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编纂师》 第一章 深山险遇榕树精 第一章深山险遇榕树精 我这是死了吗? 果然还是死了,人还真是无法和天命抗争。 这是卜测意识苏醒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他的意识沉浸在无尽黑暗之中,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存在,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但为什么还会有意识? 人死后到底有没有意识存在? 卜测不知道,毕竟他也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 卜测对自己的童子命格并不陌生,自小到大他有数次差点殒命的经历。 车祸,坠楼,药物,疾病,这些他都深有体会。 记得,他小时候最夸张的一次是一天去了八次医院,都是刚从医院出来,身体就又出现别的病痛。 可那些都是有惊无险,这次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 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被太清巨像给砸死了。 当时,他看到太清像手中的八卦镜白光一闪,接着他就感到脑袋被锤了一下。 趴在地上的时候卜测还察觉到,脑袋有温热液体流动,虽然没有看见,但他认为那就是血液。 他早就占卜出来,自己在二十四岁生日有一大劫,想了许久,才想到或许可以用出家修道来避开这一劫。 可没想到,造化弄人,他排除万难,好不容易到了太清殿,竟然被神像给“砸死”了。 假如他没有上山,能平安度过吗?这个假设,永远不会有答案。 卜测意识思维发散,纷杂的念头好像树冠一样茂密。 不知道多了多久,渐渐的卜测做梦一样,不甚清晰,隔了一层的发散意识,开始聚拢,变得真切。 嘭……嘭……嘭…… 突然间,细微的声响,引起了卜测的注意。 是心脏跳动的感觉,卜测游离的意识,变得更加凝聚,对外界周遭的环境,也有了模糊的印象。 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叶霉味,将卜测的五识唤醒。 嘭嘭嘭…… 心脏的跳动,从若有若无,变得有强劲起来。 卜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抽搐,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跳出来。 还没有来得及仔细体会,他就察觉到有一条绳索一样的东西,从自己腰部穿过。 嗯? 难道他是在入殓,这是在穿寿衣不成? 心中一惊,不待他做出反应,那绳索仿佛有生命一样,骤然收紧。 哗哗哗…… 卜测感觉到自己被绳索拖拽着,快速在地上滑行。 身体僵硬,浑身发麻发木,好像全身麻醉一样,卜测没有身体的控制权,他自然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意识存在,所以对时间流逝不敏感,他觉得自己被拖行了好长一会时间。 接着,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头上脚下被挂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身上被更多的“绳索”缠绕。 不……这不是绳索,这些东西好像都是有活物一样。 难道是蛇? 卜测有些恐慌,他这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没死的话,不是应该在医院?若是死了,那也应该是在棺材或者停尸房? 怎么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野外一样? 家人,总不会连一副棺材都不舍得,直接给他土葬了? 就算土葬也不至于葬在蛇窝里面。 “本以为你死了,本妖颇为惋惜,没想到你如此命大,还能喘过来这口气。正好,一息尚存,没有浪费这具身体的精血。” 朦胧间,卜测听到有怪异的声音响起。 “本妖自癸亥年,丁巳月,乙巳日,壬午时初生灵智,到今日整整三个甲子,共食人三十有二,今日将你吃了,或可功力圆满,蜕根化形。” 刷刷刷…… 一阵树叶抖动的声音,似是得意笑容。 卜测心中骇然,他没有神志错乱的话,那他这是被妖怪抓了? 虽然他对占卜风水之术,颇有研究,但这不代表他就迷信,事实上他也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至少,他认为他那个时代,不可能有鬼神妖魔。 那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卜测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或是张口说句话,可他做不到,虽然现在身体能够感觉出来一些,可还是无法掌控。 “吃人?” 卜测又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有些细微,但听着还算正常,明显和刚才的妖怪不是一个声线。 “妖孽,住手。” “我乃捉妖斩邪神剑山庄少庄主,速速将这人放了,否则休怪沈某剑下无情,灭你百年道行。” 卜测冰冷的心,听到这话,又重新燃起希望。 此时,卜测顾不得猜测自己是什么情况,他只想先虎口……不,妖口脱险再说。 神剑山庄?听着好厉害,就算是打不死妖怪,应该也能救我! “哪来的黄毛小子,好大的口气。本妖今日抓了这人,本不欲多生事端与你为难,没想到你倒是自己跳出来送死。也罢,既然来了,那你便也留下做我的养分!” 妖怪显然被激怒,接着卜测感觉到自己身体被吊着摇晃起来,也不知道是妖怪幅度太大,牵扯到了自己,还是那什么少庄主打斗搅动了空气。 些许打斗的声音传来,让卜测既惶恐又焦躁,偏他还不能睁眼看看。 一切不安感,都来源于未知。 咻咻咻…… 鞭子甩动的声音听得真切,这样的音爆,的确不像是普通人力能够制造出来的。 卜测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案板上待杀的鱼,等待才是最煎熬的,死活都不痛快。 焦躁之中,每一秒钟都没无限拉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打斗声音减弱,仔细想来,那打斗的动静似乎也没有多长,好像也只有几个瞬间。 有结果了? “那么大的口气,还以为你多厉害,不过比他多费了那么一点力气。” 卜测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沉,这是那少庄主输了? “妖怪,放开我,难道你不知道神剑山庄的威名?” 随之而来的是那青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卜测无声的叹了口气,果然那少庄主输了。 耳边风声呼呼,那青年的声音,距离他越来越近。 “我家老祖宗可是仙人的徒弟,我就是仙人的徒孙,你吃了我,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声音就在耳边,不用睁开眼睛,卜测就知道,这人也和自己一样,被吊起来了。 “待本妖炼化了你们的精血,就可以脱胎化形,届时天地广阔,任本妖来去,何惧你家人寻仇?” 嘭…… 突然,卜测胸口被撞了一下。 连带着他也摇晃起来,眩晕感和胸口的疼痛,让他强烈的不适。 “咳咳咳……” 卜测剧烈咳嗽起来,同时间身上传来了被人围殴又干了八个小时体力活的酸痛感。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骤然看见光明,让他眼睛产生了刺痛,又下意识的闭上。 眯着眼睛,打量周围环境。 卜测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原始密林之中,而他和另一个倒霉蛋,就被吊在一颗巨大的榕树上,他左右看看,除了他们两个外,别处还吊着不少的干枯骨架,像是风干的腊肠一样,随着风摇摇晃晃。 卜测扭头看向那气急败坏的少庄主,他还以为是个什么高人,没想到就是一个少年郎。 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等等…… 卜测眼睛猛地瞪大看向那人,他长发长袍? 身上丝绸长袍,这可不是道士能穿得起的,所以这是…… “瞪我干什么?” 那少年注意到卜测眼睛,脸色通红的说道:“兄台,你也太衰了,这有妖怪你都不知道躲着点,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至于把自己搭上?” “我还没有娶妻生子,怎么就喂了妖怪?” 少年说着一脸悲伤,抽抽搭搭的就想哭。 初次见到妖怪的兴奋,已经被即将死亡悲伤替换。 卜测郁闷的看着少年,他来的时候就这样,没得选择,但这少年可是自己撞上来的。 “说!趁着现在还能喘息,你们多说会话,否则以后可都没有机会了。” 树妖并不着急吃了这两串“腊肠”,山中无岁月,鲜少有人踪,不然它也不会一百多年才吃了三十多个人。 它对于外界的认知可全靠这些口粮的临终遗言。 此时,卜测从未知的焦躁中跳脱出来,他冷静之后,开始想办法自救。 不管他现在什么情况,能活着肯定不愿意死。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风雪爬山路,为的不就是自救吗! 可面对妖怪,他能有什么办法自救? 那少年还在叫骂,依仗自己家人来救他。 可自己能有什么可依仗的? 依仗? 对了,他也有依仗…… 卜测脑海灵光一闪,或许可以这样试试。 “大祸临头……” 卜测声音沙哑,嘴巴干的都要黏在一起,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在打磨喉咙。 他强忍不适,接着说道:“树妖,我们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你恢复的倒是挺快,不过也就是多活两天,你以为你还能从本妖手中逃出去不成?” 树妖有些诧异,这人刚才可几乎要死了,它察觉到他恢复喘息后,赶紧拖拽了过来,为的也就是趁热还能用,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能开口说话。 “我何须逃?” 卜测有气无力,沙哑的嗓音,此时倒是显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看起来似是很淡定很有底气。 “树妖,你刚说你灵智诞生于癸亥年,丁巳月,乙巳日,壬午时,距今整整三个甲子?那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卜测现在所依仗的,只有他那家传的占卜术。 如果绑架他的是绑匪,他八字算命,或许用处不大,因为人不信邪。 但,这是妖物,由不得妖物不信邪。 第二章 八字算命断妖生 第二章八字算命断妖生 “什么时辰?” 树妖顺着卜测的话,反问了一句。 …… 卜测被噎了一下,他就是不知道什么时辰才问,这不是设问而是疑问。 卜测目光横移,看向那倒挂在旁边的少年。 少年对上卜测的目光,沉思了下,自以为解读了卜测的眼神,陡然呵斥道:“妖孽,你若是对我们下杀手,那今日便是你的死日,这就是你活的最后一个时辰。” 好家伙!他早该知道,明知不敌还冲过来送死的家伙,脑子不会多好。 刷刷刷…… 树冠抖动,表现了树妖的愤怒。 不待树妖开口,卜测只能将错就错,颇有底气的说道:“不错,空亡当头,十恶大败,你说你能活的过今日?” 大榕树妖抖动了下树冠,它听不明白卜测的话,倒是卜测笃定的语气,让它产生了些许狂躁。 “空亡当头,十恶大败?什么意思?” 榕树妖本来就不着急杀了卜测二人,趁机询问。 卜测心中稍定,榕树妖不拒绝沟通,他就有机会忽悠瘸它。 “癸亥为阴水,丁巳为阴火,乙为阴木,坐下又是巳火,又遇壬水午火,水火不相容的时辰,你八字为阴,水火难相容。乙木代表的命主,如无根浮萍,在水火之中煎熬,又遇丁壬合化为气,你自己想你有几分活头?” 生死关头,卜测思维异常灵敏,以前他推算八字还需写在纸上细细推敲,此时福灵心至,连掌中推算都不用,便已知结果。 旁边的少年,愕然的看着卜测,不明觉厉。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阴火阴水?这和本妖有什么关系?” 榕树妖听不懂卜测念叨什么,但它本能觉得和自己有关,又看卜测淡定坦然的神色不似作伪,便有些焦躁起来。 树冠抖动,卜测和那少年倒挂着晃悠起来,让他们头晕目眩,甚至还有些作呕。 嗯?听不懂? 卜测有些懵逼,他本以为榕树妖为妖应该会懂五行生克,怎么好像对牛弹琴,它更加急躁了? 本来卖个关子,装高人的节奏被彻底打乱。 卜测只能强忍恶心,思索着放些干料出来。 “你竟不懂五行八字?也罢!是……吾高估你这小妖了。” 卜测斟酌着说道:“你诞生灵智到如今一百八十年,可曾被雷霆击打过?” 榕树妖沉默一会,才说道:“我等山精野怪,修行之路艰难,不似人类得天独厚,被雷霆击打渡劫,亦不足为奇。” 这是默认了,而且言语间还对人类有些许的嫉妒。 卜测强装镇定,说道:“妖物化形受雷劫之苦的确不稀奇,可你一百八十年间遭受雷击近百次,你竟还觉得正常?” 少年已经停止叫骂,听到卜测的话,连忙看向树妖的躯干。 树妖树干又是不可控的抖动起来,它愕然的问道:“你怎会知?” 卜测忐忑不安的心,闻言顿时镇定下来,默默的长出一口气,他赌对了。 妖怪和人算八字肯定有所不同,他之前从未接触过妖怪,要不是生死关头,他肯定算不来,没想到赶鸭子上架,鸭子还真能飞。 好奇就对了…… 树妖好奇,他才能有活路。 少年听到这话,也有些愕然,随即愤愤说道:“竟然被雷劈了这么多次?活该,肯定是你这妖孽伤天害理的事情在做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你现在还不知悔改,继续作恶死路一条。快放了我们,否则你会遭受更多雷劈。” 啪啪啪…… 树妖恼怒,绑着少年的藤蔓收紧,另有枝干抽打在少年身上。 树妖呵斥道:“你闭嘴,再聒噪,本妖立刻抽干你浑身精血,吸了你的魂魄。” 随即,树妖又问卜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卜测看了一眼少年惨状,忍住恐惧说道:“我不仅知道你被雷霆击打的次数,我还知道每逢壬子年庚戌年,之后十年间,你遭受雷击次数最多。遇癸丑年,你遭受雷击次数少,并且还有些许机遇,对与不对?” 树妖自有记录的手段,它骤然听到卜测的话,也不知道真假,还需细细回想。 刷刷刷…… 树冠抖动树叶纷纷掉落。 卜测又松了口气,看来是对了,这树妖藏不住心事,有情绪起伏,都会直接表现出来。 “你到底是如何得知?” 树妖有些急躁的喝问。 这些事情,别说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就连它自己都不曾留意。 “本妖树上挂着的这三十二人,皆为癸丑年经过,被本妖抓来抽了精血神魂,如此才勉强自保不至于在雷霆之下魂飞魄散。” 树妖喃喃道:“壬子年与庚戌年雷霆最多,几乎每月都有。” 树妖也曾遇到过别的妖物,但它可没有这般遭遇,甚至从未听闻。 不过那妖物是动物成妖,它以为是草木之妖和动物之妖的区别,以前虽也嫉妒过,但不曾细想。 我怎么知道?我总不能自己说我是高人,快放我下来,好茶好酒好招待,我给你指条活路? 怕是这么一说,立马会被当成神棍骗子抽成人干,加入旁边风干腊肠大队。 卜测忍不住吐槽这树妖不通人情世故,他都说了这么多了,竟然还不重视自己。 扭头看向少年,卜测终于明白为什么说相声要有个捧哏。 树妖看卜测迟迟不说话,急躁的甩动树冠,摇晃卜测连带着旁边的少年都跟荡秋千一样被甩来甩去。 “到底为什么?你接着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呕…… 少年被甩的头晕忍不住呕吐,他被藤条紧紧勒着,脸色憋得通红,颇为狼狈,但还是注意到卜测的目光。 “妖怪,你别晃了,你这么晃,谁说出话?” 少年连忙说道:“我曾听闻,世上有隐士高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位兄台莫非就是隐士高人?” “隐士高人?” 树妖惊愕,大半树冠被收拢半包围卜测,似是在围观,全方面看清楚。 回想它看到的,卜测之前被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然它早就拖过来当自己养分。 可没想到,不久前这人竟然开始生机复苏,向死而生,的确古怪,难道真是隐士高人? “你是人类的修行者?” 树妖又惊又喜,人类为天地主宰,上天眷顾的宠儿,更是开创了修行先河,若他真是高人,指点自己几句,或许要比它苦修几百年都管用。 卜测牙关紧闭,不承认不否认,任由树妖焦躁就是不开口。 他这会也极为难受,强忍不适,生怕一开口也和少年一样呕吐出来,那伪装出的高人逼格,可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那还用问?” 卜测不开口,少年连忙说道:“若不是高人,怎么会知晓你这么多隐秘?你这妖怪若是识趣,就该立刻放我们下来,否则高人一怒,要你魂飞魄散。” 卜测差点就没忍住,果然是少年,猪队友啊! “不对……” 树妖果然反应过来,怒道:“若你真是隐士高人,怎么会被本妖轻易抓了?本妖看你和文弱书生没有区别。” 第三章 高人说教道德经 第三章高人说教道德经 卜测知道这妖孽半信半疑,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他或许要再次轮回。 生死关头,卜测急中生智,强撑一口气,哈哈一笑说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由死复生,今日是你的劫,亦是吾的劫。” “天地万物,冥冥之中自由缘法,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卜测接着装出一副强压惊喜的激动样子,正好掩饰心里恐惧而不自控的颤抖。 “原来如此,吾悟了……” 啪嗒…… 卜测此言一出,树妖触电般的猛地抽回缠绕在卜测身上的藤蔓。 虽听不懂卜测说什么,但树妖觉得卜测说的一定是什么高深的修行之道,顿时对卜测隐士高人的身份深信不疑。 “原来真是高人,高人恕罪,小妖不知道高人身份,无意冒犯……” 树妖又激动又恐惧,激动是它修行近两百年,终于见到了修行的高人,或许这就是它天大的机缘。 恐惧和懊悔,则是它之前竟然对高人出手,幸好高人在悟道,没有直接出手,否则自己百年修行,怕是要毁于一旦。 卜测头朝下摔在地上,好在地上都是枯枝烂叶还算松软。 卜测强忍疼痛,作势一翻身,盘膝而坐,一副波澜不惊高人风范。 哗啦啦…… 树妖树冠前倾,模拟出人类手掌模样,对卜测抱拳作揖。 树干上,浮现出拟人五官,此为树妖精魄所在,也是它的弱点。 之前把卜测当成食物,自不想暴露弱点,哪怕它不惧凡人,也不敢轻易示人。 现在树妖当卜测是绝世高人,它想着若是高人想要除掉它,它精魄藏的再深,对高人来说也就是挥挥手的事。 与其藏匿起来,做无用的挣扎,不如大方的在高人面前表露,也可给高人看看自己的诚意。 嘶…… 卜测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不看到还好,他还能自欺欺人假装这是演戏,一看到树上长出一张大脸,甚是骇人,他的小腿肚子都抽抽了。 这可不像漫画里面那些慈祥的大树爷爷,这可是树冠上挂着几十具白骨干尸的妖怪。 任谁面对黑山老妖一般的存在,都无法不恐惧? 树妖惶恐又期待的看着卜测,急切问道:“高人,可否指点小妖一二?为何老天总是与小妖过不去?诚如高人所言,别的妖都不曾被这么多雷霆劈过,唯有小妖只要修行稍有起色,便有雷霆降临,这是为何?” 树妖觉得眼前高人还算好说话,自己放开他,他都没有对自己出手,或许不似传闻中针对妖类的修行者那般难相处。 这个问题,困扰树妖许久,卜测刚才又点明出来,树妖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若是老天故意为难,为何又让自己偶然生了灵智? 既然让自己有机会修行,怎么却总是折磨自己?难道自己诞生,就是为了遭受折磨吗? 每次雷霆之苦,灼热刺痛,让它几乎痛不欲生,如它草木之身,好不容易才生出灵智,比动物更加艰难,让它放弃,回到以前那浑浑噩噩没有灵智的时候,它又实在不甘心,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同时这也是一个试探,如果高人愿意为自己解惑,那就说明高人真的没有嫉恨自己之前的失礼,或许它还可以在让高人指点一下自己修行,助自己早日化形,逃出困厄。 卜测沉思该怎么回答树妖,才能让它信服自己又不至于恼羞成怒对自己出手。 “嗯嗯嗯……” 树上传来动静,卜测抬头就看到那少年,脸色通红甚至有些泛青色。 树妖太过激动,以至于藤蔓收缩而不自知,少年都快被藤蔓勒断了骨头。 卜测说道:“先放他下来!你之福祸,不在于多吃一人,少吃一人,况且吃了他对你也未必有好处。” 趁着说话好使,先把人救了再说,虽然这孩子人情世故不太懂,但也算侠肝义胆,毕竟刚刚还自杀式的相救自己呢! “全凭高人吩咐!” 树妖连忙把人给放下来,高人面前,它可不敢吃人。 少年落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那窒息感太恐怖了。 少年稍微恢复一点,连滚带爬的朝着卜测身边凑近,随即愤怒的指着树妖说道:“高人,快灭了这妖孽,它吃人行凶,您一定要替天行道,决不可留这妖孽为祸人间。” …… 卜测看着少年陷入沉思,是否应该让树妖多挂他一会? 卜测心说,高人要是有这本事,还至于在这耍嘴皮子? 眼看树妖一双狰狞的眼睛看向少年露出愤怒之色,卜测连忙呵呵一笑,把树妖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卜测说道:“在你看来,这树妖食人三十二,便已经罪恶滔天,应当魂飞魄散?” 少年愤愤不平的说道:“那是当然,这树妖吃了这么多人,刚才还想吃了高人您和我呢!就该就地正法。” 卜测故作诙谐笑容,说道:“可于它看来,凡人砍伐树木不知数几,是否凡人也都罪大恶极,理当处死?” 卜测能感觉到,他这话说出来,树妖暴躁的情绪又平复了下来。 少年愣了一下,没想到卜测会这么反问。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是人,它们是……” 不等少年说完,卜测打断他的话,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感情用事,对天地万物一视同仁。于天地而言,你和山间草木,林间兔鹿又有何区别?人可以为了生存,从天地万物之中索取,它们为何不能?” 刷刷刷…… 树冠激动的上下摇摆,树妖动容的说道:“是极是极,好叫高人知晓,小妖未能摆脱先天之身的囚困,无法离开此地,小妖所抓的这些人,皆为来此砍伐的樵夫和预在此设下陷阱捕猎的猎户。” “说起来,他们若非到了小妖跟前,小妖也无法抓了他们过来。” 树妖就像受了委屈,找到家长的孩子,激动不已。 卜测这些话,说到了它心坎了,之前可从未有人会平等看待它们,便是连它们自己也自觉低人一等,常常因自己身份自卑或者嫉妒人类拥有天命。 树冠又低垂了一些,如同人类受教弯腰的学生。 果然是绝世高人,见地不同凡人。 少年目光茫然,还能这样?这个说法他可从来没听过。 卜测看向树妖说道:“我说你没错,但不曾说你对。” 卜测生怕这树妖被他一番话鼓舞,以后变本加厉,真成了祸端。 树妖兴奋顿时被浇灭,愕然看着卜测。 “高人,您……” 卜测问道:“我且问你,你修行为何?” 第四章 洗心革面做山神 第四章弃恶行善证大道 修行为什么?修行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个问题,树妖懵了,就好像问人为何吃饭为何挣钱一样。 高人怎么询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这其中必有深意,或许这就是高人在考验自己。 若是这个问题能回答的让高人满意,或许自己就能得到高人的点拨。 树妖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回答,才能让高人满意。 树妖冥思苦想,决定据实已告:“小妖修行最初,自然是想要超脱逍遥,长生久视。可自从真正踏入修行开始,便深受雷击之苦,即便是现在体内仍有雷霆之力,日日腐蚀精魄痛苦不堪,小妖如今只想能不再遭受雷击之苦,若是能人世逍遥,那便是小妖之福。” 树妖刚诞生灵智的时候,也曾志气昂扬,意气风发,但随着被雷霆的打击,它现在只想苟活,能活的舒坦一些,自然再好不过。 卜测沉吟道:“人世逍遥……你既这般目的,为何又要食人进补?倘若有一日,你真能超脱此身之困,进入人世间,怕是当即便是你灭亡之日。” “人间得道高人不知凡几,你当你能掩得食人留下的杀孽?” 树妖听到卜测这话,还以为卜测要敲打自己,有些委屈的说道:“人乃先天之灵,食一人可抵数十年苦修,别的妖物常常猎捕人类修行。小妖虽然也食人,可却是为了压制体内雷击之痛,况且数量并不多。若是高人能指点小妖超脱,不受雷霆之苦,小妖甘愿从此后不再食人。” 言下之意就是别的妖怪吃人为了增长修为,而它吃人只是为了活命。 树妖的确把卜测当高人,但看卜测这么好说话,又忍不住讨价还价起来,真有些得寸进尺,但凡卜测真的是高人,这树妖现在就该化为飞灰。 卜测哼哼一笑,说道:“你只看到别的妖物吃人修炼,却不见它们日渐迷失本性,凶残狂暴,明明已生灵智,却如同猛兽一般被假象所驱使。它们的下场或亡与高人剑下,或被天劫所灭,终难超脱。” “人之力,并非只有灵魂精血,食人进补,不亚于杀鸡取卵,又与人族结下死仇,实乃自取灭亡之道。” 生活在科技娱乐时代,但凡看过几部仙侠电视剧,对上能交流的妖怪,就不怕忽悠不来。 树妖沉思许久,陡然心中惊骇,这高人的话,它细思之下,只觉得如雷灌顶,震耳发聩。 树妖修行一百八十年,也曾遇到过一两个妖物,诚如高人所言,那两个妖物一个不甘山中苦修去了人间作恶,最后被人族高人斩杀,另一个也是因为食人之后性情大变,又因修为迅速提升,而引来雷劫,当场化为飞灰。 树妖原本以为妖族修行本就是九死一生,它们死了只是运气不好,却不曾想这和吃人还有因果关系。 甚至树妖仔细回顾自己妖生,它也是在食第一人后,遭受雷击次数更多,莫非真是如此? 哗哗哗…… 树冠剧烈摇晃,树干再次弯了下来,这次更加弯了,几乎九十度,和人作揖一样。 “高人……还请高人救小妖一命。” 树妖慌忙说道:“若非高人点拨,小妖还不知其中缘由,继续下去只怕会酿成大祸无法补救。” 趁着树妖弯腰作揖,没有看自己,卜测连忙看向少年,冲他使了个眼色。 忽悠的差不多,示意他可以准备开溜了。 少年却疑惑的看着卜测,沉思了下,问道:“高人,您要传法?不方便小子在场聆听?” 嘶…… 卜测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古井无波,心里波澜壮阔恨不得问候少年祖宗十八代。 算了,他放弃这个不靠谱的“捧哏”还是靠自己! 树妖听到少年的话,更加激动了,高人要给自己传法?还有这等好事?一瞬间觉得自己遭过的雷劈都值得。 “倒也不算什么秘法,说起来也颇为简单,不过大繁至简,大道归一,越是简单的事情,怕是越难做。” 卜测看向树妖说道:“诚如你所言,人乃先天之灵,其力并非只有魂魄精血。更有功德信仰之力,对汝等妖族修行之辈,也有莫大的好处,你何不考虑摄取这些不沾恶果的力量?” 要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和那些电视剧的影响,少了咬文嚼字,今天怕是都装不来高人逼格。 想想要是换个说法:老铁别杀人了,以后做好事!怕是已经成了这树妖身上的吊死鬼了。 树妖茫然的看着卜测呢喃道:“功德信仰之力?小妖不甚了解,还请高人指点迷津。” 什么功德信仰之力?从未听说过人身上有这种力量,该怎么摄取? 不懂? 五行生克不懂,信仰功德也不懂,这届妖怪智力不太行啊! 卜测沉吟道:“很简单,日行一善,从此以后你不再食人,遇见有人落难,可力所能及的给予一些帮助。行善便是功德,感恩便有信仰之力。若你能坚持下去,或许将来可借此获封一方山神土地,修成正果成就超脱大道。” 树妖对卜测别的话不太懂,但是“正果”和“超脱大道”它确实听明白了。 虽然它一直说自己想要超脱,可如它妖类,哪有容易可以超脱?便是人类修士,超脱成就真仙都难如登天,更何况它一个妖? 高人肯定不会贸然狂言,他这么说,就代表自己真有可能。 树妖顿时念头通达,对生活重新燃起信心,有了盼头,连带着树冠上有气无力的叶子都重新抖擞起来,如获新生。 “多谢高人指点,小妖一定谨记高人教诲,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妖,日行一善绝不重蹈覆辙。” 啵…… 树妖精魄在树干面前显化出来,仍旧是粗糙的半人半树,但更加拟人一些。 树妖冲着卜测作揖跪下,崇敬的如同孝子贤孙。 卜测忍着浑身酸痛起身,奈何他现在身体还有些僵硬无力。 眼看忽悠成功可以安全离开,卜测生怕自己身体再让树妖看出破绽。 起身后,卜测负手而立,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肯听吾点拨改恶向善,那吾再助你一次,又有何妨?” 卜测心虚,怕树妖看出破绽,用言语转移树妖本就没有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请高人指教……” 树妖激动不已,更加虚心虔诚。 卜测抬头看天,手做掐指状,一副高深莫测推算的样子,实则在透过树冠看阳光判断时间。 好在老天爷给他方便,今天阳光很好。 卜测通过太阳在天空的位置,判断时间。 通过地上苔藓卜测认出了北方,此时太阳位置偏东,应该在十点多不到十一点的样子。 卜测沉吟道:“今日是你的劫,也是你的运,本来你十死无生,但吾愿意给你一条生路。” 卜测看向刚刚捡剑回来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眼,看到少年手中的宝剑,沉吟道:“借宝剑一用。” 少年回过神,看向自己刚捡回来佩剑,迷茫问道:“高人,要我宝剑何用?您不是不杀这妖孽了吗?” 少年还以为卜测要剑为了杀了树妖。 树妖闻言,惊恐的看向卜测。 卜测生怕树妖误会,连忙说道:“谁说我要杀它?此是为了救它,今日是它生死劫,留下此剑可救它一命。” “树妖,今日你若遇雷火降临,可将此剑置于你西北方,可为你破开一线生机。” 卜测说完,转身就走。 “多谢高人救命之恩,小妖永记高人大德……” 树妖收下宝剑,冲着卜测的背影作揖到底。 那少年连忙跟上卜测,高人都走了,他可不敢自己留在这里,虽然妖怪说不吃人了,可谁知道是不是诓骗高人的? 卜测现在就跟刚布置完炸弹,要离开的人一样,感觉背后烧得慌。 要是这少年配合的好,他们早就脱身了,也不至于让他走出这最后一步,拖延树妖。 卜测咬牙往前走,他盘腿坐的腿脚都麻了,再加上身体酸痛,一动不想动,可他也不敢留在这里歇息。 树妖看着卜测脚步虚浮,还有些许摇晃,不由得感叹道:“高人真不愧是高人,行走间,举重若轻,似乎随时要乘风而去,今日能得高人指点,真乃本妖的造化!” 第五章 天机一漏卯木生 第五章天机一漏卯木生 卜测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跟在卜测身边,时不时扭头看去,要不是为了跟着卜测离开,他挺想多留一会,看看树妖今天会不会遭劫。 二人走出不远,骤然间天地天地变色,风起云涌,乌云滚滚而来,似是给这方天地加了一个盖子。 青天白日,瞬间变得昏沉黑暗,如同夜晚。 “怎么回事?” 少年愕然,看向卜测问道:“高人,是那妖怪反悔,施展了妖术,要抓咱们回去不成?” 卜测也懵逼了,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 少年突然指着树妖方向,惊呼出声。 卜测寻声望去,就看见天上飞来一团火球,朝着他们这边坠落下来,好似是太阳掉了下来。 卧槽…… 卜测瞪大了眼睛,连躲避都忘记,就算没忘记,面对从天上飞速坠来的火球,他也跑不过。 轰隆隆…… 闷雷炸响,顷刻间山林发出阵阵诡异的响声,鬼哭狼嚎让人汗毛竖立,心中惊骇。 巨大的火球,将昏暗的天空照亮,在卜测眼中越来越大。 这天气比卜测之前上山的时候都诡异,难道他真的命不该活? 轰…… 那火球在二人失神的眼神中,落了下来。 少年惊呼道:“是那颗树妖……火球落在树妖那边了……” 那火球就在他们刚刚走来的方向,那颗树妖所在地方落下。 夸嚓…… 火球爆开,将树冠点燃。 明明是生机勃勃的绿树,却好似汽油一般轰然冒出熊熊烈火。 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卜测。 高人刚才说的树妖今日生死劫,有雷火降临……竟然是真的…… 世上真有人能知道过去未来? 少年原本不太确定卜测是不是真的是高人,毕竟卜测没有出手,一直在耍嘴皮子。 可此时,少年对卜测高人身份再无半点怀疑。 这真是高人……不,这是神仙,是活神仙啊! 少年激动不已,甚至忍不住都有些颤抖起来,他竟然见到了活神仙! 少年眼珠子转动,心中打定主意,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抱紧活神仙的大腿,一定要让活神仙传授自己一招半式,为他们神剑山庄扬名立万。 卜测此时也是脑袋发懵,他刚才那些话虽不至于信口雌黄,但确实是他找的托词,只想赶紧抽身离开。 卜测曾经给人看过八字,还从没有给妖怪看过,当时逼急了,他才破罐子破摔。 根据那妖怪所说,他到今日整整三个甲子,卜测就猜测今日就是树妖的生辰。 癸亥,丁巳,乙巳,壬午,这八字遇火而动,丁壬自合,今日又遇见火日,而树妖属木,木遇火日,理论上有灾,现在实质上看来也是有灾。 如果按照人的八字来看,不会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工作上有事,当时卜测为了唬住树妖特意往严重上面说,现在看来歪打正着。 卜测皱眉沉思,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人会有工作,但树妖可不会,所以就只能自身承受。 树妖命格,丁壬合化,火和水相遇,那不就成了气体? 气化的东西,在大自然中,也就是水火和雷电。 如果是科技化的时代,还有更多可能,但现在是什么情况,卜测并不清楚,他只能给出保守判断,不成想竟然准了。 咻…… 卜测眼神放空,正在思考树妖命格,突然就看到从树妖之中冲出一道绿光朝着他冲了过来,瞬间没入他的体内。 卜测顿时一惊,连忙低头查看,但体表看不出任何异常,他也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刚才一瞬间绿光没入体内,就好像淋雨一样,只有细微触感,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回事?这树妖反悔了不成?” 卜测心惊胆战,难道树妖看自己快死了,所以要拉上他当垫背,或者要用他的身体夺舍重生? “快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卜测又急又怒,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拽着少年趁乱朝着地势低的方向跑去。 少年不知就里,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高人,他可不愿意分散,错过这次机缘,搞不好就是一辈子,他只能跟着卜测朝山下跑。 …… 树妖此时自顾不暇,没有注意到它敬若神明的高人狼狈狂奔。 就在刚才,高人刚刚离开,还没有走远,午时一到,树妖就心慌意乱有了大祸临头的预感。 修行一百多年,这点能耐它还是有的,不等树妖反应过来,顷刻间天地变色,天火降临。 树妖仓促应对,陡然间想起了高人刚才的话,它今日生死劫! 天雷滚滚,如它这等妖物,最惧怕至阳至刚的天雷,更何况还有本就克制它的天火,当时便已经胆战心惊,而后天火落下,树妖半分都无法反抗。 这次雷火比它以往遇见的上百次都要厉害。 树妖自觉无法应对,或许要魂飞魄散。 陷入绝望之时,忽然间想到了刚才高人的话,树妖强撑着一口妖气,用藤蔓将宝剑掷于自己的西北方。 卜测给出的办法不是信口开河,西北属庚金位置,又放了宝剑,借用地力生金,而金又生水,有水树妖才能九死一生,否则便是十死无生。 金虽然也克木,但今日本就是树妖的劫,区区一把宝剑所带来的克根本不值一提,反而因为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而五行轮转,可变相帮树妖一把。 宝剑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骤然间狂风四起,天上雷云滚动。 滴答滴答…… 暴雨顷刻间落下,惊奇的是只在树妖所在方圆百米落下倾盆大雨,别的地方已经风云散开,晴空万里。 树妖身上的天火在暴雨中逐渐减弱直到表面明火熄灭,树妖遭受重创,但仍旧留有一线生机,不至于彻底魂飞魄散。 树妖陷入昏迷前想到了卜测,又惊又俱之余还有些庆幸,高人所言不差分毫。 世上天机最难预测,那高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预测到它还未发生的事情,只怕高人身份要比它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 这样的高人,又岂是它一个小小树妖可以对付? 幸好它当时察觉出来高人身份,没有对高人不敬,惹怒高人,反而还通过高人考验,求到一线生机。 若非遇见高人,树妖不认为自己今天能有机会活命。 本来答应高人要求只是为了不惹麻烦,先把高人哄骗走再说,现在树妖可不敢存半点糊弄之心,下定决心按照高人所说日行一善,或许可证大道。 …… 卜测撑着一口气,跑了老远,远到已经看不到那恶劣天气后,才松了口气,一下子就瘫软下来。 “累死我了,先坐下歇会,那树妖这会自顾不暇,应该不会追来!” 卜测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没有半分高人风范。 少年见状,却一点不敢生出轻视,他想着高人怎么可能身体这么差?还不如自己,跑几步累成这样? 这肯定是高人给他的考验,或许还是高人想哄骗他离开的举动。 毕竟正常人,若是背后有妖怪,那肯定会自己先跑,谁会管拖油瓶? 少年心说,高人修为高深如活神仙,但就是脑子有点不太好,忘记了自己刚才见到了他大发神威道出天机,自己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伪装就自顾自离开? 是了,话本之中说过,神仙都会抽空出来寻找传人,而后给出重重考验,考验心性和天赋,若是能通的人便会有修仙机缘。 说不好,刚才仙人被树妖抓起来也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考验自己,以仙人之资,要灭掉树妖不费吹灰之力,怎么可能被抓? 定是仙人算准自己路过,所以故意假装凡人遇险,考验自己。 幸好自己侠义心肠,没有迟疑的冲了上去,否则只怕要错过这天大机缘。 少年偷偷打量卜测,自以为猜到真相激动不已,右手握拳砸在左手中,这趟江湖之行没白来! 少年猜测,仙人刚才对树妖说的话,搞不好名为点拨树妖实际上是给自己说的,考验他的悟性。 卜测不知道少年迪化脑补,他喘息着,脑海之中突然浮现一个画面,自己的腹部竟然有一个“砸死”他的凶器。 古朴的八卦镜,质地像是青铜,又像是石质,造型和常见八卦镜略有不同,八角更加尖锐有些棱角,不似长剑的那般圆润。 八卦镜面说是镜面,实际上很模糊,像是长了一层苔藓,根本不像个镜子。 此时镜面之外一圈的位置上,有一个地方微微散发着幽绿光亮,仔细辨认似乎是一个篆体的“卯”字。 卜测猛地眨了眨眼睛,在静下心去看,仍旧可以看到同样的八卦镜,很是清晰,不是他幻想出来的。 卜测呆若木鸡,喃喃道:“怎么回事?我体内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金手指都出来了,难道我真的死了?而且还穿越?” 第六章 兴风作浪苦中乐 第六章兴风作浪苦中乐 卜测瘫坐在地上,拽着自己的长发,看着自己身上类似明制的道袍,脚上的翘头缎面靴,心头好似一万头草泥马狂奔。 好一会卜测才捋清楚,他在太清殿的时候的确是死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自救的办法起到了作用,他死了之后又活了,只不过是换了个身体。 这穿越也不知道是不是双向的,不知道他原本的身体有没有重新活过来,如果是灵魂对调的话,也不知道变成了自己的那人能不能照顾自己的家人。 心中惆怅万分,卜测好一会才收敛情绪。 “对了,现在是那一年?当朝皇帝是谁?” 卜测看向少年询问,看衣服制式像是大明,如果是大明的话,也就几百年的时间。 他在这里成家立业以后,或许可以留书一封,让自己后人送给自己的家人,哪怕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已经死了,有一封家书也可以慰藉家人,不至于让他们中年丧子后太过煎熬。 少年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果然是仙人,肯定是闭关时间长了,不知道岁月变迁。 少年连忙说道:“仙师现在是永康七年,当朝皇帝名讳李显邺。” “李什么?李显邺?不是李显?” 卜测皱眉看向少年,华夏八千年历史,他不敢说倒背如流,但历朝历代的皇帝和历史走向去却绝不会记错,可永康和李显邺他没有半点印象。 卜测下意识抓着少年问道:“国号,国号呢?” 少年连忙说道:“国号为安,皇帝的确是李显邺,当年他登基的时候,我父亲还带着我去过京都呢!怎么?仙师,是有什么不对的吗?” 少年颇为兴奋,他连对卜测的称呼都换成了“仙师”以彰显自己的聪明才智,以此暗示仙师他是有慧根的,能看出仙师的身份,仙师要是收徒快来收了自己! 人在安国,永康七年,信号中断…… 卜测更加惆怅,他想要留书一封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 历史上没有什么安国,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不是穿越回到过去,很有可能是穿过空间壁垒,到了另外一处时空,幸运的是这还是一个有妖怪的世界,不幸的是这是一个有妖怪的世界。 既来之则安之,除了适应生活,卜测没有别的选择。 “你们这里妖怪多吗?” 卜测看向少年,想要初步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结构。 “不多,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妖怪……” 说起这个,少年就兴奋起来,他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家老祖宗是骗我的,原来世上真的有妖怪,也有如同仙师这样的高人。我就说,我们神剑山庄名声在外,怎么可能是招摇撞骗愚弄世人?” “对了,仙师,您刚才和那树妖说的什么癸巳年,丁巳月,乙巳日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仙界的特殊用语吗?仙师,您真是从仙界来的?仙界和我们这里有什么区别?” 少年目光炯炯的看着卜测,颇为亢奋。 卜测无语的看着少年,人类悲欢不尽相同……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卜测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愕然看向少年问道:“你刚才问什么?你不知道癸巳,丁巳是什么?” 少年被卜测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心虚的问道:“我……我应该知道吗?” 这不是应不应该的事,这不是常识吗? “干支纪年法你不知道?” 卜测难以置信的看着少年问道:“今年除了永康七年这个年号外,还是什么年?” 少年觉得卜测神情不对,慎重想了想回道:“去年岁在降娄,那今年就是岁在娵訾。仙师,今年是娵訾年。” 降娄?娵訾?竟然用的还是太岁纪年法? 卜测目光出现短暂的失神,这到底是个什么时空,看衣着简约又不失考究,在古代也算是颇为先进的服饰,怎么纪年法用的还是岁星纪年法,这么落后。 多亏卜测有家族传承,否则换成别人都不知道这个纪年法。 岁星纪年法,又称为太岁纪年法,十二岁一轮回,是通过太岁星作为参照的纪年法。 古人把太岁星,也就是后世的木星,作为参照,天象分为十二宫,太岁星进入那一宫便是那一年。 在卜测原生的世界,岁星纪年法因为周期短,再加上岁星纪年不是很准确,后来被干支纪年法取代。 卜测当年研究奇门遁甲的时候,为了观星特地记过十二宫名称,观察过木星运行轨迹。 岁星纪年法用来纪年有漏洞,但是配合天象占卜颇有奇效。 “仙师……仙师?” 卜测回过神来,看向少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少年不解的看向卜测问道:“仙师,怎么了?您有什么话说?” 卜测无奈说道:“你不要叫我仙师了,太过招摇。我姓卜单名一个测,称呼名字即可。” “那怎么能行?” 少年连忙拒绝,随即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明白了,您是为了掩饰身份,查探人性,不想别人因您的身份而故意讨好。我懂了,那我称呼您卜公或是台端……” 卜测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随即说道:“也罢!非要尊称你就称个先生!” 卜公,台端,不比仙师低调多少! 少年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立马兴奋的喊道:“好的先生,学生拜见先生!” 少年恭恭敬敬的对卜测弯腰作揖。 仙师让自己称呼“先生”岂不是说明他对自己颇为满意,有意收自己为学生? 虽然更想当仙师的徒弟,但学生也不差了,慢慢来,总有一天会让仙师看到自己的天赋优点。 算了,误会就误会! 卜测心累的懒得解释,再说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个临时饭票也不错! 卜测看向临时饭票:“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道:“家祖希望学生能振兴家族,成为风云人物,所以取名沈兴风。” 卜测苦中作乐,打趣道:“怎么不叫沈作浪,大有作为,乘风破浪。” 沈兴风腼腆一笑说道:“我还没有字,先生要是收我为徒,可表字作浪。” 第七章 听闻水鬼拉替身 第七章听闻水鬼拉替身 “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先到河边洗把脸歇息一下再走!” 从树妖处逃出来,卜测就跟着沈兴风一直再走,现在太阳落山,天色接近黄昏,他一天水米未进,早就累得不行了。 沈兴风说道:“也好,之前我问过路,说是顺着河一直往西走就能走到开丘县,咱们走了一天,应该快到了。” 沈兴风虽然有武艺在身,但也一天没吃饭了,早已经饥肠辘辘。 原本沈兴风按照自己脚程算,早就能到开丘县,他就没带干粮,免得委屈自己,哪成想出了这等意外。 卜测也顾不得野外生水干净不干净,有没有寄生虫,嘴巴干的都快黏住了。 二人蹲在河边洗了洗脸,喝口水润喉。 洗完脸舒服多了,好在才四月初还不算太热,要是六七月一天下来,怕是已经中暑。 卜测正要说些什么,莫名感觉背后一凉,他抬头看向沈兴风,二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你们蹲在这里作甚?” 突然,二人背后冷不丁的响起一道声音,吓了一跳。 沈兴风扭头看去,不满的说道:“这位大嫂,你怎么走路没声?吓我一跳……” 他好歹也是武者,竟然疲累的没有听见来人,还被吓了一跳,真是丢人。 卜测也转身看去,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都是补丁的蓝色碎花襦裙,头发被布条包裹,一看就是典型的古代勤苦大众。 卜测长出一口气,他也被吓了一跳,还好还好,是个妇人,要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身穿薄纱衣的美貌少女,那才是真的可怕。 这妇人虽然五官端正,但皮肤粗糙黑暗,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的人。 荒郊野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黄昏时分,突然出现个人,卜测还是忍不住暗中警惕。 他今天能遇见一个妖怪,谁敢说他不会倒霉到遇见第二个? 妇人面露急色说道:“两位公子,你们快过来些,莫要靠近那河边。” 卜测二人本来也要起身离开河边,听到这话不由说道:“大嫂放心,我们有轻重,不会失足落河。” 世界虽然不安全,但好在民风纯补,卜测心中自我安慰。 妇人却摇头说道:“并非如此,两位公子一定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河中有水鬼出没。时常出来害人性命,眼下天色已晚,你们如此靠近河水,若是水鬼出现,怕是要拉你们下去当替身,害你们性命。” “什么?水鬼?” 沈兴风吓了一跳,连忙远离了河边几步,随即又看到了卜测,心下顿时安定了不少,他身边可是有位仙师,何惧水鬼? 妇人点头说道:“不错,前些日子我们村中有人在洗衣服的时候被水鬼拉了下去,到现在尸体都没有打捞上来。” 卜测看着妇人,突然浑身寒凉,腿肚子忍不住打颤。 沈兴风仗着有“仙师”在身边,心中颇有底气,笑道:“大嫂,莫不是说笑了,既然河里有水鬼,那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河边?” 妇人回道:“那怎么能一样,我家里就在此地不远的七里村,我是来寻东西的,马上就能回家。” “多谢大嫂告知,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卜测看向妇人脚下,连忙拉住还想询问什么的沈兴风,疾步朝着西方走去。 “先生,咱们走这么急干什么?我看那大嫂不容易,还想帮她找找东西。” 沈兴风一脸不解,他现在只想在卜测面前多多表现自己的侠义之心,好让仙师收自己为徒。 卜测撑着一口气,连浑身酸痛都不顾了,闷头赶路,几乎要小跑起来。 沈兴风接着说道:“便是不帮忙,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问问路也好!” 卜测看了眼天色,又忍不住回头看去。 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问路?你这小子真是不知道死活,你回头看看哪里还有妇人的身影?” 卜测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净是遇见这种事了? 沈兴风扭头看去,宽阔开朗的河岸上,果然没有妇人的身影。 凭借极好的目力,沈兴风倒是还能看到白花花的石子上一片湿漉漉的痕迹,他想着那可能是他们刚才洗脸后低落的水珠弄湿了地上的碎石子。 可是那么一大片开阔地方,却不见妇人身影。 沈兴风不由得奇怪的说道:“那位大嫂呢?这么快就不见人影了,她走的比咱们还快?” 沈兴风说着,突然脸色一变,锤手说道:“坏了,那大嫂不会是掉河里了?” 卜测很想给沈兴风一闷棍,这小子怎么敢独自行走江湖?他家里人心可真大。 一路上,卜测不用打听,沈兴风就自报家门,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这次是自己出来行走江湖增长见识。 卜测看着沈兴风突然想到,无知者无畏,心不乱则意不慌,意不慌则可无畏鬼神,鬼神亦无机可乘。 这般想着,卜测惊惧消退,心神镇定了一些。 卜测想到家乡一句话,该死不能活,该瞎不能瘸,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卜测看向沈兴风,心说不能自己吓得惊惧半天,怎么着也该同甘共苦。 “放心!她就算是掉到河里,也不会有事。” 沈兴风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难道那大嫂武艺比我还高超不成?” 卜测沉声说道:“你就没注意?那大嫂身上干燥,可是她脚下站的地方却一片湿漉,有水流蔓延,这是为何?” 沈兴风脸色凝重,沉思些许后,突然瞪大了眼睛说道:“难道那大嫂……” “她想要如厕,却因为我们两个男人在场,所以憋不住溺了?” 沈兴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她说什么水鬼,原来是窘迫,故意吓唬咱们离开。” “哎,这大嫂真是的,直言行个方便不就好了。何必吓唬我们?倘若换成普通人,怕是都要被她吓坏了。” 卜测无语的看着沈兴风,眼下天色越发的晚,他已经不想在荒郊野地说这些。 前行不久,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看到了村庄。 沈兴风兴奋的喊道:“先生先生,前面有村子,咱们有地方落脚了。” 经过前面两轮的事情,卜测觉得这世界处处充满诡异。 现在看到村庄,他内心没有半点喜悦,反而还更加警惕。 第八章 山中来了活神仙 第八章山中来了活神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卜测现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觉得这个世界对他不怀好意,到处都有诡异。 趁着天色的余光,依稀能够看出一片房屋的轮廓。 卜测心中及忐忑,又期待,这穿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没有个适应时间。 沈兴风说道:“一点亮光都没有,别是个荒村才好。” 卜测无语的看着沈兴风,他一个现代人都知道,古代贫穷经济不发达,普通百姓哪里舍得点灯点烛?天一黑可不就是黑灯瞎火,要不古代的人怎么会那么能生孩子呢! 沈兴风这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确需要增长增长见识。 卜测说道:“没光亮不可怕,若这是一个灯火通明的村庄,那咱们才得有多远躲多远。” 沈兴风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 卜测深沉的说道:“能点的起灯的,绝非普通百姓。若是灯火通明,怕是连人都不是。” 沈兴风暗自记下,想着以后行走江湖又多了规避风险的经验。 不愧是仙人,随便说点什么,就够他受益无穷。 二人走到村头,依稀听见村中传来鸡鸣狗吠和孩提嬉闹的声音,这才觉得村庄多了些许人气。 沈兴风眺望一下,目光所及之处,大多数都是夯土房,只有村口这一座是砖石房子,规格也不小,应该是村中殷实人家。 “先生,我去敲门……” 沈兴风兴奋不已,连忙小跑着上前敲门。 “谁啊?”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开门,看到沈兴风,警惕的问道:“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沈兴风连忙拱手说道:“兄台,我和我家先生赶路至此,眼下天色已晚,不方便赶路,不知可否借宿一宿?” 卜测悠悠的走过来,暗中打量男人,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借宿?” 男人看了看二人,扭头冲着院中喊道:“爹,是外乡人,想来咱们家借宿。” 卜测靠近才看到院子里大大小小十多口人,是个大家庭,此时都坐在院子里编竹筐做手工。 一个精神抖擞的老汉拍了拍手,起身走了过来说道:“借宿?咱家哪有房子给外人住?不方便不方便,两位公子还是去别处看看!” 老汉眼中都是警惕,言语间带着拒之门外的冷漠,说着就要关门。 沈兴风连忙说道:“老丈老丈,别关门,我给钱……” “给钱也不行,我们家十几口人,实在没地方。” 沈兴风连忙扒着门,不让老丈关门,急促的说道:“老丈,我有银子,吃住我们都给钱,不白麻烦你们。” 卜测也是又饿又困,好不容易找到落脚地方也不愿意离开。 “老丈,我们两个赶路一天,实在是又饿又累走不动了,还请您行个方便。我们不求什么床铺软塌,只要有个地方歇歇脚,哪怕是杂货房,甚至是牛棚都行。” 经过之前的事情,卜测可不敢深夜在山里赶路,这里可是有妖魔鬼怪的世界。 “嘿,我说你们这两个后生,怎的脸皮忒厚,我都说了家里没地方,不方便,怎么还胡搅蛮缠起来?” 老汉厉色说道:“你们两个快快离开,不然我家七八个小子可要动手赶你们走。” “你这老汉怎么如此不通情理?” 沈兴风急了,怒道:“我好言好语的求你,又不是不给钱,你不答应就算了,竟还想动手?” “你说什么?你个外乡人还敢骂我爹?我看你是找打……” 开门的汉子眼睛一蹬,喊道:“老二,老三老四,抄家伙过来……” 随着汉子一声呵斥,院子里面三个壮年男人,纷纷起身抄起身边的扁担竹竿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卜测见状连忙拉了沈兴风一把,拱手说道:“老丈莫生气,我这小兄弟并无恶意。” 老汉呵斥道:“我管你们有没有恶意,赶紧滚蛋,深更半夜来借宿,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我们家人多,再闹我们可不客气。” “哼,你这老头不通情理也就算了,还不通时间,天还没有黑透,哪里就三更半夜?” 沈兴风气哼哼的说道:“人多又怎么样?敢动手,小爷我这一身武艺也不是吃素的,打不过妖怪还打不过你们?” 卜测恨不得上去捂住沈兴风的嘴巴,大晚上跑到人家村子里和人家吵架,这不是找死吗? 这种荒郊野地,村落不多的地方,人家就算是真的打死他们,怕是也没人会管。 卜测眼看着这家人神色不对,似是要动手,哪怕不甘心也只能算了,在找别的地方!总好过真和人打起来。 “呦,三伯有麻烦?” 卜测正要离开,旁边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警惕的看着卜测二人。 老汉看到来人,更加有底气,冲着卜测二人喊道:“二小子,有人来我家找事,准备去喊人。” 卜测一看对方要动真格的,真要让他们喊人,怕是这个村子都待不下去。 卜测心中一动,为了一口吃的一个安歇的地方,他拼了在努力一把。 就以人声说话占卜,刚才来人,说了“呦,三伯有麻烦?”,取其成卦。 此一句话,共有六个字,取其一为上挂,得出一卦为乾卦,取其五为下卦,得出巽卦。 卜测伸手掐算,上乾下巽,为易经第四十四卦,天风姤。 天风姤卦,卦象为之相遇,应当顺应天意。 卜测心中一喜,卦象看,有门,他们或许可以留下来,关键点就是这个男人。 在细算,上乾下巽,卦象乾上巽下,乾为金,巽为木……卜测一番推算,心中有数。 卜测欲进先退,说道:“老汉莫急,你们不愿意行方便,我们离开便是,莫要伤了和气。” “先生……” 沈兴风不甘心的看了卜测一眼,随即冲着老汉冷哼一声,说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这老头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你拒绝我家先生住宿,你错失了天大的机缘……” 老汉怒道:“你再说,真逼我们动手?什么鸡圆狗方的,真让你们进来才该后悔。” “就是,再不走,我可就去喊人了,我们全村子老少爷们一人一巴掌能把你们打成肉泥。” 刚过来这人也是帮衬着老汉一家,怒声威胁卜测二人。 卜测拉着沈兴风作势要走,听到这话,笑道:“大可不必,我们这就离开。倒是你,在耽误下去,你的活可就干不完了。你不是来借东西的吗?老汉,快给人把斧子拿出来!” 金木之器,要是放在现代东西很多,但古代又是这种小村庄,无外乎斧子,锄头等等一些农用具。 细断是什么,并不容易,但卜测看现在天色,他贴合时宜,觉得不太可能是锄头,谁大半夜去锄地?去掉不正确的答案,所以他断是斧子。 第九章 求神拜仙要儿子 第九章求神拜仙要儿子 卜测说完,拉着沈兴风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他这也是赌一把,要是错了,以后再无相见,他也用不着尴尬,要是对了,那就有饭吃,反正怎么着都不亏。 怎么还不喊我? 卜测心中焦急,他刚才情急之下给后来那汉子算了一卦,应该不会有错,那汉子难道就不好奇? 三…… 二…… 卜测脚步不停,但是心里却一百个不情愿离开。 “哎,你别走,你怎么知道我来借斧子?” 妥了…… 卜测露出一丝轻松笑意。 周柱子疑惑不已,他的确是出来借斧子的,全村只有三户人家有斧子,另外两家离得远,他才来了三伯家里借。 但借斧子这个事情,完全是自己突然想到的,连屋里头的都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 沈兴风冷哼一声,高傲的说道:“我家先生,可是隐士高人,乃是活神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若是他想,天下万事尽可知晓。别说你区区一介凡人,就连山中千年老妖我家先生说它当被雷火劈,就立马被雷劈火烤。” “你们这些愚民,还敢羞辱我家先生,等着后悔!” 沈兴风说完这些话,觉得颇为解气,让这些愚民后悔去! 卜测听着这些话,不由得有些脸红,也太夸张了。 果然还是少年心性,受不得委屈,立马就要发泄出来。 “活神仙?高人……” 周柱子瞪大了眼睛,他周柱子还有这等运气?能遇见活神仙? 眼看高人就要离开,周柱子回过神来,顿时就急了,俩忙喊道:“高人留步,高人留步,你们不是要借宿吗?我家有地方住……” 周柱子说着就要上前去拦住卜测二人。 不等周柱子追上去,周老汉就抓住了周柱子的胳膊。 周柱子一边挣扎,一边说道:“三伯,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一会活神仙要走了。” 周老汉狐疑的问道:“二小子,他说的是真的?你真是来借斧子的?” 周柱子急忙道:“是啊!这不是家里没盐了,我想着趁着还有点亮光,借用斧子把柴火劈好,明日扛去县城换点盐巴,这件事情我屋里头的都不知道,我谁也没说,他却知道,他不是活神仙又是什么?三伯快放开我……” 周老汉听到这话,眼珠子转了转,憨憨一笑随即示意大儿子过来,说道:“老大,快带着二小子去屋里头拿斧子……” 周老汉说着,自己撒开周柱子就朝着卜测追了过去。 “活神仙,活神仙别走。” 周老汉追了上来,带着几分局促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老汉我糊涂了,有眼无珠,错把活神仙当成歹人,还请活神仙宽恕一二。” 周老汉搓着手,尴尬又热情的说道:“那什么……现在天色晚了不好赶路,还请活神仙来我家歇息一下!我们这七里村,周围好几里地都没有地方落脚,便是有,也没有我家地方大。” “活神仙赶路辛苦,应该也饿了?我这就让我儿媳妇给您杀只鸡去,您先来坐一会,马上就好。” 周老汉此时的热情和之前的淡漠判若两人,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周柱子见状也急了,喊道:“大哥放开我,我不借斧子了,我要去招待活神仙。你们不是不愿意让人家借宿吗?我家有地方……” 院子里一个满脸精明的老妇人出来说道:“二小子你家有个什么地方,你家那茅草屋让活神仙住啊?去去去,一边呆着。神仙找上门,那是我们家的福分,休想抢我家的福分。” 神仙上门,说不定能保佑我们家出个会读书的状元郎呢! 沈兴风冷哼道:“哼,这会倒是殷勤,刚才……” 卜测连忙抢了沈兴风的话,接着说道:“既然老丈如此热情,那我们就叨扰了。” 又累又渴又饿又困,还耍什么脾气?脾气可不能让人舒坦。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留下来,虽然冒充神仙忽悠贫苦大众有点不太道德,但都要累垮了也顾不得这么多。 老汉连忙热情的引路:“不叨扰不叨扰,您肯来我们家借宿,那就是我们家的福气。” 卜测看着老汉讨好的笑容,不由得感叹还是古代劳动人民朴实啊! 这要是换成他之前那个年代,敢说给人算卦,怕是直接要被喷死,更别说混口饭吃。 周柱子愤愤不平的说道:“三伯,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周老汉路过闻言低声说道:“二小子,咱们是本家,神仙来我家和来你家不都一样吗?再说了,活神仙本来就是先来的我家。” “那什么,老大快给二小子把斧子拿出来,让他赶紧回去干活,别耽误明天去换盐巴!” 周老汉心里喜滋滋的,占了大便宜一样。 周老汉的媳妇,周钱氏也是殷勤的去搬来家里唯一的椅子让卜测坐。 看着一把年纪的老太太这么殷勤,卜测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 卜测说道:“不用客气,我们夜晚打扰本就麻烦,怎么好让你们这般辛苦招待。” 周钱氏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神仙来我们家那是我们家的福分,一点也不麻烦。” 她月月去拜神,没想到还真把神仙给拜回来了。 现下遇见真神仙,有什么事不比去那庙里求泥神仙更能如愿? 周钱氏吆喝道:“老大媳妇,你去给神仙杀只鸡炖炖,老二媳妇你去园子里摘几把新鲜的青菜,老三媳妇你照看好这几个毛头孩子,别让他们冲撞了神仙。老四,你去把你爹藏的茶叶拿出来,给神仙泡点茶喝喝。” 伺候好了活神仙,活神仙还能让他们家吃亏?怎么着不得降一些福分给他们! 饶是卜测脸皮再厚,这会看到人家一大家子都为了他这么忙碌起来,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沈兴风,这会也气消了。 周大朗喊道:“爹,咱家斧子在哪?是不是谁借走了?我怎么找不到?” 周老汉应付道:“不就在墙角吗?你自己去找,肯定没人借走,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了。” 扭头周老汉挠了挠头,说道:“以前人家都说我们家祖坟好,今天我可算是相信了,能有神仙降临,我们家肯定祖坟冒青烟了。” 看着一大家子摩拳擦掌的样子,卜测真怕一会他们让自己施展什么仙术,给他们变点东西出来。 卜测连忙说道:“老丈莫要客气,我不过就是侥幸踏入修行而已,可当不得神仙一称。” 没办法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不装也得装。 周柱子恭维道:“神仙您谦虚,我刚来什么都没说,您就知道我来干什么了,你不是神仙,怎么会有这等手段?” 不等卜测回应,周柱子啪叽一下跪在卜测面前。 “活神仙,求你指点迷津,我周柱子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我就没有儿子呢?神仙,求您了给我个儿子!您不知道没有儿子太难受了,总被人家欺负。只要您给我一个儿子,以后我每逢初一十五,就给您烧香上供……” 周柱子虔诚的看着卜测,一脸的渴望之色。 卜测懵了……他刚刚才说过,他不是神仙,他真不是神仙。 周老汉一家也都殷切的看着卜测,满眼都是期待,似是想看眼前的活神仙大发神威,变出一个大胖小子出来。 第十章 插上门闩留仙人 第十章插上门闩留仙人 人的命天注定,能不能生孩子,生不生得出儿子,并非是人力可以左右。 卜测有些头疼,他沉声说道:“你先起来说话,你在此跪地求我,我也不能给你变出一个儿子。便是能凭空变出来,非人所生,非人所孕,你敢要吗?” 卜测前世身体不好,早早辍学在家待着,没事只能看书,对人性心理的了解有几分书本上的知识。 这些人变脸太快了,但凡这种人,都是眼前利益至上的人。 他要真的是神仙,自然不会惧怕凡人,但他不是,就只能想办法接着忽悠,万一露馅,怕是免不了皮肉之苦,就是这么现实。 为了一口吃的,他容易吗? 周柱子不甘心的说道:“活神仙,那你直接让我媳妇怀孕不就好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儿子,谁都瞧不起我。我现在日思夜想的都是儿子,我都快疯了。活神仙,你一定要救救我,求你一定要救我。” 嘭嘭嘭…… 周柱子又是几个响头磕了下去。 卜测眉头一皱,这家伙有点棘手,最怕遇见这种偏激的人,轻易不能受刺激,但凡有点刺激,就可能做出违背人性之事。 卜测沉声说道:“生儿育女自有天意,你可知什么叫天命难违?若是你命中有子,自会来。若是你命中注定无子,便是强行给你,你也留不住。来一个亡一个,这是你所愿?” 周柱子连忙说道:“活神仙,你快看看我命中有没有儿子?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应该没有儿子啊!” 一时间,卜测都有些后悔,不该用周柱子做突破口留下来,这下好了,被缠上了。 周老汉看到卜测眉头紧皱,似是不悦,连忙拍了周柱子一巴掌说道:“行了,二小子,生孩子这件事情,又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定的,活神仙在这里又不会跑。你的事,回头再说。” 周钱氏不满的说道:“就是,二小子你也太不懂事了,活神仙刚来这里,水没喝一口,饭没吃一口,你就纠缠活神仙要儿子,好歹你先让活神仙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明日带着你媳妇一起过来再说。” 两个老人精,生怕周柱子把活神仙给得罪走,坏了他们家的福气。 周柱子求了半天,他们可还什么都没求呢! 周大郎出来喊道:“爹,我到处都找遍了,没有找到斧子。” 周老汉正要呵斥,突然眼珠子一动,沧桑的脸上尽显精明。 “怎么会丢了呢?这可如何是好?一把斧子八十多文,是咱们全家省了多久的口粮才能省出来的呦!” 周老汉一边懊恼拍大腿,一边不住斜楞眼瞟卜测。 周老二一拍巴掌说道:“爹,您先别急,这不是有活神仙在这里吗?咱求求活神仙帮咱们找一下不就行了。” 周家众人眼神殷切的看着卜测,即期待,又紧张。 就连周家的几个妇人和小孩子也是又敬畏又好奇的看着卜测。 周钱氏说道:“这点小事怎么敢麻烦活神仙?” 嘴上说着不敢麻烦,眼神中的期待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卜测瞥了众人一眼,心说今天他要是给他们找不到斧子,怕是刚才的算无遗策会被他们当成凑巧,立马给赶出去。 “这有何难?” 卜测故作轻松一笑,随即沉吟道:“预问斧子何处寻,东南角里有去处。” 这个事情不难,和射覆差不多,卜测在刚摸到奇门遁甲门路的时候经常实验。 找斧子,甚至都不用再起卦,直接用刚才周柱子的卦象就可以解。 天风姤,意预虽有波折,但顺应天意一切顺遂,表明了周柱子一定会如愿。 上乾下巽,乾为金为天,天为静,说明斧子还在这里,并没有被移动带走。 巽为风,风为动,代表了工巧之物,斧子就属于这一类,因此卜测断定斧子被移动到了巽位,也就是卦象所指的东南。 卜测看向院子东南角,周家东南角是鸡舍,正好符合卦象的小畜,所以斧子就在鸡圈里面。 “东南角?” 周大郎疑惑的挠了挠头,谁会把斧子扔到鸡圈里面? 周老汉连忙说道:“老大你还迷瞪什么?活神仙发话了,你快去找啊!” 顿时,众人目光灼灼的看向周大郎。 周大郎连忙跳到鸡圈里面寻找,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他惊喜的喊道:“找到了找到了,爹,斧子真的在这里面,谁把斧子扔到鸡窝里了?都沾鸡粪了。” “真是神了,活神仙真是神了……” 周大郎惊愕不已,捏着斧子走了出来。 众人见状,看向卜测眼睛瞪大,这也太神奇了,这铁定是活神仙,不是活神仙怎么会知道斧子在哪里? 一个小不点脆生生的说道:“爷爷,我知道,是六头把斧子扔进去的。他下午想吃肉,就拿着斧子去鸡圈了……” 周老汉一听这话,再无半点怀疑,他就说嘛,活神仙今晚上才来他们家,总不可能是活神仙自己藏起来斧子,自己找出来的,果然如此,这位真是活神仙。 周钱氏说道:“你这臭蛋,你知道斧子在哪里,怎么不早说?还白白劳累活神仙的仙法。” 小不点躲在他娘怀里,怯生生的说道:“我忘记了……” 周老汉起身说道:“好了好了,斧子找到了,快给二小子,这么晚了,二小子快回去!我们家就不留你了。” 周老汉说着把周柱子连推带拉的送了出去。 活神仙来他们家,可是他们家的福分,可不能被别人抢走了。 便是亲侄子,有事要求活神仙,也要等他们先求完之后再说。 “二伯,我还有求活神仙呢!” 周柱子自然不情愿,看到卜测轻而易举找到了斧子,他更加坚信卜测就是他的救星,是他生儿子的关键,怎么肯轻易离开? 周老汉一挥手,周家几个小子一起上,周柱子再不情愿,也抵不过几个大男人的推搡。 卜测见状颇为无语,不过这样也好,他可算能休息一下。 周老汉把周柱子送出门,喜滋滋的插上门闩,似乎觉得这样还不保险,还拿了几根手臂那么粗的竹竿把门给顶住,好像这样就能把活神仙留在他们家一样。 周钱氏说道:“活神仙别见怪,刚才我家老头不肯收留您借宿并非对您不敬,而是有原因的,我们这里近来不太平,别说是我们家,便是走遍全村,也没有一户敢收留外来人。” 周钱氏压低声音和卜测解释,但她这声调显得颇为瘆人,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第十一章 水妖太子害人亡 第十一章水妖太子害人亡 沈兴风好奇的问道:“这是为何?有什么不太平的?” 卜测幽怨的看着沈兴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卜测故意沉默没有询问,没想到他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却忽略沈兴风。 周钱氏好像在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的看了外面一样,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村子外面那条文曲河里面有水妖。” 这话说的生怕被人听到,配上老太太苍老的声音,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沈兴风来了兴趣,兴奋的问道:“水妖?是那种拉人当替身的水鬼吗?” 卜测捧着热茶不吭声,周钱氏接着说道:“不不不,水鬼只能害一个人,那水妖神通广大,能耐通天,它若是要害人,一下子害的可就是一个村子的人。” 听周钱氏说水妖,周家的几个小娃娃都紧张的躲在自己母亲怀中,只露出憨憨的眼睛恐惧的看着自己奶奶。 周老汉接老妻的话,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那水妖就是当年的文太子,那能耐能不大吗?” “当年文太子被先帝派兵追杀,他乘船逃到了渭水河被先帝的追兵追到,那会在渭水河大战,听我爹说,血都把渭水河给染红了,渭水河面上几十里地都是漂浮的残肢断体。” “文太子虽然有心腹保护,但哪里比得过先帝的人马?他的人都死光了以后,文太子也被杀了,之后沉尸河中,那地方距离我们文曲河不远,文太子的尸体先帝派遣了兵马打捞了许久都没有打捞出来,最后发现文太子尸体竟然漂到了我们文曲河。” “等到先帝的人过来以后,文太子的尸体再次消失不见,之后先帝又派人找了好几个月都找不到,他们只能放弃离开。” “说来也奇怪,那些当兵的人一走,文曲河就发了大水,淹了旁边一个村子,别的地方都没事,就那个村子全村老少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全被冲进了河水中,全村三百七十口,尸体到现在一个都没有找到。” 周钱氏嘟囔道:“还不是因为那帮人财迷心窍自找的?好端端的非要贪图官府那提供消息的几两银子,去找官府告密,结果害死了全村人的命。所以,做人千万不能为了钱就昧良心。” 周钱氏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自己的子孙,告诫意味很明显。 沈兴风沉吟了下,说道:“文太子就是当今皇帝老子的堂哥,被先帝贬斥为“荒帝”的儿子?” 周老汉点头说道:“就是他,不是他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怨气,这么大的能耐?” 沈兴风知道卜测对最近过去的事情不太熟悉,所以低声和卜测解释了一下。 先帝皇位得来不正,是兴兵造反抢了他大哥的皇位,后来还把他大哥贬为“荒帝”,荒唐骄奢的荒。 文太子就是荒帝的太子,文是他的名字,因为他做过几件为国为民的好事,在民间风评不错,所以即便先帝下令褫夺他的封号和太子之位,贬为庶民,民间仍旧称他为文太子。 沈兴风追问道:“后来呢?文太子怎么成了水妖?” 周老汉愤愤的说道:“也是先帝忒不是个……” “咳咳……” 周钱氏重重咳嗽了下,瞪了周老汉一眼。 周老汉回过神来,灿灿的瞥了老妻一眼,又偷偷打量了卜测和沈兴风一眼,看他们脸色没有异常,才接着说道:“先帝老子太狠心了,自己的侄儿死了都不放过。” “那村子被水灭村之后,京城里又来了军队,在文曲河搜了好久,却什么都没有搜到。后来又来了什么高人,说文太子怨气冲天,要是不灭了他,他就会为祸一方,到时候还会害死皇帝老子。那高人就开始做法,要灭了文太子。” “后来,文曲河又再次泛滥,这次把京城里面的军队都给灭了,逃出去的大头兵都说文太子成了妖孽,他们对付不了,就连那高人都被文太子给弄死了。” 哎…… 周老汉叹了口气,有些同情的说道:“文太子遭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他能不怨气冲天吗?死了还不得安宁,其实在先帝老子派兵之前,文太子就灭过那一个告密的村子,除了这个之外,他没有害过别人,反而那几年文曲河两岸还一直风调雨顺,是难得的丰收年。” “可惜,后来先帝老子接二连三的派人过来要收拾文太子,这才惹恼了文太子,逼得他成了害人的水妖。” “最近这些年,文曲河里面可死了不老少人呢!这些人死在文曲河,之后成了文太子的手下水鬼,每年都要出来害人。有人猜测说是,文太子不甘心皇位被夺,所以要拉人给他当鬼兵,将来好重新夺取皇位。” 这等秘闻,表面上没人敢说,但是私下里却不少人都在说。 这个时代,信息传递落后,不像是卜测那个时代,说句什么话,有心人想查都有迹可循,因此他们私下里讨论一下皇帝老子的家事,只要不在当官的面前说,就不会怎么样。 周老汉说道:“要我说,都是先帝老子欺人太甚,不给文太子留条活路。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水妖害了这么多人。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我们村这几年光是死在文曲河里面的都有好几个咧!” 凡是出了天灾人祸就骂皇帝,这也是封建社会的老传统了。 要不然皇帝也不会每次有大灾大祸都下罪己诏安抚民心。 “所以我们文曲河岸的村子都有个规矩,天黑以后就不接待陌生人。都说,天黑以后水鬼上岸,会沿路寻摸文太子需要的人,给拉下去当水鬼手下。” “有时候,看着是个人,说不好就是文太子手下的水鬼,你要是接待了他们,就会被他们给留下记号,等到你靠近文曲河就被拉下去当水鬼。” 周老汉叹息道:“几天前,我那侄媳妇就是因为忘了忌讳,被该死的水鬼给拖下去当了水鬼,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打捞出来,真是可怜啊!” 周钱氏摇头说道:“是咧!兴生家里可怜呦!我们七里村好不容易出个读书人,谁知道去考试的时候人被山匪掳走了,生死不明。兴生家的一个女人,下照顾五岁的孩子,上还要伺候兴生的瞎眼老母亲,日子过得艰难呦!” “谁承想,就这那些该死的水鬼还不放过他们家,前几日兴生家的去浅水岸洗衣服,还被水鬼给拉了下去,当时几个人硬是没把她拉上来,眼睁睁的看着她沉下去,真是造孽啊!” “现在兴生家就剩下一个瞎眼的老母亲和一个泥腿子小娃娃,这可让他们怎么活?” 周老汉说道:“说起来,还是兴生家的心太软,人家哭哭啼啼的她就心软,放了水鬼子进门,被留下了记号。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一遭?” “活神仙,您可别怪我们刚才不接待您,实在是我们也不敢拿这一大家子冒险。” 第十二章 子孙相貌断前程 第十二章子孙相貌断前程 沈兴风突然恶趣味的说道:“老丈,既然你知道文太子神通广大,能耐通天,那你就不怀疑我们二人就是文太子所变?” 沈兴风说着还阴恻恻的看着周老汉笑了起来。 卜测看到周家众人脸色都变了,连忙瞪了沈兴风一眼,呵斥道:“不要胡闹。” 这家伙生怕今晚上过的舒坦是?他想被赶出去住野地,卜测可不想。 卜测看向周老汉说道:“老丈见笑了,这小子性格欢脱,跟诸位开了个玩笑。” 周老汉面皮抽出了下,随即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位公子真会说笑,文太子都是控水害人,哪里会未卜先知?这是神仙手段,活神仙不可能是水妖。” 这话既反驳了沈兴风,又安慰了自己。 为了讨好卜测这个活神仙,周老汉难得大方一次,把放了好几年,只有过年时候才舍得用的灯油都拿出来了。 柴火做饭还是很快的,没有味精没有鸡精,甚至都没有铁锅,用的还是陶制的釜直接煮,但这是卜测觉得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口感偏硬的粗粮锅贴,吃着比馒头都香。 卜测和沈兴风真是饿极了,一大釜的菜,一整只肥鸡,还有七八个锅贴,都下了两个人肚,就这俩人还又喝一大碗米汤。 周家的人,看着二人吃的这么香,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周家家境在七里村还算殷实,但即便是他们这种人家,也只能勉强不饿肚子,所以他们都很渴望家里能出个有出息的读书人,要是能考个功名,不需要状元什么,能考上个秀才公,那就足够改善全家生活。 周老汉有些肉疼的看着二人吃了个干净,客气的问道:“活神仙,您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让儿媳妇再去给您做些。” 卜测端起茶杯顺了顺,才说道:“够了够了,多谢老丈盛情款待。” 够了就行,两个人吃的比他们一家子都多,这都不够,他也没办法了,问问只是客气。 周老汉冲旁边的小姑娘喊道:“大丫,去把你弟弟们喊过来,让活神仙看看他们。” 周老汉随即又讨好的看向卜测说道:“活神仙,您看看我那几个孙子,那一个能读书考功名?不瞒您说,种地太苦了,干的是最累的活,吃的是最少最贱的粮,全家人的希望就是孙子辈能出个会读书的,那样我们家才算是熬出头。”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卜测累得眼皮打架,但刚吃过人家的东西,也不好拒绝人家的请求。 不一会,周家七八个睡眼惺忪的小子就被带了过来。 大的十一二岁,小的才刚刚会走的样子。 只是粗略一看,不细断人生倒是不用八字,只用相术便可。 孟子以相识人,孔子以相辨心,相术流传渊源其自上古,是上千年智慧结晶,哪怕到了卜测前世那个时期,也运用广泛。 虽说小孩子用相术不太保险,毕竟面相是会随着年龄而改变,但结合阴阳五行,四象八卦,倒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 至少大方向不会错,最多就是细节出入。 卜测一一扫视过周家的几个憨孩子,面相憨厚有余,精明不足,尤其是眼睛,呆滞没有灵光。 这种呆滞不是犯困那种呆滞,而是眼睛无神,没有清气。 这几个孩子,神无精不足,没有内智。 周老汉想看他们能不能考取功名,那就要看官禄宫,周家的人长得倒是不差,五官端正,可惜的是官禄宫短而促,凹陷由余,饱满不足,只能说都是老实人。 要说读书肯定都能读,是有毅力肯吃苦的孩子,但要说功名,怕是不太行。 古代考取功名,靠的不是死记硬背,这几个孩子都很死板,脑子不会主动思索,不灵秀,从面相上看都没有禄命。 不过,他们的奴仆宫和田宅宫倒是不错,虽然没有官禄,但将来都是享福命。 在看他们兄弟宫,果然,这福分都是来自兄弟宫。 他们双眉修长柔和,看起来好似月牙一样,眉纹柔顺不杂乱,这说明这几个孩子以后兄弟情分很好,至少他们这一辈不会分割闹矛盾。 卜测就好奇了,说白了这几个孩子是有福气,但没出息,会享受家人带来的福分,这周家的小孩子都在这里,那给他们带来福气的又是谁呢? 周老汉迫不及待的问道:“活神仙,怎么样怎么样?我那个孙儿能考取功名?” 自己家的孩子,什么样子他们心里多少有数。 这几个憨孩子,周老汉朝夕相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这会一直在求问这个,实际上有自己的小心思,听说神仙都可以赐福,刚才活神仙吃了他们家那么多粮食,还有一只肥鸡,怎么着不得赐点福分给几个孩子? 活神仙总不会吃白食? 卜测问道:“老丈,你家孩子都在这里了吗?” 周老汉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说道:“孙子都在这里了,还有几个孙女,就没有必要看了?” 孙女以后都是别人家的,只有孙子才是他们家的,所以周老汉觉得孙女看也白看。 卜测沉吟道:“这几个孩子都是有福气的,但要说官运……” 这话没有继续说,但周老汉听懂了。 周老汉有些不满的嘟囔道:“没有官运叫什么有福气?种地种一辈子,也不可能种出金子来。” 几个人正说着,瘦弱的小女孩上前来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好奇的打量卜测,心说这活神仙除了长得好看,比他们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她还以为神仙都有三头六臂呢! “老丈,这孩子是?” 卜测看向这个小女孩,他记得这个孩子,他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孩子熟练的在编竹筐。 后来他进来以后,这个孩子就主动跟着大人去做饭烧火。 穿着灰扑扑的粗衣,身材还娇小,卜测原以为是个男孩,现在细看才发现是个女孩。 周老汉说道:“这是我大孙女,大丫收拾干净就领着你小弟弟去睡觉!” 周老汉心中系着几个孙子的福气,还想着干脆说明白一点,求求活神仙给几个孙子赐福。 “慢着……” 卜测看向大丫,和善的说道:“小姑娘,抬头我看看。” 大丫闻言,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卜测。 卜测点头和周老汉笑道:“老丈,这孩子倒是很有灵性……” 比他那几个憨孙子都有灵气,五岳四渎都生的极好,若是个男子将来必定位居朝堂。 可惜,生在这个封建社会。 周老汉心不在焉的敷衍道:“她有灵性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嫁到别人家。” 孙女再有福气,以后也是人家的人,他们家能享受到什么? 卜测笑道:“老丈此言差异,俗话说好女富三代,损儿毁一家,孙女有福那也是你周家之福,她不也姓周吗?要说这福分,那也是你们家先享受,之后才轮得到别人家呢!” 重男轻女,非个人之错,是这个时代造就这样的环境,卜测从善如流,倒也不会因此就对周老汉有什么偏见。 周老汉沉默不语,周大郎跃跃欲试的说道:“爹,活神仙说得对啊!谁有福分都是咱们家的孩子,将来大丫要是真的富贵了,还能忘记您这个爷爷不成?” 周大郎接着兴奋拉着大丫凑到卜测面前,说道:“活神仙,您再给看看,我家大丫能有多少福分?以后能嫁个状元郎吗?” 听到这话,卜测忍俊不禁,这家子都和状元郎过不去了。 卜测细细端详大丫的面容,双眼明亮动人,颇具灵气,还有一双卧蚕更显双眼有神。 男女者双眼之下,名曰“泪堂”又称子女宫,大丫的子女宫太阳饱满,中阳平顺,少阳莹然光洁,将来子孙都是难得的清高尊贵之流。 在看她的夫妻宫……生的倒是极好,可惜长了一颗痣,虽然不影响面容美感,但还是有所妨碍,将来丈夫怕是少不得要有几房妻妾。 这面相要是在卜测之前的时代不太好,多半会离婚,但在这个时代,还真不算个事。 家中玄书有言,看相算命要结合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同样的命运,不同时代就会造就不同的结果,大丫的面相,总体来说已经非常好了。 卜测笑道:“状元郎不敢说,但必定是有官禄在身之人。便是嫁不得状元郎,以后说不准会做了状元郎的娘亲。” “什么?” 周老汉听到这话,瞬间就来劲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卜测,难以置信的问道:“活神仙,您不是开玩笑?我这孙女真有这么大的福气?” 乖乖,生个状元郎?嫁个大官? 周老汉怀疑活神仙在哄他开心,他们这小门小户,就是个农民,能嫁的那么好? 谁家大官会让孩子娶个农户之女? 卜测笃定的说道:“她的福气可不小呢!说不得,八年之后,你周家子孙的富贵都是这孩子带来的。” 卜测心中叹息,他也只能帮这懂事的孩子到这里了,希望周老汉一家以后能对这孩子好点。 看着大丫手上比几个兄弟都厚的茧,他着实有些心软。 周老汉满脑子都是八年之后,子孙富贵,一时间又惊喜,又惋惜,惋惜大丫怎么不是个男娃。 周大郎喜不自胜:“哎呀,我家大丫这么有福气呢?我就知道,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可比她弟弟聪明多了。” 周老汉也是上前拉着周大丫仔细看了又看,忍不住说道:“大丫怎么这么有福气?我看他和她弟弟们长得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周大丫歪着头看向卜测,她已经快一个岁星了,她听得懂大人讲话,她不禁心中也有些好奇,自己真有那么大的福分吗? 周大郎夫妻宝贝的拉着大丫看了又看,以后可得轻点使唤大丫,不能伤了情分。 周二郎几个坐不住了,看着大丫眼热的不行,纷纷给自己妻子使眼色,让她们去把自己闺女给带过来,让活神仙看看。 第十三章 八字细断过往事 第十三章八字细断过往事 “活神仙,看看我家二丫,她大姐那么有福气,我家二丫应该也不差?” 周二郎推着七八岁的女儿往卜测面前凑。 尽管卜测说有福气,他们也不能立马得到好处,可好听话谁不喜欢听呢? 更何况,这还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呢!他说话,那就是神旨,一定算数。 “还有我家三丫,活神仙也给看看。” “我家四丫从小就懂事,跟她大姐一样乖巧,活神仙看看我家四丫以后能不能也嫁个状元郎?” 周三郎和周四郎也不甘落后,推着自己的女儿上前,一个个兴奋之中带着期待,期待之中又夹杂忐忑,脸色很是精彩。 “咦?” 卜测看到周家其余三个小姑娘,眉头挑了挑露出惊奇之色。 周老汉连忙问道:“活神仙,怎么了?我这几个孙女有什么不对吗?” “不……” 卜测在油灯下又仔细看了看几个小姑娘,说道:“她们几个都很有福气,将来起居有奴仆伺候,出行有车马乘载。” 卜测颇为惊讶,周老汉的几个孙女和孙子跟不是一家人似的。 这几个小姑娘眉眼有灵气,内敛有神气,面相也称得上天庭饱满有福源,地阁方圆有田产。 周老汉咂舌道:“乖乖,怎么我们老周家的福气都到了丫头身上?” 这种情况,属实罕见,尤其还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巧合,全家都是,那必定事出有因。 卜测想了想说道:“应当是你家祖坟风水造成……” 卜测一边说,一边从灶台中抽出一根烧火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周家阴盛阳弱已经形成格局,这就不是八字的问题,只有风水才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改变一家子的格局。 “前有明堂聚气,后有玄武为靠,上有白乾笼罩……” 卜测说着,示意沈兴风把油灯拿来,指着地上他刚刚画出来的画面,说道:“老丈,你看这是不是你家祖坟的样子。” 刚才卜测画的时候,周老汉就觉得有些眼熟。 此时听到卜测这么说,顿时恍然大悟,惊呼道:“我的天老爷,神了,真是神了,我家祖坟就是这样的,活神仙您亲眼见了不成?” 这画的可不就是他们家祖坟的样子吗? 沈兴风也惊呆了,仙师真厉害,手段变幻莫测,层出不穷,足不出户就知道人家祖坟什么样,如同亲眼所见,他要是能学到仙师半分手段,怕是都能超过自家老祖宗的成就。 沈兴风兴奋起来,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激烈的跳动,恨不得当场跪地拜师。 如同仙师这样,才是我辈楷模,心向神往啊! “倒是没看见,不过是根据你家情况推算出来而已,不算什么本事。” 卜测凡尔赛的摆了摆手,随即接着说道:“若是不出所料,老丈你家的祖坟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应该是近几年才形成这样的格局。” 周家农户出身,没有大命格,压不住好风水,若是一开始这里就是这样的好风水,怕是周老汉一家早就七零八落了。 因此,卜测断定这风水是后来形成,由于时间漫长,所以慢慢的把周家人给滋补出来,这才能让他们承受住这等福分。 “对对对……” 周老汉点头如捣蒜的说道:“就是最近几年才这样的,以前不这样,后来我们这里发了一次大水,我爹坟前就有了这么一个水坑。这颗歪脖树也是才长起来没几年,之前我嫌不好看,砍了几次,但一不留神又长出来了,后来越长越大就没再管过。” “活神仙,你说我家孙女有福气,是因为我家祖坟吗?” 周老汉听不懂什么明堂,格局,他就听出来,家里孙女有福气是因为祖坟原因。 天意,真是天意…… 卜测看着他画出来的那颗歪脖树,正是这颗歪脖树泄了一些风水力,让周家男丁智力不开,成全了周家的女孩。 正是因为这样,周家的人才能享受到这个福分,否则的话,身弱不胜财,有财便有灾,对周老汉一家来说弊大于利。 当然,这些卜测没有必要点明,免得周老汉人心不足蛇吞象,反受其害。 嘭嘭嘭…… “三伯,开门啊!三伯,我是柱子,快开门……” 卜测刚想着结束话题,休息一下,外面大门就被人大力拍响。 “三伯,你不开门,我可就要翻墙了……” 周柱子被推出去,回到家越想越不甘心,搞不好这是他唯一生儿子的机会,要是错过,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当即,周柱子拉着自己媳妇就又来了周老汉家,今天必须求活神仙给他们降个儿子。 “这二小子怎么跟驴一样犟?不是都告诉他明天早上再来。” 周老汉冲着周大郎挥手道:“去去去,老大把他弄走,三更半夜这算怎么回事?他不累,活神仙还需要休息呢!” 周老汉对卜测越发的恭敬,这位可真是活神仙,可要伺候好了,决不能让二小子惹怒活神仙。 周大郎领着两兄弟走了出去,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罢了,让他进来!” 卜测无奈的挥了挥手,照这样吵闹下去,一会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要是一股脑都过来,他不得累死? 周老汉讨好的说道:“活神仙见谅,二小子为了儿子的事情都魔怔了,还请您多包容包容。您要是不喜欢,我让我家几个小子给他扔出去,不用跟他客气。” 卜测心累,他现在自己怎么回事还没有弄明白,却接连给别人推算人生。 砰哒…… 周柱子跑的急了,踉跄冲进来,一进门就直接给卜测跪下。 “活神仙,我把我媳妇也给带过来了,您快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生儿子?” 周柱子说着,语气一顿又说道:“不……我们到底怎么才能生儿子?” 不是能不能生,而是一定要生。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瞧瞧把人都给逼成什么样子了。 卜测挥了挥手说道:“说你生辰八字!我来推算一番,看你命里是否有子。” “生辰八字?” 周柱子疑惑不解,这是什么? 卜测恍然回过神来,说道:“哦,忘了你们不知道这些,就是你的诞辰,你今年贵庚?出生于何月何日何时?” 这么说,周柱子就听明白了。 “活神仙,我今年过了两个岁星又八年……” 周柱子说着看向周钱氏,问道:“三伯母,我娘什么时候生我的来着?” 没有甲子纪年法,他们又没有受过教育,所以记年龄用的是最简单,最好记的方法。 至于具体的月份日子和时间,那更是没有记过,卜测要问,周柱子只能求救一样看向周钱氏。 他自小听说过,他出生的时候,还是周钱氏几个婶娘帮他娘接生的。 周柱子虽然疑惑活神仙问这些做什么,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别说就是问个诞辰,便是要他的命,那也可给,只要能生出儿子,做什么都行。 这么多年的事情,突然问起来,周钱氏可得好好回忆回忆。 卜测看他们这样子,更加可以确定,他们之前都没有算过命,或许连算命的概念都没有,否则也不会诞辰都不记得。 在八字算命之前,诞辰的确没有人专门记下来,没有用,除非诞辰之日母亲难产,忌日才会记得,不然一般都被忽略。 周钱氏回忆了许久,才说道:“是在秋种后的第二个月,那会正好没事,我们还说这孩子会挑时候生,不耽误下地呢!” 秋种第二个月?按照古代农时,应该就是九月。 要是换个不知道农时的人,这命还算不得呢! “何日?” 卜测看向周钱氏,只有年份和月份不够。 周钱氏满脸痛苦的回想,她年纪大了,这么费力的回忆过去是很折磨的一件事。 “哦,我可算想起来了,是在月半的前一天,那会兴生他娘说该给兴生去学堂送束修了,对,就是月半的前一天。” 时日没有准确的概念,所以记这些都需要跟靠近的事情联想。 周钱氏被众人看的满头大汗,压力倍增,给二小子看能不能生儿子,倒是难为她了。 “时辰?” 卜测问了一句,随即开始将岁星纪年换算成甲子纪年。 时辰要是实在记不得,也不妨碍。 八字算命,算尽天机,六字算命,尚余一线,整体上不影响,顶多细节有出入。 “我记得是食时过后,对,是隅中……” 周钱氏一拍巴掌,可算想起来了,笃定的说道:“就是隅中。” 周钱氏抹了一把额头上汗水,以后可不要在想这些了,这可比下地干活还难为她。 卜测无语问苍天,既然穿越怎么不穿个正儿八经的古代?这都什么远古说法? 还好他知识储备量够,不然可就闹笑话了。 隅中就是巳时,他就不明白了,十二时辰不比隅中,食时这些好记吗? “戊申,壬戌,戊寅,丁巳……” 卜测换算成干支八字,指尖推算后,说道:“你八字刑过克子,并非生不出儿子,而是养不活。儿子,你生过三个,分别生于,癸……嗯,三年前,五年前和九年前,一个生来便夭折,一个两岁溺亡,还有一个坠亡……” 哗啦啦…… 周老汉碰倒了墙边的竹竿,他从小墩子上滑落下来,感觉膝盖都是软的,不由得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卜测。 “我的亲娘咧!活神仙,您真是太神了,这些事您都知道?我们村还有什么事是您不知道的吗?” 不只是周老汉,屋内知道内情的人,全部目瞪口呆的看着卜测,并且膝盖骨还不自觉的软了下来,总觉得跪着才踏实。 第十四章 仙界机密投胎论 第十四章仙界机密投胎论 周柱子夫妻二人听到卜测的话后,被戳中伤心事,顿时泣不成声。 卜测叹了口气,算卦不留情,留情卦不灵,他并非有意揭短,规矩如此,他只能照实说。 “你这个天杀的,我说你半夜非要拉我出来干什么?原来你还想着要儿子。” 柱子媳妇哭着哭着,拽着周柱子拍打起来,怒骂道:“儿子儿子,我没有给你生过吗?那个你养的活了?” “我们的幺儿,我为了生他命差点都没了,结果你呢?你出去喝了三两猫尿,回来就把孩子给摔死了,你还有脸要儿子?” “还有老二,好端端的你非要带他去文曲河玩,结果害的我儿到现在连个尸骨都没有找回来。” 柱子媳妇干干瘦瘦的,一看气色就不好,卜测看过黄帝内经,多少看得出来,别说柱子没有儿子命,便是他有,他媳妇的这个身体也生不了,她气血亏得严重。 好生将养,或许还能多活几年,若是再有孕,怕是一尸两命。 柱子媳妇印堂旁边的紫气部位,明显出现灰败之色。 双眉,紫霞有恶痔,繁霞部位则是破了相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单看面相也就这几年了。 柱子急了,一把推开妻子,面目狰狞的喊道:“别吵了,活神仙一定有办法,活神仙一定能让我们再生个儿子。” 柱子跪匍在卜测腿边,央求道:“活神仙,您说得对,您说的都对,您真是神仙,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还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小儿子,柱子变卖了一些祖产,求了好多大夫,好不容易才怀上生出来,柱子当时高兴坏了,出去显摆的时候,多喝了几杯。 回来抱着儿子亲近,结果因为酒醉,脚步摇晃,把儿子抛起来没接住,孩子头朝下落在地上,当时便没了生息。 也正是因为这样,村子里面的人对柱子指指点点,流言恶语让他近乎疯魔。 周老汉一家子也是唉声叹气,对柱子又可怜又可气,不由得都把目光放在卜测身上。 卜测眉头皱起,别说他没办法,他便是有办法也懒得管周柱子。 他儿子夭折固然有他命格所克造成,但本质上他为人也有错。 甚至哪怕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面目狰狞的求要儿子,却不见半分后悔醉酒害死自己儿子。 仿佛他需要的只是一个香火传承的工具,而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卜测前世养狗死了两条后,都不敢再养,更何况这是亲生孩子啊! 再说人的命天注定,便是卜测真有那么大的能耐,给他一个儿子,也不过是重蹈覆辙,行善没有作恶大。 但看着状若癫狂的柱子,卜测还真惹不起,这种人要是绝望了,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卜测沉吟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有孩子想来你家也会被吓跑。你若是真是想要孩子,首先便应该调整好你的状态。试想,一个和善之家,总要比一个癫狂冰冷之家更容易吸引孩子。” 算了,先把人给哄住再说,至于孩子他这辈子别想了。 柱子茫然的看着卜测,问道:“活神仙,我柱子愚昧,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他是想生孩子,又不是抱养孩子,怎么还有什么孩子选择人家?孩子都没生下来,怎么做出选择? 不懂?不会!这方世界难道连投胎一说也没出现? 周大郎也不解的问道:“是啊!活神仙,生孩子,怎么还要孩子选择?孩子还能选择生在什么人家?” 卜测反问道:“以你们之见,孩子是怎么来的?” 孩子怎么来的? 柱子闻言顿时脸都羞红,周大郎挠了挠头说道:“孩子不就是晚上睡觉来的吗?有时候,白天睡觉也能有,我大儿子就是……” 呸…… 周大郎的媳妇一听这话,顿时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端端说这些羞人的话干什么? 周大郎媳妇啐了周大郎一口,捂着脸跑了出去,可丢死人了,当家的怎么把这话给说出来了?回头她还怎么好意思见人? 卜测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他随口一问,只是为了引出下文,没想到周大郎说的这么细致。 好在,天黑,油灯亮度不够,没让人看出来卜测的大红脸。 卜测强装镇定,接着说道:“非也非也,你说的是过程,我说的是起因。” “人乃先天之灵,重就重在这个“灵”上面。人死灵魂不灭,进入轮回转世。重新选择人家投胎,如此你们才有儿女生出。” “孩子固然是你们所生,但也要有灵肯投胎才行。由己度人,你想一下,以后你逝世重新投胎,你会选择自己这样的家庭?还是会选择和善温暖之家?”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原来人死以后还能重新投胎做人。 人死后会变成鬼,这个他们倒是知道,但不知道鬼还能重新做人。 他们还以为鬼就是终极状态。 周老汉都听明白了,不由得看向自己一大帮的家庭,想了想他要是以后没了,重新做人,那肯定选自己家,柱子这个癫狂的样子,他还真怕再把自己给弄死。 嘿嘿!这么看来,他们家还是有福气,那什么灵都喜欢往自己家跑。 哎?不对不对,自己死了怎么能在选自己家呢?这不是要给自己子孙当晚辈了吗? 柱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还以为是自己身体毛病,现在看来原来是那灵不愿意选自己家。 柱子虔诚的问道:“活神仙,那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让灵魂选择我们家做孩子?” 这等隐秘怕是只有神仙才会知道,活神仙为了自己练这等仙界秘闻都说出来了,他柱子并非不知好歹的人,要是强求活神仙,那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殊不知,柱子认为的仙界机密,卜测那个世界谁都能说出长篇大论来。 “很简单,积极生活,先过好当前的日子,不要受困于执念,你癫狂起来,吓得那些灵不敢靠近,如何生子?” 卜测继续忽悠道:“以后不要再把要儿子挂在心头,先把日子过好,把你妻子身体养好,一切顺其自然,孩子或可降生!” 柱子听到这话,顿时眼前一亮,这位可是无所不知的活神仙,他说这话,岂不是意味着他以后会有孩子? 柱子磕头道:“多谢活神仙,多谢活神仙。我明白了,我会努力挣钱,让灵喜欢来我们家,喜欢给我当儿子。” 卜测挥手道:“嗯,明白就回去休息!” 第十五章 夜半咒骂惊鬼神 第十五章夜半咒骂惊鬼神 呼,可算搞定了。 柱子夫妻离开以后,周老汉毕恭毕敬的把卜测领到了收拾好的房间,那是他们小儿子的房间,全家最好的一间房。 至于沈兴风,作为活神仙的随从,当然也有专属的一间房,周大郎夫妻俩给他腾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沈兴风躺在床上,总能想到周大郎生孩子那番话,顿时就觉得床上有点刺挠。 已经从周老汉家出来的柱子夫妻二人,同时觉得身上一轻,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头顶钻了出来,但那玄之又玄的感觉,二人只当是错觉,都没有在意。 卜测刚吃完饭的时候,困的恨不得倒地就睡,此时躺在床上反而精神抖擞,睡不着了。 “怎么回事?累过头了?” 卜测喃喃自语,这般躺着实在无聊,他不由得回想早上从树妖钻进自己体内的那一道光。 卜测闭上眼睛,专心致志冥想,果然再次看到了他腹部的那个造型奇特的八卦镜。 “不是错觉?真有这东西?可这到底是什么?怎么用?这也没有个说明书。” 卜测又紧张又激动,这东西多半就是以后他赖以生存的法宝。 或许,这就是太清神像砸死自己给的补偿? 突然,卜测看到八卦镜外围一圈一圈的貌似机关,像是可以滑动的样子。 精神高度集中,卜测尝试用意念滑动八卦镜上外轮。 呼…… 关上门窗的房间,突然凭空升起一股细弱的气流。 卯字明亮起来,缓缓转动,似是产生了些许吸力,房间内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气流被吸了过来。 量很少,但卜测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微风吹拂。 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在体内流动,浑身疲惫一扫而空,身体前所未有的舒适,轻松,甚至还有些飘然起来,好似微醺后的感觉,但又比那种感觉更加真实。 八卦镜上十二地支分格中唯一明亮的“卯”此时亮光又增加了些许。 这种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感觉,让卜测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 “你这天杀的老鳖盖子,滚回你河里去,不安生的跑出来干什么?真当老娘怕你的……” “我踹恁娘了蹶,老娘可不怕你,再不滚,老娘明天就找黑狗血淋你家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卜测突然被咒骂声音惊醒,从那个玄妙状态退了出来。 什么情况? 卜测不由得有些恼怒,他抬头一看,油灯已经灭了,但天还没亮,外面传来男女声夹杂的咒骂,那骂声要多响亮有多响亮,骂得话,要多恶毒有多恶毒,其中还夹杂一些卜测听不懂的方言。 怪不得自己被惊醒,就这骂声,别说他了,怕是鬼都要被骂出来了。 这般想着,卜测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再一听,这不就是在骂鬼吗? 许是经过刚才那种玄妙的修炼,让卜测有了些底气,倒是没有惊惧。 卜测还以为这个世界的神道有多么落后呢!这不是还知道恶言恶语驱鬼怪吗! 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周老汉一家都被惊动起来。 周老汉披着衣服出来,喊了周大郎吩咐道:“大郎,听着声音像是栓子夫妻俩的,你去看看他们闹什么幺蛾子。打扰咱们休息不要紧,惊扰了活神仙可不行。” 周大郎犹豫了一下,说道:“爹,栓子家和兴生家挨着,栓子俩人又这么骂,保不齐和兴生他媳妇有关,要知道兴生媳妇可是被拽到文曲河里面了。要不,咱们还是别管了……” 大半夜的要是夫妻吵架,他倒是可以去劝一劝,但这一听就不对劲,他可不敢过去。 尤其是兴生家,兴生媳妇被水鬼拉去给文太子当了手下,他白天路过都觉得阴森,更别提大晚上了。 周老汉踹了周大郎一脚,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你个怂包怕什么?咱们家可是有活神仙坐镇,有活神仙保佑,别说兴生屋里头的出来,就算是文太子出来,他还敢在活神仙面前动手害人不成?” 他敢,他真敢! 屋内,卜测听到二人对话,不由得心里喊了一句。 他手无缚鸡之力,也就能耍耍嘴皮,忽悠一下脑子不好的树妖,或者没什么见识的周老汉一家,要是遇见文太子那种级别的,怕是人家一眼就看穿他是个纸老虎。 周大郎犹犹豫豫,虽然听到这话有些底气,但有底气不代表有勇气。 “爹,我去了干啥啊!要真是兴生屋里头的,我也没办法让她走啊!” 周老汉呵斥道:“你个榆木脑袋,老子才发现,你们几个小子脑子是真不行,大头他们比不上大丫,你也比不上你妹妹。你去干啥,你说老子让你去干啥?你管不了鬼,还管不了人吗?去让栓子两口子闭嘴,有什么事天亮再说,别惊扰活神仙休息。能懂了?” 周大郎拗不过他爹,随即拉上也被动静惊动起来的两兄弟说道:“老二,老三跟我一起去。” 这么大的动静,不只是周老汉家里有人听到了,隔壁院子也有门开的声音。 乡里乡亲的,虽说碎嘴子实在恼人,但谁家有事也都会帮衬一把! 卜测听着外面的动静,暗道奇怪,他的听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就连隔壁院子里面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我还真踏入修行了?” 卜测又惊又喜,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嘶…… 好疼,不是做梦。 卜测顿觉意气风发,志气昂扬,任谁有这般经历,都会激动不已,无法平常心对待? 修仙,这可是修仙了啊! 说实话,卜测突然有种冲动,出去找那什么兴生家,和那女鬼大战几个回合,抒发一下胸中激荡之情。 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卜测还是从心了,他现在除了体内特殊的八卦镜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手段,真去了也对付不了。 更何况,只是听到那什么栓子两口叫骂,可没听到有别的动静。 便是兴生媳妇真的回来,她都没害人,卜测也没理由跑去针对人家。 “哎呀我的亲娘咧!爹,爹,兴生家,兴生家真的出事了,吓死我了……” 卜测这般想着,大门被猛地撞开,周大郎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大声喊着。 第十六章 忠媳回魂孝盲婆 第十六章忠媳回魂孝盲婆 “有鬼,有鬼……” 周大郎踉跄的冲进来,喊道:“爹,快请活神仙!兴生屋里头的真的变成了水鬼……我的亲娘咧……吓死我了……” 周老汉闻言也是吓了一跳,但还是稳定了下心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二郎和三郎呢?” 出去三个儿子,怎么就回来一个? 周大郎哆哆嗦嗦的说道:“老二和老三他们吓懵了,我看情况不对,就先跑了!爹,兴生家都是水啊!兴生他媳妇真的成了那东西了……” 周大郎又惊又俱,说话的时候上下牙齿不断乱碰,慌乱的不像样子。 “爹,快请活神仙出来!” 周大郎现在恨不得钻到卜测房间去,真是太可怕了。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直面那种东西。 卜测已经过去了头脑发热的冲动时间,现在冷静下来了,虽说他体内有个法宝,但毕竟还没有成长起来,修仙也好,有什么特殊也好,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当前来说,他仍旧手无缚鸡之力。 卜测听到周大郎那动静,就热不住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悄悄的脱了鞋,躺在床上,卜测还拉了拉小被子封印,佯装熟睡。 谁爱管谁管,反正他是不管,天一亮马上走,这个破地方绝不多待。 周老汉迟疑着说道:“这三更半夜的怎么好去惊扰活神仙?老大,去把老二和老三喊回来!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 反正事情没发生在他们家,多等一会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卜测正悄悄松了口气,接着又听到了“知啦”开门声。 “深更半夜吵吵闹闹,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兴风揉着眼睛出来,他回到房间兴奋的半夜没睡着,这才刚睡下就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烦躁的起来询问。 周老汉看到沈兴风顿时眼前一亮,沈兴风一直喊活神仙“先生”那就是活神仙的学生了? 既然是活神仙的学生,总能有活神仙两分的本事? 周老汉连忙上前解释了一下情况,随即期待的看向沈兴风问道:“公子既然是活神仙的学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沈兴风迷糊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惊讶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有水鬼?” 周大郎连忙点头说道:“没错,我亲眼看见的。” “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拖到天亮怎么行?” 沈兴风兴奋的说道:“等着,我去喊仙师。” 你不要过来啊! 听到动静的卜测,恨不得直接冲沈兴风吼一声。 “仙……先生,先生,有水鬼害人了,您出来……” 沈兴风激动不已,妖怪他已经见识过了,水鬼还没有呢! 一会一定要看看传说中的水鬼长得有多么吓人! 哎…… 卜测叹了口气,他很想装作睡熟听不见,但沈兴风那大嗓门,隔壁邻居都被惊动了,他要是仍旧“熟睡不醒”怕是说不过去。 “别喊了……” 卜测起身说道:“你们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不犯鬼,鬼不犯人,那水鬼并无害人之意,你们又何必去招惹她?” 让他去对付水鬼?想都别想。 刚才初步修炼的兴奋劲过去了,他已经冷静下来,理智占了上风,怎么可能主动去找死呢? 外面大声咒骂的嗓音还在继续,中气十足,骂了这么久都没事,要么是那水鬼脾气好的过分,要么就是不具备害人的能力,只能吓唬人,既然如此,卜测何必过去多事? 沈兴风很像去见识一下,说道:“可是先生,水鬼现在不害人,怎知她以后不害人?她毕竟是水鬼,万一是感应到您在这里才不敢害人呢!等到咱们离开,村民岂不是遭殃了?” 周老汉二人听到动静知道卜测已经醒了,那再上前,也不存在什么打扰不打扰。 周大郎连忙附和道:“没错没错,活神仙那水鬼太可怕了,还请您收了她!留在这里,万一她要害人,我们谁都管不住她啊!” 谁敢和水鬼住在一起啊!别说住在一起,单单只是想起来,他们就身上发冷,心里发毛。 卜测听到这话有些烦躁,起身开门说道:“水鬼现在不害人,你们怎么就给她断定以后会害人了?” 卜测想到了他前世的那个笑话,某黑熊要攻打某白羊,给出的理由是白羊藏有攻击性武器,别人问黑熊为什么不去打老虎,黑熊说那是因为老虎真的有攻击性武器。 “老丈,我之前曾听你说过,那兴生家的一个女人在丈夫离家不归后,仍旧辛苦操持家业,上照顾瞎眼的婆母,下照顾幼子,这样的人她若非被害死,如何会去害人?” “你们让我收了她,是因为她危害到了你们的安全吗?并非如此,而是因为你们恐惧她,仅仅因为个人的恐惧,便要卜某去灭了那水鬼,卜某做不到,亦不愿为之。” 周老汉和周大郎二人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被卜测突然的霸气给惊住了。 二人没有因为卜测的拒绝而生气,反而更加确定卜测是活神仙,对卜测更加敬畏。 “活神仙说得对……兴生屋里头的什么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吗?” 周钱氏穿好衣服出门,指着周大郎呵斥道:“你少跟着栓子两口子掺和,兴生媳妇活着的时候,栓子两口子就因为人家孤儿寡母的处处欺负她们,占兴生家的便宜,现在兴生媳妇刚死,尸骨未寒,他们又闹起来了。” “你听听他们闹出那动静,那有个害怕的样子吗?人家活着的时候欺负人家,死了还不放过,我看他们两口子是想要逼死兴生全家,好把人家房子和田地都给占了。也不怕亏良心,你们爷俩给我安生点,谁都不准去搀和,便是兴生媳妇真的成了水鬼回来,那也是他们的报应。” 周钱氏随即跟卜测告罪道:“活神仙,您别搭理他们,他们爷俩胆子小,遇见这种事情就是拎不清。” 周钱氏说着还瞪了周老汉一眼,拽了周老汉一下,低声说道:“兴生家的还不够可怜?你们怎么敢请活神仙出手?活神仙真的灭了兴生家的,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大哥吗?” 周老汉尴尬的挠了挠头,他那不是也慌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来嘛! 几个人正在说着,周二郎也是慌忙的跑了回来。 “爹,大哥,爹,快出来,不好了,要出事……” 与此同时,卜测还听到外面周三郎的喊声,周三郎是在村子里一边跑一边喊:“快出来,大家伙快出来,兴生家要出事了……” 第十七章 财迷心窍良心丧 第十七章财迷心窍良心丧 “爹,娘,出事了,栓子媳妇要放火烧了兴生家……” 周老汉听到周二郎的话,急忙带着全家往兴生家赶去。 卜测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他真心不想过来搀和。 可周钱氏担心会出事,央求卜测这个活神仙跟过去保佑一下周家人,再加上沈兴风在一旁跃跃欲试也劝说卜测跟过去看看,卜测只能跟上。 说是权当看个热闹,但这种热闹,怕是没几个人想看。 不只是周老汉一家被折腾过去,七里村的人大部分都过去了,热闹的跟赶集一样。 周大郎拿着桐油树火把,守在卜测身边,说是给活神仙照明,实际上还是觉得跟在卜测身边有安全感。 路上,周大郎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害怕,主动和卜测说起栓子家和兴生家的八卦。 周兴生出去赶考,几年都了无音信,那会正好山匪横行,就有传言说周兴生被山匪掳走,七里村的人虽然明面上不说,但都认为周兴生八成死在外面,回不来了。 七里村大部分人很同情兴生一家,但也有不少人摩拳擦掌的准备吃绝户。 兴生家隔壁的栓子家,就是第一波动手的人。 由于两家田地和房子都挨着,栓子一家不止一次的挪一下田埂,侵占兴生家的田地,兴生他娘,因为儿子出事,哭的眼睛都瞎了,身体也越发不好,一年时间大部分都卧病在床,儿子又小,全家就靠着兴生媳妇一个人看顾,根本无力和栓子一大家争夺。 忍让没有让栓子一家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尤其是栓子的媳妇,简直就是一个悍妇,撒泼打滚不讲理,处处为难兴生媳妇。 大到抢兴生家的农具,园子里的菜,小到让儿子抢兴生儿子的玩具,食物。 最近,更是把主意打到人家房子上面。 周兴生好歹是个读书人,但凡是个读书人,就比地里刨活的人能挣钱,家里房子可以说是除了周老汉家外最好的房子。 三间石头房,外加东西两间厢房,看着就比村子里的土胚房要气派。 栓子家生了三个儿子,上面还有父母老两口,再加上他们两口子,七口人挤在两间土胚房,早就对隔壁兴生家垂涎三尺。 之前,栓子两口子,就不止一次找过兴生媳妇,说是要用钱买下她家的石头房。 说是买,可实际上只给几个铜板,跟硬抢差不多。 兴生媳妇当然不愿意,两家为此没少争吵,当然所谓争吵,也就是如同今夜这样,栓子媳妇的大嗓子骂得几条街都能听得见,兴生媳妇只能忍气吞声。 本以为兴生家已经够可怜了,可没想到厄运不止,兴生媳妇前几天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又被水鬼给拉下去害了性命,只留下一个瞎眼的老母,和一个尚未成年的稚子。 周大郎说道:“我想着,兴生媳妇没了,栓子一家怎么也能安静一阵,没想到这才几天不到,他们又闹腾起来了,真是造孽啊!”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心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世道如此,从未改变。 卜测叹了口气,有些意难平,对财迷心窍的栓子一家恼怒厌恶,对可怜的兴生一家颇为同情。 此时,卜测只恨自己不是天上神和仙,不是地上权和官,否则定要主持一个公道,清一清这天地的浊气,正一正人间的善恶。 沈兴风气愤的说道:“简直岂有此理,那栓子一家如此为非作歹,难道就没人管他们了吗?” 周大郎嘲笑道:“谁管啊?别说我们村,就是别的村也都是这样,谁家儿子多,谁家就有理。不然,柱子也不会因为儿子差点疯了。” 这点事不值得闹到公堂去,也没人想过报官,当然便是真的报官,那官老爷也不会有空管这些家长里短。 侠义之心旺盛的沈兴风怒道:“村长呢?里正呢?就这么看着兴生家要被逼死吗?” 周大郎抬头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道:“里正老爷忙着呢!可不会管这些事,不然他就是忙死也管不过来。至于村长……” “我们村长和栓子他爹是亲堂兄弟,不然村子里那么多等着吃绝户的,还能轮得到栓子家先动手?哎,只能怪兴生命短,否则别说他是读书人,便是什么都不是,只要他活着就没人敢这么过分。” 几个人说着话,就到了村中,栓子媳妇那悍妇的声音还在叫骂。 两刻钟,叫骂声一声都没停过,可见这嗓门是练出来了。 沈兴风越发的气愤起来,看向卜测说道:“先生,让我去教训教训那毒妇?” 卜测真有股冲动想要立即答应下来,以沈兴风的身手,打不了树妖,但对付一个悍妇还是不成问题的。 卜测冷静的说道:“不急,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便是真的要出手教训泯灭良心的栓子两口子,也不能现在出手,否则七里村的人怕是不会答应,毕竟都是同村同族,人家到底还是同气连枝。 想动手,他们临走的时候,有的是机会。 众人过去以后,栓子两口子更加有底气了,骂得越发恶毒起来。 一靠近,卜测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 一股骤然而生的阴寒之气散发出来,众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大郎靠近卜测才觉得舒服一些,压低声音问道:“活神仙,兴生媳妇真的成了那东西了吗?” 卜测看向前方气派的小院,此时小院石板地面上缓缓有水流流出,这水流跟下了小雨一样。 这边水汽都多了许多,看情况,八成是了。 活着的时候被欺负,成了水鬼,还这么被欺负,这人定是真的很善良了。 只是,在善良的人也会有脾气,栓子两口子继续这么怒骂下去,万一真的激发了兴生媳妇的戾气,怕是全村要跟着一起遭殃。 周老汉呵斥道:“行了,住口,别骂了,到底怎么回事?” “栓子,你们两口子这是干什么?还想放火烧房子,你们还敢杀人不成?” 一个身材粗壮的女人听到这话,拍着大腿坐在地上,哭喊道:“哎呦,三伯啊!你们可算是来了,活不下去了,我们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兴生家的死鬼,死了还不安生,故意跟我们作对啊!你看看,我们家的房子,都快被塌了,墙上都是水……” 栓子媳妇恶人先告状,说的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卜测看到那悍妇,果然面相令人厌恶,人中长着铜钱眼那么大的恶痣,此为口舌恶痣,主不积口德,妨害子孙,眼角长着黑色的痦子,痦子上还长出了黑毛,此为嫉妒恶痣,主心思不正,心胸狭隘,嫉妒。 第十八章 恶邻歹毒侵寡居 第十八章恶邻歹毒侵寡居 栓子媳妇一边嚎啕一边叫嚷着:“大家伙评评理,那兴生媳妇是自己被水鬼拉下去的,又不是俺们害死的,为什么来祸害俺们家?她这不是欺负人吗?啊?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哪里经得住她这么折腾?回头房子塌了,可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折腾?我们这么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活命吗!” 栓子媳妇想装可怜,装弱势,可惜她那个德行,很难让人生起同情心。 尤其是,栓子媳妇干哭不掉泪,反而显得尤为狰狞,令人厌恶。 卜测看了一眼隔壁栓子家的房子,地面比起周老汉家的确有些潮湿,可这点潮湿连一场小雨都算不上,更别提会形成水流冲塌房子了,简直就是太监开会,无稽之谈。 “俺们家可没跟他们家一样,两个人住那么多房子,我们全家可都挤在一个土胚房里面,要是房子塌了,我们一家都要遭殃。大家伙说说,这死鬼是不是心思歹毒?她这么做不就是嫉恨俺们,想要害死俺们吗?” 栓子媳妇,言语之中毫不掩饰自己对石头房垂涎。 “你胡说,你骗人,俺娘没有死,俺娘还活着,不许你这么说俺娘。” 一个衣服都没穿好的男童,冲出来指着栓子媳妇怒气冲冲的喊道:“俺娘明明还活着,你才死了,不许你咒俺娘。” “奶奶,她是胡说的?俺娘根本没死,她明明还活着,还给咱们做饭了呢!” 男童看向身后,骨瘦如柴,披着外衣,踉跄着摸索出来的瞎眼老太太,想要老太太给他肯定的答复。 周栋林虽然才五岁了,但他脑海中已经有了死亡的模糊概念,知道死亡意味着永别,再也见不到了。 比如他爹,村子里的人都说他爹死了,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爹,而且还因为他爹死了,他们一直被隔壁栓子家欺负。 小小年纪的周栋林,听到栓子媳妇说他娘死了,又气愤又恐惧,他已经没有爹了,不能连娘也没有。 而且,明明他刚才还见到娘了,娘在给他做衣服,做很大的衣服,给家里挑水,砍柴,虽然这几天娘总是夜里干活,白天就出去捡柴,但是娘明明活着,他觉得栓子一家是又故意过来欺负他们。 兴生瞎眼的老母亲听到众人的话,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泪流不止。 “栓子媳妇,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兴生他娘踉跄的出来,涕泪横流,又悲愤又无奈的说道:“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家一条活路呢?为什么要苦苦相逼?栓子,你和兴生从小一起长大,兴生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们这么左一番,右一番的闹事,能让的我们都让了啊!难道,难道你们非要我们祖孙的命不成?” 兴生瞎眼老母亲无力的哭诉,她真是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是她这个没用的瞎眼老太太。 为什么老天爷那么不公平,死的要是她可怜的儿子和苦命的儿媳啊! 在场的尽管大多数都是男人,但良心未泯的人,听到这番话,无不为之动容。 卜测冷眼看着栓子一家,他倒是要看看,这家人能够财迷心窍到什么地步。 旁边,沈兴风呼吸急促起来,他气的不行,恨不得直接上去教训教训栓子两口子。 周钱氏抹了一把眼泪,上前扶着兴生他娘,沉声说道:“老嫂子,你可一定要撑住,栋林还这么小,他可全指望你了啊!” 周钱氏怒视栓子两口子,呵斥道:“栓子啊栓子,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啊?就不能给兴生留个后吗?又是放火,又是咒骂的,兴生屋里头的要是……真的成了那东西,她能容你这般辱骂都无动于衷吗?” 栓子两口子对视一眼,栓子媳妇随即拍着大腿哭天喊地的撒泼道:“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发过了,你们黑的说成白的,难道不是想要逼死我们一家吗?谁在他家隔壁住谁知道,要不是实在没法过,我们能大半夜出来这么折腾吗?” “刚才周栋林说的什么你们都装作没听见,他说了他娘给他做饭,他娘都成了文太子的手下了,不是那东西怎么给他们做饭?我们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我们家吗?那东西留在村子里,迟早是祸害,我们这可全是为了村子,为了大家啊!” 栓子一看媳妇这么哭闹,当即也来了脾气,蛮横无理的叫嚷道:“就是,三伯你们要是不相信,那咱们就换地方,你们来我们家住几天,你们要是能住得下去,那我就当这事不存在。” “我们这是活人住的地方啊!谁家隔壁有个那种东西,不膈应?今天不烧了兴生家的房子,那涝鬼就不会走,她留在这里,迟早吸干我们大家的阳气害死大家。” 本来他们察觉到隔壁有异常后是害怕,可害怕之后便恶向胆边生,心中想了一举两得的办法,既可以赶走兴生媳妇,又能得到房子,所以说他们下定了决心,谁来都不好使。 兴生家人都快死绝了,霸占这么好的房子岂不是暴殄天物? 这房子,就该他们家住,孩子也大了,有了好房子才好说亲事。 周二郎气不过说道:“你想的倒是美,你家什么狗窝?我家可是石头房,跟我们家换房子,你怎么不想着去跟县太爷换老婆呢!” 栓子气的不行,怒视周二郎,随即想到自己的目的,冷哼一声暂时忍了这口气,不忍也没办法,周老汉六个儿子,底下孙子也有一大帮,家大业大的他还真惹不起。 栓子气哼哼的说道:“是,我们家是狗窝,可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家的狗窝,我们家房子再不好,那也是我的家啊!现在我们家,被兴生媳妇这么折腾,我们还怎么住?今天不把兴生媳妇这个水鬼赶走,以后不只是我们家出事,搞不好村子都要出事。” 周栋林怒视栓子,小拳头紧握着,再也忍不住,怒吼道:“俺娘不是水鬼,俺娘活着,俺娘没死,你是坏人,你们全家都是坏人……啊……” 小栋林怒冲冲的朝着栓子扑了过去,小拳头用力的拍打栓子的肚子。 栓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兔崽子,你敢跟老子动手?你爹死的早,没人教你做人,老子今天替你爹,好好教教你……” 第十九章 先祖显灵训恶徒 第十九章先祖显灵训恶徒 眼见着栓子要动手打周栋林,卜测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他朝着兴生家的院子瞥了一眼,顿时汗毛竖立,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只见,兴生家的院子中一团黑雾升腾翻滚,卜测目中闪过清光,便看见黑雾之中有一个女人的轮廓逐渐凝聚。 “住手……” 卜测脑海瞬间思绪变幻,他知道这巴掌栓子要是打下去,今天必定要出大事。 必须要阻止栓子,卜测呵斥一声,情急之下将身边的沈兴风朝着栓子推了过去,让他阻止栓子打周栋林。 卜测一边余光观察兴生家中的黑雾,一边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卜测沉声道:“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你堂堂七尺男儿,欺负孤儿寡母,可曾想过后果?” 沈兴风不理解卜测的意思,茫然的看着卜测。 刚才活神仙说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可又把我推出来做什么?应当不是让我教训栓子两口子的? “你谁啊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栓子被卜测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恶狠狠的说道:“你说老子欺负孤儿寡母?老子就欺负了,跟你有关系吗?” 栓子说着看向卜测一副恍然大悟道:“啊,你一个外乡人三更半夜在我们村子里出现,还给寡妇出头,难道你是兴生屋里头的姘头不成?老子……” 啪…… 不待栓子继续说,他脸上猛地响起了响亮的耳光,直接将栓子抽打的原地转了个圈。 众目睽睽之下,可并无任何人出手,但那响亮的耳光,以及栓子瞬间肿起来的腮帮子,明显表示了他被人抽了一耳光。 “这是怎么回事?” “谁动手了?” “你们看见有人动手吗?我没看见啊!” 村民们都懵了,愕然的看着一幕,他们想不明白,人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被人无形的抽了一巴掌? 卜测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他看到了,是一团泛着淡淡黄色的光圈打了栓子。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还没有解决,怎么又来了一个? 这个村,到底是什么诡异地方,怎么这种东西这么多? “谁?谁打老子?” 栓子又惊又俱的捂着脸,扭头怒视众人。 “是你们?” 栓子指着卜测质问道:“反了天了,在我们村,你们还敢动手?” 啪…… 栓子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抽打在他脸上。 噗…… 栓子一口血夹杂碎牙吐了出来。 这两巴掌狠狠的抽打在他脸上,可却没有人看到是谁动的手。 栓子媳妇见状怒气冲冲的爬起来,喊道:“谁?哪个鳖孙动的手?谁打俺当家的……” 啪…… 栓子媳妇脸上也挨了一耳光,将她魁梧的身躯打的都摔了出去。 “哎呀,我的天老子,龟……嗯呜呜呜……” 栓子媳妇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张嘴想要叫骂,但她的嘴巴突然感觉被粘住了,叫骂的声音也成了呜咽,怎么都骂不出来。 “兔崽子,你真是找死,你跟谁在这里喊老子?” 一阵清光闪过,一道身形浮现出来,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怒视栓子。 “是你祖宗我打的你,怎么?老夫还教训不得你这孽孙?狗东西,什么人你都敢骂?” “啊!有鬼,有鬼,是鬼啊!” “快跑,真的有鬼。” “娘呀,真的闹鬼了……” 村民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就吓疯了,要么瘫软在地上,要么手脚并用的往外面跑。 “鬼什么鬼,都给老子回来,给老子看清楚,老夫是你们祖宗周文渊,一帮不肖子孙,连祖宗都忘了?” 老头见状气的不行,大声呵斥一声,随即猛地一跺脚,地上浮现一道光圈,七里村的村民一个都没有跑出去。 老鬼周文渊看到人都被自己困住,眼睛顿时瞪大,竟然真的可以? 卜测也是被吓蒙了,这不就是个老鬼吗? 而且看起来,这个老鬼比院子里面那个还要强大。 霸道的控制了村民以后,老头看向卜测,立马诚惶诚恐的过来,作揖到底,恭敬的说道:“老朽七里村曾祖周文渊,拜见上仙。我这劣曾孙不知道上仙身份,出言不逊得罪上仙,还请上仙恕罪。” 老鬼周文渊不敢起身,恭敬的等着卜测发落。 卜测和沈兴风二人进入七里村地界,周文渊就感知到了,当时他并没有在意。 而后卜测在周老汉家算命卜卦,这才引起了周文渊的注意。 尤其是夜里,周文渊看到卜测所在的房间,氤氲之气升腾,流光溢彩,那等仙气光是看到便令人心生敬畏。 他在仙人离开以后,无意中闻了一口散溢的余气,便已经让他灵魂更加飘然,身躯更加凝实,受益无穷。 这等不开口询问便知过去往来,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事,大地尽在一掌中的仙人,岂是这个不肖子孙可以招惹的存在? 栓子这鳖孙,还敢辱骂仙人,这不是要给他们七里村招来天谴吗? 村民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以他的见识很难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有心想要确认一下这个老鬼是不是自己祖宗,可看到祖宗作揖不起,便是想确认,也不敢上前。 周老汉因为卜测在这里,心中有些底气,悄悄的低头看向周文渊。 周老汉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喊道:“哎呦我的娘啊!真是曾祖,是曾祖啊!曾祖爷爷显灵了……” 祠堂里面有曾祖周文渊的画像,周老汉认出来了这个老鬼就是他们曾祖。 卜测被周老汉一喊,也回过神来,他此时也有些懵逼,他算命手段忽悠一下周老汉他们也就算了,怎么这老鬼也相信了? 不管怎么样,这老鬼相信他是神仙,那就好办了。 卜测负手而立,沉声道:“这恶贼已过而立之年,又不是稚子,他的过错何须你这祖宗出来代为道歉?罢了,他行凶逞恶,左右也是你自家子孙的事,既然你出来了,那吾便不多管你的家事,你自行处理!” 甩锅,走人……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卜测不知道这老鬼为什么误会他的身份,但他觉得继续留下来,肯定会露馅,毕竟他真不是神仙,索性就甩锅给这老鬼,他抽身离开再好不过。 周文渊长出一口气,仙人这是再给他弥补的机会,也是,区区一个恶孙,哪里值得仙人出手教训?他也配? 周文渊连忙说道:“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周文渊这便处理一下家事,还请上仙做个见证,若是老朽处理的不妥当,再请上仙指教。” 嗯?我不想指教,我现在只想离开。 卜测无奈的看着周文渊,他几乎要扭过去脚尖说明他有多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之地。 第二十章 祖宗怒教无德孙 第二十章祖宗怒教无德孙 卜测想走,可看到七里村的人都被留了下来,根本走不出去,他担心便是他走了,也走不出,到时候反而自己神仙身份露馅。 没了身份的忌惮,万一这老鬼护犊子对他出手,那就完蛋了。 卜测心慌慌的被迫留下来,双手背后,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冷眼旁观。 周文渊看了一眼兴生家的院子,眼眸低垂,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没有理会院子里面那一团黑雾,径直朝着栓子两口子走了过去。 “祖宗……祖宗饶命,祖宗饶命啊!” 栓子又惊又俱,跪匐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他现在真的怕了。 之前,虽然怀疑兴生家的成了水鬼,可并没有直接面对,他们也只是听说过水鬼,并无亲眼目睹,再加上财帛动人心,壮了他们胆子,于是无知者无畏! 可此时死了上百年的老祖宗出来了,这可真是个鬼啊!他们心里都要怕死了。 “祖宗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栓子吓得浑身颤抖,不停的求饶。 “你让老夫饶了你?那你逞恶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饶过他们孤儿寡母?” 周文渊怒道:“你真当老夫不知道你们两口子的密谋?这些水都是哪里来的,需要老夫跟你讲明吗?” “你们都是老夫的子孙血脉,你们是亲人啊!为了一点钱财身外物,你们歹毒的要逼死兴生一家,还有脸跟老夫求饶?” “你爹娘不管教你们,你叔父纵容你们,老夫这个祖宗只能亲自出手,免得你犯下更大的错。” 七里村发生过的事情,周文渊只要想都能知道,栓子两口子发现隔壁兴生家的异常后,顺水推舟,二人夜里泼洒井水,密谋以此为借口,逼迫栋林祖孙俩离开七里村,他们好趁机霸占兴生家的石头房。 浑然不顾,栋林祖孙俩被逼离开后的死活,其心思可谓歹毒至极。 周文渊说着,一挥手地上的木棒骤然飞起,朝着栓子的身上打去。 啪啪啪…… 棍子凌空飞舞,没有人控制,但每一下力道都是实打实的,一棍子下去,栓子身上便出现了红肿的痕迹。 “老夫今日便废了你一条腿,给你长长记性。” 周文渊气的不行,子孙不上进,脸面都丢到上仙面前了。 “啊……老东西你偏心……” 栓子剧痛之下,怒从心头起,喊道:“明明都是你的子孙,为什么你要偏袒兴生家?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后代吗?兴生都死了,他家房子空着也是浪费,我想要房子有错吗?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我的后代,也是为了延续你的血脉啊!”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你凭什么要废了我?你不是兴生一家的老祖宗,你也是我的老祖宗啊!” 栓子气红了眼睛,他聪明的很,知道周文渊不会杀了他,便有恃无恐的怒吼起来,同时心里极度不平衡。 “还不知悔改?你还有脸说不是为了你自己?” 周文渊气的神魂都动荡了起来,怒道:“你想要银子,想要房子,你自己去挣啊!没本事挣钱,来欺负兄弟的遗孀,你算什么东西?就凭老夫是你祖宗,老夫便是打死你,也有这个资格。” “孽障,你忤逆祖宗不守孝道,欺辱兄弟孀居,不讲仁义,财迷心窍为财失德。老夫本想小惩大诫,给你长个记性,可你不知悔改,执迷不悟,老夫今日便废了你。” 周文渊猛地一甩手,棍棒更大力的抽打在栓子身上。 原本周文渊只想废了栓子一条腿,给他个教训,可没想到这瘪犊子还敢顶撞他,让他在上仙面前丢尽颜面,不废了他,难出他胸中这口气。 本来抽打在栓子腿上的棍棒,朝着他的腰间后背重重的抽打了下去。 刹那间,阴风四起,跪在地上的村民只觉得寒冷异常,一个个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曾经动过吃兴生家绝户念头的人,都在心中庆幸,幸好他们没有动手,不然今天栓子的下场可就是他们的了。 “曾祖,曾祖饶命,饶命啊!” 一直憋着屋里的栓子父母,看到儿子快要被打死了,忍住心中的恐惧冲了出来,跪匐在周文渊面前求饶。 “曾祖,栓子知道错了,他知道错了,求您饶他一命。”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当父母的错,是我们没有管好他,您要罚就罚我们!求您饶他!” 栓子父母连连磕头求饶,换成旁人这么打他们儿子,早就上去拼命了,可这是他们家的祖宗,别说是他们了,就是他们父母还活着,面对老祖宗也是孙子。 啪…… 重重一击,小儿大腿那么粗的棍棒应声折断,栓子身上血肉模糊,已经疼的晕死过去。 周文渊冷哼一声道:“当然是你们的错,养子不教,纵容他祸害手足遗孀,不是你们的错,难道还是老夫的错?但凡你们在他们动歪心思的时候,出来阻止他,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幕。” “你们也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怎么也跟着他看不清?那是你们的东西吗?不给就硬抢,将来这孽障想要抢个皇帝做,你们是不是也纵容他?要害的老夫这一脉被灭九族?” 栓子父母年纪也四五十了,都快死的人了,纵然是晚辈,周文渊也下不去手打他们,但还是好气。 七里村来了上仙,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机缘啊! 结果就因为这瘪犊子玩意,害的他在上仙面前不断丢脸,他这幸好是死了,要是活着怕也得被他给气死。 栓子父母又惊又俱哭的几乎喘不上来气,只能不断的磕头求饶。 周文渊看向蜷缩在一旁的栓子媳妇,怒道:“还有你这毒妇,成日里搬弄是非,仗势欺人,老夫没少听你的大嗓门辱骂同宗同族,今日老夫便封了你这张破嘴,还我七里村一个清净。” 周文渊说着朝着栓子媳妇猛地一挥衣袖,一道淡黄色的光圈落在栓子媳妇脸上。 噗…… 栓子媳妇一张口,喷出了一口夹杂着碎肉的鲜血。 断了这毒妇的舌根,周文渊长出一口气,终于解气了。 早就想收拾栓子媳妇,天天骂骂咧咧,连带着他这个祖宗都没少被她这张破嘴给辱骂,可惜之前他一直没有这个本事,今天终于实现了。 周文渊扭头扫视地上跪着的子孙,沉声说道:“你们都给老夫看好了,这就是栓子一家的下场,举头三尺有神明,日后你们胆敢同他们这样逞凶作恶,便是老夫不收拾你们,也自有人给你们教训。” “都给老夫记住,为人处事,莫忘良心。” 第二十一章 一口仙气化土地 第二十一章一口仙气化土地 众村民听到老祖宗发话可以离开,一个个如释重负,恭敬的磕头后,撒丫子就往家里跑。 太可怕,老祖宗的鬼魂出来了,便是自己的老祖宗,知道不会害自己,也让他们一个个心惊胆战。 栓子的堂哥,正要离开,突然脑海中响起了老祖宗的话。 “兴民家的那小子,回去跟你老子说,他这个村长和这个人,老夫都很不满。今天栓子一家的事情,他至少有一半的责任。” “没有他这个当村长的叔父纵容包庇,栓子一家也不至于如此毫无顾忌。他身为村长,身为长辈,处事不公,徇私偏袒,这是要分裂老夫一族啊!今日有上仙在场,老夫不愿与他丢人现眼,但不代表老夫会放过他,回去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他的后果该是什么。” 闻听此言,栓子堂哥直接就吓尿了,连滚带爬的往家里跑。 周文渊传音后,连忙走到卜测身边,拱手行礼,恭敬的说道:“上仙,栓子一家老朽已经处置,但这兴生家里的……老朽实在不知该如何做了。” 人他可以处置,但同为鬼魂的兴生媳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来,他没有对付同类的能力,二来则是,他不知道上仙对于水鬼的态度,若是上仙不容她,他还担心自己若是求情会惹怒上仙,但若是上仙可怜她,他也怕自己随便处置,会影响了兴生媳妇的机缘。 干什么问我?你不知道怎么做,难道我知道吗! “哼,解气,真是解气。” 不等卜测开口,沈兴风畅快的说道:“你这个祖宗为人倒是公正,幸好你出手了,不然等到我出手,哼哼……可不会轻饶了这恶贼。” 沈兴风对周文渊这个老鬼没有半点恐惧,他怕什么,妖怪他都不怕,更何况老鬼? 有仙师在身旁,任他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造次。 沈兴风不知道是,仙师此时很慌,很想走。 周老汉一家也没离开,一来他们占理,二来嘛……他们跟活神仙有交情,活神仙肯定会保佑他们,自然也不怕啦! 周文渊倒也不生气,随即说道:“说起这个,周文渊还要拜谢上仙,若不是上仙的一口仙气让老朽有了法力,老朽怕是也不能出手教训不肖子孙。” 周文渊被七里村世代香火供奉,浑噩的鬼魂逐渐有了清晰的意识,但也仅此而已,平日里村子里面的事情,他倒是都能知晓,可却没有半分法力,无法干扰,只能干看着。 今日,也是他的运气,在周老汉家,闻了一口上仙散溢出来的仙气,让他鬼魂凝实,并且还有了法力。 刚才看到栓子对上仙出言不逊,周文渊怒急攻心,忘了自己是虚幻的鬼魂,情急之下给了他一耳光,没想到真的打中了。 周文渊当时便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呵斥让众人留下来,原本也是出于自己祖宗的身份,想着呵斥他们,他们不敢不听,可没想到他一跺脚,竟圈地为牢,让所有人都没办法离开。 细想起来,周文渊觉得这些变化应当都是闻了上仙的一口仙气造成的,,一口仙气便让他鬼魂化土地,上仙身份怕是高的离谱,这让他更加敬畏卜测,不敢造次。 仙气?什么仙气?哪里有仙气?谁的仙气? 卜测一脑袋的问号,算了,虽然不知道这老鬼为何误会,但让他误会也好,至少自己安全有保证。 卜测一副高深莫测神色,半真半假的说道:“不用谢我,这是你应有的机缘。倘若你和那栓子一样的为人,是福是祸尤为可知。” 周文渊闻言心中一紧,原来这都在仙人掌控之中,怕是自己会闻到那一口仙气,也是仙人故意为之,假如自己假装看不见不平事,只怕自己已经遭受灭顶之灾了。 上仙不愧是上仙,事事尽在掌握之中。 周文渊连忙再次作揖,恭敬的说道:“多谢上仙教诲,老朽一定谨记在心。” 周文渊说着,瞥了一眼兴生院子中的那一团飘忽不定的黑雾。 “兴生家的,上仙在此,还不速速出来拜见?躲躲藏藏,真以为上仙不知道你在这里?” 周文渊一声呵斥,兴生家院子里面一团黑雾飘了出来。 这团黑雾出来,卜测身上汗毛乍起,连空气都带着潮湿,仿佛蒙蒙细雨。 一个身影从黑雾之中浮现出来,卜测和沈兴风顿时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她? “妙翠拜见上仙,拜见太曾祖……” 女子恭敬的伏地磕头,随即说道:“妙翠不知道上仙身份,多有失礼之处,还请上仙恕罪。” 沈兴风皱眉说道:“你不是黄昏在河边的那位大嫂吗?啊……原来你真是水鬼……” 沈兴风激动的看向卜测说道:“仙……先生,您当时一眼就看出她的身份了?哎呀,我还说怎么你突然就消失了,原来如此。” 妙翠微微颤抖的说道:“妙翠不识上仙真身,还以为你们就是无知路人。故而现身,提醒两位,并无挑衅上仙之意。” 卜测接着长袖的掩盖,悄悄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才让自己稳住心神。 他面前,这可是两个鬼啊! 演,必须演下去,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个上仙他一定要演出奥斯卡小金人的水平。 哈哈哈…… 卜测先爽朗大笑,掩饰自己的慌乱,演出高人的风范,接着才开口说道:“世上难得如此心思纯良仁厚之人,何罪之有?起来!” 说起来,妙翠也的确善良,当初她现身提醒卜测二人,也是出于好心。 今夜又被如此辱骂欺辱,都没有对栓子夫妻出手,这性格已经够好了。 妙翠跪地不起,惶恐的说道:“上仙,妙翠自知有罪,不敢起身。妙翠还魂归来,并非是留恋人世,意图作乱,而是实在放心不下婆母和孩子,她们一个老,一个小,妙翠这一走,只怕她们穿无衣,食无粮,心中执念难消,这才不得已逗留,还请上仙海涵。” 妙翠哪里敢起来,她也听说书人说过,世上仙人最厌恶她这等异类出现。 她已经死了,不怕再死一次,但只怕孩子和婆母没人照顾,没了活路。 第二十二章 仙人心慈指明路 第二十二章仙人心软指明路 你没罪,你快起来!让我走,你就功德无量了! 卜测心中慌乱,表面还要努力维持高人风范。 “你虽逗留人世,但毕竟事出有因,其情可悯,其心可敬……” 一直夸会不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很好说话?万一他们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怎么办? 不行,高人可以好说话,但高人一定要有脾气。 不等妙翠松口气,卜测语气一转说道:“昨日之事可不追究,但今后你又待如何?” 妙翠闻言连忙磕头,哭求道:“妙翠乞求上仙垂怜开恩,让妙翠侍奉婆母终老,照顾孩儿成年,如此了却执念,妙翠甘愿承受任何后果。求上仙开恩,求上仙开恩……” 妙翠不断的磕头乞求。 卜测看着于心不忍,世上那么多人,除了一些自私自利的人,大多数都是苦命人,牵挂太深,死都不敢死,不是自己惧怕死亡,而是像这样,只怕自己死了,亲人没有活路。 老实说,如果他真是神仙,一定要帮这大嫂一把,可惜他只是别人认为的神仙, “娘……” 周栋林忍不住,挣脱了奶奶的束缚,朝着妙翠跑了过来,也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卜测。 兴生的老母亲,垂泪道:“我苦命的儿媳啊!可怜你了……”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沈兴风也满脸怜悯,看向卜测低声求道:“先生,您能帮帮她们吗?” 周老汉一家虽然没开口,但也都一脸渴望的看向卜测。 卜测很无奈,这是干什么啊?这么多人这种眼神看着他,好像他是要拆开白素贞和许士林的法海一样。 卜测沉声说道:“并非是吾不让你留下来,你毕竟不属于人世间,若是强留下来,短日有效,长则无益。你为阴,她们祖孙属阳,此为相克相耗,你会日渐虚弱直至消亡,而她们则会疾病缠身,短命无医。” 妙翠听到这话,鬼魂动荡,瘫坐一团,难道老天爷真的不给她们一家活路吗? 她留下来会害了婆母和孩子,可她若是离开,婆母和孩子没人照顾,又如何能活得下去? 周钱氏于心不忍,开口问道:“活神仙,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周文渊死了上百年了,见惯了生死离别,对此倒是看得开。 “莫要强求上仙,妙翠你的牵挂老夫知晓,日后老夫会暗中照拂他们祖孙二人,你可放心离去!” 他现在可不是当初只能看不能管的鬼魂了,在七里村这一方土地上他可是有法力的,照顾一下周栋林祖孙不成问题。 “娘,您要走了吗?我不让您走,我要娘,我要娘……” 周栋林“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他小手乱抓想要抓住妙翠,可惜他的小手只能从妙翠的身体中穿过去,而抓不住任何实质。 “我的儿,娘……娘对不起你,娘不能照顾你了……” 妙翠哭诉,满脸自责,她周身又有水流汇聚。 卜测实在不落忍,他沉吟着说道:“罢了罢了,既如此吾便给你指一条路,但结果如何,还需看你自己的造化。” 苦情戏看的卜测差点维持不住神仙风范跟着掉泪,终究还是心软啊! 闻听此言,妙翠只觉喜从天降,有路便好,有路便好,便是布满荆棘,也比现在这悬崖峭壁要好。 “多谢上仙垂怜,多谢上仙垂怜……” 妙翠磕头如捣蒜,接着说道:“上仙的恩德,妙翠永生不敢忘,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衔草结环报答上仙。” 其他人也激动不已,振奋期待的看着卜测。 卜测正要说他想出来的办法,突然就看到两个人跑了过来。 “曾祖,周兴民拜见曾祖……” 村长周兴民听到儿子的传话后,胆战心惊,思虑再三,决定忍着恐惧主动过来找曾祖认罪。 否则等到曾祖找到他时,只怕后果更加严重,还不如主动认罪,让曾祖看到他悔改之心,谅解他一二。 周兴民冲过来,也不看人直接就一个踉跄跪在地上,脑袋抵着地面,心中恐惧不敢抬头看,殊不知他是对着妙翠母子二人跪着,而他祖宗在他左边不远,根本没收到他这个头。 “曾祖,不肖曾孙周兴民有罪,曾孙知道错了,一定痛改前非,还请曾祖安息!” 安息?安息你个头啊! 周文渊气的恨不得上去给周兴民两脚,这话什么意思?这是在说他是诈尸,回魂作妖不成? 周文渊厉声道:“上仙在前,你聒噪什么?成何体统。”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速速前来拜见上仙。” 本来这事他好不容易才揭过去,这家伙又跑出来旧事重提,上仙见了肯定觉得他这个祖宗教不好子孙,拉低他在上仙面前的好感。 “上仙?” 周兴民不解,上仙是神仙吗?村里自家曾祖的鬼魂出来就算了,怎么深更半夜还有神仙在村里出没? 周老汉好心提醒道:“这是法力高深的活神仙,来我家赐福的。” 这话说的还有些骄傲,当事人卜测却很懵逼,他只是借宿而已,哪里来的赐福? “活神仙?拜见活神仙……” 周兴民不敢多问,扭头朝着周老汉说话的方位又是磕头跪拜,他想着周老汉这么说应该就是和活神仙站在一起。 沈兴风挠了挠头,提醒道:“我可不是活神仙,我家仙师在那边……” 慌乱的周兴民连忙又挪动了一个方位,直接屁股对着卜测,朝着周钱氏方位跪着。 周文渊气的差点跳脚,平日里怎么没发现这个曾孙这么憨? 若不是问心有愧,怎么连抬头都不敢看? 算了,回头在收拾这个憨孙。 周文渊拱手说道:“子孙越发的不成器,让上仙见笑了。” “对了,上仙您刚说要给妙翠指条明路,不知她该如何做?” 周兴民浑身抖若筛糠,妙翠不是死了吗?他亲眼见到妙翠沉入文曲河,他还组织人打捞了几天,连个尸身都没有捞出来,怕是早就进了文太子的水皇宫当仆人了,怎么现在又要给妙翠指路? 第二十三章 祠堂供奉可修行 第二十三章祠堂供奉可修行 周兴民忍不住好奇心,悄悄抬头打量,只见前面一团黑雾之中跪着身形虚幻的妙翠。 火把的光芒穿透她的身躯,落在地上连个影子都没有。 “哎呦!我的亲娘啊!鬼……兴生家的真成了水鬼了……” 周兴民惊惧出声,身体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周文渊闻言怒视周兴民,指桑骂槐?他这个祖宗本质上和妙翠可是同一种类。 周文渊呵斥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你既如此胆小恐惧,便不该做那缺德事。” 越来越瞧不上这个曾孙了。 卜测瞥了一眼周兴民,开口说道:“其实,这条路不难,只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周文渊看到卜测对自己说,眉头一皱,连忙追问道:“上仙,只要老朽力所能及,一定愿意帮忙。说到底,妙翠也是我们周家的媳妇,她如此艰难,也是因我周家而起,焉有不愿之理。” 除非以命换命,不然他能做到的一定会做。 卜测双手负于身后,看向周文渊说道:“祠堂香火,可留你,自然也可以留她。” 香火供奉会产生愿力,周文渊因此而留存下来,那么妙翠也受到香火供奉自然也可以。 周文渊听到这话神色一震,失神道:“祠堂香火?上仙的意思是,让妙翠牌位进入祠堂?” “让兴生媳妇的牌位进入祠堂?那怎么能行?” 周兴民听到这话,当即也忘记害怕了,直接喊道:“曾祖,不可啊!哪有女人牌位进祠堂的?更何况,她还不是善终。” 女人进祠堂,别开玩笑了! 别说妙翠了,便是兴生也没有资格进入祠堂。 轮到兴生进祠堂,至少也得十几二十年之后周栋林长成,成家立业,开枝散叶,有了一定话语权才可以,更别提一个女人了。 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有女人牌位可以进祠堂被供奉的。 非要妙翠进祠堂,除非周栋林以后当了大官,态度非常强硬的要求他娘的牌位进去,如此才有可能。 卜测知道封建社会,女人身份低微,不受重视,正常情况下,别说牌位进入祠堂供奉,便是活着的女人都没资格进祠堂。 但这是卜测目前为止,能想出来的唯一办法。 卜测不理会周兴民,而是看向周文渊。 妙翠能不能进祠堂,还不是他这个老祖宗一句话的事? 周文渊面露难色:“上仙,我周氏一族的祠堂,自老朽开始,皆是老朽的子孙男丁才可入祠堂。让妙翠牌位进来,是否……是否有悖人伦纲常?” 这……哪有这样,这不跟老公爹和儿媳妇住在一起一样吗? 这话好说不好听,而且传出去,也太不像话了! 周兴民点头认同,就是,如果真让妙翠进了祠堂,他们这些叔伯长辈,以后岂不是还要给她上香磕头? 卜测瞥了一眼妙翠母子,语气深沉的说道:“进祠堂,于她有益,于你们宗族又何尝不是一番造化?” 如同卜测所料,周文渊听到这话眼前一亮,精神一震,目光灼灼的看向卜测。 卜测接着说道:“你如今已成一方土地,焉知你们七里村不会再出一个地仙?不同的选择,便有不同的结果。” 卜测心说,只能帮妙翠吹牛到这里,给他们母子多争取一些相处的时间,将来如何,他就管不了了。 “这……” 周文渊激动的神魂颤抖,上仙亲口说出他为一方土地,这是不是代表上仙给他封正了? 这可是上仙,真正的仙人啊!他说出的话那都是法旨,他成了土地公,以后再不用受幽魂之苦,也不必惧怕日晒灼烧,或许还能长生久视。 土地公啊!可比当鬼魂有前途。 沈兴风忍不住说道:“别这了那了,这大嫂能不能进祠堂,还不是你这个老祖宗一句话的事?你点头答应,谁敢反对?” “再说了,老头你也不看看,大嫂留下来好处只会多不会少。别的不说,就说天气,靠天吃饭总有干旱的时候?大嫂若是留下来,将来哪块地旱了,让大嫂过去转一圈,不就旱灾可解?” 好家伙!卜测差点张口来个好家伙。 撇了一眼妙翠身下缓缓汇聚的水流,卜测都不得不佩服沈兴风的高端操作! 妙翠无辜的看着沈兴风,她想说她控不了水,这都是自己散出来的。 周文渊颇为意动,一来他得了好处,二来则是妙翠有机会成为地仙,他们七里村再出一个地仙,这对于整个家族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将来带来的好处也是不可限量。 最直接的便是可改变一方风水,让七里村成为上好的风水宝地,将来人杰地灵,人人如龙。 周兴民生怕周文渊答应,连忙说道:“不行啊!曾祖,她一个媳妇,怎么能进咱们家的祠堂……” 沈兴风怒声呵斥道:“你闭嘴,你祖宗还没发话,你有什么资格反对?要不是你纵容你侄子做恶,逼死人家,会有这一遭吗?再说了,你这个村长要是能照顾好他们祖孙二人,能让人大嫂死了还执念不消放心不下吗?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你不让进祠堂是?大嫂,我看你就跟他走,待在他家!反正他都不管你的死活,还害过你,你又何必心慈手软?” 沈兴风说着看向周兴民,嘲讽一笑,接着说道:“嗯,大嫂住在你们家,你们还省了去挑水的力气呢!每日放个桶在大嫂身边接水,就够你们用了。” 周兴民一听这话,脸色瞬间白透。 这更不行了,家里有个……这种东西,他们还敢在家待吗? “这……这怎么行……” 周文渊拍板定夺,说道:“既是上仙开口,焉有拒绝之理?这件事情便这么定了,周兴民这件事情你抓紧去办,也算给你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老祖宗都这么说了,周兴民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下来,毕竟他也不想妙翠阴魂不散,缠着他们家。 哎,这叫什么事啊! 这人啊!还真是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就该追悔莫及了。 周兴民心里把栓子骂的狗血淋头,他真是后悔帮了栓子,两边不落好。 “多谢上仙,多谢曾祖,多谢村长……” 妙翠激动不已,连连磕头道谢。 卜测开口道:“别忙着开心,此一道虽可让你留下来,但却不代表你可以和他们朝夕相伴。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你们也应有你们的道,给你两日时间,了结家中因果。两日后,便阴阳相隔,不得再现身于他们眼前。” 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妙翠泪水潸然,缓缓点头道:“妙翠明白上仙已经开恩,垂怜妙翠了,不敢在有奢求妄想。两日后……” 妙翠看向哭的眼睛红肿的周栋林,以及瞎眼的婆母,不舍的说道:“两日后,绝不会在让婆母和栋林看见我。” 第二十四章 无上仙法清净经 第二十四章无上仙法清静经 “上仙,您这么快就要走了?何不多留几日,也好让老朽有机会招待上仙一二。” 周文渊不舍的看着卜测,上仙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呢! 他存在了两百多年,可才遇见这么一个神仙人物,还没来得及讨教讨教。 卜测看向天边的鱼肚白,天色渐亮,也没心思再去周老汉借宿睡觉了,当即决定立刻上路前往开丘县。 这小小村庄,一夜之间出了两个鬼,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有幺蛾子,还是先走为妙。 周老汉也是依依不舍的说道:“是啊!活神仙,您怎么着急要走,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款待您呢!要不,您再多留两日,好给我们个机会感谢感谢您。毕竟您给我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事,怎么着也得让我们表示表示。” 连老祖宗都恭敬的人物,必定是神仙无疑。 活神仙住在他们家,那是多大的荣耀,多大的福分啊! 卜测摆手道:“相聚分别皆为缘,诸位不必执着聚散,将来有缘再会。” 周文渊看卜测去意已决,知道再多说无益,如上仙这般人物,来去如风,潇洒畅快,不会受困于任何一方。 周老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活神仙,既然您执意要走,那也稍等片刻,我让二郎去赶牛车送活神仙一程!活神仙,这个您千万不要跟老汉我拒绝,不然我们就太过意不去了。” 曾祖就是沾了活神仙一口仙气才能变幻出来的,他们家里活神仙住过肯定沾染了仙气,现在用牛车送活神仙一程,给家里老牛也沾沾活神仙的仙气,好保佑老牛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 周老汉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遇见活神仙的机会,一定要多蹭蹭仙气。 卜测闻言,顺势答应了下来,有车坐当然好了,他正好懒得走路呢! 趁着等周二郎回去套车的功夫,周文渊抓紧机会,开口说道:“上仙,老朽自知已经得了天大的福源,不敢再有什么奢求。但如同您这样的仙界高人,世上难寻,老朽冒昧的想要为妙翠求一条修行路。” “老朽受到香火供奉两百余年才借着上仙的一口仙气蜕变成神,若是妙翠走老朽这条路怕是很难,村子里的人未必会真心供奉她,而凡人鬼魂没有香火供奉,至多可存三年,若如此,岂不是辜负了上仙救她的一番心意?” “因此,老朽冒昧开口,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上仙见谅!” 周文渊紧张的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了,他拱手低头不敢去看卜测。 机会难得,他要是不求,只怕追悔莫及,求了便是上仙不允,至少也不会有遗憾。 说是只给妙翠求,但他们同为鬼魂,妙翠有了好处,他还能不沾点光吗? 求修行路? 卜测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周文渊这老鬼的意思是想求个修行功法。 可他有毛线修行功法啊! 妙翠躲在一旁树下紧张的看着卜测,她没想到老祖宗竟会为她求上仙恩典,她又激动又期待,还有些忐忑。 当然,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会哀求上仙非要传她功法,毕竟上仙给她的已经够多了。 沈兴风皱眉看向周文渊,本来还对这老鬼有些好感,但此时觉得这老鬼忒鬼了。 哪有这么厚脸皮求修行功法的? 沈兴风不了解修行规矩,但他想着应该和他们江湖差不多,敢给人家要武功秘籍,看看人家不打爆他的头。 这都是机密,是传承,怎可轻易予人? 再说了,他都跟着仙师一天了,都还没有开口,这老鬼才认识仙师多久? 周文渊迟迟没有听到卜测开口,心中有些失望,但却不敢强求,更不敢嫉恨上仙,毕竟他这要求的确很唐突。 卜测却是在想,升米恩斗米仇,听说做了鬼思想都很偏激,他要是拒绝的话,会不会让这老鬼恼羞成怒然后对自己出手? 通过之前的观察,这老鬼脾气可有点暴躁,不好相与。 自己让他在后人面前落了面子,万一他偏激起来,真要动手,那可就糟了。 但他求功法他真没有,总不能胡编乱邹! 不然,在背一遍道德经? 卜测想了想,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老鬼和那深山树妖不同。 周文渊是人,看谈吐还是读过书的人,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万一这里有道德经出现,岂不是要被当场戳穿? “你要为妙翠求修行路,既如此吾便点拨她几句,但能否有所得,就看她的悟性了。” 卜测有了主意,周文渊说的是修行路,没有明确说功法,这就好办。 卜测负手而立,身形伟岸挺拔,丰神俊朗,看着便有高人风采。 妙翠闻言,连忙朝着卜测跪下,激动不已的说道:“上仙大恩,妙翠没齿难忘。” 卜测朗声道:“倒也不必如此,吾传你之道,为清净道,可清你溺死的戾气,清你心中执念,至于是否能有所得,还需你自行领悟。若你悟得适合你修行之道,那也是你自己的福源。” 你要是悟不出来,那可和他卜某人无关。 妙翠连忙磕头,接着说道:“妙翠明白……” 卜测沉吟下,朗声道:“妙翠且听来: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得悟道者,常清净矣!” 得益于前世某个着名歌后,翻唱成歌曲,太上老君说常清净经是卜测最熟悉,背诵最流畅的。 删减后世补充内容后,一篇玄之又玄的修行功法就出来了。 卜测高深莫测的说道:“此经内蕴神魂修行大道,上士悟之,升为天官,中士修之,南宫列仙,下士得之,在世长年,游行三界,升入金门。故,只传汝耳,不记文字,否则天下动荡,祸乱因果,汝等难以承受。” 卜测在背诵经文的时候,他周身不知何时升腾了紫气,紫气之中又夹杂了青气,环绕卜测周身。 第二十五章 仙人抚顶显神圣 卜测小腹洋洋暖意流淌,体内八卦镜自主的缓缓转动起来,一缕缕清气被吸入其中。 当然,这些气流,沈兴风他们肉眼凡胎是看不见的。 但在周文渊和妙翠眼中,卜测流光溢彩,氤氲之气环抱,如此显圣模样,让他们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似是受到他们的感染,沈兴风和周老汉也不由自主的跪拜下来。 卜测只觉得脑袋清光闪过,涤清了脑袋中的混沌感,心境也更加通透清明。 清静经的确能让人心静神清,这一点卜测前世就有体会,所以当下不觉得有什么反常。 周文渊激动的神魂动荡,看起来身形还有些飘忽,似是烟雾一样要被吹乱。 上士悟之,升为天官,中士修之,南宫列仙,下士得之在世长年。 周文渊念叨这句话,他心神激荡难以自拔,这是仙法,这绝对是无上仙法。 他周文渊何德何能,能有这般造化?被上仙传授无上仙法。 本以为上仙随便指点几句,却没想到上仙如此……如此厚爱……竟然传了这等仙法。 周文渊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卜测了。 在看妙翠,本就虚幻羸弱的身影,不断的飘摇晃荡,好似醉酒一般,又如同风中花草随风摆动。 同时,一缕缕黑色雾气从妙翠头顶散溢出来,使得她的身影更加纯正通透,看起来类似常人,比刚才那一看就是鬼的样子要好看许多。 沈兴风和周老汉二人则是觉得脑袋清清凉凉的颇为舒服,但刚才活神仙说了什么,他们的意识却都很模糊,仔细回想,竟然没有什么印象? “爹,活神仙,牛车来了……” 周二郎一声喊,将众人从游离状态惊醒。 “你们这是……” 周二郎挠了挠头,怎么大家都在对活神仙五体投地,行跪拜大礼? “妙翠拜谢上仙恩德,上仙再造之恩,若有机会,妙翠必定舍生相报。” 妙翠泪流不止,上仙传道之恩,她怕是万死都难以报答。 经文一出,让她顷刻间便去了不少心中不忿的戾气,不用刻意压制,也能保持心态平和中正,而非之前那样,随时都有种想要毁灭的冲动。 周文渊回过神来,也是再次郑重跪拜道:“上仙之恩,周文渊没齿难忘,铭记在心,永感恩德。” 怎么又跪拜了?用不着这么隆重! 卜测还不知道妙翠和周文渊发生的变化,他想着不就传了个前世耳熟能详的经吗?应该不至于这么感恩戴德。 算了,爱跪就跪!反正他可以脱身了。 卜测看向牛车随即说道:“诸位,告辞!” 沈兴风回过神来,跟着卜测上车,他有些欲言又止,刚才仙师传法,他听着舒服是很舒服,但是一转眼就全忘记传的内容了。 “神仙哥哥……” 卜测正要上车离开,就看见一个小短腿挥舞小手跑了过来。 周栋林着急忙慌的从家里跑出来,似是着急追赶卜测。 “嗯?” 卜测扭头疑惑的看着周栋林。 “神仙哥哥,给你……” 周栋林才五岁,无法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是这个“神仙哥哥”帮了他们家,对他们家有大恩,现在神仙哥哥要离开了,他只能想出自己的办法来报答神仙哥哥。 卜测见状,伸出手,周栋林在他掌心放了一颗温热的鸡蛋。 卜测看向周栋林头上还有鸡毛和稻草,又看向时手中还有余热的鸡蛋,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个刚从鸡窝里面扒拉出来的鸡蛋,是卜测收到过最暖心的礼物。 卜测伸手给周栋林拿下头顶的鸡毛,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小家伙,谢谢你的鸡蛋,以后好好生活。” 卜测说着,看向周栋林的面孔,眼中露出一丝异色,但没多说什么,转身上了牛车和沈兴风一起离开了七里村。 “神仙哥哥走了……” 周栋林小大人一般惆怅的念叨了一句。 “娘,三爷爷,神仙哥哥摸我的头了,好舒服好舒服,热热的……还凉凉的,我觉得我的脑袋一下子就轻了好多……” 周栋林兴奋的跟妙翠和周老汉炫耀,至于那个老祖宗,他不认识啊! 一个陌生老爷爷,又不跟神仙哥哥一样好看,他便没有和他炫耀。 闻听此言,妙翠涕泪横流,刚起身又朝着卜测离去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上仙,谢谢……谢谢……” 周文渊迟疑了下,也猛地朝着卜测跪拜了下去,高声道:“弟子周文渊,多谢仙师传道之恩。” 牛车上的卜测,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也没听清周文渊的话,只当是打招呼告别,随意的摆了摆手。 周文渊见状欣喜若狂,真是烧了高香,祖宗保佑啊! 对他来说,这是翻天覆地的一天,世上那么多人想要奢求的天大造化,竟被他得到了。 周老汉看着周栋林不由得露出心痛之色,他竟然忘记让活神仙也给他们家的孩子抚顶赐福了! 一直到家门口,周老汉都有种亏大了的心痛感。 那可是活神仙,是神仙啊!神仙抚顶赐福,这种机会终身难寻啊! “奶奶……爷爷,爹娘,你们快来,活神仙住的房子好香啊!这里面好舒服……” 大丫起来收拾卜测住过的房间,突然跑出来惊呼。 刚进门的周老汉听到这话,惊愕的抬头看向大丫,问道:“大丫,你说什么?” 大丫激动的上前拉着周老汉的手,朝着房间走去,说道:“爷爷,您进来就知道了。活神仙住的房子好香好香,还很舒服,暖呼呼的,我感觉一进来一下子就不累了……” 周老汉夫妻俩进入房间后,也是顿觉身上一轻,好像卸下了重担,原本都弯下来的腰板都直起来些许。 “神仙,活神仙真是神仙啊!” 周老汉夫妻俩激动起来,兴奋的说道:“快……快去拿香烛过来,我要把这个房间给供起来,神仙住过的房子,真的有仙气,有仙气……对了对了,快去把大头他们都喊过来,都来沾沾仙气……” 第二十六章 开丘县中妖人案 第二十六章开丘县中连环案 “先生,这颗鸡蛋您都看了一路了,有这么好看吗?” 沈兴风有些酸溜溜的,周栋林那小子也太现实了,他好歹也出了力,怎么就只送了一颗鸡蛋。 卜测瞥了沈兴风一眼,他喋喋不休唠叨了一路,这小子属话痨! “沈兴风,日后你行走江湖,若有机会打听一下周兴生!” 卜测不清楚神剑山庄的江湖地位,看沈兴风的言谈,应该挺有势力,他若是打听一下,可能会有结果。 沈兴风疑惑道:“打听周兴生?他不是死了吗?” 赶车的周二郎闻言也说道:“是啊!活神仙,周兴生失踪那会,山匪横行,杀人无数,现在那山匪都被朝廷剿灭了,怕是打听也打听不出来。” 七里村的人,没人会认为周兴生还活着,不然的话,他早就回家了。 那么大的人,又不会忘记自己家在哪。 卜测沉声说道:“未必,他的死,也只是你们猜测,并非亲眼所见,一切都有可能。” 父母宫在日月角的位置,即为双眉眉尾。 日角主父,月角主母,周栋林月角凹陷,主幼年丧母,右眉上挑,左眉下垂,父亡与母后。 也就是说,周兴生很有可能还活着,妙翠才刚去世不久,周兴生怎么可能那么早死? 周二郎闻听此言,惊愕出声,下意识的停下来,看向卜测问道:“活神仙,您的意思是兴生还没死?可是他没死,怎么不回家啊!” 周二郎气愤的说道:“这混小子要是早点回家的话,他媳妇可能就不会死,哪里用得着糟这么多难处!” 活神仙的话,肯定不会错,卜测说出口,周二郎就已经相信周兴生还活着。 卜测冷笑一声,不仅没死,搞不好又是一个陈世美。 沈兴风当即保证道:“先生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周兴生还在大安境内,我们神剑山庄要找他便不成问题。” …… “活神仙,前面就是城门口,我就送您到这里,日后您若是闲暇无事,再来七里村,我们一定好好招待您。” 周二郎把卜测二人送到城门口,告别卜测,牵着牛车转身离开。 牛车入城要多交入城费,他只是送人,没必要进去。 卜测伸展了下胳膊腿,这牛车坐的也不舒坦,太颠簸。 对于享受惯了现代化的人,这滋味真不好受。 城门口还算热闹,有茶摊,有挑着扁担叫卖的小商贩,还有穿着深蓝色圆领袍公服的守门衙役。 卜测看着人来人往,长出一口气,有些恍惚失神。 以后他真要在这个时代生存了? “你们两人一起?四文钱,拿出官凭路引……” 守城衙役看了二人一眼,敲了敲身边的钱箱,示意他们把钱扔进去。 “官凭路引?” 卜测看向沈兴风,他昨天已经摸索过了,自己身上除了这一身行头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文钱,一张纸都没,更别提什么官凭路引。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穿越一天了,脑子里也没有觉醒什么原主记忆。 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幸运是因为,一个人格的形成所依赖的就是记忆和性格,而性格也是经历造成,他没有别人的记忆,那卜测还是纯粹的卜测。 不幸则是,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甚至连身份都没有,完全就是一个黑户。 古代,没有户籍的黑户,会被当成流民。 而流民下场则颇为凄惨,好一点的会被发配当官奴,或者收入军队当军奴,这是能活下去的出路。 坏的则是直接被私人贩卖,律法都不会保护,私下打杀,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当然,更惨的还是沦为宫奴,生不如死。 衙役看到卜测神色,立刻警惕起来,手立马放到佩刀刀柄上,问道:“怎么?你没有官凭路引?” 其余几个衙役听到这话,也都警惕的看向卜测,似乎随时要出刀拿下卜测。 沈兴风扫视了蠢蠢欲动的衙役一眼,不慌不忙从腰间取下腰牌。 “神剑山庄,可还需官凭路引?” 沈兴风傲视的瞥了他们一眼。 “神剑山庄?” 衙役们对视一眼,竟露出激动之色。 为首的城门吏员连忙起身,对沈兴风拱手,恭敬的说道:“原来是神剑山庄的少侠,卑下怠慢,还请少侠海涵。既然两位是神剑山庄的少侠,自然不需官凭,神剑山庄的威名便是最好的路引。” “两位少侠远道而来,定是辛苦了,不知有什么需要卑下效劳?” 吏员热切的看着卜测二人,那热情的劲头有些夸张。 沈兴风收了腰牌说道:“不用,让我们进去就行。” 吏员连忙伸手虚引,说道:“少侠您请……对了,不知道少侠可需卑下给您引路?”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就引路。 沈兴风不喜欢谄媚的人,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我和我家先生自行进去便可。” 卜测看向沈兴风,没想到这小子来头这么大,连官吏都如此谄媚。 要知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种吏员衙役什么的最是混不吝,尤为难缠。 仅凭一个腰牌就能让他们如此敬畏,看来神剑山庄有点东西。 衙役看着卜测二人走远,凑到吏员身边问道:“头,他们真是神剑山庄的人?是朝廷派过来的吗?” 吏员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点头说道:“应该不错,那腰牌图腾是神剑山庄专属,江湖上应该没人有胆子冒充神剑山庄。” 说着,吏员觉得有些奇怪,低声道:“神剑山庄的人怎么来的这么快?大人早上才说过,神剑山庄的人应该一旬时间才会到达。” 衙役吐口气说道:“头,您管他们来的快慢呢!他们来得快不是更好。咱们总算是有救了,不瞒您说我现在这心里都慌慌的,夜里都不敢出门,生怕自己倒霉……遇见那种东西。” “嘘,不要说了。” 吏员道:“神剑山庄,威名在外,他们的人来了,应该能抓住那作恶的妖人。对了,你腿脚快,速去衙门禀告大人一声,好让大人有所准备。” 第二十七章 说书人讲妖邪恶 第二十七章说书人讲妖邪恶 啪…… 醒目高高落下,发出清脆响声,喧闹的酒楼瞬间安静下来。 “上回书说道:肃州城内孩童接连离奇暴毙,尸体诈尸而走,排队跳入河中。疑似妖邪作祟,刺史大人上书朝廷求援。神剑山庄大小姐,号称红鞭赤马流云仙的沈清云,沈大小姐奉命而来捉拿妖邪。” “咱们书接上回,接着说沈清云大小姐,带着神剑山庄弟子赶来肃州,与那妖邪斗法斩妖。” …… 卜测一边吃着菜肴,一边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神剑山庄在大安朝地位非凡,连朝廷都只能求援,而不能掌控命令。 怪不得城门吏一看见神剑山庄的腰牌,恭敬的放人进来,连入城费都不要。 这说书人功力着实了得,一人说书,愣是说出了千军万马齐奔腾的感觉,听着比看电视还过瘾。 “好……” “好活,当赏……” 说道精彩之处,周围吃饭的人一片叫好,朝台子上扔出铜板银钱。 那说书人说的更加卖力,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把沈清云大战妖邪说的惊心动魄,惊奇玄幻。 一场说完,食客们意犹未尽,纷纷开口让说书人再说一遍。 要问他们为何如此激动,只因开丘县最近也出了这么一遭事…… 卜测看向沈兴风说道:“你姐姐可比你厉害多了啊!人家都能大战妖邪,怎么你到了树妖面前就白给?” 沈兴风撇了撇嘴,低声说道:“先生,您听这说书人瞎说,其实哪有什么妖邪,就是一拍花子组织,利用假死药吹了那些孩子,然后又用迷药控制了他们,说是排队跳河,其实是为了偷走那些小孩子贩卖。” “为了避免官府追查,这才假借妖邪之名行事,我大姐过去后,查明真相,把人给救回来了。可惜的是那拍花子里面也有好手,让他们给跑了,传到民间就成了妖邪作祟。” “说起来,我大姐还没我见识多呢!我都见过真的妖怪了,她名声大,但处理的都是表面妖邪,实则人为的案子。” 说到这里,沈兴风露出一丝骄傲之色,这也是他唯一能胜过他大姐的地方。 人心可怕尤胜鬼怪,沈兴风深有体会,妙翠水鬼恪守孝道,树妖食人只为活命,而人却是可以为了利益作尽丧尽天良之举。 “该死的妖邪,怎地心肠如此歹毒?可怜的那些孩子呦!” “哎,你们说咱们县中,是否也是那肃州妖邪所为?” “八成是了,便不是那肃州妖邪,也是那妖邪的亲戚。” “真是造孽啊!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劈死那作恶的妖邪呢!” “这些日子小儿遇害闹得人心惶惶的,我堂哥家有个八岁的孩子,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那妖邪。头天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第二天起来就看到我那可怜的侄子被头下脚上吊在家门口,身上订了七八根棺材钉,血都干了,但地上却没有留下一滴血迹。” “更缺德的是,孩子刚刚收敛,尸骨就不见了,真他妈作孽啊!我堂叔,堂婶都因为这事病倒了。这妖孽怎么就选了我们开丘县?” “遇害了十多个孩子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怎么就没有路过的神仙开开眼,灭了那妖邪呢!” “兄台,节哀啊!我听我在衙门的伯父说,县老爷前几日已经向朝廷上书禀告,应该过不了几天神剑山庄就会来人,灭了那妖邪。” “哎,每天都有孩子遇害,多等一天就是一条人命啊!只恨,我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否则我定要与那妖邪拼个死活。” “放心,神剑山庄流云仙沈清云大小姐,绝对不会放任妖邪行凶,一定会给咱们讨回公道。” 旁边桌子上,几个人气愤的低声怒骂妖邪。 卜测和沈兴风对视一眼,二人没想到开丘县竟还有这等凶案发生。 卜测心中“咯噔”一下,他想着他该不会这么倒霉,又遇上妖邪了? 他这体质吸妖魔鬼怪吗?怎么他到哪里,哪里不太平? 就这,沈兴风还说这方世界鲜少有妖魔,他才来一天一夜,就遇上几个了?这还叫少? 沈兴风闻言也是气愤不已,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几位兄台放心,神剑山庄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是妖邪也好,是人为也罢,定要那凶恶之徒绳之以法。” 旁边桌子几个人,看到沈兴风这么大反应,他们反而没了动静。 怒骂归怒骂,他们也怕招惹麻烦,只敢低声怒骂,不敢大声喧哗,免得被那妖邪听到找上门来,丢了性命。 卜测二人,耳力出众这才听见他们低语。 沈兴风坐下目光灼灼的看向卜测问道:“先生,这事咱们决不能袖手旁观,那么多孩子被害,凶手简直丧尽天良,您一定要严惩他们啊!” 卜测无奈的看着沈兴风,他也很气愤,若是有能耐自然会管,可他没这个能耐,上去就是送人头,他怎么管? 他刚才也听到说书人和那些书生的话了,开丘县的事情显然和肃州不同。 肃州那些孩子,至少是活着的,开丘县直接被用阴邪手段害死,而后才盗尸,不是妖邪作恶,就是妖人行凶,他一个嘴炮强者,怎么去跟妖邪斗? 不论是妖邪还是妖人,既然敢来县城作恶,定是神通广大之辈,这可跟那单纯树妖不同,若是遇上,嘴炮肯定没用。 杀急眼的妖邪,残暴凶恶,怎么可能有耐心静静听他忽悠? 怕是他还没有机会开口,就被弄死了。 “客官,劳驾拼个桌……” 饭馆跑堂跑过来,麻利的收拾出半边桌子。 正是饭点时候,又有说书人精彩表演,饭馆内的客人不少,基本上桌子都满客,只有卜测这边坐了两个人还算宽裕。 卜测起身说道:“收了!正好,我们吃好了。” 卜测示意沈兴风结账,他没钱。 二人起身,跑堂身后过来一牵着猴子和狗的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窄袖劲装,身上搭着一个褡裢,一副行走江湖艺人装扮。 卜测起身和中年男人错过,二人突然同时皱眉,看向对方。 卜测觉得一股极为不舒服的气息,从中年男人身上散发出来,让他没来由的躁怒,想要痛扁对方一顿。 中年男人对上卜测目光露出一个忠厚的笑容,对卜测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卜测见状,也点头示意一下,顺眼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手中牵着的黄狗和猴子。 露出一丝奇怪之色,这狗的样子可真怪,耳朵不知怎么回事没毛了,而且并非长在头顶,而是两侧,乍一看跟人耳朵一样,狗鼻子也不是黑的,而是土黄色,也颇为像人的鼻子。 那狗眼睛更是黑白分明,带着些许呆滞空洞,但又不失灵光,让人看着感觉颇为怪异。 第二十八章 黄狗猕猴吐人语 第二十八章黄狗猕猴吐人语 “老叟,看你这行头,莫非是猴戏艺人?” 杨涟真还在回想刚才那人,闻言回过神来,说道:“公子所言不错,老朽家传猴戏,行走江湖,混口饭吃。” 刚才那人一眼,竟让他心中恐惧,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自他以秘法修行以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让他颇感怪异。 回想那人,看面庞如同少年,但眼神锐利沧桑,一时间让他分辨不出对方年龄。 那人身上自带一股清灵之气,恐惧之余,又有着致命吸引。 如同人见毒蛇从中有绝世珍宝一般,既恐惧,又心动,想要为了至宝冒险一番。 几个书生看着杨涟真脚下的黄狗,说道:“你这黄狗,怎么长得如此怪异别致?颇为稀奇。” “哈哈哈……” 杨涟真自得一笑,随即说道:“老朽的黄狗,世上独一份,与那家养只会看门吠叫的黄狗不同。老朽黄狗,灵性非凡,是为灵犬。” 几名书生不信,嗤笑道:“老叟,你这有些言过其实了?只是长相奇特,怎么敢称作灵犬?” “那几位公子可看好了。” 杨涟真说着,冲着黄狗点头示意。 黄狗爬到几个书生脚下,突然人立而起,双爪作揖,张口说道:“祝公子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呜呼……” 几个书生看到黄狗竟口出人言,惊的差点蹦起来。 “老叟,你这狗……怎么还会说话?” 书生惊愕不已,又觉稀奇,又觉恐惧。 杨涟真得意笑道:“老朽的狗是灵犬,会人言有何稀奇?老朽的灵猴本事更是了得。” 书生好奇的问道:“哦?你这猴子也是灵猴?不知它有什么本事?” 黄狗能开口说话,已经够稀奇了,书生不信猴子的本事能比狗更大。 杨涟真说道:“我这灵猴有占卜之能,可断吉凶祸福。” 几个书生哄堂大笑,说道:“猴子能占卜?老叟,你莫不是在说笑?” “公子不信,单凭一试?” “试试就试试,让你这灵猴为我占卜一番。若是准了,少不了你的赏银。” 杨涟真瞥了猴子一眼,猴子从凳子上跳下来,爬到书生身边。 几个书生这一看,才发现这猴子也不同于别的猴子,似是更加拟人,眉眼五官颇具人相。 完全不似猴子那般尖嘴猴腮,唇厚鼻宽。 猴子装模作样的看了看书生,随即扭头看了杨涟真一眼,竟也突然口出人言,说道:“血光之灾,危在旦夕,短命之相。” 啪…… “什么?你这猴子胡说什么?” 书生闻言顿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怒视杨涟真呵斥道:“你这老叟,竟敢假借猴子之口,咒骂于我?” 本来想着听个好听话,如同黄狗那般,他便出个赏钱,图个开心,怎料这猴子骂他命短,着实可气。 书生才不信什么猴子占卜,定是这老叟授意,猴子才会这么说。 杨涟真端起酒盅,优哉游哉的抿了一口酒水,漫不经心的说道:“公子何必动怒?你既不信,当这灵猴胡诌便是。” “真是晦气!竟遇到你这老不尊。” 书生气哼哼的,骂骂咧咧走了。 计较!有辱斯文。不计较!还当他好欺。 杨涟真看着几个书生离去的身影,眼神陡然闪过凶狠之色,复又消散,捏起桌上的骨头,朝着黄狗扔在地上。 …… 沈兴风喋喋不休说了一大串后,问道:“先生,您觉得此计可行?” “嗯?你说什么?” 卜测回过神来,他在想饭馆里面那个中年人,以及他的黄狗,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沈兴风说道:“我是说咱们在暗中调查,捉拿凶徒。” 沈兴风信心满满,如果是人作恶,有他出手,如果是妖孽有仙师在也不怕,倘若妖邪敢露面,定然可以手到擒来,灭了那妖邪。 卜测说道:“就凭你我二人?官府都拿不住的凶手,你凭什么有信心?我看,你还是向你家里求援!” 沈兴风闻言,脸色闪过不自然,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不是……先生有您在,还有什么妖邪摆不平?” 卜测不理会沈兴风,转身就走。 嘭…… 卜测刚一转身,迎面就和一人撞上,那人气哼哼的埋头走路,根本没看前面有人。 不等卜测开口,那人瞥了卜测一眼,转身就走,也不道歉,好没礼貌。 “王贤弟,你慢些!” 后面一书生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见状,连忙拱手冲卜测告罪道:“兄台,抱歉,我这贤弟与人发生不快,并非无礼之人。小生刘和代他给兄台致歉了。” 这人说着,郑重作揖,倒是颇有礼节。 卜测摆手道:“无妨……” 正要说什么,卜测看着二人面熟,突然说道:“哎,你们不是刚才饭馆的书生吗?” 刘和恍然道:“哦,原来是两位仁兄啊!” 沈兴风不满的说道:“刚才你们不是还相谈甚欢?他便是与旁人不快,也不该对我家先生如此无礼。” 刘和闻言再次致歉,随即疑惑的看了卜测一眼,这位看面容倒是比他还稚嫩,怎么竟是“先生”? 文人的先生,可不是随便叫的。 卜测眉头不展,突然问道:“你刚说他与人发生不快,莫非是我们走后而来的中年人?” 中年人? 刘和知道卜测说的是谁,但他对“中年人”这个称呼有些奇怪,那老叟看着四十有余,已是老叟,何来中年人一说? 五十岁已经是高龄,大部分人四十岁就到头了,快死的人哪来的中年人一说? 刘和点头道:“不错,正是他。那老叟是个耍猴艺人,他借着猴子戏耍咒骂王贤弟,也不怪他生气,任谁被说危在旦夕,短命之相都会动怒。也是王贤弟脾气好,不与他计较,否则换成旁人,定要动手给他一个教训。” 听到刘和肯定,卜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就说那人不对劲,果然有古怪。 沈兴风好奇的问道:“怎么会这么说?” 咒人短命,应该会有缘由? 刘和看他王贤弟已经走远,背影都看不见了,便也不着急去寻,又看这二人穿着考究,颇为健谈,倒也不介意交谈一番,当下便将卜测二人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第二十九章 双眼望气断吉凶 “什么?” 沈兴风惊呼道:“你说那猴子和黄狗皆可口出人言?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江湖上有一门绝技,名曰“腹语”该不会是那人以腹语冒充黄狗猴子言语,哄骗你们?” 黄狗和猴子,怎么可能说人话? 除非是妖怪,可若是妖怪,又怎么可能被人牵着愚弄? 刘和说道:“并非如此,我等看的真切,言语之声就是从黄狗和猴子口中发出,清晰脆亮,如孩童之声,颇为惊奇。 王贤弟原本想打赏那老叟,谁知道他竟让猴子咒骂王贤弟。” 卜测听到二人交谈,汗毛乍起,他有这么倒霉?这就又遇上开丘县作恶的凶徒? 卜测突然说道:“兄台,你那贤弟之前或许平安长寿,但与那耍猴人交恶之后,怕是真有血光之灾。” 刚才那人撞到卜测的时候,卜测就看到他头上一团黑红煞气弥漫,照的他脸色乌青,一脸死相。 卜测一时间没有开口,就是因为被那一幕惊到了,他之前可没有这个本事啊! 而且,不久前他们同在一个饭馆用午饭,当时刘和他们一桌就在隔壁,卜测那会也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这望气技能,总不可能是突然出现,那就只能说明刚才还没有不对劲,是在他离开之后,王书生才出现反转。 结合,那中年人给他的感觉,以及后来发生的情况。 卜测猜测,搞不好最近开丘县闹得事情,和那中年人脱不了关系。 刘和皱眉看向卜测问道:“兄台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个跑江湖的,怎比王贤弟在此家业深厚,还敢动手不成?” 还没见过有外地跑江湖的艺人,敢和本地士绅叫板的。 卜测终究不是铁石心肠,沉思后决定还是提醒一下,说道:“之前在饭馆,我看那书生并无不妥,可刚才错身而过,却见他印堂发黑,乌云压顶,恐有性命之忧。” “兄台既与他交好,不妨提醒一二,也免他遭受无妄之灾。” 真是有毒啊!现在说话脱口而出都是文绉绉的,大白话都快不会说了,卜测无奈摇了摇头。 刘和听到这话,顿生警惕,深深的打量卜测一样,心中想着,这人莫不是和那老叟一伙的拆白党? 这是故意骗钱来着? 刘和顿时没了交谈心思,拱了拱手语气僵硬的说道:“多谢兄台好意,在下会提醒王贤弟小心小人暗算。在下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卜测摇了摇头,一看这样子就没听进去。 算了,他已经尽到本分了,人家实在不听,他也没有办法。 他只是心慈,并不是圣母。 沈兴风看刘和离开,便凑到卜测身边,低声问道:“先生,那耍猴的有问题?” 卜测没言语,他想到了前世看过的《子不语》,其中有一篇《唱歌犬》,描述人性之恶,每每想起来便毛骨悚然。 又想到那黄狗的样子,卜测怒的咬牙切齿,他当时就觉得狗的样子怪,现在想来,定是唱歌犬。 管还是不管? 卜测心中犹豫,不管良心过不去,管了怕小命活不长。 “大人,我看到了,那两位就是神剑山庄的少侠……” 突然街上传来一声惊呼,扭头便看到城门吏领着人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卜测看到城门吏身边,还有几个人。 看到来人,卜测不再纠结,命运已经推着他做了选择。 为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打量了卜测二人一眼,随即审视的看向城门吏,这是神剑山庄的人? 怎么看着就是两个少年郎? 卜测看向此人,面容方正,鼻若悬胆,口若仰月,额头官禄宫明亮,头顶隐隐有淡黄色烟气浮现。 看到此相,卜测终于确定,他的眼睛的确发生了变化,可看到部分人特殊气运。 不等来人先开口,卜测便拱手说道:“知县大人,此地并非交谈之地,先去县衙!” 哎? 杨正廷愕然看向卜测,他还未开口,这么这少年便已经知晓他的身份? “本官开丘知县杨正廷,听闻有神剑山庄少侠入城,特地前来迎接。” 杨正廷看向卜测二人说道:“两位少侠,果真是神剑山庄弟子?”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杨正廷不得不谨慎一些。 他上书朝廷求援的奏折,算时间应该刚到京城,便是京城立马求援神剑山庄,也不该来的如此之快。 杨正廷生性谨慎小心,他看卜测二人年纪不大,有些怀疑,二人莫不是听闻开丘县的事情,前来县衙打秋风的骗子? 沈兴风掏出腰牌,说道:“在下神剑山庄沈兴风,这位是我家先生。” 确认了腰牌,杨正廷松了口气,态度转变道:“原来两位真是神剑山庄的少侠,两位快随下官去衙门!” 卜测看了他身后的捕头一眼,低声说道:“杨县令,还有一事需你派人去做。” 当即,卜测附耳在杨正廷耳边低语几句。 杨正廷愕然看向卜测,原来真是他小觑这两位少年郎。 杨正廷激动不已,连忙点头应下,随即又和身后捕头低声耳语。 一番交代后,那捕头离开,卜测几个人才跟着杨正廷前往县衙。 不管之前的案子,是不是那耍猴人所为,他都不是什么好鸟。 直接动手,卜测担心对方可能会是妖人,免得误伤无辜,打草惊蛇,需准备齐全方可动手。 但好不容易遇上对方,也不能让对方逃了,所以卜测要杨正廷派人去暗中监视那耍猴人。 一进入县衙,本来镇定的杨正廷顿时露出急色,道:“两位真是及时雨,来的正好,来的正妙。两位不知,下官这开丘县出了大事了。多名幼童被害,下官寝食难安,两位来了定可抓住那妖人,还开丘县一个太平。” “下官已经让人将本次案件的所有卷宗准备好,两位少侠是否现在便着手调查?” 辖下出现了这等恶性事件,压力最大的还是他这个父母官。 上有朝廷紧逼,下有百姓民心压力,杨正廷都快急死了,现在好了,终于盼到救星,可以喘口气。 卜测说道:“案卷要看,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大人去准备一番。” 杨正廷连忙说道:“但凭开口,下官一定鼎力支持。” 第三十章 一指惊天诛妖人 第三十章一指惊天诛妖人 是夜,春雷炸响,乌云遮月,夜色森然。 王书生赤身卧在床榻,就着烛火,捧着插图话本《艳鬼生香》第二卷看得滋滋有味,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嘭嘭嘭……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吓得王书生一个哆嗦。 “谁啊?” 王书生恼羞成怒,没好气的质问。 嘭…… 突然,房门被撞开,一股黑烟裹挟一个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屋内。 “你……” 不待惊愕的王书生开口,他的脖子便被捏住。 杨涟真面容阴冷,嗤笑道:“白日里,我的灵猴说你有命短,你怒不可遏,现在应验,你还有何话可说?” “饶命……” 杨涟真一脸戏虐之色:“饶你?岂非是证明我的灵猴占卜不灵?” …… 开丘县衙灯火通明,县令杨正廷心里跟猫闹春一样,坐卧不安,来回在大厅中走动。 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看卷宗的卜测,杨正廷忍不住说道:“卜先生,沈少侠他们能成功吗?真的不用您去坐镇?” 卜测是沈兴风的“先生”,杨正廷觉得卜测本事肯定要比沈兴风高一些。 沈兴风出发前,卜测特意看过沈兴风的面相,这小子不是短命人,他过去便是抓不住人,也不会出现危险。 至于他,那就不好说了。 卜测到了县衙洗漱的时候才发现,他这次居然又是童子命,真是欲哭无泪。 童子命真的很短命,所有危险都和童子命过不去。 卜测放下卷宗说道:“放心,他们能应付。杨大人,孩童遇害的卷宗都在这里了吗?” 卜测看卷宗,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杨正廷点头道:“此次相同手法遇害的孩童卷宗都在这里。怎么?卜先生发现什么问题了?” “是有问题……” “先生,先生,我们回来了……” 卜测正欲开口,沈兴风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沈少侠,怎么样?抓住妖人了吗?” 杨正廷连忙上前,一脸急切之色。 沈兴风略过杨正廷,走到卜测身边说道:“先生,那妖人跑了。我们到了以后,才发现那人根本不在房间。” 杨正廷闻言,怒视沈兴风身后的捕头,喝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派人看着吗?” 捕头连忙说道:“大人,属下的确派了精明的手下一直看守,那妖人自从进入房间后,绝对没有出来过。可不知怎么回事,我们进去竟然没找到人。” 杨正廷大失所望:“岂不是一无所获?” 沈兴风说道:“也不是一无所获,我让人把他的狗和猴子抱回来了。” 后面两个捕快,放下了背篓,里面正是满眼惶恐,瑟瑟发抖的黄狗和猕猴。 卜测脑袋轰然一闪,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问道:“你们说没看到人?” 捕头回道:“是啊!自他傍晚回去以后,就没出来过,可屋内确实没人,门窗皆是在里面插着,他凭空消失了。” 卜测连忙看向杨正廷问道:“杨大人,县中有几个王家?家中有个读书人的王家。” 卜测突然想到了白天遇见的王书生,那书生头带煞气,面露青灰死气,当时卜测好心提醒过,却不知刘和有没有把他的提醒带过去。 杨正廷愣了下,说道:“卜先生,王姓乃是大户。便是有名有姓的王家,开丘县也有四五家,皆为本地大户,家中都有不少子弟读书。不知道,你问这个所为何事?” 这么多?一家一家找过去,怕是尸体都凉了。 夸嚓…… 正说着,春雷炸响。 卜测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夜色,雷电闪过,夜色凄凉,让人倍感压抑。 目中闪过清光,穿透云层,卜测看见北方有一道血煞之气升腾。 雷电闪过之余,夹杂一道妖异的红光,一闪而逝。 卜测顿时一惊,下意识的说道:“我知道妖人在哪里了……不好,要出事……” “杨大人,城北方向有几个王家?” 杨正廷被卜测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看卜测脸色严肃,不敢多问,思索了下说道:“只有一个,是……” “带路,快走……” 不等杨正廷说完,卜测已经急不可耐的冲出衙门。 杨正廷见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就跟着一起跑。 开丘县接连出现这等恶性案件,这次要是案子破了就罢了,若是案子破不了,他第一个要出事,朝廷不会放过他的。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更何况,还有神剑山庄的人在,杨正廷这般想着安慰自己,当下一边跟着卜测跑,一边吩咐一个衙役召集所有人手,都去城北王家。 卜测上了杨正廷的马车,其余众人骑马狂奔。 马车上,杨正廷问道:“卜先生,到底怎么回事?您怎么确定那妖人在城北王家?” 卜测说道:“白日里,我遇见了那王书生,见他印堂发黑,脸色乌青,有性命之忧。适才又见北方有煞气涌动,怕是那妖人不在客栈,而是去了王家动手。” 杨正廷愕然的看着卜测,问道:“可那妖人不是一直对孩童出手吗?那王书生也是孩童?” 卜测摇了摇头,说道:“不,那王书生已经弱冠之年。此事容后再说……” 卜测伸手以小六壬在掌心掐算,以此时起卦,得出卦空亡。 谋事落空,劳而无成。 …… 捕头正要敲门,沈兴风一把推开他说道:“别敲,免得惊跑那妖人,我跳进去给你们开门。” 沈兴风说着,纵身一跃,在墙上连踩几步借力,整个人凌空而起,三四米高的院墙,就那么翻过去了。 卜测看的着实有些羡慕,高来高去的功夫,让他武侠梦蠢蠢欲动。 大门打开,惊动了门房,他惊吓的下意识要呼救。 “官府捉拿妖人,快带我们去你家少爷房间。” “差爷,我们家有四位少爷,您找哪位?” 一进来,便有一股让人极为不舒服的阴寒之气,卜测心有所感,不等他们扯皮,便一指西北方向说道:“那边,快去……” “那是我们三少爷的院子……” 不待门房说完,沈兴风和捕头二人一人一边夹着门房就往西北方冲。 一众捕快如临大敌,沈兴风自恃有仙师在身后,无所畏惧,一人当先冲入房间。 呕…… 沈兴风冲的快,退的也快,干呕着出来。 卜测和杨正廷走到跟前,便看见沈兴风他们皆在弯着腰呕吐,门房则是瘫坐在地,吓得屁滚尿流,脸色惨白不停的哆嗦。 “怎么回事?” 杨正廷连忙问道:“妖人呢?” 捕头强忍不适说道:“大人,您先进去看看!我们来时,便已经这样,未曾见妖人身影。” 卜测进门就看到房间内,一具糜烂的腐尸躺在地上。 这尸体干瘪枯瘦,表面有青绿色腐烂痕迹,青绿色尸水流了一地,屋内腥臭难闻,令人作呕。 卜测连忙转身出去,强忍着不适吩咐道:“速去喊人来认尸。” 杨正廷捏着鼻子跑出来,一张口,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吐了许久,杨正廷才压下反胃,脸色灰白的说道:“怎么会这样?那妖人不是只伤害孩童吗?怎么现在连成年男子都不放过?难道是那妖人妖力日渐高深,已经不满足加害孩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该死的妖人,去什么地方不好,为何偏偏来我开丘县行凶?” 杨正廷恼怒的捶胸顿足,气的不行。 沈兴风怒道:“先生,不能再让那妖人行凶了,他应该还没跑远,我带人去追?” 可恶,竟让那妖人在眼皮底下犯下凶案,不捉拿妖人绳之以法,他神剑山庄的名声都要受污了。 卜测正欲开口,突然有所感,抬头看向屋顶,雷电闪过,哪里一道身影似有似无。 卜测脸色肃然说道:“不用追,他还没跑……” “你们在找贫道吗?” 杨涟真面色潮红,脸上带着不屑的冷笑,一跃而下,毫无顾忌。 刚刚吸食了王书生的浑身精气精血,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精神处于极度亢奋之中。 本来刚才他要退去,但感觉到一股诱人的气息过来,他又折返回来。 “妖人,你还敢回来?” 沈兴风怒喝一声,当即便抽出身边捕快的佩刀,怒指杨涟真。 简直太嚣张了,杀人之后,还敢留下来挑衅他们,真当仙师是吃素的吗? 一众捕快迅速抽刀将杨涟真包围起来,沈兴风身边的捕快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刀鞘陷入沉默之中。 人在精神亢奋的情况下,欲望会大于恐惧。 杨涟真仍旧在卜测身上感觉到令他不喜的气息,可卜测身上诱人的气息,却对他更有诱惑力。 卜测脸色阴沉,呵道:“你也配称道?你算什么道,三千大道没有你这妖法害人之道。” 杨涟真闻言脸色顿时阴冷下来,阴恻恻的笑道:“我不算道?我这便吞你精血,夺了你的道。” 杨涟真朝着卜测冲了过来,卜测顿时惊惧,他刚才愤怒的忘记这是杀人不眨眼的妖人了。 “妖人,看招……” 沈兴风见状当即冲了出来,朝着妖人砍了过来。 “都愣着干什么?快上,拿下这妖人……” 杨正廷呵斥一声,其余捕快也立马行动,围堵杨涟真。 “不知死活,那便先灭了你们。” 杨涟真冷喝一声,随即朝着身边捕快扑了过去。 “啊……救命……” 那捕快被杨涟真捏住脖颈,随即杨涟真身上黑烟翻腾,将捕快笼罩,顿时捕快发出凄厉惨叫。 杨涟真猛地一吸,一脸满足兴奋感,只见那捕快身躯瞬间干瘪下去。 嘭…… 杨涟真将捕快尸体扔向沈兴风,沈兴风正欲接住捕快,突然觉得不对劲,连忙闪身躲避,堪堪避开杨涟真,差点重蹈捕快覆辙,被杨涟真捏住脖颈。 那捕快的干尸落地以后,迅速腐烂,流出恶臭尸水。 “自诩名门正道?哼,我就在你面前杀人吸气了,你能耐我何?我不仅要杀光他们,我还要杀了你……” 杨涟真挑衅的看向卜测,一脸得意之色。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古怪的家伙,根本就是一个纸老虎,若是他真有本事,肯定刚才就出手了。 想来之前那种令他想要逃避的气息,只是他的错觉。 杨涟真信心大增,自觉这些人已经是他口袋的口粮,任由他处置。 一众捕快惊惧的浑身颤抖,根本没有勇气去和杨涟真打斗,这是妖人,会妖法,根本不是他们肉体凡胎可以对付的。 “妖人,你休得猖狂……” 沈兴风怒喝一声,和捕头两人朝着妖人冲了上去。 杨涟真浑身黑气翻腾,较之前更加浓郁阴森,见到二人冲来,丝毫不惧,反而迎面而上。 坑擦…… 双刀砍在杨涟真身前,插入黑雾之中,竟好似砍在铜墙铁壁一般,难以穿透黑烟,更别提碰到杨涟真。 杨涟真更加嚣张,黑雾瞬间暴涨,他欺身上前,一手捏住一个,好生嚣张,好生得意。 眼见,沈兴风和捕头二人又要遭受厄难。 卜测怒上心头,下意识的剑指指向杨涟真呵斥道:“妖人,住手……” 小腹一股燥热气流继续搅动,顺着手臂落于指尖。 卜测剑指一道幽绿色的光芒闪动、 “你不配称道,给我灭……” 卜测怒喝一声。 咻…… 轰……夸嚓…… 指尖幽绿光芒冲出,射入妖人体内,正此时惊雷骤然炸响,竟好似是卜测这一指引动雷霆。 嘭…… 妖人身躯顿时炸开,四分五裂,浓郁至极的血雾喷洒,如同下了血雨一般。 卜测愕然呆立,他有这么厉害?那妖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灭了? 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小院刹那间狂风再起。 一团黑雾逐渐汇聚,黑雾之中露出杨涟真的面容。 杨涟真看着卜测,又惊又惧,接着赤红的双眼,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之色。 “嗯?” 卜测目光一闪,竟然还没死绝? 那黑雾见状,如同惊弓之鸟,也顾不得放狠话,吓得“咻”的一下,极速逃窜,转瞬即逝,根本不给人捕捉他的机会。 太可怕了,明明是纸老虎,怎么突然成了真老虎? 第三十一章 世人深信卜为仙 第三十一章 惊魂未定的众人,愕然的看着卜测,有种不真实感。 这……刚才还嚣张跋扈,杀人不眨眼的妖人,瞬间就被解决了? “仙……仙人……仙人保佑啊!” 拿着刀鞘的捕快,看着卜测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能活命,多亏了仙人保佑。 沈兴风脸色涨红,他不停的咳嗽,但眼睛却目光灼灼的看着卜测,只感觉浑身热血沸腾。 仙师果然是仙师,这就是无上仙法,一指便灭了不可一世的妖人。 只是轻飘飘的一指,这对仙师来说,或许用的力气,还没他捏花生米的力气大。 随意一挥手,便有雷霆万钧之力,若是郑重出手,还不得把江河倒换? 哼,他还以为那妖人有多厉害呢!在仙师面前,还不是和蝼蚁一样? 沈兴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抱紧了仙师的大腿,但凡仙师漏他一星半点的仙法,就够他扬名立万,横行人妖两界。 杨正廷看着卜测,不知怎么回事,腿也有些软,比当年见皇帝还欣喜还激动,还想要跪匐下来。 仙人,这可是活的仙人啊! 生而为人,一辈子也没有见一次活神仙的机会,他能遇上真是他的造化。 杨正廷声音颤抖的说道:“下官杨正廷拜谢活神仙出手诛杀妖人。” “之前下官不知道活神仙的身份,怠慢活神仙了……” 哎呀,怠慢了,怠慢了,他怎么就这么眼拙,没看出来这位是当世的活神仙啊! 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还能面对妖人气定神闲,运筹帷幄,料敌于先,这不是活神仙又能是什么?他怎么就没看出来? 嗯,搞不好活神仙这个时候过来,就是看到开丘县有妖人作祟,特意来帮他捉拿妖人。 真是该死,他竟然急糊涂,没看出来活神仙的身份。 卜测看着跪了一地人,他心累,怎么就坐实了“神仙”这个身份? 他很想跟他们解释,他们真的误会了,他不是神仙,刚才那一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来了。 可卜测此时却没有解释的力气,长袍宽袖之下,他的胳膊好似脱臼一样,整条手臂又酸又麻,手指胀痛感要爆炸了。 刚才那一下,明明只是伸手一指,却一下子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老实说他现在也感觉浑身都是软的想要瘫下来。 若是白天自可看出此时卜测脸色发白,气色堪忧。 可这是浓浓夜色之下,众人只看得到他惊天一指灭妖邪,没看到他脸色发白手颤抖。 卜测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回!” 他现在只想回去休息一下,这浑身酸软无力的感觉真他娘难受。 听到卜测的话,杨正廷不由得心中感叹,真不愧是绝世仙人,声音带着缥缈之气,清淡的好似飘来一般,一听便非凡人可以发出,可笑的是他杨正廷竟然之前没有半点察觉仙人身份。 杨正廷连忙起身说道:“全听仙人吩咐,下官这就送您回去休息。” 正此时,收到消息王家主人披着衣服穿着鞋急匆匆的跑过来。 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官府捉拿妖人为何找上他三儿子?他们家和妖人怎么会有关系。 又惊又俱的王家众人跑了过来。 王家的事情,自有捕头带人处置,杨正廷带着大部分衙役离开。 “杨大人,你不上来?” 卜测上了马车,就看到杨正廷没有上来的意思,不由得开口询问。 实际上是催促,赶紧走!他好累,他现在只想找张软塌趴着休息。 杨正廷恭敬的说道:“下官岂有资格和活神仙同车而坐?活神仙您只管坐好,下官亲自为您赶马车。” 区区捕快车夫,岂有资格给活神仙牵马赶车? 一个个没轻没重的颠簸了活神仙如何是好?还是他亲自来! 卜测消耗巨大,心神俱疲,见杨正廷坚持,他也就懒得劝说了。 关键是,他们现在都上头了,他越解释反而越像是掩饰,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他不是活神仙,他只是个有点特殊的普通人。 卜测看向掌心,小六壬倒也准了,某事成空,劳而无成,可不就是这样嘛! 为了救人而来,人没救到。 诛杀妖人,还让他跑了一半,算是白忙一场。 回到县衙,杨正廷已经让人提前回来准备好了房间,被褥帷帐都以最快的速度换了全新的,不能怠慢活神仙。 让活神仙用他用过的,那像话吗? 卜测回到房间,疲惫不堪,沾床就睡,也无暇检查体内的八卦镜。 …… “何其幸甚,竟得活神仙降临此地,为本官排忧解难,诛杀妖人。” 杨正廷送卜测回房间后,一脸感叹。 “大人,这位……真的是活神仙吗?” 捕快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杨正廷瞥了捕快一眼,得意的说道:“那还能有假?你们今天没过去,没有亲眼看见仙人那一指诛妖邪的风范,可是你们一辈子的损失,错过了天大的机缘。” “可我看活神仙走路怎么有些不对劲……” 啪…… 杨正廷拍了捕快脑袋一下,说道:“不得妄议活神仙,活神仙神通广大,亵渎神仙,损了福源,本官可帮不了你。” “还有,你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活神仙吗?活神仙仙气四溢,他走路悄无声息那是因为活神仙根本不需双腿走路,自可乘风而起,岂能和汝等凡人一样,走路坑坑哈哈的?” …… 嗯啊…… 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日头高悬,卜测不起,也没人敢来催促他起床,于是便睡到午时才自然醒。 “真是舒坦,好久没睡的这么舒坦了。” 卜测伸了个懒腰,精神充沛,身上酸软也都恢复过来。 检查手臂,完好无损,没有一点后遗症留下,卜测颇为满意。 这般想着,卜测突然想到了那一指之力,连忙凝神查探体内的八卦镜。 只见,八卦镜上“卯”字灰暗了下去,不似之前那般有着勃勃生机的亮光。 不过,虽然灰暗,但也比其他字体明亮,应该是没用废。 至于那光亮,既然他可以点亮“卯”自然会有办法恢复,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想到而已,这个不急,还有时间。 卜测起身出来,一开门,便看到早有标致可人的丫鬟端着洗漱用品等在门口。 丫鬟们难掩好奇,一边端着水要伺候卜测,一边悄悄偷眼大量卜测,这便是灭了妖邪的活神仙吗? 神仙长得可真俊俏,一看就和凡人不同。 第三十二章 欲治小童悟祝由 “仙人,那两个妖孽该如何处置?总在牢房关着似有不妥。” 听说卜测起床了,杨正廷颠颠的跑过来。 “妖孽?” 卜测眉头一皱,意识到杨正廷说的是什么。 “你把黄狗和猕猴给关押到牢房了?” 杨正廷点头说道:“下官不知该如何处置它们,随意处置恐再生事端,故而先让人关押至牢房,此时还需活神仙再出手相助。” 卜测闻言,急忙向外走去说道:“他们不是妖孽,是孩童,快把他们放出来。” “是人?” 杨正廷惊疑不定,他今日见过那黄狗和猕猴,也怀疑过是人。 可又想到那妖人妖法强大,这黄狗和猕猴既然是妖人所养,那必然也是妖孽。 卜测到了阴暗潮湿,气味难闻的县衙大牢。 便看见牢房中关押江洋大盗重刑犯的铁笼里面,蜷缩着脖子上锁着铁圈,还挂着小儿手臂那么粗铁链的黄狗和猕猴。 他们被铁链坠的直不起身,蜷缩在角落,听到动静,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下意识的蜷缩起来,埋起脑袋。 牢房背阴,终年不见日光,阴冷潮湿,他们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卜测见状,有些愤怒,就这样子,怎么能被认为是妖怪? 忍着怒气,卜测说道:“杨大人,他们不是畜生,也不是妖孽,是活生生的幼童被妖人害成这个样子,还请放出他们!另外,不知杨大人可否找一下县中的大夫救治他们一下。” 杨正廷闻言连忙答应下来,并对随从吩咐,立马去找大夫。 “仙人有令,下官自当遵从,只是他们这个样子,还能活得下去吗?” 杨正廷有些担忧的看了卜测一眼,身为一方县令,杨正廷对民心有一定了解。 他担心的不是黄狗和猕猴的生命力,而是担心这个样子便是活着,也会遭人唾弃,被人厌恶或者取笑。 他们现在灵智不开,到没有什么,但将来成长起来,怕是羞愧欲死,不愿意苟活,徒惹笑谈。 “尽人事,听天意。” 卜测说着,上前亲自安抚他们道:“别怕,害你们的妖人,已经被正法,以后你们不再是畜生,你们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 两个小家伙,眼神茫然又敬畏,理解不了卜测的话,但他们能在卜测身上感受到很舒服的气息,他们本能的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会害他们。 杨正廷看卜测对黄狗和猕猴如此上心,为了讨好卜测,特意让人收拾了房间出来。 活神仙和县太爷找大夫,衙役自然找的开丘县最有名最资深的老大夫。 杨正廷说道:“大夫,这两个孩童被妖人所害,你看看能否想办法救治一番,将他们身上这身畜生皮给取下来。” 老大夫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目光清明,闻言愕然的看向两个小童:“这……这真是两个孩子?可怎么成了这样?老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卜测指着两个孩子腹部说道:“大夫,你看这里是外面这层畜生皮缝合的痕迹,他们的确是人。” “江湖上有一种造畜之法,以药物腐烂幼童全身皮肤,再将刚刚剥好的畜生皮套在幼童身上,喂以补药让幼童皮肉和畜生皮生长在一起,如此再将畜生皮缝合,在看幼童和畜生便没有区别。” “然此法恶毒至极,十不活一,这两个孩子能活下来极为不易,还请老大夫一定要想办法帮他们褪去这身畜生皮。” 在大夫来之前,卜测已经简单检查过两个孩子,腹部都有缝合的痕迹。 只是被那妖人药物控制,再加上洗脑摧残,让他们深信自己就是猕猴和黄狗,问话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江湖上竟有如此阴毒之术,害人不浅。” 沈兴风闻言怒道:“该死的妖人,真该千刀万剐了他,把他也装进畜生皮囊里面,让他体验体验这种感觉。” “岂有此理?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人,面对幼童如何下得去手?” 老大夫也是气愤不已,医者仁心,他虽见惯生死,但也更敬畏生命,对两个小童遭遇颇为同情。 一番检查后,老大夫摇头叹气道:“这两个孩子,的确是人,可他们内里虚耗严重,精气不足,还不如三岁稚子身体强健。” “这身畜生皮已经和他们的身体生长在一起,若是剥皮,便是切肤之痛,如同剥掉他们自身的皮肉一般。且不说老朽有没有这个能耐,便是可以动手,只怕剧痛之下这两个孩子根本承受不住。” “再则剥皮之后,全身大面积创伤,更容易外伤受邪,外邪入体,若是引起金疮痉,只怕回天乏术。” 老大夫给出的意见是,蜕皮一定会死,不蜕皮或许还可调养一番内里,让这两个孩子多活几年。 卜测知道老大夫说的是实情,这么大面积的创伤,别说是在古代了,便是现代也容易引发感染和破伤风。 看向两个小童,他们茫然不安的眼神,颇为刺痛卜测的心。 不褪去畜生皮,他们永远都不会有生为人的尊严。 可蜕皮,就有死亡的风险,实在难以抉择。 杨正廷看卜测如此上心,便请了开丘县内所有的大夫过来检查,但这些人都束手无策,只能对孩子深表同情。 从未见过此等症状,他们无从下手。 卜测叹息一声,只能先接受老大夫的建议,调养内里。 沈兴风说道:“先生,天下之大总会有名医能够治疗。您放心,我会写信回去,以神剑山庄之名,搜寻天下名医,一定会治好他们。” 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卜测想着或许只有祝由术可以救治他们了。 祝由术脱胎于巫术,共有十三科,又称作祝由十三科,可治天下任何疾病。 得益于卜测家族传承,卜测先祖留下的传承之中,正好就有祝由术。 卜测自小熟读,他对此并不陌生,可记得有什么用?他根本不会。 就像一个普通人哪怕能把名人生平背熟,但却不可能复制别人的成功。 可此方世界有妖魔鬼怪,一切不可能在此皆有可能。 卜测想着,他或许有机会参悟出一二奥妙,届时便有机会救治这两个小童。 第三十三章 梳理卷宗辨妖邪 第三十二章梳理卷宗辨妖邪 “那妖人终于伏法,悬在本县头上的大刀,总算拿下来了。” 杨正廷长松一口气,轻松的说道:“刘书吏,你写一份公告发出去,告知县内百姓,害童的妖人已被仙师击毙,让大家可以放心了。” 吏员也是满心欢喜的应下,终于不用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家里小孩子遭难。 “且慢……” 不等二人继续放松,卜测正好过来,闻言给他们当头棒喝。 “那妖人的确罪恶滔天,但开丘县害童案,与他无关。” 惊天一指灭妖人后,卜测心中有了些许底气,再加上出于正义感,他不愿让那孩童的邪人逃脱,故而特意前来说明。 免得杨县令放松警惕,放过那妖邪。 比起杨涟真害人,那妖邪对孩童出手,罪恶同样滔天,不应该放过他。 “什么?活神仙,您说害童的妖人和之前被您诛杀的并非一人?” 闻言,杨正廷面若死灰,他怎么这么倒霉,被下方到这个破地方,一个妖人还不算,竟然出了两个。 卜测点头说道:“不错,还有一事需要验证,杨大人可有本县舆图?” 杨正廷闻言,看向卜测,心中又安定了下来,他真是昏头了,有活神仙在此,他何必惧怕? 看到卜测,杨正廷有了底气,心不慌,身不颤,恭敬的领着卜测去县衙文书房看舆图。 舆图,向来是机密,没有杨正廷首肯,一般人根本看不到。 卜测站在舆图前,拿桌上的东西,摆放了八个方位。 “杨大人,你看一下卷宗,那几个出事的孩子,是否家住这几个方位。” 不用看卷宗,杨正廷为了破案,每日里卷宗不离手,早就倒背如流。 “不错,正是这些地方,这有什么讲究吗?” 杨正廷疑惑的看向卜测。 卜测伸手掐算推演一番,随即说道:“第一个孩童被害于,庚午日,此为阴阳相容之日,庚金为阳,午火名阳实阴,此童应当是阴阳中和之命格,此日被害,阴阳相容,如此才可让那妖人顺利吸收修炼邪法,不至于被反噬成灾。” “第二个孩童被害于,癸酉日,癸水为阴,酉金为阴,二阴生水,故此童命格应当是水阴之命。被害于阴日,孩童必定怨气恒生,阴气大盛。” “因而炼化不易,那妖人才停了七日,再次出手,于庚辰日,害纯阳命格男童,已达阴阳平衡之意。” “第四个孩童于两日后壬午日被害,又是一个阴阳相容之日,被害孩童和第一个一样,应为阴阳中和之命格,应当是之前修炼出现些许问题,故而才急需阴阳中和命格调和邪术反噬。” …… “第八个孩童,被害于阴日丁酉日,此童与别的童子不同,应当是极阴童。此时,那妖人应当正在炼化邪术,不可能有时间出来折腾,因此昨日妖人绝不是孩童的妖人。” 卜测说这些不是为了卖弄,而是捋清楚被害孩童之间的关联,找出相通点,方可破案。 “现在被害的共有八个孩童,今日是丁未日,若是卜某人所料不错,三日后庚戌日,还会有一个纯阳命格的孩童被害,地点应该就在此处。” 卜测说着,伸手在舆图上画了一个范围,正是最后一处极阳方位。 “至此,那妖邪修炼的邪术,应当快要圆满,若不想办法阻止他谋害最后一位纯阳童子,待他邪术圆满,必成大祸,届时于百姓,于朝廷皆为灾难。” 杨正廷目瞪口呆,以他进士之才,竟然没听懂什么庚辰,壬午? 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活神仙说,居然还要有孩童被害? 现如今,开丘县人心惶惶,若是再出事,怕是有孩子的百姓,都要逃离开丘县,那个时候他这个县令可就当到头了。 “那妖邪简直丧尽天良,对稚子怎么下得去手?用如此歹毒手段,毒害孩童,罪不容诛。” 沈兴风气愤道:“先生,该怎么做,您吩咐!我沈兴风便是豁出这条命,也绝不能让那妖邪如愿。” 沈兴风对自己的武力值,迷之自信,哪怕接连吃亏,也不长记性,听到是妖邪,还是气愤的要第一个冲上去,也算难得的侠义之心。 杨正廷连忙作揖求救道:“活神仙,您一定要出手,诛杀妖邪啊!开丘县,除了您以外,只怕在无人是那妖邪的对手。” 卜测沉吟道:“卜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单靠卜某之力,未必是那妖邪的对手。因此,还需杨县令鼎力相助。” 他唯一的依仗就是体内的八卦镜,可经过昨夜,八卦镜内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好在还有三日的时间,卜测可以想办法恢复一下八卦镜力量。 “义不容辞。” 杨正廷连忙说道:“下官及开丘县衙上下所有人,全听活神仙调遣。” 只要能捉拿妖邪,杨正廷什么都能舍弃。 不过,杨正廷虽有压力,却没有太大的紧迫感,他觉得卜测一定是谦虚了,这位是真正的仙人,怎么可能打不过区区一个妖邪? 想来,应当是仙人自有规矩在,或许是身为仙人,不能太过干扰凡尘之事?所以才想着让他们也出一份力。 卜测对刘书吏说道:“卜某口述,你写,让衙役去被害孩童家中做调查,看是否情况如同卜某推算这番,确定以后才好行动。” 这些只是卜测看卷宗推算出来,还要确定一下,免得他们查错方向。 其实要确定哪些孩子的命格,问询生辰八字最简单,可此方世界连干支纪年法都没有普及,更别提会特意记下诞辰。 不过,不要紧,要确定命格,除了八字之外,面容和性格也可以,顶多就是麻烦一点。 衙役们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便被派遣出去做调查。 杨正廷为了避免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衙役出错,还特意搜罗了和县衙有关系的读书人去帮着记录。 人都派遣出去,杨正廷看到卜测欲言又止,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活神仙,您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杨大人客气了,卜某并非神仙,只是些许异能罢了。” 卜测看了沈兴风一眼说道:“杨大人不嫌弃,便如同沈兴风一样,喊卜某一个先生即可。” 杨正廷心中不信,那么大的能耐,一指灭妖邪,算尽天下事,说自己不是神仙,骗傻子呢? 杨正廷只当卜测低调,不想让自己身份公之于众,也不揭穿卜测“撒谎”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 “卜先生……” 沈兴风听到这话,就有些不太开心了,他一直以为“先生”是一种关系,怎么现在成了一个称呼了? 杨正廷看卜测似是还有话要说,便问道:“卜先生,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卜测蛋疼的看着杨正廷,他很想问问,帮朝廷做事,难道没有赏金拿吗? 虽然,他诛杀的那个妖人不是谋害孩童的妖人,可毕竟也是为开丘县除了个祸害不是? 怎么杨正廷也没有什么表示? 谁稀罕被当成活神仙?他想要点银子解燃眉之急。 主要是,他身上一点银钱都没,太不方便了。 身上衣服穿了两天,都快馊了,连一身换洗衣服都没,缺钱啊! 可看杨正廷把自己奉若神明的样子,卜测又拉不下脸要钱。 想了想,卜测说道:“的确还有一事,说来不好意思,卜某出来的急,没带换洗衣服……” 杨正廷闻言,连忙一拍脑袋说道:“是下官疏忽了,此为下官之过。下官即刻让人……不,下官即刻亲自去准备。对了,卜先生对衣物可有要求?” 卜测兴趣缺缺的摆了摆手说道:“没有,干净衣服即可。对了,杨大人再让人为卜某准备一个布幡招牌。” 既然不好意思要钱,那他自己去挣总可以了? 正好,还可以测试一下,是否算命可以为八卦镜“充能量”。 杨正廷问道:“招牌可要书写文字?” 卜测想了想说道:“就写占卜天机,看相测字就行。” 闻言,杨正廷愕然的看着卜测好一会,活神仙还需摆摊占卜? 卜测背着手,仰头看天,说道:“或许,能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杨正廷听出了卜测“意有所指”他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活神仙为了捉拿妖邪,真是煞费苦心,竟甘愿自降身份,行那江湖术士之举,此乃大德至善。 能得活神仙相助,何其幸甚?何愁妖邪不被诛杀? 不行,本官决不能让活神仙辛苦白忙,定要上书朝廷,为活神仙请功。 第三十四章 命算太子水中仙 第三十四章命算太子水中仙 “先生,咱们这样摆摊占卜,真的能把那妖邪占卜出来吗?” 沈兴风凑到卜测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一边眼神还不断打量周围过路人,有种看谁都想妖邪的警惕感。 卜测无语的看着沈兴风,这家伙跟屁虫一样,他走哪他跟到哪。 “谁说妖邪会出来占卜?” 卜测反问一句,接着说道:“那妖邪这会忙着炼化那些无辜孩童的阴阳之气,无暇出来乱逛。” 中午吃过午饭,卜测舒服的泡澡后,换上新衣服,拿上招牌就出来在县衙不远的热闹主街道上摆摊算命。 一张桌子,两个凳子,一壶茶水,一副笔墨,还有一个供顾客放钱的大碗,便组成了卜测的神机天算摊。 “啊?” 沈兴风愕然道:“那咱们为何要出来摆摊占卜?以您的身份,何须自降身份给这些凡人占卜?” 偏生这些凡人还不知好歹,坐了一个下午,竟无一人过来,有眼无珠,真是可气。 两个小年轻摆摊占卜,谁敢信啊? 虽说这二人长得俊俏不凡,可毕竟年纪太小,厉害的术士哪个不是一把年纪? 需要占卜,肯定要找功力深厚的人,谁会来找两个小年轻逗闷子玩?还不够浪费时间呢! 卜测叹了口气,算不算命的先不说,主要是为了钱…… 咳咳……当然算命也很重要,涉及到他能否有底气对付妖人。 枯坐一下午,一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晚,还没有开张,沈兴风坐不住了,起身说道:“先生,要不我去吆喝两嗓子,拉点人过来?” “我看那些买菜的都是靠吆喝,才有人光顾。” 卜测瞥了沈兴风一眼,那样就更加不会有人来了。 “稍安勿躁。” 卜测气定神闲扇风看书,随口说道:“急切客不来,不急客自到。再等一炷香……” 如果实在没人来的话,那卜测只能先从身边人下手。 给县衙的人算,看看效果。 不过,卜测猜测应该效果不大,毕竟他只有给树妖算的才点亮八卦镜,之后在七里村给人算,好似就没特殊收获,但算的多了,也有可能引起质变。 卜测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不然只有给妖怪算才算数,那让他去哪里找那么多妖怪? 更何况没有自保能力,只怕找得到妖怪,还没等算命,就成了妖怪的腹内食物。 妖怪那么多,总不可能都是树妖那种智商脾气,任由他忽悠? 日头彻底落下,天色将晚不晚,沈兴风正想起身收拾桌椅,便看见一人朝着这边走来。 沈兴风见状顿时眼前一亮,上前拱手说道:“兄台,要算命占卜吗?不然,测字看相也行。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算命?天下间,只有我家先生一人会算命,可算你一生祸福吉凶,生来是富贵命还是贫贱,是长寿还是早亡。” 沈兴风卖力的推荐,言语间满是骄傲。 在遇见卜测之前,沈兴风从不知道何为算命,占卜看相古来有之,可八字算命却闻所未闻,既如此说卜测是天下算命第一人,倒也不算言过其实。 卜测听到动静,抬头看向来人,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行走间闲庭信步,却自带卓然气质。 这人瞥了卜测一眼,带着几分玩世不恭说道:“哦?算命?命也可算?” 卜测放下书本,说道:“如何不可?只要阁下知道自己出生时日,便可算来。” 闻听此言,这人嘴角露出一丝嘲弄不屑的笑意。 “好,既如此,那你这小生便给吾算算吾的命,吾倒要看看,你区区少年,有何本事敢夸口算命。” 不等卜测开口,这人合上折扇,拿笔沾墨,在纸上写下:壬申,壬子,癸亥,壬子八字,接着用折扇将纸张推到卜测面前。 沈兴风见状颇为不满,什么人竟然在仙师面前摆谱? 卜测看到纸上八字,眉头猛地一紧,眼中闪过沉思之色。 竟然是八字…… 而且今年癸亥年,这青年却写下壬申年生的八字,这样看来,岂不是这人有五十多岁? 可眼前分明一个二十岁的青年,哪里有老态龙钟之相? “如何?吾这八字,可算得?” 这人坐在卜测对面,翘起二郎腿,理了理衣服下摆,似是漫不经心的询问卜测。 卜测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刚刚还在想妖怪,这便遇见了。 不过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前有树妖,后有妖人,卜测心中有些底气,不似前日那般慌乱。 但即便如此,也得想办法先镇住他,毕竟我现在可再发不出昨日那惊天一指。 卜测未开口,而是倒掉杯中凉茶,对沈兴风说道:“麻烦沈公子去茶楼打一壶顶尖的好茶过来,免得怠慢贵客。” “贵客?他?” 沈兴风难以置信的瞥了一眼青年,实在看不出,这人贵在哪里。 不过还是拱了拱手答应下来,仙师既然开口,必有深意,参悟不透,听从便是。 青年看向卜测催问道:“小生,我这八字到底如何?你可算清楚了?” 卜测对青年的轻浮毫不在意,故带几分慵懒的说道:“还算清楚,此八字七个为水,一个为金,金生水相,水克而亡,遇水而生。” “文太子专门寻吾而来,亦不枉费吾在此枯等半日。” 此人额头微微隆起,高耸厚实,有五柱直入头顶,肤色明亮,好似仰月高悬,便是这一个额头,就能断定他出身贵不可言。 双眉华盖星,一双剑眉,修长过眼,此正是眉若山林秀且长,生来权智辅君王。 鹤形双眼,黑白分明,自带傲然贵气。 再看鼻子,龙鼻丰润达上齐,山根耸立若伏犀,鼻梁方正无偏曲,生来便可穿黄衣。 最后看他嘴巴,方口齐唇不现牙,唇红光润似朱砂,笑而不漏齿莹白,必定生来享荣华。 如此面相,如此命格,不是文曲河中的文太子,又能是谁? 文太子闻言愕然看向卜测,心中惊疑不定。 这人算出他的身份也就罢了,若无半点本事,如何能让女鬼信服? 可他随性而来,此人竟也能算出,还专门在此等候,世上真有如此神通广大,算无遗策之人? 第三十五章 天命化戾封河伯 第三十五章天命化戾封河伯 “你……你算出吾要来?” 文太子迟疑着问道,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曾为一国太子,还不至于连自己身份都不敢认。 卜测面无表情的瞥了文太子一眼,他娘的他要是能算出来今天出摊会遇见这位,他肯定在县衙老实呆着,绝不出来找倒霉。 别看这位现在这么好说话,那可是一挥手灭了一个村,再一挥手灭了朝廷一支军队的狠人。 相比较起来,树妖那都算小打小闹,难得的良善之辈。 本是一朝太子,可为一国之君,主宰天下权,却被害死成了水妖,纵然他面相雍容华贵,眉目间亦难掩阴戾之气。 只怕他觉得自己,被亲人背叛夺权灭门,被朝廷背叛丢失皇位,被百姓背叛泄密尸身,会有天下人都对不起他怨气。 这种人被怨气戾气折磨,性格难免偏激疯狂,若是恼怒起来,只怕无所顾忌,势必拼个你死我活,疯狂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偏偏这人还曾为一国太子,饱读诗书,阅历丰富,还不如智力未开,见识短浅的妖怪好忽悠。 若是有的选择,卜测宁愿在面对几次树妖那样的妖怪,也不愿与这文太子碰到。 既然躲不过去,只能想办法忽悠。 卜测呵呵一笑,故作高深的说道:“与其说是算出来,不如说是请过来。” 八字算命之前从未有过,别说民间百姓,便是杨正廷这个读书人,都没有记过自己生辰,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生辰还可算命。 文太子来了,卜测只说要他说出自己的生辰时日,可没说什么生辰八字。 文太子却直接写下干支生辰八字,这足以说明,文太子有备而来,他知晓卜测是以生辰八字算命。 可他从何处得知? 卜测之前只给树妖和七里村的村民算过,结合妙翠死于文曲河,与文太子也算有所关联,卜测断定文太子是从七里村知晓他的事情,并且还特意将自己生辰换成干支八字。 说是找卜测算命,怕是心中怨气难消,不甘自己命运叵测,听闻卜测可算人之命途,特意寻来找事端。 嗯,也可能是找开解,总之不管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掌控主动权,否则这家伙发怒,再来个水淹开丘县,这后果可没人能承担。 卜测这般推断后,心中一惊,他什么时候思维如此敏捷,脑子如此清明了? “请?” 文太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愕然道:“阁下的意思,吾来此也是阁下掌控安排?” 说是掌控安排,只怕已经犯了他的忌讳。 卜测故作轻松,说道:“说不得掌控安排,不过是一点小计策引导罢了。至于来此与否,全凭文太子自行考量。” 闻言,文太子心中一松,不是被掌控便罢了,他生前便被掌控,若是死后仍旧被掌控,那活着还有什么劲? 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来,又猛地一紧。 虽不是被掌控,但亦是被此人安排,足以说明此人深不可测,有算尽天机之能。 他特意安排吾来此,不知是何目的? 文太子心神紧绷,身子不由得坐正,冷笑道:“那不知高人引导吾来此,所为何事?如阁下这般高人,总不至于做了朝廷鹰犬,要为那窃国之贼,灭了吾?” 看看,果然是很偏激。 卜测斟酌着说道:“吾请文太子前来,与他人无关。只为文太子一人矣!” “倒是有趣,说来听听?” 卜测露出一副悲悯苍生之色,看向文太子眼神,定定的说道:“化戾气为祥和,止干戈为玉帛。” 闻听此言,文太子“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横于胸前,目光灼灼颇有深意的看向卜测。 “高人此言何解?” 卜测一看文太子这姿势,便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起了戒备之心。 不行,得把节奏掌控过来。 卜测沉吟道:“民间不少百姓对文太子之遭遇颇为同情,对文太子之为人颇为敬佩。卜某也曾听闻,当年文太子爱民如子,颇多功绩,甚至声望一度远超先皇考。故而吾不忍看文太子戾气缠身,饱受怨气折磨,恐日益迷失本性,害人害己。” “因此,特意略施小计,引文太子前来,欲解文太子之心结,复文太子之初心。” 谈判技巧,先夸你,再说都是为了你好,纵使你心里不认同,应当也不好意思翻脸。 文太子闻言,脑海闪过回忆,露出恍惚怅然,随即神色收敛,说道:“解吾心结?化吾戾气?高人,难道可改换朝廷,诛灭窃国一脉?若真如此,文可听凭高人吩咐。” 噎了卜测一下,文太子心中果然怨气不小。 没办法了,只能用出前世键盘侠那一招,道德绑架。 卜测说道:“文太子可曾记得当年施恩于民,整顿超纲,所作为何?” “自然为了施展抱负,惟愿子民安康,天下清明。” 听到文太子回答,卜测心中一松,好,终于进入到他的节奏中来。 卜测说道:“可见文太子宅心仁厚,心系百姓。天子之道,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文太子虽不曾登临大宝,但亦做明君之举,便是卜某亦心生敬佩。如今过往云烟,何不随风消散?若行干戈之举,改换朝廷,必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此举虽可解一时怨气,却致尸骸遍野,国破家亡,届时文太子如何心安?” “此亦违背文太子安定百姓之初心,乱文太子整顿朝纲之抱负。” 文太子被卜测带了节奏,陷入他的言语陷阱之中。 听此言,不由得想起曾经种种,文太子难掩失落说道:“以吾如今境地,曾经初心抱负,亦如云烟消散,与吾早已无关。” 都死了,还谈什么抱负理想。 “非也!文太子是陷入误区了。” 卜测摇头说道:“吾曾见闻,昔年山河动荡,国破危亡之时,有伶人虽位卑亦未忘忧国之心,不予敌寇表演,且以戏子技艺筹措军资,共御外敌。亦有青楼名妓,誓死不从敌寇,举发钗刺敌。” “文太子,如今境地可比他们要强上数倍不止。如何施展不得抱负?” 文太子听着这些事颇为熟悉,再一想,这不就是当年他家举兵改换前朝之时发生的事情吗? 伶人和青楼名妓,誓死抵抗的是他们家的军队,刺伤是他家开国大将。 之后朝廷建立,为了收拢民心,甚至还将这几位立为义士。 现在听卜测如此比较,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突然文太子精神一震,他想到卜测说“曾见闻”这岂不是说,他至少存活三百年了? 文太子瞳孔剧震,难掩愕然,只怕面前这形似少年之人,已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得道高人,或许是传闻中的真仙也无不可。 如此真仙,特意现身点拨他,他岂有怠慢之理? 卜测不知就里,看文太子突然正襟危坐,也不由得谨慎起来。 “人间帝王不过区区几十年光阴,如今文太子自有道长存,且能力远胜于人间帝王,岂不比那人间帝王更得逍遥?” “过往种种,虽是祸端,亦不失为福源。” 卜测说的口干舌燥,但他不敢停下来,免得文太子反应过来,必须一鼓作气,把文太子忽悠瘸了,让他立下誓言才好。 文太子皱眉道:“先生,在下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赐教……” 文太子心中认定卜测是真仙,不由得放低姿态,带上几分敬畏之心。 卜测点头道:“请讲。” “人出生时日,真的注定人一生命运变幻?那文的八字,是否也注定,文理当命陨渭水之中?” 文太子心中动摇了,他本以为自己遭遇是人祸,但想到卜测之前在七里村说,人的命天注定,不由得产生了别的想法。 稳了…… 卜测听到文太子这话,就知道这次稳了。 “这是自然,天地万物生养,自有天道运行规则在。而人生来的命运起伏,天道皆有所预,诞辰八字便可解其中奥妙。” 卜测推了推面前的纸张,说道:“文太子,且看你这八字。八字清为贵,此命格已然贵不可言,但大运遇火而克,又逢神煞阴差阳错,十恶大败而克,才有此一遭,并非人力可以掌控。” 文太子细思过往,当时的确如同这位仙人所言,他逃至渭水河畔,正欲过桥,却见对面狼烟滚滚,火光四溢,当即决定上船而逃,却又正好遇见他那叔叔水上增兵。 那些人本是去别处平叛,因正好遇见,才交火落败。 当时文太子只当是天要亡他,却没想到命中早已经注定。 任由他如何挣扎,都难逃命运摆布。 “不过,也是文太子福泽深厚,水克而亡,遇水而生,水可帮身,坠入水中,虽死犹生。” “若文太子可化掉心中戾气,愿庇佑一方百姓,或可封河伯之神,超脱有望,长生久存,那被国运所累的人间帝王,怎比你自在安然?” 画大饼,给他一个盼头,免得他钻牛角尖。 文太子精神一震,这么一听,他好像还有点幸运? 河伯之神啊!不生疾病,免遭困厄,皇帝哪有当神仙逍遥自在? 文太子激动之余,又冷静下来说道:“听先生一席话,文心中豁然开朗。文可不与他们计较私仇,但让文庇佑他们的子民,稳定他们的江山,文心有不甘。” “哎,文太子偏颇了。” 卜测说道:“当今天下,仍旧是你李氏一族的江山。同为皇族血脉,皇位虽是他坐,但江山你亦有份。” “你庇护的不是他的百姓,而是你李氏皇族的子民,你稳定亦非他的江山,而是你李氏祖宗基业。” 听着好有道理,他竟找不出反驳理由,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怎么办? 文太子想了想说道:“文可听先生之言,庇护百姓,但只怕李显邺不能容文……” 卜测一听,“啪”的一下合上折扇,拍手说道:“文太子若有此心,其余事宜交给卜某去做。只要文太子愿意化解戾气,庇佑一方百姓风调雨顺,卜某让那李显邺为文太子平反封正。” 不管了,牛皮先吹出去,稳住文太子再说,至于以后是否做得到,到时候再说,便是不行,想必那时候文太子也奈何不了他,保命为上,信义再说。 “好……” 文太子狠狠点头,起身说道:“若李显邺愿意承认文的身份,恢复文的正统之名,文保一保天下百姓又有何妨?” 能平反正名,还能当神仙,文太子如此知足了。 更何况仙人特意为他而来,多费唇舌点化他,他如何能不识好歹? 卜测提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起身说道:“文太子大义……” “先生,茶水来了……” 沈兴风刚刚走到,正开口,突然听到卜测的话,猛地想到什么:“什么?文太子?他是文太子?” 沈兴风闻言顿时怒道:“他便是纵容水鬼害人的水妖文太子?就是他害了妙翠嫂子家破人亡的,先生快灭了他……” 第三十六章 八卦镜中子水亮 第三十六章八卦镜中子水亮 卜测脸上笑容顿时一僵,他艰难的扭头看向沈兴风。 活着不好吗? 眼看要送走这活阎王了,为何挽留他? 这孩子真是缺少社会毒打,惩恶除奸没错,但前提要有这个本事才行,否则不仅惩不了恶,除不了奸,还会把自己小命送进去。 卜测正想解释,一扭头就看到文太子比他还紧张。 文太子连忙解释道:“那妇人的确被水鬼所害,但与文并无关联。且文见她至死不忘孝敬盲婆,可怜她一片孝心,便助她摆脱文曲河之困,让她得偿所愿回家侍奉。” 好不容易遇见神仙高人,有机会平反正名不说,还能修得正果,文太子可不想因此误会被高人所厌恶! “与你无关?” 沈兴风皱眉,颇为怀疑的说道:“文曲河中的水鬼,不都是你的水兵吗?就算不是你杀了妙翠嫂子,那也是你的手下,你管教手下不严,致使他们害人,你岂能逃脱干系?” 有仙师在身边,沈兴风毫无畏惧,甚至大义凛然的有些嚣张。 文太子看卜测没有激烈反应,扭头看向沈兴风,傲然道:“乱世流年,从不缺野鬼孤魂。他们并非孤的手下,孤的手亦从未斩杀无辜。” 他杀的都是有负与他,或意图害他之人。 卜测看沈兴风还想争辩,吩咐他道:“莫要争论,吾心中自有明断。天色已晚,收拾一下回去!” 卜测又看向文太子说道:“吾与文太子击掌盟约,勿忘约定如何?” “文求之不得……” 啪啪啪…… 三击掌,此事定下,卜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有誓约在,文曲河两岸的百姓,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 难得遇见真正的得道高人,文太子还想和卜测求教一番,但看高人似有别的事情在身,不好多做打扰,只得告辞离去。 有这个约定在,他和高人便有所关联,来日方长,倒可不必急于一时。 文太子转身离去,周围嘈杂之声瞬间入耳,对面小摊看着卜测二人露出疑惑之色,刚才对面有人在吗? 咻…… 一道水蓝光芒从文太子体内激射而出,清凉的气流如细雨般划过卜测的身体,融入到他的体内。 卜测心中一动,沉下心内视体内的八卦镜。 镜面外围地支上面“子”水亮起,发出水蓝色的清冷光芒,又如同一滴海水在八卦镜上摇晃。 子水名为阳水,实则阳盛而阴为阴水。 阴阳相融,正邪参半,正好符合文太子的命格,生来贵不可言,死后贱如浮萍。 子水亮起,一缕缕水灵之气形成丝线连接到斜对面的卯木上面,子水生卯木,五行属性流通。 卜测明显感觉到一股股玄灵气息朝着自己体内汇聚,浑身如沐春风,各处皆传来舒适感。 嗡…… 一股奇异的感觉传遍全身,文太子皱眉疑惑,刚才他有一种身上枷锁被抽离的轻松感,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又察觉一股温润之气钻入体内,竟让他有种恍如隔世温暖感。 “这?难道这是高人的馈赠?” 文太子扭头看去,只看到已经人融入人群中高人的背影。 呆愣两秒,文太子不由得感叹道:“果真是绝世高人,初一看朴实无华,再一看……泯灭众人,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道归一,返璞归真。今日有缘遇见高人,幸甚至哉!” …… 听到衙役禀报卜先生回来,杨正廷立马放下手头事情,狂奔出来。 “卜先生,您真乃当世之真仙。” 杨正廷激动的喊道:“不久前,出去调查的吏员回来,情况和您所料丝毫不差。” “您说的对应每一个被害的幼童条件,完全吻合。” 杨正廷难掩惊叹,便是卜先生不承认自己神仙身份,如此料事如神,也足以让人确定,卜先生就是真正的仙人,是活神仙。 卜测叹了口气,他倒是希望自己算错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那妖人的确在修炼邪术,要抓捕他难度大大提升,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兴奋。 “卜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下官全听卜先生吩咐。” 身边有位活神仙在就是舒坦,即便面对妖人都丝毫不怵,底气十足,要是活神仙能长留开丘县就好了。 卜测进入县衙大堂,画出一部分位置来说道:“在开丘县,唯有此地属极阳,符合妖人修炼邪术的条件。今日已过,距离妖人动手仅剩两日时间,这两日还请杨大人挑选好手,日夜巡逻。” “另,还需查出符合妖人条件的童子,严密保护起来,这个两日时间颇为急促,需要大量人手。” 纯阳命格的童子,要找到并不容易,主要是天干地支纪年法没有推行起来,普通百姓都不记录生辰,要查找只能从表象特征入手,这个工作量就大了。 开丘县城内,不算下辖村落,记录在册的百姓,就有三万余人,这其中还不包括一些没有登记造册的孩子,要从茫茫人海中挑出纯阳命格的孩子,就得走访,靠开丘县衙这些人,两日内如何查证的过来? 闻言,杨正廷愁眉不展,沉吟后说道:“这个……下官可以抽调县学学生帮忙,在抽调一些壮丁出来,人手上应该可以弥补不足。” 卜测点了点头,也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 “此地属极阳,更容易出纯阳童子,要重点排查。” 卜测想了想,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个办法,便是需要辛苦杨大人带领吏员,连夜排查户籍中庚申……嗯,四年前,六年前,八年前以及十年前出生登记造册的孩子,如此可减轻走访查证的困难。” 纯阳,纯阴这等特殊命格的孩子,出生需要太多巧合,不会太多,若是能从户籍册上查出来,也能省去不少时间。 杨正廷连忙应下,说道:“这是下官应尽之责,不敢谈辛苦。” 因之前灾祸频发,人口流逝严重,朝廷为了弥补人口问题,特意颁布政令,限期内生孩子可领三升新丁口粮,因此家境贫寒的贫户会在生了孩子后立即找官府报备。 但也有富户担心孩子太早登记造册不好养活,会等到孩子总角之年后才登记。 所以户籍排查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可以筛检出不小的范围,双管齐下,两日内还是有的一拼。 第三十七章 夜悟祝由梦斩妖 第三十七章夜悟祝由梦斩妖 时至深夜,县衙内仍旧灯火通明。 杨正廷亲自率领县衙书吏,师爷等人,连夜逐一审查户籍书录,将家中有符合条件的童子抄录汇聚起来。 卜测也未能享清闲,他晚间看过那被造畜的两个孩子,没了妖人喂药控制,又加上这两日老大夫汤药进补,让他们身体逐渐有增长的趋势,痛苦难耐,哀嚎不止。 小小畜生皮囊,能容纳体积有限,身体生长于这两个孩子无益,反而会让他们有锥心彻骨之痛。 卜测见状于心不忍,原本想着等害童此事过去在参悟祝由,也因此迫在眉睫,提上日程。 祝由术脱胎于上古巫术,凡上古流传之道术,或化繁为简,或化简为繁,只为隐去其中凡人不可触碰之神力。 卜测家中有关于祝由术的传承,共有两份,一份乃是初代先祖所留,彼时祝由术还被称作“巫术”全篇共有四符象,三十余字。 此法不借神力,不借鬼力,以自身之力施法。 先祖留言,非自身具神力不可为矣! 此法分为四个阶段,一为下阴,即高等入定,神魂具静。 二为入魇,梦中观想,修炼伟力。 三为上阳,强健神魂,净化邪祟。 四为舞祭,自身为媒,引天地伟力。 此为巫术法,除此之外,还有先祖留有化简为繁更为复杂的祝由术,即祝由十三科。 此法是纯粹治病救人之术,乃是借用鬼神之力拔出病邪,共分为咒,符,指决三个步骤。 寻常人知晓诀窍,亦可为之。 卜测记得前世农村多使用此法的,比如止小儿夜啼咒:“天苍苍,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一遍,小儿睡到大天光。” 此类咒语,便是最简单的祝由术,也是脱胎于祝由十三科,颇有奇效。 祝由十三科,有一整本书的内容。 卜测光是回想便要回想许久,事态紧急,耽误不得,更何况祝由十三科未必对这两个孩子有用。 思来想去,卜测决定还是参悟初代先祖留下巫术。 初悟,不得其法,符也难以画成。 卜测默念清净经,沉下心神,徐徐图之。 夜色深,人声静,卜测渐入佳境,脑海里有关于巫术的回忆越来越清晰,符象被放大,他身体不自觉的剑指描画。 卜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似乎已经漂浮起来。 他不自觉的睁开眼,便看见自己不知何时竟已飘然到开丘县城上空。 云层在脚下随风飘动,星月在头顶散发光辉。 这似梦似幻的感觉,让卜测不知畏惧,低头俯瞰全城。 他看见,穿开丘县而过的文曲河,河中有水蓝色夹杂一丝玄黄色的清灵之气散溢。 虽初次见,但卜测心中却明朗,那清灵之气应当就是文太子。 文曲河中文太子突有所感,抬头透过河水看向空中,他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玄妙厚重的力量注视。 “奇怪,难道感觉错了?” 文太子正想探究,那股感觉又神秘消失,仿佛只是错觉。 卜测目光挪移,便看见文曲河中还有几团黑气随着岸上的醉汉游动,他一注视,那黑气瞬间停止下来,黑气蒸腾摇晃,似是随时要散开一般。 直到,卜测挪转目光看向别处。 “娘的,怎么回事?刚才有种要魂飞魄散的感觉?难道城中有高人?算了,今日不拉这醉汉做替身了,还是保命为重。” 水鬼心惊胆战,朝着文曲河深处潜行下去。 卜测目光一一掠过开丘县城各处,突然目光所及之处,城东一处大宅,诡异红光冲天,似是血煞之气弥漫。 卜测眉头一皱,心中总觉此处气息令他颇为不喜,有种想要驱散那股血煞之气的冲动。 身形朝着城东飘然而去…… “极阴童子之力果然妙不可言,本座神功将成,大安还有谁是本座的对手?届时本座便拿个皇帝之位坐坐,也享受一番帝皇权利。” 三丈祭台下枯骨累累,祭台上盘坐一邪气缠身之人,脸上带着狞笑,口出嚣张狂言。 “明日便能将极阴之气彻底炼化,后日本座便可捉拿炼化纯阳童子……” 卜测见状,怒不可遏,身形飘然而下,仙风道骨,如绝世谪仙。 “原来是你这妖人在作恶……还想害童?你没机会了……” 那人猛地一惊,他神功将成,法力深厚,竟没发现什么时候有人进来了? “你……” 卜测不予那人开口机会,剑指为笔,抖腕画出刚才参悟的符象,水蓝光辉符象凌空生成,卜测手腕一翻,掌心推动符象朝着邪人推去。 口斥:“日月光明普照生,化煞,诛邪……” 瞬间光芒万丈,如同太阳降落,白日来临。 “娘的……” 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符象便至,他心里想要调动体内力量抵抗,可身躯却如同被控制一般,做不出任何反应。 “啊……” 妖人凄厉的惨叫,他看到自己体内“神功”之力,被迅速的抽离净化出去。 惨叫声音还未及出口,便戛然而止。 身躯由漆黑色,迅速变得苍白,紧接着如同瓷瓶一样碎裂,一个巴掌大的肉块都没留下。 卜测感觉身体一阵阵发虚,似是有一股吸扯力缠绕,他陡然从高空坠落,猛地惊醒过来。 呼呼呼…… 卜测穿着粗气,他正眼便看见自己还在房间之中。 “怎么回事?做梦了吗?” 应当是做梦的? 可那种感觉又无比清晰。 卜测一时间分不清刚才一切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记忆中有关巫术的象形咒语,他原本根本不认识,此时却觉得很像刚才“梦里”那句“日月光明普照生,化煞,诛邪……”。 “卜先生,先生,您睡了吗?” 卜测房门被急促敲响:“下官刚才见城中亮如白昼,怕是有妖邪作祟,特意来禀告先生。” 回想刚才一幕,杨正廷仍旧心有余悸,漆黑夜色,骤然亮如白昼,好似太阳落在开丘县,虽只有一瞬,却好似煌煌天威降临,让他惊惧不已,留下话便急匆匆跑来找活神仙。 卜测闻言,顿时一惊,莫非刚才并非梦境? 他连忙心神沉入八卦镜查看,“子”水字符。 第三十八章 替天行道吾为仙 第三十八章替天行道吾为仙 杨正廷心急如焚的在门口来回踱步,真是多事之秋,乱象丛生。 卜测开门而出,杨正廷见状急忙道:“下官深夜打扰,实属冒昧,只因刚才天光骤亮,下官唯恐是妖邪作祟,只怕计划生变,妖邪今夜动手……” “杨大人,莫怕。天光并非妖邪所为,而是卜某造成。” 卜测淡然说道:“那妖邪再无法作恶,卜某已于梦中诛邪。只是不知妖邪是否另有同党,还请杨大人点兵随卜某一同前往处理善后事宜。” 开门前,卜测已经确定了,他的八卦镜中“子”水和“卯”木具已灰暗无光,这只能说明刚才一切绝非梦境,或者说不单纯是梦境。 “梦……梦中诛邪?” 杨正廷目瞪口呆,他呆愣的在藏于宽袖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嘶…… 疼啊!本官不是在做梦! 纵然已经坚信卜测就是活神仙,可杨正廷也无法理解梦中诛邪是个什么操作。 他倒是没有怀疑卜测说谎,活神仙不可能说谎,只是觉得太过梦幻。 “下……下官,这就去点人……” 杨正廷跟游魂一样,双眼失神离开小院。 明明下午还计划诛妖,怎么夜里做梦就把妖邪给斩杀了? 难道活神仙不忍心看他们为妖邪如此辛苦,这才特意出手,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卜测刚出来,就看到出去巡街的沈兴风飞奔而来。 “先生,先生,刚才有……” 卜测挥手说道:“不必多说,跟着一起去妖邪府邸看看!” 卜测没气力跟沈兴风解释太多,刚才那一下已经抽干净了他的精力,若不是为了亲眼确认,他宁愿在县衙等消息。 杨正廷心神恍惚,不适合驱赶马车,坐在马车上,杨正廷欲言又止。 “先生,您梦中诛邪,此为何解?” 还是没忍住,不问清楚,杨正廷就始终感觉自己是心事太重,以至于出现幻觉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刚才卜某梦中神游开丘县,偶然发现那妖邪所在之处,便顺手除了。” 的确是顺手,他真以为自己在做梦,发现不妥直接冲了,若是真身肯定要斟酌一番。 扑通…… 马车颠簸,杨正廷身子一滑,跪在了马车上。 那妖邪作恶多端,谋害幼童,偏偏奸诈狡猾,又有邪术妖法再身,他们根本奈何不得。 活神仙一出手,轻描淡写便将妖邪诛杀,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上次见到活神仙一指诛杀妖人,杨正廷以为活神仙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这次竟然真身都没去,直接梦里诛杀,活神仙的身份肯定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 若是仙界如同朝廷这般,或许活神仙就是仙界的帝皇。 在杨正廷忐忑又期待之中,终于到了城东大宅。 先一步赶来的沈兴风和捕头等人,已经搜寻一遍,在宅子后院找到了遍地狼藉的祭台,以及那一滩碎肉块。 卜测看着和他刚才见到一般无二的场景,陷入沉思。 猜想归猜想,确认之后,卜测心中难掩震惊。 “大人,卜先生,此处祭台下面尽是白骨,数量不知凡几,且看体型皆为幼童,定是那妖邪藏身修炼邪术之处无疑。” 捕头又震惊,又气愤,他声音都带着颤抖。 杨正廷看着遍地狼藉的白骨,他涕泪横流,猛地朝着卜测行跪拜大礼。 “杨正廷代开丘县数万百姓,以及被害的无辜幼童,拜谢上仙大恩。若非上仙出手诛杀妖孽,开丘县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百姓,要惨死于妖邪之手。上仙大恩大德,铭感五内……” 在场除了沈兴风之外,其余书吏员捕快等,听到杨正廷哽咽声音,无不为之动容,紧接着也都冲卜测行跪拜大礼。 “我等拜谢上仙大恩……” 他们都是开丘县的人,深知任由这两妖邪作乱,迟早轮到他们,上仙不只是救了全县百姓和幼童,更是也救了他们。 二妖邪,一个害成年男子,一个害无辜幼童,若非活神仙出手,他们有谁能是对手? “杨大人,请起。” 卜测连忙上前扶住杨正廷,说道:“诸位也请起。二妖人作恶多端,卜某但有所能,理当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沈兴风浑身一震,难以遏制激动之情,仙师“替天行道”替天啊!仙师的真正身份,果然藏不住了。 沈兴风对此产生了无限向往,甚至已经脑补出以后自己如同仙师这般诛邪,也轻描淡写一句“替天行道”而后受到万人敬仰。 …… 开丘县衙所有衙役捕快,忙碌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理出结果。 杨正廷气愤不已,拿着卷宗去找卜测报告情况。 “下官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没看出来姓高的歹毒心肠,亏得下官还以为他真是什么大善人,还题字相赠,真是可气可恼!” 那谋害幼童修炼邪术的妖人,竟是开丘县中远近闻名的大善人高员外。 他久负盛名,修桥补路,甚至多次施粥放粮,若遇见谁家有困难,还愿意出钱帮助,但谁知他暗藏祸心,假借行善之名,悄悄收集县中幼童情况,为自己修炼邪术而铺垫。 光是在他宅子祭坛下面,规整出来的白骨,竟有八十具之多,都是在总角之年之下的孩童,其恶行简直令人发指。 别说被蒙蔽许久的杨正廷,便是卜测看到卷宗内容,也忍不住愤怒。 让他那么轻松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此恶贼就该千刀万剐。 假借挑选聪明孩子送去读书的名义,骗取孩童父母信任,实则尽成了他修炼邪术的基石。 到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自己期待成才的孩子成了白骨,锥心之痛如何解脱? 杨正廷突然想到什么,接着说道:“对了,卜皇仙……卜先生,还有一份有关于那耍猴妖人的情况,是衙役偶然得知,下官想着似有不妥,但又不知该如何处置。” 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 “何事?” 卜测闻言心中一紧,高员外被诛杀一点浪花都没翻起来,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神魂俱灭。 但那耍猴妖人,他看见却是有神魂逃出去的,不容忽视。 第三十九章 野庙又逢万年白 第三十九章野庙又逢万年白 捕头邢立看了眼完全黑下来的天色,问道:“卜先生,天色已晚,怕是来不及赶回去了,前面有个破庙可供人歇脚,在此歇息一晚如何?” 有句话叫,宁宿荒坟,不住荒庙,荒野淫祠,最容易有不速之客占据。 但是有活神仙跟随,这点倒不必担忧,邢立不认为有什么妖魔鬼怪敢在卜先生面前现身。 “可,有劳邢捕头了。” 卜测没意见,他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早已经颠簸的疲惫不堪,有地方歇息自然是好的。 日前杨正廷告知卜测,那耍猴妖人曾在开丘县下辖村落活动,以灵猴占卜蒙昧村民,让村民为他修建淫祠。 若有不同意者,他也不生气,但灵猴立断其有灾祸,反对者无法受到庇佑,而后村民遇害,人心惶惶,唯恐是得罪真神遭受厄运,只得顺从他,修建所谓“真神庙”让村民日日上香祈愿。 卜测听闻顿觉不妥,立马动身前往查看,杨正廷特意让县衙捕头邢立跟随卜测一起前往村落查看。 一番查看,卜测发现那淫祠果然在吸收村民香火愿力。 卜测想着,或许那妖人当日可以逃脱,便有这淫祠的原因。 说不得,那妖人当日找上王书生,便是看重王家家大业大,想要王家为他修建淫祠,可惜他时运不济,遇见了卜测功亏一篑不说,还险些被彻底灭掉。 今日也多亏卜测跟来,他们在查探那淫祠之时,卜测便察觉到有不对劲的气息,他扭头一看,便见一团黑雾升腾。 卜测也没心思追上去,他现在体内八卦镜中力量耗尽,真追上去,生死未定。 好在杨涟真被卜测吓破了胆,不敢对视,直接逃走。 卜测和沈兴风邢立三人,忙活了半日,才将淫祠捣毁回返开丘县城。 但这等淫祠应当不止一处,后续还需官府出面才能彻底捣毁,断绝杨涟真恢复的机会。 “哎?沈兴风呢?” 卜测下车不见沈兴风,皱眉询问。 邢立说道:“沈少侠刚刚看到了一白一黑两只兔子,他说要去猎来给先生烤了吃。” “什么?你说他去追黑白兔子了?” 卜测闻言眉头一紧,脑海中立马蹦出来前世一句话“千年黑,万年白”。 “什么时候?他往那边去了?” 卜测有些着急,这小子迟早要把自己玩死。 怎么就不带脑子呢!大晚上,月朗星稀,就算他目力好,能看见白兔子不稀奇,还能看见黑兔子? 邢立见状,立马意识到不对,连忙说道:“就刚刚转来破庙的分岔路口,他往西边去了……” 卜测连忙说道:“麻烦邢捕头跟卜某一起去寻他。” “理当如此,何来麻烦?卜先生,请随我来……” 邢立把马车拴好,点上火把在前面给卜测照亮。 呼呼…… 刚出破庙门,二人正要往西边去寻,卜测突然脚步一顿,他看向邢立手中的火把,火苗在风中摇晃。 “卜先生,怎么了?” 邢立见卜测驻足不前,疑惑询问。 “是南风……” 邢立茫然不解,下意识的说道:“是南风又如何?” 卜测不言,伸手掐算,这方世界算卦有用,卜测已经养成习惯了。 “风起于南,卦出离火……离卦谓东……我们去西边寻不到他,去东边……” 卜测说着朝着东边走去。 邢立听不懂卜测说什么,但他知道跟着活神仙肯定没错,尽管他不理解,明明沈兴风是往西边跑了,他们往东边那不是南辕北辙吗? 可活神仙既然说东边可以寻到,那必有缘由。 …… “见鬼了,我这是跑到兔子窝了吗?” 沈兴风愕然看着前面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越来越多的兔子,兴奋消退,露出茫然之色。 刚刚明明只有两只,此时却漫山遍野都是兔子,黑兔子白兔子到处乱窜。 “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先抓两只来给先生解馋……” 沈兴风心一横,朝着最近的一只兔子追了上去。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沈兴风瞅准时机,身子猛地一蹦,朝着一只兔子扑了上去。 别看沈兴风在妖怪面前弱的跟小鸡仔一样,但他好歹出身江湖名门,这一身武学功夫可不是虚的。 这一招猛虎搏兔,迅如风,势如虎,一下子就把兔子压在身下。 “哈哈,终于被我抓到了……” 沈兴风兴奋的喊叫起来,伸手往身下一抓,就抓到了兔子。 刚一起身,沈兴风就感觉手里毛茸茸的兔子手感变了,低头一看,愕然失色,这哪里是兔子,这分明就是一只臭鞋啊! “怎么回事?兔子呢?兔子怎么成了一只臭鞋?” 沈兴风茫然无措,他扭头四顾,刚刚明明还漫山遍野的兔子,此时完全消失不见,一只都看不到了。 沈兴风爬起来,大声喝道:“何方妖孽作祟?胆敢谋害本少侠?休怪本少侠替天行道……” 有没有喊出仙师的气质?应当有三分? …… 卜测看着前方干草堆,扭头冲邢立示意。 邢立不似沈兴风那般没眼色,当即领悟卜测意思,拿着火把上前。 卜测沉声道:“你无伤人意,我无害你心,速速现身,否则这火把便扔下去了。” 离卦主,无树木的向阳之地,静物为槁木枯枝,正好符合此处,卜测断定若有妖邪,必在此处。 “你若不是想害我,如何会寻我至此处?人类狡猾多段,休想骗我。” 一个尖利如同幼女的怪异声音响起。 邢立乍然听闻,吓得手一哆嗦,竟然抖掉了火把上的火苗。 噗…… 一阵恶臭狂风吹出,将火苗吹到别处,随即一个白花花的身影猛地窜出来,压在火苗上面,将火苗踩灭立马又跳到了草丛之中。 不待卜测二人有所反应,草丛中又猛地窜出一条黑色的身影,朝着邢立手臂扑了上去。 邢立功夫了得,他已经感觉到有东西扑来,身子做出下意识的反应,挥动火把砸去,但他速度比起那黑影慢了不少。 嘶…… 邢立手臂吃痛,火把骤然落地。 噗…… 又是放臭屁的声音,一阵辣眼睛的怪风吹过,火把立刻被熏灭。 第四十章 诚惶诚恐难成仙 第四十章诚惶诚恐难成仙 铿噌…… 邢立受惊,下意识抽出佩刀,喝道:“上仙在此,妖孽安敢放肆?” 火把熄灭,光线瞬间昏暗下来。 凄凉月色下,邢立精神紧绷,忍不住朝着卜测身边靠了靠,还是在活神仙身边有安全感。 卜测压了压邢立的刀,说道:“不必紧张,它们是怕火星点燃巢穴,伤了它们子孙。” “两位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卜测神色悠然,不见半分紧张,一回生二回熟习惯了。 “你是上仙?仙人?” 一只纯白无瑕的黄鼠狼人立而起从草丛中走了出来,黑宝石般的眼睛,目光灼灼看向卜测。 紧接着另一只浑身漆黑,在夜里几乎看不见的黄鼠狼也走了出来,它隐隐的挡在巢穴前面,似乎是怕卜测二人对它们子孙出手,要挟它们。 卜测目光一凝,果然是所谓的千年黑,万年白,当然这只是一个说辞,并非就是它们真有万年,千年修为,否则何至于还是畜生身? 这让我如何回答?说不是,它们毕竟是妖怪,万一发狠了,丢不丢命且不说,但肯定会遭一番罪。 卜测沉吟道:“行走人间如云烟,不敢妄称吾为仙。”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两只黄鼠狼暗中传音:“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仙人?” “不知道,听着像是又像不是。人类说话真烦人,最讨厌和人类打交道了。” 黑黄鼠狼急躁的问道:“不管你是不是仙人,你来找我们干什么?你想要灭了我们吗?” 听说人类不容于妖,它们未开灵智的时候,被猎人追杀,开始修炼又要被人类所谓得道高人追杀,还美其名曰,诛杀妖邪,维护正义。 两只黄鼠狼问出这话的时候,身上毛发抖擞,做出一副准备搏命的姿势。 卜测连忙故作轻松一笑,说道:“卜某从不滥杀无辜,你二妖虽是妖类,但身上不见杀孽,更无做出有伤天和之事,卜某为何要灭你们?” 这二妖气运只见清光,不见红黑煞气,周身毛发又是纯色无暇,断不是害人的妖。 否则,这二妖不会目露清灵,而是会露出戾气和煞气,毛发也会斑驳无比。 别说卜测八卦镜中力量已经空了,便是有,又凭什么去杀人家兢兢业业安分修炼的妖怪? 二妖又在暗中沟通:“他好像在夸咱们,还说不是来杀咱们的。” “我听出来了,但是人类最为狡猾,或许他是故意说,让咱们放松警惕,然后在动手呢?” 卜测看二妖没有回应,沉吟了下接着说道:“你们不必揣测我的来意,世上万般皆讲究一个“缘”字,你二妖与我有缘,今夜相逢,卜某想度你们一度。” 沈兴风不知道被它俩引到哪里去了,深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找都没地方找。 卜测只能先想办法稳住二妖,最好唬住它们,让它们自己把沈兴风送回来。 “他能听见咱们的传音,莫非真是仙人?” “很有可能,我看他气质不凡,跟旁边那个人一看就不一样,他说要度咱们,这是什么意思?” “先别传音了,免得他听到咱们心里话,我先找他问清楚。” 白毛黄鼠狼问道:“怎么有缘?分明是你故意找上我们的。还有,度我们是什么意思?” 不接触人,只会埋头修炼的黄鼠狼,心思单纯,不谙世事。 卜测闻言心中一喜,这样的傻妖怪……单纯的妖怪,应该很容易忽悠,今夜又稳了。 “你二妖修炼至今,以逾百年,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渡劫脱胎,可知为何迟迟不见雷劫?” 卜测这话一出,二妖顿时激动起来。 “您……您真是仙人?” 它们早就修炼有成,接近圆满,再难以有所寸进,按照正常情况,早在一百三十年前便该迎来雷劫,可它们都优哉游哉的过了这么多年,却迟迟没有看到雷劫半个影子。 从早些年,看到打雷下雨就忐忑激动,决然的等着雷劈,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雷霆左劈又劈就是不往它们身上劈,再到如今心如死灰,安心生崽传播后代,它们几乎已经放弃。 它们挪了那么多次窝,这些情况别人肯定无法知晓,可这人却直言点明,肯定是仙人无疑。 “还请仙人指点,这是为何?我俩还有机会渡劫脱胎吗?” 黑白黄鼠狼人立而起,学着人类样子前肢作揖,虔诚请教。 卜测云淡风轻的说道:“你二妖,心性纯真良善,本该有所福源,脱胎造化,匡扶正义守护一方,然你二妖便是缺少了这一份缘法,才久困于此。” “卜某今夜来此,便是为你二妖指一条明路,促成此缘。” 邢立听到此话,精神一震,恍然开朗。 怪不得卜先生不顾天色已晚,执意要回返县城,原来是先生早已算到会遇见这两个妖怪,特意前来送它们造化。 卜先生,果真是绝世仙人,明明还未发生,便已知将要发生何事。 卜测不知邢立脑补,他当时执意回返,只是怕杨涟真气恼不过,回头找他来拼命,为了躲开杨涟真才要求立刻回程。 二妖又激动又惊喜,仙人特意寻来帮它们,这真是它们天大的福气。 仙人也真是厉害,竟然就知道它们在这里,想来仙人还非同一般的仙人,而是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仙人。 “还请仙人教我们该如何做,若我们能成功渡劫脱胎,必不敢忘仙人大恩大德。” “求大仙人帮帮我们……” 两个单纯小妖,较劲脑子想着脑子里的好听话讨好卜测,言语间颇为童真。 卜测看它们这般纯真,也不好意思随口胡诌,免得害了它们。 想了想,卜测问道:“你们可知自己诞生灵智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若有八字,应该能和树妖一样,给它们推算一番。 黑黄鼠狼茫然不解,扭头看向白黄鼠狼。 白黄鼠狼激动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那日我被一个黑狗追赶,眼看便要命丧于犬口,陡然间生出恐慌愤怒的情绪当时不知怎么就开了灵智,路过的一只狐妖见我生了灵智,出于心软就搭救于我,赶走了黑狗。” “我记得当日狐妖告诫我的时候,告诉了我一个时日,让我务必记住。” “我记得是,甲寅年,戊辰月,丙子日,甲午时,大神仙这个对吗?” 白黄鼠狼紧张的看向卜测,它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是听狐狸大仙说这个对它很重要,它才会记得下来。 第四十一章 仙人指路向东北 第四十一章仙人指路东北行 卜测听到这话,心生疑惑,为何生辰八字人没有用上,反而妖类颇为重视? 人用的是岁星纪年法,妖类用的却是干支纪年法,还尤为看重自己的生辰八字。 “大神仙,这个不对吗?” 白黄鼠狼看卜测半天不出声,不由得紧张询问。 卜测回过神来,掌中掐指推算,此八字果然福泽深厚,若是人生有此八字,位极人臣,显贵一生。 丙子官星为主,甲寅正印相生,戊辰食神伴身,可谓是得天独厚,一生都有贵人扶持相助。 食神伴随,食不缺,则福不缺。 官印相生,正印起官。 它是妖族,官印便代表了修为,将来修为不可限量。 更难得的是,八字皆阳,于妖物来说,喜用神相助,或可光明正大通行人间,不必忧虑有所妨害。 要知道,妖怪现身人间,必定会被人族排斥,还会被人族诛杀,可此八字却完全不必有此担忧,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在它身上。 最妙的还是日主坐下的子水,名为阳实则阴,乃是阴阳相容之相。 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此子水来的妙不可言。 使得整个八字阴阳流通起来,只要流通便会相融。 阴阳融合,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没有磕绊的修成大道。 又因木相而生,主日主心性良善,不造半分恶孽。 这个八字,和树妖相比,天壤之别。 不能渡劫,不是因为八字不好,而是八字太好了,雷劫都要避开它,没把它当成大妖看待,又如何会被雷劈? 卜测理解中,所谓雷劫是天道赋予生灵的一种考验,亦是一种遏制。 考验的是心性,遏制的是实力。 天地就这般大,当强大的生灵多了,便会压缩弱小生灵的生存空间,长此以往,弱小消失,强大生灵占据天地,必将会撑破这方天地,与天地无益。 因此天道衍生出雷劫,遏制强大生灵的数量,只为给弱小生灵一个生存的空间。 卜测沉吟着说道:“你自修炼以来,避世不出,不与人为伴,见之则避,从无接触,可对?” 白黄鼠狼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大神仙说的都对,我灵智未开之时,便被人追捕猎杀,处境艰难。后来灵智开了,但又听别的妖怪说,人世艰险,人类最是狡猾多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皆出自于人,便心中有所惧怕,不想与人接触,往日里见到人也是早早避开,避无所避之时,便用幻术逃脱。” 人类太爱玩心眼,人与人之间相处,还那么多讲究,更别提它一个妖物。 只怕与人类相处,会被玩的连皮毛都不剩下,故此不想与人类接触。 别说人类,它们连妖类都不怎么接触,总结就是觉得太麻烦,不如自己安安静静生活舒服。 邢立听到一个妖怪如此说人类,心中颇为不爽,但仔细一想,人家说的也没错,他一时间想反驳也找不到理由。 卜测说道:“你不与人类接触,保持本心,才能安然修炼,此为你之福气,但亦为你之弊端。” 黄鼠狼歪着脑袋思索之后,不解其意,茫然问道:“这是为何啊?” 不是说这是好处吗?怎么又成了坏处? 卜测不答反问:“人乃万物之灵长,为何如此?” 黄鼠狼如实道:“不知道啊!请大神仙解惑……” 它哪里会知道这么深奥的问题,大神仙问它这不是为难它吗? 卜测解释道:“概因这复杂的心性,七情六欲组成欲望,有所欲望才能促使人类不断前进。” “你不通人事,如同白纸一张,白纸便是再精美,也不过价值有限。但若录入成书,方可长世久存,成为无价之宝,便是纸张破损,内容却还会留存下来,此为长生大道。” 白黄鼠狼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无瑕的身子,冥思苦想一番后,问道:“大神仙的意思是要我在身上写字,把白毛染成黑的吗?” 黑黄鼠狼闻言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看向卜测,大神仙的意思是黑毛比白毛好? 卜测忍俊不禁,便是一直精神紧绷的邢立,闻听此言,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第一次觉得妖怪还有些憨态可掬。 卜测摇头说道:“非也,卜某所言是心性,并非皮毛。” “大神仙,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行?” 黄鼠狼懵了,染黑毛皮它还能想想办法,染黑心,这该怎么做? 黄鼠狼虽然活了数百年,但心性单纯如同稚子,性格也有些懒惰,不怎么爱动脑子。 卜测和它讲道,它参悟不透,反而没有那种复杂的大妖有震撼感。 只能说大白话了。 卜测沉吟道:“你八字命主为丙火,喜用甲寅之木,又因你八字为全阳,此于你妖类不利,应当以水来中和。故,想要渡劫超脱,需向东北方向而行。” 东方八卦属震,震为雷,预迎雷劫自然东方有利。 又因日主丙火喜用木,甲乙木为东方木。 而北方属坎位,坎为水,八字壬癸水同属于北方,黄鼠狼为妖类,却又八字过阳,去北方水位正好调节阴阳,中和过阳之气,故而利于他们方位为东北方向。 黄鼠狼迷糊的问道:“往东北方向走?一直走就可以渡劫了吗?” 卜测摇头说道:“非也,并非一直走就可。东北方向是利于你们渡劫之地,但还需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便是将你白纸录入成书,如此才可结果。” “你们需由此地向东北而行,但不得走山川密林,要行走人间,见识人间百态,此为修心……” 想不想卜测夹杂了一点私货,接着说道:“此过程中,需做下九十九件惩恶扬善之事,此为修智,有智有心,方为大道基石。” 这也不全是卜测的私心,现在它们的修炼,就如同人类不断增长力量,但没有气息泄露,谁知道它拥有多大的力量? 惩恶扬善过程必定会显露出来,只要力量有所显露,天道才会有所察觉。 又因为和人类接触,必生私念,这私念便是雷劫的引线。 至于人间行走会不会让它们有危险,大可不必担心。 它们这个八字,便是去皇帝头上跳舞,都不会有任何危险,属于横着走随便打滚的那种。 “一直往东北走,要做九十九件惩恶扬善的事,如此就可渡劫。” 黄鼠狼念叨了一遍后,人立而起,又学着人类样子,后腿跪地,前腿两个小爪子搭着如同抱拳。 “多谢大神仙指点,我们记下来了。” 两个黄鼠狼拜了拜卜测,便要离开。 邢立见状,立马提醒道:“先生,沈少侠还不知道被它们弄到哪里去了。” 白黄鼠狼听到这话,扭头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抓了臭鞋,嚷嚷要“替天行道”的傻子吗?” 听到这话,卜测和邢立脸上都觉得火辣辣的,颇为尴尬。 邢立看了卜测一眼,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沈少侠性格欢脱,但并非坏人,还请两位放他出来。” 黑黄鼠狼说道:“他被我们引跑了……既然是大神仙的人,那我就去把它引过来,送还给大神仙。” 白黄鼠狼说道:“傻子,你这么黑,他怎么看得见你?还是我去!” 白黄鼠狼说着一溜烟窜了出去。 黑黄鼠狼则是进去洞穴里面,不多时收拾了两个小布包裹出来,它自己身上背了一个,手里还拽着一个,看着模样颇为滑稽。 黑黄鼠狼眼珠子转了转,随即趴在地上两只小爪子在包裹里面巴拉一下,拽出来一个被扯得变形的布条。 黑黄鼠狼献宝一样拿到卜测面前,说道:“大神仙,这是我们两个以前挖洞的时候,从一个人类的墓穴里面捡到的。这布条很结实,还不惧水火,我们想着是好东西,就留了下来。” “上面还有字呢!但是我们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我们知道人类有恩要报答,这个东西就报答给大神仙!” 它们见到过,人类给人类做事要钱,可它们没有钱,这个东西是它们除了自己皮毛之外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邢立撇了黑黄鼠狼一眼,果真是不经人事,盗墓出来的东西还敢赠与活神仙? 入手丝滑,不像是绸缎绢布,更像是纤细的金属编织,但尤为柔软,拉扯变形后还可慢慢恢复,倒是颇为特殊。 卜测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竟然是篆体,比当下大安朝用的繁体字还要古老。 看了一会,卜测依稀可以辨认出标题那几个字。 似乎是……龙甲神章小术篇…… 第四十二章 太上感应启灵智 第四十二章太上感应启灵智 在破庙中对着火光,卜测仔细端详布片。 龙甲神章……念着颇为耳熟。 啪…… 卜测一拍手,恍然大悟,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说怎么念着这么耳熟,这不就是传说中九天玄女传给黄帝的万术之源龙甲神章吗! 传说中,太乙,六壬,奇门皆出自龙甲神章。 其中奇门遁甲四千三百二十局,而后风后和黄帝精简改良剩一千零八十局。 传到黄石老人手中,他再次精简,只剩下七十二局传给张良。 张良得传七十二局,但不知为何,他也进行了改革,形成现在常用的阳遁九局和阴遁九局共十八局。 好在张良并没有将其余隐匿,还是有七十二局流传下来。 卜测前世家中有一青铜器皿流传,上面刻录的便是奇门遁甲,但因为历史原因,青铜器皿破碎只留下了一部分。 上面共有八十一局,与世上流传的有所不同。 除了阴阳九局之外,还有天地风雷雾乾坤,共八十一局。 卜测也曾钻研过,但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每次研究都会上吐下泻好几天,他也只能放弃,转而学习世上流传的七十二局。 “先生,这上面写的什么?” 沈兴风凑过来询问,打断了卜测的回忆。 “一种占卜术……” 卜测还以为沈兴风有兴趣,递向他,说不准他还能认识后面的字。 卜测也只能认出开头几个字而已,后面的完全看不懂,不认识。 沈兴风连连摆手说道:“我看到这个就头晕,还是先生看!” 听到这话,沈兴风顿时没了兴趣,他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妖术法术呢! 占卜术,他没兴趣,他想要学的是那种一指灭妖邪的厉害术法。 卜测收起布卷,说道:“沈少侠,你以后可莫要如此冲动。替天行道,也要量力而行。这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两个不害人的良善之妖,倘若是那嗜血凶残的恶妖,你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沈兴风听出来卜测这一声“少侠”是在敲打自己,连忙低头认错。 “先生,我这不是知道有您在,才有底气的吗!任他什么大妖,在您面前不过一指而已。” 卜测瞥了沈兴风一眼,说道:“求人不如求己,你侠义心肠这是好事,但也该收收性子稳重一些。要杀一个人,可比要救一个容易得多,谁也不可能每次在你危险关头正好赶到。” 咔咔咔…… 尖锐的叫声传来。 沈兴风顿时一紧,他惊呼道:“是黄鼠狼的叫声,先生那两个妖怪又回来了?” 卜测看了门外一眼,说道:“不是,是它的子孙替它们来报恩了。” 卜测话音一落,门口出现一抹黄色的影子。 一只成年人小臂那么大的黄鼠狼,嘴里叼着一只野鸡窜了出来。 “这……” 邢立和沈兴风呆愣。 卜测看向这只黄鼠狼的眼睛,小眼睛明亮有光,颇通人性,看来要不了多久也要开灵智了。 “有心了。” 卜测看向沈兴风,略一沉思,略过他看向邢立示意。 邢立瞬间读懂卜测眼神,上前从黄鼠狼口中接过野鸡。 卜测沉吟道:“你不必替它们报恩,它们的恩已经报了。这只鸡,便算你赠与我的,既如此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场造化。” 卜测虽然给了黑白黄鼠狼指点,但给它们算命,让卜测体内灰暗无光的“卯”“子”又重新明亮起来。 在它们遣散子孙,背着小包袱往东北方向跑的时候,卜测就感觉到体内有变化,一看惊喜的不得了,子水和卯木都亮了,算起来还是他得到的更多,又怎么好意思白要人家的野鸡? 小黄鼠狼本想就此离开,但听到卜测的话,却下意识的停下来,歪着头看向卜测。 卜测沉思着,开智的话,太上感应篇不错。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姑且一试,好在这黄鼠狼已经在开智边缘,就缺了一个契机。 行则行,不行也没什么坏处。 “小黄鼠狼,且听好,能记得多少都是你的造化。” 卜测起身朗声道:“太上曰: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是道则进,非道则退……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 卜测诵经过半,周身清气升腾,小破庙内无风自生气流,邢立和沈兴风二人只觉得浑身舒泰,好似有什么沉重东西正在从身上流走。 小破庙内看不出端倪,但在小破庙外,只看到小破庙灵光闪烁,在夜色中尤为亮眼。 方圆三十里内所有动物生灵,皆被吸引而来。 邢立感知到动静,往外面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外面不知何时跪伏了满院的动物。 小有鸟,大有虎,皆安静跪伏,仿佛朝圣一般。 卜测越诵越忘我,头脑清明,感悟颇深。 “你看……先生是不是发光了?” 沈兴风戳了戳邢立,压低了声音询问邢立。 邢立不敢发出丝毫动静,默默的点了点头,眼中惊骇之色难以消退。 他只当卜测是陆地神仙,神通非凡,可却不曾想,卜先生竟有如此神通。 只怕早已非同陆地神仙,而是真正的仙界上仙,是那种神通广大,挥手间便可翻江倒海的上仙。 邢立膝盖一软,不自觉的跪地聆听。 沈兴风见状,不明所以,但也学着他跪了下来。 “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 卜测之音,如钧天广乐,闻之入心,听之入脑,洗涤周身恶煞之气,令生灵心生平和。 “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 卜测声音一落,看不见的破庙外的光华,破庙内的清气气流,尽数落于卜测体内,让他有种轻盈之感,仿佛周身洗涤了污浊。 这世界果然和他前世不同,前世诵经万遍也没有这般轻盈之感。 卜测看向小黄鼠狼,只见它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须臾眼中兽性消散,迷茫尽退,清灵充斥,颇显智慧。 竟然真的成了? 卜测心中也颇为惊讶,他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真的可以开智。 小黄鼠狼猛地一用力人立而起,双爪交叠冲着卜测拜了三拜。 卜测云淡风轻的挥手道:“既已悟道,便散去!” 小黄鼠狼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卜测看着小黄鼠狼离去身影,这才看到院落外满满的野兽山禽。 心中一惊,卜测差点退回来,什么时候他们被野兽包围了? 邢立和沈兴风这两个还是习武高手,怎么就没发现,这外面跑过来这么多野兽。 不待卜测有所反应,那些野兽纷纷以头点地,如同磕头,随即伏地退了出去,虎不扑,鸡不鸣,狼不猎兔,兔不怕狐,井然有序四散离开。 “开了眼了,真是开了眼了,得见真仙显灵,邢立此生死而无憾……” 邢立激动的泪流满面,他也不知道向来铁石心肠的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泪流不止。 第四十三章 世上人心比妖魔 第四十三章 天清气朗,鸟语花香。 卜测坐在马车内颠簸的晕车,他便挪出来,和邢立一样坐在车帮上。 邢立看到卜测出来,明显有些紧张,主要是身边坐着个神通广大的神仙,这比面见皇帝还紧张。 皇帝权利再大也是人,这可是神仙。 骑马的沈兴风看到卜测出来,开口问道:“先生,世上真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吗?” 他活了十几年,以前从未见过什么妖魔鬼怪,别说是他了,便是他父亲一辈子处理了那么多玄奇怪异的事件,也从没有见过真正的妖魔鬼怪。 可这几日来,他净是和妖魔鬼怪打交道了,不由得有些好奇,妖魔鬼怪到底因什么才会现身? 卜测沉吟道:“妖魔鬼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看你怎么理解。” “在卜某看来,世上最多的妖魔是恶人心,诸如那以孩童修炼邪术的高员外,以及蛊惑村民修炼淫祠的杨涟真,这都是人,可心却比妖魔更凶残。妖尚且会留你一命,但他们却因私心想要至你于死地。” “你说,妖魔可怕还是恶人心可怕?” 沈兴风沉吟许久,说道:“恶心人更可怕……” 卜测笑了笑,说道:“所以啊!以后便是遇见妖怪,也不要急着清除异族,喊什么替天行道。行善妖,更胜恶人心。灭善妖,亦称不上替天行道。” 叽叽喳喳…… 两只一直围着马车飞的鸟儿,突然出声叫了起来。 此时叫了,倒像是特意附和卜测一样。 一直沉默的邢立,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才开口道:“卜先生,您神通广大,能知过去未来,不知可否指点小子一番?小子不求扬名立万,也不求前程似锦,只想知道小子能活多少岁星。” “小子虽为捕头,但同为刀口舔血谋生。小子既然选择继承捕快,就不怕死。可小子只怕自己死了以后,高堂无人侍奉,家中幼子遭人欺凌,若是可知小子何时会死,便可早做安排,免得家人凄惨。” 作为捕头,邢立更加对“恶人心”理解深刻,不免担心起自己身后事来。 卜测看向邢立,老实说他第一次见到邢立就看出来了,他这个面相并不好。 双眉浓重入侵印堂,虽性格坚毅,嫉恶如仇,但印堂有损,短寿之相。 鼻梁有断痕,山根有横纹,亦为寿命有损之相。 单看这面相,活不过三十岁,再说具体一些,连二十五岁都活不过。 不过,也不一定,若是八字生得好,可以抵挡一些面容妨害,寿命会多几年,但也仅此而已,仍旧是短命之相。 “敢问邢捕头,今年多少岁?” 古人十六娶妻,十七生子,面容苍老的迅速,轻易无法从面相看出年龄。 邢立沉思着说道:“今年岁在娵訾,我生于岁在玄枵,明年便是岁在玄枵,是我的第二个岁星年。卜先生,我今年二十有三。” 果然对上了…… 卜测看到邢立左边眉毛上面,边城部位有黄豆那么大的显眼疤痕。 这个地方所代表的就是二十三岁,此处有疤痕,在配上他的眉侵印堂,山根断痕,如无意外,邢立今年就是最后一年。 卜测沉吟道:“邢捕头今年是否诸事不顺,至少以遇两次生死大关?” 邢立闻言眼睛明亮,连忙点头说道:“不错,正如先生所料,小子今年以来,的确颇为倒霉。之前在先生未至开丘之前,小子追查妖人害童之时遇上他一次,连同王家那次,两次都差点丧命。” 前一次他追查时,正好碰上妖人盗取尸体,他当时差点死掉,幸好周围埋伏的捕快出来,救了他,惊跑了妖人,也是那次他们才确认是妖人害童,上书朝廷求援。 这才开年四月份,今年日子还长,邢立厄运刚刚开始。 宣告人家即将死亡,尤其还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捕头,卜测难以启齿。 卜测想了想说道:“人生命运无常,善行恶举皆可改变命途。善有报,恶有果。邢捕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正心正行,必有机缘。” 卜测甚至厚脸皮的想着,他可能就是这份机缘,若是有机会可以帮扶邢立一把,或可改变他必死之局。 邢立是个聪明人,至少要比沈兴风聪明,听卜测这话已经明白自己的寿命可能不长。 卜先生或许不好泄露天机,也或许是不忍心告知他残酷真相,如此便没有必要追问了。 邢立连忙拱手道:“多谢先生指教,邢立必铭记于心。” 邢立莫名响起昨夜破庙中先生所言“夫心起于善,善虽未行,而吉神已随之。”。 或许卜先生早已经看出我的命途,昨夜借点化黄鼠狼之机,为我指点一条生路。 邢立看向卜测顿时感动不已,先生真乃大德大善真仙,这份恩情他邢立定会谨记,绝不会让先生苦心白费。 …… 晌午入城,开丘县衙近在咫尺,但还没靠近,便已经听到县衙处传来喧闹之声。 拐弯便看见,县衙门口聚集了大批百姓,将县衙围的水泄不通。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横栏在县衙门前,死死抵挡群情汹涌的百姓。 沈兴风提醒道:“先生,县衙好像遇见麻烦了……” 卜测皱眉道:“案子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好似这些百姓不是来感谢,而是来闹事?” 吁…… 邢立连忙勒马,说道:“先生,我看这些百姓状态不对,您且先在马车中稍等,我过去打探一下情况。” 邢立把马缰扔给沈兴风,朝着人群挤了进去。 不等邢立回来,卜测就已经听到杨正廷的怒吼声传出。 “够了,本官要和你们解释多少次?那黄狗猕猴不是妖怪,他们是可怜的孩子,是被妖人用邪术害成这个样子的。他们能开口说话,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啊!” “你们丧子之痛,本官能够理解你们,可本官不能为了给你们出气,就斩了同样被害的可怜孩子。” 杨正廷喊得嗓子冒烟,气的恨不得跳脚,真是一帮愚民。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县衙内收留了妖人饲养的黄狗猕猴,认定是和妖人一伙的妖怪,今日晨起便聚集在县衙门口,嚷嚷着要县衙交出妖人同党,就地正法,以慰民心。 第四十四章 欲泄负罪怒无辜 第四十四章 杨正廷哪里能答应这等无理诉求,更何况那黄狗猕猴,卜仙人极为看重,还在想办法要救治他们,杨正廷怎么可能把两个孩子交给这些激愤的百姓泄恨? 群情汹涌的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大多数都是苦主,孩子被害,连个囫囵尸体都没有,尸骨一片,他们甚至都认不出自己的孩儿,更别提安葬祭奠,心里的痛直上心头,冲入脑门。 “大人为何包庇妖怪?难道我们不是您的子民吗?” “我等活了几十年,从未听说有什么办法能把人变成黄狗和猴子。大人这么说,是不是故意想要包庇妖人同党?” “那恶贼高员外生前就和官府来往非凡,大人是不是在他死后还要包庇他的同党?” 就差直接喊,杨正廷是为了钱,包庇妖怪。 杨正廷气的火冒三丈,偏偏叫嚣的人躲在人群,他一时间也无法分辨是谁喊得,再加上所谓法不责众,让他气的不行,却也无可奈何。 “你们休得胡言,本官一心为公,为了捉拿妖人,寝食难安,怎么竟在你们口中成了包庇妖孽的歹人?” “你们是本官的子民,可是那两个孩子也是无辜的子民啊!” “更何况,这两个可怜孩子和那高员外没有半分关系,他是仙人从别的妖人手中救下来的。” “你们也是为人父母,来此皆因丧子之痛,难道你们受罪就要把同样的痛苦加施在别人身上吗?那两个是孩子,是孩子,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孩子,你们杀了这两个可怜孩子,你们孩子也活不过来,还会让更多人和你们一样痛苦,何至于此?” 卜测叹息一声,这些人是因为孩子的事,已经被悲痛冲昏头脑了。 他们内心里对自己的孩子有自责,又因为高员外当场被卜测灭杀,让他们连真正凶手都没有看见,心里的悲痛无处发泄。 听说县衙里面的黄狗和猕猴是从妖人处寻来,就将发泄口放在了这两个孩子身上,以求自己心里安慰,让他们有种亲手为孩子报仇的错觉,可使心里舒服一些。 若是高员外被当场捉拿,菜市口千刀万剐,他们不至如此发狂,因为他们有发泄口。 现在案子结果,全凭一张公告,他们悲痛无处发泄,心里也多少对县衙公告不太信服,或许还想着是县衙破不了案,随意抓了人给他们交代。 因此在知道县衙有这两个孩子后,就找到了“替罪羊”替的他们自己心中的自责罪。 人嘛!向来会给自己找借口,只要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心中的负罪感就可以轻松发泄出来。 “倘若果真如此,为何大人不敢让那两个妖孽出来对峙?大人如此藏着掖着,必定是那黄狗和猕猴就是妖孽,大人不敢让他们出来对峙,怕控制不住妖孽。” 杨正廷听到这话,气的不行,他们这样激愤,他敢让那两个孩子出来吗?怕是一出来就被他们给打死了。 更何况,那两个孩子如果见到所有人都把他们当妖孽这一幕,以后他们便是能褪去身上畜皮,心里也褪去不了阴影。 “大人说有仙人,既然有仙人,何不让仙人出来相见?既然有仙人,为何还会被妖人行凶这么久,害了我们这么多孩子?” “对,没错,既然有仙人在,大人也说那妖孽是孩子,为何仙人不能救治他们,反而要找大夫?” “大人的话漏洞百出,分明是在敷衍愚弄我们,今日大人若是不给个交代,我们……我们就去状告到知府衙门,状告给巡抚大人,甚至我们要进京城告御状。” 反正人多,官府便是追究也追究不起来这么多人,他们只管发泄心中怒火,有恃无恐,定是要逼迫出那两个妖孽,为他们孩子讨个公道。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刁民,简直是胡搅蛮缠,是否真以为本官会姑息你们?” 杨正廷怒急,呵斥道:“三班衙役,给本官看好了,谁在蛊惑民心,就给本官拿下,法不责众,但是蛊惑民心作乱,亦是大罪,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谁做领头羊……” 眼看事情越发无法控制,卜测起身下了马车。 “先生……” 沈兴风连忙下马,挡住卜测,生怕卜测被乱民所伤。 “走!今日便将此事了了。” 卜测朝着县衙走去,他们不是要找神仙吗?不是要神仙救治那两个孩子吗?神仙来了便是。 刚过来的邢立,正好听到卜测这话,看到卜测走过来,略一沉思,便扭头高声喊道:“尔等刁民速速让开,上仙在此,安敢造次……” 邢立毕竟是习武之人,声音中气十足,这一声喊直接压盖了喧闹的众人。 杨正廷闻言连忙看向声音传来,他站在衙门阶梯上,比百姓高一些,正好就看到了卜测的身影,顿时如获大释,欣喜异常。 “是上仙来了,快去开路……” 杨正廷一声吩咐,立马有激动的衙役上前,以水火棍隔开百姓,给卜测让出通道。 他们都曾亲眼看见活神仙施法,对活神仙颇为敬仰信赖。 众人扭头看向卜测,只见这人脸上不见沧桑,眼中尽显阅历,身姿非凡,过人群尤为显眼。 如鹤立鸡群,光彩夺目,到真有几分仙人气派。 “卜先生,这……” 杨正廷拱手上前,正要解释,便被卜测挥手打断。 卜测道:“此事,吾心中有数。” 卜测扭头目光巡视那些激愤的百姓,沉声道:“吾理解诸位丧子之痛,但此过是妖人之过,并非同为受害者的孩子之过。诸位不信,他们是孩子,吾便来给诸位证明。” 卜测说着看向杨正廷示意道:“杨大人,派人去把两个孩子带出来!” 杨正廷迟疑了一下,目光看向那些激愤的百姓,还有些担心这些人会不会对孩子不利? 但又一想卜测身份,以仙人的神通,肯定尽在掌控之中,便也不再多说,当即命人去后院带那两个孩子出来。 沈兴风和邢立二人则是分别站在卜测两侧,提防失智的人群会对仙人做出亵渎之事。 人群还真被唬住了,他们左看右看,实在不相信这个少年郎是神仙,可是看威风凛凛的县令大人如此对待这少年,也不免心中泛起了嘀咕。 第四十五章 褪去畜皮换新生 第四十五章 他们人多,不怕官府惩罚,但可不敢惹怒仙人,万一仙人发火,那可不会管人多还是人少。 人群中便是有不信的也只敢小声嘀咕,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位少年仙人要如何证明那两个妖怪是孩子。 反正他们已经吵闹了一上午,叫的嗓子疼,正好可以歇一下。 既如此,等这少年仙一会也无妨,若是他不能证明,哼哼……他们看县衙还有什么借口包庇那两个妖魔。 在诡异的气氛之中僵持,不多时两个衙役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众人一看,这哪里有半分孩子的影子,这不就是黄狗和猕猴吗? “就是这该死的妖孽,害死了我的儿子。” “我可怜的儿子,明年便要去参加府学考试,前程无量,都是被这死猴子给害死的,杨大人必须严惩妖孽,决不能姑息。” 人群中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指着猕猴怒气冲冲,眼中凶相毕露恨不得上来动手的样子。 人群被他这么一喊,也跟着喧闹起来。 “请县令大人严惩妖孽……” “这分明就是妖孽,哪里是孩童?” 群情激愤,衙役们抓着水火棍死死的横栏闹事百姓。 黄狗猕猴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衙役身后,眼中满是惊恐。 邢立看卜测皱眉,连忙抽刀怒喝道:“住口,上仙在此,谁敢胡闹?若这真是妖孽,不需你们多说,上仙自有公断,若非妖孽,你们还敢在县衙门口行凶不成?” 邢立眼睛一瞪,杀气禀然,还真唬住了一些人。 卜测扫视了一眼人群,低声对沈兴风吩咐了两句,沈兴风应声而去钻入人群。 不多时沈兴风拽着一头牛犊子和小马驹走了进来。 卜测来不及以草环编制替身,因此只能让沈兴风找来的动物代替。 卜测安抚了一下惊恐的两个非人样的孩子,扭头扫视众人沉声道:“他们是人是妖,你们且看来……” 卜测脑海回想当日所领悟巫术之奥秘,气沉丹田,剑指凌空画符。 苍绿色的符文凌空生出,发出璀璨的生命气息,围观百姓无不为之震撼,瞪大了眼睛。 不待他们有任何反应,卜测伸开手掌并入剑指,手腕反转将符文推向两个孩子。 “日月光明普照生,驱邪,化生。” 声音如雷贯耳,震慑人心,莫说围在衙门前的百姓,便是隔着一条街道的人,都清楚的听到这如同九天传来的洪亮声音。 唰…… 符文推向两个孩子,骤然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好似太阳坠落,一瞬间人们只能看见刺目的白光,其余什么都看不清楚。 卜测心中颇为紧张,这要是没弄好,脸就丢到臭水沟里面了。 技巧玩的再炫,也不如干成事重要。 光芒只在须臾,不过两个呼吸便已经消散。 众人恢复视力,纷纷发出惊呼,张口却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原本牛犊子身上多了一层狗皮,小马驹身上则是多了一层猕猴皮。 原本趴着的“黄狗”和坐着的“猕猴”此时已经褪去兽皮,成了两个白白净净光屁股的小孩子。 若非脸上惶恐,和下意识保持着黄狗和猕猴的动物特性,险些让人觉得这是换了个孩子。 卜测脸上露出暖笑:“褪去畜皮换新生,你们两个以后不是畜生,你们恢复成人了。” 两个小孩子呆滞的伸手看自己的手,看自己的脚,看自己的身体,他们一时间没有听懂卜测的话,但他们却泪流满面。 哇哇哇…… 两个孩子纵声大哭,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就是觉得身体里有东西需要宣泄出来。 目睹全程的村民,将此事流传下去。 后来说,牛为什么通人性?牛皮还那么厚?就是因为牛被仙人换上了一层人身上扒下来的皮,所以通了人性,牛皮也变厚了。 “真是神仙,是神仙啊!” “这两个畜……他们变了,真的变成孩子了……” “活神仙施展仙术救了两个孩子,他们是人,真的不是妖孽。” “我的亲娘啊!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 “拜见活神仙,拜见活神仙,求活神仙保佑,求活神仙保佑家人健康,风调雨顺……” “快,快去喊人来拜见活神仙啊!” “啊!我想起来了,那夜恶贼妖人高员外被诛杀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夺目的光华,是活神仙出的手,一定是活神仙灭了妖人高员外。” “对,我也记得了,我还以为当时天亮了,真是活神仙出手斩妖人了。” 百姓们下意识的就朝着卜测跪下来,不停的磕头拜见神仙。 有些看到刚才一幕,还联想到高员外被诛杀那天夜里的情况,顿时恍然大悟。 至此,在无人对卜测神仙身份有丝毫怀疑,并且纷纷跪拜祈求起来。 王员外看了眼跪地祈求的百姓,犹豫了下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活神仙,便是这两个真是孩子,那也是妖人的帮凶,他们是被妖人养大,如何能轻易放过?万一他们学会了妖人的妖法,以后也如同妖人那般害人呢?” 那些百姓孩子的死,和这两个孩子无关,他们看见真的变成孩子,可以选择放过。 但王员外不甘心啊!他儿子的死和这猕猴孩子,有确实关联,不给儿子报仇,他心中怨气难疏。 其余百姓抬头看向卜测,他们看着两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子,也不忍心处死他们,但王员外的话,也戳中了他们的心事,颇为担忧,想看活神仙如何回应。 杨正廷怒斥道:“岂有此理,你这是什么强盗理论?这两个孩子也是受害者,难道就因为他们被妖人迫害,所以就要担心他们变坏,把无辜的他们给处死吗?既如此,你王家同为受害者,本官是不是该怀疑,你王员外因为儿子被害,心理扭曲,要去毒害别人找寻心理平衡?” 王员外梗着脖子说道:“大人这么说,王某不服,这岂能相提并论?他们与那妖人牵连甚深,便是当初的确被拐来,与妖人日益相处,只怕也染上了妖人恶性……” 卜测听王员外越说越过分,扭头看向他,呵斥道:“住口!” “若要这么说,那你岂不是更罪大恶极?毕竟他们尚且没有行恶,而你已然做了,若是论罪,你理当在先。” 卜测看向王员外,不给他反应时间,接着说道:“你眉粗压眼心不善,假施仁义暗毒奸,百般正途皆不干,常思窃取混人间。” “鬼眉压目,王员外你盗窃发迹,真以为卜某看不出来?” 王员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也顾不得卜测神仙身份,怒视卜测,伸手指向卜测,张口预要反驳怒斥。 卜测不给他机会,接着说道:“白昏睛露黑朦胧,波厚皮宽性情凶。纵然富贵也遭刑,十恶皆做法难容。你生的眼似猪,目藏凶光,逼良为娼,巧取强夺的事情怕是没少做,律法容你,天也不容你。” “你……” 王员外浑身颤抖的指着卜测,他心中惊惧莫名,一时间他感觉到无数带刺的眼神聚集在他身上。 王员外有心想要就此离开,大不了不追究了,也不能害了自己,但卜测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鼻窍小而口颇尖,猖狂焦躁不尊严,性情好怒多嫉妒,人家花果你来掂。如此恶人,怎好意思来指责两个孩童不是?” “与其说你儿子被别人害死,不如说是你自己积攒恶果,报应到你儿子身上。那行凶的妖人已经被我诛杀,你当时就在不远处,你会不知?你明知道你儿子的仇已经报了,还来为难两个无辜稚子,你真是其心当诛。” 这王员外满脸没有一个好五官,皆为凶恶之相,只怕好事没做过,恶事一箩筐。 卜测本不想多管闲事,人各有命,王员外顺其自然自由律法惩处,但看他咄咄逼人,非要为难这两个孩子,卜测这才忍不住开了口。 众百姓一听这话,激动万分,恰巧有苦主在此,闻言立刻喊道:“活神仙所言一字不差,王员外只手遮天,无恶不作,奈何我们不敢得罪他,还请活神仙给我们做主,惩处这恶贼……” 从追究两个孩子的事情,已经被卜测说的偏题到了状告王员外身上。 “胡扯,胡扯,你在诬陷我,大人切不可听信他们这些刁民的胡话!他们之前也想着拿这两个孩子出气的……” 王员外怒不可遏,他呵斥那开口的苦主。 他又惊又俱的看向卜测,他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是活神仙,就不该为了出一口怨气纠缠不休。 可话又说回来,他也没见过活神仙,不知道活神仙除了诛杀妖人之外,还能算出他做过什么事情啊! 杨正廷听得滋滋有味,直到被邢立提醒,他才回过神来,怒指王员外呵斥道:“还敢狡辩,你怕是不知活神仙神通广大,可算过去未来,仙人言你过,岂能有虚?来人,将这凶徒拿下……” 活神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绝不可能出错,杨正廷甚至觉得活神仙说王员外有罪,都不用审理,就可以直接判了。 还是卜测劝说他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免得王员外心中不服,杨正廷这才命人调查起来。 因为被王员外这档子事横插一杠,一时间大多数都忽略了这两个孩子,直到各自散开,才想又起来惊叹,纷纷奔走相告,一时间开丘县热闹无比,都在谈论神仙显灵。 第四十六章 岁星纪年寿悠长 第四十六章岁星纪年寿悠长 “先生,求您收我为徒,我想学习无上仙法,斩妖除魔,替天行道,为人间守护太平。” 沈兴风跪地抱着卜测的腿,撒泼耍赖一般的哀求拜师。 回想刚才那一幕,让沈兴风到现在还激动的热血沸腾。 一指如日月降临,改天换地。 一指如神威天降,将两个孩子改换新生。 一指征服万千刁民,让他们顶礼膜拜。 仅仅一指,绝世仙姿,显露无疑,大丈夫当如是也! 沈兴风心生无限向往,难以遏制,跟随卜测回到小院便忍不住当场跪地拜师。 卜测头疼的看着沈兴风,他不是不愿意教,而是真没东西可教。 他的“仙法”皆来源于算命占卜,可沈兴风对占卜又没兴趣。 便是他能学,也无法复制卜测的手段,穿越大礼包不是谁都有的。 如实跟沈兴风说,他肯定不相信,卜测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秘密。 卜测沉吟道:“非是卜某不收你,修仙问道,讲究的莫过于一个“缘”法,此时你并无此缘,如何强求?” 沈兴风听到这话,颇为不甘心,他苦着脸问道:“先生,那我如何才能有此缘?还请先生指教……” 杨正廷正好过来,看到这一幕,开口说道:“沈少侠,仙……卜先生,已经告知你,缘分讲究顺其自然,你又何必苦苦哀求?若是你有缘分,有天赋,卜先生定不会让你蒙尘。” 言下之意就是,你没有缘分没有天赋,强求不得。 杨正廷已经从邢立口中听说了,此一行过程,打心里杨正廷觉得沈兴风毛躁性子没有卜先生那份沉稳大气的仙姿。 以沈兴风的性格,嫉恶如仇,当个人间侠客倒是绰绰有余,便是因为急躁做错事情也有办法补救。 可若是真的拥有卜先生那份惊天之能,不……哪怕是只有卜先生一成力量,若所做错了事情,都是无法弥补的大祸。 沈兴风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杨正廷的面,死乞白赖硬要拜师,他不要面子,神剑山庄还要面子呢! 沈兴风对杨正廷颇为不满,觉得被坏事了,他想着以他和仙师的交情,继续哀求,便是不能拜师,也能学几个小法术,现在都被杨正廷搅和了。 卜测与之相反,觉得杨正廷来的正是时候。 “杨大人,现在前来所为何事?” 杨正廷看向卜测拱手说道:“多亏先生庇佑,那两个孩子身体无碍,已经完全恢复健康,现在受到惊吓又哭累了,已经在房间休息。下官前来,是想请教先生,这两个孩子该如何安置?” “他们不记得被妖人掳走之前的经历,若是要寻找家人,怕是有些艰难,也非几日之功可以做到。” “留在县衙,又难免遭受非议,对他们日后成长不利,因此下官不知该如何安置才好。” 若是寻常被拐卖的孩子,杨正廷自有办法安置,但这毕竟是上仙亲手治疗的,他不好随意处置,免得惹上仙不喜。 如何安置这两个孩子,卜测一直在考虑。 毕竟跟随妖人一段时间,随意安置,放任不管,于他们成长,性格养成,都有弊端,最好是找仁师悉心教导。 他考虑过自己照顾,但不现实,他现在自顾不暇,更别提养两个孩子。 卜测心中已有考量,看向沈兴风,笑道:“神剑山庄素来有贤名,不知可有这两个孩子的一席之地?” 沈兴风闻言愕然看向卜测,迟疑道:“先生的意思是?” 神剑山庄别说养两个孩子,便是两百个也养得起,关键是看怎么养。 卜测说道:“这两个孩子褪去畜皮之时,便是新生。八字为癸亥,丁巳,庚戌,壬午,此八字阳制阴,又有魁罡临坐,将星为照,悉心培养,将来必成大器,于神剑山庄来说,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不知道两个孩子原本生辰八字,但他们在褪去畜皮换新生,那个时辰,也可算做他们的八字。 好巧不巧,这个八字阳制阴,此八字已成命格,若是培养不好,阴反制阳,必成大祸,但反过来若是培养好,必成大器。 这命格属于两向极端,好可以很好,坏也可以很坏。 神剑山庄有这个能力培养他们,好好教导,可免他们走向极端。 沈兴风自然无不答应之理,他本身颇具正义感,对两个小家伙遭遇极为同情,连忙答应下来。 杨正廷拱手道:“如此,下官便替两个孩子,多谢沈少侠了。若是先生没有别的安排,下官这便去处理,尽快将他们护送去神剑山庄。” 这两个孩子不适宜留在此处,免得那些丧子之痛的百姓,还惦记他们。 杨正廷刚离开,不待沈兴风旧话重提,卜测便坐在石桌,倒了一杯茶水。 “有客至,何不现身,共饮一杯清茶?” 沈兴风闻言,顿时警惕看向四周,哪里有人?他怎么没有感觉。 落叶无风自动,一道身影浮现出来。 “文,拜见上仙……” 文太子神色拘谨,紧张的朝着卜测作揖一拜,不起身接着道:“日前,文有眼无珠,不识得上仙身份,多有怠慢,得罪之处,还请上仙海涵。” 文太子比上次要紧张多了,他哪里知道这俊俏青年,竟有那般通天伟力,回想当时他的傲慢,只觉得自己在死亡线上来回乱跳。 虽然后来他心中认可卜测是当世高人,可仍旧不觉得有什么紧迫感,回去后还在想,若是这位高人,真有那般强大,当时何不灭了自己?而是多费唇舌劝告? 他就想着,或许对方也拿自己没办法,这才借着言语忽悠自己。 他还想着找机会试探一番,但不等他出手试探,便亲眼看到仙人一指发出惊天之能。 文太子冷汗连连,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否则怕是那日被灭的就是自己。 而那般强大的威能,短短几日功夫,仙人又再次施展,这次便是大白天,他也感觉到那夺目的光华,其中蕴含的无上威能,而仙人却不见半分疲惫,可想而知仙人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他猜测那样的惊天伟力,以上仙施展后的轻松姿态,至少还能再发数次乃至数十次也有可能。 上仙,是一百个他也招惹不起的存在。 卜测能明显感觉到文太子的紧张,不由得有些纳闷,几天不见自己变得有那么可怕吗? “文太子不必多虑,卜某并未放在心上。” 卜测伸手虚引,接着说道:“文太子,请坐。正好,卜某有一些疑惑,想和文太子讨教一番。” 文太子执弟子礼,虚坐下来,连忙说道:“不敢,文但有所知,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卜测沉吟道:“卜某有一事不明,干支纪年法世上是存在的,既如此,为何没有推广开来?” 这是卜测心中最大的疑惑之处,若是没有倒也罢了,可明明已经有了,为何只有妖怪用,人类却不用? 杨正廷去而复返,又是刚巧听到这句话。 “先生,这个问题,下官知晓……” 杨正廷进来后,疑惑的看了文太子一眼,何时多了个人?但也没有太过惊讶。 一来,此处院落为了方便仙人出入,旁边有侧门可通街道,他虽然离去时间不长,但若有人进来时间足够。 二来,既然仙人的朋友,便是从地上冒出来,他觉得都是正常。 文太子看向杨正廷,既然已经被看到,他也不好直接消失,便就这样,反正他也不会认得自己。 “哦?杨大人知晓?这是为何?可否为卜某解惑。” 卜测还以为杨正廷不知道呢!因此没问杨正廷,之前文太子使用过,所以才想着问文太子。 杨正廷说道:“干支纪年法早有所出,当年荒帝之时,废文太子还曾试图推广,但民间百姓并不认同,便搁置下来,仍旧使用岁星纪年法,近年来几乎没多少人知晓这个纪年法了。” 便是他自己也是在听卜先生说了几次后,特意查了书籍知晓的。 卜测看了文太子一眼,这就说得通了,为何他会用八字来找卜测算命。 虽有可能是妙翠提醒在先,但他若非本身知道,定不会换算的那么自如。 “这是为何?” 卜测更加疑惑,既然推广,怎么会没有成功。 杨正廷说道:“概因愚民不开智,他们不知晓干支纪年法的好处……” 别说百姓了,就连杨正廷自己在遇见卜测之前,也不知道干支纪年法有什么好的。 “一来,百姓认为,岁星纪年法只有十二岁星,好记得,若是换成干支纪年法,有六十甲子,他们背的头疼,怕是会不知年岁。” “二来则是百姓认为,岁星纪年法会活的更长……” 说到这里,杨正廷似是嘲笑,似是苦笑的轻笑一下。 其实就是当下人寿命太短,若是以岁星纪年法记录,活到三十岁就死了,说起来可以是他活了三个岁星。 但若是换成干支纪年法,活了半个甲子?一个甲子都没活到,听着就很短命,不吉利。 虽然年岁一样,时间一样长,但他们觉得就是岁星活的久。 正是因此,干支纪年法被推广的时候,百姓都很抗拒,便也不了了之。 沈兴风看了杨正廷一眼,又看向文太子一眼,眼珠子转了转,嘴角露出一丝恶趣味笑意。 “杨大人真是博学多才,知晓甚多。” 沈兴风不着痕迹瞥了文太子一眼,说道:“对了,适才杨大人说此法废文太子推广过,可见他颇有先见之明,是个聪慧之人。杨大人,以为如何?” 杨正廷眉头一皱,不明所以,但听此言就觉不妥。 当今天子和废文太子关系尴尬,他为今朝臣,如何能认同夸赞废文太子的话? 第四十七章 仙人与孤恩如父 第四十七章仙人与孤父母恩 “废文太子,聪明有余,智慧不足,更缺魄力。” 杨正廷直言不讳道:“若在太平盛世,或可为守成之君,享有仁义之名。可惜,荒帝骄奢淫逸,贪图享受,近小人,诛贤臣。废文太子,一味隐忍,不图变革,若他有魄力,就该清君侧,点醒荒帝。如此,先皇也不至于为了挽救李安江山,被迫出兵讨伐荒帝……” 卜测看杨正廷滔滔不绝,直抒胸臆,瞥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阴沉的文太子。 沈兴风这小子…… 卜测干咳一声,打断杨正廷,说道:“杨大人,去而复返,是否有事相商?” 还说,小心被茶杯淹死。 杨正廷回过神来,从琵琶袖中抽出一封书函,递向沈兴风道:“下官昨日收到神剑山庄沈清云大小姐的书函,他们收到朝廷请援,翌日到达本县。” “算一下时间,应该就要到了,不知沈少侠是否要去迎接一下?” 因为妖人已经被卜测解决,杨正廷对沈清云没什么期待感,刚才若非师爷提醒,他到现在都没想起来这回事。 沈兴风一听这话,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有兴奋,也有忌惮,甚至还有些哀愁。 “你们没告诉我姐姐,妖人已经被先生解决了吗?” 沈兴风接过书函,皱眉看向杨正廷。 杨正廷看着沈兴风的神色,似乎不太希望沈清云过来,迟疑着说道:“下官不知朝廷何时向神剑山庄求援,因此只是上书朝廷告知此事,并未特意通知神剑山庄,朝廷便是立即派人通知,只怕也来不及了。” 沈兴风冲卜测拱手道:“先生,我去迎接一下我姐姐,她性格泼辣,我若不去,怕是她要挑我理。” 卜测点头:“应有之礼,速速去!” 沈兴风急匆匆离开,杨正廷一看卜先生有客人,想着应该要交谈一番,识趣的没有打扰,也转身告辞离开。 杨正廷刚离开不久,卜测还未开口,便听到外面传来丫鬟的尖叫声音。 “不好了,大人落入锦鲤池了,快来人搭救大人……” 院落外面有一处观赏的锦鲤池,并不大,也不深,平日里便是横着走也难以落水…… 卜测看向文太子,文太子慌忙抬头看天,看树,看院墙,就是不看卜测,一副事不关己,却又明显心虚的模样。 杨正廷当着他的面,骂他,骂他爹,他已经看在卜先生的面子上,没跟他计较。 否则…… 文太子看向院落的水井…… 卜测也看向院落的水井,嗯,还算克制,不枉费他一番唇舌劝诫。 “文太子曾贵为一国太子,见多识广,卜某有些问题想请教一番,今日少不得要耽误文太子的时间。” 文太子拱手道:“不敢,先生有话但问无妨。” 卜测看文太子这么客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他觉得自己问题有些冒犯,但又不得不问清楚。 “古往今来,遇水而亡者不知凡几,却不曾有一人有文太子这番机遇。敢问文太子,是如何修炼此身的?是否早知什么仙法?” 八字命格显露的是结果,但并无细节。 卜测心中有些紧张,还有些许期待,他也想修炼。 既知此方世界,有妖魔鬼怪,那必然也有真正的仙人存在。 卜测自身有一番机缘,心中自然向往,修仙觅长生,天地任逍遥,当一回仙人侠客。 他的八卦镜,虽神异非凡,但却太过被动。 给妖怪算命才能积攒力量,而且还是一次性的,他想要维持力量,就得不断找妖怪算命,他上哪找那么多妖怪去? 再说了,妖怪也未必都是黑白黄鼠狼那般善良,树妖那般愚钝好忽悠,遇见一次凶恶大妖,就凶多吉少了。 还不知道,八卦镜的力量能不能让他长生逍遥,与其寄希望于这被动技能,还不如自己主动寻找修仙之法。 文太子眼中闪过痛苦的回忆,但又一想,若非当初那些遭遇,他现在已经垂垂老矣,或许早成黄土一捧,哪有如今这般逍遥? 文太子顿时恍然大悟,仙人莫非已经算到孤的心结未解,特意如此询问,好让孤解开心结,彻底挣脱往日枷锁? 仙人果真是大恩大德,这番苦心为孤着想,若有机会,孤定要报答仙人之恩。 文太子长出一口气,说道:“先生,吾当初被杀于渭水之中,只觉得恨意滔滔,怨气不散,被困于尸身之中,随着渭水流入文曲河,沉尸于河底,后来一股森寒凉气落入吾之尸身,唤醒了吾的意识。” “此后,吾便和文曲河融为一体,凡文曲河水所到之处,吾皆可来去自如,亦可控文曲河水,随心所欲,但却无法离开文曲河。起初,并不得任何修炼之法。” “不久后,吾那窃国的皇叔派所谓高人来诛杀吾,被吾反杀之后,倒是得到些许修炼法门。但那修炼法门,与吾并不适合,所幸吾借助那法门,倒是悟出了适合吾修炼之法,也是因此才有了短暂离开文曲河的能力。” 卜测点了点头,文太子的确有福源,那股森寒凉气应当就是千年才能凝聚的“水精”,正好被文太子吸收,让他有了超凡能力。 山有山脉,地有地胎,水中亦有水精,皆为数千年才可凝聚出的非凡灵性之宝。 也是文太子八字正好契合,否则靠近水精,便会被水精吸收成了养分。 卜测又开口道:“卜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那些修炼法门,可否借来一观?” 文太子不适合修炼,不代表他不行啊! 文太子爽朗一笑,说道:“这有何不可?先生开口,吾自当双手奉上。” 文太子看向水井,伸手做出虚引,摆了摆手,转瞬之间,水井之中冲出一物,落入文太子手中。 修炼法门文太子并无随身携带,而是在文曲河中。 此处水井连通文曲河,文太子招手便控制水流将那法门送来。 文太子双手奉于卜测面前。 卜测俩忙接下,道:“多谢!” 文太子说道:“先生大恩吾难以报答其一,区区法门,何须言谢?此法门,吾留之无用,便赠与先生。” 文太子觉得这种低级法门,对卜先生这等上仙来说,应当一点用处都没。 先生开口索要,肯定并非需要,而是为了照顾他的尊严,免得让他觉得自己亏欠先生。 先生这份恩待,文太子感动的几乎要涕泪横流了。 自小到大,何曾有人如此费心照顾自己? 先生与他,再生父母矣! 不知道自己被当成老父亲看待的卜测,拿着法门心中窃喜激动。 法门到手,卜测倒也不着急观看,接着又询问其他疑惑。 “还有一事,不知文太子可知晓这世上有什么仙山宗门,或者妖魔盛行之地?” 卜测想了想,又补充道:“此外,此方世界势力如何划分?除大安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国家?” 安朝之内的事情,卜测这几天借着县衙方便,看了不少书,有所粗略了解,但更详细,更广阔的就没有了。 至于仙山宗门,那更是没有,只有一些粗鄙低俗的志怪话本中偶有提及,但那肯定都是杜撰,并非卜测所需。 第四十八章 未见妖魔不信仙 第四十八章未见妖魔不信仙 “仙山宗门?这倒是未曾听闻。” 文太子活着的时候,操劳国事,忙着给他爹填补窟窿,无暇顾及那些逸闻趣事,死后被困于文曲河无法离开,也不得机会游历天下,自然不知什么仙山宗门。 至于仙人,生前死后仅遇到卜先生一位。 文太子又想到,以上仙的神通,世上还有什么事会是他不知道的? 或许上仙的意思,并非是问那种真正的仙山宗门,而是他们凡人眼中的仙山宗门。 卜测有些失望,他还未开口,便听得文太子又说道:“对了,岭南道荆州有一处清徽山,因山上清徽派而得名,据说清徽派修道之人颇有神通,却不知是否为先生所寻之处。” 荒帝曾听闻清徽山道士擅画符,可驱邪,治病,且能使人长寿,便派人宣了一位进京。 让他画一张长寿之符,荒帝想要长生久视,那道士颇有骨气,不卑不亢的拒绝荒帝。 荒帝退而求其次,又下令让那清徽道士给他画一种……强肾固精之符,这次那道士可没好脾气,严词拒绝,还呵斥荒帝身为君王不修德行,把他给骂了一通。 荒帝恼羞成怒,便砍了那道士。 文太子觉得清徽道士应该没有多大本事,否则怎么会死于他皇考之手? 仙山宗门称不上,但可为凡人眼中的修行圣地。 “仅此一处?” 卜测看文太子的反应,提及清徽派并无什么尊崇之色,想来与他所想不甚相同。 文太子点头道:“我大安境内,历来安稳,并不盛行此道。文曾听闻,大安之北,过万里无人沙丘之地,有一开罗国,此国更北山川茂密,为妖魔盘踞之地,开罗国比邻妖国,国内盛行修行。但此为传闻,并不知真伪。” 文太子刚听到这个传闻,只当是杜撰虚传,但此后他自己成了这般模样,他才渐觉得有几分可信。 开罗? 卜测沉思,难道平行世界中的古埃及? 有机会倒是可以去看一看,前提是找到修行之法,可一日千里,飞天遁地才行。 不然万里沙漠,进去就是干尸,卜测可不想没成树妖的干尸,却成了沙漠中的干尸。 说起妖魔仙山之事,文太子知之甚少,但提及国家势力划分,以及民风民俗他知晓甚多,不愧为一国太子,知识储备量颇丰 …… “姐姐……” 沈兴风刚到城门口,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担忧顿时消散,化为兴奋,冲了上去。 沈清云看到沈兴风一脸愕然,回过神来,又惊又喜的呵斥道:“沈兴风你个小王八蛋,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你长本事了啊!你知道爹娘有多担心你吗?” 啪…… 沈清云一甩鞭子,但却没忍心落在沈兴风身上,她又不甘心轻易放过沈兴风,下马上前揪住沈兴风的耳朵。 “哎呦……疼疼疼,姐姐这是在外面,我好歹也是少庄主,给我留点面子……” 沈兴风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一边低声求饶。 他这些天跟在仙人身边蹭的高人形象,被这么一揪耳朵,只怕瞬间烟消云散。 “你还记得你是少庄主?有你这么当少庄主的?丢下家里跑出去流浪江湖,我都怕回头找到你是给你收尸。” 沈清云眼眶发红,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家里四代单传,若是沈兴风出了什么事情,神剑山庄可就要断代了。 沈兴风连忙说道:“姐姐,你先别发火,我这趟出来可赚大了。” “赚大了?” 沈清云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被卖到兔子楼,还成了头牌了?” 亲弟弟什么德行,她能不知道? 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皮囊好看,若是赚大钱,那必然男子卖身的兔子楼。 噗…… 跟随沈清云一起来的众人,闻听此言,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兴风顿时面红耳赤,不满的说道:“姐姐,你说话能不能收敛一点?我跟你说,你一定要端庄一点,不然一会见了仙人太失礼,丢了我的脸面,我可不依。” “对了,姐姐你是过来处理开丘县案子的?嘿嘿,你来晚了,这件事情已经被我……参与和仙师一起处理了。” 沈兴风一脸自得之色,接着拉着沈清云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姐,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趟出来有多么大的机缘。我不仅遇到了真的妖怪,凶残的妖人,我还遇见了仙师,仙师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真正的神仙,比小时听祖父说的那种厉害多得多的上仙。” 沈清云怜悯的看了沈兴风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说道:“你的确需要行走江湖增长见闻,不然轻易被人骗了,丢神剑山庄的颜面。” 什么妖魔鬼怪,什么仙人,她处理过那么多玄奇的事情,就没有遇到过一次。 那都是先祖成立神剑山庄时放出的噱头,反正她是不相信的,哪怕祖上都说是真的,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沈兴风见状,顿时急了:“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了妖怪,是树妖,那么大一颗大榕树,要吃人……对了,你快跟我走,现在仙师院子里还有一个水妖呢!” 沈清云面色微冷,说道:“竟还是组团骗你,莫不是你早就透露身份,才引得别人盯上你!” “姐……” 不等沈兴风再说,沈清云挥手道:“来人,将沈兴风给我绑了,待我处理完开丘县祸端,在送他回去。” “沈清云,你怎么能这样?你放开我,我跟你说我真的遇见神仙了,不信你问大街上任何一个百姓,他们都亲眼看见仙人神威,绝不会骗人。你没见过,不代表就不存在……” “还有开丘县的妖人,已经被仙人诛杀了,这是真的。” 沈兴风气的不行,但他武力值显然比不过家中高手,无力反抗。 沈清云觉得傻弟弟被忽悠瘸了,完全不理会他的叫嚣,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 未见妖魔不信仙,若世上真有仙人,为何她行走江湖那么久都未曾见过,反而傻弟弟第一次偷跑出家就遇上了? 沈清云懒得和傻弟弟解释,她只想赶紧解决开丘县祸端事,然后带傻弟弟回去。 这小子偷跑出去月余,家里都担心坏了。 第四十九章 年少怎可为高仙 第四十九章年少怎可为高仙 “世上岂会有此等匪夷所思的手段?杨大人,你莫不是说笑,欺骗于我神剑山庄?” 沈清云脸色肃然,审视杨正廷,非她不信这县令,而是他所言太过梦幻。 什么梦中斩妖,一指诛邪,一指令孩童褪皮新生,她怀疑这杨县令科举之前,以说书谋生。 阿嚏…… 杨正廷脑袋发胀,身体不适,心情也不佳,听到沈清云质疑自己,不由得有些火气:“此案涉及重大,本官岂会以此等恶劣惨案说笑?当时沈少侠也曾在场亲眼目睹,若是沈小姐不信,何不问一问令弟?” 今日真是诸事不顺,晌午有刁民闹事,下午他又掉入锦鲤池,那么宽的路,他实在不知自己怎么会脚滑的那般离谱,稀里糊涂掉进池水中。 明明已经初夏,天气炎热,可那池水却刺骨冰寒,硬生生让他染上风寒。 强撑着不适的身体,招待沈清云,她却一副自己骗了她的模样,令人恼火。 沈清云嫌沈兴风吵闹,点了他的哑穴,此时沈兴风只能不住的点头,以此表示认同杨正廷。 “对了,令弟的命还是卜先生救的呢!” 杨正廷看沈清云似是对卜先生有所敌意,便提及此事:“当时若非卜先生及时出手,沈少侠和邢捕头皆会丧命于妖人之手。” 沈清云看杨正廷言之凿凿,对那高人颇为维护,眉头一皱,心生动摇,难道世上真有此等高人? 傻弟弟的话可以不信,但杨正廷身为一县县令,阅历丰富,肯定没有傻弟弟这般好骗。 若那人真是骗子,能骗得过傻弟弟,还能骗得过杨县令? 沈清云沉吟道:“既如此,杨大人可否代为引荐一下?高人救了我弟弟,神剑山庄理当表达谢意。” 这还像句人话! 杨正廷点头道:“这倒是可以,不过卜先生正在会客,本官要先去请示一番。” “我们可以等,如此便有劳杨大人了。” 沈清云他们此行本来就是查案而来,既然案子被处理,还找到了傻弟弟,闲来无事,多等一会也无妨。 …… 卜测和文太子交谈收获颇丰,文太子学识丰富,博古通今,一番交谈让卜测对大安朝廷有了清晰认知,但却对这方世界有了更多的疑惑。 这方世界很不正常,像是按了加速键一样。 大安之前,为赢国,赢国之前还是奴隶制度,听文太子言说,卜测对比之后觉得赢国之前应当是他前世商周那种文明水平,但赢国崛起,收拢天下,不过三十年便完成统一。 赢国仅存一百余年,但这一百余年却在飞速发展,完成了卜测前世一千多年才能进化的程度,可某些方面又进展异常缓慢。 换算一下,此时应当如同他前世历史中的春秋时代,这么一想干支纪年法没有推广,倒也还算正常。 总结一下,便是除了服饰、器皿、文字、朝政科举几项发展迅速,其余都缓慢,与春秋相差不大。 文太子则是确认了卜测是从仙界而来,概因他提出许多常识性的问题,诸如金银铜钱的价值,民风民俗,朝廷结构,百官制度,历史变迁等等,但言谈之中却又总有让文太子都震撼的先见之明,若非仙界而来,文太子想不出第二种解释。 文太子有所感,起身拱手道:“先生有客而来,文便先告辞了。” 卜测也起身拱手客气道:“今日多谢文太子不厌其烦为卜某解惑,相谈甚欢,咱们改日再叙。” “卜先生客气了,文对先生学识亦佩服之至,来日定会再来叨扰。” 文太子言罢,深深作揖,转身朝着水井走去,尚未至水井,身形便已如同水雾一般消散。 他刚离去,杨正廷便敲门进来了。 卜测整理了下衣袍,说道:“有劳杨大人引路,请沈小姐进来!” 结合文太子的话,卜测想着应该是神剑山庄的人来了。 杨正廷愕然,他可还没说话呢!怎么仙人就知晓……真是昏了头了,仙人能有什么事情不知晓? 杨正廷也不多说,转身吩咐小厮,让他去通知师爷,把神剑山庄的人带过来。 他是懒得跑一趟了,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凑在卜先生身边多吸几口卜先生的仙气,或许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卜测看杨正廷病的不轻,这个时代风寒可是会要命的,便想着是否要帮他一把。 文太子让他落水已然出了气,没想要他命,且文太子刚消了戾气,不好再造杀孽。 这般想这,卜测起身去墙角摘了一把自然生长的野草。 巫术以草编织为狗,以狗替身,将人体内的邪气转移到草狗身上,人则即可痊愈。 经过前两次施展,卜测对巫术理解更加透彻,但还不够全面,他也想着多试验一下,看看是否可控。 只是给他治风寒而已,卜测想着应该用不了太多五行之气。 沈清云跟着师爷推门进来,略过杨正廷看向卜测,露出迟疑之色。 卜测尝试以草编狗,昏昏欲倒的杨正廷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门口,提醒道:“先生,沈清云小姐来了。” 杨正廷强打精神,说道:“沈小姐,这位便是卜先生。” 竟是个比她弟弟大不了多少的青年? 来的路上,沈清云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想着对方很有可能是高人前辈,要尊敬一些。 可当看到这俊朗不凡,又颇显年轻的脸,她又实在无法把对方当成高人看待。 尤其是看到这年轻人,还在玩草?更没办法把他当高人尊敬了。 沈清云勉强保持客气,拱手道:“听闻卜先生对我弟弟兴风有救命之恩,特意前来感谢。卜先生但有所求,神剑山庄必会报答。” 客气又疏离,而且言语中,也并没有听出多少感激。 不待见自己啊! 卜测摇头轻笑,随即说道:“沈小姐客气了,令弟性情率真,又有侠义之心,自有福泽庇佑。况且,卜某只是顺手而为,不必言谢。” 你不待见我,我还不稀罕你呢! 气氛有些尴尬,杨正廷头昏脑沉,也无暇打圆场。 沈清云心中嗤之以鼻,她断定这人绝非什么世外高人,顶多就是有几分本事的孤傲之辈。 “既如此,那便不多打扰了。” 沈清云正欲离去,想了想又说道:“兴风年幼,性子贪玩,月前悄然从家中离去,家父和家母颇为担忧,既然此间事了,明日我便带他回去。先替兴风和卜先生告辞了一声,他忙着和几位师兄叙旧,便不亲自来了。” 行!这是把自己当成骗子了吗?还搞隔离! 卜测点头道:“那卜某预祝沈小姐一路顺风。” 沈清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她反正不相信这人会是什么高人,更别提神仙了。 但看到杨正廷对他极为尊崇,也没必要惹麻烦,反正以后再无相见。 本来想和杨正廷说一声,但看他那病入膏肓的样子,想来打招呼也无心应付自己,便省略了。 卜测扔下手中野草,编草也是技术活,他做不来。 草狗只是邪气承载体,或许别的也可以。 卜测这般想着,起身拿了一张白纸,剪裁出一个有些勉强的人形。 “这样应该也行……” 卜测说着看向脸蛋红彤彤,身子摇摇欲坠的杨正廷,不由得一惊,他这风寒发的也太迅速了。 杨正廷本就是文弱书生,最近因为案子,寝食难安早就内力虚亏,还没来得及调养,又被风邪入体,再加上文太子的阴气过剩,哪怕只有一丝,他也承受不住,病来如山倒。 只能一试了…… 第五十章 面红耳赤羞欲死 第五十章面红耳赤羞欲死 “借引天枢星,阴邪向此生。” 卜测口出敕令,单手掐诀,隔空指向杨正廷,接着挪移向纸人。 听到敕令,杨正廷猛地一惊,好似昏睡的人,被惊吓到一样,昏睡之念顿消。 杨正廷感觉脑袋中被惊雷炸响,接着便感觉身体冲入一股温暖的舒适的气流,那股令他难受的森寒之气则是被温暖气流顶了出去。 随着气流从头顶揪出,他感觉浑身一轻,顿时来了精神。 睁开眼睛,便看见卜先生手指横移,而他指尖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细线,另一头连接自己头顶。 大脑感知好似许久,但实际发生只在转瞬之间,不等他细看,卜测手指已经虚指向石桌上的纸片。 卜测撕的不规整纸人,头部位置,如同被晕染了墨迹,瞬间漆黑一片。 瞬间,杨正廷重风寒无药自愈,头不晕,不疼,也不沉了,精神倍好,甚至比早上刚睡醒还舒服。 浑身暖洋洋的充满力量感。 “先生,您用仙术救了我的命?” 杨正廷瞪大了眼睛,看向卜测,他难掩愕然。 “下官……下官拜谢先生救命之恩。” 杨正廷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他何德何能能让卜先生不惜消耗仙术救他? 不过杨正廷心中也颇为窃喜,卜先生出手救他,是否代表他已经和卜先生成为朋友? 这可是真正的仙人啊!能和仙人有私交,便是皇帝也要给几分面子。 卜测从感悟中回过神来,笑道:“举手之劳,何足道谢?倘若杨大人是利欲熏心的贪官酷吏,卜某断然不会出手,但杨大人称得上一声好官,可造福一方百姓,岂可让风寒影响你为百姓做事的有用之身?” 救归救,也得敲打一下,免得杨正廷仗着与自己有交情,私心膨胀,利欲熏心,做出伤害百姓之事。 杨正廷是个聪明人,听明白了卜测的话,卜先生救的并非是他杨正廷,而是一个好官。 杨正廷拱手郑重作揖,道:“先生放心,杨正廷为官一日便一日为公义做主,为百姓谋福,若违此言,杨某香火断绝。” …… 沈兴风正想着一会他彪悍姐姐出来,肯定会紧忙给他解开穴位,然后满脸艳羡求着自己,要自己给她讲述遇到卜仙师的经历。 到时候看她还好不好意思教训自己,若非他离家出走,如何会得遇真仙? 沈清云出来和沈兴风正好对视,后者瞬间一脸倨傲得意之色,前者则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大小姐,如何了?” “大小姐见到那位仙人了吗?是仙人吗?” 沈清云的随从,连忙凑上来询问,他们进入神剑山庄第一天,便听说第一代庄主遇见神仙传授神仙剑法的传说,心中对此无限向往。 沈清云瞥了沈兴风一眼,不屑的说道:“你们见过和沈兴风一般年纪的神仙吗?” “神仙之说本就虚无缥缈,便是真的有,又岂是我辈可以轻易遇见?” “沈兴风,真该增长增长阅历了,人家说什么他信什么。待回去后,再有什么案子需要处理,也带上他!”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得有些失望,果然,他们就知道以少庄主的运气,怎么可能遇见神仙。 沈兴风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他设想到的情况啊!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要开口争辩,但被封了穴位,根本无法开口,只能不断瞪眼珠子表示抗议。 沈清云吩咐道:“沈三,你去找间客栈定几个房间,今日天色已晚,咱们在开丘县休息一晚,明日出发回山庄。” 随从皱眉道:“大小姐,怎么要我们自己去找客栈?县衙没给咱们安排住处吗?” 来给开丘县查案子,没道理他们快马加鞭赶来,他们连招待都不招待。 沈清云说道:“那县令气色堪忧,怕是已经病入膏肓,无暇顾及咱们。” 随从一听这话,释然了,杨正廷气色不好,刚才他们就看出来了,一副昏昏欲倒之色,的确是在强撑着招待他们。 沈清云瞥了一眼不服气的沈兴风,不屑的说道:“也不想想,若真有一指灭妖邪,一指换新生之力,治个病,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又怎会看着杨大人病倒?” 沈清云摇了摇头,傻弟弟,真是太容易轻信别人。 “沈小姐,背后论人,岂是君子所为?” 杨正廷正好出来要招待沈清云,听到这话,有些不喜的说道:“卜仙人,并没有看着杨某病倒,只是你出来的太急,错过了仙人施展仙术。你看,若非仙人出手,谁能让杨某这么快便痊愈?” 杨正廷伸开手臂,一副展览自己的模样,说他病入膏肓,说他快死了都行。 但是说卜先生,不行,他杨某人不允许有人诋毁大德仙人。 沈清云听到这话,脸色涨红,背后说人被听人听到,颇为尴尬。 沈清云正欲开口,突然微张嘴巴,愕然看向精神奕奕的杨正廷。 以她的眼力绝对不会看错,刚才杨正廷气色很不好,身子摇摇欲坠,说话也颇为迟钝,明明就是重风寒之相,怎么会突然痊愈? 重风寒啊!别说杨正廷一个书生县令,便是他们这些修武之人,处理不好,重风寒也是会要命的。 至于是否是杨正廷故意伪装欺骗她,那绝无可能,她的感知不会错,或许对方可以伪装表象,但绝对不可能连气息都伪装出来,若杨正廷真有这般本事,也不会屈居一个下县当县令。 再者也没有必要,费劲巴拉,把她骗过来,就为了在她面前演戏,确定高人身份,图什么? 嘶…… 那青年有这般手段,即便不是神仙,也绝对是世外高人。 可回想她刚才的态度,私心里生怕对方看重神剑山庄家世故意欺骗弟弟,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感,沈清云就觉得尴尬的无所适从。 有这般本事,救了她弟弟的命,便无可疑。 她却以为对方是想趁机索要好处,倨傲疏离对方,神剑山庄的名声,这次让她给丢光了。 沈清云颇为懊恼,有心想要回去弥补,却又拉不下脸面,她可是鄙夷人家的话音刚刚落下啊! 又看到沈兴风和杨正廷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明没说话,却好似在嘲讽她。 明明没动作,却好似在她脸上重重扇了几巴掌,火辣辣的,让她恨不得一脚挖出个地缝,钻进去。 沈兴风看到自己亲姐姐这般模样,顿觉解气,眉头舒展,露出得意之色。 该,让你不信我! 就是这杨正廷怎么学先生自称?以为这样就能沾染先生的仙气吗?真是不要脸。 眼睛瞪向沈清云随从,你们快给我沈某解开穴道啊! 第五十一章 兴风归去卜安居 第五十一章兴风归去卜安居 天刚蒙蒙亮,沈清云推搡心不甘情不愿的沈兴风上了马车。 “杨大人,请转告卜先生让他放心,这两个孩子神剑山庄自会尽心照顾,不会亏待他们。” 沈清云顶着黑眼圈站在马车旁边,和杨正廷告别。 尽管一路舟车劳顿赶来,疲惫不堪,但因昨日之事,让她一夜失眠,一大早城门还未开,她便决定要走,免得和卜测碰上。 杨正廷说道:“沈小姐,何必如此着急离开?若是因为昨日之事,大可不必。本官可以保证,卜先生绝非心胸狭隘之人。” 昨天生气归生气,但人家毕竟远道而来为了帮他们查案子,怎么着也该感谢一番。 沈清云正要说些什么,目光一闪,看向县衙大门,一个她最不想……最没脸看的身影走了出来。 卜测也看到了沈清云,伸手正欲打招呼,便看见正在和杨正廷寒暄的沈清云,一扭头直接跳上马车。 啪…… “驾……” 手中赤鞭一甩,马车骤然弹射出去,朝着远处狂奔,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逐一般。 “额……” 卜测露出愕然之色,抬着的手僵硬在半空。 这是真把他当成骗子了?畏之如虎。 “哎,先别走……” 卜测突然想到什么,连忙下了台阶,开口喊了一声。 马车内,没有防备马车突然弹射起步的沈清风,哐当一下撞在车内实木小桌子上,疼的他呲牙咧嘴,身上的穴位一下子就冲开了。 脑袋从车窗钻了出来,便看见卜测在县衙门口“依依不舍”冲着自己招手。 沈兴风的眼泪“哇”的一下涌出来,自己在先生心里果然已经有了不轻的分量,先生这般舍不得自己离开。 他又何尝舍得离开先生?还不是那彪悍不讲理的姐姐,非逼着他离开。 “先生,先生,您放心,我回去以后告知家中一声,我还会回来找您的,您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您的……” 沈兴风半个身子从车窗钻出去,拼命的朝着后面挥手。 卜测听到这话,手立即放下去。 谁关心他来不来,他只是想借点钱而已。 身无分文,荷包比脸还干净,没有银子如何立足生存下去。 眼看着马车漂移一样,拐弯消失,卜测叹息一声,看来他真的要摆摊算命为生了。 杨正廷嘴巴微张,不禁摇头轻笑,沈家两姐弟,果真是亲姐弟。 回过神来,杨正廷冲卜测拱手道:“先生,您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他们吗?若是有的话,下官可派遣邢捕头去追停他们。” 卜测摇了摇头:“不必了,几句祝福的话而已。” 人被捧得越高,就越要面子,他卜某人哪里好意思说,想要问人借钱。 杨正廷颇为忐忑的看着卜测,开丘县案子已经结束,沈少侠也走了,不知道卜先生接下来会如何。 若是能将卜先生留下来就好了,这样再也不愁开丘县会被妖人作乱。 杨正廷苦笑摇了摇头,他也只能这般想想,卜先生神仙一般人物,逍遥天下,岂可会留在一个小县城? 卜测注意到杨正廷,眼前一亮,沈兴风走了,但杨正廷不还在这里嘛! “杨大人,卜某有件事情还需麻烦杨大人帮忙。” 杨正廷闻言,眼前一亮,仙人有吩咐便好,仙人只要还有事,就能多留几日,哪怕是多留片刻,他也觉得心安。 “卜先生有事吩咐便是,何来麻烦一说。” 卜测沉吟道:“卜某与开丘县缘分未尽,想在此居住一段时日。总是住在县衙,多有不便,因此想请杨大人帮忙留意为卜某寻一处房产。” “卜某一人居住,不需太大,只要环境清幽便可。” 太大了,地方又热闹的县城中心的房子,怕你心疼不给送。 没办法,沈兴风走了,卜测出去连个路引都没有,去别的地方可没人当他是活神仙,处处开方便之门。 再说他也没钱行走天下,只能暂留开丘县。 好在,他和杨正廷还算熟悉,有杨正廷这个县令在此,他在开丘倒也能住的安心。 “当……当真?” 杨正廷听到这话,激动的差点不顾形象蹦起来,活神仙是听到他心中的祈祷了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把他砸懵了。 活神仙留在开丘县,这不就是他心中所愿吗? 卜测点了点头:“卜某在开丘县,还有些事情未了,暂时不打算离开。” “好好好,卜先生您肯留在开丘县,乃是开丘县数万百姓之福分。” 杨正廷激动的声音颤抖:“下官这就去准备,一定给您挑选一处合适的房产。” 神仙留在他的辖区,这可比他考中进士还要让他激动。 杨正廷兴奋的狂奔回县衙,一定要挑好房子,务必让卜先生满意。 哪怕卜先生只是停留一段时间,那也足以庇佑一段时间太平。 再说,有活神仙在此,治下百姓也不会因为妖人而产生逃离之心。 一下子就让开丘县从妖人聚集地,成了有活神仙逗留的福地。 中午不到,杨正廷便带着几张房契和房子平面图过来。 “先生,这是我给您挑选出来几处合适的房子,您看看可有您中意的。” 这么快? 杨正廷办事效率,让卜测颇为吃惊。 虽然快,但房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点也不敷衍。 卜测看了看后,挑了一张大小适中的合院,说道:“这里就好。” 房子倒是不多,只有三间堂屋,和东西两间厢房,外加一个独立的厨房。 主要是卜测看中这个院子,前后两个花园,东西厢房后面还有两个侧花园,面积不大,适合种菜。 他没钱,只能想办法自给自足。 卜测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淡然之色,问道:“杨大人,此处房产在何处?多少银钱?若是太贵,卜某便在看看别处。” 这么说,以杨正廷的聪明程度,应该能懂他的意思? 杨正廷脸色肃然道:“卜先生,您这么说可就是在打下官的脸了。您为开丘除去两个凶徒,还揪出了王员外那等仗势欺人之辈,还开丘县朗朗乾坤。区区一处房产,如何能要您的钱?下官积蓄尚有盈余,此处房产您若满意,权当下官孝敬您了。” “这小小房产,尚且不足以感谢您对开丘县的恩情十之一二,您可切莫要推辞,不然下官良心难安。” 卜测肯留下来,杨正廷已经欣喜万分,别说房子,便是建庙他都无不应允之理。 这钱,理当县衙出,便是县衙不出,他自己也该出,卜先生与他有救命之恩。 “这……” 卜测叹息一声,露出勉为其之色,难道:“如此,卜某若是推辞,岂非辜负杨大人一番心意?那好!卜某便托大,收下杨大人的好意。” 一文钱都没有,他就不推辞了,免得杨正廷胡乱脑补,为了讨好他顺着他的意思,真要钱,他可就丢脸了。 第五十二章 卜测童心逗小童 第五十二章卜测童心逗小童 “还要劳烦杨大人,择一人领卜某过去熟悉熟悉门户。” 确定了房子,卜测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便想立即过去看看房子。 前世今生两辈子,这也算第一套他靠自己努力换来的房子。 杨正廷连忙说道:“下官正好空闲,这处院子距离县衙不远,下官也颇为是熟悉,不如下官带您过去!” 杨正廷更加激动,他恨不得立马就确定下来,如此才能把活神仙留在开丘县这件事情落实,不然他这心里总是忽上忽下,患得患失。 “如此便有劳了。” 二人立刻动身,位置距离县衙的确不远,隔了两条街道而已,走路不过一刻钟。 杨正廷落后于卜测半个身位,以示尊敬,又不显疏离。 俩人走着,为了不尴尬,卜测主动提起话题:“与杨大人相识几日,还未曾问你祖籍何处?” 人家刚送了个大房子,怎么也得客气几句,他卜某人情商还是有的。 杨正廷道:“下官祖籍江南道为苏州人士,蹉跎半生,活了将近三个岁星,才考中进士,排名不佳被下放到开丘下县为县令,如今半年有余。” “原本下官还有些怨天尤人,自觉时运不济,但今朝得以遇见先生,方才知此为下官之福源,便是仕途止步与此也值了。” 有此机遇,给个京官也不换,做官还有机会,但遇见神仙的机会一辈子却未必有一次。 以古代寿命来说,杨正廷三十多岁才考中进士,的确没什么前途了,正常情况,到老死退休也不过县官而已。 卜测抬眼看向杨正廷脑门,呵呵一笑说道:“杨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官运不止于此,只希望将来位列朝堂,也莫忘为民生请命之初心。” 杨正廷头上淡黄色的烟气,不知何时变得更加凝实明亮。 嗯,想起来了,似乎是昨日他给杨正廷治病后,他以子孙性命立誓后起了变化。 杨正廷闻言眼前一亮,激动不已,连忙说道:“若下官真有那么一日,必定不忘先生教诲。” 这是活神仙,比皇帝金口玉言还管用,先生说他有机会位列朝廷,那必定有此一日,杨正廷顿觉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 “先生,这边请……” 杨正廷朝着小巷子虚引。 二人刚进入巷子,便听见朗朗读书声。 “乾坤覆载,日月光明,四时来往,八节相迎,春花开艳,夏叶舒荣……” 卜测听着读书声,疑惑的问道:“此处是学堂?” 听着不是他熟悉的三字经或千字文等启蒙内容,便有些不确定。 杨正廷道:“不错,此处应当是县中林老秀才开办的私塾。” “林老秀才性格坚毅,颇有才华,不到而立之年便在童生考试中一举的中生员。奈何时运不济,每逢秋闱家中便生变故,守孝一个岁星,如今虽然出了孝期,可惜已过不惑之年,再无心气去参加秋闱。” 卜测听文太子说过,大安以孝治天下,若是家中有直系长辈死亡,要守孝三年。 这么看来,林老秀才的确运气不好,家中父母,祖父母隔得不早不晚,正好三年死一个,让他连参与科举的空隙都没有。 时也命也!许是他没有当官的命。 命运的确会捉弄人。 二人说着,便走到了林秀才家正门口,大门敞开,齐刷刷的读书声朝气蓬勃。 听得多了,卜测想起来了,这似是开蒙要训的内容,莫非这方世界连三字经都没有? 卜测驻足朝内看去,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费力的滚着水桶到了窗台下。 小家伙似是心虚一般,装模作样左右看了看,一副生怕有人发现她做“坏事”的模样。 确定左右没人,也不往身后门口看。 小家伙搬了两块石头,放在水桶两边卡着水桶不让水桶滚动。 又搬了几块石头垫在脚下,小手扒着窗台,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水桶,从窗台偷偷往学堂里面看,小脑袋跟着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听懂内容一般,惹得卜测和杨正廷忍俊不禁。 本来没有进去拜访的意思,看到这一幕,卜测不禁来了兴趣,悄悄走了过去,不动声色站在扎着小揪揪的小姑娘身后。 看个子,三四岁的样子,放在前世还是穿开裆裤纸尿裤的年纪。 杨正廷看卜测进去,也连忙跟了进去,两个大男人就站在小女童身后,一下子就把光给挡住了。 卜测弯腰顺着女童扒开的窗户缝看去,便看见学堂里面一排排十来岁的孩子,摇头晃脑跟着长须老头念书。 “你怎么在偷学?偷学可非君子所为。” 卜测突然开口,女童顿时一惊,吓了一跳,小手没抓稳,就要从木桶上滑下去。 卜测眼疾手快,连忙接住她。 林满扭头看向卜测,小小的身影,却一点也不怕这两个陌生人。 “我不是在偷学,先生是我祖父……” 林满脸色涨红,不见耍半分小孩子脾气,却涨红脸急忙和卜测解释。 “爷爷,叔叔,你们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林满挣扎着从卜测身上滑下来,小脸警惕的看着二人。 爷爷?叔叔? 杨正廷和卜测脸色有趣的笑意顿时僵硬。 这爷爷莫不是在喊本官?叔叔难道是喊卜先生? 杨正廷捋了捋胡须,脸色陡然一白,这个便宜可不敢占。 卜测倒是没露出介意神色,但却指着杨正廷说道:“我们啊!我们是县衙的人,这位是县令大人,我们听说这里有调皮小家伙偷学,所以来调查的。” 林满听到这话,小脸上终于露出小孩子应有的害怕神色,蜷缩着倒退到墙边。 “县令老爷?没……没有人偷学,我家不会报官的,你们肯定是找错地方了。” 哈哈哈…… 卜测忍俊不禁,这女童生的灵动可人,虽年纪不大,但却胆识过人,条理清晰,颇为不俗。 屋内林秀才早就注意到外面情况,从林满搬水桶爬窗台,他就看到了,只是权当不知,耐心读完一篇文章后,这才让学生们间休一刻钟。 “不知杨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林秀才出来冲杨正廷拱了拱手,看向卜测,露出惊奇之色道:“这位莫不就是灭了妖人的活神仙?” 第五十三章 头生气运贵难言 来了来了,又是这种灵魂拷问。 林秀才未曾见过卜测,只是最近几天活神仙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曾在茶楼听说书人讲述过此事。 没错,说书人紧跟时事,已经东拼西凑打听出了卜测的事,并且连夜赶稿成书,开始在县中传播,且热度居高不下,开丘县或许有人没见过卜测,但一定对他的事迹倒背如流。 能得县令大人如此尊敬,又是一席白衣银冠,面相似说书人口中那般俊朗不凡,不染浊气,若非活神仙又能是何人? 卜测身上这一身白色丝绸锦衣,是杨正廷特意找了绸缎庄加钱做的。 之前卜测让他准备几身衣服,杨正廷就按照自己心中幻想的神仙样子给买了这些素色,仙气飘飘的衣服。 杨正廷傲然道:“不错,卜先生便是一指诛杀妖人,梦中斩妖的活神仙。以后卜先生安居在清平巷,还请林秀才告知一下这些孩童,莫让他们打扰先生清修。” 这般吹捧,虽然说得是事实,但卜测仍旧觉得有些尴尬。 于杨正廷来说,神仙住在开丘县,此为功绩,若非考虑到卜先生淡泊名利,喜好清幽,他恨不得布告全县,给卜测修庙建碑。 尤其是县中出了那等惨案,急需活神仙稳定民心。 杨正廷特意提及孩童,便是为了借这些孩童之口,告知他们父母,免得家中有孩子的人想着搬离开丘。 普天之下,再没有比活神仙居住之地更安全的地方了? 林秀才拱手作揖,郑重道:“林钦代这些孩子,多谢神仙庇佑。” 之前因为妖人事情,私塾停课多日,直到今日才又陆续有学生过来。 “行走人间如云烟,不敢妄称世上仙。” 卜测拱手回礼道:“林秀才多礼了,卜某以后长居于此,还望林秀才莫要拘泥于虚名。” 以后要住在这里,卜测可不想被捧到天上,免得遇见处理不了的事情,再被摔下来,那样丢的可不仅是面子。 有实力人家才敬畏你,没实力又被捧得太高,下场必定凄惨。 闻弦音而知雅意,林钦听到卜测的话,便知晓这位并非年少轻狂之辈,对虚名并不在意。 本来林钦因为卜测看着年轻,又看他之前逗自己小孙女颇具童心,还有几分轻视。 此时轻视顿消,真心觉得卜测确有高人风范,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不知何时溜走的林满,迈着小短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神仙叔叔,给你……” 林满两只小手抓的满满的东西,要递给卜测。 “这是什么?” 卜测下意识的伸手接过。 “这是我爹爹种的菽,放在锅底烤一烤很好吃,给你吃你要保佑我,我不想被妖怪吃了。” 林满小脸上满是认真,她听到祖母和娘说话,神仙很厉害很厉害,一下子就把吃小孩的妖怪给打死了。 但是娘又总说,她如果调皮就有妖怪来抓她,好吓人,她现在把自己最喜欢吃送给神仙,神仙一定会保佑她。 林秀才脸色一变,连忙轻声呵道:“满宝,不得无礼。” “卜先生见谅,我家小子多,只有这么一个孙女,被家里人宠坏了。” 这孩子真是太失礼了,平日里自家人怎么闹都行,但在外人面前如此,岂非显得他家教有问题? 尤其是这人还是神仙,是县令大人。 卜测说道:“林秀才多虑,孩子本就该率真活泼,且我看这孩子颇有灵光,虽年纪不大,但条理清晰,不惧生人,想来是林秀才教导的好。” 一般四五岁的孩子,话还说不清楚,哪有这般思维? 林秀才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喜滋滋,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谦虚道:“哪里哪里,卜先生谬赞了,这孩子就是胆子大,调皮捣蛋的不像个女孩样子。” 话虽这样说,但眼中难掩宠溺。 “谢谢你的豆……菽,我便收下了,以后若你真遇见妖怪,我一定会保佑你。” 卜测跟林满开玩笑一般说着,小小的林满却眉开眼笑开心不已,并且暗戳戳记下来。 “对了,看你趴在窗台偷学,你也喜欢读书吗?” 这孩子面相不凡,是卜测见到的人之中,唯一一个这么小年纪便头生气运之人。 莫说孩子,便是成人之中,也鲜少有气运浮现的人,就是沈兴风都没有,活着的人之中仅剩一个杨正廷。 林满小脑袋点了点,偷偷看了一眼林秀才,凑近卜测捂着嘴巴说道:“我可喜欢读书了,我觉得读书好有意思,但是我祖父和爹爹都不让,他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也不知道读书和钱有什么关系,神仙叔叔你知道吗?” 似是捂着嘴巴,便能不让她祖父听到一般。 嗯?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这个财吗? 哈哈哈…… 卜测忍俊不禁,摊了摊手说道:“我也不知道啊!许是不读书便能省钱?” 林秀才黑着脸,但看卜测和自己小孙女相谈甚欢,他也不好意思呵斥小孙女,否则岂不是连卜先生一起呵斥了? 杨正廷捋了捋胡须,笑道:“这孩子倒是有趣,可惜是个女童,若是男童凭借这份聪明伶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卜测看了一眼杨正廷,又看了看林满,心说别看人家是女童,将来他俩谁站得高可不一定呢! 林秀才把林满拉了回去,戳了戳她的脑袋说道:“你这么点大,懂什么读书有意思?再说,女孩子读书无用,你不如多跟你娘学学女红。” 林满撅着小嘴,满脸写着不开心。 卜测呵呵一笑说道:“读书不论男女,只要读了便有用处。林秀才自家开办私塾,不过是加一张桌子的事,何不给这孩子一个机会?” 林钦皱眉看向卜测,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女孩子怎么能在学堂读书?将来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卜测接着道:“并非卜某夸赞,这孩子生的面相极好,现在给她读书,将来必有用处。” 嘶…… 闻言林钦皱眉看向林满,他怎么就看不出这孩子哪里长得好?这长相也不是多么倾城倾国啊!不就是个普通孩子的长相? 杨正廷看林钦犹豫,便开口说道:“林秀才,左右不过一张桌子的事,何须如此纠结?更何况,卜先生的话如何会错?你不听卜先生的话,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杨正廷也不知道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处,但既然卜先生说了,那必定不会有错。 林钦一听县太爷都开口了,自己若是不答应,便太不给人面子了。 “也罢!既然卜先生和杨大人开口,那在下听从便是。” 林钦看向林满打趣道:“你这把菽送的可太值了,以后祖父让你也读书,你满意了!” 立字为证定始终 昨日来了站短通知,告知本书将上“网页版,仙侠热门分类”推荐。 诸位书友可能不知,这个推荐代表什么。 作者群里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来了这个推荐,基本上等同于被网站放弃,可以切了开新书了。 玄这本书上一次推荐,也是这个,戏称为“凉门推荐”来了两次,注定此书不会被更多人看到。 这个推荐,只有网页版中文网才可以看见,还是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基本上就是给同为作者的同仁看的。 毫不夸张,这本书的成绩足以用“寒酸”来形容,二十五的追读,等于这本书可能连打印合同和合同快递费都赚不到。 兄弟劝我切了,责编也劝我切了,作者群里的有经验的前辈也劝我切了,甚至论坛的路人甲都让我切书,没必要为了一本注定不会有人看书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这里面有好意,有嘲讽,玄看着惨淡的数据,也的确曾有心灰意冷。 切还是不切,玄认真想过。 正此时,作家助手收到几位书友打赏消息通知,玄看着本书打赏的诸位书友,看着粉丝榜上,除了几位朋友友情支持之外的十九位粉丝,思考良久。 玄决定当一回铁头娃,不切!!! 连粉丝榜带追读的二十五人,算一下重复率,大概能有三十人看本书,玄就为了这三十个书友写下去。 你们花费时间,花费书币支持了玄,玄不能浪费你们的支持,便是为你们,玄也要有始有终写下去。 玄曾想,多拖延一阵上架时间,或许能有起色,但此时不再这么想了,以后会尽量多更,多写。 与其苟延残喘吊着,不如就给三十位书友看个畅快。 玄可保证,这本书会按照原定大纲,章钢,写下去,百万字给诸位书友一个善始善终。 立字为证,当有始终,不负书友,百万完本!!! 第五十八章 八字不合婚如杀 第五十八章未曾合婚姻缘杀 啪…… 惊堂木一拍,身着官服的杨正廷威严肃穆,喝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回禀大人,草民吴勇,并非状告而是来自首的。” 吴勇越想越觉得活神仙说得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个身体已经没有好活头了,可决不能连累家人,既已做出决定,他没有拖延,直接就冲入了县衙。 “哦?你所犯何事,因何自首?” 虽已有衙役提前一步,告知吴勇在外求卜先生算命,但杨正廷还是颇为好奇,不明就里。 吴勇本来跪的笔直的身体,垮了下来,面露愧色,低头说道:“草民……盗墓挖冢,二十余年共窃墓五十有四,因行事过于缺德,现身患恶疾,今得活神仙点拨,不忍牵连家人,特来投案自首。” 挖坟盗墓的确缺德,吴勇很感激活神仙没有当面点出,否则别看当时县衙近在咫尺,他未必有命进来。 且他已经在开丘安家落户,若他身份曝光,家人也难逃厄运。 他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却不想牵连家人。 吴勇接着道:“草民还要举报同伴张淦,每每下墓皆为我二人同行,去年草民察觉身体抱恙,便想抽手而出,奈何张淦不愿舍弃这条财路,一直以家人性命和报官要挟草民。” “草民自知罪孽深重,甘愿领县令大人任何刑法,只求大人能将张淦也捉拿归案,如此草民便是死也心甘。” ………… 有了人打头阵,而且给的钱还不多,围观的人就越发心动了。 这可是活神仙,活的神仙,算一次才几个铜板,简直赚大了。 只是众人扭头看到县衙后,便又忍不住纠结,算过之后万一他们也得去县衙自首可怎么办? 众人绞尽脑汁回忆过去,想看自己曾经是否做过什么不为人知但却违法的事。 众人纠结间,一个书生走了出来。 “刘和拜见活神仙,上次刘和不知活神仙身份,多有得罪之处,特来赔罪,还望活神仙海涵。” 刘和一脸愧色走了出来,拱手作揖,他心情颇为复杂,若非当初他不信活神仙,而是去提醒王书生,或许王书生便不会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让刘和心中备受煎熬。 卜测刚才便已看到刘和,他见刘和眉头不展,郁结于心,想着待会他就会来找自己,果不其然这便来了。 “原来是刘公子。” 卜测道:“刘公子言重了,你谦逊有礼,何来得罪卜某一说?至于那王书生之事,因果循环,天理报应,又岂是你多说一句话,或少说一句话可更改?莫要为此太过介怀。” “相逢便是有缘,卜某今日还有两卦,刘公子是否来一卦?” 卜测也不想被围观着枯坐一天,早些算完,他还可早些回去修行。 刘和眼前一亮,颇为意动,含蓄道:“若是小生有此福分,能得仙人医卦,自然愿意。” “小生,想要求问……” 刘和本想问前程,想了想又改口道:“便求问一下姻缘!” 前程之事,刘和担心问出来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他从记事便开始读书,读了半辈子的书,若是不得前程,他只怕自己以后失去心气,不知该如何生活,与其这样,还不如不问,也算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算姻缘…… 卜测沉吟道:“刘公子可知自己出生于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算姻缘的话,还是八字更妥当,可算尽一生详情。 若是测字却只可得一时结果,看相也不如八字更详尽。 “出生时间?” 刘和皱眉回想,之前并无生辰算命一说,他们也不曾有人刻意记住生辰。 文太子看向刘和,沉吟了下,暗中传音道:“先生,他生于,乙巳年,丙寅月,丁卯日,壬子时。” 卜测疑惑看向文太子,不解他如何会知。 文太子见状,连忙解释道:“近三十年来,文曲河两岸出生的人,文都有些印象。” 卜测点了点头,掐算一下,斟酌着说道:“刘公子旧伤可曾痊愈?” 此八字,寅巳相穿,寅木为旺,巳火为弱,因此可断他手臂必有伤。 六年前丁巳年,巳火动,因此可断当年有损。 但寅巳相穿不至于胳膊受损,寅木旺盛尚且受损,巳火被穿,实则受损更大。 因此刘和还有心脏问题,更为严重,只是此时还未凸显出来,卜测便压下没提。 “额?” 刘和正在回想生辰,他闻听此言,愣了一下。 卜测道:“六年前,刘公子手臂之伤,可痊愈了?” 算命习惯,先说以前再说以后。 否则上来便说无法印证的以后,谁知道是不是忽悠人? 卜测前世,大街上算命的老头,一算命忽悠来忽悠去,都是说的以后,难辨真假。 刘和闻言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活神仙所言不差分毫,小生于整一岁星时,贪玩爬树,摔断了胳膊,如今逢阴雨天便有些酸痛难受。” 纵然已经见过卜先生的神奇之处,可当这神奇对应在自己身上,刘和仍是激动万分。 卜测先对命局说了过往,无一不应验之处,令人啧啧称奇。 说完过往,卜测再说婚姻:“刘公子去年姻缘便至,你应当算的并非姻缘,而是妻子体魄?” 去年为壬戌年,卯戌而合夫妻宫,可断他去年成婚。 “对对对……” 刘和激动不已,一连叠声应下:“活神仙,小生正是想问妻子如何……” 不需他多言,卜测已经从命局看出,刘和妻子身体应当是不行了。 命局子卯破,婚姻宫被毁。 若是卜测前世还有离婚一说,但生在这个时代,便是有和离,女人也甚少选择,因此多数是生生被克死。 卜测沉声道:“刘公子是否奇怪,为何你妻子去年嫁给你时身体康健,而今不过一年,身体每况愈下,久病不起?” 刘和瞪大了眼睛,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活神仙。 “的确如此,活神仙这是为何?” 刘和连忙追问道:“去年成婚时小生贱内身体颇为健康,今年小生想着应当会有孩子,可却不曾想,贱内身体越发病重,已至药石无医地步,还请活神仙指点,究竟因何?贱内可还有救?” 更怪的是,所有大夫都找不出病因,只能每日以补药吊命,却不见半分好转。 也幸亏,他岳家小有钱财,否则每日补药都要吃不起了。 第五十九章 蛇虎成婚如错刀 “要救她不难,且看刘公子愿意与否!” 卜测接着说道:“若卜某所料不差,令正应当比你大两岁?” 卜测本想直接问刘和他妻子,是不是属虎,但想到这连干支纪年法都没普及,生肖一词也鲜少人知,便改口直接问年龄。 若非属虎,便是刘和克妻也不至于克的如此生猛,让他妻子身体急剧恶化。 “不错,诚如活神仙所说,小生贱内比小生大两岁。” 刘和说这话时,脸色微红,头也有些不自然低下去,颇为不好意思。 他家境贫寒,岳家却是县中富户,说到底他们结亲,刘和多少是仗着读书人的身份,占了岳丈家的便宜。 刘和又追问道:“仙人,若是小生有这个能力,自然愿意救贱内。” 虽说他是图岳丈家的钱财支持,但一年的相处,他对妻子还是有些感情的。 而且,若是妻子没了,他脸皮再厚,也不好跟岳丈家借取钱财了。 卜测道:“要救她也容易,便是刘公子休妻亦或者和离,断绝来往,令正身体自可痊愈。”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周围人瞬间指点指点,交头接耳起来。 刘和目瞪口呆,愕然看着卜测,有些手足无措。 “活神仙,您这是什么意思?贱内病重,怎么是要我们分开?” 刘和不解其意,他眉头紧皱,心中暗想,莫非是妻子对他不喜,故意这番折腾自己,只为让他休妻? 卜测叹息一声道:“刘公子莫急,此事错不在你,亦不在令正。” 之前住在县衙的时候,卜测就发现了,除了妖人害童案之外,县衙里面最多的案子,便是这夫妻之案。 夫灭妻,妻害夫,争吵不休,喧闹不止! 卜测起身,朗声道:“缔结两姓之好,情牵一线姻缘,此为人生之幸事,也是繁衍种族,延续香火之必要。” “但并非一男一女随意便可成婚,人为万物灵长,并非家禽野兽可随意择偶。” “婚配婚配,重中之重的便是“配”,如同榫与卯,钥匙与锁,若是不配强行结合,便会两者皆伤,两者皆损。” “君不见,有些人成婚后,飞黄腾达,事事顺遂,夫妻和顺,恩爱有加。” “更有一些则是婚后事事不顺,事业一落千丈,散尽家财,轻则夫妻吵闹不止,重则危及性命。” “这便是“配”与“不配”的区别,刘公子和令正便是不配,如此结合于你于她皆无好处。” 趁着人多,卜测才解释这么多,与其说是说给刘和,不如说是说给天下百姓听。 连八字都没有,生肖更是不通,就更别提成婚前会合婚了。 这也是为何,现下婚事如同儿戏,吵闹不休。 众人听到这话颇为新鲜,但细细一想,可不就是如此! 别说这些人,便是文太子听到这番话,也是颇感惊奇。 他当年活着当太子的时候,就知道民间最多的案子便是婚姻案,他也曾想过政策解决此事,他考虑良久,也只是想出放宽和离的规矩而已。 可此法并无太大作用,再加上自己皇考不断折腾作死,他便无暇顾及此事。 现下听到卜先生这话,文太子颇为好奇,奈何时机不对,只能暂压心中疑虑。 “活神仙说得对啊!我和我屋里头就不合,自打娶了她就没走过好运,原来是我们俩不配啊!” “怪不得天天左邻右舍吵个不停,我看就是活神仙说的这样。” “可不是,我兄弟娶了弟媳后,就争吵不断,他生活越发艰难,而我娶了妻子后,却是过的有滋有味,原来是我婚配了,他婚不配!别看父母偏心他,婚事上我比他可幸运多了!” “活神仙,如何才能找到相配之人?” 有人忍不住好奇询问,刘和在一旁脸色极为难看,欲言又止,闻听此言,便也静默不语,看向卜测,想听活神仙的解释。 卜测道:“人生于何等时辰,便有何等八字,若是精心婚配,便需合八字。” “此对诸位来说,还有些难以理解,概因纪年法还未更替。” “但有一最简单的合婚法,便是生肖配。” “十二生肖,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每年一生肖,十二年一轮回,生肖之间亦有相配,相刑,相害,相冲之说,选对生肖合婚,便可婚配。” “比如这位刘公子,生于乙巳年,便是生肖为蛇,他妻子生于壬寅年,乃是属虎,蛇虎成婚如刀错,此便是相刑,故而他们之间无形中有血影刀光,于他们皆为不利。” 卜测对众人解释后,又看向刘和问道:“刘公子,你若想救你妻子,分开与你们二人都有利。” 刘和仔细想了想,他虽说成婚后,有了岳父家的帮助,金钱倒是不拮据,可其他事情上的确出了问题。 刘和就觉得最近运气太坏,只道是自己倒霉,却不想原来是婚姻不配。 “活神仙,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刘和心里不甘心,若是和妻子分开,他生活便会陷入困境,要为衣食所劳,如何还能安心读书考取功名? 若是有别的办法解决一下,既能让妻子不妨碍他,他又能得岳家金钱帮助就好了。 卜测看出刘和心思,脸上带着几分疏离说道:“并无,刘公子当早做决断,免得追悔莫及。” 要解决也是有办法的,便是拖,以刘和八字和生肖来看,在拖一段时间,拖死他老婆就行了,但卜测却不想管他了。 果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往往读书人。 刘和也看出了卜测对自己的疏离,不敢再说,伸手从袖筒里面摸了摸,摸出了几枚当五的大通宝,恭敬的放在了桌子上。 刘和拱手道:“多谢活神仙指点,小生会慎重考虑此事。如此,便不打扰活神仙,小生这便回去和贱内商议商议。” 卜测看在这几枚大铜钱的份上,还是客气的点了点头。 回头,应该找机会和杨正廷说一下,推广一下合婚之法。 复杂的八字合婚不会,但是简单的生肖合婚,只要识字便不难学。 来衙门合婚书的时候,让文书对一下生肖合婚,便能有效减免不少婚姻悲剧发生。 第六十章 卦算蠢贼欲窃仙 第六十章卦算蠢贼欲窃仙 自那日,卜测道出生肖合婚更有利后,便在开丘县掀起一股合婚热潮。 后又因刘和之事,将生肖合婚更是推上神坛。 概因当日刘和听了卜测话后,回去和妻子岳丈商议。 刘和岳丈闻听此言,自然爱惜女儿,不忍女儿因此丧命,便主动做出赔偿,给刘和纹银五十两,换取刘和与自己女儿和离。 说来也怪哉!刘和与妻子和离之后,不过一旬时间,病入膏肓眼看药石无医,准备后事的妻子,竟就莫名康复了,成为开丘县又一奇谈。 正好文太子对此颇感兴趣,卜测对他讲解时,便顺手写了一份生肖合婚的喜忌刑冲,赠予杨正廷。 杨正廷如获至宝,当即便安排了吏员学习,活学活用短时间内难以达成,但按部就班的对照还是可以的,自此生肖合婚成为开丘县婚配嫁娶之必经步骤。 …… 夜间卜测坐在小院纳灵修炼,他刚刚悟出诀窍,以八卦镜运转,在辅以纳灵诀纳灵,修炼速度更快数倍,且灵气更加精纯,一日便可抵数日之功。 卜测刚刚进行修炼,便眉头皱起退了出来。 “又来了……” 卜测抬头看向院外,以他目力可见小院外青烟升腾,更有细碎脚步以及磕头声音传来。 法眼之下,小院之中满是淡黄色的信仰功德之力,将灵气几乎都排挤出小院之外。 随着卜测名声越发响亮,加之他住处被百姓奔走相告。 不知何时出了个聪明人,悄无声息的带着檀香来他门前烧香跪拜,许愿乞求。 自此如同开闸泄洪一样,甚至形成潮流,越来越多人效仿。 倒是都知道卜测淡泊名利,不喜虚礼,因而白日里还好无人打扰,但每当夜晚小院外便络绎不绝来人上香。 短短几日内,他外墙的青砖都被熏黄,可见有多么夸张。 有人上香,有人祈愿,便有信仰功德之力滋生。 纳灵修行,本就如同棉中挤水,这信仰功德之力则如同香油混入进来,让卜测吸收更添困难。 他本就不是修功德信仰之道,亦不远沾染这份因果,因此百姓的供奉让他颇为头疼。 有时他起早了,还能抓住一个赶早上香的,告诫一番,对方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回去和人一说,又再生想法,心中还窃喜自己被活神仙注意到了,而后变本加厉,上香更卖力了。 偏偏还有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言说自己上香后,果真有效,身体好了,运气好了云云,让卜测更被神话。 甚至于巷口的小餐贩,都改成卖檀香贡品了。 卜测不厌其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供奉他,他还不好发作。 今夜之事让卜测下定决心,想个办法要杜绝此事,免得形成趋势,将来若是传到外地,更不好控制了。 索性也不修炼了,卜测回屋睡觉,倒是难得安眠。 一夜好睡,卜测洗漱过后,提上笔墨纸砚,便要出去继续摆摊算命谋生。 叽叽喳喳…… 桃树上两只翠鸟鸣叫,好似和卜测打招呼一般。 “早啊!” 卜测看向翠鸟,随口打了个招呼。 这两只翠鸟,随着卜测搬进来而飞入小院,日日栖居桃树上,俨然已经在此安家落户。 掂了掂袖中几个铜板,不由得感叹有钱真好,不用自己做饭,可以出去吃喽! 正欲开门,一阵微风吹来,将桃树枝上最后几片粉嫩花瓣吹落,正好吹到卜测脚上。 不动不占,无事不占,卜测看脚面花瓣,心有所感,来了兴趣,伸手掐算一番。 以日时起卦,得出上卦为艮,下卦为坎,艮上坎下得卦,山水蒙。 卜测自嘲一笑:“竟有小贼盯上我了,却不知我终日还要为了几顿饭钱出去摆摊算命,哪有余钱可偷?” 坎为水,意指盗贼,家宅为防盗,艮为山,山为阻。 “罢了,罢了,所幸有伤无亡,便由着那小贼!也好给他一个教训!” 卜测摇头出门,此卦上艮下坎,意为上山下水,指下山遇险,卜测断定小贼不仅无所获,更会伤其根骨,鼻断脸肿,但无性命之忧,便也不刻意阻止。 全部家当都在身上,他才不会为了小贼留下来耽误挣钱时间。 啧…… 一出门,卜测忍不住咂舌,看看看看,这越发不像话了,现在都开始摆贡品了。 瓜果还好,谁这么有脑子竟然还放了个卤猪头? 不吃!这么大的猪头,还真是浪费。 吃!大热天放了一夜,又是在院外肯定不干净不新鲜。 真是浪费啊!有这心思,直接给钱不好吗?弄这些东西,以后巷子味道还能好? 这件事情,真需要解决一下了。 “卜先生,卜先生……” 卜测听闻喊声,回过神来,便看见一个小小身影,迈着小短腿兴奋的朝着自己跑来。 “是小林满啊!” 卜测道:“你这会不是应该在学堂读书吗?” 小林满两只小手抓的满满当当,跑到卜测面前说道:“卜先生,您忘记了,今天是休沐,祖父不上课。” “先生给您,这是我婶婶给我烤的菽,可好吃了。” 小林满两只小黑手,一看就是刚扒了锅底灰,卜测倒也不嫌弃,伸手接了过来:“倒是谢谢你还能记着我!” 小林满说道:“不谢不谢,您还保佑我了呢!还有要不是您,祖父也不会让我读书。” “对了,先生上次我给您的菽,您烤了吃了吗?” 小林满嘴巴上还有锅底灰,小脸脏的跟小花猫一样。 卜测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一把子豆子在另一件衣服衣袖里面,而那衣服他正准备洗来着,万一泡水豆子可要发芽了,幸亏想起来。 “未曾。” 卜测说着,捏了烤的金黄酥脆的豆子,吹了吹灰直接扔进嘴中。 嘎嘣脆…… 卜测看向小林满,真为她牙齿担心。 “那您记得吃啊!不然时间长了,要发芽的,发芽了可不能吃。” 小林满话痨一般念叨着:“对了,您是不是不会烤?我就不会,我烤了就成黑的了,我们家只有我婶婶会。” 小孩子不知敬畏,反而让卜测相处的颇为舒服。 “你吃过早食了吗?” 卜测看向滔滔不绝的小林满,好不容易争夺了话语权,不然还不知道这小家伙能扯到哪里去。 “没有呢!现在还不到吃早食的时间,您饿了吗?您要是饿了,我给您拿个馒头!我婶婶蒸的馒头可好吃了。” 寻常人一日两顿饭,便是林秀才家境殷实,也难得吃三顿。 卜测摇头道:“你婶婶的馒头,回头有机会我在吃,既然你没吃饭,我刚好饿了,不如我请你吃?就当谢谢你给我的烤豆子。” 小林满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问道:“您是要出去下馆子吗?” 卜测点了点头,小林满更加欣喜,连忙说道:“好啊好啊!先生,我知道那里的馆子好吃,我带您去。” 我给卜先生带路,就不算白吃先生的。 “那你快回去告知一下家人,免得他们为你担心。” “好,您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来。” 小林满兴奋的手舞足蹈,欢快的跑了回去。 第六十一章 骗人骗己难骗仙 不多时,林秀才亲自领着洗干净的小林满走了出来。 林秀才拱手致歉:“卜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满宝给您添麻烦了……” 卜测一看便知林秀才误会,连忙道:“林秀才客气了,小林满赤子之心,天真烂漫,卜某很是喜爱,她能分卜某自己喜爱之食,卜某自当礼尚往来,倒是让林秀才误会了。” “就是,祖父我就说我没惹卜先生生气,您还不信。” 小林满嘟着嘴,有些不开心,祖父出来了,她还能有机会跟卜先生去下馆子吗? 卜测见状忍俊不禁,笑道:“再说,卜某对县城还不太熟悉,小林满答应为卜某引路,卜某倒还省的麻烦!林秀才放心,卜某会照看她的。” 林秀才一听这话,颇为不好意思,但卜先生都这么说了,他更不好意思不让满宝去了。 “如此,那便麻烦卜先生了。” 林秀才低头看向满宝道:“既然卜先生这么说了,那你就便去!不过,不可对先生无礼,要知进退,不可惹麻烦。” 小林满本来都失望了,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祖父放心,我一定会听话的。” 小林满迫不及待的跑过来,抓着卜测的手道:“先生,咱们快走!” “好。” 卜测道:“林秀才告辞!” 林秀才见状,心着实提了一下,看卜测没有介意,反而笑着应下,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看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身影,林秀才心里跟打鼓一样,激动又紧张。 小丫头真是得意便忘形,那是活神仙,是神仙,岂可随意触碰! 不过,看卜先生对满宝并无厌恶,之前卜先生更是对满宝评价不凡,莫非我家满宝还有仙缘不成? …… 林满手里抓着灌汤包,出来后得意的问道:“先生,我就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 “的确味道不俗,很鲜!” 卜测颇为认可,没有味精鸡精,味道能做到这个地步的确难得。 “先生,您要去算命吗?我能跟您一起去吗?您放心,我肯定乖乖的不会捣乱!” 小林满满眼小星星的看着卜测,一脸希翼。 卜测想了想,三卦而已,不费多少时间,便也点头答应下来。 这孩子以后地位不俗,卜测私心里也希望自己能对她有一点良性影响,将来能起一分作用,天下百姓日子便会好过几分。 远远地卜测就看到卦摊桌子前排了长队,为首的那人,卜测这几日见了不下三次。 黄牛党,无孔不入,卜测没想到,自己的卦摊都开始有黄牛排队了。 开丘县无宵禁,为了争取卜测头一卦,甚至有人带着凉席,日夜在此守候。 三卦很快算完,这几日不断算卦,卜测感觉到自己八卦镜中子水更加明亮,因之前给两个孩子改换新生而黯淡的卯木,也有了些许亮光。 给凡人算命,也是有用,只是没有特殊命格,不足以点亮其他天干地支,只能给已经亮了的两处地支增加微弱力量,聊胜于无! “先生,您讨厌刚才那个人吗?” 卜测带着小林满走出不远后,小林满压低了声音好奇的问了一句。 “哦?何以见得?” 卜测看向小林满。 小林满说道:“我感觉出来的,您和他说话的时候,很简短,而且还没有嘱咐他别的话,似是不想多看见他一样。” 卜测哈哈一笑:“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不错我很厌恶他。” “为什么?” “他不思进取,整日里想着靠赌博发财,为此卖儿卖女,浑然不顾家人死活,便是找我问卜,也不曾问家中病重老母一句,反而不断追问自己财运,此等人不配为人。” 卜测叹息道:“但偏偏世上此等人最多,只不过有些人良心未泯,还能压抑贪欲,而他则是以无可救药,终究会害人害己。” 小林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听不完全明白,但却听懂赌博害人。 卜测牵着林满朝着县衙走去,正好遇见出来的邢立。 “卜先生,您来找大人吗?” 邢立看到卜测热情的打招呼。 卜测道:“不必,我来找邢捕头即可。” “您找我?” 邢立愣了下,随即问道:“卜先生可是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单凭吩咐,在下正好这会有空。” 便是没空,只要卜先生开口他也有空。 卜测想起自己早上占卜的一卦,看时辰差不多了。 “邢捕头若是无事的话,卜某想请邢捕头和卜某走一趟,拿个小贼。” 不待邢立开口,他身后的捕快就连忙说道:“卜先生,我们有空,我们都有空,哪里有贼?我们这就去抓了。” 邢立扭头瞪了几个手下一眼,绕过他拍先生马屁,问过他了吗? 邢立道:“卜先生,抓贼是在下分内之事,倒是劳烦卜先生了。” 不劳烦,跑他家的贼,他也不能等着别人抓啊! 卜测又想到卦象,提醒道:“对了,最好带个板车同去。” 带板车?邢立等人疑惑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听从卜测吩咐。 …… 巳时末午时前这段时间,基本上无人在家,农人出去做工,学子出去读书聚会,小贼看准了时间过来。 两米的院墙,难不住经常溜门撬锁的小贼。 小贼左右看了看,小巷无人,他走到院墙处摆满香火贡品的小院前。 “当神仙真是好,能耐大不说,还有人上赶着送贡品。” “哼哼,很快我刘三也要当神仙,等我偷到活神仙的仙术或者仙丹什么,我刘三也要让人这么供奉我!” 小贼刘三羡慕的流口水,贼眉鼠眼动了动,看向猪头留了口水,趁着无人上前拽了个猪耳朵塞进嘴里。 小贼刘三双手合十祈祷道:“神仙保佑神仙保佑,保佑我刘三一定要撞大运,最好偷到活神仙的仙丹。千万别是仙术,我不认识字,一定要有仙丹。” 随即,小贼后退几步,猛地往墙上跑去,借力在墙上踩了几脚,手扣住墙头一借力就爬了上去。 叽叽喳喳…… 小贼刚骑上墙头,一条腿还没来得及跨过来,便听到鸟叫声,接着就感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扑过来。 两只翠鸟看见小贼爬上墙头,张开翅膀俯冲了过来,对着他的脸上就啄。 “什么东西?臭鸟?滚开……” 小贼顿时一惊,连忙摆手挥打翠鸟。 奈何两只翠鸟很会配合,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让他自顾不暇。 嘭…… “哎呦,摔死我了……” 小贼抓鸟幅度太大,一个不稳就从墙上摔了进去。 落下时,又磕碰到了院内观赏的太湖石,腿骨顿时折断。 偏偏两只翠鸟,对他哀嚎没有半分恻隐之心,还在不停啄他。 小贼又气又怒,刚爬起来就是挥动巴掌,本就腿疼,站立不稳,当下更是脚下一滑,朝着地上栽了过去。 “血……流血了……” 小贼眼冒金星,伸手一抹,温热的液体流了一手,惊呼不已。 “这……这……活神仙不在家,我看过的啊!” 小贼又惊又俱,哪怕好不容易跳到小院里面,他也不敢在生出半分盗窃心思。 这刚跳过墙就这般倒霉,要是真的爬进屋子里,自己还有命吗? 刘三本心存侥幸,眼下之事,纵然他贼胆包天,也不敢在偷活神仙的东西了。 “别啄我了,我不偷了,我不偷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打活神仙的注意了……” 刘三脸上血泪横流,跌跌撞撞的朝着大门冲去。 还真是不能对活神仙不敬,这是神仙,真的是神仙啊! 刘三后悔不已,下定决心以后偷东西都要绕开平安巷,对,回头还得来给活神仙烧香赔罪。 刚打定主意,刘三正欲开门,不料门却自己开了。 不待刘三有反应,便看见门开之后,外面站着七八个身穿公服的捕快。 大眼瞪小眼,刘三大脑还没反应过来,邢立已经冲上去把这蠢贼给按住。 “刘三又是你这蠢贼,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来偷卜先生……” 邢立愤怒不已,这刘三就是惯犯,蠢的不行,上旬见人家郑员外家敲门铃铛好看,捂着耳朵去窃取铃铛,被人当场抓了,这才刚放出没两日,竟然又把注意打到卜先生家了。 其余捕快为了跟卜测示好,也都一股脑冲了上去,按住断腿刘三,好似这家伙是江洋大盗一般。 第六十二章 奇门占卜谋生机 第六十二章 哀嚎不断的小贼刘三,被几个捕快抬着扔到了板车上。 哪怕都伤成这样了,小贼也不忘记手里紧紧抓着猪耳朵。 卜测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猪头要不要给你带上?” 小贼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瞬间止住哀嚎,咽了下口水,试探问道:“可以吗?” “哎呀,活神仙您真是太好了,大恩大德我刘三记您一辈子,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偷您的仙丹了……” 邢立见状,一脚踹在刘三屁股上,斥道:“你这蠢货,屡教不改,现在贼胆包天偷到卜先生家,你还想吃活神仙的贡品?长得丑,你想的倒美。” 卜测说道:“邢捕头,卜某没跟他开玩笑,把这猪头给他带上!这东西,再放在这就该有味了。” 一天而已,坏还不至于坏,卜测吃不下,给这小贼吃了,倒也免得浪费。 邢立连忙摆手道:“先生,这怎么能行?这是人家贡给您的。” 卜测道:“邢捕头,卜某正要和你说此事。” “卜某一介凡人布衣,实在当不得这般供奉,这是在折煞卜某。” “能否请邢捕头想个办法,莫要再让人做这等举动。他们的香火,卜某受不起,这些贡品放在此处也不过是浪费钱财,污染空气。” “以后天气炎热,这些食物放在这里,那卜某这小院的味道可就难以想象喽!” 卜测想着,先告知邢立让官府处置,若是官府处置不来,那他在想别的办法。 有捕快说道:“活神仙,您谦虚了,您是活神仙,怎么可能受不起凡人供奉?这都是百姓们对您的爱戴之心。” 卜测摇头道:“卜某择此处安居,图的便是一份清幽,这般香火供奉,卜某实在清幽不起来。况且,卜某只是有些许能力的凡人,着实离神仙有些远,大家莫要再说这些了。” 看卜测有些不悦,邢立连忙说道:“先生您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邢立,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您。” 既然卜先生不喜欢,他想办法处理一下便是,没必要因此惹怒卜先生。 卜测拱了拱手道:“那卜某的清净,就有劳邢捕头了。” 邢立连忙回礼:“不敢不敢,能为卜先生尽些绵薄之力是邢立的荣幸。” 邢立说着看向那些捕快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些碍眼的东西,都清理一下。” 于是乎,这些东西都放上了板车,便宜给了小贼刘三,让他兴奋的都忘记痛苦了。 能有这些好吃的,他何苦做贼呢! …… 卜测本以为邢立会禀报杨正廷,然后出个公文什么,没想到入夜后邢立带着一个人,两个人竟然蹲守在他院墙外,每当有人靠近,便上去将人赶走。 院内,卜测扶额轻笑,这办法倒也不能说没用,只是辛苦邢立了。 一连七夜,邢立都带着一个人彻夜守在小院外面,但凡有人靠近,他们就上前低声交谈让人离开。 “头,您都守了七夜了,我看今天没什么人了,不如您先回去休息,我一个人在这盯着就行。” 邢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撇向手下道:“费什么话,我若是走了,真来人你能镇得住吗?别人没劝走,反而惊扰到卜先生休息。一起在这看着,今天要是没人来,再守两天就行了。” 他在这里,来人会看在他捕头身份上给几分面子,实在不给,他武力值也可和人家讲理。 若是只留一个手下在,怕是根本镇不住那些混不吝。 捕快疑惑道:“为何您不让大人发个手令?若是大人发个手令,那些人肯定听,也不用您这般辛苦。” 邢立不耐烦道:“你要是烦了,你就回去,我自己在这守着也行,反正也没什么人了。” “我倒是没什么,我和二子换着来的,守一夜不算什么,但是您接连守了七天,我怕您吃不消啊!” 邢立皱眉道:“你小声点,别吵到卜先生休息!” 语气一转,邢立解释道:“卜先生为人低调,不喜这般张扬高调,若是让大人发手令,岂非更加让先生不得安静?卜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只能给先生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是守夜而已,有什么辛苦的?” “对了,你们嘴巴给我闭紧了,谁都不要告诉先生这些。” 捕快不解:“为什么啊?” 邢立敲了他脑袋一下,说道:“哪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先生知道!我邢立做这些是因为对先生敬重,不是为了邀功请赏。更何况,先生于我有大恩,我为先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 院内,卜测放下手中的帛书,叹息道:“邢立啊邢立,你这般可真是给卜某出来个难题。若是不能救你性命,卜某今后良心何安?” 随着修炼,卜测已经到显微知着的境界,周遭别说两个人大活人在说话,便是草丛里几只虫儿在繁衍种族,他都能知道一清二楚。 这几日没办法修炼,卜测也没闲着,一直在看帛书上记载的“龙甲神章小术篇”,直至半夜。虽然还是不太懂,但脑海中已经有了模糊的概念。 邢立的行为,让卜测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些许温暖。 这几夜,邢立在外守候,动作都刻意放轻,便是劝阻那些香客的时候,也不敢大声,生怕惊扰卜测休息,殊不知晚睡的卜测都在看在眼中。 原本卜测想救邢立,只是因为他人品过得去,加上卜测自己想做实验,而现在倒是有几分感情在了。 邢立的命短,不单是他面相有表现,卜测曾问过文太子邢立的生辰八字,他八字也是短命之相。 再加上,邢立的父亲,儿子,妻子,都有表现出他短命之相,可以说邢立是必死之局,如何救他真让卜测犯了难。 甚至可以说,邢立的死相比卜测前世还要明显,还要严重。 八字无解,相貌无解,卜测想要救邢立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卜测起身,负手而立,抬头看向星空,脑海过滤自己会的手段。 梅花易数他最近精通不少,可只能占卜结果,并没有办法改变,略过! 巫术……可以治病驱邪,却无法让人改变命运,略过! 六壬,太乙……无解命运,略过! 思来想去,卜测觉得或许只有奇门遁甲可以尝试一下。 奇门遁甲是预测法,可详尽预测事情过程以及结果,或许可以在窥探过程中,给邢立找到一线生机。 第六十三章 星象入体悟仙道 卜测说干就干,抬头看星象,伸手掐算时间。 以今年今月今日此时起盘,卜测脚尖横移,画出九宫。 前世可以手机电脑瞬间排盘,但这个时代,却只能卜测自己推盘而画。 九宫画出,卜测以灵力为线,延伸放大到整个院子。 卜测双手背后,看向星象,脚下轻点,灵力勾勒,按阳顺,阴逆,将三奇,六仪分布于九宫。 从戊开始,己,庚,辛,壬,癸,丁,丙,至乙结束,排列于九宫之中。 小院中,灵气微亮,好似暗淡的霓虹灯光,却又充满玄妙的神异感。 卜测伸手掐算时辰干支旬首,推出属于盾中的甲。 甲寅,推入九宫。 卜测再观天象找出值符,即为“九星”,天蓬,天芮,天冲,天辅,天心,天禽,天柱,天任,天英。 九星列好,再推值使,即为八门,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 一排排的灵气勾勒出的微微明亮字体,罗列在卜测面前。 卜测双手背后,脚步横移,每一步落在九宫之中,便带着值符九星,值使八门,填空入内。 须臾,排盘而成,小院亮起光芒,两辆马车那般大的奇门盘便成了。 或许是这奇门盘是卜测以灵气勾勒而出,因此地上奇门盘,竟勾连天上星象。 卜测脑海之中,别无杂念,唯有眼前一盘,心中一术。 随着卜测排盘推算,他脑海中帛书上的龙甲神章小术篇,晦涩难懂的字符含义,竟逐渐清晰明亮起来。 卜测此时眼中只有眼前的奇门遁甲盘,无暇顾及别的,暂时忽略了龙甲神章。 “死……死……死,还是死……” 卜测皱眉,奇门遁甲之中,竟无一条活路? “难道好人就该短命?卜某不信,天道不给好人一条活路。” 卜测不服气,若邢立是坏人,是贪官污吏也就罢了,可他侠义心肠,扶危救困,这等人为何偏偏注定命中早亡?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地上没有活路,卜某便从天上找……” 卜测冷哼一声,猛地一跺脚,双手托起,将小院中的奇门遁甲排盘,凌空托举起来,朝着天空星象送去。 小院内奇门遁甲排盘升空,好似一张明亮的大网,将天象分为九宫。 小院外,邢立和手下二人愕然看着这一幕,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小院起了神异,目瞪口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文曲河中,所有阴性生灵,皆有所感,抬头透过河水看向星空,那些刚准备出来拉替身的水鬼,再次瑟瑟发抖,沉入河水之中,不敢动弹。 文太子抬头看向天空异像,好似是有一张大网,硬生生把天象给分割成了九分。 “是先生?却不知先生在施展何等手段,竟有如此惊天之力,好似要把天空割裂……” 这气息没有丝毫狂暴,却让文太子都惊惧莫名,难掩心中慌乱。 开丘县方圆八十里内,非凡生灵,皆惊恐注视这一幕,瑟瑟发抖,蜷缩一团,不敢有丝毫举动,唯恐此天劫落下。 …… “原来如此……” 卜测挥手道:“既无用,便散了!” 在奇门遁甲盘之中,卜测看到了详细过程,也看到了结果。 虽仍旧是邢立死,但其中却有一变数,需卜测自己解。 随着卜测挥手天空奇门遁甲盘,顿时散开,如同万千烟火,刹那间散落人间。 卜测体内八卦镜运转,将这些灵气纳灵如体内,修炼不易,不可浪费。 万千光华,受到牵引,如同一条淡蓝长龙,婉转奔腾,落入小院。 “嗯?” 卜测纳灵入体,察觉不对,灵气之中多了些更加精纯强大的力量。 “是星象之力?” 卜测又惊又喜,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散出去的力量,消耗一些后,再次牵引返回,竟让卜测一时间无法全部吸收,可见星象之力有多么精纯强大。 来不及吸收,卜测只能任由光华散落小院。 西北角的桃花树,好似得了极大的养分,本已完全凋落的桃花竟再次盛开。 桃树上,桃花不落,桃子却在以肉眼可见速度生长。 卜测却无暇顾及别的,他此时盘膝而坐,凌空离地三尺,周身镀了一层光辉,不染尘埃,真称得上一声绝世谪仙。 运转星象之力,早已经刻入卜测脑海,烂熟于心,却不知其意的龙甲神章小术篇,一个个篆体如同活了过来,给卜测演示其意。 …… 喔咯咯咯……喔咯咯咯…… 天明鸡叫,卜测从领悟中醒来,他眼中有神光浮现,面露欣喜。 昨夜虽未曾给邢立找到活路,却给他悟出道术。 “果真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卜测伸手摸了摸下巴,回过神来,忍俊不禁,被人喊神仙多了,差点把自己给忽悠的代入老神仙,竟想捋一捋胡须,真是有毒啊! 嘭嘭嘭…… 叩门声音响起,卜测袖子一挥,大门自然敞开。 文太子拘谨的站在门口,自昨夜天网散开,他便来了这里,一直守在门外,听到小院内动静,这才敢敲门。 “先生,昨夜星象有变,可是您在施展仙术?” 尽管心中已经有答案,文太子却还是想问一下,听卜测亲口说出,他心中才安稳。 卜测刚刚悟道,难掩心中激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试验一下。 “区区小术占卜而已,倒是惊动了文太子。” 卜测笑道:“来来来,文太子请坐,卜某请你品尝一下人间美味。” 卜测说着,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伸手挥动,以宽袖遮掩。 文太子刚走过来,便看见卜先生袖子一挥,桌子上多了两笼热腾腾的包子。 若是林满在此,定然可以认出,这就是她带着卜测去巷口吃的那家馆子的灌汤包。 卜测好似得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难掩激动,忍不住想要在同伴面前炫耀。 此术,乃是他一夜悟道所得,为奇门盾术,乃是真正的神仙手段。 文太子愕然看着包子,这若是幻术手段,自然不稀奇,他也可以变化出来。 可这包子是真的,于他看来,这般手段,好似凭空聚现,这就等同于,勾画大道,这般手段,非真正仙人不可为。 这是卜测可以施展的第一个神仙手段,是真正的仙术,不是他以往施展的嘴炮,或者是靠八卦镜外挂施展的手段可比,这是他自己的手段,不靠任何外力帮扶。 他恨不得再次施展几次,可想到怀中几枚铜板,只能作罢! 虽然他可以直接以奇门盾术将人家的东西给盾过来,可那与行窃何异? 如今,他好歹也算正式一脚踏入仙门,怎么好意思白吃人家的。 第六十四章 冲天短命应在今 “听说了吗?陈记包子铺最近出了一件邪乎的事。” “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我告诉你,以后可得躲着点,那包子铺不能去。” “为什么?他家包子挺好吃的啊!” “好吃?谁知道用什么馅做的,那么多人想要买他家配方,老陈头都不卖,那肉搞不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肉做的。我跟你说最近半个月,他家包子一蒸出来,就消失,连笼屉一起消失,整锅整锅的包子消失,我看八成啊惹上什么妖邪了。” “啊?不至于?你这消息准不准?咱开丘有活神仙在,什么妖邪敢来开丘县作祟?” “你这话说的,那邢捕头还天天在街上巡逻呢!不照样有小贼盗窃。衙门天天开着,不还是有案子发生?活神仙,又不是天天守在包子铺,而且那妖邪不还没害人就是吃个包子,活神仙怎么可能会管?” “对了,说起活神仙,还有一件奇事呢!” “又有什么事?” “活神仙家里老桃树一夜之间又开花又结果,你说奇不奇?现在一靠安巷就能闻到那果香和桃花香,哎呀那味道,我闻着都留口水,要是能让我吃一口,让我少活三年也行啊!” “真的假的?现在不上不下五月份,桃花都掉了,果子也不可能成熟啊!”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悄悄扒拉过活神仙门口看过,里面那老桃树,粉嫩的桃花开得比春天还多,那果子一个足有人头那么大,看着就不是凡品。” “对了,我还听我在县衙当捕快的堂兄说过,说是活神仙想吃桃子了,但是五月份哪里有桃子啊?于是活神仙,半夜施法,从天上仙宫里面把长了桃子的仙树给换下来了,不然凡间桃树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又开花又结果?” ………… 卜测牵着林满,照旧请客来了陈记包子铺。 老陈头一看到卜测,顿时眼前一亮,随即眼珠子一转,低头故作心不在焉,重重的叹气。 “陈爷爷,给先生和我来两笼汤包子,还要粥。” 小林满兴奋不已,今日休沐她特意等在门口,果然又遇见卜先生,果然卜先生又收了她的烤菽然后请她吃饭。 “是卜先生和小满宝啊!两位请坐,我这就给你们上包子。” 老陈头亲自去端了好几笼包子过来,说道:“卜先生,今天这顿小老儿请您吃了,以后或许您就吃不到我这包子了。” 哎…… 老陈头说着,悄悄看了卜测一眼,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卜测自然注意到老陈头这叹息是故意给自己听得,他摇了摇头随即问道:“这是为何?” 人家特意演戏给自己看,怎么也要配合一下。 林满也紧张的问道:“陈爷爷,您要搬家吗?” 老陈头愁云惨淡的说道:“先生您看,我这包子铺以往都是座无虚席,现在哪有几个人?这铺子怕是开不下去了。” 卜测抬头左右看了看,还真是,他来过两次,上一次来人声鼎沸,几乎找不到座位,这次加上他们俩也不过五六个人。 卜测问道:“发生何事?你这包子挺好吃的,怎么会开不下去?” 老陈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叹息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卜先生我……我这铺子出了点怪事,每日里包子刚蒸出来,一转眼连笼屉一起少两笼,然后笼屉又莫名其妙出现,因此我那侄子都吓病了,之后不知怎么回事,就传出我这包子铺闹鬼,也就没人来这里吃了。” “说实话,我心里也担心,所以这铺子怕是开不下去了,过几日便要关门大吉。” 老陈头说着,摇头叹息,余光却悄悄打量卜测。 这…… 卜测哑然,合着还是他偷懒给人家造成麻烦了? 卜测起身拱手道:“竟是因为此事?哎呀,如此说来还是卜某的不是了,卜某要给陈掌柜赔礼了。” “并无什么妖怪作祟,是卜某偷懒,不想多跑几步路,因此用了些许手段买包子。” “对了,卜某给的钱,难道陈掌柜没收到?” 卜测给钱了的,他虽然想要熟悉奇门盾术,用了这种办法买包子,可他也给钱了,怎么就传出妖怪作祟了? “啊?是您……” 陈掌柜瞪大了眼睛,说话声音都劈叉了。 回过神来,老陈头连忙说道:“收到了收到了,包子消失时,都会有铜钱出现。哎呀,我就说嘛,妖怪吃东西怎么还会给钱呢?原来是活神仙施展了仙术啊!” “都怪我那侄子太胆小,看到包子消失,就吓得不行,还出去乱说,这家伙看我回去不揍他。” 惊喜来的也太突然了,竟然是活神仙对他家包子施展了仙术。 卜测颇为不好意思,看来以后奇门盾术也不能乱用了。 “卜某要给陈掌柜赔礼了,没想到给陈掌柜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让卜某真是……” “哎呦呦,活神仙您可别这么说,跟您有什么关系,就是我那胆小侄儿自己吓唬自己。” 陈掌柜连忙给卜测还礼,说道:“卜先生,您喜欢吃我家的包子,那是小老儿我的福分,怎么能说是麻烦呢?您放心,以后您尽管用仙法取包子,小老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就安稳了。” 卜测说道:“以后,卜某还是不要偷懒了……” 陈掌柜连忙说道:“不不不,活神仙,您那么忙,怎可每日走这么远来吃包子?您还是用仙术!小老儿会特意给您做好包子,给您留着。” 自此以后,陈记包子铺又火热起来,并且还传出吃包子看仙术的宣传语,让包子铺的每天天不亮就有人过来排队,吃包子是其次,主要是看仙术。 ………… 卜测牵着小林满出了包子铺,他还颇为不好意思,自己给人家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人家没怪罪不说,反而还给他赔礼道歉,又是免单。 卜测本来想给包子铺做出赔偿的,奈何他太穷了,最后只能无奈接受陈掌柜给他免了单。 不得不说,包子真香…… 一大一小刚刚走到县衙前,卜测便看到邢立急匆匆的跑过来,和卜测打了个招呼,便冲入县衙。 卜测眉头一皱,顿觉不好,邢立印堂发黑,头顶黑气升腾,和之前王书生面色相差无几。 连忙伸手掐算,今日便是他奇门遁甲盘推算出邢立殒命之日。 冲天煞,短命关,邢立避无可避。 第六十五章 命中注定避无避 卜测哪里还能拉着小林满慢悠悠走? 他连忙抱起林满,朝着县衙追了过去。 二人刚刚进去,便看见邢立又急匆匆的冲出来。 “邢捕头,你急色匆匆,要去何处?” 卜测连忙拦住邢立,开口询问。 邢立连忙拱手道:“先生,闽中狂刀三煞杜力三等巨匪,被刑部三法司的人追捕到了开丘县,大人命我等前去支援……” 卜测闻言连忙说道:“邢捕头,你今日不能出去……” “啊?” 邢立不解看向卜测。 “头,马来了……” 正此时,衙门外捕快等人骑马过来,招呼邢立。 邢立听到催促,也顾不得和卜测闲话,急忙说道:“先生,我下午便回,届时我再去找您听您吩咐。” “不是,邢捕头……” 不等卜测开口,邢立已经急不可耐朝着外面冲出。 “对了,先生我爹又被乡下士绅送了牛肉,回头我给送过去……” 邢立冲着卜测爽朗一笑,随即翻身上马,不等卜测回应,一挥手带着手下就骑马冲了出去。 卜测看拦不住邢立,连忙喊道:“邢立……邢立,若遇生死危机,心中默念,邢立邢立,一路向西,莫问归期,化险为夷……切记,切记啊!” 卜测说着,一挥手,一道灵气朝着邢立激射而出。 “知道了先生……” 邢立远远的应了一声。 哎呀…… 卜测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脚,他虽学了几种法术,可只能运用在死物身上,无法对人施展,不能强留邢立,只能看着他离去。 邢立此时脑子都是热的,协助三法司抓住狂刀三煞,他就算立了大功,便是以后他死了,也没人敢打他家里人注意。 这次说什么都要争取一下,好混个功劳给家人留条后路。 小林满能感受到卜测心情很不好,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卜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林满。 放下林满,卜测牵着她朝着县衙走去。 杨正廷听闻卜先生来了,连忙放下手中公函,出来迎接卜测。 “卜先生,下官正有件好事要告知您。” 杨正廷脸上带着喜色。 好事? 卜测没什么心情听杨正廷的好事,连忙问道:“杨大人别的话先不说,卜某想问一下这狂刀三煞是什么东西?” 虽然卜测没有发火,但杨正廷总觉得先生带着凌厉的气势,与以往温和淡然的样子不同,竟有些骇人。 杨正廷顿时忘记说“好事”,他想了想连忙说道:“先生,您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哦,是邢捕头告知您的吗?” 杨正廷说着虚引一下,让卜测进入大堂坐下。 “先生您看,这是刑部的发的狂刀三煞的海捕公文。” 杨正廷恭敬递给卜测后,说道:“这狂刀三煞,盘踞在闽中一代,乃是海上巨匪,以杜力三三人为首,沿海抢劫,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其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沿海百姓民不聊生,朝廷动怒,派兵围剿,奈何这狂刀三煞武艺高强,虽然手下尽数伏诛,但却让他们三个给跑了。” “刑部一直在追捕他们,却不知怎么他们就跑到了开丘县,不过您不用担心,三法司的高手都在追捕他们,现在邢捕头他们也过去帮忙,不出意外,应当能把他们给抓住,不会霍乱到开丘县内!” 杨正廷还以为卜测是担心狂刀三煞对开丘县百姓出手。 卜测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时也命也,果然难逃注定的命运。” 之前卜测以奇门遁甲推算,命主遁入死门,被灾星恶煞围剿,难逃升天。 卜测推盘升天,寻得一线变数,便是将命主推入惊门,虽也凶险万分,但好歹并非必死之局,还有一线生机可解。 但还不等卜测寻出推命主解救之法,邢立便已经应验,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罢了,既然决心要救邢立,那便在努力一把。 卜测看向杨正廷说道:“可否请杨大人派人去将邢捕头之子,邢丰带来。对了,顺便再取一件邢捕头的贴身衣物。” 杨正廷不解其意,但还是先吩咐人按照卜测吩咐做事,而后才问道:“先生,出什么事情了吗?” 卜测沉吟道:“今日乃是邢立命中注定之生死危机,卜某出于私心,想救他一救,未必能成,但也算了却卜某一桩心事。” 卜测就想知道,命中注定死局,能不能解。 这是他前世死亡之心结,亦关乎他修道心态。 杨正廷瞠目结舌,心中没来由有些嫉妒邢立,能得卜先生这般费心,邢立便是死也值了。 …… 邢立数十人,骑马狂奔,进入开丘县外小荒山。 “停,按照三法司大人的吩咐,我等在此地设伏。” 邢立勒马吩咐道:“你们在此地设下陷阱,我去四周看一下情况。” 吩咐手下后,邢立骑马朝着四处转去,免得有不知情况的百姓误入此地遇险。 “头,你小心点,听说那杜力三等人武艺高强。” 邢立哈哈一笑,说道:“怕什么?他们武艺在厉害,如今还不是被三法司的高手追的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窜?再说,他们也未必会来这里,再此设伏只是为了应备不时之需,咱们未必有机会遇上。” “头,不可不防,万一遇见……” 邢立笑道:“万一遇见,那就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要是咱们给抓住了,搞不好都能升迁进入京城。” 言罢,邢立骑马朝着四周转悠起来。 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什么人路过,邢立便准备回去。 也是,这个时辰,樵夫还未出来,农户早已经开始做工,如何会有人来这等地方。 邢立摇了摇头,正准备回去,刚调转马头,余光便瞥见树林中钻出来三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 三人看到公服的邢立明显一愣,似是被吓到。 “官……官爷,我们兄弟三个是本地猎户,今晨入山打猎,奈何运气不好,我们遇见了大虫,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不知官爷有什么事吩咐?” 邢立看了三人一眼,怪不得身上有血腥气。 “哦,我是要提醒你们……” 邢立正说着,突然猛地瞪大眼睛看向三人。 大虫?小荒山,方圆不过几里地,树林稀稀拉拉,能有个球的大虫,别说大虫豹都少见的很。 “狂刀三煞,杜力三……” 邢立大喝一声,抽刀而出。 三人一见身份暴露,眼神顿时从惶恐变得凶狠起来,朝着邢立冲了过来。 第六十六章 三魂离体肉身腐 第六十六章三魂离体肉身腐 杜力三三人一直在警惕邢立,一看身份暴露,连掩饰也不掩饰,直接抽出藏在身后的大刀朝着邢立冲了过来。 邢立猛地一跺脚,身子从马背上凌空跃起。 噗呲…… 马儿没有邢立那般反应,直接被杜力三一道劈中脑袋,热血霎那间喷出。 三煞中的二煞姜峰和三煞吕钟,一左一右冲来,拦住邢立的后路,不给邢立逃离的机会。 邢立自知不敌他们三个,便想着回去搬救兵,奈何一转身便看见自己陷入包围,后路被堵,只能拼命朝着受伤的三煞吕钟冲过去。 杜力三和姜峰功夫着实了得,三个人还很有默契,配合作战,一前一后一策应,一个攻上,一个攻下,一个搞偷袭,根本不给邢立和吕钟连招机会。 邢立功夫不算低,可比起这三个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恶煞,还是差了一截。 不出十招,邢立背后便被杜力三劈中,邢立翻滚卸掉部分力量,这才避免被一刀劈死。 难道我邢立真当命丧于此?我不甘心啊! 邢立无能狂怒,眼看着三个人再次朝着自己围攻过来,抽刀仓惶应对。 再次陷入包围夹击之中,邢立面露绝望,刚才他鼎盛之时尚且不是他们三个的对手,更遑论现在受伤,被劈死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三人再次进攻,邢立眼看着杜力三大刀劈来,连忙横刀抵挡。 坑擦…… 邢立的佩刀应声折断,此时姜峰的大刀侧面劈来,不待邢立去应对,他感觉到身后也有劲风裹挟着杀气袭来。 必死之局,他不论如何抵挡,都要再中一刀,而且此时杜力三也没有闲着,他抽刀再次扬手劈来。 大刀和狰狞的面孔,在邢立眼中放大,骤然间,他脑海一股凉爽的清流划过。 恍惚中,一切好像放慢,他脑海中回想到了卜先生和他说的那句话。 那句,他没有完全听清的话,此时却仿佛刻印在他脑海,无比的清晰。 “邢立邢立,一路向西,莫问归期,化险为夷……” 邢立好似放弃挣扎,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卜先生让他喊的话。 四周都是杀气,邢立双腿发热,他心一横猛的朝着前面一蹿。 竟然没打在我身上? 邢立没感觉身上再次受伤,他来不及惊喜,脑海便有些浑噩起来。 “邢立邢立,一路向西,莫问归期,化险为夷……” 邢立失去了所有思考的念头,脑海之中只剩下这句话,他感觉双腿充满力量,迫切的需要他消耗,他来不及回头去看,闷着头就开始跑,一路朝着西面跑。 噗呲…… 杜力三三人的刀落下,热血喷洒在他们三个脸上,显得他们更加狰狞。 呼…… 杜力三感觉一阵冷风吹过,他愕然道:“什么东西跑出去了?” 吕钟抽出劈在小捕头脖子上的刀,愣了下说道:“我好像也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这个小捕快身体里面钻出去,但没看清楚就没影了。” 姜峰惊呼道:“快看这个小捕头的尸体……” 杜力三二人低头看去,眼睛顿时瞪大。 只见刚刚被他们劈中,已经失去生息的捕头尸体,此时竟在迅速的干瘪下去。 血肉好似一瞬间被抽走,刚刚流出来的血还没有来得及结痂,而尸体竟已经成了……干尸!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悍匪杜力三,竟然头皮发麻,一股股的凉气直冲脑门。 杜力三慌忙道:“这捕头有点邪门,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跑。” …… 开丘县衙,卜测和杨正廷二人将坑埋好。 “先生,这样就行了吗?” 杨正廷问道,邢立是他得力手下,他也不想邢立出事。 卜测净了净手,小六壬掐算一下,沉声道:“此地是县衙气运所在之地,借县衙国运帮邢立一把,希望可以瞒天过海,救他一命!走!卜某也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 杨正廷拱手道:“先生大恩,邢立便是死,也该知足!” 说句心里话,杨正廷对邢立颇为羡慕。 先生是何等身份?那是真正的仙人,一指可诛妖邪的仙人。 能得先生这般照顾,邢立一个小小捕头,此生值了。 杨正廷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落入这等境地,不知道先生会不会也这般出手救自己一命。 若真有那天,余生足矣! 卜测二人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林满和小邢丰两个小家伙,正蹲在锦鲤池边上,欢快的看鱼。 卜测先看向邢丰,看他面容果然有了变化。 “杨大人,你看邢丰面容是否有变化?” 卜测扭头看向杨正廷求证。 杨正廷连忙看向邢丰,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迟疑道:“似乎是眉目突然张开了?” 他也看出来邢丰和刚才有了变化,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变化,只能含糊一句。 杨正廷沉吟了下,拱手对卜测说道:“先生,下官杨浦,表字正廷,您若是不嫌弃喊下官表字即可。您喊下官大人,下官心里着实……着实有些受不起啊!” 杨正廷早就想说了,每次卜先生喊他“大人”他心里就一突突,他何德何能让卜先生喊自己“大人”? 只是,他怕贸然开口让卜先生喊自己表字,会唐突了仙人。 现在不同了,卜先生这般大事都找自己,可见自己在先生心中有了些许地位,便趁机提出来。 卜测愕然看向杨正廷,喊他正廷?显得太亲密,太肉麻了。 更何况,他虽被喊仙人,可论实际年龄比杨正廷小了二十岁,哪好意思直接喊人家名字。 略过不提此事,卜测看向邢丰。 仔细看了又看,他看出来了,的确是眉宇间起了变化。 父母宫有些混沌不明,卜测心中一喜,有变化就说明他的办法有了效果。 便是不能彻底变好,也绝对不会变的更坏。 能做的都做了,卜测再留下也是干等着,他便牵着林满和邢丰要离开县衙。 临走前,卜测想了想说道:“杨县令,还有一事或需你来善后。” 杨正廷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先生不喊自己表字,说明还是生分。 县令就县令!总比大人好些。 杨正廷连忙拱手道:“正廷听先生吩咐……” 第六十七章 夜半敲门儿非人 卜测先带着林满把邢丰给送了回去,才又折返送林满。 “先生,您有什么悄悄话要对我说吗?” 小林满歪着头看着卜测,疑惑的问道。 “嗯?” 卜测道:“为何这么问?” 小林满说道:“您绕路了啊!您先把小丰哥送回去,然后特意留下我,难道不是有悄悄话要和我说吗?” 卜测看向林满,这真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卜测笑道:“你可真是小机灵,不过太聪明了可不好!” “为什么?” 小林满不懂就问,聪明为什么不好?大人们不都希望小孩子能够聪明吗! 卜测微微抬头,眼神不聚焦看向空中,似是在透过天空看远方。 “聪明的人活的累啊!哪里有没心没肺活的轻松?” 卜测摇了摇头,蹲下来看向小林满严肃的说道:“满宝,先生和你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小林满从卜测身上感受到了肃穆,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但也紧张起来。 卜测沉吟道:“今日之事,包括先生和杨县令说的那番话,你知我知,不可告诉第三个人知道如何?” 之前他一着急和杨正廷说话的时候,忽略了身边这个小家伙。 若是事情不成,说出去倒没什么,但若是事情成了,万一说出去那后果可就大了。 “连祖父和娘亲都不能说吗?” 小林满皱着浅浅的小眉毛问道。 卜测点了点头道:“不能,你要是做到了以后先生有奖,做不到的话……” 林满紧张问道:“做不到怎么样?” 卜测淡淡一笑道:“做不到啊?做不到会被妖怪吃了……” 小林满连忙说道:“我能做到,先生放心,我肯定能做到,我都忘记您说什么了。” 卜测摸了摸小林满的脑袋,做到是她的福源,她染了这份因果,将来必有福报。 做不到的话…… 卜测抬头看天,似是在说看天意。 将小林满送回去,卜测便回到小院。 一进门就看到满树的桃子似乎更加成熟了。 没来由的,卜测犯了馋,他上前挑了一颗粉黄中挂着红尖的蟠桃,拽了下来。 桃子结出来半月有余,他这才拽了第一个,而外面却已经再传这桃子多么多么美味,多么多么的有奇效,好似他们吃过一样,想来还有些好笑。 卜测洗了洗桃子,坐在石桌前啃桃子,他能做的都做了,此时静待结果便可,心中很是轻松。 “嗯,这桃子还真是不错!” 卜测点了点头,且不说桃子鲜美甘甜,便是桃子中淡淡的星辰之力,就让人回味无穷。 吃下去一股股精纯力量在体内绽放,游走全身,好似在做顶级的按摩,浑身酥酥麻麻,舒服极了。 力量游走后,被八卦镜吸收,子水和卯木更加明亮。 …… 傍晚,一具浑身染血的干尸被送到县衙。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一个捕快面色惨白,冲入后堂找到杨正廷,一见他便慌张的大喊。 杨正廷满脸威严,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情了?慢慢道来。” 捕快咽了好几下口水,还是无法平复心情,拱手道:“今日我们头带着我们去支应三法司的大人们,头让我们在小荒山设下埋伏,他自己骑马去四周查探情况,避免有无辜百姓误入陷阱,可是直到晌午他都没有回来。” “我们几个人担心头出事,便出去寻找,可是我们只找到了头骑的马,那马脑袋被大刀劈开,已经死透了。” “在马尸体不远处,我们找到了一具穿着公服的干尸,干尸身上多处刀伤,尤其是脖子,几乎被砍掉,属下……属下怀疑那是我们头……” 说到这里,捕快已经带上哭腔,他现在都难掩慌乱,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说话也不连贯。 杨正廷闻言面色一愣,果真如先生所言…… “大人,怎么办啊?您快去看看,是不是我们头……” 捕快吸了吸鼻子,他眼泪止不住的掉。 杨正廷说道:“哭什么?你不是说了是干尸?邢捕头便是真的遭遇不测,也不可能是干尸。” “可……可那干尸身上的衣服,我认得就是我们头的……” 他受到邢立颇多照顾,视邢立如同亲兄长,他更不想邢立出事,可那衣服由不得他不相信。 杨正廷朝着干尸走去,看了一眼后,难掩骇然,捕快认得出来,他如何认不出来? 这干尸不是邢立又是何人? 杨正廷面色冷静,甚至是强装出冷漠,淡淡的说道:“糊涂,这干尸少说也死了十余年,如何会是邢捕头?你们啊!你们中计了……” “定是狂刀三煞,看你们布下天罗地网,自觉难以逃脱,故而挖了个干尸出来,换上公服,好引你们过去……” “邢捕头功夫极高,那悍匪杜力三等人又被三法司的高手打伤,便是邢捕头不敌他们,也不难逃脱,这衣服只不过障眼法!” 杨正廷沉声道:“速去将这干尸给烧了,免得晦气了邢捕头。” “可是,大人……” “嗯?” 杨正廷面色一冷,冷哼道:“怎么?邢立不在,本官还使唤不动你们了?” 杨正廷强势起来,让一众捕快颇为敬畏,一时间无人敢不听从。 而他们心里也希望这不是邢立,当成干尸烧了,至少心里有个期盼。 杨正廷亲眼看着干尸被焚烧,正欲回去,突然又说道:“对了,三法司的大人们还要做事,今夜西城门便不要关了,免得阻碍三法司做事。” 一众捕快心里好似被压了一座大山,一个个愁云惨淡,兴致不高,听到杨正廷的吩咐,也没什么想法,听从便是。 是夜,月上中天,一片乌云吹来,遮蔽月光。 轰隆隆…… 上一刻中还是晴空,下一刻中便雷云涌动,闷雷声音炸响。 卜测听到动静,起身走到院子里,负手而立于屋檐下。 此时,西城门方向一团黑影急速冲来,跑到了平安巷。 嘭嘭嘭…… 敲门声在雷声间隙中响起。 “谁啊?大半夜的干什么……” 邢立之父邢松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披着衣服出来开门。 第六十八章 砍头保魂死活人 第六十八章生魂离体死活人 “哎呦,我的妈……” 一开门邢松吓了一跳,一张面容呆滞,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脸,让他吓得腿一哆嗦,差点一脚踹出去。 定睛一看,才认出来是自己儿子。 “邢立,你大半夜整什么幺蛾子?你要吓死老子啊!” 邢松不满骂了一句,抬腿准备往儿子屁股上踹一脚。 邢立却看也没看邢松,直直的朝着前方走去。 “怎么,你吓到老子,你还有脾气了?骂你两句都不行?” 邢松没踹到邢立,差点闪到老腰,骂骂咧咧的关了门。 一扭头,正好看到邢立进屋,总觉得儿子那里不对劲。 轰隆隆…… 闷雷炸响,狂风呼啸,眼看着天要下雨了。 摇了摇头,邢松不做多想,转身回了房间睡觉。 邢立脑袋半耷拉,进屋也不点灯,拉开被子躺下,一眨不眨的瞪着眼睛,直到身边人嘟囔了一句什么,他才闭上眼睛,好似睡着。 哗啦啦…… 闷雷裹挟雨滴落下的声音,让睡着的人睡得更加沉静,没睡着的人,却是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 比如杨正廷以及抬着邢立尸体回来的捕快,都在县衙待着,没一个睡得着的。 这场大雨,下了一夜,洗刷了尘埃,也洗掉了一些不可示人的痕迹。 天蒙蒙亮的时候,雷声停止,大雨也减弱成了微雨。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响彻平安巷。 卜测小院屋檐下,两只翠鸟被惊醒,蒲扇翅膀飞了起来,朝着邢立院子飞了过去,似是喜好看热闹人类一般。 “爹,爹啊!你快来,看看当家的咋了,他这是咋了……” 邢立妻子惊恐的叫声响了起来。 她早上醒来,一翻身摸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触感不对,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去看,便看见脸色乌青的邢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推搡邢立,邢立仍旧动也不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反而触感冰凉,不似活人。 手上感觉异常,低头一看,手上一片黄色粘稠液体,她又推搡了邢立一下。 这下邢立脑袋晃动一歪,歪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吓得邢立之妻瞬间发出凄厉叫声。 …… 卜测手里托着小儿脑袋那般大的蟠桃,朝着邢立家走去。 若是有人遇见卜测,便可以看见神奇一幕。 卜测行走雨中,明明没有撑伞,却好似有一层无形的伞罩着他,雨水靠近他便被弹开,脚下带起的雨水,也不沾湿衣角分毫。 卜测很无奈,他以灵气保护自己不被雨水打湿,不是想装逼,更不是想要人前显圣,而是他穷,穷的连一把雨伞都买不起,又不想被雨水淋湿,便只能出此下策,好在两家距离不远,还不等遇见人,便到了邢立家。 邢松脸色惨白慌张的开门,差点撞到卜测怀中。 “活神仙?活神仙……” 邢松第一声茫然,第二声声音都喊劈叉了。 “活神仙,您来的正好,您快看看我儿子,邢立他……邢立他出事了……我正要去请大夫,您来了就好了,您来了就好了,您快跟我进去……” 邢松好似溺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惶恐不安之中又燃起希望。 卜测看到邢松裤子沾满泥水,院子中有一道一米多长的滑印,邢松这把老骨头这一下子应该摔得不轻,可他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莫急,卜某今日便是为此而来。” 卜测神色淡然,似是早已预料到这般情况,托着桃子朝着屋内走去,路过泥泞不染尘埃分毫,真一副绝世谪仙模样。 看着活神仙这般沉稳,让惊慌的邢松也受到感染,平静了些许。 邢立之妻,抱着邢丰蜷缩在床边,二人哭成一团。 “别哭了,活神仙来了,活神仙一定有办法救我儿,我儿这么年轻,肯定不会有事,要有事也我这把老骨头先有事,我还没事,我儿怎么可能有事……” 邢松这话说给儿媳妇听,也说给自己听。 他就邢立这么一个儿子,中年丧妻已经让他痛不欲生,若是还要老年丧子,他不如先跳井算了,也好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卜测看向床上的邢立,果真情况如他所想,他给邢立改命,既是成了,也是不成。 说是成了,因为邢立可以活下来,说是不成,因为邢立的确死了。 卜测前世因家世原因,看过许多有关玄门的杂书,其中便有一则,为生魂离体死活人,详细介绍了一种死亡化身之法。 即为“断头保魂”,说的是人在等待死亡时,灵魂念力会极为强大,拥有超出本身的玄奇力量,这个时候只要你心中念想不熄,死后便能靠着这股念力达到如同神力的效果。 比如前世耳熟能详的窦娥冤,窦娥被砍头前,悲愤欲绝,许下三则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一为,血溅白练,二为,六月飞雪,三为,大旱三年。 三个愿望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现,可就是在窦娥死后出现了,此便是死前执念。 只不过,窦娥用在了许下三则愿望,她若是换一种执念,或可成就死亡化身。 卜测用的便是此法,他早已在奇门遁甲之中占卜出了邢立死亡过程。 符使与年命落入空亡之宫,为凶格,凶星,凶门,断必死之局。 又因辛金克命主乙木,耗喜神未土,将未土和乙木送入死门,未土乙木因辛金而亡,故而可断他被金器斩断脊柱而亡。 细细一想,便不难断定是被砍了脖子。 卜测便想出断头保魂这一招,利用死前恐惧与执念,再加上自己给了邢立一道灵气,便可让他生魂离体,保住魂魄。 又有灵气护身,助他带走体内血肉,便可重塑身躯,身躯有了魂魄也有,邢立便死不了。 当然,此时邢立也不能说是活人,他只能算是一个死了的活人。 此时邢立全靠卜测一道仙气吊着命,魂魄处于浑噩之中,进一步可死,退一步可生。 卜测上下看了看邢立,只见他脖子下一滩黄色液体,这是那一口仙气耗尽了,才让他又开始损失生命本源。 卜测一挥手,弹射一道灵气如邢立体内,接着沉声呵道:“邢立,醒来……” 第六十九章 化开心结道韵生 邢立好似一个睡梦之中被惊醒的人,眼皮如弹簧一样,骤然睁开。 双眼无神,直勾勾的看着房顶。 邢立想动,却无法动,好似被鬼压床,眼睛瞪的大大的,能看到眼前的景物,却怎么都无法传入大脑。 他意识逐渐清晰,想要挣扎,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任由他心中急的不行,就是无法动弹一下。 邢松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急切起来。 “儿,儿啊!我的儿,你醒醒,你起来啊!卜先生在这里,活神仙,是你敬重的卜先生,他让你起来,你快起来啊!” 邢松涕泪横流,他不知道邢立怎么了,但是他心有所感,若是邢立不能起来,怕是他今天就没有儿子了。 “小丰,快来喊你爹,让你爹起来,让他起来……” 邢松慌忙的要去拉邢丰过来。 卜测沉声道:“邢立,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说着,卜测一跺脚,一圈淡黄色的烟气从地上升腾起来。 邢松愕然瞪大了眼睛,连哭喊都忘记了。 一股地气替你生机,还不醒? 卜测这一脚以灵气为震,以奇门遁术为引,为邢立借了一捧地气出来。 地气生机勃勃,可代替他原本体内的生机,助他活命。 “嗯……” 邢立哼哼一声,双手猛地握拳,黯淡眼睛恢复明亮,发散的瞳孔,也再次凝聚起来。 挣扎着,邢立刚要起身,卜测上前按了他一下,说道:“别动,你病了,修养两天!” 一起身脑袋掉了,怕不是要吓死你老爹。 原身上的伤口,属于记忆伤口,会自然而然的带在灵魂上,先要清理他的记忆,才可消除伤口。 不等邢立回忆,卜测便拿出裁剪成纸人的白纸。 “日月光明普照生,愈合……” 卜测低声一呵,剑指遥遥一指邢立,接着横移到纸人上。 肉眼可见纸人脑袋,瞬间耷拉下来,如同被齐刷刷剪开,只剩一点点连在身体上。 不待众人看清,卜测手一抖。 哄的一下,纸人起火燃烧成了飞灰。 邢立脑袋嗡嗡嗡,须臾恢复清明,他扭头看到卜测,连忙一个翻身跳了起来,身体前所未有的灵活! “先生,您怎么在我家……” 邢立从半死不活瞬间恢复生龙活虎,看到卜测面露惊喜。 “我的儿,你……你好了?” 不待卜测开口,邢松便冲上去抓住邢立。 “好了,真的好了……” 邢松一边摸邢立,一边扭头看向卜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摸到邢立身体有了温度,有了柔软触感,不是刚才那般冰冷坚硬。 “我……我好了?我怎么了?” 邢立皱眉不解,他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只摸到一道浅浅的印记,却没放在心上。 卜测拦住邢松,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怎么回来的吗?” 邢立露出沉思之色,回忆了下,说道:“我记得啊!我昨日去捉拿狂刀三煞,然后正好和他们遇上,我打不过他们我就跑了。对了,我一直记得先生给我说的那句话,我心里念着就觉得腿上很有力气,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夜里才跑回家。” 卜测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个有福源的人!卜某今日过来,是院中桃子熟了,平日里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今日也该礼尚往来,给你们回个礼。” “哎呦,先生这怎么能行,您的桃子我们怎么配吃……” 邢松顿时惶恐,下意识的就推辞。 卜测看向邢松道:“一颗果子而已,不算什么,拿给邢立补补身体!” 蟠桃放在桌上,卜测双手背后,朝着外面走去。 “雨后千山净,天地处处新,昨日雷云散,今朝枯木春。” 卜测走到院中,一挥手道:“明日可期,该忘记的都忘了!” 邢立连忙爬起来,说道:“先生,我送您……” 邢丰娘俩以及邢松,脸上未来得及化去的悲伤,瞬间成了喜色。 “哎呦,活神仙可真讲究,一大早还来给咱们送仙桃吃……” 邢立之妻看着蟠桃,面露喜色,挠了挠头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做什么事情来着,看着蟠桃突然就忘记了。 我要做什么来着?对了,应当是要起来做饭…… “雨后千山净,天地处处新,昨日雷云散,今朝枯木春……好诗,好诗啊!” 邢松念叨了一遍后,总觉得先生这首诗有特别含义。 想不通,便压在心底,邢松感叹道:“卜先生便是不做神仙,也当是人间才子。” “哎呦,我腿怎么这么疼……对了,上厕所摔了,这院子该修整修整了……” …… 邢立恭送卜测到了门口,卜测扭头看了邢立一眼,说道:“邢捕头,以后穿玄色衣服!玄色于你有利,可保你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邢立挠了挠头,不太理解黑色衣服怎么就能保护人? 但既然是卜先生说的,他还是记在心中,说道:“好的先生,对了先生,昨日您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卜测随口道:“卜某是想提醒你,你该多读读书了。” “回去!那桃子也要趁早吃了才好。” 卜测推门回去,邢立摸了摸脖子,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吓到了,总觉得差一点被砍了头,要摸一摸脖子确定脑袋还在才放心,我还被吓出心理阴影了? 邢立事了,卜测也算了解一桩心结。 命运可改,但又不可改,天道有情,但不可欺。 卜测回想到自己的命运,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邢立的命运差不多。 他原本必死的命运,也改了,说明他前世的选择是对的,就该去太清殿。 当然了,他的运气比邢立还要好呢! 卜测心情大好,心胸豁然开朗,有种剥离迷雾的畅快感。 第一次,在这方陌生世界,有了踏实感,和世界的隔阂随着邢立重新燃起的生机而被打破。 一缕缕道韵流转与卜测周身,仿佛灵魂被洗涤,让卜测浑身一轻。 “先生……” 文太子身影出现在大门口,面带惊喜,一进门看到卜测便兴奋的说道:“先生,您之前打听的妖怪消息,文终于给您打听出来了……” 文太子说着语气一顿,他愣愣的看着卜测。 明明昨日他才见过先生,怎么一夜时间,先生就不一样了? 第七十章 赤云如龙帝王相 给普通人算了这么久的命,也只是让子水和卯木更明亮,其余的干支则再没有点亮一个。 卜测便想着,是否只有给妖怪算命,才能点亮八卦镜上干支。 正巧上次卜测悟道小有成效,自信心大涨,便托文太子帮忙打听妖怪消息。 “上次听从先生吩咐,文将那些水鬼收服,派遣出去打听消息,果然打听到不少奇闻异事。” 文太子坐在卜测对面,他觉得先生身上多了一股玄妙之灵韵,让人如沐春风,极为舒适,甚至有些沉醉。 收敛心神,文太子说道:“三十年前江南道久旱无雨,忽一日天地风云骤变,白日如夜,有人曾目睹雷云之中有一金光巨物落下,于旱地化为滚滚江水奔腾,自此以后江南道雨水颇丰……” “四年前关内道,有一农户携带竹编筐于夜色赶集,行至半路便见前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农户携带竹编迅速销售一空,不料鸡鸣灯灭天明赶路回去,却见自己销售的竹筐,皆被盖于荒坟坟头……” “还有一则为河南道奇闻,一樵夫误入五行深山,被一似人野兽追赶,幸得一药农搭救,他于药农处歇息两日而反,却没想到家中已生变故,妻子改嫁他人,众人见他颇惊,只道他离去两年,恐已命丧深山……” 卜测点头,心中记下这个几个地方。 文太子说着,眉头紧皱,似是想到什么。 “先生,这些消息若是可用的话,那文也曾听到一个传闻,只是太过虚渺,不知真伪。” “文太子,但讲无妨,真伪卜某自可分辨。” 文太子沉吟道:“文生前曾去过岭南道,当地天气炎热,听闻是百余年前有一火红大鸟落下,自此岭南道四节炎热……” 这消息还真是缥缈,卜测心中对真实性存疑,但还是记下,想着将来走一趟,可辨真伪。 卜测正欲开口,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门口。 将手中一直捏着把玩的黄豆,弹出一颗,道:“有贵客至,去开门!” 黄豆落地,顿化为三指高小人,身穿土黄盔甲,威风禀禀的前去开门。 龙甲神章小术篇中,撒豆成兵,卜测刚才一边听文太子讲述奇闻,一边以灵气温养,此时倒是刚刚好。 文太子倒吸一口凉气,抿着嘴愣在一旁。 一把普通的谷菽在先生手中竟可化腐朽为神奇,本以为先生给他震惊的已经麻木,却不想先生随便一手,还是能让他失态。 杨正廷带着人,正欲敲门,刚伸手还未触及大门,便见门自开。 豆兵开门后,飞跃跳回卜测手中,与普通黄豆无异。 “三公子,请……” 杨正廷对着身后之人虚引一下,稍稍落后半步,进入小院。 杨正廷正欲开口,看见文太子后,连忙改口道:“先生,冒昧来访,没有打扰到您?” 卜测看向杨正廷身后的衙役手中捧着红布盖着的托盘,笑道:“不打扰,卜某等的就是杨县令。” 昨夜无眠,卜测闲来无事占卜一卦,卦相今日官府送金,眼下看到杨正廷过来,卜测心中欣喜,如何会怪罪他打扰。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杨正廷说着,挥手让衙役把托盘放在石桌上,挥手让衙役等闲杂人等退出去,这才亲自掀开红布。 卜测目光一凝,只见托盘上放着十锭金元宝,二十锭银元宝。 发财了,卜测差点感动流泪,以后再也不用为生活奔波,过的那般拮据,可安心悟道修行。 杨正廷面露愧色说道:“先生,这是朝廷给您的……答谢金银,金十两,银百两,感激您为开丘县除妖人,保平安。” 事实上朝廷还有一道圣旨,说的也不是感谢,而是赏银。 杨正廷收到旨意后,只觉得气愤不已,早知道是这般结果,还不如不上书朝廷。 先生是何等身份?凡间帝皇,怎可以帝皇之权赏先生金银?如同打发普通人。 好在跟随而来宣旨的还有一位贵人,杨正廷和他说了许久,才说通免去宣旨,免得对仙人不敬。 脸上火辣辣的,杨正廷恨不得把这金银给扔了,简直就是对先生的亵渎。 他只觉得金银刺眼,奈何是皇帝赏下来的,他不给先生也说不过去,只希望先生宽宏大量,不与无知凡人计较。 卜测喜不自胜,道:“既是皇帝美意,卜某便收下了!” 杨正廷身后一锦衣青年,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大一小正满脸惊讶的看着花果同存的桃花树。 杨正廷松了口气,先生果然和善大气,正欲说些什么。 注意到文太子,沉吟道:“正廷与这位先生有过数面之缘,却未曾问先生名讳,真是失礼!” 除了金银外,他有要事和先生说,不方便有外人在场,这才打听起文太子来,若是先生仙界朋友,听听无妨,但若是别的什么人,那今日就不方便开口了。 文太子正欲说话,卜测看了一眼杨正廷身后那一大一小,嘴角含笑。 “杨县令问他吗?” 文太子看卜先生要介绍自己,便闭口不言,想来先生有所打算,还是听先生吩咐为好。 卜测笑道:“说起来,我身边这位文先生,和杨县令带来的贵客,还有些渊源呢!” “啊?” 杨正廷愣住。 “哦?” 锦衣青年闻言,惊疑不定的看向文太子,又负手而立看向卜测,问道:“先生,说这位文先生与在下有渊源?却不知此言何解?” 文太子也是奇怪的看着卜测,他不记得这人啊! 卜测也不卖关子,手里把玩着黄豆说道:“论起来,你们可是五服之内的血亲,你还要称文先生一声伯父,这小家伙要称一声伯祖。” 文太子听闻这话,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 “你是李显邺的儿子?” 文太子霍然起身,眉宇间炸生戾气。 李隆钧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 他惊讶的不是卜测看出自己的身份,既然能被杨正廷推崇备至,上书朝廷请功,必然有过人之处,能一眼看出自己身份还在预料之内,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文先生的身份。 第七十一章 憨王自有福运生 李隆钧一进门,卜测便认出他的身份来。 头顶气运升腾,赤云如龙,这般气运与生俱来,不是出生于帝皇家又能是何处? 在看李隆钧,额头宽广,方方正正的如同一方印玺,光亮莹白。 耳垂过人,普通人耳垂若有四指,他便足有六指,福源深厚,常人远不及。 又见他龙目圆瞪,神清气足,气宇轩昂颇显不凡。 地阁宽厚,异于常人,乃是掌权之相。 如此相貌,如此气运,必定是皇子无疑。 李隆钧难以置信的看着文太子,杨正廷旁观者清,他震惊之余,想到了文太子的身份。 “先……先生,他……他是废……咳咳咳,是中宗陛下的嫡孙,文太子?” 杨正廷看向卜测,迟疑道:“可文太子……不是早在……” 文太子扭头看向杨正廷,接着他说不出话来的话,说道:“早在三十八年前,被叛贼于渭水之中围杀?” 可见文太子对当初之事,仍旧没有释怀。 李隆钧闻听这话,面露尴尬,他皇爷爷就是文太子口中的叛贼。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隆钧看向文太子,便是当年文太子侥幸逃脱,如今也应当是垂垂老矣,怎么面相还如同青年? “难道……传言是真的?” 李隆钧骤然想起民间传言,说是文太子成了水妖。 “哼……” 文太子冷笑一声,随即身形化为水柱,在小院中飞舞一圈,落地重新凝聚身躯。 “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你们呢!没有你们这一支的反叛,我如何能摆脱凡人身躯,有这般成就?如今,你爷爷,我那贼皇叔已化为尘土,你爹应当也快老死,而我却还是这般风华正茂,谁输谁赢很难定论啊!” 卜测知道文太子心中有怨气,因此点出身份后,没有开口,任由文太子发泄心中怨愤。 不让他自己吐出这口怨气,他就成不了真神,能耐再大,承诺再好,也只能是水妖而已。 李隆钧和杨正廷呆若木鸡,听到这番话,才回过神来。 李隆钧抿着嘴,看了卜测一眼,没忍住说道:“后人不论先人是非,不过本王想着当年皇祖父应当也是为了天下民生,李安江山,才迫不得已兴起兵戈。” 这话不是明摆着打脸文太子,说他爹自己荒唐,丢了天下吗? 眼看事情要遭,文太子脸上戾气更盛,李隆钧身边的小家伙,颠颠的跑出来,主动跑到文太子面前。 小家伙恭敬一作揖,满脸崇拜的说道:“恒儿拜见文爷爷,文爷爷你刚刚好厉害啊!一下子就飞起来了,恒儿听奶娘说只有神仙才可以飞起来,文爷爷你已经成了神仙了吗?” 杨正廷本来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这话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下安定了不少。 文太子滋生的戾气顿时一顿,节奏被打乱了。 李恒炫耀一般看向李隆钧,说道:“父王,你快看文爷爷成了神仙,咱们家的人也有人当神仙了耶!有文爷爷这个神仙在,以后天下肯定就不会有祸事发生了,文爷爷肯定会保护百姓。对?文爷爷!” 文太子皱眉看着这小屁孩,怎么和隔壁那丫头一样,也是个话痨?还自来熟。 跟他们关系有那么亲吗?这声爷爷叫的亏不亏心? 卜测哈哈一笑:“是极是极,倒是让你这小家伙给看穿了。你文爷爷如今可非凡人,修为高深,神通广大。卜某与文太子已有约定,只要平冤昭雪,文太子便可守护大安百姓。” 卜测这话提醒了文太子莫忘约定,也提醒了李隆钧,人家现在可不是普通人,闹起来皇子你也讨不到好。 文太子闻言,瞥了李隆钧一眼说道:“文既然答应先生,便不会反悔,只怕他们做不到。” 李隆钧面露尴尬之色,他的确做不到,他一个闲散王爷,早已经和皇位无缘,他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李隆钧不开口,李恒却开口说道:“怎么会做不到?文爷爷我们是一家人,您受了委屈,我们自当为您伸冤啊!” “好……” 卜测说道:“小家伙,你这话,卜某就当你替你爹答应下来了,日后若是能做而不做,卜某可要找你们麻烦。” 李隆钧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李恒,拱手说道:“卜先生,我儿不过十岁,黄口小儿的话如何能当真?” 文太子面色顿冷,侧目看向李隆钧。 李隆钧倍感压力,苦笑一声,硬着头皮说道:“此事,本王真的无能为力。不瞒卜先生,本王虽为皇子,可在朝着连一虚职都没有,只是一闲散小王,每日里最多便是种田养桑,这般大事,本王如何能应允?” 宫中八位皇子,他是最没有机会当皇帝的,就连才十来岁的七弟和八弟都比他实力强。 他母亲出身卑微,没有外祖家支持,连皇帝对他也不甚喜欢,成年后勉强封了个郡王,却连封地都没有,早已经被朝臣遗忘,这等大事他如何能做到。 卜测将左手倒右手的黄豆,放入袖中,笑道:“卜某不会强人所难,你只管答应,日后能不能办到,日后在看。” “这……” 李隆钧面露难色。 杨正廷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他顾不得当透明人,连忙开口提醒道:“王爷,卜先生是神仙,当世真正的仙人,先生定然不会信口雌黄,您何不答应下来?这与您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能是个什么机会?既然是真正的神仙,难不成还能插手凡间皇权更迭? 李隆钧看向李恒,叹了口气,心一横说道:“好,本王答应先生,若是本王有能力,定会为……文叔叔平冤复名……” 这声“叔叔”遍代表他认了文太子身份。 文太子冷哼一声坐下,倒也懒得找他麻烦! 卜测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定下,略过不提,说说这孩子!” 李恒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惜有病。 卜测猜测李隆钧千里迢迢找过来,姿态又放的这般低,还带着孩子,原因应当和这孩子有关。 李隆钧愕然看向卜测:“卜先生,您……您知道我为何而来?” 杨正廷气的一跺脚,想到李隆钧身份又忍住,开口说道:“王爷,下官早和您说过,卜先生是神仙,当世真正的仙人,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仙人?您的身份,先生可一眼看出,您的目的,先生又如何会不知?” 李隆钧默然他不是没听到杨正廷的话,而是不太相信,之所以寻来也不过没有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 现下倒是不敢再生怀疑,能足不出户便知晓未来之事,又让身为皇族,戾气横生的文叔叔如此信服,岂能是凡人? “先生,请救救我儿。” 李隆钧对卜测作揖,面露心疼:“我儿自两岁起便生了怪病,天气稍冷,就长眠不醒……” 说到这里,李隆钧爱抚李恒,接着说道:“且,我儿身体在去年更是又起变化,他一年有余的时间,不仅没有生长,反而身体还在逐渐缩小,他如今十岁,可您看他,却好似六七岁一样,求先生垂怜,救救我儿。” 第七十二章 占尽中神帝王命 第七二十章占尽中神帝王命 李恒与杨涟真拐带的两个孩子不同,这孩子命格特殊,出身帝皇家,又有气运伴身,不是说救就能救。 那两个孩子救了便救了,他们将来便是作恶,也祸害不了几人,且还在卜测掌控之中,卜测可以占卜在他们作恶之前,掐断苗头。 李恒不同的是,身负国运,若是心长歪了,将来祸害的是整个天下的百姓,且因国运,卜测还不能说处置就处置。 李隆钧看卜测沉默不言,一咬牙撩起衣袍单膝跪向卜测。 “求先生慈悲,救救我儿,如先生能出手,不管先生有什么条件,只要在下能做到一定会做,哪怕是要在下的命,在下也可给……” 为人父母则为之计深远,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皇家,可他愿意为了孩子舍弃自己的性命。 他的父皇对他无情,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不能对自己儿子无情。 杨正廷震惊的看着李隆钧,他震惊的不是李隆钧跪先生,以先生的身份,别说李隆钧是郡王,便是君王先生也受得起他的跪拜。 他震惊的是李隆钧一个王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孩子,愿意以性命相换。 虽然很残忍,但不得不说,以王爷的身份,便是没了这个孩子,以后想生多得是女人愿意给他生,且王爷还年轻,何必为了一个孩子放弃自己大好生活? 文太子也很惊愕,无情帝皇家他深有体会,父子相残,手足相残屡见不鲜。 或许帝皇家会有儿子愿意替父亲死,但父亲愿意替儿子死,却根本不可能发生,而李隆钧就是这么做了。 “起来!” 卜测手指敲击桌面,他沉吟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卜某便看看这小子值不值得救!” 不等李隆钧露出喜色,卜测又问道:“你可知这孩子出生年月日时?” 自上次卜测以奇门遁甲给邢立占卜后,他对奇门遁甲理解深刻,也可以奇门遁甲占卜这孩子,但卜测还是习惯给人算八字。 “出生年月日时?” 李隆钧疑惑,这和治病有什么关系吗? 杨正廷连忙解释道:“王爷,你有所不知。先生可凭出生时日,推断一生命运。先生问小世子生辰,是想推算小世子以后会不会当个好人,若是恶贯满盈之辈,先生便不会出手。” 李隆钧恍然,随即连忙说道:“先生,我儿宅心仁厚,绝对不会是恶贯满盈。” 他们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便是想要做坏人,也没有这个实力。 卜测道:“是不是,且要算过才知道!” 李隆钧见状,只能立马回想,他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倾注全部心血,自然记忆深刻,不多时便将孩子诞辰告知卜测。 卜测伸手掐算,将岁星纪年法,换成干支纪年法。 “壬子年,丙午月,乙卯日,乙酉时……” 卜测看向李恒,这孩子还真是天生帝王命格,地支中神齐了。 子午卯酉,为地支中神,又被称作四正,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方尽在自己坐下,除了帝王还有何人? 地支中神又被称作桃花,咸池,这孩子将来也是个多情种,当然,都当皇帝了,女人自不会少。 年上正印为权,祖辈是皇帝,这个正印妙不可言。 月柱为伤官,意指父母情况不妙,看李隆钧情况也符合。 好在有正印制约,虽命主以后会有偏激思想,但却被正印牢牢制约,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坐下为比劫帮身,有力,时柱也有比劫帮身,遇难成祥的好命啊! 唯一不好的是晚年糊涂,会做些错事,历代君王,无外乎如此! 总的来说,这孩子以后称得上一声明君,可救。 说不得,李隆钧的气运,还有这孩子好命的原因。 “先生如何?我儿不会是坏人!” 李隆钧又紧张又忐忑的看向卜测。 卜测没有对李隆钧解释李恒命格,没必要,现在说了传出去对他们不利,说不得还会让他们心里起变化。 “可治。” 卜测这句话,便是回应,他冲李恒招了招手:“小家伙,过来。” “快去,高人喊你呢!” 李隆钧松了口气,激动不已,连忙把李恒推了过去。 卜测捏了捏李恒的脸,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这未来皇帝捏起来也没什么不同,人家的命就是好啊! 李恒绷着脸,扭头看了一眼李隆钧,迟疑的问道:“大神仙,你救我的话,会要了我的父王的命吗?如果是以父王的命换我活,那大神仙就不要救我了,我虽然想活,但我更想我父王也活。” 李隆钧一听这话,眼眶瞬间红了,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 李隆钧看向卜测,更加坚定的说道:“高人,这孩子还小,他的话不作数,您尽管救他,什么条件我李隆钧都答应。” 卜测摇头轻笑:“卜某又不是什么妖魔,救人何须以命相换?卜某的条件,你方才已经答应,莫要忘记就行。” 又看向李恒,这小子太聪明了,不愧地支中神占全了。 也不能说他不好,毕竟以后是当皇帝的命,不聪明如何掌控的了皇权? 卜测一挥衣袖,衣袖拂过石桌,一张宣纸落下。 拿起来,熟练的撕成小人形状,卜测看向李恒。 这小子长眠症和逆生长病症,他不知道病因,但以巫术可治。 李隆钧瞪大了眼睛,凭空生出一张白纸,果真是仙家手段。 “日月光明普照生,化邪,除恶……” 卜测脸色肃然,一股神圣之气骤然升起,他沉声呵斥,剑指距离李恒印堂一指距离。 剑指上移,一道黑色烟气,在众人肉眼可见之中,被卜测从李恒头顶拔出。 剑指横移,落于纸人上,顿时纸人头顶和心胸位置一片漆黑,好似生宣沾染墨迹一样,迅速晕染开,令人看到心生惊恐。 病恹恹,中气不足的李恒随着这股黑烟拔出,脸色瞬间红润起来,精神也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卜测一弹指,触目惊心的纸人漂浮起来,随即“轰”的一下火苗燃烧,发出“滋滋”声响,化为飞灰。 卜测再一挥手,井中一道水流凌空飞来,好似开了水龙头一样,给卜测净手。 甩手见,灵气蒸腾,将水珠尽数挥发。 无心装逼,只是洁癖而已。 李隆钧和李恒父子二人,来不及惊喜,便愕然的看着这一幕,嘴巴不自觉的长大,恨不得塞下一个拳头。 “仙……仙术……” 李隆钧扭头瞪的眼睛看向卜测,真是神仙?他还以为只是凡间高人而已,没想到杨正廷真没夸大,真是仙人,这等仙术着实超出他的认知。 第七十三章 帝王命格智如妖 第七十三章帝王命格智如妖 李隆钧牵着李恒出了平安巷,李恒频频回头看去,问道:“父王,咱们要回去吗?” 李隆钧兴奋的说道:“是啊!你母妃还在家中等着咱们的好消息呢!” 小李恒眼中闪烁光亮,说道:“父王,恒儿觉得咱们不该这么快离开。” “嗯?为何?” 李隆钧恨不得立马离开,虽说仙人难得遇见,可仙人身边还有个仇人,显然仇人和仙人关系更好,他是真不敢留下来。 李恒说道:“虽说大神仙神通广大,一下子就把孩子的病治好了,可太医不是经常说要静养吗?孩儿觉得,如果咱们现在就走,路上颠簸万一孩子身体又出现什么问题,岂不是辜负大神仙出手的好意?而且,到时候又要连累父王为孩儿身体操劳,孩儿于心不忍。” “还有大神仙救了孩子,咱们还没好好感谢大神仙,若是这般离开,岂不是有失礼数?因此,孩儿觉得咱们应该留下修养一段时日,等孩儿身体彻底康复,咱们在离开。” 杨正廷刚才就想说了,卜先生没有索要谢礼,但毕竟出手救人,他们岂能顺势不给? 卜先生肯定看不上凡间俗物,但表示一下心意也好啊! 怪不得陛下不喜欢三皇子,怕是和他性格也有关系,还不如小世子会做人。 李隆钧皱眉道:“恒儿说的也有道理,只是……留下来……废文太子,怕是……” “父王,是文爷爷!” 不等李隆钧说完,李恒小脸严肃,郑重的说道:“不论文爷爷和皇爷爷有什么恩怨,他始终是咱们的长辈。况且,难道父王不想知道文爷爷是怎么回事吗?” 嘶…… 杨正廷暗中吸了一口凉气,这小世子了不得啊! 小小年纪,竟能想的这般深远,比其父还要周全。 可惜,生在了三皇子家,若是太子或者二皇子的孩子,必定会大放光芒。 李隆钧沉思着,他想啊!他当然想知道文太子怎么回事,一个几十年前死了的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般情况? 可是…… 李恒似是知道李隆钧想什么,接着说道:“若是父王担心文爷爷会害咱们,孩儿觉得您担心多余了。既然大神仙出手救了孩儿,肯定不会让孩儿出事。孩儿觉得文爷爷很厉害,但大神仙更厉害。” 既然他不会出事,那他的父王必然也不会出事。 一旁听了全程的杨正廷,暗自点了点头,小世子看的透彻啊! 有卜先生在,什么妖魔鬼怪敢在开丘害人? 看到李隆钧意动,李恒连忙摇着李隆钧的手臂说道:“父王,您就答应孩儿,咱们留下来!孩儿,真的钦佩大神仙,咱们留下来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隆钧闻言,觉得有理,又看儿子撒娇,无奈的摇了摇头,露出宠溺笑容:“好!就依你,咱们留下来。” 目的达到,李恒脸上童真褪去,扭头冲杨正廷说道:“杨大人,我和父王要暂留开丘县修养,住处有劳杨大人安排。” “小世子放心,下官会安排好的!” 李恒点头道:“我看大神仙隔壁的院子就不错,杨大人可去安排,租也好,买也好,我父王都出得起钱,最好今日就安排妥当。” 杨正廷露出愕然之色,这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心智成熟的令人惊恐。 杨正廷含糊的应了下来,将李隆钧等人送回去,便又折返回来告知卜测李恒的意思。 毕竟是住在活神仙隔壁,而且小世子肯定还有别的心思,杨正廷觉得应该问过卜先生的意思在做应对。 卜测倒是没意见,只要不是住在他这里,他还能霸道的管别的地方? …… 是夜,李隆钧父子果然在卜测隔壁院子住下。 月上中天,分外明亮,虫鸣鸟叫,喧闹之中又令人心神宁静。 卜测负手出来,一挥手小院石桌出现了四碟小菜,和一壶十年窖藏的本地名酒,卧龙玉液。 “卜某终于吃上四个菜,能喝一杯好酒了!” 卜测自嘲的笑了笑,来这方世界这么久,终于实现金钱自由。 桌上两幅碗筷,两个酒杯,卜测坐下来,给自己满上小酌几口。 隔壁小院,水汽骤升,卜测恍如不觉,品尝美酒。 入口香醇未回甘甜,果然不负玉液美称,比前世的酒精勾兑的好喝多了,怪不得古人好酒,这般滋味,谁能不好? 隔壁小院,主卧之内,床榻之上酣然而睡的父子二人,浑然不知床边凝聚出一道身影。 文太子面色阴冷,眼神冷厉的看着床上李隆钧父子二人。 “贼皇叔,李显邺,你们可曾想过,吾还有再和你们后人重逢之日?” 文太子没有见到李显邺的后人,他可说服自己释怀,可一见到仇人后人,往日恩怨又浮上心头。 纵然他现在逍遥,可曾经吃过的苦,遭受过的折磨却不能抹平。 试问天下人,若有一人灭你全家,害你性命,在你死后还派人要灭你魂魄,却告知你,在你受折磨几十年后,能让你超脱成仙,这般条件有几人会答应? 文太子如何能不怨,不恨? 眼神狠戾,文太子看向李隆钧父子,扬起手掌,掌心阴气凝结。 “文爷爷好厉害……” 不料,此时昏睡的李恒,突然嘟囔了“梦话”:“父王,是皇爷爷对不起文爷爷,咱们要帮文爷爷,文爷爷太可怜了,恒儿好心疼文爷爷……” 将将要落下的手,骤然一顿,文太子看向李恒。 李恒一脚踹开被子,翻身一脚横在李隆钧的脖子上,可见还在熟睡。 文太子这手,仿佛被无形之中隔档,他目光定定的看着李恒。 “文太子,若是下不去手,不如来与卜某共饮一杯如何?” 文太子僵持之中,耳中突然传来卜测的声音。 卜测传音后,给对面的酒杯也倒了一杯酒。 以卜测对人性的了解,纵然文太子之前答应的再好,但真正见了仇人后人,心里仇恨的火焰仍旧会熊熊燃烧。 早上在小院,文太子表现的太平静了,卜测就断定,文太子必然会出手。 卜测没有阻止,他知道文太子需要自己释放心中的仇恨火焰,但他也知道李恒父子不会死,这两个不是早亡的人。 第七十四章 夜宴共饮释怀酒 第七十四章夜宴共饮释怀酒 李恒感觉到那股森寒的气息离去,又紧张的等了好一会,才半掀开眼皮看了空荡荡的屋内一眼。 果真是文爷爷,他竟还想杀我和父王? 不知为何突然离去,是我说的话有作用了,还是被大神仙带走了? 李恒也不顾身上黏腻的冷汗,一转身脑袋埋在了睡得香甜还在打呼噜的老父亲胳肢窝里,才觉得有了安全感。 脑袋再聪明,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还是知道害怕的。 此时,隔壁小院,文太子一脸愧色站在一旁,看向卜测欲言又止。 卜测也不提刚才之事,举杯说道:“这酒不错,文太子不与卜某共饮一杯吗?” “先生……文……” 文太子张口想要解释,可他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明明已经答应先生,却还是气不过,想要暗中除掉他们,文太子觉得自己愧对卜测的苦心教导。 卜测叹了口气,说道:“卜某理解,你被仇恨折磨,想要报仇为人之常情。” 正是因为卜测理解文太子的心情,才没有现身阻止,否则以他如今的实力,要阻止文太子,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子水和卯木可都亮着呢! “文答应过先生忘记仇恨……” “明月,好酒,不饮一杯岂不可惜?” 卜测看向文太子笑道:“干了这杯酒,卜某带文太子看些东西。或许,看过之后你能好受一些。” 先生再三相邀,文太子觉得自己要是不喝这杯酒,就太不识抬举了。 文太子闷头坐下,端起酒杯,略作迟疑,一饮而尽。 他这般身躯,喝了也不知滋味,念头还未落下,文太子愕然发现自己能喝出酒味了,而且脑袋有些晕晕微醺的感觉。 “文太子,随卜某来!” 不等文太子仔细体会,便听见卜先生开口,他一抬头就看到卜先生抓着自己的手,朝着隔壁遁去。 卜测以巫术,入魇之法,带着文太子遁去。 光芒刺眼,脚下虚幻,文太子顿时清醒,迷茫的看着周围环境。 “先生,这……这是什么地方?” 文太子有些不解,这地方看着颇为怪异。 “这是你那侄子的内心,卜某带你来看看他该死还是该活!” 卜测说着,一挥手周围朦胧之感顿时褪去,眼前景物变得清晰起来,如真实世界一般无二。 三皇子李隆钧乃是永康帝李显邺,出宫游玩时醉酒强迫一商户之女所孕。 太庙祭祀中,永康帝讲述先皇功绩,考问皇子感想。 年幼的李隆钧,如实说道:“儿臣觉得,皇爷爷有些不念亲情,荒帝固然罪有应得,但废文太子却不该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啪…… 李隆钧被永康帝一脚踹成重伤,自此彻底惹了永康帝厌恶,宫中日子过得颇为辛酸。 成年之后,本该分封亲王,永康帝却一直压着不给,而后还是朝中大臣上书,才让永康帝勉强给了李隆钧一个郡王位,且还没有封地,留在京城当个透明人。 虽历尽人性凉薄,但李隆钧并没有怨天尤人,偏激狂躁,而是仍旧宅心仁厚,能体谅他人不易。 用卜测前世的话来说,李隆钧在黑暗冰冷中成长为心有阳光的温暖之人。 短短一刻钟,卜测带着文太子浏览了李隆钧的前半生。 不待文太子开口,卜测再次一挥手,画面转换。 文太子好似回到了刚才,即将动手之时。 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卜测传音,文太子在挣扎之后,还是动了手,杀了李隆钧父子。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虽不喜这个儿子,但为保颜面,还是派兵围剿文太子。 大战开启,天下动荡,文太子发水抵抗,文曲河水尽倾而出,水淹三百里,尸横遍野,触目惊心。 文太子在杀戮之中迷失本性,收拢水鬼,与永康帝开战,历时三年,天下破碎,终引得高人出手,剿灭文太子。 呼呼呼…… 文太子骤然睁开眼睛,惊魂未定,他不用喘息的身体,竟在大口呼吸。 左右一看,还是在小院之中,安静祥和,并没有那般惨烈如末世之景。 “先生,我刚才看到的那些……” 卜测淡然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发生与否,全在你一念之间。” 听到这话,文太子瞪大了双眼,先生这话的意思,岂不是那些都是未来会发生的? 倘若自己动了手,害的不只是一人两人,而是天下人,同时还有自己。 那种感觉过于真实,好似亲身经历,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他回想间并没有找到报仇的快感,而是在杀戮之中迷失本性,成了妖魔一般的存在。 卜测接着说道:“卜某并不想以天下民生捆绑你,但卜某想让文太子掂量一下,这个仇报的是否值得?你可有畅快?放过他人,亦为放过自己。” 卜测没有作假,以他现在的实力也做不了假,所以刚才文太子看到的,就是在他杀了李隆钧父子后会真实发生的。 卜测以奇门遁甲之术,排盘成局,让文太子入盘中,看到报仇后会发生的一幕。 皇权之仇,报的向来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天下。 文太子的确无辜,可子代父偿,亦是理所应当,他之下场,固是李显邺父子造成,但荒帝同样难辞其咎。 荒帝贪图享受,苛捐杂税,宠溺奸臣,祸害朝纲,冤死之人不知凡几,是否这些人也应该找文太子这个荒帝儿子报仇? 文太子静默不语,许久之后,在卜测一壶酒几乎要见底,他才有所动作。 霍然起身,文太子走到卜测面前,郑重作揖跪拜下来。 “文险些酿成大祸,幸得先生点醒,否则文之过,万死难以赎罪。” 文太子说道:“文一直执着于自己所受之苦楚,却不曾究极根本,细细想来,皇叔对不起文,可对得起天下百姓。文自诩正道,但险些因一己之私,祸害天下。” “父皇的确并非明君,让天下百姓生存艰难,不知多少人因父皇而亡,这把刀与其说是皇叔自己举起,不如说是父皇递给他,文身为其子,理当替父还债!” 他是遭受折磨,可他父皇掌权时,天下百姓都在遭受折磨,他们又该找谁报仇? 一杯酒,让文太子豁然清醒,释怀心结。 眉宇间戾气彻底化去,心胸郁结消散。 卜测扶起文太子,说道:“文太子愿为天下百姓放弃仇恨,可见心怀之宽广,品性之仁厚,实乃天下之福,既如此卜某便助文太子一把又何妨?”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可曾自知心肝坏 第二百七十四章 “哎呦,动了动了,那老……婆哥,那老大哥的妹子动了……亲娘啊!我刚才还以为人已经没了呢!” “神了啊!这道长神了,几针下去人真活了,这算不算起死回生?” “道长,这人真的能救?她真是二十岁的女人?” “高人,她到底是中邪,还是生了什么怪病?” 周围的人看到王小秀的手动了,立即发出一片惊呼。 说实话,刚才他们真以为这是个死人,呼吸一点都看不出,人也一点动静都没。 众人一看卜测几针下去,王小秀不仅呼吸可见,甚至就连手都动了,不由得啧啧称奇。 人群中,有好事之人好奇的问询卜测。 少妇变成老妪,简直骇人听闻,若是真的,多半秀川县有妖邪作祟,他们真不敢相信。 本来此地距离凶罗不远,已经人心惶惶,要是还有妖邪作祟那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 所以,当看到这个“游方道士”真有些本事后,便迫不及待的询问。 “对对对,高人,她倒是中邪还是怪病?如果是怪病,会不会传染?” “高人,俺们秀川县真的有妖邪吗?您有没有灵符售卖?” 聪明人已经想到求个平安符保平安,顺便给高人开开张,拉拢一下关系。 显然这是有真本事的高人,若是能求个灵丹妙药,那就是多活一命的机会。 “没错没错,高人您有驱邪避煞的灵符灵药吗?我们都想求一个。” “道长,我也要求个保平安的灵符……” 看到王小秀情况稳定,卜测便抽针收手,起身看向百姓负手而立,喧闹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 “诸位稍安勿躁,灵符灵丹并非贫道所长,贫道只是略通医术占卜……” 不等百姓又喧闹,卜测接着说道:“不过贫道有一道友,于符箓之道的修为深厚,诸位若有所需,贫道自会代为转达。” 一听这话,众人不免有些失望,医术占卜的话,他们平白无事也用不上啊! 虽说大多数身上都有些小病小痛,但这些都是小事,熬一熬就过去的事,哪里用得着劳烦高人出手? 至于占卜……无端端的更用不上了。 这种地方,连求财众人都懒得求,万一发财,可能下次凶罗人来劫掠,第一个丢命,好不如这般能混一天混一天,今日不为明日烦。 所以百姓一听到看病占卜,瞬间就兴趣少了大半。 “道长道长,那这人是什么情况?她真是双十年华吗?” “对对对,道长不要瞒着我们,她是中了什么邪术吗?” “道长,俺们秀川县真的有妖邪吗?” “道长,您就告诉我们!到底是不是妖邪作祟?” 众百姓立马有人追问此事,灵丹妙药求不来,但真相要先问清楚,万一真的有邪祟,他们也好早做准备,免得危及自身。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妖邪,哪有能让人一下子变老的怪病?” “哎呦,老天爷真是不给我们活路啊!凶罗人还没消停多久,又有妖邪出来害人,我们老百姓的日子怎么就这么苦呢!” “可不,真是作孽啊!不知道哪家倒霉催的把妖邪给招惹过来,这不是害了大家吗?” “就是就是,招惹妖邪过来,他们自己死了不要紧,还要连累我们遭受无妄之灾。” 挎着菜篮的老妪不等卜测开口,已经和那些询问的人刻薄的说了起来,一边说一边眼神往王小秀身上撇,指桑骂槐的意味尤为明显。 世上愚昧之人众多,受害人有过错之言更是不绝于耳。 明明自己在做无德之举,却又叫骂他人不良善,荒唐又可笑。 卜测脸色肃然,抚须言道:“妖邪藏于人心,人心不正,私欲难填,恶行不止,则天下有人所在之处,处处皆生妖邪。” “若其身自正,心怀良善,光明磊落,则妖邪见之避退,逢凶亦可化吉,遇难也当呈祥。” “诸位若问心无愧,妖邪有何惧之?若问心有愧,今日可躲妖邪,来日也难避鬼怪。” 卜测言尽于此,此方混乱虽有郑国朝廷之因,但亦有百姓不守正心之举推波助澜。 一眼扫过去,众多人之中,黑气升腾,清气极少,可见这些人有多少曾做恶行。 走过这么多地方,见识过这么人,只有这北疆之地尤为混乱。 小小秀川县,不过三百里,已是一步一恶行。 有人祸,有妖邪,亦有鬼怪,但究其根本,还是此地民风不正,故此灾殃不断。 教化百姓,官府有责,清浊气,正乾坤,则仙人亦有责! 卜测心中叹息一声,言道:“带上她,贫道带你们去个可使她恢复如初的地方。” “等等,等等,道长请留步……” 刚一转身,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他皮肤黝黑,衣着脏乱,神色憔悴,急切的喊住卜测。 “道长,求您救命,贱内与这位小嫂子情况相同,皆为迅速衰老,不过几日功夫,便从双十年华变成这般骨瘦如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若道长真有医治之法,还请道长垂怜,小生感激不尽。” 这人说着,撩起衣袍便要跪拜,什么读书人的清高颜面,全都不要了。 他来得晚,刚才只顾着打听情况,看到卜测要走,才连忙出来求救。 卜测抬眼看向此人,点了点头,此人身上倒是有些正气。 并非读书人的那种正气,而是品行端正的正气。 王家兄弟比他都不如,既然王家之人可救,没道理书生妻子不可救。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人生恶疾,不嫌者,唯父母亲人尔!少有夫妻可坚守不离不弃,其中夫尤为又少。 难得这书生如今还在为妻子奔波,唯有惧怕厌恶或者嫌弃之心。 卜测心中盘算,抚须言道:“可治,但贫道出手且有条件。” 李元钊想也不想,便一口应下:“任凭道长开口,若小生能做到定全力以赴,若小生不可做……也一定会想办法从别处弥补……” 只要能保妻子之命,他什么条件都可答应。 卜测也不废话逗他,点头道:“如此,那便于贫道一同走一趟!” 李元钊听到这话连忙起身跟上,但他扭头看了看王小秀,还是上前言道:“道长,是否要去安静之地出手?” “小生听闻这王家并不在县城之内,若是无好去处,不如去小生的家中……” 李元钊不知卜测的打算,心里只想着,王家和曹家闹翻,曹家肯定去不得,若是去乡下,未免耽误时间,去客栈又难免麻烦,倒不如去他家更方便。 卜测抬眼看了一眼天色,言道:“不必折腾,天色已晚,还是先救人再说!” 周柱子的事情折腾了一下午,刚才那边又闹腾了好一阵,如今天色已经昏暗,只有一线落日余晖还可勉强看得见街上匆匆行人。 “道长,咱们去哪里?” 卜测在前面领路,王大福走着走着,越看周围越觉得熟悉,忍不住开口问询。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们血气被抢,当然要去寻罪魁祸首,不然从哪给她们找来气血?” 卜测言道:“莫怕,跟着贫道就是。” 小县城就这般大,言说间,卜测便在一个门户前停了下来。 王家兄弟一看到这个门户,一个个脸上便露出怒容。 概因,此地就是曹德水那个畜生的家。 卜测也不敲门,抚须言道:“开门,把人抬进去。” 王家兄弟尚且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李元钊已经试探的上前推门。 知啦…… 轻轻一用力,门果然开了。 众人心中不由得疑惑,这道长怎么知道门没锁? 秀川县,北疆之地,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没有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规矩。 王大寿心里已经打鼓,他悄悄打量卜测背影,心里在想,这人莫不是和曹德水一伙,把他们给诓骗回来,要杀人灭口? 李元钊读书人,想的更多,心里也在暗自合计。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求了这道长,那就应当给予信任,所以他心里相信,他想的是,可能今天真的遇到有本事的高人了。 曹家有几个下人,但此时不知是何原因,竟然一个不见。 王大福等人心中疑惑,往日里他们一进来,就能看见好几个下人,这会又不是饭点,不应该一个人都看不到啊! 还有就是,怎么这道长轻车熟路,看着比他们还熟悉曹家的样子? 不过,心里想归想,脚下却没有丝毫停顿。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索性就一直跟到底。 反正,他们现在除了相信这位道长,也没有别的办法救自己妹子了。 前面卜测带着人往后面走,后面曹德水一无所知的关上房门。 搓了搓手,曹德水一脸亢奋的笑意,他搓着手爬到大床上。 “宝贝,爷来了……” 曹德水掀开被子,褥子,取出下面一个等身长的实木盒子。 看到这个盒子后,曹德水整个人瞬间血冲上头,兴奋的呼吸急促,脸色潮红。 极为爱惜的抚摸盒子,动作小心翼翼,似是生怕大力摸坏了一半。 将等身长,两尺宽的盒子拖出来,放在床上。 曹德水打开小心扣开卡扣,打开盒子,赫然可见,一个面容绝美的女人躺在其中。 不……那不是人,因为扁的如同一张皮。 仔细一看,这就是一张皮,一张美人皮。 “美人美人,天黑了,快出来……” 曹德水毫无惧色,反而伸手爱惜的抚摸美人皮。 呼……呼……呼…… 话音刚落,那人皮肚子竟开始起伏起来,好似人在呼吸。 但定睛一看,与其说是呼吸,不如说是在充气。 顷刻间,一张无骨无肉无血的美人皮,化作一个饱满的绝色美人。 “夫君~” 一声娇滴滴,百转千回,勾人心肠的声音从它口中传出。 就这一声嗓音,便让曹德水眼神迷离,呼吸急促,浑身酥软兴奋到了极致。 “爷的美人,一日未曾见你,可想死爷了……” 曹德水一把保住美人皮,满脸享受之色。 美人容颜绝美,五官精致到了极致,如同画中人一般。 身段柔软,若清风拂柳,皮肤白皙细腻,如世间最顶级的羊脂玉,入手温润顺滑。 声音则是如清泉滑过心头,让人心神荡漾。 这般美人,世上哪个男人能抵挡她的诱惑? “妾,也很想夫君~” 美人皮勾人的说道:“奈何妾身无用,白日不得现身,无法日夜侍奉夫君身侧……” 曹德水一看没人蹙眉,顿时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不怪美人,不怪美人,是爷的错,好宝贝你这样说,爷都要心疼死了。美人别急,爷正在给你物色其他合适的口粮,还差三个,到时候你吸了她们,就可以生出血肉,跟人一样,再也不用惧怕阳光,白日也不用关在盒子中……” 那鹘厍师果然没有骗自己,不枉费他花费了那么大的价钱购买了美人皮,如今吸食了四个女人,美人皮真是越来越像人了。 若非他早就知道实情,如今看着美人皮变化的美人,真是半点都看不出她只是一张皮。 啧啧!还是鹘厍师会玩。 “到时候妾日夜陪着夫君,夫君可不能嫌弃妾~” 美人皮委屈屈,羞答答的坐在曹德水怀中,一脸期待又紧张的神色。 曹德水抱着美人皮唧唧亲了好一会,才抽空开口说道:“爷的美人,爷疼你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放心,等到你修出人的血肉,爷就跟你成亲,让你做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般绝色尤物,只恨他没有早些知道,否则这会说不定已经把美人变成真人了。 美人皮葱白一般的纤纤玉手抵在曹德水的额头上,娇俏的说道:“真的吗?妾身不信,男人的嘴惯会骗女人。妾若是日夜陪着夫君,相处久了,夫君一定会腻,到时候肯定会嫌弃妾……” 说话间,美人皮的眼中划过诡异之色。 曹德水浑然不觉,沉浸在温柔乡里,抓住美人皮的手放在心口上,开口道:“你是爷的心肝宝贝,爷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心肝?” “许是,你已经知晓自己心肝坏了,故而嫌弃?” 外面突然传来浑厚的男声回答。 第276章 色心为祸害妻儿 第二百七十五章 “谁?” 听到这个声音,曹德水差点吓尿,顾不得怀中美人,一下子弹跳起来。 这声音听着过于嘹亮,好似闷雷炸响,让曹德水心中擂鼓一般,心慌气短,呼吸苦难。 那美人皮神色也是猛然一变,连忙躲在曹德水身后。 “夫君,妾怕……” 不等曹德水安慰,外面那道声音又响起。 “怕?害人之时,你可未曾怕过。” 嘭…… 房门顿时被一股大力冲击掀飞,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身着道袍,气度不凡的长须男子。 他一身清正之光照射之下,让美人皮感觉浑身刺痛,如同被万千钢针扎入自身。 卜测负手而立,眉目间有让妖邪不敢正视的威仪。 “你是什么人?” 曹德水从惊慌之中恢复些许,将美人皮挡在身后,恼羞成怒的对卜测喊道:“不管你是谁,我们怎么做,也轮得不到你来多管闲事。识相的马上滚出去,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美人皮听到这话,眼神撇向曹德水,露出嫌弃厌恶之色。 蠢笨如此,怕是帮不得自己,还需自己想办法脱身才好。 “贫道正是多管闲事之人,尔等行凶作恶,以邪术残害无辜,人间不罚,天命来收。” 卜测一言出,眼神撇向曹德水,不见他有丝毫动作,曹德水便如遭重击,胸口忽的一下凹陷下去。 噗…… 口中狂喷鲜血,曹德水无力跌坐在地,眼中露出惊恐之色,抬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卜测,想说什么,却胸口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此时他之想隔壁爹娘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搭救自己。 “一击之痛,半两血肉,你已疼痛难忍,可曾想过,你亲生孩儿生吞之痛,你结发妻子浑身血肉尽数损干吸净之苦?” 卜测声音如雷霆炸响,震的曹德水耳道发麻,震的美人皮身上一股股的黑气冒出。 美人皮紧紧捂着耳朵,蜷缩在一旁,惊恐不已的看着卜测。 方才她看到来人气息浑厚,想着对方身份不简单,但未曾想到,随口一言,便已蕴含法力,震的她气息不稳。 这般强大,令人窒息,未曾动手,美人皮便已知自己必输。 美人皮心思一动,哭诉道:“仙师饶命,仙师饶命,请仙师听小女一言,小女并非存心害人,而是身不由己……” 美人皮说着,朝着卜测小跑过去。 跳动之下,将她身上薄纱颠的滑落肩膀,小跑又带起轻风,将薄纱吹落。 身上本就穿衣不多,此时那半隐半透的薄纱落地,美人皮已不着寸缕。 比人更为饱满,更为曲线玲玲的身材展露无疑。 颤抖摇晃的跑到房外,赤身之下毫无羞耻,美人皮跪在卜测三尺之地,泪如断线之珠滑落。 美人皮哽咽道:“道长,仙师,求您垂怜小女子是可怜人,还请您饶小女一命。” 道法清净,心如止水,眼中之物,物无所物,入目之姿,不过一具枯骨腐尸,卜测静看美人皮狡辩。 此等美人皮,以惨无人道邪术炼成,卜测也想知晓起源何处。 灭一张美人皮,仍旧会有其他的作恶,唯有斩灭源头,才好让此恶行断绝。 美人皮低着头不敢与卜测对视,听到没有动静,还以为自己计策得逞,不免心中有些窃喜。 只要还是人,尤其是男人,一定会有弱点,一旦被她抓住把柄,法力再强,修为再高深,也得任凭她控制。 “仙师,奴家真不是有心作恶,实在是身不由己。” 美人皮感觉自己占据主动权,连声音都犯了老毛病,语调勾人,已无刚才惧怕紧张之意。 “同为女人,奴知晓做女人之苦,又岂会忍心刻意残害?” “奴生前被人剥皮去骨以邪术折磨炼制,死后又被千金售卖,生前死后,半点不由己,奴若有选择,何尝不想做个好人,死后得以超脱?” 美人皮说着,试探的直起来身子,让卜测看自己哭的红肿的眼睛。 抬眼,美人皮一惊,这道人眼中哪有半分迷离情欲? 他神色清明,浑身清气不减半分,根本就没被自己魅惑半分。 “你……” 美人皮眼看情况不对,慌了神,一扭身身躯顿时化为扁扁一张皮,轻飘又迅速的要往外面飞走。 诱惑不了,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逃跑一试万一跑出去还能赢得一线生机。 “鬼魅伎俩,安敢造次?” 卜测呵斥一声,随即脚下一踏,大地震动,飞出水蓝色光华“子”,草绿色光华“卯”,火红色光华“午”,淡金色光华“酉”,四个大字四方飞出,组成四方镇邪阵。 “回来!” 卜测呵斥一声,随即一挥衣袖,四个大字光华骤然明亮如日,美人皮碰上这光华,如同冰雪碰到烈火,身躯在迅速的消融漏气。 美人皮心中一惊,猛地弹射回来,重重砸落在地上。 噗…… 一股黑气猛地从美人皮口中喷出。 此时美人皮已颇为狼狈,双腿完全泄了气,扁了下来,如同一张纸薄厚。 脸色也变了样,苍白之中,又有黑气蒸腾,眉眼也不比之前立体,五官失真,如同画作填充而成,令人看到只觉得诡异,再不复方才美艳。 美人皮瘫软地上,她目光惊恐,蜷缩一团,生怕触碰周围光华。 “仙师饶命,小女有眼无珠,不识仙师身份,贸然逃跑,只因恐惧,还请仙师看在小女也是被人所害的份上,饶了小女一次!” 美人皮还是不甘心赴死,凄凄惨惨的求饶,这会说话听起来就要正常多了。 “还敢信口雌黄,巧言诡辩?” 卜测法眼清光绽放,呵道:“你以为吾看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 美人皮一听这话,神色骤然一变。 一个由邪煞怨气而生的后天之灵,有智无神,有思无德,所作所为皆为自身谋利。 又因其怨气之深,故此与人恶意优胜理智! 别的邪祟,妖怪,或许可以沟通,会管控自身行为,但美人皮绝对不会,她只为作恶而作恶。 卜测问道:“何人何地造你而出?” 美人皮冷哼一声,既然已经被看穿,遮掩伪装已无意义,她索性露出本性,带着恶意嘲弄道:“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吗?我倒是想说,可你以为我能说的出来?” “要是能说出来,我巴不得你们去狗咬狗,最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都该死,该死……” 反正怎么说,这人都不会饶自己一命,既如此又何必给他好脸? 临死前还能辱骂仙人一句,也算死的不亏。 “啊……” 言说中,美人皮身上浮现血红色的扭曲符文,似是文字,又为禁制。 血红符文浮现,美人皮疼痛难忍,身躯迅速膨胀,似是一个人形的血红灯笼。 膨胀起来的美人皮,腰身,两肋,四肢,皆有火红光华射出。 由此可见,这美人皮乃是拼接而成,并非一个整体。 这般变化,应当是因她想说内容有所禁制,故此触动符文惩戒。 “破……” 看清符文之后,卜测剑指一点。 一道命力激射而出“噗呲”的一声,美人皮好似气泡一样被戳破,血红之气瞬间消散。 再看美人皮,如同一张人形画卷,平躺在地上。 一股黑气从中钻出,想要趁着夜色逃离,卜测岂能让它如愿! 那四中神阵法立马发出璀璨光华,将黑气弹射回来,困在其中。 卜测双手结印,命力再次飞出,如同笼子一样将黑气笼罩。 这黑气,便是美人皮中生出的恶灵,卜测以回溯之法,追究美人皮所造之时再现。 美人皮以女子人皮而造,先以邪术禁锢魂魄,锁魂在体内,又以药物将身躯活性激发到最强之时,如此可保皮肤的活性,使得皮肤触手如生人,柔软有弹性。 使被害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剥皮肤,此时以邪术激发其怨气,将其魂魄磨炼到坚韧又虚弱,而后以化魂之法,将魂魄化开融入人皮之中,如此可使其生灵智,以保血肉喂养之后,可化作真人相处。 这般手段之下,被害者魂魄已经完全消融到肌肤之内,所以美人皮再生之灵,只是邪煞怨气,与被害者已无多大关系。 之后为了避免美人皮失控伤害主人,便会刻录禁制,由使用者控制,如此可以保证使用者的安全。 使用之中,每半年美人皮就需吸收一个女人血肉以填充自身,维持人样。 不过,此时美人皮也只能夜间活动。 想要白日出来,必须吸食七个阴盛女子血肉,才可不惧阳光灼烧。 一张完美的美人皮,需四五个女子肌肤才可。 手段极其残忍,可谓歹毒至极,令人发指,此等至阴至邪至毒的取乐之法不应流于世间。 卜测既然知晓世上有此等邪术,断不会置之不理。 美人皮中有禁制,加上她们本来就知道不多,所以卜测只能从美人皮中得知她们制作而成的手段,无法得知幕后真凶。 现在只能看城外玄玄子那边收获如何。 卜测看向美人皮叹息一声:“尘归尘,土归土,归去安息!” 轰…… 美人皮如烈火浇油,瞬间火光冲天。 道火燃烧,美人皮不仅没有焦臭,反而有一股异香。 火焰之中,可见四个女子虚影,依次飞出对卜测屈膝行礼,而后飘然归入大地。 那一团黑色恶灵,也随着她们的归去而消融。 她们无力报仇,强留于她们来说亦是折磨,能这般地魂归去,于她们来说,已是曾经不敢奢求的造化。 “不要……美人……我的美人,你杀了我的美人……” 刚爬出来的曹德水,看到这一幕,怒火攻心,顾不得胸口疼痛,脸色狰狞,极为怨毒的等着卜测。 这边动静不小,卜测并未刻意遮掩,早已惊动隔壁的曹德水父母,他们听到儿子怒吼,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儿,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曹德水父母冲进来,直扑一脸血渍的曹德水,又心疼又惊惧。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夜闯我家伤我孩儿……” 曹德水的父亲挡在妻儿面前,质问卜测。 曹德水指着卜测,狰狞捶地怒吼:“爹,杀了他,杀了他,他害死我的美人,害死我的美人……” 都到这个时候,还无半点醒悟。 “你放屁,曹德水你个狗娘养的畜生,你真是死不足惜……” 一直躲在一旁看了全程的王家兄弟以及李元钊等人,强忍双腿发麻刺痛,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王大福也不顾什么情分,指着曹德水怒骂:“美人,美你娘的头,那是妖邪,你纵容妖邪害人,你就该千刀万剐。你死到临头,你还敢对仙人不敬,你这个畜生,我们真是瞎了眼,才会把妹子嫁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曹德水父母:“……” “他大舅哥,到底怎么回事?咱们可是一家人,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来欺负妹夫?” 王大禄怒道:“妹夫?倒了八辈子霉才有这么一个畜生妹夫。你们好意思问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我妹子怎么回事?这个畜生弄了个妖邪吸干我妹子,你们两个装的不知情,谁他娘的相信?你他娘的自己相信这狗屁话吗?” “曹德水,老子打死你个畜生,你还我妹命来……” 王大福已经忍不住怒气,带着几个兄弟朝着曹德水扑上去拳打脚踢。 这边动手,那边卜测也没闲着。 美人皮燃烧之后,卜测伸出手掌,已经逐渐缩小的火焰之中,飞出两颗血红血红如同鸽子蛋大小的珠子。 卜测掏出黄符,一颗融入黄符,顷刻间将黄符变成血红色。 一颗则是屈指一弹,弹入王小秀口中。 美人皮吸食了四个人的血气,但她的行动以及人形维持都有消耗,所以剩下气血只能结成两颗血珠。 这也是一种缘法,李元钊有正气,所以有此福报。 王家虽无善举,但亦无作恶,且有情谊,情谊难得,亦可称赞。 血珠入口,干枯的王小秀,身躯如同吹气,迅速的生长起来。 暗淡的肤色恢复红色光华,干枯的皮肤恢复弹性,变得饱满起来。 王小秀面容膨胀之中,迅速恢复青春年华。 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的身躯,如干裂土地遇河流,瞬间被滋润唤醒,一股股可以感知的力量将各处沉睡的身体唤醒。 “够了,你们滚开……” 曹德水一声暴戾怒吼,将王小秀的意识唤醒,她骤然睁开眼睛。 癫狂的曹德水,推开王家兄弟,随即拉着自己老母亲挡在身前。 他狰狞的喊道:“你们凭什么打我?喜欢美人,老子有什么错?都是男人,你们跟老子装什么装,谁不喜欢美人?你们那是没有资本,不然也会如此。王小秀嫁给我,那就是我曹家的人,是生是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第277章 害妻灭子做骡畜 第二百七十六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曹王氏,曹王氏,曹在前,王在后,王小秀嫁给我,她就是我们的家人。夫为妻纲,老子是杀是寡,都是天经地义。” 曹德水捂着胸口,大言不惭的说道:“再说了,王小秀能被我美人吸食血肉,那是她的福分,她的血肉留在蒲柳之姿也是浪费,还不如贡献给绝色的美人,那才叫物得其用……” 说起这个,曹德水就感觉心在滴血,美人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放屁!” 王家人笨口拙舌,不知道怎么反驳这歪理邪说,但听到这般气人的话,就想再次动手。 不等王家人动手,忍无可忍的李元钊怒喝道:“满口荒唐话,似你这般无才无德,人头畜鸣之物,也配提及圣人之言?” 李元钊指着曹德水骂道:“你这等不学无术,愚昧无知的蠢货,你懂何为三纲五常?你怎敢狂言曲解先贤圣人之意?” “三纲为,君为臣纲,君不正,臣则谏之。父为子纲,父不正,子当劝之。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之。” “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不是个东西,你妻子可以改嫁离你而去,何时变成你可对妻子生杀予夺?” “况且,夫为妻纲,夫当为妻之表率,你妻子若严格遵从就该如你这般纵欲杀夫。” 李元钊看到曹德水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为了救妻日夜奔波不敢停歇,偏偏就有这种畜生,为了情欲加害妻子,此等恶贼真该天诛地罚。 对了,这个龟孙子不仅害了他的妻子王小秀,更是连自己妻子也害了,思及此处李元钊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出来。 本来他以为妻子是怪病,如今看到王小秀情况,他哪里还能看不出妻子就是被曹德水这王八蛋给害了。 红了眼的李元钊开了口就不给曹德水机会,唇枪舌剑讨伐道:“曹德水,说你是条狗,狗都嫌委屈,毕竟狗永远是狗,人却非永远是人。狗都能养的熟,你这畜生就养不熟,你为了妖邪,为了情欲,连结发妻子都能害,你别说人性,你连狗性都没有。” “你……” 曹德水气的指着李元钊张口要骂,李元钊却不给他机会:“你什么你,你这个畜生。老子要是你爹,当初自渎也不该生了你这个畜生,辱没了门楣,败坏了门风。今日为了情欲残害发妻,明日你也会为了情欲不要爹娘,你个杂碎。” “王八蛋你敢骂我?” “王八蛋说谁呢?过街老鼠人人都有资格打。你爹娘不教你,今日我来教你,我来告诉你这畜生,何为对错……” 李元钊一人一张口,骂得曹德水父子三人脸色涨红,偏偏李元钊嘴厉如箭,他们插不进去嘴,连打断都不能。 “你纵情纵欲为淫,荒淫无耻……你必定肾衰早死。你养鬼宠邪为愚,愚昧无知,害人害己……你自取灭亡。你贪色害人为恶,害人无度,恶贯满盈……合该天打雷劈你这个畜生……” 李元钊指着曹德水的鼻子骂,他语速极快,偏偏又展现书生学识,咬字清晰,说的那么快,还是让人能清楚听清他骂出的每一个字。 一连骂了一炷香都不带歇口气的,骂得曹德水父子三人气得几乎要喷血。 少有情绪波动的卜测此时都忍不住想给李元钊鼓掌,喝一声“精彩”。 “你爹猪油蒙了心,才会养大你这畜生。早知你这般人面兽心,当初生下来,你娘就该把你溺死在痰盂中,也免得你害人害己坑爹害母。” 一口气骂得曹德水憋红了脸,李元钊才觉得心里堵得这口怒气出来了一些。 扭头,李元钊就看到王家兄弟一脸敬佩的看着自己,他愣了下,连忙去看道长。 道长定定的看着自己,李元钊不好意思的说道:“哎!被这畜生气的上了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低过头,李元钊余光似是瞥见这神仙一般的道长笑了? 余光再次一瞥,李元钊就感觉方才仙风道骨如同谪仙下凡的道长,好像是对自己露出赞叹之色? 这……因何而起? 难道因为自己骂人厉害?不可能?应该不可能。对,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活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赞叹自己骂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啪…… 突然一道黑影扑到曹德水身边,曹德水正想开口冲李元钊骂回去,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打在自己脸上。 借着月光定睛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眼前黑影竟是王小秀。 “你……” 曹德水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他扭头看着王小秀,不由得露出惊恐之色。 明明已经火不了了,怎么可能突然恢复如初,还来打自己?莫非她已经死了变成了鬼? “曹德水,我嫁给你两年,日日夜夜心心念念都是你,我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你害我……” 王小秀眼眶含泪,声音哽咽,刚才众人吵闹已让她听明白怎么回事,她锥心之痛更胜身体万分。 曹德水父母在身边,自觉有底气,无所畏惧。 回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烧的毫无痕迹的美人皮,怒上心头,脸上青筋暴起,眼神凶恶好似要吃人。 “是你……是你……你抢了我美人的血肉,是你害死了我的美人,你这个贱人,美人没吸干你,好心留你一命,你不说感恩戴德就算了,你竟然恩将仇报反而害死了美人,你这个毒妇,你简直蛇蝎心肠。我要你偿命,我要你给美人偿命……” 曹德水说着伸手就要去掐王小秀的脖子,但他本身被情欲掏空身体,再加上卜测那一击,还真没有王小秀灵活。 王小秀往后一退,接着一把推开曹德水。 王家兄弟也已经从王小秀突然恢复如初的昏头状态回过神来,一看曹德水还要动手,五个人立马扑上去,压在曹德水身上。 “你个畜生,你还敢当着老子的面欺负小秀,你当我们王家没人了?” 曹德水挣扎的喊道:“早知道你这贱人如此歹毒,当初老子绝对不会留你一命。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没有杀了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美人……我要你们偿命……” 王大福怒道:“你个王八蛋,老子打死你这个畜生,你害了人,你反而有理了?” “你个狗东西,你还想欺负我姐,我弄死你人面兽心的杂碎……” 王家兄弟听到曹德水的话,气的顿时就上了头,不管不顾的对曹德水拳打脚踢起来。 这王八蛋,当着他们的面还敢说出这种话,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欺负自己妹妹「姐姐」。 曹德水父母,头昏脑涨,眼前一阵阵发晕,有心想要上前阻拦,却跌坐在地,根本无力阻止。 他们又气又怒,气的是自己儿子不成器,色胆包天包养妖邪,怒则是怒王家等人咄咄逼人,纵然曹德水有错,但大家毕竟是亲戚,怎么能一点情面都不讲,还联合外人逼上门来? 老两口看向王小秀,心里斟酌着,既然王小秀已经无事,便想让她开口求求情,放过曹德水。 他们眼中,夫妻之间哪有什么生死之仇?王小秀既然做曹家的媳妇,那必然要为曹家着想。 不等曹德水父母开口,王小秀已经开口拦住了几个兄弟。 她倒是不担心曹德水,而是担心几个兄弟真把畜生打死,惹上官司。 为了这个畜生,若是被判刑,实在不值得。 王小秀看向还在叫骂的曹德水:“偿命?曹德水,你怎么说得出口?我是你的妻子,难道我在你眼中,半分都比不上妖邪?” 曹德水哪怕被几人压在身下,也还是有恃无恐,癫狂的喊道:“你住口,贱人,不准你侮辱美人,你有什么资格和美人相提并论?你永远都不配和美人比,你也永远都比不上美人……” 看到这个癫狂的男人说出这番话,王小秀身形忍不住踉跄后退,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相公是这般可怕的人。 王小秀仍旧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好,就算我这个外姓人的生死你不在乎,那孩儿呢?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儿,他可是你的亲生血脉,你怎么忍心连孩子一起害?” 王小秀是活过来了,可腹中孩子却是永远消失了,这对她来说才是最痛苦。 曹德水听到王小秀质问,也不隐瞒,冷哼一声说道:“孩子?与美人相比,一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我愿意,以后我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生,但我爱的美人只有一个,只要美人能活过来,能变成人日夜陪在我身边,别说一个没见过的面的孩子,就是十个八个又有何舍不得?” 说到这里,曹德水抬头怒视卜测,眼中恨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有父母在这里,曹德水无所畏惧,他爹有钱,自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爹拿钱摆平不了的。 这个臭道士能耐大又如何? 他爹有的是钱,这个臭道士真敢对自己下杀手,他爹绝对不会放过他。 曹德水浑然无惧,他如巨型婴儿,思维幼稚可笑,见识少的可怜。 “谁说孩子你想生就能生?” 卜测负手走来:“虎毒不食子,蛇毒不伤亲,而你丧尽天良,纵欲为恶,为满私欲,连亲生孩儿都送与妖邪做口粮,此等行径,尚比不过舐犊情深的禽兽,若让你再生孩儿,也不过是造孽世间。” 说着,卜测剑指朝着曹德水一点,天命镜中一股玄妙命力从指尖射出。 光华一闪…… 厄驴驴驴……饿啊饿啊…… 一阵怪异声音从王家兄弟等人身下传来,他们低头一看,身下压着的哪里还是曹德水?分明就是一头似马似驴,又非马非驴之物。 王家兄弟连忙起身,就看到那畜生一个挺身爬了起来。 饿啊饿啊…… 畜生仰头疯狂大叫,这声音听着像驴,但又有马的嘶鸣,让乡下农户的王家兄弟都迷糊这是个什么畜生?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元钊目瞪口呆,惊愕之余忍不住脱口问询。 卜测眯了眯眼睛言道:“它不是个东西……” “我的儿……我的儿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儿,我儿你怎么成了畜生?” 曹德水父母惊恐不已,后退几步后,又紧忙上前,有心想要去抱住畜生,但那畜生仰头乱叫,吓得他们也不敢上前。 “仙人,您是真仙人,求仙人开恩,不要把我儿子变成畜生……” “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您把他变成畜生,这是连我们的活路也给断绝了啊!” “没错,没了儿子我们也活不下去!这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他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们给您磕头认错,求您可怜可怜我们,把他变回来!” “仙人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儿有错,都是我们当父母的不是,我们一定严加看管他,一定要他改过自新,求您开开恩,给我儿一个机会,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他犯这样的错。” 曹德水父母跪地乞求卜测,痛哭流涕,看着颇为凄惨。 但他们并不值得可怜,从他们言语之中,便可看出曹德水有今日下场离不开他们的无底线纵容。 美人皮造价不菲,曹德水何来钱财能买? 若是他没有买来美人皮,纵然为恶,也不会如此造孽,何至于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卜测看向曹德水父母言道:“你们想吾给他改过机会,被他私欲所害之人,又有谁来给机会?恶行不惩,天道何公?除恶不尽,有负良善。” “大错铸成才想改过?晚了!早些不教,此时吾已降天罚,你们又想自己管教,哪有这般好事!” 当父母的啊!溺爱子女,一味娇惯!殊不知,惯子如杀子! 早些时候,自己不教育。 等到犯了大错,遭了天谴,发现事情严重,又后悔,又想管,但为时已晚。 世上药虽多,却无一剂良方可治后悔。 天下之大,并非他一家主宰。 皇帝有错,也有天罚。 况且只是寸土之地,一家之中自封的土皇帝? 犯下此等大恶,怎能姑息? 略过曹德水父母,走到畜生面前,卜测言道:“你为满足一己之心。残害发妻,灭杀亲子,此恶不惩,天理难容。” “吾今罚尔为杂交之畜,绝欲绝子,永不留后,且受尽天下之累,以赎其罪。此罚以告天命,以警世人,若有同罪,共罚为骡。” 骡,从马加累,意思就是受累的畜生。 饿啊饿啊…… 世间第一头骡子发出抽泣一般的叫声。 骡子为什么叫声如哭? 便是因为仙人惩罚一击,虽然变成骡子,但伤势还在,让它日日承受锥心之痛,体验被它所害之人的心痛。 骡子为什么干活那么厉害? 也是因为仙人留下惩罚一伤,它不干活心里伤势就爆发,所以为了压制仙人留下的旧伤,就得拼命干活。这也是为何骡子比驴和马更有耐力,更适合干苦活累活,它自己就不敢偷懒,偷懒就疼。 后来说为什么骡子生子必死?便是因为有仙人禁令在,不允许这畜生有后。 第278章 千金售卖美人皮 “唵达列瓦沙哈……” 距离第一头骡子家一条街道又过两个巷的气派大宅内,有一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锦衣中年人,正在对地上几张画着精致面容的人皮念念有词。 他双手掐诀,口中不停,低音急速的念动绕口的咒语。 啪嗒啪嗒…… 咒语念完,又急切的拿起旁边老母鸡,他以又长又尖利的拇指指甲猛地在鸡脖子上一掐,而后双手用力撕扯,母鸡连叫声都未曾发出,便被扯断的脖子,顿时鲜血喷洒而出。 母鸡不停的拍打翅膀,想要挣脱这双夺命魔爪,可惜它的力量不仅不能挣脱,反而还因为剧烈运动,使得体内鲜血流出的更迅速。 鸡血落在美人皮上,美人皮顿时发出诡异红光,而后那鸡血便融入在美人皮之中,使得美人皮看起来妖艳又红润,似是活了过来。 不……不是似是活了,而是已经活了。 “快跑,各自一个方位快跑……” 中年人心里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他自从前日开始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心慌意乱无法平复。 昨日心慌更甚,直到今夜他发现城中有一股缥缈玄奥气息,虽让他感觉不真切,但那一丝丝的气息,便已让他感觉压抑无比,几乎透不过起来,他这才想明白,原来是此地来了正道高人。 中年人坐卧不安,心里想着自己隐瞒的很深,那所谓正道高人未必能发现自己,但又想着,万一对方发现了呢? 他对自己实力很有自信,但对自己的小命也尤为珍惜,思来想去,他不敢冒险,还是决定先跑了再说。 既然要跑,那肯定要做好准备,他心一横直接拿出刚送过来,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美人皮。 控制美人皮,四面八方飞去,干扰那高人视线,他好从中混出去。 若美人皮被高人灭了,他的小命得以保全,那就不亏。 若是美人皮没被高人抓住,那就更不亏了。 中年人打算很好,手下动作也不停。 嘭…… 随手扔出手中最后一只流干血液的老母鸡,美人皮红光闪烁,脸上容颜越发似是真人。 它们看了中年人一眼后,听到中年人的命令,立即四下飞出。 若有人可夜色看物,便能看到空中飞过几道轻飘飘的绝色美人身影,如同仙女乘风,美艳的不可方物。 中年男人看到美人皮飞走,他也不耽误时间,紧跟着也跑了出去,只留下此地满地鸡毛,以及满院老母鸡尸身,以诉说方才此地发生过的邪恶事。 …… 丁零当啷…… 出了秀川县城门,西八里外的山林小路上,有一佝偻身形,手持一把下为犀角,中为木质杖身,头为锡制的六尺手杖的身影在疾步行走。 此手杖,锡头上有九环,行走中碰撞之间发出叮当的清脆之声,驱散小路两旁蛇虫鼠蚁。 一边走一边留心感受身后秀川县城,确认没有气息追逐自己,他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高人,也不过如此,真枉费他这一番乔装…… “阁下这便走了?” 得意的笑容,刚刚绽放,便僵硬在脸上,那伪装过后的中年人猛地抬起头来。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中年人慌张的四下探头。 忽见前方空无一物的小路上,水波纹荡漾,紧接着一个背负长剑,面容肃穆的中年道士闲庭信步的走了出来。 玄玄子上下瞥了中年人一眼,轻声呵道:“装神弄鬼?贫道何须装神?但今夜确为弄鬼。弄你这罪恶滔天,害人行凶之恶鬼。” 声音不大,但其中却有雷霆万钧之势,让中年人浑身一震,跳动的心脏猛地一顿,而后又激烈狂跳起来。 中年人强颜欢笑,心虚的说道:“道……道爷,您可能是弄错了,老叟怎么会是鬼呢?” 他抬手对着月光,指着地下影子,接着说道:“您看,老叟有影子是人活生生的人……” 中年人还在用力掩饰,不到迫不得已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的好,必定动手就有可能发生危险。 这不怂,不是畏惧!这是谨慎,是稳健。 中年人觉得如果伪装一下就可全身而退,何苦与他激战,置自己与危险之地? “虽有人身,但包藏妖心,以邪术害人性命,罪恶滔天,更无可赦!” 玄玄子呵斥之间,一步一步朝着中年人逼近,让中年人感觉到极大的压迫感 “贫道在此等候多时,岂能让你诡辩离去?” 容颜可改,但这一身邪气如何能消? 别说伪装成老叟,便是伪装成婴儿,玄玄子也不可能放他离去。 “你……” 中年人听到这话,已知如何辩解在此道人眼中都是上蹿下跳的小丑,他仓惶的脸色顿时被凶恶代替。 随即,他猛地回头看向秀川县城,怨恨的说道:“你们两个是一伙的?一个在城内施法逼我离开,一个在城外设下圈套拦截?为了抓我,你们可真是煞费苦心。” “我自问伪装天衣无缝,行事谨慎小心,你们到底怎么注意到我?” 中年人觉得这俩人专门为自己而来,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掩饰的很好,就连那从他这里购买过美人皮的曹德水都不知他真正身份。 “你也配?” 玄玄子冷声道:“区区妖人,见之顺手便诛,何须费心?” 一言出,玄玄子已出手,黄符飞出,化作火龙朝着中年人缠绕。 “欺人太甚,我也不是好欺负……” 中年人爆喝一声,手中锡杖横挡,双手猛地一转,锡杖顿时快速旋转起来。 锡头九环碰撞之下,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接着妖异光华闪过,一股青黑之气从锡杖中飞出,与至刚至阳的火龙碰撞纠缠,如火龙斗黑蛇,一时间竟僵持的不相上下。 “有点本事,怪不得这般有恃无恐……” 玄玄子言罢,双手结印,袖中黄符接连飞出。 中年人也不甘示弱,锡杖猛地往地上一插,手指翻飞,嘴皮碰撞,结印念咒之下,锡杖中间飞出一道道缠绕黑气的身影,朝着玄玄子扑了过去。 作恶多年,手里怎么可能没有积攒百儿八十个怨魂厉鬼? 中年人聪明之处在于,他不仅控制厉鬼朝着玄玄子扑杀,还控制厉鬼四下飞走,意图去为祸普通百姓。 “本来你们不多管闲事,我还可与此地百姓相安无事,但既然你们多事,那就休怪我无情。” 中年人得意的说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所谓正道高人,是否有你们自己说的那般高尚。” 哈哈哈…… 中年人看着四散发出的怨魂厉鬼,猖狂大笑道:“你还与我纠缠,明日城中百姓死伤的因果,不知你可否担得起?” 说这么多,中年人还是想把玄玄子忽悠走,他好逃离。 玄玄子看到那些往县城飞去的黑影,他却并无紧张,反而露出轻蔑之意。 有他阵法所在,这些黑影飞不出去。 有卜兄在此,这些怨魂厉鬼想要作恶,更无可能。 玄玄子不予理会,左手剑指一指?…… 铿噌…… 背后长剑出鞘,化为寒光飞出朝着中年人面门直射。 中年人见状更加气急败坏,连忙以锡杖横挡。 “我呸,你还高人呢!你还正派呢!厉鬼要去害无辜百姓你都无动于衷,什么仇什么怨,非要与我不死不休?” 将飞剑击退,中年人震得双手发麻,他气恼的不行,明明自己没有战意,自己一直想走,这人非要纠缠不放,何至于此? “少说两句废话,省点力气还可在贫道剑下多撑一招半式。” 玄玄子右手伸出,被击退的飞剑顿时飞回落入手中。 自当年卜兄传下七星剑诀,他尚未有机会施展,这妖人实力也算马马虎虎,可与他喂喂招。 这几年带着徒弟,一直在大安行走,大安妖邪少得可怜,作恶当诛的更少,别说七星剑诀,就连符咒都少用。 不施展便不知深浅,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个能打几下的妖人,玄玄子岂能放弃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一个拼尽全力,一个刻意压着实力,倒也打的热火朝天,也幸得此地荒芜,再加上玄玄子可以控制引导,所以并无造损百姓。 城内,卜测将血红的黄符交给李元钊,告知其使用之法,让其救治妻子,不等李元钊道谢的话说出口,身形便已消失不见。 飞入空中,卜测看到城外百十个阴煞气息乱飞,正要飞入千家万户行凶作恶。 还有一些则是要往秀川县外飞,但刚触及秀川县之外的地界,便被一股透明的气罩弹射回来,再次冲撞,正蓝色光华一闪,那阴煞之气便如冰雪遇见烈阳迅速消融,使得它们发出凄厉喊声,连连避开光华,而后往县城跑。 “竟以万千百姓为胁,其心果然歹毒难恕。” 卜测连忙双手结印:“日月光明普照生,化煞,诛邪!” 要灭这么多冤魂厉鬼,唯有此法最为快速。 一言出,卜测周身光华刺目,如烈阳夜临。 凡,光芒所照之处,妖邪无处遁形,厉鬼怨魂顷刻间化为飞灰消融,连带着城中百姓身上的病邪都被消除了不少。 至于那些飞散的美人皮,她们倒是来得及躲一下,可光芒无孔不入,它们藏无可藏,便是再不甘愿,也只得消融与天地间。 城外正在与玄玄子激战,自觉自己不落下风的中年人正想着加一把劲就能反击脱身,忽的眼前一明,亮如白昼。 “啊……” 中年人来不及细想光芒怎么回事,便感觉到背后有火焰灼烧的疼痛感,不自觉发出凄厉惨叫。 啪…… 中年人直接坠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感觉浑身刺痛难忍,表面犹如火烧,内里如同万根钢针乱刺。 多亏玄玄子眼疾手快,剑招收放自如,这才免得一剑斩杀了他。 尚未问清根源这般斩杀,未免太过轻饶。 玄玄子收剑入鞘,摇头道:“卜兄不愧是卜兄,轻易不出手,出手便霸道无比……” 根本不给别人出手的机会! 看来自己与卜兄差距想要追平不是一般的艰难。 玄玄子话音刚落,便见一素色道袍,俊逸不凡的身影出现。 卜测正好听到玄玄子的话,笑道:“也亏道兄阵法高明,若非道兄先手布阵困住妖邪,卜某出手也难尽诛之!” 花花轿子人人抬,彼此吹捧,互相愉悦一下,无伤大雅。 中年人艰难抬头看了一眼卜测,光从容颜和气度上来看,就能看出这是自己难以匹敌的存在。 “高人饶命!小人再不敢作恶,还请高人手下留情……” 中年人虽然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开口求饶,万一呢!万一求一求高人动了恻隐之心饶了自己呢! 虽是必死之局,但若破罐子破摔,为了颜面说了歹话,不死也得死,反之说些软话保证保证,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卜测二人走到他面前,开口问道:“曹德水手中美人皮出自你手?” 中年人眼珠子转了转,心里衡量一下,说真话还是说谎话,但抬眼看到二人神色,便心中一虚。 此等高人,若说真话,尚有转圜余地,若是说假话,对方一旦看穿,那自己岂有活路? 聪明人不是耍小聪明,小心机,而是能在关键时候,做出对自己损害最小的选择。 中年人当机立断,点头应道:“是,曹德水的美人皮是以纹银三千两的价格从小人手中购得。” 至于曹德水如何能拿出三千两之巨款,这就不是他操心之事,他只管收钱,不管这钱来自何处,是否染血。 “亦为你所造?” 听到这话,中年人连忙摇头,急切说道:“不是不是,高人明鉴,小人虽也作恶,但那美人皮的邪术却是不会。小人只负责来往中转……” 抬眼看向卜测,中年人心一横,坦白的说道:“偶尔看到有条件符合的女子,也会出手,或是劫掠或是以银钱购买随同送出……” 这等高人面前,自己浑然透明,他们问并非不可知,而是嫌麻烦想要自己说,那自己就得好好配合,如此才有价值,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这是这么多年下来,自己能在屡次危机之中活下来积攒出的宝贵经验! 第279章 忽见天地生巨变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为了表现自己“改过从新”的诚意,不等卜测询问,他便主动交代起来。 根据他所言,他在此地相当于一个中转站。 有人送美人皮过来,他按照要求送出去,然后再将各地送来的精挑细选的女人送出去。 其中成年女人皆为容貌绝佳,肤质细腻之人。 还有一些……幼童少女……则是送回去还需养护养护…… “送往何处?” 玄玄子强忍怒火问道。 白胖子皱了皱眉,咬牙说道:“关外,草原……” 噗…… 一言出,白胖子身上红光一闪,口中鲜血喷出。 “高人救命!是禁制!是禁制……禁制不让小人说……” 白胖子痛苦的看向卜测求救。 他说的虽然多,但都是自己所为之事,不涉及更深源头。 玄玄子之问,已经让他触及到禁忌,所以体内禁制立即爆发。 卜测看到白胖子要裂开,连忙出手。 不过,他并非救白胖子,而是以命力回溯,探究白胖子所知之禁。 嘭…… 白胖子被禁制炸开,卜测命力连忙笼罩,将尚未消散的碎魂凝聚。 此等恶人,配合不过是为了苟活于世,便是禁制不灭他,卜测与玄玄子也得亲手诛之,岂会救他? “伽弥禅宗,鹘厍……” 收回命力,卜测眼中少有的怒色难掩。 白胖子知晓不多,但也不少,已足够让卜测知晓其源。 草原之上,荒蛮之地,有一势力,名曰“伽弥禅宗”。 所谓伽弥禅宗,修的便是情欲欢喜功。 其中弟子则被称之为“鹘厍师”,四方传播情欲欢喜教义,白胖子便是一俗世行走的鹘厍师。 伽弥禅宗,以欢喜鼓动百姓入教,以情欲荼毒百姓思想,控制百姓行动。 这美人皮,便是伽弥禅宗所产之物,一为敛财,二为设下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为伽弥禅宗所用。 卜测深知人性弱点,这伽弥禅宗若不加以管控,必定会如风暴一样迅速扩张,所过之处,皆可为之所用,将之变成伽弥禅宗的后花园,任予任夺。 长此以往,万民百姓,都将沦为伽弥禅宗的傀儡,无思无想,为鹘厍忠心之奴隶。 卜测难得的想起前世,以无欲无情控制百姓泯灭人性之教派。 让人无欲无求,便可轻易拿走他人之物,还可美其名曰“布施度己,增福”,浑然不顾他人舍去口粮银难以为生之苦。 让人无情无念,便可收入门中,为己所用,又怎管他人家中待其赡养的父母,尚未养育成人的孩儿? 此方伽弥禅宗与之殊途同归,同为以教义取代百姓自我思想,使得百姓沦为奴隶供其驱使,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善于伪装,披上善衣,可光明正大行毒魔之举,虽然慢,但却深入骨髓,偏偏世上愚人不自知,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相比之下,伽弥禅宗则不够聪明,急功近利为求迅速扩张,不知伪装,给了剿灭他们之理。 但,以情欲修行之法,一旦宣扬,便如燎原之火,唯恐灭之不尽,星星火种遗留便遗祸无穷。 人欲为人之常情,亦为种族延续之根本,不可灭之,但人生于世,并非全为此道,若无限放大情欲,甚至以之为主导,控制思想行动,则文明礼仪危矣! 无文明,无礼仪,亦无人畜之分。 人与兽若等同,则人道毁之,人族何以为存? “为万民生存计,此毒瘤恶疮,必拔之!” 卜测怒喝一声,浑身一震,体内天命镜已点亮的天干地支骤然明亮,而后生出光华互相勾连,接着生出一股凌厉气势直冲天穹。 玄玄子都被这股气势震的不免后退两步,他愕然看向卜测,惊的瞪大了眼睛。 忽有所感,玄玄子连忙抬头看去,法眼之下可看浩瀚星海之中,波纹涌动,下一瞬,星海之中八百余颗星辰骤然亮起,好似烈日从海面升起,明亮夺目。 八百星辰,分六十五星官,又组为七宿,占据天象北宫之地。 星象光华勾连,使得分散天际本不相干星辰组合一体,化为一个整体。 其形如龟似蛇缠绕一起,其势如水,生机之中又蕴肃杀之气,威严不可侵犯,以镇天象之宫。 与此同时,不知多少万里之外,无望海水之中,本平静少波之处,忽的狂风大作,洪波涌起,骇浪惊天。 狂狼遮天蔽日,好似不甘于下,要将天穹淹没吞噬。 就在海与天相,天与海难以分辨之时,滔天骇浪之中,忽有一座纵横百里的海岛剧烈震动, 海岛之上山石滚落发出剧烈的声响,但在惊涛骇浪之中却难以传播分毫。 忽然…… 海岛裂开一道缝隙,接着又愈合。 不知过了多久又裂开,又愈合……如同眨眼一般,如此反复三次后,海岛裂缝中忽有一道水蓝光柱一闪而过。 此时裂缝之中,竟显露出一苍茫瞳孔,展露出震天动地的恐怖气息。 这海岛……竟是一只眼? 百里之地的海岛是一只眼,那眼的主人又该何其大?无人可以想象,因为此处之变无人可见。 天际之上一张残缺不全的破败大网显露出来,那瞳孔瞥了破败大网一眼后,又闭了起来,海岛缝隙随之愈合。 海中之景暂无人观,但天象之变,却引得不少能人仙修注视。 …… 玄玄子眼睁睁看着惊天变化因卜测而起,已不知该如何言语形容心中震撼。 回过神来看到卜测气息不对,似是要悟道,左右看了看,也不拘地方,袖中黄符飞出就要设阵为卜测护道。 玄玄子一边布阵还忍不住自嘲一笑,自己修为实力远不如卜兄,却几次为卜兄护道,如同幼子护青壮,小鞋套大脚,想起来不免笑意难抑。 本以为此次卜测要悟道一段时间,或许会错过去玉仙宫,未曾想天色明亮,太阳东升之时,卜测就已醒了过来。 “与卜兄相处之下,日日让贫道开眼界。” 玄玄子感叹道:“悟道之机,吾辈修行一生难得几次。卜兄悟道却如喝水一般简单,来去自如……” 这却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毕竟悟道关乎心境,关乎感悟,关乎天赋,难以复制。 卜测负手而立,看向东方照常升起的太阳,听到这话,摇头苦笑:“悟道悟道,感悟的是自己的道,也是天道,有所得,必要有所承负。” 随着修为提升,卜测看似越来越神通广大,但实则他却疑惑越来越多。 眼前迷雾一层一层,上一层还未勘破,又来一层。 其实他方才并非悟道,而是被天象震惊,思索间走了神。 他怎么也未想到,天宫四象竟是断的…… 以往他也有看过天象,但彼时并未深看。 当时,卜测看的只是方寸,并无全看,所以虽然觉得星辰散乱有些不妥,但并未细想,只当是地理与天气影响。 今夜天象震动,他细看之下,这才发现天象竟有这么大的问题。 天象星辰看起来与人关系不大,但实则不然,两者也是相辅相成互相扶持的关系。 也就是说,天象与天命有关…… 玄玄子听到这话,顿觉卜测情绪不对,连忙问道:“卜兄,可是又看到何等灾祸?” 卜测叹息一声,言道:“说灾不是灾,说不是灾也是灾……” “此言何解?” “天塌……可算灾?” 听到这话,玄玄子愣了愣,不过一瞬就回过神来,抚须言道:“天若果真塌下,自当你我修士先扛,若扛得住,何须忧心?若扛不住,贫道已身死道消又何苦忧心?” 听得这话,卜测抚须大笑。 “修行悟道,卜某侥幸愧领道兄半步,但这洒脱逍遥,卜某却是只能望道兄之项背。”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何必想那么多,自己只要不断前进,迷雾终有解开之日。 “哎,卜兄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天真要塌了?” 玄玄子追上往秀川县走去的卜测,又难掩好奇的询问。 “已经塌过一次,岂能再塌……” 两道仙风道骨的身影并肩离去,声音也消散在风中,只有山间无灵的草木听到方才那骇人言语。 可惜,草木无情,不解其意。 …… “娘子,娘子,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活过来……” 李元钊握紧床榻上苍老妇人,他眼中满是疼惜,并无半分厌弃之色。 周围等着安排后事的亲朋见状不免露出伤感之色,都以为李元钊是伤心过度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钊哥儿,自从弟妹生病以来,这些日子你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为她奔波求医求药,大家都看在眼里,弟妹留不住就是命啊!该放手了,你这样让弟妹走的也不安心……” “没错,二哥你别这样,你要是也坏了身子,谁来主持大局?” “弟,听嫂子的话,撒手!让弟妹安息!一会衣服都不好穿了……” “好孩子,苦了你了,是我家闺女没这个福分。起来!咱让她安心去!” 众人眼看着李元钊的妻子已无多少气息,便纷纷出言劝说,就连他的岳父母都放弃了。 “你们走开,春娘没死,她不可能死,我求了仙人赐的灵药,春娘怎么可能会死?” 李元钊用力把来抓他的亲朋推开,不是他要发火,而是他已经解释的口干舌燥,可这些人没一个相信他,都觉得他是失心疯,是在胡闹,现在还要为妻子收殓,他如何能忍得? 哎…… 众人叹息一声,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李元钊太可怜了,对妻子用情太深,已经疯了。 几个男子对视一眼,左右绕到李元钊身边,伸手就要把他给拉走。 “兄弟,哥知道你接受不了,但春娘真的已经没了,你不能让她走的安心啊!” “哥,你得撑住,你要是也出了事小宝可怎么办?” 李元钊左右胳膊被抓,不等他反抗四个大男人一起扑上来,四个人抓着他的四肢,让他挣脱都挣脱不得。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我真的没事,我没事啊!春娘现在虽然看着像是死了,但她肯定没死,仙人不会骗我,春娘一定能活过来……” “哎呦,我的傻弟弟,死人怎么可能复生?快快快,别听他的,把他抬出去,一会耽误时间长了,春娘路上可是要受冻的……” 众人一拥而上,男人抬着李元钊,女人则是拿出寿衣往里屋床上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春娘真的没死,我何时骗过大家?怎么这次你们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李元钊急得不行,路过门口的时候,他手猛地抬起死死扣住门头。 正有人要上去扣他的手,忽听见里屋传出尖利的叫声。 “哎呦我的亲娘,见鬼了见鬼了,春娘的尸体发光了……” 刚拿着寿衣进去的几个妇人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大惊小叫做什么?” “哎呦我的亲婶子,春娘……春娘她发光了,你们自己进去看……肯定小叔闹的让春娘走的不安心,她来作事了……” 那些女人心有余悸,一个劲往人群里面挤。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是春娘活了,仙人的办法起到作用了……” 李元钊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连踹带打的挣扎。 众人愣神的功夫一个被抓住就让李元钊挣脱开,他急忙冲入里屋。 大家一看李元钊这个样子,终究好奇心驱使跟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浑身红光,跟吹气一样迅速恢复,面容从苍老恢复年轻的春娘。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春娘,恢复了,春娘恢复了……” 一直未曾落泪的李元钊,此时反而泣不成声。 “相公……” 李元钊看到妻子悠悠转醒,哭的见牙不见眼,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失而复得的惊喜与险些失去挚爱的后怕交织,激动的他不能自已。 众人惊的目瞪口呆,李元钊说的是真的?真得了仙人赐下灵丹妙药,起死回生了? 不管怎么说,人活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丧事变喜事,李家内外都激动不已,当即就让人加买了好酒回来款待亲朋。 忙没帮上,但这顿酒必须要让大家喝好。 热火朝天推杯换盏的李家,忽见门口有两个道士出现,言道:“此地好生热闹,主人家应是喜事临门,不知可否让贫道二人讨一杯喜酒喝一喝?” 第280章 撇去祸心免生灾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两位道爷,您说这事奇不奇?小老儿我活的快入土了,都没遇见过这种事。” 李元钊的父亲把上门的两位神仙客恭敬的迎到了主桌上座,一边给热情的招呼两位,一边半兴奋半忧心的跟两位说着今日之事。 “实不相瞒,犬子虽说是秀才公,但小老儿我却是没多大文墨,孤陋寡闻,不知此间死而复生是何道理?两位道爷,可曾听闻过此等奇事?” 儿媳妇死而复生,喜事确实是大喜事,但喜色过后头脑冷静不免就有些担忧起来。 他们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李元钊的妻子咽气了,家里头也早就看出不对,头两天就开始准备后事。 当然,这并非是诅咒人早死,反而是对儿媳妇的心疼,生怕她走的急了,没安排好,让她走的不干净。 可谁承想,断气一早上人又活了,不仅活了,而且还恢复了本来面貌,人还生龙活虎,一点大病初愈的虚弱感都没。 眼下大家都被这奇事,喜事给冲昏了头脑,过后冷静下来肯定要有人妄加揣测。 自己儿子说的什么神仙显灵,别说这些外人,就连他这个亲爹都不太相信。 老人精老人精,人老成精,李父活了一辈子太清楚人的心思了,别看眼下满堂亲朋,一个个都为春娘死而复生开心,过后有什么揣测的脏话,绝对都是从这些人口中说出的。 他们老了可以不注重名声,但李元钊可不行,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秀才公,可不能被什么阴暗的揣测给毁了。 李父想着看了一眼五六岁的小孙子,对了,眼看着孙子也得说媒定亲了,要是传出有个“鬼怪”的娘,那亲事可就不好说了。 本来李父就在想趁着今天大家都在,那污水脏话还没传出去,把这事给解决了。 他正愁该怎么跟大家说,就看到两个道士上门,让他喜不自胜,真是瞌睡的时候送上门两个枕头。 所以,这才有李父故意一问,他不是问给自己,而是问给大家听。 众人听到这话,喧闹之声迅速湮灭,堂屋内的两桌人,无一人发出动静,皆竖起耳朵侧目偷偷看向那两个道士。 卜测抚须一笑,不答反问道:“诸位以为李家公子,那复生亡妇之夫为人如何?” 听到这话,李父本来张口想要夸赞自己儿子一番,但略一停顿就意识到道长这话不是问自己的,便又闭上嘴巴,抬头看向众人。 “嘿,该说不说俺这堂妹夫的人品真没的说,不说全县了,就俺们这七八个村子,再找不出比他公正的人了。” 隔壁娘家桌上,一满脸横肉的汉子笑道:“别看堂妹夫之前跟俺吵过架,俺虽然埋怨他,但也不得不说他这人确实正直……有那什么酸秀才的骨气,是俺们这穷乡僻壤里面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 “这话说的不错,李二哥虽然嘴巴吵架吓人,但人品真没的说,要是他能当县太爷,县里乱事能少一大半。” “哈哈,二哥要是当县太爷,先把你这地痞抓起来,人家一看小舅子都不讲情面,肯定能吓住人……” 眼看着话题要跑偏,那些混不吝又混起来,李父连忙抢过话头说道:“道爷,咱不是在说我儿媳妇死而复生吗?您怎么问其犬子人品?这与犬子有关吗?” 卜测抚须言道:“结发夫妻,生死一体,苦乐共享,怎会无关?” 起身走到房门口,一手指天言道:“夫妻结合,礼拜天地,与天地而言,结发后两姓之人合为一体,从此休戚与共,命运相关。” “君子以俭德辟难,众人皆知李元钊人品贵重,为正人君子。君子身正则德高,德高,则灾祸自避之。其妻之祸,换做他人,必死之局,然李元钊以德避难,故此才有这死而复生的奇闻一桩。” 教化百姓虽是官府之责,但仙人承天地之恩,也当维护天地清明。 百姓之恶,乱的不只是一地,一朝,乃是整个天地。 恶行多,则浊气盛,浊气盛则清气消,清气消则乾坤不稳,山河动荡,必有地裂天崩,天灾人祸为乱,长此以往恐人道消亡,万物废矣 卜测在此现身,一为李元钊,二则顺便教化一下百姓。 不看不知,一看触目惊心,此地满座宾朋,好人十中无一,大多数都身有恶气,为匪为盗。 便是那些稍微好一点,也是凉薄贪心之人,此地若再不加以教化,恐成匪地。 “道爷您这话的意思,咱听不懂,你就跟俺们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仙人?” “没错没错,道爷跟俺们讲讲仙人,俺妹子真是仙人搭救的吗?” “道爷您说那些跟我们太远了,您就说说咱们怎么能遇见仙人?别看咱不做好事,但咱心是好人,也想遇见神仙求个神通能力……哈哈哈……” 众人说着嬉笑起来,他们不是听不懂,而是根本不入心,或者说他们感觉那些做好事的福报看不见摸不着,没有直接高于数倍的利益回报,这才不往心里思量。 玄玄子揣着手,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也非是他拿架子,而是懒看恶人免脏眼。 这边闹腾的隔壁厢房都听到了动静,李元钊跟妻子说了一声,便抬脚走了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眼前这道士正是灭了妖邪的活神仙啊! “仙师……” 李元钊下意识惊呼一声,而后撩起衣袍朝着卜测跑了过来。 “真的是您?” 李元钊激动不已,他直接跪下,激动的言道:“我妻活了,她活过来了……请仙师受元钊三拜敬谢……” 这一幕让刚刚还起哄的众人愣在当场,他们愕然的看着李元钊,又惊疑不定的看向卜测。 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这两个上门混饭吃的道士就是秀才公口中救人的神仙? 是了是了,向来孤傲的李元钊甘愿行此跪拜大礼,若非仙人也定是救命恩人。 但春娘那个样子,若要救命,只怕非仙人不可为,所以这俩道士真是仙人? 自己刚刚还在他们面前打诨的仙人?一下子让众人手脚发软,颇有叶公好龙的滑稽感。 卜测挥手清风托起李元钊,抚须言道:“何须大礼拜谢?究其缘由,也因你自身清正,方才有此一缘。” 李元钊还是想拜,但发现自己跪不下去,只能深深作揖三下。 “仙师施恩不记,乃为大德,小生却不可得恩便忘。” 卜测受他三拜后,抚须笑道:“虽受你三拜,但吾与你之约,却不可不究。” 李元钊听到这话,回忆了一下,昨夜求仙师救人的时候,的确有言在先,自己要答应仙师一件事情。 思及此处,李元钊连忙拱手作揖道:“小生记得,单凭仙师吩咐。” 李元钊不怕报恩,就怕有恩无处报,这才亏心。 卜测伸手道:“如此,吾便取你袖中三文铜钱如何?” 李元钊愣了下,连忙伸手入袖中,果然摸出三个铜板。 “仙师开口,莫说三枚铜板,便是全部家财也可给得……” “只是,这三枚铜板如何可报仙师之恩?” 李元钊自然不觉得仙师是贪图钱财,以仙师之能,莫说几枚铜板便是金山银山亦可轻易取得。 卜测伸出手掌,言道:“吾要的并非这三文钱,乃是你的三颗心。” “一为贪心,二为私心,三为狠心,如此你可还能舍得?” 听到这话,李元钊抬头看向卜测,他忽的一笑,干净利落的将手中三枚铜板放入卜测掌心。 “贪心害自己,私心害至亲,狠心害他人,仙师若收,李元钊有何舍不得?”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三颗心不是毁了自己,损了亲朋,便是害了他人,若能拿走,李元钊巴不得呢! 当然,这也是李元钊心思清明,换做他人,可未必舍得。 卜测点头道:“既如此,那吾可就收走了,这一收可无后悔之地。” 李元钊拱手道:“仙师尽管拿去,只是这般小生又欠仙师大恩,只怕今生难以偿还。” 拿走这三样,恩德堪比再造,一点也不比自己妻子救命之恩轻,李元钊觉得这辈子怕是还不起仙师的恩情。 卜测左手捏着三枚铜板,右手屈指一弹,只见上面清光一闪,三股极其微薄的黑气从李元钊体内钻出,没入其中。 李元钊忽的感觉浑身一轻,似是抛去枷锁束缚,瞬间感觉天地宽阔起来,头脑浑噩尽消,变得清晰明朗。 将铜板放入袖中,卜测接着言道:“收你三文钱,吾便赠你一卦……” 三颗坏心与之前事了,卜测接着布局,伸手掐算。 李元钊生于辛酉年,丁酉月,甲午日,丁卯时。 这个八字,也算奇命。 甲木日主,年干辛金为正官,左右丁火为伤官。 俗话说,伤官见官为祸百端,然此命局之中伤官却是为用,不仅无祸,反而为福。 先说甲木日主左右丁火为伤官,食伤向来代表嘴巴,食神则是说出令人愉悦之话,伤官反之。 故此,命主嘴巴尤为尖利,轻易不言语,言语便犀利伤人,这一点卜测已经在那骡子家见识过了,确实很符合。 再说,年柱上辛金酉金,二金为正官,此处可代表李元钊祖上乃是官宦人家。 但,因月柱丁火伤官为祸,故此可断其,祖上虽曾为官,但亦为祸端。 李元钊听得连连点头,确实如此,他祖父曾为朝廷三品大员,后不知因何被贬到这北疆苦寒之地郁郁而终。 因此李元钊虽然因为祖父而可读书,富过寻常人家,但也因祖父落户在这北疆苦寒之地,常受凶罗人劫掠之危。 再看命局,甲木生于酉月为弱,坐下午火不相帮,加之辛金正官占据年月令是,又有二酉为根,为最旺,故此对甲木日主造成极大压力。 命主身弱便喜帮扶,命局之中,明面上唯有时柱卯木为帮,但卯木上有丁火为耗,独木难支,帮身亦无力,更何况抵挡强横旺盛的酉金之克? 卯木与酉金虽相冲,但它力量薄弱,而酉金强大,所以卯木难以撼动酉金,此处为助,却力量不够,助无可助。 虽助力不强,但卯木可并无停歇,它又去与甲木坐下午火相破。 午火为婚姻宫,婚姻宫破,则配偶非散必亡,这也是缘何李元钊妻子有此丧命之危。 不过,命局之中所有用神都是先做好事,再做坏事,所以卯木虽然上蹿下跳不消停,但它是先去冲酉帮日主。 虽没帮上,但也算出了力,而后这才反身去破了婚姻宫。 此时卯木力量有所消耗,加上午火有丁火相助,卯木相破之力已不强,所以李元钊遇见了卜测,救了本该惨死的妻子。 一破得救,此后虽无危,但亦无康,李元钊的妻子以后多病倒是难免了。 看卯木起到的作用,就可排除卯木为主要用神。 八字命局,五行轮转,不以单一作用而断全局,此处无用再找别处,总要找到可帮自己的用神。 命局之中,已知正官为压,又有谁可来帮? 且看左右丁火两透,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命局之中正官不帮日主,那日主自然要联络其他用神来助自己。 丁火两透,力量之大显而易见,加之甲木日主坐下午火为根,更为有利,所以丁火伤官便是可以抗衡酉金正官为命主抗压之神。 正官虽好,但不为所用,反为克,那便日主之敌,只会带来灾祸。 日主甲木身弱不喜正官,丁火伤官来化正官,反为所用,所以这才化解伤官见官为祸百端之危。 伤官为用,化恶为正,可断日主为人敢于冲破桎梏,不畏强权,聪明果敢,敢言他人不敢言,此命格若不做官,岂非暴殄天物?实在可惜! 卜测特意回返寻来,缘由便在此处,给李元钊指一条官途。 此命格虽适合做官,但,因地势之因,他想做官可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若无卜测点拨,此生恐难有出头为官之日。 天时,地利,人和,却一个想要做成事都困难数倍,更何况李元钊还是缺了两个。 他除了占据天时之外,地利与人和都不占。 李元钊听得震撼不已,这就是仙人手段?自己过往在仙人面前如同透明。 能说的卜测都说了,他抚须问道:“李元钊,吾且问你,你可有为官为民,惩奸除恶之心?” 命格虽合适,但也得看他是否有此决心,毕竟这里不是政治清明,繁荣昌盛,蒸蒸日上的大安,而是大厦将倾,混乱不堪的郑国。 想要在郑国做一个好官,比大安要难百倍不止,且危机重重,性命能否保全都不好说。 故此,卜测有此一问,让李元钊自己选择。 第281章 教化万民道有责 第二百八十章 李元钊一脸愕然,错愕不已,他被接连的天大馅饼砸在头上,感觉自己晕乎乎。 先是妻子死而复生,恢复如初,又是自己除去祸心,免得以后遭灾。 如今听仙师这话的意思,还要……赠自己一条官途…… 若非亲眼见到仙师除妖,确定眼前道士正是仙人,李元钊都要以为仙师对他有什么图谋,或者是设的什么圈套,所以才抛出这么诱人的诱饵。 李元钊目光呆滞的看向一旁的老父亲,他很想问一句,自己是不是亲生?莫不是捡来的,亲爹找来赐福了? 仙师给的比亲爹都重,他…… 啪…… “傻小子,你愣什么神?活神仙等着你回话呢!” 李父眼看着儿子发呆,他等不及悄悄过去,一脚踹在儿子的小腿上,直接将他给踹的单膝跪地。 李元钊回过神来,顾不得腿上的疼痛,顺势跪下拱手道:“仙师明鉴,元钊若可为官,必守正心,上扶社稷,下护黎民……” 李元钊感觉自己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但又莫名的感觉到很平静。 他知晓以自己的学识,若无仙师指点,此生若想当官希望渺茫。 别看他是个秀才,但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能勉强考中秀才还是因朝廷为安抚北疆,大开恩典,加之他也算是占了祖父的光,这才混了个秀才的功名。 以后若想再进一步,除非……自己不是自己,去写那些狗屁的马屁文,但他不屑为之,亦写不出来强捧狗官,吹嘘昏庸帝王的无尊严文章。 不愿意阿谀奉承皇帝,但不代表他不想做官,他要做官为的是黎民百姓,可不是为了那糊涂皇帝。 卜测抚须点头,言道:“你既有此决心,吾便指你一条明路。你可一路南行,紫川府内的官门自有你容身之处。” 南方离火位,属正阳之火,与李元钊八字有利,可助丁火化解酉金,化官为己用。 “多谢仙师指点……” 李元钊谨记在心,连忙磕头谢恩。 玄玄子一看情况,与卜测心有灵犀的走了出来。 “此间事了,吾等去也!李元钊有缘再见!” 此言声如洪钟大吕,好似钧天震动发出,一直瑟瑟发抖佯装透明,不敢言语的众百姓听到这动静,连忙出来偷看,却见到那两位道士,脚下生出祥云托举,直冲天际。 这……这不是仙人还能是什么? “哎呀,快拜见仙人,拜见神仙……” “恭送神仙老爷……” “求仙人保佑……” 眼看着仙人飞走,众人才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万般恶行淫为首,害人害己祸临头。欲求不满损妻儿,生得人身做牲口。光明磊落用情专,纵有困苦心亦安。刚正终有出头日,天命仙定做高官。” “李元钊,莫忘今日之誓……” 钧天雷震之音传来,惊的此地百姓又是一阵神魂不安,仓惶跪地叩首乞求平安。 唯李元钊心神不惊,跪地直神看向天边飞远的两位仙人,他拱手言道:“仙师厚恩,李元钊无以为报,唯有此身许天下,教化万民报仙师……” …… 小院内,卜测与玄玄子石桌对饮。 玄玄子举杯一饮而尽,言道:“贫道还以为卜兄会将李元钊推给你那新收的徒儿做帮扶……” 卜兄的那个新徒弟,郑颢郑石云他与李元钊的脾气秉性倒是相合。 哪怕不通卜算的玄玄子也知,以如今郑国朝堂局势,这种刚正之人若不抱团,很难生存下去。 卜测抚须笑道:“道兄怎知卜某未曾这样做?” “哦?” 玄玄子一愣。 卜测脸色深沉看向小院之外的天空,言道:“志同道合,意气相投之人,还是自己相遇来的更为纯粹,若卜某直接干预,难免让他们心中有所顾忌,不好交心。” 起身负手而立,看向深蓝的天空,感叹道:“对命理研究深了,方才知晓吾辈修士,纵有所能,亦不可掌控凡人命运,唯有拨动命运之弦以全周到。” 卜测所说不可掌控,并非不能,而是随意掌控凡人命运,有扰人道轮转,若是妖魔自可不计后果,但若心系天下民生,自该有所规矩。 李元钊与自己那小徒确实脾气相合,志向相同,卜测点拨他,一则因他人品光明磊落,性格刚正不阿,在此郑国危难之时,正需他这般人维护百姓,清一清人间浊气,二则,也是因为给自己小徒弟找个好帮手,免得他独木难支。 “哎呀,贫道怎么忘了,以卜兄占卜之能,可知过去往来……” 玄玄子一拍额头,以卜测算命之能,肯定能知晓自己小徒弟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要将李元钊放过去,自可让他们结交。 不过,说起占卜,玄玄子又想到昨夜看到星辰之变幻,心中疑惑脱口问出。 “卜兄,昨夜之事,变化因何?怎的你气势陡然冲天,甚至改变天象?” 玄玄子顿了下,又问道:“那白胖子背后是何等势力,竟让卜兄你那般深恶痛绝?” 想了想,玄玄子眼神一震,连忙追问道:“可是和极乐宗有关?” 卜测坐下,给挥手摄来水,泡了两杯热茶,这才言道:“此道兄不问,卜某也是要和道兄说一说……” …… 县衙之中,吴大富这两日可谓是度日如年,他时而幻想未来,激动的不能自已,时而回想过去自己种种行为,又惶恐不安,心虚慌张。 是以,这两日他辗转反侧,夜夜难以入眠。 仙人交代的事情,他生怕自己给忘了,逢人就要提一句,让他们届时莫忘提醒自己。 就这,他还不放心,还写在了纸张上面,贴在了显眼的地方,连胸前都贴了,生怕自己错过仙人交代。 衙役都觉得他们大人魔怔了,还想着要不要去找县令大人禀报一下。 眼看着日子来到了仙人所说的“后日”,一大早他沐浴了不下三遍,官服也是用熏香熏了又熏,就连佩刀也是让手下擦了十多遍,自己又不放心的擦了两遍。 下柳村不过半个时辰的路,吴大富提前两个时辰就集合好了人,除了留下基本看门的,其他的几乎全带上了。 一则为了显得重视仙人,二则却是这些衙役也被神经兮兮的吴大富给勾起了兴趣,心里也想跟着去看个热闹,看看让他们大人魔怔的是否真为仙人。 “也不知这次过去是否还能遇见仙人……也不知本官有没有资格跟仙人扯上点关系……” 吴大富拿着佩刀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嘀咕:“听闻当今太子极好求仙,便是不能遇上仙人,将此事告知朝廷,说不得也是我的出头之日……” 这般想着,吴大富心头火热,越等越煎熬,他索性不等了,直接下令现在出发。 吴大富骑马,众手下走路,对于吴大富来说,这时间过得极其漫长,又唯恐时间过得太快错过时辰,所以他几乎是几个呼吸就抬头看一眼太阳位置,又怕是自己眼花看错,再问一下旁边人确认。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随从觉得煎熬啊! “大人,今早上属下听到有一桩奇闻,不知您可听说了?” 随从忍不住了,他便开口转移转移吴大富的注意力,免得还没到下柳村,他们被县尉折磨疯了,或者县尉自己疯了。 “什么事?” 吴大富随口一问,又说道:“现在什么事都没仙人交代的事情重要,不管什么奇闻,回头再说。” 随从心中叹息一声,脸上扬起神秘之色,言道:“大人,此事属下觉得与仙人有关……对,不仅是属下,所有人都觉得与仙人有关……” “什么?仙人?” 吴大富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连忙看向那随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抓住了那人衣领,呼吸急促的问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随从一个踉跄,差点被带倒,他惊恐的看着吴大富。 吴大富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松手,这一下直接把随从给摔在了地上。 爬起来,随从连疼也不敢叫,还得讲故事哄着吴大富。 “其实这事就发生在前天夜里,就是您审江相正那天……” 随从不停跟吴大富讲着故事,这才避免吴大富魔怔一样继续跟时辰杠上。 话未说完,这一队人便来到了下柳村。 好在那随从说了一路的话,让吴大富的紧张缓解了大半,他没有贸然带人进村,而是临近下柳村便带人在路边躲了起来。 现在时辰未到,他们也不知仙人吩咐的事情具体为何,万一提前过去打草惊蛇,错过了仙人所说之事,那罪过可就大了。 “你……你!你悄悄进村打探一下情况,记得莫要让人看出你的身份来。” 吴大富伸手指了一个穿便服的衙役。 这里就两个穿便服的,另一个故事还没讲完,所以哪怕这个看着不太机灵,也只能让他过去。 这人在村中转悠了一圈,一直穿过村子到了村尾的水潭,都未曾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得先回来禀报。 吴大富这边人正说着,眼看着时间到了,他们还在村外徘徊,忽有人眼尖指着村外方向。 “大人大人,您看那个是不是那天解开字谜的老书生?” 吴大富定睛一看,村外走来两个人,一个素色道袍书生装扮,一个深蓝道袍道士装扮,再看那书生,可不就是眼熟嘛! “仙人,仙人……” 吴大富激动的一下跳了起来,连忙朝着卜测冲来,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压着声音喊。 卜测抬眼看向眼圈乌黑,瘦了一圈的吴大富,笑着打趣道:“吴县尉,不过两日未见,怎的这般虚弱了?” 吴大富一直悬着打鼓一样的心,此刻反而莫名平静下来。 听到这话,吴大富苦笑道:“哎,实不相瞒,因仙人您当时交代那一句话,激动的下官两日未眠,生怕做不好,又怕做的太好,患得患失……” 卜测和玄玄子抚须大笑:“你这人倒是实诚,放心!你并无仙修之缘,此方唤你过来,乃是让你以人间律法处事。” 吴大富一听这话,也是干笑了两声,仙人也很实诚,不过这下自己倒是真的放心了,也免得患得患失激动的血液沸腾难以静心。 “仙人,方才下官已派遣手下着便服悄然进村查探,并非查出任何异常。” 吴大富看向那随从,让他上前回话。 卜测抚须道:“不必问了,尔等此时进村自可看出端倪。” 吴大富连忙应下,带着人就往里面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两位仙人没跟上,左右一回头,却不见仙人身影。 “怎么回事?仙人呢?” 众人也是四下查看后,茫然的说道:“没看到啊!一转眼,两位仙人就不见了。” “想来仙人另有安排,罢了!我们先进去办事。” 吴大富也不纠结,见过仙人后,他就平静了,带着人冲了村子里。 一进入村子,他们正不知往哪里走,抬头就看见前面院子几个人抬着一口薄棺正要出门。 那些人正要出门,一抬眼看到外面满是穿着公差服的捕快,顿时吓得手一抖,将棺材掉在了地上。 “大大大人……孙伯……孙伯,外面有官差,有大人来了……” 抬棺人喊了一句,也顾不得什么棺材落地不吉利,他也不抬掉地的棺材,直接腿软跪在了一边。 本来后面两个还在抬着棺,看到这一幕,也连忙丢掉手中棺材,躲在了一旁,连正眼都不敢看吴大富等人。 吴大富本来心中正愁,一看这些人的样子,分明就是心虚,那这里必然有事。 清了清嗓子,吴大富极具威严的呵斥道:“这家主人呢?让他出来见本官。” 一边说,吴大富一边挥手让衙役散开,包围了院子。 抬棺的人一看这架势,身子抖的更厉害了,他们更加确定这官差就是来抓他们的。 “大人不管我们的事啊!” 一抬棺人话刚出口,从院里跑出来一个年轻人,他大声喊道:“什么风把大人给吹来了?” 他的声音直接改过那抬棺人,他跑出来事还一脚踹在抬棺人的腿上,一边拱手作揖,一边趁着弯腰恶狠狠的瞪了那抬棺人一眼,警告意味颇为明显。 第283章 仙道预战猪婆龙 第二百八十二章 “啊!哎呦……别……别打了,大人,我说……” 孙平水痛呼出声,连连告饶。 哼! 吴大富冷哼一声:“真是贱骨头,本官好生跟他说话,他不配合,还以为他骨头都多硬,两下就受不了了?” 没有文人的风骨,摆什么文人的脾气? 任凭孙平水求饶乱叫,吴大富看天看地看手指,就是不下令停止。 “大人,吴大人,卑职错了,卑职知错了,卑职禀报详情……” 孙平水家中富足,也是当惯了大少爷,哪里吃过这种苦? 钻心的疼,他实在受不了了,尊严全抛,孤傲全弃。 “行了,把他带来!” 吴大富招了招手,那差役这才停下,拖着死狗一样狼狈不堪的孙平水走了过来。 “说!从头说起,敢漏掉一个字,本官就给你记上十板子。” 吴大富眼睛一瞪,颇为骇人,吓得孙平水抖若筛糠,再不敢有半分隐瞒。 “大人应当记得三四个月前那一场暴雨……” 夏中之时,暴雨接连下了七八日,秀川县发生了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洪灾,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三百余人。 当时,山洪频发,水塘河流暴涨,就算地势很高的下柳村也被淹了半人高。 啪…… 吴大富忍不住怒道:“你怎么不从大郑开国说起?别跟本官拖延时间,就算你爹回来也救不了你,想少受罪,最好老实点。” 跟他这写文章呢?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洪灾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他问的是杀妻案以及那什么水妖。 孙平水被吓得身子一抖,敢怒不敢言,憋了憋气说道:“有一水妖盘踞水塘之中,它跟卑职要女人与婴儿献祭于它,若是不给,它便发水淹了村子……” “什么?妖怪?” 吴大富听到这话坐不住了,豁然起身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你跟本官说清楚,敢有半句虚言假话,本官现在就摘了你的脑袋。” 孙平水气哭了,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细致说也不是,简短说也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吴大富这个大老粗。 一边抹眼泪,孙平水一边又从洪水讲起。 当初发了洪水,死了一个河事所的吏员,所以他才有机会顶上去。 孙平水得位不正,不少人眼红气愤,毕竟是读书人要面子,为了给自己正名,洪灾之时他也东奔西走的调查灾情水患。 谁承想,那日走到一低洼洪流之处,忽见水中有一庞然大物起起伏伏。 起初他还当是洪流将山石冲塌,推着巨石流走,后来距离进了些,他才霍然发现那比一艘摆渡船还要大的东西竟然是活物。 只见那巨物,色如山石呈黑灰色,背上鳞甲有规则的凸起,有种颗粒块状感,身似大鱼摆尾在水中游行,只不过起伏间可见其生有四肢脚蹼,头部扁平嘴巴突出,眼睛有人头那么大,是骇人的土黄色。 孙平水哪里看过这般庞然大物,当即吓得瘫坐在地瑟瑟发抖。 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狼狈不敢动弹,被那大物当成死物,所以那东西根本就没搭理他,直接顺着洪流走了。 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谁承想几日后他竟又遇那东西。 那一日霹雳震天,电如火龙,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未曾见过那么大的雷电,雷声震的房子都在颤抖,闪电接连劈的亮如白昼,几乎夜能视物。 雷霆电光持续了整整一夜,惊骇的不知多少人未曾入眠。 一大早孙平水就被他爹吩咐去查看河流情况,孙平水被那日看到的水中大物吓怕了,他跟他爹说,他爹根本不信,只以为自己书生儿子是想偷懒,便严词呵斥了他一番。 孙平水迫于无奈,只得出来查看,不过因为心有余悸,他不敢走太远,想着在下柳村附近的河流看一看就能估量出别处情况。 下柳村本意为下流村,概因此处有秀川县最大的湖泊,几乎秀川县水系都是汇流到此处不远湖泊,所以此处水系最为发达,不过因为下流听着不好听,所以改叫下柳村。 孙平水先去看了村尾水塘情况,估算了一下高度后,觉得这两日虽然还是不断有洪流汇聚过来,但水位相比较之前迅猛的增长已经可以说是平稳,而且还有些下降的意思。 看到情况好转,孙平水就没想太多,又往村外湖泊过去。 提及此处,孙平水连连叹息,心中又是酸楚又有些后悔还有几分恼怒。 他到了秀川湖巡视间忽见岸边挺水草丛之中,盘踞一庞然大物,定睛一瞧正是他当日看到在洪流中起伏的那东西。 在岸上的体积,比在水中看着更大,足有一户四合院那般大,孙平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拔腿就跑,这么大的东西肯定成精成妖了。 人,心思复杂,越害怕越恶心的东西,越是忍不住想看。 孙平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到那东西仍旧是一动不动,孙平水就停了下来。 他在远处看了足有半个时辰,那东西不动跟死了一样,他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拿着根还没那东西一个脚指甲粗的棍子傍身便朝着那大物逼近。 逼近到十五丈的范围,孙平水这才看清那东西背上血肉嶙峋,皮开肉绽,脑袋上也是焦黑焦黑,嘴巴还少了一块。 孙平水大受震撼,他想着还能有什么东西伤到这么大的家伙?怕是除了神仙没别的了? 他又想,既然是被神仙打了,那神仙没道理不直接打死,再加上看到那东西一点动静都没孙平水就觉得那东西应该是死了。 当时孙平水一下子少了敬畏,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贪念,这么大的东西,肯定成了妖怪,听说妖怪都有法力,都能长生不老,若是吃了它的肉,不求自己能成神成仙,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也是好的。 对了,还能上报朝廷,自己发现有功,或许还能借此当个正经的官。 孙平水红着眼睛走了上去,他脸上挂着亢奋的笑容,扔掉手中的棍子,兴奋的摩擦双手刚要触碰,忽见那东西眼睛骤然睁开,那足有人头大小的土黄眼珠子直勾勾瞪着自己。 当即孙平水就吓得脑子空白,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他心觉今日完了,将是自己死期。 就在此时,那巨物忽然口出人言…… “它说了什么?” 吴大富看到孙平水发愣停顿,连忙追问。 孙平水回过神来,低着头有些无力的说道:“它让卑职给他找怀孕的女子献祭,否则它会再次发动之前那般的水患,卑职既然身为公职就不可不为秀川县百姓考虑,只得听命于它。” 本来一脸认真的吴大富听到这话,微微仰头下眼看向孙平水。 “果真如此?” 吴大富一脸不信的神色,冷笑道:“本官是不是还得称赞孙少吏一声为民好吏?县令大人是不是还得上书朝廷给你请功请赏?” 不等孙平水回应,吴大富忍不住怒火上前一脚踹在孙平水的肩膀上。 “啊……” 嘎查一声,孙平水肩膀直接折了个怪异角度,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孙平水你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你还不跟本官说实话,你真当本官很好欺骗?” 吴大富怒喝道:“下有本官,上有县令,何时秀川县百姓安危需要你这不入流人人可当的少吏来管?孙平水你算什么东西?厚礼进入县学十年,连个功名都未曾取得,你有几分本事敢直言担当秀川县全县百姓安危?” “此事,你当时未曾上报任何上官,如今本官查过来你又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十年读书学的本事都用在欺上瞒下?” 前面的话,吴大富相信了,但后面这句话他不信。 铿噌…… 吴大富抽出佩刀,直接抵在孙平水的脖子上:“你他娘给老子讲清楚,敢有半句虚言,本官现在就砍了你的狗头。” 孙平水吓得连连后退,但他一退刀刃就立马前进,脖子顿时传出刺痛感觉,他还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脖子上流出。 “大大大大人饶命,说,我说……” 孙平水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说道:“是那妖怪许诺与卑职,只要卑职给他找够有身孕的女子献祭,他就能和卑职合作……保佑秀川县水事无患,风调雨顺……” 本就走后门插队当了少吏,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挑他的错处,把他连他爹一块顶替了。 孙平水虽然才气不大,但心气不低,他想着若能与那妖怪合作,水患任由自己控制,那自己要名利要官位还不是轻而易举? 还是贪心作怪,他没有将此事上报,毕竟上报得来的好处,哪有和妖怪合作来的诱人? 孙平水在家想了一夜,毕竟那是妖怪,他不敢轻易相信,但又不愿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遇,于是决定先献祭一个女子试试水。 原本孙平水是打算买个女子,或者找个青楼女子献祭,但那妖怪要的是有身孕的这就不好买,他倒是找了买了几个青楼女子,但努力了两三个月,她们肚子也没动静。 孙平水左思右想找不到合适人选,那妖怪逼迫,他也着急,于是就把目光放在了挺着肚子的枕边人身上。 口中念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舍得妻儿换来功名,以后在找良妻又有何难? 孙平水前日里终是下定了决心,给自己妻子下了药,让她佯装病故,想着趁热送过去,没想到刚出门就遇上了吴大富。 想是这般想,但孙平水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遮掩,直言自己不忍心祸害别人妻儿,只能忍痛牺牲自己妻儿,只要能安抚那水妖不作乱为祸,那他妻儿死的就值得。 这番话听得吴大富又是一脚踹过去,恨不得直接砍了这王八蛋,真他娘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为了自己就为了自己,畜生都做了,还要什么遮羞布? 吴大富心知此时孙平水不敢在说假话,所以那水妖之事定是真的无疑,这事他可处理不了。 他能跟凶罗人硬拼,还能跟妖怪硬拼不成? 吴大富想着,抬头四下张望,心中祈求那两位神仙可千万被离开,一定要听到这事啊! “做你该做的事,那妖怪无需担忧。” 耳中忽然传来那熟悉的仙音,吴大富悬着的心顿时落地,连忙道谢。 得到仙人承诺,吴大富也没了畏惧,有神仙撑腰他怕什么? 此时围观的村民已经不少了,一个个都颇为恐慌。 吴大富见状,为安抚民心,直言道:“本官已得仙人传音,那妖怪自有仙人收拾,带上这王八蛋咱们也去看个热闹,到底什么妖怪,能让这孙子有人不做去做畜生。” 水妖之事能解决还是要尽快解决,本来北疆之地就多乱,要是传出有妖怪吃人,届时只怕民心浮动流失人口要更多了,因此吴大富直言有神仙保佑,免得这些百姓乱传话。 这边吴大富带着人浩浩荡荡往湖泊赶去,那边卜测与玄玄子已经在湖泊上空现了身。 “听那孙平水之言,那猪婆龙少说也有千年道行,这湖泊广阔,湖水深不可测,如今它藏匿其中,收敛气息,倒是有些难寻。” 玄玄子言道:“卜兄可有逼迫其现身之法?” “倒是不难!” 卜测话音一落,双手结印。 要在水中与那水妖为战有些困难,但只是逼迫其现身,对卜测来说轻而易举。 奇门遁法水遁便可为用,他辅以天命镜中壬水与子水之威,湖泊之水立马化兵任凭他所用。 那妖怪本就受伤,如今水压之下,它怕是水中之物,此时在水中也极为难受,再也稳不住气息,直接暴露了踪迹。 湖泊之中,忽见一巨大阴影从水下快速上升。 玄玄子眼前一亮,朗声言道:“劳烦卜兄压阵,庇佑两岸生灵,这妖贫道去会一会它……” 早看出玄玄子跃跃欲试,卜测知他需以大妖强敌练剑,也不跟他争这累活,负手立于岸边。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何故出手扰我静修?” 水中巨物浮出水面,张口言语,声如闷雷低沉浑厚。 第284章 书生歹毒胜恶人 “伤人害命,一身邪煞之气。孽障,安敢言尔清修?” 玄玄子怒喝一声,剑指一点背负长剑随手势出鞘,泛着寒光的剑身疾驰飞过,直冲下面的鼍龙妖。 那鼍龙妖见飞剑射来,纵然不惧,也不敢硬碰,张开大嘴猛地一吸,顿时水中生出旋涡,转瞬间便扩散到足有七八丈大小。 恰此时飞剑到了跟前,鼍龙妖仰头一喷,一道水龙喷射而出缠绕飞剑,湖水中旋涡也生出一股强大吸力,势要将飞剑卷入湖底镇压。 玄玄子压着几分实力,与这妖孽磨炼剑术,一时间打的真有几分难分上下之感。 那水中妖孽身在水中有水势为助,小小湖泊让它搅动出惊涛骇浪,好似要溢流而出淹没山川村庄。 周围赶来看闹热的村民,哪里见过这般可怕情形,顿时吓得跌坐一片,浑身颤抖不止。 他们想要往后面爬走逃离,但在看到那水中人若隐若现的巨大怪物后,浑身力气瞬间被抽走,只能在地上不停的打摆子,寸步难移。 眼看着那比山好高的巨大的水流要往岸边涌来,百姓眼中无不露出绝望的木纳之色。 吴大富也是心中一紧,巨浪滔天,别说是人,就算是千里宝马也难快的过洪水,他紧忙看向那负手而立的身影。 只见,那素色道袍的仙人挥动衣袖,轻呵一声:“回去!”推进的巨浪瞬间止步,仿佛令行禁止的军队,立马转身往湖泊中退去。 “果然是仙人,挥一挥衣袖便是无上神通……” 吴大富一拳砸在自己掌心,激动的看向身边瘫软的百姓,呵斥道:“看你们这怂包鸟样子?有仙人在此,谁能伤的了我们?” 捕头露出尴尬之色,别说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就连他也被刚才一幕吓到了。 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掩饰自己内心慌乱,捕头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能得仙人庇佑,我等安危自不必担忧。” 颤抖的声调让捕头老脸一红,为了掩饰尴尬,他随口扯道:“大人,此地竟真有水妖,可见那孙平水所言不虚。如此,他岂非是有功之人?可还需继续看押?” 就在身后不远处的孙平水听到这话,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如今大人亲眼得见,卑职所做一切皆为百姓安危顾,应当可以放了卑职?” 扭头看到身后趾高气扬,满眼得意的孙平水,吴大富就气不打一处来。 “哼,放你?你怎么有脸说?” 吴大富冷哼一声。 百姓们看不懂斗法,但他们却看得出仙人控制飞剑在空中站的稳当,而那水妖却是在水下东窜西跑,明显高下已分。 自觉没了威胁,又听到这边争执,便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方才审案之时已有不少人在场,便是不在的,这一路上也都听了个清楚,所以对孙平水的事情并不陌生。 孙平水故意大声说道:“大人,此言何意?如今不是已经证明的确有水妖作乱,为何还要抓卑职?” “水妖初现,它以洪灾裹挟百姓性命威胁卑职,卑职无奈只能与之斡旋,而后更是忍痛献祭自己的妻儿只求百姓无恙,否则洪水再发,百姓家园化为水泽之地,死伤性命不知几何。” 说道这里,孙平水看了一眼满身泥泞,目露憨傻的百姓,又声泪俱下的说道:“我只是个凡人,我没有仙人那般神通。水妖威胁我,它要吃怀孕女子才能不发水患,我能怎么做?我难道置之不理,任由它发出水患淹没这些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吗?” “我虽然只是个河事所的少吏,但我既然拿了朝廷的俸禄,我就知道我得扛起来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我就知道先朝廷后自己。我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去喂水妖,但我也决计不能让秀川县万树百姓受灾。”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只能牺牲自己的妻儿去保住这些无数百姓……” 说这话的时候,孙平水还伸手指着那些围观众人。 对视之下,那些百姓竟纷纷羞愧低头,他们感动的垂泪,没想到孙书生竟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想到刚才自己心中骂过他,这些人就觉得内疚不安。 “大人,求你放了孙少吏,他是好人啊!” “没错,大人孙书生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求您开恩,不要抓他……” “孙书生没有罪,他有功的,大人不能抓他……” 人群之中忽的传出为孙平水求情的声音,而后这些声音越来越多。 见此情景,孙平水心中得意,在场的人这么多,自己的行为很快就会被传出去,届时吴大富别说治罪自己,他怕是还得给自己请功呢! 嘭…… 吴大富怒气上涌,一脚将得意的孙平水给踹到在地,呵道:“再敢蛊惑民心,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他娘的你们有没有脑子?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吴大富看向那些同情孙平水的百姓,气的喊道:“本官不是书生,不如他这般会花言巧语,但本官为官多年,见过的歹徒比你们吃过的米都多,他要真是好人,不用你们说,本官自会放了他,但他是吗?” “本官不跟你们讲大道理,本官跟你们讲人性,你们觉得这孙子是好人?是你们的大英雄,是你们的保佑神?愚昧!” 吴大富唾沫横飞的喊道:“妻儿父母,此为人四至亲,妻儿更在父母前面,可见妻儿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是何等重要。他说的倒是好听,可你们想想一个人连自己最亲的两个人都可以随意舍弃,他又怎么可能会在乎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危难之际,保护妻儿至亲那才是人性。危难未至先将妻儿赶尽杀绝,这般狠毒凉薄,并非大义,只不过是有所利己图谋,比如现在,得尔等同情推崇给他自己铺路。” “本官不怕告诉你们,假如今日不将这畜生治罪,他日他要是掌了权,再有此等祸端,他舍弃尔等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毕竟你们还没他妻儿亲呢!” 吴大富虽是个粗人,但他通透啊!把孙平水这孙子看的明明白白。 真要是给这孙子请了功,那才是灾难呢! 今天他可以舍弃妻儿,明天就可以舍弃父母,舍弃朝廷,舍弃郑国,连人性都没了,还能指望他有德行? 吴大富气的额头青筋暴起,孙平水比那被仙人变做畜生的曹德水更可恶,更歹毒。 这就是有文化人的坏,他们坏起来坏事做绝不说,偏偏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讲出义正言辞的话,哄得一帮百姓将他们奉为英雄,几句话蛊惑的百姓差点要从官差手中抢了他,真比不上坏的光明磊落的曹德水。 第285章 一语惊扰仙人心 第二百八十四章一语扰乱仙人心 “趁妖之危,你胜之不武,若非我伤重在身,你岂能赢我?” 鼍龙妖浑身千疮百孔,被玄玄子的飞剑镇在灵汇之处。 虽然身体不敢动弹分毫,但它仍不甘心的咆哮,若是它全盛之时,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玄玄子轻声呵道:“死到临头,你还不知罪?” “知罪?” 鼍龙妖冷哼一声,狂傲言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技不如人,是杀是镇我都认了,但于我定罪,你,凭什么?”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食万物而满口腹之欲,我食人生存有何不可?” 鼍龙妖抬眼直视玄玄子,又言道:“你言我有罪,不过是因你是人。你在人族立场,私心定罪于我,而我又非人,凭什么守你人间律法?” 飞剑就在它头顶灵汇之处,剑气刺痛它的灵魂,飞剑往下两尺便可取它性命,但它仍旧无惧无畏,不甘屈服。 鼍龙妖眼中露出蔑视之色,不等玄玄子开口,紧接着说道:“天地万物,皆有生存之权,人有,我亦有。既然天地都给我等生存权利,你又凭什么以私心定罪我?本座今日可死,但你休想以人心定罪辱我。” 世间万物,鼍龙妖最看不起的就是人族,做尽掠夺之事,行卧言谈皆虚礼,枉为百灵之长,以人族规矩给它定罪,这比杀了它更让它难受。 可以杀它,但休想让它认罪屈服。 “问心无愧,道心无瑕,人心即天心。” 玄玄子不疾不徐,抚须言道:“你作恶多端,涂炭生灵,满身恶气,贫道定你罪责亦是顺天而为。” “笑话!” 鼍龙妖冷笑一声,言道:“你若私欲尽消,岂非已成仙人?然,你并非仙人,便是心中有私,既如此岂能代天行罚?” 鼍龙妖顿了顿,忍着浑身灼烧之痛,傲然道:“休说废话,今日败在你手,这条命尽管拿去。若要论罪,哼哼……你不够格。” “人道没有资格,天命可有?” 忽听背后传来洪亮浑厚的声音,鼍龙妖一回头,便看见那一身素色道袍的身影,背负双手在湖面悠然的踱步而来。 鼍龙,民间称为“猪婆龙”,传说是龙娶了猪做老婆生出来的,看它这般傲气宁死不屈,倒真有几分龙族傲骨。 “天命?” 鼍龙妖语气充满不屑:“若天命定我有罪,那我自该认命。可惜……你二人肉体凡胎,定不了天命……” “那你且看来……” 卜测轻呵一声,双手结印而后掌心推开,便见光华刺目,从他身上飞出一轮夺目圆环。 “这……这气息……” 濒死面不改色的鼍龙妖,忽的浑身颤抖,眼神巨变。 圆滚滚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它难以置信,这种气息虚无缥缈,既有雷劫的强横难以抗拒之感,又有天道给予万物生机的柔和之力。 若是寻常妖物,定然不识这股气息,但它知晓,这股气息并非强大就可生出,乃是……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鼍龙妖大受震撼,身体被镇压难以动弹,心中却翻江倒海比濒死还要狂躁,无声的发出咆哮。 天命盘中生出鼍龙妖的生辰八字,卜测以神通组合,飞快回溯出鼍龙妖一生的功过善恶,一条一条的罗列而出,比它自己记得都清楚。 它遇妖吃妖,遇人食人,不讲善恶,不论是非,只求修为,无所束缚,行事毫无半分规矩底线可言。 收入天命盘,卜测呵问道:“妖孽,天命已定,你罪恶滔天,还有何话可说?” 这鼍龙妖有一千四百余年的修为,雷劫都未曾取走它的性命,可见它实力之深。 此次玄玄子能轻易拿下它,也是多亏它遭受雷劫之伤,实力不足一成,否则卜测和玄玄子怕是要合力才能斗上一斗。 鼍龙妖跟弊端明显长青翁等不同,也不是继承“家业”的花斑蟒妖可比,它的实力可是实打实的千年老妖。 “不可能,天道已毁,仙道已殇,世上怎会有你这般的存在?” 鼍龙妖摇晃巨大的头颅,在湖面上翻起波涛,但肉眼可见的波涛怎比它心中的洪浪凶猛? “难道……难道你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鼍龙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惊愕的看向卜测,不等卜测开口,它又连忙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那个地方?哪个地方? 玄玄子一头雾水的看向卜测。 卜测却是眉头紧皱看向鼍龙妖,这家伙似是知道很多事情。 天道已毁,仙道已殇?莫非与神道消失有关? 此话不难理解,但此事应是绝密,清徽山藏书阁中也只有寥寥几句的记载,只说神道突然断了传承,却未曾提过半句天道,仙道…… 鼍龙妖忽的激动的喊道:“我认罪,我认罪,是杀是寡我都认,求您告诉我,您到底是不是从那个地方过来的?” 卜测回过神来,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以这妖孽的罪责,天雷灭之也不为过,但它似是知晓很多隐秘…… 罢了! 一挥手,紫福禄从腰间飞出,葫芦口自动张开,飞出若有若无的金黄色丝线缠绕在鼍龙妖身上,紧接着葫芦内生出一股玄妙而又强大的拉扯力量,将鼍龙妖整个吸入紫福禄内。 “是那种力量……这就是那种力量……” 紫福禄闭口瞬间,卜测又听到鼍龙妖癫狂的喊声。 “卜兄……” 玄玄子回过神来,疑惑的看向卜测,他不明就里,但也感觉到这妖孽好像知道很大的秘闻。 卜测挥手道:“道兄莫急,此地并非说话之处。” 心中却是联想到,鼍龙妖语焉不详的说的“那个地方”总不会是他来的地方? 不怪卜测心虚,实在是鼍龙妖那话太有误导性。 不过,仔细一想,卜测觉得应该不是,他原来的那方世界,应该扯不上什么天道仙道。 但又一想,若是扯不上,他又是怎么来的? 越是想,心便越乱。 卜测默念清心咒,摒除杂念,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鼍龙妖已被收入紫福禄内,定然跑不了,还是先善后眼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