师的香火加持下入道的,自认可不带什么气度不凡的标签,顶多就是帅了一点,和读者老爷们还是相去甚远的。 “老人家因何看定小道就是真修了?不怕我故意骗你呢?” “小老儿斗大的字虽不识得几个,可在车马行迎来送往的多了,一点点眼力还是有的。” 老汉略微自得的笑了笑:“朱砂黄纸,乃是道人驱邪祈福所用,小道长一次进购这么多,必定是入门不久,需要练习,而这背后又少不了名师指点,再者小道长出手购置大方,一看就是不缺银钱的,修道中人修到不缺银钱的份上,那还不是有道真修?” “老人家推断丝丝入扣,在下佩服。” “哈哈哈,小道长过誉了,前面路不好走,且坐稳了,驾!” 老汉话音刚落,刘羽所坐车斗立刻倾斜了许多,他顾不得左顾右看,连忙坐好了抓住一块东西稳住身形,开口道: “其实小道修行也不精熟,老人家想问就问,只不过咱不一定答得上来就是了。” 驴车在陡坡上攀爬的极为吃力,刘羽都担心这头驴子会不会一个失蹄把他们都跌到山沟里,老汉却习以为常的平静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车马行有个后生,前些日子走夜路也不知被什么给迷了,在家里一病不起,眼看就要不行了,不知小道长可有什么法子给治治?” 张老四? 刘羽闻言心下一惊,想起那个从大牢接他们回来的车夫,正想说什么,鼻尖忽然问道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接着拉车的老驴嘶声长鸣了几声,终于将车斗从陡坡下拉了上来。 “终于上来了。” 老汉拍了拍喘息的老驴,接着刚才的话题:“那个后生,为人吝啬又市侩,平日里也得罪了不少人,但要是就这么看着他死了也说不过去,他人虽然有些毛病,可却是一家五口人的顶梁柱,平日里在有钱人那边当个随从站个哨,晚间又到车马行赶夜车,平头百姓,勤勤恳恳,就为了多挣两个辛苦钱” 上了陡坡,无锋观的破房子远远在望,老汉好像忽然从絮叨中惊醒,告罪道:“人老了,一说起来就收不住,小道长见谅。” 刘羽皱眉道:“老人家,这件事恐怕我无能为力。” 老汉沉默了片刻,语调沉闷的轻声道:“那,就只能怨那个孩子命不好了。” 也许是刚刚爬坡太累的缘故,拉车的那头老驴勉强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便不肯再走,任凭老汉如何打骂都无济于事。 “小道长,您看这” 老汉面露难色,明明道观近在眼前,驴子却犯了不知什么脾气,死活不肯再走,刘羽善解人意的摆了摆手: “反正不远,老人家自去便是,银钱不会短缺了你的。” 老汉感叹道:“小道长真是宅心仁厚,可惜那个张老四” 两人开始从车斗往外搬东西,待全部都搬下来之后,刘羽清点货物,发现多了了两坛不知从何处挖来的酒坛子,上面还沾着黑色的泥土。 “老人家,这两个坛子是不是你的?” 刘羽叫住了正欲牵着驴子离去的老汉。 “奥,小道长说这个啊,这是前些年老汉添了两个孙女,特意埋下的女儿红。” 老汉的面容上带着僵硬死板的笑容,脸色不知为何忽然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死灰色,三分像笑,七分更像是在哭: “只是家里出了点变故,等不及嫁人那天启封了,老汉别无长物,只有这两坛子黄酒稀罕一些,这些天求了许多人都是无用,今日与小道长还算投缘,就送你了。” “老人家,无功不受禄啊。” 刘羽轻轻说道。 “就就是两坛子黄酒而已,不值钱的,不算什么” 老人脸上已是一片哀求,最后在刘羽平静又清明的眼神注视下再说不出什么,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瘸一拐的走到两坛黄酒边,一遍喃喃着一遍费力抱了起来: “知道了,小老儿唐突了” 刘羽看着失魂落魄的背影,略有不忍。 其实在半路上,听老人将张老四的情况说的那么详细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了。 直到那两坛子专门挖出来办事的黄酒送到眼前,他才确定一件事。 这老人分明就是那个张老四的亲爹! “老人家,若是家中还有盈余,还是省些给他办后事,张老四那个算是绝症,治不好的。” 刘羽忍不住提点了一句,虽然残忍无情,却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抱着坛子背对刘羽的老人没有在说话,甚至连头也没回。 远方山林仿佛有无数凄凉的悲哭,掺杂在林叶声中。 第73章 三杯吐然诺 成年人,或者说为人父母者,往往可以在千钧重担之下奋力前行。 看似坚强无比,可崩溃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刘羽叹了口气,将东西抬回无锋观,因入道而分外喜悦的好心情也散了大半。 从屋子里出来晒太阳的守静道人瞧了他一眼,神色诧异:“青天白日的,哪沾的一身鬼气?” 刘羽愣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的后怕,能在白日作祟的阴魂,那法力得有多大?恐怕师父守静道人全盛之时也不是对手。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出门买个菜都碰到脏东西,无量天尊,刘某人就安心在观里好生修行,道行未成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心中嘀嘀咕咕,后怕不已的刘羽,忽然呆在了道观门口,问守静:“师父,阴魂也能白日出游吗?” “能是能,不过代价太大,除非阴魂修成了道门金丹境的真人水平,不然日间出游的阴魂,重则永不超生,轻则也要修养几十年来调养魂体,忍受阴寒酷热之苦,不然无法投胎。” 守静道人在阳光下舒服的眯起了眼,慢悠悠道:“我看你遇到的是第二种。” 刘羽猛的皱起眉,一言不发的朝着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 当他来到那处陡坡上,极目而望时,很快就发现了高高半掩的草丛当中,有一片木头车斗的残骸。 上坡时闻到的那股恶臭,便发自于此。 刘羽顿时想明白了什么,拨草而行,最终在车斗残骸的草丛当中,看到了一具年老的尸体。 尸体的死亡时间不算太长,面容还可以辨认,依稀可认出,正是送他回来的那个驴车老汉。 荒郊野地的,老人尸身保存的并不完整,一条腿被不知什么东西啃的只剩下白骨,肚皮也破了个大洞,恶臭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刘羽注意到他身下好像在护着什么东西,走进了轻轻掀开,正见到那两坛泥浆未去的黄酒,正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 闭上眼睛,刘羽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样的一个画面。 年迈的老人带着家中仅有的一点稀罕东西,想要沿着儿子当夜出事走过的那条路四处都拜拜,求各路鬼神放过他。 当驴车奋力攀爬陡坡之际,忽然一蹄踩空 “那个后生为人吝啬又十块,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但要就这么看着他死了,也有点说不过去不是?他人虽然有些毛病,可却是一家五口的顶梁柱” “平头百姓勤勤恳恳,就为了多挣两个辛苦钱。” 刘羽替这个无名的老人挖了一块简单的坟坑,回到观中之时,怀中抱着那两坛说不上有多好的黄酒。 坛子上的泥浆发黑,那是血迹干涸之后的慢慢形成的颜色。 “师父,咱们修道之人修行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守静道人在阳光下眯眼打坐,闻言笑了:“为了爽。” “” 刘羽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听守静道人接着道: “在我看来,修行中人修行,和凡夫世人每日忙碌挣银子是一样的,各自所求不同,执念却大为相同。方外之人讥笑世人忙碌到头,最后一场空,世人笑他青灯持戒,不得享人间富贵。可世人忙碌挣来的几两碎银,却可保家人安康,衣食富足,方外之人修行持戒,可证长生。” 守静道人看着刘羽,总结道:“所以说,所求不同,可要抛开诸多贵贱之别,不就是为了个爽字吗?” 人生不称意,世事多惆怅,但老子还有三尺剑。 可是 “师父,我提剑去找那个嫁衣女鬼,会不会就回不来了?” “自信点,把会不会去掉了。” “” 刘羽抬手打掉了酒坛上的泥封,想学豪侠仰头痛饮坛中酒,但是没几口就呛到了。 门口晒太阳的守静,嫌恶的别过脸去,似乎觉得脏了眼睛。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喝了你的酒,这就去办你的事! “师父,黄酒还余一坛,要是弟子回不来了,麻烦你老再将它送去张老四家,就说我受人之托,无法忠人之事!要是咱回来了,咱爷俩一块分了它!” 守静道人皱眉睁眼,阴沉着脸道:“你要干什么?” 刘羽咧嘴一笑:“我去爽一把!” 守静道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这个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弟子,后者毫不畏惧,一副初生牛犊不怕不对,他不是牛犊。 重元儿亲眼看见过那个嫁衣女鬼,对她的厉害应该略知一二才对,他知道这一趟过去是九死一生,可还是要去。 老道人看着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弟子,想起自己恩师当年结丹失败而寿尽的一句话。 “我无锋观弟子,最后终成大道。” 道观门前阳光正好,浮动的无数细小尘点中,老人与年轻人对视片刻,刘羽忽然酒劲上涌,当场吐了一地。 “收拾完了再走!” “好的,呕” 整理了下心情,守静趁着刘羽收拾秽物的时候,冷哼开口: “那嫁衣女鬼的年头不短,道行高深,真斗起来老道也降不住她,不过万事万物都有生克之法,你且照我说的去做,好歹不至于九死一生。” 守静道人将克制嫁衣女鬼的方法,反复说了许多遍,刘羽都用心一一记下,临走之时守静忽然道: “观中房梁顶上,有根儿雷击木打的桃木剑,也不知生虫了没有,你拿去护身。” 雷击木是一种难得的极阳之木,乃是天地间蕴含雷法真意的宝物,对于阴邪之流最为克制,刘羽想不到穷的叮当响,天天夜里睡觉都能从房顶掉土块的破道观,居然有这种上等的道门宝贝,一时间眼神诧异。 “看什么看,那是为师的棺材本儿!岂能轻易叫你知道?” 好家伙,又是棺材本,你怕不是打算给自己打个纯金的棺材埋下去? 城镇繁华,想要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型号刘羽他们久居城外,平日购买日用品之类的需要马车搬搬抬抬,和车马行挺熟的,跑了两趟就拿到了张老四的地址。 第74章 布置 一番周折之后,刘羽如愿见到了愁云惨淡的张老四一家子。 一个内向黢黑,粗手粗脚的妇人,两个白白胖胖,刚学会走路的小丫头。 加上那个跌死山坡的老人,正好是一家五口。 妇人连日不见公公,丈夫又一病不起,早就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了,当听到刘羽的来意之后,居然没有多少怀疑,当即拉着两个闺女,结结实实的给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刘羽,磕了好几个响头。 要不是他拦着,这头怕是能一直磕下去。 “丑话说前头,小道我也是学艺不精,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只能说尽力而为。” 妇人常年操持家务农活,不是个会说话的,只是在嘴里一直来回念叨着谢谢真人,感激不尽的话。 刘羽抬头看了眼天色,时近黄昏,对于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师父守静道人教他的那些东西也都还来得及做布置。 “张家嫂子,我需要两捆白线,两只活公鸡,一对龙凤烛,半车干稻草,还有铜钱铜镜,铜钱越多越好,一定要是在货场收来的。” 妇人急的满头是汗,事关当家的生死,她几乎是摒着呼吸将这些东西记下。 期间刘羽看了眼那两个怯生生的小丫头,问道:“孩子会说话吗?” “会会会,还识字呢。” 妇人连忙道。 “那就好,你将张老四的生辰八字和大名说与我听。” 诸事交代之后,妇人便急匆匆的出门,按刘羽所言采买。 快出门时她有不放心家中的两个幼女,想着交代几句,省的自己走了在家中哭闹。 她刚刚回过头,却见那个一身道袍的年轻人,不知何时从堂屋抬出一张椅子,此时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门口,手中微微焦黑的桃木剑单手驻地,宛如门神一般守在那里,光是看上一眼就有种莫名的心安。 师父守静道人说,但凡阴魂厉鬼之流,很少有白日现身的,除非生前对某人有大恩大仇未结,否则都是夜间出游。 这句话并不绝对,所以刘羽才会选择亲自镇守门口。 “快去,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不然什么都来不及了。” 张家嫂子是个手脚勤快的妇人,加上刘羽交代采买的东西也不是多稀罕,寻常菜市都能找到,因此很快就赶了回来。 “道长您看看还缺什么,不够俺这就去买。” 刘羽点过了东西,确认无误之后,从怀中取出一大包朱砂。 “你进去,找一个大盆,杀鸡放血,再混入朱砂,将那两大捆白线浸到里面,吸饱了鸡血朱砂再捞出来。” 刘羽交代张家嫂子做事,自己也不闲着,将院子里的那一车稻草捆扎编排,不一会儿就弄成了一个简单的稻草人。 手指沾了朱砂,在草人身上写下了张老四的生辰八字,籍贯姓名,将之与张老四本人的位置互换。 “铜镜就放在卧室的门框上,切记一定要正对着草人,鸡血朱砂线泡好了吗?” “好了,就是还没有干透。” “等不了那么久了,你将这线的一头,缠在龙凤烛尾部,大堂的门都打开,另一头伸到外边街上,龙凤烛摆在大堂当中。” 刘羽说着,直接走到昏迷的张老四身边,一把扛起了就往厨房走,顺便还叫上了他的两个小丫头。 张家嫂子做完了刘羽刚交代的,急忙忙过来问:“道长,还需要做什么?” 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黄纸交给她:“这是你丈夫的生辰八字,你和两个丫头都背熟了,点一盏油灯,一旦看到油灯熄灭,马上大声喊他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把张老四在地上放好,拿过被褥盖上,然后又取张家嫂子换回来的铜钱,在被子上又铺上一层。 做完这一切后,刘羽额头已然见汗,而外面的太阳也正在落山。 “道长,俺当家的真能能好起来吗?” 张家嫂子虽然相信刘羽,可女人面对那茫茫未知的诡异之物,难免忐忑害怕。 人一旦没了胆气,做什么事都容易出错,对抗嫁衣女鬼的环节里,张家嫂子的位置也很重要,为了缓解她的情绪,刘羽特意解释道: “缠着你丈夫的是只积年女鬼,专门勾摄男子神魂,用来吸食气血阴气。我用铜钱压在他身上,就是借百家经手的阳气,压住他的神魂不动,这样一来女鬼就没有办法勾摄你丈夫的神魂了。” 张家嫂子闻言,又看了一眼丈夫身上那薄薄的一层铜钱,有些后悔自己没能换来更多:“那万一要压不住怎么办?” “一旦他身上的铜钱震散,你就可以通过叫魂的方式留住他的神魂。” “时间不早了,你们在这里不要出来,外面有我看着,熬到天亮就没事了。” 刘羽生怕张家嫂子再问一句:如果神魂也留不住怎么办? 因为他也不知道,师父守静道人也只教了这么多。 刘羽做好了一切准备后,按照守静所教的手印,依次按在自己的额头和双肩,这样做可以暂时屏散掉人身上的三把火,使得鬼怪之流不易察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刘羽其实还好,反倒是厨房之中的母女三人,才真的是度日如年。 闲来无事,刘羽干脆躲在暗处在心里默诵黄庭经卷,感受着体内气机如丝如缕,慢慢细微地一步步恢复,那种感觉真是好极了,他觉得能这样享受一辈子也挺好。 就在刘羽心中默诵了第三十八遍黄庭之时,小院内外仍旧没有什么异状,仅仅多了一种极为细微的泠泠声在风中飘荡。 刘羽心头一凛,来了吗? 厨房之内,母女三人看着铜钱在被褥之上微微颤抖,似乎是要从地上爬起来的张老四,神情各自不一。 两个女儿是好奇与兴奋,在她们看来,一直昏迷不醒的父亲有了动静,分明是要醒过来的样子,而张家嫂子却不以为然,反而瞪大了一双眼睛,将满嗓的尖叫都死死的用双手捂住。 透过门窗缝隙的清风,吹拂在张老四身上的铜钱,无形之中仿佛有细小看不见的沙子扬打在上面,发出细微的金属声。 而在这金属声中,她分明听到了掺杂在其中的一声声呼喊。 念着的,正是她丈夫张老四的名字! 第75章 设伏 躺在地上昏迷的张老四,浑身都在颤抖,好像随时都要坐起来。 在张家嫂子惊恐目光的注视下,那一层铺在张老四身上的铜钱,好像变成了轻不着力的纸片,在门窗缝隙所漏过的微风下,轻轻挪动了一下,很有那么几分立足不稳的意思。 刘羽在外头察觉到异样,悄悄来到厨房,正好看见这奇诡的一幕,心中不禁想起,来时守敬道人的教导。 “那阴物身怀嫁怨之气,一定会用摄魂之法来吸食男子精气。” “因此在入夜之前,你要将受害人抬离中堂主卧的地方,远离女鬼法力影响最大的地方,再用铜钱压身,借阳气稳住神魂。” “师父,那只女鬼法力高深,这样也镇不住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让他的亲人点一盏灯,试着大喊生辰八字,用受害人心中亲情,也许可以留下他的神魂不被摄走。” 虽然严格按照守敬道人的教导,可张老四栖身的厨房,距离女鬼施法区域挺远,可是那些铜钱依旧有镇压不助的趋势,片刻功夫就散落了大半,余者也都仅仅压住了被角,十分岌岌可危。 就在张家嫂子准备执行刘羽留下的那套叫魂方案之时,被子上许多立足不稳的铜钱忽然静止不动,似乎是暗中施法之人用光了耐心,放弃了摄魂。 她大松了一口气,刘羽眼见这边守住了嫁衣阴物的第一波攻势,正要再悄悄赶去堂中卧室备战,却见一直躺在被褥中的张老四,嘴边不知何时露出一抹痴笑。 这抹笑容再刘羽的眼中,杀伤力堪比恶魔的微笑,因为这种异状就算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那女鬼好像直接对张老四懂了什么手脚! 这一段,师父守敬道人可没有教过他啊! 刘羽心头发紧,一手按在雷击桃木剑上。 气机交感间,有一丝酥麻的热气,从剑身上的焦痕反馈于掌心。 他全神关注着张老四的动静,打算一个不对劲就出手护着母女三人先走再说。 修道之士遇到一些道行高深的精怪阴魂就是这样,再经验丰富的饱学之人,也无法预料到所有的情况,遇到这种经验之外的东西,只能临机处理。 终于,昏睡中的张老四抖动了一下,然后手脚缓慢又僵硬的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掉落的铜钱叮当一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响亮。 张老四神情呆滞,双眼紧闭,可眉梢嘴角南无痴傻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在静得只有呼吸声的厨房里,他浑身僵直如牵线木偶般直立起身,朝着门口一步步走去。 “张老四!” 在这诡异到足以叫人窒息的气氛当中,忽有一声尖叫划破了所有低语的风声,张老四脚步顿了顿,闭着眼睛望向发声之处,脸色宛如一具了无生气的死尸。 “张老四,余杭府人士,庚子年亥时” 张家妇人不敢直视形神诡异的丈夫,抱着两个女儿闭上眼睛大声将生辰念出,两个女儿也断断续续跟着一起念诵。 三个女人恐惧带有抽泣的诵念声,使得张老四木那的脸上显出几分茫然,朝着门口挪动的脚步也就此停了下来。 看的刘羽一阵唏嘘。 他初入道,许多玄奇的制鬼法术根本就无从学起,因此师父教他的很多东西,都于道术没什么关系。 就比如张家母女三人此时正在用的叫魂,其实是脱胎自民间七日守灵,阴魂回家面见亲人最后一面的办法。 假如受害之人心中亲情观念淡漠,是个对家庭不负责,不闻不问的主,那这个办法一点用也没有,反之则有奇效。 而此时的张老四,显然就收到了这份奇效。 迷茫的神魂在妻子女儿的呼喊下,渐渐不再为女鬼所控。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厨房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刘羽也就放心的主持中堂卧室之中的布置。 于张家嫂子她们所遭遇的那点事儿相比,接下来他要面对才是真正的凶险十足。 “那嫁衣女鬼,一旦施用勾魂法术不成,定会设法进宅查探情况。 但家宅之中自有门神土地保佑,女鬼纵然道行精深,也不敢贸然进入。 这时候,你就将中堂的龙凤烛点燃,再扯块红布将鸡血朱砂线盖住,女鬼因嫁怨而死,看到龙凤烛和红布就会情不自禁的进入屋中,因为有这两件东西搭桥,门神土地都不会阻止。” 刘羽依照白日守静所言,依次点上龙凤烛又盖上红布。 女鬼的目的是张老四,但是卧室当中的真人早就被换上了草人。 刘羽特意藏身在一处与卧室正好相反的地方,目光一直在观察着卧室的帘门动静。 嫁衣女鬼一旦进入其中,刘羽立刻就撤掉鸡血朱砂线上的红布,借住土地门神的力量,阻断这个家伙的退路! 只要将她困在主屋直到天亮,然后打开屋顶让天光直接照射进来,刘羽就有自信凭借手中的雷击桃木剑,施展刺秦一剑,将其斩杀。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东西,实际操作起来如何,那就没人知道了。 中堂大屋一片寂静,刘羽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不禁悄悄探出头去看外面情况。 红布遮盖的鸡血朱砂线,平平整整的没有丝毫异样,只偶尔有微风吹拂,轻轻晃动。 刘羽心中一阵疑惑,难不成女鬼道行已经到了能够压制本能的地步,这才看穿了请君入瓮的计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今天这个屋子的人,怕是都要活不成了。 而此时,无人看到那条由龙凤烛延伸出去的长线一头,忽然猛地下沉几分,似乎上面落了个看不见的重物,并且朝着中堂徐徐而动。 “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中堂之内,忽然有凄凉的女声唱词。 刘羽浑身鸡皮从后颈到背,顿时起了一层,僵硬的转过头去。 只见中堂一对正在流泪的龙凤烛前,一个身披大红嫁衣的纤细女子,不知何时现出了身形。 她肩膀拉拢下垂,就像一具了无生气的木头架子,被打断了筋骨。 没有一丝起伏波动的红盖头下,一声声哀怨的唱词正自传出。 第76章 困杀 刘羽自认胆气过人,可是面对这‘楚美人’似的唱腔调子,仍是抵不住的从心底升出一股恶寒。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就这样唱了半晌,嫁衣女鬼方才好像是尽了兴致,脚下不动,身子却横移向摆放有稻草人的主人卧房。 就是现在了! 当嫁衣女鬼进入到卧室的一瞬间,刘羽立刻跳出来,将那条引路的红布一把扯了下来。 光是断掉嫁衣女鬼来时的路还不够,光凭门神土地的法力也只能抵挡一时,想困住她一夜的时间,还需要刘羽的那份法力阳气的加持。 “太上玄清,听我诏令,仙人扶起,玉女随行!” 印决连翻变幻,最终将中指放入口中,忍痛咬开了一道口子,他用剑指,朝着左右大门的门神画像上分别摔了一下,随着动作打出,一粒鲜红的血珠顺着伤口滑出,精准的打在门神像眉心。 仅仅是一点血红,原本徒具其型的门神画像,恍惚间就多了几分先前所没有的神韵气势,不怒自威。 一声怒号从卧室中响起,嫁衣女鬼发现新郎居然是一个稻草人后怒不可遏,连草人带床板都撕成了碎片。 人在暴怒之际,往往会失去理智,被怨气所填满的阴魂野鬼更是如此,因此事先在门框上放置好的铜镜,正好可以帮她冷静一下。 “凡厉鬼者,皆因死前心中生恨,怨念难平,大多死相极惨,因此都会下意识的避开镜子之类的事物。” “当女鬼暴怒,搜寻屋中生人之时,门框上的铜镜,就会将她真实的死相显露出来。” 果然,在床木崩塌碎裂后不久,卧室当中又响起了一声凄绝的尖叫。 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了! 刘羽牢记守静道人白日间所教,连忙抓着红布随手丢到一边,因为时间紧迫,刘羽不敢冒险冲出去,于是闪身躲在了一根梁柱的后面。 一抹红光从卧室门帘急冲而过,直扑向没了红布遮掩的鸡血朱砂线。 情急之下,连正常人都不好察觉到红布的异样,何况是惊怒交加的嫁衣女鬼? 一阵耀眼的雷光凭空乍现,被女鬼接触的鸡血朱砂线上,多了一片焦痕,有丝缕青烟正自上升。 受此打击的嫁衣女鬼在地上滚动哀嚎,从不离身的红盖头正中位置,裂开了一条黑色的缝隙,缓缓向两边落去。 一张青紫肿胀的烂脸露了出来,怨毒的目光在中堂来回巡视,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最终望向刘羽的藏身位置。 刘羽宁愿和十个寄奴儿那样的高手血拼,也不想被这股恶寒的怨毒目光多看片刻! 顾不得肺腑中作祟的阴寒气息,刘羽一步迈出,直接鼓荡起了全身气机,拼命的朝着大门冲去! 自他那夜在道观之中夜诵黄庭之后,一身功力完全可以发挥十息左右的时间而不受损,顶多就是有点难受。 十息的功夫,逃出这间中堂屋子绰绰有余。 然而女鬼早就对他杀意已决,几乎是刘羽刚动的瞬间,她立刻就扑杀了过去! 一人一鬼两道身影几乎是不分先后,甚至全力发动气机的刘羽,速度比之女鬼还要稍慢一线。 处心积虑的布置了这么久,要是折在这一环,那可太不值了! 刘羽双手结印,口中敕令诵咒:“仙人扶起,玉女随行,太玄上清,护我真形!” 门神画像眉心上的两滴血珠,忽然绽放出一阵灼热的红光,气势逼人的女鬼在这阵红光之下不得再进一步。 院子里噗通一声,刘羽狼狈的扑倒在地上,他双手撑地而起,却发觉头脑有些眩晕。 道袍背后,不知何时被开了一条狭长的口子,温热的湿润感提醒着他,后背正在血流如注。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女鬼已然被困在了里头,只需等到天亮,就能够凭借手中的雷击桃木剑将其斩杀。 虽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门神土地的法力能够压得住她。 刘羽在原地喘了几了口气,握着雷击桃木剑来到厨房,见到已经清醒过来的张老四。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正在细声细气的安慰母女三人,模样与那日讨要银子的市侩大为不同。 “那只女鬼被我困在了大堂,趁现在你们走,天亮了之后再回来。” 刘羽顿了顿,又接着道:“如果天亮之后我死了,帮我把桃木剑送回无锋观,这可是老头子的棺材本儿。” 张家嫂子对着刘羽连连躬身致谢,而张老四却张目结舌的说不出什么话来,显然已经是认出了这个年轻的道士,正是那天夜里从大牢接出来的重元子。 对于张老四如何反应,刘羽并不在意,他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他的几句感谢和悔过,只是有感于他老爹的做为,这才愤而出手。 他不觉得张老四是欠他的,同样也不存在亏欠别人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一家四口出门时,一直沉默的张老四忽然回头,朝着刘羽的背影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碰碰有声的连磕好几个响头。 “道长活命之恩,老张铭记于心,此生愿为道长” “不必了。” 刘羽头也不回的坐在了院中一张椅子上,因为后背有伤口不敢倚靠,坐姿极为端正。 “真要感谢的话,还是感谢你老爹,是他用两坛子陈年黄酒,换了你一条命的。” 张老四一愣,据他老婆所说,老爹自从他上次昏迷后就说出门找人帮忙来着,不知为何至今没信儿。 贫贱乱世经常听人说过一句话。 这年头,亲生儿子都靠不住。 家中独子重病,只剩儿媳孙女嗷嗷待哺,老父亲却带着家中仅剩值钱的物件没了踪影。 得到这个消息后的张老四,不想往坏处想,可事实却仿佛在时刻告诉他一个冰冷的真相。 听到刘羽的话后,以往藏在心中的疑虑也都随之烟消云散,张老四泪眼模糊:“不知老父如今身在何处?” 刘羽微微叹息:“无锋观前有一个陡坡,左近便是你父亲的埋骨之处。” 张老四瞪大了双眼,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这一家四口的痛哭声,在刘羽的背后一点点远去。 忽然,刘羽感应到了什么,扭头望向一边,只见到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对着刘羽连连弓手作揖。 他点点头,后者在了结心愿之后,目光不舍的望着渐渐走远的张老四一家人,身形消散于天地之间。 “愿小道长修行有成,大道圆满。” 只言片语传入耳中时已经微不可闻,很快消散于风里。 第77章 莽夫 而此时,在他身前的那间中堂土屋,在鬼新娘的嘶嚎冲击下微微震颤,似乎随时都会倒塌。 除掉了头上红盖头的鬼新娘,刹那间暴涨的阴森鬼气,比最初时还要多出两三倍之多,就算有门神土地的法力,加上刘羽的气机加持,恐怕冲破牢笼也只是时间问题。 见此,刘羽的脸色有点难看。 经过布置的这间土屋,如果连鬼新娘一个时辰都顶不住,那么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只会白给。 他为了两坛子黄酒出手相助,完全是出于自身的性格,真要他明知是死也要守在这里,他拔刀捅了那个放话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发觉情况不妙的刘羽,去厨房将那些剩下的铜钱全都丢到土屋的四角,算是给女鬼脱困增加了点难度,这才拍了拍手准备打道回府。 任凭小土屋中的阴物闹的再凶,也不多看一眼。 临近门口,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假如他救了本该全家死绝的张老四一家,却因女鬼脱困发怒而害了周边的邻居百姓,那这笔账应该算谁的? 既然研读黄庭道经,刘羽对这些冥冥中的因果定数多少还是有所顾忌的,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好像有些左右为难。 硬拼斗不过人家,不拼又连累周边许多无辜的人。 你吗的,行侠仗义咋就这么难呢?怪不得这世道一个个的都快没好人了! 这个对常人来说左右为难的问题,很快就不在刘羽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因为他不是常人,他是个莽撞人。 易水河畔单骑冲阵,邯郸城里提剑反杀,乃至在穿越之初,他说什么都要再揍那个骗子一顿的固执,无不说明了刘羽是多么的无脑莽撞。 今天,他打算再莽撞一回! 砍了那个鬼哭神嚎的臭娘们! 倒提桃木剑的刘羽,步如流星,一脚踹开了摇摇欲坠的门板,毫无保留的就是一招十成功力的刺秦式,斩向猝不及防的鬼新娘。 桃木剑挟风带雷,沛然气机于阴森鬼气瞬间相撞在一处。 碰的一声闷响,刘羽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硬拼雷击桃木剑的鬼新娘,身形一阵轻微抖动,双爪焦黑一片,有丝缕鬼气被震散而出。 虽然也受了伤,但比之口吐鲜血的刘羽,明显要好的多。 鬼新娘对着门外战败的刘羽,阴恻恻的笑了,似乎有种摸清了你的底,出去就能弄死你的意思在里头。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刘羽不光莽撞,他还狠。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落地之后,刘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再次将自身气机调整至巅峰。 然后二话不说,又是功力全开的荆轲刺秦剑。 一剑不行就两剑,两剑不行那就递十剑! 很快,鬼新娘就从一开始的轻蔑转为了严肃,渐渐地又变成了惊恐。 一次次被打飞受伤,又一次次的从地上爬起来,更渗人的是那每次都中气十足的脏话。 他不疼的吗?也不怕死吗? 渐感不支的鬼新娘有心闪躲,不去硬拼刘羽拼命三郎的一剑又一剑。 可刺秦剑,本就是刺杀的剑术,小土屋空间并不宽敞,想要躲开每次都是全力出手的刘羽,无异于痴人说梦。 浑身血迹的刘羽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土屋当中身材纤细的鬼新娘,眼神宛如野兽,静静调息等待出手。 多次受伤,刘羽已经不在讲脏话,他需要收敛气力,将之全都用在剑上,然后刺出去! 焦躁的鬼新娘在土屋中四处游荡,急于寻求一丝逃跑的机会而不可得,身为百年老鬼的骄傲和心气,早在刘羽那一次次不自量力的出剑下消磨殆尽。 每次接过一剑之后,看着浴血的刘羽,她都觉得不会再有下一剑了,但刘羽每次都是稍稍调息之后,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鬼新娘的判断。 终于,鬼新娘对着门外艰难挪步,准备进来的刘羽盈盈下拜,泣道:“道长饶命!” 就算拼赢了这个小道士又如何?同样元气大伤的自己,还是挣不开此间土地门神的法力束缚。 再说人家死了那是除魔卫道,有大福报的,自己呢?什么都没了,连鬼都做不成。 鬼新娘常年以娇弱的模样去迷惑无知男子,深谙声色之道,这四个字说的可当真是百转千回,可将百炼钢都尽化成绕指柔。 浑身浴血,活像个混世魔王的刘羽嘿嘿一笑:“想活命,就给我捅两下。” 娇娇弱弱的鬼新娘愕然的抬起那张肿胀的大脸,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羽,似乎是震惊于天下竟有如此奇男子? 却听刘羽毫不松懈道:“你道行高过我太多,不经桃木剑捅几下我始终不放心。” “全凭道长吩咐。” 街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 晃荡的车厢中,不时传来苍老的咳嗽声。 守静道人已经是迟暮之年,若非是真的放心不下刘羽,也不会几次三番的拖着病体奔波。 赶车的人,正是前去无锋观祭拜老爹的张老四,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将刘羽的话如实讲给了守静道人听,后者终究是放心不下这个弟子,再次动身入城,看看徒弟和那阴物斗的如何了。 一路上,老人有些忧心忡忡,越发的开始后悔让刘羽离开道观。 旁人不知那嫁衣女鬼的厉害,他却最是清楚不过。 嫁衣女鬼盘踞在山中近百年之久,无锋观前后三代观主都动之不得,一个刚刚入道的毛头小子,纵然有他苦思之法相持,可其中凶险又岂是等闲?一个不慎就是身死道消了。 守静这辈子后悔过许多事,但是他知道,如果弟子重元儿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今天就是他人生当中最为后悔的一天。 无锋观六代传承,每代观主在临终前都会说上那么一句,六代下来形式更大于其中内容,自己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这才放了那小子出去。 终于赶到了张家,守静不等驾车的张老四起身搀扶,一个箭步就自己走了出来。 老人对着正要跟着上来的张老四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跟来,快步就走进了张家门。 进到张家大门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中堂土屋那两扇画像门神上,一片焦黑的木头了。 门神贴画焦黑至此,上面再无半分的法力庇护,由此可知屋中情况并不乐观。 几乎是凭着呼吸的守静道人,慢慢将门推开,最先看到的是一身鲜血伤口,衣服破烂的刘羽。 他此时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中桃木剑垂地,正有冉冉青烟般残留的鬼气向上升腾流散,宛如饱饮鲜血的人间兵器正在滴血。 刘羽头颅了无生息的低垂着,守静道人强稳心神走过去,伸手探了下弟子鼻息。 还活着还活着! 直到此刻他方才长出了一口气,低声在刘羽耳边道:“重元儿?那只阴物如何了?” 刘羽伤势发作加上失血过多,一时间脑子有些不清楚,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道:“收了。” “收了?你怎么收的?” 守静道人满目惊疑,刚问一句又觉不妥,当下还是赶快救治才是。 可刘羽脑子迷糊,反应却不慢,指了下脚边一个黑色的空酒坛子。 “收这里面的,她自己进去了,都不用老子动手” 嫁衣女鬼凶名在外,百年来无锋观不知见证过她害死过多少人,这么穷凶极恶的家伙,怎么可能会乖乖自己进去? 不过眼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守静道人费力的将重伤的刘羽背了起来,慢慢往门外走。 “师父,回去喝黄酒了。” “好好好,不过你刚受了伤,还是存着以后喝。” 守静道人发觉刘羽伤势虽然重,但还不至于威胁到性命后也就放心了。 他将浑身是伤的刘羽,小心放入到了张老四的那辆马车之中,期间拒绝了张老四帮忙的好意,非要一个人做完所有动作。 车厢里,陷入昏睡的刘羽横卧其中。 那只无锋观三代人都没有收复的女鬼,就被封印在他旁边一个不甚起眼的小黑坛子里。 马车外头,正握着缰绳的张老四忽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我的弟子,最后终会成就大道。” 第78章 斗茶 晨光稍冷,透过山林枝丫落在刘羽的头上。 浑身包裹的都胖了三圈的刘羽,有气无力的摇着小扇子,熬煮着属于自己的那一碗苦口良药。 自那天将嫁衣女鬼收服之后,这基本每天就是刘羽的日常。 别问为什么是重伤的刘羽煮药,难道要让快要大限将至,命不久矣,迟暮老朽的师父来煮? 其实刘羽觉得也不是不行,后来师父揍得太狠,就不提了。 是的,回了道观的守静道人大发雷霆。 刘羽刚刚醒转,还来不及吹嘘自己硬生生砍翻了一只百年阴物的辉煌战绩,就被守静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顿。 听他话里话外的那个意思,无非就是自己太笨,法力太低,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的差点丢了性命,以后等师父去了,这无锋观该怎么办?在道儿上岂不是要受人耻 于是刘羽心中那点刚生出来的自得和满足,刚刚冒头就被守静道人无情抽断了。 那是真打,戒尺抽的手心都快青紫了。 沸腾的药汤咕咕作响,刘羽握住把手,滤过药渣盛入碗中,然后跳着脚再将滚烫的药炉放到一边,身后守静道人目光欣慰的看着这一幕。 少年人初出江湖,可以摔跟头,跌的一身泥泞,也可以受欺负,但有一条绝对不行。 万万不可骄傲自满,否则哪天跌倒了,这人这辈子也就完了。 一口气饮尽碗中良药,带着痛苦面具的刘羽重新回到观中,对着故意不再看着他的师父道了声早安,而后开始了每天的日常修持。 上香,诵黄庭! 青烟缭绕的香火烟气浮动,原本祖师石像空无一物的脚下,多了一个黑色的粗制酒坛,正是那天夜里主动屈服的嫁衣女鬼。 此阴物修行近百年,杀生无数,今日有心归附,守静师傅估计留在到观中听经,至少要两百年之久,方才有可能洗去一身的怨力因果,而且下一世投胎未必会好,多半要受尽人间苦楚。 对此,刘羽不抱有丝毫同情,因为这都是她的报应。 你有冤屈苦楚,被害死的那些人就没有了?若非道行相去甚远,刘羽一定活活劈杀了这个臭娘们。 待每日功课做完,刘羽就十分自觉的站在守静道人的身后,充当看护童子。 师徒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等着什么,与守静的平心静气不同,刘羽的目光到处游离,关注远方大路和桌子上的三个小茶罐的时候居多。 三只茶罐小巧精致,就算不懂器型的刘羽,也能觉出捏造之人的不凡之处,恐怕价值不菲,心中感慨。 无锋观是真的穷,守静道人却是真的有钱,只不过他把自己几乎所有身家都放在了茶叶的采买上,好茶成痴。 在重元子的记忆中,大概在十几年前,自家师父不知从何处结识了一个同样好茶的茶友,从此两人一发不可收拾,每年约定了时间,各自拿出一份珍藏的好茶互赠品鉴。 刚开始只是互通有无,可渐渐地就成了攀比。 守静道人的积蓄,大概全都砸在了这上面。 刘羽想起了早晨吃的青菜白粥,再看看摆在守静道人桌子上几种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上好茗茶,心情复杂。 “师父,待会儿弟子要冲泡哪种茶叶?” 桌子上的茶叶从红到绿,各个都是品类当中的顶尖,因种类不同,所需的器具泉水,乃至水温都有不同的要求,只有严格按照标准走,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茶叶的醇正。 因此事先问好茶叶的手法,以免斗茶的时候有了差错。 刘羽的这句话,正搔到守静道人的痒处,只见他微笑道:“桌子上的一概不用,乡间地主出行还讲究个排场,贫道茶中高人,岂能没点好茶撑场面?”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不过拇指大小,雕刻却异常精细的茶罐,自得道: “此乃鬼湘绝品,名曰赤水虫茶,稍后冲泡只需要从中挑出七粒就好,万万不可用多。” 刘羽小心接过,好奇问道:“什么是虫茶?” 守静道人捏须解释道:“鬼湘之地的十万大山深处,有一种不知名的神奇树木,白日平平无奇,可一旦到了夜里,它的叶子就会散发出一种异香,吸引当地一种名为化香夜蛾的虫子,它们在啃食树叶之后排出的异物,就是这种赤水虫茶了!” 好家伙,原来是一堆虫子拉的屎。 前有猫屎咖啡,今有赤水虫茶,而且看样子这虫茶远比桌子上的其他茶叶还要珍贵,真是绝了。 师徒两人等了半晌,直过午时方才有一辆马车从远方大道上缓缓行来,驾车之人光看气势就颇为不凡,引得刘羽这对师父的茶友身份颇为好奇。 马车停靠,从中走下一位身材纤细的美丽女子,年龄与刘羽相当。 “家父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至,特令小女观鱼为前辈送上此茶。” 许观鱼嗓音轻柔,双手捧着封顶的白玉盘走到近前。 人还未至,已有香风拂面。 刘羽上前从许观鱼手上接过白玉盘,不料这女子竟然主动开口问道。 “小道长便是重元子?” 美人儿居然还认得他,可刘某人方便记忆也不曾有过许观鱼的记忆。 “正是小道,不知小姐缘何认得?” 许观鱼笑了笑,脸颊现出有梨涡:“小道长时常在外走动,坊间可有不少关于你的传闻呢!” “哦?” 刘羽有些意外,不曾想他在民间还有这名气?于是期待的问道: “不知坊间如何说我的?” 美人玉脸微红,低声道;“卖药仙人。” “???” 身后守静道人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看着刘羽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 逆徒,居然如此败坏我无锋观名声? 对此刘羽也十分的委屈,你少买一点茶叶,多拿点‘棺材本儿’出来补贴一下,自己也不至于去当街卖药,还搏出这么一个雅号。 白玉托盘被放到了守静道人的面前,后者轻轻揭开顶盖,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翠色如琉璃的桃树叶子。 守静道人脸上的笑容就此呆滞了。 一片桃叶,抵得了桌子上所有价比黄金的名贵好茶,同样也远胜过他珍藏的那份鬼湘绝品。 因为与桃叶相比,这些都不过是人间俗物,而桃叶,却是天上仙品。 传闻在王朝开创之初,太祖曾在某仙山福地寻到一株快死的仙桃树,此树立朝八百年来不曾结果,只有芽叶抽芯成长。 偶有好茶人取下一片桃叶,以水煮制,一口下去竟入定七天,最终含笑死去。 临死之前,此人曾说出天下无茶可胜此叶的名言,从此这桃树就被封为天下第一茶。 然而时隔久远,仙桃树的已经成为传说,就和无锋观的免死铁券一样鲜为人知。 今天,守静道人算是见识了。 许观鱼最终带着守静的那份赤水虫茶走了,这是老道士与茶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败者要将自己最好的茶叶双手奉上,不得讨还。 临走之前,许观鱼十分江湖气的冲着刘羽拱了拱手,满脸一本正经,却压不住眼底笑意似的道: “小仙人请了,江湖再会!” 刘羽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卖药不是啥好名声,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也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第79章 收徒 香风渐去,马车渐远。 师徒两人看着远方大路,心情莫名有些相似。 “师父,那桃叶什么来头,连你的鬼湘绝品都比不上?” 师父头也不回的道:“我看你是想问那姑娘什么来头?” “师父太小看弟子风骨了?” “哦?看来我们的卖药仙人不太服气?” 守静一说这个,刘羽就来气,他大叫:“要不是你天天喝那个人斗茶,弟子至于在外头混这么个外号吗?” “为师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的,要不然早把你的手心抽烂了。” 刘羽顿时笑道:“师父英明神武,文成武德。” 守静道人对徒弟的吹捧视而不见,只是叹息着放下手中茶杯:“不斗茶了。” 接下来几天,老人兴致都一直不太高,或许是因为守静自觉无法拿出比桃叶更好的茶叶,比不过那位争了十几年的老友,也许,他是为了不能尝一尝仙桃叶的滋味。 究竟什么原因,刘羽没有问,老人也没有说。 直到有一天午后,阳光灿烂,守静道人懒散的坐在道观外头晒太阳,身后是刘羽日复一日,诵念黄庭修持道行的声音。 自从那天斗茶失败后,观中诸多茶叶,他一口都没有再尝过。 地上凡品,他都见过尝过,唯有那桃叶仙品,他只得一见,未曾一试。 忽然,远方大路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朝着道观跑来,守静道人见到来人之后目光微微惊讶,慢慢坐直了身体,唤道: “重元儿,出来奉茶,有客到。” 平日修行如非必要,守静道人绝不会打扰。 刘羽听到后不得不中断了诵经修持,走出道观,正见到那天代父前来斗茶的美丽女子,正风尘仆仆,衣裙略带泥泞的狼狈跪在了守静道人的面前。 手中玉盘高举过顶,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许观鱼,哽咽道:“家父命我前来,拜师,活命!” 守静道人看着盘中所盛放的三件事物,沉默不语。 刘羽打眼望去,赫然见到白玉托盘上的三件事物,分别是仙桃树叶,守静道人斗茶失败的那一罐赤水虫茶,以及 无锋观传承百年的免死铁券! 她爹是余杭知府,师父多年的茶友,居然是许东阳? 守静道人从小木凳上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托盘中的那三件事物,没有开口。 许东阳身为一地主政高官,能将他逼到这个份儿上的事情不多,而且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小事。 如果说带来灾祸的是一个比嫁衣女鬼还要厉害十倍的妖魔,守静道人顾念着双方这么多年交情,拼死也得帮上一把。 可有时候再凶恶的鬼怪,也远不如这世道更磨人。 许东阳贵为一府主政官员,能够将他逼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盖世妖魔,很有可能是人祸。 而且是新皇更迭,王子争权的巨大人祸。 “连无锋观的免死铁券都保不住他,老道又能做什么呢?” 事关无锋观未来存续的大事,守静道人与许东阳之间的情谊再厚也不好一言应下,不过许观鱼对于守静的迟疑早就有所准备,立即道: “只求真人收我为徒,如此一来许家虽灭,后人观鱼犹存。” 守静道人仍旧没有应下,只是轻轻叹道:“你老父东阳兄,可曾真的将老夫视为朋友知己?” 官场行走,凶险异常,远比江湖人行走还要险恶,动辄全家死尽,而且永无翻身之地。 刘羽在一旁见此,也有些暗自揣测那位许大人结识师父守静的真实用意。 徐东阳涉及到了皇子争权的党政之中,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的凄惨下场,而无锋观手中的那一枚免死铁券,寻常人或许不知,但身为一府之主的许东阳,多半是有所耳闻的。 如此一来,他以茶结识守静道人的动机,就很值得怀疑了。 在官场上,不是身不由己的话,很少有官员会依附党政,特别是许东阳这样坐镇一方的高官。 就算收到拉拢,多半也会说点左右逢源的客套话。 而他现在却站了队,刘羽有十足的理由怀疑,许东阳之所以参与党政的底气所在,就是因为师父守静和他之间的交情。 他馋无锋观的免死铁券,他下贱! 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守静道人刚才那略带失意的一问。 许观鱼缓缓抬头,平静地道:“家父与前辈结识已有十几年,其中多少真情实意,观鱼这个做晚辈的不好揣测,但在临行之前,家父曾经对小女子讲过一句话。” “什么话?” 许观鱼定定望着站在老道士身后的刘羽,一字一句道:“害我许家者,重元子也!” 许观鱼的一字一句,宛如天人的诵咒敕令,使得神色愕然的刘羽脑海中,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当日他初来此界时,那个被他生生锤杀的四皇子。 许东阳知道四皇子其实是死在我的手上?可他为什么不把自己抓起来交给朝廷? 凭他如今的本事,别说对抗朝廷这么一个巨大的机器,就连余杭的小衙门,想要收拾他都费不了什么大事。 也就是说,此事一旦事发,妥妥的杀身之祸! 守静虽然对来龙去脉不甚清楚,可人老成精,能从许观鱼的只言片语中,猜想到背后刘羽所做的惊天大事,一时间脸色都白了,嘴唇哆嗦着看着刘羽: “小子,那事儿是你做的?” 那表情,自家熊孩子划了辆法拉利也不过如此了。 刘羽也很委屈:“弟子在船上受袭落水,眼看就要呛水而死,却有位不会水的公子死死拉着,弟子一人活命已是不易,再带一个必死无疑,只能” 锤死那个傻逼了。 后面几个字刘羽也明白是不能说的,省的惊醒震撼当中的师父,让反应过来又抽自己一顿。 “四皇子头七回魂之夜,家父派人以术法详询,这才知道了重元小道长的神仙手笔。此事只有我们几人知晓,前辈放心就是。” “好!” 守静终于接过许观鱼手中托盘,将那片免死铁券收入怀中:“从今往后,你便与重元儿以师兄妹相称。” “谢师父!” 从此,无锋观多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坤道。 第80章 杀心 许观鱼入门之后,守静本想教授她无锋观的修行观想之法,却不料她早就是修行中人,而且道行还更在刘羽之上。 许观鱼修行之法与无锋观大为不同,似乎是走的上乘玄门正宗路数。 守静不欲做那些以大欺小的事,因此只将自身修行经验悉数相告,旁的只让许观鱼自行问取。 晚上用过饭后,刘羽主动起身收拾,不曾想刚来的许观鱼也跟着帮忙,笑容干净温和,宛如是相处多年的亲兄妹,自然无比。 可许观鱼越是这样,刘羽的内心就越发的不安。 四皇子死于他手,许家也是因此而遭难,她身为许家独女,对自己和颜悦色,是不是有点太诡异了? 有时候他宁愿许观鱼打骂他几句,揍他几下,因为有些流于表面的恶意,其实并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是那些潜藏于平静之下的,一旦露出爪牙,无疑将会致命。 两人就洗碗一事推辞了两下,最后架不住许观鱼的坚持,两人一起去池边洗碗。 水声哗哗,两人一个不自在,一个坦然认真,月下照见不是璧人,却仿佛胜过璧人。 刘羽听一旁的许观鱼忽然开口: “师兄,明天就是爹爹问斩的日子,能陪我一起去吗?” 许东阳?问斩?这么快的吗? 刘羽心中划过一丝异样,面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谢谢师兄。” 许观鱼一如既往的礼貌温柔,即便入了道门换上了道袍,也是一副十足的大家闺秀气度。 刘羽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坦诚问道: “许姑娘,你当真不记恨于我?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 许观鱼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身为高官府上千金,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干净的道袍各处都溅了许多水。 月光下,只听她幽幽道:“怪你又有什么用呢?待在家里我只能做些许大人家千金小姐做的事情,等到合适的年纪,父亲便会找一个门当户对,却从未见过的男子将我嫁了,如今我可以修行大道,逍遥于天地,也是造化福分。” “所以有时候真不知道是该恨你,还是谢你。” 许观鱼将碗筷收拢好后,用两只纤细的手臂吃力的抬起,扭头对刘羽露出一个十分干净温柔的笑容。 “从此世间再无许观鱼,那些前尘俗事,就与我的名字一样都忘了。师兄,咱们回去。” “好。” 月光下,美丽的道姑就这样双手托着碗筷前行,虽有宽松的道袍遮掩,可已然入道的刘羽认识不难从中窥见其中峰峦颤颤。 刘羽仰头对月长叹一口气,在原地站着直到心中那股异样渐渐淡下去之后,方才迈步走入观中。 修道之人当清心寡欲,千万不可以给双手装逼的机会,否则事过悔之晚矣,而且索然无味。 无锋观一夜无话,守静道人睡前饮多了茶水,正做着收购仙桃树的美梦,却被一阵尿意憋醒。 无奈又慢吞吞的披衣起床去方便,却惊见到自己门口不知何时蹲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石像仿佛。 无锋观虽然是落魄的道家小观,可百年传承还是有些积蓄和底蕴的,类似这等半夜时分有阴物登门的事情,自从老道士入门后就没有见过了。 难不成是人之将死,时运低迷,这才招了这个东西? 守静道人也是道门老修行,惊讶之后更多的还是觉得晦气,倒也没有感觉有什么可怕。 正要开口将之喝散,却听那‘阴物’自己先开了口。 “师父,我要死了。” 守静道人脸色一变,看着刘羽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轻吐出口气,笑道: “能够想到这儿,你小子就很难死得掉了。” 两人这打哑谜一样的言语极其细微,根本不会传到隔壁正在打坐的许观鱼耳中。 想起那个刚刚对自己杀心暗藏的女子,刘羽下意识的一手按在自己左侧腰间。 那里是他以前时常挂剑的地方。 没错,说的就是许观鱼。 试想许家因刘羽之祸,从一府名门高官落得如此下场,任何一个许家人都应该对他恨之入骨才对,凭什么许观鱼就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讲过? 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温婉的女子,演技十分的好,把大家闺秀与世无争的样子,演的入木三分。 要不是拥有荆轲那‘身无杀气而杀心四起’的刺客之心,他也许真的会被她的外表欺骗,进而看不到她那颗汹涌的杀心。 是的,眉眼温柔,对刘羽一句重话都没说过的许观鱼,想要他的命! “什么时候发现的?” 刘羽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天斗茶之时,现身无锋观的许观鱼。 那时候的许师妹,对刘羽连杀心都没动,更别说杀气了,但是她在临走前却认出了刘羽。 这本身就是个古怪之处。 无锋观的重元子,在外名声根本就到不了,让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都有所耳闻的地步,但是许观鱼却能一眼将他认出,还把坊间的诨名随口道出。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娘们早在背后调查过他。 当然,这些并不能成为许观鱼想杀刘羽的证据,因此就在刚刚洗碗之时,当他问出那句:“许姑娘,你当真不记恨于我?”时,体内沉寂已久的那颗刺客之心,猛地快速脉动了起来。 身无杀气而杀心四起,那是一种有别于外表的凶狠,常人无所知,更无所察。 发现这一点的刘羽,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强行出手,将这个演技精湛的臭娘们斩于手下。 打从她抬着碗筷往回走的第一步开始,刘羽就一直在压抑着这股冲动,直到许观鱼进屋再不可见。 修道之人应该清心寡欲才是,杀了她粘的一手血腥,除了装逼什么意义都没有。 “既然知道了,那你又待如何?” 刘羽没有回答,如果他和许观鱼素不相识,只管将她打杀了就是,可许家如今局面,确实因他而起,虽说是为了活命问心无愧,可在人情世故上,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第81章 阴谋 第二天一早,将自己化妆打扮好的许观鱼,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一切。 待刘羽也从道观走出之后,两人并肩朝着城中法场二区。 “师妹,我不太明白,许大人既然有免死铁券在手,为什么还会落到如此地步?” 许观鱼被斗笠遮掩的面容模糊不清,只听她平静道: “师兄不知官场凶险,四皇子身死,家父不仅仅要承担来自天子的怒火,背后其实还有更多的阴谋算计。” 原来,许东阳早就在争权的皇子之中选择站队了,这件事虽然做的十分隐蔽,可想要瞒住天子耳目却是不太可能,而四皇子在他的境内遇刺身死,就算许东阳借免死铁券逃脱一死,在他背后的皇子也不会放过他。 因为站在他背后的皇子如果不杀掉许东阳,很有可能就会引起天子的猜忌,将四皇子与他联系在一起。 所以天子杀他即是解怒,同样也是为了观察他背后所站的皇子,而皇子杀他,则是为了自证清白。 因此,无论在谁看来,许东阳都是要死的,免死救得了一次,可挡不住第二次。 于是他就将许观鱼送了过来,好歹能为许家留下一点血脉。 话说到这里,刘羽才明白了许观鱼为何明明对自己杀心已动,却还要装出一副和谐共处,两两无害的样子。 她一介犯官之女,在朝廷官府都是被通缉的,就算手持免死铁券,免罪之后也是无依无靠,还不如投身无锋观。 守静道人虽然名声不显,可到底是开国功臣的传承门派,老老实实的一意修行,多半也能相安无事的活下去。 但前提是,她自己不去作死。 两人进了城后,直奔法场。 途径几处大街,所见俱都是守备森严,官兵人高马大,面容冷峻,一副肃杀之象。 刘羽听沿途百姓言语,因为涉事处斩的人犯,几乎是将余杭一带的官员连根拔起,所以这批守备的官兵,都是从京城直接调拨过来的,乃是天子亲军。 战力和忠心都是不容置疑的存在,以确保这次处斩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小地方的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般的煞气威风? 长街上人头攒动却平静无声,当街道被官兵从中间分开一条供马车通行的道路时,一辆又一辆的囚车开始从死牢拉出,赶赴刑场。 刘羽发现周围有许多百姓都准备了烂菜叶,甚至还有石头之类的东西,准备等犯官路过之时摔打他们。 可如今天子亲军的煞气在前,做好了诸多准备的百姓居然又没了投掷的勇气,一个个都哑了火。 如此一来,押送犯官的道路便越发的压抑起来。 很快,刘羽就从囚车队伍中看到了已经成为犯官的许东阳。 不怪他眼尖,但凡有眼睛的都很难看不到他。 身为余杭一带的主官,自然是在众多犯官囚车当中一马当先的存在,即所谓装最猛的逼,挨最毒的打。 也许是许东阳的官场手段运作的比较好,和身后其他形容凄惨,浑身是血的犯官相比,他仅仅是有些神色憔悴而已,周身都没有什么明显外伤。 当许东阳见到周边围观的百姓们,手中所拿着的菜叶之时,他脸上露出了几许嘲讽的笑容。 他为官四平八稳,政绩在朝中不突出,治理民生也不算拔尖,多年下来就算是青天老爷都不敢说治下绝无冤假错案,何况是他? 这番落难,有不少曾在他手下受过委屈的,都抓着菜叶臭鸡蛋等着他了? 只是许东阳乃是为官主政几十年的朝廷大员,即便落于泥土中,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与尊严,等闲不可亵渎。 殊不知,因为他这抹轻蔑的笑容,终于使得胆怯的百姓提起了勇气,在刘羽身边的一位大妈,不过刚刚将手中的臭鸡蛋举起,立刻便引来了护卫的注目。 凌厉而暗藏凶意的眼神,连同刘羽在内的数人都扫视了一圈,虽未动手说话,其中警告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百姓,再不敢有什么出格动作,几乎是摒着呼吸,静待那瞩目的官兵将目光移开。 但是他为什么一直不移开? 刘羽身具九品实力,五感气机都有着超乎寻常人的敏锐,他发现那位亲军护卫的头目人物,不知为何在扫了他这边一眼后,目光居然有了越来越危险的意思! 难道他认出了许观鱼?不可能啊,她头戴着斗笠,又画着雌雄莫辨的妆,就算是自己都看不出来 恰就在此时,一声抽泣忽然响在刘羽的耳边。 声音不大,却在刘羽心间回响起阵阵雷鸣。 身旁的许观鱼,居然在不知何时悄悄摘掉了遮脸的斗笠,对着许东阳的囚车,哭的梨花带雨。 护卫亲军连人群中一个举鸡蛋的动作都看的分明,如何会看不见正哭的稀里哗啦的许观鱼? 朝廷监斩犯官,围观百姓里却有人失声痛哭。 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领队的护卫头目,当即带了几个人朝着刘羽他们走来,正哭的伤心的许观鱼见此,立刻拉着刘羽的手扭头就跑。 拘捕逃跑者,罪加一等,按律可以就地斩杀! 这就是许观鱼的复仇计划,假借一场意外,用朝廷的刀来杀掉自己,而她则能活下来,接着在无锋观当白莲花。 可是同样都成了天子亲军的目标,刘羽固然难逃一死,凭什么许观鱼就无比笃定,自己可以幸运的免于一死? 很快,在长街拥挤的人潮之中,两人无路可走。 前后十几名护卫拔刀在手,寒冷的刀锋倒映着周边百姓惶恐不安的脸,前后左右将刘羽堵了个结实。 “羽林卫办差,闲杂人等退散!” 一声喝令,不仅将无关百姓喝散,不远处的街道阁楼上也同时有无数把上弦的弓弩探出,毒舌般对着下方孤零零的刘羽,许观鱼两人,生死都在发令人的一念之间。 头领越众而出,一手扶刀似笑非笑: “两位不知与哪位大人相识?如今时辰尚早,不若一道共赴黄泉。本官可以做主,让你们离得近些。” 第82章 该死 前一刻还哭的梨花带雨的许观鱼,此时却硬气非常的朗声回道:“许家观鱼女士也!” “原来是许大人家逃走的独女。” 头领微微点头,又复看着刘羽:“那你呢?又是哪位大人的独子?” 不等刘羽开口,许观鱼直接抢答:“他是我的师兄重元子,此事与他无关!” 刘羽在旁忍不住连翻白眼,都说了是你师兄了,还能没关系? 果然,只见那头领脸上的笑意猛的一收,然后随意地挥了挥手:“抓起来一块押到刑场,都砍了。” 连审都不审,直接就砍了,天子亲军办事这么霸道? 可眼下这局面真的是许观鱼故意陷害自己的吗?陷害自己的话,也犯不着把自己也逼上绝路,同归于尽? 刘羽看着哭的梨花带雨,半分做不得假的许观鱼,一时间对她的目的有点吃不准了。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许观鱼根本没有想过害自己,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 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还没有松开,刘羽仔细打量着许观鱼,眼神莫名。 这时,几名手下凑到头领面前低语了几句,头领立刻伸手大喊了一声慢着,慢慢回过头来。 刘羽一愣,也随着官差的目光望向许观鱼,后者先后两次的梨花带雨,早已在不知何时将一脸病容的焦黄易容冲开,露出一张精致可人的白净小脸。 虽有些许残妆仍在,可却不难发现此女美貌惊人。 刘羽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许观鱼能够自持活到最后的本钱所在。 “犯官家眷,按律当充入教坊司,这个资质不错,砍了可惜,就由本官押送入教坊司好了。” 头领的一番话,引得周边的护卫们纷纷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 而且当事者许观鱼,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仅仅是微皱了下眉头,那只抓着刘羽的小手宛如铁铸似的,生怕他会跑了一般。 护卫们笑过之后,头领神色冷淡,朝着张弓上弦多时的阁楼方向轻轻招了下手:“别伤到我的美人儿。” 话音未落,无数恐怖的箭弩破空声呼啸充斥在整个长街之上,被许观鱼死死扣住一条手臂的刘羽好似无所知觉,当密密麻麻的箭群临近之时,他低垂的双手袖口猛然飞离出无数道黄符术纸,当空如一道长蛇大蟒,将箭群全都横栏在外。 柔软的黄符与杀伐锋利的弩箭当空碰撞,前者几乎是一触即溃,但胜在源源不断,使得那道道可洞穿金石的强弩,俱都成了无用功。 漫天都是破碎后的黄纸纷飞,主持黄符的刘羽面色微白,呼吸间隐见寒意,显然这一招对于初入道门修行的他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师妹,我带你杀出去。” 刘羽面色如常的说到,这也是他最后的劝慰了,但是许观鱼在听了这句之后,握着他的小手抖了一下,接着不着痕迹的松开。 “师兄你不要管我,你先走。” 装腔作势的话音刚落,周边已有无数长刀出鞘的声音响起,护卫头领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寒光闪烁,一脸猫捉老鼠的自信狞笑。 “走?我看你走到哪儿去!” 沧琅琅的抽刀声不绝于耳,刘羽深深看了许观鱼一眼不再说话,站在原地对周边官兵的抽刀不为所动,好似甘心受伏。 俗话说的好,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一刻起,许观鱼在刘羽眼中,已经和死人差不太多了。 头领能够在天子亲军当中担任职务,一身功力相当不俗,一步迈出之后,他高大的身子就出现在了刘羽的面前。 手中长刀风声凄厉,嚎叫出让人心寒的肃杀鬼哭,朝着刘羽当头斩下。 “杀!” 如潮水般的实质杀气迫于周身,激得刘羽后颈汗毛根根炸起,神经刹那间崩到了极点。 刘羽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声势骇人的一刀,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抽出一物。 世事不快活,人生不称意,我有 “免死铁券?!” 几乎就要将刘羽一分为二的巨大刀芒,险之又险的在最后关头,硬生生的扭转了方向。 一声巨响之后,足足有丈许长的巨大刀痕,出现在刘羽身侧,强烈的气流将他下身道袍都吹拂的猎猎而动。 喊打喊杀的场面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死死盯着刘羽手中的那一张免死铁券,其中许观鱼看向铁券的目光里,除了不可置信之外,还有这深深的怨毒。 他怎么会有免死铁券在手?他怎么会随身就这么简单的把这么重要的宝物带出来了? 正常情况下,刘羽自然不可能随身把这东西带在身上的,可他既然看出了许观鱼的杀心,今天出门有些准备也是应该。 要不然他昨天半夜,为啥蹲在守静道人的床头不睡? 馋他睡觉打呼噜吗? “你” 强行扭转势能开山的一刀,使得头领的内府经脉都遭受到了重创,勉强压下嗓子里涌上来的热血,嘴上一句话都无法说完整了。 身为天子亲军中的统领,他亲眼见过这等免死铁券的次数不算多,但绝对印象深刻。 因为持有此物的无一不是曾经过追随太祖,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开国功臣。 他一个亲军统领,说难听点就是养在身边一条咬人的狗,如何敢冒犯天家威严? 按程序来讲,他是有权力先查辨刘羽手中免死铁券的真伪,但这种东西是真是假一眼可知,眼前这个小道士背景深不可测,他一个小小护卫哪里还敢造次? “我乃无锋观真传,重元子是也。此物乃我派祖师随太祖征战多年后所受赏赐,后世无锋观弟子,只要不是触犯谋逆大罪,皆可凭此免于一死。” 刘羽朗声对着周边呆若木鸡的人群说完,随手一抛扔向人高马大的护卫统领:“后世弟子不孝,收容犯官家眷在前,又冲撞天子亲军在后,今日愿以此物,免去重元子一身罪过,大人可有异议?” 头领见免死铁券飞来,忙不迭丢了手中长刀,换双手去捧住,毕恭毕敬的恨不得对刘羽跪下来: “免死铁拳验证无误,道长已是无罪之身,卑职方才多有得罪了。” 刘羽点头嗯了一声,身后护卫们无声让出一条道路出来,他转身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回头,还没开口就让头领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这位大人,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免死铁券是免我一人之罪,与许观鱼又有何干?” 头领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大声喝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下?” 漫天破碎的黄符飘散,像极了给许家送葬的纸钱,刘羽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然而就是与人交手厮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重元子!!” 我给过你机会的,问过你要不要走,是你自己不珍惜。 刘羽喃喃自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臭娘们也不一样。 第83章 出行 离开了正杀得人头滚滚的城镇,刘羽再次回到了依山旁水的小破道馆。 外面世界太凶险,还是观中好修行,静待‘系统’发布任务比较安全。 回了道观,正见到守静道人正在摆弄那片,据说是仙种的桃叶,似乎是想把这桃叶好生养护起来,看能不能种成一颗仙桃树 这等有违常识的事情,刘羽本来想劝阻的,可又想到了此界连鬼怪都屡见不鲜,一片仙种桃叶说不定还真的能长出个什么东西,就由着老人家折腾。 回来与守静道人说了一声,而后刘羽就去中堂大屋准备诵念黄庭,修行法力,但是见到他两手空空回来的守静,忽然大喊了一声,不知为何很是不悦的道: “你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 刘羽不知何意,难不成将计就计的弄死那娘们后,还得买挂鞭炮庆祝下?那确实是疏忽了 谁知看着刘羽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守静道人的表情就更加痛心疾首,指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道: “许观鱼有道行在身,此番含恨而死,如果化身厉鬼,那可是比嫁衣女鬼还要可怕的存在!你不在城里收拢她的残魂带回来超度安息,七天回魂之时你就麻烦了!” 刘羽顿时一阵后怕:“可是她已经被送去教坊司了。” “” 守静道人表情一滞,随后若无其事的接着摆弄他的接种大计。 看着乐在其中的守静道人,刘羽不仅暗中猜测这位师傅是不是强颜欢笑,苦中作乐? 毕竟许家和他相交十几年,说彼此是挚友也不为过,如今许东阳被斩,家眷充入教坊司,可以说下场凄惨,而守静道人却仍有闲心摆弄不久前还归属于许家的桃叶,不闻不问。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为师有点过于无情了?” 守静道人没有回头,却看破了刘羽此时心中所想,只听他轻笑了一声,自顾道: “打从他将你抓入大牢,打算灭口的那天起,我和他的交情其实就已经到头了。你就没想过,我一个重病垂暮的老头子,整天蹲在道观等死,为何那天却出现的那么及时?” 刘羽对于这个问题还真的没有想过,可是如果真如守静所言,许东阳当日故意抓重元子,为的就是道观的免死铁券,当守静取出免死铁券的时候,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为什么还执意不放?直到刘羽想到那个办法,才默许了他们的离开? “许东阳为官多年,主政一方,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物,他与我相识斗茶十几年,我若有事去求他,他不会推辞,因为这件事在他看来叫做折节下交,文人风骨。但若有一天形势反过来,需要他来求我,许东阳是万万开不了这个口的。” “你以为就你自己聪明,困扰了我们两个老头子的问题,被你随口一句就破解了?他不过是让老道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可老头子偏偏就是不想给” 打开了话匣子的守静道人,一说起来还挺有那么几分滔滔不绝的架势,可是说着说着又不免叹息。 “算了算了,好歹相识一场,稍后晚间你过去乱葬岗那边,给他们超度一下,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情谊。” 刘羽对此都应了下来,祖师像前的香也被他恭敬点上。 四散的青烟中,他忽然对身后的老人道: “师父,徒弟还年轻幼稚的很,以后路的还长着呢,您老多受累,可别扔下我一个人不管了。” 一生无儿无女的老人身子动了动,嘴里含糊的说了句放屁,只有眼睛微微模糊。 夜晚降临,刘羽独身一人出了道观前往乱葬岗,期间守静道人看到他往身上补充黄符的动作十分惊讶。 “你小子都会用符箓了?” 符咒和丹道,乃是迈入真修的一个标志,但凡在这方面略有所成的,行走在外都会被敬称一声真人。 既同样说明,这样的人已经初步具备了降妖伏魔的法力。 可是自己这个笨徒弟,正式入道才多久啊 刘羽带上了那柄其貌不扬的雷击桃木剑,头也不回的走出道观:“你的徒弟我,最后终成大道。” 守静道人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又乱用老子的棺材本!” 山林野地间,一入夜之后所有的山路都变成了陌路,不说那些聚啸山林间的各种猛兽,潜伏其中的鬼祟阴物更是不知凡几。 腰挎着老师父的桃木剑,刘羽的心中安定不少,胆气略强。 无锋观与乱葬岗都位于城外,前者驻风景灵秀之地,后者于地脉厚重之处。 乱葬岗乃是官服特意修缮出来,一个专门用来处理尸首的地方,同样也埋那些犯官罪人,其中多有罪大恶极之人死前不甘,怨念难化,因此选地十分重要,白日光照充足,地下气脉厚重,以防止生化尸鬼妖魔,残害苍生。 一路上,刘羽偶尔能感应到来自山林各处隐秘角落里的恶意窥伺,肃杀之意将四周虫鸣叶响都压得安静如鸡,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明明你在路上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里,却好像觉得在你头上三尺之处,始终有个什么东西在跟着你,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一巴掌拍死了进补道行。 举头三尺有鬼神,这个世界一到夜晚都是这么恐怖的吗 刘羽走出道观不过数里,身上已经被这一路上此起彼伏的无数无声凶险,给吓得冷汗连连,手掌始终都窝在腰间那根雷击桃木剑上。 其实无锋观驻守在此百年之久,按说平时这些‘邻居’多少也应该给点面子才对,可老观主守静道人命不久矣,气数将尽,刘羽一介初入道途的修行之人,对他们这些鬼祟阴物来说,又是难以言喻的大补之物,出行自然也就会引来诸多窥视。 刘羽在经过期初的惊慌之后,很快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由此反而镇定了下来,连那柄雷击桃木剑都不在持握。 因为他知道,这些不怀好意,甚至带有赤裸裸杀意的窥视,也仅仅限于窥视而已,自己不会受到一点的伤害。 老观主在这片山林住了一辈子,无锋观先后数代祖师爷都隐居在此,刘羽此次出行乱葬岗,其中会有多少凶险,守静道人会不知道? 他都知道,之所以一字不提,只是想告诉他这个初入修行便是一片坦途的弟子一句老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今夜若是换一处山林野地,没有无锋观历代祖师积攒下来的香火威名,更没有师傅守静的暗中相护,刘羽将是寸步难行。 谨言慎行,这是师父对他的告诫,同样也是教导。 第84章 超度 乱葬岗前,终于来到目的地的刘羽悄然松了一大口气。 那种如芒在背,好像随时都处于危险之中的感觉,并不像他表面上的那么轻松。 他转身无声对着身后漆黑无声的道路拱了拱手,似乎是在对那些吓唬他成长的众多阴物致谢。 人生在世可以志向高远,但绝对不可以没有敬畏之心。 暗中观察的一群阴物妖类们见此,纷纷点头称赞这无锋观的后来人懂事,是个修行的人才。 鬼知道懂不懂事和修道有没有才,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 刘羽自然是听不到这群逻辑鬼才们的夸奖的,此时在他眼前的就一件事。 乱葬岗中找尸首。 听起来就是恐怖片开场,一个死跑龙套的要做的事,刘羽认为这才是这趟真正凶险的地方。 乱葬岗里的尸首,大多都是无人收埋的,横死之人怨念深重,最容易化生出阴物厉鬼。 而且经年累月的累计下去,很有可能会养出一只强大的阴物,需要佛道两派的高人定期前来做法,或是补充镇物。 这一点,早在宣德十六年时,朝廷便将各地的阴私乱葬之事,纳入到了官员的考核项目里,因此近十几年来,都鲜少有听闻过类似恶性事件的发生。 身为余杭主官的许东阳,虽然政治能力寻常,但对于乱葬岗的管理还是可以的。 进入其中的刘羽,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脏污遍地,怨气冲天,反而有点像后世疏于管理的公墓。 因为乱葬岗受官府管辖,看守此地的是一个表情木讷的独臂老人,刘羽在表明了自己道士身份后,还奉上了一些礼节性的铜钱,很快就被痛快放行了。 “老人家,不知今日可有犯官的尸首送来?小道特意过来为他们超度的。” 独臂老人声音沙哑,听到问话缓缓点头:“有哩,还不少,你沿着脚下这条路一直走,遇到岔口左转几回就到了。” “多谢指点。” 刘羽十分客气的告别看守乱葬岗的老人,后者摆了摆手不再多言,架子虽然还很大,可看向刘羽的眼神缓和了许多。 乱葬岗在衙门中的地位十分特殊,在重元子的记忆中,曾经就听到过守静道人的告诫,那就是千万不要惹看守乱葬的人。 能够被派到这里上班,等闲人根本就熬不住这里积蓄的阴怨煞气,但矛盾就矛盾在,有本事熬住阴怨煞气的人,哪个会来这种地方浪费青春? 于是乱葬看守一职,就成了许多军中衙门里,犯了大错的公职人员去处。 刘羽也是九品的武道高手,刚刚短暂的接触,使他看出来,那个老人站架虽然松散无力,可他佝偻的身材却内蕴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威严杀气。 再联想到他断掉的那一臂,不难想象这老人八成是出自军方的一名悍卒,甚至还可能会是个将军。 但不管老人身份为何,有着不惧阴怨煞气的本事,却落得看守乱葬岗的下场,为人愤世嫉俗,性格乖张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所以刘羽表现的十分客气。 依着老人的指点,刘羽很快来到了犯官的地方。 因为这次天子迁怒处斩的官员不在少数,而搬运尸首挖坑的人手一共也就那么几个,并非所有尸体都安然入土了。 刘羽上前一一看过,并没有在那些埋下的土坑中找到许东阳的铭文,一时间不仅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 白天处斩的人,大多都是尸首分离的,大量腥臭的血腥气充斥四周,处身其中便觉得烦闷不已,如今找不到许东阳的尸首,无法对其超度,岂不是要去那群残尸中翻找? 好歹也是从战国尸山血海出来的剑客,对于这个问题刘羽仅仅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翻捡垃圾似的过去寻找。 寻常砍头的罪犯被拉下来之后,通常家里人会使点银子,去找专门的缝尸匠再把脑袋缝回去,以求个尸首齐全,据说有个别技艺高超的,一手缝尸技术已经近乎于某种道术,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地方。 不过眼前这堆官老爷们大多都是没有那种福气的,他们其中有许多连家人都没了,根本没人替他们找缝尸匠。 这就难为了刘羽。 血呼啦的场面,血腥的臭味,看的久了不仅没有免疫,反而越来越有不适的迹象。 毕竟就算见识过大场面的刘羽,也仅仅是见识过,经历过而已,他又不是见了血就兴奋的变态,这么恶心的东西看多了,当然也会不舒服。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被熏的头脑发沉的刘羽,总算找到了许东阳的头颅和尸首。 这位在余杭主政十几年的老大人,死前怒目圆睁,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因为痛苦而扭曲,反而更像是死不瞑目,满脸的怨恨。 “尘归尘,土归土,阳世的恩怨情仇都放到下一世来偿还。” 将首级和尸体拼接在一起,他从袖中抽出两张黄符,在其脖颈处左右贴好,也算是给他做了个简单的缝尸。 刘羽手掐印决,开始对着许东阳的遗体默诵道经,随着经文一字一句的不断吐出,刘羽感觉到体内积攒修行出来的法力气机,也在跟着缓缓消耗,周边那股挥之不散浓厚的血腥气也淡了不少。 虽然肉眼不可辨察其中有什么变化,但是隐约的种种异样,足以说明了刘羽做的这一切并不是白费功夫。 刘羽入道以来,勤修各类经文,道门的度人经篇幅也颇为熟悉,诵念加持的极快,但是许东阳身上的怨恨之气太深,使得刘羽诵咒加持的度人经始终无法圆满。 他的法力气机有限,不可强渡,眼看许东阳怨恨难平,于是便干脆停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行刑当日,刘羽远远见过一眼被锁在囚车里的许东阳。 那时候他对自己的结局早有预料,神情一片坦然,甚至在看到下面那些蠢蠢欲动的百姓后,还不屑的笑了笑,按说他死前不该怀有如此深的怨恨的才对。 盯着许东阳的尸首时间久了,那双死不瞑目的无神双眼,渐渐给了刘羽另一种方面的不安。 似乎这个倒毙多时的男尸,随时会暴怒着从地上站起来,以不可抵挡的爆裂,杀光他所见到的一切。 夜凉如水,乱葬岗远方隐隐有凄凉的兽嚎回响。 刘羽微微错开了目光,正对许东阳尸首上的深刻怨念不解之际,目中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抹熟悉的颜色。 是一角女人的衣裙。 白日行刑场处决的,都是余杭一带的涉事官员,家眷一类的都不在此列。 刚刚刘羽忙忙碌碌的在尸堆中翻找了半天,不记得哪里有女人的尸首啊。 有古怪。 下意识的,刘羽抬头看了眼头顶明月,在心中测算时辰。 夜半子时,阴气大盛! 无形之中,刘羽好像感到有一双看不见的冰凉小手,从背后悄悄的扶起了后颈上的汗毛。 无声握住了腰间的木剑,体内气机与剑上蕴含的雷道真意遥相呼应,引起掌心一阵微弱的酥麻。 刘羽目光下沉,在许东阳那张死不瞑目的狰狞脸上一闪而过,心中刹那间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或许,本来平静赴死的许东阳,之所以思想如此难看的原因,就是因为刘羽此时身后的那一抹女子衣裙。 因为,那衣裙是许观鱼的! 记得白天那个亲军头子说过一句话。 “你又是哪一家的?说出来本官给你开恩,让你们一家人尸体离得近些” 也就是说,许东阳亲眼看着女儿惨死,本来从容的后手被刘羽无情斩断,许家就此灭门了! 他岂能不恨? 而且恨的,还是此时正站在他尸首面前,正在超度的刘羽! 想明白了这一点,刘羽鸡皮疙瘩都迅速的浮起一层。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躺在地上一动也没动过的许东阳,不知何时头颅摆了过来,正死死盯着他看! 脸上怨毒之气更浓,几乎有一种活转过来,想要择人而噬的那种凶狠! 刘羽几乎就要按捺不住拔剑的冲动,可是被恐惧淹没的心湖中,始终保持着最后的一丝警惕。 他不能这样毫无保留的斩出这一剑,起码现在是不能的。 因为在他看不见的背后,还有一个无声倒伏在群尸之中的许观鱼在虎视眈眈! 第85章 老僧 时间,深夜子时,阴气大盛。 地点,城外乱葬岗。 武器,桃木剑,两袖黄符纸。 对手,形态未知,含恨而死的父女两阴物。 应敌策略,干就完事了! 被两只阴物夹在中间,安静如鸡的刘羽,双手袖口猛然涨大。 一阵群鸟振翅,划破长空的锐响,喧嚣于寂静阴森的乱葬岗中。 无数蜂拥而至的黄符,迅速的在他面前结成了一堵厚重的高墙。 刘羽面色凝重的拔剑转身。 许东阳就算有再大的怨气,也难以比拟同样身怀怨恨而死的许观鱼。 因为后者曾经修行道术,成为阴物之后更加难以对付。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就是他的计划。 先斩臭娘们! 刘羽打算奋起全身功力,与背后的许观鱼一剑做个了断。 一剑过后。 要么你死。 要么我死! 这就是刺秦式,有进无退! 雷击桃木剑之上的汹涌剑光,并没有因刘羽持握的是跟木剑而有半分衰减,反而越发的有澎湃震撼。 这一剑刺出去,至少也是刘羽全盛之时的九成功力,足以摧枯拉朽。 许观鱼凄凉的尸身面容纹丝未动,怨念深重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刘羽气势千钧的一剑。 没有任何反应,唯有两行血泪从眼角划过。 看见那两行血泪,刘羽心中生出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明明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所御之剑也是一往无前。 可当他真正面对许观鱼的尸身时,却有种不忍出剑的矛盾感。 刺秦剑乃是一往无前,气势无双的绝杀之剑。 用剑之人的精气神,很大程度关系到了这一剑的威力大小。 原本气势无双的剑光,在刘羽心神稍有恍惚之际,立刻肉眼可见的衰落下来。 恰在此时,斜地里探出两根干瘦袖长的手指,如神人出手横截江流,一举夹住了雷击桃木剑的锋芒。 长剑一时间,居然不得寸进! 从中而崩散的气机,顿时掀起无尽的狂风呼啸。 刘羽身上道袍翻飞响动,尘烟鼓荡中,他眯眼紧盯着身前不知何时悄然而至的高瘦身影,心头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大恐怖所笼罩。 那高瘦的身影,穿着一件贵气逼人的宽大僧袍,尽管外套臃肿,却仍可见内里骨瘦如柴的身架。 僧人背对着刘羽而立,仅伸出一手两指便拦住了刘羽气势千钧,几乎奋出全力的一剑。 这份道行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了。 这僧人背对刘羽,除了伸手拦住剑锋之外再无其他动作,高瘦的身子上也从无爆发出什么隐蔽的杀机和威胁,可是刘羽却在看到这个家伙的第一眼就莫名其妙的不安,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某种野兽盯住的羔羊,无处可逃。 就算处身于怨恨难度的许东阳父女中间,刘羽也不过是感到有威胁而已,而当他看向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僧人时,心头涌起的却是恐惧。 横在刘羽身前的符箓墙纸,忽然在空中燃起火苗,无数张黄符就此在空中飘摇着化为了灰烬,将地上的一切映亮犹如白昼。 断头的尸首,四溅的凝固污血,神色怨毒的头颅 还有不曾回头的沉默僧人。 刘羽一时间有种处身于地狱的错觉。 燃烧着的黄符摇落,刘羽发现,这些黄符甚至都无法触及到僧人身边三丈之内。 就在这时,高瘦僧人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奇怪,或者说是有点中性,男声的粗狂里,又带着一点格格不入的尖锐: “小道士,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呢?” 刘羽定了定神,平稳的道:“小道修行日短,学艺不精,今夜奉师命前来超度故人,法力不济之下,恐他们化身恶鬼作恶人间,这才强行出手,让大师见笑了。” 刘羽话里有话,故意提到自己是有师门长辈的道门嫡传,可不是那种走江湖死了都没人管的野道士。 那僧人听过之后便松开了钳制的剑锋,沉默中好似在权衡其中厉害,又好像在准备说辞,片刻后徐徐开口: “本座途经此地,见妖气冲天,特来此一看。这两只未成气候的尸鬼正合我佛缘法,当为本座所用。” 为他所用?他还是个御使阴鬼的妖僧? 不管是什么僧,此时的刘羽怕是连人家的一只手都打不过,连问都不想多问,直接对着僧人拱手告辞。 “既然如此,小道就不打扰大师了,这就告辞。” 刘羽不想多事,可僧人却在这时扭过脸来,显出半张和善又普通的老脸,用着一种略带古怪的声调问道: “小道士,你就不好奇,本座用这些阴物做什么吗?” 我倒是想问,奈何实力不允许,真问出来估计就是个死 刘羽在心中吐槽,面上却不疾不徐的边走边说:“大师法力高深,所做之事又岂是我一介道门晚辈可以揣测的?不敢打扰大师修行,这便离去。” 说着,刘羽就快步的离开。 临去之前,他发现许观鱼那具仰倒的尸身脸上,原本的血泪无影无踪不说,此时更换上了一抹让人寒颤的诡笑。 而那个背对着自己,仅仅露出半张和善老人面孔的僧人,一动不动,一只眼睛目光幽深的盯着刘羽消失的小路,喉间涌起低沉古怪的嘶鸣笑声,似乎是在故意耻笑他的临阵脱逃。 良久,老僧收回了目光,转而在许观鱼和许东阳这对父女的尸身上来回游离,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 “本座欲成无上大道,身边正缺一个驱使的仆人,不知是谁能得到这份泼天福源呢?” 老僧正低声喃喃,左右脚下各有一股黑气如蛇似线,好像活物般的扑向了这对父女的尸体。 刹那间,安静的尸体各自抽搐,铁青无血色的脸颊上,在布满了蛛网般可怖的紫色血管之后,猛然睁眼! “就用,你们各自的道行来做决定。” 阴风阵阵的乱葬岗内,两道野兽似的凄厉嚎叫响起,老僧瘦弱的双肩连连耸动,无声而笑。 第86章 尾随 这老东西,绝对不是人! 虽不曾开道门法眼,刘羽也没有嗅到老僧身上丝毫的妖气,可是冥冥中,老和尚所带给他的那股压力,已经超过了以前见过的许多诡物加在一起的总和!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这里,马上回到无锋观,从此以后不是功力大成,他再也不想出来了。 走到乱葬岗门口,刘羽看到了那个守墓的老头半蹲在路边不知做什么。 出于一时好心,同样也是想着逃走的路上有个照应,他快步过去,招呼那名沙场退下来的老卒一道回观。 谁知连呼数声,老人半蹲的身子恍若不闻,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风吹过,老人鬓间花白的头发微微飘扬,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似乎就是从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 刘羽觉出不对劲,扔下这个身子半蹲在地上的老人,再不多用口舌,脚下又加快三分。 直到跑出乱葬岗后,他喘息着回头望了一眼。 凭着惊人的目力,依稀在月光下见到那个守墓老头半跪在地,胸口自下腹血肉模糊一片,好像内脏都被掏空,但偏偏血迹却没有多少。 那张老树皮般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在临死前还保持着那副扭曲到狰狞的样子,可想而知死前有多么的痛苦。 这种死法,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做的! 刘羽猛吸了口凉爽的夜风,将心中所有的惊异都压了下去,一言不发的朝着无锋观狂奔。 一路上,师父事先在路上安排的那些妖魔鬼怪都没了踪影,应当是那诡异的老僧路过,气势如虎入群山,不用动手就惊走了那些没有露过面的妖魔。 气喘吁吁的回到道观,还没进门就看见了脸带病容,却正装道袍,似乎准备出门的守静道人。 一定是师父从那些沿途的妖怪口中,知道了那个怪异老僧的存在,这才拖着病体准备出门找自己。 一时间刘羽不禁在心头有些愧疚。 上回自己出门降妖伏魔是这样,上上回锤死皇子也是这样,这次也不例外。 说起来他好像每次出门都劳烦师父操心,真的是 太危险了,以后说啥也不出门了! 整装待发的守静道人,在看到慌张回来的重元子后明显有些喜上眉梢,也悄然的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一口气,使得他稍稍挺拔了一点身子又无声的垮了下来。 刘羽将他这一路所见都说了出来,却故意没有自作聪明地去道破师父在沿途上的那些布置。 “虽不曾亲眼得见,可听你描述,为师猜想那个老僧应当是只道行极高的妖魔化形,你假借师门之名来吓唬他,是不是觉得泉下没有为师作伴会寂寞许多?” 守静道人的言下之意十分简单,那就是老子也打不过那只妖魔。 这并不奇怪,守静一副病弱残躯,连那嫁衣女鬼都礼敬三分,何况是那深不可测的老僧? 刘羽解释道:“弟子并没有将无锋观说出,只是假借师门长辈的幌子来吓唬它一下。” “还算你有良心。” 守静道人点点头,忽然叹息:“重元儿,这件事莫怪为师不讲师徒情分,人生在世,有出门在外,有时候遇到了事只能自己扛,扛不住也得咬牙死扛,不然就是破家灭口,满门死绝的凄凉下场。” “为师半截身子都在土里了,没什么的,可往后的无锋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得你一个人去撑,所以不管你多不喜欢这句话,都要给我记住了。” “扛不住,也得扛。” 高门大派有高门大派的活法,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生存之道,很多道理看似残酷,却是生存下去的最好办法,不认同就去死。 说了许多的守静道人,此时面容已经很疲倦了,但是事情还没有完全了结,他撑着眼皮对刘羽招了招手,叮嘱道: “化形妖魔心思奇诡,虽然没有对你下杀手,但不可不防。” “你去将祖师像前的香灰取出,围着道观外围铺洒一圈,彻夜诵经,不可怠慢。” 对无锋观弟子来说,诵经便是修行,就算守静道人不说刘羽也会这么做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老僧给刘羽留下的印象太过诡异阴森的缘故,手捧香炉在外撒灰的时候,刘羽一直有些心绪不宁,很多个瞬间都觉得身后会猛然窜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撒完香灰,刘羽又压着心绪反复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错漏之后才返身回了道观。 师父守静道人已经回去安歇了,老人经过这番折腾脸上倦意不浅,上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破落的道观一时静极,好像只有刘羽一人的呼吸声。 处身于古时空,夜晚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头顶星空以及寂静的夜晚。 现代大城市不论到多晚,几乎都有汽车轰鸣和各式各样的杂音。 以往刘羽每每到这个无人时刻,总会在心里和自己一双想要装逼的手,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众所周知,在这个世上,没有一种斗争是能轻而易举获得胜利的。 但是现在刘羽不用了,因为他找到了更快乐的方式。 试问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拟亲眼看着修行道行步步攀升更爽的事?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无锋观功法分数道家旁门,初入境时进步神速,像刘羽这等开了窍的,短短数日便可驾驭群符出动,这在按部就班的玄门正宗来说,简直就是近乎魔道的进步。 不过慢有慢的好处,快又快的弊端。 玄门正宗虽然修行很慢,可大道在望,而无锋观传承百年,也就曾追随太祖开国的一位祖师得道金丹,余者传人尽皆卡在结丹的门槛,抱憾老死。 守静道人就是面临着这样的一个尴尬局面,即便有一生积攒的阴德续命,仍旧临近老死,结丹无望。 于是,也就有了无锋观观主代代流传下来的那一句话:我无锋观弟子,终有日会成大道。 这是数代人求而不得的执念。 香火轻烟缭绕的破败小道观,年轻的道人在祖师像前默诵黄庭,已经到物我两忘的境地。 “上有黄庭,下有关元,前有幽阙,后有命门,嘘吸庐外,出入丹田” 默诵不知第几遍时,刘羽耳边忽然响起声声粗沉的喘息。 本来这点声息时微不足道的,换了平时多半是无法察觉,可一来刘羽此时精神高度集中,二来夜间山林一片寂静等等,春夏时分的山林,怎么可能静的这么过分?连一丝虫鸣都没有! 情不自禁的,刘羽立刻在脑海中浮现出了老僧那半张邪异的脸。 老妖怪实力深不可测,真要在背后悄悄跟着自己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不对!它已经来了! 第87章 压城 刘羽想起老僧那双漠然而细长的毒眼,在心中大呼着推翻了侥幸心理。 他自认不是什么胆小的人,可是在他认定真相的瞬间,不知为何,心中对于妖僧的恐惧,一下子就被放大了无数倍,好像连同心脏都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给死死捏住。 简直无法呼吸。 此刻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要傻楞在原地,可刘羽这人没别的长处,就是莽撞。 他信奉的一条人生信条就是。 遇事不决,埋头就干! 干! 刹那间,动如脱兔的刘羽直奔向平日置放雷击桃木剑的剑架。 蕴含有雷火真意的剑柄一入手中,立刻便有隐约的酥麻顺着手掌经脉流转,心中恐惧大减。 以前打恐怖游戏的时候,刘羽就十分认同一句话。 恐怖来源于弹药不足。 剑入手,汹涌的气机瞬间以一种亡命徒的架势开到最大。 明明只是木器成型的剑具,可斗室之中却有剑鸣的铮响四处如滚雷炸开! 再接我一招刺秦式! 刘羽乘风御剑,炽白的剑光如龙咆哮而过。 落针可闻的破败道观响起一声轻‘咦’,似乎是那老僧惊讶于刘羽一剑之威,竟有如此声势。 一往无回的剑光之前,猛然亮起道道明黄色的金圈,纵然剑光迅捷如电,可金圈仅仅是一个收缩便死死固定住了这神完气足的一剑,再不得寸进。 白色的剑光与明黄的金圈,在互相角力中大放光明,刺得持剑的刘羽,连眼睛都不得不眯成一道细缝,泪流不止。 这时,寂静的道观外狂风大作,长风怒号的声音很快就如同巨兽的咆哮,充斥着道观整个小小天地。 辛苦坚持的刘羽,只觉得禁锢剑光的三道金圈十分明显的气机一滞。 这等失不再来的天赐良机,在经历过战国搏杀的刘羽眼中,就是最致命不过的破绽! 世间无论是清修的道人,还是纵横多年老妖,随着年深日久,他们的道行法力或许是越来越高,可要论到这等对于战机的洞察把握,十个诡异老僧也不过刘羽! 如龙剑光毫无预兆的轰然炸裂,困锁剑光的三道明黄金圈,也随着剑光气机狂暴的流散冲击而裂纹遍布,最终崩散于刘羽的怒吼之下。 没有了如龙剑光的加持,也没有了汹涌到可以开金断玉的气机,刘羽单凭一介肉身的肌肉力量,对着枯瘦老僧干瘪的身躯递出了最后半剑。 焦黑的雷击桃木剑,毫无阻碍的刺入到老僧的胸膛,一剑功成! 然而老僧并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的表情,好像那柄妖魔克星的雷击桃木剑刺透的不是他的身体,脸上由始至终都是一片漠然,没有任何表情。 甚至眼神还带着嘲弄。 吊什么吊,你吊成这个样,还不是被老子一剑捅穿了? 刘羽毫不示弱的回瞪,还没等他口吐芬芳的施展精神方面的打击,一股无形的气机恍如开足了马力的大货车,碰的一声将刘羽连人带剑的都撞飞了出去。 刘羽一时间居然没有感觉到痛,只觉得脑子发蒙天旋地转的,整个人在空中腾云驾雾的瞬间,道观之外的虫鸣与怒号的风声方才传入耳中。 好像刚才是从一个不真实的梦境里,被人打到现实世界。 处处都是凶险和妖魔的人间! 勉力的从地上撑起身子,可刘羽挣扎了半天才恍然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压根动都没动一下,浑身上下都麻木了。 一阵尖细的笑声从他前方传来,刘羽强撑着抬头望去,正见到门口不知何时从卧房走出的守静道人,长长的道袍衣摆在怒号的山风下猎猎而动,如同一尊门神。 “师” 刘羽张了张嘴,忽然一口逆血直接涌上了喉咙,使得他后面的发生全都淹没在了血沫里。 “何方妖孽,敢来我无锋观捣乱!” 守静道人虽然气势沉凝,可开口说话间,就算是刘羽也能从中听出中气不足,刚刚稍稍安定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道观外的风声更加凄厉,刘羽看见门窗外面,早先由他亲手洒下的那一圈香灰,此时已经被风吹拂得漫天都是。 可奇异的是,本该灰蒙蒙的香灰,被妖风吹拂起来之后却是金色的。 金色的香灰洒洒洋洋笼罩住整个道观,仿佛天尊赐福庇护的金光,外邪不得近身一步。 想不到随手洒下的香灰居然都有这等威力,无锋观的祖师果然是天纵奇才。 可是下一刻,师徒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凝固。 一个身材干瘦,半边脸都带有狭长刀口的老僧人,正饶有兴趣的站在这片金雨之中: “不错,还算有点门道。” 飘扬的金粉,居然无法欺近老僧周身数丈! 守静道人面色有些发白,他修行一生不是没有见过法力高强的妖魔,可如眼前这个出乎常理的却是第一次见。 这个老僧在他看来,似人非人,似妖非妖,邪异的叫人头皮发麻。 僧人将目光放到守静的身上,脸上神情一片祥和,似笑非笑地问道:“此处便是神锋观?” 隔了这半夜的功夫不见,好像僧人说话的腔调越发的尖锐像个女人。 “当年神锋上人携开国之功,聚天下金精铸造了一把神剑,是不是就藏在你这儿?” 刘羽听着僧人的问话,只觉得头脑昏沉几欲睡去,恍惚中道观之外那阵阵凄厉的风声也不再是风声,而是 数不尽的群虫嘶鸣! 一只手掌轻轻落在刘羽的胸口,随着一阵清凉的气息四处游走,刘羽整个人也得以从那阵诡异的失神里醒悟过来。 他看着身边帮他回神的师父,正要说话,却见守静道人偷偷将一本崭新的薄册子放入到他的怀中。 “重元儿,为师贪图寿数,早就料到有此一劫。这本书记载了本门所有法术,你带好了,记熟之后就烧掉,万不可落于外人之手!” 守静道人如此作态说辞,俨然是在交托身后之事,刘羽心中一凉,拼命的思索逃脱之法。 可是想了半天,刘羽的脸色越来越白。 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在绝对实力的差距面前,任何想法计划都是徒劳的。 守静道人直面着老僧,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淡淡道:“这位前辈,小观于你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赶尽杀绝呢?” 老僧脸上祥和的笑容不变:“本座修行之初,便曾听闻过贵观的种种事迹,心驰神往,恨不能同行,如今我欲举大事,不知神锋观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第88章 绝地 能说出这种毫无道理,可偏偏又杀气十足的话,按说是不会有什么说合罢手的希望了。 守静道人也是明白这一点的,因此也并未再试图开口求情,反而像是瞬间没有了斗志一般,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小声说着什么。 因为说话声音太轻,功力深不可测的妖异老僧也不曾听清楚其中内容,于是老僧心中难免就有些好奇。 一个将死的老道士,临终前会说什么? 说天道不公,当好人没好报? 还是说福生无量天尊,下辈子再投个好胎? 老僧觉得有趣又好笑,在他看来,世人尽皆愚蠢,生前所求得不到的,就寄托于神佛,能在下一世能够达成。 可是你如何知道,自己口口声声的下一世,就不是这一世? 老僧心情不错,随着心中杀意渐浓,脸上虚伪的慈悲假笑也越发的和蔼真实: “老道士可是在祷告天地,祈求下辈子投个好去处?” 只有离得较近的刘羽听到,老道士哪里是在祈祷,分明是在骂娘。 忽然,守静道人抬手冲着老僧一指,小小道观之内,刹那间有风雷巨响! 一束快到肉眼不见的迅猛剑光,轰然将一脸胜券在握的老僧,绞杀成了一片血雾! 破落的小道观根本无法承受这斩天击地的无匹剑光,在无尽风雷的剑气嗡鸣声中轰然倒塌! 尘土崩飞四散,梁柱墙壁倒塌。 刘羽在地上连起身都费劲,更别说多开这些要命的重物,只有勉励的将头等要害护主,希望待会儿自己不要被砸的太惨。 然而守静道人尚在,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弟子被活埋? 当下道袍一摆,直接一手提起了百十斤的刘羽,健步如飞的冲出了倒塌的道观。 等刘羽定下神来,发现怀中多了两件事物。 雷击桃木剑和一本薄薄的册子。 他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这才发现站在身前的守静道人面色苍白,而且身上的道袍早已被鲜血浸透。 什么时候的事?那老妖不是被一剑杀了吗? 这一刻刘羽才意识到,眼前这位老师父的时日,真的不多了,恐怕就在这片刻之间。 其实自从知道守静重病难愈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在心理做好了准备,可当他亲眼看着守静慢慢走向人生尽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十分悲伤。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大多都是来自原身深处,那个叫重元子的小道士。 将书册于桃木剑尽传于刘羽,守静道人面色平静,苍白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神采奕奕,似乎刚刚那一剑,也叫这个年迈迟暮的老人,重回了当年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此书录尽神锋观术法,此剑内含神锋,好自珍藏。” “我只有一条。” 守静平淡的面色转为严肃,指着刘羽怀中书册:“此书最后一页乃是观中禁忌之术,自你以下的两代人之内,都不可轻易传看,否则后患无穷!” 刘羽看师父说的正式,点头应下,正待上前来搀扶老师,却听到天地间响起一阵飘忽不定的尖细声音。 “神锋剑果然厉害,不过老道士,一个将死之人,又能再出几剑呢?” 那个老妖居然还没有死?刘羽可是亲眼看到守静道人,一剑将对方绞杀成一片血雾的凄惨场面的。 守静面色不变,好像对这样的一个结果早就预料到了,只见他双手负后,无需言语便有一道光影凝结而成的三尺长剑悬于身前,其中蓄势待发之意,使得妖异老僧不敢轻举妄动。 震慑住了这头深不可测的老妖,守静面带嘲讽的道: “出你老母,再出一剑你个王八羔子还能活吗?” 老僧暗自恼火之余,却对守静无可奈何。 山林依旧不曾见到有他的身影,只有阵阵妖风狂乱的呼啸。 这是被师父一剑给劈的不敢显露原型了?那柄什么神锋剑居然有这么强的威力! 刘羽心向往之,却听守静道人忽然唤道:“重元儿,从今天起你便是神锋观第六代观主,速速离山去。” “师父,不能一起走吗?” 虽然刘羽猜到师父是用了某种后果十分严重的秘法,但是他还是想劝一下。 话音刚落,山林之中依稀有铁链拖动的声音响起,四周阴煞之气更重三分。 又有妖魔杀到? 刘羽心头沉重,举目四顾阴煞最重之处,却愕然见到一对高大不似人类的牛头马面,在林间倒拖着铁链一闪而过。 连刘羽这等道行都能看见,更别说暗处的老妖和守静道人了。 “老道士,牛头马面来勾你的魂了,还想撑到什么时候?” 勾师父的魂?他说的是真的假的? 刘羽瞪大了眼睛看着守静,后者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为师寿数已尽,至多天亮时分就会被带下阴曹,在这之前你就有多远走多远,结丹之前都不要想着报仇的事情了,最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永远不再回来?怎么可能,老子怎么可能被人吓唬一下,就狼狈的像条狗一样不敢再回来? 刘羽握紧了手中的雷击桃木剑,几次反复的深长呼吸,体内气机法力以疯狂之势开始涌动积蓄。 呼啸的妖风中,隐隐夹杂带着邪异老僧嘲弄的尖细笑声,以及来自守静的深深叹息。 纵然有决心递出这一剑,可临到关头的刘羽,脑海之中不断浮现的,却是乱葬岗无数火符飘扬下,老僧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笑脸,以及那一双截击江流,两指便夹住了他手中剑锋的手。 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重元儿,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有勇气和有实力完全是两回事,我们修行之人要顺应天时方可得活,你” “师父!” 守静的苦口婆心只讲了一半就被刘羽大声的打破,只见他收握桃木剑,沉重无比的逆着妖风向前迈出了一步。 而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身形迅速模糊在凄厉的妖风里,夜色深深的长夜,最后只留下他拼尽全力的大喊。 “你的弟子,终成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