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不露,妾的纨绔昏君》 1.浸猪笼1 <h3 id="htmltimu">浸猪笼1</h3> 《浸猪笼》1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咳咳……”冷风瑟瑟的空旷大殿…… 苏离兮一手提笔在白绸锦帕上快速写着,一手捂住嘴唇撕心裂肺的咳着,几滴暗红的血液从手指缝隙中渗出…… “娘娘,您吐血了……”宫女青莲畏缩地摇着她的衣袖:“您闯下弥天大祸了!怎敢血刃天子,现下朝野震惊,您这是何苦?昨夜,还欢欢喜喜的去侍寝……” 苏离兮挥袖甩开宫女的纠扯…… 淡月残灯…… 她将锦帕颤巍巍举在眼前看着,冷风簌簌直灌入轻薄的衣衫如入冰窟。 她低声悲切呢喃:“长相思、长相忆,如今相思之人生死不明,心碎亦不过如此,可我不得不杀……”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一个太监尖细的叫声冲刺而来。 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八个壮实的太监抬着宽大的帝辇床缓缓而来…… 苏离兮将锦帕紧紧揣在手心,呼吸愈加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真的没死?一时之间,她不知是愤怒?是悲伤?还是欣喜…… 辇床上明黄色的龙缎紧紧捂住他佝偻的身子,他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着,想是异常痛苦? 终是她失手了,终是她心软了,没有刺中要害,一时之间她心力交瘁…… “贱婢,还不跪下!……”皇后凌厉的眼神射过来:“让这贱婢跪下!” “诺!”两个太监急步上前,按住她的双肩恶狠狠压在地板上。她麻木地听任之! 皇后扬起细长的眉毛,纤细的玉手指着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皇上用百车辎重珠宝,将你这个舞伎从蛮夷之地赎回,赐你妃位,你不但不感激涕下反而恩将仇报,简直是天地不容!” “皇后,扶朕起来……”床辇上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殿中撼人心绪…… 皇后慌忙将他搀扶,柔语劝到:“陛下,这等恶毒女子直接赐死便罢,何苦亲自来见?本宫便是万死,也容不得她再伤陛下龙体丝毫!” 跪在地上低喘息几下,苏离兮擦拭嘴角的血迹,挺直腰背微微抬眸向他望去…… 昏暗的灯烛恍惚闪动,他那冷峻的脸庞苍白憔悴毫无血色,一双冰眸乌黑幽邃如深渊般让人无法看透,他浑身透露出来的冷酷气息让人望而生畏,站在他身边就会忍不住发抖。如今的他是这般陌生?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 她不由想起,那年春暖花开时…… 她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红戴紫、举止轻浮,一把儿牡丹争艳图的折扇在胸前摇晃招摇,身姿故作潇洒倜傥,满大街**良家女子,一双色/迷迷的眼眸处处留情…… 2.浸猪笼2 <h3 id="htmltimu">浸猪笼2</h3> 碰到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他便上前拦阻:**,嘻嘻,你叫什么名字?…… 苏离兮使劲摇摇头,同样魅惑的面容,同样黑亮的眼眸?可是,他还是他吗? 他举动艰难,似乎伤得很重?想是昨夜被她手刃要害失血过多,这个年代御医再高明也不懂输血之术,只怕此伤已经伤及他根本! “朕来,只问你一句……”他冰凉如死水的声音传来:“究竟为何?朕为你做了那么多,依旧不能消除你心中的怨念吗?咳咳、咳咳……” 夜风,撩起几丝额前碎发,苏离兮眯着双眸看向那一张熟悉的冷毅脸庞,他的眼眸神色复杂不定! 曾几何时,他温柔多情的眼眸让她心醉不已…… 再次蓦然回想,那一年漫天飞花的梨树之下,她与他的执手相牵心心相印:君如磐石妾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现如今,世事无常,吾爱永逝…… 她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自嘲之笑:“就算你是皇帝老儿…我只恨那一刀刺的不够深,还让你苟活于世!” “大胆!……”皇后气愤地对她呵斥,娇媚脸庞狰狞几分:“死到临头,犹不知悔!陛下,不处死此女何以安定后宫,何以安定群臣?当凌迟处死,让她受尽千刀万剐之刑!” 那一双幽深的黑眸久久盯着她,而后言道:“念在她曾为朕诞下皇子的份上,赐其全尸!” “吾皇圣明,吾君仁厚!”皇后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得到他的首肯定是期盼已久了。 皇后即刻正色言道:“此贱婢不守妇道,曾为蛮夷所掠,并与那外蛮夷行苟且之事久矣。按照祖制,如此不贞不洁之女必需浸猪笼沉湖,以警后宫!” 他高高在上、面无表情,薄薄的嘴唇无情说道:“准!……” 而后,他闭上眼眸似是不愿再看苏离兮一眼:“朕与她最初相识于三生湖,就沉在那里吧!” 像是早有准备,几名粗壮的太监即刻从大殿外抬来一个长长圆圆的猪笼,用竹篾扎成作网状。他们手脚麻利将她牢牢捆绑住,横平托起装如猪笼的一端开口。 苏离兮没有挣扎! 被他们抬走之时,她侧头最后一次看向那斜坐在辇床之人。手中题诗的锦帕,不小心从竹篾缝隙中滑落出去…… 他背影孤独,落寞无情!他,不会再看她一眼…… 一张残缺舞谱梨花落带她跨越时空,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直到彼此憎恶、怨恨…… 今夜的三生湖畔,没有月光,也没有一丝风…… 猪笼上被捆绑了几块沉重的大石…… “噗通……”一声! 冰冷刺骨的湖水淹没她,大片大片的黑暗覆盖而来,装在猪笼中的她无法挣扎,快速向幽深的湖底沉去! 一滴泪水儿混在湖水中迅速消失不见!…… 那二十四张《梨花落》图谱,她已经找到了二十二张!可惜呀可惜,终究还是缺最后的两张,她再也回不去了…… 逃了这么多次…… 这一次,她是否逃掉?…… 3.苏梨 <h3 id="htmltimu">苏梨</h3> 第三章苏梨 描眉入鬓,搽脂抹粉,细致的脸上肌肤桃红李白。对镜当妆,一个清秀美丽的女生轻轻地描画着唇线…… 这种唇彩的颜色似乎还不够红艳?苏梨梨挑剔的目光在化妆台上徘徊着,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瓶子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一向习惯自己化妆,今天晚上的妆容必须精致完美。因为,她将是这个舞台上风采闪烁的明星!大型古典歌舞剧《西施浣纱》将在京都最大的舞剧院呈现。 而她,这个近年来频频在国际上拿奖的中国古典派系舞蹈新星,必然会大放异彩! 侧头看看对面,宽大明亮的落地试衣镜子中,映着一个水蓝色轻纱宫装的身影窈窕多姿,广袖宽松,粉玉锦带。轻轻抬手将乌黑的长发用水蓝色的发带束起,再等一会就该上台了…… “梨梨……”温月抱着一大束鲜花走进化妆间:“你看,多漂亮的玫瑰花,这是阳泰集团刘总送的!今晚第二十一束花了,呵呵!演出一定会大获成功……” 温月在她的耳边说道:“我看到台下贵宾席上坐着很多的知名人物,还有大批的记者等着摄影!” 温月是她的好友,却因为自身跳舞资质不高,只能参加简单的舞蹈演出。这些年来她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苏梨梨随意瞥了一眼,直接忽视那鲜艳的花束:“我的书呢?上次在丽江旅游时捡漏买的《神秘古典舞图谱》?你又把我的书藏起来了,我刚刚看到一种吴越舞蹈风格……” 她向温月伸手:“你藏哪里了?上面有一张《梨花白》的舞蹈图谱很是奇特,总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惜只是一张残缺舞谱。演出完快点还给我!” 温月噘嘴:“哎呀,我的大小姐你又犯书呆子病了!你整天除了跳舞就是研究古代失传舞谱,一点业余娱乐都没有,你知道有多少名门才俊等着约你吃饭?不要这么古板了!” 温月伏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我们舞蹈演员就是吃青春饭的,趁着你现在正当红又青春美丽,钓个金龟婿嫁了吧,刘总裁想今天晚上约你吃个饭,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小月!今天就算有皇帝老儿在,我也不会去赴约吃饭……”苏梨梨瞪了她一眼: “我苏梨梨永远都不会靠男人,我自己有实力过好日子!将来老了跳不动了,我就改行当舞蹈创编,所以现在才要多学习舞蹈知识!……” 话音未落,后台监督推门催场:“上场了,苏梨梨,五分钟后就是西施登上荷花台了,别磨蹭,其她配角都在幕布后等着呢……” 苏梨梨对着他做个OK的手势,快速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袖,对温月说道:“你少废话了,记得演出完把书还给我!” 转身要走时,她被温月扯住了袖子:“等等,来把这杯蜂蜜柚子水喝了润润嗓子,那荷花台实在是太高了,昨天试演时我看着你在上面飞快旋转几十圈儿,都快吓傻了!特意为你准备的。” 温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 苏梨梨感激地对她笑笑:“还是你了解我,谢谢!” 虽然从小上台表演,刚刚二十岁的她已经有十几年的舞台表演经验,但是每每遇到特别重要大型的演出仍然不免心乱,最喜欢的蜂蜜柚子水可以帮她稳定情绪。 温月最是心细,每次都帮她准备好! “瞧你说的,谁让我们是最好的姐妹呢!”温月温柔地拧开了盖子,把一根吸管放到杯口里,这是为了防止碰到唇彩破坏妆容。 她俯身小心翼翼的含着吸管,小口小口的吸吮着,甜甜酸酸的味道真是不错! 这时,苏梨梨发现温月黑亮的眸子里闪着一点兴奋的光芒:“趁温热多喝点,我会在舞台下面一直看着你,给你鼓掌加油!我绝不会错过这最精彩的一刻!……” 4.高处不胜寒 <h3 id="htmltimu">高处不胜寒</h3> 第四章高处不胜寒 “行了,我不和你罗嗦了,上台了!”苏梨梨朝着温月一笑:“记得我说的话哦!那本书,还有那副残缺舞谱……” “知道了、知道了!”温月推着她出了化妆间,俏皮地敬礼说道:“遵命,你安心上台演出去吧,我保证做到!呵呵……” 苏梨梨拿起蓝色的纱巾,迈着轻快的脚步向舞台方向走去!她对演出成功充满了信心……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温月脸上的微笑缓缓凝结住了……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保温瓶,双手不由握紧了!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梨梨,不要怨恨我,谁让你这么出色呢!不过,你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满足你这最后一个心愿,那本书一定会还给你,就让它陪着你一起到地狱去吧!……” 观众席上一层层黑压压的人群安静坐着,上万人的剧场内座无虚席,半空中回荡着清雅动听的古曲音乐。 舞台上,绚丽多彩的灯光美轮美奂,巨幅荷花绘景图把舞台装饰的如同江南水乡,一片片荷叶,一朵朵荷花,一池荷塘前美丽的少女们舞姿婀娜多姿…… 苏梨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展现出一个婉约的微笑,挽起薄如蝉翼的衣衫,在幽雅古琴的音乐中,优雅抬脚踩上了巨大的仿真荷花台,顿时间整个剧场回荡起雷鸣般的掌声…… 她仿佛听到各种各样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对舞蹈热爱之情伴随着她的舞姿愈加优美。 荷花台在舞台飘渺的烟雾中逐渐升空,越来越高!一瓣一瓣粉红色的花瓣向四周绽放开来。 她身处在花蕊正中间,就像千年前那柔美的西施,玉手浣起一层层云纱如梦如幻。琴弦越弹越快如同玉珠滚盘般清脆动听,她的身姿也随着音乐旋转越来越快…… 忽然,站在高处的苏梨梨觉得一阵寒冷,她的头脑微微发晕,强忍着一阵突如其来的反胃,这么大型的历史舞蹈剧不容有丝毫的瑕疵! 没事,没事,她可以坚持下来,无论出现什么状况,她都继续努力保持美丽的笑容跳舞,无论如何要跳完这一场舞蹈…… 这是身为一位优秀的舞蹈演员,最基本的素养…… “啊?……” 就在一瞬间,苏梨梨听到舞台下方的人群中,传来一声不约而同的倒吸冷气声儿…… 接着,她眼前晃动着无数舞台灯光恍惚拧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儿,晃得她眼睛睁也睁不开,身体不由自主的从荷花台上飞了出去…… 风,在她的身边掠过,她就像一只失去控制的风筝…… 尖叫声、吵杂声、奔跑声、各种嘶叫声中…… “砰……”的一声巨响,苏梨梨重重地摔到了冰凉的舞台木板上,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眼前一黑,她昏了过去…… 第五章 她变成植物人 <h3 id="htmltimu">第五章 她变成植物人</h3> 第五章她变成植物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 耳边传来无数的嘈杂声音,似乎有很多的人推着她跑来跑去。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浑身使不出丁点的气力,仿佛这具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忽然又安静了下来?苏梨梨感到越来越不安,她知道自己被人送进了医院,可以感觉到医生和护士在她身上动着手术,大概正在急救吧?她甚至可以嗅到医院那特有的消毒剂味道,可她就是无法动弹、无法说话…… 她不会瘫痪了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只怕没有什么好结果。演出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头晕了呢?舞蹈中的旋转可是她最拿手的绝技,别说这几十圈,上百圈她也尝试过呀!如果瘫痪了她可怎么办,只怕她的舞蹈生涯永远都要结束了…… 想到这里,她真想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场!她可以失去地位、金钱、青春、美貌,但她不能不跳舞呀。舞蹈就是她的生命。只是,现在的她就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说话…… “医生,医生,怎么样了?我女儿她……没事吧?她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妈妈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 是妈妈呀!苏梨梨在心中叫道……妈,我没事,别担心呀! 远在海边工作的爸爸、妈妈都赶过来了?看来,这次的事件非常严重! “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叹气,他大概是医生吧! “我们很遗憾!苏梨梨她……”医生的语气非常为难:“你们家属要有一个思想准备,情况不太好呀!” 爸爸的声音很急切:“医生,请你一定要救救梨梨,她可是一个舞蹈演员呀!请你们竭尽全力的救救她,无论花多少钱都可以!” 苏梨梨在心中默默地说道:爸爸,对不起……爸爸和妈妈都是普通的公务员,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少收入呀!从小到大为了支持她练习舞蹈,请最好的舞蹈老师,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这一次事故,只怕会将两位长辈拖垮…… “是啊!医生,苏梨梨是我们舞蹈团最优秀的演员,她的前途无量,请你们一定要让她恢复健康呀!”又传来了舞蹈团长的话! 啊,团长也在呀!苏梨梨感激地想到,她真心想立刻坐起来,给大家一个惊喜,可惜身体不受控制! “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那医生继续说道:“我们医院也非常重视,请了很多专家来会诊!可是……唉,我不得不告诉你们实情,苏梨梨的伤势太严重了,非常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一声惊呼在苏梨梨的心中炸开…植物人、植物人!她变成植物人了…… “不!……”妈妈痛苦地哭喊着:“不会这样的,我的梨梨不会变成植物人!” 病房里乱成了一团…… 第六章 温月 <h3 id="htmltimu">第六章 温月</h3> 第六章温月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她没有时间的概念了,不分白天、黑夜…… 苏梨梨默默地躺在病房里,仿佛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她能够感觉到周围来来往往人们的叹息,感受到亲人们的悲伤,感受到朋友们的同情和无奈…… 她仿佛被困在了一个牢笼中,没有办法和任何人交流,就连动一下手指头的能力也没有。她绝望地想到,自己这一辈子就躺在床上渡过了吗?自己为什么没有摔死,死了不是更好吗?拖累父母亲人…… 这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做一个‘活死人’! 护士偶尔会进来看看,医生偶尔会进来看看!妈妈每天都护理着她,擦拭她的身体,呼唤着她,和她说说话,聊她小时候的事情,期盼着她某一天可以苏醒过来,创造一个奇迹。爸爸似乎回海南工作了,他还要赚钱养家,支付庞大的医疗费…… 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妈,我什么都知道,求你们,放弃治疗吧!让医生拔掉我身上的营养液,让我死了吧!对不起,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我是一个不孝顺的女儿!…… 有一天,温月来了! “阿姨,我今天不上班,让我来照顾梨梨吧!”温月对妈妈说道:“你看你,这段时间憔悴了很多,你去休息一会,好好睡一觉!” 妈妈拍拍温月的手:“小月,谢谢你来看梨梨!我去医生办公室坐坐,你先帮我照看一下梨梨。唉……” “阿姨,你放心!”温月立刻说道。 妈妈离开后,温月将病房的门关好…… 她转身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苏梨梨的枕头边:“梨梨!我说话算数,你瞧,这是什么……” 温月伏在苏梨梨的耳边小声说道:“你最喜欢的舞谱,里面有一张失传很久的《梨花落》舞谱!我答应你的,让这舞谱陪伴着你一起到地狱去吧!” 是你!是你!……苏梨梨的内心狂叫着,是你害了我!那一杯蜂蜜柚子水…… 温月坐在床边继续说道:“可惜呀!你怎么没有摔死,从小,你就压在我头上。长得比我漂亮、学习比我好,跳舞比我好。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讨厌你,只要有你在,我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这下好了,你终于倒下了……” 苏梨梨面无表情的躺着,内心却翻江倒海…… 温月恶毒的说道:“你现在变成了植物人,彬哥也只是来看你几次,呵呵,你那些追求者都消失不见了。活该,你从我身边抢走了多少男人?你活该永远变成植物人!我最讨厌看到你假清高的模样,真让我恶心!” 温月把那一本破烂书塞到苏梨梨手中:“拿着吧!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拿着你心爱的舞谱去死吧!” 第七章 《梨花落》残 <h3 id="htmltimu">第七章《梨花落》残图</h3> 第七章《梨花落》残图 温月笑着摔门而去…… 躺在床上的苏梨梨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内心涌动着不可遏制的气愤、冤屈、不甘和无奈!她从来没有想到,温月会如此怨恨自己,居然不惜痛下杀手。她整天活在舞蹈的世界里,不曾揣测人心更没有去关注旁人的生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彬哥?他是谁?这几年追求她的男人太多了,是那个天天在舞蹈团门口等她的男人吗?她甚至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呀!…… 苏梨梨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很失败!以前,有人称呼她‘舞痴’,说她除了跳舞什么都不会,她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自己真是一个笨蛋,一个痴呆,一个毫无用处的人! 逐渐的、不知不觉中……她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飞出了身体?飘荡在那一本破烂的舞谱书上面,深深地沉进到书页中去了…… 这是她的心爱之物!去年,她去丽江演出,顺路抽时间旅游一下,想寻找当地失传的少数民族舞蹈。在逛旧货市场的时候,无意间在一个小摊位上发现了这本旧书。 当时的她如获至宝,捧着这本旧书没日没夜的研究着。这书里记载了很多残缺不全的舞蹈图谱,其中最让她心动的是一张《梨花落》舞谱…… 舞谱中,一个身穿古代衣裙的白衣女子正在跳舞,她的身体轻盈如羽,舞姿灵动如仙。她站在一棵盛开着梨花的树下跳舞,好似随风纷飞的洁白梨花、清灵透彻的气质令人心醉…… 可惜呀可惜,只有这么一张舞谱,而且还是残缺的,图右上角的部分似乎是被烟火熏烧过模糊不清,图左下角还缺失了一小部分。尽管如此,仍然无法遮挡这位白衣女子的绝世风采…… 根据她多年的舞学经验,这原本应该是一整套的舞谱,最少十张以上,甚至几十张连续,这样才能将整体的《梨花落》舞蹈反应出来。苏梨梨是多么想看到其它的舞谱呀! 她急忙问小摊位的老板,还有没其它的舞谱?可那人告诉她,这本书年代久远,中间又不知道经手了多少位主人?早就残缺不全了,能够保留这么一张,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梨梨花了一千块钱买下这本旧书…… 她深感惋惜!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一张舞谱,这画中的古代女子舞伎似曾相识?让她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心潮起伏…… 此时,她的意识正游荡在《梨花落》的舞谱上…… 那画中衣袂飘飘的舞伎,仿若缓缓地对她绽开一个温婉的笑容…… 回来吧、回来吧、离兮、离兮…… 苏梨梨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忽然,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浑浊一团…… 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一下,如同**悬崖般急速向舞谱中浸入下去…… 恍惚间,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对她说道…… 去吧!回到你该去的位置上…… 集齐二十四张《梨花落》舞谱…… 同时焚烧成灰,便可回转!…… 第八章 穿越1 <h3 id="htmltimu">第八章穿越1</h3> 第八章青衣舞伎 苏梨梨的意识缓缓地飘荡在天地之间,仿佛融合在无处不在的空气中去,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分不清天南地北、分不清何年何月、分不清自己是谁…… “二十四张《梨花落》图谱、二十四张《梨花落》图谱……” 只有这一句话,深深地印在她的意识中去,不可磨灭、不断重复着、述说着…… 不知道飘荡了多长时间,她缓缓地飘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恍惚中,浮在半空中的苏梨梨看到了一片情景…… 这似乎是一个很古典的花园…… 月冷风清!…… 下弦月静悬于空,在静谧的园林中撒落下皎洁的银光,似水般流动。一只夜莺,停落在水亭的檐角上,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啾鸣婉转…… 幽雅的回廊上,悬挂着金缕雕空的八角宫灯,璎珞的流苏随风飘动,投下淡淡的殷红…… 突然,回廊的尽头处出现一个女子匆忙而来的身影!…… 那女子一袭青衣翩然,步子细碎而急促,犹如夜间游荡的幽灵。一线夜风,卷起她淡色的裙摆如涟漪般轻轻的波动!一头黑缎般柔滑的长发如瀑散开,轻扬在她窈窕的身后! 青衣女子迈着轻灵而快速的碎步,悄悄穿行在九曲回转的壁廊中,向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女子不时回头,望向远处的那灯火阑珊处!…… 远处,楼台飞檐、连绵延伸,传来一阵阵儿糜糜之萧乐,似看到乐文长飞、轻纱盈舞!多少女子欢颜讨笑,暗隐住无尽的伤痛…… 女子垂头微微叹息,映着莹白的月光,她的五官有一种憔悴而凄冷的美!不时,她又向两旁警惕的探视,幽深乌亮的眸子里是深深的忧虑……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怀中……一张稚嫩洁白的小脸正在酣甜的睡梦中,粉红色的唇角儿溢着甜蜜的笑容…… 走了一会儿,女子在河边的树下悄然停步,弯腰从树后茂密的草丛中拉出一个木质的盆子。木盆里早就铺好了厚厚的丝被,女子抬起纤纤的皓腕,将婴儿放置其中,再将柔软的被子覆盖在孩子的身上…… 小幼婴哼哼两声儿,粉嫩粉嫩的小手在半空中虚抓两下,继续沉沉地入睡!红润的小嘴吸吮蠕动着,仿佛还沉浸在母亲甘甜的乳汁中回味无穷…… 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从那女子雪白的脸颊上滑落…… 女子手扶着木盆,黯然泪下:“孩子,不要怪娘亲狠心!谁让你托生成官舞伎的女儿?走吧,随着这干净清澈的河水漂流而去,就算流落到穷乡僻壤、山野村间,亦是能清清白白的渡过一生。怎能让你,留在这繁华似锦的肮脏之地?……” 纤细的指尖儿,在婴儿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包含了多少辛酸与不舍…… 青衣女子跪在地上,双手合拢,仰面虔诚地祈祷着:“上天保佑!保佑官婢的女儿能被好心的人收养。官婢下半辈子当做牛做马赎罪……” 女子再次低头,亲吻过婴儿梨花般柔嫩的脸蛋…… 黑眸含泪、素手轻推,将那小木盆置于水面上…… 木盆在河面上轻轻地转动一圈儿,随波逐流而去…… 第九章 官婢之女 <h3 id="htmltimu">第九章 官婢之女</h3> 第九章官婢之女 暗幽的河水,一圈儿一圈儿荡开涟漪…… 青衣女子,长身玉立于水岸边,翘首惆怅、泪光盈盈!…… 春寒咋冷,夜风吹得她肌肤生痛!那女子在心中默念:此去一别,永生再无相识之日。为了彻底斩断母女情丝,就连日后相见的信物都不曾留下…… 忽而…… 远处的回廊上,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儿,隐隐约约的人声穿过密林,浮动在夜空中…… 飘着半空中的苏梨梨好奇地看着…… 一连串的火光排成长龙,沿着弯曲的回廊向这厢奔跑。跳跃的火苗儿,染红了半边的黑夜,不断地延伸蔓延而来…… 那群人边跑边叫喊:“抓住她、抓住她……” 青衣女子蓦然睁眸,内心狂跳,她已经小心翼翼了,如何还是被人发现了! “她在那里、她在那里!……”小厮们儿举着火把叫嚣着…… 怎么办,她顿时慌乱不堪,手足无措!…… 那青衣女子慌忙跪在水边,用双手急速地拨动流水,焦急地念念有词:“快飘、快飘、孩子,快点儿离开这污秽之处……”希望木盆飘得远一些,飘到阴暗之处,不被追赶而来的人看到…… 转瞬间,影影卓卓,枝桠横斜,无数的人影冲到了流水边儿…… 燃烧的火光,映红了青衣女子那惊恐的面容,她瘫倒在水岸旁,冰凉的河水濡湿了她的长裙!…… 为首,一名艳丽的女子踏走上前!…… 她,翠绿烟纱碧罗裙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高翘的鬓发间斜插着碧玉镶嵌珍珠的步摇,雍容华贵的脸上升腾着厉色的怒火…… “啪……”艳丽女子抬手,一个清脆的巴掌扇打在青衣女子的脸颊上,顿时生出一片红肿浮云…… “大胆的贱婢!竟敢私自偷出孩子……说,孩子藏在哪里了?……” 青衣女子手捂疼痛的脸颊,面色几分清冷:“奴婢的孩子,早已经死了……” “你的孩子?真是笑话……”华丽女子讥讽地看着脚下的她,冷哼一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乐府教坊低贱舞伎生下的婴孩,男为龟奴、女为官婢。你身为官舞伎,难道不懂教坊的规矩吗?偷偷隐藏官家的财产,堪当死罪!快把孩子交出来……” “死了……”青衣女子悲伤的喃语:“那孩子,已经死了!你们不用找了……” “快看!在那里……”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众人随着河水看去…… 幽幽的流水中,漂浮着一个小小的木盆,其中有隐隐约约的物件在晃动!几个火把冲到了水岸旁…… “快点,给我捞上来!……”华贵女子露出狠毒的笑意!…… 第十章 淹死的婴孩 <h3 id="htmltimu">第十章 淹死的婴孩</h3> 第十章淹死的婴孩 “是!”随着一声答应…… “噗通、噗通……”两名擅长水性的龟奴跳到了河水中,掀起高高的波浪,奋力向不远处的木盆游去…… “不、不要捞!……”青衣女子惊慌地哭喊起来:“那不是奴婢的孩子,不是!她不能做舞伎,她不可以做舞伎……” 她跪爬在地上,痛心疾首!眼看着,龟奴们将木盆抓在手中,却无可奈何…… 河水那边儿,龟奴探头看了一眼,对着河岸这边叫喊:“果然是个婴孩儿……” 话音未落,幽暗的河水打着转儿,或是那龟奴用力过猛?突然木盆整个翻了过去…… 盆中的小婴孩哭喊一声儿,“噗通”一声,翻落到了冰凉的水里……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 “天呢……”河边的青衣女子发出凄惨的叫喊:“孩子落水了,孩子落水了!快救救她,你们快救救她!” 游在河水中的两名龟奴慌忙深深吸一口气,纷纷沉入到水中去双手胡乱摸索着…… 此时的天色太暗,岸上灯火又照不到这里来,他们上下沉浮了几次,怎么也摸不到水中的婴孩,不由得心中越来越急。那婴孩如此弱小,这般耽误下去必然活不成了…… 半空中的苏梨梨也是一惊,出于本能快速向婴孩落水处飞去,她本体就是一个游泳高手,看到有人溺水岂能不救…… 苏梨梨只觉得自己急速沉入水中,恍惚中看到黑暗的河水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还在继续往河底深处沉下,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婴孩的身体上…… 只在一瞬间,她的意识猛地一跳,感觉到一股河水涌入自己的口鼻中无比难忍,她慌忙屏住呼吸,又觉得身体一轻,便被人捞出了水面…… 苏梨梨难受地叫出声音来:“啊、啊呜……”居然是小婴孩的哭声? 她浑身湿透了发冷,显然是刚刚泡过水了,她活动一下手脚,却惊诧地觉察到,自己就是这个婴孩…… 这是怎么回事?她潜意识中冲下来救人,怎么就变成这个婴孩本身了?一时之间,她发出更大声音的啼哭…… 站在河岸水面翘首以待的人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儿…… 艳丽女子看着脚下的青衣女子,冷笑道:“哼,还能哭、死不了!……” 不多时,苏梨梨感觉自己被人托近河岸,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附体在这个婴孩身体上了?…… 难道,刚才那不短的溺水时间里,这婴孩的本体就已经淹死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附体‘穿越’?…… 苏梨梨感觉自己幼小的身体被递到女人眼前,她不由睁大双眼茫然地看着…… 坊主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抚过婴孩柔嫩的脸蛋,怜爱地说道:“好一副漂亮的小模样,看着一双儿乌黑透亮的眼睛,几乎勾了我的心魂去!小丫头儿,你将来定能为我‘水韵坊’添香增色!本坊主,可要好好的养育着你……” 第十一章 伎籍命运 <h3 id="htmltimu">第十一章 伎籍命运</h3> 第十一章伎籍命运 “来人,快带孩子去换衣服,可别给冻死了!”坊主慢悠悠地说道:“这孩子是教坊的私产,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不小心死掉了,将来不知道损失多少银两?哼!……” “是!”一个官婢上前来接抱住苏梨梨,就要离开…… “求求你、求求你!……”青衣女子抱住了坊主的双腿摇晃着,苦苦地哀求着:“不要让奴婢的女儿做教坊舞伎!坊主大人,司徒姐姐,求求你放过那个可怜的孩子,看在奴婢苦苦为教坊十几年的情分上,放过奴婢的女儿吧!……” “姐姐?呵呵,不敢当,我可不是你的姐姐!你的好姐姐出卖了你,早就进宫当宫舞伎去了,人家的前途似锦、贵不可言!”华丽女子弯腰,捏住了青衣女子的下巴,得意地说道: “怎么从来不见她关照你半分?苏荷清,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一个低贱官婢生下的孩子,自然应该是下贱的命运。你的女儿,永远逃脱不了伎籍的身份……” “坊主、坊主,求求你……” “你不必多言!你既然偷偷瞒着我怀孕,还把孩子生产下来,就应该知道等待她的命运是什么?……”坊主轻轻地推开了她: “荷清,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你快站起来吧,既然孩子应该追讨回来,教坊就暂且不计较你的罪行了!生完孩子以后,你休养的够久了,我看你是闲得慌了!去啊,巡守大人的府上,刚刚要你去宴舞呢!好好装扮一下,不要哭哭啼啼了……” 苏荷清伤心欲绝,泪流满面:“坊主大人,求求您!奴婢愿意贬为更为低贱的营舞伎,送入军营中任人践踏!奴婢只求您放过奴婢的女儿……” 坊主冷笑,艳若桃李的脸颊上一双丹凤美眸闪动:“苏荷清,再怎么说……你也曾经是红极一时的官舞伎,有多少达官贵人为你所倾倒?你又何必如此下作!……” 说完,坊主带着孩子向回廊处走去…… “慢着!”苏荷清突然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将尖利的一头对准自己的喉咙:“你们不要逼我,若是不放过我的女儿,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众人呆住,面面相觑地看向坊主! 坊主的眼眸迷成了一条细缝,忽然从婢女手中抢过苏梨梨,在众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高高将孩子举过头顶:“想死?那好,我就成全你,让你女儿给你陪葬!” 苏荷清拿着簪子的手微微颤抖,适才的决裂之意不觉丧失几分! “我数三下,你若还是不把簪子放下?……”坊主露出狠毒之色:“我就把这个孩子活活摔死!” 被托在半空中的苏梨梨,觉得面前冷风飕飕,不由心惊,不会再摔成植物人吧? “一、二、三……” 就在坊主作势要摔的时候,苏荷惨哭一声,手中的簪子滑落在地上,坊主使个眼色,即刻有两名龟奴上前去按住她的肩膀…… “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敢威胁我!看来,不惩戒你是不行了…”坊主回身,一脚踢翻了苏荷清:“来人!苏荷清偷藏教坊财产,贬罚为营舞伎,送到城外军营中三个月!” 两个龟奴拉起地上的苏荷清,向回廊中拖去…… 苏荷清悲切切的哭喊着:“孩子、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呀!你们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苏梨梨暗自心叹:若论狠毒,自己这便宜老娘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呀! 第十二章 无可奈何 <h3 id="htmltimu">第十二章 无可奈何</h3> 第十二章无可奈何 苏梨梨睁开眼,再无奈地闭上眼,再睁开眼,再叹息着闭上眼…… 她现在是一个婴儿,除了躺在床上用哭闹表示自己的不满,其它毫无办法! 怎么还是在这里?没有变化!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穿越到一名婴孩的身上…… 她“哼哼”几声儿,用黑溜溜的大眼睛,无聊地四处张望着: 床的两边是一层层青色薄纱的帘幔,一条青纱帘幔横钩着帘幔。屋子里摆放着几件古朴而厚重的家具,横梁上雕琢着朵朵梅花凹凸有致,细致精巧,房间的中央有一方八仙桌,青花瓷茶碗静静的摆在桌子上…… 这里完完全全是以前在电视里看过的古代房间呀!…… 不是梦呀!真的不是梦,她真的穿越了,附体到一个小婴孩的身上。来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伤心? 庆幸的是,她现在的身体不是植物人了,可以动、可以吃饭、可以哭闹、可以傻笑,虽然还不能说话,那是因为才几个月大的缘故吧! 将来长大了,必然也可以继续跳舞了,让她跳舞,她才会觉得自己活着有意义! 伤心的是,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了,爸爸、妈妈、朋友们,你们还好吧!现在生活的怎么样了?还在为女儿的事故伤心吗?还有那个最最可恶的温月,如果可以?她真想亲手掐死她!…… 妈妈,一定还在医院照顾那具植物人身体吧?他们岂能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思维的躯壳了!不过,自己跑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来,不知道原来的身体死了没有? 在这里生活的几个月中,苏梨梨从几个轮流照顾她的女子谈话中,对于这个陌生的空间有了一些了解…… 她现在的名字叫苏离兮,那晚抛弃婴孩的青衣女子就是她现在的母亲,叫做苏荷清。不过,从那天晚上起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 苏荷清是教坊中的舞伎,那她便是舞伎的女儿了! 真是倒霉,以前看过一些穿越小说,别人穿越不是相府的嫡女,就是尚书府的庶女,最差也是一个富家小姐,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一大群,本人又会做生意又会赚钱,生活过得滋润无比…… 可是她呢?就连一个平民的自由身份都没有,生来便是一个可以任人买卖的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伎/女的孩子! 她大概是史上最悲催的穿越了!…… “滋扭……”一声,一名女子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个青瓷小碗来到床前,看着苏离兮微微叹息一口:“可怜的孩子,咱们几个舞伎姑姑都请不起乳母,只能喝些小米汤了,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苏离兮记得她是阿茹姑姑,也是教坊的一个舞伎。离兮倒是非常庆幸自己没有乳母可用,否则让她趴在别人的怀中吃/奶,想想都可怕…… 阿茹将苏离兮抱起来,一勺一勺的米汤喂在她的嘴里…… “差不多也快三个月了,你那个任性又可怜的娘亲快要回来了……”阿茹皱眉:“还不知道被人折磨成什么样子呢?那些军营中的男子,个个粗陋不堪,唉……” 苏离兮咽下一口米汤,浑身不由打了个冷颤…… 第十三章 残疾的舞伎 <h3 id="htmltimu">第十三章 残疾的舞伎</h3> 第十三章残疾的舞伎 正在阿茹姑姑感慨间,门外传来几个女子的声音:“快来人呀,荷清被抬回来了!……” 阿茹姑姑微微吃惊,这还差着几天的日子呢,如何就送回来了?还是被人抬回来的? 她慌忙将苏离兮放在床上,匆匆忙忙走向门口…… 苏离兮使劲侧头,也看向了门口处…… 只见,两个龟奴抬着一个简易的木板,上面躺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浅色的衣裙上沾满了点点暗红的血迹,乱糟糟的长发遮挡着半张苍白的脸颊…… 苏离兮担忧不已,这是怎么了?…… 他们将木板随意往地板上一丢:“被人从军营里赶出来了,这舞伎改不了的臭脾气,看看,吃亏的是自己吧!一条腿都被人打瘸了……” 紧随而来的几个舞伎,纷纷围观上前,眼中含着泪水和焦急:“快请个郎中看看吧!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唉!就算医治好了,拖着一条残腿,以后可如何登台献艺?”几个女子悲伤感叹着…… 阿茹拨开众人,蹲在地上轻轻呼唤着:“荷清、荷清,你醒醒……” 呼喊了半天,苏荷清没有丝毫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苏离兮心中暗自叫苦,不会吧,刚刚穿越过来,找不到父亲,就又要失去娘亲了?…… 阿茹姑姑顿足落泪:“这帮子挨天杀的,居然将荷清折磨成这副模样,这以后的日子可如何渡过?坊主可曾知晓了?……” 一名龟奴言道:“坊主已经知道了,但是这会儿华灯初上,前院的客人正饮酒、赏舞、热闹着,哪有闲工夫安置此等微末小事?只怕要等到明天再请郎中了,烦请几位娘子先照顾着,我们两个看家护院的有何本事?……” 说罢,两个龟奴相互使个眼色拔腿就走,想是不愿意惹麻烦上身…… 阿茹急忙拉着他的衣袖:“小哥,别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几个姐妹先凑出几两银子,还望小哥们跑一趟,将前门街的跌打郎中请过来!……” “是啊、是啊,小哥们就帮帮她吧!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荷清姐姐去死?”舞伎们上前苦苦哀求着…… 苏离兮也“哇哇……”嚎哭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哀声一片儿…… “也罢!你们几个快凑银子吧!我们晚上还要守门,不能耽搁太久……” 众人合力将苏荷清抬到床铺上了,离兮停止了抽噎,默默看着不省人事的娘亲。她是为了阻止自己将来做舞伎才惹怒了坊主,落得如此下场。无论如何,她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希望她渡过难关、平安无事! 郎中迟迟而来,先是仔仔细细查看一番,对着苏荷清直摇头:“先拿药灌下几服,此小娘子也能将就活着。不过,腿骨折断有段时间了,肺经受损伤及根本,就算是医治好了,也不能好好走路了,想要献艺娱人却是再也不能了!” 几个舞伎黯然泪下,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舞伎之命本就贱如草芥,讨不回什么公道,也只能如此罢了!…… 阿茹姑姑抹泪摇头:“只盼望司徒坊主念在旧日的情份上,不要将这无依无靠的母女随便发卖了,赖好给个活计儿做,留一口饭吃!”…… 第十四章 鹭羽舞 <h3 id="htmltimu">第十四章 鹭羽舞</h3> 第十四章鹭羽舞 十四年后…… 庆乐十二年!…… 天熙朝,京都最繁华乐舞地段‘水韵坊’中…… 天空湛蓝如洗,野蔷薇的的清香弥漫在庭院间!亭台水榭、碧水幽幽,夹堤垂柳…… 濯缨楼的小院子里清新雅致!十几名十四、五岁的童舞伎,并排端坐在水榭亭子的中央。她们个个肌若凝脂、清丽脱俗,都是水韵坊精心**的小舞伎们儿…… 她们的妆容、发饰、衣衫、几乎一模一样,是水韵坊间童舞伎们儿特制的清衣!…… 一袭雪白的裙纱飘逸素雅、细腰间垂绦着一缕淡粉色的流苏绢花,满头柔顺的青丝用一条珍珠白的丝绸绾起,乌黑飘逸的长发散发着仙子般的气韵…… 苏离兮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好奇地探头向前看着!清风拂过,她衣袂轻盈飘忽…… 亭榭前方,一名素衣高挑的女子亭亭玉立!她是专门负责教习初等童伎们儿跳舞的郦师傅…… 此时,郦师傅手执一根儿洁白的羽毛,神采奕奕,婉言妙语:“这一根儿是白鹭的羽毛!荀子曰,以琴瑟之心,动以干戚,饰以羽旄!诗经有云,当年鲁僖公宴饮群臣之时,曾命舞伎们儿手执白鹭的羽毛而乐舞,时而起飞、时而轻跃、时而低旋,满座的大臣们儿惊艳不已!此即为【鹭羽舞】也!……” 是【鹭羽舞】吗?苏离兮在心中暗暗回忆着,前世在舞院上舞蹈历史课时,她也曾经听说过这种春秋时期著名的宴乐舞蹈,可惜都只是纸上谈兵,在课本上看过几张模糊不清的舞谱而已。今天能够看到真人的舞姿,真是幸运! 对于‘舞痴’苏离兮来说,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陌生的天熙朝也是有一些好处的,最少可以亲眼见识到古代舞伎演绎的原汁原味舞蹈! 这些年来,她欣赏并学习到很多,算是收获丰厚!将来万一可以回到现代社会,她便有大量的失传古典舞蹈素材向同行们炫耀一番了,说不定还可以出几本古典舞谱,在舞蹈界再次一举成名!…… 这时,一位清丽的小童伎侧头问道:“郦师傅,今天就要学跳鹭羽舞吗?奴婢上一次在庙会时曾经看到,朝韵坊的舞伎们儿跳过,可真是美丽非凡!……” 郦师傅轻蔑一笑:“鹭羽舞,是我们水韵坊的保留乐舞,岂是朝韵坊那些低等舞伎可以模仿的!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另一位小舞伎又插嘴:“可是,郦师傅……奴婢们儿看到,达官贵人们最近都常常光顾朝韵坊,那里的舞伎们儿个个貌美如花!而我们水韵坊最近却是门庭冷落……” 郦师傅玉面一沉,厉言说道:“尔等身为舞伎,若是只以妖娆的容貌魅惑男人的心,只能逞得一时之快、岂可长久?安不知流水无情、落花飘零!……” 童舞伎们低头惭愧…… 郦师傅接着说道:“女子的容颜再美、也终会衰退,唯有才艺却能够长存于世间!师傅期望你们,个个都是京都最顶尖的乐舞伎。学好舞艺、精通音律,才是你们将来的生存之道!来,将白鹭羽毛发给孩子们儿,好好看为师的舞姿要领……” 一小童手托盘子上前,依次将白色的长羽毛送给童舞伎们儿!…… 苏离兮伸出纤纤玉手,好奇地捻起羽毛,在眼前把玩着,她心中暗喜,没错,记忆中【鹭羽舞】的舞谱上画的道具就是这个模样! 郦师傅言道:“今日之内,我们要把鹭羽舞的基本动作学会……” 一旁坐着的乐师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音律飘飞起来…… 郦师傅手执白羽,婀娜回转、翩然越于水榭中央…… 第十五章 平庸小伎 <h3 id="htmltimu">第十五章 平庸小伎</h3> 第十五章平庸小伎 “轻、巧、灵、动…乃是鹭羽舞之要领!……” 郦师傅一边儿舞动、一边儿缓缓讲解:“正所谓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尔等要牢记此等身法,才能领会到鹭羽舞之真谛……” 郦师傅接连示范了几次,苏离兮看得目不转睛,默默将每个动作都记在心里。这位郦师傅虽然为人古板些,不过舞姿确实不错,放在现代社会必是一个合格的大学舞蹈教师。 郦师傅温和地言道:“童伎们,现在随我一起来跳舞吧!……” 女孩子们纷纷立起、凝神会心,一双双纤纤玉手捻起洁白的羽毛在半空中划过…… 她们模仿着郦师傅优美的舞姿起步抬手,她们个个聪慧机敏,从小就接受教坊专业的舞韵培养,学习起来自是有模有样、轻而易举…… 一时间,银铃叮咚脆响,濯缨楼的平台上飞纱飘舞,如烟如云,小舞伎们手执鹭羽翩然若飞,层层雪白的裙衫拖尾拽地,犹如云兰蝶舞、又似莲荷舞风…… 郦师傅舞毕,站在一旁观看,暗暗额首赞叹,唇角儿一抹欣慰的笑意。适才,她只是演练了三、四遍而已,她们就已经能够掌握到了大概的身形…… 这一批小舞伎们儿天份甚好!可以预见,其中不乏将来能闪耀京都的灼灼之明珠。郦师傅教授起舞蹈可谓是得心应手…… 也曾听闻教习她们诗文、琴技、咏歌、礼仪的其他师傅们提起,今年的童舞伎整体来看资质上佳,假以时日必能为水韵坊带来荣耀,重振当年鼎盛之辉煌…… 郦师傅的目光转到亭台角落之处,不由微微蹙眉…… 万事皆有异!在这一群佼佼者之中,却有一个资质平庸的小舞伎…… 那名童舞伎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之中,神态略显彷徨!她的舞姿生硬,韵感极差!…… 别的女孩拿着羽毛起舞轻巧而美丽,偏偏她手中的羽毛仿佛有千斤之重,手臂舞动起来笨拙而僵滞。她的舞蹈与其她女孩子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郦师傅的神色沉重下来:“停下……” 小舞伎们舞姿戛然而止,不知郦师傅因何故叫停?纷纷退至两旁…… “苏离兮!你在胡乱跳些什么?……你单独上前来跳!……”郦师傅清冷地说道…… 苏离兮身子微微一颤,一双眼睛躲闪着郦师傅的直视,她羞涩地低头不语,双手局促地拿着羽毛,恨不能退缩到亭台下面去…… 两旁的小舞伎们而纷纷议论:“怎么又是她呀?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学不会?真是给我们水韵坊丢脸!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形貌平平、为人木纳,以她的资质只能在水韵坊里做个劳作的婢女而已……” “听说她的娘亲是十几年前水韵坊最红的官舞伎呢!想必就是借着这个名头,坊主开恩才使她当上了童舞伎!……” 苏离兮在众女孩的非议中脑袋低垂,脸蛋愈加羞红了!为了隐藏自己清雅非凡的面容,她运用现代的化妆技术,将十分的容颜遮盖七分…… 第十六章 笨笨的她 <h3 id="htmltimu">第十六章 笨笨的她</h3> 第十六章笨笨的她 一名小舞伎郦飞烟是苏离兮闺中玩伴儿,她面露不忍之色,低声言道:“郦师傅,离兮前几天刚刚生病来着,身体虚弱,故而没有掌握好鹭羽舞,请郦师傅多给她几天习舞,奴婢定会帮她尽快……” “休要多言!苏离兮,你上前来跳……”郦师傅冷冷说道! 苏离兮躲闪不过,硬起了头皮,磨磨蹭蹭走上前来!这舞倒是不难跳,困难的是如何装作不会跳? 众女孩的目光轻蔑地落在了她的身上,都等着看她出丑。这个苏离兮平日里沉默寡言,没有几个要好的同伴…… 只见苏离兮僵硬地举起洁白的羽毛,在头顶晃过几下,歪歪扭扭跳起舞来,哪里有什么轻灵之态,犹如一只张开翅膀、笨笨扑水的鸭子…… 小舞伎们发出低低滋滋的笑声,郦师傅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啊呀……”一个旋转过后,苏离兮竟然自己将自己绊倒了,重重扑倒在地上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小舞伎们发出一阵哄笑。 郦飞烟慌忙上前,搀扶起苏离兮:“离兮,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痛?……” 苏离兮微微摇头,略带感激地看着飞烟…… 郦师傅冷哼一声:“看来,你是一点儿都没有学会要领!为师的一番心血对你全然白费了!适才我讲解之时,就觉察到你眼神涣散,你没有听讲吗?你的心可曾在这里?你心里在想着什么?” 苏离兮低头不语!刚才她一边欣赏,一边回忆前世舞谱的内容,将两下进行对比,难免眼神茫然吧。 郦师傅轻蔑的说道:“可笑那摔断腿的瘸子苏荷清自命不凡,也曾号称是京都第一官舞伎,却生养出你这个愚木的女儿来?如今你们母女两人赖在水韵坊白白消耗银两,就像两只无用的蛀虫……” 苏离兮秀眉微蹙,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郦师傅,您只管教训奴婢便是,请不要责骂奴婢的母亲!没有人可以随意羞辱奴婢的母亲……” 羞辱她可以,怎么能当面羞辱她的娘亲?这些年来,舞伎苏荷清一心扑在她的身上,可谓情真意切! 小舞伎们惊愕,这丫头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顶撞师傅的不敬之言! 郦师傅双目蓦然挑起:“你一个小小的童舞伎还敢和我顶嘴?真是以下犯上,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郦飞烟悄悄摇摇苏离兮的衣袖:“离兮,快点儿向师傅请罪,请师傅息怒!……” 苏离兮侧头垂眸沉默,居然一个字都不吐!她沉闷的神态中却暗暗隐藏着一股倔强之态…… 郦师傅更加生气,厉声说道:“来人,拿竹枝条儿来……” 两旁的小舞伎们不敢再言笑了,吞吐着舌头相互看着! 别看这小小的竹枝条儿,那是水韵坊中的家法,它抽起手掌心儿来异常疼痛,小舞伎们最怕被师傅们责打,整个手掌要肿起来疼上好几天呢!…… 第十七章 挨打 <h3 id="htmltimu">第十七章 挨打</h3> 第十七章挨打 若是往日,红肿也就罢了!但是,这几天却是不能肿痛,会直接影响明日的琴技年赛。到时,水韵坊主会亲自来查看小舞伎们的琴技…… 技艺无法过关的童舞伎就会受到惩戒,甚至会被降为低等劳作婢女一个月,受人耻笑 郦师傅明明知晓明日的琴技年赛,却在这个时候有意惩罚苏离兮,不知是何用意? 飞烟惊慌地说道:“郦师傅,请您饶恕过离兮吧!她的身体瘦弱,受不过责罚!何况,明日辰时的琴技比赛改如何完成?离兮她的琴声可是不错的……” “多嘴!”郦师傅面色清冷:“如此愚笨的丫头,琴技能好到哪里去?技艺差也就罢了,为人处事总也不开窍,来年如何取悦客人?” 众人无言!苏离兮腹诽,我才不要取悦那些臭男人,正是如此,才更不能让自己才华显露! 要知道,在水韵坊中技艺高超的舞伎最受那些纨绔男人的追捧,她活了两世,最厌恶那些整日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 郦师傅继续训斥:“你整日板着一张呆脸,摆给谁看?身为一名舞伎,喜怒哀乐都不能表型于色,就算是遭受再大的悲痛,也不可以在客人面前显露哀色.” 小舞伎们微微点头!苏离兮垂下脑袋轻轻撇嘴,自己一个现代知名舞蹈演员,从来不会刻意讨好任何男人. 郦师傅继续言道:“需给她几分颜色看看,提点她早日反省!免得将来传言出去,说我郦师傅教出如等差劲的舞伎,失尽了颜面!飞烟,你若再是多嘴,就和她一起受罚……” 苏离兮轻轻地拉扯住飞烟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为自己求情了,她的好意苏离兮已经心领了. 此时,有小童端送上盘子,上面放着一根青色的竹枝条儿,小舞伎们心思纷乱中,都屏住呼吸唯恐招惹到师傅牵连自己…… 郦师傅转动冷眸,拿起竹枝条:“你过来!” 苏离兮依旧不肯求饶,默默走上前来伸出一双细白的小手…… 郦师傅面无表情,高高举起了竹枝条儿…… ‘啪、啪、啪……’一声声儿清脆的抽打在亭台上响彻起来,惊动了几只青鸟展翅飞离!每一声无情的责打,都让小舞伎们心惊胆颤. 飞烟害怕地捂住了耳朵,更是担忧地看着苏离兮,眼角微微湿润. 苏离兮紧紧咬住牙关,脸色憋得发青也不曾**一声儿!一滴滴冷汗随着她细白的额头渗出来…… “脾气倒是挺大,和你娘简直一模一样!”连续抽打了十几下,郦师傅将竹枝条甩在脚下,冷冷转身离去:“罚苏离兮在这里跪一个时辰,不许吃晚餐!其他人跟我去书房背诵舞谱.” 小舞伎们无声无息地跟着郦师傅一起离去! 第十八章 等级森严 <h3 id="htmltimu">第十八章 等级森严</h3> 第十八章等级森严 郦飞烟走到苏离兮的身边,慌忙拉起她的双手查看,低声地说道:“让我看看!哎呀,手指头都肿了,这个如何是好?离兮,我晚上给你送些消肿止痛的药,你在小偏院里等我……” “嗯!” “你可要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可再和师傅们顶嘴了。”飞烟轻叹一声。离兮这丫头脾气很倔犟,很不讨师傅们的喜爱,常常受到各种各样的刁难…… 苏离兮苍白的脸上挤出一点点勉强的笑意:“我不要紧!你快去吧,别让师傅迁怒于你了……” 在这个没有平等的时空中多年了,她还真是无法适应呀!然,就算有皇帝老儿在,她也不习惯在别人的强/压下低头! 濯缨楼的小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苏离兮孤身一人跪在亭台上,看着众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她清秀而平凡的面容上,忽然散发出一种如冰雪般的清灵透彻…… 来到这个朝代已经十四年了!自从当年苏荷清受伤,就再也不能登台献艺,这对一个官舞伎来说无疑是断了生计,幸好有阿茹姑姑等几个舞伎苦苦哀求坊主,坊主念在一些旧情份上,她们才得以继续在水韵坊中度日…… 苏荷清拖着病体,在水韵坊中做些缝缝补补、洒扫劳作之类的杂役,日子勉强清苦渡过。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却也勉强算是安然。 这些年来,苏离兮寻找一切机会来打听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朝代,她大学的文史学得不错,后又因为专项研究古代各个时期的古典舞蹈,对各个朝代传承、历史知识了解很多…… 可她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历史上有什么天熙朝?现在的时代处在历史中的哪个时间段?她总不会穿越到外星球中去了吧?…… 从与娘亲的闲谈中,从照顾她的几个舞伎姑姑讲述中,从看守水韵坊后花园龟奴们的吹嘘当中,从教习她们才艺的师傅那里,甚至过年时候听说书先生的诡异故事中,她断断续续了解到一些,却更加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 在这个时空里,从夏商周、春秋战国、秦皇汉武,一直到唐代末年朱全忠弑帝,逼迫唐哀帝禅让建国后梁,唐朝灭亡,历史的进展并没有脱/离原来的轨迹。 唐末之前的各类史书记载、野文杂史、诗词歌赋甚至舞谱记载都是一模一样,所以她们在教坊中经常学习类似于春秋宫廷宴乐‘鹭羽舞’之类的经典舞蹈。 只是,到了原本应该产生的五代十国时期,却与后世记载的史实进程,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 唐朝灭亡后,天下群雄争霸,各地藩镇纷纷自立为国!其中,位在华北地区、军力强盛的藩镇杨氏大族自称是隋炀帝后人,立志恢复祖业、匡复天下…… 杨氏一族势力强悍,兵强马壮,他们逐渐消灭各个潘镇,不断开拓疆土,占领汉地绝大多数的领域,最终马上得天下创建天熙朝,传国至今已将近五十年。 如今的庆乐帝‘杨熠’乃是天熙朝第三代皇帝,继位十二年! 改变之后的历史将会怎么样发展? 后世还有没他们这些人的存在? 苏离兮不敢乱想…… 第十九章 等级森严2 <h3 id="htmltimu">第十九章 等级森严2</h3> 第十九章等级森严2 苏离兮也曾想过逃离这个地方,寻求一个自由生活的地方,再慢慢寻找那二十四张《梨花落》舞谱,她坚信那句话,集齐舞谱焚尽便可回转原来的时空。父母还在那里等候着她的苏醒…… 可是,天熙朝为了防止再出现唐末年代天下潘镇割据纷争的状况,在全国建立了极其完整的等级制度、严酷到可怕…… 这里分为皇族、贵族、官仕、平民、农人、商人、匠人、劳役、奴婢等九个身份等级。 而舞伎们却是最最低等的奴婢之命,属于下下品第九级,可以自由买卖、杀戮,仅用十斗谷米便可换取一个美貌舞伎的初/次/夜晚…… 若是有幸能被一个贵族挑选中,哪怕是被一个年老丑陋的贵族老爷看中,都无疑是一次值得炫耀的经历。 她和娘亲苏荷清,都是属于由帝国官府直接掌控的太常寺私产,生死、买卖皆由乐府合法操控! 太常寺是由这个国家设定的舞乐管理机构,掌管全国大大小小上千个歌舞教坊,水韵坊只是其中的一个。 舞伎们儿用歌舞献艺、身体等换得的金银财物,全部归太常寺所有,舞伎们除了日常的饮食用度,其它财产是丝毫也不能染指的! 就连各个歌舞教坊的坊主都是由太常寺定期任命、调换…… 这里的人从一生下来,就按照不同的身份等级被官府登记在册,各安天命!贵族有贵族的命,奴婢就只有被欺凌打骂的命,奴婢生下的孩子亦是奴婢,若没有特殊的机遇,生生世世都是奴婢! 苏离兮小时候曾经见过有童舞伎难忍教习师傅的打骂,趁着夜色逃跑,却因为没有证明身份的文书,刚刚跑到在城门口,就被巡查的兵士盘问抓捕,直接被送到兵营中当众活活折磨而死,以示惩戒!…… 在找到二十四张《梨花落》舞谱,离开这个时空之前,她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她不止一次暗暗发誓,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活着,直到离开这个不公平的时空…… 在另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里,亲人还在苦苦等着她的回转…… 月色浅浅、银光漫散,漫天繁星深深、浅浅…… 水韵坊中一处极为偏落的小院子里静谧幽简朴、墙角的草丛中传来低低的虫鸣…… ‘吱扭……’一声儿,苏离兮轻轻推开了简陋的小竹门,她一手提着裙子的荷叶边,弯腰低头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小院子!…… 水韵坊主给了她们母女一处简单的安身之处,日子过得极为清贫…… 娘亲身体不好,大概早早歇息了!苏离兮走到水桶旁边蹲下。刚刚在亭台上跪了一个时辰,洁白的裙衫上沾了些泥土,她想清理清理。 她伸出依旧有些红肿的手指,轻轻捧起了一汪水,清凉的水让她炙痛的手指头舒服一些了! 她将小脸贴在水面上,眼睛在水中上下眨巴着…… 第二十章 病泱泱的娘亲 <h3 id="htmltimu">第二十章 病泱泱的娘亲</h3> 第二十章病泱泱的娘亲 透过朦胧的水光她看到了桶底粗燥的纹路!她喜欢水儿,更加喜欢待在水里的感觉,她冒着被师傅责打的危险偷偷跑到湖边泅水。 清水洗掉了掩盖容貌的乌粉,她静静地看着水中的容颜。 淡淡的月光下,清凌凌的水面倒映出一张清秀美丽的面容,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插着一小朵的淡黄色栀子花,几分随意、几分逸然。 平日里,在外人的眼中,这张脸平凡、胆小、羞涩、内向! 可她自己却看得清楚,那一身虚假的柔顺外表之下,却隐藏着坚强与傲骨! 娘,喜欢温柔、恬静、乖巧的女儿!娘,是苏离兮在这个空间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她要做一个让娘安心踏实的孩子。 “咳咳、咳咳,离兮,是你吗?”小屋里传来低哑的声音。 苏离兮慌忙将脸从水桶中抬出来,用手抹去脸上的水花而,笑嘻嘻地回答:“娘!是我…” 屋子的门打开了,苏荷清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离兮,你今天回来晚了些。” “哦…”苏离兮吱吱呜呜,悄悄将红肿的双手藏在了身体后面:“郦师傅让我们背诵鹭羽舞的舞谱呢!” 一脸憔悴的苏荷清,用手扶着门框略感震惊:“你们、你们都学到鹭羽舞了?时间过得这么快?” 是啊,时光过的太快了!转眼间,离兮就要到十五岁了!舞艺学到了鹭羽舞,就证明童舞伎们快要长大了。 用不了多久,孩子们就要成为正式的官舞伎,在歌舞坊中登台献艺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任什么肮脏的男子,都可以来染指她的宝贝女儿了。 舞伎的命,就是这样的低贱!苏荷清的眼瞳中漫过淡淡的忧伤。 离兮小心翼翼的问道:“娘,您怎么了?您身子又不舒服了吗?” 苏荷清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娘很好,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鹭羽舞…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曾学过呢!咳咳、咳咳……” “是吗?”苏离兮轻笑道:“那女儿跳给娘看好不好?”娘最爱看她跳舞了。 “好!”苏荷清压抑住伤感点点头儿,缓缓地说道:“我的离兮,舞艺是最美的!” 女儿,盼着你长大,更惧怕你长大! “就用这一根树枝代替鹭羽吧!”离兮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儿枯枝,她忍住手指上的痛疼,也不能让娘看去蹊跷来。 幸好是黑夜呀!娘的眼神不好,大概看不出她手指间的伤痕吧?她朝着母亲甜美一笑,闪烁的星光下,她的容颜瞬间变得美丽动人。 朦朦的月光撒下,她手执树枝优雅的舞动起来!与白天那笨拙的舞动判若两人… 那干枯的树枝在她的舞姿中仿佛焕发新绿的生命!她的身姿是如此的曼妙,远远胜过了水韵坊中所有的小舞伎们… 若是被鄙夷她的郦师傅和众舞伎们儿看到,还不知道要有多么惊讶呢? 只有在娘亲的面前、或是空无一人的时候! 离兮,才会展现她真实的、绝伦的舞艺…… 第二十一章 舞蹈天赋 <h3 id="htmltimu">第二十一章 舞蹈天赋</h3> 第二十一章舞蹈天赋 白天郦师傅教习的鹭羽舞,苏离兮只看一遍就熟记于心了!她生来就有一种对舞谱过目不忘的天赋,无论多么复杂的舞谱和乐谱,她只消几眼就能领会! 这个秘密的天赋,只有她自己知道…… 苏荷清倚靠在门边看着女儿跳舞,柔和的目光中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多么清纯的身影、多么动人的体态,象极了她年轻时候的舞姿! 这个孩子的身体上有一种与生俱来舞蹈天赋,她的琴技、咏歌、诗文、书法亦都是很好…… 将来,离兮一定能够实现苏荷清多年来的夙愿,成为万里挑一的宫廷舞伎!就是不知道,她自己是否可以活着等到那一天?…… “咳咳、咳咳、咳咳……”苏荷清捂住嘴巴剧烈的咳嗽起来,消瘦的脸颊上升起一抹颜色不正常的红晕!…… “娘!……”苏离兮丢下手中的树枝,急忙跑上前来搀扶住苏荷清的身体:“夜露寒重,娘还是进屋去歇息吧!都是女儿不好,一时跳得兴起,竟忘记娘的身子不能受风了!……” 苏荷清憋住了咳嗽,喘着粗气安慰女儿:“没事!娘没事,娘只要看到你的舞姿,身体就好了一大半儿……咳咳……” “娘,我不跳了,我们进屋去吧!……”苏离兮搀扶着母亲走进简陋的小屋!…… 屋子里黑乎乎一片儿没有点灯,是为了省点油灯钱! 好在她们对这里熟悉,闭着眼睛也能走路! 母女两个走到桌子处坐下,离兮端起茶壶为母亲倒上一杯清水:“娘,喝点水止咳!您今天吃药了吗?……” 苏荷清接过茶碗,低头轻轻的饮着……她早就断药好几天了,只是一直隐瞒着离兮。这破旧的小屋里再也找不出可以典当的值钱物品了。 “娘,我去习舞的时候,你到底吃药了没有……”离兮转头使劲嗅着鼻子,似乎像在空气中寻找那淡淡的苦药味道。她每日清晨便离去学习技艺,天晚才能归来…… “吃了、吃了……”苏荷清含笑将茶碗放下: “这次郎中的药很不错,娘觉得这些天来身子清爽了很多!你就安心在坊间学习技艺吧……怎么样?师傅们看到你如此聪慧,一定非常喜欢你吧……” 她有意转移了话题…… “哦……”苏离兮忽而想起了丽师傅的责罚,刚刚兴奋舞动时忘记的手指疼痛又开始了。 她轻轻揉着自己的小手,违心的撒谎:“是啊!水韵坊中…所有的师傅都很喜欢我,常常赞扬我呢……” 娘常年生病,少与外界接触,离兮常常挨打受气的事情都没有告知娘亲,以免她担忧心焦…… 苏荷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娘亲说:“离兮呀,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技艺,过些时日考上太常寺的官舞伎,再而有机会入选宫廷舞伎……” 第二十二章 侍奉皇族 <h3 id="htmltimu">第二十二章 侍奉皇族</h3> 第二十二章侍奉皇族 离兮神色黯然,低声言道:“成为宫舞伎有什么好的?还不都是舞伎,一样给男人们跳舞看……” “那可大不一样呀!……”苏荷清感慨的说道:“普通的官舞伎就算是熬到死也脱离不了伎籍,一辈子受人欺负!可宫廷舞伎就不一样了……” 苏荷清神情越加柔和:“宫舞伎是所有舞伎们永远孜孜不倦追逐的梦想,是舞伎们儿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身份完全就变了!是在辉煌的宫殿里为皇上献舞的尊贵舞伎……” 苏离兮清冷地言道:“皇上也是男人呀!有什么不同?……” 作为从现代过来的人,她对天熙朝所谓的皇权很是不屑。远的不说,就说末代皇帝溥仪最后不是也被改造成了一名普通的劳动人民! 她从小在歌舞坊间长大,见惯了声色犬马、污秽不堪的场面。 她最痛恨男子们那些色/迷迷的丑陋面容!这也是她在师傅们面前故意隐瞒自己真实才艺的意图。 她由发而心的舞艺,岂是为那些酒色之徒所消遣?她宁可躲在不引人注意的僻静角落中,一个人默默冷眼旁观。默默地寻找《梨花落》舞谱…… 苏荷清大惊失色,慌忙用手遮挡住女儿的嘴巴:“休要胡言乱语!小孩子家儿不懂事乱讲话冒犯了天威,皇上岂是普通男子可以比拟的?这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外人听到,你还有命乎?” “噢!……”苏离兮心中很是不屑! “皇上是天命之子,是上天派来管理人间的圣人,平常人得能拜见一面,已是祖宗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知道要吃多少斋、念多少佛?才能有福气去伺候皇上?……” 苏离兮抿着嘴唇不说话,古人的思想都是这般狭隘,永远不要想着去说服他们。她们祖祖辈辈受奴役惯了…… 说到宫舞伎,原本憔悴的苏荷清双眸瞬间变得光彩灼灼:“离兮,你若是有幸选入宫廷**舞伎,身份就会变得尊贵起来,平常男子谁也别想碰你一根儿指头儿……” 娘亲的神情充满了向往:“宫廷**舞伎都是属于皇上身边的女人,就连水韵坊主见到你也要卑恭的行礼!歌舞坊间有一句俗话莫不是讲过吗,宁可得罪一个有权优势的王公大臣,也不敢得罪皇上身边最红的宫舞伎……” “娘,您就别说了!……”苏离兮转过身体去:“如此高贵的宫舞伎,人人都想入选,岂是女儿可以选上的?女儿可不敢做这个痴心妄想!女儿宁可一辈子陪在娘的身边,早晚侍奉娘亲,也不愿意给任何男子跳舞!” 苏荷清情急之下,捂住嘴巴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顿时变得脸红气短…… “娘!……”苏离兮急忙站起来,轻轻拍打着母亲的后背:“您可别着急了!有话慢慢说…” 她端起茶碗送到母亲的身前…… 第二十三章 唯一出路 <h3 id="htmltimu">第二十三章 唯一出路</h3> 第二十三章唯一出路 苏荷清缓缓饮下清水,喘着粗气言道:“离兮,你不可以这样没有志气!做人岂能没有上进之心?就算是身份低贱的舞伎,也有出头之日!你若是这样,娘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她低头抹着眼角的泪水…… “娘,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苏离兮蹲在母亲的膝下:“女儿听从您便是!……” 苏荷清这才松了一口气,抚摸着离兮柔软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道:“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入选宫廷舞伎,成为人上之人!离兮,娘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呀!” 苏荷清语重心长:“你是知道的,我们这种伎籍身份的人,将来人可/尽/夫,几斗谷米就可以换你**/寻/欢。且,我们终身不得婚配!娘可不愿意看到你被男子们给糟/蹋了!” “而宫廷舞伎就不一样了。前朝,曾有深得圣上欢心的宫舞伎被册封为有品级的娘娘。还有宫舞伎在宫廷盛宴中得到了贵族们的青睐,被赐婚为侍妾的,甚至有被送到外国使节处和亲的!” “就算你再不济,按照太常寺定下的规矩,宫舞伎在宫廷中服役到二十五岁,就可以放出宫去脱离伎籍,恢复自由之身嫁到寻常人家去相夫教子!离兮,你说,这可不是一条最最好的路吗?将来,你的孩子就再也不用做舞伎了……” 说道动情之处,苏荷清低头抹泪:“娘最对不起你的地方,就是将你生在这污秽的歌舞坊间!娘可不想你将来的孩子世代为奴,娘希望我们的后代都能够清清白白做人!” 苏荷清仰天长叹:“入选宫廷舞伎,是我们舞伎们唯一的出路呀!……” 苏离兮将小脑袋趴在母亲的膝盖上,细致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滑在双肩上…… 她呢喃低语:“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再想侍候娘亲可不易了!……” 苏荷清露出怜惜的笑容:“无论你在不在娘的身边?只要你能入选宫舞伎,娘也会心满意足!……” 就如同十四年前,她宁可将离兮丢在河水中飘走,也不愿孩子留在这污秽之地…… 苏离兮抬头,清纯的脸儿仿若透明般洁净:“离兮愿意听从娘的话!不过,我确实没有什么信心。” 这些年来,她四处向人打听《梨花落》舞谱,都没有人知晓。年长的舞伎们都说皇宫中清平乐宫,储藏了历朝历代各类珍贵稀有舞谱、乐谱,说不定在那里可以找到?…… 苏离兮言道:“就算是水韵坊中最顶尖的官舞伎也不一定可以入选宫廷舞伎呀!娘,她们都说您年轻的时候是京都最有名的舞伎,您当时为什么没有选上宫舞伎呢?……” 苏荷清微微变色,神情略微恍惚!…… 记忆中,一个鲜红的身影跳入到她的脑海中…… 第二十四章 万里挑一 <h3 id="htmltimu">第二十四章 万里挑一</h3> 第二十四章万里挑一 那美丽的身影将她推到在地上,凌厉地目光死死地盯着她:“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吧!荷清…你若是想永远和他在一起生活,就将入宫的机会让给我!……” “……你可知道他最爱的人是我,他什么都听我的!我会让他带你逃走,让你们结为夫妻!过你最想过的日子…” 点点泪光儿迷蒙了苏荷清的眼眸!最好的姐妹欺骗了她,最爱的男子也欺骗了她,他们都欺骗了她,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扔在烟花之地…… “娘、娘、您怎么了?……”苏离兮轻轻摇动母亲的身体…… 苏荷清回过神来,隐藏住眸底的伤感,低沉的说道:“娘……娘没有本事入选!” 心,不够狠的人,注定被人抛弃…… 苏离兮缓缓地站起来,轻叹的说道:“连娘亲都不够资格!我又如何能入选呢?娘,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被选中?……” 苏荷清眼眸迟缓地转动:“要说难、也真难!皇宫中的秀女不过是三年一选,而技艺高超的宫舞伎却是五年一选,机会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天熙朝三十六郡,大大小小的歌舞乐坊有上千间,年满十四岁符合条件的官舞伎也有上万名!每到选期,统管全国歌舞坊的太常寺,就会派出教坊的太使们到各地去挑选优秀的舞伎。舞艺、歌艺、琴技……” “经过太使们几番慧眼辨别,从各地郡县中奉献的舞伎中挑选出一千名,送到京都来备选!……” 苏离兮长长吁了口气儿:“一千名呀!而后呢……” 苏荷清默默地摇摇头,缓缓地述说着:“备选的舞伎们到了京都暂时安置下来,再由太常寺中更高一级司仪官前来挑选,这一次将会更难,除了舞伎们的舞艺,还要看自身的礼仪、才学、容貌、身材等等……” “一层一层的淘汰,落选的舞伎们遣送回原籍,留下的就只有两百人了!到了这个时候,宫廷教坊中具有品级的师傅们儿才会露面,亲自来挑选。看对眼的是缘分,看着不顺眼的统统要遣送走,不需要任何理由!” 苏荷清凝神言道:“每每这时,也是最最紧张的时刻!各地的歌舞教坊都开始运作,为了让代表本教坊的舞伎入选,千金散去、栽赃陷害、极尽手段,谁都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舞伎们也会倾其所有,多年私蓄的细软都乖乖奉送出去……” “娘,我们家中没钱!我们可没有办法去贿赂那些司仪官!”离兮打断了母亲的话…… 苏荷清苦涩一笑:“你放心!你若是有幸,能够留选到这个时刻,水韵坊主定不会甩手不管!无论那个歌舞坊的舞伎们被选中,都是莫大的荣耀,定会名扬天下、宾客如云……” 第二十五章 决心参选 <h3 id="htmltimu">第二十五章 决心参选</h3> 第二十五章决心参选 娘亲说:“水韵坊这些年太过衰退了,已经有十年无人入选宫舞伎!能否入选,代表了一个歌舞坊的才艺水准,只怕水韵坊主比你我着急心切……” 离兮低头若有所思,水韵坊主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她呢?…… 苏荷清接着说道:“因为宫舞伎们有可能被圣上临幸,还要经过严格的体检,只有纯洁的女子才能留用!” “从这两百名舞伎中,挑选出八十名,就会送入皇宫中去候选!宫廷中专职的嬷嬷们会教习她们宫中礼仪,一个月以后的最后一关,将由太常寺最高级别的正使大人,甄选历时三个月,能够留下来的舞伎,不过三十人而已……” “才入选三十名呀!……”苏离兮惊讶地问道!唉,这比现代社会考大学还要难,千军万马挤一个独木桥。难道就宫廷就不能考虑多选一些人? 她又问:“可是,有些大型的礼仪舞蹈,三十人可不够用!” 苏荷清言道:“你们这些舞伎都是属于外选舞伎,只是宫廷教坊的补充。宫廷中还有从小就调养的内选宫舞伎。每年,司仪官都会在各地挑选一批天资绝佳的五、六岁女童,她们从小就养在宫廷教坊中习练技艺……” “听闻,她们的才艺更加优秀,皇上还会封给她们品级!离兮,你一定要向师傅们好好学习才艺呀!娘对你有信心,难得你的运气好,赶上了五年一次的大选,还有半年的时间准备。” “娘!”离兮打断了母亲的话:“时候不早了!娘就早些休息吧。”苏离兮搀扶着母亲走到床边…… 苏荷清牵住离兮的衣袖:“官舞伎考试的日子快到了,只有通过了官舞伎的资格,才再有资格入选宫舞伎!” “好好好!”离兮为母亲盖上棉被:“女儿自当尽力而为,娘快点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苏荷清轻咳几声,缓缓地闭上了眸子。 苏离兮轻叹一声儿,轻轻掩上屋门,走到小院子里!接着月光,她将身上的舞衣退下,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素衣,蹲在水桶旁边清洗。 看来,想在短期内找到《梨花落》舞谱是不太可能了,她现在奴婢的身份确实不方便行动。 如果能入选宫舞伎,就算为宫廷免费服务几年,最终能换取一个自由平民的身份到处逛逛,就不用随时担心被人发卖、羞辱了。 苏离兮下定决心,必须考上宫舞伎!大不了考试的时候,显露出自己一身的本领,也要考取! 她猛地站起来,握紧拳头自信地说道:“加油、加油!苏梨梨,你一定行的!” “离兮、离兮……”小院门外有人低声的呼唤!…… 离兮回头看看屋子里的动静,便轻步走到门口:“飞烟姐!你来了……” 第二十六章 义结金兰 <h3 id="htmltimu">第二十六章 义结金兰</h3> 第二十六章义结金兰 郦飞烟莞尔一笑,闪身进ru院子:“我估摸着这个时辰,苏姨休息了,才给你送药来!你看……” 她抬手晃动着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这是消肿祛瘀的药,我悄悄从郦师傅那里拿过来的……” 苏离兮甩甩手上的水珠儿:“其实,不打紧的!让郦师傅发现就遭了,只怕要连累你!……” “嘻嘻,她是我亲姑姑,发现了也没关系!顶多骂我几句!……” 飞烟嬉笑,随即又皱眉:“哎呀,你怎么还洗衣服呢!最好不要沾水了,明天上午的琴技竞赛你可忘了?来,坐下,我给你擦药……” “飞烟,谢谢你……”两个小丫头并排坐在院子的门槛上!…… 郦飞烟细心的掰开离兮的小手,轻轻用自己的衣袖擦干净上面的水,在拔开了药瓶的盖子,将其中的药粉仔仔细细涂抹在苏离兮的手上…… “还疼吗?你也真是的,我姑姑那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当时,你若是低头道歉,她也不会狠心打你的。”她假装嗔怒似的瞪了离兮一眼儿。 “飞烟姐,在这里除了娘亲以外,就只有你对我最好……”离兮低低地说道! “别说这些见外的话!药擦好了……”飞烟低头吹着离兮的小手:“我最看不惯她们都欺负你!我就是喜欢打抱不平,离兮,不如我们两个人结为异性姐妹吧!我真想做你的亲姐姐呀……” 离兮有些意外的抬头:“飞烟姐!我……” 因为上一世温月的事情,她并不太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呀!谁人可信?谁人不可信?…… “来来来,我们现在就对着月神娘娘发誓!……”郦飞烟牵起离兮的手跪在地上:“请月神娘娘作证,我、郦飞烟和苏离兮情愿结为异性姐妹,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嗯!”苏离兮应承了!…… 是夜,穿过清清的风,美丽的夜空像是洇开的烟墨…… 苏离兮悄悄离开小院子! 她踏着月色而去,草丛中发出沙沙沙沙的细微声音!一弯月牙儿斜挂着,几点儿星辰忽明忽暗…… 郦飞烟姐姐回去了,娘亲也睡熟了!离兮乘着夜深人静之时,走小路绕到水韵坊后院的河水旁边!幽幽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潺潺的水波如同悦耳的银铃声儿…… 苏离兮拉起裙角,露出雪白纤细的玉足,踩着水花儿轻轻的走着,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贴着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她的身影精巧精致,淡雅处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这条小河就是娘亲当年抛弃她的河流! 长长的河水与京都成最美丽的‘三生湖’相连。 河边风景雅致、空气清新,原本是舞伎们非常喜欢流连玩耍之处。 可惜几年前,一个被男子抛弃的舞伎在这河边的树前上吊自尽了…… 第二十七章 她的秘密 <h3 id="htmltimu">第二十七章 她的秘密</h3> 第二十七章她的秘密 从那以后,舞伎们都觉得这地方变得诡异非常,特别是幽深的夜晚,常常有莫名的怪声传来,仿佛鬼魅横行。 还有曾经人看到,河面上有长而弯曲的鬼影翻转,像是河底的妖虐跳出来戏耍! 于是,小河边儿成了舞伎们忌讳的地方,人烟日渐稀少,两旁的长廊也渐渐脱落了红色的漆皮变得荒凉冷清…… 然,苏离兮却异常喜欢之处僻静的地方!安静无人的冷僻之地,正是她独自练习跳舞的妙处。 且,这里还有她最好的朋友,这里有她的秘密,一个十四岁少女的秘密…… 来到这里,她突然间就卸掉了浑身的烦恼和枷锁,手指上红肿似乎也不痛了,完全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纯净少女! 她那洁白的皮肤上仿若冰雪般透明,一双黑亮晶莹的眸子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这才是她隐藏已久的真实性/情!…… 好久没有过来了,不知道‘黑风’会不会生气?它一定很想念她吧?…… 一边儿走着,她随手从头顶捻下一片圆圆的绿叶,放在唇角儿轻轻地吹奏着…… “唏唏唏唏、唏唏唏唏……”悠扬而轻微的树叶摩擦声音,幽幽地回荡在清清的河面上,透过河水直直钻入深深的河底,呼唤着她最好的朋友…… 苏离兮嘴角荡漾着一抹甜甜的笑,耐心地等待着…… 不多时,河面上掀起一阵阵儿涟漪,从河水中央向两边翻开层层浪水儿!昏暗中,一个巨大的黑色长影破开水面,迅速地从远处游弋而来…… “来了!……”苏离兮心头儿一喜,上前几步走到河水深处…… 黑色的怪物从水底探出硕大的脑袋了,长而弯曲的身体欢快地摆动着!…… 它是一条巨大的、乌黑的水莽…… “黑风!……”苏离兮高兴地抚摸着它湿润光滑的额头:“你可曾想我了?快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只有看到黑风时,她才会敞开了童真的心怀,像一个现代社会的女孩子那般欢快无忧的笑! 和它在一起时,她不用再自称是奴婢,而是一个正常的‘我’…… 她从身后的小布袋中掏出两只死老鼠,丢进水水蟒的嘴巴里:“吃吧!好久没有来看你了,黑风,会不会生我的气?” 巨蟒欢快地摇晃着椭圆形的脑袋,将老鼠吞进了血盆的嘴巴里!丑陋的怪物,在离兮的身边却显得异常温顺听话…… “带我出去玩好吗?我们去三生湖那边玩儿,我想在荷叶上跳舞呢!”她洁白如月的脸颊上显露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苏离兮翻身跳上巨蟒的后背…… 黑风驮着她在河面上盘旋一下,灵巧地钻进了水底而!晶莹而清凉的河水迷离了她的双眸,可爱的少女屏住了呼吸,紧紧抱住巨蟒的脖子,在河水中上窜下游、欢乐无比!…… 第二十八章 湖中嬉戏 <h3 id="htmltimu">第二十八章 湖中嬉戏</h3> 第二十八章湖中嬉戏 这就是她和黑风之间的秘密!这世上没有人知晓苏离兮和水蟒的怪异情谊,包括她的母亲苏荷清。离兮有时候会想,若是被别人瞧见她和一条水莽在湖中嬉戏,定惊吓地浑身发抖,把她当成怪物和妖虐来看待了! 很多年前,七岁的苏离兮独自在水韵坊后园的河边玩耍,偶然发现了受到重伤,奄奄一息的黑风。它那时还没有如今这般粗壮,浑身鲜血淋漓,到处都是伤口。像是被什么人追击逃到了这里? 离兮第一眼看到它时,并没有普通小孩子的恐惧感,而是不由自主充满同情。在现代她是小动物协会的义工,常常利用休息时间去照顾受伤、被人遗弃的动物。 黑风那一双蟒蛇眼,犹如人类眼神,静悄悄地注视着小女孩… 很显然它不是普通的野蟒蛇?苏离兮想,或许和武侠小说一般,它曾经被某位世外高人精心饲养和训练过! 只是不知它为何被人追杀伤害?苏离兮把它藏在幽迷的草丛中,从药房偷来了伤药救治,从厨房抓来了老鼠喂它吃。她给它起了一个名字‘黑风’! 那以后,她们就成为最好的朋友。每过一段时间,苏离兮就会到河边来玩耍。黑风带着苏离兮泅水,带着她穿越过水韵坊设置的铁栏杆水底障碍,游过长长的河流,到城郊的三生湖中玩耍,她能够在湖底长时间的憋气。 天羲朝中,会泅水的男子已是不多,像她这样游泳技术高超的女子更是少见。 有时候,畜生的感情倒是比人与人之间,还要真挚很多!黑风不会说话,丑陋外表下却极为通透人性,是上天赐予世间的灵物!苏离兮一个眼神一个想法,它都看得懂。 其实,苏离兮可以通过潜水,逃离水韵坊的控制。然,她不能抛弃娘亲一个人走! 并且,没有官府发放身份文书,她在天熙朝寸步难行,很快就会被歌舞坊抓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京都城的‘三生湖’! 相传,曾有九天仙女留恋凡间、触犯天规贬于此地,因而流泪成湖,时人称为祥瑞。 古书上有记载,渔民有幸见得湖中仙者,皆可长寿。待嫁闺中的少女若是见到了湖中仙,便可嫁得如意郎君,一生幸福无忧。 一湖碧水清幽宛如翡翠帷幕中的宝镜。弯月氤氲,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近山如簪,远山如烟… 湖面上布满了碧翠滚圆的荷叶,如同一片片翠玉。一朵朵洁白如玉的荷花亭立在碧波之上,含笑伫立,娇羞欲语,沐浴着柔美的月光,显得清秀、雅洁、妩媚… 苏离兮骑坐在小黑子的后背上,游弋在莲荷丛中,嬉戏玩耍,悠闲自在! 她们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潜伏水底、时而掀起晶莹的水花儿。 第二十九章 净若白莲 <h3 id="htmltimu">第二十九章 净若白莲</h3> 第二十九章净若白莲 “黑风,我若是你该有多好!”苏离兮轻柔地言道:“你每天在这湖水中玩耍,不用看人眼色,不用乞讨生活,不用受师傅们的责骂,更不用为将来担心。” 黑风晃悠着硕大的脑袋,仿佛听懂了苏离兮的话!它带着她静悄悄地游动,流连在夜间宁静的荷花丛中。 “这朵花儿好漂亮”苏离兮伸出长长的手臂,掐了一朵小而洁白的睡莲花,抬腕斜斜插入自己的发髻中,她净白的脸颊不施粉黛自然清新,清秀的眉宇见流露着灵动的气韵。 “好看吗?”她低头对着碧幽的湖面照着,又偷偷地笑一笑:“我们给娘亲采摘些莲蓬回去煮汤吧!” 正在此时,清风吹拂过一曲委婉动听的琴瑟之音,随着平静的湖面飘忽而来…… 苏离兮不由侧耳凝神倾听…… 疏影弄月,暗香轻度! 她闻听此曲,不由心神陶醉…… 苏离兮心中暗叹,此曲可谓既有水之幽深、又有莲之圣洁!她生长于歌舞坊间,也曾私下里认真练习琴艺,什么样高超的琴技不曾见过,能弹奏出如此高雅曲调之人,不知是一位怎么的人? 她抬眸望去…… 不知何时,从不远处的湖面上飘来一艘船舫…… 幽幽湖面上,一叶扁舟,一点渔火,随水漂浮…… 这幽雅的琴曲,正是从船上传来… 迷朦的月光中,一袭白衣的男子正安坐在船头抚琴,雪白的衣衫随风飘逸,乌黑的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 他,一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轻抚着琴弦… 苏离兮的心,不由得狂乱地跳跃起来…… 在教坊见惯了黑暗的她,向来觉得这个时空的男人都是污秽不堪的赃物… 却原来…… 世上还有如此洁净若白莲的男子! 白衣胜雪、风姿翩然!不染一丝一毫的尘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月色蒙蒙、湖水碧碧… 琴瑟幽幽、心神恍恍… 一叶扁舟,随着幽绿的湖水轻轻地上下起伏着… 船头上的男子衣袂随清风翩然,飘渺的白雾飘绕在他的身边,如同一幅清静的山水图濡染着淡淡烟墨,美得令人心跳…… 他的五官,轮廓是如此的优美!他宁静幽深的瞳眸在薄薄的雾气中像是笼罩在烟光里的潭水… 他微微侧头拨动琴弦,修长的手指轻柔如兰花绽放。空灵清旷的古琴声儿,清澈悠悠从他的手指间流泻而出,犹如初春咋暖流过溪水的碎冰儿,潋滟的让人心碎… 琴声儿飘过湖面,悠悠拂到知音人的耳边……苏离兮的心灵掀起层层的涟漪… 此情、此景、此曲、此湖舟中人… 若是不配上清舞,岂不抱憾终生? 她深动其容、心神俱醉。 习舞之人,安能聆听动人心魄的乐曲而不舞?… 第三十章 灵犀之舞 <h3 id="htmltimu">第三十章 灵犀之舞</h3> 第三十章灵犀之舞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舞使然也…… 她是个天生的舞者,她不能不舞!她可以在水韵坊中掩盖自己的才华,却无法掩盖心灵的悸动…… 苏离兮轻抬衣袖,慢慢地站立起来!黑风水莽迎合着她的身体在莲荷中缓慢的游动着。远远望去,她犹如从荷花丛中缓缓升起的白衣仙子…… 月光下,一个轻盈灵动的少女,那一双雪白的玉足踩踏在水蟒长长的身体上,恰似在莲叶上曼妙而轻柔的舞步…… 幽幽的湖面上,她随着他的琴声翩然回转,优美的舞姿,轻盈之极、娟秀之极、典雅之极…… 低回莲破浪,凌雪踏清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舟上抚琴的白衫男子,蓦然抬眸看到远处莲荷丛中舞动的女子,此情此景,惊为天人…… 男子,那白皙的手指微微颤抖一下,黑亮如星的瞳眸中闪动出惊讶的光韵!…… 那幽幽的湖面上,舞动的女子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她的身体轻盈如羽,舞姿灵动如仙。她好似随风纷飞、流连荷花的玉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带来丝丝的清新…… 男子,深深呼吸一口,沉稳良好的修养让他继续弹奏下去,岂可因为自己的疏忽,唐突了佳人的舞蹈?…… 曲不终、舞便不能终!他们都是精通音律之人,心有灵犀、皆缘于此!…… 一曲、一舞、一静、一动…… 清风吹拂,莲荷摇曳…… 琴声与舞姿,交融在深夜的湖面之上,配合地天衣无缝,真是叫人感叹万分…… 她被他的琴声深深地感动,他为她的舞动久久地震撼…… 他们不知道对方是谁?身份是贵是贱?为何出现在此?更不知道她(他)是人?或是仙?…… 然,琴声不能断,乐舞不能停!…… 一切的世俗,都不能干扰高尚的音律…… 湖水下面…… 黑风悄然游弋着长长的身子在莲荷间穿行!它的身体本是乌黑,沉在夜色浓浓的湖水中,根本看不出来! 外人看到的,就是苏离兮独自一人在荷叶间幽然的舞动…… 突然…… “啊!……”一声女子尖锐的惊叫声儿划破了夜空,惊破了着一场灵犀之舞…… 一个俏丽黄裙衫的女子,掀开帘子从船舱中走出来,猛地看到前方在荷叶上跳舞的苏离兮,惊吓地呼叫起来:“那是谁?谁人在荷叶上面跳舞?……” 这一声儿叫喊,同时惊醒了弹奏的他、跳舞的她!琴声戛然而止,舞动停滞在半空中…… 他和她,从梦幻中的音律中清醒过来,猛然间抬眸…… 一瞬间,两双瞳眸相视在一起…… 在幽深的夜空中激dang出点点火花来…… 时光,仿若凝固…… 第三十一章 传说中的湖中仙 <h3 id="htmltimu">第三十一章 传说中的湖中仙</h3> 第三十一章传说中的湖中仙 夜色沉沉,隔着幽幽的湖水,彼此看得不是十分真切!然,那动人心魂的心灵悸动,却让两个人的心脏都剧烈地跳动起来…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 他和她,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莫名的情愫… 他净静无尘,岂是她一个小舞伎所能高攀? 离兮黯然低垂下眼眸,点起脚尖儿在小黑风的长躯上拍打两下!灵通人心的小黑风,懂得她的示意,缓慢地向湖底沉游下去……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对男人心动,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可是,她没有那么傻,在天熙朝贵族与奴婢是不可能的!并且,她的任务是寻找《梨花落》舞谱,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而不是谈情说爱! “别走…”男子蓦然立起身子,轻轻地叫道! 却只见…… 莲荷丛中那优美的曲线,随着风儿一点一点下沉到水中去,湖水漫过了她的纤腰,漫过了她的脖颈,漫过了她平静如水的眼眸,漫过了她的乌发,直至消弭无踪… 只留下…… 曾经插在她发髻上的那一朵小小雾莲花,随着水波而轻轻漂浮起来,在湖水中缓缓打着转儿… 一圈一圈儿微波荡漾起的涟漪,渐渐散去,仿佛回味着刚刚那一场凌波之舞… 偌大的怨夜湖,即刻恢复了寂静… 他的眼神望着她消失的水面,久久地失落着… 风止夜何清,独夜草虫鸣。仙人不可见,何处述倾心近? 她来得突然,去的也很快,就如同一阵风儿轻盈飘忽,瞬间消失不见了… “表哥、表哥……”那黄衣女子拉着男子的衣袖,惊讶地言道:“你可曾看到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呀?我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呢?那荷叶间,恍惚有一个女子跳舞的身影?” 男子略感责备的望了黄衣女子一眼儿,并不言语!莫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被吓走。 “哎呀!她莫不是传说中的湖中仙?……”黄衣女子拍手叫道! “寻常人岂能轻然飘动于莲荷之上?天呐,我的运气真好,我看到湖中仙了,我看到传说中的湖中仙了…” 她心下欣喜不已,闻听见到湖中仙者,便可以嫁给心仪之人… 黄衣女子羞涩地看着男子,爱慕之情毫不遮掩… 男子暗道:是啊!寻常人怎能在荷叶上面跳舞? 他内心感叹万分,刚刚那一场美轮美奂的舞蹈,或许,只是一场梦幻,或是,夜间游湖的仙子奇遇… 余音渐远去,佳人再难觅! 是人也好,是仙也好… 此生,还有机会见到她吗? “表哥的琴声真是感动天地,竟引得仙子前来助兴?真不愧是我们天熙朝第一雅士,传出去又是一个美谈……”黄衣女子美丽的眸中烟波荡漾…… 第三十二章 随风而去 <h3 id="htmltimu">第三十二章 随风而去</h3> 第三十二章随风而去 “表妹谬赞了。”白衣男子温雅一笑,双手背于身后…… “真没有想到,湄兰这一次同表哥游湖,还有一番儿奇遇?表哥你说,这可不是预示着什么吗?” 俏丽的黄衫女子轻轻咬着唇儿,白嫩的脸颊上两抹胭脂般的红晕,甚是好看! 可惜,白衣男子并不多领情,幽黑的眼眸一直注视着刚刚‘仙子’跳舞的荷叶丛中:“小唐,将舟划到那一片儿荷叶丛中去…” 他长身玉立于船头,心中似有不甘!刚才所见,真是一场水中花、镜中月,转瞬即逝吗?不看个究竟了,岂不是抱憾终生? “是!公子…”站在船尾的奴仆小唐撑起竹篙,小船破浪而行向着茂密的莲荷丛中而去…… “哎呀,表哥,仙人不可冒犯!……”湄兰捻起男子的衣袖:“所谓可遇不可求,便是如此!何况,夜深雾重,我们驶入偏辟之处遇到危险如何是好?湄兰也曾听说,这三生湖除了有仙子,还有长长的水蛇妖出没…” 男子回头,温润如玉地言道:“表妹如是害怕,就先回船舱中歇息吧!” 湄兰噘起粉红的小嘴,却也舍不得离开男子身侧… 月色清冷,夜雾迷茫… 一叶小舟缓缓驶入那茂密的莲荷深处,一片片儿荷叶向两旁斜斜歪下,晶莹圆润的露珠从叶面上纷纷滚落,水声儿潺潺而响如同大小银珠儿落玉盘、惊动夜间宿水的鸟儿纷纷展翅扑飞… 小舟划到刚才‘仙子’跳舞的地方停下,男子低垂下眼眸看到那一朵小小的雾莲花,依旧漂浮在水面上,轻盈雅致… 他微微动容,瞳眸中暗溢着一片儿轻柔之情,他俯身蹲下用手拨动着清凉的湖水,指尖儿轻轻捻起了那一朵雪白的小花……沾着点点水珠的花瓣,在月光下散发着柔美的光泽… 他将花儿放在鼻息间嗅着,仿佛可以嗅到她发髻间的清香!这上面似乎还有她清雅的味道不曾散去,他的心中荡漾着从不曾有过的莫名情愫… 如若刚刚眼前看到的都是梦幻虚像,那这一朵真真切切的雾莲花儿又作何解释呢?他抬头凝望弯月,问这世间,果真有仙子吗? “表哥,我们回去吧!”湄兰娇柔地说道:“这里冷飕飕的,怪吓人的!那仙子既然隐身而去,必是不想见我们凡俗之人…” “嗯!”男子小心翼翼地将雾莲花儿收好… 小舟缓缓划水,离开了莲荷丛中… 茂密的荷叶丛深处,苏离兮推开一朵幽绿的圆叶,悄悄地探出脑袋来,目送着他的离去… 他,玉树临风伫立在渔火阑珊处,雪白的衣袖灌满了清风,怎生一个飘逸脱尘、人中翘楚… 对她而言,他岂不是高高不可攀望的仙人了? 这一场湖中奇遇,对一个卑贱的舞伎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娇媚高贵的小姐,才是他的般配… 离兮,自然懂得自己的卑微… 他们俩一个在尘埃里,一个在九重天上… 第三十三章 琴技 <h3 id="htmltimu">第三十三章 琴技</h3> 第三十三章琴技 清晨时分…… 水韵坊中的碧溪楼,小桥流水、荷塘清澈!…… 今日正是考验童舞伎们儿琴技的时刻!早有教授琴技的王师傅带领众舞伎们等候于此间…… 童舞伎们儿分立在两旁,神态略感紧张!水韵坊主对童舞伎们的技艺要求很严格,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抽查一次,稍不如意就会严加惩罚!…… 今晨,童舞伎们儿早早起床,按照水韵坊抚琴的衣衫将自己精心装扮了一番。 她们统一穿着淡蓝色的绣花长裙,裙幅褶褶如湖水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显得飘逸又灵动。墨玉般的发丝,用天蓝色的发带高高束起绾了一个个飞仙髻,发髻间斜插着一支蝴蝶碧玉钗…… 小舞伎茹金低声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昨日晚间,有朝韵坊的龟奴们前来闹事,说我们抢了他们的客人,司徒坊主大人心中甚是不快!只怕今晨的心情不会太好,等下大家可以使出浑身解数好好伺候着……” 木晴雪噘起小嘴:“真是倒霉!这个朝韵坊倒是讨厌,早不来生事、晚不来生事,偏偏挑些我们考琴技的时候来,莫不是和我们过不去吗?……” “嗬嗬、晴雪姐姐你怕什么呢?……”站在一旁的郦飞烟言道:“我们这些人中,你的琴技最好,坊主不会拿你出气……” “难说!……”木晴雪摇头:“可不知坊主会出什么题目?悲壮凄婉的低沉调,可不是你我所长。”说罢,唉声叹气…… 郦飞烟转头问苏离兮:“离兮妹妹,你的手可好了些?还是你最叫人担心,望坊主不要出力道大的曲目……” “谢谢姐姐关爱!……”苏离兮细声细语的说道:“昨夜用了姐姐的药粉,今晨就消肿了!……” 她不由自主揉揉自己的小手,虽然外表看去已经消肿,手指关节中却仍然使不上力道,她心中只盼望着坊主出一个简单的曲目,好叫自己蒙混过关…… “小伎们休要聒嘈!……”王师傅低声呵斥道:“坊主来了,大家都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 童舞伎们抬头,只见气度不凡的司徒坊主,带着一干人等,正渡过小桥向碧溪楼而来…… 众舞伎们慌忙下拜行礼:“拜见坊主大人,坊主大人吉祥如意……” 司徒坊主轻轻哼了一声,仪态雍容的走到主位上端坐!她今日的妆容十分冷艳,一身艳粉色的飘逸长裙,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旋舞瓣,娇/媚无骨之态入艳三分! 瞧坊主脸上的神态,果然不是十分好?众舞伎们小心屏住了呼吸…… “小伎们都起来吧!……”司徒坊主淡淡的说道:“有些日子没有来查看你们的技艺了,想必在众位师傅的精心**之下不敢懈怠……” 第三十四章 折柳琴音 <h3 id="htmltimu">第三十四章 折柳琴音</h3> 第三十四章折柳琴音 “今日,本坊主来有两件事,一是,瞧瞧你们的琴技!二是、告知大家,木晴雪姑娘的好事近了,明日就是木晴雪姑娘十五岁的生日了,就可以到坊间登台献艺!等下便随我搬到前方院子的绣楼中去住吧!已经有客人用十斗谷米定下了她的初-夜……” 此言一出,众童舞伎皆惊!各种各样的目光纷纷投向了童舞伎木晴雪,不知是羡慕呢?还是同情? 时间过得真是快,前不久就有一位童舞伎被坊主带走,成为正式的歌舞伎,没想到又一个童舞伎要行那痛苦的开-苞之礼!…… 木晴雪瞬间脸色发红,羞涩地低下头去! 司徒坊主笑道:“晴雪吾儿,你福气不浅,定下你**的居然是太常寺的六品太使大人,你的前途无量呀!” 司徒坊主心中暗道,这一次为了给水韵坊争取一名竞选宫舞伎的机会,只能便宜那个老东西了! 苏离兮腹诽,眼看着木晴雪那如花似玉的青春,不知道要糟蹋在哪个肮脏男人的手里? 在这天羲朝中,舞伎的身份真是低下,无论具有多高的才艺,在众人的眼中似如蝼蚁,不过只值十斗谷米…… 小舞伎们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太使大人身份尊贵,岂是我们舞伎可以高攀的?晴雪姐姐真是有福气!……” 司徒坊主微微一笑:“尔等不要羡慕她!用不了多久,尔等也可以挂牌成为正式的舞伎!来来,拿出你们的本事来,大家准备展示琴技吧……” 王师傅上前一步,讨好的言道:“知晓坊主今日前来观琴赛,小伎们儿早就准备好了,烦请坊主费神出题……” 司徒坊主略微迟疑片刻,浅红色的唇角妩媚迷人!一小童送上碧绿荷叶瓷的茶碗,袅袅的白烟清飘起茶香…… 众童舞伎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投在司徒坊主的身上,可不知她会说出什么样的题目来为难大家?…… 只见,司徒坊主玉指纤纤端起茶碗,低头放在鼻息间浅浅的嗅着,而后她眼眸幽长,缓缓道来:“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我看,就弹奏一曲《折柳》吧!……” “好题!”王师傅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坊主才情不减当年呀!难得有如此雅致的好题,我这就让她们准备去……” 众童舞伎们儿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古曲《折柳》的技巧倒是不难,难就难在此曲暗隐的那一份惆怅而伤感的韵味。弹奏的如何,全靠个人的造化了!几个胸有成竹的童舞伎不由露出自信的笑容…… 苏离兮却暗自咬唇,别的倒还好说,只是此曲中段有一连串的长音轻巧又急促,极为考验手指的快捷度,而她现如今的状态只怕会断奏。 第三十五章 一个废物 <h3 id="htmltimu">第三十五章 一个废物</h3> 第三十五章一个废物 苏离兮平日里掩其才华,本不想冒尖儿惹人注目,但今日也不想受罚,让娘亲伤心,只盼着平安渡过…… 郦飞烟轻轻握住苏离兮的小手,低声说道:“不打紧,沉住气尽力就好!可别心慌了去……” “嗯!……”离兮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茹金先上前来施礼,端庄的坐在古琴旁开始演奏。她的神态轻松明朗,纤纤玉指拨动琴弦,清泉般叮咚叮咚的乐音飞跃于碧溪楼台的半空中! 司徒坊主微微点头,嘴角一抹欣慰的笑容:“倒也算勉/强/入耳!” 接着是木晴雪的弹奏!她的琴技常常受到师傅的赞扬,得到众姐妹的夸耀,今天却表现平平,还弹错了几个音,实在是不该有的错误!或许是她心事重重吧? 她还没有从刚才坊主宣布的消息中清醒过来。其实,她下个月才满十五岁,坊主为何提前让她挂牌登台?难道,水韵坊前楼无人了吗? 目前看来,水韵坊中是找不出顶尖当红的舞伎来与朝韵坊对抗!她心中震惊之余,却不敢当众顶撞司徒坊主,一颗心儿上下不安的跳跃着,又是着急、又是惶恐…… “也还不错……”司徒坊主看着木晴雪,眼神叵测:“你就要做新娘了,难免心绪不宁呀……” 一个又一个的小舞伎前来弹奏,郦飞烟平稳过关,还得到了坊主的夸奖,她一张小脸欢喜得美滋滋的…… 最后一个是苏离兮了!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苏离兮对着琴弦,几欲抬手却不能,童舞伎们都凝神等待着她,就连上座的司徒坊主那妩媚的眼眸都眯成了一条细缝…… 几个笨拙又僵硬的音飞出来,叫大家都吃了一惊!苏离兮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砰!”的一声,司徒坊主将茶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一张粉脸顿时变得冷若冰霜:“这是《折柳》吗?倒像是在砍树了……” “好久不来碧溪楼走动了,却不想碰上这样一个废物?……”司徒坊主冷眉高挑。 “跪下、快点跪下。”王师傅气急败坏,指着苏离兮的鼻子斥道:“真是一个榆木脑子,难为我平日里用心教授你琴技的,你自己愚蠢不要紧,气扰坊主的雅兴该当何罪?” 苏离兮缓缓地站立起来,带着沉重的心情缓缓地跪在大厅中央!她已经尽力了,但是昨日手指关节处被责打,岂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可以恢复的? 这郦师傅的用心真是歹毒! 拨动起琴弦犹如千金之重,那音色如何能够不难听!众舞伎们儿齐刷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有的同情、有的得意、有的鄙夷、有的无奈…… 司徒坊主抬起冷冰冰的面孔,高傲的眼神低视着眼前跪着的丫头:“喲,我道是谁?这不是苏荷清的女儿吗? 第三十六章 贬为婢女 <h3 id="htmltimu">第三十六章 贬为婢女</h3> 第三十六章贬为婢女 王师傅回答:“坊主好记性,正是她!” 司徒坊主冷哼:“倒是我的期许过高了?还以为名伎的女儿会有一番不同,却真是叫人失望!” 王师傅言道:“坊主息怒!这丫头平日里就是一副打蔫的模样,学什么都不肯上心,叫我们这些教习师傅们都很苦恼!唉……” “想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司徒坊主悠闲地端起面前的茶碗,用茶盖轻抚着水面:“好米好饭的养着、绫罗绸缎的穿着、香脂烟粉的供着,却养出这样不中用的东西来!阿茹,孩子们儿硬是不上进,照规矩该怎么着?” 一直贴身伺候坊主的阿茹姑姑无奈,只得上前作揖:“回坊主的话,童舞伎们不争气,当贬低成杂役做苦工一个月,已示警示!” 做童舞伎已是低人一等了,做侍候舞伎们的婢女更是不值一文! “那就照规矩来吧!在教坊里,谁也不能坏了规矩……”司徒坊主冷眼鄙夷: “即日起,你便是不能和姑娘们一起学艺了,明天一早就到前边去打杂!不吃点儿苦头,焉知如今的日子好?给你抽上十下藤条儿,再跪在荷塘边上直到天黑,不许吃饭、不许起来……” “让丫头们都好好看看,不用心学艺的,就只能做人下之人。今儿虽我打了你,全然是为你好!你若是个心里明白的,就会体会我的苦心!” 坊主拂袖离去,众人紧忙恭送! 阿茹姑娘走过苏离兮身边的时候,暗暗摇头叹气,俯身低语:“好久没有见到你母亲了,她如今可好?” “不太好。”离兮低头! 阿绣姑姑是娘幼年时一起长大的舞伎,两人曾经关系密切!她们母女两人这些年来白白养在水韵坊,也多亏了阿绣姑姑暗地里多方照料。 “真没有想到你的技艺如此之差?你娘若是知道了,唉,还不知道该如何伤心?离兮,你好自为之吧!一个月杂役结束之后,我当再为你求情,恢复你童舞伎的身份!” “多谢姑姑照应……”离兮黯然! 王师傅带着童舞伎们离开,丽飞烟想要说什么,又不敢开口!一小童走过来绕过跪在地上的苏离兮,抱起古琴离去。刚刚还热闹的碧溪楼变得空荡荡的,只留下她一个人…… 不多时,龟奴托着藤条儿走到她的身后,怪声怪气地说道:“走吧!别跪在这里发呆了,赶紧受完罚我还有事……” 苏离兮拉起长长的裙衫,走到楼下的荷塘边跪下认罚!…… 那龟奴过来,举起冰冷的藤条,对着她的后背猛抽起来…… 苏离兮双手撑住地上的泥巴,咬牙死撑着!昨日到今日之内,就挨了两次打。一阵阵儿火辣辣的刺痛,令她的浑身抽搐起来。 第三十七章 别告诉我娘 <h3 id="htmltimu">第三十七章 别告诉我娘</h3> 第三十七章别告诉我娘 那一边小木桥上站立的童舞伎们,远远观望着,心中百般滋味…… 那龟奴高高甩藤条儿,落下来倒是不用太大的力道,想是阿茹姑姑交代过了!苏离兮想起阿茹姑姑的话,心中难过,若是被娘亲看到这一幕丢丑的当众惩罚,只怕会晕回去! 十下抽打过后,龟奴自行离去…… 苏离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儿,艰难地挪动一下身体,感觉整个后背都是疼痛不堪!一阵儿清风徐徐而过,潮湿的荷塘水濡湿了她的裙角儿,她抬眸看着碧绿幽幽的水儿心思恍然…… 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一个月后众童舞伎们就要面临官舞伎的考试了! 她作为最低等婢女每日劳作,岂有时间练习各类才艺?若是通不过去,就更没有机会入选宫舞伎了,娘亲可真要被她气死了!…… 其实,她倒是宁可当做苦工的杂役婢女,也不愿意做随时被送到男人床-上的舞伎!只是,她答应过娘要考取官舞伎,再入选宫舞伎的心愿,就不能再反悔了…… 罚跪一整天的滋味可不好受!她一会儿将重心压在左腿上,一会儿压在后腿上,觉得没有看管之时,又偷偷的蹲坐在地上休息! 不时,远处传来童舞伎们悠扬的吟唱声儿,伴着荷塘水清清飘着,甚是好听!从这时起,她再也没有机会和大家一起学艺了!…… 饿肚子的滋味也不好受,顶着中午的大太阳头脑晒得发晕,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荷塘中一片、一片儿圆圆的荷叶影子重叠在一起,变成了千片万片! 一只绿色的青蛙呱呱叫着,似乎也在讥讽苏离兮的狼狈…… 所幸,下午的时候天气转凉了!她累得支撑不住,歪斜在泥巴地里睡着了,监督她下跪的龟奴估计也去休息了,她被人们遗忘在这里! 睡了不知道多久?点点湿润的水珠儿,打在她的脸颊上…… 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天色近傍晚,漫天飘起了毛毛细雨!朦胧的细雨笼罩住幽静的荷塘,她的心思也变得清静起来…… 背后的鞭痕和水滴粘在一起更加疼痛了!口渴的很厉害,她仰起小脸张开嘴巴,接着雨水润润干枯的嗓子…… 一个轻轻的脚步在背后传来,郦飞烟上前抱住离兮:“离兮,你饿了吧?快来,我偷了馒头出来,你先吃着点儿……” “姐姐,你来了!……”她含糊着说道。 “师傅看得很紧,我一直想溜出来,可是不容易,让你受苦了!来,喝点水儿。”郦飞烟带来了干净的水。 “姐姐,我求你一件事。”苏离兮不着急饮水,拉着她的手,急切地说道:“别叫我娘知道!我被贬为婢女的事情,千万不能让我娘知道,她身子不好,可不能再生气了!” 第三十八章 思念一个人 <h3 id="htmltimu">第三十八章 思念一个人</h3> 第三十八章思念一个人 郦飞烟抹去苏离兮额头的雨水,用力地点点头:“我不会说,你放心。” 离兮摇头:“我知道姐姐不会说,可难保她们都不会说!姐姐人缘好,大家都喜欢你!你帮我和她们求求请。” “行!我一定尽力和她们说,可是,你这样荒废一个月的练习,怎么能应对官舞伎的考试呢?真是叫人发愁。” 离兮却不答话,轻轻倒在郦飞烟的怀抱中…… 夜深了,苏离兮回到水韵坊的小偏院子! 一进门就听到娘亲连续不断的咳嗽声音,在黑黑的夜色中声声沉闷而憋却,她步履艰难,心里就像针尖儿扎了一般的痛。 两世为人,她不怕自己吃苦,就怕娘亲心里难受…… 来到这个时空的前几年,苏荷清还能勉强拖着残缺的身子,在水韵坊中做做苦工,洗洗姑娘们的衣服,可后来她的身子越发得糟糕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其他的杂役们和姑娘们都都讨厌听到她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怕沾染上晦气。 于是,舞伎们的罗衫再也不肯给她碰一下,她就变成了一无是处的人,只能呆在小偏院里。这些年来,对亏了幼年时几个姐妹的照应,依靠着大家的救济和为数可怜的积蓄艰难的生活着。 在这里,娘亲就是苏离兮最最重要的人,她什么都不怕,只怕娘亲伤心。 苏离兮小心翼翼走到床边,看到睡梦中的娘亲眉头笼罩浓浓的愁云! “咳咳、咳咳……”娘亲紧闭着双眸在梦中低语:“清远、清远,你在哪?……” 苏离兮的眼眸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这么些年了,虽然娘亲什么也不说,她却知道娘一直在痴心不悔的等待着一个男人,一个叫做‘清远’的男人。 无数次,她听到娘亲在梦中呼唤他的名字。或许,这个不知道姓什么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吧? 为了谁?等着谁?是怎么样一个痴情不改,让一个舞伎苦苦盼望了一辈子?这样守着一个虚幻的爱情之梦,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苏离兮恨这个叫‘清远’的男子,恨尽天下所有负心的男子。无论他是不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她都恨透了他,永远也不能原谅他! 离兮轻轻为娘亲盖上棉被,想想自己如今连童舞伎的身份也没有保住,娘亲不知道该多伤心失望?瞒着吧,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苏离兮就悄悄的起床,拿着一套粗布的婢女衣服到院子里换上,让低等舞伎们也看不起的婢女生活就开始了…… 负责管理杂役们的张嬷嬷,命令她清洗内间的厨房,外间的楼梯,污水、油烟、剩菜、沾染了整个身体…… 她蓬头露面的趴在地上擦洗着楼梯板…… 第三十九章 笑对人生 <h3 id="htmltimu">第三十九章 笑对人生</h3> 第三十九章笑对人生 一个花枝招展的舞伎,说说笑笑地走过来,她听到背后有讥讽的议论:“看到了吗?这就是苏荷清那个贱人的女儿呀!听说当年,恩客们想见苏荷清一面都不容易呢!……” 前世的母亲曾经对她说过,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乐观!苏离兮低头捏捏自己的脸蛋,用力绽开一个笑容!苏离兮,你一定要笑,笑对人生! 一双桃红的绣花鞋踢翻了她的水盆,溅得她满身是水…… 一个尖细的娇声叫起来:“你这个丫头是怎么做事情的?弄脏了我的新鞋子!” 张嬷嬷小跑过来陪着笑脸道歉:“嫣红姑娘息怒、姑娘息怒!这丫头刚刚来粗手粗脚,我这就教训她……” 说完,张嬷嬷抬起肥腿在离兮的后背上踢了两脚…… 两大脚儿踹得苏离兮趴在地上…… 众多鄙夷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摔倒在湿滑的楼板上一声不吭儿。柿子都是捡软的捏,向来默默无闻的苏离兮,在大家的眼中就是一个好欺负的闷葫芦吧?…… 众人笑我太癫狂,我笑众人看不穿!…… 苏离兮趴在地上,凌乱的头发遮挡住半个脸颊,她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讥讽的笑容,那平凡清秀的脸蛋,蓦然间闪烁出一种异常的美丽…… 大家都是低贱的舞伎,都是天羲朝中最低等的人群,谁也不必谁更尊贵,谁又何必嘲笑着谁呢?…… “喲……你们看看丫头儿,是个傻子不成?别人打她,她还在笑呢?”舞伎们笑得花枝乱颤…… “阿尔斯澜少爷是什么时候来了?……”楼梯间,不知道谁人叫喊了一声儿…… 众舞伎们儿顿时转移了注意力,一张张俏脸绽开花儿般妩媚的笑容,你推我挤地冲着楼下那高大的男子跑去,将地上的苏离兮挤到了角落中去…… “少爷,您好久都没有来了呀!可想死奴家们了……” “您这次到京都来,又运送了什么珠宝呀?贵不贵重?可不可以先给奴婢们开开眼界呢?”女子们惊喜地叫喊着。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对珠宝有一种天生狂热的喜爱…… 楼下的阶梯上,一身奇异华丽胡服的男子,正抬头看着这边的情景。他身上镶满了各类的宝石,似乎有意标榜一个成功珠宝商人的得意与富贵。他毫不生涩的左拥右抱,笑嘻嘻的脸上充满了得意…… “你们这些舞伎呀!好啊,等下饮酒跳舞,谁能让本大爷开心了,我就送谁一串红宝石手链!”男子爽朗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西域的口音显得别具一格,他的手中晃动一直一串如红石榴般晶莹的宝石…… “我来跳、我来跳……”舞伎们儿争相叫喊着:“我刚刚练好了一段妙舞呀!……” 胡服男子在众舞伎的簇拥之下,踩着楼梯上来…… 第四十章 一笑千金 <h3 id="htmltimu">第四十章 一笑千金</h3> 第四十章一笑千金 “还不快将地上的水擦干净了!别污了贵客的靴子……”张嬷嬷低声训斥着离兮…… 苏离兮弯腰抓起抹布,清理着地上的水渍,低头看着自己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 那一群各色各样华丽的鞋子,从她的眼底走过…… 忽然,一个清脆的响声儿,不知从什么地方滑落过一串闪亮的物品,刚刚巧落在她的手边上!美丽的红宝石,映在她波澜不惊的眸底…… 她的神态很沉静,丝毫没有别的女子看到珠宝的那一种贪婪…… “哎呀!”舞伎惊呼:“奴婢帮您捡起来……” “都不要动!……”那男子说道! 一双镶着黄玉的华贵靴子,出现苏离兮低垂的眼眸中,他步态韵律迅捷从容:“你、你帮我捡起来!……” 苏离兮缓缓地抬起头来,看清楚了面前这一张男子的脸…… 他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他年轻的脸上有一种狂野之美,仿佛来自丛林中的狮子! 高高笔直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唇儿,闪着月光一般的光韵,特别是一双淡紫色眼瞳,似有琉璃梦幻的流光…… 很显然,他是一名西域来的富贵胡人!天熙圣朝的繁花似锦,以及朝廷招纳百川的外交对策,吸引了各地大批的商甲前来进行贸易。 京都中到处可见身着异族服饰的商人,他们运来毛皮、珠宝、珍稀药材等,带走茶叶、丝绸、谷物。他们常常出入酒肆、青/楼、歌舞坊间,流连于花丛香粉之中…… 苏离兮慢慢地伸出手,捡起地上那一双闪耀夺目的红宝石,轻轻地奉送上去…… 阿尔斯澜那淡紫色的瞳眸中盈着一抹好奇的浮沉,他轻轻地俯下身,靠近她的脸庞…… 脚下,这个身份低下的婢女,一张平凡的脸蛋,咋看毫无动人之处,她的举止似乎极为谦卑?是一个婢女应有的行为! 然,他却从她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谦卑来,反而有一种隐隐浮动的尊贵之韵…… “我刚才看到你的笑容了!在别人打你的时候…”他的紫眸中闪烁着光亮:“你的笑容很美丽!喜欢这串红宝石吗?如果,你再对着我笑一次……” 他停顿一下,高挺的鼻子上显示出一丝玩味儿:“只对我一个人笑笑,我就把这一串红宝石送给你!……”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舞伎们儿惊讶地低声议论起来,这异族人的性格还真是蹊跷呀?天方夜谭,如此容貌平凡的一个婢女,只要笑一笑就可以得到价值千金的宝石手链吗?他真是个怪人…… 苏离兮没有作声儿,只是将手中的红宝石奉送得更高,示意男子快点儿将他的宝物拿走! 他如此贴近自己,他衣服上那一股富贵逼人的商人之气,真是叫她心中厌恶…… 第四十一章 木晴雪 <h3 id="htmltimu">第四十一章 木晴雪</h3> 第四十一章木晴雪 一个满身铜臭的男人,到歌舞坊间狎/妓/寻/欢的男人,还不比她脚下的这块抹布干净…… 现代社会中用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追求她的男子太多了,她还不曾放在眼里! 苏离兮的举动,更让舞伎们吃惊了!这世间什么样的怪事都有,一个怪人、一个蠢货…… 世故的张嬷嬷按奈不住,皮着笑脸上前来奉劝:“离兮,你傻了不成!阿尔斯澜少爷可是咱们京都城中最大的珠宝商人,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博得少爷的欢心!不过就是一个笑嘛,快点抬起头来给少爷笑一笑……” 张嬷嬷恨不能自己的脸上笑出一朵花来! “奴婢不想笑……”苏离兮说道!她面无表情,高举起红宝石直接送到张嬷嬷手中…… “哎呀,你在个死丫头,真是不知道抬举呀……”张嬷嬷瞪大了眼睛…… 苏离兮端起地上的水盆,低头绕过众人的目光,就朝着后院走去! 众舞伎们上前来奉劝:“阿尔斯澜少爷您可别生气,这丫头有点痴傻,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可别让她败坏了您的雅兴,走走,我们到楼上饮酒歌舞去……” 阿尔斯澜看着苏离兮的背影,紫瞳中闪过一丝好奇,他微微一笑:“好!我们喝酒去……” 劳累了一天,厨房中的饭菜已经被其他的婢女和小厮们抢光了!…… 苏离兮用衣袖擦擦汗水,从锅底舀了一碗汤水,上面飘着一些米花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对着碗口喝下去,吃不饱肚子,就多喝点汤水吧! 等到晚上,苏离兮还想偷偷一个人到湖边去练习舞艺,黑风在等着她呢,不存些气力如何是好…… “唏唏、唏唏……”一阵低微的响声儿从厨房黑暗的角落中传出来! 苏离兮不由退后一步,侧头看到柴木堆后面有一个黑影在蠕动着! “谁?”苏离兮警惕地叫起来:“你是谁?”莫不是遇到贼了吗?可这厨房有什么好偷的?…… “再不出来,我可要喊人了!”苏离兮握紧了手中的碗,随时准备砸过去…… “别叫、别叫!离兮,是我……”一个如蝼蚁般的细微声音,从柴木堆中传出来……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熟悉?苏离兮好奇地向前走去:“你是谁?你出来……” 一脸脏兮兮的小舞伎木晴雪,从黑乎乎的柴木堆中走出来,畏惧又可怜巴巴的声音说道:“离兮,是我!晴雪……” “啊?”苏离兮惊讶地看着她!平日里美丽自信的小舞伎,如今变得狼狈而彷徨,原本白皙的脸上沾满了灰色的炭灰…… 苏离兮将手中的碗放下:“晴雪,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应该在……” 离兮说不出口了! 第四十二章 离兮最棒 <h3 id="htmltimu">第四十二章 离兮最棒</h3> 第四十二章离兮最棒 此时,木晴雪应该在胭脂楼的闺房中,那日她被坊主带走,已经是正式挂牌做生意的舞伎了… 木晴雪捂着脸蛋低声的抽泣起来:“离兮…他们、他们要把我卖给一个老头子过/夜!” 苏离兮一时愣在了当地不知所措… 木晴雪扑在她的身上哭起来:“就是今天晚上!我刚刚看到那个老头子了,肥头大耳满脸皱纹,我只想好好跳舞献艺,我喜欢跳舞,可我…我不想陪男人!我们做舞伎的人难道不能单单依靠技艺求生吗?” 苏离兮轻轻搂住她颤抖的腰身,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她! 在天熙朝,所谓舞伎、舞伎,除了卖艺,还有出卖自己呀!她们从小苦练技艺,不过是为人**而已。 如不是答应了娘亲入选宫舞伎,她真愿意一辈子最一个打杂的婢女… “离兮,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吧…”她泪流满面的看着苏离兮!平日里的傲慢和嚣张都不见了,也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如何欺负离兮的?此时此刻,她就是一个极度无助的小女孩… “她在这里?”一个粗鲁的声音喊起来… 厨房的木门被龟奴们踹开了,司徒坊主带着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走进来… 木晴雪花容失色,惊恐地躲在苏离兮身后如同一个胆小的老鼠…… 司徒坊主冷傲地抬头:“木晴雪,你好大的胆子!太使老爷已经等你多时了,你竟然躲在这里!你以为你可以躲到何时?” 司徒坊主轻扬一下手腕,既有几名龟奴上前,从苏离兮的背后揪出了木晴雪…… 苏离兮眼眸溢出无奈之态,一股兔死狐悲的心情浮荡在心头儿! 半年后,她亦是会被送到不知名的男子床-上任人糟/蹋,只期盼在那之前就能够入选宫舞伎… “坊主、坊主您饶了我吧…” 木晴雪飞扑到司徒坊主的脚下,苦苦地哀求着:“奴婢愿意为客人们奉献舞艺、歌艺、琴技,愿意陪客人们吟诗、作画,求坊主不要将晴雪送到男人那里去…” “晴雪呀!”司徒坊主娇叹一声,似有惋惜之态:“早听师傅们说过,你是童舞伎中最玲珑聪明的一个人!所以,我才选择你出来挂牌献艺,你应该感到荣幸!” “不、不不…”木晴雪拼命摇头:“奴婢不是最出色的童舞伎,她才是、离兮才是呢!有一次,我不经意听到过她的歌声,曼妙无比…” 她突然回指向苏离兮… 苏离兮暗暗吃了一惊,不由低头后退! 这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晴雪是被吓傻了!只怪她平日里太爱逞能,才会引起师傅们和坊主的留意… 司徒坊主冷眼瞟了苏离兮那副木纳的模样,继续对木晴雪言道:“她是她、你是你,暂且不说她的事情!你往日里乖巧温顺,今时如何糊涂起来?” 第四十三章 掩饰自己 <h3 id="htmltimu">第四十三章 掩饰自己</h3> 第四十三章掩饰自己 司徒坊主言道:“周老爷已经等待你很久了,快快前去侍奉,不可得罪了尊贵之人!这是身为舞伎的必经之路,恩客们儿怎么会喜欢要一个生涩不解世事的女人跳舞?……” “坊主、坊主!可是,晴雪还没有到十五岁,下个月才到,请坊主开恩……”木晴雪悲悲切切摇动着坊主的裙角:“晴雪喜欢跳舞,晴雪会尽心尽力的表演才艺,为坊主挣得银两……” 坊主冷漠地说道:“本坊主说你年龄到了,便是到了!你这个丫头儿,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你可知为什么舞伎们的身体只值十斗谷米?而跳一支舞、唱一支歌却千金难求?那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低等,高超的才艺却珍贵无比!” “等你成为真正女人、真正的舞伎,才能宾客如云,金银如山,不要辜负水韵坊养育你一场,你也要为我们教坊多挣得一些银钱呀!难得,尊贵的周老爷不嫌弃你是舞伎低贱,愿意屈尊降贵亲来看望你,你应该感激涕零才是!” 苏离兮哀叹,这个鬼地方,为什么要有高低贵贱之分呢? “坊主、坊主!在给奴婢一些时间准备……”木晴雪还想多说什么…… 司徒坊主却没有耐心听下去了,厉声言道:“把她给我带走!送入胭脂楼的闺房中去,不要慢待了贵人!” 今天太使老爷已经答应给水韵坊一个参加宫舞伎入选的机会了,她可是下了大本钱,用三个童舞伎才换取这么一个机遇,怎么能功成一篑? 众龟奴们得令,不顾木晴雪的叫喊挣扎,架起她就走!哭喊声渐渐远去…… 司徒坊主缓慢地走到苏离兮的身边,意味深长的眸光久久地停留着…… 苏离兮装作拘谨的模样站立着,丝毫不敢动弹…… 司徒坊主忽而抬手,指尖托起苏离兮那秀巧的小巴,仔细地打量着:“离兮,你的歌声很美吗?……” “本坊主倒是不知?你还身怀绝技?”司徒坊主那圆满如玉盘的脸颊上带着清淡的笑意,那双妩媚的丹凤眼直视着她,眸中却射出点点冰凉的寒光来…… 苏离兮脑子飞快的旋转着,而后迟疑呆笨地言道:“是的!奴婢的歌喉非常好,我自己每每听起来也觉得很美。其她姐妹们每次听到,都会抿着嘴巴悄悄欢笑!” 司徒坊主侧耳倾听着…… 苏离兮继续言道:“请坊主明鉴,奴婢的才艺其实是很高超的,请快点儿让奴婢恢复童舞伎的身份吧。这杂役的苦,奴婢只做了一天就受不了啦,浑身累得酸痛……” 言毕,她祈求地看着坊主,希望她带自己离开这里…… 司徒坊主缓缓松开了玉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是吗?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唱来听听,就唱一首《西江月》……” 第四十四章 逃过一劫 <h3 id="htmltimu">第四十四章 逃过一劫</h3> 第四十四章逃过一劫 “嗯嗯……”苏离兮吱吱呜呜,捂住自己的喉咙干咳两声,似乎想要发声又发不出来,而后为难地说道: “坊主赎罪,《西江月》那一首奴婢不是很熟悉,是师傅们对奴婢带有偏见,没有好好教授奴婢,奴婢本身还是很不错的,再请坊主换一首曲名!奴婢一定可以唱好的,请坊主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展示才艺……” 司徒坊主轻蔑一笑,优雅地说道:“不会唱呀?呵呵……那就唱《小庭春》吧!这首简单的总会唱罢……” “这首呀……”苏离兮使劲皱皱眉头:“这首曲子倒是会唱两句,师傅教授那一日,奴婢刚巧晚上没有睡好,就打盹了!不过,可否请坊主提示前两句的歌韵,奴婢必要可以唱出后面的部分……” “哼!……”司徒坊主不耐烦地冷哼:“本坊主一次又一次给你机会,你却什么都唱不好!居然奢望本坊主免除你的劳役?” “我会唱的、我会的……”苏离兮着急地解释道:“请坊主开恩,这里的苦役我一天都受不了了,嬷嬷们都很凶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奴婢想回去学艺,一定会努力学艺的……” 司徒坊主甩开苏离兮的纠缠向门口走去,忽而脚步又止住:“木晴雪为何说你唱的好?还不如实招来!…” 苏离兮吞吞吐吐言道:“奴婢若是说了实话,坊主可放我回去学艺吗?……” “快讲……”司徒坊主不耐烦的说道…… “这个、这个……”离兮只好回答:“回禀坊主,那**小偏院中传出的歌声,并不是奴婢所为,而是奴婢的母亲在吟唱!晴雪姐姐实在是误会了,奴婢很想效仿,却不及母亲万分之一。不过,奴婢以后会努力的,早晚有一天得到母亲的真传……” “原来如此……”司徒坊主冷笑:“那就等到那一天,本坊主再免除你的杂役吧!……” 坊主转身离去,被这丫头耽误了一些时间,也不太使老爷那里是否顺利?必要时,就给木晴雪灌药…… 苏离兮看着坊主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气儿,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冒出滴滴冷汗。总算是逃过一劫…… 下午,苏离兮正用力擦拭着厨房的灶台…… “苏离兮、苏离兮!”一个七、八岁大小的龟奴在厨房门外探头探脑。 众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向门口看去!张嬷嬷很不耐烦走过去问:“干什么的?没有看到我们都忙着吗?” 那小孩畏畏缩缩言道:“小子儿是后院的杂役,刚刚小子的哥哥让小子儿来报一声,说苏离兮她娘快不行了,一直吐血,让她回去看看!” 苏离兮慌忙丢下抹布,飞快地向门外跑去! 张嬷嬷轻啐,骂了一声晦气,又指着众杂役骂道:“看什么、看什么,都赶紧做活儿!”…… 第四十五章 娘亲病重 <h3 id="htmltimu">第四十五章 娘亲病重</h3> 第四十五章娘亲病重 苏离兮一路奔跑,急速跑回家! “娘亲,娘亲,你怎么样了?” 她扑倒床前,看到那层薄被子上沾着点点血迹:“娘、娘,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呀” 苏荷清躺卧在床上,脸色雪白、紧闭双眸,半点回应也没有?像是有昏死过去了… 离兮无奈,先找来湿毛巾擦拭着娘亲嘴角的血迹,不断地呼唤着娘亲:“娘亲,我回来了,我是离兮呀!你醒醒、求你醒醒…” 呼喊了半天,苏荷清依旧没有动静,微微的呼吸缓慢之极。苏离兮焦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床边走来走去。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 小木门被人推开,郦飞烟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到离兮露出惊喜地笑容:“离兮,我听他们说,苏师傅不太好了,就溜过来看看……” “飞烟姐…”苏离兮着急地拉着丽飞烟的手:“你来看看我娘,不知道她怎么了?这都昏迷半天了,她以往从不曾这样严重…” 郦飞烟看看床上的人,忧虑地说道:“这可不行,必须要赶紧请个郎中来,你身上可有钱?” 苏离兮点点头儿,弯腰从床下掏出一个破旧的瓦罐。她知道平日里娘将节俭下来的铜钱都放到这里面,小手伸进去摸了半天,也就摸到了两个铜板… “怎么办?家里只有这些了…”离兮心酸不已。自己不在家的这些天,也不知道娘亲是如何熬过来的? 郦飞烟顿足:“也罢!我过年的时候还存了些压岁钱,帮你出诊金请郎中,你就在家里烧些热水来等我,我快去快回…” “谢谢姐姐…”离兮感激地看着丽飞烟:“我将来有钱了,一定加倍还给你!” 左等右盼,只盼到了傍晚时分,郎中才迟迟而来,还是一副满不情愿的模样,想是嫌弃那这一趟的诊金太少了。丽飞烟也不过是个没挂牌的童舞伎,能有多少积蓄呢! 苏离兮和郦飞烟将郎中迎接进来,焦急地目光注视着他: “郎中老爷,请您赶紧看看我娘亲,她都半天没有动静了…” 干瘦的小老头儿走到床边瞟了几眼,便摇头说道:“准备后事吧!这病女人撑不过这个月了,尽耽误我的时间。上东院子的红姑娘还等着我去调理月事呢…” 苏离兮顿时慌了神,一把儿揪住郎中的衣袖苦苦哀求着:“郎中先生,请您想想办法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一辈子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说着话儿,她的眼圈就红了,怎么能如此就了断一个人的生命? 穷人的命就如此不值钱吗?还赶不上红牌姑娘的月事调理… 小老头儿甩开苏离兮的纠缠:“你们这些小舞伎凭地不懂事了,一个人的寿命都是天注定了,这病人能够撑到现在这个地步,已是个奇迹了!病入膏肓,你可曾听说过?指得就是她这副样子…” 第四十六章 千年灵芝 <h3 id="htmltimu">第四十六章 千年灵芝</h3> 第四十六章千年灵芝 郦飞烟也来相求:“这位好心的郎中大爷,你多少给治疗一下,这可是一条人命呀!您也不能白跑一趟呀,多少想想办法吧…” 两个丫头儿拦住老头儿的去路,哀求了半天! 郎中烦闷地摇头:“好吧!待我用针儿来灸几下,能不能醒来是她的造化……” 苏离兮连忙感谢,帮着揭开了娘亲的衣袖!郎中从带囊中掏出一块黑乎乎的旧布条,上面插着很多大小不一的细针,他略微思考一番信手捻来一根儿扎在苏离兮的头部,又有一根根的针分别刺入了身体的各个穴道…… 昏迷中的苏荷清长长地缓送一口气,睁开了忧郁的眼睛,看到女儿心头一酸,眼角儿滑下一滴泪水儿…… “娘,娘,你可醒了…”苏离兮惊喜的叫道:“谢谢郎中老爷,谢谢,您真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瘦老头儿得意起来,捋了一下山羊胡子:“我的针灸之术在京都城算是数一数二,我如是屈居第二,就没有人敢号称第一!……” 郦飞烟趁热打铁地讨好道:“是啊、是啊!上门求您老人家看病的人络绎不绝,请您再帮我们开了药方子吧!万一等您走了,又昏迷了怎么办?总要煎些要来祛病。” “咳咳、咳咳……”苏荷清侧头咳嗽起来,面色剧红…… 干瘦老头儿瞥瞥嘴巴摇头:“不是我不开药方,就是开了也没有用!我刚刚说过了,你娘的病拖延的太久了,心肺都快烂完了!普通的药草哪里能救她的命!唉…就算是贵重的药物,也不一定有用了…” 苏离兮听他话中有话,祈求地看着郎中:“请先生给我们指出一条明路吧!只要可以救我娘的命,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郎中抬头看着这破旧的屋子,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家这种情形,只怕没钱保命……” 郦飞烟低头思索一下,将自己手腕的一个飘花翠镯退下:“郎中老爷,这是我姑姑送给我的,你看看能值得几幅药?” “姐姐,谢谢你!”苏离兮心中极为感动! 那郎中看到镯子,浑浊的小眼睛中闪亮一下,不曾想这一趟出诊有此收获,干瘪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你们这些孩子,孝心倒是不错,也罢,我给你开几幅药!不过,咱们要把丑话说着前边,这几幅药草只能延缓一下你娘的病情,治标不治本,还是撑不来太久,除非……” “除非什么?……”苏离兮期待地问道…… “除非有千年灵芝草!可这极其珍贵的药草,岂是你们这小户人家能够得到的?”老头儿自己觉得可笑:“就算是豪门大户,也难得求道千年灵芝草呀!……” 苏离兮不死心:“敢问先生,在哪里才有这千年林芝草?……” 第四十七章 安郡王府 <h3 id="htmltimu">第四十七章 安郡王府</h3> 第四十七章安郡王府 老郎中一手摸着胡须,一手接过了飘花翠镯子:“你即是这样诚心,我就不妨告诉你!在千年灵芝草是可遇不可求的仙物,百年难得一遇。可巧,今年天熙朝中就有两株,一株是皇上孝敬当今安太后娘娘过寿辰……” 他停顿一下,继续言道:“还有一株下赐给太后娘娘的本家安郡王府,乃是安郡王府的镇府之宝!你可有胆子去求?呵呵,郡王安水屹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天羲朝中第一风-流雅士…寻常人想见一眼都不容易呢!……” 郦飞烟惊讶地摇摇头,居然和皇亲国戚扯上关系了…… 苏离兮缓缓地站立起来,默默念叨:“安郡王府?……” 安郡王府又能怎样呢?如今,为了救娘亲的命,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 苏离兮在安郡王府的大门前徘徊着! 今天早上,她找张嬷嬷苦苦哀求良久,还是请阿茹姑姑出面说情,才得了一天的假。这一天可不能就此浪费了,一定要求得那救命的药草!…… 眼前,好一处闹市中取静的气派府邸,气魄的大门上镶金匾额,上面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安郡王府’,据说是先皇的亲笔题字。 安氏一族在天熙朝可谓是荣耀之极,三代中出了一位皇太后、一位皇后,一位皇贵妃。当今皇上的生母安太后就曾经是安氏家族的嫡长小姐,据教坊传闻,新皇后的人选已经内定了安国公的唯一嫡女安庆瑶…… 大门前守着几位家丁,个个高大挺拔,面容冷肃,显示着与众不同的大家气度…… 苏离兮已经在此犹豫了良久!老头子郎中开得药方果然有几分作用,娘亲的病情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但是并没有多少起色。要想为娘亲续命,非得千年灵芝早不可。她打听清楚安郡王府邸所在,一大早就等候在这里了…… 天熙朝中传言,安水屹郡王乃是人间奇才。人品气度皆是一流,还精通琴技、作曲、诗文、医术…… 这样的人物,应该也有不凡的胸襟吧?苏离兮暗暗祈祷着,但愿他发发善心,将千年灵芝草赐给自己…… 苏离兮看着大门旁边的两个石狮子,它们耀武扬威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心里直发慌乎!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苏离兮咬牙上前,救命要紧!…… “站住!……”一名家丁挡住了苏离兮的去路:“你是干什么的?……” “奴婢苏离兮,求见安郡王!还望大爷去通报一声儿”苏离兮直言说道…… 家丁冰冷又藐视的目光,在她简陋的衣衫上打量着:“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来这里找骂,睁大你的狗眼儿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堂堂的安郡王府邸,出入皆贵客,往来无白丁!岂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的贱民都可以随便闯入的?……” 第四十八章 纨绔公子爷 <h3 id="htmltimu">第四十八章 纨绔公子爷</h3> 第四十八章纨绔公子爷 苏离兮那肯放弃,她从衣袖里掏出两个铜板恭敬地送到家丁面前…… “奴婢真的有十万分急事求见安郡王,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求您去通报一声儿吧!这两个铜板是孝敬您的…” “哈哈、哈哈…”几个家丁见状,同时发出讥讽的笑声:“她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两个铜板就想打发了我们?” “滚滚滚…”家丁不耐烦地扬手驱赶着她:“别污了我们的地方,你再赖在这里不走,休怪我动手打人了!快点滚…” 苏离兮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岂能轻易放弃,当下扯住家丁的衣袖继续哀求着:“求这位大爷帮奴婢通报一声儿,说不定安郡王会同意接见奴婢的…” “滚!”家丁怒吼一声儿,一个大脚丫踹过来,将瘦弱的苏离兮踢到在地… “哎呀…”她禁不住往后滚了几圈,额头碰到一旁的大石狮子上面,鼓起一个红肿的大包,半张脸颊都青紫起来…… ‘叮叮咚咚…’那两个圆溜溜的铜板滚落在一旁的石板上。 苏离兮顾不上蓬乱的头发和脸上的疼痛,急忙爬过去将铜板捡起来,这可是家里最后的钱了…… “快点儿滚,莫在这里挡路!”那一名家丁向她挥舞着手臂…… 她趴在地上捡铜板…… 忽然,就听到众位家丁齐声叫道:“爷儿出来了…” 安郡王出来了?苏离兮连忙抬头,隔着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看到一位贵气逼人的公子带着两名小厮,从安郡王府的大门中迈步出来! 那公子一身华服绝美无比,神采奕奕尊贵俊美,特别是他的一双幽亮的眼瞳,璀璨地竟让星辰也失色几分!只是,他周身满是纨绔轻/浮之味,白白糟蹋了一幅好相貌! “你们这是让谁滚呀?”纨绔公子扬起的声调清亢高昂,想是刚刚家丁对苏离兮的谩骂他入耳了几分… 刚才在苏离兮面前不可一世的家丁们儿立刻跪倒在地上,仰头陪上了笑脸,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小的们在驱赶一个街头的奴婢,怕惊扰了爷儿的道路…” “哦,都起来吧!”高高在上尊贵公子,垂眸扫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苏离兮,随手将插/在腰间的折扇拔出来,“唰…”的一声在身前打开,言谈举止间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苏离兮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只见那折扇上一幅牡丹争艳图尽显富贵逼人之气! 她谦卑地低头,始终不敢直视他闪耀的眼眸,一颗心儿坎坷不安的跳动着。 她也曾见过俊美的男子,却不曾见过如此邪魅又尊贵的公子,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未见到过的…… 他悠闲自在的晃悠着扇子,自言自语:“原来是个小乞丐!” 苏离兮心头一喜,看众人侍候公子的架势如同众星捧月,以及这位公子非凡夺目的气质,想必他就是传说中人品相貌一流的安郡王了?自己的运气不错,正主出来了。 这样的机会岂能放过? 第四十九章 苦苦哀求 <h3 id="htmltimu">第四十九章 苦苦哀求</h3> 第四十九章苦苦哀求 “安郡王,您就是安郡王吧?”苏离兮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求您开恩救救奴婢的母亲吧!” 两名小厮慌忙挡住苏离兮的去路,怕她身上的污垢熏染洁净高贵的爷儿… 纨绔公子姿态优雅,摇着扇子逐渐走近,顿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贵雅高傲令人不敢仰视!一个大男人,居然用这么多的香粉?苏离兮心里起了几分疑虑!不过,她可丝毫不能显/露出来! 纨绔公子张扬一笑,扇子在手心中一拍,贵气与邪气相混合的眸子中溢着丝丝玩味儿:“倒是不忙赶她走,爷儿正闲得慌,这小奴婢找爷儿有什么事呀?” 他既是这样说,那必定就是安水屹郡王了!苏离兮更加确定,惊喜不已,她极为诚恳地说道:“奴婢是苏离兮,娘亲患有重病,听闻安郡王人品高尚,菩萨心肠,冒死前来相求…” “嘻嘻…”那位爷儿嘴角轻扬,略微讥讽地笑道:“是吗?世人都这般传颂吗?爷儿有那么好呀!” 苏离兮连连诚恳地点头:“奴婢向郡王爷儿求那一株千年灵芝草,为娘亲续命,还望郡王爷成全…” 此言一出,众位家丁喈惊讶,这小小的奴婢真是大胆,居然敢开口要郡王府的镇府之宝? “大胆!”一名家丁凶狠地喊道:“这小小奴婢真是大胆包天,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除了那位纨绔以外,众人皆呈现怒气… 纨绔公子用挑剔的目光,将苏离兮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看得她无法抬头! “爷儿生平只救美人,皮肤要白嫩、眼睛要水汪汪、身材要玲珑有致、声音要娇娇滴滴…啧啧,你自己照照镜子去,看看你的丑样!” 他那一张俊俏的脸笑得几分邪气,说话流里流气:“丑女,哪边凉快,你就呆哪去…” 丑女?只救美人?苏离兮心中愕然,这是什么歪理论?这就是传说中品质高尚、心底善良的安郡王吗?看来,传言并不能当真,安郡王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呀! 她虽然用妆容掩饰容貌显得十分平凡,可也不至于是个丑女吧? “可是,我…”苏离兮还想说什么! “去去去!如此丑女,不要扫了爷儿的雅兴…”那位爷儿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走下台阶,悠闲自在地向前走去,风度翩翩…… 苏离兮哀求地看着他,嘴唇蠕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 安郡王府众位家丁,再次齐刷刷的五体投地:“恭送……” 那位纨绔爷儿回头,冷冽地瞪了他们一眼儿!众人低头咽下…… 两名小厮冷冷地瞥了苏离兮一眼,紧紧随着爷儿而去…… 她看着他那悠然自得的背影,努力对对自己说…… 苏离兮,你不能放弃…… 第五十章 我是丑女 <h3 id="htmltimu">第五十章 我是丑女</h3> 第五十章我是丑女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这是娘亲续命的唯一救星,就算是被人赶、被人骂、被人打,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以后想要求见安郡王再也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她厚重脸皮咬牙跟上前去…… 默默跟着他走了两条热闹的街市,发现这位光鲜亮丽的爷儿像是不大出门逛,看到新鲜的小玩意儿,就上前去好奇地摸摸、问问…… 阳光明媚,风光正好! 他穿红戴紫、举止轻浮,一把儿牡丹争艳/图的折扇在胸前摇晃招摇,身姿故作潇洒倜傥,满大街调/戏良家女子,一双色/迷迷的眼眸处处挑/逗…… 若是遇到对面过来的大姑娘、小媳妇长得漂亮了,就会嬉皮笑脸地迎面上去**几句:“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爷儿觉得你有些眼熟?” 羞得人家姑娘捂着脸蛋跑,他却在后面拍着扇子孟浪的哈哈大笑…… 苏离兮是越看越暗叹,都说富贵家的公子不学无术,看来这话不假!可是,怎么样才能请他开恩救娘亲一命呢?这样的人最是无情无义吧?她暗暗琢磨着…… 一个小厮回头看到不远处的苏离兮,小声说道:“九爷儿,那臭丫头一直跟着我们呢!……” 纨绔公子转身藐视地看着她,傲慢又张扬的气势中充满了霸气的俊美:“哎哎哎,你这个丑女,你总跟着爷儿干嘛?像你这样平庸的姿色,怎么配走在爷儿的身后?万一碰到熟人,人家会笑话爷儿的品位变低了……” “求您、求您赐给奴婢灵芝草……”苏离兮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又紧随了两步! 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他走到哪里,她便跟随到哪里…… 他合扇思索了一下,轻佻一笑,精致的五官在阳光下愈发漂亮:“你这丑女的脾气还挺倔强!这样呀,反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挺无聊的,不如找个乐子玩……” 他手中轻击着扇子,黑亮的眸子咕噜一转:“这样吧!丑女,你若是哄得爷儿开心了,倒是不妨将灵芝草给你……” 苏离兮惊喜不已,连忙点头,没有想到,这位爷儿如此就心回意转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呀!…… “那爷儿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呀?……”他高高在上,用扇子骨敲击着她的额头,别有用意地说道:“想清楚再说哦……” “奴婢苏离兮……” “停!……”他指着她的鼻尖,眼眸中全都是坏坏的笑意:“你想清楚了吗?……” 苏离兮略微诧异地抬头,看着他那荡漾着坏笑的脸,也罢…… 她低头声音如蝼蚁:“奴婢……奴婢的名字叫丑女!……” 罢罢罢!只要哄得这位纨绔的爷儿开心了,让她说什么都可以呀…… 第五十一章 混帐东西 <h3 id="htmltimu">第五十一章 混帐东西</h3> 第五十一章混帐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丑人就要有自知之明嘛!……” 热闹的大街上,那位九爷儿和两名小厮,爆笑得前仰后翻…… 显然,这位爷儿是个会花钱的主,看到啥顺眼就买啥,大把大把的银票像废纸,甩出去眼睛也不眨巴一下,看得苏离兮目瞪口呆,真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这样糟/蹋钱呢!…… 可怜的苏离兮沦为他的小跟班,一条集市走下来,她的双手抱满了如山一般的物品,只恨不得再生出四只手来接着。 她的肩膀上挂着一串串的贝壳珠子,脖子上挂着一个个布袋子,什么五彩的小风车、什么泥捏的小公鸡、什么布偶做的小白兔、什么娃娃玩的布浪鼓…… 这位爷儿的孩子性也忒足了点儿,看中的全是小孩子过家家玩的小玩意…… 这不,他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津津有味地吃着冰糖葫芦,溢满了笑意的漂亮眸子对着苏离兮叫道:“丑女,你过来,帮我拿着这串冰糖葫芦,爷儿要尝尝再这个油炸的豆腐干……” 苏离兮发丝蓬乱,从堆积如山的货品侧头露出一双眼睛:“奴婢…奴婢已经拿不了啦……” “张嘴!……”他不待她说完,就把那一串冰糖葫芦横斜过来,让苏离兮咬住了小木棍子: “咬紧棍子了,别掉到地上去,也别偷吃爷儿东西!还有,把爷儿的东西都拿好了,要是摔下来一个弄坏了,哼哼……” 他言下之意,就是那株灵芝草别要了! 苏离兮紧紧地咬着棍子不能言语,只好狼狈地点点头儿!这下子,她嘴巴都占住了,只剩下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人们……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对她指指点点!舞蹈演员苏梨梨何曾这般当街丢丑? 两名小厮看着狼狈的苏离兮偷偷笑着,她此时的模样实在是滑稽…… 她变成了他的小奴/隶,帮他拿着各种各样的物品还有紧紧地跟随着他!她浑身累得要命,却仍然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保持平衡,唯恐掉下来一个,惹怒了这位安郡王! 他还要游玩了什么时候呀?一想到娘亲一个人在家里,她的心里就难过…… “呸!真难吃……”公子将豆腐干吐到地上,回头看到苏离兮狼狈不堪的模样,眼眸中的笑意更深:“小东子、小西子,你们看着这个丑女,跟着爷儿走占了不少福气,这会子越看越顺眼了,眉眼似乎也漂亮了几分!……” “那是、那是……”两名小厮讨好的附和着:“谁能跟咱们爷儿说句话儿,都是八辈子积来的福分呀!这丑女占了大便宜了!……” “这一趟溜出来,虽然没有找到表哥,却碰到这么一个小玩意儿,也算是有些趣!……” 第五十二章 爷是奇才 <h3 id="htmltimu">第五十二章 爷是奇才</h3> 第五十二章爷是奇才 纨绔摇着手中的扇子说道:“不如爷儿帮她妆扮妆扮吧!指不定能把个丑女变得美点儿……” 三个男子忙活起来!他从路边的草地上扯了一大把儿的野花,对着她的头发就摆弄起来。五颜六色的花儿和青草,插得她满头都是,活活边成一个小媒婆样的滑稽…… 苏离兮向上转动着眼珠子,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变成了什么模样?欲哭无泪中…… 他玩心未泯,又从衣袖中拿出一盒刚刚买的胭脂:“这可是上好的胭脂,便宜你这个丑女了!爷儿亲自给你上妝了……” 她两边的脸颊被涂抹上厚厚的、圆形的胭脂,红得就像那猴子的屁股…… 她咬紧牙关挺着!玩吧、你就玩吧……希望你说话算话,玩得开心了,快点把灵芝草给我…… “嗯!看到这丑女,爷儿这会不禁有些作诗的灵感了!”他摇头晃脑吟道:“满头蓬乱似稻草,一身邋遢真糟糕,脖子粗来脸蛋红,哭哭啼啼小丑闹!” “好诗、好诗、九爷儿真是天纵奇才呀!”两个小厮谄媚地翘起大拇指来高声赞叹:“我们爷儿的诗才真是天下第一,让那些大学士们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呀!” 那纨绔公子得意洋洋,满脸自负:“那是!爷儿每次都能让那些迂腐文人哑口无言,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呀!” 他摇着扇子扬长而去…… 苏离兮一头黑线慌忙跟上去… 这是什么狗屁诗才?就连她们水韵坊的舞伎们也做不出这般歪诗来! 敢情天熙朝人人都赞美安郡王才华横溢,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整整一天之内,苏离兮当他的小跟班,对他唯命是听!他神态傲慢,对她呵来呼去,丑女去做这个、丑女去做那个,指使她像个陀螺转儿不停…… 她累得气喘吁吁,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他们三个人一路上大吃大喝,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害怕惹得他生气了前功尽弃,千年灵芝草的事情就泡汤了! 她的双臂抱着沉重的货品,有几次脾气上来,都想直接扔到地上去了事,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鼓励自己,为了娘亲的病,再忍一忍、再忍一忍。这珍贵的灵芝草岂是轻易到手的?…… 她暗暗骂道:混帐东西、他才是一位会折磨人的混帐公子!他每叫她一声丑女,她便在心里回应一声,混帐东西…… 只盼望着天色黑了,这位高不可攀、洋洋得意的混帐公子玩累了,就会转回安郡王府邸,将灵芝草送给她…… 傍晚时分,混帐公子带着他们几个走到了三生湖旁…… 小东子瞄了苏离兮一眼,只见她埋在货物中昏昏沉沉,便走到混帐公子身边低声劝解道:“九爷儿,天色已经晚了!您可该回去了,若是让他们发现了您溜出来,那就天下大乱了……” 第五十三章 湖边再遇 <h3 id="htmltimu">第五十三章 湖边再遇</h3> 第五十三章湖边再遇 “不急……”纨绔公子摇着扇子悠闲地说道:“听说,这段日子表哥天天傍晚都来三生湖游船呢,我们去瞅瞅看,人人都传说三生湖风景秀丽,还时常有湖中仙子现身,爷儿长这么大什么没见过,唯独没有见过仙子……” 纨绔公子脸上浮现出向往之色:“那仙子必是绝色,这世间只有爷儿才能拥有!” 幽幽的湖面上,果然见到一艘雅致的游船飘浮在莲荷之间!隐隐约约,有琴瑟之声传来,令人心旷神怡…… “好琴声!这定是表哥在抚琴……” 纨绔公子面露喜色:“这可不是找到他们了吗!小东子,你去唤来!”…… 小东子、小西子走到湖岸边叫喊:“船家、船家,请问这可是安府的船……” 那边的绣船缓缓向这边靠拢,船头站着一名俏丽的女子扬手高呼道:“九哥哥,莫不是你呀?呵呵,您怎么也过来了?……” 不多时,船坊靠岸。 俏丽女子从船上跳下来,欢呼雀跃如同一只美丽的小鸟,抱住混帐公子叫道:“哈哈,你也溜出来了,九哥哥,你是不是来找我呀?……” 苏离兮听得这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她的小脑袋从堆积的礼物中伸出来,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这位黄衫女子,不正是那一晚游湖时遇到的女子吗?当时,她和那一位神仙般飘逸的公子游湖?…… 若是没有记错,苏离兮记得她叫什么湄兰?…… 果然,只听那纨绔公子言道:“湄兰,只准你溜出来,就不准爷儿溜出来了!这是什么歪理,表哥呢?他可在船上?” 湄兰笑语:“表哥就在船上呢!” 湄兰心道:自从那次偶遇‘湖中仙’,这些天表哥天天都来游湖,仿佛着了魔一般?真是的,这神仙岂是凡人们能够天天遇到的?幸好是仙人呀,若是人间女子,她非要找那女子拼命不可!无论是谁,都不能抢走了她的表哥! 闻听此言,苏离兮的目光不由向船头望去…… 一层纱幔掀开,风度翩然的白衣公子从船舱走出来,优雅中带着淡然…… 苏离兮的一颗心,猛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是他、真的是他!那**湖中,为她抚琴的公子,他优雅的身姿,早已牢牢地刻在她的心中…… 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重新遇到他!…… 那白衣公子站在船头上,长身玉立,依然气质卓越、如有神祗…… 可是,相比之下,此时的她是多么令人羞愧!她蓬头垢面、任人奴役、卑微如蝼蚁…… 苏离兮深深地低下头去,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什么要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呢?…… 那白衣公子并不多言,他淡雅一笑!朦胧的湖光湖色,让他愈加如仙境之人…… 第五十四章 一起游湖 <h3 id="htmltimu">第五十四章 一起游湖</h3> 第五十四章一起游湖 “噗通……”一声儿,那纨绔公子灵敏一跃跳上了船头。 他回头命令两个小厮上船:“你们都上来吧!爷儿好久都没有游船了,今夜的天气这么好,正是游湖的好时机,大家见了爷儿都别拘束、也别下跪,都是亲戚,一家人好好亲近、亲近……” 下跪?苏离兮鄙夷:这混帐公子当真是狂妄自大之极!在她眼里,他给那位白衣公子提鞋也不配呀! “上去呀!……”小东子挥手呵斥着正在发呆的苏离兮:“别让九爷儿等急了!……” “我?我也要上去啊?”苏离兮喃语:“我这这里等你们好不好?” 湄兰小姐好奇地打量着苏离兮:“这女子是谁?九哥什么时候又新添了一个奴才?……” “路边儿捡来的丑丫头,一直死皮赖脸地跟着爷儿,想要增添些福分!呵呵,丑丫头也上船来吧,把这些小玩意都放在一边儿…”纨绔公子指手画脚地命令着苏离兮! 顿时,湄兰看苏离兮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九哥,你怎么什么脏东西都捡回来?这丫头儿这么脏,身上有没有虱子呀?” 她急忙用丝帕轻轻掩住鼻息,似乎怕苏离兮身上的简陋沾染上自己…… “她可好玩了!给爷儿的这次小游增添不少乐趣,呵呵……”纨绔公子嬉笑着:“哎,丑女,你不要傻呆呆的,还不快点上船!……” 苏离兮心中无奈,既然已经侍奉他这么久了,不可前功尽弃呀!和千年灵芝草相比,她的这点自尊心算什么? 她只好弯腰将众多的物品丢在草地上,深埋头登上了绣船。 路过那白衣公子的身边时,他微微侧身避让,她似乎嗅到来自于他身上的淡雅味道,她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内心升腾起强烈的卑微感。 她此时的模样真是没脸见人,满头插着五颜六色的野花野草,脸上是厚厚的一层胭脂,俗气到极点儿,无论谁见到她此时的模样,都会暗暗发笑啊!…… 想到这里,苏离兮心里更加怨恨那个混帐公子,不由侧头看到他那一张轻狂又俊朗的脸,越看越觉得生厌。某些人虽然外表高贵,内心却丑陋无比…… 一行人上得船上,苏离兮悄然躲在阴暗的角落中去!这三生湖,她也曾游玩过多次,从不曾有如此难堪的经历。她又忍不住暗暗抬眸,看向那船头的白衣公子…… 晚风轻拂,吹拂起他的衣袂清扬、如梦如幻,无论从那个角度看,他都是如此的俊逸脱尘。一柄精致的白玉钗挽住他乌黑的发髻,如瀑的黑发随风飘扬!…… 苏离兮的心,再次猛烈的跳跃起来,世间真的有如此清净无尘的人,就在她的身边!能够这样接近他,她的心情是激动的、害怕的、卑微的、又带着一点点莫名的欢喜…… 奈何,此时他的眼眸却是不屑看她一眼的!…… 第五十五章 羞辱她 <h3 id="htmltimu">第五十五章 羞辱她</h3> 第五十五章羞辱她 白衣公子如雾般朦胧的眼眸正遥望着远处的湖面,仿若能看破世间的一切,没有人能看懂他的心思!…… 高傲而美丽的湄兰小姐还在抱怨:“九哥,你干嘛带这样一个庸俗的人上来,妆扮得如此俗气,破坏了我的雅兴!别弄脏了表哥的船……” 苏离兮闻听此言,轻轻咬住了下唇,惶恐不安…… “好像缺了点什么?……”纨绔公子笑得:“这三生湖虽然美丽,可也太僻静些了,丑女,你学几声青蛙叫来助兴吧……” “哦?”湄兰好奇地看向她。 一群人用看笑话的目光投向了苏离兮,她的脸立刻红透了!此刻,她倒是庆幸自己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了!然,冒然让她学青蛙叫,这也太寒碜人了…… “奴婢不会……”她吭吭哧哧地说道。 “真的不会?”纨绔公子的眼眸中闪动着坏坏的笑意:“丑女,你可想清楚了?…” 这话中有话,那混帐又在威胁自己。苏离兮难堪地闭上了眼眸,为了那一株千年灵芝草,忍受这些羞辱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白衣公子定然认不出来她…… 小东子、小西子两个小混球在一旁添乱:“最好是一边儿学青蛙跳,一边叫,这样才有趣!快点学、快点学,别让九爷儿等急了……” 苏离兮鼓起勇气,张开手掌在甲板上跳跃起来:“呱呱、呱呱、呱呱……” 她一上、一下的跳动,连带着头发的野花纷纷颤动落下,样子十分滑稽…… 苏离兮一上、一下的跳动,连带着头发的野花纷纷颤动落下,样子十分滑稽…… “哈哈、哈哈……”一船子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包括那正在撑船的船夫…… 苏离兮的心悲伤无比,她就是一个跳梁的小丑,没有让她狗叫已算是客气的…… 高贵的湄兰小姐说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九哥哥,你寻了个开心果呀!真逗…不如,再让她学学狗吠吧,一边爬一边叫…” 苏离兮不由心惊,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那白衣公子微微蹙眉似有不忍,他打断了大家的笑声:“如是嫌弃这里太僻静了,不如我为大家来抚琴吧!……” “好啊、好啊……”湄兰当即拍手称快,她走到白衣公子的身边娇笑盼兮,那一双妙目中充满了崇拜之情:“表哥,你继续抚琴吧!如此雅静的怨夜湖,堪配得上表哥的琴瑟!……” “也好!……”混帐公子说道:“有些日子没有听到表哥的琴声了,爷儿最近心浮气躁。聆听琴音刚好可以安抚心境!你且奏来,嗯,让爷儿想想看,就弹奏那一首《夜潇潇》吧……” 众人的注意力不由集中在白衣公子的身上! 小西子连忙掀起薄纱船帘给纨绔公子看座,他一撩长袍毫不客气地走进船舱坐在主位上,气度更是霸气十足…… 第五十六章 仙子 <h3 id="htmltimu">第五十六章 仙子</h3> 第五十六章仙子 苏离兮暗暗松了一口气儿,总算是放过自己了。 再看湄兰小姐和白衣公子站在一起是多么般配,一个俊美高贵、一个娇俏可爱…… 离兮脸颊泛起淡淡的忧郁,心中有一股涩涩的滋味,自己真是太痴心妄想了…… 白衣公子重新坐在琴凳上,轻扬素手…… 船夫摇着撸桨划动一汪湖水发出清脆的水声儿,很美的琴声拌着那幽幽流动的湖水,有些**、有些惆怅、有些轻柔、有些悠长…… 苏离兮站在船舱外面,不由听痴迷了!多么美妙的琴声呀,他是用心而奏,用情拨弦,用音传神…… 她曾听过歌舞坊间最棒的琴师弹奏,也不曾奏出这般天籁之音…… 那纨绔公子闭目轻叩着桌子,像是十分享受的模样?然,苏离兮却知道,这满船的人,无人能懂他的琴声,就算那一脸爱慕之情的湄兰,她也听不懂…… 一曲奏罢!众人只觉得心清气爽…… 白衣公子幽幽的眼神眺望远处,低声得吟道:“湖波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湄兰不解地看着他,纨绔公子低头做思索状…… 苏离兮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忍不住接词,她轻轻地低语:“湖畔何人初见月?湖月何年初照人?……” 白衣公子猛地抬头,幽黑的眸子诧异地看着她:“你能听懂我的琴?……” 苏离兮自觉失言,慌忙低头:“奴婢是胡说的……” 她心中懊悔不已…… “接的好词……”纨绔公子一拍手中的扇子,扬声说道:“没有想到你这丑女居然懂些诗词?……” 他那一双桃花眼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了…… 湄兰恍然大悟:“湖畔何人初见月?湖月何年初照人?……我也听懂了!表哥,你最近夜夜来这里游湖,就为了等那**出现的湖中仙子?唉,仙子不是我们天天都能遇到的…” 这表哥真是痴了! “湖中仙?……”纨绔公子顿时来了兴致:“难道传说是真的,爷儿只当坊间流传都是胡/扯,你们都亲眼见过那湖中仙子吗?” “是啊、是啊……”湄兰极其肯定认真地答道:“那一晚,表哥正在抚琴,弹到情真意切之时,竟然吸引天上的仙子前来助兴,我亲眼看到湖中仙踩在荷叶上跳舞呢,她的身子轻盈如同羽毛。你们不信可问表哥……” “在荷叶上跳舞?”众人皆惊叹,看向白衣男子! 白衣公子轻轻点头! 小东子感叹地说道:“能够在一层薄薄的荷叶上行走如飞,那定时仙子无疑了!只是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缘一睹仙子的芳容?……” 凡人如何可以站在荷叶上跳舞?别人说的可以不信,可这白衣公子乃当世清流名士,从无谎言,他都亲眼所见必无半分虚假! 纨绔公子一副花痴模样,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失神说道:“那湖中仙长得可美?……” 第五十七章 以音相引 <h3 id="htmltimu">第五十七章 以音相引</h3> 第五十七章以音相引 “当然美丽极了……”湄兰说道:“我从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如此飘逸舞蹈,宫里的舞伎们若和她相比,简直就是丑八怪了……” “哈哈、哈哈……”纨绔公子拍着手中的折扇叫好,昂首傲慢地说道:“妙极、妙极!这仙子正好能配上爷儿的尊贵,若这世间真有仙子,爷儿定要迎娶她,能与仙子颠/鸾/倒凤岂不痛快?” 他色/迷迷言道:“爷儿今晚亲临三生湖,那湖中仙岂不更应该现真身了?……” “九哥哥您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您亲自驾临这里,我想那湖中仙她不敢不来呀!…”湄兰附和道…… 苏离兮微微瞥嘴,这兄妹两个人真是狂妄!她赌那湖中仙,今晚绝不会出现…… 小西子讨好地说道:“咱们爷儿的琴技那是天下无双,爷儿不如以音相引,那湖中仙定会爱慕爷儿的才华而显形,说不定还会促成一件天地间的佳话……” “好!……”纨绔公子兴致昂扬:“拿琴过来,快拿琴来,爷儿今夜亲自来弹奏,哼哼,还怕引不来她一个小小的仙子!……” 小东子、小西子两个奴才赶紧搬来了琴和凳子。 混帐公子潇洒地坐下撩起衣袖,一副心有成足的模样。他抬手便弹奏起来…… 顿时,一连串铮铮作响的琴声飞扬到半空中,惊得一湖水的莲荷摆动…… 苏离兮侧耳倾听,平心而论… 这混帐公子的琴声倒也不俗,让她略感意外! 连绵不绝的音律间,有一种独特的霸道气势回荡于湖水间,时而高昂、时而铿锵、时而沉吟,犹如磅礴大气的山雾笼罩在绝顶山谷…… 琴音示人心!…… 那纨绔公子的音律并不像他的外表那般浅薄浮夸,反而显得气魄雄壮! 苏离兮诧异地想到…… 只是,他的性格必然很多疑,令人难以捉摸,音色的高低变化如此起伏不定?忽高忽低、忽明忽暗!想来,他此时的心境果然是浮躁几分…… 她侧头看他……他的手臂带动着身子有韵律的晃动,一张异常俊美的脸,眼睑低垂、鼻梁高挺,五官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邪魅几分! 弹奏了一会儿,众人伸长了脖子等了半天…… 仙子不曾看到,却将夜间的雨引来了…… 这雨,来的没有什么预兆! 一阵儿风吹来雨丝纷纷落下,苏离兮不由环抱住自己的肩膀,她独自站立在船甲板上无法避雨,冷飕飕的风儿直直灌进她单薄的衣衫上。 苏离兮的裙衫很快就湿透了,冰冷的雨点浇了她个透心凉儿,发髻上杂七杂八的花儿纷纷飞落,脸上厚厚的胭脂也没雨水刷洗干净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打在她光洁的脸上有些微微痛,她不断用手背抹雨水…… 第五十八章 以前见过? <h3 id="htmltimu">第五十八章 以前见过?</h3> 第五十八章以前见过? 那纨绔公子的琴声儿越来越铮亮、急促、透彻起来,伴随着磅礴的雨声儿愈加气势沉重,纷纷击打在莲荷之上… 此时,苏离兮不耐烦再琢磨这纨绔公子的琴音,她心里想念着娘亲,只盼着这琴声、雨声儿、莲荷声儿都快些结束! “进来避避雨…”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的前方响起! 她蓦然抬眸… 氤氲的雨雾在她的眸前弥散开来,她看到白衣公子那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的心又开始坎坷地跳动起来,苍白的脸蛋也开始泛起红晕,他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进来避雨!”他再次说道… “哦……”苏离兮抹去脸上的雨水,低头进ru了船舱! 那湄兰小姐急忙躲闪到远一些的地方去,怕她身上的水沾染到自己身上!苏离兮很自觉地躲在角落中…… “你为何能听懂我的琴声儿?”那一双闪亮的眸子看得她不敢抬头…… “奴婢、奴婢是乱说的,公子不必理会!”在他面前,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雨水冷?…… “其实,我刚才的诗还没有说完……”他伴着混帐公子铮铮作响的琴声继续低吟:“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你能否再接……” 苏离兮略加思索,她鼓起勇气慢慢地说道:“此时相望不相知,愿逐月华流照君…” 话一出口,她又追悔不已! 为何,在他面前,她就不能掩饰自己的内心呢?是啊,她内心的想法正是如此,愿逐月华流照君!卑微的她不期望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只愿意随着天空的月华悄悄地跟着他的身影,聆听他的琴语… “接得好!此时相望不相知?”白衣公子缓缓地重复,他凝望着她那一张被雨水清洗干净的脸颊说道:“我们?我们以前见过吗?为何,我觉得你如此熟悉?” 他的双眸清澈如泉水,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她… 苏离兮瞳孔微微收缩一下,躬身行礼:“奴婢是卑微之人,怎能相识公子这般尊贵之人?” 就让那晚的灵犀之舞随风而去吧!她可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四岁的小舞伎,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体制下,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是让他知道真相,那些曾经美好的幻想就烟消云散了,仙子怎么能变成低下的舞伎… 白衣公子还待要说什么… “砰…”的一声清脆之响,那铮亮的琴声在滴滴答答的雨落声中戛然而止… “你们俩个在哪里鬼鬼祟祟说些什么呀?”纨绔公子朝着苏离兮叫道,似乎不耐烦看到她与别人私语! 他将手中的琴弦放开,显得有些不耐烦:“爷儿不弹了!这是什么湖中仙子,爷儿在这里尽情演奏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见!这三生湖中真的有什么仙子吗?” 第五十九章 让她摇橹 <h3 id="htmltimu">第五十九章 让她摇橹</h3> 第五十九章让她摇橹 “真的有呀!”湄兰说道:“妹妹亲眼见过的!只怕今天这船上有低贱的人,所以那高贵的仙子不肯显身了!” 语罢,她的眼眸蔑视地飘向苏离兮处,言下之意是指苏离兮身份卑微,这婢女和表哥在一起嘀咕半天,也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像是相谈甚欢?湄兰心里十分不爽快… 小东子、小西子急忙掺和道:“定是如此了!我们爷儿原本可以引来仙子的,都怪那些身份低微的人,惹怒了仙子!” 白衣公子淡然一笑,言道:“也不尽然,或许是今天的天气不好,仙子不肯显身吧!来,这位娘子,喝一杯热茶去去身上的寒气…” 苏离兮感激地看着他,双手捧过那一盏冒着热气的茶碗,只觉得阵阵清香飘渺在面前,身子顿时温暖了几分。他才是真正品格高尚的君子,心胸坦然,温文尔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演奏出那般通透灵韵的音律吧…… 纨绔公子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算了!天气如此糟糕,那爷儿就回去吧,船家你把摇橹交给丑女,让她摆渡我们到岸边,这丑女人就是要多干些体力活儿…” 苏离兮听到他说要回去,心情又复杂起来,侍候他一整天任劳任怨,是不是可以将那一株千年灵芝赐给自己了!但愿他不要出尔反尔…… “这…”船家有些犹豫,摆渡的事情对一个弱女子来说未免困难,需要耗费多少体力呀! 白衣公子言道:“九爷何苦为难一个弱女子了?” “为难?”纨绔公子看向苏离兮:“是爷儿在为难你吗?还是你心甘情愿地纠缠着爷儿?” 苏离兮看着粗大的摇橹犹豫着… “嗬嗬…”纨绔公子冷笑:“不做也罢,随便你……” “没关系,就让奴婢来摇橹吧!”苏离兮将热茶放下,匆匆走到船夫处! 马上就可以得到灵芝草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要惹得混帐公子不开心了!就算是故意整理她,她也认命了。 白衣公子的眸子中带着深深的叹息!苏离兮想,他一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吧? 那摇橹果然不是轻易可以控制的!冰冷的风雨中,苏离兮咬牙撑住身体,用力划动着摇橹,将船儿向岸边靠拢… 豆大的雨滴儿纷纷飞入到她的眼睑中,刺得睁不开眼!她仿佛可以听到身后混帐公子的讥笑声,仿佛看到湄兰讥讽的眼神,她柔嫩的双手被木根摩擦起皮儿十分疼痛… 没有关系,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她可以支撑下去! 船儿晃晃悠悠向湖岸驶去,逐渐停靠在岸边! 好在,这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摇到岸边的时候,雨停了! 这时,忽听得岸上有人呼喊:“安郡王可在船上?在下是礼部书吏,有紧急公务要事不得不求见安郡王!安郡王?您是否在船上?” 第六十章 她受骗了 <h3 id="htmltimu">第六十章 她受骗了</h3> 第六十章她受骗了 苏离兮不由回头向纨绔公子看去,只见他依旧泰然悠闲地坐着,没有丝毫动静?奇怪,他为何不应答? 正在苏离兮疑惑间,见那一位白衣公子却走到船头拱手回答:“本郡王在此,请问有什么要事?” 苏离兮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惊诧地看着白衣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她丢下摇橹跑到他的身边问道:“你?…你才是安水屹郡王吗?” 那白衣公子不解地点点头:“正是!怎么?…” 即刻,从船舱中传出那纨绔公子的大笑:“哈哈、哈哈,这个笨女人……” 小东子、小西子也跟随着爆笑起来:“这个蠢物、真是个蠢物!” 苏离兮僵硬地转身,气得浑身颤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个混帐男子:“他说他是安郡王!你、你、你不是安郡王,那你是谁?” 那纨绔公子放下手中的茶盏,得意洋洋地走出船舱,:“爷儿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安郡王,是你这个丑女自己傻兮兮地跑过来大呼小叫!你人长得丑,脑子也不聪明,爷儿这样的气度岂是一个小小的郡王可比?” 苏离兮深深地倒吸一口冷气,她压制住心头的气愤,握紧了双拳:“那你、那你也没有那一株千年灵芝草了?” 她才不要管他是谁呢?她只在乎那一株救命的药! 纨绔公子高傲地走到她的身边,嘻嘻笑道:“这个嘛?…原本也是有的,后来,爷儿嫌那东西黑不溜秋的有个屁用,就转送给别人了,不就是一根破草吗!有什么了不起?…” 苏离兮看着他那一副混帐的、无耻的、得意的面容,只气得牙齿打颤、头脑发胀、手脚冰冷,世间怎会有如此讨厌的男子? 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被一个男子如此戏弄过!特别是在这个时空中,凡事她能忍则忍,从不招惹是非!为了娘亲,她小心翼翼地活着… 幸苦了一天,劳役了一天,任他羞辱了一天,只因为她心里抱着这一线的希望,渴望他发发善心! 如今,却被这个混帐东西给作践了… 这一整天,一幕一幕的情景,在苏离兮的脑海中迅速闪过,被他呵来使去、被他呼做丑女、被他打扮成花痴、媒婆、像奴隶一般扛着沉重的物品,还要学青蛙跳逗他一笑!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希望破灭了。穷苦的人就应该被他们任意作弄吗?可怜的娘亲还躺在/床/上等药呢…… 这是什么世道呀?只见贵人笑,不见穷人哭!他怎能将她的痛苦当作玩笑? “哈哈、哈哈、好玩、有趣、妙极…” 那纨绔公子还在畅快地笑着,作弄一个可怜的女子真得这么高兴吗? 苏离兮突然间觉得自己满身的血液,直直往上涌,直冲到头顶上…… 第六十一章 推他下水 <h3 id="htmltimu">第六十一章 推他下水</h3> 第六十一章推他下水 苏离兮猛地向前几步,双手使尽全力一把儿推向那纨绔公子,他正得意地呵呵笑毫无防备,身体不受控制,不由向后歪斜去:“哎呀、呀……” 只听‘噗通……’一声儿,在众人的惊呼中,那纨绔公子跌落到黑幽幽的湖水中,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儿…… 苏离兮站在船头双手叉腰,对着水中混帐东西骂道:“今天就算有皇帝老儿在,姑奶奶也敢把你踹下水!” 他/奶奶的,她不发火就当她是病猫吗?她忍到现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小东子、小西子惊骇得愣在当地,仿佛看到天塌下来! 他们又浑身抽筋似地大叫道:“呀啊,不好了!爷儿落水了、爷儿落水了……” “噗通、噗通!”他们两个奴才接连跳到了水中去捞人…… 湄兰惊恐地看向苏离兮,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你,你居然敢?…你不想活了,你可知道他是谁?反了天、真是反了天!” 在白衣公子和湄兰惊讶的目光中,苏离兮也不理会他们,气冲冲地跳下船就向前跑去! 她今天出丑出够了,再也没脸待下去了…… 身后…… 那混帐公子从湖岸的浅水中站起起来,他狼狈不堪抹去脸上的水珠,左右摇头寻找苏离兮的影子…… 他对着她的背影,双手拍着水花儿气急败坏地高声叫骂:“丑女、你这个丑女,你敢这样对付爷儿?爷儿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你等着,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等着,爷儿不会放过你的!你跑不了,上天入地、挖地三尺,爷儿也要把你揪出来……” 苏离兮一边儿逃着、一边儿使劲捂住自己的耳朵…… “爷儿本来就是皇…咳咳、咳咳……”他呛了几口湖水,心里直恶心地要命! “咳咳、丑女、那个苏什么莉喜?…你等着爷儿,爷儿不会放过你的,早晚有一天,爷儿要把你踩在脚下,让你欲死不能……”他狂吼着,暴跳如雷! 苏离兮捂着脑袋不顾一切地向前跑着! 快点逃吧,在天熙朝中奴婢羞辱贵族,那可是重罪! 不久以后…… 她终于知道自己闯下了天大的祸事!… 他,真的是天下最不能惹的人!… 苏离兮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回到家!… 天色已经全黑了,清风阵阵!… 她背靠在小木门上,捂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复…… 现在冷静下来了,她刚刚做了一件非常冲动的、非常可怕的事情! 身为低等童舞伎的她,却将一个不知名的、尊贵的少爷推到幽黑的湖水里。虽然那混帐公子不是安郡王爷,却是他们家的什么亲戚,想必也是贵族的身份! 第六十二章 对不起娘亲 <h3 id="htmltimu">第六十二章 对不起娘亲</h3> 第六十二章对不起娘亲 这在等级森严的天熙朝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越礼。如果被抓到了可以直接送到官府去受刑,那她这辈子就算是完蛋了,不要想入选什么宫舞伎,就连小命也难保! 她想自己刚刚一定是疯了,被那个纨绔公子给气疯了。然,她一点儿都不后悔,再重新来一次她还会这样做。她虽然是个地位卑微的舞伎,但她亦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觉的人…… 苏离兮仔细回忆一下白天的情景,反反复复确定自己没有告诉他们是水韵坊中的童舞伎,她只是说自己是一个奴婢,名字叫做苏离兮! 在偌大的天熙朝京都,成千上万的众生,想要找出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恐怕不容易,无疑是大海捞针。何况,那纨绔公子似乎也记不太清楚她的名字吧?他一直唤她‘丑女’! 她记得逃跑的时候,他在水中叫喊:那个苏什么离兮。就说明他也不十分确定自己的是谁? 庆幸呀庆幸!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呀!苏离兮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昏暗的小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儿,她看到重病的娘亲躺在床上睡着了,她的心事又开始沉重起来! 忙碌了一天,却一无所获,还将安郡王家的亲戚得罪了,那一株千年灵芝草更是遥遥无期…… 怎么办、怎么办?都怪糊糊涂涂的她把事情给弄糟了,她真是对不起娘亲呀! 苏离兮坐在床边,忧伤地看着娘亲,她的眼角微微湿润起来,等郎中开的几幅药吃完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听到这细微的响动,苏荷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艰难的笑意:“离兮,咳咳…你回来了,你哭了?…” 苏离兮拉起娘亲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伤心地说道:“娘亲,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拿到灵芝草…” “呵呵…傻孩子…”苏荷慈爱的眼神注视着她:“别哭了,没有关系,娘原本就不抱有什么希望了。娘已经活了几十年也够了!只要你能入选宫廷舞伎,将来有机会脱离伎籍,娘死也瞑目了!……” 都什么时候了,娘还想着入选宫舞伎的事情! 苏离兮心中漫过大片的悲伤,她抱着娘亲的肩膀痛哭,心如刀绞:“娘,你不会死了,离兮不能没有娘亲,您是离兮唯一的亲人!我明天再去请别的郎中,请这城中最有名的郎中,一定会有办法的……” 娘亲轻轻地拍着苏离兮的手背,像是要给她一点安慰:“离兮,不要再强求什么了!娘这一把年纪的,早就活够了!只是希望能够支撑到你考上宫舞伎那一刻……咳咳、咳咳…明天起,不可在妄想寻找什么灵芝了,待在水韵坊中好好学艺,跟着师傅们学艺……” 第六十三章 小丫鬟 <h3 id="htmltimu">第六十三章 小丫鬟</h3> 第六十三章小丫鬟 清晨,京都水韵坊,胭脂楼…… 苏离兮侍候在舞伎木晴雪的身边!短短的几天之内,水韵坊的木晴雪小姐,已经是京都小有名气的官舞伎了,很多达官贵人慕名而来,只为目睹木晴雪小姐那绝妙的舞姿、倾听她那婉转的歌喉…… 司徒坊主甚是高兴,水韵坊的生意较之前起色很多,更觉得自己提前让木晴雪小姐挂牌献艺,是多么明智的决策。她特意将婢女苏离兮调过来,专门侍奉木晴雪小姐的衣食住行…… 此时,木晴雪小姐,懒洋洋地趴在绣楼的窗户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好不悠闲自在。做了水韵坊的官舞伎之后,她的一切用度自是不凡。 淡紫色的绣花长袍下,罩着半透明的金丝薄烟翠绿纱衣,遍地金绣芙蓉花吐/艳/的裙摆长长拖到地上。高盘的鬓发如墨云堆起,斜斜插着一支镶嵌红色玛瑙珠的黄玉金步摇,一副花容月貌如同出水芙蓉般娇弱无力…… 苏离兮盘着小丫鬟的两个圆发髻,愈发显得像个小孩子,侍奉在小姐的身后,双手握着一面苏杭织绣的美人半掩面锦扇,轻轻地摇摆着…… 她的神情有几分恍惚,无时无刻不担心着娘亲的身体! “你没吃饭吗?……”晴雪轻斜了她一眼儿:“一点儿气力都没有,这大热的天,你想把我热死呀!……” 苏离兮赶紧加快了摇扇子的速度…… “哎呀呀,你这蠢物……”木晴雪纤手轻抚满头的珠钗:“我这一大早刚刚盘好的云端发髻,被你扇风扇乱了,你就不能机灵点吗?……” 苏离兮默默向后倒退一步,小心翼翼摇着扇子…… 木晴雪斜睨她一眼,无奈地摇头:“你这个人呀!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三脚也踹不出一个响声儿来,沉闷的像一截死木头。” “我这里啰啰嗦嗦说了一大箩筐话儿,你怎么一个字都不回应呢?别人家的奴婢都会逗着小姐开心解闷呢,本小姐却每天要对着你这一副苦瓜脸……” 苏离兮神态为难,轻轻咬咬下唇,依旧没有开口…… “唉!真是不知好歹……”木晴雪从离兮手中夺过扇子,自个使劲扇动着:“我知晓你心里不服气,大家都是一起学艺的姐妹,如今你却要做我的奴婢!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你学艺不精呢?……” 木晴雪用扇子指着她的额头,傲慢地说道:“若不是本小姐看着姐妹一场的情分上,特意求了坊主让你来侍奉我,你如今还在厨房里和老妈子们一起做苦工呢!你可要对我心存感激呀……” 苏离兮缓缓地屈膝作揖,像蚂蚁般低声吐出几个字:“奴婢谢小姐恩典……” 木晴雪踮脚,用扇子柄轻击一下着她低垂的脑门,巧笑言道:“哎呀,你这个笨丫头儿,引你说出几个字来可真是不容易呀!……” 第六十四章 烟花之地 <h3 id="htmltimu">第六十四章 烟花之地</h3> 第六十四章烟花之地 “费了我一身汗儿,嘻嘻,来,过来坐在我身边。这胭脂楼里可真是闷呀,大白天的她们都在睡觉,不像我们以往在碧溪楼学艺之时,大家叽叽喳喳说笑着热闹……” 青天白日的,木晴雪悠闲的百般无聊中! 她在绣楼上一边儿摇着扇子、一边儿走来走去。忽而,她的眼睛珠子一转儿,走到苏离兮身边压低了声音言道:“离兮,你可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 苏离兮略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脸色暗暗发烫,快速垂下了脑袋,不知她是何用意? 自己当然知道了,在初中时的生理卫生课就知道了,现代社会里网络、媒体、书籍、同学们之间的窃窃私语…… 只不过,这些对苏离兮来说都是纸上谈兵而已! 木晴雪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可知胭脂楼中的这些舞伎,为何大白天的睡觉?” 苏离兮心中暗叹,表面装傻地摇摇头…… “呵呵,你这个小笨蛋……”木晴雪神神秘秘的说道:“那是因为她们晚上都没有睡好觉,被男人折腾的…呵呵……” 苏离兮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这木晴雪变化也真大,前几日还是一个羞涩的小丫头呢,躲男人躲到厨房中去。如今言谈之间怎地如此孟浪? “瞧瞧你的样子,这有什么可害羞的?”木晴雪慢条斯理地摇晃着手中的锦扇,高傲的脸蛋神采飞扬: “这是我们每个舞伎的必经之路!我比她们都年轻、漂亮,所以我白天就不累、不困!你瞧出来了吧?用不了多久,我就是这水韵坊中最红的舞伎!你跟着我,也算是占了不少便宜……” 苏离兮无语,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发呆…… 木晴雪傲慢地抬着头:“你昨日可见到了?张御史家的公子,风-流潇洒、人品一流,就连坊主见到他,也要陪着笑脸毕恭毕敬。就这么一个人上人……” “…你猜怎么着,昨夜为了一亲/我的芳泽,竟跪在我的床/头,苦苦求了我半天呢?呵呵、呵呵,你说这光鲜亮丽的男人,真是有趣!他们可都是官宦子弟,你能想到他们的另一面吗?……” 苏离兮做和尚入定状…… “其实,男人嘛,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有的时候,我还觉得他们比我们舞伎更下/贱!我木晴雪偏偏要活出一个精彩来……”木晴雪咬牙说道,仿佛众多的男子已经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苏离兮深深地埋下头去,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污浊! 这世上,她见过的男子,唯有那一晚游湖时遇到的白衣公子是洁净无尘的,他也会有另一个面目吗?不可能,不可这样去想一个文雅的君子,他定是与众不同的…… 蓦然想到他,她的心绪悄然浮动着…… 不过,另一个被她推入湖水中的纨绔公子,必定就是这样鄙陋的人! 第六十五章 初出茅庐 <h3 id="htmltimu">第六十五章 初出茅庐</h3> 第六十五章初出茅庐 “如今,这胭脂楼里就只有你我两个是旧相识了,我是主、你是仆,你可要好好的侍奉我,我也不会亏待于你。”木晴雪得意洋洋的说着,仿佛是一个高贵的千金大小姐。 离兮麻木地点点头,算是一个回应…… “只要你忠心耿耿做我的丫鬟,将来,我就选一个相貌堂堂的小厮来配你!你也知道,考不上官舞伎的童舞伎只能沦为下等的婢女,长大以后或是配给龟奴、或是配给小厮……” 离兮心头暗暗发疼,这倒是事实!怨不得娘亲总是逼着她苦练技艺,入选宫廷舞伎,最后被淘汰的舞伎们儿下场只能更悲惨…… “别站在发呆了,过来给我揉揉腿……”木晴雪坐在软塌上,将双腿翘起来:“到了晚上,又要一支舞、一支舞的跳,等着看我跳舞的公子们可多了!……” 苏离兮默然走过去,蹲在她的身边,伸出小手帮她揉nīe着…… 月色越深,京都城闻名于世的平康里越是灯火灿烂,三十六条花/柳/巷子,五十六间歌舞坊,七十二座水月花楼繁花似锦、歌舞升平…… 琴声、歌声、舞姿、灯影、掌声、笑声,声声悦耳! 气魄的楼台亭阁,精致的小桥柳垂,美奂的园林雅景,直叫人眼花缭乱…… 水韵坊中亦是热闹非凡、明如白昼、宾客如云来!南院、北苑、东院、西苑,各个院落的火红灯笼都高高悬挂在门廊上,被风一吹撒得满地的嫣红绚紫,好一派繁花似锦的太平盛世…… 水韵坊正院惜春楼的大厅里花团锦簇、灯火耀人、莺歌燕舞,舞伎们无不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笑脸迎客。公子们抱着美女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好不快乐…… 司徒坊主风姿不减当年,手执水红柔滑的丝巾在厅堂间的众多男子中窜来窜去,一张圆盘般饱满的大脸粉红喜气: “哎呀,刘公子,您可要多喝一些,这是老奴珍藏多年的桂花酿,喝不醉人的,呵呵,呵呵…”飘香的薄纱丝巾轻轻掩住红唇,一双媚眼中笑意如春,甘甜如蜜…… “这都喝了半天的酒了,歌舞怎么还不开始?听说你这里新出个红牌姑娘--木晴雪娘子,歌舞甚是了得,竟引得公子们趋之若鹜?你这老娘子,老得不像个样子了,还杵在这里干嘛?莫不是想亲自上阵,骗了大家的银两?……”刘公子歪斜在一个舞伎的身上,酒意熏然,眼神飘飘…… 众男子们举起酒杯纷纷叫嚷:“叫木晴雪娘子出来,快快叫晴雪出来跳舞。少不了你们的银两……” 见惯了世面的司徒坊主一点儿都不恼怒,她笑意盈盈:“刘公子莫急、莫急,众位公子都莫要心急!我们那娇滴滴的晴雪正在装扮呢!她初出茅庐,侍奉过的公子们不过十几人,这刚刚挂牌的小舞伎,还害羞着呢,大家也要容木娘子准备准备……” 第六十六章 献艺 <h3 id="htmltimu">第六十六章 献艺</h3> 第六十六章献艺 “噢?”刘公子性质盎然:“那本公子今晚可要好好见识见识了!哄得爷们开心了,本公子今天晚上就包下她……” “奴家这就唤晴雪娘子出来……” 司徒坊主按奈住男人们的性子,出门低声吩咐阿茹:“叫晴雪快点下楼吧,她还在磨叽什么呢?银两没挣几个,三番四次挑剔客人,非要年轻英俊的,她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阿茹姑姑低头说道:“奴婢这就上楼催催她…” 正在焦急间…… “木晴雪娘子到……”守门的龟奴高声喊道… 众公子伸长了脖子,抬身向门口张望去… 只见,一身燕红装扮的木晴雪缓缓而来,鲜亮的衣装愈加衬托着她娇媚的面容美丽非凡。她微微抬起下颚,傲慢的美眸闪烁着光芒儿…… 小丫鬟儿苏离兮低垂着温顺的眼眉,怀抱一把儿筝琴跟随其后…… 众男子眼冒金光儿,皆竖立起大拇指夸耀:“好俊的小舞伎呀!这一趟来对了…” 富丽堂皇的惜春厅中顿时一片儿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木晴雪娘子的身上,也有男人的目光顺便打量、打量跟在小姐身后的小丫鬟苏离兮… 苏离兮深深地埋下脑袋去,尖细的下巴贴住了筝琴。这是她第一次随着晴雪出堂会,被这么多的男子观看,内心极为反感。 只觉得一双双贪婪带有色彩的眼眸,如同针扎一般难以忍受。幸好,大部分男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妆扮鲜艳的木晴雪身上…… 木晴雪嘴角露出一抹美丽的微笑,昂首款款而行,逶迤拖地的烟红色蝉翼纱如水波般流动,她的身形婀娜窈窕…… “晴雪娘子来了、来了…”阿茹姑姑殷勤地招呼道:“快给小姐看座……” 早有一名丫鬟将中间台上的琴凳摆好,木晴雪撩起轻薄的羽纱优雅坐下,轻轻飘了苏离兮一眼。离兮明白,将晴雪小姐专用的筝琴摆在雕花的桌子上…… “木晴雪各位公子请安…”她银铃般娇媚的声音悦耳动听,轻飘飘的媚眼扫过大堂中的男子们儿:“还望公子们不要嫌弃晴雪粗陋的技艺…” “妙、妙、真是个妙人啊…”刘公子竖起了大拇指:“水韵坊的红牌姑娘真是名不虚传,快点弹奏一曲来给我们见识见识…” “晴雪献丑了……”木晴雪害羞一笑! 玉手轻扬,一串清脆的琴声儿随即而起,漂浮在半空中。接着,木晴雪那曼妙的歌声施展开来,陪着琴瑟之声极为动听和谐,真叫人心神摇曳。 大堂中的各位公子情不自禁的轻叩桌面,摇头晃脑… 苏离兮悄然向后退去,躲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曲完毕,众人齐声叫好! 有一位公子出重金卖下木晴雪一支舞… 第六十七章 教坊规矩 <h3 id="htmltimu">第六十七章 教坊规矩</h3> 第六十七章教坊规矩 两旁的乐师奏响靡靡之乐!木晴雪随着乐符翩然起舞,乐文飞起掀起阵阵香风,拌着酒气儿浑浊一片儿… “来来来,本公子要和晴雪小姐一起跳舞!”一位肥头大耳的公子醉意醺醺,竟然跑到木晴雪的身边来起她的裙衫用力一扯。 木晴雪正舞得专心,来不及躲闪,只听得‘嗤嗤…’一声,将那红衫撕掉了大半,现出雪白的香/肩了。 “啊!”晴雪尖叫一声,用手捂住了肌肤… “哈哈、哈哈…”众人狂笑,又有几个男子觉得好笑,纷纷端着酒杯跑上前来助兴,将满杯的酒水往木晴雪的身上撒去… 大厅中的场面一片混乱,很多人趁机将手伸向木晴雪! 她惊慌失措,失去了刚才跳舞弹琴时的优雅。她衣衫不整,被男子们追逐着,一双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站在门口处的司徒坊主:“坊主、坊主救我!” 呼喊中,木晴雪被男人们扑倒在地板上,一片片撕碎的红纱如蝶般飞扬在半空中… “好玩、好玩!大家只管快乐,今夜的花酒钱本公子全都包下了!” 刘公子诗性大发,端起杯盏畅言:“楼台新府邸,歌舞小美人。夜/夜/做新娘,罗衫半褪/肩…呵呵、呵呵,褪、全部褪去了才好…” 苏离兮慌忙跑到司徒坊主的身边:“坊主、坊主,公子们都喝醉了胡闹,您快救救晴雪小姐…” 司徒坊主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用丝巾擦擦嘴角儿:“最近,那木晴雪的气焰太嚣张了,仗着有几分才艺就傲慢起来,任着性子挑选客人、耽误时辰,就连本坊主的话也不放在心上,给她吃点苦头儿也好!不要忘记了,她自己只不过是个低贱的舞伎而已…” 苏离兮惊诧地看着坊主… 司徒坊主言道:“客人们花了钱儿,自然就要高兴!来人,我们都退下,把大门关上!今晚,就让晴雪陪陪众位公子们吧!” 其他舞伎、乐师和婢女们纷纷起身,悄悄从两旁退走… 阿茹姑姑上前来扯走了发呆的苏离兮! 苏离兮抓住阿茹姑姑的手:“姑姑,这可如何是好?你想想办法?” 阿茹姑姑摇头:“我有什么办法?是木晴雪现失了分寸,小小年纪就张狂起来,教坊有教坊的规矩,坊主岂会容舞伎们胡闹?不关你的事,我们走吧!” 苏离兮被阿茹姑姑带出了大厅,原来,这就是教坊的规矩! 惜春楼的大门关上了,木晴雪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被关在了门内,还有众位男子们的嬉笑叫喊声儿… 苏离兮蹲在地上,使劲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以前都是听说!今天,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这就是一个红牌舞伎的献艺生活吗?将高尚的技艺踩在脚下任人蹂/躏。 童舞伎们从小刻苦练习技艺又有什么用呢? 第六十八章 同情晴雪 <h3 id="htmltimu">第六十八章 同情晴雪</h3> 第六十八章同情晴雪 男子们不是来欣赏歌舞的,他们就是来狎舞伎的…… 木晴雪被人搀扶出来,在床/上卧躺了整整一天,她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时而哭泣、时而谩骂,总是不得让人清闲!…… 司徒坊主来探望了一次,口中虽然吩咐好好照顾她,眼中却溢着淡淡的讥讽! 再不听话的舞伎,再难驯服的野马,坊主也是有办法收服她的性子! 经过这次事件,想必木晴雪可以明白怠慢坊主的滋味不好受!…… 其她的官舞伎们借着探视的口吻,都来看看木晴雪的笑话。嘴巴里虽然说着客气的话,眼底却是好笑的神态,一唱一合的讽刺着她。 这几日她们被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丫头抢尽了风头,心中原本有气…… 苏离兮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木晴雪,看着她满身的青紫伤痕内心充满了同情与无奈。为了照顾她,离兮已经有两天整天没有回去探望母亲了,内心担忧地要命。 她只好恳求了好心的阿茹姑姑前去探望圆谎,就说离兮这段时间忙于练习技艺应选考试,不得空闲…… 苏离兮轻轻地将药膏涂抹在木晴雪的脖子上,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她原本细白的脖颈上被男子咬/上重重的印子,着实让人心疼…… “哎哟……”木晴雪吃疼,扬手将药膏打在地上:“连你这个奴婢也来欺负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这水韵坊里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苏离兮默默地蹲下将地板上的药膏捡起来:“我没有笑话你……” 这两天晴雪的情绪古怪多变,时常会谩骂离兮。离兮不愿与她计较,念在她吃了这么多苦头,都是可怜之极的人儿…… “滚、滚滚……”木晴雪拿起床上的枕头儿对着苏离兮的脑袋猛砸:“看到你这副木头表情我就烦,你是怎么当奴婢的?我是你的主子,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男人来欺负我,你也不上前来帮帮忙,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苏离兮被她打得头发蓬乱,避头说道:“我上前去了,可是坊主不许……” “哇哇……”木晴雪双手捂住脸蛋痛哭起来:“我的命好苦呀!为什么要生在这烟花之地,凭我的相貌,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不知道有多少青年俊杰上门提亲,如今我就被他们给糟/蹋了……” 离兮无奈,觉得她又可气又可恨:“小姐,还是让奴婢给您擦药吧!仔细留下疤痕……” 木晴雪顿时止住了哭声儿,挂着泪珠的脸蛋扬起:“对对、可不能留下伤痕了,别毁掉我的容颜!……” 好不容易侍候了木晴雪安静的睡着,苏离兮揉揉腰身轻轻走下了胭脂楼…… 后院的风有些大,吹乱了她的发丝…… 一簇簇凤仙花开得正艳丽,她看着美丽的花儿发呆! 第六十九章 买她做妾 <h3 id="htmltimu">第六十九章 买她做妾</h3> 第六十九章买她做妾 这一朵朵花儿都是含着眼泪的绽放,谁了解舞伎们光鲜亮丽后的苦楚呢? 苏离兮的眼神惆怅而无奈,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忧伤的笑容,她可曾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有多么动人心绪? 身旁传来脚步声儿,她想走开已经来不及了!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也遮住头顶一片刺眼的阳光! 蓝色长衫腰间悬挂一串蓝宝石绕成的坠子闪闪发光,晃得苏离兮眯上了眼眸。接着,一把儿细长的折扇骨挑起了她的下巴… 英俊而粗旷的男子,一双闪亮的紫眸正探究注视着她… 是那一位曾经见过的异族珠宝商,苏离兮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面上的神态又变得呆板起来… “脸变得真快儿!没有人看到你时,你才会流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吗?……”男子感概着… 苏离兮懒得理会他,转身就走… 男子在背后嬉笑地叫道:“丫头儿,我若是出大价钱买走你做妾,不知道你们坊主可会答应?” 苏离兮身体僵硬一下,她缓缓地回头… 她一双眼眸冷冷打量着男子那浑身悬挂的各色珠宝,眼露鄙夷之色! 又是一个浑身充满铜臭气的纨绔公子哥,有钱了不起吗?就可以随意戏弄同样是人的舞伎吗?这种男子信口雌黄,说话犹如放屁…… 紫眸男子身后跟随的小厮,闻听此言显得异常惊讶,不安地看着苏离兮…… 紫眸男子继续笑言:“我喜欢直来直往的说话,我的名字叫阿尔斯澜,是来自西兹国的珠宝商。我相信一眼儿定情缘,上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很有兴趣。只要你点头同意,我立刻找坊主商量你的身价问题…” 那一名小厮轻轻的拉扯阿尔斯澜的衣角,小声地提醒着:“公子,您如何忘记了?您的身份尊贵,怎么可以纳下等的小舞伎为妾?何况,她是天羲朝的女人,她的长相很普通呀!您可不能娶外族的女子。对待外族的女人,您玩玩开心就可以了…” “萨迪克,你又多嘴了!”亚斯卜公子打开手中的折扇,潇洒地摇动着:“我偏偏要带回去给大家看看,为什么西兹人不可以娶天羲人?” “这个、唉,那好吧……”萨迪克无奈摇头:“如果您真心喜欢,就把她当个侍妾吧!” 这两个男人自顾说自己的,全然不顾苏离兮的感受,做他的侍妾?凭什么? “公子说笑了!…”苏离兮冷哼:“奴婢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女,无貌无德!水韵坊中美女如云,请公子另觅知音……” 阿尔斯澜走到她的身边,俯身低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看中你吗?其她女人看到我的珠宝眼睛里就会冒光,像饿狼一般。你却不会,这个世间还有不贪婪的女人?我对你很好奇…” 第七十章 带她私奔 <h3 id="htmltimu">第七十章 带她私奔</h3> 第七十章带她私奔 苏离兮心中冷笑,不过是想用财势来征服一个女子的心而已:“公子莫要说笑了,奴婢还要上楼侍候小姐…” “不管你答应与否,我都可以卖下你…”阿尔斯澜得意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司徒坊主谈谈你的身价!我不但要你的人,将来还想要你的心…” 他淡紫色的眸子里荡漾着愉悦的目光… “公子只怕不知道我们天熙朝的规矩吧?我们坊主不会答应你…”苏离兮冷冷说道:“奴婢是舞伎籍身份,是官府记录在册的舞伎,除非消除伎籍,否则一辈子都不可以嫁人…” “对你们天熙国人来说也许不行,他们住在这里不能公然违反本国律法。可我是西兹国人,我不必遵守你们的规矩。我随时都可以离开。钱能通神……” 他晃动一下手指中的闪亮宝石戒指:“只要买通官府就可以了,你若是不信?我们就试一试…” “你…你敢…”苏离兮终于按奈不住平静的心情了,区区几个银两,就想来买走她?她一个现代大学生,就被人这么买走做妾? 可是,在这里有可能呀!她的内心有些慌乱了! 如今,天熙朝官府腐/败成风,若是肯花一笔天大的价钱,只怕会像牲口一般被卖到遥远的西兹国,娘亲拖着病体危在旦夕,那岂不是永远都见不到娘亲了吗? “哈哈、哈哈…”他仰头爽朗地笑起来,似乎很喜欢看她不再冷静的模样:“原来,你不喜欢我用钱来买走你?嗯?这样呀?” 他双手环抱做思考状… 忽而,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带走你!我们私奔吧…” 苏离兮面对着他逼近的身体,不由瞪大了眼眸后退这男子脑子不清醒? 他的紫眸中闪烁着一丝狡滑:“那我就不用花费一文钱了!我们两个一起私奔吧,也许这样可以得到你的心呢?……” 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猛地拉起她的手向水韵坊的大门方向冲跑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苏离兮措手不及! 一时之间,她的大脑呈现大片、大片的空白,居然没了任何的主张?和一个疯子在一起的时候,你能有什么办法?…… 只看见两旁的景物急速向后倒退中,冰冷的小手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住不得挣脱! 接着,又听到身后有人叫道… “不得了啦、不得来了!大白天的,有奴婢逃跑了,有奴婢逃跑了……” 多个男男女女的声音在叫喊中… 那小厮萨迪克也在身后叫喊:“公子、等等我、等等我!不要丢下我呀……” 迎面冲上来几个龟奴和打手,想要挡住他们的去路!这阿尔斯澜的身手甚是了得,仅仅用一只手臂三下两下便打倒了对手。 第七十一章 朋友的感觉 <h3 id="htmltimu">第七十一章 朋友的感觉</h3> 第七十一章朋友的感觉 为了方便,阿尔斯澜干脆将惊呆了的苏离兮抱起来扛在肩膀上,施展了轻功飞跃上墙头… 苏离兮视线模糊,耳边呼呼生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两个人已经跳出了水韵坊的院墙,‘扑通…’一声落在繁华的大街上,惊得几个行人纷纷向两旁躲闪… “抓逃奴呀!快报官抓逃奴呀…”身后的追赶声音越来越远… 阿尔斯澜背着苏离兮向城外的方向跑去。颠簸中她抬头,看到那名小厮萨迪克亦是身手不凡,他无可奈何中帮着打倒了几个追赶之人,扬起脚丫儿随在阿尔斯澜的身后… 他们混在集市的人群中,眼看着后面已经没有人了,阿尔斯澜才将苏离兮放下来,笑嘻嘻地说道:“怎么样?这下子不花一分钱就把你抢走了,你可喜欢这种方式?…” 苏离兮惊魂未定,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吞咽一下口气:“你、你…你真是一个疯子!” 西兹人做事,怎地如此出格? “呵呵…”他轻笑:“等天色黑了,我便安排你出城!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水韵坊,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讨厌做一个舞伎!走,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 说话间,萨迪克追赶上来,顿足说道:“公子,你怎么又胡闹了呀!这里可不是我们西兹国,您这次带来的人手可不多,惊动了官府可麻烦透了!我回去以后,该如何向主上交代呀…” 阿尔斯澜不理会他,牵起苏离兮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苏离兮被他牵着手走着,侧头看他… 灿烂的阳光下,这位西兹男儿的侧面是如此俊美,特别是那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微笑,粗旷而高贵。说实在的,他比天熙朝那些迂腐的男子强多了…… “公子,我们今晚就走呀?”萨迪克懊恼地说道:“我们还有很多的珠宝货款没有收回来了呢!你这次闯祸抢走了天熙国的官奴,我们以后也不能来坐生意了!这次可亏大了,唉…为什么要用抢呢?你若是真的喜欢她,我们可以钱买吗?为了一个奴婢,真的不值得…” “千金皆可散,真心却难求,货款丢就丢吧!她不喜欢我用钱买,她不是一个货物可以买卖,她是人!哈哈…”阿尔斯澜的笑声极为有穿透力… 真心?她不是货物!这些语言让苏离兮为之动容!来到这个时空十几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 做舞伎的女人也敢祈求一颗真心吗?这位来自西兹国的商人是一个真性情的男儿吗? 苏离兮轻言:“你们西兹国人经常抢别人家的女子吗?” “嗯…”他低头看她:“对!在我们那里,强壮的男子就可以抢走最美丽的女人!” “我、我可不是美丽的女人……”她咬唇低声地说道…… 第七十二章 尊重她 <h3 id="htmltimu">第七十二章 尊重她</h3> 第七十二章尊重她 他停下来定神看着她,紫眸中闪动着神采:“对!也许你没有绝世的容颜,可我始终相信,一眼定情缘,我相信我自己的自觉。我们西兹国人没有那么啰啰嗦嗦,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会拐弯抹角说话……” 她反驳:“这是你一厢情愿!我、我可不喜欢你……”他说的‘一眼定情缘’,大概就是后世说的‘一见钟情’吧! “你将来会喜欢上我的!……”他自信地笑道:“我要带你回西兹国,让你做一个快乐的女人!……” 傍晚时分,落霞满天…… 十几辆车子,几十匹马从京都郊外的各个方向赶来,聚集在城门外整装出发!…… 萨迪克不断跑来跑去向阿尔斯澜禀告着:“公子,西边的人马到齐了!东边的人马到了,南边的也到了……” 一匹匹矫健的黑马昂首嘶鸣,马蹄扬起阵阵黄沙儿。骑马的男人们儿身形高大,身手不凡,均为天熙朝装扮。但是从他们的言谈,他们略微发白的肤色、他们褐色、或者淡紫色的眼眸中可以看得出都是西兹国的人…… 苏离兮才知道,阿尔斯澜少爷的跟随如此之多,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看来西兹国果然富饶非凡,一个普通的珠宝商人便可拥有这么多跟随? 一天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对阿尔斯澜的好感剧增。他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与那个逛歌舞坊间嘻嘻哈哈、满不正经的男子截然相反了。他很尊重她,并没有将她当作地位低下的舞伎或者婢女。 更像是……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苏离兮在这个时空从不敢奢望。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对好姐妹郦飞烟,也是心有余悸的防备着! 但是,现在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朋友间的尊重和平等。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差不多被她遗忘了…… “上马车吧……”阿尔斯澜骑在马背上低头望着她…… 他褐黑色的头发在晚风中轻飘:“别想太多了!其实,我并不是一定要强/迫你什么。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应该待在那种地方。在我们西兹国,不会有人把你看做是低等的舞伎,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机灵的萨迪克连忙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姑娘,上车吧!难得我们少爷对您如此上心!你可知晓在我们西兹国有多少名门闺秀想要嫁给阿尔斯澜少爷?” 苏离兮低头心道:我可没有想嫁给他呀! 萨迪克继续说道:“我还从来没有看到少爷对那一位小姐另眼相看过!等我们回去以后,我绝对不会吐露您的舞伎身份,您可以像一个贵族小姐般生活……” 苏离兮看着那豪华的马车面色犹豫…… 是啊,他们说的没有错。只要在天熙朝,她很难摆脱舞伎的身份。 第七十三章 她不能走 <h3 id="htmltimu">第七十三章 她不能走</h3> 第七十三章她不能走 而换一个新的环境,没有人知道她过去的身份,那一面掀开的帘子仿佛通往自由的大门,这岂不是她向往已久的路程吗?…… 苏离兮抬眸迟疑地看着他,清秀的眸子里有些解不开的迷茫:“奴婢……” 阿尔斯澜的眼神带着丝许期待,打断了她的话:“在我面前,你永远不必自称奴婢!若是一时接受不了我,我们可以只做平日里的朋友!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回到那个吵杂的环境中去,如你这般清静的女子,陷落在那里真是可惜!……” 苏离兮想了又想,下定了决心,缓缓屈膝作揖:“奴婢深谢少爷的一片好意!但是,实在是对不起,我不能跟随您离开,必须回去!因为……我不能抛弃生病的娘亲……” 她怎能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幸福,而抛弃含辛茹苦养育她长大的娘亲呢?…… 她抬眸平静地看着他:“若是您真的把我当作朋友,就请放我回去吧!我会永远记得您的好……” 晚霞盈满了远方的天空,透明的红映在他们的眼底,彼此都有些惆怅…… “为人子女,怎能抛弃体弱多病的亲人……”苏离兮轻轻地说道…… “我可以带你母亲一起走……”阿尔斯澜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她的身边:“只要你肯相信我,我会立即派人将你娘亲从水韵坊中接出来……” 苏离兮哀叹!她了解娘亲的心思!她何尝不想带着娘亲一起逃走呢?可苏荷清根本不会走…… 娘亲就是死也不愿意离开水韵坊!当年,娘亲宁可将孩子放在河流中独自飘着,也没有想过一起逃走。 她有一个心愿,一个至死不渝的心愿,曾经抛弃她的那个男人,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回来带走她。因为,他对着天地发过誓,一定会回来接走她。她怕那个叫做‘清远’的男人回来时,再找不到她了…… 原本是阅人无数,最应该看破爱情的官舞伎,却是这世上最痴心的女人!苏荷清始终抱有幻想,觉得那个男人只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清远会回来的、他会来的,苏荷清痴痴等待了一辈子,痴到迷失了自我、迷失了方向…… “对不起!……”苏离兮低声地说道:“我娘亲根本就不愿意离开水韵坊,她、她有自己的打算……” “为什么?”阿尔斯澜蹙眉问道:“那个鬼地方有什么好的?” 苏离兮摇头,她不愿解释更多:“我只能辜负您的心意了!我不会丢下娘亲一人离去,公子若是相逼,我只能已死谢罪了……” “孝心可嘉!……”阿尔斯澜理解地点点头…… 他猛然间想起自己远方的、慈爱的母亲,何尝不是思念成切呢?他叹气,对她愈加尊重了…… 第七十四章 狠心的坊主 <h3 id="htmltimu">第七十四章 狠心的坊主</h3> 第七十四章狠心的坊主 “没想到你有后顾之忧!真是令人嗟叹……”阿尔斯澜摇摇头:“也许是你我缘分未到吧!那我以后还可以去看你吗?……” “嗯!…”她的眼眸中闪动着感激之情! 他们人多势众,如是以强/行/逼/她,她估计难逃回去。这位西兹国商人外表粗旷,内心却知书达理…… 阿尔斯澜说道:“我送你一起回去吧!你一个人回去,只怕会受到他们的责打。而我就不同了,我可以帮你解释,说只是一个玩笑,都是我的错,你是被我强/行拉走的……” “少爷,不可!”萨迪克为难地说道:“您将这么多人召唤过来,又匆匆忙忙地散去,未免太儿戏了!” 唉,这位主子呀!性格太急躁,总是会做一时冲动之举,一会一个主张,他跟着后面不知道劝说过多少次了…… “公子不必相送!奴婢回去以后自然会解释清楚,不可耽误了公子的行程……”苏离兮说道…… 正在这时,远处驶来一匹快马!马上跳下一个西兹国男子,他神态紧张,跑到萨迪克的身边耳语一番…… 萨迪克急忙向前,在阿尔斯澜耳边说了一番西兹话! 苏离兮听不懂,不过,似乎出了什么事情,他们的语调很紧张? 只见阿尔斯澜神态凝重起来,他点点头:“离兮姑娘,看来我真的不能送你回去了,我的家族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必须立刻赶回西兹国了!” 苏离兮不好多问:“公子只管自便,奴婢熟悉回去的路程!” 他将那一串红宝石送到她的面前:“还记得这串红宝石吗?现在是否可以对我笑一笑了?此物别无它意,只希望给你留下一个纪念,日后相逢可当作信物……” 苏离兮愣了一下,忽而想起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情景,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纯真的笑容:“好吧!” 她接受那一串红宝石,既然是朋友之间的馈赠,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赏赐,就可以拿着了! “对呀!你笑起来可是真美……”阿尔斯澜翻身上马,西兹国的随从们纷纷上马…… “希望下一次来,你愿意跟我走。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好好劝说一下你的娘亲,让她也跟着我们走!” 夕阳下,他浑身映衬着淡红色的光泽:“苏离兮!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京都水韵坊胭脂楼大厅中,气息冷肃…… 苏离兮罚跪在大厅的地板中央! 司徒坊主中堂上座、阿茹姑姑、木晴雪等一帮舞伎们儿肃立在两旁,一众人冷冷地目光停留在苏离兮瘦小的身影上…… “大胆的奴婢,你还敢回来?小小年纪居然敢和男人私奔,还打倒了水韵坊的看门护院,你想造反不成!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一个婢女身上,真是丢丑!” 第七十五章 气坏娘亲 <h3 id="htmltimu">第七十五章 气坏娘亲</h3> 第七十五章气坏娘亲 司徒坊主用力击打着桌面,敲得砰砰直响… 苏离兮不卑不亢地说道:“奴婢从来都没有想过逃跑,所以奴婢自己主动回来了!” 站在一旁的木晴雪气愤地说道:“那阿尔斯澜少爷为何带着你翻墙逃跑,他怎么不带走别的舞伎呢?水韵坊中娇媚的舞伎有多少?这就是说明你们两个人早就有了jian/情对不对?” 苏离兮很无语! “你个奴婢骗的我好苦?可恨我一心把你当作好姐妹来对待,你却趁我卧病在床的时候和男子/苟/合,真是无耻…” 木晴雪恼怒一个公子为何带婢女逃走,而忽略了她这一位美貌的小姐,这还有天理吗?真是越想越气… 苏离兮摇头:“木娘子误会了!奴婢和阿尔斯澜少爷只是见过两次面而已,是他强/行抓住奴婢的手逃跑。奴婢是个弱女子,怎能挣脱?至于他为何选择奴婢,奴婢也想不明白…” 说到这里,她忽而想起了阿尔斯澜那一双真诚的眼眸,还有他说的话:“我相信一眼定情缘…” 离兮叹息,她是不是辜负了一个真诚的男子呢? “哼…”司徒坊主冷哼:“苍蝇不叮无缝之蛋,不知你用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你娘的技艺没有学到半点儿,勾/引男人的手段倒是学会了不少!母女两个人都是jian-货,就不要做舞伎了,我直接将你卖到青/楼做妓好了…” 苏离兮双手捏住衣角,悄悄地握成一团儿:“奴婢没有勾/引男子!奴婢这不是已经主动回来了吗?” “还敢顶嘴!”司徒坊主厉声说道:“若不是我派人牢牢看守住你的娘亲,你只怕在就和野/男人远走高飞了…” 苏离兮猛地抬头,惊讶地问道:“坊主将此事告诉我娘了吗?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这样做,我娘不能受这样的打击…” 司徒坊主冷笑:“来人,把苏荷清带上来…” 一个龟奴扯住苏荷清的衣袖从门外走进来! 苏荷清面色憔悴不堪,一边儿走着,一边儿弯腰低声地咳嗽着!她看到跪在地上的苏离兮,蹙眉问道:“离兮,这是这么回事?咳咳,你如何开罪坊主了?坊主还派人将我看守起来…” “娘!”苏离兮默默摇摇头,眼神悲切地注视着娘亲! 此时她心乱如麻,他们太狠了,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知一个病重的人?她不是已经主动回来了吗?为什么不放过她… “苏荷清,你生养的好女儿?”坊主拍案:“又笨又蠢,学艺不精!被贬为低等奴婢却不安心,还勾/引着男子逃走…”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苏离兮双眼含泪,低声恳求着坊主:“求您不要说了!”娘亲她什么都不知道。 “被贬为低等奴婢?”苏荷清惊讶地倒退两步:“不、不…” 第七十六章 吐血 <h3 id="htmltimu">第七十六章 吐血</h3> 第七十六章吐血 “坊主,离兮的技艺很好,她不能做奴婢,求求您,坊主、咳咳、咳咳,我的孩子不能做婢女!她是一个天生的舞者……” “呸……”司徒坊主啐了一口:“你说的真好笑!谁不知道苏离兮是一个什么都学不会的木头,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不会弹琴,让她做婢女也是开恩,我还准备把她买到青/楼做唱/妓呢!……” 苏荷清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摇晃几下!‘噗……’的一口鲜血直直喷射出来,染红了一片的地板…… “娘!……”苏离兮心疼地叫喊道……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中,苏荷清单薄如纸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苏离兮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将娘亲搂着怀里痛哭流涕:“娘,娘,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不要吓离兮……” 此时,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害怕娘亲从此以后再也醒不过来了,娘亲居然吐这么多的血呀!…… 苏离兮伸出颤抖的手,慌乱地擦抹着娘亲嘴角冒出的鲜血,看着娘亲那白如冥纸的脸。她心如刀割,无助地叫喊着:“谁来救救我娘?快去郎中来,求求你们快去请一个郎中来……” 众舞伎们纷纷上前围成一圈儿,低头探视着! 她们不断地摇头叹息:“苏离兮这孩子不成器,看要把她娘亲活活给气死了!真作孽呀……” “看样子是欺骗她娘来着!她娘根本就不知道她早就被贬为低等奴婢了,还以为她在碧溪楼学艺呢。唉…小小年纪,真是会撒谎!……”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苏离兮使劲摇晃着娘亲的肩膀,一声一声悲痛地哭泣着:“我以后好好学艺,我一定做个最优秀的舞伎,求您醒过来,不要丢下离兮一个人呀!娘、娘,你醒过来、醒过来……” “让开、让开……”阿茹姑姑走到前边来蹲下,用大拇指掐住苏荷清的人中穴…… 离兮仿佛看到了救星,扯住她的衣袖哀求道:“阿茹姑姑,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娘吧!……” “别吵……”阿茹苦涩地摇摇头:“你娘是一时气极攻心昏迷过去了,阿莲去端一杯热茶来!你们大家不要围得这般紧,气息不流通了,都让开些……” 热茶送到,阿茹将茶碗对准了苏荷清干枯的嘴唇灌了下来!苏荷清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儿,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眸…… “醒过来了、醒过来了……”众舞伎叫道…… “娘、娘!我是离兮,你看看我……”苏离兮搂紧了娘亲…… “离兮……”苏荷清无力地唤着,嘴唇微微蠕动:“离兮,你跟娘亲说实话,你什么时候被贬为婢女了?你…咳咳、咳咳…你怎么这样不争气?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苏离兮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娘,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了!对不起、对不起……” “咳咳、咳咳……”苏荷清眼神悲切转看向阿茹姑姑…… 第七十七章 苦求坊主 <h3 id="htmltimu">第七十七章 苦求坊主</h3> 第七十七章苦求坊主 苏荷清拉住了阿茹的手:“阿茹,司徒坊主呢?让我和坊主说说话…咳咳,我来求求她,看在我为水韵坊幸苦一辈子的情面上,再给离兮一次机会,让她做回童舞伎…” 阿茹姑姑无奈地扭头,向后看去… 众舞伎们儿退让两旁,默默无声地看着司徒坊主… 司徒坊主面色冷肃,高高抬头… 苏荷清和司徒坊主的眼神交织在一起! 一个目光冷漠,一个眼神复杂… 她们是一辈子的错乱交织!曾经的欢笑,曾经的情谊,曾经的怨恨,又怎么能算的清楚? 苏荷清内心暗暗叹息一下,用手捋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强行打起精神来说道:“司徒坊主,求你再…咳咳、再给离兮一次机会好不好?咳咳…” 司徒坊主冷漠地说道:“你说得真是轻松!我当众将苏离兮贬为婢女,这才几天的功夫,如何能说变就变?身为堂堂水韵坊坊主的威信又何在呢?” “咳咳、咳咳…”苏荷清喘着粗气说道:“这孩子其实是有天份的,请您让她恢复童舞伎的身份!将来,她必定会给水韵坊带来荣耀……” “哼!你说得比唱得更好听,将来的事情岂可预知?我只知道她现在坏了我们的规矩…”司徒坊主抬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水韵坊里,我司徒娇说了才算!我凭什么要给她机会?” 苏荷清闭眼深深呼吸一下,轻轻推开了女儿的手,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 “娘亲?”离兮不知娘要干什么,想要搀扶住她,却又被她推开…… “你别管!”苏荷清努力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上前去,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风中的落叶随时都要倒下!…… ‘噗通……’一声儿,苏荷清双膝一软,跪倒在司徒坊主的面前,她的额头深深触地叩首: “坊主,苏荷清给您磕头了!我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多多得罪了您!若是有什么怨气,只管全对着我来,荷清绝不敢有任何怨言!但是求求你,再给我的孩子一次机会吧!” “娘亲!”苏离兮用手捂在自己的嘴巴,憋着不哭出声音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是不懂事的她连累了重病的母亲。她了解娘亲内心高傲的尊严,如今却为了女儿的前程,低三下四地给人家磕头,真叫她无地自容呀!…… 胭脂楼中的舞伎们儿皆动容,阿茹姑姑不由眼圈红了,回过头去不忍相看…… 司徒坊主高傲的神态变得冷硬起来,一双丹凤眼中升腾起复杂多变的朦雾…… 曾经不可一世的名舞伎苏荷清如今变得这样卑微? 胭脂楼中的气氛变得愈加紧张,其他人都不敢说话… “坊主、咳咳……娇娇姐……”苏离兮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 第七十八章 他从天而降 <h3 id="htmltimu">第七十八章 他从天而降</h3> 第七十八章他从天而降 苏荷清说道:“还记得我们两个小时候的事情吗?十岁那一年的冬天,偷偷背着师傅在荷塘边玩耍,我失足落在水中,是你奋不顾身将我捞出来,那时候我俩的感情多好……” “咳咳,咳咳,我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你的好,长大以后的事情,都是我的错……” “别说了……”司徒坊主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双手紧紧握成一团。 她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厉声说道:“好吧!我再给苏离兮一次机会,暂时让她恢复童舞伎的身份。但是,一个月以后的官舞伎考试,她若是通不过?就不能怪我翻脸无情了……” 苏荷清长长吁了一口气,软塌塌地瘫倒在地上,无力地说道:“奴婢叩谢坊主大恩大德!……” 阿茹姑姑安排一个小厮将苏荷清背送了回来!…… 一路儿走着,苏荷清一路儿咳着血!‘滴滴啦啦……’的血珠儿随着她的嘴角滴落在青石子的小路上,弯弯曲曲的、细细长长的滴淌了一路…… “娘、娘……”苏离兮一路小跑跟着娘亲,紧紧地握着她那一只苍白无色的手:“快到了,就快到家了!你在坚持一下!”…… 小厮看着滴在自己肩膀上的血污,厌恶地说道:“真是讨厌!吐得我身上都是血,倒霉透了……” 苏离兮可怜巴巴地说道:“这位大哥,请你走慢走稳一些,颠簸得我娘难受……” 小厮白了苏离兮一眼儿:“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好心将你娘背回来就不错了,你倒是挑三捡四!若是再多言,我就把她丢带路边不管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苏离兮真害怕他甩手不管,咬着嘴唇不敢多言! 幸好,路途不远,很快就来到了她们住的小偏院子。小厮将苏荷清往床上一丢,拍拍自己的衣袖而去,像是要拍下一些晦气来…… 苏离兮慌忙帮娘亲脱掉鞋袜,盖上一层薄薄的棉被:“娘、娘,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呀……” “娘,我们回家了,都是我的错!你可千万别吓女儿、求你醒醒……” 苏荷清脸色惨白,半点回应也没有?如不是还有一些极其微弱的鼻息,苏离兮还以为娘亲已经死了…… 整整**了,苏荷清都没有醒转的迹象,无论离兮如何呼唤、照顾、喂水、哭泣…… 娘亲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天亮了,窗外传来的鸟鸣清脆动听!…… 苏离兮疲惫地走出屋子,缓缓地坐在院子的墙角旁。 她看着清晨那漫天灿烂的阳光,笼罩着远远近近的绿茵,有些虚脱的感觉,娘亲的身体拖延一天是一天了…… 当那一抹飘逸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金黄的光线中,美得那般不切实际…… 苏离兮迟疑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慵懒的笑,她难道出现幻觉了!…… 然,白衣男子轻踏着满地的细碎金光…… 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如同从天而降…… 第七十九章 救命药草 <h3 id="htmltimu">第七十九章 救命药草</h3> 第七十九章救命药草 “苏离兮……”他叫道…… 苏离兮慌忙揉揉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站起来…… 而后她突然醒悟,惊跳起来:“你?你是安郡王?” “嗯!”男子点头! “奴婢给安郡王请安……”苏离兮那一颗脆弱的心又猛烈地跳跃起来…… 安郡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了,是因为她推那个混帐公子下水的事情吧? 找到她了,他们找到她了,这也太快了,就要抓她去坐牢吗?那谁来侍奉娘亲最后的日子呢? “你别怕……”安水屹看着她紧张的神色,像是看懂了她的心。 他说道:“我不是来抓你的!何况,那人,他也不知道你在这里,他并不知道你是水韵坊的童舞伎……” 他?他口中的他必定是指那一位混帐公子了!可是,安郡王如何追查到自己? 苏离兮局促不安地说道:“那您?是来找奴婢的吗?” 她心中坎坷不安,不知所为何事? “是!”安水屹从身后拿出一个檀香木的盒子,他那俊美的面容异常温和:“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千年灵芝草……” 一时之间,耀眼的阳光照射的她有些发懵,她睁大了茫然的眼眸看着那不染纤尘的清净男子…… “拿着吧!”安水屹将檀香木的盒子放在她的手里:“不知道是否还及时?但愿我没有来晚……” 一连串酸甜苦辣等各种滋味涌上了她的心头儿,她低垂下眼睑,哽咽着不能言语,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心情激动地无法平复: “我、我、奴婢…”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千年灵芝草就在她的眼前了,怎么就像做梦一般难以置信,可是有这般的真实。娘亲有救了,娘亲真的有救了…… 这一切就像是做梦呀! 千辛万苦求不到的东西,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呵呵……”他轻笑:“不打紧!你可知这灵芝草如何煎制?要得几分火候才有药效?” 她蓦然又睁大了眼睛,是啊,这一点相当重要!如此珍贵药材煎制的方法也不同寻常吧?万不可毁在自己手中…… “我略懂医术,不如我来帮你熬药吧!”他动听的声音如同春天的细雨,沐浴着她的身心。 世人都知安郡王精通药理,他这样说太谦虚了。他不但雪中送炭,还愿意亲自为娘亲煎药呀! “安郡王……”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您对奴婢的大恩大德永世不敢相望……” 该如何报答他的仁心呢?别说现在无法报答,将来她也还不清楚呀! 她一个低等的童舞伎,怎么回报呢?…… “快快起来,闲话免谈了…”他双手将她搀扶起来:“事不宜迟,我们快快煎药吧!让你娘亲康复起来,才是正事!你们的炉火和药罐在何处?” “嗯……”苏离兮感激地点点头,忍不住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衣襟上:“在这里,有劳郡王了!” 第七八十章 琴音相通 <h3 id="htmltimu">第七八十章 琴音相通</h3> 第七八十章琴音相通 淡淡的药香漂浮在小院子里,隔着袅袅的白烟雾,她看到他恍如隔世的容颜那般静谧…… “郡王,您,您是怎么找到奴婢的?” 他看着火炉上的药罐说道:“那一晚你从湖岸上跑走,岸边有我贴身的随从,我示意小唐跟踪了你。回府后又得知你白天来求药的事情……” 原来如此!她羞涩地说道:“都是奴婢不好,认错了人,还、还将您的表弟推到湖水中,他一定非常恼怒吧!” 安水屹抬眸看她,黑亮的眼眸中竟然是忍住的笑意:“呵呵!不妨,让他吃点小小的教训也好…只是他真的气坏了!你放心,他一时还找不到你,我并没有告诉他你是这里的舞伎…” “噢…”苏离兮松了口气,太好了,她还真怕再次遇到那一位混帐公子呀!只怕要被他掐死… “奴婢有一问,请郡王莫要见怪……”苏离兮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这千年灵芝草是当今圣上御赐,是您府上的镇府之宝!而奴婢是卑微的舞伎,与郡王素无瓜葛,您为何对奴婢如此慷慨?” 她确实想不通呀… 他沉吟片刻,闪亮的眸子凝视着她缓缓说道:“只因你…听得懂我的琴声…” 有风儿,轻轻从耳边滑过…… 你能听懂我的琴声儿…… 这句貌似轻飘飘的话却份量很重…… 他们静静地凝望着,眸中的感动之情如同涓涓的溪水般默默流淌! 他们虽然在身份上有天壤之别,却都是精通音律的才艺之人,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心灵的知音人…… “奴婢逾越了!”她躲闪开他的目光…… 他的脸颊被炉火映得如同梦幻,清淡地说道:“你若是把我当作朋友,就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她轻咬着下唇,心中溢满了复杂的情绪,苏离兮何德何能,居然获得安水屹郡王的垂怜? 他是如此高贵、如此温暖的一个人。他站在权势之端,可为何他幽深的眼眸中却总是飘忽着一种若有如无的忧伤,如同一抹藏在深夜中的痛不为人知… “药熬好了,快端去给你娘亲饮用吧!这药渣子先别倒掉,依旧有药效,还可以煎得两次!对了,你且将郎中开的药方子给我看看有没有不妥?若是方便的话,我还想给你娘亲重新把脉……” “嗯!奴…离兮听郡王的……”她及时将奴婢两个字收了回去,哪怕有一点惹得他不开心,她都不会去做…… “呵呵…”他笑起来的模样是如此美好,可令天下间的女子失神…… 浓浓的黑色药汁倒入了汤碗中,喂给昏迷不醒的娘亲喝下。他查看娘亲的脉象后微微蹙眉:“你娘亲的病拖得好几年了,不是十分好……” 苏离兮担忧地看着苏荷清… 他又舒展眉头说道:“不必担心,这灵芝草会让你娘昏睡几个时辰,等她醒来时就清爽多了!” 第八十一章 愿献一舞 <h3 id="htmltimu">第八十一章 愿献一舞</h3> 第八十一章愿献一舞 “放心,比这更重的病情我也见过,我会让你娘亲的身体好起来!不过,这药方子太简陋了,缺了几味珍贵的药材,我再开一张给你。不用担心药金,每隔三日,我便会送药来…” “郡王,太麻烦您了…”苏离兮感激的眼眸中闪动着点点泪光:“离兮以后当任由您差遣。离兮…”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欠人家的恩情越来越多了。在这个冷漠的世间,他肯如此帮助她们真是少见。 他救了娘亲的命,就算为他献上自己这条命也心甘情愿… “又说这些话了…”他轻笑,目光转到屋子墙角的旧古琴上不由停住,他饶有兴致地言道:“你这里也有琴?” “嗯!”苏离兮点头:“是我娘亲年轻的时候所用!娘亲也曾是水韵坊的艺人…” 他走过去随手一拨,清脆的琴音悦耳动听! 他不由称赞:“好音色!古韵古香,这是一把珍稀的古越琴,我可以试试吗?去院子里空旷之处试试…” 他是爱琴之人,见到琴瑟就喜欢拨弄几下… “行!…”苏离兮急忙将琴抬到院子里…… 安水屹端坐在院子中那一棵开满洁白小花的梨花树下,拨动琴弦… “郡王…”苏离兮弯腰,纤纤玉手捡起草地上的一支梨花枝儿,她优雅地行礼:“舞伎苏离兮别无所长,对郡王的恩情也无所回报!离兮愿为郡王献上一舞,以助您抚琴之雅兴…” “如此甚好!”他深悦之! 青草茵茵,绿叶滴翠… 远处的天际上,片片彩霞映红了半边天空灿烂而美丽,像一大片儿绽放的紫红色花蕾争奇斗艳… 清风吹过,一朵朵洁白的梨花纷纷飘落而下,清清雅雅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沁人心脾… 她,手执一束淡雅的梨花枝儿,在如梦如幻的梨落中和着朦胧的云雾起舞,晶莹细致的脸颊顿时绽放出无限的光彩,与往日卑微的苏离兮彷若两人。 她翩然回转,飘逸典雅,漆黑的瞳眸就像湖水中碧波清澈透亮… 她没有什么可以献给他的! 唯有此一舞,倾心平生之所学,但愿博得公子一笑! 她从不曾在男子面前,刻意展示自己的妩媚… 她为琴音所动,倾心而舞! 她在舞蹈中不知不觉地融入了现在舞学的风格,与天熙朝的舞技相比,显得格外不同、格外清新。 她情不自禁地轻启红唇,曼妙的歌声飞扬出去犹如林中自在飞舞的夜莺般悦耳动听! 她即兴演唱的就是他那一晚吟的诗:“湖波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湖畔何人初见月?湖月何年初照人?” 歌舞中的她,才是自信的她、最美的她、真正的她… 琴瑟幽然,心境飘洒… 他的眼眸中闪烁出惊讶的光亮,为之动容! 第八十二章 初恋的感觉 <h3 id="htmltimu">第八十二章 初恋的感觉</h3> 第八十二章初恋的感觉 这样美丽的舞,即使在宫廷宴乐上也难得一见,堪称世间一绝! 他想,他是不是遇到了一个舞艺奇才?…… 这身影、这舞姿、这模糊的脸颊似曾相见? 他清朗有致的眉宇写满了赞叹,手指间一个个琴音由心而发。他的唇边一缕温暖的笑意,不曾想到,她拥有如此高超的舞艺? 她还有多少令他惊喜之处?……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女子,一瞬间变得如耀眼夺目的灼灼梨花,那清秀的脸庞染上了花儿一般的淡红。 一瓣瓣花片而被她旋转的身姿扬起,竟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此时相望不相知,愿逐月华流照君……”最后一句词从她的樱唇中似泉水般流淌而出,她深深拜谢于地…… 他放下古越琴,缓步走到她的身旁,幽深的眼眸写满了不知名的好奇!…… 她羞涩地低头,白皙而硕长的脖颈犹如洁白的莲荷!不知道他可喜欢自己的舞? 为一个男子倾心的感觉,来得如此快,让她无法把控自己平静的心绪…… 这就是初恋的感觉吧! 他温润的眼眸中多了些怜惜,她的身上散发着有一份天然无雕饰的自然清新,是在其她女子身上所不曾见过的! 可惜,这样身怀才情的女子为何是一个低等的舞伎?他们若是倾心相交,世人皆会愕然…… 他惆怅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如瀑的发丝间捻起一片儿花瓣,轻轻吟道:“落花偏无情,飞乱玉人妆…离兮呀离兮……” 苏离兮的天空,突然变得明亮灿烂起来! 这些日子来,安郡王每到傍晚时分,总有办法绕过众人的耳目,悄悄地来小偏院探望她,帮助娘亲煎药。 幸而这里够偏远,平日里就无人问津。 自从苏荷清将死的消息传出去后,水韵坊的众人就绕道而行怕沾染了晦气。 世事难测!就在一夕之间,苏离兮的幸福生活就来临了。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周围的人们面容也变得和蔼起来。 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他的出现,他给她带来了药物,带来了关爱,带来的信心,带来的阳光,还带来了少女那懵懵懂懂的爱情…… 苏离兮又开始了童舞伎的学艺生活,师傅们依旧对她冷淡,都知道她与坊主的那个约定,考不上官舞伎就永远沦为低等婢女了。 她是否能考上官舞伎和大家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她学不学都没有关系,即使她不来也没有人会追问,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苏离兮照例躲在童舞伎的后面,默默无闻地学艺。 她不突出什么,也不像以前那般落后,不慌不忙地学习各类技巧,她就像一根墙缝中的小草,不引起别人的在意…… 第八十三章 抓捕小窃贼 <h3 id="htmltimu">第八十三章 抓捕小窃贼</h3> 第八十三章抓捕小窃贼 几年前,当娘亲身子还行的时候,也曾教授过离兮很多技艺,她都学得十分好。 苏荷清不愧为红极一时的名舞伎,满身的技艺都传授给了女儿,当那天司徒坊主说离兮一无是处时,苏荷清只认为是别有用心的偏见…… 有一天…… 离兮去郎中处取药的时候,看到了满街的土墙上贴着告示,几个醒目的大字【抓捕小窃贼---苏梨喜】。 赏金不低,还配有一张清晰的画像,画上的女子头上插满了庸俗的花儿,脸蛋上吐着艳红的胭脂,那模样令人发笑不已! 苏离兮不禁哑然失笑…… 周围观看的人们指手画脚、纷纷议论:“这画上的女子可真是丑呀!” “是啊,长得这么丑,还敢出来做贼?丢不丢人!” “这么丑的贼,倒也少见!人人都应该避开吧?怎么还有人被偷?” 苏离兮急忙深深埋头、匆匆走过。她的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一定是那位纨绔公子弄得鬼。 那个坏男子果然不晓得她真正的名字,却诬陷她是一个小窃贼。他居然这么记仇,还在想尽办法抓她? 也不知道这画像是谁画的,画得如此笨拙丑陋,像是有意丑化她的容貌。也幸好如此,不然非被人抓起来不可…… 苏离兮一笑而过,心中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情了! 她走路的身姿也是快乐的,带着隐隐的韵律美。她唇间的笑容若有若无,如同一朵清淡的雏菊花儿…… 这千年灵芝草真是不凡,娘亲饮用下去以后居然不咳嗽了,沉重的身子变得清爽许多,虽然倦态依旧去改善不少。苏离兮喜在心头,对安水屹郡王的感激之情更甚…… 每到傍晚,他们在一起抚琴,吟诗,作画…… 不曾想,两个人在艺术上的见解是那样附和,如出一辙。他做喜欢看她跳舞,他夸离兮的舞姿不落俗套,自成一体、清新自然,别有风韵…… 安水屹带来了笔墨纸砚,亲自为她作画。她依着他的琴音编跳……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村琼葩堆雪…… 在开满小花的梨树下,清风习习! 翩然的白衫公子幽深的眼眸凝视看着她。 他时而额首思索,时而挥毫泼墨,时而轻然淡笑…… 他一笔一墨绘画出她优美的舞姿。有时候她会停在一个动作上,任由他洒脱的摹画。 有时,他会提出一些建议使她的动作更加完美。 她发现他是一个十分挑剔、极其追求完美的人,稍微不满意就将刚刚成型的画,撕掉重新画! 间歇时,她端着新煮的茶水请他饮用,或者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摇着锦扇…… 他称呼她,离兮!她称呼他,水屹! “离兮,你看这幅可好?”他立起宣纸,眼眸中荡漾着柔情:“画了十几副,只有这一幅还算是入眼!” 第八十四章 惊现《梨花落》 <h3 id="htmltimu">第八十四章 惊现《梨花落》</h3> 第八十四章惊现《梨花落》 这几日相处下来,两个人就像是心有灵犀的知己一般了…… 苏离兮看了一眼画中美丽舞动的女人,侧头调皮地说道:“这?不像我吧…离兮哪有这么漂亮?人家都叫我丑女呢!” 他用溺宠的眼神看着她天真烂漫的容颜:“谁说的?…你比这画中人更美丽百倍,我只恨我的笔拙!可惜,你看不到自己的舞姿有多美?呵呵,我倒是觉得你比那一晚我在三生湖偶遇的仙子还要美。你可知道?你有多像那湖中仙子……” 她笑而不答…… 他笑着将洁白的宣纸重新铺在桌案上,提笔在画一旁写诗:“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二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好!”他将手中的笔放下:“就为这幅画取名《梨花落》,你说可好?” 《梨花落》? 这三个字,如同一声惊雷在苏离兮脑中炸开…… 她惊异地望着他:“你说什么?这幅画叫《梨花落》?” “是啊?你觉得不好吗?”他用询问的目光注视着她:“如若不好,你可有新的主张?” 苏离兮急忙接过那一幅画,低头细细看来…… 画中:一个身穿古代衣裙的白衣女子正在跳舞,她的身体轻盈如羽,舞姿灵动如仙。她站在一棵盛开着梨花的树下跳舞,好似随风纷飞的洁白梨花、清灵透彻的气质令人心醉…… 没错、没错!就是这一幅画! 刚才,她只是粗粗瞟了一眼,竟然没有发现…… 记忆中的那一幅《梨花落》舞谱残图,除去图的右上角部分是被烟火熏烧过模糊不清,图左下角还缺失了一小部分。其余部分,竟然与眼前的这一幅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幅画太新,如今墨迹都没有干透,清新鲜亮的感觉居然让她适才没有辨认出来? 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 这些年来,她寻寻觅觅、费劲心机去寻找、去打听、甚至半夜偷偷爬到水韵坊的藏书阁里翻找,都没有丝毫的线索。 按说,教坊是储藏收集各类舞谱最多的地方! 可她就是找不到,娘亲、师傅们、舞伎们,大家见过的传承舞谱也很多,却从没有人听说过有《梨花落》舞谱的流传…… 在她有些绝望的时候,它竟然冷不丁的出现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在这个年代之前,《梨花落》舞谱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怪不得人人都不知晓。它是现在才被人画出来的,它是今天才产生的…… 画出它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安郡王! 那神秘的声音又在她的脑海中响起:集齐二十四张《梨花落》舞谱,同时焚烧成灰,便可回转! “离兮、离兮……”他轻轻呼唤着:“你怎么了?” 她的模样像是完全被惊呆了,表情恍惚、神游天外?难道这幅画真有什么不妥? 第八十五章 约定 <h3 id="htmltimu">第八十五章 约定</h3> 第八十五章约定 “啊?噢!…”苏离兮反应过来,脸色有些苍白:“没、没什么,这幅画真好!” “呵呵,你喜欢就好!《梨花落》这个名字不够好吗?”他问! “不不、不…”她慌忙摇头:“极好、真是极好!” 她突然又兴奋地跳跃起来,拉着他的衣袖欢欣鼓舞:“水屹,谢谢你、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 她满脸的喜色,浑身洋溢着愉悦,就像一只快乐的鸟儿! 可以回家了,终于看到一丝丝可以回家的希望了!爸爸、妈妈、朋友们,我苏梨梨就快要回到你们身边了! 来到这个时空十几年了,她从来没有如今天这般开心过,她厌倦透了这里的等级与歧视,她就快要回归那个人人自由、公平的世间了! “傻丫头…”他摸着她的脑袋:“一幅画就让你高兴成这个模样!” 她一时发呆、一时又雀跃,真是一个纯真的孩子! “水屹…”她拉着他的袖子,睁大了眼眸试探问道:“你觉得…如果想把整个《梨花落》舞蹈画下来,大概需要画几幅?” “哦?…”他沉吟片刻后言道:“这《梨花落》舞蹈是女子独舞,并不算繁琐。然,想要述其全貌,绘其神韵,只怕最少也要二十四幅画,才能成一套完整的舞谱!” “对了!对了…”她拍手称快,兴奋地快要唱歌:“快点画、快点画,现在就把它全部画下来!来来来,我为你研磨!” 就是二十四幅,一点都没有错,她现在更加坚信自己判断正确了! 这位安水屹、安郡王正是她的福星呀!她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他不放… 他畅笑言:“那有那么快?你仔细回想,我静观你在梨树下跳舞也有七、八日了,今日方才找到一些灵感,画坏了几十幅图,才成就这么一幅!” 她安静下来,转身看看画桌下那丢得满地的废纸,不由叹气:“是啊!那你说,要多长时间才能画完整套?” “嗯?”他侧头看向她,眼眸溢着满满的笑意:“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苏离兮诧异,而后又不好意思起来:“我、我、要我怎么表现?” 她奶奶的,此时就算让她立刻献/身也毫不犹豫了,就算有皇帝老儿在,也不能阻止她得到整套舞谱。为了能够回家,要不惜一切代价哦! 何况,这位安郡王是翩翩君子,也实在让她心动! 他轻刮她的鼻尖:“傻丫头,当然要先由你来跳出最美的舞姿,我才能从中选出最负有神韵的姿态。” “噢!”她的脸立刻全红了! 和这位儒雅君子相比,自己好龌龊呀:“我会用心创编舞蹈动作的,我会好好跳给你看!那你说说看,到底要多久才能画完整套?” “慢则一、两年,快则半年!”他说! “半年?好好好…”她合掌作乞求状,可怜兮兮的说道:“半年就半年,再不能更久了!” 第八十六章 冤家路窄 <h3 id="htmltimu">第八十六章 冤家路窄</h3> 第八十六章冤家路窄 “好吧!我会尽力,呵呵……”他揉揉她的脑袋:“不过,你可要乖乖听话!” “我发誓!”她装着调皮的模样:“小女子我一定处处以郡王为先,郡王让我向东,绝不向西!呵呵……” 她也不能催得太急了,以免引起他的疑惑! “给你!”他将这一幅画递给她:“绘完这整套的《梨花落》的舞谱还需些时日,先将这一幅给你、留作纪念……” 她接过这一幅画欣喜不已,两个人的手指尖无意间触到一起,心头都是一阵儿猛跳,如同触电般立刻分离…… 再抬头相视时,彼此的眼眸中都有些羞涩的意味! 是彷徨?是心动?是喜悦?是不安? “咳咳……”他清清嗓音,神情故作自然:“时候不早了!那我…我就先回去了!嗯,这几天有些公务,只怕来不了。过几日得闲了,才能来……” “好!”她温顺乖巧地答道,双手搓着衣角有些不舍…… 晚风轻起,淡白的花瓣儿在他们身旁飘舞…… “离兮,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柔柔地看着她…… “嗯!…” “无论以后会如何?这一支舞《梨花落》,今生今世,都只许跳给我一个人看……”他怜惜地看着她…… “嗯!…”她羞涩地点点头…… 凉凉的风里夹杂着丝丝的甜味…… 苏离兮挎着小篮子,一边儿走着一边儿摘些金莲花!她的脸颊上带着愉悦,走路的步子轻盈而欢快。 篮子中一朵朵金莲花散发出淡淡的清甜之气,她低下头去深深地嗅着,内心充满了欢喜…… 这种不出色的小花叶圆似荷叶,花形近喇叭。它们野生在山地草坡或者疏林下边,用金莲花煮水泡茶清纯爽冽,滋润、生津、利咽喉! 等过几日安郡王再来之时,一定会喜欢喝! 她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他的,甚是没有钱煮出像样的饭菜,她唯有尽下自己的一番心思,让他品尝一下自然清新的茶水…… 期待他好心情之下,快快画完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 她暗暗告诫自己,在今后相处的日子里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愁眉苦脸。 再苦再难,她都会用一张甜蜜的笑脸来面对他,把往日里眉眼间的点点哀怨都驱赶走,她希望他在这里同样有愉快的心境… 走在三生湖旁边的小林子中,不知不觉采摘了很多金莲花,她准备往回走了…… “丑女!站住……”一声呵斥惊醒了她甜美的笑容!…… 她的笑容凝结在脸颊上,紧张地看着前方那一位纨绔公子! 冤家路窄…… 他一张俊美非凡的脸颊上趾高气扬,薄唇间冷冷的笑刻薄地上扬,带足了嚣张的气焰…… 那一双深邃绝美的眼眸正恶狠狠地直盯着她,眼中夹杂着几分得意、几分不羁、几分冷冽等复杂的情绪…… 第八十七章 痛打无赖 <h3 id="htmltimu">第八十七章 痛打无赖</h3> 第八十七章痛打无赖 苏离兮不由暗暗叫苦,这些快乐的日子里,她差不多都快要把这个纨绔男人给忘记了,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哈哈、终于被我逮住了吧!……”混帐公子油腔滑调的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惊喜:“我就知道你还会来三生湖,爷儿在这里守了几天了……” 茶不思、饭不想的,他终于把这个小东西给抓到了,几日不见,这个丑女怎生变得漂亮几分?看到她的那一眼,欣喜似乎多于愤恨?…… “你哪位?……”苏离兮镇定下来,轻扬起了洁白的小脸蛋:“你认错人了吧,纨绔!……” 她不怕他了,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到未来世界了!…… 对待这种纨绔子弟千万不能客气,更不能讲什么真话。想那时,他可是把她当作奴隶一般羞辱的!她脾气再好也不能容忍他了…… “哼哼……”他冷哼:“你想不认帐?你把爷儿拖到那脏兮兮的湖水里就算完了?今天,爷儿可饶不了你个丑女……” “喂喂,那个谁?纨绔,你在说痴人说梦话吧?我懒得和你这种人说话……” 她傲慢地冷瞥他一眼儿,转身就走…… “站住,丑女,你给我站住……”他跑上前来扯住她的篮子:“你还想一走了之?……” “滚开、滚开呀……”苏离兮很不客气举起篮子向他的脑袋上砸去,对付这种纨绔就是要狠狠地打! 他以为苏离兮还是当日那个有求与他的小奴婢吗?…… 他猛地纵身搂住了她的小纤腰,行动无礼又可恨:“小东西又乱打人……” “放开我、放开我呀……”她大惊失色,挣扎着手脚乱踢乱打,奈何岂是一个男子的对手,被他的铁臂箍得上不来气…… “就不放开、就不放开……”他把她举的高高,幽黑的眸子里写满了玩味儿:“爷儿再也不松手了,看你往哪跑?九爷我今天就在这野地里收拾了你……” 她又羞又气,从不曾与男子如此贴近过,就算是安郡王也是相敬有礼!他这个无赖,这个无赖呀…… 她低头露出了尖利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像一个凶狠的小老虎…… “啊……”他惨叫一声,吃不住疼松开了手!这丫头真狠呀,是不是咬掉他一块肉呀?…… 她趁机从他的身上跳下来,再对着他的膝盖使劲踢了两脚:“纨绔、无赖、蹬腿子、色/鬼、小瘪三…今天就算有皇帝老儿在,姑奶奶也有敢叫你脱层皮!…” 而后,她转身撒开脚丫就跑…… “丑女,你这个胆大包天的丑女,你又骑到爷儿的头上来……” 他揉着肩膀伤痛处,气得上下直跳脚:“爷儿真的是皇帝呀!爷儿早晚一天要驯服你这匹野马……” 第八十八章 痴心妄想 <h3 id="htmltimu">第八十八章 痴心妄想</h3> 第八十八章痴心妄想 苏离兮一路快跑,直跑得上气不接下去,然后捂住自己的嘴巴,忍不住嗤嗤笑出声音来! 痛打纨绔无赖的感觉真不错! 这种纨绔就应该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他满地找牙,再不敢打她的坏主意! 走了十几里山路,她回到水韵坊的小院里,背回来清澈的山泉水,为了让茶水的味道更加香韵些。带着浓浓的情意和深深的期待…… 他说过几天回来?可到底是几天呢?一天、两天、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哦…… 她一刻不停地守在炉火旁边,等待着那个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身影。金莲花水煮了几次!冷了、再热,热了、再冷…… 煮久了味道不够新鲜,干脆倒掉了重新再煮新鲜的…… 然,天色从白变墨,依旧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望眼欲穿,看着那简陋的小木门,稍微有些动静便伸长了脖子…… 她期盼着他,不仅仅是为了《梨花落》舞谱,更为了自己一颗情窦初开的心! 出了什么事情?他那一天走时,亲口说过很快会来的! 难道,他醒悟了,不耻与她这个低等的小舞伎交往了? 等得时间久了,她开始不自由主的胡思乱想了!是啊,她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太自不量力了! 不、不、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这样期待一个人的身影,尝到了那按耐不住的相思之苦…… 夜,更深了!…… 黑沉沉的夜幕从四面八方压下来,依旧看不到他的影子。僻静的小偏院里,只有她一个人孤寂的站立着,她仰头看那幽幽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闪亮…… 他不会来了,他不会来了!…… 她将金莲花茶水泼掉,看着金色的花瓣混在乌黑的泥土中…… “离兮……”苏荷清扶着门框叫道…… 苏离兮猛地抬头:“娘,您怎么起来了?快、快回屋躺下,这夜里的风大……” 苏离兮上前几步搀扶着娘亲向床边走去…… 苏荷清坐在床上,眼眸中有几分叹息:“离兮,你还在等他吗?……” 苏离兮低头:“没什么!……” “我都知道……”苏荷清拉起女儿的手:“这些日子里多亏了安郡王的照顾,否则娘亲就没有命了!可是,娘亲宁可死掉,也不愿意看到你苦陷在对一个男人的用情中……” 苏离兮蹙眉,轻轻咬住下唇!…… 她心道: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对他不仅仅有情,更期盼他的《梨花落》舞谱。 这世上,只有他才能画出那样的画风,和后世发现的残图丝毫不差,正是同一个人的笔墨…… 可是这些话,她不能对任何人说!…… 娘亲说:“离兮呀!我们是舞伎,是下九流的艺人,是一辈子不能够嫁给贵族官吏的舞伎!……” 第八十九章 求人不如求己 <h3 id="htmltimu">第八十九章 求人不如求己</h3> 第八十九章求人不如求己 娘亲加重了语气:“在我们天熙朝,只有清白人家的女儿才能嫁给官吏。男人可以花费重金包下舞伎们一段时间,甚至宠爱你几年!” “可是,他的地位越高,身份越尊贵,就越不能娶你回家!哪怕是做小妾也不能,除非他放弃一切爵位。就算他是郡王,也不能违礼法背等级规矩。你认为,他可以为你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吗?……” 苏离兮为之动容!这怎么可以呢?他们才相识多久? 他也不曾给过任何娶她回家去的承诺!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苏荷清伤感地流泪:“你看看娘亲就知道了,一辈子吃苦,就是因为错爱了一个不该爱的男子!孩子,你要记住,世上的男子都喜新厌旧,没有一个男子可以专情一辈子。离兮呀离兮,娘真怕你像我一样傻呀!咳咳、咳咳……” 苏离兮急忙帮娘亲拍抚着后背,忍不住低声说道:“娘……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苏荷清摇摇头:“喜欢你的时候都是信誓旦旦!哼哼……我的傻孩子呀!离兮,听娘亲一句劝,娘亲不会害你,身为舞伎最怕动情……” “喜怒哀乐都不能表露出来,成功的舞伎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舞伎不能将自己的终身寄托在任何男子的身上。舞伎的生存必须依靠自己高超的才艺……” 苏离兮无语!也许,娘亲说得很对!…… 苏荷清叹息一口:“不要再等他了!入选宫舞伎,在宫廷教坊中服役到二十五岁,等待将来皇上恩典拿到特赦,去掉你的伎籍身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苏离兮黯然失色,这样的机会真的很渺茫!…… 皇上、皇上,皇上是神仙一般高不可攀的人呀! 卑微的她,有机会面见圣颜吗?…… 苏荷清看着女儿:“他若是真心爱你,就会等你到二十五岁脱离伎籍出宫!否则,你就把他忘记吧。将来宁可嫁给一个平民百姓……” 天空如此清澈、阳光如此灼热…… 已经七天了!他整整七天都没有出现过?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前些日子的真实性? 既然等不到安郡王,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求人不如求己!人,最终都要靠自己! 他若是从此再也不来,她难不成还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成? 苏离兮暂时决定忘记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静下心来和童舞伎们一起苦练技艺,迎接越来越近的官舞伎考试。 若是考不过普通的官舞伎,入选万里挑一的宫舞伎更是水中月、镜中花了…… 苏荷清的精神越来越好,让水韵坊中的人们暗暗吃惊。她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每天清晨教习女儿吊嗓子,练舞技,弹筝琴,誓将一身的才艺,尽数传授给聪慧的女儿,协助她入选宫廷舞伎。 第九十章 宫廷舞伎 <h3 id="htmltimu">第九十章 宫廷舞伎</h3> 第九十章宫廷舞伎 苏离兮知道娘亲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了,娘亲在进行最后的一博…… 可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了! 偶尔,在跳舞休息的间隙中…… 偶尔,她将那一张收藏起来的《梨花落》舞谱翻出来看看…… 她疲惫地依靠在阑珊处,脑海中会不自由主的浮现出那白衣翩然的身影,耳边会回荡着隐隐约约的筝琴声。短暂而美好的梦真得破碎了…… 山脚下的集市上,热闹非凡! 一年一度的醉花节到了,这是天熙朝所有舞伎们的节日! 平日里不大出门的舞伎们儿都要出来逛逛,上山到寺庙中拜拜菩萨,求一支卦签,求上天保佑卑微的舞伎们也能平平安安渡过一生! 各处好奇的公子、雅客们儿也前来凑凑热闹,一饱眼福…… 明媚的阳光下,到处是珠摇玉响,华衣鬓香…… 苏离兮撩起衣袖上的轻纱,擦拭去额头的汗水,她继续向山上爬去。 她不是为了自己,是想祈求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娘亲身体安康、长命百岁。再为自己求一签,看看未来…… “让开、让开……”气焰嚣张的声音,伴着众人惊讶地目光:“贵人们来了,闲杂人等快快避让……” 一群蓝衣男子们抬着一顶一顶华丽的小轿子上山,驱赶着山路上的人们,若干名威武的官兵提着兵器守护在轿队的两旁!吵吵闹闹的人群慌忙让道…… 流灿耀眼的金丝穗帘子轻轻掀开,一张一张美艳动人的脸蛋探望着轿帘外的景色…… 那些香/艳的脸颊上是骄傲的神采,好多美丽的女子,真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呀! 那些眉儿、那些眼儿、那些唇儿,天仙一般,一个赛似一个,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她们脸上的神情,全都讲述着一个词:傲慢! 只有拥有真正舞学才艺的人,才有这样的傲慢吧? 不少过路的公子们看得傻了眼,痴呆一般站立着…… “这是谁家教坊的轿子呀!这般气派?竟然由官军们护卫这……” 路旁的几个舞伎们羡慕地议论着…… “她们长得好美呀!穿着也相当华贵……” “这些都是宫廷教坊的宫舞伎们儿,醉花节也出宫来拜菩萨了!” “是宫舞伎、是宫舞伎呀!都是有品级宫舞伎,享受官府俸禄的宫舞伎!” 大家惊喜地议论着:“是皇帝才能见到的美人,今日咱们真是好眼福!” “真是好大的排场呀……”人们惊叹中带着浓浓羡慕的眼神…… “真是了不起的宫舞伎!” “那是当然!”路人议论: “这些都是全国万里挑一的舞伎!她们是有官位品级的舞伎,吃穿用度比贵族家的小姐们还要奢侈多倍,还有侍奉皇上、荣升娘娘的机会!” “她们都是贵人,出门都由大批的官兵守护着,接待的都是各国公侯王族,岂是那些普通官舞伎可比……” 第九十一章 求签 <h3 id="htmltimu">第九十一章 求签</h3> 第九十一章求签 “山顶上最大的寺庙已经清场了,专门让给这些宫舞伎们拜祭……”众人一路艳羡着…… 那些华贵的小轿子渐渐远去,人群又聚集在山道上继续前行…… ‘舞痴’苏离兮静静地看着,眸底闪过一丝向往!……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宫舞伎! 拥有宫舞伎的身份,对普通舞伎来说,就像是从泥巴地里飞到了高高的云端上,可以学习到更多失传的古典舞蹈绝技吧?…… 有些绝美的古典宫廷舞蹈,普通人一辈子也见识不到! 这就是…… 一个舞伎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耀呀!…… 爬了很远的山路,苏离兮找了一家香火还算是旺盛的寺庙。 前世的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些神鬼之说,可是自己却穿越到这里来,冥冥之中的造化安排,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佛门清净地,几许缭绕的白香儿弥散开来,洗净人们心头的俗气。 高高山顶寺庙中传来庄严、沉重的钟声,让她的心境平静很多!…… 苏离兮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双手合于胸前在内心默默地祈祷着…… 一求:早日汇齐二十四章《梨花落》舞谱,回归亲人身边! 二求:娘亲苏荷清身体安康,早日康复,心愿得偿! 三求:菩萨开恩,让自己入选宫廷舞伎,学习古典宫廷舞蹈…… 身在世俗的官舞伎,再清高的才艺也不过是沦/为男人们的玩/物,就像木晴雪那些任人糟/蹋。 在他们的眼中,她们在床/上的作用,永远大于她们自身艺术的才华! 而据说宫廷歌舞教坊清平乐宫中,聚集了全国最优秀的艺人们,汇集了各种技艺的精萃,是神圣的艺术殿堂。 在那里,她可以学到更多的本领,领悟更深层次的艺术,结识更多的知音人。她的才华能够得到更多人的赏识…… 苏离兮深深地弯腰、重重地磕头!…… 如果说,入选宫舞伎原先只是娘亲的心愿,现在亦是她自己的心愿,这个愿望越来越强烈了! 她抬头看着那大慈大悲的菩萨…… 不知道在菩萨的眼中,众生是否都是一样? 有没有贵族和舞伎之区分?…… 唉!…… 她深深叹息一下,虔诚地拿起了求签筒在胸前摇晃起来! 菩萨,请您给低贱的舞伎苏离兮指明方向吧! 奴婢今后的出路在何方…… “啪……”一根儿签条落在她的脚边儿!苏离兮急忙捡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有缘造物自安排,休叹无缘事不休,此际且听琴瑟调,莫叫雨落空滴尽!”…… 苏离兮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这是何解?看不懂! 她起身走向寺庙外大门处的解签处,坐在那里的老和尚眉目慈善,像是很有本事的模样…… 来求解签的舞伎们很多,一文钱就可以求解! 大家排着长长的队伍,大概舞伎们对自己的前程都很无望吧? 第九十二章 怨念过重 <h3 id="htmltimu">第九十二章 怨念过重</h3> 第九十二章怨念过重 左右闲着无事,苏离兮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有问良人何时归的?有问恩客是真情还是假义?有问家乡父母安康的?有问自己未来前程的,有没有机会当选坊主?居然还有几个小舞伎,求问是否能顺利入选这一次的宫舞伎? 看来,希望入选宫舞伎、改变自己命运的大有人在! 好不耐烦地排了半个时辰的队,终于轮到她了! “大师有礼了,请您帮我解签文……”苏离兮将手中的签条恭敬地递给和尚,略带期望地看着他…… “阿弥陀佛!……”老和尚合掌还礼,低头看看签文,又对苏离兮的面容端详一番:“女施主,这支签乃是中下签!……” “中下签……”苏离兮暗暗失落,自己的运气总是这么差吗?…… “不知女施主所问何事?……”老和尚又问! “我、我…”苏离兮犹豫不决,她想问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总不成问自己能不能回到未来世界吧?别人一定会把她当作疯子驱赶走! 她只好说得:“大师,您就看着签文,随便帮我解解吧!” 老和尚站起身来,友善地笑道:“施主,老衲观您的面相,你现在虽然处于逆境之中,可历经艰辛之后,将来必是富贵逼人、人上之人呀……” 苏离兮露出了淡淡的苦笑! 老和尚这话儿听得有些可笑,她怎么会是人上之人?她不过想要个自由的平民身份而已!…… 她的前途一片渺茫…… 老和尚看她不信,再言:“老衲送您一句话,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望您日后尊贵之时怀有一颗慈善之心,切莫将心中的怨念任意肆虐出来,祸及牵连无辜的人命,最终误人又误己呀!……” 苏离兮困惑地看着他,这些话语未免太深奥。 她向来都是心善之人,只有别人欺负她!她何以祸之无辜呢?…… 老和尚双手合在胸前,感叹的摇头:“善恶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的怨念太重,得饶人处且饶人!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呀……” 老和尚的话真是深奥,她瘦瘦弱弱一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身上哪里有什么周身的怨气了? 别人杀她还差不多!她参悟不透也不想懂,太远的事情她看不到。 她只想知道如今的事情,自己有没有机会入选宫舞伎?安郡王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才能汇集完整的舞谱? 可这一支中下签上面没有任何暗示,老和尚说的更是不着边际…… 消耗了整整一个清早的时光,苏离兮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向山下走去! 陆续上山拜神的人依旧挺多,山道上还有买小吃的商贩,什么炸臭豆腐、花生米、五香豆、云片糕、碾米糖……热热闹闹挤满了人…… 十四岁的小舞伎苏离兮嘴巴就馋了起来。上一世,她就是个小馋猫,介怀于舞蹈演员要保持身材减肥,一直控制着自己。 这一世,她从小就对这些零嘴很是偏爱,奈何没有闲钱买来过瘾。 她悄悄吞咽着口水,手心里捏着铜板出了汗儿…… 第九十三章 三遇纨绔 <h3 id="htmltimu">第九十三章 三遇纨绔</h3> 第九十三章三遇纨绔 偶尔,丽飞烟姐姐分给她几个。 今早娘亲给的香油钱还剩下三个铜板,她站在串串香的小摊前犹豫了半天…… “姑娘,来一串吧……”小贩热情地招呼着她:“我这串串香远近闻名,你看看上面的鹌鹑蛋抹了香辣酱那是一绝,一个铜板一串可便宜了,姑娘若是买的话,我就多放几个鹌鹑蛋在上面……” 苏离兮想了又想,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递给小贩一个铜板:“我要那一串个头大的,多抹上点辣酱……” 又烫又辣鹌鹑蛋,咬在嘴里香喷喷!啊,好辣、好辣,吃得她额头渗出了汗珠儿…… 她翘起红润的小嘴,用手扇着凉风,可爱的小脸蛋也热的红扑扑、水嫩嫩,甚至好看。 这辣酱真是厉害,辣得她整个嘴巴都发麻了…… “好吃吗?……”身旁一个阴阴的、古怪的声音问道…… “好吃!……”苏离兮一边儿吃着,一边儿无意识的回答!这些古代路边小零嘴,味道真不错呀…… “要不要再吃几串?……”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继续问道!…… “呵呵,不用了、不用了……”吃一串已经很奢侈了,她笑着转身…… 而后,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鬼,嘴巴中的鹌鹑蛋差点噎住自己…… 身后,那贵气逼人的公子,一双邪魅十足的眼眸正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能射出两把儿锋利的刀子来…… “原来,你是一个小舞伎!哼哼……”他冷傲又讥讽地说道:“怪不得九爷儿找了你那么久都找不到?” 凡是在醉花节上山祈求的女子,都是教坊中出卖技艺和身体的舞伎,寻常百姓家的清白女人在这一天都会避嫌不出门,以免被人误解为烟花女子…… “啊?啊!……”苏离兮惊叫一声儿,转身撒腿就跑! 天呐、天呐、快逃!…… “站住、站住!哼哼,看你哪里逃?……” 小东子、小西子那两个狗奴才,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不怀好意的眼神嘲弄地盯着她…… “死丫头,丑女,丑八怪,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三个男人站成三角形把她包围起来,堵到了小路上…… 一身绣花锦袍的混帐公子打扮的光鲜亮丽,他洋洋得意摇着手中的扇子,一张俊脸上都是满满的坏笑,还透着丝丝遮挡不住的恨意…… 不逃不行呀!她傻了才不逃! 身为小奴婢殴打天熙朝贵族的罪名,她可承担不起,若是被这位坏得浑身冒泡的纨绔公子抓起来,还不知道会如何折磨她? 不要命了、豁出去了,苏离兮深深提起一口气,咬牙低头就往小东子的身上撞去,抢了一条道就逃!…… “哎呦,这奴婢疯了!……”小东子被她撞上,一屁股跌倒在地,鸭公嗓发出如同女人般尖细的叫声儿…… 第九十四章 被抓 <h3 id="htmltimu">第九十四章 被抓</h3> 第九十四章被抓 纨绔公子气急败坏,急忙将折扇合起来,随意往脖子后衣领里一插,跑过踢了小东子一脚…… 他双手叉腰、口里骂道:“没用的奴才,还不快点给爷儿追回来!今日若是再被她逃了,爷儿就剥了你们的皮!……” 苏离兮撒开脚丫如同一阵儿风,没头没脑地向前冲着,山道两旁的人们纷纷躲闪!…… “给、爷、追!”那混帐公子一撩长袍,弯腰抬腿就追!…… 后面的三个男子不依不饶地追赶着,如同牛皮糖一般甩也甩不掉…… “抓住她,抓住她!……” 那纨绔公子在她身后,像被开水烫到的青蛙一般,手舞足蹈夸张地大呼小叫:“谁抓住前边那个小娘子,爷儿有重赏!”…… “抓住她,抓住她!……” 太阳很晒,阳光晃得看不清前边的道路! 苏离兮玩命儿般的疯跑,七拐八拐转悠到了山脚下。她累得气喘粗粗,揉着肚子伸舌头吐气儿……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鞋子跑掉了一只,不敢回头去找,纯白的袜子上沾满了灰色的污泥真是难看。 脚趾头儿似乎被路上的小石头硌到了又疼又酸,跑步变得一瘸一拐…… 她后头张望一下,只见那三个臭男人还在追赶,特别是那位纨绔公子,一双幽黑恶毒的眼眸恨不能在她的背后射出两个洞来…… 苏离兮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一次、两次、三次的冤仇积累太多了,被他抓到就是死路一条儿! 逃吧,还是继续逃吧,她喘着粗气,支撑着继续往前跑…… 山脚下的人更多,苏离兮一不小心撞到了路人的身上,那一串一直紧紧捏在手心里的鹌鹑蛋滚落在地上。 她心里一急,这可是她多年都不舍得的小零嘴,才吃了两个呢! 一个大大的铜板丢了真可惜,她急忙回头捡,也许还来得及……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一只大靴子踩在她的鹌鹑蛋上…… 那一只大脚还故意使劲给碾得扁扁,剩下的几个七零八落,蛋白蛋黄都和泥巴混在一起…… “丑女,看你往哪里逃!……”他得意得抓住她的衣领,桃花眼的眸子里闪动着浓浓坏意…… 完了,她落在了他的掌控中…… 小东子、小西子随后赶到,乐不可支:“哈哈,可算抓到这个贼丫头了!九爷儿,把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暴打一顿,再送去见官,给咱们的爷儿好好出出气儿……” 他凌厉的眼神在她的头顶盘旋着,却见她半天低着头没有出声? 不反抗、不吵闹、不辱骂也不挣扎?这不是这丑女的风格呀? 他忍不住弯腰侧身看去…… 她,那一张悲伤的小脸蛋上眼神幽幽,直直盯着地上被他一脚碾碎的鹌鹑蛋……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里滑出来,那可怜兮兮模样,那抽噎的鼻翼,那委屈的唇角…… 第九十五章 跟着爷混 <h3 id="htmltimu">第九十五章 跟着爷混</h3> 第九十五章跟着爷混 就像一个孩子失去了最心爱的物件儿!…… 鹌鹑蛋、好不容易买的鹌鹑蛋! 他心里没由来的一软:“至于吗?不就是几个破鹌鹑蛋吗?爷儿就给你踩碎了,你能怎么样?……” 语罢,他抬脚又跺了几下,像是故意气她!…… 看他此举,她眼泪掉得更多了,哭得更厉害了,一颗一颗的泪珠儿哗啦啦地往下流! 他们富人哪里知道穷家孩子的悲哀? 她哭泣着,肩膀颤动了不能自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买了这个小零嘴啊,没吃到嘴里几个,剩下的都变得泥巴了! 她太不理智了,娘亲待在家里吃不饱饭,结余下来的钱做香油拜神,为了给她祈求一个好前程。 可是,她居然隐瞒几个铜板,偷偷买零嘴吃…… “哎、哎、哎……”他叫唤着:“你就这点儿出息呀?……” “哇……”她鼻涕、泪水都流出来,肩膀抽泣着不能自抑 看她哭得如此伤心,那混帐公子积累了几天的恨意莫名散去不少,他觉得不可理解,不就是一个铜板吗? 串串香能有多好吃?比得上宫里的山珍海味?还哭个不停了?值得吗? 然,他又想起她刚刚站在山上吃零食的模样,一张平凡的小脸上变得光彩照人,都是幸福满足的神态…… 其实,这丑丫头不凶狠的时候,笑起来也是挺纯真可爱的!…… 这点儿不值钱的小零嘴儿都可以让她开心快乐?他那些众多美人们儿,就算看到昂贵耀眼的珠宝也不见得在意!…… 他松开她的衣领:“行了、行了、别哭了!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奴婢……小东子,你快步跑到山道上去,再给她买十串回来。哦,记得多抹些辣酱……” 他还记得她吞咽着口水要求小贩多加辣酱时的馋嘴模样…… “啊?爷儿,这……”小东子抓抓脑袋,爷儿不是要惩罚这奴婢吗?…… “狗奴才,还不快去!你想找打?……” “诺!……” 再看看她狼狈的模样,一只鞋子跑丢了,另一只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踩得泥泞的袜子上面还有破补丁的痕迹…… “小西子!你去前边的鞋子店里给她买一双绣花鞋……” “啊?哦……”小西子不敢多嘴,迟疑地走开了!…… 集市上,他身边的随从都走开了!…… 他扬起傲慢的脸:“怎么样?现在可以给爷儿磕头道歉了吧?……” 她仰脸,含着泪光迷茫看着他邪气的笑容,这么幸苦的抓她,就是为了磕头道歉吗? 这些富家公子哥,整天没事就寻开心,她生平最讨厌这些无所事事、就会到歌舞坊间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他自信满满地说道:“哼哼,好好给爷儿磕头道歉!讨得爷儿开心了,爷儿就到歌舞坊间把你卖下来做奴婢,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第九十六章 泼他一身臭 <h3 id="htmltimu">第九十六章 泼他一身臭</h3> 第九十六章泼他一身臭 苏离兮沉下脸来,抹去泪花儿,一把推开了他:“我们素不相识,你追我干什么?你想**我、还是想绑架我?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冒然说出这些话,苏离兮想要尽快地脱身,和混帐公子纠缠什么? 集市上周围的人们好奇地看着他们,人群逐渐聚集过来…… “救命呀、救命呀…”她对着大家呼叫:“有纨绔子拦路**良家子…” 他咬牙,俊美的脸上升腾起怒气…… 刚刚还哭哭啼啼、令人怜惜的女子,转眼间变得凶悍起来? 脸翻得真快啊?怪不得圣人说,为小人和女子难养…… 她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大声呵斥:“这里是天熙朝的京都城,是天子脚下!” 他切齿:“说得好!是天子脚下……” 苏离兮朝着他骂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这个登徒子,不要再纠缠我了,就算你到歌舞坊间花重金见我,我也不接你这样的客!小心我抓你去见官!” 围观的人越多越好,他总不能当众欺负她吧? 周围的人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叹息着世风日下,当街**舞伎…… “你这个丑八怪!”他气势汹汹上前几步,似乎要扑过来打她? 苏离兮心里一紧,一眼瞥到路边的潲水桶,不加思索地抱起桶来,对着他就是一泼…… “哗啦!”一声,他来不及躲闪,顿时浑身沾满了臭水…… “你,你这个丑女,你怎敢如此?”他气得鼻子快歪了,世间如何有这么可恨的女子! “今天就算有皇帝老儿在,姑奶奶也敢叫你一身臭!”她丢下桶转身就逃:“不要再跟着我哦!你这种人,我正眼都不会看你……” 她外表镇定,内心却跳得慌乱,顾不上没有鞋子,绕过人群越走越快…… 他捂着鼻子呕吐,看着她的背影,漂亮的眼眸中冒出一股杀气:“丑女,这一次你真把朕惹毛了!朕发誓发誓再发誓,无论你逃到天边,朕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又被她耍弄了,这小女人外表卑微,内心却狡猾地像一条蛇! 在他身边低眉顺眼,诺诺为为的美人太多了。 如此可恶的、多变的、多面的小女子…… 苏离兮感觉自己的后背如同有针芒的厉光刺痛! 转个弯儿,她越走越快、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几日后…… 水韵坊碧溪楼…… 司徒坊主端坐主位,众教习师傅和童舞伎们分站在两旁…… 司徒坊主威严的目光在童舞伎们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苏离兮的身上,离兮不由垂低了脑袋…… 司徒坊主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笑,随即又正色言道: “水韵坊的童舞伎们,尔等从小就在我水韵坊中精心**、悉心栽培。经过十个年头的刻苦学艺,今天终于到了尔等展示自己才艺的机会了!” 第九十七章 巧舌如簧 <h3 id="htmltimu">第九十七章 巧舌如簧</h3> 第九十七章巧舌如簧 众舞伎安静听着…… 司徒坊主言道:“这十几年来,水韵坊为了尔等,可谓是花费了大量的银两。为尔等请最好的是乐舞师傅,为尔等提供锦衣玉食,让尔等住在豪华的房子里!现在,是尔等回报水韵坊的时刻了,你们…就要出师了!……” 众位童舞伎们齐声拜谢:“多谢水韵坊的养育恩情,多谢司徒坊主的尽心栽培……” 司徒坊主慢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在大厅中环绕,她优雅而骄傲地说道:“童舞伎们,尔等……将成为天羲朝中最优雅的女人,技艺最高超的舞伎,尔等未来的生活是多姿多彩、五光十色!” 苏离兮不由暗自腹诽:哼、多姿多彩?五光十色? 司徒坊主娓娓道来““寻常人家的女子,小小年纪便嫁为人妇,相夫教子,笑不露齿、不苟言笑。整天穿着粗布衣衫围着锅台转悠,日日为柴米油盐等琐物操劳,想要扯块儿好料子,买一件新衣服也要看丈夫的脸色行事…” “……更要忍受公婆的刁难、妯娌的争吵、小姑的无礼、丈夫的打骂。一辈子只能守着一个男人,数着几个铜板,无趣的过活着!……” 众舞伎竖耳仔细倾听着,心绪起伏不定…… 司徒坊主莞尔一笑,缓缓走过众舞伎的身边:“而我们这些技艺高超的官舞伎就不同了…” 她张开双臂描绘着:“…我们可以穿最华丽的丝绸,佩戴最耀眼的珠宝,乘坐最舒适的马车,出入最奢华的府邸。我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扔什么就扔什么。只要,你身怀绝技!……” 苏离兮不禁感叹这司徒坊主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虽然,我们所挣的金银全部归教坊所有,但是教坊却从来不会亏待有才艺的官舞伎,教坊就是我们一辈子的家!我们可以阅尽天下的美男子,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拜倒在我们的石榴裙下,为我们散尽千金、神魂颠倒!……” 随着司徒坊主越来越激扬的音调,众童舞伎们眼中纷纷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司徒坊主,神采奕奕地说道:“我们可以每里日饮酒作乐、歌舞笙箫、流连花丛、乐不思蜀!那些良家子都瞧不起我们这些官舞伎,说我们是低等身份的狐狸精……” “…哼哼,就让她们一辈子,守着一个无用的好名声,过沉闷的日子吧!……” 司徒坊主走到大厅中央,慷慨激昂:“我们生活的乐趣把握在自己手中。男人们以为他们在玩/弄我们,又岂不知是我们在玩弄他们?还让他们乖乖地掏钱出来!我们是舞伎,可我们更是才艺非凡的艺人,我们才是这个世上活得最精彩的女子……” 众童舞伎们纷纷由衷的点头…… 第九十八章 考上官舞伎 <h3 id="htmltimu">第九十八章 考上官舞伎</h3> 第九十八章考上官舞伎 司徒坊主娇媚一笑:“当然……要享受这些富贵奢华的生活?尔等也必须拥有与之相配的才艺……” “今日,就是尔等考取官舞伎的时刻。考取成功的人,教坊将会把她的名字上报到清乐府记录在册,由官府发放官舞伎的正式聘牌…” 众童舞伎们个个握紧了小拳头,兴奋之情不以言表!…… “若有了官舞伎的聘牌,从此以后尔等在水韵坊里就是尊贵小姐的身份了,每个人都可有几个粗使的婢女使唤,就可以正式登台献艺了…” “尔等仔细思量思量,是做最优秀的官舞伎?还是做最卑微的婢女?个人也要凭真本事来争……” 说这话时,司徒坊主刚好走到苏离兮的身旁…… 她一双凤眼直直盯着苏离兮,声音冷却下来: “如果没有本事、无法考取?这一次,本坊主是不会看任何人的情面。技艺不过关,就算求再多的人来磕头求情?本坊主也不会给她发官舞伎的聘牌……” 苏离兮将脑袋深深埋下去!…… 接下来,经过三天紧张的考试:琴技、诗词、书画、弹唱、舞艺、茶道、教坊礼仪等一系列官舞伎所必备之技能,苏离兮居然都顺利通过了。 虽然她依旧保留了实力,刻意掩盖自己的真实技能,只露出了三、四分来保证让自己安然过关,却足以让那些等待看她出丑的人们大失所望…… 三天后,阿茹姑姑将这一批考核的成绩送到司徒坊主面前…… 司徒坊主看了良久,才缓缓地将名册放下:“其她人便也罢了,这个苏离兮的成绩都是真实的吗?你是不是又看在与苏荷清往日的姐妹情分上,给她放水了?” “哼,这种时刻,你要拎得清楚轻重,我们水韵坊的官舞伎送到恩客们面前演艺,那可个个都是精品,绝不允许有杂牌混日子、骗取恩客钱财……” 阿茹姑姑闻言、慌忙跪下:“奴婢不敢!事关我们水韵坊官舞伎的声誉,奴婢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给任何人留下情面!还望坊主明察。” 司徒坊主蹙眉…… 阿茹姑姑观其颜色,小心翼翼地言道:“各位师傅们也都感到嗟叹,没有想到苏离兮的技能一日千里,这次考试,她虽然在众位童舞伎中不算是最优秀的,却也不是最差的,以她现有的技能将来足以面对登台挂牌了……” 司徒坊主若有所思:“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竟然从一个技能最差的舞伎变为中等?真是叫人想不通?……” 阿茹姑姑劝解道:“都说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就能够爆发出能力,想必是如此吧?” “是吗?……”司徒坊主不置可否…… 阿茹姑姑继续说道:“苏离兮和她的娘亲,都不愿她沦为永不出头的婢女,所以在这一个月内拼命发力了……” 第九十九章 献艺人选 <h3 id="htmltimu">第九十九章 献艺人选</h3> 第九十九章献艺人选 “荷清她忍住病痛,亲自教习女儿练习技能,所以才有如今的成就!苏姐姐当年的才艺惊人,坊主也是知晓的……” 这时,一婢女走进来:“坊主,童舞伎们都等在门外,等待坊主发放官舞伎的聘牌!……” 司徒坊主点点头:“那好,让她们都进来吧!……” 一排青衣长衫的小舞伎们鱼贯而行走进房间:“坊主大人吉祥如意……” 司徒坊主走到中堂前,高声言道:“各位舞伎们,尔等没有让本坊主失望!这一次严格的考核,尔等都过关了,就连你们当中最差的一个……” 她的目光扫过苏离兮:“也算是混蒙混过去了……” 众童舞伎们忍不住发出兴奋的低笑。 苏离兮提着的一颗心,稍微安定了! 她又禁不住窃喜,这下子,娘亲可算该放心了,她已经取得了入选宫舞伎的第一张门牌…… “本坊主已经上报清乐府,尔等都是天羲朝中在册的官舞伎,马上就可以给你们放官舞伎的正式聘牌了。尔等当中的某些人,从今天晚上起就可以在水韵坊的胭脂楼中挂牌登台了,看来我们水韵坊储存粮食和储蓄银两的库房又要赚个满当当。呵呵……” 司徒坊主回头看着阿茹姑姑笑笑:“阿茹,你即可放出消息去吧!我们水韵坊有大批的新舞伎来登场亮相了,必会有很多富豪贵人前来捧场……” “是……”阿茹姑姑微笑着回应…… “不过,某些年龄尚且不满十五周岁的舞伎,或者一时没有合适客人的舞伎,还需在胭脂楼中耐心等待些时日!你们也知道,本坊主要规划好水韵坊的前程,不能一下子就让你们全部登台。” 有些舞伎略感失落…… “不过尔等尽管放心,本坊主自会替你们每个人都谋划一个大好的前程,寻找一个好的恩客!现在,我就宣布今晚可以挂牌登台的舞伎!……” 众舞伎们站直了身体,内心不知是喜是悲! 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就要来了,不知道与她们渡过初-夜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 难过也罢,伤感也罢,这是一个官舞伎的必经之路…… 司徒坊主拿过名册宣布:“念到名字的人站出来!杨冰清、祝华兰、代芳菲……” 听到名字的舞伎们儿羞涩地走出来…… 司徒坊主眼神转动一下:“最后一个……苏离兮!你也准备挂牌吧!呵呵,你娘亲知道了,该是很高兴吧?” 苏离兮浑身颤抖一下,耳朵嗡嗡直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轮到她的身上?…… 坊主继续说道:“尔等几个人,要好好准备一下登台献艺!今晚,只有你们表现出美丽的舞蹈,才会被客人看中,买下你们的首次……” 第一百章 休想逃跑 <h3 id="htmltimu">第一百章 休想逃跑</h3> 第一百章休想逃跑 苏离兮突然打断了司徒坊主的话,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坊主,您记错了吧!奴婢还未满十五岁,还差几个月呢!奴婢不该登台献艺……” 若是失去了清白的身子,那还有机会入选宫舞伎? “哦?…”司徒坊主一双丹凤眼儿染上了虚假的笑意:“离兮,本坊主这可是特别有心照顾你呀!你想想看,你娘亲如今身患重病,需要大量的药资,也需要丰富的食材来调养身子……” 苏离兮咬住下唇,她这是故意为难自己! “本坊主看你们母女情意甚是深厚,早点儿让你出来演艺,让你为娘亲挣得银两看病,岂不是成全了你一片的孝心?要是别人呀,求我也不一定有这般的好事!虽然官舞伎的初次只值得十斗谷米,但是只有你的舞艺高超,日后必然是财源广进……” 司徒坊主暗笑,她倒是想看看那骨子里清傲的苏荷清,如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就要献艺时,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她一定会给离兮安排一个龌龊不堪的老头子…… “坊主!…”苏离兮脸色发白:“奴婢的娘亲不会允奴婢提前出来登台献艺,还望坊主按照官舞伎的规矩秉公办理,离兮和娘亲都不在乎这些银钱,奴婢愿意等待十五岁以后再为水韵坊出力……” 若是娘亲听到这个消息,只怕要气昏过去。入选宫舞伎首要的条件便是清白之身,她如何为了些许银两就毁掉娘亲多年来的希望? 司徒坊主对她们母女的积怨甚重,此举是故意刁难她们。离兮的年龄原是可以熬到全国招选宫舞伎的那一天…… “哼!不知好歹的东西……”司徒坊主面露冷意: “苏离兮,你言下之意是说本坊主破坏官舞伎的规矩了?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一片好意让你提前挣钱,你反污我名誉?你不要忘记了,在这个水韵坊中,我说的话就是圣旨,我要谁登台便是谁……” “坊主……”苏离兮不由想起了木晴雪的遭遇,心中直发怵…… “你不要说了!……”司徒坊主冷冰冰地说道:“你们几个人赶紧去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每人准备一支妙舞,精心筹备今天晚上的宴会!本坊主的注意已定,任何人休要多言!阿茹,你将这几个新进官舞伎的聘牌挂到水韵坊的大门外去,广为宣传……” “是!……”阿茹无奈地看了苏离兮一眼儿,转身离去…… “把她们几个人给我看好了!不是本坊主不信任你们……”司徒坊主厉声言道: “以往也曾发生过新进官舞伎临阵脱逃的事情,在本坊主这里谁也别想逃走!从现在开始,不许她们离开水韵坊半步,确保今天晚上把她们清清白白的身子,送到客人们的手中……” “遵命!……”门外走进来几个高大粗壮的龟奴,齐声回答…… 第一百零一章 她失去机会 <h3 id="htmltimu">第一百零一章 她失去机会</h3> 第一百零一章她失去机会 一行人走出房间,苏离兮瘫倒在地上…… 郦飞烟急忙蹲下来搀扶住她:“离兮,真没有想到是你先挂牌?可是,你不用太焦虑了!我们身为官舞伎,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迟一天、早一天,又有什么关系呢?明天、后天、在后天……指不定就是我了!姐姐劝你安心地认命吧……” 苏离兮悲切地说道:“飞烟姐姐……我、我……” 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怎么能告知郦飞烟自己和娘亲的心愿呢!…… 两名龟奴、两名婢女走到苏离兮的身后!…… 小婢女说道:“苏娘子,请您即刻随我们到胭脂楼中去,司徒坊主已经命奴婢们准备好了芙蓉花香汤儿,让奴婢们侍候您沐浴更衣……” 苏离兮后头看看那几名一步不离的婢女,看来,逃跑的机会十分渺茫了! 她拉着郦飞烟的手:“飞烟姐姐,我不想登台,我还不够年龄,我怎么办?怎么办呀?……” “我们飞烟能有什么办法呢?……”郦师傅走来拉起了飞烟,傲慢地说道: “飞烟,你不要和这样低等的官舞伎纠缠不休。你将来是要入选高贵‘宫舞伎’的人,不可自贬了身份。走,随姑姑到后院去练习舞艺,司徒坊主把水韵坊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可要为我们水韵坊争光呀……” “啊?……”苏离兮和郦飞烟齐声惊讶…… 苏离兮问道:“飞烟姐姐,你要参选宫舞伎吗?……” “这个、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呀……”郦飞烟有些激动! “飞烟,这段时间忙,为了让你安心考试,姑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呢!……”郦师傅高兴地说道:“司徒坊主已经命你代表水韵坊参选即将举行的宫廷舞伎选拔了……” 郦飞烟惊喜不已:“姑姑,这是真的吗?水韵坊这么多优秀的舞伎,如何会选中我?……” “呵呵,你真是姑姑的骄傲呀!…”郦师傅打说道: “我们家飞烟是不会随便登台献艺了,她将来是给皇上跳舞的尊贵舞伎!水韵坊只有一个参选宫舞伎的名额,已经落在我们飞烟的头上了!这也当之无愧,你的技艺一向都很优异!走吧,飞烟,休要和这种低等官舞伎罗嗦了!……” 大厅中的众舞伎皆用羡慕的眼神看着郦飞烟…… 郦飞烟喜不自禁,再顾不上安慰苏离兮,跟着郦师傅走了!…… 苏离兮浑身如同浇了一盆冷水,整颗心儿凉了!没有机会了,她没有机会了…… 按照以往的规则,到了全国挑选宫舞伎的前夕,水韵坊内还需进行几场比试。到时候苏离兮必定拿出所有的本事。 可谁知,司徒坊主居然不经过比赛,直接在暗地里定下了人选…… 郦飞烟、是郦飞烟呀!…… 第一百零二章 灯火通明 <h3 id="htmltimu">第一百零二章 灯火通明</h3> 第一百零二章灯火通明 那一名婢女顾不得苏离兮发呆,走到她身边说道:“苏娘子,您也别再这里耽误时间了!这登台献艺的妆扮可耗费时间呢,赶紧起来跟我们走吧,让奴婢们把你打扮的漂亮些,好寻一个有钱的恩客来开/包……” 几个丫鬟不由分说,扯起了苏离兮就走…… 她像是麻木了一般,任由她们几个摆弄着! 丢在飘着粉色花瓣儿的大木桶中洗个干净,鲜艳的衣衫穿在身上,珠呀、钗呀、花呀,插/满了发髻…… 打扮的如此漂亮,清洗的如此干净,都是为了谁?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近晚了!…… 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挂起来…… 苏离兮的神色越来越悲伤! 如今的她,就像是被摆在案板上的鱼儿,任人宰割了…… 苏离兮的心神逐渐恍惚! 她似乎听到胭脂楼下嘻嘻闹闹的说笑声,听到司徒坊主喜气洋洋的迎客声,听到姑娘小姐们的打/情/骂/俏声,听到恩客公子们的步履声,听到那软绵绵的丝竹鼓乐声…… 今晚,等待她的恩客会是谁?…… 雕镂的栏阑被嫣红的灯笼映衬的甚是喜庆,玲珑莹徹的舞伎们一个接着一个穿过长廊! 苏离兮觉得脑袋不堪重负,发髻上垂下的流水长绵钗上累累珠珞,脚底下的云巧绣花履倒是轻飘飘地如同踩着云间雾里…… 身边的婢女搀扶着她:“小姐,走好!莫要踩到裙边儿失了仪态……” 苏离兮蓦然抬头看向那胭脂楼,箜篌悠悠,曲声荡荡,靡靡的丝竹管弦乐声从楼台雅阁上传来,清亮悠远中还有嘈杂之声…… 楼厅内,司徒坊主妆扮得如同艳丽的杜鹃花,五彩湘绣的群衫在灯火下辉火流动…… 她端起酒盏,绽开一如既往的妩媚笑颜:“各位公子有礼,奴家这里先敬上一杯,多谢众位贵人们的捧场……” “老舞伎,你闲话少说……”虎背熊腰的男人粗鲁地说道:“把你藏的那些个宝贝都拿出来亮亮吧!若是徒有虚名,老子今天就掀翻你的桌子……” “呵呵、呵呵……”司徒坊主真个好涵养,不羞也不怒:“奴家既然敢请得各位爷儿前来赏光,自不会辱了公子们的慧眼。这些存货,奴家可是精挑细选,圈/养多年了!呵呵,各位爷儿就等着往奴家的库房中抬谷米吧!……” 尖嘴猴腮的公子自命**,洋洋抬头说道:“早就听说京都水韵坊中藏了很多美妙的私/货,一直不肯拿出来见人!今天就给你们个显摆显摆的机会,若是让我们大家还瞧得过眼儿,自然少不得你的谷米……” “啪、啪……”司徒坊主轻轻拍手:“丫鬟们儿,请小姐们都上来吧!各位爷儿都等得心急了……” “是!……” 随着众位女子温婉如莺的甜柔叫声儿,一排妆扮俏丽的新近官舞伎漫步走到厅堂中央…… 她们一个个含羞低头,姿态优美、妙不可言…… 苏离兮彷徨地站在其中…… …………………… 亲们,累了吗? 推荐一首墨非常喜欢的乐曲给大家听,《爱的罗曼史》。 吉他独奏,西班牙传统民谣,法国影片《被禁止的游戏》中的主题曲,由西班牙著名吉他演奏家叶佩斯作曲。 如今,电影早已经被人忘记,这首乐曲流传至今。优美纯朴的旋律,清澈的分解和弦,充满温柔浪漫的气息,琴弦拨动过无数人的心弦,也唤起了我们曾经失去的爱情记忆和浪漫。 每次倾听时,墨都觉得心灵宁静,希望你们喜欢…… 第一百零三章 名舞伎之女 <h3 id="htmltimu">第一百零三章 名舞伎之女</h3> 第一百零三章名舞伎之女 在各种男子令人作呕的目光中,苏离兮只觉得自己如履薄冰,随时都会栽倒在地,不知一会的歌舞如何应付? 上一次来这样的酒/色/场地,是木晴雪的陪衬,不想今夜就是她一辈子葬送的时刻,就算她立刻含痛自尽了,留下娘亲一个人在世上苟活,可于心何忍?…… 那一边儿,司徒坊主笑道:“各位爷可还满意?这些小姐都是水韵坊的镇坊之宝,奴家今天忍疼拿出来,还望各位贵人多加怜惜!……” “模样还算是周全!不过,若想讨得我们口袋中的银两,还要看看她们的才艺如何?有什么技能,都亮出来吧……” 坊主热情地拉出一个:“这位芳菲姑娘最擅长琵琶,二八佳人正是妙龄!芳菲,快过去给公子斟酒……” 芳菲迈着细碎的步子,羞涩地跪下斟酒…… “妙哉、妙哉……姑娘会弹琵琶,不知可会吹箫?……” 庸俗的男子将一整杯酒/强/行灌进芳菲的嘴巴,她被呛得趴在地上猛咳嗽,一群浪/荡之徒都无/耻地哄笑起来…… 苏离兮暗暗摸摸藏在衣袖中的刀子,她主意以定! 如今没有人可以救她,只能依靠自己了。 如是没有看中她的男子也就罢了,若是有人对她轻/薄,也自有血溅当地,好叫自个死个清白…… 娘亲儿,女儿实在是对不起你了!死了以后,是否可以回归原本的世界?…… 杯觥交错、灯火嫣红…… 一个个放/浪形/骸的影子抱着舞伎们放声大笑…… 一个又一个的新进舞伎被司徒坊主推荐出去,待到她走向苏离兮时,离兮的双腿不由微微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那雍容富贵的面容下,一颗儿狰狞之心…… 油头满面的花衫公子问道:“这位姑娘的面容颇为清秀,不似刚刚那几位娇媚艳丽,不知她的技能如何?……” 司徒坊主微微一笑:“这位姑娘是苏离兮,别看她的容貌一般,技艺也是一般,但她却有一个好处,是旁人学不来的……” “哦?……”众人好奇,盯着苏离兮直看:“快快说来……” 司徒坊主紧紧捏住了苏离兮的小巴,使劲向上抬去:“这位苏离兮姑娘大有来头儿,她就是当年名震京都的名伎苏荷清的亲生女儿,各位爷还记得大名鼎鼎的苏荷清吧?……”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满厅喧哗…… 司徒坊主早料到会有此光景,得意洋洋地仰起脑袋:“怎么样?名舞伎的女儿是什么滋味,众位爷儿都想尝尝看吧?……” “哈哈,当年我等想见得苏荷清一面,亦是难上加难!不曾想她的女儿都出落成新进舞伎了!怎能放过这样的机会,这位姑娘本公子包下过/夜……” 第一百零四章 他回来了 <h3 id="htmltimu">第一百零四章 他回来了</h3> 第一百零四章他回来了 “胡说,本少爷要包下来!谁人都不能与我争抢,当初我可是受尽了苏荷清那贱/人的鸟气儿,上千两银子摆在她面前,她都不曾对爷爷笑一笑,我包了、包了,本少爷要把受过的气从她女儿身上加倍讨要回来……” 苏离兮惶恐地看着众人,不曾想自己会引起轰动? 娘亲当年到底有多么红,得罪了多少人呀?…… 几位公子喧闹的吵嚷起来,甚至有几个人从酒案后面跑出来,要去拉扯苏离兮的衣袖…… 苏离兮惊慌失措,看着那些可恶的嘴脸躲闪不及,藏在衣袖中的刀子握得更是紧了,随时都准备拿出来防卫…… “慢着、慢着……”司徒坊主挡在苏离兮的面前,堆着满脸的笑意: “各位公子先莫要心急,不可坏了歌舞坊间的老规矩。这样好了,既然大家都不肯相让,也不必伤了和气。奴家就作主,上半/夜/一个,下/半/夜一个好了,其他人就排在明日好了……” 苏离兮惊得差点儿昏厥过去…… 司徒坊主笑道:“若是有哪两位公子愿意共享乐趣,也可以一起上。不过,这价格要双倍,不能让离兮姑娘白白受累一场,我既然身为坊主,少不得维护姑娘一些!” “砰……”的一声巨响,胭脂楼的大门被人踢开了…… 喧闹的厅堂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举着酒盏看向门口处…… 只见,一身白衣素净的男子玉树临风而立,那风华气度无人可比! 淡薄如雾的红光里,他抬起秀长的眼眸,目光清澈而遥远…… “若是本郡王包下她呢!我看谁敢碰她一下?……” 苏离兮的眼泪汪汪流了下来,忍了许久的惊恐终于宣泄而出…… 他,终究还是来了! 期盼了这么多天,丝毫没有音信,却在她将要忘却时出现了…… 满堂皆惊,在天熙朝名满天下的安水屹郡王谁人不认? 且不说他自身安郡王的名头,更何况他是当今安太后的亲侄子,皇上的亲表兄,手握重兵权安国公的亲侄子,乃是真真正正的宗亲国戚! 天羲朝安家的势力,就连皇族杨氏都不敢小觑,岂是寻常人等可以得罪的?…… 混混沌沌的酒鬼们儿,酒意顿时清醒了大半,纷纷跪倒在地上口呼安郡王好! 跪在地上的他们内心不由觉得疑惑,听闻安郡王最是清高儒雅,从不出入酒肆坊间,如今倒是来争夺一个小小的舞伎了? 这不知要伤了多少名门闺秀的心? 难不成转儿性子了?这将是京都城的一大听闻也,明天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去…… 司徒坊主惊愕之余,即刻反应过来,露出一脸阿谀的媚笑: “呀呀呀!我们苏离兮姑娘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呀,居然入得安郡王的慧眼,这真是我们水韵坊无上的荣耀……” 怪哉?这平淡如水的丫头儿是何时结识了这样的贵人?当真是名舞伎的女儿也有名舞伎的前程好命吗? 不管如何,有了这么一个安氏贵族光临,她们水韵坊不想发达都没天理呀!…… 第一百零五章 事出有因 <h3 id="htmltimu">第一百零五章 事出有因</h3> 第一百零五章事出有因 苏离兮轻轻抽噎着鼻息,悲悲切切的眼神注视着安水屹!她内心一直暗暗期盼着他的出现…… 安郡王环视一周,幽黑如夜的眸子中含着一丝淡淡的怒意:“还不都滚……” 各类老老少少的公子们,慌忙从酒案后爬出来,一个个狼狈地夺门而逃…… 喧闹的胭脂楼变得宁静一片儿,众舞伎和乐师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虽说来往水韵坊的都是贵人老爷们,可是地位如此高崇的公子,众人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可是真正的皇亲呀!…… “这楼里污秽了……”安郡王眸光轻扫一番: “即刻准备一处最清净雅致的小院子,将离兮安顿在里面。从今日起除了本郡王以外,任何男子不得相见……” “是是是……”司徒坊主点头如捣蒜:“奴家一定会好好照顾离兮小姐!呵呵,她如今可是郡王您心尖儿上的人呀!奴家们必然将她捧着手心里疼爱……” 安郡王打断了坊主的罗嗦:“都下去吧!我和离兮说会儿话……” 司徒坊主转身使了个眼色,众人悄然无息地退下…… 偌大的厅堂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苏离兮又变得拘谨起来,好久不见,此时反而有些生分了!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脑子有些迷糊起来…… 安郡王走到她的身边,温和地说道:“你心里可还在怪我那一次的失约……” 苏离兮微微行礼:“奴婢不敢……” “离兮……”他的声调清朗中带着歉意:“所以失约,事出突然!西兹国的国君忽然病故,国内发生内乱,各个王子争夺王位纷乱不堪,杀戮甚重!……” 苏离兮侧耳倾听着,西兹国?岂不是阿尔斯澜的家乡?…… 安郡王继续言道:“不巧舍妹正在西兹国亲戚家做客,舍妹是我最疼爱之人,父母临终时曾叮咛我照顾!所以,我来不及知会你一声便连夜奔赴西兹国,接回舍妹!原本想叫人来通知你,免得你焦急,却又怕暴露了你的所在,被……那个人知晓……” 说到那个人之时,安郡王神态颇为忌惮:“你身在教坊有所不知,那人正在四处寻找你,动静很大!你曾将他推入湖水中,他向来忌恨霸道、不肯吃半点亏,有仇必报,又怎会轻易饶你?……” 苏离兮问道:“郡王是说,那**在三生湖落水的公子!您,你的表弟?” “正是!” 闻听此言,苏离兮颇为犹豫,刚想说自己又戏弄了那混帐公子两次,咬了一次、还泼了他一身臭水,怕安郡王担忧便将嘴边的话咽下了…… “好在你隐身在水韵坊中,他的身份更是不易出入这样的地方……” 安水屹言道:“你便安心在这里住下,悉心修练舞艺,本郡王今日言明一起,日后自不会有人再来为难于你……” 第一百零六章 一定情缘 <h3 id="htmltimu">第一百零六章 一定情缘</h3> 第一百零六章一定情缘 苏离兮微微恍惚,眼看他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目光中不由纠歉…… 安郡王知她想法:“我接上舍妹,心中牵挂着你,日夜兼程回来,来不及回府,特意绕行到水韵坊前,不曾想竟看到坊前挂着你的聘牌,心道不妙,便冒冒失失闯进来了!幸然来得及时,不让你受那些小人羞辱……” 苏离兮想了一下,即刻双膝跪下:“奴婢深知郡王怜惜奴婢的才艺,多次出手相救,前日救下娘亲,今日又仗义救下奴婢,奴婢内心感激不尽,只是连累到安郡王清誉受损,婢女惶恐不安……” 恩人就是恩人,她岂能再做他想?…… 安水屹上前几步,上前搀扶起离兮:“你怎知我只是仗义救你,而没有私心呢?你兰心惠质,如今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她惶然抬起头,他的眼神清澈坚定…… 她有些晕眩,疑心自己大概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彼此关系总令人看不透,隔着薄薄一层窗户纸…… 苏离兮含羞低头,心儿狂跳不已…… 安水屹清浅一笑:“我今日既然当众许下你,便不会食言!你且放宽了心,来日定不会负你……” 苏离兮脸颊火烫起来! 两人相识以来只谈琴言舞,今日可算是说破了。 只是不想,她竟有这般的好福气,能赢得安郡王的垂怜,娘亲儿知晓是否能够心安?…… “他说:只是,如今你身份毕竟有碍,还不能名正言顺的将你迎回府中,要难为你在这烟花之地委屈一时!将来,待我寻得机会上禀太后娘娘,定能解除你妓籍之苦!……” 苏离兮心中一喜,这舞伎奴婢的身份背负太久了,若是能解脱,自是高兴不已!…… 她细语说来:“奴婢能攀得郡王垂爱,真是惶恐不已!万不敢在作它想连累郡王的名声……” “离兮,你我非要如此生分了吗?……”他轻轻牵起她的手:“你现在,一口一个郡王,我倒是怀念你我当日在树下言论歌舞之时,还是依旧唤我,水屹……” 苏离兮的脑海中不由想起那梨花漫天飞落的日子,内心情愫涌动。她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 “呵呵,今日我不能久留,舍妹安茉葭还在门外的马车上等着,改日再来探望你了!你要好好珍重自己……” “那奴婢送送郡王……” 他凝神看她,眼眸似有责备…… 苏离兮改口:“那我……离兮,送送你……” “唤我水屹、或者三郎,我在安氏族中这一辈,排行第三……” “水屹……”她内心喜不自禁,声音低如蚊虫…… 二人出得门外…… 苏离兮看得一辆马车,车帘子悄悄掀起…… 隐隐约约看到一女子端坐在车厢内。 灯火昏暗,却见得那女子肌肤胜雪,面容极为清雅高贵,眉眼与安水屹相似,想就是安府的小姐了…… 苏离兮缓缓行礼…… 那尊贵的安小姐目光极其清洌,她冷冷瞟了苏离兮一眼,神态很是不屑: “兄长,就是为了此等烟花女子在这污秽之地停留?几个月不见,兄长真叫妹妹心寒……” 安水屹微微一笑,伏在离兮耳边言道:“你别在意!我妹妹向来性子清高……” “离兮不敢……”苏离兮摇头,人家是贵族小姐,自然不能接受亲哥哥,找自己这样奴婢身份的女子! “好好珍重自己……”他重重握了她的手,登上了马车…… ……………… 亲们,更新到这里,终于快要与以前的文章接上了! 《深藏不露,妾的纨绔昏君》改编于墨的一本旧书《邪魅舞夜--宫舞伎》。 四年前,《宫舞伎》写到将近十万字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读者反响不好、收藏低、评价少、点击量低、墨越写越没有信心,越写越灰心,进ru到创作的低迷期…… 再加上身体原因,以及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懦弱的墨,中途弃文了…… 对不起读者们,墨只能不断的逃避,不敢回来看评论,不敢回来面对大家,更不敢接受读者们的询问。 强/迫自己忘记冰凝、忘记白羽、忘记伊依、忘记风、忘记海裟椤、忘记陶然…… 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热爱写作的人…… 这些年来,墨碌碌无 第一百零七章 司徒姨娘 <h3 id="htmltimu">第一百零七章 司徒姨娘</h3> 第一百零七章司徒姨娘 司徒坊主精心安排苏离兮住在滴翠轩,并派遣几名小婢女悉心伺候着…… 苏离兮眼望着窗外的绿意,轻轻地低吟着:“茶烹绿乳花映帘,撑沙苦笋银纤纤……” 自那一晚,他离去三天了!虽然不再露面,却日日有礼物和丰厚的包银送来。她岂在意那些,倒是思念之情愈重了! 如今她对他的感激之情早已转化为了男/女之爱情,他刚刚从西兹国回来,众多的事物缠身吧?…… 派人去接娘亲过来,娘亲说住在那所清僻的小院子习惯了,也不肯过来陪她,只能拜托阿茹姑姑好生照应了。 想来她如今身份不同了,她们也不敢慢待了离兮的娘亲……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呀!……”司徒坊主满面**,带着一等众人进来:“真没有想到,您是这般的好福气!……” 苏离兮缓缓起身行礼:“坊主大人吉祥如意!……” “啊呀呀……”司徒坊主急忙搀扶起她: “我的小姑奶奶,如今你身子金贵不比往日,日后见了本坊主可不要如此见外了!话说回来,我也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亲姨娘,你三生修得来的好时运,以后姨娘也好跟着你沾光了!……” 苏离兮内心反感,却不便表形于色:“离兮母女承蒙水韵坊照顾多年,离兮不敢对坊主无礼!……” “这房里可还缺少了什么物件儿,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只有姨娘有的,便不会短了你的!千万不可与姨娘我见外了……” 司徒坊主一反往日冷冰冰的状态,让苏离兮很是不习惯…… “多谢坊主!” 司徒坊主亲切地牵着苏离兮的手坐下: “你知道便好!我亦是晓得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名满京都的安郡王亲自来包下你,如今我们水韵坊可谓是宾客如云来,天天都有公子们想来吵着见离兮小姐一面呢!” “你一登台还不曾献艺便红遍天下了,呵呵,谁人不知安郡王乃是翩翩儒雅君子,竟不想为你一介小小舞伎所倾倒?大家当然都想见识见识你这何般的美艳娇娘了!” “若不是安郡王有交代,姨娘怎能挡得住那些贵公子?离兮呀,你可算为我们水韵坊出了口气儿,如今朝韵坊的人见了我们,都要低着头走路……” 苏离兮问道:“敢问坊主,不知我娘亲儿现下如何?我已有几日不曾见到了,心中思念得很……” “这个你只管放心……”司徒坊主亲亲热热地说道: “我特意遣人去照顾,还叮嘱了郎中为你娘亲把脉治病。姨娘知道你有此想法,已经叫人去请你娘过来了!这会子,也差不多到了!……” “苏师傅到了!……”两个小丫头掀开细布帘子,搀扶着病泱泱的苏荷清走进来…… “看看、看看,这不是来了吗!呵呵,苏妹妹快坐,你养得好女儿可出息了!……” 司徒坊主亲自上去搀扶…… 第一百零八章 她何去何从 <h3 id="htmltimu">第一百零八章 她何去何从</h3> 第一百零八章她何去何从 苏荷清不动声色地坐下:“坊主,可否容我们娘儿俩个说会子体己话?……” 司徒坊主微微笑道:“这个是自然!咱们大家都散了去吧,你们母女情深,几日不见定是有很多体己话要说,咱们就不打扰了……” 一大屋子人顿时散去…… 苏离兮扑到娘亲的怀中:“娘亲儿,女儿让你担忧了……” 苏荷清一把推开她,面色阴沉:“咳咳、咳咳,跪下!离兮,你真是叫娘亲心疼,你可曾忘了娘亲的心愿了吗?……” 苏离兮愣住,缓缓地跪下:“娘亲,你不知晓女儿的无奈!” “无奈?人生有多少无奈?”苏荷清面露忧伤: “可我们舞伎却要知晓自己的命运。娘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世上最最靠不住的便是男人的心,他安郡王虽然于你我有恩,也是个男人!难不成,你想重蹈娘亲覆辙?情爱只在一时贪欢,才艺才是安身立命之处!” 苏离兮点头:“娘亲别气坏了身子,请听女儿一言……” 当即,苏离兮将司徒坊主故意选自己提前登台献艺等等无奈,又幸亏安郡王及时赶来救她,一一述来…… 苏荷清泪眼朦胧,将女儿从地上拉起来:“说来道去,都是娘亲害了你,当年如不是我得罪了司徒坊主,她也不至于这般为难你。离兮,娘亲对不起你……” 苏离兮将娘亲搀扶到锦杌上安坐,拿出丝帕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娘亲不必自责,也是女儿不争气,不会讨好坊主!” 苏荷清叹息:“娘刚刚听说……那郦飞烟已经被水韵坊推选去参加宫舞伎了,她明日就到太常寺去献舞。唉,这可如何是好?娘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可在利益面前,什么情分都靠不住呀!” 苏离兮微微点头:“这是司徒坊主的注意,不经过水韵坊内部竞赛就定下郦飞烟姐姐,女儿也无可奈何呀!” 苏荷清沉静片刻,忧虑言道:“既然事以至此,娘亲也不怪你了,你有何打算?难不成,真得跟着安郡王贪一时之情爱?他爱你一时,却碍于身份有别,不能娶你回府。你当好好思虑将来对策!” 何去何从?何去何从呀!…… 苏离兮心中茫然,她虽然爱着他,却也不愿意拖累他的名声。 还有那二十四张《梨花落》舞谱,何日才能成型?…… 母女二人相对无言,都对未来前景忧虑重重! 苏荷清坐了片刻,便不顾女儿的再三挽留,非要回到那简陋的小院去居住! 司徒坊主再次笑嘻嘻进来,有意当着苏离兮的面,高声吩咐几个小婢女跟着前去照顾苏荷清,又交代阿茹姑姑去城西请最好的郎中来医治…… 再三吩咐伙房张嬷嬷等人,安排等同于坊主的饮食供给小偏院食用,面面俱到让苏离兮挑不出丝毫的错来!…… 正在忙活中,一个婢女来报:“坊主大人,安郡王派人传话来,傍晚时分会过来探望离兮小姐!” 第一百零九章 筹备喜事 <h3 id="htmltimu">第一百零九章 筹备喜事</h3> 第一百零九章筹备喜事 司徒坊主露出惊喜,拍腿笑道:“哎呀呀!咱们的福星就要来了,这都三日没有露面了,姨娘的心呀上上下下、上上下下的……” 司徒坊主亲亲热热拉着苏离兮的手,和颜悦色说道:“这下可好了,郡王大驾光临,想是今夜必在这里住下了……” “离兮你别担心,姨娘早早就给你备下来,一切洞房用物都是最好的,两日前便叫婆子们采买了,全都是京都城最上品的绫罗绸缎……” “洞房?”苏离兮难堪之极!这个,那个,她还真是没有想过…… “呵呵,吾儿不必怕羞……”坊主娇笑:“姨娘知晓你年纪小、脸皮子薄,女儿家总是有这么一回,你一定要柔柔顺顺的,万不可忤逆了安郡王!” “坊主,我……”苏离兮吱吱呜呜,不会这么快吧? 司徒坊主喜不自禁,一双眉眼笑成了细线:“姨娘断不会委屈了你,就像自个亲生的女儿出嫁般,让你风风光光的过**,让这水韵坊所有的官舞伎都羡慕你……” “咱们舞伎虽然不能真的成亲,可做戏还是要做足的,新娘子必用的物品一应俱全!必要让吾儿你满意,呵呵……” “可是,我……” “吾儿,你只管坐好了等着,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司徒坊主感慨地叹息一声,大大的眼眸中居然瞬间就挤出了几点泪花儿:“这时光过得真快,姨娘还清晰地记得你刚刚出生时的小模样,多可爱的一个孩子呀!……” “转眼儿你就出息了、遇到良人了,姨娘这心里可真是舍不得!没办法,儿大不由娘,离兮,你可一定要侍候好安郡王,引得他日/日都来……”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抹着眼泪:“只有安郡王怜惜吾儿,姨娘才能安心把你交付于他呀!……” 苏离兮看着煽/情的坊主,彻底无语! 这老舞伎一时笑来、一时哭,若是搁在现实社会,绝对是影后级人物…… 司徒坊主说做就做,抹干眼泪,起身麻利指挥一干婢女等做这个、做那个,仿佛迎接天大的喜事…… 苏离兮呆呆地坐着,看着一帮女人忙得不亦乐乎,自己倒成了无所事事的人…… 不大功夫,一个个大红的灯笼挂满了长廊坊,鲜红的双喜字贴满了窗棂,还有那水红色的丝绸缎子铺满了喜床,整间屋子变得红彤彤、喜气十足…… 上前来几个侍女,拉着苏离兮不由分说装扮起来…… 一番心血下来,一位美丽非凡的妙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广袖束腰,如烟的层层裙裾摇曳在身后,淡水红色的锦绸缎子,将她的肤色映衬得越发如花瓣般娇艳。 发髻间一支掐丝累金镶嵌红宝的海棠花步摇,晶莹华丽。精致的桃花璎珞压裙坠子摇摆和细腰间的流苏尽显窈窕身材……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苏离兮也不由惊呆了,长这么大从来不曾如此华贵过…… “啊呀呀,我的好女儿!如今姨娘才是真正佩服安郡王的好眼光……” 司徒坊主惊叹道:“这一妆扮起来,就连宫里的娘娘也赛不过我儿的娇艳,安郡王见了指不定多么欢喜……” 第一百一十章 花有几日红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章 花有几日红</h3> 第一百一十章花有几日红 司徒坊主心中暗自纳闷: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长得这么水灵?…… 那一晚,差点明珠暗投、毁了这棵摇钱树…… “可惜呀可惜……”坊主惋惜地说道:“咱们做官家舞伎的不比寻常百姓家女儿身,天生就是奴婢的身份……” “吾儿,你只能穿水红色的嫁衣,姨娘不能给你准备那正红色的喜服了。也罢,只要安郡王疼爱你就好,哪怕只有这么一、两年的恩情,也是你一辈子的福分!” 苏离兮不由黯然,一、两年的恩情?谁都不看好他们呀!…… 贴身侍奉坊主的王嬷嬷,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刻花木盒上前,眯着小三角眼,别有深意地看了苏离兮一眼…… 而后,她陪着笑脸对坊主说:“坊主大人,都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坊主当即打开木盒,从中拿出一方雪白的丝帕:“这是处/子/元/帕,来来来,姨娘亲自给你铺在床/上,祝我儿喜事连连……” 说罢,她走到喜/床/前弯腰,将那一方白色的帕子展开,平整铺上…… 苏离兮这厢才明白过来,一张脸顿时升起了红霞,还有这种事情?…… 司徒坊主笑盈盈说道:“吾儿不必紧张,这都是规矩!安郡王身份尊贵乃是皇亲贵戚。今夜,你无论如何要将女子的初/次/元/红留下,向郡王证明吾儿的清白之身……” “丑话也有,若非完/璧,羞辱贵族,只怕你这条小命也担当不起!明日一早,姨娘就拿着这染/红的元/帕向郡王讨要喜钱去……” 苏离兮只差没有翻白眼了,只好背过身去不看众人…… “好了、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大家都去院门口迎接着吧……” 司徒坊主挥手:“厨房的喜宴备好了吗?我去催催看,对了,快去将本坊主珍藏多年的女儿红拿来,给郡王助兴……” 一群人笑着走出了房间,苏离兮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窗前,偷偷向楼下看去,只见满园的喜庆/红色十分热闹。 她绞着手中的绢帕,内心充满了不安和坎坷…… 这就是她的喜事了?这就算是嫁人了?如何这样的荒唐、这样的出人意料…… 她低头看到木晴雪和芳菲俩个人在楼下散步,刚刚想开口叫她们,就听闻两人发出‘哧哧’的笑声…… 芳菲说道:“有趣,最近水韵坊喜事不断,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九次嫁官舞伎新娘了,姐妹们又有喜酒喝了!呵呵…前几天我也办喜事把自己嫁了呢,只不过没有这么热闹而已…” 木晴雪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意:“可不是嘛!舞伎就是奴婢的命,能这么办喜事已经是给她天大的颜面了!……” “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是走走过场,自欺欺人!难不成还真把自个当新娘了?……” 芳菲笑道:“正是这个理儿!花有几日红?你瞧,那一排大红灯笼,就是我做新娘那晚挂过的,现在又重新挂起来了!……” “今/夜/是这个新郎,明天晚上还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瞎高兴乐乐得了,人生不就是醉生梦死嘛!……” 木晴雪冷笑:“她还是个有福气的,给我开包的是一个糟老头子。你瞧人家安郡王多年轻英俊,真真叫人嫉妒……” 芳菲也酸酸的说道:“是啊!这是她一辈子的荣耀,将来随时可以拿出来说嘴,哎呦呦,当年给我开包的可是名满天下的安郡王,嘻嘻…也不知道等到那个时候,人家郡王爷还认不认识她?…” “你别说了,越说我越气愤!你也不比我好多少,你那晚遇到的是个丑八怪……” “姐姐讨厌……” 木晴雪挽起了芳菲的手臂:“走吧,去那边逛逛去!人家运气好,第一次得了个英俊儿郎,我就不信她一直这么好运……” “等过两个月安郡王腻味了,按照咱们坊主的脾性,一准会安排个丑陋的、来压压她的傲气。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两个人挽着手亲亲热热走远了…… 苏离兮只觉得浑身冰凉,后背‘嗖嗖’冒冷汗…… 她们说得也不完全错!…… 娘亲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她怎敢用情至深?…… 世事难测,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 今天的收藏又增加了几个,说明大家还是喜欢这篇文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洞/房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一章 洞/房</h3> 第一百一十一章洞/房 安水屹走进来,脸上静谧的笑容清浅动人…… 他一身淡青色长袍上绣着精美的暗花纹,团团暗花绣精致细巧,仿若倾斜而下的柳枝条儿,到了腰间骤然收紧…… 墨绿色的丝绦上挂着一块净绿色吉祥玉佩,为他周身平添几分华贵之气…… 如此俊美的男子…… 红烛的柔光下,苏离兮的思绪有些恍惚…… 如若,两人在平等的现代社会相遇、相识、相爱,这该有多么美好…… 可惜,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一个是人人践踏的奴婢…… “离兮……”他轻轻唤她…… 她清醒过来,规规矩矩躬身行礼……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奇怪。 反而找不到前些日子,两人在小偏院畅谈时的自在和融合…… “不必多礼…”他虚扶一下,抬头打量起这个布置的花红喜庆的房间:“这里可还住的惯?” “挺好的!”她小声答道:“郡王请用茶……” 他凝视着她,似有责怪…… “水屹……”她的声音如同蚊虫…… 他撩袍坐下,端着桌子上的茶盏浅酌一口:“离兮,不过几日不见,你拘谨了许多。你我二人非要如此生分吗?……” 苏离兮绽开不好意思的笑容:“水屹,我只是还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是哦,她从来都不曾谈过恋爱…… “傻丫头……”他笑:“以后,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喜欢看你跳舞,喜欢为你作画的水屹。别人怎么看我们,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们相处自在。你何必……” 话音未落,安水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那水红锦缎喜床上…… 一方白色的丝帕平平稳稳地铺着,泛着刺眼的白光!…… 他怔神,手中的茶杯不由微微晃动一下,茶水儿差点溢出来…… 这是检测女子贞/洁用的元/帕…… 苏离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雪白的丝帕在红色床铺之间显得异常扎眼…… 她顿时难堪之极,转过身去不敢看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房间中的空气,仿佛凝结在这一刻…… 安水屹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似做不以为意的言道:“这是你们教坊的规矩?……” 苏离兮低头,羞红着脸答道:“嗯!……” 他微微一笑,温润问道:“那你的意思呢?你…可真心愿意?” “我…我……”她呼吸起伏着,思绪上下翻滚…… 他对自己有恩,自己对他亦是有情。此情此景,自是应该以身相许…… 然,她为什么心中总是觉得不甘呢?…… 这不是一场平等的恋爱,是教坊的规矩! 身为现代人的思维,叫她如愿心甘情愿的接受?…… 他捉住她的手,只觉得她纤纤指尖儿都是冰冷: “离兮,别怕!你若是不愿意,我亦是不会唐突佳人!你若是愿意,我自然会温柔地对待你…我说过,今生不负你!……” 他挽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双双坐下!…… 大红的烛光摇曳,她的容颜美丽、异常羞涩…… 他不由想起她曼妙的舞姿,心中涌起阵阵爱意…… 心仪的女子在侧,怎能叫他不动心?…… 他一手抬起她秀巧的下巴,俯身吻下她的唇…… 两唇儿接触…… 她心跳狂乱,一颗心儿即刻便要跳出了胸膛…… 只觉得,男子那柔软的唇有些清凉味道,脑海中一片混沌……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和男子亲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今生不负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二章 今生不负</h3> 第一百一十二章今生不负 苏离兮在心里狂呼:这是我的初吻呀!…… 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傻了!…… 他摩挲着她的唇…… 他在她唇边低语,魅惑的语调如梦如幻:“我虽不济,对你却是真心的爱,唯有承诺,今生定不负你……” 爱?……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飘来娘亲的声音:离兮,世上男子皆薄情,情/爱只在一时贪欢,才艺才是安身立命之处!…… 又传来司徒坊主的话:哪怕只有这么一、两年的恩情,也是你一辈子的福分!…… 还有晴雪和芳菲的话:今夜是这个新郎,明天还不知道是哪个男人?…… 苏离兮惊醒一下,猛地一把儿推开了他!…… 他略感惊异,眼眸中带着疑惑:“离兮?……” 苏离兮慌忙站起来,向旁几步离开了床边,她双手揉着衣角局促不安:“水屹,对不起……” 他缓缓低垂下眼眸,心中充满了失落…… 她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是不愿意。他岂能强人所难?…… 随即,他恢复儒雅的神情…… 他坐直了身体:“无妨!你,你可有心事?……” 她带着愧疚的目光注视着他:“水屹,我,我娘亲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官舞伎,你却是皇亲贵戚,我们身份有别,差距太大……” “离兮卑贱、实在是惭愧。世人都赞你清名,我却累及你名誉,其实,我,我真的十分感谢你……” 她支支吾吾地讲述着,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坐在床边,一直沉默无语…… 苏离兮小小翼翼望向他:“水屹,你会不会生气?……” 他继续沉默着,垂下的眼眸在朦胧烛光下形成一个柔和的弧度…… 她不由心慌,跑到他的身前蹲下,乖巧地摇着他的膝盖:“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真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望着她,露出一个温存之笑:“傻丫头,我永远都不会真正生你的气!你娘亲考虑得很周到,是我欠妥了……” 她松了一口气:“你不生气便好!我娘亲她一直都希望我入选宫舞伎,她说我们舞伎们不可依赖男子,不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男子的身上……” “宫舞伎?为什么?……”他蹙眉:“你难道想,进宫?……” “因为,宫舞伎为宫廷服役到二十五岁,便可以取得自由的平民身份!”她的黑眸中溢着点点希望:“自由,多好呀!……” 她幻想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如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两个人才能真正放开心怀的爱一场吧!…… 他捧起她的小脸:“离兮,你想获得自由之身。你给我一些时日,我必定想办法解除你的伎籍之苦。如今,京都城人人都知晓你是我的人,我们也无需继续隐瞒下去。不过,我需要慢慢筹划……” “筹划?……”她懵懂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离兮,你有所不知。安氏一族外表看似强盛,却在天熙朝处境微妙。我身为安氏长房长孙,反而不能违背律法,公然迎娶舞伎,只怕会遭言官弹劾……” 她惭愧低头:“都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 他挽起她的手,神态轻松地言道:“你给我带来的快乐更多!看来,我必须尽快想想法子了,等来日迎你回府,我们再行夫妻之礼……” 她终究会是他的人…… 苏离兮羞红了脸:“嗯!……” “离兮,暂时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情了,告知你一件事情,你必然高兴!……” “是什么?”她好奇问道! “还记得《梨花落》吗?”他轻笑…… “当然啦!……”她的眼眸闪动着晶亮:“我天天盼着你快点绘制完整,你有何好办法?” “我也希望快些画完,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舞谱!” 他站起身来,故意卖了一个关子:“改天,我会请一个好友来帮忙!到时,你便知晓……” 第一百一十三章 依靠男人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三章 依靠男人</h3> 第一百一十三章依靠男人 “啪……”司徒坊主惊怒不已,伸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震的茶碗颤动! “坊主息怒、坊主息怒!”阿茹姑姑急忙劝解道…… 司徒坊主指着木盒中那一方依旧雪白的丝帕,语调愤怒而紧张:“这如何解释?难道,离兮不是清白之身?这、这、这罪过水韵坊如何承担得起?安郡王乃是皇亲国戚!……” 阿茹姑姑诺诺:“这个,奴婢也不知!官舞伎们都是水韵坊从小养大的,知根知底,因此不会在行/房/前检验/贞/洁……” 她心中大骇,昨夜安郡王匆匆而走?众人也不敢相问…… 在天熙朝对女子贞/洁看得极重,寻常新嫁娘若是失贞,便浸猪笼溺死…… 就算是低贱的舞伎,初次若真非完/璧,也难逃此劫…… 曾有初次不贞之舞伎,被乱棒打死的…… “把苏离兮给我叫过来,反了天了!……”司徒坊主眉头拧成一团儿…… “苏离兮早已经在外边等候了!……”阿茹转身唤得苏离兮进来…… 苏离兮缓缓而来,一副平淡似水的模样,倒叫人不好猜测…… 司徒坊主观其神态,一把儿端起桌上的茶碗,连饮了三口、才算是压住心中的怒火……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和蔼问道:“离兮吾儿,昨夜安睡得可好?……” “挺好的!”苏离兮平静答道…… 司徒坊主忍着心中不耐,指着木盒中的雪白丝帕问道:“这你做何解释?为何没有女子/元/红?辱没郡王,轻可打残、重可打死……” “咱们水韵坊可担当不起这个罪名!就算安郡王不闹,可每一个官舞伎的初次,接待恩客的次数、所挣银两,都一一记录在案,太常寺若查询下来,叫姨娘如何救你?……” 苏离兮瞥了丝帕一眼,不紧不慢言道:“坊主息怒,昨夜郡王有事,只是路过来探望奴婢一眼,并不曾有留宿打算!……” “这么说…还不曾圆/房?”司徒坊主暗暗松了一口气!…… 苏离兮默默点头…… “哎呀,我的好女儿……”司徒坊主拍着大腿,笑吟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如此没有手段?男人进了我们官舞伎的房,岂会让他白白跑掉了。来来来……” 司徒坊主亲热地来住离兮的手:“吾儿,都是姨妈疏忽了,还不曾教你/房/中之术,才让你错失良机……” “不过,吾儿莫要担心,这几日你什么也不要做,专心学那床/帏/秘事,姨娘有一整套的手段教你,下一次定会叫郡王流连忘返……” 苏离兮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多谢坊主指点!若没有其它事,离兮就告退了!……” 司徒坊主也不生气,依旧和颜悦色地说道:“对对!郡王匆匆离去,吾儿心中伤感、昨夜定是彻夜难眠,快去休息吧,下午我就派嬷嬷去教导你!……” 正在此时,一小婢进来禀告:“坊主大人,太常寺甄选宫舞伎的太使们到了,说事要检验姑娘的才艺!……” “贵人来了!哈哈,终于盼来了,我们水韵坊就要出一个侍奉皇上的宫舞伎了!快随我前去迎接,再叫郦飞烟姑娘好好装扮上,太使们的眼光可是挑剔得狠!……” 司徒坊主面露喜色,再也顾不上苏离兮了,带着众人前去迎接…… 屋子里只剩下苏离兮一人站着…… 她环顾左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说不羡慕,那是假话!…… 安郡王虽然一片儿真心帮她,可按照她自己的秉性,若是能凭自己的才艺脱离伎籍,那该有多好!…… 还记得前世,她常常在朋友们之间说口头禅:就算有皇帝老儿在,我苏梨梨也永远不会依靠男人…… 唉,如今陷落在这俗世中,身不由己!…… 郦飞烟姐姐真是好福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使驾临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使驾临</h3> 第一百一十四章太使驾临 司徒坊主带着众舞伎列队迎接,看到太常寺周太使等三人走进…… 司徒坊主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缝,盈盈下拜:“尊使们驾临,水韵坊真是蓬荜生辉……” 众位官舞伎位列两旁,齐齐躬身行礼,细婉的莺语一片:“给尊使请安,尊使安康吉祥!……” 周太使是水韵坊常客,上次木晴雪的首次恩客便是此人!…… 他对这里并不生疏:“今日乃是为了公事而来,汝等不必多礼,前去正堂引路吧!……” 当下,一行人等来到大厅,三位太使堂上安坐,司徒坊主作陪一旁,早有小婢备好了热茶及八样精致糕点…… 阿茹姑姑挥手,闲杂人等舞伎悄然无声退下…… 司徒坊主躬身笑语:“上次周尊使光临,这些日子也不见您的音信,我们木晴雪姑娘可是思念得紧呢?……” 她心里却暗道:这个老东西,连续送了三个清白小舞伎给他开包,对于宫舞伎的甄选,也不见他有所暗示,真真是贪心到底!…… 周太使微微一笑,并不对此作答…… 他指着那两位太使言道:“不忙叙旧,待我先给坊主引荐。这位是钱太使和花太使,都是本次太常寺专门负责挑选西城的宫舞伎使官,坊主万万不可怠慢了!……” 司徒坊主急忙起身见礼,讨好笑道:“久仰两位尊使大名,早就想高攀结识,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那钱太使和花太使也不还礼,似乎没有听到,稳稳端起案几上的茶碗,低头细细饮着…… 司徒坊主见状了然于心,向阿茹使了个眼色…… 阿茹将三个锦袋恭恭敬敬递上…… 司徒坊主温声言道:“三位尊使不辞幸苦,大老远的跑来,水韵坊上下自是感激不尽,这些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太使笑纳!……” 周太使等几人也不客气,当即收下!…… 这些寻常东西都是小事,大家心知肚明,每五年一次的宫舞伎入选,正是他们这些小官吏收获颇多的机会…… 那钱太使言道:“这一次甄选宫舞伎,原本并没有你们水韵坊什么事儿,只是老周一力推荐,我等才过来看看!……” 司徒坊主谄媚笑道:“周太使慧眼识珠,各位尊使都是水韵坊的大恩人,若是我们郦飞烟姑娘能够顺利进宫,敝坊当永念各位大恩,感激不尽!……” “郦飞烟?……”花太使言道: “此官舞伎资质如何?我观此次各郡县选送的小舞伎们都不寻常,个个貌美如花,才艺非凡……” “你们水韵坊代表京都西城推荐,万不可丢了京都的颜面,输给那些弹丸小地的舞伎呀!到时候,我们的脸面都丢尽了!……” “不会、不会!……”司徒坊立即主信誓旦旦: “怎敢欺瞒各位尊使,郦飞烟姑娘国色天香,各项才艺都堪称一等。也是老奴我多年未见之精品舞伎,否则如何敢献出来?……” 钱太使冷笑:“司徒坊主自夸自擂的本领倒是不差!汝可知晓当今皇上年少英俊、潇洒/倜/傥、品味高雅,眼光极其挑剔……” “今上最喜乐宴歌舞,宫中/日/日宴饮、夜/夜/笙歌……” “听闻,这几个月,内廷中被宠/幸之宫舞伎多不胜数,远远超过了后宫妃嫔们受宠的次数……” “圣上如此重视舞乐,吾等,任重而道远也!……”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京都第一舞伎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五章 京都第一舞伎</h3> 第一百一十五章京都第一舞伎 “是啊!……” 花太使言道:“皇上看重舞伎歌舞,此乃是我们太常寺与诸等歌舞坊之福音也!吾等岂敢不万分小心侍奉……” 周太使言道:“宫舞伎入选非同小可,皇上日理万机,为国事殚/精/竭虑,难得喜爱歌舞、怡情雅致……” “所以,这次甄选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必当谨慎挑选,送进宫去的都是绝品美貌女子。万万不可辜负皇上对吾等之厚望!……” 司徒坊主闻言大喜:“那我们郦飞烟姑娘的造化真是不小了!飞烟姑娘定能脱颖而出,艺压群芳……” 她眼珠转动:“将来,飞烟姑娘若是有幸得宠,定然不会忘记各位尊使的知遇之恩!郦飞烟姑娘在惜花厅等待多时了,就让她来为尊使们献艺,必不会让三位失望!来人……” 那花太使伸手阻止:“且慢!司徒坊主呀,汝这一次可算是藏私了,为何将最优异的官舞伎藏起来,仅供你们水韵坊独用?……” “人家朝韵坊的符坊主,可是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符静萧都献出来了,你的私心甚重,吾等岂是你可以欺瞒之人!……” “藏私?……”司徒坊主疑惑:“奴家万万不敢。那郦飞烟姑娘,已经是我们水韵坊最好的舞伎了!……” 这个死对头‘朝韵坊’,真是处处给她添堵!…… 不过,这官舞伎‘符静萧’的美名,在京都城中流传已久,那是郦飞烟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 “哼!……”钱太使将手中茶碗重重放下: “汝还当吾等不知?前几日安郡王在水韵坊包下一位妙人,京都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那小舞伎是京都城第一的绝色……” 周太使面露向往之色:“那安郡王何等人物,乃天熙第一儒雅君子,竟被你们水韵坊一小小舞伎迷住心神?……” “如此舞伎定不简单,你为何不早早推荐了她甄选宫舞伎?那小舞伎叫什么名字?听说,她可是当年红遍京都的苏荷清之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哼,把那个很普通的木晴雪塞给他糊弄…… “这?……”司徒坊主哑然,而后陪笑道:“各位尊使误会了!那苏离兮…唉…” 司徒坊主暗暗叫苦:那苏离兮若论才艺、容貌皆不如郦飞烟呀!…… 特别是舞艺和琴艺,一曲简简单单的‘鹭羽舞’跳得乱七八糟,一首普普通通的《折柳》都弹奏结结巴巴!…… 她如何被安郡王看中?…… 只有老天儿、才知道呀!…… 司徒坊主言道:“苏离兮姑娘纯粹是运气好!这主要还是安郡王没有提前见过我家郦飞烟,那飞烟姑娘出身舞伎世家,她……” 她继续大力推销着郦飞烟…… “行了!……”周太使打断她:“事以至此,只能说那苏离兮福薄,无缘侍奉今上!不过,我等想见识一下苏离兮……” 那周太使忽而压低了声音:“谁都知道安郡王不近女色,多少名门闺秀都瞧不上眼,多次婉谢皇太后赐婚。苏离兮姑娘定有不凡妙处……” “司徒坊主若是安排苏离兮侍奉我们几个一次,飞烟姑娘定能入选!……” “也不会耽搁她太多时间,只要一次,我们三个一起上即可。安郡王用过之物,嘻嘻,定是妙不可言……”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难逃魔掌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六章 难逃魔掌</h3> 第一百一十六章难逃魔掌 花太使、钱太使纷纷点头赞同,期待的目光一齐投向司徒坊主…… 司徒坊主苦着一张脸:“不是奴家不懂通融,这些天登门求见苏离兮姑娘的恩客不计其数。可安郡王有言在先,除他之外一概男子不得相见,奴家小小一个坊主怎敢得罪郡王?……” 花太使面露不满之色:“少来糊弄,汝当吾等不懂规矩!这歌舞坊间的暗里门道谁人不知,安郡王又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看护?……” “以往也有客人包下舞伎整月,可你们教坊不也都趁人不在,悄悄安排他用、多挣银两了吗?想她苏离兮一个小小舞伎,也不敢胡言乱语!……” 钱太使点头称是:“她身为奴婢伎籍,永远都在歌舞坊的买卖控制之中,让我们几个官爷弄上几回,是她的福气,还敢找郡王哭诉不成?也只能暗自咽下这件事情!若是她说了,就不怕郡王厌倦脏了,早早遗弃不要?……” 周太使再言:“她若不是一个傻子,此事定不会外场。吾等只要小心行事,多多怜惜于她,使用时不要留下什么伤痕,郡王定然不能察觉!……” 花太使言道:“苏离兮的身子,我们是要定了!你即刻安排一间空房,找她前来侍奉。两个时辰便罢,我们一起上。她服侍得我们满意了,咱们再商量那郦飞烟甄选一事……” 司徒坊主摇头苦笑:“各位有所不知,苏离兮尚未圆/房,还乃完璧之身!……” 她心中暗恨,若是苏离兮昨夜已与安郡王行礼,现在就可以立刻安排她侍奉三位大人,这苏离兮真真是可恨,耽误了郦飞烟入选可是大事!…… 三位太使,顿时面露遗憾之色,暗自摇头叹息!…… 司徒坊主转念一想,随即笑道:“尊使们不必遗憾,奴家定将这件事情铭记于心。等来日苏离兮与郡王成其好事,破了身子,她身为我水韵坊舞伎,理当听从奴家的安排,定优先安排她与各位大人们的好事!……” 三位太使只能拍腿嗟叹着!…… 司徒坊主言道:“等到那时,别说是一次,三位太使想尽兴多少次都行!……” 司徒坊主观三位太使面色难看,又继续劝道:“安郡王若是晚上来,奴家便安排苏离兮白天侍奉各位,安郡王若是白天来,奴家便安排她晚上侍奉!天天不落空,如何?……” 那周太使轻咳一声:“即是如此,此事不急。也不必耽误时间了!吾等这就去考察一下飞烟姑娘的才艺,如若真的不错?也不会埋没了她。不过,还望司徒坊主不要忘记今日之承诺,那苏离兮……” “本坊主发誓,绝不敢相忘!呵呵…离兮姑娘如有幸侍奉三位大人,那也是她的福分!” 司徒坊主舒展了眉头,笑吟吟言道:“尊使们请随奴家来,郦飞烟姑娘早就在西厅等待多时了!” 一行人起身,笑呵呵地离开正堂…… 正堂中恢复了安静…… 一排荷叶雕花的大屏风后面…… 苏离兮面色惨白,单手扶着墙缓缓倒下,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刚刚只是好奇,这天熙朝宫舞伎如何甄选?才悄悄藏身于屏风后面偷听…… 没有想、到听到如此肮脏龌龊之事!…… 娘亲说的不错,女子只能依靠自己!…… 可任她聪明机灵,处处掩饰自己的才艺,也难逃这歌舞坊间层出不穷的暗害设计!…… 这歌舞坊间的秘事太可怕了…… 如果昨夜,她与安郡王春风一度,今日难逃其他男子的魔掌!…… 为了水韵坊的官舞伎入选成功,重扬水韵坊声望,司徒坊主定会不择手段,牺牲她一个小小的舞伎何足挂齿!…… 若不脱离伎籍,安郡王只能护得了她一时…… 在《梨花落》舞谱没有汇集齐全之前,她必须自保!…… 她必须保住清白之身!……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宫廷第一乐师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七章 宫廷第一乐师</h3> 第一百一十七章宫廷第一乐师 水韵坊里凉风习习…… 几个小婢女在花树下嗑着瓜子说说笑笑,将坊间的八卦事件嚼来嚼去…… 自打水韵坊的郦飞烟姑娘被确定下来参选宫舞伎,这坊间的气氛可是好了许多…… 这些天/夜/夜/宾客爆满,直直将对街的朝云坊比将了下去!…… 司徒坊主人逢喜事心情爽,连带着对舞伎婢女们也和颜悦色起来…… 舞伎们心情好,干劲更足,迎来送往个个笑颜如花…… 更难得那安郡王天天傍晚来光顾,虽然并没有更进一步亲近的意愿,却是个长情英俊的公子,惹得一院子的舞伎们有事没事闲逛过来偷看…… 特别是今日,居然另外带了一个气度不凡的公子来…… 滴翠楼前小院里,苏离兮正纤手烹茶…… 她头上绾着朝云髻,一条累金丝镶绿宝发丝带随风飘逸。身穿一件烟柳绿纱的织锦衣,下着浅碧色暗花纹束腰长裙…… 她整个人如同水仙花一般清雅之极…… 此时,她一双眼眸悄悄打量着对面那醉醺醺的男子…… 自打他进了这个小院子,一句话没有,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人似乎就没有清醒过?…… 这就是安郡王带来,给她认识的好友?…… 她抿嘴一笑,低头将煮好的泉水缓缓倒入青花瓷小碗中…… 顿时,白烟袅袅,满院子的茶香浮动起来…… 那趴伏在案上睡眼蒙蒙的男子,抽dong几下鼻翼,立即清醒过来对着安郡王嚷道: “好茶、好茶!这是云雾山上的红杉茶……” “十八道工序才腌制这么一两、半两的。嘿,我说你这个安书呆,跟你开口要了多少次都舍不得,却原来拿到歌舞坊讨好你的小舞伎了?” 安郡王像是早已习惯那男子的无礼,端起茶碗浅酌一口:“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醉下去呢?这就清醒了?……” 那男子毫不客气抢过安郡王手中的茶碗,一口牛饮下去…… 他闭眼品味良久,才缓缓说道:“茶好、水好、火候好、茶具好、茶技好……” 他睁开眼眸斜斜瞥了苏离兮一眼,懒洋洋说道:“人也不错……” “呵呵……”安郡王笑着对苏离兮说道:“你别理这个浑沌物,他一贯如此疯疯癫癫没个正型!……” 苏离兮莞尔,再次为安郡王烹了一杯茶:“性/情豪放,不拘小节,真君子也,离兮敬佩!……” “咦?你这小舞伎倒也有趣,来,给本公子再添上一碗!”那男子毫不客气将茶碗递过来…… 安郡王言道:“离兮,这位是宫廷清平乐府的乐师,李沣年……” “乃是我至交好友!你别看他为人不羁,人人都道我的琴技好,岂不知在沣年面前不值一提,他才是天熙朝第一乐师呀!” 苏离兮略感诧异,急忙起身行礼:“离兮见过李乐师!”…… 做舞伎的女子都知道,得罪了谁都行,万万不可得罪了乐师…… 否则,乐师在你跳舞时故意弹错几个音,必能乱你心智!……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人行乐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人行乐</h3> 第一百一十八章三人行乐 这一位就是专门为宫舞伎跳舞演奏的乐师,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模样,想不到如此年轻,便是天熙朝第一琴师?…… 他形貌虽然平常,却又一种清逸散漫的气质,与众不同!…… 苏离兮不由注意到,他最特别的是一双手,十指细白修长,保养的极为细致,竟比女子的还要漂亮…… 想必,这就是乐师的异人之处吧!…… “好说、好说!离兮丫头……”那李沣年笑道:“安书呆非要拉我来看,听闻你舞风独特,与天熙朝众舞伎都有不同,我正想见识见识!” 离兮疑惑地看向安郡王…… 安郡王说道:“离兮,你不是想早早画完《梨花落》舞谱吗?……” “我一个人又是弹奏、又是作画,甚是耽搁时间。将这个浑沌物拉过来,他来弹奏,我来作画,你来跳舞,岂不美哉!……” “也罢!……”李沣年懒洋洋言道:“我李沣年别无长处,却从不欠人情。今日,既饮了你的好茶,少不得为你随意糊弄弹拨几下……” 苏离兮惊喜道:“如此甚好!离兮这就去搬琴……” 能请到琴技如此高超的乐师实属不易,平日里若想听他们一曲难比登天!…… 事不宜迟,她兴冲冲地跑到小楼里去搬琴,心情无比畅快…… 这真是一个妙主意,《梨花落》舞谱成功绘制,指日可待…… 不多时,三人在院子里摆好了古琴、笔墨、纸砚,各安其位…… 李沣年长啸一声:“酒醒、琴来、舞起……” 他整个人霎时间清爽许多,再无刚才醉醺醺、睡眼朦胧的模样…… 他抬手试了几个音,闭上双目深深吸纳气息!…… 这天熙第一宫廷乐师果然不同寻常…… 他吟猱娴熟的指法不动声色弹奏出轻缓急重,一个个琴音飞出细腻含蓄…… 犹如空谷中潺潺流水,又如孤鸿飞过几声清啼,更如深闺少女婉婉叹息,看一朵淡淡的梨花静静开放,落下一树雪白纷飞的缤纷…… 苏离兮随着琴声展开曼妙舞姿,挥袖如细雨抚桐…… 她的舞姿舒展如微风拂柳,张扬似朔风吹雪,飘逸如霓裳仙子翩然起舞,尽情舞着飞旋的衣袂与玄妙的身姿…… 安郡王全神贯注,屏息凝视着铺在案台上的画纸…… 他时而拿起画笔挥墨,一笔一笔由浅入深、细腻勾画…… 他时而抬头看向前方跳舞的苏离兮,神采飞扬的眼眸中不经意露出淡淡的爱意…… 他刹那间的心跳,只为那重重花影下的一舞倾心…… 梨花漫天飞舞里…… 一画、一舞、一琴、一意境…… 画随舞、舞随琴、琴随心,交相辉映…… 缤纷绚丽,描绘出超脱凡尘的烂漫天地…… 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曲舞毕,苏离兮匆匆忙忙跑过去看画,眼眸中露出惊喜:“好美的画……” “今日可成《梨花落》舞谱第二幅了……” 安郡王将笔放下:“这一幅算是抓住了神韵,我甚为满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论舞谈艺 <h3 id="htmltimu">第一百一十九章 论舞谈艺</h3> 第一百一十九章论舞谈艺 只见,画中的女子挥袖长舞,迷离的眼眸似有千言万语…… 一片梨花儿,刚巧飘至她光洁的额头,竟然形成娇艳的梨花妆容,美丽浑然天成…… 李沣年放下膝盖上的古琴,也走过来观赏:“咦?我说安书呆,你这画风独特,似与你往日着墨不同?……” “那时自然!……”安郡王点头,这都是离兮给他带来的灵感所致…… 李沣年不由沉思:“刚刚那一曲,原本是我心情随意所致,多多少少有些糊弄……” “……此时,见你们如此精妙的舞蹈与画风,尽然让我有了作曲之感,呵呵,不虚此行、不虚此行。你们这一舞、这一画,既然名叫《梨花落》,那我这一曲也叫《梨花落》吧!” “太好了、太好了……”苏离兮忍不住拍手称赞:“我终于第二幅《梨花落》了!” 三人欣喜一番,各自都觉得有所收获…… 饮茶后歇息片刻,三人谈笑风生!…… 对舞学艺术上的见解,各抒己见…… 李沣年好奇问道:“离兮,为何你的舞蹈不同于其她舞伎?我身为宫廷乐师,见过各类舞蹈不计其数,却从不曾见过你这样的风格……” 苏离兮谦虚一笑,她在跳舞时,总是会不自觉地融合了后世现代舞蹈的一些元素,自然与天熙朝的舞伎们不同,会令人耳目一新!…… 但是,她却无法向他们解释清楚…… 她只得说道:“李乐师谬赞!离兮是随着自己性子、胡乱跳的……” 安郡王思虑片刻,言道:“自秦汉以来,舞艺最重塌腰蹶臀、翘袖折腰。唐代以来又重技巧和身法。而离兮的舞艺,似乎更加注意一个神韵?……” 苏离兮回忆在大学课堂上老师的讲解,便随口讲道: “天熙朝舞艺固然曼妙动人,不过我总是觉得过于绮糜消极、让人意志消沉。我喜欢的舞艺,应该是【形神兼备,身心互融,内外统一!】” 她看着沉思中的两位男子,又解释道:“舞艺中的【心、意、气】是神韵。在【心】中,最重是内涵的气蕴、呼吸和意念。可以说,没了【韵】就没有了内心的情感、激发和带动!” “妙极!……”李沣年不禁拍手赞叹: “好一个形神兼备、身心互融、内外统一!……” “神在中而形于外,以神领形,以形传神,正是这种意境,自成体系,别具一格。苏离兮?……”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看她的眼神愈加好奇: “你真是一个妙人也!人人都说宫廷舞伎技艺高超,岂不知都是仿照古人,照猫画虎。从不成有自己的想法和创新。而今,你这个小小舞伎?太让我吃惊了……” 苏离兮更加惭愧了!…… 刚才她这一幅豪言,完全是她后世积累的舞学知识,是经过无数舞蹈艺人摸索总结出来的…… 她在这里夸夸其谈,实在是剽窃后世舞蹈艺术的智慧!…… 安郡王自豪笑道:“这是自然,离兮与众不同,我早就明了于心……” 苏离兮被他们二人夸奖,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安书呆!”李沣年嚷嚷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你今日可实实在在办了一件好事,日后我还要多来此处,向离兮姑娘多多请教才是!……” 第一百二十章 十二幅《梨花落》 <h3 id="htmltimu">第一百二十章 十二幅《梨花落》</h3> 第一百二十章十二幅《梨花落》 自那一日起,安郡王时常会同李沣年乐师,来水韵坊小憩…… 三人时常坐在滴翠楼院的梨花树下,一边品茶,一边谈论起自古以来的舞学、琴艺、音律、艺人、宴乐、戏曲舞等等…… 一树树白花,幽洁贞静,伴着袅袅茶香,静静绽放在小轩窗外…… 凉风拂面、好不惬意!…… 苏离兮逐渐打开心怀,常常忍不住将后世的一些舞学经典告知他们,当然会隐瞒自己的来历,以免骇人听闻…… 她也会探听宫廷舞乐的事情…… 三人促膝长谈,乐不思蜀…… 一位舞痴、一位琴痴、还有一位画痴…… 李沣年对苏离兮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直呼苏离兮乃是舞学奇才,称赞其心思玲珑、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水韵坊的人们,隔墙会听闻古典优雅的琴音浮动,不时还有畅笑传出,舞伎们好奇…… 更有甚者,还悄悄爬墙偷窥…… 只见,梨花绽放的树下席地而坐,两男一女…… 他们,或侃侃而谈,或拨琴弄舞、或泼墨研画、或烹茶焚香…… 他们形容俊美、举止优雅、姿态飘逸,就如同那传说中的蓬莱岛仙人…… 只可惜,外人偷看得片刻,便被安郡王的护院侍卫们怒斥驱赶…… 一时之间,京都城的歌舞坊间流传出种种佳话,令人羡慕不已!…… 水韵坊滴翠苑如此神秘,连带着水韵坊的恩客如云、日进斗金…… 这段时期,除了人人都在议论的宫舞伎选拨如火如荼展开中,就是他们三人了…… 苏离兮真正感受到了一种艺术上的享受和快乐…… 不过四十余日,《梨花落》舞谱已经绘制完成十二幅…… 一半了……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四个月她就有望回归原本的时空了…… 只可惜,安郡王为人太过认真,作画极其细致,要求严格、追求完美…… 稍有不满意,或轻微瑕疵,他就会将刚刚做好的画撕碎…… 苏离兮希望早日完成,也曾请求他不必太较真,差不多即可…… 然,他依旧一丝不苟,绝不敷衍了事…… 有时,苏离兮也会为自己的未来发愁,觉得有些难以抉择…… 她少女情窦初开,内心爱慕安水屹…… 不久之后,等二十四幅《梨花落》收集齐全,她是离开这里?还是留在这里?常常叫她心烦意乱…… 不过,对原本自由世界的怀念、及对父母亲人的思念,总是处于上风…… 爱情虽美,亲情难舍…… 理智战胜了情爱。她还是决定回去…… 既如此决定,苏离兮时常对安郡王心怀内疚惭愧,觉得自己是在利用他…… 这一日,苏离兮正在整理舞谱…… 她小心翼翼将十二幅《梨花落》画放入一个樟木箱子内,妥善保存。这里的每一张,都是助她的回归之物…… 安水屹一人而来…… “咦?沣年兄呢?……” 苏离兮问道:“他不是想试试那一把儿古越琴吗?我昨日已经遣人从娘亲那里借过来了!……” 安水屹随意坐下,饮了一口凉茶: “几日后宫中有大型宴乐,皇上接见各国使臣。沣年脱不开/身,身为宫廷第一乐师,他自然要留下与宫舞伎们演排!……” “哦……”苏离兮的眼神中便有些羡慕之意…… 如若它日、有机会亲眼欣赏到传说中的宫廷宴乐就好了…… 将来回到现代时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正在她思索之间…… 安水屹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离兮,你随我一同进宫,觐见太后娘娘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暖/床/侍妾 <h3 id="htmltimu">第一百二十一章 暖/床/侍妾</h3> 第一百二十一章暖/床/侍妾 苏离兮不由颤抖一下,抬头惊诧地望向安水屹…… “这,这是为何……” 她有些结巴问道!这个消息有些突然,她一时消化不了…… 安水屹轻轻挽住她的手:“我曾诺过你,定会想办法解除你伎籍之苦,这些时日来一直在筹划。如今天熙朝都知晓我迷恋上一个舞伎,不能再隐瞒下去,我已经向太后娘娘如实禀告了!” 苏离兮局促不安…… 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在安郡王的呵护下,她都快要忘记自己还身处歌舞坊间,是一个奴婢的身份了…… 她只想着快快绘制完二十四张画了…… 安水屹安慰她道:“你不必紧张。我从不曾有求于太后姑母,她必定会满足我的心意,成全你我好事!……” “我……”苏离兮惭愧低头…… 她只想着自己的回归,却忽略了他对自己的一片真心…… “离兮……”他轻拥着她入怀,温存言道:“只是,有一事,你千万莫怪!” “是什么事?……” “毕竟你身份有碍,就算太后姑母开恩、来日解脱你奴婢身份,也不能明媒正娶……” “安氏一族为当朝贵戚受众人瞩目,我无法公然乱了礼法。只怕,我只能暂时纳你为暖/床侍妾。你可会怪我?”他无奈言道…… 苏离兮彻底无语! 原来,只是一个侍妾…… 作为一个现代人灵魂。她心绪烦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我对不住你了……” 他怕她伤心,搂得更紧:“我知道这个身份,配不上你我之情义。但是,无论你入府后身份如何,在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苏离兮伏在他的胸前,轻轻抓着他的衣襟,神情复杂不定…… 眼前的男子,是她心属之人,是多次援手救她之人,也是她暗暗利用之人…… 可是,暖/床/侍妾这个名称实在难于入耳…… 他轻叹一声:“你若是不甘心屈居,我亦是不敢勉强你。只是你日/日/留在这烟花之地,我实在无法放心,只想将你安顿在自己身边,悉心怜爱,朝夕相处,共度此生。今日,是想问你的心意如何?……” 苏离兮黯然:若不为他的侍妾,就还是留在水韵坊当舞伎?…… 这个机会对一个低等奴婢而言,何其珍贵?…… 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若是被其她舞伎知晓,不知道有多么羡慕自己。自己还在这里耿耿于怀,这就是现在女子自由平等心怀吧…… 然,这里毕竟是天熙朝,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嗯!”她微微点头…… 也罢,自己心系于他,就算当他的侍妾,也是一时之计,将来凑齐了舞谱,总是要悄悄离开的…… 到时欠下他的情债,也很对不起他…… 奉献此清白之身,就当是还债吧!…… “真的!你答应了……” 他欣喜言道:“离兮,你放心,你若肯委屈自己为妾,我定爱你一世。日后,我们烹茶论艺,岂不快哉?至于,太后赐婚、家族安排之女子,不过都是府中摆设。”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 只怕娘亲也会非常愿意,终于有机会脱离奴婢身份了!…… 千辛万苦入选宫舞伎,不也是为了二十五岁脱离奴婢身份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次进宫 <h3 id="htmltimu">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次进宫</h3> 第一百二十二章初次进宫 清晨,在湛蓝的天空下…… 一顶青色的小轿子,沿着高大宫墙的一边,缓缓行进着…… 苏离兮伸手,悄悄掀开轿窗的一个布角,向外面偷看着。她内心激动、好奇又彷徨。 能够亲眼见到天熙朝的皇家宫廷,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尽管在宫门前等候的王宫女姑姑交代过多次,她还是忍不住偷看起来…… 一个又一个宏伟的巨大拱门长长排列相连,似乎望不到边。 远处的金黄色琉璃瓦重檐殿顶格外辉煌,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殿台飞檐上的无数条盘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 她感叹着,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惊叹之声!这真是气势恢弘,震人心绪…… 古代皇家气派,是多少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呀!…… 如果有摄像机、或者相机、手机在这里该多好,能拍摄下来拿回去炫耀炫耀…… “咳咳……”跟在轿旁行走的王宫女轻咳一声…… 苏离兮慌忙缩手,将布角儿放下!…… 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是精怪,她只不过掀开那么一条细缝偷看,那王宫女居然也能发现?…… 唉,只好忍住不看了!她今天可是来给别人审查的,别给安水屹添麻烦了!…… 第一次坐轿子的苏离兮,闷在狭小的空间中好不耐烦,这宫廷到底有多大呀?…… 这条青石方砖路仿佛走不到尽头…… 这一路走下来晃晃悠悠花费大半个时辰,也不知转了多少弯儿,穿过了多少拱门。 轿子虽然平稳却也颠簸得有些难忍了,正在苏离兮烦闷时,王宫女说:“停轿!……” 只觉得身子一沉,轿子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苏娘子,请下轿吧!……” 忽得一亮,深青色的轿帘被人从外面打开,她扶着轿门向外探头看去,眼前不由豁然开朗…… 华丽的楼阁被绿色的池水环绕着,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朱红色的水榭中九曲长廊,瑶池边映日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真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苏娘子,请随我来……”王宫女提点着她…… “哦,有劳姑姑了!”苏离兮跟着王宫女向前走去…… 碎石小径蜿蜒曲折,沿着花径缓缓而行,闻听泉水叮咚甚是悦耳,空气中弥漫着暗暗的花香令人心醉…… 路旁一湾清池水碧如绿玉,池畔绽放各色奇异花草,使人不由心旷神怡…… 又走了半盏茶功夫,来到一处偏花庭…… 王宫女转身,面无表情地说道:“苏娘子在此稍事等候,太后娘娘尚在诵经,还未召见你。万不可到处乱走,宫里的规矩多、贵人多,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们都是大罪!”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是皇宫? <h3 id="htmltimu">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是皇宫?</h3> 第一百二十三章这是皇宫? “是!”苏离兮连忙屈身答应…… “嗯!”王宫女进退有度、纹丝不乱,悄无声息地退下…… 苏离兮方才松了一口气! 雅致的偏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周围寂静无声,再不见一个人影…… 苏离兮平静下心情来,默默回想着前几日刚刚学过的一些宫中觐见礼仪…… 为了等会见太后不出错,她在脑海中默默练习起来…… 连续三天了,她被宫中派来的教习嬷嬷严格地管教着,不断练习重复着磕头、跪拜、行礼、走路、回话、表情等等!直累得腰酸背痛… 就是为了今日短短片刻的觐见。能够进宫觐见太后,那时天大的恩赐,整个水韵坊都轰动了!…… 谁能料到她苏离兮一个小小的舞伎,居然被当朝安太后召见?…… 司徒坊主激动地热泪盈眶,带着水韵坊众位官舞伎,对着皇宫的方向连连叩拜不已,连带着看苏离兮的眼神也带了一些畏惧…… 今天,天还是黑的,又被人抓起来沐浴更衣,焚香祈祷…… 如今,她站在这里等着。这一等,又是将近一个时辰!…… 她,像是被人忘记在这里了!…… 这花厅面积很大,周围种植了很多花花草草,空荡荡的多了几分冷意…… 偶尔,殿檐角垂下的几枝嫩绿花枝随风摇摆着…… 她攀着棂花槅扇门,低头摸摸崭新衣裙上精致的摘枝团花纹,抬头望着那满眼浓浓的绿意,美丽的眼眸恍惚着!…… 为了这一次进宫,也不知安郡王费了多少心思? 他对她,是动了真情了!…… 正在苏离兮胡思乱想时,不远处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啊呀,嗯,呀呀…爷儿,这大白天的,您动手动脚的,让人看到奴婢没脸见人了!” 仿佛是一个女子的娇喘声…… 苏离兮惊异地转头看去…… 只见,花厅那边挂着一排密密的湘妃竹帘子,透过朦朦胧胧的竹樒间隙,两个搂抱在人影纠缠在一起…… “怜儿,小心肝,美人,可想死朕了,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你就如了爷的意,给了爷吧……” 一个油腔滑调的男子声音说道…… 苏离兮蓦然睁大了眼睛,这青天白日的,她没来错地方吧?…… 这里是大内皇宫,不是水韵坊,不是勾/栏/院呀…… 那女子娇柔喘息着:“皇上,您后宫佳丽如云,奴婢承了您的宠,那些娘娘还不把奴婢给生吞活吃了!……” 皇上?那男子就是皇上?… 苏离兮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隔着竹帘,苏离兮看不大真切,她眨巴、眨巴眼睛…… 恍惚中,那女子正用力推开男子,两人时而拉拉扯扯、时而又缠绕在一起…… 男子伸长了脖子,一张嘴儿就往女子的脖子上亲拱着,实在是不成体统…… “你怕什么,有朕给你撑腰,看哪个敢动你?……”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对鸳鸯 <h3 id="htmltimu">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对鸳鸯</h3> 第一百二十四章一对鸳鸯 那男子双手不得闲上下齐摸,专抓要紧的部位,嘴巴里还嘟囔着: “自从那日见了你,朕就像丢了魂,整日朝思暮想,后宫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你比?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苏离兮僵直了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这、这、这台词好狗血,还有点耳熟?…… 前世,是在哪部电视剧里看过?…… “哎呀,啊呀……”女子不断娇滴滴地挣扎着:“奴的爷儿,您轻点!……” 那皇帝搂抱这美人一阵猛啃:“好姐姐、小心肝,左右这里无人看见,你就从了朕吧!……” 苏离兮顿觉难堪要命,自己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实在是不合时宜…… 她是不是该找个地方回避、回避?…… 打扰了皇上的好事,那还不杖毙? 然,她不知道往哪里躲呀?…… 那王宫女走之前有交代:不能到处走,宫里规矩大,以免冲撞了哪位贵人,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老天作证,她真没有到处乱走动呀,怎么还是冲撞了贵人?…… 时运不好,人品不好,好端端站在这里,就招惹上是非了…… 她想走,却无法挪开腿,唯恐一不小心弄出声响来,惊动了那一对鸳鸯!…… 这花厅敞亮着,也没有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苏离兮急出一头汗来…… 细密密的竹帘那一边,两个身影纠缠的难舍难分…… “这是慈宣宫的园子,是太后娘娘的地方……” 那女子一边避让着魔爪,一边低声恳求着:“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若被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奴婢就只能落得一个乱棍打死!……” 那男子撕开了女子的衣衫:“只要你遂了朕的心意,朕立刻就去太后娘娘那里,把你求过来,晋升你为贵妃!……” 苏离兮一头黑线,奶奶的,这皇帝老儿也太不靠谱了,贵妃这么容易当上?…… 眼看着,那一对野/鸳鸯撕撕扯扯,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有向她这边发展滚动的迹象…… 那一排湘妃竹帘被他们摇晃的厉害,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再不走、来不及了…… 苏离兮转身就逃…… “哗啦……”清脆的花盆摔碎声儿,在空旷的花厅中显得石破天惊…… 苏离兮呆呆看着脚下,满地的碎瓷片、花草叶子和黑色的泥土,似乎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她如何就蒙晕了脑袋,这里是处都摆放着花盆…… “什么人?”竹帘那边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喝…… 接着,那一对/野/鸳/鸯掀开竹帘,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闯到花厅里!…… “啊!有人在这里……” 那宫女看到苏离兮傻呆呆的身影,立刻尖叫一声,捂着脸羞愧逃了出去…… 男子跑到了苏离兮的面前…… 苏离兮哭丧着脸,很没出息的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下…… 她将脑袋深深地匍匐在地:“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第一百二十五章 皇上饶命 <h3 id="htmltimu">第一百二十五章 皇上饶命!</h3> 第一百二十五章皇上饶命! 此刻,苏离兮是真的吓晕了!…… 长期生活在这里,她被周围人们对皇权的敬畏多多少少熏陶了…… 这等级森严的天熙朝不是随随便便的,顷刻之间就能要了她一个奴婢的小命!…… 穿越以前看的古装剧,好像犯错的奴婢们都是这么求情来着?…… 没错,就是这一句‘皇上饶命’!……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该如何求饶了?…… 前几天,负责教导她规矩的嬷嬷,没有教过这个呀!…… “小溅人…你坏了朕的好事!……” 皇帝看着逃走宫女的背影气急败坏,到嘴的肥肉跑了!…… 他回头指着深深趴跪在地上的苏离兮骂道:“看朕叫人剥了你的皮!……” 苏离兮无助的匍匐在地,像一只遇到危险的鸵鸟把自己的脑袋藏在沙子里…… 她急得一身冷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真不是故意的呀!……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苏离兮很没出息连连磕头,心里也在不断藐视自己…… 如此恐惧的时候,她那点现代人的尊严突然就逃跑的无影无踪!…… 在这个可悲的时空里挣扎全是徒劳,她的性命不过是别人的一句话!…… 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谁都想活下去呀!…… 皇帝回过神来,看到她一身陌生的衣裙…… 他眉头微蹙:“你是哪个宫里伺候的?咦,你不是宫里的人,你是谁?……” “奴婢、奴婢……”苏离兮趴在那里,消瘦的后背颤抖着,结结巴巴…… 如果能像土行孙般钻到地缝里逃跑,该有多好呀!…… “大胆的狗奴才,谁叫你躲在这里偷看?敢破坏朕的好事!抬起头来,让朕瞧瞧……”皇帝怒斥! 尽管害怕无比,但这是御/命,却是不敢不从…… 她用衣袖胡乱擦了一把儿冷汗,缓缓抬头起身来…… 苏离兮跪在下面,抬头紧张的仰望着他…… 泪眼儿朦胧的视线中… 一张男子俊美的脸出现,五官漂亮的几乎无懈可击…… 他由于生气,嘴角儿抿得很紧显出几分倨傲,一双幽黑如深潭的眼眸正低头灼灼盯着她…… 他离得那么近,最初看到她,两个人同时眨巴一下眼睛!…… 顿时,他那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万分惊讶…… 一瞬间,他的眼神又变得愤怒、紧接着变成怀着浓浓恨意、以及得意的狠毒…… “丑女,是你!……”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 苏离兮的小脸,霎那间变得森白一片、犹如死尸…… 她眼前的这一张脸,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无比熟悉…… 正是,那一位被她多次戏弄过的混帐纨绔公子!…… 纨绔,那冷冰冰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丑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 明天上架! 亲们,墨的小说明天就要正式上架了! 上架首日20000字数更,这两天熬夜赶文中。。。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荐一种最懒人充值方法“绑定手机自动充值”,只要绑定手机号,就会每个月自动为你充值700乐文币,每月只需15元,而且退订也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剑拔弩张(首V10000+) 第一百二十六章剑拔弩张(首V10000+) 苏离兮由于惊骇,一张樱桃小嘴张得圆圆大大,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大鸭蛋了…… 她觉得全身都被无形中的恐怖抽走了气力,软塌塌不受控制?…… 一阵阵儿寒意从四肢百骸迅速攀爬上来,直直辐射到每一个细胞毛孔。她浑身不由自主像筛糠子般抖动起来…… 如果说,刚刚只是害怕圣威,那她现在简直就是骇然到魂飞魄散了…跬… 她把纨绔推到黑乎乎的湖水里、她跳起来狠狠咬着他的肩膀、她随手将街市上的臭水泼他一身…… 这一幕一幕的镜头,像放电影般飞速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妗… 苏离兮的脸变成了苦瓜,苦得不能再苦!…… 这纨绔是皇上?这纨绔真是当今皇上呀!…… 人生,最追悔之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决计不会那般对您!…… 如果,上天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他、他就是天熙朝的皇帝!…… 传说中,高高在上,尊贵无比、掌握这个国家生杀大权、碾死一条人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的,天熙庆乐大帝…… “是你!哼哼……” 他眼里写满阴鸷,语调像凝结的冰凌,咬牙切齿地恨道:“你这个,丑女!……” “不是我……”苏离兮泪珠如雨滴般,不值钱地往下哗啦啦落着,语无伦次:“我不是她!……” “丑女,你就是烧成了火儿,朕也记得你!……” 他黑亮的眸中,闪动着一缕缕忍不住迸发出来的恶意…… 苏离兮惊恐万分地望着他,脑子飞快地思虑着…… 他在瞎琢磨什么?…… 他似乎是正在琢磨着,是把她拆散了骨头煮着吃?还是分解了身/体烤着吃?或者是切成了小块儿油炸着吃?…… 她与他,两个人的冤仇结得太深了,根本无法调解!…… 除了坚定否认自己不是他认识的丑女,别无它计!…… 若是认了,唯有一死,方能解除他的怨毒!…… 她决定铁了心,翻脸不认人,就是不承认,打死也不承认!…… “不是我、不是我……”她梨花带雨的小脸,傻兮兮地摇动否认着:“皇上您认错人了,真得认错人了,一定是认错人了!……” 她平生所受之惊吓,都没有这次厉害!…… 恐惧、惊粟、颤抖、无助、惊心、魂飞天外…… 苏离兮向前跪爬几步,小心翼翼伸出极端无助的苍白小手,一边抽噎着,一边可怜巴巴扯住他华贵镶嵌金线的衣角,像是抓住了一根儿救命的稻草,恳求似地摇晃两下……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自己也不知道在胡说什么: “奴婢、我这人五官平平,长相大众化。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就…就不好找到的,经常有人认错了,把我当作别人,后来才发现是误会。您,您,您一定是贵人多忘事,记错人了!”…… “朕知道你心里在骂什么?”他嘴角上翘,古怪的笑着,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动,脸上隐隐有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啊?不敢,不敢……”她怎么敢骂皇上?…… 他,无视脚下苦苦哀求的小女子,悠闲地抬起一只手臂,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抚着袖口金线团绣的龙纹滚丝边儿…… 他慢悠悠地说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在偷偷地说,今天就算有皇帝老儿在,我也不会承认认识你的!” “不、不、不……”她慌忙摇着小手:“奴婢不敢!这不是奴婢的口头禅,我没这习惯,是别人的,不是我的…” 她越解释越糊涂,难道愈加迷糊起来!…… 她这个人就是缺乏急智,平时看着还算有几分伶俐,遇到事情就慌乱如麻…… “唰……”的一声,他扯回自己的衣袍角儿,似乎懒得和她罗嗦了,对着花厅外喊道:“人呢?都死哪去了?把这个丑女给朕抓起来……” “诺!……”随着一声齐答…… 刚刚还不见一个人影的花丛间,立时就冒出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快步冲到花厅里站成一排,严阵以待…… 苏离兮抬眼弱弱看了一下,里面居然还有两个熟人?…… 小东子和小西子两个死太监,那两双绿豆般的小眼睛正嘲弄般地瞪着她!…… 这下没得跑了,‘证人’不止一个…… 怪不得,前几次总是觉得这两个奴才娘娘腔儿,说起话来女里女气儿,走起路来腰身比她还窈窕,原来是两个恶心的太监…… 苏离兮不由懊悔不已,自己如何就这般迟钝呢?…… 连太监都认不 出来。看来这‘舞痴’的毛病一点儿没改!…… 皇帝优雅的轻弹几下衣袍,似乎刚刚被她碰到衣角儿,沾染上了不干净的灰尘…… 他那细白的手指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她缩头又缩脑!…… 他轻蔑地瞟她一眼,嘴角抿出薄凉的弧度:“找几个粗使宫女,把这个丑女丢水桶洗洗涮涮里里外外干净了,多熏点香料,把她弄得香喷喷的,然后……” 然后怎么样?她怯生生仰望他,幽黑的瞳孔也颤抖起来…… 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还要撒点儿香料?然后,把自己洗干净了、再杀了吃肉、生吞活剥、惨绝人寰、生不如死、满清十大/酷/刑!…… 完了、完了!…… 《梨花落》舞谱还没凑齐全,就算一命呜呼,也穿越不回去呀…… 苟且偷生,死皮赖脸也要再活上几个月吧!…… 她顾不上宫规,顾不上矜持,顾不上教学嬷嬷的教诲,自己活命要紧…… 她泼妇一般地扑上前去,一把儿抱住他的小腿,苦苦恳求着,再做一次垂死挣扎: “皇上,您大人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还不想死,奴婢才十几岁,奴婢家里有一个残疾的老娘要奉养……” “奴婢还有一大群姐姐妹妹们要照顾,皇上是千古圣明之君,胜过尧舜禹汤、心胸开阔如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奴婢这一次,奴婢必定对您感恩戴德……” 他露出一个邪邪的坏笑,微微上挑的眼梢带着勾/人/心魂的魅/惑: “把这个奴婢洗干净/剥/光了…然后,丢到朕的/床/上去,朕今日若是不玩残废了你?朕,就不姓杨!……” “啊?……”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是什么个意思?…… 几个太监得令,立马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就要向后扯开:“松手、松开圣上的衣服……” 苏离兮愈加哭天喊地、搂住他的小腿,死命不松手: “我不要残废,我不要死,我不松手……” 她是个优秀的舞伎,她还要跳舞,她真不能残废呀!……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这女子不但丑,而且还很傻!……” 她趴在地上哭闹耍赖,一把儿混沌鼻涕、一把儿辛酸泪,她顺手拿起他绣云纹金丝线的袍角,抹了一把儿鼻涕…… 见此状,他嘴角儿直抽:“你们几个没有的奴才,就看着这个丑女在朕面前撒泼发赖吗?”…… 几个太监浑身一抖索,这丑女死命抱着皇上小腿不撒手,原本不敢用力扯是怕扯倒了圣上,现在必须发大力气了…… 于是,大伙齐心上呀…… “啊,救命呀、救命呀……” 苏离兮害怕地尖叫起来,双手紧紧揉皱他贵重的衣袍…… 小东子、小西子一左一右,机灵地搀扶着皇上,避免累及圣体…… 正在这难解难分、不可开交、胡乱一团的时候…… 一个极其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屋子的胡闹: “臣…安水屹,拜见我皇!……” 众人不由禁声,顺着声音向门外看去…… 只见,青台石阶上一人孑然立…… 一身月白色的缎袍,被风撩起来婉转飞扬…… 安水屹,沉静如水…… 他双手抱拳,深深弯腰一礼:“臣,安氏水屹,躬请圣安!……” 他虽然看似在行礼,可那通身清贵而纤尘不染的气质,却没有丝毫的卑微之感…… 苏离兮最先反应过来,慌忙触电般收回自己的手…… 她甩掉皇帝的小腿,在几个太监还发愣的时候,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安郡王的身边…… 她迅速躲在他身后把自己藏起来,一张小脸才恢复了几分人色,抽抽噎噎言道: “水屹,你可算来了!你若是再不来…我,我……” 她低头又轻泣起来!如果说皇帝是她的灾星,水屹真是她命中的福星呀,他总能在危难之时解救她…… 她以后必定下决心跟着他混了,谁赶都赶不走…… 皇帝昂首/挺/拔,背手站在门厅内…… 他一双细长而魅惑的眼眸眯成条细缝,他眼底深处闪动着揉碎的芒光,烁烁不定…… 在一刹那间,苏离兮觉得他这个纨绔皇帝?突然变得深不可测…… 阳光,从一排湘妃竹垂帘间隙照进来,斑斑驳驳落在皇帝的肩膀上,绣团暗金龙纹发出刺眼的光芒,威严无比…… “平身!……”他神态漠然!…… 安氏?水屹?她唤他…水屹?有意思…… 眼看着,几乎到手的肥肉忽然长出翅膀飞了?飞到另一个男子的身后躲了起来…… 皇帝,背在身后的手指 缓缓刮擦着帝王绿玉扳指…… “谢皇上!”安水屹起身…… “安郡王?”皇帝轻哼一声:“为何护着那小舞伎,你可知她对朕无礼?……” 安水屹再次抱拳:“此女水韵坊官舞伎苏离兮,乃臣将纳之侍妾……” “…今日,苏离兮恭奉太后之令宣召入宫,不想无意间冲撞皇上圣体。臣,难辞其咎,是臣教导不严,愿担其责,绝不推脱……” “侍妾?……”皇帝冷笑,他环顾左右: “天熙朝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官舞伎以奴婢低/贱/之身,可以嫁给天熙贵族吗?朕,不曾记得有特赦批红呀!……” 皇帝瞪着那龟缩在安水屹身后的小女子,心中恨意更深…… 她居然去安氏一族寻求庇护?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扯上了关系?…… 太监小西子立刻接茬,弯腰答道:“皇上圣明,皇上记性真好。从您圣驾登基以来,从不曾给任何一个舞伎恩赐过此殊荣!……” “那甚好!朕没记错呀……” 皇帝朗声言道:“宣,太常寺正使王翦成即刻入宫,核查水韵坊舞伎名册,若有逃伎擅自出嫁,立即缉拿!……” 逃伎?缉拿?苏离兮又紧张起来!…… 安水屹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煦言道: “且慢,皇上息怒,容臣细禀……” “今日入宫正是为了求得太后恩典,太后娘娘已经知晓此事。适才小妾无状,惊扰了圣驾,实在是有失体统,念其初次进宫不通礼节,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讥讽一笑:“小妾?此言、安郡王言之尚早……” “……且不说,朕尚没有施恩于她脱离伎籍,安郡王娶了个教坊舞伎回府?不知安国公舅舅做何感想?朕猜,南郡安氏一族向来以贵族血统为紧要,怕是容不得娶一个低/贱的奴婢进门吧?……” 安水屹道:“我们二人情投意合,不离不弃。无须在乎世俗之眼光!……” 情投意合?不离不弃?…… 皇帝的手指快速拨动着帝王绿扳指,眸瞳中射出一道冷冽之色…… 正在此时,那久久不见影子的王氏宫女,缓步走入花厅…… 王宫女左右环顾一圈儿,看到这么多人再此地,略感差异却依旧不动声色…… 王宫女谦卑地俯身跪下叩拜:“奴婢叩见皇上,吾皇万岁!皇太后娘娘有旨,宣安氏郡王水屹、及水韵坊官舞伎苏离兮,慈宣宫觐见!”…… 安水屹立刻躬身行礼:“既是如此,臣携苏离兮告退!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罢,他拉起苏离兮的小手,略微弯腰退后三步,转身离去…… 苏离兮连忙快步跟上,紧紧握着他温暖的手,像是一个生怕自己会迷路的孩子…… 死里逃生,她僵直了脖子,一点都不敢回头张望,却只觉得那一道凌厉的目光,盯得她后背灼灼生痛…… ~~~※~~~※~~~※~~~※~~~※~~~ 慈宣宫正殿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金漆青龙八窍香炉铜鼎…… 铜鼎中升起袅袅的白烟,一股纯正的檀香气盈满乾坤,令人肃然敬而生畏…… 苏离兮跪拜在光洁的地板上,低头垂目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处…… 她的眼皮底下,一块块福寿太平方纹青砖,打磨得光可鉴人,倒影着她模糊的影子…… “就是她呀!……” 空旷的大殿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和蔼中彰显着贵气!…… 苏离兮暗想,这太后的声音好年轻…… 安水屹道:“是!正是舞伎苏离兮,侄儿与她惺惺相惜,思慕久矣,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殿上那太后的声音缓缓言道: “屹儿,你如若真喜欢,妥善安置在歌舞坊间多多疼惜些也罢,何必非要纳为侍妾?有失皇亲尊贵。过些年腻味了,放在府中没处打发,甚是碍眼!只怕,将来的郡王妃也不喜……” 苏离兮将头垂得更深,早就料到此事不会太容易!…… 这奴婢的出身,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时时提醒着她自己的卑微…… 正殿,空旷幽深,有风通过!…… 正午金色的阳光从另一头的窗屉里投射进来,投在青砖地上斑斑点点,也投在她低垂的发髻上显出几分寂寥…… 安水屹言道:“太后体谅,侄儿感激不尽!然,千金易得,有情难寻……” “…侄儿寻寻觅觅这么些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不忍她流落在外,着实想放在身边悉心安置,日/日/夜/夜相伴……” 殿上之太后,思虑片刻,长叹一声问道: “唉!水屹今年二十有一了吧?转眼,你爹爹已经走了十年。兄长临终前,哀家曾答应好好照顾你们兄妹二人 。可是你至今未婚,实在令人心忧。天熙朝,像你这样年岁的贵族公子,孩子都会叫爹了……” 安水屹不语…… 太后接着说道:“你和皇上两个表兄弟,一个全然不沾女/色,一个又天天沉/迷于花丛,若是能互补一下该多好?你们两个都是哀家的心头肉儿,却个个都不叫哀家省心……” 安水屹言道:“都是侄儿的错,连累太后姑母忧心了!……” 太后顿了顿,又言道:“这些年来,哀家和皇上不知恩赐你多少好姻缘,你总是推三阻四不肯将就……” “…难不成,那些一个个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媛,还不及这小小舞伎?你对自己的姻缘如此草率,将来,你让哀家如何向你爹爹交代?……” 安水屹俯首:“太后姑母和圣上的恩情,侄儿与妹妹茉葭没齿难忘!苏离兮虽然出身歌舞教坊,至今仍是清白之身,从不曾与外男接触,水韵坊归档都有记录……” “…苏离兮兰心慧智、温婉清雅,绝不会辱没安氏门风,侄儿甚喜之。还望姑母恩赐良缘,侄儿也早好日成亲,为安氏长房延续香火!如若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侄儿这辈子再无娶妻之心!……” 苏离兮后背抖动一下,内心充满了感动!…… 安水屹这般说,无疑是在暗示太后娘娘: 如果他不能纳自己为妾,以后再不娶亲了。他对自己真是情深意重!可这般威胁,不知会不会惹恼了太后?她心中着实不安…… 闻言,座上太后不禁凝眉沉思…… 他这个侄儿有些认死理!…… 他从小无论对什么事情都非常执着,就对男女之爱甚是薄情,天熙朝男子十五岁便可娶妻,贵族家的公子早早便有通/房丫头暖/床/伺候,可水屹都二十一岁了,却从不近女色?…… 安郡王府中,一个贴身伺候的暖/床丫头都没有。他整日里与一群文人、医士、酸儒、画师、乐师打交道,吟诗作画、谈天论地…… 天熙朝中,曾流传出安郡王喜男风之恶言,实在是令人气闷…… 这一次,他能看中一个舞伎实属不易!…… 无论如何,舞伎也是个女子呀…… 这一次若不答应,还不知他何时才能成亲?…… 水屹是大哥唯一的儿子,又是安氏长房长孙,难不成真的看着他一辈子不娶妻吗?…… 只是,这舞伎身份太低。看来,此事还需通融几分…… 想到这里,安太后的凤眸不由扫到殿中央跪着的小舞伎身上…… 太后的语气微微松动:“下跪奴婢苏离兮,你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苏离兮深叩一首,缓缓起身…… 她毕竟有些紧张,悄悄用指尖儿掐了一下手心,自觉手掌冰凉彻骨…… 她谨慎言道:“舞伎苏离兮,恭请太后福寿安康!……” 苏离兮凝神静气,严格按照宫中礼仪,腰背挺直、姿态端正,起身有度…… 她将脸颊微微上仰给太后观望,自己却不能抬眸直视上位之人,恭敬地低垂眼睑,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安详宁静…… 她眼角的视线所及,远处上方有一片绣着金丝凤纹的裙角,华贵精致之极…… “嗯!……”太后观详片刻后点头:“五官长得还算是清秀!……” 此女虽出身舞伎,身份太过低贱,却没有舞伎们身上的妖俏妩媚之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姿色,整个人明净清雅,有些独特之姿态,看着像是一个妥帖的人…… “你起来,再走近些,给哀家瞧瞧!……” 太后言道:“如今,哀家年级大了,眼神儿越发不好了!……” 苏离兮心知,太后必是要查看她的行动举止,当下愈加小心翼翼…… 她优雅地起身牵裙而走…… 她每走一步都稳当适度,恭敬有佳。身姿摇曳又慎、又稳、莲步沿直线轻移不紧不慢,既不妖娆,也不笨拙…… 她严守宫规,从肩膀到腰肢再到膝盖,跪拜姿势婉约轻灵,浑然优雅、落落大方…… “嗯!”上坐的太后再次点头:“苏氏,你抬起头来…” “奴婢遵命!”苏离兮轻轻抬头…… 这一次,她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前方…… 只见,大殿正中央,龙凤成祥的玉雕屏风宝座上端坐一女子…… 太后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身流彩凤凰双飞云锦宫装,满身繁复的锦绣雍容华贵。峨眉婉转,保养得当,纤白明媚无人可及…… 安太后透过大殿两旁的琉璃灯看她…… 这舞伎举止得体,温婉大方!…… 勉强可以充当屹儿的暖/床/侍/妾。不过,她需借此机会,给侄子多安排几个大家闺秀,总不成让一个小小的舞伎在郡王府独/宠吧?…… 太后言道: “屹儿,你既然心属于她,哀家也无话可说了!不过礼法有度,哀家不能让你只纳一个舞伎入门,让她一个人独/宠/专房?……” “哀家要恩赐你几位贵族小姐,一同嫁入郡王府做侍妾。府中人多,热热闹闹才像个家。照顾你的人多了,将来我安氏长房子嗣必定繁荣,哀家也好安心!你可愿意?……” 安太后心想:水屹侄儿只是一时迷恋舞伎,将来府中侍妾多了,就会分心给她人。到那时,再将这舞伎暗暗发落了也不迟!…… 这厢儿苏离兮也暗叹:这下倒好了!水屹要同时娶几个老婆进门了,果真是热热闹闹了!…… 安水屹悄悄瞥了苏离兮一眼,却也无奈:“侄儿谢太后恩典!侄儿愿意……” 有得必有失,他早就料到此事会有波折!…… 皇太后姑母已经在让步了,如再次拒绝太后好意,只怕离兮也进不了门!…… 总之,他只一心爱她,府中其她女子都不沾手,就当闲散丫头养起来便罢…… 安太后闻言,露出喜色:“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哀家就用懿旨给这个舞伎解除!来人,将哀家的凤印拿过来……” 就在安太后就要下旨之时…… “皇上驾到!……”一个声音打断了太后的言语…… “皇上驾到!……”大殿震声雷雷,回音隆隆!…… 殿内众太监、宫女、女官一干人等纷纷叩拜匍匐在地,谦卑无比:“恭请圣驾!……” 几见,八名灰衣内侍太监弯腰一路小跑,在大殿槛外站定…… 紧接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踏进众人的视野…… 庆乐帝杨熠,一身绛色拢纱皇袍蔽膝,腰束金镶玉带,手摇一把龙飞云端折扇风姿卓然,款款走进殿来…… 苏离兮随着众人跪倒在地,内心复杂的难以言喻,害怕中夹杂着厌意!…… 刚才,眼看着太后娘娘松了口,就要赐下恩典,这皇帝来的太不是时候?他定是故意阻挠,这可如何是好?…… 她不由悄悄向安水屹看去,看到他也投来一瞥温暖的目光,似乎在给她安/慰…… 她心中才稍稍安定。真好,有他在自己的身边…… 皇帝杨熠大步走上正殿,翩翩然从苏离兮身边走过,含着一股香风而来让她呼吸不畅通…… 这纨绔什么时候都是这般花/俏!…… 皇帝仿若不曾看到她这般小人物…… 苏离兮低垂着脑袋,又感觉无法宣泄的压迫感,心头发紧!…… “给母后请安!”皇帝语调明朗,似乎心情不错!…… “皇儿来了!”太后起身,刚刚的端庄仪态全都化为欣喜慈爱之色,连语调中都带着十分的疼惜:“皇儿快坐!这会儿子怎么有空过来?……” 皇帝的音调有些肉/麻:“做儿子的想娘亲了,自然要过来请安,不拘什么时辰!……” 一句话哄得太后愈加笑容满面,眉眼都变得弯弯:“我儿最有孝心!快,去把皇上最爱喝的陈年普洱沏上来……” 宫女恭敬奉上茶盏…… 皇帝在上座撩袍端坐,眼神飘过安水屹,和颜悦色问道: “安郡王也在,你与朕是表亲兄弟,一家人不必拘束,快快请起吧!来人,快给安郡王赐座!……” 皇帝态度可亲,像是极会体恤下臣之明君,根本看不出两个人刚刚才对峙过!…… 苏离兮暗自翻白眼,他真会装呀!…… 安水屹不动声色,闻言谢恩:“臣叩谢吾皇!”…… 皇帝像是才发现了苏离兮:“咦?这位漂亮的小娘子是谁呀?……” 还不待众人回话…… 皇帝又摇头品味着:“眼若秋水、身若杨柳,真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漂亮。不过,看着有几分眼生儿,以前宫廷设宴召见各家闺秀时,不曾见过……” 苏离兮慌忙低头…… 皇帝眨巴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笑嘻嘻问道:“这是哪一家的小姐呀?……” “朕猜猜看,莫不是丞相家的嫡女?或是太傅嫡亲的孙女?再不然就是状元公的嫡亲妹子?难不成是国公府的远房贵女?太后既然特意宣召,想来必定是贵阀名门之女!……” 苏离兮汗颜……他这是明知故问!…… 皇太后有些难堪,看向苏离兮的眼神顿时冷淡了几分…… 可恨,这小舞伎奴婢的身份实在是拿不出手,简直给她的娘家、安氏一族丢脸抹黑,若真嫁入安郡王府,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嘲笑!…… “噢……”皇帝做恍然大悟状,仰头洒然笑道: “朕知晓了,近日母后一直在为安表哥的婚事费心,今日同时召见两位入宫,是想让这一对才子、佳人先提前相看相看,促成一段良缘佳话呀!怎么样?你们初次相见,可曾对上眼了?……”< /p> 安水屹也无语了!…… 皇帝又击掌而笑、由衷赞叹道:“妙极、妙极!母后好眼光,朕瞧着也甚好!这段姻缘不错,朕的二舅、安国公一定是非常赞同的……” “谁人不晓南郡安氏一族最重视门第,迎娶回家的媳妇,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淑女闺秀。母后特意安排他们二人入宫相见,安国公定会感激太后的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这四个字,皇帝有意无意中加重了语气…… 闻听此言,安太后心中不由暗想:这事有些麻烦。水屹侄儿毕竟是安氏一族长房长孙,虽然父母双亡,却依旧代表着南郡安氏的颜面…… 大哥早亡,二哥安国公是安氏族长。安氏家族一向用联络姻亲和各家大族结亲,作为政治上结合的手段,也不知多少人盯着这门亲事?…… 现在,若是冒然纳一个舞伎奴婢回府,哪怕只是做一个暖床侍妾,暗中不知得罪了多少氏家大族?…… 尚未正式娶妻,便宠爱一个奴婢?会让那些一心想嫁给安郡王的大族小姐们伤心?此事得不偿失…… 安国公若是知道太后亲自安排,必定大为不悦。说不定,还会怀疑她居心叵测、用心良苦,有意羞辱安氏门庭,消减安氏的权势!…… 想到这里,安太后再看向苏离兮的目光,又由冷淡变得有些厌恶了!…… 这一个妖女舞伎,也不知她用什么狐媚子的手段,勾/引了水屹?…… 好好的爷们儿,都叫她们这些低/贱/舞伎带坏了…… 如今让哀家陷入两难境界,若不是为了侄儿的心意,拖出去乱棒打死都不解气…… 一时之间,大殿中的气氛变得微妙几分…… 那皇帝杨熠似乎察觉不到这些变化,依旧笑言:“真是一桩好姻缘!母后,这便是要赐婚了吧?安氏是朕的母族,这可是大喜事,朕定要亲自过问,赐这位贵女锦缎霞披……” 皇上亲切地问道:“呃?小娘子你到底是哪一家的小姐呀?你父亲在朝中担任什么官职?能养出你这般好女儿,朕要给他升官!……” 苏离兮哑然,嘴唇微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皇帝笑容有些生硬:“这位小娘子定然是害羞了,朕问你话呢…你也敢迟迟不答?还懂不懂规矩?…” “啪!……”皇帝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那一张笑容可掬的脸说变就变,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苏离兮不由浑身一哆嗦,这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安水屹上前躬身:“她并不是什么贵女,而是水韵坊官舞伎苏离兮,臣带进宫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哼哼!……”皇帝冷笑一下:“原来是朕误会了,这女子居然是个舞伎?……” “…朕看安表哥是越来越知书达理了?一个低/贱之身的奴婢,也配站在这里?等一下叫宫女们儿,用清水把这里的地板好好洗刷洗涮,别沾了晦气……” 苏离兮羞愧地脸颊飞红,都是自己的错,连累安水屹受辱!…… 皇太后知道自己儿子向来嚣张,却也见不得娘家的亲侄子难堪,只得出来打圆场: “皇帝来的正好,你安表哥正求旨意呢,要纳这小舞伎为侍妾。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暖/床/侍妾,不值一提。难得,你表哥喜欢,哀家觉得勉为可行,也准备,唉!……” 太后真是难以启齿呀!…… “可行?…”皇帝随意舒了一下衣袖,唇角儿有些寡淡的轻笑: “表哥这是怎么了?倚仗着母后对你的宠爱,行事越来越糊涂?郡王乃堂堂皇亲,血统高贵。为了一个舞伎,也能让你巴巴跑到宫里来请旨?哼,刚刚你们竟然还敢糊弄朕,是什么名门闺秀?……” 苏离兮愕然:刚刚那些话都是你自己说的,谁也不曾糊弄过啊!…… 安郡王暗叹,只得答道:“臣心意使然,不在乎身份差异,还请皇上恩准!……” 皇帝的眼光飘到苏离兮的身上,语调变得有些生冷:“舞伎生来低贱、狡猾、善变。身在教坊,不知道被多少男子染指过?……” 皇帝反问道:“她如何配得上我天熙第一才子安郡王?朕想想,就觉得肮脏恶心。表哥千万莫要委屈了自己,来日,待朕亲自为你挑选一位贤淑美貌之女,御赐成婚岂不美哉!……” 安郡王凌然答道:“苏离兮身子干不干净?微臣心中自然有数!臣,此生只愿求得一真心人,不做它想。更不敢劳烦圣上亲自为臣下选妻!……” 安郡王神态坚毅:“皇上成全也罢、不成全也罢,臣即使抛了这爵位,丢了这一身荣华富贵,也会对她不离不弃……” 苏离兮的双眸渐渐溢出了泪光!…… 不离不弃,他说要对自己不离不弃…… 大殿中,逐渐有了一股剑拔弩张之意?…… (按照编/辑要求,今天还有 二更10000+,谢谢大家的阅读。墨,拼命码字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入府做家伎(二更10000+) 第一百二十七章入府做家伎(二更10000+) 殿内侍立两旁的各个太监、宫女们屏住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 奴才们唯恐殃及池鱼、祸及自身!…… 皇太后默默摇头,不得不出言调解:“皇儿、水屹,朝堂上虽说君/臣有别,私下里你们可是嫡亲的表兄弟,万不可为了此等微末小事,伤了兄弟之情的情分!……” 太后心道:此舞伎真是可恶,挑拨得君臣伤了和气,都说舞伎水/性/杨花,此话不假…跬… 刚刚,差点儿被这舞伎的柔顺外表哄骗了…… 安水屹眉头紧蹙!…妗… 皇帝却看似无所谓,悠闲地摇着手中的折扇,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安太后看亲侄儿面色不悦,只得再次劝解皇帝道: “皇儿,世间最难得两情相悦。安郡王年岁也不小了,哀家甚是着急,何不通融一次?刚刚水屹已经答应了,可同时纳几名闺秀入府,也算了却哀家的一件心事!……” 无论如何,先让安水屹成亲,估计这小舞伎活不过多久!…… 皇帝用茶碗盖子,撇开浮在水面上的沫子…… 他点点头儿,假假斟酌片刻,言道:“母后向来心善,表哥为情所困。朕,也不是不通情理……” “此事朕既然偶然遇上,少不得帮衬、帮衬亲戚!……” 皇帝询问左右:“司仪官,本朝可有贵族纳官舞伎为侍妾之先例?若有先例,朕便为亲表哥担下这个干系,不怕那些言官来嚷嚷!……” 苏离兮委屈:什么偶然遇上,你这个纨绔根本就是故意跑来搅局破坏的,还装得一本正经模样!…… 一旁的女官行礼后回答:“回禀陛下,先帝重视舞乐,曾有将优异的宫舞伎赐给下臣之恩!但是,普通教坊官舞伎资格太低,没有任何品级乃是低贱奴婢之身,还不曾有过此等恩典!……” “哦!……”皇帝满面都是遗憾之色,又端起案上茶盏,悠闲的嗅着: “那这就不合规了,天熙朝以礼仪制度治国,越是皇亲贵戚、就越是应该注重礼仪!朕虽有心促成他们两个鸳鸯,怎奈也要顾及礼法,一味包庇自己的表亲,给朝中臣工们落下口实?……” 众人皆沉默…… “不过,朕实在是很同情你们!……” “嘿,现下朕有个好办法,可成全表哥!……” 皇帝忽而想到了什么,放下茶盏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朕给表哥出一个好点子。如今太常寺正在全国各郡甄选宫舞伎,你让这小舞伎参选,朕看在表哥的情分上,偷偷让太常寺给你们放点水儿,马马虎虎把她收入宫中……” 苏离兮愕然看着皇帝,不知道他究竟何意?让她入宫当宫舞伎?…… 这纨绔皇帝越说越不像话,语调也变得轻浮起来,色/迷迷的眼神看着苏离兮: “等此女入了宫,朕先帮表哥把把关儿,赏赐她几/夜/宠幸,好好教导她男/女/房/中之事。将来,等她二十五岁出宫,也好有一身妩/媚本事侍候表哥,早日为安氏生子……” “咳咳!皇帝说笑了……”皇太后实在听不下去,轻咳打断皇帝的言语…… 皇儿这荒唐胡闹的毛病又犯了!…… 太后正色言道:“皇上既然如此注重礼节,此事只得来日再议,今日暂且作罢,哀家也乏了,都退下吧!……” ~~~※~~~※~~~※~~~※~~~※~~~ 午后的阳光,从竹篾间隙射透而入…… 如同,剪碎一地的金箔…… 苏离兮垂逶的衣裙覆着一层滚雪细纱,舞袖懒洋洋地撩起来,飘飘拂拂轻得像一片云儿…… “铮铮咚咚……”一阵乱响儿…… 李沣年胡乱波动琴弦,烦闷说道: “不弹了、不弹了!你们二人怎么回事?好好把我叫来弹琴,你们却一个个心不在焉?当我这天熙第一乐师是这么空闲的吗?你们可知宫里有多少乐舞还等着我去演练?……” 安水屹将毛笔放下,看着案几上的水墨图很是不满,又是一幅败笔之作…… 他干脆抓起来揉成一团儿,随意丢在地上!…… 安水屹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看,京都城重重楼宇,天幕下渐渐变得模糊几分,如同晦暗的心境…… 苏离兮也不想跳了,收起舞袖坐到一旁的美人榻上,一言不发…… 她觉得这天气越来越闷热,什么时候下一场大雨就好了!…… 自那一日进宫求太后赐婚失败,两个人心情都很郁闷,看不到前景得过且过着…… 连续几天的《梨花落》绘画,也都全然失败…… 李沣年左右看看,他俩这垂头丧气的模样不觉好笑…… 他拿起手边的酒壶对着嘴巴就是一 大口:“呵呵,我知晓你们两个为何不痛快?不就是皇上有意为难,不肯赐婚吗?……” 安水屹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这就对了!……” 李沣年醉醺醺的笑道:“人生有酒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们是当局者迷也,这事虽然麻烦,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噢?那你有什么办法?……”安水屹问道:“你说得倒是轻松……” 想他堂堂郡王,却不能随心所/欲/和心爱的女子在一起,真是窝心!…… “这有何难?……”李沣年坐正了身体: “只要你们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不在乎什么名分,就是要在一起!别人,奈你如何?……” “……想你一个富贵郡王,难道养不起一个舞伎?这水韵坊谁敢阻止你,直接带她走便是……” 安水屹和苏离兮的目光,不由相视在一起…… 李沣年喝一大口酒儿,摇着头有韵律的吟唱着: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管他什么皇权贵戚,管他什么宗亲礼仪,我心即我行……” “安书呆,我要是你呀!……” 李沣年又将酒壶递给安水屹:“明日便把苏离兮接回府中去住,没有名分便没有名分。只要你们真心相付,你又不肯另娶她人,安度一生又有何难?……” “好!……”安水屹豁然开朗,随即看向苏离兮有些愧疚之意: “我只怕委屈了离兮,没名没分的跟着我……” “我不觉委屈!……”苏离兮回答:“我愿意跟你走!……” 那日在宫中,水屹为自己和那个昏君对峙,宁可抛弃郡王的爵位,宁可放弃一生的荣华富贵,也对自己不离不弃…… 她,还在乎什么世俗眼光!…… 何况,她还需要他继续画舞谱,必须无怨无悔跟着他…… 如若将来的某一天,他真得如娘亲所言男儿皆薄情,背弃了自己另娶贵女?…… 那她就立刻焚烧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回归原本的时空!…… ~~~※~~~※~~~※~~~※~~~※~~~ 夜晚,月色朦朦!…… 沉甸甸的黑色,笼罩在天幕的边缘淀下大片大片儿的积影…… 京都城,楼宇连绵飞檐,像乌沉沉的云头儿沉入梦乡!…… 借着浓墨般的夜/色,两个黑色的身影,在连绵不绝的屋顶上下灵活跳跃…… 他们避开街道上的行人,飞上飞下,忽左忽右,身手敏捷,反应灵敏…… 这是两个武功卓越、轻功极佳的人,身轻如燕、来去如风!…… 没有人发现,头顶的屋檐上有黑衣人迅速飞过…… 不一会儿,他们就跃到了水韵坊的滴翠楼小院…… 一个黑影身形一闪快速进/入院子的角门儿,另一个黑影紧跟其后!…… 一个黑影跑到后墙角蹲在地上,另一个黑影足尖一点儿踩着他的肩膀向上窜去!…… 一前一后,如同两只贴墙的壁虎般灵活,霎那间儿攀爬上二楼的朗阁窗外…… 雕花的槛窗上糊了一层薄薄的绡纱…… 屋内烛火盈盈,显得几分温暖,从外向里看不大不真切…… 似乎有女子窈窕的影子在屋子里走动…… 入了夜,空气里细碎的薄雾扑面而来,比白天冷了几分……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弯腰熟练地掏出一把儿锋利的刀片,在夜光中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悄无声息地在纱窗上划了下出现一条细缝…… 他压低声音对着另一个黑衣人耳语:“九爷,好了!……” 他便规规矩矩退到一旁等待!…… 被唤作九爷儿的蒙面黑衣人上前半步,手指尖儿轻轻挑开了窗纱向屋内窥视…… 黑暗中,他仅仅现露出一双眸瞳异常灼亮…… 只见…… 屋内,小舞伎苏离兮刚刚沐浴洗漱好,穿着一身半旧的嫩黄绫缎衣裤…… 她的头上随意绾着松松的发髻,几分飘逸…… 她不施粉黛、浑然天成,显得异常清新美丽。由于刚刚洗过,小脸红扑扑娇嫩可爱!…… 她嘴巴里正在吃着东西,怀抱着一盘果子…… 她大大咧咧、俏皮地跳上/床,又自在的歪斜倚靠在床头,拿起一个果子往嘴巴里/塞…… 一双小巧细白的脚丫,悠闲地翘了起来,晃晃悠悠、好不自在…… 那一幅贪吃又娇柔的模样,十分天真可爱…… 窗外站着的黑衣人,不由喉头蠕动一下,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个丫头儿怎么还是如此贪吃?……< /p> 不是说舞伎们儿都很注重节食吗?不过,她怎么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他的黑眸中射出一道晶亮的赞叹目光…… 初见她时并不起眼,再见她时令人心动,三见她时心痒难耐…… 如今,竟然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看不到她,就茶饭不思…… 黑衣人不由后退一步儿,仰头闭眼长长的屏息,压低声音自语道:“爷儿这次是彻底陷进去了。要是再得不到她,只怕命不久矣!”…… “九爷儿,您若真心喜欢,咱们现在就把这小舞伎掳走给您暖/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 另一个黑衣人压声言道!…… 九爷儿回头,冷冷瞪了他一眼,那黑衣人立刻低头噤声…… 那九爷儿侧头继续向屋内看去…… 那丫头儿一直吃得满嘴咕囔囔,打了几个饱嗝才罢休…… 她丝毫不顾礼仪,胡乱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再将手中的果盘随意一丢…… 苏离兮伸了个懒腰、打个哈哈叫道:“啊,这古代米虫的日子,过得真是舒坦呀!……” 穿越到这里的前十几年,她一直过得蛮幸苦…… 从安郡王守护她以来,饭来张开、衣来伸手,总算是体验到古代米虫的幸福生活了!…… 古代米虫?什么是古代米虫?…… 他暗暗猜测着…… “吃太饱了,消消食吧!……”那丫头儿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她跳下/床,也不穿鞋,光着脚丫儿站在屋子中间的空地上边跳边唱: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春天又来到了花开满山坡,种下希望就会收获……” 看得窗外那位九爷儿蓦然睁大了双眼,嘴角上挑、强/忍着没有喷笑出来…… 她的动作稀奇古怪,摇头晃脑上窜下跳,扭/屁股调腰几分滑稽…… 她一扫平日伪装的淑女模样,活泼好动本/性/暴/露…… 他也算是阅尽天下舞艺,却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奇怪的舞蹈动作,就连这歌声儿的腔调亦是古里古怪,闻所未闻!…… 他环臂轻倚在槛窗边,细长黑亮的眼眸中溢出一抹溺宠无声的笑意…… 另一个黑衣人则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丝毫不敢松懈!…… 忽然,他低声说道:“九爷儿,有人进院子了!”…… “无妨!…”那九爷儿动也不动,仍然看着屋内跳舞的丫头儿,眼神似乎舍不得挪开半分…… 正在苏离兮上上下下、跳得欢快起劲之时…… “砰砰……”有人轻轻敲门:“离兮妹妹,你可歇息了?……” 苏离兮立刻停止了跳舞,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飞烟姐姐,你来了!……” 她慌忙将地上的盘子捡起来放好,又惦着脚尖儿跑到/床/前整理一下褶皱的床铺,穿上绣花的布拖鞋,拍拍自己的衣裳,觉得差不多都整洁了…… 她才迈着淑女轻柔的莲步走过去开门:“飞烟姐姐请进!……” 九爷嘲弄一笑:这丫头儿真是会假装呀!…… 郦飞烟悄然闪身进来:“离兮妹妹,我听郦姑姑说,你明日清晨便要走了,特意来与你辞行!……” 九爷儿的耳朵竖了起来:明日要走?她一个官舞伎能去哪里?…… 苏离兮即时变成了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文绉绉的说道:“都是妹妹不好,劳烦姐姐牵挂,姐姐快请坐!我给姐姐斟茶!……” 苏离兮和郦飞烟挽着手,双双坐下!…… 她端起案上的茶壶,纤手一边倒茶,一边细语:“姐姐说的没错,妹妹明/日一早便要离开水韵坊了……” 苏离兮言道:“下午的时候,我原去找姐姐辞行的,可是姐姐去参加宫舞伎甄选还不曾回来,我便空走了一趟。妹妹这心里正遗憾着怎么办好呢?不想,姐姐可巧就回来了!……” 郦飞烟闻言,依依不舍地看着苏离兮:“我听姐妹们儿都说,安郡王要接你入府,司徒坊主也不敢阻拦,已经上报了太常寺记录在册了,入府不是什么难事,谁人敢得罪郡王?……” 郦飞烟说:“幸而,以往歌舞教坊也有先例。贵族们喜欢官舞伎,长期包下来入府居住,也是有的!……” “嗯!……”苏离兮轻轻点头…… 郦飞烟又道:“那妹妹是以什么身份入府?侍妾?还是家伎?……” 苏离兮不好意思地低头,呢喃低语:“是家伎……” “那怎么行?侍妾是有名分的妾,唯有主人一人独享,得宠后还有机会生下子嗣……” 郦飞烟急切地说道:“在天熙朝贵族们儿设宴乐舞,家伎都是用来招待宾客行乐的,人人可用。妹妹太委屈自己了!……” “我不 在乎什么身份?我愿没名没份的跟着他……” 苏离兮笑盈盈仰头,一张小脸上充满了自信,显得明媚异常:“我信他,绝不会负我!更不会把我转手他人……” 窗外,九爷蹙眉,低垂的拳头紧紧握住!…… 爷儿可以给你一辈子的尊荣,你却宁可做一个小小的家伎…… 郦飞烟面带忧虑之色:“如今,你们二人刚刚相恋,自然是蜜里调油般的和睦!可是,不是姐姐给你泼冷水儿,我真的十分担心你……” “……你可曾为自己的将来好好谋划谋划?你是教坊伎籍,太后和皇上都没有恩赐,并不曾脱离奴婢的身份!那万一将来,郡王他变了心,把你遣送回来?或者他迎娶了郡王妃,王妃容不下你,可怎么办?……” 苏离兮低头,默然无语…… 郦飞烟言道:“你不要怪姐姐多嘴,我也是为你着急。你可曾记得梅儿师傅,曾经教过我们一年茶艺的……” “…她就是被主家的夫人容不下,被捏着嗓子逼着灌红花药,肚子里好好的孩子打下来,遣送回教坊又得罪坊主,送到兵营里活活折/磨死了……” “姐姐别吓唬我……”苏离兮变色: “安郡王他不是那样无情之人,就算在皇宫大殿里,在皇太后面前,他也说过对我不离不弃。他肯为我一个小小奴婢多次进宫求旨意,这样的男子,我能不信他吗?……” 窗外的九爷儿,嗤之以鼻…… “那样最好……”郦飞烟露出欣慰的笑容: “姐姐也不再说丧气话了,一心儿盼着你们一直好下去。呵呵,我再问你一句,咱们女人间的私密话,郡王他、他可曾破了你的身?……” 苏离兮顿时满脸羞红,转过身去不理她:“姐姐真讨厌……” “这些时日,你们天天在一起弹琴跳舞,他到底沾了你的身子没?” 窗外的九爷,快速转动着指间的绿色扳指,只觉得心绪不宁…… 屋内,郦飞烟拉起苏离兮的小手:“这有什么害羞的?你既然下定决心跟他走,这是早晚的事。你说呀,到底破了没有?……” 苏离兮咬着下唇,羞涩地摇头:“没,我心里觉得不妥……” 窗外的黑衣人顿时舒展了眉头儿,心情又变得明朗起来…… 郦飞烟笑了起来:“傻丫头,姐姐劝你一句,在没有脱离伎籍身份之前,万不可有/孕。我听郦姑姑说,女子一旦有/孕,就不能侍奉他,男子就会移情别恋了。你要想办法拖到脱离奴婢身份,你懂吗?……” 苏离兮摇头娇嗔道:“姐姐别说这些好没意思的话了,我信他、我信他…我也喜欢他!……” 郦飞烟说道:“你说得也是!难得有情郎,我瞧着安郡王是个极为和善之人,性/情品格都是一等一……” “…安郡王是天熙朝第一名士。不知道有多少姐妹羡慕嫉妒你呢。不过,你以家伎的身份入郡王府,不清不楚的,你娘亲儿可否愿意?……” 苏离兮黯然叹道:“娘亲儿当然不满意,可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我去求了她几次,她都不肯随我同去,说是在水韵坊住了一辈子,怎么都不肯离开的。我只得拜托姐姐们多照顾照顾。我也会常常回来探望!……” “那是当然!……”郦飞烟安慰道: “苏师傅就像是我的亲姨娘,即使我不在这里,司徒坊主看在安郡王和你的面子上,也不敢怠慢了苏师傅。你只管放心去,好好奔自己的前程去,只有牢牢抓住郡王爷的心才是正理!……” 苏离兮感激的说道:“谢谢姐姐,我就知道,你是最肯帮我的人!……” 郦飞烟说道:“行李可都收拾好了?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收拾收拾?只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姐姐有心了!……”苏离兮摇摇头:“郡王说,这水韵坊的用品一律不要带,就连平日穿的衣衫都不要了。入府以后,他自然会置办新的给我!……” “你是个有福气的!……”郦飞烟羡慕地说道: “以前,我就一直有一种感觉。咱们这批儿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艺的童舞伎中,就属你的福气好。你瞧瞧,现在可不是应验了?……” 苏离兮不好意思的低头:“姐姐别笑我,我其实最羡慕你。你入选宫舞伎,依靠自己的本事和才艺生活,将来还有彻底脱离奴婢身份的机会,我恨不能和你一样才好呢!……” 窗外黑衣人沉思:原来,她喜欢入选宫舞伎?这件事,倒是可以好好斟酌、斟酌…… 一说到宫舞伎,郦飞烟的一张脸顿时神采飞扬起来: “是啊!你不知道我们甄选的时候有多紧张?那么多的太使们眼睛直直盯着你,一项一项的才艺比赛,弄得人晕头转向,恨不得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找错……” 苏离兮歪头儿好奇地听着…… 郦飞烟面 带得意之色:“幸好,我已经连续过了两关,如是再有福气过了第三关,便可以入宫过最后一道关了!……” 苏离兮俏皮地行了个礼:“拜见宫舞伎大人,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姐姐才艺出众,一定会脱颖而出、得偿所愿!将来姐姐成了贵人,可别忘记照顾妹妹这个小奴婢呀!……” “呵呵,妹妹这话我爱听,借你吉言了!……” 郦飞烟神情充满了向往:“将来若是有机会进宫,就可以慕见皇帝的天颜,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听说,皇上是少年天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苏离兮的笑容不由凝结在一起,只好端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喝了一口…… 郦飞烟不曾察觉,她的脸色微微发红,羞涩地说道: “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宣召我跳舞?我是低/贱之身,若是能有幸侍奉皇上一/夜,就此生无憾了!唉,可惜轮不到我,听闻宫中美女如云……” 闻听此言,窗外的九爷甚是得意,对另一个黑衣人低声吩咐:“这个官舞伎还算有些见识……” 屋子里,苏离兮听到郦飞烟的话,不由面露古怪之色…… 苏离兮的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一张纨绔混帐的脸,她赶紧厌恶地摇摇头…… 那个浪/荡/子,一肚子坏水,真挑不出什么优点来!…… 不过,这话有些大逆不道,藏在自己的心里也罢,万不能对别人说了。若是传到皇帝老儿的耳朵里,还不把她五马分尸?…… 可是,看着郦飞烟坐在那里,扭着手中的锦帕,一幅美滋滋的模样…… 苏离兮忍了又忍,将茶杯放下,终于还是说道:“这个…呃、姐姐,做妹妹的奉劝你一句,不要抱太美好的希望。那个皇帝老儿,嗬嗬…也没有什么好的!…” 窗外的黑衣人顿时怒火上升,脸色变得乌青起来…… 另一个黑衣人小心翼翼看看他,悄悄往后倒退一步,不敢靠的太近…… “怎么?…”郦飞烟连忙问道:“离兮,你上一次进宫,见过皇上吗?圣上长得什么模样?……” 苏离兮噘嘴,小声嘟囔着:“我最最倒霉的,就是遇到…呃,姐姐,我们不要谈论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郦飞烟饮了一口茶,温声说道:“和妹妹说了一会子的话,我的心情便好了许多。以后,咱们各飞各的,姐妹间能像如今这样坐在一起推心置腹的机会不多了……” “姐姐……”苏离兮拉着郦飞烟的手:“我永远记得你的好,在水韵坊里你帮了我多少次?妹妹不敢相忘!……” “妹妹别说这样的话,太见外了!…”郦飞烟站起身来:“耽误你半天的时间了,时辰不早了,妹妹明日还要起早,姐姐不敢叨扰太久,就此告辞了!” “妹妹送送姐姐……” ~~~※~~~※~~~※~~~※~~~※~~~ 清晨,和风暖暖…… 四个轿夫抬的小轿子,到了安郡王府大门前停下来,跟轿子侍奉的小丫鬟,轻轻掀开绿色缎的布帘子,将苏离兮搀扶了下来…… 小丫鬟提醒着:“苏娘子,仔细脚下……” 下了轿子,苏离兮抬头看去…… 碧空一片湛蓝,如同水洗过一般洁净,令人心旷神怡!…… 气派非凡的朱红刻花大门前,两头石雕的大狮子依旧威武屹立…… 苏离兮不由想起,上一次来这里乞求千年灵芝草的情景,卑微、可怜、无奈,被几个守门人嘲弄的无地自容…… 世事难测!…… 今后,她便要在这里生活了。只要他不背弃她,她便下定决心一心一意跟着他…… 早有安郡王府的管家带着几名家丁等候着她…… 见到苏离兮下了轿子,管家急忙一路小跑过来: “苏娘子,一路幸苦了。在下是郡王府管家安忠实,郡王爷儿原本要亲自迎您。谁知今个一大早儿,宫里就传来了旨意,有紧急的公务要打理……” “…圣命难为,郡王爷儿只得匆匆忙忙进宫去了,就由在下给您引路……” 苏离兮客气地点头:“公务自然要紧,有劳安管家了!” 那安管家谦卑地侧身:“苏娘子,请随在下入府!”…… 苏离兮施施然而行…… 这厢儿,那安管家悄悄打量着苏离兮…… 只见,她一身浅紫色蔷薇花纱衣裙,头上梳着单螺髻,发髻只配戴着一只朴素的素银钗,细条的身形婀娜窈窕,眉眼生得十分精致柔美…… 这女子最精彩的是一双眸子,令人影响深刻、过目不忘…… 她的眼眸清澈映着湖水的云卷云舒,眼角儿一挑却犹如含着春雨烟蒙…… 安管家当下心中暗想,咱们郡王的眼光不俗…… 这可是郡王爷儿第一次带着女子回府,虽 然只是个家伎身份,却非常上心…… 底下的人,一定要好好伺候着,瞧这女子的模样是个与人和善、好相处的…… 苏离兮跟着安管家一路走来,也欣赏着郡王府中风景…… 清风习习吹过,她淡紫色的衣裙如轻烟般飘在朱红的廊柱上…… 门庭内摆设处处透着富雅致,廊旁的花圃内立着竹栅栏,里面养着蔷薇花…… 门楣上有题字,瘦挺秀字…… 她不由停下来,细细观看!…… 心正则笔正,这样的字体也只有心胸宽大的君子才能写出…… 安管家笑笑,极其荣耀地言道: “娘子好好欣赏欣赏,这满府里的门楣,都是咱们郡王爷儿亲自提笔书写的。郡王爷儿的字,那在天熙朝可是一绝,字字千金,坊间人人都抢着收藏呢!……” 苏离兮莞尔一笑,她自然是认得他的字体,天天和他一起作画,见多了就熟记于心…… 一行人进了正堂…… 堂门前站着两排家丁、丫鬟、婆子们,均都俯首站立,像是早就等候多时在迎接她的到来!…… 这郡王府中目前没有女主子,郡王妹妹安茉葭郡主素来是个不爱理家事的雅人…… 月前,安郡主暂去国公府中读书小住了!…… 眼前,这小舞伎虽然也是奴婢的身份,却是郡王爷儿的枕边人…… 据说,郡王爷儿还特意为她进宫请恩呢?…… 将来,指不定会变成府中的小姨娘,前途远大着呢。大家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安管家笑道:“郡王爷早有交代,请苏娘子住在凌波苑,那里连/夜/就叫婆子们儿收拾好了,一切物品用具都是新采办的精品,苏娘子只管放心使用……” 苏离兮谢道:“我心/性/向来随意,不拘用什么的,倒是叫安府破费了!……” 安管家又道:“苏娘子千万别生分,都是郡王爷儿的一片真心!……” “…凌波苑是个好地方,那里有凌波湖环绕,清净又舒适,距离郡王爷儿的院子很近,只隔着一条花径小路,半柱香的功夫就能走过来!郡王爷想去探望您也方便很多。这可是阖府风景最好的住处了……” 苏离兮点头:“劳烦管家费心!离兮初来,在府中什么规矩都不懂,还望各位多多指点,离兮若是哪里做的不好,管家只管提点我,离兮愿意虚心请教!……” 一干奴仆纷纷行礼,客气道:“苏娘子真是个温和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大家。郡王爷儿说了,您在这个府中就是半个主子……” 苏离兮与众人见过礼…… 安管家又介绍了府中几个重要的管事…… 她便坐上一顶二人抬内府小软轿,朝着凌波苑而去!…… 凌波苑是典型的古代园林建筑…… 正房有五大间,正中一间大厅堂‘春妩’用来待客…… 正中用黄梨木雕花槅扇,两旁依次挨着的是梢间、次间、耳房…… 旁边几间小房子是供丫鬟、婆子居住的…… 跨过正堂有一个小内院,院子内栽种着各色花草显得异常清新,穿过院子便是她要居住的卧房了…… 一进门,就嗅到一股淡雅的海棠花味道…… 只见,炕几上燃着一个云蝠纹鎏金熏炉,正散发着袅袅的香味…… 卧室用百宝阁和珍珠帘子隔开来,把右梢间隔成一个幽雅别致的书房…… 暖阁上用了淡蓝色的烟波纱…… 侍奉苏离兮的丫鬟婆子,居然有十几个之多。一个个过来行礼相认…… 两个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三个粗使丫鬟,还有四个打扫院子的婆子…… 这哪里是家伎该用的?明明是女主子的享用!…… 苏离兮感到着!他为自己费尽的心思…… 苏离兮推开了窗户,眼前是一片碧水连天的湖,湖中荷花绿叶摇曳,风景优雅…… 苏离兮感叹不已,这里的居住条件简直太好了!…… 这真的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用的?…… 她有了一种梦幻般虚无的感觉…… 一直等待天黑了,安郡王还是没有回来!…… 从宫里委派了一个小厮回府传话,叫人送日常衣物进宫备用…… 苏离兮才知道原委…… 今天一大早,那纨绔皇上不知道错了那根儿筋?…… 平日里,一本书都不爱读的人,非要吵闹着整理太液池旁的藏书阁……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的轻/薄(1) 第一百二十八章他的轻/薄(1) 藏书阁中积压了历代、前朝、本朝十几几万册典籍,落满灰尘,沉寂几十年无人打理…… 据说,皇上无意间路过藏书阁,偶然心情所致进内查看…… 皇上看到里面的书籍管理如此胡乱?不由大发雷霆,把负责管理的几个内侍打得稀里哗啦…… 当即,皇上连夜急召,将礼部一干臣工等,包括安水屹全部宣进宫去…跬… 皇上责令他们一个月内将十几万册珍藏典籍一一归类,还僻了一处清净的宫苑给臣工们暂时居住…… 安郡王任礼部要职,本人又博学多才,所读经典颇多,爱书如命,对书籍整理很有心得,自然也不能甩手不管!…妗… 皇上有旨:若是不把藏书阁整理好,谁都别想离开!…… 苏离兮暗道:这纨绔皇帝真难伺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折腾得臣工们不得安宁!…… 贴身大丫头青梅走进来:“苏娘子,时候不早了,让奴婢们侍候着你安睡吧!……” 苏离兮点点头,她心里还真是不适应这富家小姐的奢华生活呀…… 在水韵坊的滴翠楼时,虽然也有一个小丫鬟照顾她,可这里的丫鬟实在是太多了!…… 青梅闻言回头招了一下手,便有几个丫鬟托着盘子,一行毕恭毕敬地鱼贯而入…… 一个丫鬟双手端着金铜色的盆子,紧随着另两个丫鬟分别拿着洁白的巾子和香胰子…… 青梅熟练地接过巾子和帕子,把其中一条围苏离兮的身前,然后从另一个丫鬟手中取出一把小巧半透明的抿子,把离兮的鬓发高高抿起,一连串侍奉人的动作流畅无比…… 净脸、净手、净脖子,净足!苏离兮只是坐着,任由她们几个丫头摆弄…… 铜盆里的清水换了几次,青梅方才停下手!…… 青梅又打开一个竹编的小箱笼,从里头取出一只精致的小梅花瓷瓶,手指尖儿轻点些雪白的香膏,均匀的涂在离兮的脸颊,脖子,手足,再轻轻按摩揉着…… 一个小丫鬟服侍苏离兮起身,换上一身簇新舒服的丝棉裹衣…… 丫鬟们引着苏离兮到床铺上坐下,又弯腰给她褪下软鞋…… 青梅屈膝行礼道:“苏娘子好好安睡,奴婢们就在外间守夜。今夜您是第一次住,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吩咐我们几个……” “你们几个也幸苦了!赶紧去睡吧……”苏离兮言道! 青梅指了一旁的内间:“那里是净房,里面有净桶,苏娘子如果要起夜,就唤奴婢们进来伺候着!小厨房十二个时辰都备有热水,苏娘子想喝茶了,或者宵夜,都是随传随到……” “嗯!”苏离兮点头…… 青梅带着几个小丫鬟屈膝行礼,而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烛火微熹,柔和的光束透过床帘,芙蓉帐内朦胧一片!…… 黑暗中,苏离兮睁大了双眼看着床帏上的薄纱,床铺都是崭新,被阳光洒过的味道十分舒适…… 这真是一个全新的生活呀!苏离兮原先的世界,全部都被打乱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 若是那个混球皇帝没有心血来潮、胡乱发旨意?若是安郡王没有入宫,那么按照原先的设定,此刻,安水屹是不是应该躺在自己的身边?…… 她想起上一次在水韵坊的所谓‘洞/房’,她拒绝了他!…… 这里是他的府邸,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 现在,她也属于他了。她是他的家伎,无论他想要什么,她都不能再像上一次那般扭扭捏捏的推辞了!…… 黑暗中,她的脸发红、发烫、发晕…… 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一旁的枕头,想象着他躺在这里的模样,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 自己也是很爱他的,不是吗?…… 苏离兮暗暗下定了决心,过几日等他从宫中回来,就把自己完完整整的献给他!…… ~~~※~~~※~~~※~~~※~~~※~~~ 午后的日头,暖洋洋的…… 天空是纯净的颜色,几乎把人的魂魄吸附进去…… 花园里的桂花树郁郁葱葱、清风吹拂枝叶摇摆,影影绰绰…… 苏离兮斜躺在小花园里的湘妃雕花竹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垂眸宁静地看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儿…… 她穿着一身烟纱绿绣团枝花卉的薄锻纱衫,梳着一个居家的流云髻,发髻上斜插着红珊瑚镶嵌蓝宝的珠花,长长的珠翠流苏摇晃生辉,额鬓边压着一朵新鲜的玉兰花,映着肤色雪白…… 她轻轻翻动书页,细白手腕上悬着的银丝缠翠玉镯子轻轻叮咚作响…… 自从入住安郡王府,已经有三日了…… 安管家 和丫鬟们悉心侍奉这她,一应生活用具、衣衫首饰都尽着她随意使用…… 她却自知自己的身份不高,倒也不拿大。无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能自己动手做的事情,就不去麻烦别人…… 安水屹依旧留在宫中整理书籍。他虽然不能回府,却日/日/都叫人传了桃花信笺回来…… 苏离兮从书页中抽出一张雅致的桃花信笺,细致地看着,恋爱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看着、看着,她心头开出了小小的花,嘴角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意…… 信笺上写着几行隽秀的小字正是安水屹的字体: “天易见,见伊难,日思伊,夜思伊,唯愿伊心似我心,定不负伊相思意!……” 一片儿红晕溢上苏离兮的脸颊!…… 很难想象,他那样翩然儒雅的正人君子,也会写下如此情意绵绵、相思难解的词句!…… 不知他写的时候,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是否,也会如同自己这般内心充满了甜蜜…… 她又抽出了另一张桃花信笺,这是今天早上刚刚送回来的…… “离兮别兮,归心似箭,不日将归,待与伊唔!……” 苏离兮仰面躺在湘妃竹榻上,将这一张桃花信笺放在自己的鼻翼下,轻轻地嗅着,仿佛在寻找他的温度和气息…… ‘不日将归,待与伊唔!’这桃花信笺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已经三天了,他快要回来吧?…… 传话的小厮今天清晨也曾告诉她:郡王爷儿说了,一旦得了空闲就会回府看苏娘子!…… 尽管宫中藏书阁典籍巨大,需要很长时间整理,可他是堂堂的郡王,与普通的臣工不同,总是能找到闲暇回府一趟,她也很想见他…… 思念的太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像个思/春/的坏丫头了!…… 着急什么呢?反正,以后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还长着呢!…… 有些困意了,苏离兮将书和桃花信笺放在一旁的小案几上…… 她纤手拿起一把儿海棠织锦绣花团扇,懒洋洋地散了几下风,遮挡住自己的上半张脸,而后轻轻闭上了眼眸,假寐起来…… 丫鬟们都知道她有午后小睡的习惯,往日她看了一会儿书,总会在湘妃竹榻上午睡一会儿…… 大家悄悄地退下,唯恐吵醒了她的好梦…… 院子里寂静无人…… 阳光,透过茂密叶子的间隙撒下来,映晃在她的身上…… 几分惬意、几分悠闲!真正的古代米虫幸福生活…… 苏离兮正在似梦似醒中…… 忽而,她感觉到一个轻微的脚步走进了院子,由远而近,向她这边而来…… 这似乎是一个男子的脚步声?…… 苏离兮心中一喜,刚刚猜到安水屹要回郡王府,他就真的回府了。这可不是心有灵犀吗?…… 这里是安郡王府,内宅大院。除了他,还有谁能随随便便走进来呢?…… 丫鬟们都没有进来回禀,想是水屹不让别人回禀,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吧!…… 想到这里,苏离兮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她并没有起身迎接,决定也和他开个玩笑,她重新闭上了眼眸,让自己躲在绣花团扇下面装睡…… 那男子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头看着竹榻上的美人…… 她斜斜躺在榻上,近在咫尺,似乎睡梦很香甜?…… 第一百三十章 安国公府 第一百三十章安国公府 苏离兮只得编排一个谎言…… 难道满世界到处嚷嚷,自己让男子给猥/亵/了?让这些丫鬟们轻看自己?这个哑巴亏再苦,也只能自己悄悄吐咽下去!…… 众位丫鬟齐齐松了一口气儿,原来是做噩梦呀!什么可怕的梦让苏娘子哭成这样?…… 青梅站起来:“苏娘子的眼睛肿了,奴婢用热帕子给您敷敷眼睛吧!……跬” “嗯!”苏离兮点点头:“怪热的,刚刚哭了一身汗儿,现在觉着不舒服了,劳烦各位姐姐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沐浴!……” “……哦,多准备一些清新的菊花盐水,我要漱口!”“苏娘子稍待,奴婢们这就去准备!”青梅说罢,指挥着几个丫鬟忙碌去了!…妗… 不大一会儿,浴/房里的大木桶灌满了温水,升起袅袅的白雾气,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鲜艳的花瓣…… 苏离兮端起安府特制的菊花盐水,咕咕噜噜多次漱口,似乎要把嘴唇上的感觉全都冲洗掉,直把一缸子水都用完了…… 她褪去衣衫,将自己全身都浸泡的大木桶中…… 她屏住气息,憋一口气,沉入了水中,让舒服温暖的水包围了自己…… 她一遍一遍擦洗着身体,特别是那被他触摸过的地方…… 她又羞又怒,用香胰子搓了很多次,再用清水冲洗。几乎要搓下一层皮儿来,依旧无法忘却那一只手揉弄在上面的感觉?又仿佛看到自己在他手下的迎合和妩媚…… 她只要闭上眼睛,就感觉那只可怕的手还在…… 她钻/进/水中哭泣了起来…… 忽然,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安水屹!…… 尽管,她现在是个舞伎。可她从来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子,是父母和老师眼中的乖乖女…… 不管在前世,还是现在,从来不和男子胡闹,也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猥/亵/身体…… 她对不起他,她是真心想把清清白白、没有一丝瑕疵的自己,给水屹的…… 自私的她,不敢告诉安水屹,天熙朝的男子都如此重视女子的清白,他若是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不会产生嫌隙?…… 晚上,安水屹差人传话来,明天一早回来,要带她到安国公府参加消夏诗会! ~~~※~~~※~~~※~~~※~~~※~~~ 晨光微熹,黎明的光儿穿透了薄纱的床帘…… 苏离兮睁开了眼眸…… 外头的丫鬟青梅,隔着门帘轻轻叫了起来:“苏娘子,该起床了,今日要去安国公府,郡王爷直接从宫里赶回来接您,时辰差不多要到了!……” “嗯!”苏离兮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儿…… 青梅立刻领着几个小丫鬟进了卧室…… 她们捧着盆、桶、水帕等鱼贯入内,青梅先拿一件宽大的丝棉袍子,裹着苏离兮到隔间去沐浴梳洗…… 不久,苏离兮穿着一件白绸的里裳走出来,坐在梳妆台前…… 青梅打开掐丝珐琅的香粉盒子,黄花梨雕花首饰盒子,麻利地帮她梳头结髻,丫鬟们挑好了衣衫,服侍着她装扮起来…… 她一身全新的绮罗水蓝轻纱衣,蓝莹莹的苏杭绫罗上绣着葱黄/色的荷叶花边儿极是精致,腰间束着一条遍地绣金色缠枝花卉带子,裙摆下面底衬着一层月白挑线轻纱,若是走动起来摇曳生姿…… 她梳着一个螺纹云髻,髻上插着一对镶珠宝鎏金碧玉簪,摇晃起来流波溢彩,衬着她原本就细白的肌肤水嫩如花!轻轻抬手,手腕上佩戴了一对极通透的翡翠缕嵌金丝玉镯,煞是好看…… 简单吃了些东西,安管家等候着将苏离兮送到了安郡王府门外…… 府门外,安郡王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一身宝蓝色长衫,腰间一条如意绦子悬挂青龙玉佩,修眉俊眼,气质清雅…… 他看到她走出府门,不由眼眸一亮,她装扮得如此精致真是少见,比平日里美丽了十分。他的眼眸变得愈加温柔起来…… 安水屹翻身下马,来到她的身边…… 两个相思几日、只能信笺传情的人,这会子猛地见着了,彼此的目光中交织着知心的情意,都体会到了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苏离兮不好意思的低头,回避开他有些灼热的目光…… 她问:“这是要去安国公府吗?……” 他答:“嗯!我二叔是当朝安国公官居一品,国公府还有四个堂兄弟和一个小堂妹。此去,也好让大家都见见你。我妹妹安茉葭,上一次在水韵坊的门外,你是见过的,现如今也住在国公府!……” “咦?你妹妹叫茉葭,你叫水屹……” 她好奇地问道:“一个名字中含水,另一个含木?……” 安水屹言道:“父母在世时,对我们兄妹二人极其 疼爱,特请法华寺的藏衍大师推算过命数,说我们两人虽然都生于富贵府邸,将来却有不平之劫难……” “我五行缺水,妹妹五行缺木,便有了这般名字!……” “原来如此……”苏离兮暗想,古人都喜欢推算命数!可是,这所谓的‘不平之难’是什么?他似乎不愿意讲得太详细,她也不便追问到底!…… “时候不早了,我们这就去吧!每年夏日最炎热之际,安国公府都会设宴消夏诗会,借以助兴!今日,相必京都城各方贵女,应该到了不少,你也好与大家相识相识……”安水屹言道…… “我的身份?似乎有些不配……”苏离兮有些犹豫的问道…… 作为一个现代人灵魂,她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低等些什么…… 然,却怕给他带来麻烦!一个奴婢的身份,足以让他人诟病与水屹…… “离兮,不要听旁人胡说什么!……” 安水屹温和笑道:“从今往后,你随着我出门游玩的机会很多,我要让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苏离兮是我安郡王府的人……” “如不能给你一个身份,我便一辈子不娶妻纳妾,你即便没有名分,也是安郡王府唯一的女主子,谁人都不敢小瞧了你!……” 苏离兮感动于心:“你这般待离兮,离兮真是……” 他阻止她,言道:“傻丫头,如今还说见外的话!……” “让青梅随身伺候着你,到了国公府有什么不懂,就问她!她是家生奴婢,从小在郡王府长大,常常来往于两府之间,对那里很是熟悉!……” 一旁的青梅,立刻行礼道:“郡王爷儿放心,奴婢定当竭力照顾好苏娘子!……” “走吧!”他言道!…… “嗯!”苏离兮甜蜜地笑着… 众目睽睽之下,安水屹牵起她的手,送她到轿子前,亲自为她打开了轿帘子…… 他的手温暖而柔和,她的心甜蜜着…… 安郡王府的众位奴婢见此情景,不由都暗暗吃惊…… 他们的安郡王爷从不曾对女子这般用心良苦,这位苏离兮娘子真是不容小觑,日后更要尽心侍奉与于她才是!…… 安国公府距离安郡王府并不太远,轿夫们走了四、五条街的功夫,便是到了…… “苏娘子,国公府已到了,您请下轿吧!……” 青梅打开轿门帘子,搀扶着苏离兮下了轿子:“娘子,仔细脚下!……” 苏离兮下得轿来,举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情景…… 安国公府是天熙朝权势滔天的富贵府邸…… 那大门外的气势如虹,站成两排迎客的家丁个个高大威猛,一律整齐的灰色衣衣袍,黑皮短靴子,极为精干利索。他们的衣袖口上均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黑鹰…… 青梅见苏离兮好奇,便主动告诉她,这是安国公府特有着装的标志…… 男仆们袖口绣着黑鹰,女仆们袖口绣着白燕,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他人谁也不敢模仿,以免得罪了国公府的人。他府中人若是走在大街上气势昂扬,无人不识,路人都会礼让三分…… 时人,皆以能入安国公府为仆而骄傲…… 国公府门前是气派宽大的青石板路,可以同时并排走四辆大马车…… 今日设宴更是热闹非凡,路边停靠着一辆辆马车和一顶顶软轿子,来来往往皆是带着奴婢的、身穿锦衣玉带达官贵女……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狂妄的安氏 第一百三十一章狂妄的安氏 安国公府前的这一番情景,让苏离兮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豪门望族、富贵逼人!…… 早有小厮上前来牵住安水屹的坐骑,又有国公府的一位老管事满面笑容的迎上来:“郡王爷儿来了,我们家的两位少爷一直都念叨着您呢!快请随老奴入府……” 另有一名专门接待女客的管事刘妈妈,一身暗褐色素纹锦缎衣衫,陪着笑脸为苏离兮引路…… 国公府众人,看到安郡王竟然带着一女子前来赴宴,均感到有些诧异,也不知是哪一家的贵女?能赢得安郡王的青睐…跬… 一行人刚刚进了府门,便见两位气宇轩昂的贵公子迎上前来,爽朗地笑着…… 其中,一位个子高大些的男子,拍着安水屹的肩膀,嗓音洪亮妗: “好你个安三郎,总算是把你盼来了,上一次老哥冒然在你房间/塞/了个女子,惹你不痛快了,老哥还以为你从此再也不登门了呢!……” 安水屹当即笑道:“自家兄弟,那能这般记仇?你府中设宴,三郎安敢不来!惹恼了二哥,指不定又如何捉弄弟弟了?……” 苏离兮见那男人肩膀宽大,浓眉大眼,皮肤微黑,嗓音响亮,气概粗犷…… 青梅低声告诉苏离兮:“这两位公子,身材宽厚些的是安国公二公子安庆邦,身材精干些的是四公子安庆业……” “两位公子都是武将出身,武艺高超。他们均是京都城掌管一方兵马都统,势力强悍。是天熙朝有名的两个霸王,无人敢惹。咱们郡王爷,在安氏这一代的叔伯兄弟中排行第三,自家兄弟们都称呼郡王为三郎!” 苏离兮点头称是…… 二公子安庆邦又言:“听闻三郎这几日在整理宫中的藏书阁,日以继夜,甚是幸劳。今日,在我府中好好轻松、轻松!……” 安水屹言道:“劳烦哥哥记挂,弟弟我最爱看书,一点都不觉得幸苦,反而感觉其乐无穷呀!……” 苏离兮暗想:怪不得水屹他乐不思蜀,他本就是一个极其爱书之人…… 那纨绔皇帝给他指派这样一个任务,水屹想是十分喜爱!…… 那纨绔似乎很会把控人心?还是胡乱蒙上的?…… 那四公子安庆业,目光在苏离兮身上一绕,颇感兴趣:“谁说我们安家三郎不近女/色?这位娇滴滴的小姐是谁?呵呵……” 安水屹言道:“带我为两位兄弟引荐,这位是苏离兮姑娘,目前…已经入住郡王府内!……” 苏离兮施然行礼:“苏离兮见过两位都统大人……” 安庆邦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呵呵,怪不得这些时日,天熙朝人人都传说三郎你金屋藏娇,便是眼前这个小娘子吧?……” “听说你为她进宫请恩旨,与咱们那位表弟小皇帝对峙良久,真有你的呀!……” 安水屹拱手:“见笑、见笑……” 安庆业拍着安水屹的肩膀笑道:“原来我家三郎喜欢这样品/性的小娘子?温婉而舒雅……” 安庆业言道:“三郎尽管放心,且不管爹爹他老人家如何论断?咱们几个堂兄弟,均站在你这一边儿。咱们南郡安家的好郎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便都可以抢来!何必,看宫中的脸色!……” 苏离兮听他们的语气甚是自信傲慢,似乎不把宫里那纨绔放在眼里?…… 她心中不由微微诧异?安氏一族实力强悍到如此地步?不过尔尔贵族,竟然不将皇族放在眼中…… “五郎说笑了!”安水屹道:“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慎言慎行!……” 二郎安庆邦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无妨!在这府中是我们的地盘,看那个敢胡乱传话?若没有咱们南郡安氏一族,拼死拼活儿打下江山,何来他杨氏稳坐龙椅?……” “如今大哥与四郎不辞幸苦、镇守边关,天下兵马十之六、七在南郡安氏手中,何惧小人妄言?……” 苏离兮是越听越惊讶,这安氏一族的几个儿子都如此厉害?…… 安氏二郎、五郎掌握京都城大半兵马,安氏大郎与四郎控制全国大半兵马?那岂不是权势滔天…… 倒是自己身边这一位,安水屹、安三郎最低调行事、与世无争了!…… 但见,两旁安府的奴仆,均都垂头弯腰,面无异色,似乎习以为常?…… 想见,这安氏一族真真是傲慢至极!…… 苏离兮虽然是一个小女子,历经两世,通读史籍、见识不凡…… 宫中的纨绔皇帝,又是那样胡闹不靠谱、整日里荒/淫/无度之人,怨不得安氏一族如此狂妄…… 两位安公子拉着水屹,热情言道:“走走走,我们好久不见,府中相叙去。哥哥们准备了美酒佳肴,还向太后姑姑借来几名宫中舞伎,可为三郎消夏降火……” 一行人穿过门房和茶房, 绕过气势宏大、雕刻精致的五福寿喜罩壁,沿着雕花的朱红长廊进入内院…… 极为宽大的内院当中,处处雕廊画栋气派富贵,就连普通的门窗廊柱都是描金绘彩…… 院中建筑着一方清韵循环流水池,假山花卉错落有致,池中无数条锦鲤、金鱼游嬉抢食…… 水池后头儿便是一面极长的墙壁,墙壁呈圆长拱形,一条道路延伸向内院大宅,另一条道路则通向后山竹林。二十几个素裙婢女,谦卑地肃立两旁,见他们前来纷纷屈膝行礼…… 青梅在苏离兮耳边低语:“苏娘子,郡王爷他们这些公子男客,会在荷塘一边的东华厅内饮酒作诗写文。而各大家的贵女们,则在荷塘另一边的西花厅内饮茶下棋谈天……” “…虽然大家常常设宴,公子小姐们都很熟悉,可碍于男女有别,大家礼仪,仍就分坐两旁聚会……” 果不其然,那管事刘妈妈引着苏离兮和青梅,一路向西而行,而安公子们引着安水屹向东而行…… 水屹回头,看着苏离兮微微一笑,似乎叫她安心,她亦是莞尔点头,好叫他放心!…… 苏离兮来到了西花厅,厅内早就坐满了很多莺莺燕燕的贵女们,有的在下棋,有的在谈天,有的在品香茗…… 众贵女看见苏离兮面容陌生,不由略感诧异…… 安府管事刘妈妈行礼,言道:“老奴刘氏给各位小姐请安!这位是安郡王府的贵客,苏娘子……” 听闻是安郡王府的贵客,众女纷纷起身见礼,相互问安。苏离兮也举止优雅得还礼…… 在坐的贵女们或来自公卿门第,或出自官宦世家,或是高品大员之家,锦缎珠光、服饰华贵…… 众位贵女心中不由暗暗疑惑,听闻安郡王不曾成亲也没有侍妾,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女眷出来?…… 以安郡王府名义出席?但见,这位苏娘子品貌不凡,衣着华贵精致,不知她在郡王府中是何等身份?暂时倒也不敢小觑于她!…… 苏离兮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即刻有几个小婢女躬身送上茶盏和八样糕点!…… 她无意间看到婢女们的衣袖,上面果然统一绣着只灵巧的白燕…… 她侧头向东边看去,大概隔着二十几米的距离,那一边的东华厅内,依稀可见安水屹、安庆邦等人刚刚走进厅内,众位公子纷纷站起来拱手行礼…… 男子们爽朗的笑声儿,不时传到这一边儿来…… 安水屹坐定,也侧头朝着西华厅这一边遥望,正好对苏离兮的目光对视,彼此用笑容打了个招呼!……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转头儿便能随时看见他,心中也更加安定下来…… 众贵女坐下,又三三、两两交谈的起来!…… 盆景花架子的那一边,几位贵女正坐着品香茗…… 她们看着苏离兮小声议论道:“我才刚听哥哥说过,安郡王最近迷恋上一个教坊舞伎,莫不是她?……” 一位贵女大惊失色,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言道:“不会是个低等舞伎吧?如何能混入这里,与吾等平起平坐?……” 另一位贵女说道:“若真是个供男人们取乐的奴婢,也实在是过分!不过,还不能肯定,等一下安茉葭郡主来了,我们问问她去?她哥哥的事情,她自然最清楚!……”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未来的皇后 第一百三十二章未来的皇后 一贵女低声嘲弄地笑道:“我看还是算了,你糊涂了不成在?那安茉葭自持是安府郡主的身份,平日里最是清高……” 另一个女子说道:“是啊,那茉葭性子又冰冷,寻常人搭不上几句话。就算那一位小苏娘子真是个舞伎,茉葭也不会对我们说实话。你有见谁把自家的丑事,处处张扬呢?……” 众女低声说笑着,打量苏离兮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探奇…… 她们出身豪门,从小安养在深闺之中,对传闻中的风尘女子自然是倍感好奇…跬… 一女子问道:“我听闻教坊官舞伎们一/夜/换一个男子?只要给钱,她们什么龌龊低下的事情都肯做,甚至同时侍奉几个男子,她可是那样的?……” “看她那身段果真是非常妩媚,她刚刚进来之时,我身为女子竟也挪不开眼睛了!……妗” “唉,都说舞伎多狐媚,安郡王那样的雅人,居然也难逃她们的诱/惑?这叫我对男子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哎,你小声一些,别叫她听到。我们不过来国公府做客,安府一向最是护短,不小心惹出是非来,大家面子都不好看……” 这一边儿,苏离兮虽然没有听到众贵女的议论,可是那一道道好奇探视的目光,也让她感觉到十分不适应…… 怎么像是参观动物园里的动物似的?她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自从与安郡王交往以来,她逐渐不再用现代的化妆技巧来掩饰自己的容貌,女为悦己者容嘛!…… 她也希望在心爱之人面前漂漂亮亮的…… 搬到水韵坊的滴翠楼,司徒坊主没有再苛待她,每天各样精细的美食供养着…… 来到安郡王府后,更是被众多丫鬟们悉心呵护着。这个十几岁的身体,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得到很好的滋养,越长越水灵…… 实话说,这身体的容颜的确很美,比上一世的苏梨梨更加美丽。特别是傲人的身材,消瘦高挑的条子,身前鼓鼓的、浑圆浑圆的极为凸出,颇有些使人惊涛骇浪之感…… 偏偏这么大的部位,又配上她那极为纤细柔软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双腿…… 话说,这苏荷清真不愧为当年天熙朝的红舞伎,有一副好底子,都遗传给女儿了!…… 苏离兮已经尽力低调了,可仍然挡不住那些灼热的无聊目光…… 左右坐着甚是无聊,她端起茶盏慢慢地饮着…… 旁边,刚巧坐着一位小娘子,穿着一身浅红遍地散金缂丝长裙,紫粉色百褶妆花裙子,乌黑的秀发绾成个温婉的弯月鬟,斜插着一支小巧的累丝含珠金雀钗,十分灵俏…… 她瞧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圆脸大眼,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梨窝儿显得十分可爱…… 她主动过来搭话:“刚刚那妈妈说你姓苏?苏姐姐好!……” 苏离兮听闻她的语音有些生僻,像是个外地人?不大会将天熙朝的官话。可是这女孩儿语音稚嫩,显得十分动听悦耳…… 青梅伏在离兮耳边儿低声:“苏娘子,这是慕容将军府的三小姐慕容君梧。慕容将军乃国之栋梁,先帝非常倚重!……” 苏离兮与小女孩的目光对上,见她眼神清澈、黑白分明,彼此都有些好感:“慕容妹妹好!……” 慕容君梧说道:“这安国公府,我是第一次来。我叔父们都说这里好玩,便带我来见识见识。可惜,这里的姐姐们都不大理我,想是嫌我年龄小?跟她们没有话说?……” 她又噘嘴,气呼呼地言道:“或是,她们嫌弃我的口音不正,嫌弃我是乡下口音……” 苏离兮见她如此纯真可爱,口不遮拦、没有心机。不由暗暗喜欢她的品性…… 苏离兮笑道:“我反而觉得妹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妹妹如不嫌弃我,我便与妹妹说话!……” 闻言,慕容君兰笑容更加甜美,一对笑窝在嫣红的唇角若隐若现:“苏姐姐长得好漂亮,看着也十分和善可亲。比其她人……” 她突然伸头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着苏姐姐,比这西华厅里其她女孩子都好相处。我父亲刚刚把我从乡下接过来,她们谈诗论画的,刚刚和我说了几句,我都听不懂大……” 苏离兮随着她的话问道:“慕容妹妹,乡下可好玩儿?……” 聊到乡下生活,慕容君梧眼眸顿时一亮…… 她兴致勃勃地说道:“可好玩了,比这天熙京城有趣多了!我随着哥哥们练习武功,把隔壁老王家那臭小子的脑袋都敲破了……” “我还爬到树上才桑椹果子吃,吃得嘴巴都是紫红色,把几个侍奉我的丫头们吓坏了……” 说着说着,慕容君梧畅快地笑起来:“哈哈、哈哈…丫鬟们还以为我得了重病、吐血了呢,急急忙忙请了郎中来,结果我藏到/床底下,哥哥们揪着我的耳朵给拉出来…… ” 慕容君梧自顾自的越说越开心,也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听,她的笑得眉眼都迷成了一个小月牙儿,回忆起以往的乡下生活兴奋不已!…… 苏离兮暗笑,这小丫头是个话痨子…… 她问道:“既然乡下那么好玩,妹妹干嘛要到京都城来?……” 一听此言,慕容君梧顿时泄了气…… 她噘起红润润的小嘴:“你当我愿意呀?我本来在乡下活得自由自在,可我爹从边关来了信,非要派人送我到京城来,关在将军府中学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 慕容君梧扳着手指头儿,一个一个数着:“一大推儿教养嬷嬷,天天跟着我走,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做那个,连吃饭都要管?……” “一个好吃的菜,不许连吃三口的,就连睡觉都有姿势,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只能像一根木头似的平平躺着,不许乱翻身!姐姐你说说,这可不是太没有道理了?我睡着了,哪里还管的了自己翻不翻身?……” 苏离兮听着、听着不觉失声好笑,这小丫头儿出生名门,却有自己的烦恼?那她们这些从小挨打学艺的舞伎们,还要不要活了?…… 不过,扼杀了一个纯真少女的天性,也真是可怜…… 苏离兮说道:“好妹妹,难为你了!你干嘛不找娘亲求求情?……” 慕容君梧的小脸上露出几分伤感:“我娘亲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 “…算命的说我命数太硬,爹爹烦我害死了娘亲,把我送到乡下去。还好我两个哥哥都在乡下学武功,能陪着我天天玩儿!……” 苏离兮歉意的说道:“妹妹,姐姐不知道,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这是对不起了!……” 慕容君梧笑着说道:“没事!我这个人呀,最最乐观了!小时候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常常独自想念娘亲,捂住被子悄悄哭呢!……” “不过,我现在长大了,马上就是十四岁了!大哥、二哥都说,不能整天哭哭啼啼的,我们可是将军府的人,保国家、上战场杀敌无数!……” 苏离兮赞叹:“慕容妹妹真厉害!既然你连上战场都不怕,还怕学习那些礼仪吗?呵呵……” “唉!……”慕容君梧说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现在乡下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了,我那两个哥哥都随着父亲到军营中去历练了,我一个人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意思!回来就回来呗……” 苏离兮点点头:“既来之、则安之,君梧妹妹,你就安心住下吧!其实,我今日也是第一次来国公府,和你一样不熟悉这里,你瞧她们都不愿意和我说话呢。你以后若是觉得无聊了,就到安郡王府找我玩儿!……” 苏离兮暗想:水屹他希望我和大家闺秀们交往,这位慕容君梧妹妹性格爽朗,纯洁可爱,整个人如同一张白纸般,使人一目了然…… 与她交往,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定会轻松愉快!…… “真的?……”慕容君梧惊喜地拍手笑言: “我就知道苏姐姐是个好相与的。那我们可说定了,你我二人从此以后就是闺中手帕至交,谁也不许背叛谁!这是我的手帕子,给你……” 慕容君梧从衣襟中抽出一方锦帕递给苏离兮:“把你的帕子给我,我定会好好保存起来。等回到将军府,我就拿一个锦盒好生儿收藏起来!……” 苏离兮一双眼眸中溢满了笑意,也将自己贴身用的锦帕递过去:“好啊!只要妹妹不嫌弃我就好……” 当即,两个人互换了手帕…… 苏离兮见她的帕子角儿上绣着一棵小小的、绿茵茵的梧桐树,心知这是她的闺名寓意…… 慕容君梧看到苏离兮的帕子上绣着一棵梨花树,便笑道: “这可巧了!我来到这里,见别的娘子们手帕上不是绣着花花草草、就是绣着蝴蝶金鱼。偏偏我的帕子上是一棵板板正正的树,心里正不痛快着呢!这不,苏姐姐的帕子上也是一棵树,莫不是我们太有缘分的因故?……” 苏离兮说道:“妹妹说得极是!我名字中有个离字,寓意梨花树,我心里也最爱梨花树。帕子上自然便是一棵梨树了……” 两个女孩子越说越高兴,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看了一会儿彼此的帕子,整整齐齐叠起收好了,准备回家好好保存下去…… 慕容君梧悄悄看看左右,支开了青梅和另一个丫鬟,伏在她耳边说道:“苏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苏离兮心想,一个小丫头还能有什么秘密?无非是藏了什么好吃的?或者如何作弄嬷嬷们?…… 慕容君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习这些讨厌的礼仪吗?我爹爹说,我们是鲜卑人血统,皇上甚是器重慕容家……等过了今年,要送我进宫去做皇后!……” 苏离兮目瞪口呆地看着慕容君梧,心中震惊不已…… 而后 ,苏离兮看慕容君梧的目光中又充满了的同情!…… 这位慕容君梧妹妹心底如此善良,纯真无邪,居然要嫁给那个纨绔昏君为后?…… 真是一朵纯洁的鲜花,插/在了…那什么上面…… 她还不到十四岁呀!还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萝莉!…… 就要羊入虎口了吗?苏离兮不敢想象,她若是落在了那纨绔的手中,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慕容君梧把玩儿茶杯盖子,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做不做皇后?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听说天熙皇宫里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地方,有很多珍奇异兽……” “……宫殿大、房间很多,可以和婢女们玩捉迷藏。若是存心躲起来,几天几夜都找不到人呢!即如此,我去里面玩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离兮看她的眼神,愈加同情了!…… 这个可爱的小丫头,被人骗了、卖了都不自知?…… 她的父亲,那位慕容大将军估计将亲生女儿当作政治上的筹码了!…… “听说,那皇宫里皇上长得甚是英俊,不过十九岁!……” 慕容君梧嘟嘟着嘴巴儿,睁大了眼眸充满幻想地看着天花板…… 苏离兮侧头想一想:撇去那纨绔的孟/浪品行不算,凭良心说句话,那纨绔五官确实长得不赖……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她也觉得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男子?…… 不过,后来越是打交道,就越是讨厌他!…… 慕容君梧叹了口气儿:“唉!反正嫁给谁不是嫁呢?总是比嫁给一个老头子强。我的一个姑表姐姐,就嫁给了一个老头子,一进门就有四个儿子给她磕头,管她叫娘亲儿!呵呵,你说多幓人!连累得我才十三岁,也被人叫姨妈了……” 苏离兮低头无语,可怜的慕容丫头,这生在贵族豪门家的女子,看似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也是身不由己呀!…… 慕容君梧继续说道:“皇上既然是这个天下最最尊贵的男人,不会差劲到哪里去,我父亲和亲哥哥们总不会害了我?……” 事到如此,苏离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即便她在慕容君梧面前,说出那个纨绔的真实面目?慕容君梧就可以不嫁了吗?…… 小小女子,岂能逃脱得了家族安排的命运!慕容妹妹,前途堪忧…… 慕容君梧有些兴奋地说道:“我爹爹还说,等我将来做了皇后,全天下的女子都会羡慕我。除了皇太后,谁见了我都要下跪磕头行礼……” “……姐姐,你说,这岂不是很好玩?姐姐你就不用给我磕头了,我当你是好姐妹,我特别恩准你不用行大礼……” 苏离兮满腹心事地看着慕容君梧…… 她自顾不暇,如何帮得了这位可爱的妹妹?逃离苦海…… 正在这时,又有一行人走进西花厅…… 中间一个女子,一身淡绿色的杭缎丝绸丝掐腰斜襟长裙,身材高挑,容貌极其清雅,竟有说不出的超凡脱俗之姿态…… 苏离兮看着眼熟,猛然间想起来了…… 这女子便是安水屹的亲妹妹--安茉葭,她和水屹的五官依稀有些相似。她们两个人,在水韵坊大门前,有过一面之缘…… 西花厅内的众位女子,纷纷起身行礼:“安郡主来了……” 一名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迎上前来笑道:“茉葭妹妹,你可来晚了!你瞧那边儿,你们安郡王府中的苏娘子早就到了……” 安郡王府的?…… 安茉葭疑惑,她的目光不由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苏离兮,眼眸中顿时变得冰冷如霜…… 安茉葭还记得那个舞伎,舞伎怎么配坐在这里?定是哥哥将她带过来的,哥哥行事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苏离兮站起来,向着安茉葭屈膝行礼…… “哼!……”那安茉葭冷哼一声儿…… 她只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径直走到西花厅最中间的黄花梨木雕海棠嵌大理石桌案前坐下。她自持身份过高,自然坐在好位置上…… 即时,有安茉葭贴身带着的丫鬟,亲自捧上茶盏来,一个粉彩豆绿釉的西施杯冒着幽幽的香茶味儿…… 谁都知道安郡主有洁癖、规矩多,无论走到哪里,都决计不肯用别人的物品。郡主的一切用具,都必须是精致无比,她一个人专用…… 西花厅里的众位贵女,见到安茉葭如此态度冷漠,当下确定心中的猜测,对苏离兮的舞伎身份愈加肯定了…… 众人看向苏离兮的眼神都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贵女们心中都暗暗责备安国公府不成体统,把这么一个低贱的舞伎放在这里,有辱众位贵女的身份…… 慕容君梧看看左右,有些不高兴:“苏姐姐,你好好给她行礼,她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儿?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 “无妨!……”苏离兮苦笑一下,带着慕容君梧重新坐下…… 安郡主是水屹的亲妹妹,无论对自己什么样的态度,自己都应该包容她!…… 慕容君梧显得气呼呼:“苏姐姐,我们两个也不和她们玩儿!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清高的样子,她哪里比得上你漂亮?……” 青梅过来言道:“苏娘子莫生气,老郡王爷和夫人去世得早,我们家郡主从小就是这副脾气,就连郡王爷儿也无可奈何……” “……其实我们郡主心底很善良,外冷内热,常常照顾我们这些奴婢。以后日子长久了,苏娘子自然能感受到!” 苏离兮点点头:“听闻安国公有一位嫡女,今日为何不见她?……” 以前歌舞坊间有传闻,未来皇后人选是安国公的唯一嫡女,现在有出来一个慕容君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方可解了慕容妹妹未来之忧患…… 青梅答道:“苏娘子问的是安庆瑶小姐。安小姐性格洒脱自在,从来不喜受人约束……” “按理说,府中设宴招待各家贵女,主人家的小姐是应该出来招待大家的。庆瑶小姐却不尽然,她想来便来,不想来便不来,谁也奈何不了她!……” 青梅接着说道:“呵呵,人人都笑传,就算是威武的安国公老爷,也拿这个女儿丝毫没有办法呢!……” 苏离兮心中了然,家中有四个哥哥娇宠着的唯一妹妹,性格自然可以骄纵些…… 那一边儿,几位贵女依旧忍不住好奇心,与安茉葭说话: “茉葭妹妹,那位苏娘子真是你府中人?为何以前从来不曾见过她?……” 安茉葭端起茶盏,垂眸言道:“无关紧要之人,提她作甚?莫要说她了,没得扰坏了心情……” (亲们,今天的两更六千字放在一起更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放毒蛇 第一百三十三章放毒蛇 有贵女还待继续探听…… 安茉葭冷冷瞧了一圈儿,众人知她性格清冷从来不爱开玩笑,便也忍住不提,又岔开话题谈论起京都城其他的趣闻来…… 突然,一声儿呼呵惊扰了众位贵女的闲聊说笑…… “皇上驾到……跬” 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在西花厅门外回荡着:“厅内人等,跪迎圣驾……” 众位贵女愣了一下,纷纷露出惊喜之色!…妗… 不想,这一次国公府之行竟然有机会慕见圣颜?这中间有一些贵女入宫觐见太后时,曾经见过皇上。还有一些贵女从来不曾拜见过圣上…… 不过,还有几位贵女心中有数,父母已经暗示过了,很快就会入宫侍奉皇上了,现在提前见见也好…… 大家心中喜不自禁,慕见天颜的机会实在是难得。然而,思量一下,皇上冒然出现在女子们歇息的西华厅,似乎有些不妥当?…… 男客应该在东华厅,皇上此举,未免显得轻浮些…… 不过,皇上与安国公府乃是舅表亲,外甥到舅舅家做客,偶然走错了地方也是寻常,众女们心中便也释然……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说不定自己能给圣上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呢?…… 众贵女们匆匆抚平下衣裙,急忙整理下发髻,起身盈盈拜倒在地,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门厅外,走进一位翩然公子…… 一双金丝线底的黑缎面绣龙飞云靴,首先出现在大家的眼底。乌金线的厚鞋底,轻轻擦过绣满缠枝花卉的地毯上,发出摩挲短促的声响…… 真龙天子!这可是真龙天子呀!…… 众女安耐住内心的激动,愈加屏住呼吸,不敢抬头细看…… “都平身吧……”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又显得几分亲和:“众位贵女们都起来吧!这里是国公府的家宴,大家不必拘束着!……” 众女再次叩谢圣恩,姿态优美、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 她们或用锦帕遮着半张脸,或用团扇掩着下巴,或柔顺的低头…… 她们均都悄悄的、小心翼翼地抬眸,羞涩地看向这位年轻俊美的君主…… 只见,一位年轻英俊的绝世翩翩佳公子,手中摇着一把镶金边百花争/艳/图的折扇,正笑吟吟看着大家…… 皇上的目光如阳光普照般和煦,直晃得大家心里暖洋洋的…… 每个女子怎么都觉得皇上的眼神,似乎在看自己?…… 当即,贵女们愈加娇滴滴的羞涩…… 皇上他姿态潇洒,周身散发着风/流/倜傥之韵…… 由于是出席寻常的家宴,皇上穿着平常的衣袍…… 一身暗绣银纹的橘黄/色/袍子,纹路如暗刻的珐琅点翠般迤逦。衣衫上是三寸宽的黑纱镶滚,绣着长而平的金夔龙和云雷纹。腰间用乌金缠碧玺的流苏束着,悬挂着一块儿温润剔透的双盘龙玉佩…… 整个西华厅内,只剩下安茉葭和苏离兮两个女子,依旧中规中矩,面无表情…… 看着身边的众位贵女们,一脸敬畏加崇拜的花痴模样…… 苏离兮不由暗自腹诽:这纨绔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打扮的这样华贵、奢靡、臭屁?不吸引住所有人的瞩目,决计不肯罢休!……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过,这纨绔好好的东华厅不去?突然出现在这西华厅,是何用意?…… 噢…… 她知道了,还不是因为这里聚集了京都城各家的名门闺秀,这登徒子闻着花香,寻/花/问/柳来了!…… 他若是不来?还真不是一位资深纨绔的风格!…… 说什么,不小心走错了地方,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纨绔分明就是故意冲着这里来的…… “都坐下吧!……” 皇上似乎很喜欢众位贵女偷看自个的情景,心情很不错!…… 众贵女心道:皇上真是和蔼可亲呀,丝毫没有尊贵天子不可一世的架子…… 皇上身边跟着的几个太监们随即吆喝:“赐座!……” “谢我主隆恩!……” 众贵女怀着一颗羞涩的爱慕之心,纷纷落坐!…… 苏离兮侧头看到,坐在身边的慕容君梧小妹妹,正睁大圆溜溜的眼眸,满脸都是喜爱向往之色?…… 糟糕,这小丫头儿被纨绔虚假的外表,给迷/惑住了…… 果然,慕容君梧暗暗扯着苏离兮的衣角儿,按耐不住的兴奋…… 她悄悄说道:“苏姐姐,这就是皇上?怎么长得如此好看?我、我心中好欢喜呀!我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宫中礼仪,再不偷懒抱怨了……” 苏离兮恨铁不成钢,只得拉着慕容君梧低语: “慕容妹妹,你还小,不知道人心之险恶。姐姐虚长你一岁,姐姐教你,咱们看人呢、不能只看虚华的外表,要看有没有内涵和修养,你说对不对?……” 正说着话呢,她感觉有些不对,似乎有一道很不善的目光射向自己?她立刻闭嘴不言,低头做一脸发呆状!…… 他没听到吧?自己说话的声音够小吧?…… 皇上摇着折扇,轻轻撇了一眼苏离兮…… 皇上朗朗言道:“朕今日无意间路过这里,被这里的风景所吸引,随意进来看看,扰了众位贵女的清净,倒是朕的罪过了!”…… 众贵女连说:“不敢、不敢……有幸慕见天颜,实在是吾等之福分,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我主宽宏不计!”…… 那皇上听罢,更加得意洋洋: “昨日有一个瓜哇国的使臣,给朕进献了几个稀罕可爱的小宠物,朕知道众位贵女甚有爱心,今日特意带来,给大家把玩把玩!小东子,还不献出来……” 皇上将一只手背在腰后,悄悄做了个旁人看不到的手势…… 小东子、小西子两个随身太监,立刻领会了圣意,露出一个邪邪的坏笑,当即从各自的腰后拿出一个布袋子,解开捆版的绳子,就往厅内中央的地毯上一丢…… 众女还沉浸在暗自的喜悦中忘乎所以,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再看到地毯上的黑布袋子,不知是何意?…… 只见,那打开口子的布袋子中,晃晃悠悠地爬出几条花蛇来,弯弯曲曲,细细长长,黑黄相间…… 三条儿扭曲扭曲的花蛇,沿着缠花枝的地毯匍匐滑行,分散于各处,向四周的女子们缓缓爬行过去…… “啊……”众位贵女大惊失色,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纷纷跳将起来:“救命呀、救命呀!……” 那些蛇头昂扬着,等着幽绿色的蛇眼,长大血红的蛇口,吐着鲜红的信子,嘶嘶作响,发出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臭之味道。让人恐惧之极又恶心到极点,贵女们吓得连连尖叫儿…… 西花厅里顿时混乱成一团!…… 众位贵女们再也顾不上往日幸苦维护的美丽形象…… 有的跳上了椅子,有的爬上了桌子,有的躲在同样在发抖的丫鬟们身后,有的浑身发抖如筛糠,有的脸色苍白如霜打…… 贵女们再也不顾礼仪风度,相互拉扯着,想往门外逃…… 掀翻了桌子,扯破的衣衫,弄乱了发髻,跑掉了绣花鞋,散乱了头发,落得一地的金钗、步摇、珠宝…… 绣鞋乱踩乱踏,碾碎了满地的香花、荷包、锦帕子…… 以及爱慕皇上的无数颗芳心…… 平日里,见一个小小毛毛虫都被吓哭的贵女们,何曾见过这么可怕的花蛇?只能用哭喊尖叫释放内心的恐惧…… “哈哈、哈哈……” 那纨绔皇帝笑道前仰后翻,畅快无比…… “哈哈、哈哈,这些贵女们跳来跳去,可比朕的宫舞伎们更有趣!朕今天开眼了……” 他还不忘了指挥太监们:“快、快、把大门关上,一个都不许逃,谁也不许进来救!朕今日要好好乐呵、乐呵,看场好戏……” 诺!……” 六个大太监将大门堵上,站成一排如同门神!…… 有几个机灵些的贵女想要爬窗逃跑,可惜那雕花凌窗格子太小钻不出去。干瞪眼看着外面的,无可奈何…… 她们只得把手伸出去,对着外边的人求救:“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女子杀蛇 第一百三十四章小女子杀蛇 那纨绔皇上拍着手中的折扇,弯腰大笑不已: “打吧、扯吧、闹吧!群魔乱舞、呵呵,不,这不正是一幅群芳/乱/舞/图吗?甚合朕的心意……” 厅内的几个太监,亦是拍手笑着、乐着…… 他们一边围堵着想要逃跑的贵女们,一边手指她们狼狈不堪的模样笑话,心里乐开了花跬! 皇上斜眼扫过苏离兮,笑嘻嘻地张开了怀抱:“来吧!谁想到朕的怀抱中来避避难呀?朕来个英雄救美,可好?” 那小女子,此时正躲在一个锦杌后面,那小小的木墩子能挡住她妗? 场面,混乱不堪…… 那一边,东华厅内的男子们,听到这一边的喧闹尖叫,面露惊疑之色,也不知道这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纷纷转身向这边看来! “出了什么事情?”身为主家的安庆邦问道! 安庆业言道:“快点派人去西花厅内看看?” 有一名小厮,气喘吁吁跑入东华厅内禀告:“各位爷儿,大事不好了,皇上他,他在西华厅放了几条花蛇,吓得小姐们无处可逃。小的几个,都被侍卫们驱散,谁也不能靠近!” 公子们面面相觑,来不及多想什么,立刻起身跑过来相救,可惜却被十几名带到御/前带刀侍卫们阻挡在门外。 侍卫们齐声呵道:“皇命难违,谁都不许进入西花厅!” 皇上毕竟还是皇上,虽然胡闹了一些,可仍然是皇上! 众男子心中虽然不愤,谁也敢公然忤逆? 私下里说嘴儿抱怨不要紧,公然违抗皇命便是造/反了! “毒蛇呀、毒蛇……” “救命、救命呀……” 有若干女子惊恐的尖叫声儿,从西华厅内传出来! 男子们踮脚探头,从窗格子间内可见女子们乱跑、乱窜…… 不断有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几乎冲破了屋顶…… 众位男子们心惊胆跳,这里面有他们的妹妹、姐姐、侄女、女儿。甚至有心仪之人…… 安水屹焦急喊着:“离兮、离兮,你怎么样?……” 他呼喊了几声,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心中更是着急! 一个老太监走过来,甩了一下拂尘,慢慢悠悠笑道:“各位爷儿莫慌,咱们皇上兴致高雅、独特。夏日炎热,闲来无事,皇上只是和各位小姐们开个小小的玩笑,玩乐而已,不打紧、不打紧……” 安庆邦顿足:“咱们这个糊涂表弟,又犯胡闹的病了!这里面都是我们安国公府的贵客,吓坏了贵女怎么办?胡总管,你快些把门打开吧!……” 那胡老太监瞪眼:“安都统,注意你的言词,皇上乃天子,岂容你小小一个都统来说嘴!里面有什么贵客能高过皇上去?皇上就算赐死几个又如何?不过是个小小的玩乐,吓不死是她们的运气,吓死了也是她们的福气!……” 安庆业无奈,吩咐身边的小厮:“如今,只有去请父亲来了!父亲的主意多,你们腿脚儿快些,到马棚里牵马,立刻赶往到太傅府上,把父亲请回来!……” 可惜,鞭长莫及! 众人谁都知道,太傅府距离国公府甚远,等安国公他老人家赶回来,不知道西华厅中的贵女们会吓死几个? 那胡老太监,摇晃着脑袋,笑眯眯安慰大家:“没事的、没事的!那些蛇儿都拔掉毒牙了,咬不死人的。” “我们圣上做事情,向来还是很有分寸的,只是个小玩笑,各位爷儿尽管放心!如是,那一家的贵女胆小太小,真给吓死了?皇上说了,即刻册封皇太妃、入皇陵陪伴先帝,那可是光宗耀祖的福份。” 众位男子张口结舌! 西花厅内,众位贵女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那纨绔皇上,乐不可支,捂住自个的肚子哈哈大笑:“哈哈、有趣、有趣!” 地毯上的花蛇爬得越来越快,防不胜防! 正在大家心力交瘁、歇斯底里之时,只听…… “噗通……”一声响儿,一个重重的锦杌砸过来! 刻花木头制作的锦杌,死死压住了一条花蛇的脑袋,那蛇身由于疼痛而扭曲着…… 众位贵女,一时之间忘记了逃窜和哭喊,一个个梨花带雨的脸庞,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高高搬起锦杌,砸蛇的小女子…… 就连那正在发笑的皇帝和太监们,都忘记了笑,歪头看着那小女子,不由愣住了神。 西华厅内,以及厅外的男子们,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那小女子的身上! “哎呀!”苏离兮甩甩自己的手腕儿,感觉手腕有些酸痛感。 这木墩锦杌不轻,那小花蛇又四处窜的挺快,着实费了她一番气力,还好压制住一条了! 苏离兮 回头,目光四处搜寻一番! 她看到那一边的地毯边缘处,还有一条儿花蛇,她朝着那条儿蛇奔去…… 她体态轻盈,灵巧,飞奔起来衣裙飘舞…… 她的身姿轻盈如羽、灵动如仙,犹如漫步云间美妙而轻柔的舞步…… 她一个旋转来到地毯边缘处,那浅蓝色的裙边如同一朵绽放的梨花,几乎晃花了窗外众位公子的眼眸…… 众位公子的目光不由都晶晶亮起来,哇呀,好美的身姿! 苏离兮轻弯纤细的腰肢,纤手提起繁花裙子,抬脚就是猛地一踩…… 只听,“咯吱……”一声响儿! 顿时,一条花蛇头儿被她踩得扁扁,鲜血溅起染红了地毯! 看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心里直直发毛! 她居然用自己的脚、去踩那恶心的蛇头儿? 这小女子也忒狠了些,就算他们这些贵族男子,也下不去脚呀…… 苏离兮却是一点儿也不怕,经过刚才的一番观察,她已经确定这些花蛇,早已经被人拔去了毒牙! 那蛇身细长蛇头较小。她连巨大的蟒蛇都不怕,还怕这些小玩意儿不成? 再怎么说,她也是现代小动物协会常务会员,兽医们打针时,她经常帮助压制那些发病时痛苦挣扎的小动物们! 她还制服不了,你们这几条儿花花小蛇? 若是再搬起一个沉重的锦杌对着蛇砸去,太费力气又耗费时间,还不如一脚踩死它来得快! 只是,可惜了这一双崭新的荷叶绣花鞋,是青梅她们几个费了一番功夫才为她量脚做的,以后只怕穿不了啦! 第二条花蛇儿挣扎几下,没有了声响! 苏离兮又用力碾了几下,才松开脚! 她也觉得有些恶心,干脆脱下了那一只鞋,往脑后一丢、不要了! “哎呀呀……”那纨绔皇帝急忙侧身,躲开那一只飞来之鞋。 他脸上的神态极为古怪,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第三条花蛇在哪里呢?苏离兮左右寻找着……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青梅的哭泣声:“苏娘子,你快救救我们家郡主,这蛇、这蛇……” 苏离兮急忙挥袖转身,看到西花厅的正中间位置处。 最后一条花蛇,几乎爬到了安茉葭的绣花鞋上,蛇头儿似乎已经咬住了鞋子的边缘…… 那安茉葭仿佛完全吓傻了,呆呆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不会躲、不会逃。 她面如冥纸,就连缩回自己脚的气力都没有,一动不动……不好! 众人的心,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苏离兮一怔神,反应过来,立刻飞速冲过去! 这一次用脚丫儿踩蛇头是不行了,不用大力气、踩不死那一条蛇,反被蛇咬。 若是用了大力气,只怕会踩伤安茉葭的小脚儿? 苏离兮可不愿意伤到茉葭,那是安水屹的宝贝妹妹,她跟着一起疼爱还来不及呢! 不加思索中,苏离兮迅速弯腰出手,又快又准! 她一把儿掐捏住花蛇的蛇颈,控制住蛇的头颈两侧。那花蛇脑袋动弹不得,摇晃着细长的身体,不断挣扎着…… 她回想起以前和同事们吃野味,胖老板亲自从笼子里抓出一条蛇来给大家挑选,就是这样的动作。 狠、准、快、灵…… 那一条花蛇儿,在苏离兮的小手中不断翻动着,却怎么也逃不脱! 西花厅内、外的众位公子爷、贵女们、丫鬟们、太监们、侍卫们、小厮们…… 还有,皇上他老人家! 齐齐鼻息抽声儿,再次倒吸一口冷气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她们的警告 第一百三十五章郡主的警告 苏离兮捏着蛇颈,提起放在自己的眼前仔细地、认真地观察几秒…… 嘿嘿,她不由心中一喜,自己判断得很对,这蛇没有毒牙,即使不小心被它咬一下,不过两个小牙印子! 不过,捏着久了,滑腻腻有些恶心! 当下,苏离兮走到窗户前,仰起明媚漂亮的小脸,随手将那条蛇儿向外一丢,嘴巴里小声嘟囔着跬: “今天就算有皇帝老儿在,姑奶奶也要收拾了你们这些小杂/碎!” “啊呀呀……”外边站在的公子们,纷纷躲闪开妗! 安庆业指着那在地上扭曲的花蛇说道:“快点,丢远一些!” 有两名安府的小厮胆子大,找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挑起那条花蛇远远走开,避免再惊吓到公子、小姐们。 那纨绔皇上站立在厅中央,死盯着苏离兮一言不发,她亦是盯着他一言不发,毫不示弱…… 皇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弄得太监们也不敢上前搭话! 盯了良久,他冷哼一声:“无趣!” 而后,皇上一甩衣袖离开西花厅,众太监和侍卫紧随其后…… 危机解除了,西华厅内外的众位公子、小姐们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安庆业看着苏离兮的目光有些喜爱,这京都城的小姐们各个都是娇滴滴,何曾见过如此明朗可爱的女子? 刚刚那一串砸蛇、踩蛇、抓蛇的动作不但不显粗鲁,反而如行云流水般飘逸、流畅、美丽! 如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了! 可惜呀、可惜,他怎么没有先遇到她…… 他走到安水屹的身边言道:“三郎好福气!收得这样一个有性格的美妾,怪不得你为她进宫请旨意,此女确实值得珍爱呀!” 安水屹笑而不答…… 厅内,贵女们用丝帕擦去了泪水儿,稍微整理一下乱糟糟的衣裙,在丫鬟的搀扶下,大家再看苏离兮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她一个小小的舞伎于危难之中,解救了大家这么多人。她们有些钦佩她的胆量,有些羡慕她的勇气,更觉得她长得其实挺顺眼的…… 一些修养良好的贵女,竟然主动走过来致谢:“多谢苏娘子仗义相救!这是我的名帖,以后如用得着?可来我们府中做客!” 苏离兮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没关系,呵呵,小事情,不值一提。” 青梅急忙帮着苏离兮收下贵女们的名帖,这些小姐们愿意接受苏娘子了,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慕容君梧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苏离兮:“苏姐姐,你好棒呀!你怎么就不怕蛇呢?” 她刚才一直躲在高高的桌子上面不敢动弹! 苏离兮答道:“那些蛇没有毒牙,只是虚有其表而已!” 西花厅内已经杂乱不堪了,地毯上还有两条死蛇散发着腥臭之气! 国公府的婆子和丫鬟们来请贵女们换一处地方休息,整理各自的衣衫和哭花的妆容…… 安茉葭安喝了一口热茶,定了定心神,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门厅…… 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对着苏离兮言道:“哎,那个谁…我在这府中有很多衣衫、鞋子,你去我房间换!你如今衣衫不整的,又没有鞋子穿,别丢了我哥哥的人!” 苏离兮愣住了,才想起自己只穿着一只鞋子,安茉葭如此说话,岂不是接受自己了? 她顿时绽开了笑颜,行礼道:“谢谢郡主!” 午后,安国公府…… 梧桐树下开着一片虞美人,随着风静静摆动着,影影绰绰中有种朦胧之美,小院子里处处透着精致,一草一木,都是经过精心雕凿的! 苏离兮斜斜躺在安茉葭郡主房间的贵妃榻上小憩,房间中的香炉熏着令人宁神的清香。 她轻轻地翻了个身,不远处的床/上,安茉葭似乎已经睡熟了…… 经过上午西华厅的一场闹剧,有些贵女们儿心有余悸,用罢午饭便提前告辞回府了。 有些贵女们,事后回想起反而觉得惊险刺激有趣,依旧留在国公府玩乐,毕竟她们生活在深宅内院,出门一次不容易,下一次聚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离兮陪着安茉葭留下! 郡主说,这一次在国公府上小住的时候不短了,等晚上和哥哥、苏离兮一起回去郡王府。 于是,外间的丫鬟们,悄无声息地整理着郡主的行装…… 隔着柔和的珍珠帘子,苏离兮不时看见外间有丫鬟们来来往往,却不会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怪不得人人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 这样钟鸣鼎食世家中,贴身侍奉主子们的丫鬟,进过主人家严格细致的教养后,待人接物、行为举止自是不同一般…… “怎么?睡不 着吗?……”那一边床/上,传来安茉葭淡淡的声音:“本郡主听青梅她们几个说,你有午后小睡的习惯?” 苏离兮回转身子,答道:“哦,换了个新环境,不是那么困了!” 原来,安茉葭也没有睡着呀! “既然睡不着,那我们就说说话吧!……” 安茉葭侧躺在枕头上,一双柔美的眼眸正看着她,脸颊上清浅的笑容让人看不透…… “好!”苏离兮答道!郡主大概有十六、七岁吧…… 她看着安茉葭,心中觉得亲切,因为郡主和安水屹的五官真的十分相似! 然,安郡主看她的目光却是不善的? 安茉葭的嘴角噙着冷笑,看到苏离兮心里有些发憷:“你和我哥哥…是怎么相识的?据我所知,哥哥行事正派,从不会踏入烟花之地!” 苏离兮美如冰雪的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水屹…郡王爷儿多次相救我于危难之中……” “这么说?你是为了报恩,才对我哥哥以身相许了?”安茉葭清亮的眸子中含着询问之意…… “我…我心中,其实也是很喜欢郡王爷儿的……”苏离兮的脸颊红了! 这安郡主真的只有十几岁? 安茉葭的神情忽然有些冰冷:“我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好!你们这种人的艳/闻,传扬诽诽!我哥哥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将来你若是有负与他,我定然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苏离兮哑然! 安茉葭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小时候,藏衍大师给哥哥推算过命理,说他一辈孤苦伶仃。这么些年了,他真的迟迟不娶亲……” 苏离兮想到了安水屹曾经说过的‘不平之劫难’,难道就是孤苦一辈子吗? 安茉葭继续说道:“今天上午看你,也是个有几分魄力的女子。哥哥既然对你一片真心,我也就不去计较你的身份了!请你牢牢记住本郡主的话,真心相待,不要辜负了他……” 午休小憩后,外头的帘子被人掀开,慕容君梧冒冒失失的闯到了这来,非要纠缠着苏离兮,说什么要去府中的那莲池里垂钓…… 安茉葭懒得理会她们,自顾自拿起一本书看,一边说道:“要聒炒,快到外边去,别吵得我心烦!……” 慕容君梧朝着安茉葭做一个鬼脸,继续罗罗嗦嗦道: “苏姐姐,求求你陪我去嘛!妹妹我好久都没有钓鱼了,这里有好大一片池塘,比我们乡下的还要大。那里面的鱼虾蟹定然不少。等会儿我们钓上来几条,晚上就用来烤鱼吃……” 那一边儿,安茉葭蹙眉冷对,似要发作? 苏离兮赶紧拉着慕容君梧走出来,既然拗不过慕容丫头儿,只好随着她去池塘那边钓鱼…… 到了荷塘边儿才发现,在不远处的岸边,钓鱼的贵女们还有几个,看来大家的玩心儿都不小! 大家相互行礼问安,便找了个清净无人的岸边,青梅向管事刘妈妈要了鱼竿、鱼篓等一些用具。 安国公府大池塘里的莲蓬、藕荷、鱼虾都有专人打理,一池塘的荷花摇曳,微风吹拂着非常漂亮! 安府派过来几个丫鬟婆子,搬来两张常春藤编的高脚椅子,藤墩上小竹椅撑起一把儿大绢布伞,防止下午的阳光太大,晒坏了小姐们柔嫩的肌肤,看这架势,专业的很…… 青梅和慕容家的丫鬟,一个端来了茶水点心,一个端着清洗干净的果子篮,分别放在两旁的小竹几上。 苏离兮和慕容君梧开始垂钓…… 两个人一边儿钓鱼,一边闲聊着。 “苏姐姐,你说皇上为什么要作弄我们?” 慕容君梧仍然对上午西华厅的事情耿耿于怀:“皇上长得这般英俊,谪仙般的样貌,可这性子太过鲁莽了些。” 苏离兮暗笑:“慕容妹妹,是不是有了一种死心的感觉了?” 让慕容妹妹亲眼看见也好,打破她少女的美梦! 慕容君梧噘着红润的小嘴:“谁死心了?皇上还是个鼎好的人,只不过贪玩了些。这可刚巧合了我的心意,我也喜欢玩。可惜我天生就怕蛇,也不然我也像你一般打蛇,给皇上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哎?…” 她突然好奇地盯着苏离兮:“苏姐姐,你不会也喜欢皇上吧?” 苏离兮差点呛到自己,将刚刚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咳、咳咳……” 青梅急忙递上了手帕子:“苏娘子,小心!” 苏离兮接过来捂住嘴巴,哭笑不得地说道:“慕容妹妹,你被蛇吓傻了不成!我能喜欢那个纨绔?我见他一次,逃一次……” 慕容君梧满意的点头,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鱼竿:“这还差不多!好姐姐,咱们两个人可说好了,你永远不许和我争抢皇上,否则妹妹我可翻脸无情,叫人毒杀了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阁楼避雨 第一百三十六章阁楼避雨 苏离兮闻听此言,不由心惊! 刚刚安茉葭郡主说过,若是她背叛安水屹,就让她生不如死,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要毒杀她的? 她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不过,突然从一个清纯少女的口中冒出这样狠毒的话,让人觉得如此不协调?这位慕容君梧妹妹性情似有些乖张暴虐跬! 站在一旁侍奉的青梅,心中不高兴,挤出一个笑容着说道:“慕容姑娘您小小年纪的,怎么能说出这般狠毒的话?您无需担心,苏娘子是我们安郡王的人,这可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决计改不了的!” 慕容君梧顿时露出歉意,向苏离兮赔着笑脸:“好姐姐,我这个人就是这般臭脾气。真心喜欢的东西,是绝不肯让给别人的。我什么都不和你抢,只有这一件。我今天一见皇上就喜欢上了。妗” 苏离兮暗暗叹息一口,这小丫头口无遮拦,自己不必和她计较。 苏离兮只得向她保证道:“放心吧,慕容妹妹,我真不喜欢皇上!上午抓蛇是为了解除大家的危险,并不是为了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呵呵,苏姐姐真好!”慕容君梧仰起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甜甜的笑了。 两个丫头闲坐着钓鱼,可钓了老半天儿都没有动静,那满池塘的鱼儿仿佛都躲起来了? 慕容那小丫头就坐不住了,伸胳膊踢腿扭腰,直喊着国公府的鱼儿太狡猾了,放在她们乡下,那些鱼一条比一条笨,看见鱼饵便傻傻地咬上来。 她干脆放下鱼竿,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苏姐姐,要不然,我们去打屋子里璎珞子吧?可巧,我昨儿和丫鬟们学了梅花璎珞的新花样,打出来很是漂亮的。” 苏离兮看着水面,慢悠悠地说道:“那可不行!刚刚是谁呼天喊地的非要拉着我来钓鱼,还说晚上要烤鱼吃的?” 她还是蛮喜欢钓鱼,前世住在海边,小时候常常随着父亲去钓鱼,今日这情景多少使她找回了一下对童年的眷恋。 慕容君梧脸上讪讪的笑道:“苏姐姐,你饶了妹妹这一遭吧!你看,这里日头儿大,空气有闷热,我这浑身都出汗了,回头再热出什么病来,难道姐姐不心疼我?” 苏离兮笑道:“心静自然凉,妹妹去换件衣服来吧!等下你回来,说不准我的鱼儿就上钩了!我今儿若是钓不上鱼,实在是不甘心。” 慕容君梧又陪着坐了一会儿子,实在是没有那个耐性,又觉得身上出汗痒痒的,便只得告辞了回去换衣服。 陆陆续续的,岸边又有了几个贵女离开,不一会儿,池塘边上就剩下苏离兮和青梅两个人。 “哎哈,上钩了!”苏离兮猛地拉起了钓竿。 果然,一条青色的小鱼正挣扎着,想要脱离鱼钩! 青梅和苏离兮都乐了,手忙脚乱的把鱼儿取下来丢在篓子里。 “总算是不虚此行!…”苏离兮心情雀跃:“等下拿回去给慕容丫头儿瞧瞧,气气她那个没有耐心的性子!” “苏娘子,还是莫与那慕容姑娘交往太深。”青梅说道:“奴婢觉得她心肠狠毒,说出来的话真叫人不舒服。什么毒杀的?现在她年龄小,看不出来,将来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 苏离兮笑笑:“莫在人背后说闲话,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正在此时…… “轰隆隆……”这夏季的雨说来就来,天空上翻滚着呜咽着。 “哎呀,要下雨了!”苏离兮抬头张望着天色。 青梅说道:“苏娘子,回去的路有些远,跑回去少不得浑身湿透了,奴婢知道附近有一个小阁楼,不如我们先去那里避雨?这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雨停了我们再回去吧。” 青梅拉着苏离兮快速跑着,想着在雷雨滴落下之前赶到避雨的阁楼处。 她们东一拐西一绕,越走越偏僻,走整一段长长的抄手游廊时,豆大的雨点就散落下来了! 当下,两人腿脚儿跑得更快! 风急、雨骤…… 一道道闪电,一声声清脆的霹雳,天空的乌云弥漫着…… 再跑了一小段蜿蜿蜒蜒的曲径回廊,终于来到一处冷僻的花苑阁楼处,两个人快速钻进了阁楼中…… 青梅拿出帕子,帮苏离兮擦拭去额头的雨滴:“还好跑的快,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啊呀不好,苏娘子的裙子还是湿了一些!” 苏离兮看看衣裙下摆膝盖下面,果然沾湿了一大片儿:“不打紧,我估摸着这雨很快就过去了!……” 青梅点头:“幸好是夏季,不算冷!等一会雨停了,我便给娘子找替换的衣裙来!” 苏离兮抬头观察起这座两层楼的阁楼,侧边有一个红木雕花楼梯可以通往二楼。 一楼厅堂里铺着厚厚的‘春花秋月’纹样的猩红驼绒毡毯,旁边竖了几面多宝格,格子里琳琅闪烁着许多精 美华贵的瓷器古董。 厅堂的一侧挂着珠帘,里面似乎有一张宽大的软塌。 青梅介绍道:“这阁楼地处非常僻静,是国公府公子和小姐们闲暇时读书的地方,平时没有什么人来!这一楼做临时休息用,安庆瑶小姐偶尔会在那软塌上午睡,说是喜欢听外面林子里的‘知了’叫声儿!这二楼藏了许多书籍,苏娘子如果闲着无聊,可以上楼去看看书!” 苏离兮问道:“这里的书,可以随便看?主人家不会怪罪我们鲁莽?” 青梅轻笑摇头:“国公府是世代将门,难得有人喜欢看书。这阁楼中的书都很寻常,大部分是摆设而已。我们家郡主以前也常常来这里寻书看,不打紧的!这会子儿,雨下这么大,估计不会有人来这里,娘子只管找自己喜欢的书看!” 苏离兮应了一声,便跟随着青梅上了二楼! 二楼储存的书籍果然不少,红木书架上排得满满。 她随手抽了一本看,发现书页崭新,少有人翻阅的痕迹,确实像是买来后便放在这里当摆设用的! 阁楼外面,倾盆大雨降临了,宛如天河之水倾注到人间,大雨猛烈地敲打着屋顶,冲击着窗棂。 苏离兮低头看着书,清脆的雨声在耳边掠过,有了几分惬意。 窗户外面的雨水沿着窗沿流下,慢慢流到了楼下花园的黑色泥土中…… 这雨,果然来得快,去得快,几盏茶的功夫便停了…… 青梅说道:“苏娘子可在这里等候一会儿,奴婢折返回去拿衣裙,您的裙子湿透了一片,若是这样在国公府中随意走动,被人看到了未免失礼。特别是叫我们家郡主看到了,定然会生气的,郡主她最不耐烦咱们郡王府的人穿着不整齐!” 苏离兮想起上午西花厅中安茉葭的话:我在这府中有很多衣衫、鞋子,你去我房间换!你如今衣衫不整的,别丢了我哥哥的人!” 她心下了然,安茉葭是个很讲究的人。 想到这里,苏离兮便同意了! 青梅行礼后匆匆忙忙下楼去了。 暴雨过后,阁楼外边的小林子里空气很清新! 苏离兮放下书,轻轻走到了窗户处,她看见青梅走出了一楼的门厅,向着回廊那边去了。 她抬眸眺望向远方,一片高阔平和的视野,不远处还有小桥流水和山丘树林,冰凉清香溢满胸腔。 她忽然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好的风景可是使人心旷神怡。 苏离兮刚刚看了一会子书,感觉有些倦了! 这阁楼外边的小林子是如此清净,枝叶都被雨水清洗过了,清绿的叶子上滴着透明的水珠,滴答滴答的掉落在树根下…… 她想,到林子中间一边散散步,一边等待青梅也好! 苏离兮便要转身下楼去。 突然,她看见楼下蜿蜒的青石小路上,走过来一男一女。 那两个人说说笑笑,手牵手十分亲密的模样,似乎正朝着阁楼这边来? 隐约可见,那小女子约莫十五六岁,一身大红金团压花妆衣裙,身姿曼妙,气度华贵。一张妩媚俏丽的瓜子脸脂粉薄施,正是含苞欲放的迤逦年华。 那名男子锦衣金冠,一身着宝蓝色流云龙腾暗纹长袍,暗金色锦绒滚边华贵无比! 啊呀,不正是那个纨绔皇帝、还能是谁?……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场好戏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场好戏 苏离兮暗自连连叫倒霉,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上那个纨绔? 这一次,与他卿卿我我的女子又是谁? 那女子瞧着十分眼生儿,不是上午西华厅内见过的贵女们,大概是他新近到手的吧? 苏离兮此刻下楼已然是来不及了,正好能与阁楼外那一对亲密的人迎面撞上踝。 那纨绔若是看见自己,还能轻饶了她?罢了,只能悄悄躲在二楼了,只期盼楼下的两个人只是偶然路过这里,那一边小林子里风景甚好,希望他们到那一边谈情说爱去。 万万不如她的愿,那纨绔牵着女子的手,走进了小阁楼耘。 苏离兮只得轻轻提着裙子,藏在了楼梯拐角处,再一次祈祷他们俩个不要上二楼来。 只听见,楼下二人亲密的说道…… 那纨绔嘴角含着笑:“瑶儿表妹,想不到,你们府上还有这么一处清净所在?” 那小女子娇媚笑道:“我们安国公府里就是再好,也不及表哥的皇宫之万一,那才是天下最最华贵之处!” 那纨绔深情凝视着女子,语气极其温柔:“瑶儿表妹,你若是愿意,朕的整个皇宫都是你一个人的,朕就是把整个天下送给你又如何?” “表哥……”瑶儿表妹羞涩地低下头去。 苏离兮不由打了个冷颤,好肉麻、好腻味的甜言蜜语! 听到这里,她便已经猜测到,那小女子正是安国公唯一的嫡女安庆瑶。 国公爷有四个武将儿子,唯有一女庆瑶,如珍似宝,捧着手心里怕掉了,含着嘴里怕化了! 这纨绔真是不知羞,好好到别人府中做客,也不守礼? 上午,纨绔在西华厅内放蛇吓唬贵客们。下午,又来勾/引人家府里的大小姐? 他还能做得更出格些吗? 苏离兮翻了个白眼,这纨绔一时一刻都不肯消停,他就不怕累吗? 楼下,那两位继续着缠绵悱恻的情话…… 那安庆瑶说道:“表哥,你上午为何拿花蛇吓唬那些贵女们?表妹心里可一直疑惑着呢,幸好我当时不在场!” 纨绔朗声笑道:“哈哈,自然是为了戏耍玩乐一番!不过,朕也有自己的用意……” 安庆瑶心念一动,继续问道:“噢?是什么用意,难不成那些贵女们曾经得罪过表哥?” 纨绔答道:“那倒不是,朕哪里记得住她们那些庸脂俗粉?咱们俩好不容易见面,说她们作甚?不如让表哥一诉相思之苦!” “表哥!”安庆瑶扭捏着身子,娇羞一片…… 纨绔抓住安庆瑶的小手,细细抚摸她细腻的皮肤:“瑶儿,二舅和舅母难道没有和你说过吗?等过了年,就将你送进宫里给朕做皇后,你可知道,朕听皇太后说起时,朕心里是多么的欣喜!” 安庆瑶羞红了脸,柔声说道:“原来表哥也知道了?我还怕你不喜欢,以前你一直把我当小妹妹看待。” “怎么会呢?”纨绔轻轻地搂住了女子那纤细的小腰: “朕从小就喜欢瑶儿表妹,你感觉不到吗?以前你年龄太小了,现在可好了,瑶儿就要成为朕的皇后了,是朕的结发夫妻,咱们两个人相亲相爱一辈子,将来还要生很多、很多的皇子和公主……” “朕还要立你生下的孩子为太子,将来继承朕的江山社稷!” 这些甜腻腻的话语,让苏离兮有些愕然:慕容君梧妹妹曾经说,她父亲慕容大将军和当今皇上有约定,将来立她为后。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安国公亲自安排的表妹皇后,这纨绔似乎也好喜欢? 到底,谁才是皇后的人选?这里面的弯弯道道真是复杂,苏离兮轻轻甩甩脑袋,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都不关她的事情!…… 安庆瑶一边推开他,一边娇笑道:“表哥,您后宫佳丽如云,听说如今全国都在甄选宫舞伎,各个都是绝世美人,会唱、会跳、会弹。你还能将瑶儿放在心上?……” 纨绔油腔滑调:“自从那日听皇太后说起你我的婚事,朕就像丢了魂,整日朝思暮想,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你比?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苏离兮僵直了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这、这、这台词好狗血,听着十分耳熟,真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变? 和上一次在慈宣宫中调/戏太后身边的宫女时,说得一模一样?你这纨绔就不能有点新创意吗?泡妞都这么懒惰? 楼下,纨绔一把儿抱起美人,往隔间的软塌上平放好。 “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安庆瑶的声音有些颤抖…… “瑶儿表妹,小心肝,朕已经等不及了,可想死朕了,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你就如了爷的意,给了爷吧。” 纨绔高大的身体压了上去,手指径直探进衣裳里去,馨香融鼻盈盈一握……</p > “不行、不行…” 安庆瑶一边护住自己的衣裙,一边使劲挣扎着:“若是让父亲和母亲知道了,还不打死我?我们,毕竟还没有正式成婚。” “你怕什么,有朕给你撑腰,看哪个敢动你!” 那纨绔搂抱她一阵猛啃:“好表妹、小心肝,左右这里无人看见,你就从了朕吧!” 安庆瑶越来越慌乱:“表哥,等过了年,我们大婚以后再行夫妻之礼,岂不更好?那时,瑶儿就随皇上任意!” “等不及了,朕现在就要你!只要你遂了朕的心意,朕立刻就去太后娘娘那里,提前接你进宫做皇后!” 楼梯上,苏离兮听得一头黑线儿,这纨绔异常肉/麻的台词和动作,与上一次是完全一样的套路,这就是他泡妞之必备千年不变的秘诀吧! 先表达爱慕之情,再宣告相思之苦,三许诺宫中高位,最后动手动脚,死乞白赖的诱/惑对方,成其好事…… 苏离兮不由嗤之以鼻,在心中冷哼…… 不过,这一次她可不敢再下去打扰了纨绔的好事!不然,非当场掐死她不可。 那一天中午,他之所以在安郡王府中,趁着自己午休时胡闹一番,无非就是一个‘恨’字,羞/辱自己一通后,洋洋得意…… 那纨绔的报复心,很强! 苏离兮下定决心,不管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他们两个叫破了喉咙,自己都不会挪动脚步,一定要坚持到他们完事后离开这里! 越来越不象话的暧昧声音从楼下传来,吵得苏离兮是面红耳赤。 这一次,那纨绔似乎是铁了心一般非要得手,两人之间的喘息、纠扯、扑打…… 直听得苏离兮是心惊胆颤,她实在是不敢想象,楼下究竟是一幅什么样的明媚图?…… 不多时,安庆瑶发出一声痛得发抖的尖细叫喊:“好痛、痛死我了……” 苏离兮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忍不住惊呼出口! 这叫声儿,是不是代表着?纨绔已经,辣手摧花…… 那娇滴滴的安庆瑶失声痛哭起来:“表哥饶了我,实在痛得忍不了,你放开我!……” 那纨绔丝毫不怜香惜玉,愈加用力运作:“瑶儿,你现在已经是朕的人。只有侍奉朕舒心了,朕才能一直宠着你!……” 安庆瑶疼痛不过,似乎咬了他一口…… “啊…”纨绔叫了一声,俊脸变得阴沉: “大胆,你敢咬朕?朕拥有过那么多女子,谁敢有反抗?你若是再敢忤逆,朕把你打入冷宫自生自灭……” 苏离兮仰头,无限叹息着…… 这纨绔刚刚一得手,态度立刻就转变了? 天底下的女子,谁若将自己的心交给这样的纨绔男人,谁就倒霉透了…… 那安庆瑶像是被纨绔凶狠起来的模样吓到了?哭哭啼啼忍耐着不敢反抗,疼痛而压抑的哭音令人心酸,像是被人伤得不轻? 苏离兮同情着楼下的可怜女子安庆瑶,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所以说,身为女子一定要有主见,面对男子们的花言巧语,威逼/利/诱都不能动心。 只有安郡王那样的正人君子,才能托付终身! 苏离兮的目光随意飘到了窗外。 顿时,她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不远处,安庆邦、安庆业等一行十几个国公府之人,正穿过小林子匆匆忙忙朝这边走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两方对峙 第一百三十八章两方对峙 那一群人中,走在正中间的是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他大概五旬左右,身材魁梧,宽脸浓眉,脸上神态很阴郁…… 苏离兮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这就是那一位劝倾朝野的安国公吧! 可惜,他权势再大又有何用?如今,他的宝贝女儿安庆瑶已经被纨绔皇帝骗到手了踝。 那一行人快速走到小阁楼前,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太监、侍卫们拦住。 一个老态龙钟的太监高声喝道:“站住!圣驾在此,谁人不经通报便敢乱闯,难道想造反不成!耘” 苏离兮不由汗颜,自己藏在这阁楼之上真的没有人知道?这阁楼的周围,都快被大内侍卫们包围的水泄不通了! 怪不得等了半天,都不见青梅回转,想是被人拦截在远处,根本就无法靠近! 老太监说的话,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谁敢公然反抗! 安国公不愧城府极深,当即隐忍不发,带着两个儿子和家仆们,在阁楼门前撩袍跪下:“老臣,安国仲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老太监上前行礼:“咱家胡中发也给国公爷儿请安了!” 老太监眼珠一转儿,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国公爷面色不善、印堂发暗,带着这么多武将气势汹汹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趁机挟持皇上呢?究竟所为何事呀?” 苏离兮暗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人家的女儿被你们强/暴了…… 阁楼下的一对男女,估计已经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停止了纠缠,细细索索似乎在穿衣服。 安国公还没有答话…… 那一边安庆业已经忍不住怒道:“老太监,你给我让开,我妹妹安庆瑶,是不是在里面?听府中的婢女说,她被皇上带到这里了?” “哎呦呦,大胆!安都统好大的火气……” 胡老太监尖细的嗓子叫道:“嘿嘿,咱家不怕告诉你们,安庆瑶小姐是在里面陪着皇上谈心呢!” “谈心?真得是谈心吗?”安庆邦说道。 “嗬嗬、嗬嗬……”胡老太监干笑几声,摇晃着脑袋说道: “皇上万金之体,屈尊降贵来你们国公府中做客,你们略尽地主之谊,派小姐出来招待也是应当。表兄妹俩个许久不见叙叙旧,难得皇上有兴致,寻常女子哪有这个福分受幸?” 安国公闭眼长叹,还是来晚了一步:“既然如此,老臣求见皇上!…” 胡太监冷脸言道:“怎么?国公爷倚仗着是皇上的亲舅舅,想找皇上兴师问罪?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老奴奉劝您一句,这天底下的女子,皇上想要那个,便是那个!” 安国公脸色变了几变,而后拱手答道:“老臣不敢,听闻皇上在府中此处休息,特来拜见!上午由于兵部有紧急公务处理,老臣没有亲自迎驾,实在罪该万死。” 正在僵持不下之时…… 只听,阁楼内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子声音:“让舅舅他们进来吧!都是自家亲戚,吵吵闹闹不像个话!” 胡太监立刻变了笑脸,弯腰笑眯眯道:“瞧,咱们皇上多仁慈大度!好吧,皇上有旨,国公爷儿请进!……” 安国公带着众人走进阁楼,只见那纨绔皇上斜斜躺在软塌之上,披散着一头乌发,神情甚是惬意。 他的宝贝女儿安庆瑶则衣衫不整,捂着脸趴在榻上轻轻的抽泣,想是没脸见人了,头也敢抬? 安国公心中心疼又气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羞涩的暧/昧/味道,过来人一闻便知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看那满塌的狼藉,以及那锦缎上点点的鲜红,更加证实了…… 安庆邦恼怒:“皇上把我妹妹怎么了?” 那皇上刚得了新美人,心情不错,并不计较安庆邦的无礼: “安都统不都看到了吗?瑶儿表妹已经是朕的人了,以后朕私下里也好称你一声大舅哥儿。当上这个便宜国舅,两位以后在京城更加可以横着走了……” 安庆邦、安庆业两兄弟刚刚要发作,却被安国公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当下忍耐不发…… 安国公带着儿子们再次跪下,语气生硬几分:“老臣叩见皇上!” 那纨绔并不答话,懒洋洋坐起身来、张开双臂,立即有几个太监弯腰小跑上前,小心翼翼地帮他整理身上的衣袍,梳理散开的长发。 那安庆瑶却是无人搭理…… 胡太监卑微笑道:“老奴恭喜圣上喜得佳人!圣上享用的可还舒适?圣上龙体受累了,这厢儿条件也忒简陋了些,等下圣驾回了宫,老奴就叫人奉上龙/蛇大/补汤给圣上补元气儿。” “嗯!……”纨绔很是舒适的哼道:“勉强还算享用,凑合凑合吧!” 胡太监继续谄媚道:“那安庆瑶小姐不曾受 过宫中礼仪,不知轻重。刚刚进幸时还咬了皇上一口?她胆敢伤害龙体,实在是大不敬…” “…皇上看在表亲的情分上,自是不会去计较。可宫规难违,您打算如何处置她?按照规矩,是要杖责五十大板?还是砍去双手?” 安庆瑶闻言惊异地抬头,脸上挂着泪珠,害怕地说道:“表哥饶了我,我以后再不敢了!” 地上跪着的安国公等几个人,气得握紧了拳头、微微颤抖着…… 楼上的苏离兮作为一个旁观者,也忍不住气愤,这纨绔太狠毒了,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他的亲舅舅吗?如何这般针对? 纨绔皇帝一边接受着太监们的照顾,一边不紧不慢地答道: “老胡呀,你年龄大了、脑筋也太死板了,朕对表妹的进献,比较满意!就不计较她的无礼了,等瑶儿入宫以后,你们好好教教她,让她知道什么是皇族规矩!” 胡太监极为感动地说道:“诺!老奴就知道皇上最重情义,老奴必当尽力!” 纨绔皇帝整理好了衣袍,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来:“舅舅快起来吧!这都跪了老半天了,朕还记得舅舅年轻时随着父皇征战天下、开拓疆土,大腿受过箭伤,可不能跪久了……” “谢皇上隆恩,老臣为国尽忠,死而后已!”安国公语气低沉,就是再好的修养也难忍呀! 纨绔亲亲热热地笑道:“如今,朕与舅舅是亲上加亲了!舅舅尽管放心,瑶儿表妹既然已经委身于朕,朕必然会给她一个名分,断断不能委屈了表妹!朕,这就回宫禀明太后娘娘,着礼部拟一个好的封号,立即派人接表妹入宫……” 安国公面色铁青,依旧谢道:“圣恩浩荡,老臣阖府上下莫不感激涕零!” “呵呵,好!” 纨绔一边儿畅快笑着,一边儿向门外走去:“舅舅养了一个好女儿,朕从今以后又多了一个如花美妾,宫中岂不热闹!” 纨绔就要跨出门槛之时稍微停顿,突然抬头向二楼楼梯处斜瞥一眼…… 他的嘴角盈起一抹坏笑,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说给别人听:“是朕的东西,一个也跑不了!走,回宫……” 楼下的苏离兮慌忙缩回脑袋,只觉得心头狂跳。 看着皇上走远的背影,那安庆瑶惊慌地站起:“怎么是如花美妾?表哥他…他明明说了要立我为皇后,说要与我做结发夫妻,将来立我的儿子做太子……” “啪!……”的一个耳瓜子扇来,安国公将女儿扇倒在地,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夫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安庆邦、安庆业慌忙上前拉住国公:“父亲息怒,妹妹也是受了欺骗!……” 安庆瑶伏在地上,肩膀抽动委屈地哭泣:“女儿怎么错了?那一日,明明是父亲说过完年就送我进宫,与皇上大婚,让我母仪天下!我…我这不是也知道了父亲的心意,才敢如此嘛!表哥是皇上,女儿如何敢拒绝他……” 安国公气极反笑:“傻丫头,到如今还做着皇后的美梦?你何曾见过,历朝历代有婚前失/贞的皇后?……” 安庆瑶捂着红肿的脸抬头,惊异地哭泣:“怎么?不、不会吧!表哥明明答应过的……” 接着,她反应过来,爬起来跪着向前几步,抱住安国公的腿:“父亲救我,父亲救我!” 第一百三十九章 暗波涌动 第一百三十九章暗波涌动 “我不要做妃妾,不要只做一个普通的妃子,女儿错了,女儿糊涂了……”安庆瑶哭得泣不成声。 安国公痛心言道:“此事已成定局!为父就算心疼你,也无可奈何!” “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凤仪天下,要坐着上百人抬的凤驾辇车,浩浩荡荡从正乾门进入皇宫。你一个婚前失/贞之女如何配坐?如今,也只能一顶粉轿从宫中的偏门进入了!” “不、不……”安庆瑶摇头痛哭:“父亲救我,父亲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我乃安国公唯一嫡女,身份是何等尊贵,岂能做皇上的小小妃妾?不然,我现在就进宫去求太后姑母。踝” 安国公甩开女儿的纠缠:“瑶儿,别再糊涂了!你那太后姑母向来计较什么皇族礼仪,一味袒护她的宝贝皇儿,娇宠得不像个样子,才把皇上惯成如今这般纨绔荒唐的样子。” “太后若是知道你不自重、婚前失/贞,不会怪自己儿子鲁莽,只会怪你有失贵族嫡女的礼仪,不自检点!……耘” “父亲,女儿不甘心,女儿实在是不甘心呀!”安庆瑶哭道:“父亲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对不对?女儿怎么能屈居为妾!” 安庆邦搀扶起妹妹:“瑶儿,你起来吧!你别一味纠缠父亲,你也该想想自己的鲁莽,原本,父母都为你安排的好好,皇太后姑姑也同意了,皇后只能出自安氏家族的嫡女。只等来年便可以登上凤位,谁知你如此糊涂!唉……” 安庆业叹息道:“妹妹别再闹了,不是父亲不肯帮你,你可过得了大婚前宫中司仪嬷嬷们,一检、二检、三检?你失/贞之事会传扬的天下皆知。只怕到时,我们南郡安氏颜面扫地!” 安国公冷言说道:“搀扶小姐回房休息,哭哭啼啼不成体统!” 那安庆瑶还待哭闹,却被几个丫鬟搀扶着,强/行带走了,其它仆人也都知趣的退下…… 安国公说道:“庆邦、庆业,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两个人随我去书房!” “是!”安氏兄弟拱手回答。 父子三人随即离开! 阁楼上,苏离兮面色惨白,后背的衣衫全都被冷汗打湿透了…… 撞上如此丑闻,若是被安家父子得知,她在楼上偷听,只怕命不久矣…… 那纨绔还整日里乐呵呵的荒唐胡闹?纨绔一个好/色之举动,将安庆瑶的皇后之位去掉,慕容君梧妹妹一定会很开心吧? 听闻天熙朝中,杨氏、安氏、慕容氏、权氏、王氏、拓跋氏、祝氏等,七大势力横行! 这朝堂上关系复杂纷乱,不是她一个小女可以关心的。她只期待自己偏居一隅,过着平安的日子! 苏离兮为了慎重,又耐着性子在阁楼上等待一会,感觉到四下里无人,才提着裙子下楼,悄悄钻/进竹林而走! ~~~※~~~※~~~※~~~※~~~※~~~ 再说,安国公父子三人来到了书房密室之中…… 安庆邦紧握拳头,恨言:“父亲,那个昏君如此欺辱我们国公府,天下兵马十之五、六在安氏家族手中,不如,干脆反了……” “住口!……”安国公厉声呵道:“时机尚未成熟,不可鲁莽行事! 安国公走到门口处,思虑片刻,才回头言道: “如今,天熙朝堂局势变化莫测,皇上现在年纪逐渐大了,看似纨绔荒唐,所做之事令人匪夷所思,一场场看似无知荒唐的闹剧,收尾之后却件件对杨氏皇族有利,也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有心?……” 安庆邦和安庆业低头沉思…… 安庆邦言道:“昏君上午在西华厅内放毒蛇,故意惊吓众位贵女,父亲以为他是何意?儿子们实在是看不明白!” 安国公说道:“今天来我府中做客之人,除了那慕容一族是前来探路示威的意思,其它三大家族的嫡女们,个个与我们安氏交好结/党,她们都是后宫妃妾的必备人选!” “…老夫猜测,皇上的胡闹之举,吓得那些贵女们心有余悸,回家之后定然吵吵闹闹,不肯再入宫为妃妾。嫡女们都是父母心中的宝贝,她们闹僵起来,若是抵死不肯入宫,我们几个世代交好家族、深入后宫的势力,岂不减少许多?” “一个看似放毒蛇的荒唐举动,就轻而易举的、提前清理了后宫各方势力,岂不是一举多得!” 安庆业、安庆邦倒吸一口冷气:“父亲,看来那个昏君越来越难以掌控了。不能任由其羽翼渐丰……” “是啊!……”安国公眯着一双老眸,精光突显:“老夫若不是看他小的时候,整日里调皮混闹贪玩、宠幸舞伎,又岂容他活到现在?如今,养虎成患了!唉……” “父亲,不如先下手为强,我们安氏提前起事,杀了那昏君……”安氏兄弟目露凶光! 安国公摇头:“不可,冒然提前行动,只怕会坏事!” 安国公继续言道:“还有,那慕容老贼、权氏家族和拓跋氏家族的人都蠢蠢欲动,天熙朝内七大家族都各怀异心。” “…如今与我们安氏表面结好的只有三个家族。但是,也不能保证他们没有私心!” “你们不要忘记了,我们安氏一族,虽然统军的将领颇多,可军队中的普通兵士,鲜卑人的血统占了三分之一……” 安氏兄弟面面相觑,背后不由冒出冷汗…… 安国公冷哼:“谁能保证,将来起事的关键时刻,鲜卑人兵士不会临时倒戈?……” 安国公深沉地说道:“皇上,这是要重用鲜卑人呀!他身边的那个胡老太监,可不正是地地道道的鲜卑贵族出身吗!” 安庆业叹息:“可怜我的瑶儿妹妹,要屈居妃妾之位,沦为那昏君的玩物了!” 安国公老谋深算:“你们以为皇后的宝座,就只有我们一家在盯着吗?那慕容老贼,特意将从小居住在乡下的女儿慕容君梧接回京城,居心何在?昭然若揭!” “…越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我们越是要谨慎行事,万不可鲁莽行事!你们两个最近都收敛收敛脾气,别在外面惹祸生事……” 安庆邦言道:“难道,父亲就眼睁睁看着瑶儿妹妹屈委曲求全?她从小就没有受过任何委屈,以后却要以妃妾之礼叩拜皇后?……” 安国公眯着双眼:“此事,还待从长计议!想让我们安氏栽一个大跟头儿,哼哼,却是不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皇后的宝座,至关重要!不久的将来,待那昏君暴毙身亡之后,皇后可以出来主持大局,直接下懿旨传位!老夫,绝不能让外姓氏的人,得到这个位置……” ~~~※~~~※~~~※~~~※~~~※~~~ 傍晚时分,晚霞满天…… 安水屹骑着马跟在轿子后面,一直将苏离兮送到安郡王府大门前…… 苏离兮下了轿子,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你还是要回宫吗?” 安水屹点头,神态显得有些兴奋:“昨日在藏书阁的旧书库中发现几本魏晋典籍,让我惊喜了老半天,兴奋地几乎一夜未眠。” “这些典籍只存在于传说中,不想水屹今生有幸得见,实在是天助我也。可惜,这些典籍甚是珍贵、其中还有缺失,必须尽快修补,我与几位同僚商定一个主意……” 苏离兮侧头问道:“什么主意?难不成那纨…皇上会赏给你们?” 安水屹惋惜言道:“那倒不会!不过皇上恩准我等抄录修补,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离兮,几位同僚还在宫中藏书阁等我,我们要连夜赶着抄录,将这些传世的典籍传承下去……” “哦……”苏离兮乖巧地笑道:“你不要光顾着修补那些旧书,自个的身子要好好珍惜,熬夜做事最是幸苦。宫中虽好却不比家里住着舒坦,日常物件用着不够顺手,你身边也没个妥帖的人照顾,别等来日那些旧书侍弄好了,你却累垮了!” 安水屹听着眼眶有些发热,自从父母去世后,何曾有人这般悉心念着他。奴仆虽然侍候的周到,却不能够贴心说话。老天待他不薄,茫茫人海之中,终于还是遇到了她…… 他轻握她葱管般的指尖儿:“其它都还好,只是日/日/思念你……” 苏离兮雪白的肌肤微微发红:“瞧你,说着说着,又说混话……” 安水屹笑了下,眉目舒展:“以后,我们两个的日子还长着呢!天长地久,与卿相伴……” 第一百四十章 女人最想要什么? 第一百四十章女人最想要什么? 月上中天,星光迷离…… 微风轻拂,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皎洁的月光把天地烘托出平静与祥和。 一身夜行黑衣的九爷杨熠,坐在高高的青色琉璃瓦重檐屋顶上,如同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只夜枭。 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伸着,手中拿着一个青色浮云纹瓷瓶酒葫芦。偶尔,伴着夜间屋顶上的风,饮上那么一口,十分惬意…踝… 此刻,他魅惑的面孔上覆着一层轻柔的月光,没有平时的纨绔胡闹与咄咄逼人,那黑如幽潭的眸子里仿若含着千山万水似的…… 朝堂中危机四伏,权臣处处争霸。谁知道他嘻嘻哈哈、纨绔轻/浮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何等寂寞孤独的心耘? 重檐屋顶的一片青瓦被揭开了一些缝隙,透出底下屋子里一些橘色温暖的光亮来! 杨熠痛饮一口酒,低头透过缝隙向下方的屋子里看去…… 哪怕,距离那小女子近上一些,也能让他体会到片刻的宁静与舒适,让那一颗时时在演戏中、戒备中的心,休息一会儿! 屋内,多宝格内的摆设不多,却件件古朴与精美。 中间一张大理石镶花梨木的如意纹圆桌,上摆一鼎银鎏金字双耳香炉,幽幽燃着安神的清香,床头的莲花梨木小翘几上,一色的浮纹美人绘粉彩石窑瓷…… 苏离兮倚靠在金丝攒牡丹厚锦靠枕上,面带忧虑似乎在想着什么?…… 青梅站在一旁,轻轻打着团扇:“苏娘子不必忧心,今天安管家已经派人去水韵坊探望苏荷清师傅!” “我娘亲儿,她可还好?”苏离兮坐起来,烦闷地言道:“唉……派人去接了几次,就是不肯过来!” 娘亲是个细心的人,大概怕入府后会给女儿留下话柄,宁可居住在水韵坊的小偏园里。 青梅言道:“苏娘子尽管放心,府中的郎中随着一起去了。苏师傅的身体虽然不够好,那都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病痛。郎中开了方子,用了上好的药草滋养着,已经有些起色了!” “嗯!”苏离兮点头! 青梅继续安慰她:“我看水韵坊司徒坊主还算是尽心,派了一个婆子,俩个贴身小婢女侍奉着,郡王爷儿留下的银两足够,日常用度都很丰盛!” 苏离兮面色稍霁:“娘亲身子好了,我也就安心许多。隔日请安管家排了时间,我想再去看看!” 青梅点头:“娘子的孝心可嘉,昨日才去看过,又思念苏师傅。” 苏离兮言道:“娘亲生养我一场,吃尽了苦头,我尽心是应该的!” 娘亲心中,一定还在暗暗怪自己,不去想办法争取宫舞伎的甄选…… 屋顶上的男子回想当初,她那时苦苦寻求千年灵芝草便是为了尽孝! 隔间的珠帘掀开,一个梳着双圆髻的小丫鬟进屋,双手端着一个乌红木雕的小茶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鎏金盏: “苏娘子,郡王爷特意吩咐的燕窝炖好了,您要趁热吃下!……” 苏离兮的神情有些无奈:“这个时辰也好吃东西的?能不能不吃呀!” 苏离兮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前世是为了保持身材跳舞,这一世在水韵坊中是没钱没势的小舞伎。 都说那燕窝特别养人,她吃了几日觉得甜腻腻也没什么好! “那可不行……”青梅放下团扇,麻利从小丫鬟手中接过乌木盘子,端着走过来笑着劝道: “没得等到郡王爷回来,训斥奴婢们照顾不周的?这是郡王府的规矩,主子吩咐的事情,下面的人哪里敢怠慢一分!……” 苏离兮从靠枕上撑起身子:“自我到了你们府上,瑞福祥的绸缎、容宝斋的珠宝、绿翠阁的玉器,今个扯几件衣裙,明个打几件头面,都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哗啦送来。知道的说你们周到,不知道还以为我贪心!…” 屋顶男子心中冷哼,那安水屹对待她真心不错! 青梅将那一个鎏金盏放在床头茶几上:“苏娘子可别多心去了!我们郡主娘娘也是这般讲究,每晚睡觉前必用一盏燕窝,这对女子的肌肤养护最好,快点趁热喝了!奴婢们挑着燕窝的细毛就用了几个时辰的功夫,娘子若是不喝,岂不辜负了我们几个的一番用心!……” 苏离兮眼神闪了闪,忽而调皮地笑道:“要我喝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你应了我,让几个小丫头把各自的软塌都抬进来,今/夜/进屋陪我/睡,这床前的空间甚是宽敞,睡上十个人也不打紧的!……” 青梅假假的嗔怒一眼:“苏娘子这是何必?这里是主人们居住的正屋,我们又不曾住得远,就在侧面的梢间中值夜,娘子有什么需要,只需呼唤一声,咱们几个睡梦浅,立时便可以跑过来,何苦为难我们做下人的!” 苏离兮拉住青梅的衣袖,讨好笑道:“青梅姐姐,你就应了我吧!你晓得,我前些时候儿中午做了噩梦 ,一闭上眼就害怕,那梦中的恶魔再来怎么办?。你们几个和我同住一个屋子,我才能心里踏实些?” 苏离兮这是必须防患于未然…… 自从那一日纨绔杨熠溜进来消遣她,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大白天的,他都敢登堂入室,这半夜里又犯混该怎么办?她必须日防、夜防,那纨绔发起神经来,谁人能拿他有办法。所谓人多壮胆便是如此!…… 屋顶上,九爷杨熠轻蔑一笑,她话中的恶魔?大概就是指他自个吧! 爷儿若是真想掳走你,就是放一百个人在屋里都不管用。粗鲁耍横于爷儿是家常便饭,就像前几天对待安庆瑶那般! 这一次,爷儿不是上心了?就是糊涂了!爷儿自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常在花丛中游戏胡闹的人,居然也会认真停留片刻! 想来,只是一时的小/情/调,等将来得了手,用不了多久他总是能放下! 他安慰自己,千万不能为情所困…… 青梅是大丫鬟,做事稳重又守礼:“苏娘子,奴婢们陪得了你一时,陪不了你一世。你这怕做噩梦的胆子也忒小了,谁人没有做过几个噩梦,难道就不睡觉了?还是要自己克服不是?” “…远的不说,就说郡王爷万一回来,看到咱们这一屋子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成个什么样子?还以为我们做奴婢的心野,上杆子要往主人屋里钻!…” “就这一个晚上,好不好!我喜欢热闹,一个晚上!” 苏离兮耍赖般地摇着青梅的衣袖,撒娇时瓷白皮肤几乎掐的出水来!能赖一个晚上也好,等明天她自然还会想出新的法子来赖…… 屋顶上的九爷,直看得是心意摇动,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对爷儿这么撒撒娇,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想办法摘取。 可惜,她每次见了他就像是一只小刺猬,将全身的刺都立起来,警惕的眼神,防范的小模样,斗鸡一般!…… 青梅叹一口气,伸指在苏离兮额头上狠点一下:“瞧瞧你耍赖的样子,可还有个做主子的款型儿,就一个晚上!郡王爷可是吩咐我们把你当正经的主子……” “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苏离兮端起燕窝:“我听话喝燕窝还不成,你快去安排她们几个,都搬着铺盖进来。我们热热闹闹的说会话儿,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青梅等待苏离兮喝完,将鎏金盏重新放回乌木托盘,再端了金银花清水,侍奉她漱口吐水。 另外两个丫鬟端着水盆和帕子,为她净脸清洁…… 不多时,青梅张罗着四个二等丫鬟搬着各自的铺盖进来铺床。这卧室的地板都是上好的红木,夏季炎热,铺上厚厚的棉褥子,躺在上面也很舒服。 小丫鬟们从来不曾在主人的屋里过夜,表面上守着规矩心里却有些兴奋,动手麻利很快就安顿下来。 青梅挑暗了几处灯花儿,在距离苏离兮床边最近的位置上躺下! 卧房里顿时寂静一片! 苏离兮躺在床上,心里很是高兴,似乎又找到前世上大学住集体宿舍时的记忆…… 那时,姐姐妹妹们睡在一间宿舍,谈天说地,东扯西来,哪个系的男老师和女学生谈恋爱,哪个系的系花找了个富二代,哪个系的师兄是校草,打篮球时一大推女生尖叫等等…… 苏离兮睁大了眼眸,看着雕绘着春江花月夜暗纹檀木床顶,眼神闪了闪,忽又说道:“这时辰尚早,左右也睡不着,我们各自讲个故事,给大家乐乐如何?” 青梅逗着她说道:“苏娘子真要听?奴婢在乡下住过,可会讲那些鬼怪故事,再把你吓得做噩梦怎么办?” 屋子里丫鬟们嗤嗤笑起来…… 苏离兮笑言道:“那就不许讲什么鬼怪吓人的故事,多挑些圆满吉祥的来讲!” 这个年代身为高门大户家的小婢女,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没有电影、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不能随便逛街。顶多过年过节的时候随着主子们,看一场堂会、大戏…… 丫鬟们年龄都不大,平日里就喜欢讲些民间奇闻、杂谈、传说故事,对这个建议欣喜接受!…… 大家互相推让了一番,便由一个小丫鬟开讲…… 她讲的果然是一个结局圆满、大家欢喜的故事。是说,有一个大家族的贵族小姐,随做官的父亲坐着船舫到京城去上任。 官家的船舫行到半路时停靠在岸边休息,小姐打开窗户看透透风,一不小心将自己的丝帕落在水面上漂走,被正在岸边路过的书生捡到。 那书生是个痴情的,捡着小姐的手帕,于是便犯了相思病!书也不读了,家也不回了。一路沿着河水前行,追随大船的行迹,寻找小姐芳影…… 二人终于在京城相遇,私自定下终身。原本为大家贵族不容,谁知人家书生有才学,居然考上了皇上亲点的状元郎,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屋内躺着的几个丫鬟个个都睡 不着了,睁大眼眸充满了羡慕! 青梅那丫鬟偏偏来破坏大家的兴致:“如是这样,咱们都别做事了,天天到三生湖里那边去往水里丢帕子,指不定哪一天就钓上一个状元郎来?” 满屋子的丫鬟又笑起来…… 屋顶上的九爷,饮了一大口酒! 不由想起了那一晚,她也往湖中丢了一个人,便是他自己…… 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意来…… 人人都道他随心所欲,人人都觉得他是天下至尊、快乐无忧,殊不知他的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一不小心便是万丈深渊! 别人输了都有退路,他输了就是万劫不覆!天下之大,只怕没有一个退位君主的容身之地…… 屋子里,又有几个丫鬟讲些花前月下的故事,便有人提议苏离兮也讲一个,给大家听听! 苏离兮想了想,突然想起前世在一个国外杂志上看过的英文故事亚瑟王,便将故事改了改,变成了国人古代版,开始讲……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弱国的太子,打仗时输了,做了强国的俘虏。强国的皇后(英女王)不忍心杀他,就问了他一个问题:“女人一生中最想要的是什么?” “强国皇后承诺,若是能找到让她满意的答案,就不杀他。若他没有找到答案,就必须献出自己的国土并来受死……” 故事刚刚讲了个开头,屋顶上男子、屋内的丫鬟们都好奇地猜想着答案? 九爷心道:这小舞伎选择讲这样一个故事,莫不是告诉大家,她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这倒是可以听一听,如知道了她的心愿和弱点,便更好得手了! 一个小丫鬟说道:“女子最想要美丽的容貌和良好的出身。别如同我们一出生就是奴婢的命…幸好郡王府的主子们仁慈,从不打骂奴婢。若是遇上一个心狠的,稍不如意便是一顿打,更有狠心的将奴婢随意发卖掉!……” 青梅想了一想说道:“女人最想要的,是找一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再生养一群孩子,子孙满堂、安享晚年!……” 她这话说得甚是圆满,屋里的丫鬟们纷纷称是! 另一个丫鬟说:“不对,男子多变心,若是女子容颜老去,男子就会变心,不容多要些金银珠宝实在!无论男人如何变心,女子自个有钱,照样过得舒舒服服!” 苏离兮一笑,接着往下讲…… “那太子回国以后,几乎问了身边所有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女人一生中最想要的是什么?也没有一个人的答案能让他满意。” “有人告诉太子,住在森林中的巫女无所不知。不过,这个巫女心肠很坏,而且要向她付出沉重的代价,才能得到她的帮助……” “太子找到可怕的巫女请求答案。巫女说必须让太子的好朋友,他身边最英俊的将军娶她,才能告知答案!太子看着那个巫女的样子,心中为难极了。因为,这巫女长得实在难看,面容丑恶,笑声/淫/荡。他不能不仁不义让自己的好兄弟娶她,决定放弃答案,去找强国的皇后领死……” “将军知道以后,为了救太子殿下,就偷偷去找巫女答应娶她。巫女没有食言。把她知道的答案告诉了太子……” “答案是什么……”屋内的小丫鬟们忍不住纷纷问道! 苏离兮沉静地说道:“巫女告诉王子,女人一生中最想要的就是主宰自己的命运!” 卧室内的女孩子们,陷入了沉默!这个答案意味深长…… 青梅对后面的故事好奇:“后来呢?那英俊的将军可曾娶了丑陋的巫女?将军会不会食言。” 苏离兮接着讲道…… “太子去见强国皇后,告诉她女人最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皇后很满意王子的答案,就决定不再杀太子。太子回来以后,将军就和女巫成了亲。” 众位丫鬟儿顿时感叹万分,即敬佩将军守诺,又为他感到惋惜…… “将军和巫女成亲的那一天,巫女坐在宴席中用手抓饭,喝酒、打嗝、呕吐、胡言乱语。面容丑陋的巫女,举止粗鄙不堪,让所有的宾客都倒胃口……” 众位丫鬟叹息着,对将军充满了同情! “可是,那位英俊的将军却镇静自如,一切举止温文尔雅。等仪式结束后很温柔的把女巫抱回了洞房。等将军放下女巫的时候,才发现女巫变成了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 “啊?…”众位丫鬟发出了惊呼:“这怎么可能?” “那巫女羞涩的说,在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她有一半的时辰能变漂亮,还有一半的时辰变得很丑。 巫女问将军,是愿意白天见到漂亮的她呢?还是在晚上见到美丽的她呢?……” “这下,可把将军难住了。如果选择白天,大家都能看到美丽的女巫,可是晚上他却要面对丑陋的她。如果选择晚上,大家白天就要面对异常丑陋的女巫,太丢丑了!”< /p> 众丫鬟们也为难了,思考了片刻…… 一个小丫鬟说道:“我若是将军,就选择白天是巫女,夜晚是美女。夫人是自己的,不必爱慕虚荣,苦乐自知便可以了!” 另一个小丫鬟说道:“不好、不好!若我是将军,我宁可选择白天是美女,这样便可以得到别人羡慕的目光。至于晚上,可以在外作乐。回到家里,漆黑的屋子,美丑都无关紧要!” 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屋顶上的九爷儿,也陷入了沉思,若是自己该最如何的选择? 这个故事看似简单,意义却玄妙。 人生,处处面临着选择。过得好不好,冷暖自知! 青梅说道:“大家都别吵了,争来争去也没个意思,还是听苏娘子来讲!苏娘子,你也不要再吊着大家的胃口,快快讲来!” 苏离兮莞尔一笑:“就在将军进退两难无法诀择时,突然对女巫说,既然你曾经说过,女人一生中最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么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屋顶、屋外的人,再次陷入沉默…… 苏离兮不再卖关子,继续讲道:“那巫女闻言很是感动,她对将军说,为了回报他的一片真诚,她将十二个时辰中都以美丽的面孔面对你!从此,将军和巫女便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众人嗟叹不已! 感慨那位将军的真诚和聪明,若是他回答了白天、黑夜等任意一个选择,只怕都会让仙法高深的巫女感到不满,这故事的结局令人深思…… 苏离兮言道:“这世上,还有比主宰自己的命运更难得可贵的愿望吗?女人一生中最想要的就是主宰自己的命运!” 青梅伏在枕头上叹气:“故事虽好,毕竟还是故事!时辰不早了,大家也别玩得太晚,都快睡吧!……” 众女又闲谈了一会儿,逐渐进入了梦乡…… 清风习习,夜墨更浓…… 那屋顶上坐着的九爷,收回自己的长腿盘坐,仰头将酒葫芦中的最后一滴酒饮尽。 这小舞伎好贪心,在世上何止女人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男子亦是如此。可真正如愿的能有几人? 他一个翻身,像一只大鹏展翅般飞下了屋檐,身法迅速、如影如光…… 黑暗的周围,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十几条黑影,前后左右护在他的周围,跟随着他一起快速奔走,朝着这座城中最高大威严的皇城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昌泰公主 第一百四十一章昌泰公主 天熙皇宫,太液湖旁的藏书阁…… 二十一根通臂粗的红铜烛台高燃,照亮了整个宽大的殿堂。 火光杳杳跳动,映衬着案前安水屹那极其认真的神态。案头摆放着如小山般堆起的各类典籍,他一边低头校对,一边一笔一划书写着。 值夜的小太监打了个哈欠,手中拿着一把儿银色小剪,一路儿走着剪去灯花,再将烛台下积满凝固蜡油的铜碟一一换去踝。 一个老太监端着茶盏走进殿来,看到安水屹伏案苦读的模样,不由摇头心疼几分。 那老太监走到安水屹案前,又为他换了一盏热茶耘: “郡王爷儿,这天色马上就要亮了!您又熬了一夜?” “嗯!……”安水屹低头专心核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老太监继续说道:“其他官老爷们都撑不住去歇息了,您每天只睡这么几个时辰、怎么是好?老奴给您备好了舒服的床褥,要不,您也也歪一会儿?等睡一觉养养精神再来!” “不急……”安水屹认真书写着,头也不抬一下:“这经卷搁置年月太久了,字迹都模糊不清,若是再不整理文献,只怕损坏更甚,将来就消失不见了!” “哎呀,我的郡王爷儿……”老太监轻啧: “您熬得双眼都通红了!太后娘娘若是知晓了,还不心疼?你歇歇手,喝口水,这么多书籍,就算再急,一时不是也弄不完嘛?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郡王爷为了几本旧书苦哈哈的熬着,就不怕家中的有人惦记牵挂?” 安水屹闻言顿笔思虑,不由想起了苏离兮的嘱咐,嘴角一抹温柔之笑…… 她也曾嘱咐他要好好休息! 是他任性了,一味钻/进书籍中出不来! 安水屹放下手中的玉管羊毛笔,伸展双臂活动一下腰背:“您老说的也对!天就快亮堂了,湖边空气正好,焉可辜负了这太液湖的美景,我出去走走!” 言罢,他站起身来,朝着藏书阁外走去! 老太监看看他走出殿外的背影摇头,低声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咱们那小皇上也能这般勤励,这天熙朝国家社稷百姓就有福了!” 可惜了,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却如此勤励! 太液湖的晨曦果真很美…… 安水屹踏着青草上露珠,缓步而行! 天边的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洒在世间万物之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湖边的景物犹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弥漫着好闻的青草之香。 遥望远处,天边美丽的蔚蓝色晨曦,濡染着山峦和宫殿巍峨的重檐。 “表哥!……”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瞭望…… 安水屹转身…… 只见,碧绿的柳树下站着一位窈窕宫装女子! 她身穿一件浅玫瑰红绣折枝玉兰缎锦,下配着月白色素缎细折儿长裙,反绾垂髫上插着一支赤金缠丝玛瑙花的流苏钗,皓腕上佩戴一对金丝镶粉红芙蓉玉的镯子。 安水屹神态安然不变,拱手行礼:“微臣安水屹,见过昌泰公主!” 那昌泰公主一双美眸中微微露出失落之意,轻抬玉手扶了扶发鬓边的流苏钗,:“表哥以往都唤湄兰的小名,如今才几月不见,便生疏了许多?” 安水屹言道:“以前大家年幼不知礼节,唐突了公主殿下,还望见谅!” 昌泰公主微笑着言道:“表哥莫要再叫什么公主殿下了,显得多生分?说话也不自在了。湄兰还是希望你我能如以前那般亲切自在。表哥你说可好?” 安水屹不再坚持,便随着她的意愿称呼道:“见过湄兰公主!” 这柔美纤细的女子,正是以前常常溜出宫去,到他府中做客游玩,还随着他一同游过三生湖的杨湄兰。 她虽然贵为公主,生母不得宠位分不高,只是侍奉过先帝的一名才女。因此,在先帝的众多公主中并不受宠…… 昌泰公主因幼年丧母,被当时的皇贵妃、如今的安太后养过几日,是以与安家兄弟几人颇为熟识。 宫中一干太监宫女们念着她被太后养过,在太后面前有颇有几分脸面,她又素来会对太后溜须拍马,大家对这位公主也算是尽心侍奉。 昌泰公主自小思慕安水屹久矣,此时见他…… 一身素净的月白细锻直袍,腰间一条吉祥绦子配着温润上乘的白玉佩环,周身散发出浓浓的书卷气息,清澈的目光中透着端方和儒雅! 昌乐公主心中越加爱慕:“表哥唤我湄兰,这便是了!近几日,我总是怀念随着表哥一起畅游三生湖时的情景,记得我们那一次我们还曾一次遇到过湖中仙子。等表哥什么时候得闲了,再带我去游湖?” 安水屹把目光转向一旁,不可置否:“天色尚早,草间露水凝重,湄兰公主为何一人在太液 湖旁行走,跟随你侍奉的人呢?如何这般不尽心?” 湄兰温言:“我自来厌烦那些随在身边唧唧歪歪的人,不如一个人观赏这晨曦风露的风景好,便让他们都站在那边小亭中等待。不想走到这里遇见表哥,你我倒是有缘分。相请不如偶遇,表哥与我一同在湖边走走如何?” 安水屹言道:“微臣甚幸!” 二人踏着湖边的碎雨花石小路,缓缓散步! 昌泰公主悄悄看向身边的男子… 他目朗眉秀,举止优雅,身姿如一丛挺拔的清竹般隽秀,她内心荡漾着甜蜜…… 她纤手绞着手帕扭捏,声音清脆动听:“听闻表哥这些时日正为了藏书阁的典籍辛劳,那些典籍可都整理好了?如若好了,我们这些人可就有眼福了,托表哥的福也能阅读上古旧闻。” 所以,她这些天常常来这里散步闲逛! 安水屹笑意淡淡:“不想湄兰公主对历代旧典籍这般感兴趣?我以为如公主这般尊贵秀雅之女子,只对诗词歌赋感兴趣!” 她掩着云纱袖子轻笑道:“湄兰不过将将认得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瞎便罢了!哪里比得上水屹表哥,博古通今、涉猎广博…” 安水屹言道:“表妹谬赞!”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昌泰公主心中喜悦不已。 她思虑再三,终是下了决心问道:“湄兰,还曾听闻表哥…表哥近日在府中养了一奴籍舞伎?叫做什么苏离兮……” 安水屹闻言停滞不前,神态淡淡的说道:湄兰公主也听说了,确有此事。” “我对那小女子苏离兮甚是喜爱,从不曾将她当作奴婢看待,任她金屋锦缎珠宝玉食奴仆尽取用之,公主有何见教?” 昌泰公主心中一阵强烈的纠痛,她亲耳听闻心仪之男子对别的女人表达喜爱,浓浓的恨意翻涌而动! 那个该死的舞伎苏离兮真不要脸。将来,若是落在她的手里定让那舞伎生不如死! 昌泰公主在瞬间的失神之后,立刻恢复了平静。 她轻柔地笑道:“表妹哪里敢有什么见教?表哥这话真是折杀我了,贵族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天熙朝官仕以宠养舞伎为乐久矣!表哥养区区一个舞伎也无妨。” 她又言道:“皇帝哥哥还不是迷恋清平乐宫的宫舞伎,每夜临/幸宫舞伎数人,为此还冷落后宫妃嫔,弄得后宫妃嫔们颇有怨言。妹妹认为,只要表哥喜欢,圈养十个、八个的舞伎都无关紧要……” 她说这些违心的话,都是为了取悦于他! 安水屹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心中渐冷:“世人都在置啄我郡王府养舞伎,湄兰公主真乃是天熙朝贤惠大度之贵女典范!……” 他的离兮怎么能与那些舞伎相其并论,世人看待舞伎总以为低溅…… 听到他的赞赏,昌泰公主眼眸中才升起几抹暖色,越发觉得自己表现大度极为正确。 她细软着声音娓娓道来:“我们身为女子,必要有此宽厚胸襟,爱夫君之所爱,好夫君之所好,与夫君之妾室礼数周全,善待夫君的庶子庶女,才能家宅平安,万事兴隆……” 先帝留下的公主有十多个! 她不过是正七品才人之女,一个没有母族依靠又在宫中不得宠的公主。 她所倚仗的不过一个公主的尊荣虚名,和皇太后曾经稍稍养过几日的恩情…… 她若是能嫁入在天熙朝势力强悍的南郡安氏一族,可算是一个极好的归宿! 其她的公主们不知道该如何羡慕她?……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太后的逆鳞 第一百四十二章太后的逆鳞 昌泰公主深思熟虑: 与其将来到前途莫测的蛮夷异族和亲,或是嫁给年老的将军为继室给杨氏皇族拉拢兵权,她不得不为自己的终身做好打算! 何况,安郡王表哥青年才俊,风采绝世,她心许之久矣…… 她贵为当朝公主,天熙皇帝杨熠的庶妹,下嫁安郡王府,自是不怕那些所谓的侧室、贵妾、侍妾、家伎,谁的身份能尊贵过她踝? 她从小在皇宫中长大,什么收拾妃妾的黑暗手段不曾见过。拿捏几个奴婢出生的舞伎不过区区小事,她们的生死都是她的一句话! 昌泰公主温婉地言道:“一家子妻妾同处,同气连枝,共荣共损!表哥的涵养学识都是一流,身边多陪伴一些女子又有何妨?若是我将来的夫君,我必任他所愿……耘” 她一双美眸充满希翼的望着他,此话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吧! 安水屹嘴角一抹淡笑,斜瞥了她一眼似有讥讽:“公主所言甚是!” 两情若是真爱,又岂能容得下旁人? “表哥,我…我其实…一直都很仰慕你,喜欢…” 昌泰公主半羞着红脸,欲言又止…… 安水屹听着又几分不耐,依旧神色平常:“水屹出来的时候不短,时候不早了,想其他臣工此时都已开始校对书籍了,便陪公主散步到此处吧!” 昌泰公主心中失望之极,却依旧温柔说道:“今日唠叨表哥了,竟陪着我走了这许多路,差点耽误了表哥的正事,真真是湄兰的罪过!等来日表哥有了闲暇,湄兰亲去府中探望……” 安水屹拱拱手,大步离去! 昌泰公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美丽的眸光渐渐地变冷…… 原本和睦相处的两个人,现在却因为一个低溅舞伎的出现,而产生裂痕了?她多么同怀念安表哥一起外出游玩、游湖的日子呀! 曾经,她悠闲地坐在船舱里,听着他的琴声,看着他幽雅的身姿和温润的微笑! 可惜,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她已经深深感受到了他的疏离与冷漠! 一个宫婢轻轻走过来,行礼道:“公主,您在这里停留的时候很长了,该回宫休息了!” 昌泰公主猛地转身,扬起手臂“啪……”的一声,将那名宫婢打翻在地! 小宫婢不知所以,吓得连连磕头请罪:“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小宫婢内心惊恐不已,这位昌泰公主虽然容貌秀美,可脾气真是不好,常常无缘无故的责打宫人。还曾经因为一句话不高兴,而刺瞎了宫女的双目。 昌泰公主优雅地收回手臂,轻轻揉捏着自己的手指! 湄兰的神态逐渐变得狠毒:苏离兮,本公主决计不会放过你这个横刀夺爱的溅人! 你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奴婢舞伎,而我却是皇族血统的公主殿下! 在得罪本公主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是个死人了! ~~~※~~~※~~~※~~~※~~~※~~~ 慈宣殿,正午时分…… 皇太后安氏,站在大殿窗边向远方眺望着,凤严威仪! 宫檐间隙的一缕日光,照进来落在她圆润的脸颊上。她仰起头来微眯起细长的眸子,心头却渐渐的生冷…… 她双手紧紧攥起来,将那一封信撕得粉碎:“哼,都当哀家是个不中用的深宫女子吗?” 皇太后切齿言道:“哀家还没有变成老糊涂呢!……” 汪老太监轻轻劝解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小心伤了凤体安康!这天熙朝上上下下,都还指望着您呢!” 有两个宫女上前,跪趴在安太后的脚下,小心翼翼的收拾停当! 皇太后转身,在大殿中掖袖缓行,踽踽徘徊,思虑良久! 这安氏一族是越来越猖狂了,该是时候敲打、敲打他们了! 处在权力漩涡中央的人,有哪一个肯长久顾念亲情…… 不多时,有殿外站立的司礼太监扯着嗓门,高高唤道:“安国公、觐见太后娘娘……” 太后回身敛裙,下巴傲居地抬起“宣!……” 太后的话音刚落,安国公身穿正统朝服,大步走入大殿! 他紧走几步,上前跪倒行礼:“老臣安国仲,叩见皇太后,祝皇太后福寿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太后掖着两手,垂眼打量跪在地上的人,逐渐恢复了平静的神态。 她和蔼悦色的温言道:“二哥来了,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亲兄妹不必拘礼!” 安太后向一旁使了个眼色儿,身边贴身侍奉的汪太监急忙上前搀扶起安国公,体贴地笑道:“国公爷儿请起,太后娘娘念叨您老半天了,这可不是盼来了?呵呵……” 皇太后赐座,安国公坐于下首。 待那安太后 与安国公坐定,宫女们毕恭毕敬地奉献上茶盏! 安太后轻挥一下衣袖,汪太监立刻会意,带领着殿中的十几个宫女和太监们,悄然无息的低头退下! 安太后指尖儿有意无意的笃笃点着桌案,哂笑言道:“哀家听闻,最近二哥与朝堂的中书令、御史大夫及几位宰执都走得很近?” 安国公不置可否…… 安太后端起白玉莲花形的茶盏,轻轻嗅了一下,低垂眼眸幽幽说道:“据说,隋靖王和陈留王两个异姓王爷,与你书信来往甚密!” 安国公沉吟了半晌,笑道:“老臣为国事奔劳,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与众位臣工和王爷们商讨紧急事务,不拘什么时辰与方式。不过是些书信来往,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个太后妹子手段向来厉害,巾帼不让须眉。她手下养了不知多少暗探? 皇太后身处深宫却能随时把握朝堂动态。这刚刚通过几次信件,怎么就变成‘书信来往密切了’? 太后轻笑,放下手中茶盏,从衣襟间掏出一方丝帕,优雅地掩着嘴角轻拭着: “二哥做事向来勤勉,为国事操劳也罢,为安氏一族谋划也罢。如今,皇上的年龄逐渐大了,二哥也该适当收敛些,少与那些氏族大家私下里来往。至于,那几个异姓王,根本无需牵扯……” 安国公不以为意,悠闲地端着茶饮了一口:“皇太后教训的极是,老臣日后定当多加注意!” 安太后一双妙目凝视着国公,似乎想将他看透:“哀家这些话想来是不太中听,但愿二哥真心听进去才好!” 安国公府耳倾听中…… 太后正襟严坐,对安国公言道:“这天熙朝的天下,是我亲儿的天下!谁人都别想染指儿,有任何妄念者都该诛心!” “…近来,二哥将安氏一族的旁支子弟,大量安插在京城各个都统营帐中,一个个细作甚至渗透到皇宫大内中。奸细都安排到皇上的床帏中去了,你就不怕皇上忌讳?我皇儿虽然贪玩胡闹,却不是一个傻子!” 安国公嘴角一抹讥讽之笑,语调幽幽地说道:“太后娘娘,还真的把那个宫舞伎生养的小子,当作自个的亲生儿子来看待?非我族类,当多加防备。将来,莫要养虎成患呀……” 闻言,皇太后猛然间脸色大变! “啪!……”她玉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晃动,溢出几滴茶水来! 太后的脸色霎那间变得铁青一片,眼眸射出凌厉之光:“安国公慎言!当今皇上杨熠就是哀家的亲儿,谁人敢闲言碎语?” “…哀家当年废弃乳母,亲自哺乳我皇儿长大,一身血脉早已融入我皇儿!今后,若是有半点儿谣言传出,别怪哀家心狠手辣,佛来斩佛,魔来斩魔!……” 安国公自知说错了,犯了太后最最不能触及的忌讳! 龙有逆鳞,这天大的秘密便是太后的逆鳞! 当即,安国公眼珠转了几转,撩袍跪下请罪:“太后娘娘息怒!老臣一时糊涂,口不择言,实在罪该万死!” 安太后并没有消气,怒火中烧…… 她耽耽盯着国公,厉声质问道:“安国公如今年纪大了,脾气也是越来越见长,说话行事如此糊涂?” “当年之事,所有知情人全部处死、不在人世。唯有留下你、我二人。如今若有一丁点儿谣言流传,必定是从二哥这里造谣生事,离间哀家和皇上的母子情深!……” 安国公再次叩头请罪,高声说道:“老臣万万不敢!当今皇上他…他就是皇太后娘娘您十月怀胎幸苦诞下的皇子……” “…皇上乃是先帝的嫡子,此事天下人人皆知!谁敢多言,老臣必定第一个杀了他,为太后娘娘解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 深宫旧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深宫旧事 皇太后面色森然扭曲,咬牙道:“安国公真当哀家奈何不得你么?” 安国公抬头,神情万分诚恳的言道:“老臣时刻不敢忘记!” “…老臣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都是拜太后娘娘所赐。南郡安氏一族,也是仰仗太后娘娘的福德庇佑,才能长久不衰、傲立群雄。老臣与太后娘娘乃是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好……”安太后渐渐平息心中的怒火踝。 她的语调也平缓下来:“你知道便好,望二哥牢牢记在心里,深深刻在骨头里!皇上他,虽然贵为天子,身上也流着我们安家的血脉。倘若有星点流言传出,对安氏一族更加不利!” 南郡安氏毕竟是她背后坚实的后盾,是她手中最大的一颗棋子,不能逼迫的太紧了耘! 安国公叩头:“老臣定当时刻铭刻于心!” 他心中暗骂:什么安氏的血脉,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只有太后她自欺欺人! 安太后闭上眼眸,平复着自个的呼吸…… 稍时,太后微微抬手:“二哥请起,坐下说话吧!” “谢皇太后赐座……”安国公暗暗松了一口气! 安国公起身再次坐下,调整一下心境,语调故作轻松: “太后娘娘,您怀疑谁?都不能怀疑您的亲哥哥。老臣说一句僭越的话,我这做亲娘舅的,必须殚精竭虑,日以继夜为亲外甥守护好这大好的江山呀!” 太后面色稍霁,抿唇勉强一笑:“但愿这是二哥的肺腑之言!二哥别怪哀家多几个心眼。可怜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守着这份杨氏祖宗的基业过日子,实属不易!” “…哀家虽然出身于南郡安氏,却是嫁入了杨氏皇族。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杨氏皇族的江山若是有什么闪失,哀家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帝和列祖列宗?” 如今,天熙朝七大家族势力越来越强大,她一个妇道人家玩转儿后宫还行,对付这些巨门家族确实深感吃力!至于安氏家族,既要倚仗他们,同时还要防备着他们有反心…… 安国公违心地说道:“太后不必过于忧心,咱们皇上是个顶聪明的!嗬嗬……”是个顶聪明胡闹的混蛋,到处惹是生非,毁掉了他的宝贝女儿! 安太后提起自己的儿子,面上顿时露出温情之笑:“二哥这话哀家喜欢听。” “…皇上自小是个喜欢玩闹的,还好对哀家甚是依赖,一片孝心可嘉。昨日皇上撵走了宫女,亲自为哀家奉茶、倒水、梳妆,赶他半天才肯回自己宫里睡觉,还像是当年那个三岁的小孩童,又是耍赖、又是撒娇。嗬嗬,哀家若是一日看不见我儿,心里就思念得慌……” 安国公心中暗诽:那个小皇上虽然胡闹,却惯会用花言巧语哄着老娘开心,也算是一个有名的孝子! 曾记得皇上才五岁时,因当时还是皇贵妃的太后生病,就多日不肯吃饭睡觉,亲自在皇贵妃病榻前日/夜/陪伴,被宫中众人称赞颂扬…… 安太后微微叹息一口,睨眼望向大殿外面,前殿的琉璃瓦殿顶上落满了银辉闪烁发光,她的神态有些恍惚…… 她感叹言道:“如今,哀家老了,也没有什么心愿了,就盼着我们母子相敬相爱,平平顺顺,在这慈宣宫中安享晚年!其它几大家族可有什么异动?哥哥要多费心观察。” 安国公仿佛看透了安太后的心思,继续表白忠心:“南郡安氏是皇上的母族,是皇上最强硬的支持者。其他六大家族怎能与我族相比?…” “…京都城各个都统营均有我们安氏的人,人心隔肚皮,老臣不得不防,若是京都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老臣立刻便能得知,才能守护圣上和太后的平安!” 安太后点头称是,口气中透漏出一股郑重之意:“哥哥所言极是!我也是南郡安氏的女儿,是与大哥、二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自是期盼着安氏一族能发扬传承。不过,凡事有度,万万不能犯了皇族的底线……” 安国公拱手言道:“老臣谨尊太后教诲,太后娘娘于我安氏之爱护,安氏子孙必当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太后觉得殿中的气氛有些严肃,准备打几张亲情牌。 她当即笑道:“最近哀家时常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疆土未稳,边界战火纷乱,前朝余孽横行。” “…我们随着父亲的大军四处征战、极为幸苦。大哥、二哥对哀家爱护有嘉,有什么好吃的都先让给妹妹。有一次敌兵夜袭,二哥抱着妹妹骑马极力保护,将妹妹守护在怀抱中,却用自己的后背给妹妹挡箭。” 安国公似乎也被感染了情绪:“我们做哥哥的,自然将亲妹妹当作心肝宝贝!三妹妹竟然还记得那一次,你那时不过六岁稚龄!” “如何能忘记呢?……” 皇太后起身走到窗边:“哀家十三岁入宫 侍奉先帝,初时不过一个小小从四品昭仪,每日里侍奉皇后堂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受尽人的冷眼冷语……” “…先帝宠爱宫舞伎出身的德云妃,冷落后宫众妃,从来不曾将哀家放在心上。哀家在后宫步履维艰,处处受人排挤。若不是哀家的身后,站着南郡安氏一族,只怕早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啦?” “还记得,哀家不小心得罪了德云妃身边得宠的大宫女,被罚跪在冰天雪地里。先帝下朝后,从哀家的身边路过,竟是看都不看一眼儿,一味哄着德云妃开心,皇后堂姑也不敢求情!” 安国公回想当年,亦是感慨万分:“先皇后堂姑多年无子嗣,性格又懦弱,只能在宫中忍气吞声。我们安氏一族岂能作罢?三妹小小年纪,便为了南郡安氏的前途入宫侍驾,安氏又岂能于妹妹不顾?必将倾尽财力,助妹妹获得圣宠。” 安太后冷笑:“家族花费了万金之巨,才贿赂了先帝身边的大太监,趁那德云妃去皇家寺庙沐斋,巧妙安排哀家一/夜/受/幸!哀家做了皇太后,第一件事、便是处死那个贪财的狗太监!” 安国公言道:“妹妹福缘深厚,一举得到龙嗣,实乃我安氏之福!……” 他心中暗讽,可惜是个死胎!…… 若不是父亲高瞻远瞩,做好几手准备,提前安排宫中禁卫营的夜行高手,放火烧宫,趁乱偷换了那宫舞伎出身的德云妃之子,哪有你今日之荣耀?…… 安太后却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眉眼逐渐展开:“是啊,自从哀家诞下了健康的熠儿,苦尽甘来,继而进位为皇贵妃。” “那妖妃德云诞下死胎,引来天火烧宫,连累烧了皇家的宗祠。她惹得天/怒人怨,连年旱灾,被众位言官弹劾为大凶之兆。先帝被百官逼宫,无奈赐她毒酒抛尸荒野。从此,哀家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安国公心道:妹妹这自我麻痹、自我欺骗的功夫愈加深厚了! 那大火烧宫,那百名言官弹劾、还有那所谓妖妃祸乱的谣言诽语,都是父亲和你二哥哥我,费尽心机帮你弄的…… 皇太后却不知二哥心中所想,她继续说道: “…皇儿他虽然顽皮些,却是个极为聪明的好孩子。先帝有九个皇子,皇后堂姑无子,安氏一族又竭尽全力帮着熠儿登基为帝,哀家才有了今日的尊位!……” 安国公言道:“皇太后福德深厚,凤仪之命,安氏不敢居功自大!不过,皇上明年二十岁了,就该大婚了,这皇后之位?” 安国公试探着问道:“…太后日前可是亲口答应过安氏,南郡安氏/日/后的安危荣宠,全系于此。皇后之位,绝不能旁落其它家族……” “哼!……”安太后冷哼:“可恨你养了个好女儿!哀家原本指望她是个好的,看着二哥的情分上,才将那皇后之位提前许了她。” “…谁知,她竟然不守妇道,居然急不可耐?乘皇上去你府中做客时,引/诱/我皇儿上/床?皇后岂能是一个破货儿,传扬出去让皇上的颜面往何处放?……” 安国公心中连连叫屈,若不是你那纨绔皇儿猴急,他的宝贝女儿岂能失/贞? 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然,安国公却不能反驳,他这太后妹妹是有名护犊子没个样子,把个假儿子娇宠得无法无天,她那皇儿放个屁都是香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后位之争 第一百四十四章后位之争 当即,安国公言道:“皇太后见谅,庆瑶她…也是和皇上两情相悦,情之所至。还望太后念在其与皇上青梅竹马、情深意切,又是您的亲侄女份上,原谅她这一次……” 安太后回头,冷冰冰言道:“两情相悦?哼哼,若不是看在她是二哥的唯一嫡女,哀家又怎么会接她入宫?” “哀家已经下了懿旨,封你女儿安庆瑶为贞妃,着贞洁守礼之意,望她进宫以后认真学习宫中规矩,好自为之!” 贞妃两个字,甚是讽刺,婚前失贞,也配叫贞妃踝? 皇太后刚好可以将二哥的宝贝女儿捏在手里,方便行事! 若是安氏听话罢了,她自会善待自己的亲侄女。若是将来安氏有了不轨的心思,首当其冲受死的,便是这一位贞妃!…耘… 安国公甚是不甘心,唏嘘着老脸伤感言道:“唉,老臣生下这个孽障,多年来为她费尽了心血。若有再多几个女儿,也不必为她如此伤神。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是为儿女操劳一生!” 安太后闻言、深有同感:“二哥,只管放心!哀家也是看着庆瑶那孩子长大的。等她进宫以后,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女儿。将来,等她为皇上产下龙嗣有功,便再进了她的位分,给她一个皇贵妃!” 安国公继续悲切:“也怪老臣多嘴,提前告知了庆瑶,给她痴心妄想之念,这孩子一心盼着当皇后呢。如今落了空,还指不定如何伤心呢?” 安太后只当什么没有听到,眼眸瞥向殿外的层层石阶! 这皇宫中的万丈高台,岂是什么人都可以爬上来的?…… 安国公依旧面带哀色:“庆瑶是安氏嫡女,自小娇宠。她那性子,屈居妃妾之位,只怕…唉……” 安太后冷笑:“怎么?哀家当年生了皇子以后,也不过是一个皇贵妃,直到先帝临终前才登上皇后之位!你女儿若是够争气,能长长久久拢住皇上的心,多生下几个皇子,自然是前途无量!” 安国公还待多言…… 皇太后伸手,阻止他继续说话:“哥哥不必再说,皇后乃一国之母,怎能将一个失/贞之女从正乾门入皇宫,哀家如何和皇上交代?如何能让后宫众位妃妾心服口服?哀家期盼这个儿媳妇多年了,绝不会凑合……” 安国公思虑再三,说来说去,看来瑶儿是与后位无缘了!不过,皇后之位必须由南郡安氏之女坐上。 “好叫妹妹知晓,哥哥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这皇后的位置至关重要,岂能让其它家族的贵女得到?太后娘娘乃是安氏嫡女出生,难道忍心看着后位旁落?” 闻言,安太后陷入沉思:“难不成,二哥想推选一个安氏旁支之女入宫?这身份上?也太不般配了,我皇儿天纵英姿,潇洒倜傥,怎么能迎娶一个旁支庶女?不象话!” 安国公笑道:“太后娘娘怎么忘记了?咱们安氏不是还有一个安茉葭吗?那可是大哥的长房嫡女,身份极其荣贵,比起老臣的嫡女,那是有过之而不及……” 安太后神态颇为震惊,随后连连摇头道:“不行!大哥去世的早,哀家不能利用他的女儿!” “这怎么是利用呢?”安国公言道:“这可是堂堂天熙朝皇后之位,是一国中最最尊容的位置,天下女子谁不想得到?让茉葭侄女登上后位,岂不是为了她好?” 安太后斜过眼睛来看他,神情极为不满:“大哥留下的这一双儿女,脾气秉性都随极了当年的大哥。” “水屹侄儿一心研究学问,从不过问朝堂纷争。茉葭侄女性格清冷,只醉情于大好山水,小小年纪便游遍天下美景!哀家如何忍心将他们二人扯进这混乱不堪的朝堂?将茉葭一辈子锁在这深宫大内中?” 安国公反问:“难道他们不是南郡安氏的子孙?岂可为了一己之安,罔顾家族使命?” “…他们自出生以来,便享尽安氏家族给他们带来的荣华富贵。水屹侄子对家族中没有寸功,便直接继承了一等郡王的爵位。茉葭侄女一出生就册封为天熙郡主!比我的儿女们都要荣耀百倍!” 安太后低头,思绪颇乱中…… 安国公继续言道:“想我家大郎安庆宗,十岁从军,奋战杀场,历尽生死劫难,至今不过是一个从三品归德大将军之职位。” “…还有我家四郎安庆华,亦是十一岁从军,战场上被西戎军劫走九死一生逃回,伤得一目,落下终身残疾……” 言道此时,安国公不由老泪纵横:“老臣的亲生骨肉为国尽忠、赴汤蹈火,大哥的女儿就不能为了安氏家族,入宫做皇后、安享富贵?……” 安太后见他伤心,不由劝解道:“二哥一家上下爱国尽忠,皇上和哀家都铭记于心。咱们南郡安氏世代效忠杨氏皇族,出生入死,赴汤蹈火!皇上将天熙朝军力十之五、六交付给安氏一族掌控,可谓信任之至!” 安国公拱手:“老臣,定不负皇恩 浩荡!……” 他心中暗道:安氏一族牺牲那么多儿女子孙,才换得如今的一门尊荣,若是妹妹的亲子?便也罢了! 岂可便宜德云妃那个舞伎的孽种稳坐江山,叫他如何甘心?假以时日,这天下必为安氏一族所拥有! 安太后,于大殿中渡步良久,心潮起伏不定,二哥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呀! 当年,她以十三岁的妙龄,嫁给年过五旬的先帝,那是她的堂姑父,心中不也纠结良久? 她入宫后五年未得先帝青睐,为了讨得老头的喜欢,获得一/夜/宠/幸,可谓是费尽心机。身为安氏贵女,又有什么办法?…… 太后转身言道:“此事关系甚大,还需问问水屹侄儿的想法?” “他是安氏长房长孙,亦是茉葭长兄。咱们虽有此心,却不能强人所难,如若将来茉葭含着怨气入宫,只怕得不偿失!明晚,哀家在宫中专为家人设宴,二哥和水屹都来赴宴吧!” ~~~※~~~※~~~※~~~※~~~※~~~ 夜,慈宣宫! 皇太后在偏殿为母族安氏设家宴…… 这一夜的月光很好,宫殿两旁的龙凤红凌雕花窗扇扇打开,月亮的清辉照进来,在大殿的青砖地上铺成一个个拱形的圆弧。 一盏接着一盏的金料丝花宫灯高高地悬挂在宫檐下,向这月华门的边上蜿蜒伸展,随着晚风轻轻摆动…… 烛火透过密密匝匝的雕花廊窗,洒出满大殿的金碧辉煌,投映下殷红殷红的一长片儿,甚是喜庆好看。 宴席设在慈宣殿外的五层白玉石亭台之上,四周满地摆着姹紫嫣红的盆花。 案上插满金银七色剪花,琼酿玉液、各色花饼、金银茶食、玛瑙葡萄、蜜瓜桃李层层垒成山般,香气缭绕。 四个太监开道、四个太监随后,八个宫女提着宫灯在一旁引路。皇太后娘娘在两边的宫婢搀扶下,从甬道那一头儿翩翩而来…… 太后身穿一件镂金丝朱红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裙,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华贵与高雅。满头细密的青丝高高挽起,精心梳理成峨云心高髻,髻中压上一支九尾金凤展翅宝石花开簪,映衬着朱衣上的金丝纱领缘,尽显宫廷贵妇的美艳。 安国公带着两个儿子安庆邦、安庆业,侄子安水屹,以及安氏近支的几个子侄齐齐叩拜接驾: “微臣等叩见皇太后,祝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眼波流转间俱是融融的亲情笑意:“今日乃是家宴,你们是哀家娘家的子侄,自家人不必多礼,赐座……” 众人谢恩叩拜后起身,在几个宫女的引领下,按着各自的官职品阶的大小,依次入座! 汪大太监一甩手中拂尘儿,对着玉石亭台之下呼道:“奏乐、舞起……” 不远处的水榭中央,宫廷乐师们拨动各类乐器,美丽的宫舞伎们翩然挥袖如云。 遥遥传来的琴瑟之音如同飘渺仙乐,令人心神陶醉…… 皇太后位居殿堂主位坐下,盈盈笑道:“哀家好久都不曾与家人这般团聚了。今日设宴以聚天伦,哀家心中甚喜之。稍待,皇上也会过来坐坐,说是要与众位表兄、表弟们叙说情谊。” 在下宴坐的安氏兄弟齐齐拱手道:“皇恩浩荡!微臣等感激不尽……”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宫夜宴 第一百四十五章皇宫夜宴 皇太后满意地点头笑语:“都说了是家宴,大家不可拘着!” 下坐为首之人,安国公端起案上的酒盏起身:“老臣带领安氏众位子孙敬皇太后娘娘一杯酒,祝太后娘娘凤体安康,永享福寿!” 太后欣然悦之,玉手端起案上的酒盏,仰面一饮而尽…… 皇太后放下琉璃酒盏,纤指从云纱广袖中抽出一方软丝云帕,轻轻沾了沾嘴角儿踝。 太后的美目流转,扫过众位安氏子侄,感觉他们各个英俊守礼,她十分满意! 最后,太后看向了安水屹,露出慈祥地笑意:“三郎,最近为整理宫中藏书阁典籍/日/夜/操劳,甚是幸苦,哀家赐酒一杯,以兹勉励!耘” “三郎谢太后娘娘赐酒!”安水屹起身谢恩,满饮杯中之酒。 安国公畅快地笑道:“我们南郡安氏真是人才济济,有为国杀敌的武将、亦是有才华横溢的名士,还有老夫这个为国尽忠的臣子,这全都是托了圣上与太后之福德,安氏甚幸、家族甚幸。” 众人纷纷举杯满饮…… 安国公又举起酒盏,看向了安水屹:“三郎,你可知郡王府又要迎来一件天大的喜事?” “噢?”安水屹心念微动,言道:“水屹愚钝,还望二叔赐教!” “哈哈、哈哈……”安国公畅快地笑着:“祖宗保佑,太后垂爱,咱们安氏一族昌盛繁华。水屹的郡王府上,就要出一位尊贵的皇后娘娘了!这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安水屹不由怔住神,微笑的嘴唇渐渐抿住,手中的酒盏握得越来越紧,眼里升起了一些冷意…… 他们兄妹二人向来不理朝堂纷争,只求一个平安度日,想不到?还是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了!安茉葭是他最亲之人,岂可成为安氏一族争权夺利的棋子? 安庆邦、安庆业两兄弟,面露惊喜之色,纷纷赞叹道:“哎呀啊,这可真是天降喜事!不想茉葭堂妹竟有如此福气?我们这些做堂哥的,都快要变成国舅爷了,哈哈、哈哈。” 安水屹将手中的酒盏放下,脸色稍显不霁,浓密的睫毛交错起来,遮挡住清澈的眸子:“立后乃国之大事,二叔莫要开此等玩笑,我等还是不要妄论为好!” 此时,太后娘娘也笑道:“三郎,你二叔并没有与你逗乐说笑!” “…哀家看着茉葭那丫头儿从小长大。她品质高贵,性情良善,哀家心中甚是喜欢她。纵观天熙朝各家贵女,有谁家贵女的品貌才学,能盖过安氏茉葭?因此,哀家心属茉葭为后……” 安水屹心绪起伏不定,思虑片刻后起身行礼:“太后娘娘见谅,茉葭小妹/性/情向来清冷,不善与人沟通交往。她不适合皇宫中的富贵荣耀,若是入宫为后,只怕会给太后姑母徒增许多烦恼。” 酒宴中的气氛,顿时清冷了一些! 安国公耐心劝解道:“三郎是茉葭的长兄,又是我们安氏这一辈的长房长子。你们兄妹二人父母早逝,俗话说,长兄为父。你要三思而行,为亲妹妹的前程多加图谋。” 安庆邦在一旁劝说道:“三郎莫要糊涂了,茉葭妹妹若是为后,母仪天下,成为天熙朝最为贵重之女,除了太后姑姑外无人能及,还有比这更好的前途吗?” 安庆业连连点头:“是啊,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求不来的喜事。三弟,你万万不可推三阻四。” 安水屹当即撩袍,离开桌案,向皇太后跪下:“小妹年幼无知,性格执拗冷僻,不通宫中礼仪,更没有包容善待后宫妃妾之/胸/襟,实在难登皇后宝座,还望太后姑母另择他人!” 今日,他宁可得罪皇太后,宁可得罪安氏本家,拼着这郡王爷的爵位不要,也要守护茉葭小妹周全。 安太后观水屹之心意甚是坚定,心中不由微微叹息:“唉…三郎竟然如此肯定?何不等回府问一问茉葭侄女的心意,或许她自己非常愿意呢?” 安水屹沉着一张脸! 太后言道:“这样吧,哀家做主,此事不急着下定论,等你们兄妹二人商量后再议不迟,哀家静候你们的佳音。” 安水屹还待再拒,忽听亭台外间的一个太监高声叫道: “皇上驾到……” 众人闻听后,纷纷起身准备迎驾!安太后则露出期盼欣喜之色…… 白玉石亭台间,一众太监宫女们,前后簇拥着年轻的皇上而来。 今上,一身华贵粉紫绣金丝龙纹的交领长袍,腰束浅金色缀玉腰带,上面缀着一圆环闪亮的水红色闪亮碧玺珠子做饰物。 皇上满头鸦羽般的乌发用景龙冠高高绾着,冠帽中央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足足有鸡蛋大小,顶在他的脑袋上也不知道累不累?…… 皇上手中摇着一把嫦娥仙子奔月图的金边折扇,得意洋洋、神采奕奕,款款行走…… 他笑容温润,唇红齿白,端的是一番名花倾国的神 采,好一个绝世美少年! 安氏一族的子侄们,见状纷纷低头汗颜…… 这一个极端臭美、爱到处显摆的少年皇上呀,他每一次闪亮登场,都要亮瞎别人的双眼呀! 大家心中再无奈,跪还是要跪! 众人当即跪下迎驾:“微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爱卿平身!呵呵,起来、起来,都起来吧!……”皇上声音清亮,态度甚是随和可亲。 皇太后一张脸笑得睁不开眼,恨不得将宝贝儿子搂在怀中亲上几口。 她向他招手言道:“皇儿来了,呵呵,来来来,到母后身边坐下,我儿今天穿着甚是漂亮得体呀……” “朕来参加母后设的安氏家宴,岂敢不用心装扮?” 杨熠大摇大摆地走到安太后身边坐下,摇着扇子为太后扇风:“母后,热不热?儿子给您扇扇风!瞧,这大热天的,朕昨日叫人给母后的殿里送了几桶冰块儿,睡觉时放在寝宫里镇着,那丝丝凉气冒着,可还好用?……” “好用、极为好用……” 安太后笑眯着眼眸:“皇上整日为国家大事操劳,还要惦记着母后这些许小事,莫不要累坏了我儿?” “什么国家大事,统统比不上母后的舒坦重要?”杨熠扯着太后的一片衣袖,摇啊摇、摇啊摇: “不过,这段时间儿子励精图治,起早贪黑,甚是勤奋!朕命人整理藏书阁旧库典籍,虽不用朕亲自动手,可要随时督促那帮懒蛋臣工做事,确实很辛苦呀!母后得奖励些什么给儿子……” “别摇了,别摇了,我的儿……” 太后抬手扶了扶发髻的凤钗,溺爱的言道:“哀家这脑仁儿都要被你摇晕了。哀家宫里的宝贝,都快被你扫荡光了。说罢,如今,又寻摸上什么东西了?” 杨熠那黑亮的眼眸狡猾咕噜一转儿,避开众人轻轻伏在太后耳边低声笑语几句…… 也不知皇上悄悄说了些什么? 竟然,惹得安太后发出一阵“咯咯吱吱”的笑声儿! 她直笑得花枝乱坠:“你这个皮猴子,你这个混儿,哀家怎么生了你这个混儿。” 下座的众人一阵恶寒,抬头无奈地仰望着美丽的夜空…… 这一对天熙朝最最尊贵的母子,到底还要当众/煽/情到什么时候? 皇上亲自为安太后奉茶:“母后喝口热茶,喘喘气,笑痛了肚子,又是儿子的罪过了!” 太后捂住/胸/口,逐渐停止了大笑:“我儿虽然顽皮些,不过,皇上这/性/子,竟和哀家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不愧是哀家自个肚子里亲生的……” 下座的安国公,嘴角儿不由微微抽搐一下! 说笑了一阵儿,上座的母子二人方才歇口气坐定…… 皇上收起手中的折扇,目光扫过众人:“刚刚朕来之前,爱卿们似乎与母后相谈甚欢,不知在聊些什么?说来听听,让朕也高兴高兴。” 太后言道:“皇上来的正巧,哀家和安国公正在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呢!” 杨熠心头一冷,神态没有丝毫变化。 他依旧耍赖笑道:“儿子可不要娶什么媳妇,儿子和母后过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摇手笑道:“你这痴儿,又说浑话了。哪有和自己老娘过一辈子的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等过了年,你就二十了,按照祖宗家规,你也该大婚立皇后了!” 杨熠眼眸轻瞥了一圈,见安国公等人面脸的期待之色,他不由心中暗暗冷笑…… 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帝的赌约 第一百四十六章皇帝的赌约 皇帝继续耍赖道:“世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母后就不怕儿子娶个坏/蛋媳妇回来,天天给您添堵儿?” “再说了,放眼望去,这世间没有一个女子及得上母后之万一?儿子娶回来放在宫里,看着也不舒服。” 太后身心更觉舒爽:“好了、好了!母后知道你是最最孝顺的,乘着今天家宴,你二舅和几个至亲表兄弟都在,咱们母子二人说些正经的事” 皇上笑而不语,一双桃花眼扫过众人,眼角儿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踝。 皇太后定了定神,和蔼说道:“皇上着实不小了,总不能天天和清平乐宫的那些宫舞伎们厮混。” “舞伎出身多妖媚,惯会/勾/引人,玩玩就罢了!好好的爷们儿都让她们给带坏了。皇上早日迎娶一位出身名门的贵女来统领后宫,来年诞下皇孙,江山后继有人,哀家也好含饴弄孙、安享晚年!耘” “皇太后所言极是!”安国公等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称是。 杨熠懒洋洋地打开扇子,一边随意扇着风,一边言道: “朕的后宫内廷里面,不是已经有四十几个贵女出身的妃嫔吗?一个个像木头一般死板,实在无趣得很。还有,表妹瑶儿刚刚册封了贞妃,很快就要入宫了。” 皇帝的眼神飘过安国公,突然笑道:“朕的心中,还是很在意瑶儿表妹的!若是迎娶正房入宫,将来欺负朕的爱妾瑶儿该怎么办?又是跪拜、又是请安,处处看皇后的脸色,稍不如意便是责打惩罚,真真难为朕的爱妾了!” 安国公轻咳一声,神态非常不悦,低头不语! “那些都是应该的……”皇太后言道:“庆瑶等女都是妃妾,以/色/侍君,以妾身礼侍奉正房,她们难登大雅之堂!如何能同未来的皇后相其并论?” 安国公等人面色略感难堪! 只怪自己的瑶儿不争气,婚前没有把持住,私予者为妾,天熙礼法如此。好好的一个皇后位置给弄丢了! “好!既然如此…”皇上朗声说道:“母后怎样说,就怎样做了!朕一切都听从母后的安排!” “皇上,这便对了……”太后欣然道:“我儿只管放心,哀家定然给你选了一个顶好、顶尖的皇后,断断不能委屈了我儿!” 杨熠黑眸流转,故意问道:“不知母后和舅舅,给朕选定了哪一家的贵女呢?” 太后语气温和,试探地问道:“哀家挑来挑去,琢磨了好长时间,看中了华真郡主,安茉葭!” 闻言,杨熠手中折扇一滞,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扇风…… 又是一个安氏嫡女? 是啊!他早就该想到了,南郡安氏岂能死心? 一个、又一个的安氏女子正排队等着他这个香饽饽呢!推掉了一个,便再安排一个!谁让他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多金…… “朕同意了!……” 杨熠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挑眉言道:“朕让母后费心了,朕愿意听从母后的安排,就算母后让朕娶个丑八怪做皇后,只要是母后相中的女子,朕就立她为后!” 皇上的目光扫过安水屹,只见安郡王的面色十分不情愿,不知做何感想? 他原本与这位表哥关系不错,只因他在安氏一族中是个极其清澈干净的人。谁知他和那个舞伎纠缠一起,如今怎么越看他、越是不顺眼了? “皇儿又说笑了!怎么会是丑八怪?华真郡主茉葭妹妹,可是咱们天熙朝中有名的美人。你也是见过的,品貌端庄,才学横溢!” 太后看着儿子,怎么看觉得怎么美?将来就算寻得再好的皇后,都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杨熠摇晃着扇子,不紧不慢地言道:“母后亲自挑选的人,朕自然是千般万般愿意的!” “…且不说母后是活菩萨心肠,慧眼识珠又慈悲仁厚,就说这安郡王的品质,清贵高雅,乃天熙朝第一名士。如今,他亲自将妹妹献给朕邀宠,朕就信的过他!” 皇上讥讽的目光又飘到安水屹身上…… 果不其然,那位自视清高的安郡王面色铁青,很是难看?嘴唇动了一动,忍住没有吱声。呵呵,‘邀宠’这两个字惹他生气了吧?大概,他是安氏中唯一不肯与皇族扯上关系的人,此事可另避别径? 皇上一笑,如和风霁月般隽秀:“宫里的女子,多一个也不嫌多,少也一个不嫌少,朕还养得起!只要,未来皇后懂得悉心孝敬母后便好!” 太后知道皇上最近与安郡王有些不对付,看看二人的神态不虞,当即也不再说什么了! “噢?……”皇上似乎想起了什么:“朕听闻,安表哥最近将那个奴婢小舞伎接进府郡王府了?” 皇上表情怪怪的,说出的话也透着酸意:“看来那舞伎甚是有心计,为了纠缠住表哥,和天熙贵族扯上关系,就连一个侍妾的名分也不要了?” 安水屹沉静答话:“微臣的区区家事,不敢劳烦皇上费心!” 杨熠嘴角儿一抹淡淡的笑意:“朕知道贵族府中的家伎,都是可以用来招待来往宾客的。来日,朕若是到郡王府做客,望表哥莫要小气,安排那舞伎苏离兮尽心侍奉朕一/夜/…” 安水屹的眉头,紧蹙在一起! 堂堂一国之君,天下至尊,这般无耻的话都能堂而皇之说出口?如何能将茉葭妹妹嫁给他?这不是将亲妹妹推入了火坑吗?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哪怕得罪太后姑姑和安氏一族也在所不惜! 皇上似乎没有察觉安郡王的气愤,继续说道:“安郡王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可以送给朕邀宠,何惜一个奴婢舞伎?” “呵呵,朕倒是有些好奇了,那低溅的舞伎有什么妩媚手段?竟然弄得表哥神魂颠倒?就连好不容易维持多年的清雅美名都不要了。” “待朕亲自感受一/夜/,咱们表兄弟可以交流一下床帏心得。朕看,赶早不如赶巧,等一下宴会结束、朕就同表哥一起回郡王府,尝尝那位苏舞伎的滋味。朕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 昏君!无/耻的昏君! 若是那昏君一定要坚持使用,按照贵族们待客的礼节规矩,家舞伎是应该出来接待贵客的! 安水屹捏紧了手中的酒盏,似乎要掐碎了:“微臣的妹妹能否入宫,此事尚没有定论!” 皇上心中不由暗自得意,尚没有定论??? 好好好,刺激得很到位,他等得便是这句话。清高儒雅正人君子安水屹的妹夫,并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 安郡王继续正色说道:“至于舞伎苏离兮,微臣从不曾将她当作一个奴婢来看待!她乃是微臣的心爱之人,决计不会借给他人使用。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乃是天下表率,理应慎言、慎行。如此荒唐糊涂的话,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成何体统……” “咳咳、咳咳!…”安国公眼看情形不对,急忙站起来,恭敬地端着酒盏言道: “今天皇太后专为安氏一族设家宴,老臣等倍感荣耀。皇上屈尊降贵亲自来赴宴,臣等还不曾向皇上敬酒,请皇上满饮此杯,祝我皇圣体安康,国运昌隆!……” “是啊、是啊!我等都要向皇上敬酒!”众位安氏子侄纷纷举起酒杯! 看这情形,再不阻止安水屹说话,便要打起来了! 皇上莞尔一笑,魅惑的面容顿显几分不屑与慵懒! 他伸出一只细长的指尖触摸着酒盏的边缘:“二舅莫要岔开话题,怎么?你作为南郡安氏的族长,也觉得蓄养家伎为侍妾,很不错吗?” “这个…”安国公顿住:“老臣觉得,一个奴婢而已,不值一提,三郎若是真心喜欢?便收/房吧!……” 原本,安国公身为安氏现任族长,最为注重南郡安氏的贵族血统纯正。若是放在往日,他是决计不能让一个舞伎入门为侍妾的…… 不过,如今局势微妙,他正期盼水屹侄儿能答应华真郡主的婚事,自然要许给他一些好处,不如成全了他与那舞伎。与安氏一族图谋皇后宝座的大事相比,一个小小的舞伎何足挂齿? 这时,安庆业站起来言道:“呵呵,微臣倒是觉得那小舞伎很不错。” “那一日皇上圣驾寒舍,放蛇与众位贵女逗乐,只那舞伎一人不怕毒蛇,救得众贵女实在有胆有识,真让我们这些男儿汗颜!还望皇上开恩,成全我家三郎纳妾!” “哦?…”太后一听得来了兴趣:“竟有此事?” “一个弱小女子为了保护众位贵女,不惧毒蛇?看来,那舞伎苏离兮也不是一无是处,很有一些魄力!皇上,看在你的安表哥真心喜欢她,就成全他吧!何必为了一个舞伎,伤了表兄弟之间的情分?” 皇太后也怀着与安国公同样的心思,给一个奴婢解除伎籍,区区小事尔。只盼着安水屹同意茉葭的婚事…… 众位安氏子侄闻言,纷纷站起来助威! 他们拱手求恩:“吾皇圣明,请圣上开恩,成全安郡王的小小心愿!” 杨熠心头儿冷笑连连,这安氏一家人是联合起来了,想用人多势众,来压迫他同意? 利益所在,他们自然能够一拍即合了!可惜,朕偏偏不能让你们如意…… “哈哈、哈哈……” 皇上拍着扇子,大笑了起来:“母后都来求情了,朕若是再不答应,未免显得有些不近情理……” 皇上收敛了笑容,正色言道:“好吧!既然你们安氏的人都不在乎,同意那低贱的舞伎进门,那朕就同表哥打一个赌约!” “赌约?” 安水屹不由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皇上!这位表弟皇上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众位安氏子侄相互看了几眼,纷纷好奇这纨绔皇帝又出了什么鬼点子? 皇上从龙椅上站起,迈步下了台阶,走到安水屹的身边:“对 !一个赌约。” “若是安表哥赢了,朕便如你所愿,马上解除那苏离兮的伎籍,成全你俩美事。” “不过,如是安表哥输了,就立刻将那舞伎赶出郡王府的大门,送回歌舞水韵坊,从此两不相干,永远不得相见染指。怎么样,你可有此勇气应承下朕的赌约?” 皇帝他不能一直将安水屹扣留在天熙宫的藏书阁中,早晚要放人家回去。更不能冒冒失失出手抢人,此事要有一个定论! 杨熠与安水屹四目相对间,竟有隐隐约约的火焰气息儿,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不服与坚持…… 安郡王想了一想,非常谨慎问道:“不知,皇上这赌约的内容是什么?若是太难了……” 皇帝讥讽地笑道:“怎么,难道安郡王害怕了不成?若是表哥你不愿意打赌,就算你直接输了。舞伎苏离兮之事休要再提?你们安氏的人都不许再来帮忙求情,不要怪朕不通情理!” 安水屹举棋不定,他心里总是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皇上细长黑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诘:“这赌约的内容,自然由朕来做主!朕提出一个节目,表哥必须按照朕的节目要求来表演,若是做不到朕的要求,就算你输了!” 安水屹警惕一下,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陷阱…… 安庆邦也有所察觉,立刻站起来说道:“太后娘娘和父亲都在此,微臣认为,皇上乃一国之君,金口玉言,最是公正!” “…不过,若是皇上突发奇想,要安三郎表演、去摘天上的星星,或是大海里捞针,再或移山倒海,飞檐走壁。咱们三郎虽然才华出众,天下闻名。但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已。只怕三郎立刻就输了!呵呵,大家说是不是呀?” 太后和安国公,深以为然! 众位安氏子侄也纷纷点头儿,低声议论着…… “是啊,有意刁难!” “对呀,就算让三郎表演去杀一个人,他也做不到呀!” “三郎性情良善,决计不会做那些古怪之事!” 安太后迟疑的问道:“皇上,你提出的这个赌约,可是会匪夷所思,强人所难?故意刁难安三郎!你要知道,三郎他可不会动刀动枪的……” 皇上摇着头,笑道:“不会,朕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不会刻意为难表哥!” “朕要表哥做的事情,定然是他以前曾经做过几次、或者一次的。若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朕不会勉强表哥去做,更不会让安表哥去做什么违背良知的可怕事情!这么多人在这里听着,朕还能反口不成……” 是安水屹曾经做过的事情?如果这样说,还算是合理合情,无非再多做一次而已! “好!……” 安国公当即笑道:“小赌怡情!皇上与安郡王的赌约,必然会成为天熙朝的又一段佳话,到时候,老臣等都来观看!”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安氏家族的人,都会来为安水屹助威早造势!只盼望安水屹赢了这次赌约,纳妾成功,心情大好,也同意了茉葭的事情! 安水屹思虑片刻,神态坚定的言道:“既然是微臣曾经做过的事情?微臣就斗胆与皇上打下这个赌约,请皇太后娘娘和众位大人作证!……” 这皇上若是输了就赖帐,真是个麻烦事情! 无论赌约是什么?想他安郡王满腹才学、博古通今,难不成还赢不了这个天天吃喝玩乐的纨绔? 这是一个机会,错失良机,苏离兮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脱离苦海?为了苏离兮,他必须冒险拼一次…… 安水屹言道:“皇上刚刚说,是微臣以往做过的事情,再做一次又有何难?不知是什么表演?” 太后忍不住点头,插嘴问道:“皇上,你要三郎做些什么?快些出题吧,哀家都忍不住好奇了!” 皇上缓缓渡步,笑容让人琢磨不透:“人所周知,朕最喜歌舞,这世间什么样的歌舞都见过了,就是不曾见过……仙子跳舞……” 众人神态皆疑惑不定…… 那皇上充满自信,洋洋说道: “朕听闻数月之前,表哥曾于夜间游湖,在三生湖弹琴时,竟然引得湖中仙在荷叶上跳舞。朕的要求便是,请表哥再次于三生湖弹琴,邀请湖中仙献舞。朕和母后要亲自前往观赏……”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儿…… 这真是,刁钻之极,根本不可能做到!…… “你!……”安水屹浑身气血上涌,只觉得胸闷不已! 他确实遇到过湖中仙,可这样的机缘,百年难遇!岂可能再遇一次。 完了,思虑万千,他还是逃不出这皇帝的算计!他和离兮,真要缘尽于此吗? 皇上冷冷言道:“表哥乃正人君子,休要否认!朕可是有证人的…来人,宣昌泰公主湄兰立刻觐见!” “诺!…”一名 太监立刻跑去传旨…… 皇太后及安氏众人的目光,不由疑惑地看向安水屹! 只见,安郡王呆坐在椅子上,神态有些凄然,目光中溢满了悲伤…… 皇太后有几分不忍:“三郎,皇上说的可是真的?你…你亲眼儿见过什么湖中仙子跳舞?哀家只是听说过,以为那不过是市井传言、不可相信……” 安国公斟酌一下,言道:“老臣也认为,这世间不可能有什么仙子现身,皇上这赌约太过骇人听闻了!” 皇上安然坐下,端起一杯茶慢慢饮着:“是真是假?等昌泰公主一来便知,呵呵,君子重诺,表哥向来以诚信为做人之首要,希望表哥不要反悔……” 一时之间,宴会上悄然无声!众人看似无语,实则各怀心事…… 不多时,昌泰公主珊珊而来,先拜见了皇太后和皇上! 她站起身来,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不由有些彷徨不安…… “不知太后娘娘和皇上,宣召湄兰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和颜悦色的问道:“湄兰妹妹,你可还记得三生湖上的‘湖中仙’?” 湄兰的脸色露出笑容:“当然记得,那是臣妹平生所见最神奇之事,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呵呵,湄兰妹妹快给大家都讲一讲。朕与皇太后,以及众位爱卿,都对那湖中仙人的舞蹈向往不已!” 昌泰公主回想片刻,言道:“那一日,臣妹与安水屹表哥游湖,表哥随波弹奏,琴技高超,那琴声犹如天籁之音。竟然引来仙子在荷叶上翩然起舞。那仙子绝世容颜,身轻如羽,踏水如履平地。我和船夫都吓呆了……” “哈哈、哈哈……”皇上极为畅快的笑道:“看来证人不止一个!既如此,十日之后乃月圆之/夜/,朕恭请母后一同前往三生湖观赏。” “届时,就烦劳表哥泛舟湖中弹奏一曲,引那仙子来献舞。朕与母后是天下至尊,福德深厚,难不成还见不到仙子吗?……” 安水屹的心中漫过大片、大片的悲伤!他上当了,一时的疏忽,注定要输了,这是一场必败的赌约! 杨熠盯着他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意…… 这一位天下闻名的才子,就要败在他的手中了! 哼、安水屹!这一次,你输定了!…… 第二百零一章 她就是湖中仙 第二百零一章她就是湖中仙 安郡王府,凌波苑…… 苏离兮坐在鹅色软纱大楹窗下的炕上绣着花,透过一缕缕儿阳光映照着,这屋子里如暖如烟,一幅温馨情景。 今日,苏离兮穿着一件淡黄绢纱的衣裙,衣襟上绣着一朵朵白色玉兰花,纤纤腰上系着一条淡绿纹流苏带,上挂宫绦缀的白莲玉佩,裙摆上是精致的米月小花。 她满头乌黑的青丝,用鹅黄丝带分股缠绕梳了个流云髻,鬓角插着一朵赤金嵌红宝石的簪花踝。 苏离兮低垂着头,绣花的神态极其认真,一针一线都用着心思。 她原本不大喜欢女红,上辈子就没有碰过耘。 这辈子在水韵坊也没有这项学习内容,舞伎师傅们都说,那是良家子才会做弄的玩意。 可入了安郡王府,她才发现这府中的丫鬟们,一个个都是女红高手。 原来,在天熙朝贵族家庭中,女孩子们出门的机会不多,整日里在家闲着,最喜欢的就是女红绣工。若是一个女子有一手好的针线活计,将来找婆家的时候可容易多了。 平日里有事没事,大家就喜欢绣两针,引得苏离兮也想摸摸针线活儿,便虚心向青梅请教一番,要了绣花的针线学习学习,指不定很快就能给水屹做件褂子穿。 她仔细看看青梅事先描好的花样,再低头看看自己的针脚下的对不对? 等这件小褂子做好了,不知道安水屹穿在身上是一副什么模样?绣着、绣着、苏离兮的嘴角,便噙住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原来,能够为心爱的男子做一些事情,是这么高兴的心情! 珠帘儿一掀,一名男子走进屋子里。他的步子十分沉重…… 苏离兮抬头,惊喜地说道:“水屹,你回来了!怎么不差人提前说一声?青梅,快上一杯热茶,郡王爷回来了。” 安水屹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织锦云绣的长袍,袍边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头上的羊脂玉发簪衬得通身气质温雅。 然,他此时的气色不佳,仿佛满腹心事的模样? 苏离兮放下手中的针线,从炕上跳下来迎他,再看他一眼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头儿,他的面色相当差? 她只当他在藏书阁熬夜累得不轻,那纨绔皇帝利用他对书籍的热爱,将他当个奴隶使唤吧?…… 苏离兮嫣然一笑:“水屹,快来坐下,你来的可巧!…” “…我刚刚叫青梅炖好的金丝糯米粥清香又暖甜,听说是你们在乡下的农户自己种的糯米。这些日子,你在宫中熬夜甚是幸苦,可得好好补补身子。这粥不积食,等下吃了去睡一觉,这气色就恢复过来了。” 此时的苏离兮,就像是一个好不容易盼到了丈夫回家的、贤惠勤劳的妻子! 她从炕桌上端起一个暖春百花纹的白底浅口瓷碗,揭开了上面的细瓷小盖子,送到他的面前笑着说道:“你且闻闻……” 安水屹瞄了她一眼,摆摆手,有气无力地做在一旁,心情晦暗中! 该如何告知她?他们两个的好日子,只怕相处不到十日了! 都是他一时疏忽,中了别人的圈套。可君子承诺值千金,他怎么反悔? 皇上、太后、安国公一众人都等着呢! 所谓愿赌服输,这一次,谁也求不得情了。 如今,苏离兮是这般的欢喜,这般享受这里温暖的日子,可他却背弃了她的一片情。 苏离兮失落的放下瓷碗,又笑着说道:“你可是嫌这粥有些甜腻。哦,我忘了你不大喜欢甜食!我还是叫青梅沏一杯清爽的好茶,给你润润口,青梅……” 她心中暗咐:这青梅大丫鬟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叫一声就立刻答应,今天连续叫了几声都不见个人影? “别叫了……”安水屹挥手:“是我不叫她们进来!” “哦……”她怔了一下,心思便活动起来! 苏离兮在安水屹的一旁坐下,想了一会,迟疑地问道:“水屹,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苏离兮的心中感到隐隐不安…… 认识安水屹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直都是那般沉稳自信,何曾见过他如此沮丧的模样? 安水屹的眼眸又深暗了几许!他如何有脸告诉她…… 他的脑海中又回荡着那几句话:若是表哥赢了,朕便如你所愿,解除那苏离兮的伎籍,成全你俩美事。不过,如是表哥输了,就立刻将那舞伎赶出家门,送回水韵坊,永不得相见染指…… “永不得相见、永不得染指!” 苏离兮在一旁观他的神情变了变,咬了咬牙说道:“水屹,你心里有什么难事,一定要告诉我。可不能一个人担着,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他倚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眸,长叹一声,终于吐出了一句话:“离兮,我…我有负于你!” 苏离兮愣在了当地,内心上下翻滚不已。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她心中交替进行之后,总结为一点:他不要她了? “水屹,你……你要我走?” 她的嘴唇扯动,如同风中挂在树枝上的枯叶颤抖,就要被吹走! 娘亲儿说的话就要实现了,世间男子多薄情?不,水屹不是这样的人,可他为何这般说话? 他的心像是被捶打了一下,失神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我…我不是这样意思……” 她凝视着他,声音有些低哑:“有负于我?是什么意思?” 若是让她走,她立刻就走。 她虽然是低贱的舞伎身份,她虽然对他仍旧有爱、依依不舍,她虽然还没有筹集完整的《梨花落》舞谱!可她有自己的尊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死乞白赖的苦求一个男人的爱…… 他枯涩的摇摇头:“离兮,你听我说!我与人…打赌输了,不,不是我输了,是我不小心儿落进别人的圈套里了。” 她的鼻尖儿有些酸,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你竟然也会赌博?你和谁打赌了?难不成,你把我…输给别人了?” 以前,她听说过有人输得倾家荡产,就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输出去,她不会这么惨吧!可是,水屹不是这般烂赌的人呀? 安水屹脑袋垂下来,面有愧色:“我和皇上打赌了……” 她恨恨地想到:纨绔,又是那个纨绔…… 凡是只要和那个纨绔扯上关系,就没有好结果!不过,水屹是被人陷害的? 苏离兮压下心中的苦楚:“水屹,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你和他打什么赌?” 安水屹沉住气,将昨晚安太后在宫中设家宴,他不愿将茉葭妹妹嫁入皇宫,后来与皇上起了争执,又因为苏离兮的舞伎身份再次对峙,最后落入了皇上的设计等等事情,一一道来…… 苏离兮一字不拉地自己倾听着…… 安水屹悔恨地言道:“我不曾想到,皇上居然要我在月圆之夜泛舟三生湖弹奏,引那传说中的湖中仙前来荷叶上面跳舞,这可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他沮丧无比:“谁人一辈子中,能够多次遇上仙子?” “再说,上一次湖中仙来跳舞,只有我们寥寥几人。现在,皇上要带着皇太后、和朝中的众位大臣们都来观赏。世人都知道仙子喜清静,轻易不会出现在人间。这般人员热闹熙攘,那湖中仙子岂会现身?” “这明明是故意刁难我。只恨,我太愚钝,没有提前识破皇上的奸计!离兮,你说……” 安水屹说着、说着…… 他突然发现对面的苏离兮神情十分古怪,她瞪大双眼惊讶不已,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安水屹担心她气过了头儿,便拉住她的手,诚恳道歉:“离兮,你别着急!都是我的鲁莽了。” “十日之,后那湖中仙根本不会出现,我没那本事引仙子出来。这个赌约我输定了。干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和你一起走。” “哈哈、哈哈……” 苏离兮再也忍不住的喷笑出来,她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笑的眼泪都留了出来:“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怎么会如此好笑?” 安水屹焦急地看着她…… 看来,这件事情对离兮的刺激太大,以至于她气得完全糊涂了?人都说乐极生悲,她这是悲极生乐吗? 苏离兮坐在炕上,笑得喘不过来气,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水屹、呵呵、哈哈…我…我怎么告诉你呢?” 安水屹越加担心:“离兮,你先别伤心!来,安静下来喝点水,咱们再一起想想办法……” 他急忙端气案几上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她笑着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接过茶盏一口气灌了下来,才渐渐平息了心中的好笑之感。 她又歪斜着脑袋俏皮地说道:“水屹,你真是太可爱了。” 他叹息……她如今说什么傻话,若真是气傻了,可怎么好? 他郑重言道:“离兮!我想了又想,唯今之计,这个赌约实在是不公平,凡人能见到一次仙人、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如何还能奢求多次?不如,我明日就进宫面圣,想办法换一个赌约吧。” “别、别……”苏离兮盈盈笑着摇头,喘息着说道: “这个赌约实在是好!俗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那个纨绔皇帝整日里不务正业,耍一些小聪明来欺负你这个书呆子。哼哼,这一次,本姑娘就让他栽个大跟头儿!” 一想到那纨绔就要输了,她心里就激动不已。 她的脑海中,想象着纨绔气急败坏的模样,是不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上上下下直跳脚呀!哼,纨绔也有输得时候?真叫她解气! 呸,她暗暗摇摇头,何必在意那个纨绔如何模样!只想着自己就要脱离奴婢 身份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安水屹疑惑的看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她满面都是得意洋洋的神态? “离兮?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苏离兮跑到他面前,眉眼都是止不住的高兴:“水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要先答应我,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安水屹认真地点点头…… “水屹,我要你发誓,等下听到的事情,这世间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绝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苏离兮不放心,天熙朝人人以蟒蛇为妖孽,这件事对‘小黑风’极度危险。一旦有传言出来,人人都到那三生湖捕捉蛇妖可怎么办?…… 安水屹言道:“你我相识何止一、两天了,离兮,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苏离兮凝视着他点点头! 接着,她跑过去关上了窗户,又跑到门口左右看看,青梅她们都站在几十米开外的走廊中。 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外泄一丁点…… 安水屹看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心中的好奇更甚! 直至确定周围没有什么隐患以后,苏离兮才走到安水屹的身边,伏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起来! 听着、听着…… 安水屹的脸上先是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接着又逐渐舒展了眉头,露出激动地神态…… 他一把按住她的双肩,惊喜的不可置信:“离兮,你没有骗我?那一天晚上,我在三生湖遇到的仙子…就是你?” 苏离兮莞尔一笑,眸子里闪动着光亮:“后来,你叫人划船过来,把我先前头上戴着的、后来不小心落在湖中的那一朵白色雾莲花捡走了,对不对?” “我当时还没走,正潜在水底下偷看你呢……” 没错,就是这样,他记得那一朵洁白的雾莲花,捏着手指尖的感觉。当时的他是多么向往仙子。 安水屹搓着手,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头到了什么,这惊喜来的太突然,就像做梦一般! 怪不得,他与她最初相识的时候,他每一次见到离兮,都有一种内心深处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那一晚在三生湖遇到到的湖中仙便是她…… 她朦胧中的音容笑貌早就深深刻在他的心里,只是他没有意识到!或者,他根本就不敢往那一边联想,毕竟,这样的事情太匪夷所思。 现在,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一下,将记忆中那湖中仙与苏离兮的样貌、身姿、舞动结合在一起,两个人曼妙的身影逐渐地重叠在一起,并转化为一个人的影子!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离兮……”安水屹握住她的素手:“我是如此的幸运,能够遇到你!” 看来,上天也在帮助他们二人!上天,也要促成他们两个人的姻缘!安水屹那年轻而俊朗的面容是一片真诚! 苏离兮心里的某一小处更加柔软,她轻笑:“这便是你我的缘分吧!” “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这是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最后机会!” 他思虑一下,又担心的问道:“可是,那条蟒蛇妖,它真的不会伤害你吗?” 一想到纤细柔美的她和那个巨大可怕的怪物在一起纠缠,他莫名又害怕起来。 苏离兮扬起眉头:“当然不会!它不是什么蟒蛇妖,你别叫它妖怪,它是我的朋友黑风。” “牲畜毕竟是牲畜……” 他不由紧张起来:“那一天晚上人很多,万一它发起疯来,不受控制,将你吞噬了…不、不,离兮,我觉得此计不可行……” 他不能让离兮去冒险,他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情形! “放心、放心……” 她笑着安慰他:“我从七岁便认识黑风了,是我救了它的命,我刚认识它的时候,它的身体还没有现在这般大!” “我和黑风在一起游湖戏耍可不是一次、两次,我在水韵坊的时候,几乎天天晚上都溜出来找它玩!唉……这些时日没有见黑风,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想我?” 苏离兮的眼神中充满了思念:“这一次告诉你也好。将来,我总是要抽时间去找黑风,你可不要阻止我!” 安水屹郑重了神色:“离兮!我还是不放心……” 她撒娇地摇着他的手臂:“水屹,你还不相信我吗?呵呵,要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带你去认识认识黑风。它虽然长了大个头,可其实就是一个小孩心性,贪吃又贪玩!呵呵……” 安水屹叹气:“好吧!我相信你,那么我们就要好好筹划一下,十日后的事情了。不过,见过你的人太多,你会不会被他们认出来?” 苏离兮斟酌一番,问他道:“水屹,那一晚在湖中泛舟,距离我大概十几丈远,月光很亮,你可看得清晰我的容貌和身形?” 安水屹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言道:“虽然 ,那一晚的月光很亮,不过毕竟是夜晚,再加上猛然间看到你时,我的心很震撼” “只能朦朦胧胧感受你的轮廓和舞姿,觉得美轮美奂非人间所有,决计不敢相信你是一个凡人!毕竟,凡人怎么能飘在荷叶上跳舞?” “对!这就是先入为主的心境……” 苏离兮肯定言道:“十日后的月圆之夜,太后和纨…皇上他们坐在三生湖岸边观赏,距离荷花丛中更远,谁也不敢确定那仙子就是我!我再将脸上的妆容画得浓重一些,相信无人敢确定!” 前世在舞台上跳舞时,她扮演树妖、花精等经典美人,也曾画过美艳不可比拟的妆容。 等她下了舞台卸妆以后,谁也不能相信那就是她! 现代的舞台化妆技术,是这个时空没有人可以模仿出来的,她相信自己的化妆水准…… 苏离兮越想越觉得可行:“水屹,你帮我准备一些特别的材料,哦…我要亲自设计并做一套仙子的衣裙,是你们都没有见过的款式。” “我是扮演仙子嘛,自然不能穿得普通!你悄悄安排信得过的人去做,呵呵,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在瞬间变换衣裙的颜色,到时候,我一边跳舞,一边变化衣裙的颜色,一定非常完美……” ‘舞痴’苏离兮开始设想了,她喜欢跳舞,只要涉及到舞蹈的编排与设计,她就会如痴如醉! 这是多次神奇的一次舞蹈演出呀! 她的这一支仙子之舞,不但要将现代的舞台化妆技术展示,还有把现代的舞蹈舞台背景、现代的舞台服装,道具等魔幻手段统统都体现出来,让所有看到舞蹈的人,都感到万分的震撼。 “离兮、离兮……” 安水屹轻轻唤着她,这丫头陷入了想象之中,表情痴笑、眼神充满憧憬…… “呵呵…”苏离兮双手握在胸前,傻笑着:“魔幻的仙子之舞!呵呵,我要让所有来观赏的人都震惊无比,被我的舞蹈深深打动,这将是他们人生之中,见过的最美的舞蹈!靓瞎他们的眼……” 他也无奈的笑了:“好了,你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告诉我吧!” 看苏离兮现在的模样,要是不让她跳这一支舞,非要找你拼命不可! 第一百四十八章 皇帝的真实面目 第一百四十八章皇帝的真实面目 紫宸大殿内有些沉闷,即使开着几扇大菱窗也没有一丝风吹入…… 宽大空荡的殿中,只伫立着一人! 杨熠手中拿着一本书,似乎在看,又似乎没有看…… 他一身玄色夹暗金绸纹长袍,静静的站在那里如同雕塑踝。 他五官深邃,瞳深如夜…… 窗外的八角宫灯随风晃动着,打下阴影斜斜覆在他的脸颊上,半掩不掩的模糊耘! 贴身侍奉圣上的大宫女昶菁,端着乌梨木鎏金雕龙的托盘走进殿中,盘子上面托着用刚刚冰井水湃过的五色鲜果,用精致的鸢尾纹白瓷小碟里盛着,果子上还挂着清井水滴,显得鲜嫩欲滴。 昶菁敛容上前几步,躬身跪在杨熠的面前:“皇上,您晚膳就没有用,奴婢湃了些鲜果,您多少用些吧!” 杨熠双手负背缓缓转身过来,英俊冷傲的脸上再无平日里的轻浮纨绔,浓墨般秀挺的眉微微蹙着,一双幽黑深不可测的双眸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昶菁看到皇帝的目光,心头不由一颤,眼神也不由畏惧起来。 她八岁开始侍奉他,跟随他多年,却依然摸不透他深不可测的心思。皇帝绝顶聪明,最擅长隐藏自己的本性。为了达到目的,常常不择手段。他在狠厉的时候,辣手无人能及! 皇帝冷冷地说道:“朕等的消息呢?” 昶菁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起! 杨熠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慎重之极…… 若是被外人看到,就会觉得不可思议,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一个男子,也会有如此认真专注的神态?究竟哪一个模样、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杨熠从鲜果中间抽出了一个小布条,上面隐隐约约写了一些什么,他用指尖捻开布条看了几眼…… 杨熠秀致眉峰蹙起,立刻走到烛台前,将那布条儿燃起。火光儿跳跃,映衬在他的黑眸中阴沉一片: “回信!朕静候佳音……” “诺!……” 昶菁磕了头,退后几步将鲜果放置在书案上。 “皇上,还有一件事。昨天半夜里,太后身边大宫女,怜儿姑娘传来消息!”昶菁低声言道! “怜儿?……”杨熠回想起,不久前才刚刚到手的女子。 他与皇太后身边最亲近的大宫女怜儿,在慈宣宫偏殿花厅里一番追逐撕扯,被初次入宫的苏离兮撞上,差点坏了他的好事。 幸好,他最终还是想其它的办法得手了! 昶菁说道:“那一日,太后娘娘在宣见安国公之前,收到一封密信,对着安国公发了一顿怒火,还将那一封信撕得粉碎!怜儿姑娘趁人不备,冒险收集了那些迷信的碎末,悄悄粘帖起来,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后,又将碎末毁掉了!” “什么内容?”杨熠的神态立刻警惕起来! 昶菁上前几步,踮起脚尖儿俯身在皇上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 “哼!……”杨熠冷笑一声:“这消息来得好!” 他低头,轻轻抚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不无自嘲地说道: “太后身边的人都是软硬不吃、深闭固拒。不枉朕、白白牺牲自己的色/相,勾/引那宫女怜儿一回。如今,倒叫曾经对太后忠心耿耿的她,变得对朕死心塌地了,这样私/密的消息都能冒死送出来!” 他的面色有些发暗,声调更加的深沉:“朕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倒像是歌舞坊中的男/伎!” 昶菁心中难过,怜悯地看了皇上一眼,又低头不语! 杨熠的神态变得狠厉几分:“朕、何尝不想做安水屹那般品洁高雅的君子?可惜,君子不是人人都有命去做!” “皇上……”昶菁软软地叫了一声,内心充满了哀伤!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脖子上的衣襟,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前:“昶菁,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很下/溅?为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出/卖自己的身体!” 昶菁的瞳孔在颤抖:“不…不是!在奴婢的心目中,皇上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她鼓起勇气说道:“奴婢,愿意真心实意地侍奉皇上一辈子,做您的女人!” 杨熠缓缓地松开了手,突然烦躁几分,挥了一下手:“出去!” 昶菁面露失落之情,深深地躬身行礼,悄悄走出了殿门…… 杨熠在大殿的青石方砖上渡步徘徊,前方的路太艰辛,每走一步,他都要计算再计算,一步都错不得! 他闭眼长叹,过了良久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他的目光被那一盘新鲜的水果吸引过去,随手拈起一个黄澄澄的梨子,在手中把玩着。 一个清新的梨子?…… 不知怎么的?他那烦躁的心情,又变得安静起来! 他的脑海中,浮 现出那一日苏离兮进宫觐见太后时的模样…… 那个舞伎走进大殿,谨小慎微微曲侧身,低垂的脖子、柔美的肩膀、纤细的腰肢、飘逸的裙摆再到足尖儿,如同一条清澈的水线流过般幽静娴雅…… 杨熠心中的某处,不由柔软起来! 他的嘴角挑起一抹温润的笑意,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笑容! 杨熠朝着外间打了个响指儿…… 一名青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单膝跪在地板上:“昶十一叩见九爷。” 杨熠玩弄着手中的梨子,不经意地问道:“安郡王府那边儿如何?” 昶十一恭敬答道:“回禀九爷。那安郡王自从与您定下赌约以后,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每日里照常去礼部了个卯,有公务就处理一下,没有公务便同一群文人把酒谈诗,昨日和清平乐宫的乐师李沣年弹了一会子琴,似乎商讨什么音律。” “噢?…”杨熠的眉梢上挑,有了几分兴趣:“他没有什么烦恼的模样?” 这件事里透着些许古怪?一个必然会输掉的赌约,安水屹丝毫都不着急,也不采取任何措施? 昶十一答道:“没有任何异常。安郡王心情不见得有多好,也不见得有多差,与往日无异!” “舞伎苏离兮呢?”杨熠又问:“安水屹回府以后,他们两个人进展如何?” 昶十一答道:“据安插在郡王府里的暗线传信,安郡王与苏离兮相当守礼,没有任何逾越之处,仍然是分开住!苏离兮住在凌波苑,安郡主从不在那里过夜,坐一会就走。” 杨熠舒展了眉头,心情明朗几分:“苏离兮可曾知道了赌约的事情?” “已然知晓了!她曾与身边的大丫鬟青梅,抱怨过两句就没有再提了。其它亦是与往日无异,不悲不喜,一切照常。这段时间,她回水韵坊住过三夜,说是亲自照顾母亲的病痛,并遣走了两个丫鬟。她连夜熬药不休不眠,小偏院里传出药香,水韵坊众人都称赞其有孝心、不忘旧情。” 杨熠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居然也不着急? 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距离那月圆之夜三生湖赌约只余三日了,他们竟然不采取任何补救措施?难不成,这两个人想要私奔…… 想到这里,杨熠言道:“盯紧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许出城!谁若是有出城的意图和举动,立刻抓捕进宫!” “是!”昶十一回答:“虽然我们现在人手很紧张,西兹和北戎、以及南越都有我们的人。还是抽出人手,派人日日/夜/夜盯着他们了。” 杨熠将手中的梨子放回托盘,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帝绿扳指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空荡:“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之时,都会做些什么?” “大部分时候,两人会在一起讨论歌舞,绘制一套什么舞谱,好像叫《梨花落》。苏离兮极其喜爱跳舞,每日清晨、傍晚必然练习几个时辰,风雨无阻。安郡王为她作画,宫廷乐师李沣年为她抚琴……” “每画成一张舞谱,那苏离兮便高兴得不得了,非常珍爱的收藏起来。她有一个上好的檀木画匣子,专门存放那十多张舞谱,张张都是安郡王亲自为她绘制。” “哼……”杨熠冷哼。 他们两个人过得十分惬意、诗情画意? 可惜,好景不常在,只等那安水屹输了赌约,将苏离兮送回水韵坊中,他就要出手了! 苏离兮,只能做他的女人! 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觉得如此不安? 杨熠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帖,拇指上的扳指转动更快:“难道,一点异常都没有?” 昶十一想了想,回答:“非要挑异常的话?那苏离兮最近几天迷上了针线女红,郡王府购置了大量上好的各色锦缎衣料,供她缝缝剪剪,拼来凑去,剪坏了很多衣料,谁也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不过,都是些女孩子家不值钱的小玩意……” “嗯!”杨熠看向窗外的枝叶:“女孩子家,做些针线活儿也好!” 杨熠又问:“三生湖那边呢?勘察过了吗?” 昶十一点头:“昶十三、昶十五、昶十七他们几个潜水功夫好的人,都沉到湖底去查了几遍。那一片茂密的荷叶下面没有丝毫玄机可取巧,没有任何木头暗桩可以站立,湖底深处不可测,浅处的淤泥太软,都做不了机关。” “几个轻功极好的弟兄,站在荷叶上试了一试,撑不过去片刻就摔下来了,更不要说在荷叶上长久的跳舞了!” 杨熠的面色清冷:“日/夜/盯紧三生湖,不许可疑人等靠近,更不许人潜入湖底去做什么机关。” 他闭上眼眸,脑海中全是她的影子! 朕,一定要赢了这次赌约!…… 朕,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一个女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月圆之夜 第一百四十九章月圆之夜 三生湖,十五月圆之夜…… 三生湖畔择了一处登高望远的好位置,清空了大片场地。 巨大的皇家观台上精设内帐檀木云顶作梁,范金柱为周础。一盏盏水晶玉石罩灯萦绕观赏台周围闪闪发亮,一串串晶莹的珍珠为帘幕。 观台上十丈宽的沉香木雕龙飞凤阔屏风前悬着鲛绡纱帐,纱上遍地金绣洒珠银线牡丹花,风起纱绡飘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踺。 正中央的龙椅榻上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厚厚的玉带叠罗锦,设有青玉香白垫。 三千名宫廷禁卫军严阵以待,将三生湖四周围绕的水泄不通。太监、宫女一系列近百人仪仗守护在皇帐两旁,来往行动间鸦雀无声犬。 天熙朝庆乐帝杨熠与皇太后安坐观台正中央! 两旁观赏的看台上按官职坐着宰丞、国公、太傅、太师、大将军、尚书等国之重臣、皇亲国戚、豪门贵胄,命妇贵女家眷一众人等。 今夜,天熙朝贵胄均都聚集于此湖畔…… 听闻,天熙朝第一名士才子安郡王,将在三生湖泛舟以琴音相引传说中的‘湖中仙’降临跳舞,歌颂盛世,祈福国运。众人等莫不鼓舞欢欣! 不仅仅是因为安郡王与当今圣上的赌约,谁赢?谁输?都不是做臣下们随随便便可以思量的。可是,谁人不想一睹传说中湖中仙子的绝世风姿? 据传闻,那安郡王的琴声曾经引来过仙人…… 这可是凡间世俗之人平生难见之奇景,人人岂不趋之若鹜。 就连天熙朝的百姓们也闻讯赶来,三生湖方圆十里外拥挤着人群,明明知晓隔着太远的距离,根本看不到湖面上的情景,可谁不想一睹仙子的身姿,多少沾染一些仙气儿。 大家熙熙攘攘,高声阔谈。 不时仰头看着夜空中的颗颗繁星,指不定仙子会从他们头顶的天空飞过呢!那情形,比逢年过节庆祝时好要热闹几分。 今夜,庆乐帝杨熠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气度非凡,英俊无比…… 明黄洒金线绣龙袍在身,翼三眼龙头对襟、窄袖藏式洒线绣。胸前、背后及两臂绣正龙各一条,腰帷折裥处绣几条行龙。 此刻,他一张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 皇帝唇间的似笑非笑有些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由心生寒意…… 众臣们心诽,别看咱们这小皇上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关键时刻真是能沉得下心来,龙威震慑人心,真乃是祖宗保佑呀!等明年皇帝大婚,成家而立业,好玩的心性收敛一二,定能一展宏图,指不定能变成一代圣明君主。 众臣跪拜齐呼:“微臣等叩见皇上,皇太后,恭请圣安,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震天! 皇上起身,挥展衣袖,朗声说道:“众位爱卿平生。今夜在三生湖设宴,君臣同欢。朕与爱卿们共同观赏那‘湖中仙’降临乐舞,朕深感欣慰,实乃我天熙之福蕴深厚……” 众位重臣齐呼:“天佑我天熙,圣上英明无比!” 杨熠撩袍就座,众臣工纷纷入座。 早有若干位身着淡绿色纱裙的宫女们端奉上美酒佳肴,精美糕点,各色水果等,穿梭于席间,芳香四溢…… 皇太后舒眉笑语:“好久都不曾这般热闹了!哀家就是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皇上与众位臣工欢聚一堂,融洽和睦。这一次,少不得说说,都是安郡王的功劳。” 太后心中,多少还是心疼自家的亲侄子一些。 等一下,根本就引不来仙子(皇太后对此不抱有任何希望),水屹侄子就要输了赌约,现在说些好听的,也劝皇上赢了以后,不要将侄子逼得太紧。 皇上摇着手中的烟雨江南山水墨染折扇,含笑称是:“母后所言极是!朕与安郡王定下赌约,也并非要为难安表哥,朕真心想见见传说中的湖中仙降临,此乃我天熙朝百年难遇之祥瑞也!” 皇太后点头,再次劝说道:“有祥瑞是好,若是没有?…都是至亲,皇上赢了赌约,要有容人之雅量,臣下才能对圣恩感激涕零,越加忠心报国!” 杨熠眯着眼眸笑谈:“母后放心!安氏一族乃国之重器,朕自然不会过于为难表哥。” “等安郡王输了以后,朕会亲自为他赐婚,择选三位名门贵女为侍妾。今夜,就当做君臣欢聚就好,表哥湖中泛舟弹奏,助助雅兴而已!” 他们母子俩个人言谈之间,丝毫不遮掩心声,都认为安水屹必输无疑。皇帝自信满满! 宴会座席间,不断有重臣前来恭贺敬酒,杨熠兴致颇高,一一举杯、潇洒回应…… 昶十一悄悄走到杨熠身边耳语:“皇上,安氏一族没有任何异动,安郡王不曾求助于任何人。那苏离兮…傍晚时分匆匆赶回了 水韵坊,听说她的娘亲苏荷清又病重了,她甚是焦急,无法脱身前来三生湖观赏、为安郡王助威。” 杨熠端起金龙盘旋白玉酒盏,垂眸浅酌一口,说话间有些遗憾之色:“唉,可惜啦,不能叫那小美人儿亲眼看到,朕是如何打败安水屹那厮的。嗬嗬…三生湖周围警戒如何?” 昶十一答语气坚定:“这三生湖畔,周遭都被臣下安排的暗卫们盯紧了。此刻,就算有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除非,真有那什么仙子从天而降……” “好!……”杨熠放下酒盏,魅惑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子?无稽之谈!朕要亲眼看着安氏输得一塌涂地,今夜先将这位安氏名士才子踩扁了。” “皇上所言极是!”昶十一悄然退下!…… 杨熠含笑举杯,与那一边的皇太后对饮…… 坐在珍珠帘子后面的后宫妃妾们,一个个妆容精致,花枝招展。她们纷纷上御前来敬酒。一颗颗芳心迷醉,那羞涩渴望的目光,暗暗投向上座英俊的君主。 话说,这位年轻的皇帝杨熠与后宫妃妾相处的颇为怪异,能轻易到手的女子从来不珍惜,得不到的女子就想方设法。 后宫妃妾们对皇上而言都是唾手可得、随叫随到的女子。于是,他放置在后宫中圈养着甚少过问。 外界都传闻庆乐帝杨熠荒音无度,是因为他从小就迷恋清平乐宫的宫舞伎们。皇帝每每与舞伎们通宵达旦玩乐,常常一边饮酒跳舞、一边追逐幸之…… 叹息,这皇上好久都没有临幸后宫了。 妃妾们当中好多贵女入宫数年,仍然是/处/子之身,其中幸运者被临幸过两、三次而已。 皇上总是说她们木纳无趣,一旦变成妇女更是没有吸引力,远远不如宫舞伎妩媚多情有韵味! 幸好,先帝曾经宠幸了个宫舞伎出身的妖妃德云,并诞下葡萄妖死胎弄得天/怒人怨。从此,宫中绝对不允许宫舞伎有孕。每次受幸后便有避子汤饮下…… 妃妾们才感到生活不是那么无望,皇上总有一天会醒悟过来,重视喜欢后宫妃妾,皇家岂能长久没有皇嗣。只盼着明年迎娶了正宫皇后,皇后出来主持大局,能有所改变。 皇太后虽然知道自己儿子的毛病,却一味骄纵惯宠着他。她只责怪那些后宫妃妾们,自己没有本事,留不住皇上的心! 这一次,难得皇太后赐下恩典,带着妃妾们来三生湖透透气,顺便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她们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一个、又一个的妃妾羞答答上前请安…… 杨熠端着茶碗轻笑,眸底深处是讥讽的笑意,不动声色地观赏着众位妃妾抛来的/媚/眼/如丝。 “皇帝哥哥,这些时日您都不曾来看望臣妾!”刚刚进宫不久的贞妃安庆瑶跪拜后起身,委委屈屈地言道! 贞妃娘娘实在是想不通呀,以往见到她就双眼冒光,对她情意绵绵、山盟海誓过的皇帝表哥,自从那一日强/行后再也不理会她了。 贞妃今/夜/特意装扮的十分精致。穿了一件浅绿色花鸟双绘绣的蜀绣绸衫,下着粉底飘紫色挑银线织锦裙子。 贞妃入宫多日,竟然一次都没有召她侍寝?他心里还在责备她忍痛之下咬了他一下,她真是不故意的呀。 若再有一次机会,能够让她侍奉龙体,她便是痛死了也会迎合着他! 难不成真如外界传闻的那般,皇帝对到手的女子从不珍惜?…… 第一百五十章 她被人盯上 第一百五十章她被人盯上 今夜、机会难得! 安庆瑶在妆扮上下了不少的功夫,她留着齐额的柔软刘海,乌油油的秀发挽了一个偏堕纂儿,发髻簪了一支翡翠镶琉璃金绞丝花钿,整个人显得娇美无比,便如一颗水嫩的小翠葱映着粉红的脸儿。 杨熠伸手盖上茶碗,瓷盖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贞妃什么时候进宫了?朕怎么都不知道呀……” 一旁的胡老太监当即跪倒在地:“启禀圣上,都是老奴的疏忽。不过按照妃妾规矩,皇上日理万机,国事繁重,一个小小妃妾从偏门入宫,几乎每几个月都有。也不必亲自向您事事禀告。踺” 皇帝挑着眉毛,点点头:“言之有理……” 胡老太监言道:“都是老奴不好,忘记了贞妃娘娘是皇上的表妹,情分上自是与他人不同!犬” “噢……”皇帝露出几分了然的神态:“朕与表妹是有些情分。” “…但是,天熙朝最重规矩。情分再大也是个妾,大不过宫规去,老胡向来是个守礼之人,你起来吧!贞妃也回去安坐,等朕有了闲暇自然去探望你!” 闻听此言,贞妃眼圈有些红了。 她纤手拿着一方丝帕子摁了摁面颊,娇滴滴言道:“皇上表哥,您可一定要来,臣妾/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您。皇上可还记得,咱们那一日在……” 她的话还不曾倾述完毕…… 杨熠轻浅摆手,垂下眼眸抚摸着膝盖上的金龙绣纹! 大宫女昶菁立即上前,打断贞妃的叙旧,谦卑的笑着:“贞妃娘娘请吧,后面还有淳妃娘娘、容嫔娘娘、张婕妤、李宝林,都等着给皇上请安呢!您老是站在这儿,其她娘娘们的脸色可都不好看了!” 珠帘子后边,果然传来妃妾们低低地议论声音。 又有两个宫女上去,一左一右搀扶着贞妃离去! 贞妃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留恋的望龙椅上的皇帝:“皇上、表哥……” 如今看他,魅惑英俊的脸上透着淡淡慵懒,他是她第一个男人,更是她一辈子的男人,让她心中依赖牵挂不已…… 她愈加悔恨自己当时心软,迁就了他的任性。 她不但与皇后的宝座擦肩而过,更失了他的那一颗猎/艳/之心!不过,他这般魅力无穷的尊贵男子,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够拒绝? 又有十几名妃妾上前来请安。 其中,皇帝对某些女子有印象,对某些女子是一点点儿印象都没有,半眯着眼眸想了半天,就是不起来她们是谁? 大宫女昶菁很是机灵,上前来一一介绍着。皇帝才想起了这个女子曾经陪他过一/夜,那个女子陪他用过一次午膳。皇帝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了,他没有那么多心思,来记忆这些不相干的妃妾们! 月上中天,光华满地…… 钦天监算的吉时差不多到了! 一名执礼太监上前禀告:“禀告圣上,太后娘娘,安郡王已经准备妥当,绣舫小船在湖畔候着,为了怕惊扰仙子,绣舫上只有安郡王抚琴,还有一名随从摇橹,岸边闲杂人员一律退下!” 杨熠应付了众妃妾半天,心中正好不烦闷着,闻言顿时来了精神! 他与那边的安太后对视一眼,微笑言道:“好!立刻命安郡王泛舟湖中央,朕和太后静候佳音!” 三生湖畔,沿岸的一排排高大的树枝上,早早就挂满了百花春旋转大灯笼,一簇簇悠悠闪烁的烛光,照得树身通体闪亮呈发射光芒。 十五的圆月明亮照射,三生湖水面上月光流转、波光粼粼,眺望湖水仿若一块光亮的墨色翡翠,,夜雾像一层轻纱笼罩在湖面上,看上去那么温柔。 夜间的空气泛着甜润的味道。 若干名执礼太监,沿途高声唱吟着:“肃静、静、静……” 这是在提醒众位贵人大臣们,‘引仙’马上就要开始了,莫要闲聊吵杂、惊扰了安郡王的琴音…… 庆乐帝、皇太后、重臣、贵戚、妃妾们都屏息了声音,偌大的三生湖顿时寂静一片儿。 众人坐直了腰背,伸长了脖子,向远处遥望着…… 只见,一叶小舟从三生湖岸边出发,橹浆轻轻划破了水面…… 氤氲弥漫的船底紧紧贴在浅滩的绿草上,水草在逼仄的浅湾处任凭湖水推动摇曳,发出‘沙沙、沙沙’很柔、很轻的声音。 船头上安坐着一人,一袭白衫胜雪、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素净通透的白玉簪子冠起,空谷幽兰般雅致,不染丝毫世间尘俗。 这湖面、这夜色、这月光、这小舟、这静如幽兰的翩然公子…… 蓦然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就如同一幅净雅的泼墨山水图,濡染得令人心意微醉! 众人不由在心中暗暗感叹,即使今夜没有仙子降临跳舞,能配上此情、此景、此意境,聆听天熙第 一名士安郡王亲自弹奏一曲,也不枉此行了。 不多时,那一叶扁舟划到湖中央便停滞不前了。距离那一片茂密繁盛的荷花丛不过数丈。 众人早已经心知,上一次‘湖中仙’便降临在那里。 安郡王的神情宁静如水,一双幽黑的瞳眸中如渲染上星辰般迷离。 他闻着夜间的莲荷清香,深深吸一口气儿,轻抬起手臂放在琴案之上…… 这偌大的世间,仿佛只剩他清净的一人! 停了片刻,他开始弹奏…… 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轻柔如兰花般绽放。 霎那间儿,一连串灵动、跳跃的琴音铮铮而响,如同清澈的山间泉水叮咚作响,清音从的他手指尖儿倾泻流淌着,犹如初春咋暖流过溪水的碎冰儿,潋滟的让人心碎。 安水屹,闭目凝神弹奏…… 离兮,你可准备好了吗? 今夜,三生湖障碍重重,湖边包围的水泄不通,你能顺利的到来吗? ~~~※~~~※~~~※~~~※~~~※~~~ 京都城水韵坊,小偏院的屋子里…… 苏离兮将熬好的药送到娘亲的床边:“娘亲,药已经不烫了,温度刚刚好,您趁热喝了吧!” “咳咳、咳咳…” 苏荷清扶着床边坐了起来,端着药碗一饮而尽。离兮又拿了床边的帕子,给娘亲拭去唇角的药汁。 苏荷清慈爱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离兮,那安郡王对你可好?” 苏离兮点点头:“娘亲儿请放心,郡王他一片真心待我!” 苏荷清仰头左右看看,苦笑着言道:“只单看这小偏院里,几个丫鬟侍奉着,还有那郎中天天来诊脉。吃穿用度都是不凡,娘亲也知道他对你好。” “可是,这世上哪有长情的男子,娘亲怕他将来变心,把你赶回水韵坊。这种事情可不少见……”苏荷清又开始不放心了! “娘亲,您无须担心!”苏离兮神态平静,心中却叹息着回答:“真到了那一天,女儿也有办法应对……” 大不了,烧了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回转,离开这伤情之地! 她绝不回这水韵坊中当官舞伎任人羞辱,司徒坊主岂能轻饶过她?单看她对付木晴雪的手段便知。 这些天里,为了三生湖仙子之舞配合的更加默契,安郡王与苏离兮多次商议湖面舞蹈设计,两人一个跳舞、一个绘画,灵感所致,竟然又成了四幅舞谱图。 再加上以前成功的十二幅舞谱…… 计算下来,苏离兮现在已经拥有十六幅《梨花落》舞蹈图谱了。还差八幅图,只要八幅就好了。 她虽然也爱着他,可她的内心深处,期盼一个独立的自我。她毕竟是来自现代社会的女子。 还记得,前世时苏梨梨的豪言壮语:我苏梨梨永远都不会依靠男人。是的,无论什么时候,女人,都一定要依靠自己…… 只用再努力一段时间,相信很快就会拥有完整舞谱!到那时,爱与被爱的主动权,去或者留?将会掌握在她的手中。 苏荷清见女儿如此自信,微微叹息一声言道:“但愿如此!你不听娘亲的话,不想办法入选宫舞伎,将自己的未来全都寄托在安郡王的身上,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唉……” 苏离兮耳边听着娘亲的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看窗外的月色,心中有些焦急。 此时,估计安郡王的小船已经入湖水了吧? 她今天早上一来到水韵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偏院的周围,来了一些陌生的男子面孔,他们忙来忙去,有意无意地盯着她这一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湖中仙\’降临 第一百五十一章‘湖中仙’降临 苏离兮问了侍奉娘亲的两个婢女,她们说是司徒坊主新请的几个花匠,这几天修理水韵坊后院花圃。 整整一天了,苏离兮总是觉着有人盯紧了这间屋子。 她只要一走出院子,就感觉到有几双眼睛跟随着她的身影…… 夜色已晚,时间紧迫,苏离兮几次想要溜走,却心里觉得隐隐不安踺? 她稳住心神,忍耐着性子,装作若无其事的为娘亲忙来忙去…… 苏离兮侍奉完娘亲漱口,便说道:“娘亲,郎中说吃了这副药,必须好好安睡!您就是心事太重,不要再为女儿操心了,快快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女儿明天也会留在这里陪您的!犬” 苏荷清欲言又止,只得点点头儿答应! 苏离兮扶着娘亲躺下…… 那一碗苦药有几分安神宁气的作用!不多时,苏荷清躺在床上又叮咛了女儿几句,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苏离兮吹灭了屋里的烛火,四周顿时一片黑暗! 她伏在屋门后听了一会儿,院子里亦是静悄悄的! 苏离兮蹑手蹑脚地走到桌子旁边,翻开早上混杂在众多礼物中带来的包裹。从里面抽出那一条特殊制作的衣裙,无声无息地换上新衣服。她再检查贴身放置的牛皮防水袋子等小道具。 她打开简易的雕花木化妆盒子,又摸着黑儿,精致的给自己装扮上…… 幸好,前世演出时快速化妆的经验丰富,她的手法极其熟练,化妆对她而言是小菜一碟。纤细的眉毛要比平日里拉长一些,用了这个时代不会出现的过渡色渲染。眼影朦胧,浓淡两相宜,将一双美瞳描绘得幽深而有神采。 准备好了一切,苏离兮仍旧不敢妄动,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沉静下心情,竖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窗外,枝叶儿在黑暗中摇曳,只有风声儿沙沙作响…… 必须等得天全黑了,众人都以为她们安睡了再走。 她在暗处,又熟悉这里的环境与各条小路。 到时,从小偏院的墙头翻出去,一路小跑绕过小林子到达后院的小河旁,便可以沉入水中了。 ~~~※~~~※~~~※~~~※~~~※~~~ 三生湖,月光似水流转,星幕铺天闪烁,璀璨仿如宝石。 碧湖中央,一叶扁舟,安水屹风清霁月,温润如玉…… 他手指尖的琴弦继续拨动着,幽远的眉目在旷远天空下愈显清冷寂寥!手指轻抚在细弦之上,星点儿琴音流畅滑过,使得平静的湖面清净一方…… 她,还是没有来? 今夜,即使她没有来,他亦是不会怪她! 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能到达这里是多么不易?是他自己无能,护不得心爱的女子,还要依靠她来冒险献艺。 三生湖畔的观望台上,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众位贵人的神情越来越复杂、多变了! 都快要一个时辰了,安郡王将将换了第四首曲子!然,那传说中的‘湖中仙’依然没有半点儿影子? 这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那仙子不来,他们便要在这里守上一整夜。就算安郡王的琴音再举世无双,也不能无休无止地欣赏下去。 男子们还好说,皇太后、妃妾们、贵女们的身体如何撑得住? 众人从最初的期待,变成了微微的失落,再变成了如今的无所事事,饮酒的饮酒、低语的低语。若不是还顾忌安氏一族的颜面,早有人将不耐烦表现得明目张胆了! 安郡王的琴音固然美妙,可大家更加期待那仙子的降临,这才是今夜守候在这里的目的。下座,已经有人小声的议论着…… 传说、不过是传说而已?这世间哪里真的有什么仙子? 上一次,安郡王真的见过仙子?不太可能吧。当然,安郡王为人正直、天下皆知,当然不会撒谎。 不过,人都有眼花的时候,弹琴弹到入了一定忘我的境界,也会出现幻境吧? 杨熠懒洋洋地歪斜着龙椅上,似乎坐得太久了,不断地变换着坐的姿势,大宫女昶菁换了第三杯热茶…… “啊……”皇帝很夸张地打了个哈哈,又伸了个懒腰,仿佛已经很困的模样! 杨熠的目光扫过众人的神态,眼眸透出中隐隐得意:“来人,给众位爱卿都换上一杯热茶吧!” “大家坐了半天,也怪闷的,早知道如此,朕真应该带几个宫舞伎给大家跳跳舞、解解闷!朕的御/用舞伎,个个堪比仙子,不见得比那什么湖中仙差,呵呵……” 都等到这会子儿了,他已经给了安水屹很大的面子了,这赌约算是赢了吧! 下首,安国公沉静一笑:“皇上所言甚是!今日君臣同乐,实乃臣工们荣幸。又有安郡主湖中亲自弹奏为陛下献曲,助陛下观湖景之雅兴,微臣等跟随着陛 下也沾了不少耳福!” 杨熠轻蔑一笑:“安国公真会说话,好像大家都是为了欣赏安郡王的琴音而来?那什么湖中仙再不出现,朕可要摆驾回宫了!朕受些累、再等等不要紧,若是累到了母后,你们安氏一族该当何罪?哼哼……” 安国公略带恳求地目光投向了皇太后! 安太后想了一想,言道:“昨日,哀家特意问了钦天监的国师,祈求仙子降临之时,一定要有千万个诚心。吉时尚未过去,哀家也老久没出宫了,此处风景美不胜收,再等等也无妨!” 这水屹侄儿眼看着要输惨了,二哥亦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下坐安氏一族的人个个垂头丧气!她多少要给娘家留些颜面不是? 安太后心想,等下找个由头儿,将话题扯开,把这个赌约缓缓略过,大家心知肚明,面子上过得去就稀里糊涂过去吧! 杨熠挑眉轻笑道:“好吧!母后难得出来一趟,都是儿子平日里疏忽了。那就再等等……” 朕,要让安水屹这厮儿输得心服口服! 皇太后笑道:“我的儿,这怎么能怨你?母后知道皇上是个极孝顺的。不过咱们皇族的规矩大于天,后宫不得轻易出宫,可不敢因为母后一个人就坏了祖宗家法!今/夜,能够出来逛逛,已经是托了皇上的洪福了!” “朕还真不信,那个湖中仙能够降临,朕…”杨熠还待要说什么? 突然,底下有人惊呼道:“天呢,快看,那湖里是什么?……” 杨熠的话、戛然而止,他不由惊异地转头…不可能吧!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向湖中看去! 有风吹过…… 只见,湖面的莲荷丛中,隐隐约约中,一个极其飘逸窈窕的身影,正缓缓地从幽幽水面中抬起头来。 ‘湖中仙子’长身趴伏在一片儿荷叶之上,身轻如羽,仿佛刚刚睡醒的女子,正慵懒地苏醒过来…… 湖畔上的众人,刹那间儿个个惊奇地睁大了双眼,齐声发出低沉的惊呼。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只怕当即就要尖叫出来。 众人心跳如鼓,却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片寂静与万分小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儿惊扰了仙子,那仙子会即刻飞身离去…… 吓走了仙子,那是死罪呀! “啊呀…”安太后瞪直了眼睛,只觉得一阵儿头晕目眩,两个宫女急忙搀扶住浑身瘫软的她,怕她摔倒了! 皇太后定了定心神,才算是站稳了。 她立刻双手合十,口中虔诚地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有人捂住了嘴巴,有人捂住了胸口,有人屏住了呼吸,有人惊讶得浑身动弹不得。 更有人,颤颤巍巍的对着那湖中仙的方向,虔诚地跪拜下去,五体投地,泪流满面…… 仙子、仙子!这世间,真的有仙子呀! 不是传说,不是幻境,不是妄想,不是虚迷…… 可不是活生生的,真真切切的,就在湖中莲荷丛中,就在大家惊喜的、颤抖的眸底。 眼见为实,不由得你不信! 那荷叶上的仙子,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如梦如幻、如露如水、如光如影! 仙子,竟然随着安水屹的琴音,缓缓地站立起来,就站在一片摇曳的荷叶上,随风轻轻晃动着,衣袂飘飘…… 仿佛来一阵儿风,就能将她轻飘飘的身子吹走? 湖面上的荷叶儿,一层层随风一起一伏,像一片绿浪…… 在场的所有人,个个都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狂喜之情! 百年难遇,不,是千年难遇的奇景! 他们这一辈子,算是不白活了…… “不,这不可能!”杨熠惊异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望向湖中…… 皇帝的瞳孔在收缩:不、可、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舞只应天上有 第一百五十二章此舞只应天上有 任他聪明绝顶,也是想不通呀! 皇帝还来不及想得太多,目光便被‘仙子’牢牢吸引住了! 众人能听到细细微弱的风声,“沙沙”很轻,很柔…… 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流淌着踺! 小舟上,安郡王继续拨动琴弦…… 他,一双眸子正含笑瞧着她的身影,眉目舒展,散落一片柔光,清明的眸子中竟也有一丝渴望之色犬。 离兮,谢谢你能来! 平静的湖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犹如柔顺的面纱!也笼罩着‘仙子’那国色天香的美貌容颜上。 岸上的众人激动万分,真美呀!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容颜? 虽然,隔着较远距离看不大真切!可是…… 远远看去,那眉儿、那眼儿、那唇儿、那轮廓、还有那绝世曼妙的身姿,都迷离如水中月、镜中花般朦胧翩然,竟是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之美……(或许,还加上了众人的臆想。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美!) 这样的容颜,这样的身段,岂是凡尘世俗女子能够拥有的? 安水屹,琴音依旧! ‘湖中仙子’那美丽的眼眸中波荡着薄薄氤氲的笑意,她猛然间张开双臂,衣袖随风飞舞,她竟然随着琴音跳起舞来! 仙子腰若细柳、肩若削成,在一大片儿莲叶和荷花中穿梭不停,来去自如,如履平地…… 她雪白的玉足立起,足尖下的湖水碧波潋滟,月光揉进波光,映在她异常曼妙的舞姿晶灿如星,淡紫的裙裾随风翩然回转,轻盈灵动! 在月光沐浴中,她的舞姿雅洁,妩媚,清秀。几枝含苞乍开的荷花立在她脚下,一朵朵荷花紧紧地依偎着她裙裾边。她的身姿旋转起来似层层绿波荡漾,又如翠玉千姿百态的荷花摇动。 他的琴音、她的舞姿,交织在幽蓝湖面上,配合地天衣无缝,真是叫人激动不已! 岸上众人,直看得是如痴如醉! 湖光涟漪笼在‘仙子’周身,淡然流动出一股静美超然之清韵。她星眸低垂,素手流转,清澈的低韵流转着蹁跹起舞…… 就连那皇帝杨熠的眼眸中,也充满了惊叹、爱慕与向往! 杨熠从小便是极其爱舞之人,凡是见到能歌善舞的宫舞伎必然取用之,他何曾见过如此美丽的仙子之舞? 小舟上,安水屹一袭白衫随风鼓动,他弹奏的动作间广袖被湖风吹拂! 突然,他微微一笑,琴音忽变,烈烈弦音、骤然响起…… 他手指间的拨动越来频繁,细长的手指如兰滑过琴弦,十指加剧弹拨琴弦铮然几声,弦弦声紧,空灵飘忽的琴音回旋溢出。 湖间的琴音渐渐高拔,如歌如泣! 那‘仙子’也越跳越尽情,她居然离开了繁密荷花丛中,足尖儿踩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向小船这边翩然飞来…… 只见她舒展开衣袖,顿时,无数点银色的星光点点从她的手指间撒出来。 (咳咳,苏离兮掏出一个贴身防水的牛皮袋子,双手抓了两大把儿银屑粉末,撒呀,顺着风撒,可劲撒呀,不要钱的撒呀。心疼呀,这些银粉磨碎了她好几两白银呀!) 岸上的众人再也忍不住了,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这‘仙子’居然施展了一个仙术,浑身带动着银色的星光飞舞? 眼前的意境,美得不似人间,美得无以言喻,美得人心痴迷…… 漫天漫地,都是无数点银色的星光灿烂,夜间的湖面上飘浮着点点星辰,忽闪忽明。 ‘仙子’那美丽的周身上下,都萦绕笼罩在闪闪烁烁的银光中,朦胧璀璨。 等那湖面的一阵儿清风吹拂过去,银色的星光点点细细散去…… 众人眼前一亮,不由再次惊叹!刚刚还一身淡紫色衣裙的仙子,现在居然变成了一身淡黄色的衣裙? 仙术、又是一个仙术,凡人哪里有这个本事瞬间换一件衣裙? (苏离兮:现代的化学反应知识,你们这些古人永远不懂!现在侬们彻底相信阿拉真是仙子了吧?) 柔和的月光撒下,‘仙子’长身屹立与湖面上,浅黄裙裾在风中飘舞,她似乎在凝视着安郡王,思索着什么? 而后,她绝美的身姿轻轻滑过平静的湖面,围绕那一叶扁舟转圈环绕着,用舞蹈与安郡王的琴音互动…… 琴音儿高至云霄、如玉叮咚,每一下拨弄都完美地契合着她优美的仙人舞姿! 她围着小舟转圈跳舞,追随着琴声的清扬…… 安水屹看着她的身影,内心的情深再难抑制。他的指尖铮然拨动,弦弦声紧,一声声骤然带着渐转飘渺,仿若生出一股开天辟地的气韵来。 “啊?……”众人禁不住大声惊呼…… 那美丽的仙子轻盈一跃, 竟然跳上了小舟,踮着脚尖儿走到了安郡王的身后…… 湖畔上,那无数双眼睛,羡慕地看向安水屹!能如此近距离接触仙子,沾染上着周身的仙气,将来会不会长生不老?最少也百毒不侵了! 这安郡主真是了不得!指不定,他本身就是仙人下凡历劫投胎,要不然,为什么只有他的琴声可以引来仙子? 安郡王依旧拨动琴弦,修指起伏,仿若不知……(这丫头玩上瘾了不成,他们事先商量时,没有这一出戏呀!) ‘仙子’唇角轻勾微笑着,与安水屹并肩坐下!他长身端坐,身姿挺拔,随着他指尖上下飞动,琴声不绝。他们的身影,一个挺拔、一娇小窈窕…… 她倾身过来似乎看他弹奏,认真倾听着美妙的清音!她娇小的身子,几乎镶在安水屹的怀中!两人并肩,衣带相缠,月光浮动,荷叶飘香,犹如一幕幽静的山水墨画…… ‘湖中仙子’坐在安郡王身边看了一会儿弹奏,便起身又跳起舞来! 她时而在小船上舞动,时而又走到湖面上挥舞!身轻如燕,飘渺迷离…… 直看得岸上众人,眼花缭乱、喘息不过。 此舞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琴音渐渐弦轻、音低下来、悠忽而转,承辅跌宕…… 琴声越来越悠扬时,她的舞姿也渐转而缓慢,追随着琴声跳出几分欢快之意境来,她翩然飘荡的舞姿令众人似瞧见了春天到来、百花齐放的美景。 她与那琴音缠绵交融,众人又仿似瞧见了星空灿烂的景象,当真是坠入了一片宁静的境界,久久令人无法回转心神。 琴音奏到最高/潮/处,‘仙子’随着音乐在小船上飞舞着旋转,越转越快,十圈、二十圈,几十圈,上了百圈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唯恐错过这精彩的一幕,几乎看不清那旋转的身影了,旋转得如此快、旋转如此多圈,绝非人类所为! (苏离兮绝技,前世跳西施浣纱时最精彩的一幕,可惜没转完就从高处摔下来。今天,终于有机会让她跳完整展示舞技了!) 只见,仙子一边旋转着,一边双手上扬…… 顿时,漫天金色的星光点点散发而飘,萦绕着她旋转的身影形成一个朦胧金色的光圈儿,向四周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儿……(苏离兮:可惜了阿拉的金粉屑末,花费好多两真金呀!) 金光纷飞,逐渐散去,那仙子的一身淡黄色衣裙,再次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袭雪白的衣裙,她体态风/流,白衣胜雪、翩然如仙! 又是一个仙术,众人内心的感慨,无法形容! 只觉得这辈子值了,有了这一番经历…… 现如今,湖中央的两位均是一身白衫随风飘飘,如同一对如胶似漆的爱侣般,极为相配…… 湖畔上的皇帝杨熠,猛然间心中一动,那两个人并排在一起的身影,似乎有几分眼熟?在什么地方见过呢?他深深地思索着。 一个女子的影子,蓦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震惊不已! 杨熠的双拳紧紧握成一团,刚刚被仙子之舞震撼的心情逐渐散去,心中变得越加冷静、清明起来! 当你、对一个女子朝思暮想之时,她的气息、她的轮廓、她的身影就会深深刻在你的心中…… 这是她的气息?她?是不是她?还是只有一些相像?? 可是,她是如何在湖面上穿梭自如?她的身体没有重量? 不会吧,不是她!…… 他无法百分百的确定,可是他不甘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查无实据 第一百五十三章查无实据 湖中央,安水屹与‘湖中仙’,他们一立、一坐,放在一起是那般的和谐、美好、般配,如同一对仙宫蓬莱的神仙伴侣般柔情蜜意,随时都会腾云驾雾而去,真真叫世俗之人羡慕不已! 不断有赞叹的声音传来! 杨熠的脸上似笑非笑,目光中隐藏含着一股恨意,他压抑着怒火,仿佛能将远处的那一对‘仙人’身上烧个洞出来!他心中的感觉,越来越确定了…… 皇帝转身看向皇太后,问道:“母后,您觉得这仙子的模样是否有些熟悉?踺” 皇太后曾经在慈宣宫召见过苏离兮,不久前的事情,她多少应该对那个舞伎有些印象! 皇太后一脸的崇拜之情,连连点头:“熟悉,熟悉!那轮廓、那身影,真的有些熟悉。哀家突然想起来了……犬” 她一脸深思的样子。 皇帝露出惊喜:“噢?母后想到什么了?快告诉儿子听听!” 若是有人与他一样的想法,就更加能够证实了! 皇太后神情恍惚,仿佛陷入了回忆:“哀家还记得,哀家小的时候,跟随你外祖父四处行军打仗。当时,军中有一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诸葛军师。他曾经借给我一本书,好像叫什么《蜀山仙游记》?” 皇帝的眉头皱起来,这是哪儿跟哪儿呀?不是这一茬呀! 皇太后神采飞扬,继续说道:“那书的里面有一幅仙女飞天的插画,当真是美丽飘逸。哀家还道,世上哪里会有这般漂亮的女子?呵呵……今天可算是亲眼见到了,这湖中仙的模样,与那书中的仙女是一般美丽呢!” 说着、说着、皇太后喜不自禁! 杨熠嘴角儿抽动一下…… 他干坐了一会儿,又转向在一边侍奉的小东子太监:“小东子,你来说说,这湖中仙的模样像谁?不久前才见过的,哼,可别说错了!” 小东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湖中仙子,双眼直冒金光:“漂亮、漂亮,和皇上您后宫里的几个小美人都很相像呀!嘿嘿,咱们后宫的娘娘们,个个堪比仙子美貌!” 小东子极会拍皇上的马屁! “滚一边去……”杨熠踢了小太监一脚! 他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岂能容他们如此戏弄于他? 皇帝转身低声叫道:“昶十一!” 一个男子迅速出现在皇帝的面前:“臣下在!” 杨熠凤眼微挑,薄唇微微含着一抹狠笑:“立刻派几个潜水高手,从黑暗的湖畔中潜入那湖水中,抓捕湖中仙。朕,要她原形毕露!” 昶十一惊愕地抬头:“皇上,仙子不可冒犯呀!” “什么仙子?哼……”皇帝冷瞥他一眼:“立刻抓捕!就算她真是一个仙子,朕也要收服了她!” 昶十一虽然觉得不妥,却是不敢违抗皇令,即刻答道:“遵命!” 昶十一迅速退下,前去湖边布置…… 杨熠眉头微蹙,快、动作一定要快!千万不能让她逃了。否则,当场拿不住他们的把柄,就麻烦了! 湖畔上的众人,却是不知道皇帝暗中的抓捕,依旧欣赏仙子舞蹈,只看得心神恍然,如履仙境! 湖中小舟上,苏离兮跳完一段舞蹈,缓缓收住了身形,与安水屹对视而笑! 突然,他们感觉到有些不对头儿? 只见黝黑的湖水中,似有几个小小的黑影在水中快速地穿行着,激起几道细而长的水花,正朝着他们这一边游曳而来? 若干个黑影从四面八方游来,看那情景,似乎要包抄他们? “不好!离兮……”安水屹紧张地说道:“有人潜在水中追来了,你快走!” 苏离兮举目望去,心道不妙,她凝重地点点头! 她刚刚跳舞太尽兴,有些忘形了,差点滋生了祸事,她不敢再多逗留下去! 事不宜迟…… ‘仙子’绽开衣袖,如同展开双翅飞翔的仙鹤,飘身入湖,踩着水花儿,向着荷花丛中滑去…… 昶家兄弟虽然厉害,然,‘黑风’水莽在湖水中的速度,岂是人类可以比拟的? 尽管,昶氏兄弟奋力直追,却遥遥不及那仙子飞逝的速度! ‘仙子’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最后,湖中仙渐渐沉入幽黑的湖水中消失不见,只空留下一湖的莲荷风中摇曳…… 安水屹抬起双手,弹拨完最后一个琴音儿,悠扬深远的音回荡在湖面上逐渐弥散!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险!总算是平安渡过了! 湖畔、湖面均恢复了一片寂静! 仿若,刚刚的一切都是众人的梦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皇帝顿足:可恨、又让这个狡猾的舞伎逃了! ~~~※~~~※~~~※~~~※~~~※~ ~~ 天熙宫,紫宸殿…… 杨熠长身玉立,背手站在殿前一动不动,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宫檐陷入沉思,仿若一个雕塑! 昨夜,三生湖歌舞升平、众位大臣激动不已,纷纷跪拜恭贺天熙朝降临祥瑞,必将千秋万代,万世昌盛。 安氏一族皆大欢喜,皇太后也满心喜悦。就连附近的百姓们也奔走相告,将那湖中仙渲染的神乎其神,似乎他们个个都亲眼所见。 没有人提出关于赌约的输赢问题。大家有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毕竟,输的人是当今圣上。皇族的体面还是要顾及的!谁人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杨熠冷笑,就算没有人提,他还是输了,输给了安水屹,输给了南郡安氏一族。可是,他不甘心,安水屹和她联合欺骗了他。 可惜,没有人知道真相,更没有人相信他的推测! 他身为皇帝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来!这两个骗子,他们怎么能如此欺骗他? 晨风一吹,他面酣耳热,脑海中又想起了湖中仙的飘逸舞姿! 他仰面闭上双眸,竟然全都是她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 他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深!她所有的深情,都是对着别的男子! 皇帝脸色泛着铁青,缓缓转过身来,语调冷而硬:“查清楚了吗?” 大殿的地板上跪着四个男人,昶十一、昶十二、昶十三、昶十五…… 昶十二回答:“臣下昨天潜入湖水中追击,距离那湖中仙最近。可是,湖底光线太暗,毕竟是夜晚。臣下的目力虽然很好,但是也只看清楚了一点点!” “哦,你看到了什么?”皇帝谨慎地问道! “臣下、臣下……”昶十二吞吞吐吐,似乎不能确定:“臣下看到了一股黑色的旋风,又长又圆,还会翻转弯曲,像是烟囱里冒出的黑烟。那怪风在湖底迅速闪过,稍纵即逝!” 皇帝睁大了眼眸,惊讶道:“一股黑色的风?水里面怎么会有风?” 昶十二有些不自信:“也可能是臣下眼花了?将湖水中的暗流看做了黑卷风。不过,虽然人人都说那跳舞的女子是仙女,可臣下坚信,那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子?”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凝视着他:“那你说说看?那女子是谁?” 太好了,终于有人与他一般见解了! 昶十二鼓气言道:“臣下潜在水中,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妖气。那名女子明明就是一个湖中妖怪,她大概是个荷花妖,要不然就是一个鲤鱼精。女妖化生为人型,假假扮作仙子,她想要祸害人间!” “屁话!还妖怪?明明就是那个舞伎……”皇帝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皇帝冷冷地盯着他,看得昶十二抬不起头来! 皇帝在殿中徘徊:“为什么、只有朕一个人认出她?你们都看不出来?” 众人纷纷低头! 皇帝又看向昶十一:“你呢?你查的怎么样?” 昶十一回答:“回禀皇上,臣下等再次将三生湖水底搜查了数遍,根本没有作假、没有做机关的可能性,昨夜那个女子,或许…真的是仙子…” 老十一的声音越来越小,皇上为什么非要坚信是那小舞伎呢? 昶十三沉静回答:“皇上,昨夜臣下等将三生湖畔周围严防死守,除非是世外绝世武功高人,否则不可能独自一人穿过我们的防护线!” “臣下曾经派人在水韵坊中试探过苏离兮,她明明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以臣下觉得不可能是她!”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三生湖底可有暗道?她会不会随着湖底暗道游过来?” 昶十三言道:“根据勘察,湖底儿确实有好几条暗道!但是,那些暗水道幽深而细长,也不知道通往何处?实在无法探测!天熙女子少识水/性,我们在水韵坊查过,那苏离兮出生于水韵坊,童舞伎不能学习游水,她根本不会游!” 皇帝又问:“老十五呢?你监视如何?” 昶十五低头回答:“回禀皇上,属下派遣的几个人,连续十天盯着水韵坊的苏荷清。昨夜,那苏离兮亲自熬药,侍奉她娘亲吃完药就熄灯睡觉了。属下等守了很久,不曾见她们离开过!” 说实话,都盯了十天了,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也没有任何可疑之人来过水韵坊。他们夜间一般等到屋子里的灯烛灭了,便放松警惕了。那苏离兮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难不成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逃跑? 杨熠冷哼:“就一点儿异常都没有?” 跪下的三人面面相觑,相互看了几眼。 昶十五说道:“今天早上,那苏离兮说屋里空间小,旧衣服太多,放不下她带来的新礼物新衣裙,就让两个婢女在院子里烧毁了一些杂物旧衣……” “烧毁?”杨熠的眼眸亮了一下,她想毁掉什么?昨夜那 会变色的裙子?…… 昶十五回答:“是!那苏荷清患的是痨病,郎中也说了,旧物若是不用就烧掉好,避免病菌传播!” 杨熠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好快的动作!这就没有任何证据了吧! 任你百变万变,任所有的人都信以为真! 可朕、就是不相信你们…… ~~~※~~~※~~~※~~~※~~~※~~~ 安郡王府,碧波苑…… 清晨的时候,苏离兮刚刚回到了郡王府! 她坐在椅子上,低头拨弄盘子里的蜜橘干,她脑海中回想着几天前的事情,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为了避嫌,她又在水韵坊小偏院住了几天,看着娘亲的身体好转一些,才重新回到了安郡王府。 这些时日天熙朝的各个地方,上至朝堂官仕、下至平民百姓,水韵坊也好、安郡王府也好,人人都在热情地讨论着三生湖月圆之夜,那从天而降的湖中仙子。 大家议论着安郡王绝妙的琴音,仙子的美貌与风采,天熙朝降临祥瑞必是繁荣昌盛。 苏离兮每每听到,心中却暗暗发笑。 大家传得神乎其神,却没有一个人能猜到,湖中仙就在大家的身边,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小舞伎! 外头有丫鬟高声传报:“郡王爷儿回来了……” 门帘打开,苏离兮站起身来,敛衽行礼。 安水屹快行几步上前搀扶起她,一双秀目望着她:“离兮,幸苦你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甜蜜之意在彼此的心中蔓延开来! 笑了一会儿,两人牵着手坐下! 虽然有些波折,可事情还是按照他们的设想发展下去,效果正是他们心中所期盼的! 苏离兮朝着门口支应了一声儿,青梅带着一个小丫鬟上了茶盏和几样果子,便悄然退下了! 几天未见,两个人彼此都有些思念了…… 安水屹眸子清澈,柔声说道:“离兮,那天晚上在三生湖,你真美!” 这些天来,安水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在荷叶上跳舞的模样。 她趴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脸蛋,故意气呼呼地问道:“你是意思是说,我平日里都不美了?” “啊?……”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会?我们的离兮什么时候都美!等以后有了空闲,我们再去三生湖游玩,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哦,还有,谢谢你的黑风小友!” 那一晚离得太近,他亲眼看到隐藏在幽黑湖水里那一条长长弯曲的黑影子,看到离兮踩在水莽粗大的背上滑行。要说不紧张是假的,可看着离兮与黑风那般亲近,他便逐渐消除了恐惧感。 苏离兮笑道:“你不害怕黑风吃了你?呵呵……” 安水屹淡淡笑道:“那天晚上,我的确很担心,三生湖四周都守得牢固,我怕你进不了湖!特别是在最后的时刻,那些潜伏在湖水中的高手,他们来势汹汹,明明就是想要抓住你这个仙子!” 苏离兮想了想,面上也有侥幸之色:“是啊,当时我心里也是怕怕的,害怕被那些人堵截住,幸亏黑风游得飞快!水屹,你说,皇上是不是怀疑我们了?那些人都是皇上派来的吧?” 安水屹心有余悸:“若是被他们当场抓到你?我们百口莫辩,后果不堪设想,我们的欺君之罪便是难逃了!” 他又舒展了眉头:“不过,皇上他查无实据。他若是扬言那湖中仙是假的,只怕人人都会说他输了赌约而狡辩!我猜想,即使他有所怀疑,却也是无计可施!” “呵呵,这一次,皇上是有苦难言了!”苏离兮得意地说道,她总算是小小报仇一次! 苏离兮言道:“其实,我来的时候也非常冒险……” “我看到守在岸上的兵士了,站得密密麻麻、拿着兵器包围着!幸好,水韵坊后园的小河道,暗暗通向三生湖,我和黑风潜入到深水区中才游了进去!有一个兵士听到水声儿,差点就发现我们了,他探头往湖里看了好一会儿呢!” 安水屹轻笑:“有惊无险!总算是过去了,离兮,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两个人的事情,太后姑姑做主了,恩赐你解除伎籍身份,择吉日纳入安郡王府为侍妾!” 苏离兮的眸子闪了一闪,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终于,就要如愿以偿了! 等她脱离了舞伎奴婢的身份,娘亲也该彻底放心了吧! 她又想了想,觉得有些不放心:“那纨…皇上能轻易放过咱们了?” “呵呵,他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 安水屹不以为意端起案上茶盏浅呷一口,笑道:“这赌约是当着太后和国公的面立下的,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反悔?就算是圣上也不能为所欲为!” 苏离兮点点头,又娇嗔着说道:“不会只纳入我一个人吧?”</ p> “咳咳……”安郡王似乎被茶水呛了一下,慌忙放下来,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还有俩个女子…你们三个人,要一起进府!” 苏离兮心中微叹,还能怎么样呢?她也不敢要求得太完美了,猜也能猜得出来,太后娘娘定会借此机会往郡王府多塞几个女子。 安水屹抚上她的素手,安慰说道:“离兮!你放心,那两个女子不过都是摆设,等她们进了府随便安置在偏僻之处,我…我决计不会染指!” 苏离兮心中即高兴着,又同情其她两个人,可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心甘情愿与别人分享丈夫? 她醋意十足的问道:“她们是谁?长得漂不漂亮?” 安郡王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见过她们……” 苏离兮侧着头,俏皮地问道:“你真的没有见过?” 安水屹显得有些难堪:“这个?其中,有一个可能是见过吧!” “见过便见过,没见过、便没见过……”苏离兮问道:“什么是可能见过?” 安水屹摇头笑着,用手指轻按了她的鼻尖:“你这个丫头!其中有一个是侍奉在太后身边的司仪女官,我常常进宫拜见太后姑姑,说不定也是见过的!不过,我却不知道是哪一个?何必,为这个思虑!” 苏离兮惊讶道:“太后娘娘居然将自己身边的司仪赐给你了。啊呀呀,定是送来给我们这些人立规矩的,怕我们侍奉不好你这位郡王爷儿!” 这女官不好应付呀,是太后身边的心腹,相当于太后的眼线了。日后,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告状了!苏离兮对未来的日子,真是忧虑重重! 安水屹言道:“还有一个是五品知州的庶女,听闻性子是极温柔的。你不用与她们过多交往,咱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吧!” “哦……”苏离兮嘴里答应着,心里却不敢苟同。前世看过的家斗篇可不少,男子们哪里知道后宅女人的勾心斗角! 安水屹继续说道:“明日你便进宫,与她们两个一起向太后娘娘谢恩!后日是吉日,我就正式纳你们入府,刚刚已经交代管家去筹备纳妾用品了,定将咱们两个人的喜事办得热热闹闹的。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有些语塞:“宫里的嬷嬷,要验查你们的身子…太后姑姑说,即是正式纳入安氏家族的女子,少不得是清白之身!离兮,幸好我那时没有冲动。” 苏离兮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严格的检查 第一百五十四章严格的检查 青梅搀扶着苏离兮下了小软轿子…… 苏离兮抬眼望向那连绵不绝、巍峨壮观的宫廷,心中肃然起敬。数十座宫殿连成一片,似乎望不到边际,这里是皇帝、太后、后妃们生活的内殿。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心境却截然不同了。 上一次,她的心情惴惴不安,等待着皇太后娘娘的召见,前途不可预知踺。 这一次则不同,经历了千辛万苦,她与安水屹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终于要脱离奴婢的身份,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了,上天待她不薄! 无论,这天熙内廷如何尊贵气派繁华,都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犬。 苏离兮很不喜欢内廷后宫,总叫她想起后世那些可怕的宫斗言情小说,那些层出不穷的陷害与栽赃,一不小心儿便会丢了小命。 今后,如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她身为一个小小的郡王侍妾,也没有资格来这里。或许,这便她最后一次进宫! 来偏宫门外接待她的人,仍旧是上一次那位王宫女。不过,这一次王宫女见了苏离兮,可不像上次那般冷漠了,中规中矩里透露着几分和蔼可亲…… 苏离兮优雅地行礼:“王姑姑好,又要烦劳您为奴婢带路了!” 王宫女笑着说道:“苏娘子可别自称奴婢了,您这不是马上就要脱离伎籍了吗?只等着一会儿觐见了太后娘娘,得了恩典,再验明您的清白之身,那一份解除伎籍繁的文书、就要传下来了!我刚刚离开慈宣宫之时,太后娘娘正着司礼官拟定呢,我这厢儿先给您道个喜了……” 这小舞伎能嫁给天熙朝第一才子,岂能小看她!何况,安郡王是能引得仙子降临的不凡之人,多少女子思慕不已。就算是他的侍妾,也不能小觑! 苏离兮谦卑的说道:“姑姑客气了!……” 她心里暗暗高兴,自由身份的文书已经在拟定中了,当了十多年的奴婢,可算是卸下这个沉重的枷锁了! 苏离兮使了个眼色儿,青梅立刻上前,恭敬地奉上了一袋金瓜子,安郡王有交代,府上就要办喜事了,宫中的一切都要打点儿好,特别是太后身边的人,莫叫人家笑话郡王府小气! 王宫女也不客气,笑眯眯将金袋子收起来:“谢谢苏娘子打赏。不过,宫矩还是要讲究,只能您一个人觐见,其他侍奉的丫鬟们就在宫门外候着,我估摸着太后娘娘不会召见您太久了,来来去去的,顶多两个时辰就出宫了!” “好的!”苏离兮自然知道宫中的规矩。上一次入宫,青梅她们几个都是在宫门口外等待着…… 苏离兮吩咐了青梅几句话,一行人便暂时告别了! 接着,苏离兮乘坐上宫中专用的青色软轿,由两个太监抬着向内廷走去。依旧是走老路,她好奇地揭开布帘向外看风景,这壮观宏伟的建筑,以后看到的机会可不多呀。 那王宫女也不像上次那般提醒她,大方的容得她看饱了眼福! 青色小软轿晃晃悠悠的小半个时辰,到了慈宣殿的偏门花厅内…… 苏离兮不由想起,上一次在这里的一番奇遇,那纨绔搂着个宫女欲行好事,她心中好笑又好气。不过,当时她确实吓得不轻。 从今以后,她身为贵族内宅的家眷,与那纨绔再无交集了…… 他走他的阳关大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她只管缩在郡王府中经营好自己的小日子! 慈宣宫里,各色奇异花朵开得愈加茂盛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道,令人有些甜腻腻的感受。 炎热的夏季即将过去,花朵们争相开放的时日不多了。 穿过枝叶繁重花枝压头的圆弧拱门,苏离兮迈着细碎的步子进了雕廊格子间。 她抬眼,便看到偏厅里,早就坐着俩位姿态端庄的贵女…… 三个女子见面都是一愣,心中立刻便猜想到了对方的身份。即将成为安郡王侍妾的三位女子,便在这里第一次相遇了! 王宫女站在门厅口,说道:“安郡王府的苏娘子来了!” 那两位贵女相视一眼,便缓缓起身相见…… 王宫女正色言道:“三位贵人都到齐了,你们以后是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好姐妹儿,都是侍奉郡王爷的贵妾,趁这个机会,彼此好好认识一下!” 三个女子各怀心事,相互打量起来…… 王宫女先介绍站在左边的贵女:“这位张云娘子,是在皇太后身边侍奉多年的御侍女官,对内廷和后宅的各项礼仪极为精通,又是极为守规矩的一个人,苏娘子和刘娘子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尽管问她!” 苏离兮优雅的点头施礼:“张姐姐好!” 那张云亦是客气地回礼! 苏离兮观她,一件蕊红绣缠枝杏花的斜襟,下着莲藕粉白的高腰惊涛裙,满头青丝挽了个内廷女官常见的盘云髻,只用一根儿简单的紫碟木簪固定好…… 她面色沉静,脸颊上微微挂着恬静的笑容,看起来是一个很和善、很守规矩的样子! 王宫女又介绍站在右边的贵女:“这位是刘知州府上的三小姐刘月棠,她是录州府有名的美女,名声都传播到京城来了。经由安国公夫人亲自举荐,皇太后娘娘特意宣她进京,前天才到了京都城!” 这一位刘月棠娘子站在那里,真真是亮眼儿,端端真是个大美人! 她一身淡蓝色裙衫将她的肌肤映的白霜赛雪,素莲色绣银丝菊花长褙子,下着一条清雅的鹅黄色棕纱裙,乌发用碧玉绞银丝镶嵌碧玺挽起,发髻侧面别了一朵玉兰花…… 她一双含情目盈盈若水,弯弯新月眉似蹙非蹙,看起人来怯生生的小白兔模样,不知会引得多少男子心中疼惜? 苏离兮心中感叹:我见犹怜呀! 一个端庄、一个娇柔!她自己不过占了个清秀而已。 唉,有这么两个大美人搁在郡王府中,可想以后的日子有多热闹。安水屹对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的美人真不会动心? 王宫女最后介绍了苏离兮:“这一位是郡王爷的红颜知已,苏离兮娘子。” “苏娘子最擅长歌舞技艺,她虽然出身歌舞坊间,可皇太后娘娘已经恩赐她脱离舞伎的身份了。郡王爷儿对苏娘子十分地看重,早早接近郡王府中安置了!” 张云与刘月棠心中暗想,这位苏娘子是安郡王心坎上的人,都传说歌舞坊间的官舞伎多手段,实在是不容小觑呀! 三位贵女相互行礼问安后,各自安坐好! 大家一个厅堂中坐着,彼此都有些别扭,都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毕竟以后要共同生活一辈子,是要共同侍奉一个男子的竞争对手,是否能和平相处呢? 苏离兮也不知道如何与她们谈心? 一时之间,偏厅里鸦雀无声…… “传皇太后娘娘口谕!……” 门外,响起了一个太监的声音…… 王宫女急忙带着苏离兮、张云、刘月棠等三位贵女跪下接太后懿旨。 走进一个蓝衫大太监,一甩手中白色拂尘,捏着尖细的嗓音,仰着脑袋传皇太后旨意,模仿太后的声音: “哀家今日乏了,前些日子也都分别见过了,今个儿就不见你们几个了!尔等进入郡王府为侍妾,当尽心尽力侍奉郡王的衣食起居,秉修妇德妇容,礼让和睦相处。不可独宠专房,不可猜忌妒忌,不可争风吃醋,早日为安氏开枝散叶!若是谁能第一个生下孩子,哀家必有重赏!……” 众女磕头谢恩:“谨尊太后懿旨,叩谢太后圣恩,吾等必不负皇太后期望!……” 听闻太后娘娘不再亲自召见她们几个,苏离兮心中松了一口气儿,这下可省事了! 那太监弯腰侧头笑着:“各位贵女,快起来吧!你们的前途不可限量,都是侍奉郡王爷的贵人,老奴这里向你们贺喜了!” 三位贵女起身:“多谢公公照应!” 大太监言道:“等下会有内廷的嬷嬷为你们验/身,少不得还要委屈几位贵女一次。不过是走个过场儿,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心细又重礼,即是纳入安氏家族的女子,又是太后亲自赐妾,一定要是完/璧之身,断断不能委屈了安郡王爷儿!” 三位女子等点头称是! 苏离兮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她与安郡王相识这么久,一直守礼相敬,不曾提前发生关系。不然,她这会子儿可说不清了。 谁叫她身份低微是舞伎出身,人家必然会怀疑她的清白。 这个时空如此重视女子贞/洁,非良家子不能入正经人家的大门,平民百姓家尚且不能容忍,何况堂堂郡王府…… 很明显、这一次验审,皇太后是有意针对她的,其她二女是随带检查检查。太后极其瞧不上她的奴婢出身,若是不合格,她只能乖乖滚回水韵坊了! 大太监一挥手,即刻进来几个中年嬷嬷,各自走到苏离兮她们身前:“娘子们,请吧!……” 王宫女恭敬地言道:“请娘子们跟着嬷嬷们去看看,例行公事很快就好。验罢了,自然会有小宫女送三位娘子回来。我就不陪你们去了,在这里恭候几位娘子回来!” “是!……” 苏离兮她们几个跟着嬷嬷们走出了花厅,沿着一条弯曲小路走了半柱香儿的功夫,来到一间小屋子前。 其中一个领头的嬷嬷问道:“就是这里了,哪位娘子先来呀?请走进屋子吧。” 三位女子彼此看了一眼,神态中都有些羞涩的意味…… 大家不好意思说道,嬷嬷们也不着急,只是观察着她们! 那女官张云年龄最大,她言道:“我先来吧!” 她身为内廷女官,这种场合见识颇多,当即领先走进屋子。四个嬷嬷随着她一起进去。 苏离兮和刘三小姐等在外面,相视笑了一笑……< /p> 那刘三小姐先问道:“才刚的王宫女说,苏姐姐是舞伎出身,甚得郡王爷欢心,妹妹我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日后,还望苏姐姐多照应一二……” 苏离兮不曾想她会主动说话,愣了一下笑道:“不敢,刘娘子是大家贵女出身,咱们彼此照应吧!” 刘三小姐笑吟吟说道:“我冒昧的问苏姐姐一句话,您是见过安郡王的,咱们…咱们郡王爷儿生得什么模样?我以前听说过郡王爷一表人才,不知是真是假……” 说罢,她就低了头! 她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娇媚动人,竟让苏离兮也挪不开眼睛了,这位刘月棠娘子不愧是当地闻名的美人呀,知名程度竟然传到了内廷太后的耳朵里。她若是放在现代社会,比当红明星某冰冰也不差…… 苏离兮心中有了一些小紧张,不知安水屹见着她后,做何感想?男子们,对待娇柔的小美人,总是爱惜的狠! 苏离兮微微一笑:“郡王爷儿他……挺好的!” 刘三小姐温柔地点头:“苏姐姐说的话,我便信!我在娘家府中排行最小,将来若是不懂事得罪了姐姐,还望姐姐莫要计较,只管教训妹妹便是!” 苏离兮想起了安水屹的话:听说这刘三小姐是个性子极好的人,看来果真如此呀! 两个人又闲扯了几句话,屋子门打开了,张昶云缓步走出来,裙衫发髻都整齐,神态还算是平静,不过面色有些苍白,特别是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苏离兮和刘三小姐都紧张了起来,迟疑地看着她…… 一个嬷嬷走出来:“请下一位,哪位娘子再来?” 刘三小姐悄悄退了一步,悄悄躲在苏离兮的身后!…… 张云安慰她们:“不妨事的,妹妹们别怕!我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头晕而已!” 苏离兮看看刘三小姐畏缩害怕的模样,心道她年龄小,只得自己上前一步逞能:“那我来吧!” 不就是妇/科检查吗?她一个现代灵魂还怕这个?前世考大学,年度例行检查身体都做过,有什么了不起的! 刘三小姐感激地点点头:“谢谢苏姐姐!” 苏离兮随着嬷嬷们进了里屋,不大的一个小房间,内饰布置的很舒适,靠墙边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竹榻子,上面铺放着柔软的丝绸褥子,想想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只是,那严谨的四个嬷嬷排成一列站着,八只眼睛直直盯着她瞧,叫她心里有些发慌! 苏离兮暗暗稳了稳心神…… 一个嬷嬷言道:“苏娘子,老奴等得罪了!您是要给尊贵之人做侍妾的,少不得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查查清楚。老奴等都是奉命行事,等下多少会冒犯您的身子,还望苏娘子莫要怪罪!” 苏离兮见她说的客气,露出温和的笑容:“烦劳几位嬷嬷了!” 她掏出贴身带着的几个袋子,里面装满了一颗颗小金瓜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嬷嬷们相视会心笑了起来,将那些金袋子收下,说道:“苏娘子真懂事,您放心!只要您是清白之人,老奴等决计不会冤屈了您!” 见她们收下财物,苏离兮顿时放心不少! 以前,她曾听说过内廷的验/身嬷嬷们,受到上面某些贵人的示意,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就下狠手破了女子的贞/洁,她心里也怕! 唯恐自己落进什么陷阱里。毕竟,嬷嬷们都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若是嫌弃她奴婢出身,只怕会故意找茬…… 现在,嬷嬷们既然敢收下她的重礼,就说明她们会秉公办理,太后娘娘没有其它多余的吩咐了! 苏离兮顿时安心不少…… 领头的嬷嬷说道:“苏娘子,时候不早!请您褪去所有的衣衫,什么都不能剩下!” 苏离兮脸颊发红,可到了这种时刻,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乖乖得背过身去,一件一件褪去衣物,只至光溜溜什么都没有剩下,一目了然…… 她赤足站着中间,被这么多双眼光盯着,微微觉得有些发冷,干脆闭上了眼眸,什么也不看了。 四个嬷嬷即刻上前检查! 她们看到苏离兮的全身模样,不由啧啧称赞:“苏娘子真是天生一幅好身材,穿着衣服看不大出来。肌肤雪白细腻,这么大而圆润的,太少见了!可见,你将来是个好生养的!就算是竞选后宫妃妾,也丝毫不会输了!” 苏离兮听得面红耳赤,她才不要竞选什么后宫妃妾呢! “是啊!偏偏小腰肢儿这般纤细,一个巴掌就捂住了……” 一个嬷嬷双手揉着她的腰,心道,怪不得人人都说舞伎从小培养,骨子里都透着魅/惑。这样美丽的身子,是个男子谁人受得了?还不像饿狼般扑上去,怪不得迷倒了从来不曾沾染女/色的安郡王…… 苏离兮心道:她们或许是收了财物,尽捡好听的话来说! “咳 咳……”领头嬷嬷轻咳两声,便没有人再说话了!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只有细细索索的声音…… 苏离兮紧紧闭上眼睛,却依旧感觉到她们围在身边转悠不停…… 其中,大概一个嬷嬷是专门负责闻气味的,鼻子贴近了她嗅来嗅去,什么地方都没有放过。从头发丝开始到脚趾头,一寸一寸的嗅着…… 苏离兮心里直发痒,愈发站着浑身不敢动弹了! 怨不得,刚刚那女官张昶云脸色发白,这群嬷嬷真是不好对付的…… 她觉得时间越来越难熬,偏偏那些嬷嬷们检查的十分仔细,摆弄来摆弄去,竟是不肯错过任一个地方! 苏离兮暗叹,给贵族做个暖/床/小妾都这般费事,真是她一个现代女子的悲哀呀! 直直等了良久,那领头嬷嬷才满意的点点头:“苏娘子,您这副儿身子是极好的,够资格侍奉郡王爷儿了!不过,还要请您躺到那榻子上去,老奴们再得罪一次。” 苏离兮彻底无语,安慰自己说,就快要好了,在忍住这一时半刻就好!她听话的走过去躺下…… 四个嬷嬷将竹榻子团团包围住,又开始一番细致的检查…… 她们的检查也越来越过分,低头细细查看一番,还低声评价议论些什么…… 苏离兮紧紧咬着下唇,才没有让自己惊叫出声,将害怕都憋在嗓子眼儿里。 她忍住那些冰凉的手,掰来掰去!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吓了出来…… 终于,嬷嬷们停止了检查…… “苏娘子真是个贞/洁干净之女,您出身于烟花之地,还能自尊自爱,洁身自好,老奴儿等深感敬佩,定会向太后娘娘如实禀告,决计不会冤枉了您!请您起身穿衣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公主驾到 第一百五十五章公主驾到 苏离兮、张云、刘月棠三位女子,重新回到了偏花厅内…… 王宫女迎上前来,亲切地问道:“三位娘子幸苦了!” 她又转向领头嬷嬷问道:“如何?” 那领头的嬷嬷满意的点头道:“三位娘子的身子都是极其清白的。老奴等已经细细检查过了,从没被男子染指过。这就准备回去,向太后娘娘如实回禀。不打扰各位了……踺” 王宫女的神态顿时轻松下来,若是出了差错,她不知如何应对? 特别是这位苏离兮娘子,安郡王郑重将人托付给她,财物已然收下了,出了任何岔子、她都无法交代犬! 几位嬷嬷行礼后,轻轻退下…… 王宫女喜上眉梢,招呼几名小宫女给贵女们上茶:“这下子儿可是皆大欢喜了,想那安郡王也是极其欢喜的。明日,安郡王府便可迎娶几位娘子正式入府,几位娘子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苏离兮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坐下来…… 苏离兮侧头,看见那位刘三小姐依然心绪不宁,脸上还挂着几滴未曾干的泪痕,端起茶盏猛喝了一大口压惊,想是她受到的惊吓不小。 刘三小姐是最后一个接受检查的,刚刚出来的时候,几乎吓软了腿,浑身颤抖着,是被两个嬷嬷搀扶着走出来! “都过去了!别紧张了…”苏离兮少不得又安慰了她几句! “谢谢苏姐姐,刚才嬷嬷们手上的那些动作,可把我吓得不轻…” 刘月棠心有余悸,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在家时听说过,若是没有好处打点她们,有些坏心眼的嬷嬷,就下狠手拨弄破你。这辈子岂不是完了……” 那边儿张云听到了,瞪她一眼:“刘妹妹少胡说,这是在宫里头。皇太后娘娘是最公正守礼之人,这污秽之事岂能发生在慈宣宫内!传出去,让人觉得咱们安郡王府中的侍妾,爱嚼舌根子。” 她这一言,倒是将三个人保持在同一战线上,都是郡王府的人了! 苏离兮和刘月棠齐齐点头称是。到底是做过内廷女官之人,思虑周/全,会识大体。 三位女子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彼此不再陌生,此时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大家心里都颇为满意,觉得不是特别难以相处之人,未来的日子里或许能够和平生活。 虽然出身不一样,一个舞伎、一个太后女官,一个贵族庶女,可现在都是郡王侍妾身份,谁得宠?谁遭冷落?还未能分出高低上下,只能盼望将来的郡王妃是个心胸宽厚之人。 站在一旁的王宫女言道:“苏娘子检验合格,晚上就会有解除您舞伎身份的文书恩赐到郡王府中,你安心在府上静候佳音吧!” 苏离兮起身感谢! 王宫女继续说道:“时辰也不早,既然都顺利结束了,娘子们的家人还在宫门外等候佳音,我现在就让小宫女们引着各位娘子出宫。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嫁妆,明日就等着做新娘子吧,呵呵……” 苏离兮等人心中暗喜,纷纷起身准备告辞!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厅门外一声高呼:“昌泰公主驾到……” 王宫女略感诧异,心中暗暗思量,昌泰公主为何前来? 她扫了众女一眼,言道:“昌泰公主既然来了,我们便先跪迎吧!” 苏离兮与刘月棠心中各自感到奇怪,这一位昌泰公主是何方人物?与她们有什么关系?面子上却也不敢质疑,只得跪下来迎接。 一身华丽妆扮的昌泰公主昂首走进偏厅,身后随着一排太监、宫女侍奉着,排场甚是大。偏厅内顿时站满了人。 “无需多礼,都起来吧!”昌泰公主的声音十分平常,听不出喜怒哀乐。 众女谢恩起身…… 昌泰公主走到偏厅堂的主位上安坐,眼眸注视着王宫女:“王婉侍,本公主听闻安郡王表哥明日就要纳妾入府,想必就是这几位吧?本公主特来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王宫女立即拱身,毕恭毕敬地言道:“奴婢不敢质疑!这天熙宫里谁人不知,公主与安郡王自小亲近些,安郡王对您也甚是看重。您关心安郡王府中纳妾,不惜幸苦、亲自来探望各位侍妾,实在是她们的荣幸!” “呵呵……”公主的笑声很爽朗:“王婉侍知道便好!本公主也没有其它的意思,听说她们在这里,就突发奇想来看看,各位娘子不必过于拘谨。” 苏离兮听那公主的声音十分熟悉,不由悄悄抬眼看去,竟然是那位与安郡王一起游三生湖的湄兰小姐! 她忽然想起来,在游湖的时候,这位湄兰对安水屹情深意切的目光,心里立即明白了几分。 唉,又是一位强劲的情敌呀!这位昌泰公主出身皇族,若是她对安水屹有情,只怕就是将来的郡王正妃了,公主的性格傲慢些,她们这些侍妾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昌 泰公主继续说道:“王婉侍你出去一下吧,可容本公主单独与几位侍妾说上几句话?不会占用过多时间,片刻便好。” 堂堂公主既然发了话,王宫女她一个小小八品婉侍,自然不敢反对,当即答道:“是!…” 王宫女带着众人退下,偏厅中只剩下昌泰公主和诸位娘子。 昌泰公主缓缓起身,审视挑剔的目光在三位娘子身上打量起来,从头看到脚,再从前看到后…… 苏离兮等人低头不语,直被公主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 她们心中颇为坎坷,不知这位皇族公主特意赶来相看,是何用意? 昌泰公主拧着手中的丝帕,雅然笑道:“尔等不必紧张,本公主来问问你们,你们如实回答便好!” 昌泰公主转身,先看向张云:“你是侍奉太后的人?品级如何?出身在哪里?全部回禀清楚了,不得有所隐瞒。” 张云谦逊的答道:“回公主的话,小女子张云,乃是专职侍奉皇太后娘娘更衣的七品御侍。承蒙皇太后娘娘的恩典、赐予安郡王为侍妾,奴婢感激不尽。本家是鲁州张氏家族二房嫡女,入宫九年,如今十九岁了!” “哦…”昌泰公主神情了然:“你是侍奉在皇太后身边的正七品御侍,看来太后娘娘十分信任你,特意指了你去郡王府,想必你的品行是个不差的,你可要好自为之。” 昌泰公主斜瞥了张御侍几眼,见她五官虽然端庄些,可样貌平平,像是一个性格呆板的女人! 当下,公主便放心的言道:“你容貌端正,鲁州张氏虽然是小门小户,好在你是一个嫡出小姐出身。你这样的身份做个郡王侍妾,倒还勉强说得过去。” 张云御侍低头,谦卑地回答:“谢公主!……” 昌泰公主摆摆手,张云立刻退至一旁候着! “你呢?……”昌泰公主又看向刘月棠,秀眉不由蹙紧,这女子的眉眼长得如此矫揉造作,一副/勾/人心魂的模样?…… 刘月棠赶紧弯腰回答:“小女子刘月棠,是录州五品知州刘频之女,在家排行第三,乃是…乃是二姨娘所出…” 昌泰甩一下帕子,冷笑:“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小庶女!你长得这般狐/媚模样,一身妖妖调调的,只一味想着怎么样/勾/引/男人吗?” 那刘月棠本就胆小,此时更是吓得不敢吭声,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昌泰公主极其不满意地说道:“本公主问你话呢,你懂不懂规矩,竟敢不答?” 刘月棠双膝一软,慌忙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回答:“小女…小女,不敢/勾/引/男人。小女长成这样,不是…不是小女的本意…” 昌泰公主冷哼道:“你给本公主小心点…若是让本公主知道你入郡王府之后介天专房,整日里霸占上郡王爷的床,仔细揭了你的皮儿……” 刘月棠连连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苏离兮算是看透彻了,这位昌泰公主是特意来找茬的! 公主她一心爱慕安水屹,现如今却不能得偿所愿。反而眼看着自己这几个人进府侍奉郡王,公主心里必定是无奈又恼怒,便来敲打敲打她们解气。 果然,那昌泰公主敲打完了张御侍和刘月棠,一双冷目射向了苏离兮,眼眸中生出几分不加掩饰的恨意…… 就是这个溅人苏离兮,占据了表哥的心。 这个低贱的舞伎、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别想活着出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别想活着出去 苏离兮低垂眼眸、不动声色,双手挽在一起,规规矩矩站立着…… 昌泰公主讥讽地说道:“本公主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奴婢!如此低溅之身,也配给表哥做侍妾?没得羞辱了安氏一族的门庭。” 公主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一个小舞伎。那一晚,在三生湖上游船,这小舞伎装疯卖傻打扮的像个小丑、她学什么青蛙跳,还跟着表哥的琴音歪歪唧唧读了几句酸诗,竟然引起水屹表哥的兴趣?给安表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安郡王将她私养在府中,为了她进宫向太后请旨意,不能如愿后,竟然还和皇帝哥哥打赌约踺! 这小舞伎心计很深、真真是个祸害呀! 苏离兮面无表情:“小女子正是苏离兮。不过,受皇太后恩典,现在已经解除伎籍,是自由之身了!犬” 言下之意,她目前可不是什么低溅的奴婢身份,乃平民自由之身…… 等她明日正式纳入郡王府为侍妾,按照这个时空里女子出嫁从夫的规矩,苏离兮就自然升级为贵族的内宅家眷。就算她将来生下的孩子是庶子,那也是南郡安氏贵族出身,命运完全改变。 昌泰公主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无耻的小舞伎敢当众反驳自己的话? 昌泰公主顿时气结起来,伸出一只纤细的玉指骂道:“你,你这下溅的舞伎,毫不知耻!” “…不要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们官舞伎出身的女子最是妖邪、下作、龌龊,暗地里不知隐瞒了多少肮脏的手段?你在表哥面前装清纯,骗得了他、可骗不了本公主!就算皇太后娘娘命人给你验明了身,谁知道你们从小到大被多少男子弄过……” 昌泰公主越骂越难听,直听得两旁的女子们都变了脸色,难堪至极! 公主仍然觉得不解气,若不是怕伤了郡王表哥的颜面,以及顾及她公主的宫廷皇女修养,她真想上前去赏给小舞伎几个耳瓜子,毁掉她那张温柔清秀的假面! 苏离兮的神态像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她抚摸着自己的袖口上锦绣花边…… 苏离兮平静地回答:“小女身子的清白如何,自有郡王爷来相信,别人说什么都无妨,挑拨不了我和郡王爷的深情!小女子能够脱离舞伎身份,全都是皇太后的恩赐,想必无人敢质疑皇太后娘娘旨意!公主若是不愤,就去找太后娘娘说理!” “你……”昌泰公主指着苏离兮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如何敢去找皇太后娘娘说理? 张御侍和刘三小姐,亦是惊讶地看着苏离兮,心中暗暗佩服她的大胆,看不出来苏娘子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却如此伶牙俐齿! 张御侍眼见气氛不对,上前劝解道:“公主殿下请息怒。苏娘子乃是官舞伎出身,确实不大懂宫廷里的规矩。等来日入了郡王府,小女定会多多教导苏娘子规矩!”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使劲朝着苏离兮事眼色。暗示她对公主有礼,不可给安郡王添麻烦。苏离兮看到了她的暗示,当即不再说话。 昌泰公主咬着银牙,忍了又忍,暗暗想到那一件即将发生的事情?她的心里才舒服了一些,哼,狡猾的官舞伎还想进郡王府做侍妾?做梦吧!这舞伎既然进来这座宫,就再也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她今天就让这个不要脸的舞伎苏离兮,死无葬身之地! 公主努力咽下这口气…… 昌泰公主舒缓了气息:小贱人,就先让你翘着尾巴得意一会儿。用不了一时半刻,本公主将能你踩在脚下折磨,看你是如何苦苦地哀求本公主? 昌泰公主冷清着一张脸,恨恨对着苏离兮说道:“你是奴婢出身的粗鄙之人,丝毫不懂尊卑礼节。本公主不和你一般见识,若是同你计较,没得降低了自个的身份。” 张御侍奉承道:“公主海涵雅量,小女等敬佩!……” 昌泰公主重新走到主位上安坐,优雅用丝帕抹了一下脸颊,尽力换了一副和气的神情: “其实,本公主亲自来看你们,是对安表哥的关心。怕你们是个不省事的,将来惹得表哥的厌弃,岂不是你们自己的损失?所以,本公主少不得提点你们几句……” 张御侍和刘月棠纷纷称是,苏离则兮不言不语。 昌泰继续温和言道:“本公主从小和表哥一起长大,对郡王的性格十分了解。本公主交代的事情,你们可要一一记住了,别等进了郡王府、才犯了忌讳。” “是,公主请教训,奴婢们洗耳恭听!”张御侍言道。 昌泰公主悠闲地道来:“这第一,安郡王表哥喜欢素色的衣衫,你们不可妆扮的太过艳丽,把自个弄得花枝招展,像个勾栏院里的舞伎般,丢人现眼!” 说到这里,公主又狠狠地瞪了苏离兮一眼。 “这第二,身为侍妾身份低微,不可陪主子过整/夜,侍弄完了、等郡王安睡以后,你们要立刻离开。” “ 这第三,郡王妃没有入门之前,不能生下庶子,贵族家谁不希望要嫡长子?谁若是坏了规矩,将来只怕没有好日子过,所以你们要长期服用避子汤。本公主会派人监督你们吃药。” “这第四,安表哥最喜欢清静,你们不要总是在郡王面前晃晃荡荡。身为侍妾必须懂得分寸,才能活得长长久久。这第五……” 这昌泰公主喋喋不休、零零碎碎叮嘱十几条儿,无非就是害怕安郡王过分独宠了她们其中一人。 张御侍,刘三小姐等站在一旁洗耳恭听,谁也不能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态! 苏离兮心道:这昌泰公主真真是病得不轻! 这里是天熙皇宫,尊卑等级森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不能过分惹恼了公主,万一节外生枝给安水屹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反正,明日正式纳入郡王府,以后与这位公主也没有什么交集了,先忍了她的神经抽筋吧。 “怎么样?本公主交代的事情,你们可都记在心中了?”昌泰公主终于交代完了。 “公主教诲,小女子等不敢相忘!”张御侍答道。 “嗯!”昌泰公主满意地点点头,想了一会儿,才惆怅地说道:“明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本公主赐给你们每人一个小礼物吧!来人,把本公主特意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三名宫女双手托着乌木雕花盘子,迈着轻轻的步子走进来…… 昌泰公主笑了一笑,摆手言道:“这是南越国进贡的百花香荷包,据说是越女们儿采摘了一百多种鲜花蕊粉精心制作。女子们佩戴在身上花香四溢,可以避邪、避虫、避病、养生、美颜。本公主看这荷包绣得还算是精致,便想到了你们。” 三个宫女分别走到了苏离兮等人面前,将盘子托起来。 苏离兮低头相看,只觉得一股清新的花香飘来,她抽了一下鼻翼…… 看这荷包绣工确实很漂亮,味道清香,绣工精美! 昌泰公主说道:“咱们女人家的、哪有不喜欢花呀粉呀的?你们且拿起来闻一闻,可还满意?” 尊者下赐,她们岂敢不要? 女子们齐声称谢:“多谢公主恩赐,小女子等感激不尽!” 苏离兮原本不想拿,可看着其她两女都拿了起来闻,她若是不要,定会又惹怒公主发神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伸出一只纤手拿起了荷包,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地嗅着,果真是极好闻的味道,闻了以后觉得身心舒畅! 这荷包里面似乎有茉莉、冰菊、水仙、山兰等多种尊贵香料的混合味道…… 张御侍带头谢礼:“这么贵重的香包,且是我们这些可以使用的?多谢公主的恩赐!” 昌泰公主笑道:“你们不必介意,若是将来你们尽心尽力,侍奉好了安郡王,本公主还有更好的东西赐给你们!这荷包很是珍贵,寻常女子从未见过,只有皇宫里的妃妾们才有机会使用。来,给诸位小娘子都佩戴上吧。” 三个小宫女蹲在苏离兮等人的膝盖下,亲手将那百花荷包佩戴在她们的腰上…… “时候不早,本公主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先走了!”昌泰公主起身,向厅外走去…… 众女按着规矩行礼:“恭送公主殿下!” 走到门口时,昌泰公主又回过头来,盯着苏离兮的目光有些古怪:“嗬嗬、望你们好自为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头晕目眩 第一百五十七章头晕目眩 天近午时,阳光明媚…… 天熙皇宫内廷的风景别有清净,天空湛蓝,枝叶绿盛、美不胜收! 王婉侍是侍奉太后用午膳的宫女,要按着时辰赶回去侍奉皇太后的用膳,自然不能再送苏离兮她们。她特意安排了几个小宫女,给她们几位引路出宫,就告辞了。 大家先要走过一段儿小路,才能再乘坐小软轿出宫踺! 由于顺利过关,几位娘子均都心情舒畅,她们一边儿看着沿路的风光,一边低声谈笑着走路。 当她们走到一座红廊小桥边的时候…犬… 张御侍便提前告辞:“苏妹妹、刘妹妹,两位妹妹请慢走,我还有一些私人物品在宫里,要去收拾收拾!” 刘月棠亲切地言道:“可要我们一起过去帮忙?以后大家都是一家子人了,姐姐如是需要我们,千万不要客气!” 苏离兮亦是点头称是! 张御侍委婉地笑一笑,言道:“不用劳烦妹妹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张御侍抬眼看看周围的美景,目光中有些难舍的意味: “唉…想我十岁那一年就辞别父母,进宫侍奉太后娘娘。一转眼儿的功夫,就在这里生活了九年。现下,突然就要离开了,心里还有很多放不下。旁的不说,一些要好的姐妹们必须亲自去辞行。将来,估计我们进宫的机会不多了。” 刘月棠与苏离兮顿时了然,她们作为贵族小妾,是上不了台面的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常常进宫了…… 张御侍恢复了正常的神态,温和地言道:“也罢!这便是我们的命,是我们与妹妹们有缘分!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我们明天在郡王府中见,以后的日子里,大家可要相互照应些!” 苏离兮和刘月棠,向张御侍行了辞别礼,心中自然理解张御侍的惆怅…… 任谁,自小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九年,都会有些不舍吧! 小宫女在前引导着:“苏娘子、刘娘子,请往这边儿走!” 苏离兮和刘月棠,继续跟着宫女们先前走去。 刘月棠经历了刚才一系列事情,对苏离兮甚是亲热,挽着她的手说道:“苏姐姐好大的魄力,刚刚昌泰公主质问你我的时候,我都吓懵了,姐姐却敢大大方方地应对,真是叫妹妹从心里面佩服!” 苏离兮含蓄的笑笑:“那也没什么!听王婉侍说,妹妹刚刚满十四了吧?等你的年龄再大些,自然也是个有主意的人。” 唉,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女孩,便要离开父母给人家做侍妾!天熙朝向来如此,贵族们纳妾专找年轻的丫头…… 刘月棠侧着头俏笑:“承蒙姐姐的吉言了!不知姐姐芳龄多大了?” 苏离兮看着头顶的绿叶,映得她眸子里都是绿色:“快要立秋了,等到了深秋,我就十五了!……” 这个炎热的夏季,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终于顺利渡过了,不曾沦为司徒坊主手中的一张牌。 “姐姐,我们明日同一天进入安郡王府,你说,郡王爷儿他会如何安置我们?”刘月棠美丽的脸颊上染上一层淡淡红晕:“姐姐你猜,郡王爷儿,第一天夜里会先去谁的房间?” 苏离兮不曾想到,她会问得如此大胆,脸色有些尴尬:“这个…这个我怎么知道?” “嗬嗬……”刘月棠走在前边,张开双臂快活地转儿了个圆圈,活泼地如同一只可爱的鸟儿。 她仰望着天空,大眼睛里充满了希翼之光:“我心中好期待,见见郡王爷呀。那可是一位能将天上的仙女都引下来的俊才,是天下闻名的才学之士。当父亲告诉我要做安郡王的侍妾,我高兴的一个晚上睡不着觉,我真是太幸运了!” 苏离兮沉默无语,心中不是是什么滋味?…… “这荷包真好闻……”刘月棠拿起腰间的荷包嗅嗅:“到底是宫里使用的物件,一个小小的荷包也绣得巧夺天工。” “咦?姐姐,你的荷包是用红色锦缎做底的,似乎比我们的颜色都鲜艳些呢!真漂亮……”刘月棠指着苏离兮腰间的荷包夸奖道。 苏离兮低头看看腰间的荷包,似乎也闻到了那淡然的香味。这荷包味道淡雅,却难得飘得这般远,走起路来身上都带着香风阵阵儿。 两个人正玩笑着…… 迎面,走来一个穿蓝衣的小宫女,先向她们行了礼,而后问道:“两位娘子安好,奴婢是淳妃娘娘宫里侍奉的宫女。敢问,哪一位是录州刘三小姐月棠?” 刘月棠上前一步:“我就是,你是哪个?找我做什么?” 那小宫女答道:“奴婢奉淳妃娘娘的宣召而来。月华宫的淳妃娘娘,想要见见您!” 刘月棠当即兴奋起来:“呵呵,太好了!我正在发愁着,如何去求见娘娘呢!” 刘月棠转身对苏离兮说道:“月华宫的淳妃娘娘是我本家的堂姑姑 。我小时候曾经见过她一面,姑姑她美丽又温柔,最是识大体的闺秀,是我们刘氏家族的骄傲。来之前,我父亲还说,让我进宫后找个机会去拜见一下淳妃娘娘,这可不机会就来了。” 苏离兮笑道:“那你还不快去!” 两人行了辞别礼,刘月棠便随着那小宫女走了! 现下,就是剩下苏离兮一个人了…… 走着、走着、中午的天气蓦然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午间的清风,对着她的脸吹起来,竟是这般热呼呼的! 苏离兮跟随着为她引路的两个小宫女,越走越热!突然,她有了一种心烦气躁,想要大喊大叫的感觉…… 她觉得身上佩戴的那一个百花绣荷包味道儿,似乎变得越加浓郁起来?气味直直上浮,飘到鼻子里来。 闻着、闻着让人心绪浮动! 不行,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个香味儿,回去要让青梅妥当收起来,公主下赐的东西虽然不能随便丢弃,但再也不要佩戴了! 苏离兮跟着小宫女,穿过了长长的九曲回廊,渡过了那一座八角亭子,苏离兮觉得有些不对头,这条路的方向似乎不对,跟来的时候走的不一样? 苏离兮迟疑地问道:“敢问两位宫女姐姐,这条路是不是走岔了?我记得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这座小亭子呀!” 这天熙宫内廷的花园实在太大,花草多、岔路多、亭子多、走廊弯弯曲曲,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个宫女微笑着,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答道:“苏娘子莫要着急,为了省些路程,咱们现在走的是一条近路。” “你瞧,走完这一条儿长廊,从前边花圃穿过去,再绕过一片玉兰花园,就到了苏娘子乘轿子出宫的偏门处,等到了那里苏娘子一看便知。” 苏离兮用手背遮住太阳,抬眸向远处看去,只觉得正午的阳光有些耀眼. 满眼儿都是花花草草,恍惚搅和成混沌沌的一团,竟看得她脑袋有些发懵了. “啊呀!……”苏离兮身子一晃,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两个小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她的手臂:“苏娘子,小心脚下的石子,我们搀扶着你走吧!” 苏离兮轻哼了一声,居然发现自己的音调,有些娇喘无力的意味? 听着,怎么令人有些害羞? 她是怎么了?怎么可能发出这般羞耻的声音? “两位姐姐,我…我觉得浑身无力……”苏离兮眼神迷蒙,喃喃说道:“这一条路怎么这般远呀?” 苏离兮觉察到自己就连说话的腔调,都变得软绵绵的! 一点、一点的恐惧开始上升,逐渐填满了她的心。 那两个宫女紧紧地夹着苏离兮走路,倒像是有些胁迫她的意思:“苏娘子不熟悉宫里的路,我们可是走过千百次了。只管放心跟着我们走便是,就快要到了…” “不对,你们俩个有问题!放开我……”她说道! 苏离兮挣扎几下,却躲不开两个宫女的手臂:“你们…想带我去哪?你们两个究竟是谁!” 苏离兮眯着眼眸,被她们拖着望前走!前边,是没有尽头的朱红色宫廊,拐来拐去! 安水屹、水屹、救我!我被人挟持了,谁来救救我? 她在心里喊叫,嗓子干燥的发出难堪的呻吟! 迎面,吹来阵阵儿的热风浪! 阳光刺眼,怎生的一个灿烂绚丽…… 今天,可真是一个好天气呀!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可怕的陷阱 第一百五十八章可怕的陷阱 苏离兮像是在做梦一般,那一种深透骨髓的眩晕感与害怕,随着她的呼吸飘散。 好想、好想趴下来,美美的睡上一觉呀!她不想走了,不想动了。 “快到了、就快要到了!……”宫女们说道。 很显然,那两个宫女也很是焦急。她们一边儿用力拖着苏离兮走着,一边不停地左顾右看着,生怕在路上遇到什么人前来盘问踺! “苏娘子,你走快点儿呀!” 时间紧迫,两个宫女使劲扯着苏离兮的胳膊。苏离兮则是赖着不想走,觉得前边有很大的危险正在等着自己犬。 这一个百花香包里有问题呀,有大问题!怪不得,她那荷包的颜色,与别人的都不一样? 苏离兮的步履十分蹒跚,脑子里全都是飘飘然,就像是喝醉了酒,似醉非醉的感觉! 若不是那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拼命驾着她走,她早就像一团儿泥巴,瘫软下来了. 苏离兮的心在波浪上翻滚着,想要抓住什么,却无力得什么也抓不到! 她害怕这种感觉,把握不住自己的感觉,任人宰割的感觉! “到了!苏娘子,小心台阶……” 两个宫女看到前方的花棚子,心中一喜! 她们可算是把人送到了,两个人顿时放心不少! 只见,昌泰公主笑嘻嘻地从花棚子里走出来:“怎么这样慢?” 公主看向苏离兮,她脸上的笑容怎么越看越是可怕? 怎么是公主?苏离兮使劲地摇摇头,刚刚不过顶撞了她几句,便将她拐/骗到此地来下杀手吗? 两个宫女将苏离兮往地上一丢,齐齐行礼:“拜见公主殿下,这小舞伎颇有些狡猾,中途赖着不肯走。不过,奴婢们幸不辱命,总算是把人给您带到了!” “好!你们两个办事得力,本公主自然有赏。不过,安郡王府里不能白白丢了侍妾。将来若是有人问起,你们该怎么答话?”昌泰公主问道。 一个宫女狡猾地笑一笑:“公主思虑周/全。情况是这样的。” “…这一位苏娘子实在是叫人不省心,原来该早早出宫的,她却一直找借口拖延到处闲逛,就是不愿意离开皇宫。奴婢看她是别有用心!” “对!…”另一个宫女附和说道:“这位苏娘子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对皇宫中的美景羡慕地不得了,耍赖着不肯走。她一会说走累了要歇息,一会又说内急要方便!” “奴婢们给她指了净房的位置,谁知她趁着上净房的机会,竟然悄悄地溜走了。奴婢们在花园里找了老半天,都没有找到她,也不知道她藏到哪里去了?” 昌泰公主轻笑着说道:“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失踪了、那可怎么好?” 宫女答道:“唉,这位苏娘子不听话,奴婢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一个时辰以后,奴婢们就去上方禀告,说人走丢了!” 趴在地上的苏离兮,直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人颠倒黑白、百般诬陷于她,究竟意欲何为?…… 昌泰公主十分满意:“嗯,你们两个说得真好,退下吧!……” 昌泰公主挥挥手:“这苏离兮心机颇深、不听引导,在皇宫里到处乱逛,以后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和你们两个无关了!” “是,当然与我们无关了!……” 两个宫女悄然瞄了苏离兮一眼,转身后退,走到那边的花树下面就消失不见了! 昌泰公主眼眸中尽是得意狠毒之色,她甩甩手中的帕子,扇着热风。 她袅袅婷婷走到苏离兮的身边蹲下,一把捏着她的脸蛋,厌弃地看看:“啧啧,真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刚刚还敢当众顶撞本公主?现在,你得意不起来了吧?” 苏离兮喘息着说道:“是你…你想干什么?我…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下此毒手。” 昌泰公主笑着,一双细细的眉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本公主就是看你这个舞伎不顺眼。想做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 她站起身来,轻轻地拍拍手…… 即时,从花棚子里走出四个男人,是膀大腰圆的兵士,一双双贪婪地眼睛盯着苏离兮看,恨不能立刻扑上去享用! 昌泰公主清浅一笑,用帕子轻擦着自己的手指,仿佛刚才捏苏离兮的脸颊弄脏了她的玉手! 她指着地上的苏离兮说道:“你等兵士在营里许久都未曾碰女子了吧?就是这个小溅人,细皮嫩肉的还是个清白身子,现在赏给你们几个人了。她原本就是个万人/骑的舞伎,不用怜惜她,狠狠往死里整,弄死最好!” 四个男子赢荡地笑起来,向昌泰公主躬身作揖道:“吾等必不负公主之重托,好好伺候这个小娘子!” 苏离兮惊恐地看着昌泰:“公主,你…你做这样的事情,就不怕下地狱吗?”</ p> “下地狱?哈哈、哈哈……” 昌泰公主仰面狂妄地笑着,用丝帕捂着小嘴:“现在要下地狱的人是你,这就是你勾/引/安表哥的代价!本公主容得下别的女子做表哥侍妾,就是容不下你这个小妖精。” 昌泰公主的脑海中,不由想起上一次太液湖畔,安表哥提起这个舞伎时的柔柔神态:本郡王对那小女子苏离兮甚是喜爱,从不曾将她当作奴婢看待,任她金屋锦缎珠宝玉食奴仆尽取用之…… 从那时起,她就容不得这个舞伎活在世上了! “呸……”昌泰公主轻啐一口:“还想金屋藏娇,你这个溅人也配?” 苏离兮切齿:“水屹他,不会原谅你的,更不会娶这般心思歹毒的女子!” “啪……”昌泰公主扬起手臂,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苏离兮,安表哥他更不会要你这样的烂/货。等你莫名失踪以后,安表哥或许会失落一段时间。不过,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你!” “现在你身上的药劲已经发作了,本公主好心给你寻来了几个强/壮的解药,让你临死之前好好享受,也不算你白白到世间做了一回女人!” 一个领头的兵士问道:“敢问公主,我等享用完毕之后,她若是还不死,该如何处置?此官舞伎若是走出宫去胡说八道,只怕有损公主清誉。” 他如此问,自然是怕承担后果。听闻,这小女子将要是安郡王的侍妾?安氏一族岂能轻易招惹?若不能杀人灭口,将来东窗事发、后患无穷! 昌泰公主毒辣地言道:“这有何难?尔等享用完之后,直接用手将掐死她便罢,此等腌/臜/物,活在世间白白丢人现眼!” 兵士们笑道:“得了公主的指令,吾等就彻底放心了!” 这些卑鄙的人们竟然当着苏离兮的面,明目张胆地讨论起善后事宜,一点儿都不忌讳被她听到?想是,已经完完全全将她当成了一个死人! 昌泰公主挺直了腰背,对那几个兵士说道:“这个溅人归你们了,把她拖到花棚子里好好折磨!等她死了以后,绑上几块重重的大石头,一并装进大麻袋里,沉到那太液湖底深处,本公主要她永远消失不见!” 昌泰公主双眸放射出毒辣之光:“在这座宫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可多了,谁也不会在意她一个小小的舞伎。她能死在皇宫大院里,已经是她的福分了!动手吧……” “多谢公主赏赐!”几个男子大步上前,抬起苏离兮向花棚里走去! 突然…… “啪、啪、啪……” 只听,那边的一棵茂盛的大榕树树底下,响起了几个拍巴掌的声音,一个男子油腔滑调地言道: “精彩、精彩,好精彩的一幕戏呀!” 昌泰公主等几个人,惊讶地转头看去…… 只见,一名锦衣华贵的男子站在树下,正满脸好笑着看向他们! 那男子风姿卓然、长身玉立,微挑的唇角显示出不凡的尊贵、傲居与邪气! 昌泰公主等人,面色剧变…… 那男子摇着手中的一把春花秋月水墨折扇,像是在此处悠闲自在的散步? 他像是一个说书人般,摇着扇子神情丰富地讲道:“先骗到无人之处、再拖入花棚减污、而后杀人灭口,最后毁尸灭迹,妙哉、妙哉……环环相扣、步步紧凑,不留蛛丝马迹!” “嘿嘿,可怜那痴情一片的安郡王呀!…” 说着、说着,那锦衣男子竟然摇晃着扇子、抬头吟唱了几句,音调婉转、悲悲切切: “从此佳人不再,相思成疾。呜呼、哀哉……” 第一百五十九章 皇上救救我 第一百五十九章皇上救救我 “叩见皇上!……” 昌泰公主急忙拜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四名兵士也慌了手脚,急忙将苏离兮放在地上,跪倒匍匐在地。他们四人悄悄交换着眼神,心中惧怕不已! 猛地看到那个纨绔皇帝,苏离兮原本绝望的眼眸中,重新升起希望之光踺。 有人看到这件丑事了,太好了、她有救了! 以往,苏离兮最最讨厌看到纨绔那一张不正经的嘻皮笑脸,最讨厌听到他油腔滑调的声音。此时看到了他,她却是觉得惊喜万分,内心充满了希望犬! 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纨绔一双桃花眼上挑,斜斜看向地上的苏离兮。他眼波流转,顿时风/情不断:“有趣呀!” 皇帝言道:“皇妹平身吧!” 昌泰公主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有失以往的优雅,显得有些窘迫:“多谢皇上!” 阳光下,皇帝一边拿扇子扇着风,一边慵懒地笑道:“湄兰皇妹,你这是唱得那一出戏呀?” 昌泰公主心里暗暗坎坷不安,怎地如此倒霉,被皇上撞上了。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心意?不过弄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舞伎,皇上应该不会随意插/手多事吧? 当即,昌泰公主恨恨地答道:“皇上九哥哥,这个舞伎苏离兮您也认识,她曾经将您推到三生湖水里去,真是大逆不道的贼女子。现在她落在妹妹的手中,湄兰若是不除掉她,实在是不甘心!” 地上,苏离兮的目光中都是祈求之意,可怜巴巴地叫道:“奴婢错了,皇上…救我、救我!……” 这纨绔的一念之间,便可以决定她的生死呀,可是她目前唯一逃出生天的希望。 “嗬嗬……”纨绔皇帝讥讽地干笑了几声:“这么说,湄兰皇妹是为了替朕报仇,才要收拾这个舞伎了?朕是不是要跟你说一声谢谢呀?” 昌泰公主心念一转儿,躬身言道:“不敢!湄兰实在是不敢欺骗皇上,臣妹对那安郡王之情义,皇上也都知晓。可是,自从这个溅人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 “这舞伎苏离兮想方设法地勾/引安表哥,弄得安表哥神魂颠倒。她还挑拨安表哥,冒然与皇上定下赌约,公然与咱们皇族对抗。臣妹实在是容不下她!” “哦……”纨绔皇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唉,都是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呀……” 他敲着手中的扇子,颇感为难地说道:“这种事情,既然让朕遇上了,唉,真是麻烦,朕该如何处置呢?……” “朕,可是一个情操高雅、品格高尚、一身正气的正人君子呀!” 昌泰公主暗暗撇嘴,心中腹诽:我的亲哥哥呀!你是正人君子嘛?有多少女子被你用计谋给毁掉了?远的不说,单说那最近发生的安庆瑶勾/引皇帝事件。您连安国公的嫡女都不放过呢!妹妹我弄死了个把儿小舞伎,实在算不上什么! 昌泰公主心急如焚,又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在树下面慢慢地徘徊着,一会点头、一会摇头、一会叹息、他满脸迟疑,举棋不定! 苏离兮浑身火般焚烧,忍住难受叫道:“求…求皇上救救奴婢……” 纨绔斜眼看着她,脸上诡异一笑:“救你?嘻嘻,朕凭什么要救你?” 纨绔嘻皮笑脸地看着她,歪着脑袋问道:“就凭你在背后将朕踹到湖水中去?还是凭你狠狠咬过朕一口?莫不是凭你在市集上泼朕一身臭水吧?” “哦,对了!…”他将折扇往手心里一拍:“朕想起来了,你还弄死了朕三条可爱的小宠物蛇,那可是瓜哇国进贡的珍品呀!” 皇上仰面向天感叹,惋惜不已! 苏离兮抬头祈求着他,声音嘶哑:“奴婢…真心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救命…救命……” 昌泰公主急道:“九哥哥莫要管这个溅人,她不过是个低等舞伎。臣妹也求求您,只当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请你回紫宸殿休息去吧!” 皇帝在原地想了片刻,挑眉望向苏离兮: “苏离兮,朕若是大发慈悲、好心救了你,你能否答应朕一件事?永不悔改…” “好、好……”苏离兮连连点头,明明热得要命,额头却冷汗直冒:“奴婢答应皇上,什么都答应皇上!” 无论是什么事情,先活命要紧!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也得答应呀。总好过,在这里被人不明不白地折磨死。 “好!……”皇帝朗声叫好,神情中尽是喜悦之色! “皇上,九哥哥……”昌泰公主弱弱叫道:“这个舞伎非常狡猾,您不要受她的蒙蔽。” 纨绔皇上将手中的扇子一收,像是拿定了主意! “滚!……”纨绔上挑眉头,:“苏离兮留下,其他人都赶紧滚儿!” 皇帝的御 /命一下,那四名兵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就跑了,比兔子还快!他们刚刚看到皇上在此,事情败露,还以为活不成了呢,吓得直发抖! 那昌泰公主仍然不甘心:“九哥哥,您就别管了,将这个舞伎交给臣妹处置,好不好?臣妹求求您!” 皇上斜瞥着她,讥讽地说道:“朕知道你怕什么?你不就是怕事情败露了,被安水屹知道你做的好事,永远恨上你,更不会迎娶你做郡王妃!” 昌泰公主被皇上说中了心思,脸色讪讪的…… 皇帝言道:“放心!看在你是朕的亲皇妹情分上,此事朕帮你隐瞒下来,不会告知那安郡王。” “这件事,就算是朕设计安排的,苏离兮也是朕拐/骗弄到手的,让那安水屹来直接恨朕好了!” “…这舞伎苏离兮,朕决定要了!至于,你能不能拿下安水屹那书呆厮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皇上也看中了这个舞伎?昌泰公主吃惊不已。 若真是如此,这个舞伎是不能再杀了!昌泰公主知道再说也无望,只得磕头走人! 临走前,湄兰不忘狠狠瞪了苏离兮几眼,这溅人命真大,如此设计都不能弄死她! “谢…谢皇上…救命之恩。”苏离兮终于放心了,有气无力地说道! 纨绔皇上摇着扇子走过来,蹲下审视着她…… 他那漂亮的眸子里含着坏坏的笑意:“不用谢,朕救下你,自然有朕的私心。你可别忘了,刚刚答应朕一件事,你可不能赖帐!” “好,奴婢不敢赖帐……” 苏离兮死里逃生,自然是对纨绔感激不尽:“还请皇上先命人送奴婢出宫,奴婢欠您一条命!” 纨绔收敛起面脸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朕现在就要你答应,做朕的女人、以身相许!” “啊?”苏离兮蓦然瞪大了眼眸! 纨绔一脸郑重之色:“苏离兮,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女人了!” “什么?”苏离兮惊讶地看着他:“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能不能换成其它的事情,奴婢一定做到!” “朕知道、你个狡猾的女子会反悔!” 他冷笑:“可惜,来不及了!上天,既然将你送到朕的手里,朕自然心安理得的享用!” “咦?你身上什么味道?来人……” “诺!”昶菁大宫女从树后面走出来。 皇上向后退了几步,指着苏离兮说道:“检查一下,倒底是什么药,如此厉害!” “是!”昶菁蹲在苏离兮旁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一把扯下她腰间的百花香荷包! “皇上,就是这个荷包!”昶菁将荷包丢在地上: “表面上看确实是一个百花香荷包,不过里面加了一种特殊的味道。正是那勾栏院里对付不听话舞伎们的秘/药柔花散。中了以后,两个时辰内必须亲近男子,否则全身血液逆行,就算不死也落下残疾!” 皇帝蹙眉:“这个湄兰真是越来越狠毒了,她去哪里寻了这下作的药?回头叫她给朕送几包,朕下次找女人就用这个了,嘿嘿!” 苏离兮哭丧着脸,苦苦说道:“还请…请皇上,立刻将奴婢送回…郡…郡王府。” “哎呦呦……”纨绔俊眉一立,桃花眼梢上挑,不禁失笑:“嘿嘿,苏离兮呀苏离兮,你还真把朕当作大傻子了,要朕亲自把你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哼哼……” 皇帝举着扇子指挥着:“快,快、立刻将这个舞伎送到紫宸殿里去,她现在中了药浑身冒火,救人救到底。朕是菩萨心肠……” 他低头轻轻凝视着她,轻/浮地笑道:“再亲自救你一次,帮你灭了这浑身的旺火!” 第一百六十章 心有多痛? 第一百六十章心有多痛? 几个宫女搀扶着苏离兮进了屋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帮着她褪下了鞋袜儿! 两个宫女、两双手,麻利的帮她/褪/掉所有的衣服,一件也不剩下了。 还有人简单的帮她清洗了身子,湿热的帕子细细滑过她的全身! 苏离兮睁着一双悲伤的眼眸,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们,内心充满了浓浓的苦楚!这会子儿,她心里可明白着呢!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她浑身的力量都被那药给抽走了!…蹂… “你们想干什么?”她心急如焚,不断地问道。 没人有理她该!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谁能帮我报信?”明明知道不可能,她却没有任何指望地求道。所谓的走投无路,便是她现在这般的心境吧! 苏离兮拼命叫喊着,可惜从嘴巴里发出来的声音那么小、那么娇柔、那么让人心动? 那宫女们谁都不理会她,打理完一切,拿着一条薄薄的丝棉被子,将她的身子,暂时遮挡起来。 而后,宫女们弯腰低头,悄悄的退出了屋子! 红妆蟒绣堆的雕花牙床上,映着她嫣红的脸蛋,苏离兮独自躺着。 她挣扎着侧头,向窗外望去! 那里,阳光照耀灿烂,可她的心却冰冷无比…… 好冷,又好热!她交替的矛盾着,觉察到浑身都不对劲,空虚着、又期待着什么? 窗外,是那高高的朱红宫墙以及浩瀚无边的天幕,难道?她这辈子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一滴晶莹的泪水儿,缓缓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我不想变成这样,我要离开这里。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被昌泰公主设计了,又被纨绔皇帝趁机捞了个便宜,这兄妹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挖了个陷阱,她就乖乖的、傻傻的跳进去了…… 有宫女走进了来,拉起窗棂上的暗纱,屋子里顿时昏暗一些。她似乎听到门外有人说:“都收拾干净了,皇上请尽情享用吧!”接着,有人推开门。 恍惚中,他走进来…… 苏离兮咬着银牙,恨恨地看着那一身贵气逼人、傲慢得意的男子。 一层层儿半掩着沉香色暗金的纱幔,轻轻飘飞! 迷蒙着房间中暧/昧的气氛…… 杨熠轮廓分明的五官,在纱幔的后面若隐若现,是那般魅惑邪气,如同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 她恨,你一个天下至尊,你一个高高在上的皇上,怎么能做这样下作卑鄙的事情?我微不足道,我只是个小舞伎…… 杨熠来到床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那一双漂亮的黑眸,仿若能吸了她的魂魄…… 苏离兮喘息着说道:“您是皇上,您不能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他笑:“苏离兮你又忘记了,刚刚救你的时候,是你亲口答应朕的!你说了,无论什么事情,你都愿意答应朕!” “…朕现在,就要你以身相许,报答朕对你的救命之恩!” 他站在床前,那高大的阴影,遮挡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遮成了昏暗的墨蓝色! “朕享用的心安理得!”他果然是一幅心安理得的神情。 苏离兮的瞳孔里全都是他的影子,她惊恐地看着他…… 大片儿大片儿的哀寞和无力,紧紧地缠住了她:“别,别这样……奴婢明天就要嫁人了,你不能这样……” 她的幸福就在眼前,却又悄悄地从手心里溜走了! 他不由冷笑:“嫁人?做梦吧!今天就叫你知晓,朕才是你的男人,一辈子唯一的男人!” 不、不、我不喜欢你、我有自己的爱人。这世上最痛苦的就是不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你为什么这么狠毒?为什么要拆散我们?苏离兮哭着摇头,泪水儿快速地流淌着! 此刻,她真心懊悔了,不该招惹他,不该多次得罪他。 她在心里大声的呼喊着:不要,不要,她该如何面对安水屹? 水屹还在等着她,他爱她。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只是个纨绔,只是个混蛋、他只是想玩弄一次。 她乞求得看向杨熠,希望他饶过自己:“安郡王是你表哥,你这样做,如何交代?” “交代?朕什么也不用交代!”他笑得很是奸诈,还有些耐人寻味的肆虐感: “朕将你从昌泰的手中救下来,从今以后,你整个人都是朕的!若不是朕发了善心,你现在已经躺在太液湖底做冤鬼了!” “何况,你和安水屹两个人合伙起来,先欺骗了朕。你敢说,那晚在三生湖荷叶上跳舞的人,不是你?……” “你、你……”她语塞,惊讶地望着他! 他如何知道的?不不、他是瞎猜的…… 皇帝眼珠咕噜一转儿,狡猾地说道:“或者这样?苏离兮,你若是现在亲口承认了,你就是那个假扮湖中仙的女子,你再告诉朕,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漂浮在水面上的?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变化衣裙的颜色?朕就放你一马,如何?” 苏离兮内心煎熬:若是告诉纨绔真相,安水屹便是欺君之罪。他不单单输了与皇上的赌约,只怕还要受到更大的牵连。还有小黑风,若是世人都知道它的存在,有多少人去到三生湖中去捕捉蟒蛇妖怪,剥皮抽筋? 不、不……她不能出卖他们,她怎么能为了自己逃过一劫,就伤害两个对她真心的朋友? 苏离兮闭上眼眸:“皇上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奴婢若是那湖中仙,现在就飞走了,还能被人陷害成这样?” “呵呵,你这是拐着弯子来骂朕呢!苏离兮,朕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 他一步、一步贴近她…… “现在,就让朕亲眼儿瞧瞧,你这一位神秘美丽的湖中仙子,迷倒众生的仙子,若是不/穿衣服,是一副什么狗/屁德行?” 杨熠冷笑,懒洋洋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丝棉被褥的一角儿,向下扯开…… 纨绔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揭开来…… 她,映衬在他微微颤抖的眸底! 纨绔皇帝的目光凝结住,喉结不由上下蠕动一下,真美啊! 他说:“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放过奴婢……”苏离兮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您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您根本就不在乎奴婢一个人。何必要奴婢?我只是个卑微的、普通的舞伎!求您…放了奴婢…” 他,似乎听到极为好笑的事情! “你这样对我,不过是为了解恨!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我曾经多次得罪过您,您高抬贵手,放了我……” 他,笑了起来,一双眼眸长而媚,简直摄人心魂! 他,弯腰靠近她,魅惑的嗓音就在她耳畔响起:“苏离兮,你刚刚有一句话你说对了,你就是一个卑微的舞伎!朕尝过太多珍稀的美味。现在,朕想尝尝普通小菜的味道好不好?” 苏离兮绝望地看着他…… “我对你来说不值一提,我明天就要嫁人了!” 他恶狠狠地说道:“朕就是要毁掉你这个湖中仙,朕看不得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杨熠一点儿都不急,他有的是时间乐,他是这里的皇,谁敢扰了他的好事? “皇上,求您……”苏离兮用尽最后的力气,苦苦乞求着他。 她知道他恨自己,他这么做,只是想毁了她的幸福、毁掉她的人生,拆散他们两个相爱的人! 好让她、永远都没脸,去面对安水屹…… 杨熠躺在她的身边,一手抱起着她的腰,紧紧地箍向他自己! 纨绔猛地低头,狠狠地咬着她的唇。 苏离兮伤透了心,努力不让自已破碎颤抖的声音哭出来,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纨绔说:“你的痛苦,就是朕的快乐!” 现在,她就是一道美味的菜肴,任由他品尝啃咬,就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 她失重落了下去,下落的越来越深! 任他矛取矛求。她像是一个无魂的人般,浑身不停的颤抖起来…… 杨熠深深地看着她,看到她眼中的不甘和怨恨! 他那幽黑的眸子写着一抹厌恶:“苏离兮,朕来了!别以为朕救下你、还亲自做你的解药是因为喜欢你,朕就是不让你嫁给安水屹!” 他吞咽下她疼痛的惊叫…… 苏离兮痛得要疯掉了! 她紧蹙秀眉,痛的妩媚婉转,声声啼哭如莺叫。 他咬着她的耳垂,低哑的说道“痛吗?记住这个痛!永远牢牢的记住,你是朕的女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流连忘返、不亦乐乎! 她一边哭着,一边忍受着那肆虐!期盼着,这噩梦快点结束……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她多么希望,等她睡醒过来,一切如初! 朦胧的阳光下,那一位纯净如白莲般的男子,还站在远处微笑着,等着她,向她伸出温暖的手! 离兮,来!…… 可惜,这一起都是真实的!心有多痛?原来一颗心,可以痛彻骨髓。 “离兮、苏离兮…”纨绔微眯着邪魅的眸子,喃喃自语:“朕怎么就这般讨厌你呢?讨厌得、深深刻在朕的心里,抹不掉。” 她,睁着一双茫然空洞的大眼睛,傻傻的看着床顶上飘舞的纱幔! 她完了…… 这一次,她和安水屹彻底完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很脏,脏的要命! 她,再也配不上清净圣洁的他了!</p > 纨绔,露出一抹坏坏的笑:“爽!再来一次……” ~~~※~~~※~~~※~~~※~~~※~~~ 她,就像一块儿破旧的抹布儿…… 被人无情的撕烂了、揉皱了、拧成团、再铺开、翻来翻去、颠三倒四、掏空了内脏! 一块儿抹布,岂会有羞耻感?被折磨多了,也就不知羞了! 她紧紧闭上眼睛,尽力忽略着疼痛,大部分时候,她是麻木不仁的!但有时,她痛的实在是受不了! 她会很没出息的,一边低声哭泣着,一边苦苦求他:“让我歇一会儿,行吗?……” 她很快就发现,不求还好! 求了,他就如同狂风暴雨。 很明显,他极其擅长此道! 并且他充分了解,她身为一个舞伎的优势,身体柔软可以扭成各种难以想象的姿势。偶尔,她痛狠了,会侧头向窗外看去,盼望着时间快点过去。天色已经黑了吗? 风,吹着几片儿树叶飘落下来。其中,有一片叶子发黄,被风吹得贴在窗棂上…… 已经有落叶了吗? 秋天,真的来了,那就距寒冷的冬天不远了! 他真能折腾,整整一个下午了!从天亮到天黑了! 他累了就睡一会儿,睡醒了再来! 她亦是迷迷糊糊的睡,迷迷糊糊的醒。青梅她们,还在宫门外等着她吧?久久见不到她,她们一定会很焦急吧?还有安水屹,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失踪的消息,他会不会难受?会不会到处寻找她? 好吧,再等等吧!他早晚会玩腻,到那时她就可以走了。 去哪里呢?…… 她茫然着,她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反正,她是没脸再回安郡王府里白吃白喝、没脸再面对他的情意浓浓。奸诈的纨绔,在她的心底深处扎了一根刺,让她一想到安水屹便痛恨自己身体的肮脏!早知道如此,不如当初什么都不去顾忌,将自己完完整整交给水屹。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丑女,你能不能认真点?”纨绔狠狠咬着她小巧的下巴。 她茫然的眼神,呆呆看着他!傻傻的小模样,让他又爱又恨…… 苏离兮转开眼神,努力忽略现在,再努力将自己的思绪飘走。 去哪里呢? 回水韵坊吧,那里还有长期病泱泱的娘亲! 当然,司徒坊主不会放过她,各种各样的男子会花钱等着她!可那又什么关系呢,她现在已经是个破旧不堪的抹布了。总不能,将娘亲一个人抛在那里不管! 那一个百花香荷包的药效早就过去了,她现在确实清醒了! 只是,她浑身都痛着,稍微动一下也会痛! 她看到自己凌乱的裙子,被人丢弃在床脚下,也是皱巴巴一团儿,不知道等会还能穿回去吗? 纨绔皇帝似乎睡着了!久久的没有动静。她悄悄移/动/一下身子,想离他远一点。他一伸手,又霸道地将她扯了回来…… 外面,有一个太监轻轻地敲门,压低着声音劝说着:“皇上,保重龙体呀!” “滚……”纨绔皇帝丢了一个枕头过去,翻个身继续搂着她睡,十分舒适的样子! 外边,立即恢复了安静! 苏离兮看到,不断有人影在窗外焦急的晃来晃去…… 不大一会儿,换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皇上,起身吧!奴婢是昶菁,安水屹进宫了,皇太后娘娘正到处找您呢!皇上,来日方长,保重龙体呀!” 纨绔皇帝才极其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用慵懒调拖着长鼻音儿:“都进来吧……” 立刻,有人推开了房门,一排宫女各自端着盆子、巾子、发饰、干净的衣物等鱼贯而入。 苏离兮急忙拿起床边那一条丝锦被子,遮挡住自己的身体。她现在周身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实在见不得人。 好在,那些宫女们没一个人理会她,只把心思放在照顾纨绔的身上!苏离兮将自己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缩在床角儿。 宫女们跪在他的身边,熟练地清洗擦拭着纨绔皇帝的身体。宫女们面无表情的清理着,手上的动作很轻柔。 她们将纨绔皇帝搀扶起来,服侍他穿上一身清爽的衣物! 有专门侍奉梳头的宫女,拿着犀角梳子为纨绔皇帝梳理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麻利的挽起盘成一髻。 纨绔皇帝自然而然的享受着这一切,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不大一会儿,一个英俊清顺、气质超凡的少年郎,就出现在大家眼前。 大宫女昶菁,弯腰捧上一盏热汤,温柔的说道:“皇上您受累了!新炖好的补气汤,您喝一口儿暖暖身子!” 纨绔皇帝终于睁开了眼睛,接过来随意喝了一口,在嘴巴 里漱了几下,又厌恶地吐回到碗里。 昶菁急忙接过碗,用锦帕拭着纨绔嘴角儿。 纨绔活动一下脖子,似乎才想起了什么? 他猛地回头,斜眼睥睨着缩在床最最里面的苏离兮。她披头散发,一张脸苍白无色。她双手紧紧抓扯着被子,挡住自己的脖子以下,立刻警惕起来。 她精神紧绷、防备地盯着他看,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居然毫不掩饰…… 纨绔咬牙,邪魅的眼眸迷成一条儿缝隙,里面闪动着点点金色的光芒…… 两双眼眸,彼此相恨的瞪着,谁都不肯服输的模样! 火药的味道,慢慢地弥漫开来。 现如今,苏离兮什么都不怕了! 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大不了杀了她。杀人不过头儿点地,她又不是没有死过?再死一次又如何?她就是要和他对着干,狠狠地对着干!她不认输、不服软、她天不怕、地不怕…… 就算他是皇帝老儿,她也不会低头! 她僵硬着脖子,睁大了眼眸、恨恨的瞪着他,瞪着他那一张无耻的脸! 屋里的气氛十分古怪,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大宫女昶菁说道:“皇上,您看留?还是不留……” 昶菁转身,从一旁的小宫女手里接过一碗黑糊糊的药汁,递到纨绔面前。 纨绔冷冷言道:“赐药!小小舞伎,怎么配拥有朕的龙/种?” 昶菁将药送到苏离兮面前,无情地说道:“苏离兮,喝掉!” 太好了,苏离兮爽快得接过碗,大口大口灌了下去。她还怕怀上纨绔的孩子呢! 看她喝的如此痛快,他心里倒是不痛快起来了,这舞伎竟然嫌弃他? 这药很苦,还带着点酸酸的怪臭味! 苏离兮以前很怕吃苦药,每次吃药都要扭扭捏半天。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含糊,大口大口的喝着。 喝干净了,她将碗往床头一丢。而后,再缩回了身子,充满戒备地看着纨绔…… “丑女,看你的丑样!……”纨绔恨道,脑子里又琢磨起来,该怎么收拾她?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是朕的女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她是朕的女人! 皇帝说:“你身子都变成一个彻底的女人了,怎么还是一副斗鸡眼的凶狠模样?一点儿柔软服输都不会!” 苏离兮正在用最后的一点儿尊严和意志力,忍受着浑身的疼痛,对他---横眉冷对、怒目相视! 一名年龄较大的床帏宫女上前来收拾床铺,她从柔软的丝棉褥子下面,抽出一方白色染血的丝帕摊开,她先低头仔细辨别颜色,甚至放在自己的鼻子下嗅了几下…… 而后,床帏宫女跪在床前,双手恭敬地呈上帕子:“皇上请查阅,这是苏娘子的元/红帕子,经过奴婢多年经验的判断,她确实是第一次,决无作假之可能!蹂” 这是床帏宫女的责任,若是发现有一点点作假,床/上那位苏娘子便立刻要被拖出去乱棍打死,尊贵的龙体岂能任人羞辱。 苏离兮蓦然惊了一下,眼眸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帕子…该… 只见,那一方洁白的帕子上,散开几点刺眼猩红的梅花,上面还混杂着不知名的粘液水迹,一片一片的,散发出某种极其暧/昧的气味。 任谁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羞耻的事情! 苏离兮,那一直坚强的面色,开始泛起红晕,屋子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那元/红,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呀。 看到雪白的帕子上那一朵朵盛开的鲜红花儿,纨绔皇帝的神态缓和了一些。她毕竟是个完/璧! 他挥展一下衣袖,显得非常大方的对苏离兮说:“苏离兮,看在你以前还算是遵守妇德,将自己的清白身子献给朕的份上,朕也不想过度为难你了。你现在就起来下/床,给朕磕头认错,朕便赐给你一个名分,好叫你在后宫里有一席生存之地。” 向他磕头认错?她何错之有?苏离兮愤恨地瞪着他,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大宫女昶菁在一旁怒斥道:“大胆的奴才!还敢用这般无礼的眼神直视圣驾?你的眼睛不想要了不成?” 她转向皇帝,谦卑地言道:“皇上,苏离兮如此无状,按照宫规该当剜掉其双目,以儆效尤!” “剜掉双目?嗬嗬,朕新得的美人,刚刚砸巴出一些新鲜的滋味来,就弄成个废人,以后如何享用?”皇帝摆摆手。 昶菁点头,对着苏离兮言道:“皇上对你仁慈,苏离兮,还不快点跪下谢恩,求皇上赐给你一个位分!” 苏离兮直气得浑身发抖:“我要出宫,我不稀罕什么位分!”她要离开这里,恨不能立刻飞离这里。 “你…”昶菁很无语了! 皇帝看向那一方染红的元/帕,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的桃花眼一骨碌,即刻坏笑起来:“不是说安水屹那厮儿进宫找人来了吗?不能叫人家安郡王空手回去!赏,立刻将苏离兮的这一方元/帕、赏给安郡王鉴赏鉴赏……” 霎那间,苏离兮只觉得天昏地暗! 她刚刚还一直坚毅的心,立刻被他的一句话,击打的全盘塌陷…… 纨绔皇帝他真是厉害!他知道她最怕什么,杀了她不怕、剜掉双目也不怕,可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能将她打的趴倒在地。 纨绔皇帝瞧着她害怕的神态,脸上的坏笑更加浓郁:“告诉那安水屹,这苏离兮又好、又美、又温柔,朕很是喜欢她,留下来自己用了!” 闻言,苏离兮彻底崩溃了,彻底输了,她快要疯了、要抓狂了…… 纨绔伸手一把儿掐住她的脸蛋,邪气十足的说道:“丑女,朕对你够意思了吧?这是你的元帕,让安郡王好好收藏起来留念!” “…好歹,你们也曾深爱过一场,多少给人家留点儿念想!将来他若是想你了,随时翻出来看一看,解解相思之苦。” 言罢,他恶狠狠将她甩在一旁,站起来要走…… 苏离兮趴在/床/上/反应过来,收回自己眸子中的仇恨。 她慌忙伸出一只小手,可怜兮兮的扯住纨绔的衣角儿,满眼都是乞求的味道:“皇上,不要,不要这样……” 纨绔厌恶地甩开她的手,整理一下衣袖:“苏离兮你又变脸了?呵呵,可惜、朕不吃你这一套了。朕为了给你解毒,亲自当成解药,整整一个下午,把自个累了个半死,你却不知道好歹,对朕一肚子的怨恨?你走到现在这一步,全都是朕的错吗?谁叫你自己脑子笨,什么人给你的荷包都敢佩戴在身上。你身上的药性要立刻解,否则不是残废就是瘫痪,是朕救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当时是如何恳求朕救命的?是你自己答应朕,只要救你一命,做什么都可以!” 一滴屈辱的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是苦的、是咸的、是痛的…… 苏离兮心中的痛恨到达了极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言善辩的男子? 昏君,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彻彻底底的纨绔昏君,她真想亲手杀了他! 苏离兮觉得自 己头痛欲裂!她不敢想象,安水屹看到这元帕时的表情和心情…… “诺!……”那床帏宫女双手托起元帕高高举过头顶,倒退三步后转身离开。 昶菁上前,恭敬地问道:“皇上,这小舞伎苏离兮如何处置?安水屹还在慈宣宫里等着要人呢,皇太后娘娘的人也等在外面,看来是不找到她就不罢休了!” 纨绔整理好衣袖,走到房间门口处:“既如此然…” 他回头冷冷说道: “直接将苏离兮送到太后的慈宣宫里去,她已经是朕的女人了,这怎么改变?皇帝的女人能随便让给别的男子吗?哼……” ~~~※~~~※~~~※~~~※~~~※~~~ 天色渐暗,空气中有些暗香的味道…… 天空的暮色,是稀薄的墨蓝,有些难分是黎明或是傍晚! 慈宣宫,正殿…… 安太后坐在大殿正中的黄花梨木雕凤榻上,神态中肃然透着几分威严! 她一身缕金百蝶绣暗花正黄缎袄,高挽乌发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绾着朝阳九凤挂珠摇钗。那长期高位者的气度浑然天成,使人莫名承受着隐隐约约的压力。 安水屹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平日里儒雅与平静全都消失不见,他满脸是不加掩饰的怒色与隐忍。 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僵持…… 安水屹已经等了几个时辰,要人!他坐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要人! 他的苏离兮进宫以后,就莫名消失不见! 青梅等几个丫鬟在宫门外守候良久,越来越惶恐不安,眼看那张御侍和刘月棠都出宫了,唯独不见苏离兮的踪影?她们只得如实禀告安水屹。 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惶恐不安,弥漫着安水屹的心头!他们把苏离兮怎么了? 杀了、打了?拘禁了? 曾经,有人在宫里莫名失踪,竟是永远都找不到了!这座雄伟宏大的宫,有时就是一座吞噬人不吐骨头的宫! 安太后派出几十名太监、宫女找人,找了若干个宫殿,将四处搜寻的里里外外…… 直到将近傍晚的时候,才有一个太监萎萎缩缩进来禀告:“回禀太后娘娘,找到苏离兮娘子了!” 安水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顾太后发问便自己先问道:“她在哪?” 那太监支支吾吾,畏惧地低头说道:“外面,有紫辰殿的宫女过来,说是要传皇上口谕!” 紫宸殿?安水屹愣住,心头一紧。那时皇上日常居住的宫殿,就连后妃们也不得擅入。 安太后眼神复杂,看了安水屹一眼,平静地说道:“宣那宫女进来吧!” 一个宫女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先向皇太后跪拜后,对着安水屹说道:“传皇上口谕……” 宫女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空中:“传皇上口谕,舞伎苏离兮误闯紫宸殿,已经被朕收为己用了…” 安水屹退后两步,像是有一把儿尖利的锥子般,猛地扎入他的心里,痛到极致!他身体晃了几晃,跌倒呆坐在椅子上。 安太后的脸色当即变了,厉声言道:“快把那个溅婢给哀家带过来,大胆妖女,竟敢乱闯皇帝的寝宫?快去!” 安太后的玉手,捻起一方锦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眼眸中充满了厌恶。她轻浅甩了一下锦帕扇风,似要将心中的郁闷赶走!她心中暗叹,明天就要在安郡王府举办的喜事,难不成就要黄了? 这小舞伎真真是个惹事精!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自己的宝贝儿子?才第二次进宫,就有手段将皇上引到/床/上去。 她就知道,出身舞伎的奴婢,岂有一个安份的?安水屹面色苍白,内心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滚。 姑侄两人相对无语,又等了一会儿。 天快黑了的时候…… 王婉侍低头走进大殿,小心翼翼的跪倒禀告:“启禀太后娘娘,舞伎苏离兮带到!” 安太后冷脸言道:“把那溅婢带上来!”这个奴婢出身的舞伎呀,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两个宫女扯着苏离兮走进大殿,将她丢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 苏离兮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光着一双脚,狼狈不堪!她的领口处,隐隐露/出白皙细长的脖颈,上面有几块明显青紫的伤痕,甚是扎眼儿…… 有宫女低声训斥她:“舞伎,见了太后,还不跪好?” 苏离兮半个身子歪斜在地上,吃力的爬起要跪,她咬牙忍着,双手撑住地板,努力弯腰跪好。 安水屹再也忍不住,顾不得这是慈宣宫,顾不得太后娘娘的冷眼,顾不得宫女太监们的诧异…… 他大步冲跑过去,一把儿将她搂在怀中:“离兮、离兮,你还好吗?” 猛地,抬头见到他,苏离兮浑身抖索一下…… 这世上,有一种永远无法说出的痛,哽在她的心口处,痛 得她又弯曲下腰身。她慌忙低垂下脑袋,让乌黑浓密的长发垂下,遮盖着自己的半张脸,羞愧地无地自容,她如何有脸见他? “离兮,离兮……”他一声、又一声,呼唤着她…… 她不回应,傻子呆子一般,低头黯然垂泪! 安水屹的每一声呼唤,都如同一刀、一刀,割着她脆弱的心…… 他犹豫的伸手,想掀开遮住她面颊的头发,看看她的脸…… 苏离兮微微侧头,躲开他的手。她低声哀求着:“别…别看我,我没脸见你!…” 安水屹心如刀绞,搂着她单薄的肩膀,低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离兮别怕,我马上带你走,咱们回家。以后再也不让你进宫了,就在家里待着。” 家?她还有家吗? 苏离兮像个犯错的孩子,缩着脖子,干枯的嘴唇微微颤抖:“水屹,我现在…我脏了,很脏…你别碰我,我被别的男人……” “傻丫头……” 安水屹心痛的搂紧了她,像是怕她会随时消失掉:“我还会在乎这个?只要你能活着就好,让什么狗/屁贞/洁都见鬼去,你一点都不脏,你永远是我最纯洁的离兮,我什么都不在乎!” “苏离兮,我要你,我还要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不会嫌弃,不会在意,我只要你一个人!”他搂着她言道。 闻言,苏离兮明明下午早已哭干的泪水,这会子又像是开闸泄洪一般,不争气的纷纷落下。羞愧,伤心,内疚,她对不起安水屹。 她不可遏制地抽泣着!他还肯接受她这一副破旧不堪的身子?他不问原因,不问任何的理由,毫无芥蒂地接受她。 “回家、等养好了伤,你还是我的好离兮!……” “我没脸见你……”她抽泣着,积累已久的委屈堵在心头:“我…我对不起你!……” “离兮,你要忘记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咱们两个人谁都不许提这事,我还是爱你如初……”他说:“咱们好好过日子!” 她感动的稀里哗啦,愈加觉得羞愧难当!水屹他,竟然一点都不嫌弃自己? 她猜想过很多结果,却不敢妄想安水屹的原谅…… 她实在是不配他! 安水屹是纤尘不染的君子,她却是泥泞中烂掉的花…… “水屹,对…对不起……”她哽咽着! 安水屹温情地用手抹去她脸颊的泪水,低声哄着她:“离兮乖,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咱们现在就回家,我明天照常娶你,咱们热热闹闹办喜事。” 安水屹一把儿将她横抱起来,起身站在大殿中央。 他说:“太后姑姑,既然已经找到苏离兮了,侄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就告辞了……” 安太后蹙眉,这像什么话?这溅婢破了身子,如何还能入安氏家族的门?没有这个道理。 安太后嘴唇动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安水屹低头虚行了个礼,就抱着苏离兮,转身向大殿门外走去…… 他刚刚走出两步,就愣住了…… 只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杨熠正站在大殿门口处,目光阴阴地注视着他们。大殿那殷红的烛火反射在皇帝的身上,有些阴森可怖。 杨熠那冷冽无情的目光,从安水屹的脸上,再转移盯到他怀抱中的小女子。 她蜷缩成一团儿,小白兔般受伤模样,她紧紧依偎在男人的怀抱中,用披散的黑发遮住住脸。 杨熠心中非常不爽,这可是爷儿用过的女人,你怎么能搂搂抱抱? 安水屹冷冷瞥了皇帝一眼,就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继续向前走去…… “站住!……” 杨熠黑眸中闪动着冷酷:“安郡王要走可以,只是这贱婢苏离兮?从今以后,别想再踏出天熙宫半步!” 苏离兮心中一惊! 这纨绔昏君已经如愿以偿,自己被他折磨的不成人形,烂抹布一块儿,他为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不是听说,纨绔对得到手的女子,都不再用心了吗? 安水屹压抑着满腔的怒气:“是吗?那今日,本郡王就少不得要抗旨不遵了……” “你敢!……”杨熠挑起眉头,黑亮的眸中是隐隐的怒火! 皇上就要发怒了! 贴身侍奉皇上的胡老太监向后挥手,立刻有十几名粗壮的太监,将安水屹和苏离兮包围成一圈儿。 苏离兮惊恐地看着周围的情形,一双双冷冷的目光直直瞪着他们。她的素手不由紧紧抓着安水屹身前的衣襟。她会不会连累水屹?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她便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南郡安氏一族虽然强大,安水屹却从来不愿意卷入漩涡纷争,他顶着郡王的爵位,不过是舞文弄墨,手中没有任何权利…… 就连权势滔天的安国公 ,都不愿意正面与皇上冲突! 毕竟,那纨绔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正统皇帝! 杨熠讥讽说道:“朕使用过的女人,岂容她流落在宫外、给朕丢人现眼,难不成让她给朕戴个绿/帽子?” “…你说你不在乎,可朕在乎的狠!哪有皇帝的女人、还让她给别人做侍妾的?朕丢不起这个脸,朝臣们会怎么嘲笑朕?苏离兮就是死了,也要死在这座宫里。安郡王就死了这份心思吧。” 安水屹毫不示弱,义正言辞:“皇上贵为天子,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让臣子们何以敬重为君上……” “安郡王慎言!……” 胡老太监上前打断安水屹的话,一张老脸假笑着劝道:“安郡王三思,公然抗旨那可是削爵位、发配/流/放、掉脑袋的大事,就算是安国公也不敢公然与皇上做对,何况是您?” 苏离兮蜷缩在安水屹的怀中,内心坎坷不安!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该如何收场? 她心乱如麻,开始痛恨自己了,一次又一次的连累他…… 那胡老太监继续说道:“郡王爷聪明一世,怎么能糊涂一时呢?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舞伎,得罪当今圣上!老奴多几句嘴,您还是把这个小舞伎放下来吧,别惹皇上天庭之威……” 苏离兮悲切的看着安水屹:“水屹…你别管我了…放我下来!” 安水屹不顾一切,拼尽全力保护她!她却不想再让他为难,自己一个卑贱的舞伎,怎么能连累郡王削爵? 他原本可以平静而诗情画意的生活着,现在却统统被她打乱。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她死不足惜,只盼他能好好的。 “别管我了,水屹,你走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他放弃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他放弃了 “离兮,你别说话!这里有我……”安水屹紧紧搂着她! 胡老太监冷笑道:“这世上哪有和皇上争抢女人的?何况,这苏舞伎已经被皇上幸过了,自古以来太平盛世中被皇上临幸过的女子岂能出宫?杨氏皇族的颜面还要不要?安郡王做事不可任性,要想想后果。” 眼看着双方僵持不下…… “都给哀家闭嘴!……蹂” 上座的皇太后,再也忍无可忍,高声说道:“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哀家说道说道,总要有一个说法吧!” 这小舞伎虽然身份下溅,却是明天就要正式纳入郡王府的侍妾,皇上现在横抢上一道儿,她身为太后也必须给安氏一个说法该! 杨熠冷哼一声,迈步走进大殿:“母后,这事说来很简单!儿子上午和太傅讨论国事如何兴修水利,相谈甚欢。中午便赐下宴席与太傅小酌了几杯……” 纨绔走到殿中央坐下,抽出一把折扇摇晃着,慢慢说道:“这天气闷热的,朕喝了几杯小酒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就看见这个舞伎爬上了朕的床。朕一时晕醉,还以为是贞妃妹妹来了,结果就这样那般了!” 安太后脸色铁青,切齿言道:“你这个溅婢!哀家一时心软,看在安郡王多次为你求情的分上,这才施恩解除了你的奴婢伎籍,谁知你是天生的一副水/性/杨花、溅性不改?能纳入安郡王府做侍妾,已经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溅婢居然不安分,还想攀上皇族更高的枝头儿,勾/引皇上?” “为你引路出宫的宫女们也回禀过了,你多次找借口耍赖不肯出宫,在御花园里到处闲逛,又找借口去净房趁机溜走。却原来,你抱着这般龌龊的念头,一心要爬上皇上的龙床!”皇太后越说越是气愤! 杨熠听了,挑眉连连点头,手中折扇摇得更欢:“母后说的甚是!等朕醒酒以后,看到这个女子在旁边,也是吓了一跳!” 安太后心疼,转身安慰皇上:“我儿不必气恼,为这溅婢气坏了龙体,可不值得……” “来人,将准备发放给苏离兮解除伎籍的文书撕掉,重新恢复她的舞伎奴婢身份。至于以后如何处置?待哀家想想后再议。” 纨绔的神态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母后如何安排,朕都没有异议。” “是!…” 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王怜儿,答应一声,上前拿起案上的一本文书,三下两下的撕掉。 苏离兮见那满地的碎屑,直气得头晕目眩…… 这一对皇族母子真是绝配,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如出一辙。一唱、一合,配合地天衣无缝。 想来,这样的包庇和配合不是第一次!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安水屹见此状况,气极反笑:“皇上的一番言论,真真是好笑!苏离兮不过第二次进宫,怎么会从慈宣宫跑到了紫宸殿?若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引路,她怎么会自毁前程?微臣不计较苏离兮是不是奴婢身份,明日照旧纳她入门!无论皇上如何狡辩,公道自在人心。” “狡辩?……”杨熠将折扇重重拍到案上:“安水屹,你不分尊卑上下,不顾君臣礼节,一味对朕无礼!朕,若不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早就叫人将你拿下了!” 安水屹言辞正义:“皇上即使命人拿下微臣,微臣也不敢妥协。” “好、很好!……”纨绔目中露出一道厉色:“即是如此,表哥怨不得朕不顾亲情了!” 安太后皱眉言道:“这件事情论起来,也不是你表哥的错!都是这舞伎妖媚有手段,竟然多次引得你们表兄弟争执!如今看着你们君臣反目,哀家再不能纵容她活着了!来人…” “诺!…”大殿中的众位太监们齐声呵道! 安太后站起身来,威严无比:“立即将舞伎苏离兮拿下,当庭杖毙!哀家最见不得这样品格下贱、喜欢挑拨离间的东西,岂能容她活在世上!” 安水屹惊骇叫道:“太后姑母,不能杖毙!” 安太后摆手:“三郎不必再求情!这小舞伎是个祸害,让你与皇上争执不已,争来争去的,惹得你们君臣不合,又给安氏一族带来隐患。干脆,谁都别要她,打死干净!” 安太后心道:三郎太过年轻,他暂时痛在一时,将来自然有明白过来的时候,堂堂男儿,岂能为情所困! 皇上与南郡安氏的关系,不能因此变得更差! 权衡利弊,她这么做,都是为了顾全大局!希望三郎将来可以想得通。 杨熠悠闲的端起案上的茶盏,低头轻轻吹着漂浮在上面的翠叶儿,不紧不慢的说道: “母后这般处置,主要是安表哥不肯相让,非要一条道儿走到黑,朕觉得…安表哥若是肯放手,母后也不会下狠心处罚苏离兮。” 大宫女王怜儿,袅袅婷婷上前给皇上换了一杯热茶,两个人暗地里对视一眼。 杨熠喝了一口 茶,倚靠在宽大的椅子上,神态显得极其舒适:“朕用过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给别人。” 王怜儿悄悄抿嘴一笑…… 胡老太监,奸笑几声:“郡王爷儿,您就松松贵手,放人吧!否则,皇太后的懿旨已下,老奴少不得要得罪您,让奴才们动手抢人了。” 几个太监上前,越来越近,虎视眈眈地盯着安水屹手中的苏离兮…… 众太监齐声呵斥:“请安郡王放手、请安郡王放手!” 强大的压力,越来越逼近,直逼得安水屹和苏离兮无法呼吸! 苏离兮凄惨地挤出一个笑容:“水屹,放手吧!让我下来…我就是死,也不能看着他们羞/辱你!” 安水屹他一个书生,如何是这般粗壮太监们的对手? 与其,被他们扯拉衣服、推到在地,丢了郡王的颜面与尊严,不如她自己乖乖受死! 安水屹低头,注视着她含着泪水的笑容,黑眸中漫过无限的悲伤:“不,离兮你不能死……”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矛盾和纠结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分解着他! 苏离兮眼看着危险靠近,便自己挣扎着要下来! “放下我!……” 她用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起,扳得很心痛。 两人相视,彼此的目光中溢满了痛彻心肺的悲伤与无奈,她炙热的泪珠儿,滴落在他的手上,一滴、一滴、烫得他悲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 杖毙、杖毙、杖毙! 他怎么能亲眼看着她,被活活打死?血肉满地……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我放弃……”安水屹突然大声叫喊,他闭上眼睛不让泪水落下: “只要,皇太后让苏离兮活着!我就放弃她!” 众位太监迟疑地转过身来,看向安太后! 那纨绔皇帝低垂着眼眸,不动声色地暗暗松了一口气…… 安太后微微思虑一下,点点头:“如是三郎不再执着,哀家也不是不近情理!” 等三郎淡了这份心思,再慢慢收拾这舞伎也不迟!如今,逼得太狠了,只怕出事? “皇上意下如何呢?”安太后侧头问道…… 杨熠嘿嘿一笑:“安表哥能想通就好!儿子,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安水屹面色悲伤无比:“取消明日的纳妾仪式,让另外两位女子张云、刘月棠都回去,本郡王谁都不娶了!” 众人闻听,皆惊讶。皇太后郁闷不已,水屹侄儿是个执拗的性格,好好的一场喜庆之事,就让这个苏离兮毁掉了! 纨绔皇帝讥讽说道:“安郡王这是何苦呢?另外两个女子,长得都很不俗,可纳回去暖暖/床也不错呀!” 安水屹终于松开了手,在她耳边沙哑地说道:“离兮,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别叫我担心!等我将来强大了,就来接你走!” 他放下了她,竟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出大殿,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 苏离兮身子摇晃一下,泪眼朦胧…… 安水屹的背影,是如此的悲伤、如此的孤独! 他步履轻飘飘的,宽大的衣袖被夜风吹得空荡荡摇摆,平日里隽秀/挺/拔的男子,如今失魂落魄的离去…… 就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宏伟壮大的宫殿建筑群中…… 一个孤独渺小的身影,渐行渐远…… 第一百六十三章 清平乐宫 第一百六十三章清平乐宫 苏离兮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想起来安茉葭郡主的话:你要好好待我哥哥。藏衍大师给哥哥算过命理,哥哥一辈子孤苦伶仃…… 苏离兮心如刀绞,难道,藏衍大师说得是真?安水屹他从此会孤寂一生?她,便是他命中的劫数。 胡老太监问道:“皇上,这舞伎苏离兮该如何处置?” 皇上眼珠一转儿,笑着问皇太后:“母后说呢?蹂” 安太后厌恶地看着苏离兮:“哀家既然已经答应安郡王了,让她活着,就不能现在动手了!皇上,你幸过她,算起来她现在是你的女人,你自己做主吧!真是个祸害精,哀家早就说过,出身名门望族很重要,那样的女子才能够知书达理。” 安太后心中气恼,一甩衣袖,带着众位宫女、太监离去该! “皇上,您看呢?”胡太监等人,继续探头等着皇上的示意…… 杨熠看着下面的小女子,嘴角一抹动人的笑容:“苏离兮既然是水韵坊的官舞伎出身,朕看在安表哥的情面上,也看着她还有些跳舞的本事,朕赏她一个清平乐宫的宫舞伎当当。” 苏离兮,你不肯要朕恩赐的后宫位分,你不是一直想甄选宫舞伎吗?朕,就给你这个恩典,这下你可舒心了些? 杨熠表现的十分宽容大度:“毕竟,苏离兮舞艺超凡,堪比那湖中仙子,朕觉得她不会比任何一个考取宫舞伎的女子差。就赏她这个机会做宫舞伎,送到清平乐宫里去!” 众人奇怪,皇上从来不曾见过苏离兮跳舞,怎么会称赞她舞艺超凡? 胡老太监上前,对着苏离兮笑道:“苏舞伎,你还不快快谢恩!别的官舞伎都是千辛万苦、过关斩将才能考上的宫舞伎,你只不过被皇上幸过一次,便得了这个天大的便宜,真是个有运气的。” 苏离兮倔犟的站在,一动不动!…… “舞伎,你逃得一命,以后好好在清平乐宫学习舞艺,为圣上献舞!”胡太监一使眼色,两个宫女上前强/行/按着苏离兮的肩膀跪下! “从今以后,你便是正式的宫舞伎了!” 苏离兮重重跪倒在地叩头,她的眼中充满了恨意!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奴婢,决计不会忘记皇上的大恩大德!……” ~~~※~~~※~~~※~~~※~~~※~~~ 天熙内廷,清平乐宫…… 这座宫殿原名‘欣庆宫’,本是一座皇族避署用的宫殿。天熙福仁老太妃,因晚年时期因患风痹病,极其害怕潮湿,便移住到凉爽干燥的欣庆宫。 后来福仁老太妃在这宫里仙游薨了。时日久了,这里被人冷落,逐渐荒凉起来。太祖设立清平乐宫,将欣庆宫改名为清平乐宫,安排大批的乐师、宫舞伎们在这里居住。 从此,这里便是宫舞伎、乐师们固定生活、练习舞艺的地方。亦是后宫妃妾们心中最最痛恨的狐/媚之地,被妃嫔们暗暗称做‘狐狸窝’…… 在后宫中名声鼎鹤的德云妃,便是这里与先帝相识、相知、相爱,冠宠六宫!… 原本宫舞伎以奴婢低贱之身受宠,却不配有孕,更没有资格诞下皇子,最多不过被册封为正八品的御/女,老死宫中。德云妃却打破了这个皇族惯例,她受宠后一路青云直上,竟然被册封为贵妃,令朝野震惊! 德云妃晋升位份后便搬离这里,另居新宫。不过,清平乐宫内的美貌舞伎发迹故事,给了众宫舞伎们无限的希翼和盼望。先帝才情出众,又极其重视社稷舞乐,曾多次令人修缮扩建清平乐宫,如今它的规模相当华丽精美。 清平乐宫分为正殿、南殿、北殿三大建筑群。居中的轴线上,建筑着气势宏大的清平大殿(正殿),大殿前巨为宽大的广场,用于千人大型歌舞排练…… 南殿是宫廷乐师们居住的地方,统称为‘宫乐子’…… 内廷对乐师们的要求极为苛刻,为避免与宫舞伎们私/通,大部分是乐师都是从小净过身的太监,由太常寺派出的高等乐师精心培养。 其中不凡面目清秀、堪比女子娇媚的宫乐子,也身负随时被皇帝临幸的职责。太祖老年时,曾一度喜欢年轻漂亮的童/男子,被临幸的宫乐子不计其数。 有一部分出身小门贵族、技艺高超、具有一定官职品级的乐师,如李沣年、常子江等等人。他们受太常寺委派,在这里教导‘宫乐子’学习乐器,有时也会奉命参加重要的大型宴乐。 他们只能白天在这里排练休息。傍晚时辰一到,必须立刻从偏殿小门出宫,否则就会以重刑处罚!曾有宫廷乐师,与宫舞伎排练舞蹈时,不小心错过了出宫的时辰,便立即被砍掉双手,轰出内廷,永远变成废人! 北殿是宫舞伎们居住的地方,按照舞伎们品级高低不等,居住不同的房间! 最高级别的从五品主殿女官,是清平乐宫的统领,掌管清平乐宫一切事务。她自然 是居住最豪华的房间,身边还配有十多名的小宫婢贴身侍奉。 还有六品宫舞伎、七品、八品、九品,分别享受不同的待遇和俸禄。许多人在宫中熬过多年,才能爬上一定的品级。 有宫舞伎由于被皇上临幸过,就能直接册封为从九品宫舞伎!一般没有任何品级、也没有受过圣恩临幸的宫舞伎们,只能三人共同居住一间。 她们没有丫鬟侍候,只能自行打理日常生活,洒扫清洁,洗衣铺床都依靠自己。 此时,北殿正厅中…… 苏离兮跪在地板上,神情麻木。 上座的从六品昭训女官花月容,极其不耐烦看着苏离兮! “怎么突然多出来了一个宫舞伎?” 花月容为难的言道:“公公难道不知,虽然刚刚放出去一批二十五岁的宫舞伎。不过,今年又从各地甄选上三十名优秀宫舞伎…” “…新进的宫舞伎们,三人一间房早已经安排妥善,现在哪里多余的房间和月奉份例?这会子儿,天全都黑了,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人,这不是叫我为难吗?” 那一位负责送苏离兮过来的中年太监,陪着笑着说道:“刚刚才从紫宸殿交代下来的事情,转了几次到我手里!知道让昭训姑姑为难了。不过,这位可是皇上亲点的宫舞伎苏离兮,她不用参加任何考核检测…” “…苏离兮直接由水韵坊的官舞伎册封正式宫舞伎,她的身份文书已经转交太常寺备案,明日就会正式发通文,所以昭训姑姑根本不必为月奉的事情烦恼,只消随意给她安排一个住所就可!” 花月容微微感到诧异:“哦,这可是没有先例的事情!” 她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一路极其艰难的考上来的? 难不成,这苏离兮有什么强大的背景,水韵坊不过一个京都城不入流的歌舞坊,这要花费多少银两才能将她送进来?这可要找人打听打听。 那中年太监瞄了跪在地上的苏离兮一眼,压低了声音附耳说道:“花姑姑可别小看了这舞伎,她可是被皇上临幸过的身子!” “啊?…”花月容更加惊异,再看苏离兮的眼神便有了一些惊讶: “她如此幸运!那皇上可册封了品级?按照惯例,宫舞伎第一次承了龙恩雨露,应该给一个从九品舞伎,住两人房间,每月有四两银子的份例了!” 清平乐宫舞伎二百多人,承过皇上雨露的不过二十几人,其中最得宠的册封到正七品宫舞伎,是清平乐宫的大牌红舞伎,有两名丫鬟贴身侍奉。那一个个跩的尾巴翘到天上去,走路都是斜眼看人。 这苏离兮这般有本事?看她双眼哭得肿肿,整个人垂头丧气,说不上来有多漂亮…… 中年太监摇摇头:“没有!皇上只给了个没有任何品级的宫舞伎,上面说是一切照普通宫舞伎对待!” 花月容蹙眉,越发想不通了:“这么说,还是每月二两的份例?” “嗯!……”中年太监点头。 这么一说清楚,花月容再看苏离兮的眼色,又变得轻视鄙夷起来!从来没有听,受过临幸的宫舞伎还有不晋升品级的?那皇上心里得多讨厌这苏离兮呀?看来她的第一次让皇上很不满意。 只怕,也就这么一次宠幸了,这清平乐宫里有多少舞伎只受过一次幸,就被皇上丢到脑后的?这苏离兮以后再没有机会了,不必理会她太多!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也不知这个苏离兮使用了什么妖媚手段,爬上了皇上的床?不过,即是皇上亲点的宫舞伎,特别是受过圣恩的身子,她也不能赶走苏离兮了! “那好吧!…”花月容说道:“她确实是来晚了,普通宫舞伎们居住的房间都没有了。我总不能让她和有品级的舞伎们一起挤着住,人家谁会愿意呀?” 中年太监说道:“花姑姑说的极是,不过,还是费费心,请多少安排一个住处,咱家也好回去交差不是?…” 花月容想了想,说道:“北殿后花园,小竹林那边还有一个房间,原本是九品舞伎的单独间。不过,因为有些偏辟清冷,没有人愿意去住,一直空闲着。就只能安排她一个人在那里住了!蹂” 那竹林小屋里吊死过一个九品舞伎。每到/夜/间,风吹竹叶阴风阵阵,宫舞伎们当然不肯过去居住…… 中年太监笑道:“那就谢谢花姑姑的照应了,苏离兮虽然没有品级,毕竟是承过雨露的身子,住一个单独间也算合适!该” 花月容摆摆手:“等一下,我先安排一个粗使宫婢过去打扫,再叫人送去日常用品和衣物,她便可以过去住了!” 中年太监对苏离兮言道:“昭训姑姑如此照应你,还不快拜谢!” 苏离兮呆呆地叩头:“苏离兮多谢昭训姑姑照应!” 花月容不由皱眉,这丫头不会是个傻子吧?回答个话儿,如此迟钝,这样的舞伎能够跳舞吗? 中年太监完成任务后告辞,殿内只剩下花月容和苏离兮。 “你起来吧!跪了老半天、累了吧。”花月容说道。 苏离兮点点头,不言不语,扶着殿门框一点一点的站起来,行动极为迟缓,似乎在忍受着疼痛。 花月容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青紫伤痕,悄悄问道:“你这?…可是下午刚刚承的雨露?” 苏离兮咬牙低头…… “哼……”花月容冷笑道:“能沾上雨露,你是个有福气的!你刚来,清平乐宫里的规矩一概不懂,身上还带着痛,先安顿下来休息一天吧!不过,后天是新进宫舞伎的首次昭训,到时你和她们一起学习内廷的规矩!” “是!”苏离兮点点头…… “清平乐宫里的规矩大,稍不注意便犯了宫规。巧在,三十名新进宫舞伎都和你一样什么不懂,你们先学习一个月的规矩,才能学习舞艺!” “是!”苏离兮嘣出一个字! 花月容见她极为冷淡的态度,心中更有些不高兴了,这舞伎怎么回事? 她说道:“我作为昭训姑姑,少不得提醒你几句。不要倚仗着自己的身子承过雨露,便骄傲自满!你这不是什么品级都没有吗?被皇上临幸过一次,忘却在脑后忘记的宫舞伎不计其数。咱们凭的还是自身的舞蹈才艺,才能在清平乐宫立足。” 苏离兮郁闷,被纨绔/侮/辱过,就骄傲自满?她委屈怨恨还差不多。 花月容见她依旧一副木纳模样,也懒得再招呼她! 当即,叫人派了个粗使宫婢引着她去竹林小屋…… ~~~※~~~※~~~※~~~※~~~※~~~ 时辰不早,夜/色/浓重…… 苏离兮跟随着一个中年宫婢去往那间竹林小屋! 宫婢在前边引路,手中提着一个八角莲花宫灯,幽幽散发出微弱的烛光。四下里都是竹子,她们沿着竹林间的一条鹅卵石的小路,越走越远,足足走了有半炷香的功夫。 夜间的风,在她们头顶上吹过,听见满园子的竹叶瑟瑟作响…… 那中年宫婢在前边走路,心中很是讨厌! 昨天早上刚刚有三十名新进宫舞伎入住清平乐宫,她们这些宫婢杂役们打扫那么多间屋子,还要帮着舞伎们收拾大批的行装,已然是累得要命了!她劳作一天原本就要睡觉了,却临时被昭训姑姑叫起来,侍奉这一位新进宫舞伎苏离兮,还要帮她打扫屋子。 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半夜/里,跑到这阴沉沉的竹林子,心里怪幓得慌。这一位新进舞伎凭地讨厌,为什么不随着其她舞伎于昨天进宫,偏偏一个人半夜进宫?劳烦她再辛苦这一趟。 苏离兮举目四望,到处都是茂密幽静的竹林,小路上积攒了多日没有清扫的枯竹叶,踩上去沙沙直响,人迹稀少的情形?想必,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多。 也好,她落到如今这个情形,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自己一个住的偏远些,倒也清静。二人来到一座小木屋前,那中年宫婢言道:“到了,便是这里了!” 她推开大门,一股子灰尘味道扑鼻而来,让人呼吸不畅!苏离兮捂住了鼻子。 中年宫婢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像是以前负责清理过这里。她熟门熟路走到屋子正中间的桌子上,点燃了一根烛台。 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那宫婢 的脸色不太好看:“苏娘子将就些住吧,这里平日里无人居住,所以简陋的很!您看这大半夜的,叫奴婢如何打扫?” 借着烛光,苏离兮左右看看:一个小客厅,右边连着一间小卧室。左边连着一间净房。家具都是最简单的日常用件,有床、有梳妆台、有衣柜、有桌子、有椅子、有洗澡以及方便用的木桶。 只不过,到处落满了灰尘,要清理干净,只怕要几个时辰。这小屋虽然简陋,却比她在水韵坊居住的小偏院子好上许多。 “劳烦姐姐了!不知哪里有水?我自己打扫便好。时辰不早了,姐姐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苏离兮初来乍到的,何必叨扰别人嫌弃? 中年宫婢闻言,神态缓和了一些,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当即假假笑道:“苏娘子是个会体谅人的!” 宫婢说道:“你说的也对,我们这些做洒扫宫婢的,一个人要侍奉几个宫舞伎娘子的房间,甚是幸苦,明天一大早便要起床打扫院子!这屋子后边有一口水井,娘子自可汲取用。” 苏离兮点头…… 那中年宫婢又指着后面说道:“净房里有个小火炉子,院子后面还有一些干柴,苏娘子可以烧些热水来用。不过,一日三餐就要返回到北殿里去用,清平乐宫不允许宫舞伎们自己开火做小灶的。你这里离得有些偏远,到了饭点儿,一定要早些去,若是迟到了,可就没有饭吃了!” “谢谢姐姐的提点!”苏离兮说道! 中年宫婢啧啧嘴巴:“这大半夜的,管理库房的人都不在,苏娘子的一切日常用物暂时领不了,只能等到明天早上,奴婢得闲空了,再给您送过来!今夜,您就将就将就过吧!” “好!……”苏离兮看看周围,只得说好! 中年宫婢留下了一些灯油,打着哈欠离开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苏离兮走到门口,看着黑幽幽的竹林。她瘫软的坐在门槛上,脑袋无力的依靠在门框上,她的心情陷入无尽的纷乱中。 她浑身疼痛,可心里更痛!身上的伤痕可以好,可内心深处的伤痛呢?昨天夜里的这个时刻,她还在安郡王府里与青梅她们几个说说笑笑的,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翼。 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苏离兮仰望星空,幽黑的夜空中繁星满天,闪闪亮亮…… 那漫天闪烁的星星,也都在看着她…… 苏离兮的内心了充满了伤感! 不知道,安水屹现在怎么样了? 他离开的时候,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离兮,你要好好活着,别叫我担心!…… 别叫我担心、别叫我担心! 纵有千言万语,全部都汇集成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空中,能够遇见他这样一位知心人,她夫复何求? 如果没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她明天就要嫁给他了!终究,还是两个人没有缘分…… 宫舞伎?呵呵,她心酸地苦笑着,宫舞伎! 转来转去,转了这么一大圈儿,她终于实现了自己最初的愿望,实现了娘亲苏荷清的愿望…… 还记得醉花节时,她曾经爬到山上的寺庙中,跪在菩萨脚下诚心地祈祷着,求菩萨保佑自己能够甄选宫舞伎。现在,这个愿望,可不是实现了吗? 她终于成为一个宫廷/御/用舞伎…… 她是该庆幸呢?还是该悲伤呢?…… ~~~※~~~※~~~※~~~※~~~※~~~ 这本书的原名就是《宫舞伎》,在编辑的建议下修改了。现在,写来写去,转来转去,依旧回归到了我原先的思路上。很多读者都在惋惜安水屹与苏离兮的爱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尘不变的人,没有一尘不变的事,没有一尘不变的爱情。墨的书,从来都不是美丽的童话故事。 人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无奈与遗憾,非我们人力可以改变。回顾过去,曾经叫你无数次心悸的那个人,如今还在你的身边吗? 书中的人生如此,我们的人生亦是如此! 第一百六十五章 勇敢面对生活 第一百六十五章勇敢面对生活 苏离兮决定,她不能再这样一直傻傻坐着,怨天尤人、胡思乱想了!如果宫舞伎就是她既定的命运,泪水与烦恼有用吗? 难道一个女子被人强迫了,她就该去死吗? 一味钻/进牛角尖儿里怨天尤人,她早晚会疯掉的…就算是为了安水屹,她亦是要强打起精神来面对未来的困难和生活!是的,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能叫安水屹担心。她是苏离兮,她要笑对人生。 苏离兮回到小屋里,看看周围。卧室里有一张儿落满灰尘的木床,却没有任何被褥单子。今/夜,她无法睡觉,那中年宫婢自然不会为她着想太多,只管叫她将就一晚蹂! 苏离兮决定用幸苦的劳作,来打断自己繁乱的思绪!她总是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对得起安水屹。虽然很痛、虽然很累、可是她的性格却无法忍受房间中的肮脏,她是个极为勤快的性格。 她在净房中找到了一个半旧的水桶和抹布,她到后院的水井处汲了满满一大桶水,吃力提回屋子开始打扫!以前在水韵坊里最艰难的时候,每天照顾娘亲,这些活计都是她自己做,早已养成了打扫的习惯,倒是不觉得很难该。 借着微弱的灯烛,借着窗外的月光,借着心头这股子恨意,客厅、卧室、净房,简陋的家具、凹凸不平的地板,被她刷洗的干干净净。 她一遍一遍清洗着,不知疲倦、不管时辰。一桶又一桶的清水提进来,一桶又一桶的脏水倒出去。 直干的一身汗水淋漓!她观看周围,觉得很干净了,才肯罢休。烧了一大桶热水,忍住身上的青紫伤痕洗头洗澡……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恢复的也算快!只想将自己满身的污浊都清洗干净。她一遍一遍的搓着,不怕痛的搓着。单薄的衣裙晾在窗台上,被夜风吹着很快就干了。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竹林中有鸟儿的鸣叫,清脆悦耳。满眼朦胧的翠绿色让人心情舒畅。 苏离兮穿上了晾干的衣裙,迎着晨曦的清风走出了房门。她的嘴角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就算黑夜再长,光明也会降临! 她要好好活着,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关心她的人,有安水屹、有苏荷清、有另一个时空的爸爸妈妈以及很多的舞蹈同行们。为了那些等待她,关爱她的人,她也要鼓起勇气来好好生活。整日里怨天尤人是没有丝毫作用的。 那纨绔皇帝是个没有长/性/的人,再漂亮的女子到了手便不再珍惜。单看他对安庆瑶的态度便知晓了!那出身高贵、美丽妩媚的贵女,一旦被他破了身子,便冷落起来。 他折磨她,摧毁她,拆散她和安水屹的好事,不过是为了赌上一口气。只有报复,无关丁点的喜欢…… 现在,他既然报复成功了,既然已经得到了她清白的身子,以后自然不会再关注她这个卑微的小舞伎。渐渐的,就会把她给忘记。到那时,她就安逸了。 这天熙内廷里有成百上千的美丽女子,不计算后宫的妃妾,单这清平乐宫中的绝色宫舞伎们,就够吸引他的注意力了。可以预想的到,她以后的日子,还是可以好好规划的,必须给自己希望、给自己信心! 退一万步想,她虽然没有成为贵族的侍妾,却实现了宫舞伎的梦想。以后,她这个舞痴,要好好学习宫廷舞蹈…… 焉知?上天安排这些磨难和不平给她,不是为了成全她成为一个最优异的、举世闻名的古典舞蹈家? 成功的路,岂能平坦?即来自、则安之…… 苏离兮坐在干净的门槛上,身体斜斜依靠在门框边上,平静的闭上了眼眸 恍恍惚惚睡着了。 ~~~※~~~※~~~※~~~※~~~※~~~ 天色大亮,阳光明媚…… 照在苏离兮的脸颊上,睡梦中她神情淡然。 在梦中,她终于汇集齐了二十四章《梨花落》舞谱,顺利回到了现代社会。爸爸和妈妈在病床前守护着她,看到她睁开了眼睛,激动的泪流满面。 她跳下床,搂抱着父母又笑又哭,医生和护士们为他们一家团圆鼓掌…… 她身体恢复了健康,重新回到了国内最知名的舞蹈团,由于她带着丰富的古典舞蹈知识,和大量失传的舞蹈秘籍,活跃在世界舞台上,她成为最世界上具有权威的古典舞蹈家。 鲜花、掌声、奖励、羡慕、荣誉接踵而来! 舞台下的观众席第一排,一身现代西装的安水屹手里捧着鲜花,微笑地望着她! 啊?他也穿越回现代了? 惊讶之后,苏离兮激动地流下了泪水。这里人人平等自由,没有那个纨绔皇帝过来捣乱,谁也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了。最重要的是,她和安水屹,还有父母,他们一家人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她笑、她笑,她在梦中甜蜜的笑着:“呵呵、呵呵!” “苏娘子、苏娘子……”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叫唤。 睡梦中的苏离兮转了个身儿,差点从门框旁摔下去,她心里惊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睡眼朦胧中,三个宫婢正低头看着她。其中领头的那一个,是昨夜送她过来的中年宫婢。 “噢!……”苏离兮顿时清醒过来,立即站起身来! 领头的宫婢说道:“苏娘子,我在北殿等了你很久,早餐时间都过去了,其他宫舞伎都去吃早饭,唯独不见你的踪影。这不,我带人给你送日常用品来了!” 苏离兮看她们三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些物品用具,略带感谢的说道:“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烦劳各位姐姐亲自给送过来!” 那宫婢说道:“苏娘子不必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进屋帮你收拾收拾!你这件小竹屋,我负责照顾。” 苏离兮让开:“各位姐姐请进吧!” 几个宫婢进了房间,四处看了一下,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态,这房间里一尘不染,被人清洁的干干净净,亮堂了许多。她们伸手摸摸窗台,摸摸小茶几,亦是没有一丝的灰尘…… 中年宫婢露出了笑脸,这位苏娘子当真是个小傻子,竟真的一/夜/不休息,自己辛苦劳作。这样便好,省了她们几个宫婢的事情。 其她新进宫舞伎可不是这样,一个个娇弱无力小姐般,指使宫婢们做这个、做那个,不得消停一刻。都说自己只会舞蹈才艺,不会做杂工!看在她们出手甚是大方的份上,不与她们计较。 中年宫婢言道:“哎呀,苏娘子真是好勤快、好麻利的手脚。你既然已经打扫干净了,我们就给您铺床叠被吧!” 宫婢心道,这位苏娘子若是不做宫舞伎、做宫婢劳作,可是一把好手儿! 几名宫婢忙碌起来,不多时就将一切物品摆放到位。 中年宫婢言道:“清平乐宫的每一位新进宫舞伎,都有配套的物品,一件一件记录在帐,千万不得丢失。昭训姑姑会按时抽查,苏娘子可要保管好自己的物品。” 床褥、锦被、帕子、梳子、铜镜、香粉、胭脂、素钗、团扇、盆子等,都按照宫舞伎们的规定份例发放…… 宫婢将四套夏季衣裙放入衣柜中,又告知苏离兮:“这里是无品级宫舞伎们的衣裙,每位宫舞伎四套,分蓝、白两色。” “清平乐规宫定,除非给皇上献舞要穿特别的宫装,平日里集体学艺时,要穿这两种宫裙,单日穿白、双日穿蓝。休息时间,便可以穿戴自己家中带来的衣饰。” 苏离兮明白,这相当于以前学校的校服,或者工作后的统一制服!看向那些衣裙,用料和做工都是极好的。虽然不是量身订做,看长短大概不差什么。宫里的物品自然是不错的。 “好了,一切都收拾好了!” 三个中年宫婢站成一排,眼睛一并直勾勾看向苏离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苏离兮一时茫然,立即就明白过来…… 人家将你的物品送过来,又帮你摆放整齐,自然是应该得些好处。该她打赏了! 可是她现在,两手空空的…… 昨天进宫,苏离兮原本发髻上佩戴了一些珠钗,可是在与纨绔纠缠的时候,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苏离兮不好意思的说道:“各位姐姐,实在是对不住。我昨日进宫匆忙,什么都没有带来,我身上没有银两……” 第一百六十六章 碰到熟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碰到熟人 苏离兮说:“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姐姐们的,待日后月奉银子发放下来,一起补上。” 三位宫婢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位苏娘子这么穷?还是装穷? 不太可能,谁人不知,这些宫舞伎能甄选入宫,各个都是财大气粗,背后有各大歌舞坊的支持。她居然身无分文,骗谁呢? 领头那位宫婢说道:“苏娘子误会了,不是咱们贪财!这都是清平乐宫的规矩。在宫里没有钱打赏宫婢和太监们,谁人会为您真心实意的办事?钱财都是身外物,做人不能太过小气,否则,您以后吃苦的地方多着呢。没有银两,您总是有些银钗、玉扣什么的小物件打赏吧?蹂” 苏离兮低头不语,她实在是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刚刚送来的那些简单的素钗首饰、胭脂香粉,只怕是新进宫舞伎们的指定装扮,昭训姑姑会检查妆容,她可不敢随意送人。在水韵坊做童舞伎时便有这些规矩,公家里发的东西弄丢了就要挨打该。 见她不吭声,宫婢们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儿,这苏离兮刚来就敢违背宫里的潜在规矩,以后还了得?少不得给她些颜色看看! 三个宫婢相互使了个眼色…… “苏娘子是不是藏私了?我们检查检查,撒谎可不好!”三个宫婢上前来,将她包围住。一双双手向她的身上/摸/去…… “你们干什么?…”苏离兮惊慌地躲闪着!可惜,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 “我没钱,我身上真的没钱!”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一个宫婢扭住了她的手臂,一个宫婢抓住她的头发向后扯,一个宫婢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这三个宫婢配合相当好,看来不是第一次这般对付别人了。顺着脖子一路摸下去,就连敏/感/部位都没有放过,还将鞋子翻开看看! 苏离兮感受着那一双乱/摸的手,浑身鸡皮疙瘩竖起,被人羞辱的感觉很难受,她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她对自己说:苏离兮,你不能哭。遇到这点小事就哭,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摸索了半天,宫婢也没有摸出一点值钱的东西来! “呸……”宫婢对着苏离兮的脸啐了一口,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还真是一个穷酸鬼,全身上下一点钱都没有?” 一个宫婢踢了她一脚:“害我们白白跑来这一趟,以后别指望咱们再来照顾你!我们走。” 三个宫婢嫌弃地看了她几眼,踢翻了门口的水桶,摔门离去。水,哗啦啦流了满地,蔓延到她的脚下…… 苏离兮虚弱的倒下来,双手止不住发抖,这便是宫里的生活? 第一天正式入宫,她便尝到其中的滋味了! 正在这时,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她已经很饿了!看看窗外的天色,接近中午,北殿那边儿该是开饭了吧? 要活下去,必须先填饱肚子…… 从昨天早上进宫,到现在整整一天了,又挨痛、又受惊、又伤心、又劳作,她什么都没有吃!她不小心儿错过了早饭,再不能错过午饭了! 苏离兮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地上的水波儿倒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苏离兮,你要笑、要坚强的活着! 她走进卧室,换上了一套宫舞伎们的白裙宫装,对着铜镜梳妆打扮,画了一些暗影淡妆,将自己的容颜遮挡七分。 一张平淡的、只是有些清秀的脸,出现在铜镜里。她不能太惹眼,不能招惹是非。就像在水韵坊做童舞伎时一样,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活着、默默地学习技艺。 默默地熬到二十五岁,等待出宫的机会…… 沿着昨夜记忆中的竹林小路,苏离兮摸索着回到了清平乐宫的北殿。 北殿视野宽阔,背倚蓝天,楼阁重重,四处栽种着花草树木,生机勃勃。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风景十分雅致。殿前有青石扶栏,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图案,中下层扶栏镂刻莲花图案,雕工精美、令人感慨! 一路上,来来往往、缓步行走的宫舞伎颇多!有和她一样,身穿白色裙宫装的女子,也有粉丝宫装、鹅黄色宫装、淡紫色宫装。 想必,宫舞伎自身的品级不同,所传的宫装颜色也不同,没有品级的宫舞伎就只能穿白、蓝两色,不能乱了规矩! 苏离兮不由睁大了眼眸,这宫里的漂亮女子可太多了! 她上辈子在全国知名的舞蹈学院,云集各方的美女们也算是见过不少,可依旧没有见过这么多容貌、身姿、举止都无可挑剔的女孩子们。 随便哪一个走出去,都是闻名一方的美女!真不愧是,从天熙朝三十六郡,大大小小上千所歌舞坊间,精心挑选出来的舞伎! 苏离兮扪心自问,若大家都清洗干净脸,luo妆上阵。她的容貌,在小小的水韵坊中能称得上等。可在这里,就算自己不用化妆技术来掩盖七分的容颜 ,在这清平乐宫中顶多算个中等。 怪不得纨绔皇帝被骄纵成这副德行,这纨绔可真是个有/艳/福的。这么多美女不够他折腾?为了一己/私/欲,毁掉她和安水屹的姻缘…… 苏离兮叹息一口气,只怪自己命不好,当初不小心得罪了纨绔! 她问了一个守门的小太监,便朝着一座小殿堂走去,那是新进宫舞伎们一日三餐的处所。 来到殿堂门外,只见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排排长长的桌子,早已坐满了身穿白色宫装的舞伎。众多的女子,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这种郑重严肃的情形之下,苏离兮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该退?…… 上座的昭训姑姑花月容看见了她,冷冷地说道:“苏离兮,你且进来……” 众位宫舞伎的目光集中苏离兮的身上!其中,有一道惊喜的目光。 “是!”苏离兮行礼,小心翼翼提着裙裾迈过门槛! 花月容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问道:“苏离兮,你为何来迟?” 苏离兮恭敬的回答:“奴婢昨天/夜/里才进宫,不太熟悉北殿的情况,所以来迟了,还望姑姑原谅,下次再也不会了!” “诸多借口,今天的早饭,你便没有来!”花月容不满意的说道:“虽然允许你多休息一日,但是进餐时间却不能不守时!” 苏离兮回应:“姑姑教训的是,奴婢不懂规矩,日后少不得向姑姑多多请教!” 花月容十分不悦的说道:“念在你是第一次,下不为例!以后记得要准时,不得因为你住地方的偏远,便常常找借口误时,你更应该比旁人起得早些!” “多谢姑姑体谅,苏离兮铭记于心!” “坐吧!…”花月容看看时辰不早,就不再理会她! 苏离兮谢过,举目望去,只有角落中一个偏辟的位置空着,便低头走了过去坐下,也学着旁人笔直坐端正。 昭训姑姑玉手拿起案上的小金锤,轻轻敲击一下小金钟! “铛……”清脆悦耳的钟声回荡在偏厅中! 一排灰色衣衫的宫婢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装满饭菜的托盘,淡淡的饭菜香味飘然而至。 苏离兮悄悄吸了一下鼻翼,觉得肚子更饿了,她更加端正坐好。 一宫婢将饭菜摆放在她的面前,苏离兮低头看去,一荤、一素、一汤、一饭!颜色搭配精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咕咕!”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然,没有姑姑的命令,谁也不敢下筷。坐在一旁的宫舞伎斜瞥了她一眼,神态甚是不屑! 苏离兮低头,再了不起的人,在饥饿面前都是弱者! “铛……”又一钟声响起,宫舞伎们才优雅地拿起了筷子,低头无声无息的细嚼慢咽! 苏离兮咽了一下口水,尽量控制自己用餐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吃起来。饭菜入口,她才感觉舒服起来。 对面的那一排桌子上…… 有一个宫舞伎一边吃饭,一边不断向苏离兮眨眼,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可惜苏离兮只顾着埋头吃饭! 那名宫舞伎干着急,没有办法! 苏离兮吃了一半,稍稍缓了一口气。 她无意抬眸,终于触碰到一个熟悉的脸颊…… 苏离兮的心,顿时激动起来:郦飞烟姐姐!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令她害怕的宫里,能够遇到一个熟悉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宫舞伎的未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宫舞伎的未来 待大家细嚼慢咽的吃罢午饭,花月容姑姑让众位舞伎各自回去休息,她再次提醒大家明日清晨的第一次昭训,莫要迟到! 苏离兮和郦飞烟,两个从小到大一起学习技艺的小舞伎,在这陌生的天熙内廷里遇上,自然是一番欣喜激动,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相互倾诉! 两位白裙宫装的女子手牵手,在北殿的西花苑里闲逛起来。夏末秋至,天气渐渐干凉起来!到处都有飘落的树叶,被风吹着满地打滚儿。 郦飞烟坐在雕绘花廊的栏杆上,翘晃着着一双脚儿,高兴的微笑着:“我只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再也见不到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了!不曾想都在这里遇上妹妹,可不是我的幸运!蹂” “能够遇见姐姐,也是离兮的运气。”苏离兮不可置否的笑了一笑:“飞烟姐姐这一路甄选入宫甚是幸苦,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郦飞烟捋了捋额前的鬓发,面色骄傲,眼波流动:“可不是嘛!唉…这几个月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看了多少人的眼色,受了多少嬷嬷的气?单说这水韵坊的银两,都快被我花费光了!该” 她捂着嘴偷偷笑道:“那司徒坊主看到我,又是叹气、又是痛惜、又是期待,她心里矛盾得狠!为了能将我送进宫来,坊主可谓是费尽了心血。现在,我终于为水韵坊争了一口气,水韵坊名声大作,上了几个档次,宾客如云来,我也算对得起坊主了,” 苏离兮的脑海中,想到司徒坊主的模样,心中也不觉得好笑:“花费那么多钱,司徒坊主定是心疼的要命!” 郦飞烟又想到了什么,叹息一下:“还有我那可怜的郦姑姑,将自己一辈子积攒的金银细软,都拿出来打点儿考官。我心里只觉得对不住她。她如今年纪大了,极少会有恩客点她跳舞陪/夜。她只能在水韵坊教习童舞伎,根本没有多余的银两收入。” 苏离兮回忆起了郦师傅的身影,严厉、刻薄、谨慎,对离兮甚是讨厌。可她对待自己的亲侄女郦飞烟,真是掏心掏肺得好! 郦飞烟接着说道:“郦姑姑没有了傍身的银两,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过得多么艰难?我既然进了宫,就一定要混出个人上人来,我要想办法得到皇上的临幸,才能晋升品级,增加月奉银两。将来,好叫我郦姑姑过上富足的日子!” 她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我听说,得宠的宫舞伎指望的不止是月奉银两,皇上赏赐的礼物更多,各类金钗玉器古玩书画,算起来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苏离兮心中暗暗吐槽,却只能点点头:“你是个孝敬的!飞烟姐姐,我想问问你,我娘如今怎么样了?我…进宫前有些忙,都没有怎么去探望她!” 郦飞烟想了想,说道:“离兮妹妹只管放心。我进宫之前,曾经去看过苏师傅,她身边有两个丫鬟侍奉,安郡王每天都遣派郎中来把脉,药物粮资都按时送过来,咦?” 苏离兮不由对安水屹更加的内疚、感激。 提到安郡王,郦飞烟突然惊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苏离兮一番:“离兮,我刚刚只顾着自个儿高兴了,竟然忘记问你。你不是应该纳入郡王府做侍妾吗?如何…变成了一个宫舞伎了?” 苏离兮现在一身新进宫舞伎的装扮,很显然与她一样。这是为什么? “我……”苏离兮欲言又止,神态羞涩中透漏着丝丝怨恨:“姐姐别问了!这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我慢慢告诉你可好?” 她被纨绔皇帝强/迫了,这叫她如何切齿? 郦飞烟向来是一个懂事、聪慧、会体谅的人,她看到苏离兮为难的模样,知道她必有难言之隐!她暗暗猜测,难不成,是那安郡王厌弃离兮了,将她送进宫做舞伎,算是一种另类的补偿?都说男子薄情,此话不假呀! 算了,何必提别人的伤心事…… “哦……”郦飞烟笑笑:“离兮妹妹,你向来心事重、想法多,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两个人在清平乐宫相遇,我是真心的高兴,这可是注定的缘分。以后,我们之间必须相互提携帮助。” “谢谢姐姐!”苏离兮感激的看看她。飞烟姐姐就是这点好,在水韵坊时便多多帮助她。 郦飞烟笑道:“我们自己姐妹客气什么!以后一定要团结友善,才能在这宫里好好生存下来!” 她压低了声音,在苏离兮耳边说道:“若是将来皇上先临幸了我,我一定在皇上面前提携妹妹,尽力将妹妹推荐给皇上。若是皇上先宠幸了妹妹,你也不可以忘记帮帮姐姐我!” “啊?……”苏离兮迅速看了她一眼,不安的低头:“好!”她是已经受过雨露的身子了,可这些令人羞耻的话如何告诉郦飞烟,只得隐瞒一时、是一时了。 “呵呵,这有什么害羞的!前几天一进宫,我就算是看明白了,那些受过龙体雨露的宫舞伎,处处高人一等。晋升速度快,月份银两多,还有宫婢贴身侍奉!别提有多神气了。” 苏离兮 岔开话题,打断了她的话:“姐姐住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可好,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很快找到姐姐!” 郦飞烟噘嘴:“提起这个来,我心里就烦闷!你可知道和我同住的是谁?一个是玄州金韵坊的名舞伎周萍儿,哼…另一个就是朝韵坊的头牌符静萧,她是朝韵坊主之女,为人极是讨厌。从在宫外甄选时,我们就一路赌着气比赛,如今又住在一起朝夕相处。” 苏离兮劝道:“算了,天天在一个屋檐下,就别计较了!” 郦飞烟说道:“我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可架不住她们小肚鸡肠的欺负我。昨夜,不知道她们两个谁?将我的鞋子藏起来,害我找了半天!” “噗哧……”苏离兮笑出来:“都是一些小孩子的脾性!” “唉,我要是能同离兮妹妹一同居住便好了!”郦飞烟无聊地晃悠着腿:“不如,我们去找昭训姑姑说说,我搬到你那里去住。对了,你住在哪里呀?” “我?我住在北殿后边的竹林小屋里……”苏离兮回头指了指:“就是那一边,太偏远了,你这个喜欢赖床的性子,清晨可起得来?若是每天迟到被昭训姑姑骂就不好了!” 郦飞烟有赖床的毛病,为了这个没少挨郦师傅的骂…… 郦飞烟惊讶的睁大眼睛,竹林小屋? 听帮她打扫房间的宫婢们说,那里曾经吊死过一个九品宫舞伎,听说她耐不住寂寞,与南殿的一个宫廷乐师偷情。后来事情败露,乐师被当众处死,她便上吊了。在天熙宫里,所有的女子都属于皇帝,决计不能有二心。 算了,郦飞烟胆子小,可不敢住到那种地方去。不过,关于那里吊死过人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离兮呀? 郦飞烟矛盾着,神情纠结…… “怎么了?呵呵,姐姐不愿意去住了吧!”苏离兮好笑地说道! “是,是有点远哦!我早上起不来,就不去了……” 郦飞烟暗暗咬着腮帮子,暂时不要告诉离兮吧,免得她晚上吓得睡不着觉:“走吧,带妹妹去看看我的房间!” 两个人穿过长长的雕绘画廊,拐了两个弯儿便来到一座小宫殿前,上面写着几个金色大字--‘蔻香舞苑’…… 这里是新进宫舞伎们居住的地方。走进宫殿,穿过几个圆弧形的小宫门,走过几个小花园子,来到了郦飞烟的房间! 两人刚刚走到门口…… “噗通……”一声,一把团扇儿便飞了出来,差点砸到郦飞烟的脸上! 郦飞烟弯腰捡起那团扇儿看看,顿时便来了气:“谁把我的东西扔出来了?” 两人进得房间,只见一个女子正双手叉腰站着,面色不愉。 她一身桃红色的缠枝石榴花湖缎裙衫,容貌很是艳丽:“是我!怎么了?你的东西干嘛放到我的梳妆台上?丢了活该。这房间是大家共用的,你管好自己的物品哦!若是有下一次,我照样丢掉。” 郦飞烟气恼,指着那女子的鼻子骂道:“符静萧,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早上你把我的鞋子藏起来,现在又乱丢我的东西,你是不是想打架?我可告诉你,如今我们水韵坊有两个舞伎在此,你们朝韵坊不过一人!” “哎呦呦,我好害怕呀,几时来了个帮手?……”符静萧做出一副假装害怕的模样,藐视的看了苏离兮几眼。 她杏眼圆瞪:“来呀,我们打一架试试,看我一个人打扁你们两个溅婢。” 郦飞烟挽了袖子,做势要上前去打…… 另一个身着湖水蓝暗花织锦束腰裙衫的宫舞伎,慌忙上前阻拦:“姐姐们别动手,都是我错!我以为那团扇儿是静萧姐姐的,便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不想是个误会。千万不能动手…” 符静萧叫嚣道:“周萍儿,你让开!这是我们京都城朝韵坊和水韵坊的恩怨,不关你的事情。” 谁不知道,朝云坊和水韵坊是死对头儿,为了抢夺生意和恩客天天骂架。两边的小厮和龟奴们,几乎每个月都要打一次架! 苏离兮也拉住了郦飞烟:“飞烟姐姐别动气,我们刚刚入宫就打架,给人留下口实,别犯了忌讳!” 两个宫舞伎伸长了脖子,像是两个斗鸡般怒目相视,眼看就要爆发一场女人间的战争…… “尔等在干什么?…”门口,一个严厉的声音叫道! 宫舞伎们立刻安静下来,规矩的站好行礼:“管事嬷嬷好!” 那管事嬷嬷走进来,严厉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过:“想打架就去外面,别在这蔻香舞苑里面寻事端。谁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哼哼,先赏她一顿竹笋炒肉(打竹板子),再把她赶到竹林小屋里一个人住!” 宫舞伎们小声嘟囔着嘴,个个不服气的模样,却是不敢公然顶嘴! 苏离兮心道:这位管事嬷嬷,相当于大学宿舍中的舍管阿姨吧! 管事嬷嬷的目光扫到苏离兮身上,诧异地问道:“这位舞伎十分面生,你 是谁?住在哪个房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苏离兮神态难堪,支支吾吾地说道:“奴婢…是新进宫舞伎苏离兮,一个人住在竹林小屋里…” 管事嬷嬷露出了惊讶的神态:“你?你就是昨儿半夜里来的那个?昨天下午被皇上临幸过的那个新进舞伎?” 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里的宫舞伎们都看向苏离兮…… 那些目光复杂的……羡慕、妒忌、恨…… 郦飞烟更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苏离兮羞愧地低头,不言不语…… 管事嬷嬷脸色稍微缓和几分,对着苏离兮说道:“按道理说,你身子受过龙恩雨露,自是比别的新进舞伎尊贵些!可也不能在我这里闹事!” 苏离兮摇摇头:“嬷嬷误会了!我只是陪着姐妹过来看看,我…这就离开……” 她匆匆忙忙行了个礼,转身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 清平乐宫,北殿正堂…… 昭训姑姑花月容坐在正堂主位上,三十一名新进宫舞伎按规矩一排排坐在下座。 她们身穿统一的蓝色宫装,乌发统一绾着朝月髻,上束着一条累金丝雀鸟发饰,各个娇柔的如同玉兰花苞似的。 花月容将青瓷云兰花的茶盏端到眼前,细细观赏,悠悠的对着众位宫舞伎说道:“昨夜,我撂下老脸求了主殿姑姑江大人,才答应延长尔等的礼仪学习时间,尔等也好多增加些涵养和规矩…” 众位舞伎表面上点头称谢,心里却暗暗失落! 延长学习宫规有什么好处?她们恨不能现在就为皇上献舞、献/身才好!从没有品级的宫舞伎晋升为从九品舞伎,需要两年的中规中矩,任劳任怨!可侍奉皇上只要一夜,便能晋升,可谓是一条极快晋升的捷径。 花月容观看她们的脸色,暗暗冷笑一声! 她掀开茶盖,轻轻拨动着碗里的茶叶,慢慢说道:“我知晓尔等心里不服气,恨不能现在就爬到龙/床/上去!哼哼,只怕如何丢了自己的小命都不知道?这宫里的水,可是深不可测…” “宫里献舞的规矩知道吗?紫宸殿中的忌讳知道吗?皇上的喜好知道吗?舞伎侍寝要跪爬上/床的规则知道吗?一丝一毫都错不得…”花月容反问几句: “将来若是错了一点,就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众舞伎哑然…… 花月容冷冷环视一周:“说句尔等不爱听的话,你们这一批新进宫舞伎,整体水准下降了很多。和往年的宫舞伎比比,容貌没有顶尖儿的,身子没有特别出色的,才情似乎也不知所云?唉,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呀!” 苏离兮无语,这昭训姑姑说话,怎么跟她前世大学教授的语气一样?一届不如一届。 花月容瘪瘪嘴唇:“算了,日后尔等自然会明白,姑姑我可是真心为你们好,多学点规矩,关键时刻能救命!” “就算尔等是万里挑一的舞伎,却还是低溅奴婢出身!我们今日起,便要学学顶层贵族宦官人家小姐们的礼数…” “要忘记尔等那些教坊中的破规矩,宫里可不一样!一举一动,跪拜行礼,走路坐姿,说话睡觉、乃至端一杯茶、吃一口饭、入厕、洗澡都有宫规的做法!说话大方得体,行为举止如春风拂柳。” “这清平乐宫,可是完完全全按照天熙大族贵女的礼仪来训练你们!一个月后的礼仪考试,谁过不了关?哼,就是二十大板子,打到你半个月都下不来床,更别说跳舞了。” 宫舞伎们挺直了腰背,突然变得温婉端庄起来…… 花月容满意地点点头:“今日是第一天昭训,旁的先不着急学,我先给大家讲讲宫舞伎的出路何在?让尔等做个明白人,想想自己到底要一个什么样的前程?日后,才好照着你的目标去做事!” 众位宫舞伎竖耳倾听中…… 苏离兮心道:这是不是和考大学时,选文科、理科、艺术科一样的意思? 花月容站起身来,在众宫舞伎中间缓步慢行:“宫舞伎的出路有四条!上上等、中上等、中下等、下下等…” “…这第一条路,是最上上等之策,寻求机遇得到圣恩宠幸,将来能够册封为后宫妃妾的品级。最好的例子,就是先帝时的德云妃,竟然爬到了贵妃的位置上去!” 众位宫舞伎低声哗然!册封为贵妃呀,真真是了不得。 花月容冷笑:“可惜,德云妃犯了忌讳,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从那以后,咱们宫舞伎就再不许有孕了…” 众位宫舞伎失落不已…… 花姑姑继续说道:“不过,尔等的运气也不错!今上喜欢舞乐,连带着喜欢临幸会跳舞的女子。如今,在清平乐宫里受过雨露,品级最高的册封到正七品宫舞伎。册封为后宫妃妾的,只有一个……” 众位宫舞伎期待着看着昭训姑 姑,是谁呀?这么了不起,混到后宫娘娘的位份上了。 谁知花姑姑并不提名字:“那是两年前的事情,直接从九品宫舞伎,晋升为后宫妃妾娘娘,是正八品的御/女。那位有了小主子虽然品级不高,却是拥有妾的尊贵身份,咱们做奴婢的不能议论名讳!若是不小心传扬出去,娘娘生气了,可有得是办法整治咱们!” 唉…众位舞伎郁闷,现实中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参考一下挺好,可惜不能提名讳! “这宫舞伎的第二条出路也不错,是中上等之策。皇宫里常常设宴款待臣工们和外族使臣。指不定哪天,皇上一高兴,就会将完/璧之身的宫舞伎赐下去!” 众位舞伎面露欣喜,若是能纳入贵族家做侍妾,或者做了使臣小妾,都能富贵一生,高平民一等! 花月容说道:“去年中秋节皇宫在宫中设宴歌舞,北戎国的使节便看中的了一个宫舞伎。皇上圣恩浩荡,当即将那舞伎赐给了北戎人。” “听说,那名宫舞伎嫁过去甚是得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家想想也是,那北戎的女子个个生得肥硕高大,怎会是我们宫舞伎们的对手!…” 众位宫舞伎相视而笑,自信满满…… 她们虽然命运不济,没有一个好出生,却都天生得一副好样貌、好身段。能坐在这里的女子,哪个不是当地州郡闻名的美人? 花月容说:“但是有一个条件,恩赐给外人的宫舞伎,必须是皇上从来没有临幸过的女子。皇帝用过的人,自然是不能让她流落到别的男子手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打架 第一百六十八章打架 苏离兮黯然,她不是完/璧之身,就连下赐出宫的机会都没有了。当然,纨绔皇帝也不可能如此做,随意胡乱幻想罢了! 花月容继续说道:“这宫舞伎的第三条出路,为中下等之策!那便是从来没有受过皇上的宠幸。熬到二十五岁出宫,消除尔等的奴籍身份,拿着自由平民的身份文书,按照你的品级发放遣散银两。” 一个宫舞伎好奇地问道:“姑姑,宫舞伎的遣散银两大概有多少呀?”大家闻言,事关切身利益,都竖起了耳朵听着。 花月容淡淡一笑:“这怎么说呢,一个正七品宫舞伎的出宫遣散费,买间小屋子、节约点儿用、也够一辈子了。蹂” “哇!……”众位舞伎心里高兴,怪不得人人都想晋升,品级越高,将来遣散银两越多!若是七品、六品、五品出宫,且不是过得很滋润,手里有大把的银子傍身。 “拿着银子,出宫后做个良民,与家乡亲人团聚,嫁人生子,各不相关,从此过上普通人的日子。至今而止,这也是大部分宫舞伎的出路。该” 苏离兮心中暗恨,这条路原本是苏荷清娘亲儿最最期待的结果。可惜,她如今破了身子,只能老死宫中了! 一个宫舞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敢问昭训姑姑?第一条路中,那些被皇上宠幸过的舞伎,即没有册封为后宫妃妾,又不能下赐给臣工等外人,更不能拿着遣散费出宫,老了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花月容露出一抹讥讽之笑:“富贵险中求。万事有利必有弊!得了宠幸却被皇上丢到脑后的人,过了三十岁,若在清平乐宫里没有管事理事的职务,便送到皇家专门为宫舞伎设立的庵堂中出家。不远,就在皇宫后面!” 尼姑?众舞伎汗流…… “…即使有一个管事的职务在身,也只能延长一时,到了四十岁仍旧要送去出家。皇上使用过的女子,自然不能让她们到处乱跑,要终身为皇族守节。” “不过,她们从此不用为生计而操劳,皇族庵堂自会养她们一辈子,也算是衣食无忧的过一生吧。” 花月容见大家面色难看,就安慰道:“当尼姑怎么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寻常宫舞伎出宫后,若是不善理财,或者被男人骗/色/骗财,或者坐吃山空、饿死街头,还不如进了庵堂为尼,毕竟,是皇上临幸过的身子,皇族养着她们呢!” 讲到这里,花姑姑的眼睛不由瞟到了苏离兮的身上,她心中里暗想:这一位,将来就是要送去庵堂出家的尼姑命了! 苏离兮叹息:好吧!熬到那一天再逃吧,庵堂的看守,自然不会像皇宫内廷这般严厉,逃跑的机会很多!她可不想做尼姑,为那个纨绔皇帝守什么节? 众位宫舞伎陷入了矛盾之中:看来,受皇上的宠幸是一条赌博之路。将来混不到后宫妃妾的位分上,就只能出家当尼姑,青灯古刹、了此一生。这条路可不好走! 可让她们放弃鱼跃龙门的机会,又实在是不甘心,真是难以抉择! 人活一世,怎么能不奋斗奋斗?指不定能爬上贵妃的位置上呢!她们个个有倾城之貌,万里挑一、舞艺超群,一辈子做个平民度日吗?就算将来被皇上忘记了,当个尼姑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 有一些胆子小的,求平稳的宫舞伎,便决定放弃爬上龙床之路了。将来拿着遣散银两,安生过日子。 花姑姑神态惆怅地说道:“姑姑我,出身的时辰不好,年龄比皇上多了几岁,没有机会受过雨露,再等两年便可以出宫做平民了!尔等要好好想想看,自己是要出宫安然生活呢?还是求得皇上的怜爱?谋求一个更高的身份品级,博一个好前程。” 花月容冷眼看着大家:“我劝尔等想清楚了,若是只想要平平安安的日子,就距离皇上远一点儿,别整日使用狐/媚手段,在皇上面前现眼!” 一个宫舞伎问道:“姑姑,您还没有讲完呢,那第四条路呢?” 花月容蹙眉:“这第四条路更艰难些,是最下等的出路!” 花姑姑环视周围,语气中带着丝丝无奈:“犯了宫规错误的宫舞伎、又罪不至死的人,那就会赏给下臣们、兵士们,成为他们家中的家伎!” “…尔等想想看,咱们千辛万苦的、好不容易甄选入宫,有机会脱离奴婢身份。可绕来绕去的一大圈儿,又变成了贵族家的奴婢。可以由主人自由买卖,招待家中的宾客,为族中主母所不容,连个佣人都不如,打骂都是家常便饭,生死不由自己!” 众位宫舞伎唏嘘不已!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犯错呀! “所以,本姑姑才教导你们,延长你们学规矩的时日,要好好学习宫规!” 花月容加重了语气:“你可以没有优异的舞艺与样貌,却不能不守规矩!平庸一些好,只要安分守己,熬着出宫去恢复自由之身。” “本姑姑刚刚讲的这些出路,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好好活着!…” “别犯了主子们的忌讳,别犯下任何死罪,哼哼,这些年莫名其妙死在宫里的舞伎们,也多不胜举!” ~~~※~~~※~~~※~~~※~~~※~~~ 清平乐宫,北殿,霓裳庭轩…… 这里是宫舞伎们日常学习舞蹈技艺的地方,如今用来学宫规!连续十几天的宫规练习,让宫舞伎们个个腰酸背痛、又累又怕. 原本以为大家都是练舞十多年的好底子,学这些唏嘘小宫规容易的很。不曾想一个简单的走路动作,一个简单的坐姿,就反反复复练习成千上万遍。直叫人长吁短叹. 动作做的稍微不如意,便会挨上几下子…… 昭训姑姑花月容,眼睛尖儿的很,一点点瑕疵都不肯放过,舞伎们在背地里都叫喊她老妖婆呢! 现在,她手中拿着一根细软的竹枝条儿,慢条斯理的对着宫舞伎们谆谆教道: “身为一个宫廷舞伎,侍奉的是天熙朝最尊贵的皇族。舞德品行、举止教养最为重要。” “咱们这三天就要学习是行晨间礼、辞别礼、行小福礼、行中福礼、行叩拜大礼……” “…尔等莫要小看了这行礼,见了不同品级的贵人,就要行不同规格的礼,万万不能错了。要先看清楚对方身上的服饰是什么品级的,才能立刻做出反应,大家见将宫中的品级服饰颜色都背熟了…” 昭训姑姑不愧是六品宫舞伎,各种礼仪讲的很好,深入浅出、阐明要点,而后亲自示范,时时走过来纠正舞伎们的动作。 大家都是刚刚学,做的不够好。花姑姑要求严格,监督者舞伎们慢慢领会、勤加练习。一时之间,霓裳庭轩内四处都有伏地跪拜,口呼万岁之人。 偶尔有人偷懒,花姑姑会用手里的竹枝条抽她几下,打得小舞伎们眼眶发红,别看这小小软软的竹枝条儿,抽到身上就是一条血印子,疼得叫人直咧嘴。 郦飞烟向来是个好学之人,倒不用花姑姑太多督促…… 她不但高标准严规格要求自己,还拉着苏离兮一阵苦练。弄得离兮想偷懒一些都不成,被郦飞烟揪着一遍遍练习。 上步、弯腰、屈膝、低头、垂眸、抬腕、作揖,一个简单的小福礼做得十分到位,十遍、十遍的练习着…… “奴婢给娘娘请安…奴婢给娘娘请安…奴婢给娘娘请安!…” 练习时,嘴巴里还不能停,神态要柔顺,声音要甜软,吐字要清晰,音量既不能太大、惊扰到贵人,也不能太小、让贵人听得费尽! 花姑姑走过她们的身边,看她们如此勤励,较为满意地点点头,悠着竹枝条儿再转去那边教训别人…… 郦飞烟带着苏离兮,练习了上百遍的小福礼,依旧不甘心。 她又拉着苏离兮,对着一棵树磕头:“暂且将这棵树当做皇上,咱们行跪拜大礼吧!哎,你认真一点呀!……” 一听说,这树儿是皇上,苏离兮的眼神就变得愤恨起来,冲上去对着树猛踢两脚儿。这要是那纨绔被她踢,该有多好。 “唉,妹妹呀!……”郦飞烟无奈的叫道:“离兮妹妹,你再不能像水韵坊时那般懒散糊弄了,这可是皇宫!将来不小心有差错,谁都救不了你!来,快点儿练习磕头。” 在水韵坊做童舞伎时,她倚仗着是郦师傅的亲侄女,总是护着离兮,别人都给她几分情面。在皇宫里,她可没有这个本事! “我渴了,去喝点水!姐姐你也歇会子吧,学规矩也不在这一时……”苏离兮向着小亭里走去。 舞伎们练习到一个时辰,便可以到凉亭中歇息一会。她们练习的时间早就超过了。郦飞烟摇摇头,转身看到昭训姑姑,急忙笑着跑过去请教。 随着学宫规的时日长了,宫舞伎们相互熟悉起来。大家卯着劲头学习规矩,各种各样的礼仪规矩,渐渐熟识于心。 郦飞烟是属于学的较好之人,勤学好问,对谁都是一副亲切的模样,又混得了不错的人缘,苏离兮不由暗暗佩服,飞烟姐姐就如同以前班级中的班干部,老师喜欢她的好学好问,同学们喜欢她的热情大方。 不像她自己,从来不与别人刻意交好,与众宫舞伎的关系都是淡淡的…… 不过,郦飞烟与同屋的两个宫舞伎符静萧、周萍儿,仿佛是天生的对头,关系极差!直接将京都城水韵坊和朝韵坊之间的矛盾,转移到宫里来。她们矛盾直线上升,暗地里斗来斗去,谁都不肯服软。 每一次,当郦飞烟去请教花姑姑问题的时候,那符静萧也拼着命挤在花姑姑的身边,缠着姑姑问来问去。故意将郦飞烟挤到一旁去。而那周萍儿在一旁冷眼冷语,暗暗讽刺郦飞烟小人作风,刻意讨好姑姑。 郦飞烟的心里一阵一阵憋气,忍了又忍,看同屋的两位宫舞伎是越加厌恶。 这一天,将近午时…… 众位宫舞伎们大都练习累了,做在凉亭中歇息闲聊,吃些果子,喝 点凉茶。 周萍儿坐在一张锦杌上,纤手甩着锦帕扇着风,斜睨着郦飞烟说道:“郦娘子练习可是真卖力,学这些繁琐的规矩礼数不厌其烦。郦娘子这般用心良苦,将来必定能成大器、攀上高枝、爬上龙床。到时别忘了提携姐妹们。” 众人嗤嗤笑起来,如今大家相处时间久了,也会常常开一些小玩笑。 郦飞烟刚咽下一口茶,闻听此言差点儿噎到自个。她看看周围,其它宫舞伎们都好整以暇的望着她们…… 郦飞烟将茶碗放下,面色平静地说道:“宫中最重礼仪规矩,我自然是不敢怠慢刻苦学着。不像有些人天生愚笨,怕是丢了自家的脸,一个小小的福礼做的歪七拧巴。” “你……”符周萍儿气红了脸,她前天不小心扭到了脚,做福礼时未免有些歪斜,心中正为此事懊恼着呢。 郦飞烟冷哼,接着说道:“到底是小郡县山沟沟里出来的乡伎,学了这些天丝毫不见成效,没得浪费了昭训姑姑的心血?” 乡伎?她居然骂她乡伎?周萍儿脸涨红了,泪珠在眼眶里蓄起来,她最恨这些京都城出身的舞伎,讽刺她出生小地方。 周萍儿哭道:“我不过随便说了一句,郦娘子便用一屋子的话来挤兑我,拿言语来糟/践我。我原是个多余的,比不上你们京城出身的舞伎尊贵,何苦留在这清平乐宫里碍人眼睛。” 郦飞烟得意地笑着:“哎呦呦,你哭什么!动不动便掉金豆儿来装可怜相,这里又没个男子疼惜你,你哭给谁看?花姑姑常教导我们心境开阔、心如止水。就你这点心胸儿,居然也敢自称是学跳舞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苏离兮见郦飞烟紧追不舍,暗暗拉拉符静萧的袖子,轻轻劝她算了! 符静萧站起来,递给周萍儿一方丝帕:“郦娘子这句话说的好。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咱们姐妹们谁不是一路甄选过来的?可你们水韵坊了不起,不用一次考试,直接用些卑下的手段爬进来!” “不用甄选?……” “那是如何进宫的?……” “不太可能啊?……” 众位舞伎们纷纷议论…… 周萍儿仿佛捡回些面子,擦干了眼泪,停止了哭泣:“姐妹们不觉得奇怪,咱们在宫外比赛时何曾见过水韵坊的苏娘子?人家不照样进宫了,原本三十个人的名额,硬是多出了一个来。” 大家的眼神好奇地看着苏离兮…… 苏离兮有些难堪:“我…我……” 郦飞烟护着苏离兮:“离兮妹妹怎么进来的?都不关你的事!你们朝韵坊若是真有本事,也多爬进来几个试试?” 符静萧叉腰上前:“哼!别叫我说出些难听的来,水韵坊的苏离兮,原本是安郡王府里的侍妾,借着进宫给皇太后谢恩的机会,甩掉引路的宫女,偷偷跑到皇上的紫宸殿,趁着皇上酒醉献/身!这才混得了一个宫舞伎的名额!” 这一番话,立刻惊呆的众位舞伎,就连郦飞烟也愣住了。她这些天一直在问离兮,是怎么进宫的?奈何她总是支支吾吾不肯说?却原来如此吗…… 众位舞伎看向苏离兮的目光,不由变得鄙夷起来! 看不出来,这位苏娘子柔柔弱弱的模样,居然还有这么深的心机?好好的郡王府侍妾都满足不了她?想方设法勾/引皇上,那得多大的欲/望呀?难不成也想混成贵妃娘娘?大家以后,可要防备着些她。 苏离兮低头拧着帕子,内心充满了无奈!她就是满身张嘴也说不清。 “你少胡说!……”郦飞烟急了,冲到符静萧的身边:“你编排这么个损人的故事,往我们水韵坊身上泼脏水……” 符静萧毫不示弱,上前一步直直瞪着郦飞烟:“哪个说了谎话,便叫她烂了自个的舌头儿。我远方表哥是紫宸殿的小太监,这事可不是秘密,可在后宫妃妾里传的沸沸扬扬。后宫娘娘们都说,咱们这清平乐宫就要出个大狐狸/精了!”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哼哼,咱们都是百里挑一的考上来。有的人却只要躺在那里、张着双腿等着男人就能混儿进来,这就是水韵坊教养出来的宝贵经验!” 郦飞烟端起桌上的茶盏,就往符静萧脸上泼茶水:“胡说八道的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你!……”符静萧来不及躲闪,弄了一脸的茶叶末! 她冲上去揪住郦飞烟的头发,就往地上扯。两个人顿时扭到成一团儿,相互纠缠着跌跌撞撞。周萍儿和苏离兮上前去拉架。 凉亭里的舞伎们,纷纷惊呼着后退…… “住手!……” 凉亭外面,昭训姑姑花月容一脸寒霜…… ~~~※~~~※~~~※~~~※~~~※~~~ 霓裳庭轩,正堂中…… 昭训姑姑花月容的神态十分难看,目光锐利扫向四个宫舞伎。她们一字排开跪下,齐齐颓然低头。</ p> 由于刚刚在凉亭里撕扯过,郦飞烟和符静萧头发蓬乱,发钗歪斜。苏离兮和周萍儿来拉架时受到波及,形象也好不到那里去。 四个宫舞伎在花姑姑强大的目光压力下,不禁都缩了缩脖子,老实的恭跪在地板上,心里都惴惴不安的。 花月容一脸冰冰的寒气,没有半丝笑容…… 她冷冷的道:“这些天的宫规都白学了?还没等到主殿江大人过来考核,便自己人先打起来。知道的说是你们自己不自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姑姑教的不尽心!清平乐宫的脸面都给你们丢光了。” “我早就觉得你们这一批宫舞伎资质颇差,没有想到差到如此地步?” “姑姑息怒!…”符静萧哭诉道:“是那郦飞烟先挑起事端,将一杯热茶直直泼到奴家的脸上,幸亏那茶水放置的时候久了,不然就毁掉了奴家的容貌。都是一个屋檐下同住的姐妹,谁知她心肠如此恶毒?” 郦飞烟慌忙辩解:“姑姑莫听符静萧的一面之词。是她们口出恶语,羞辱我和苏离兮,先是骂我们用功练习是为了攀高枝,而后就直接说离兮妹妹/狐/媚/爬上龙/床,设计皇上。想皇上天威龙廷,岂是我们小小舞伎可以设计的?” 郦飞烟委屈地言道:“她们羞辱我和离兮妹妹不打紧,竟然将皇上也编排进来,触犯天威,有辱圣誉,传扬出去岂不是给清平乐宫惹祸?奴婢实在是忍无可忍,才拿一杯放凉的茶泼她,想叫她莫要胡言乱语!…” “…焉知符静萧抓住奴婢的头发就往凉亭柱子上撞。若不是花姑姑来的及时,奴婢早就头破血流,一命呜呼了!什么冤、什么恨?居然想致我于死地。”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活该 第一百六十九章你活该! 周萍儿低声抽泣着道:“郦娘子真是巧舌如簧,把白的说成黑的,如今可是说不清了!她和苏离兮两个水韵坊的人,一个鼻孔出气。” “特别是那个苏离兮,倚仗着自己受过龙体雨露,平日里就气焰高涨,不把姐妹们放在眼里,对谁都是淡淡的,爱搭理不搭理的。” 苏离兮倔强的低着头,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句也不想分辨…… “都给我住口!”花姑姑将面前的小案几拍得啪啪直响,震动人心蹂。 花月容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尔等一个个胡言乱语,窜上跳下,煽风点火,不成体统,亏你们还是千挑万选进宫的宫舞伎,与那些乡下的粗俗村姑有何异?…” “…居然还斗胆把皇上和后宫娘娘们都编排进来了。今日,本姑姑若是不重重处罚你们,还不知来日你们闯下天大的祸端?给清平乐宫里徒增祸事。该” 宫舞伎们脸色变了几变,不知花姑姑会如何重重处罚?咬牙的咬牙,抹泪的抹泪,一个个惶惶不安…… 花月容沉了沉气,冷脸言道:“既是上方委任了我昭训尔等,本姑姑也不敢绥委延误…” “今日,要教导尔等一个道理,既然千辛万苦的来到清平乐宫,别管是用什么手段进来的?便是一家子亲人姐妹,同气连枝,共荣共损,动不动就起内讧的人,就要一起挨打!” “…休怪本姑姑打你们,好叫尔等长点记性……” 花月容的目光锐利起来,肃杀寒冬般的视线扫过舞伎们:“来人……” “到!……”几个粗使宫婢走进了正堂! “每人赏她们二十个耳刮子,不许手下留情!” “是!……” 粗使宫婢们立刻走到苏离兮等人的身边,一个人扶着按住肩膀不能躲闪,一个人高高扬起手臂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啪啪……”一时之间,正堂里响起了清脆的扇耳挂子声! 花姑姑厉声说道:“是你们自己不要/脸,当众打架。本姑姑便成全了你们。让你们这一张漂亮的脸,变得肿肿青青像猪头,没脸见人!” 苏离兮立刻觉得脸颊一片火辣辣的疼,皮肉抽筋般的痛。所谓是打人不打脸,伤人不伤心! 宫舞伎们全依靠一张美丽的容颜吃饭,平日里挨打都会特意避开脸面。花姑姑的惩罚,可谓是极重! 那一边,周萍儿和符静萧痛的尖声哀嚎起来,郦飞烟纵使硬气也忍不住抽噎! 打到第十巴掌时,苏离兮已经疼的抽冷气了,蜷缩着身子跪坐地上,疼的浑身冒冷汗。可是后面站着一个宫婢,压着她的肩膀! 好不容易挨完了二十巴掌,众位舞伎瘫坐在地上,娇喘连连。每个人都脸上都是红肿一片,肿胖了几圈甚是难看…… 一个宫婢呵斥道:“还不快谢昭训姑姑的教诲?若是真下了狠手,你们的牙齿都保不住了。” 四个舞伎忍着痛,跪下磕头:“多谢昭训姑姑的教诲!” 花姑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言道:“将郦飞烟、符静萧、周萍儿三个人,压回她们的房间面壁思过,不许吃午饭,也不许吃晚饭……” “是!……”粗使宫婢拖着那三个舞伎便走! 正堂的地板上,只剩下苏离兮一个人…… 苏离兮跪坐着,心中坎坷不安,不知道为什么留下自己? 她偷偷看了花姑姑一眼,只看见她双手紧紧的抓着帕子,手背上青筋根根浮起…… 花月容面色阴晴不定:“苏离兮,你是受过龙体雨露之人,原比其她宫舞伎们更体面些。” “然,人贵在有自知,你却是毫不知羞耻。别怪符静萧、周萍儿说话难听。如今,你为了入选宫舞伎不择手段,爬上龙床的丑事到处传扬,惊动了主殿姑姑江大人…” 苏离兮呆住,谣言传播的到处都是! “…后宫娘娘们非常气愤,出了你这么一个狐狸/精。如不是有皇上提前下了御/命,恩赐你入选宫舞伎,主殿姑姑早就将你驱赶出去了!现在,本姑姑也护不了你了。你所应受的处罚,自然要比别人重一些!…” 苏离兮恨道,纨绔呀纨绔,你羞辱了我,还害得我清誉尽失,没脸做人…… 花月容高声说道:“来人,将舞伎苏离兮压到清平乐宫正殿大门口的石阶上去跪着。等到天黑了才能回来!要让过往的舞伎、宫乐子(乐师)、宫人们都看看,咱们清平乐宫也容不下手段肮脏之人!” “舞伎苏离兮不知礼仪廉耻,给她脖子上挂一个惩戒牌子。从今日起,惩戒她每天都不许吃晚饭,酉时便到大殿石阶上去跪着,跪足十天!” (酉时:下午5时正至晚上7时正) 上来两个宫婢,将一个大大的牌子挂着苏离兮的脖子上…… 她低头看去,牌子上面用朱砂红笔写了几个醒目的大字 :知错当悔改! 苏离兮不由悲从心生,声音软软的说道:“姑姑……” 花姑姑摇头言道:“苏离兮,你心里莫要恨我。姑姑我这可是在保护你。你可知道,你已经暗暗惹恼了后宫多少贵人?我故意这般处罚你,她们心里痛快了,便不会再寻你的麻烦,你要好自为之!去吧……” 两个宫婢拖着苏离兮离开…… ~~~※~~~※~~~※~~~※~~~※~~~ 清平乐宫,正殿…… 苏离兮跪着台阶下,数百个台阶一排排绵延向上,左右两阙巍峨耸立。她抬头向上仰望,那看不到边际的台阶,生出一种渺小卑微的心理来! 这就是‘宫’! 临近傍晚,空气里细碎的薄雾扑面而来,吹得她发丝飘舞,迷离了双眸,也迷离了心。 被人当街示众的滋味,比痛打更使她倍感羞辱。就如同将一个没有穿衣服的人,*全部刨开,让大家来欣赏评议。 清平乐宫的正殿前宽大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宫舞伎、有宫乐子、还有其他宫里路过的人。 路过的人们,看到罚跪的她,便窃窃私语…… 苏离兮跪在风中,摇摇欲坠,身前那一块牌子,上面几个刺眼的大字,时时提醒着她是个犯错受罚之人…… 两个舞伎从一旁走过,嘻嘻谈笑着: “看,那个跪着的女子,就是勾/引皇上的新进舞伎!” “真不要脸,呸…她叫什么名字?苏离兮……” “心思歹毒,好好的郡王侍妾不做,非要攀上皇族……” “溅人!……” “脸蛋都被人打肿了呢,不知羞耻!我们走吧……” 苏离兮的脑袋深深埋下。 天色,越来越晚!路过的人也渐渐稀少了! 她盼着天快点全黑了,今天的处罚就暂时结束了! 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苏离兮……”男子那低沉的音调响起…… 苏离兮茫然的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天熙朝的第一乐师,李沣年!他似乎刚刚从南殿走出来…… 苏离兮急忙羞愧的低头了头,原本就红肿的脸颊越加烫红起来。没有想到,跪在这里受罚,都能碰到一个熟人!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狼狈,她的不堪,她的羞耻,统统落入他的眼中! “苏离兮,你有今天,全是活该……”李沣年说: “安书呆被你害惨了,如今还病着躺在床/上,伤心欲绝!他原本是个豁达的人,现在整日里借酒浇愁、晕晕沉沉。你现在满意了,实现你的理想了,终于当上宫舞伎了!” “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把一个深爱你的人害得生不如死。苏离兮,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他藐视着跪着脚下的女子。 苏离兮颤抖着干涩的嘴唇:“水屹…他怎么样了?他病了,病了为什么要喝酒?他有没有看郎中,有没有吃药?” “闭嘴,你也配提他的名字?…”李沣年轻蔑地言道:“他现在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好好做你的宫舞伎吧!” 他冷哼一声儿,甩袍离去…… “别走…”苏离兮向着他的背影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求求你,告诉我水屹怎么样了?” 李沣年不理她,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别走,求求你告诉我……” 她跪在那里,迎着风大声地哭泣着,泪水像雨滴般落下: “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 第一百七十章 送药 第一百七十章送药 李沣年越走越远,头都不肯回一下,似乎对她厌烦到极点! 挨打的时候,苏离兮忍着没有哭!被人辱骂的时候,她忍着没有哭!然,一听到安水屹的消息,她坚强的心理防线彻底塌陷了! 水屹!安水屹!你叫我好好活着,别叫你担心…… 我听了你的话,勇敢地活着,努力得笑着。可你,可你为什么要这般折磨自己?醉生梦死、借酒浇愁?你叫我好伤心蹂! 苏离兮的心纠痛着无以伦复,仿佛压着一块沉重的铁锤,坠着她往下沉去。都是我的错,自从认识你,我没有给你带来任何好处,只是一味给你添麻烦! 苏离兮趴在地上痛苦,后背抽噎不已。泪水儿,流淌在这无情的、冰冷的、厚重的青石板砖上该! 水屹,原谅我好不好?我本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舞伎,不要为我伤心生病。就像我们从来不曾相识过,你依旧如从前一般活着,潇洒、自在、优雅。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健健康康活着,也别叫我担心…… 别人打我、骂我、误会我、羞辱我,都不打紧,我只怕你出事…… 夜色蒙蒙!天,全部都黑暗下来。她一个人,伏地而哭!偌大的宫廷,孤独的身影。 远处的宫殿长廊下,一个老太监挑着长长的竹杆儿往上送,将一盏一盏红色的灯笼挂到铁钩上…… “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天下太平……” 老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吆喝着,天下太平这几个字回荡在宏大空荡的宫殿内,久久不肯散去! ~~~※~~~※~~~※~~~※~~~※~~~ 清平乐宫中,所有的人都知晓了苏离兮的丑事!知道她是用不光彩的手段进宫,没有人愿意和她讲话,仿佛和她讲话,自己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白天,宫舞伎们一起学习礼仪宫规,大家直接忽视她的存在,将她一个人挤到角落中去!挤兑的挤兑,讥讽的讥讽,嘲弄的嘲弄。 就连郦飞烟看她的眼神,也冷淡起来!苏离兮巴巴上前去说了几句话,郦飞烟不理不睬,转身走了。 苏离兮的心里一点都不怪郦飞烟的冷漠!是啊,谁让她欺骗在先,隐瞒了自己如何进宫的事情。飞烟姐姐曾经多次询问,她都不肯说实话。飞烟姐姐又为了她与别人打架,受到姑姑的惩罚。都是她活该! 接连几天,到了酉时,大家学习完宫规,都去按时吃饭…… 苏离兮则在两个宫婢的监视下,乖乖将‘知错当悔改’的惩戒牌子挂上脖子,老老实实去正殿门口的石阶上罚跪。来往往的人再多,指指点点的人再多,再也和她没有关系! 她顶着一张红肿巴掌印子的脸,厚着脸皮罚跪着。一颗心儿,被揉捏多了,也会变得坚定起来…… 不为了什么,只为了……她曾经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她安静的跪着那里,逐渐和空气融合在一起。 无聊时,她仰着小脸数着台阶,一、二、三…这好多好多的台阶,这要爬多久才能爬上去? 那一双黑色的靴子又出现了!苏离兮懒洋洋的低下头,斜撇开眼儿! 李沣年走到她的身边:“苏离兮……” 这一次,她连头都懒得抬一下!仿佛没有听到! 他不是看不起她吗?何必,又来与她说话? 李沣年冷笑:“苏离兮,你别误会!可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我是受人之托!” 苏离兮依旧没有动弹! 一个青花瓷的小药瓶,递到她的眼底下! “有人,托我把这瓶药给你,把你的肿脸擦擦吧……”他自嘲地笑笑:“有人一听说你被人打肿了脸,立刻就肯吃药了,酒也不喝了,居然振作起来了!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自顾不暇,偏偏还要管着你这个奴婢?怕你受伤没有药用,怕你孤零零没人照顾,特意托了我以后多多关照你。” 苏离兮的眼圈,逐渐微微红起来!水屹…… 她咬牙,吐出几个字:“不要!你告诉他…我死、我活,从此都和他没关系!” 安水屹,你别再管我这个麻烦精了,忘了我吧! “啧啧……”他撇嘴:“你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舞伎,一次一次践踏他的好意!不过,我既然答应他一定把药送到,就不能食言!” 他叹息:“唉,我真是自找麻烦。清平乐宫里,乐师与宫舞伎私相授受可是大罪,被人知道了要砍掉双手!” 他将小药瓶丢在她的身上:“拿去!你用也好,丢了也好,随你的便吧!反正,我是完成他的叮嘱了。” 说完,李沣年甩袖离开…… 那一个青花小瓷瓶,滚落在她的膝盖旁,静静的呆在那里。 苏离兮的目光直直盯着它,忍了又忍,还是将小药瓶抓在手里,紧紧地握着, 捏得手心发痛,仿佛要融入自己手心的血肉。 这是他的药,他托人带来的! 他的手曾经握过这个瓶子,就像她现在握着一样! 这上面有他的气息,有他的牵挂,有他的思念…… 时辰到了,她揉揉跪麻木的双腿,扶着台阶站起来,目光穿过着重重叠叠的宫檐屋角,遥望宫外的方向! 拖着僵硬的双腿,她失魂落魄的回到竹林的小屋子里。她将小药瓶打开,一股清凉的药香扑鼻而来。她轻轻用手指抠出一些,涂抹在红肿的脸颊上,一丝丝舒适的感觉渗透入肌肤。 苏离兮的心里,慢慢地升出一丝温暖! 孤独的一个人,当你知道远方还有一个人时时牵挂着你,心里如何会不温暖! 她的命/根/子,那十几张《梨花落》舞谱,如今还保存在安郡王府的凌波苑中,当初进宫向太后谢恩时,只当自己很快就会回去!做梦也想不到,长久的留在了宫里。 《梨花落》舞谱留在郡王府,总比她这里安全些。她如今朝不保夕的,自顾不暇。这破旧的小竹屋里,什么都藏不住!那一帮贪财的粗使宫婢们,恨不得挖地三尺,从她这里捞些好处。 水屹,思念她的时候,会不会看看那些曾经的影子? 就暂时留在那里吧!将来的某一天,她一定会想办法要回来! 十天的惩罚期过去了!…… 苏离兮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和学习,教导姑姑们甚少理会她,也不管她学不学的会,更不指导她的动作是否标准。一副任她自身自灭的样子! 苏离兮知道自己不能再犯错,她的‘丑事’惊动了清平乐宫的主殿姑姑,人家正愁着没有借口撵她滚出去。只怕,这清平乐宫的舞伎们都等待着,看她的笑话。将她这个心肠歹毒的败类给赶出去。 宫舞伎的第四条出路,最下下等的结果,便是下赐给臣工们为家伎。她若是成为别人家里的低等奴婢,对安水屹又是一种羞辱。安郡王曾经的侍妾变成别家的奴婢了? 他该是多么伤心?京都城里又会传扬出她和他的笑话。不行,她得依靠自己努力学!至于以后的路怎么走,先过了宫规考核这一关再说。 秋天终于迟迟地来了,天气渐渐转凉!宫舞伎们又领了四套秋装,依旧是白、蓝两色。 苏离兮用素笺裁剪成一本小册子。晚上回到小竹屋,把每天学习规矩的重点一一记下。前世十多年应试教育不是白白受过的,这点小笔记对她来说稀疏平常。 别的宫舞伎都只会用脑子死记硬背,繁琐复杂的宫规,记住这个,又忘记那个,反反复复、苦恼的要命。苏离兮的宫规小册子,分门别类,条理清晰,一目了然!她将各项宫规分成几大类,并且做好了目录:饮食礼仪类、叩拜礼仪类、言语礼仪类、服饰发饰礼仪类等等。 苏离兮拿出当年冲刺艺术类学院高考的劲头来,努力学习、不辞幸苦。将几百条繁琐的宫规条款练习地滚瓜烂熟。 日子繁忙起来,时间就过的特别快,一个半月的宫规学习很快就要结束了,清平乐宫中最高级别的从五品主殿女官,要亲自来考察新进宫舞伎的宫规成绩! 宫舞伎们个个谨慎小心,勤奋练习,大量背诵条例! 谁都不想,刚刚入宫的的第一场战、便败下阵来…… 终于到了这一天!…… 昭训姑姑恭恭敬敬的迎着一位宫装女子走进了霓裳庭轩……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苏离兮的造化 第一百七十一章苏离兮的造化 三十一位新进宫舞伎,列队成三竖排跪倒在地,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从五品主殿女官江雪灵大人,那可是这清平乐宫中最高品级的姑姑,掌管这里一切事务。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宫舞伎的未来造化! “都起来吧……”上首的主殿姑姑言道,她的声音听起来亲切又动听! “谢主殿大人!”众位宫舞伎规规矩矩的起身! 舞伎们来到清平乐宫这么久,还是首次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主殿江姑姑蹂! 苏离兮悄悄抬头打量江大人…只见,首座上端坐着一位宫装女子,二十七、八岁左右的模样。她上穿一件豆绿色掐丝云锦衣衫,下头着一条流云蝙蝠的挑银线裙子,宝月发髻上一对嵌绿宝石的凤纹金钗。 她一身高华清贵的气度,给人一种‘腹有诗书自清华’的意境。眉眼细长,容长面庞,举手投足间韵味十足。大家瞧主殿姑姑的模样十分随和平静,丝毫没有上位者咄咄逼人的气息。众舞伎心中稍稍安定该。 花月容恭敬言道:“回禀主殿大人,三十一位新进宫舞伎都在这里了。承蒙得您的关照,特意多给了她们半个月的练习时间,宫舞伎们甚是感激!今日,就请主殿查阅。” 主殿姑姑微笑不语,一双妙目在众位舞伎的身上一一扫过…… 苏离兮心道,这位主殿姑姑只怕是个外表平和,内里有计较的。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岂会简单?主殿大人不说话,昭训姑姑侍立在一旁,别人更是不敢吭声。 正堂里,九层莲花台黄铜熏香炉中,飘着淡淡的海棠香味,令人心神宁静。窗外一只鸟儿,扑闪着翅膀飞过,站满了人的殿堂内,却鸦雀无声。 主殿江大人缓缓地看了一周,没有放过一个宫舞伎。众人等待了良久,才见她微微点头。 她一双的柔美眼睛中蔓出春日湖畔般的明媚:“甚好!看汝等散发出来的气质,学宫规想是已经初见成效了!那便开始,让本殿看看你们的能力…” “是!”花月容先对着主殿姑姑行礼,转身面对众位舞伎高声言道:“众舞伎听令,按照昨日提前安排好的位次,一一上前来作答!” 众舞伎齐齐躬身:“诺!……” 考核正式开始了。轮到谁,谁便上前作答,其他人暂时等在一旁观看,一边在心里默默对照若是自己该如何作答?一个一个的舞伎按照顺序,上前行礼答话 主殿江大人先问问她们的名字,再随意问几个问题。 有时,主殿命她们做规范的礼仪动作,舞伎们小小翼翼的应对着,努力表现的比平日里都好! 苏离兮发现,无论舞伎们回答的好不好?礼仪动作是否规范?主殿姑姑总是一副不动声色的神情,看谁人的目光都是暖融融,犹如春风拂面般温暖,令人先放松了几分。 苏离兮不由暗暗佩服,这位主殿姑姑的涵养极好,城府极深,让是琢磨不透,她却能将对方看得透彻明白。这宫里的人,都不可小觑呀! “过!……”主殿微笑着说道。 又一个宫舞伎顺利通过了,她感激地叩拜:“多谢主殿恩赐教诲。” 轮到郦飞烟了,苏离兮不由关注起来! “新进舞伎郦飞烟,叩见主殿大人。”郦飞烟盈盈拜倒在地。 “嗯!”主殿姑姑和蔼问道:“你便是京城水韵坊的郦飞烟?本次甄选宫舞伎南区的第一名。” “多谢主殿大人称赞,奴婢正是出身于京都城水韵坊…”郦飞烟谦卑地回答到,丝毫不为自己是南区第一名考入而沾沾自喜。 主殿姑姑略有所思:“水韵坊规模虽然小了些,教导童舞伎还算是不错。我与那里的司徒娇坊主,昔日曾有过一面之缘,她是个精明的坊主!你就回答一下,为皇上侍寝的规矩,看你都知道那些?” 郦飞烟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打起精神来一一作答:“回禀主殿大人,宫舞伎侍寝的规矩共有二十七条,条条都不可违犯。违犯其中任意一条要受鞭打十下。” “一,宫舞伎是奴婢之身,侍寝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时辰。二、侍寝前的一个时辰中不得进食饮水,避免身上有异味儿。三、侍寝前焚香沐浴,清洗时间不得少于一个时辰。” “四、跪爬进入寝宫,从锦被角落处钻入,已示自身溅体卑微。五、侍寝时要柔顺听话,不得出声、哭痛、落泪。六、……” 郦飞烟一口气讲了十几条,中间没有停顿和喘息! “好了!…”主殿姑姑打断了她的话:“你背诵的很是清晰明白。虽然汝等不一定有机会侍奉龙体,却也不能懈怠。” 郦飞烟暗暗松了一口气儿! “过!”主殿姑姑轻轻挥手,郦飞烟安然退下! 苏离兮知道飞烟姐姐顺利过关了,心中也替她高兴。虽然,这段时间郦飞烟不理会她,她却一直暗暗关心着飞烟。又等了几个人,便轮到苏 离兮了! 苏离兮谨慎上前跪拜:“新进舞伎苏离兮,给主殿大人请安!” “哦?你就是苏离兮……”主殿姑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的晶亮,兴味盎然的细细打量起苏离兮来,温和说道:“起来吧!” 苏离兮神态平静,规矩站起…… 主殿姑姑将她全身观赏一番,才悠悠的说道:“你就做两个大、小福礼吧!” 苏离兮不由愕然,这么简单? 她可是全身心的武装而来,背熟了几百条宫规,练习了无数个动作,准备迎接一场勾心斗角的大战。谁知?对方竟然给了她一张如此弱智的试卷? 重重的一拳,却落在软软的棉花团上? 站立在一旁的花月容,以及正堂中的几十名舞伎们,也同时感到不可思议。迄今为止,这几乎是全场最最简单的一个考核了?原本抱着要看一场热闹好戏的舞伎们,心中倍感失落。 这事透着蹊跷,宫舞伎们心道,主殿大人难道不知晓苏离兮的‘丑事’? 苏离兮却是不能再迟疑了。她温婉端庄退后一步,行礼举止落落大方,身姿轻盈如春风拂柳,发髻间那长长垂着的珍珠串钗,丝毫没有摇晃丁点儿! 两个简简单单的大、小福礼,竟被她做的行云流水、优雅至极!这些天苦练的功夫,不是白白浪费的。 众位舞伎心中不由暗暗惊叹:好漂亮的动作! 主殿姑姑微微一笑:“果然有些特别之处,甚好!过…” 苏离兮内心一喜,随即向主殿姑姑谢恩后退至一旁!站在那里,她还有些莫名其妙,轻易便过关了?竟比别人都容易些。 等待众位舞伎都考核完,天近午时了!大家拜别后,喜滋滋的退下,此次考核,皆大欢喜,人人过关,岂不令人庆幸。明日起,众位舞伎可以连续休息三天,便能正式编入宫舞伎名册,等待学习宫廷舞技了。 待所有的人都走了,花月容亲自为主殿姑姑端了一杯茶。她的目光中透着丝丝疑惑:“主殿大人,那苏离兮?” 主殿姑姑轻轻瞥她一眼,缓缓饮了一口茶,清清嗓音:“怎地,你有不服?……” 花月容连忙低头:“奴婢不敢!不过,主殿大人轻易放过那苏离兮,只怕后宫的那位娘娘心中不喜。我们这些做舞伎的奴婢,如何敢开罪娘娘?娘娘的心意,明明是借机赶走。” 主殿姑姑轻轻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月容呀…你到底是年轻了些!呵呵,后宫娘娘的心意?我且问你,在这天熙后宫中,谁的心意最重要?” “这?”花月容迟疑地说道:“这自然是……” “这自然是皇上的心意最重要!”主殿姑姑直接说道:“月容,你可弄清楚了?” 闻言,花月容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仿佛明白了什么:“大人是说,皇上对这苏离兮?” 主殿姑姑怜意的瞥了眼她:“你也是清平乐宫的老人了,算是我的心腹,怎得如此糊涂?当真如外界传言,那苏离兮使用肮脏的手段爬上了龙床?” 主殿姑姑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窗边,娓娓道来: “咱们那位皇上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岂能容得一个小小的舞伎玩弄手段。如果真是如此,那苏离兮早就被当庭杖毙了,还巴巴送到清平乐宫里来做宫舞伎?” 花月容后退一步,恍然大悟。直听的头上冒出了冷汗:“难道,那苏离兮是个有造化的?” 主殿姑姑转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 “你等着瞧吧!哼哼…用不了多久,咱们清平乐宫又要出一个位分极高的娘娘了。这可是清平乐宫重新崛起的机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远走他乡 第一百七十二章远走他乡 清平乐宫北殿,真正的宫舞伎生活开始了! 三十一名新进宫舞伎,被拆散开来分成若干个小组,填补到原有舞伎的舞组中去!一是补缺退役宫舞伎的位置,二是为得是让有经验的宫舞伎带着新人们学习. 北殿现役二百多名宫舞伎共分为十五个舞组,每组十六或者十八人. 十五个花组分别是:白茶舞组、栀枝舞组、芍药舞组、金盏舞组、菖蒲舞组、林檎舞组、百合舞组、星辰舞组、银柳舞组、蕙兰舞组、春藤舞组、月桂舞组、铃兰舞组、瑞香舞组、杜鹃舞组蹂. 苏离兮分到了金盏舞组,领队是一位从八品宫舞伎季馨子. 季馨子是内选宫舞伎,六岁时便被太常寺选送入宫培养舞艺。在金盏花组中,她是最高品级的舞伎,曾经得到过皇上的几次雨露。性格有些孤傲,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该. 巧合的是,郦飞烟、符静萧、周萍儿都在这一组。或许,这是昭训姑姑的有意为之? 金盏舞组位于西北角的一处偏殿‘金盏花’厅内练舞,专供她们日常使用.分到金盏舞组的第一天,季馨子便给了她们这些新进舞伎一个教训。让她们几个新人,彻底打扫大厅每一个角落,并且清洗其他舞伎们换下的练舞衣裙。 “这便是惯例…”舞伎季馨子趾高气昂的说道:“既然来到了金盏舞组,大家是要在一起献舞的姐妹们,我便少不得提点你们几句…” “你们四个是新来的,每日练习完舞艺后就把厅内的清洁做好,将其他人换下的舞衣清洗干净,才能离去休息…” “是!…”郦飞烟带头答道:“季姐姐请放心,姐姐们都是宫里的前辈,您的吩咐,奴婢等必然不敢怠慢…” “嗯!…”季馨子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快些做吧,一个时辰内做完。若是偷懒懈怠,晚饭就能吃了。” 四个新进舞伎无奈的做起事情来,新人到哪里都受欺负呀。苏离兮一边擦着窗户,一边看向旁边的郦飞烟,悄悄地说道:“郦姐姐还在生我的气?” 郦飞烟扫了她一眼,转身走开。苏离兮暗叹一声,既然两个人分在一个舞组,天天在一起练舞相处,难不成都这个冷对着。 她刚刚黯神片刻,噘嘴嘴巴继续擦,只见郦飞烟又走回来,故意冷冰冰的说道:“给你,换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你那一块都脏了,越擦越脏,白瞎了功夫。” 苏离兮接过帕子,高兴地露出一个笑容:“姐姐原谅我了!” 郦飞烟气呼呼地说道:“谁原谅你了?我一片真心对你,为了你和符静萧打架,你却对我事事都隐瞒,懒得再和你处下去。” 说完,郦飞烟转身要走! 苏离兮赶紧拉着她的衣袖:“我不是故意隐瞒姐姐的,实在是难以启齿,那种事情怎么好说出口?并不是大家传的那样不堪入耳,我没有做过狐/媚不要/脸的事情。我完全是被他…” 郦飞烟嗔怒一眼:“我并不相信你的那些所谓‘丑事’,你必然有自己的苦楚。可我恨你将我当做外人,你若是早点说出来,我也能替你分担些苦楚,出出主意不是?…” “飞烟姐姐……”苏离兮摇摇头:“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你不要总是不理我,好不好?” 郦飞烟叹气:“傻丫头,我只是有些生气,故意凉儿你一段时间,心里哪能真的恨你?” “姐姐!”苏离兮感激的看着她。两个人的手,又重新握在一起。这宫里如此冷情,若是不抱团儿取暖,该如何生存下去。 ~~~※~~~※~~~※~~~※~~~※~~~ 秋天的小竹林,秋风瑟瑟,空中一勾弯月时隐时现,如水的月光透过竹林有些隐晦。 竹林屋前的小院子里,苏离兮抱膝席地而坐,身子半倚靠在竹藤小墩子。她散开了柔顺的秀发,任由心情像飞絮般散开。耳边儿,是竹叶的声音咿咿作响。 半空中,从南殿的那一边遥遥传来筝琴的弹拨声音,幽幽如泣如诉,琴音缠缠绵绵。 她静静的倾听着。是谁在拨弦中述说心声?是谁将哀思寄于音律?看来,在这大气磅礴的天熙内廷中,如她一般郁郁寡欢的人比比皆是。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无法述说的哀怨。这样寂籁的时光,她还有等待多少年?或许,等到三十岁那一年,就可以到舞伎们出家的庵堂里去当尼姑了。 一个人的时光,好难熬…… 清冷的夜空中到处弥漫着幽寂的味道,她仰望星空伸出五指,徐徐的清风穿过,指尖透凉。 当他穿过竹林,踩着枯萎的竹叶走来时,苏离兮惊讶的站起来…… 几乎两个月没有见了,他真的消瘦了很多,一张苍白不带血色的脸庞,显然是大病初愈的模样。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一抹温文尔雅的微笑。 宽大的袍子被夜风贯穿随意飘荡着,愈加显得他清减许多。</p > 白衣飞扬,尽显萧瑟…… “水屹。”苏离兮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呢喃地说道:“我是不是在做梦?真是是你吗?” 他走过来,轻轻拥抱着她入怀,低沉的音色犹如虚幻:“是我,离兮……”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扑在他的怀中,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淡雅中平和温暖的味道! 这真得是他的味道…… “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天熙内廷,是除了皇上以为的男子不能随意进出的清平乐宫北殿。他用了多少心思才能进来? 安水屹说道:“我求了安庆业堂兄,他在内廷的禁卫军中有一些朋友帮忙。” 他说的很稀松平常,可她却知道他定是用尽了办法。 “可惜,我不能留太久,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苏离兮猛地伸开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 刚刚,她坐在那里还在烦闷时间的漫长。而现在,她却害怕时间的飞逝。她心里难受,却不敢奢求他留下更多的时间。他能来,不知冒了多大的险? “谢谢你来看我!…”她心情激动的说道:“我好高兴!”这是她入宫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这些时日来所受的苦难,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静静的抱着她,一丝哀伤从眸地滑过。 安水屹怜惜的抬手,轻轻抚摸着她额前的碎发:“离兮,我…我要走了……” 苏离兮的心猛地抽缩一下,犹如紧紧扭着一起的麻绳般难忍。她抓紧了他的衣襟,仿佛他瞬间就会消失。 “今天,我是来告别的…”他朦胧的眉眼间笼着忧郁,心生无尽的悲悯。 苏离兮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留下来,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你…你要去哪?” 月色透过竹叶撒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细细碎碎的银光,惨白一片! “去北疆!安家军驻守之地,我大堂哥安庆宗常年驻守在那里,保护边界防御北戎侵犯。那里需要军医,我颇通医术。我去找他。” “北疆?”苏离兮着急道:“我听说那里天气寒冷、滴水成冰,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艰苦的地方?” 安水屹沉吟片刻,言道:“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离开这里……”安氏家族的事情,不适合告诉苏离兮。 苏离兮微微颤抖一下!是的,他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了。是她对不起他!她如今难堪的身份,一个侍奉皇帝的宫舞伎,有什么资格求他留下来? 安水屹,离开吧!男儿有志在四方。去驰骋于无垠的天地之间,一展才华。他在京都城跳不出情丝的纠缠,跳不出那个纨绔皇权的压制。 安家军,是他们安氏一族的天地,他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她不配拥有他,不配拘着他…… “嗯!”她缓缓地离开他的怀抱,尽力挤出一个凄美的微笑:“你要好好珍重自己,我也会好好保重自己!你放心。” 他闭眼叹息着,不忍去看她脸上的笑容! 那比哭泣还要伤感的笑容。他何尝想离开,可郡王府里、三生湖畔、京都城里到处都是她曾经的影子。每到一处,便心疼不已。 安家军中正在流行伤寒,他身为安氏嫡亲长子,从不曾为家族尽力。另外,他必须强大起来。只有强大了,将来才能再次把她抢回来。当安庆业按照安国公之意,来找他商量的时候,他突然就想离开京都城了! 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头:“水屹,你不要皱眉……” “好!” 她说:“你不要生病、你不要伤心、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活着!” “好!” 他说:“你最喜欢的那些《梨花落》舞谱,还在凌波苑里。” “水屹,你替我保管好不好!” “好!” 安水屹走了! 她不知自已是怎么走回屋子里去的? 失魂落魄的她,任由自己趴在床上,将泪水悄悄流在枕头上! 半夜里,从窗口吹进来的风,让她觉得很冷、很累…… 第一百七十三章 桃夭舞 第一百七十三章桃夭舞 苏离兮迎接来了她进宫后的第一个舞乐任务! 这些天来,金盏舞组一共排练了四个宫廷舞蹈。第一舞,从八品宫舞伎季馨子的独舞《晨》。第二舞,两名九品宫舞伎的双人舞蹈《舞阳》。第三舞,四名从九品宫舞伎的四人舞蹈《夕霞》。第四舞,九名舞伎合跳的舞蹈《桃夭》。 《桃夭》此舞题材选自于【诗经·周南·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躏… 《桃夭》此舞起源于西周时期,于春秋战国时代盛行,在两汉时期得到舞伎先辈们的不断提炼、改进与升华,流传至今已有上千年。此舞谱的孤本典籍,现珍藏于清平乐宫的舞籍藏书阁内。 这一次排练需求,由昭训姑姑拿出副本来借阅,领队季馨子一人保管,限期十天内归还。可惜,只有正七品以上级别的宫舞伎,才有资格进入藏书阁中借阅典籍舞谱崾。 苏离兮掰着指头儿算一算,从她现在的无品级宫舞伎,晋升到从九品舞伎,要三年的时间。如若没有侍寝功劳,或者其它特殊贡献,每一次晋升级别大概都需要三至五年的时间。按照正常程序苦熬年头晋升正七品,需要二十年了。 唉,就算她熬到庵堂出家,她也不一定有机会进入藏书阁阅读了!听说,那里汇集了无数本上古流传经典舞谱绝学…… 尽管如此,‘舞痴’苏离兮仍然欣喜不已,一进宫便能接触学习如此经典的古舞,实乃幸运!她暂时忘却了自身的苦闷,开始一心一意的学习《桃夭》。 季馨子一边自学舞谱,一边负责带领大家学跳此舞,每天都会教她们几个动作。她将舞谱保护的甚是严格,不许别人碰一丝一毫…… 在现在社会,苏离兮她们舞蹈团也曾经排练过这一曲传承了千年的古舞。可惜舞蹈动作和队形排列多于凭空想象,无法考证。更没有古典舞谱流传更没有实例可看。 练习了几日,苏离兮就发现…… 【桃夭】此舞精要之处,是要体现出女子婀娜多姿的身段之美,并且能够舞动出桃花枝柔嫩俏,随风摇曳的样子。 既要妩媚而艳丽,又要清纯而娇俏。两种不同的舞蹈感觉,原本是相互抵触的。现在,需要两者矛盾相融,实在是不容易掌握其要领。 此舞的领舞之人,自然是由最高级别的八品舞伎季馨子担当。其余包含苏离兮等新进舞伎在内的八人,都是配舞角色。 苏离兮的名声不好,季馨子很是看不起她。将她安排在舞蹈队形最后面、最角落处一个小配角。 尽管如此,苏离兮仍然学得十分认真。最重要的一个动作要领,便是甩长袖。双袖舞动起来犹如荡漾在风中的一朵芙蕖。 苏离兮是练习时在琢磨,走路时也在琢磨,做清洁时也在琢磨。她时常忘记周围的一切,一边挥舞袖子,一边走路思索。就连郦飞烟都要嘲笑她是个‘痴人’。 由于她前世跳过《桃夭》,并且跳的是一个极其不正统、感觉错误的舞蹈。现在反而更不好学了。所谓先入为主,就像是一张白纸上,已经涂抹坏了,还不如没有学过。 她足足练习了三天,才将将找到一些【桃夭】的感觉,能略微做出些古典韵味来。 清平乐宫的南殿那边,亦是有一个金盏乐组,派遣十二名宫乐子专门与她们这个舞组相配合,每日清晨在金盏花厅里奏乐,配合舞伎们的舞蹈练习。 昭训姑姑花月容来审阅过一次,对她们的舞蹈不甚满意: “尔等要认真练习,五天后便轮到尔等的金盏舞组向皇上献舞了!当今圣上对于舞乐,品味极高。你们若是不能叫圣上满意,就要全部受到惩罚。” “…圣上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前几日的几个舞组都没能讨得圣上的欢心。前日的‘月桂舞’组竟然被圣上一怒之下赶出了紫宸殿,十六名宫舞伎足足在石台阶上罚跪了三个时辰,腿脚都站不直了。” 昭训姑姑忧虑的言道:“昨日的蕙兰舞组,跳的舞不合圣意,皇上大骂她们有辱视听,赏赐了三个八品宫舞伎打板子,现在还趴在/床/上偷偷抹泪儿呢。” “…唉,算起来,皇上已经半个月都没有要宫舞伎侍寝了,这可如何是好呢?明年皇上就要大婚,各家贵女纷纷入宫为妃妾。难不成,咱们清平乐宫的舞伎们就要失宠了?尔等可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练习跳舞。” 季馨子跪下保证:“昭训姑姑放心,我们金盏舞组定会尽心尽力侍奉皇上。姑姑也莫要太过担心,天熙朝贵女们不允许学习歌舞,皇上可是一个极其喜爱歌舞的性子,咱们清平乐宫必然前途无量的!” 昭训姑姑点点头:“但愿如此!季馨子,你颇得皇上的欢心,一定要争取到侍寝的机会。你们金盏舞组里面若是有一个人能侍寝,无论是谁?都是好的,替我们清平乐宫多少争些颜 面。” 季馨子忍不住得意一下,躬身答道:“是!” 昭训姑姑的目光悄悄扫过跪在角落中的苏离兮。心道,如今清平乐宫遭遇重创,你可不要叫本姑姑失望呀! 昭训姑姑走后,季馨子更抓紧了练舞的时间,细细要求每一个宫舞伎的舞姿、神态、韵味。 季馨子稍不如意,便高声呵斥。舞伎们累的苦不堪言,却是谁也不敢抱怨! 每月两次朝见圣上的机会难得!若是跳的不好,还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若是讨得圣上欢喜,甚至有机会获得雨露之恩! 苏离兮才知道宫舞伎们献舞的规则…… 那纨绔皇帝杨熠很喜欢歌舞,每日都随身带着一支舞组宫乐班子,从早到晚的等候着。 据说有一次半夜,纨绔睡醒了要看歌舞,舞伎们来迟了些,便要受到责罚。所以,有值日的舞组,有值夜的舞组,还有几名御/前宫舞伎住在紫宸殿中,时刻准备着献舞献身。 皇上走到哪里,当日随圣驾侍奉的舞组便跟随到哪里…… 纨绔什么时候想听乐曲了,招之即来。纨绔什么时候想看跳舞了,招之即来。纨绔什么时候想要女人了,招之即来。 清平乐宫十五个舞组宫乐班子,轮流向皇上献舞! 每月轮到两次,其它时间是自我排练,没有休息日! 一月两次献舞的机会,就是舞伎们争得皇上慧眼青睐的机会!据说,皇上每次选择宫舞伎临幸,便是在欣赏完歌舞之后,从其中挑选一个跳舞最好,最顺眼的。 苏离兮曾经暗暗抱怨过不能跳主位,现在又庆幸自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站在队伍的最后面跳舞。 入宫几个月了。那纨绔早就忘记了吧?这世上还有她这么一个低微的小舞伎了…… ~~~※~~~※~~~※~~~※~~~※~~~ 这一夜,寅时三刻(半夜三点--五点间)…… 天色漆黑、星辰点点,金盏舞组的宫舞伎们便起床准备了。沐浴、更衣、梳理、妆容无比精心。舞伎们穿上了为《桃夭》舞蹈专门定制的宫装,统一装扮发髻。 一身流彩暗花云锦粉红色的云袖宫装,云霏妆花桃花裙子流淌而下,朱红挑金的丝绦将纤腰束起,曼妙的身姿在薄纱裙下若隐若现。 乌黑的秀发绾成了温婉的流月髻,插着一支镶嵌粉红碧玺的桃花簪子。 云袖处用淡色的金线勾勒,点缀绣着一朵朵俏美生艳的桃花,一双双纤细白洁的手指尖,染上了桃粉色的蔻丹,妩媚中透着素净。 郦飞烟、周萍儿、符静萧等人自从进宫以来,就从没有见过龙颜,不由得心情激动万分。她们是多么幸运呀,寻常人一辈子都甭想见到皇上。她们个个暗暗期盼着,自己的舞姿能够得到圣上的青睐。 郦飞烟还纠缠着苏离兮问来问去:皇上英俊不英俊?皇上喜欢什么颜色?皇上喜欢饮酒否?皇上在床帏间可好温柔? 此刻,郦飞烟扯住苏离兮追问道:“离兮妹妹,你受过雨露,你就说说嘛?皇上的个子高不高?眼睛大不大?说话的声音好不好听?” 周萍儿和符静萧虽然不说话,却也在一旁侧耳倾听着。这段时间她们一起学习舞蹈,虽然没有再发生正面冲突,彼此间的冷言冷语不少。两个舞伎虽然没有亲自来问,可心里也好奇的不得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为皇上献舞 第一百七十四章为皇上献舞 看到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苏离兮不由苦笑道:“你们等一下献舞的时候,不就可以亲眼见到皇上了吗?何必问我。” 唉,那个纨绔皇帝真是不怎么样,他就是一个薄情寡义、心肠险恶的昏君。你们若是被他沾上身了,从此就倒霉透顶了,未来出路就是皇宫后面的尼姑庵。那纨绔不会对任何女子动情专一的。 可这些话,苏离兮也只能在自己的心里骂骂,不敢公然说! “哼!你不想说就算了,跩什么跩?…”符静萧酸酸的说道躏。 也不知道这个苏离兮使用了什么手段,成功获得皇帝的雨露,真叫人又恨又羡慕。她长得虽然有几分清秀,可算不得什么绝色美人,放在清平乐宫里顶多是个中等。这些天看她的舞姿,亦是十分的普通平凡,季馨子领队都将她安排在角落中跳舞呢。 郦飞烟冷冷瞥了她们一眼:“我们姐妹两个说话呢,你们插什么嘴,站一旁去。崾” 符静萧咽了一口气儿,立刻双手叉腰:“这里就这么小的地方,你们说话声音又大,已经妨碍到别人了!随便在背后议论皇上,上一次昭训姑姑打你们太轻了,哼!”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这分明是在仰慕皇上,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议论皇上了。小人之心!”郦飞烟毫不示弱。 “你说谁是小人?”符静萧高挑起眉头。 “说你呢!”郦飞烟道:“怎么着,你还想再打一架不成?姑/奶/奶我随时奉陪你。来呀、现在来打!” “你……”符静萧刚刚想要发作,想起自己刚刚精心画的妆容不可有误,她摸摸自己漂亮的发髻,便忍下去了! 周萍儿帮腔:“算了,符姐姐,别与她们两个一般见识。咱们要保持好心情,把自己弄得美美的,给皇上献舞之时自然有得是机会亲近龙颜……” 郦飞烟撇嘴道:“还美美的?哼,皇上若是能看中那些乡下来的舞伎,我郦飞烟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你又辱骂我是乡伎?”周萍儿气恼:“你的嘴巴就不能积点德。” “哎呦呦,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偏偏要往自己的身上扯,我能有什么法子。是你自己心虚。”郦飞烟嘴巴不饶人。 “郦飞烟,你给我等着!”周萍儿瞪直了眼眸:“等我得了宠,你的名字就倒着写!” “别吵了,吵什么吵?你们几个新来的,就不能安分一些?”领队季馨子舞伎走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耍儿贫嘴?” 众位舞伎立刻分成两排站好,不再出声! “时候不多了,再检查检查自己的妆容和服饰,可不敢出错了!” 季馨子走来走去,一个一个细细检查了舞伎们的妆容,她的目光挑剔:“符静萧,你脸蛋上的胭脂涂抹得太红了些,像个猴子屁股,俗不可耐,这样妆扮就能爬上龙床吗?” “噗哧……”站在那一边的郦飞烟忍不住低笑起来! 符静萧脸色更加红了,怨恨地瞪了她一眼。 “笑什么笑?”季馨子转身瞪着她:“郦飞烟,你的腰身裹得这般紧,又把凶挤得这么大,你呼吸上得来气儿吗?你就不怕等一下跳舞的时候,裙子给撑破了,丢人现眼。赶紧将腰带松一松。” 郦飞烟噘嘴,却不敢顶回去。只得重新整理自己腰间的丝绦带子。 众位舞伎们憋着笑不敢出声,怕季馨子过来找麻烦…… 季馨子瞥过苏离兮,更加不耐的说道:“苏离兮,你认真化妆了吗?你在糊弄谁?一张脸上清汤寡水的没个颜色,再去补补妆。” “是!”苏离兮无奈地答到。 季馨子走了几圈,连续挑了几个错,才神态庄重的教训道:“今日,由我们金盏舞组侍奉圣驾,大家都要万分小心。你们也听说了,皇上最近的心境不佳,已经有几个舞组受到惩罚了。如今,整个清平乐宫的舞伎们都在盯着咱们金盏舞组看呢!昭训姑姑对咱们寄予厚望。” “平日里排练好的舞蹈,严格按照规矩跳,不可乱了心思,错不得一丝一毫!” “是!……”舞伎躬身答道,个个内心充满了希望! 季馨子依旧不放心:“我知道你们一个个想要冒出头来争宠,少不得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去年,曾经有一名宫舞伎在献舞的时候,急不可待想要吸引皇上的注意,故意在跳舞的时候走错队形,娇滴滴的摔倒在圣驾前,梨花落雨的装哭!” 众位舞伎竖着耳朵倾听着…… “结果呢?哼哼……”季馨子冷笑道:“咱们皇上英明无比,岂是她们那些小女子可以随意欺骗的?皇上一眼儿便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当即将那名舞伎赏给了紫宸殿里的十几个太监们享用,半夜里就把尸体给丢出宫去了!” 众位舞伎们的脸色一变!新进舞伎中,不乏有抱有这种心思的人,暗暗害怕吃惊。幸好,还没有来得及这样 做! 季馨子见自己的恐吓有效果,稍微放心一些。她是金盏舞组的领队,献舞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她都脱不了干系,有督导不严的连带罪过。 季馨子冷着一张脸说道:“好好记得我说的话,谁都不能心怀鬼胎,出什么古怪的妖蛾子。规规矩矩为皇上献舞,平平安安活着回来!” “是!”众位舞伎答道。 一个太监走进房间,先行了一个礼,而后说道:“季八品,南殿的宫乐子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北殿的舞伎出发了!” 季馨子看向窗外,天色依旧黑漆漆一片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若要上战场般,下定了决心: “时辰差不多到了,走吧!……” ~~~※~~~※~~~※~~~※~~~※~~~ 夜色,依旧沉沉如浓稠的墨砚…… 天边,偶尔有几颗星辰眨着眼睛,忽明忽暗。大地,一片寂静无声。此刻,分不清楚是深夜还是晨曦。 紫宸殿,天熙皇宫最尊贵的地方。天熙皇宫内廷大大小小宫舍九百九十九间,紫宸殿位于内廷正中央的位置。 茫茫的夜雾中,苏离兮抬头仰望…… 紫宸殿巍峨耸立于正中,左右两旁是略微低些的九间宫殿连成一片。殿前方广阔的空地上铺着无数块丈余的天青色大方砖,一眼望不到尽头。每一块青砖都是奢华之工艺,由绿州千百个能工巧匠用九十九道工序秘制而成。 尽管天还没有亮,晨曦昏亮中依稀可见白玉石台阶上雕满了瑞兽龙凤的图案,满眼望去尽显皇家的宏大气派。 金盏舞组的宫舞伎,以及怀抱手持各类乐器的宫乐子们,排着长长的队伍穿过一曲折回长廊。这么多人走路,竟然没有一丝的声响,如有穿行于夜间的鬼魅幽魂。 苏离兮侧头看见,两旁是红漆雕梁画栋甚为精致,她们绕过长廊便是紫宸殿的后宫门处。远看去,宫门外的长廊处站着两排几十名素衣宫女,还有身着灰衣的内侍太监们。 众人一动不动的规矩站立着,在昏暗的宫灯晃悠下,如同一个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宫门外的大太监冷冷扫了她们一眼,微微点头:“进去吧,不能有丁点的脚步声儿,皇上还没醒呢,小心惊扰了。” “是!…”季馨子带着众舞伎们欠身行礼,迈着细碎的小步子,沿着墙角无声无息的溜走过去…… 圣上的寝宫外廊上,早就候着了几十名宫女太监,双手捧着圣上的御/用物品,金盆、金罐、金桶、金软丝帕、香精胰子、玉雕梳、龙袍、玉篾。 季馨子轻车熟路,领着众位舞伎们站成一长排。宫舞伎们依窗而立,低垂眉眼、谦卑规矩、安静等候着。 一个半月的宫规训练不是白费的,她们此刻严格按照规矩来做,决计不敢有丝毫妄动。 一扇扇红雕菱花大格子窗,向外透着暗红色融和的烛光摇曳。 偌大的殿内正中,一对金铜祥瑞兽口中缓缓吐出袅袅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 明黄/色/纱幔随风暗暗浮动,上面绣着五彩丝线绣的九龙腾云图似乎隐隐在飞,龙榻底部缀以大块的茜红水晶珠子,碎金穿花的龙凤刻花床框上满是呈祥如意。 隐隐约约中,可见镏金蟠龙的床榻上躺卧在一名乌黑长发及腰的男子。他裹着明黄的锦缎龙被,正背对着殿门沉沉入睡着,看不清楚其人脸庞。准是那个纨绔无疑。 苏离兮暗想,在皇帝寝宫内奢华成如此地步?就连起床都一群人侍候着,怪不得世间人人争抢皇位。 这个时辰,这么多人等候在宫门前,这纨绔皇帝是不是该起床了?正在这时,只见那胡老太监摇摇晃晃走到殿门前。 他撩袍跪下,清了清嗓音,极有节奏的轻轻呼喊着:“黎明即起----万机待理-----黎明即起----万机待理……” 胡老太监拖着长长的音调如同唱歌谣般,尖细中透着古怪的腔调…… “黎明即起----万机待理-----黎明即起----万机待理……” 新进宫舞伎们首次听到这样呼唤起/床的,不由低头忍住笑意。这太监的唱词,不将人吓醒才怪。 拖得长长的声音传递了殿内…… 龙榻上的皇帝却没有被吵醒,反而哼哼唧唧翻了个身儿,依旧睡去。 “皇上,圣驾请起了!黎明即起,万机待理……”胡老太监继续的呼喊着。 龙榻上的皇帝,还是呼呼大睡,也不知道皇上听到了没有?经过多次呼唤无果,胡老太监很是无奈,他站起身来,一摇一摆朝着窗边的舞伎们走过来。 季馨子连忙行礼,低声说道:“胡公公,您老儿安好……” 胡老太监打量一下舞伎们,怪腔怪调的说道:“季八品,是你呀!时间过的真快呀,又轮到你们金簪舞组来为皇上献舞了?” 季馨子恭敬地回答:“是,奴婢们期盼已久了,精心准备了几支舞蹈,定能叫皇上满意。” “嗯!季八品是个有主见的人。”胡老太监翻着小白眼:“季舞伎,咱们皇上日夜幸苦,如今又恋床了。可是早朝的时辰不能耽搁,百官们的轿子都快要到了宫门外了。现下交给你,务必在一刻之内让唤皇上醒来,不得耽误了早朝!…” 苏离兮不由心中暗暗奇怪,你们这些贴身太监们都没有办法叫皇帝起床,季馨子一个宫舞伎能有什么办法? 却见那季馨子并不推脱,轻声笑言道:“奴婢自当尽力,定不会辜负胡公公的重托!” 胡老太监挥挥手,阴阳怪气地说道:“去吧!” “多谢胡公公给奴婢这个机会!”季馨子一脸美滋滋的神态,仿佛得了天大的便宜。 言罢,季馨子走过去,侧身对着一名宫乐子低声耳语几句,那宫乐子点点头。而后,季馨子纤手推开宫门,提着衣裙轻轻迈进殿内。 正当苏离兮、郦飞烟等新进宫舞伎疑惑之间… 忽而,传来几个琴音儿。 原来,那宫乐子已经盘腿坐在殿门处,轻拨动琴弦,一声声儿清新的音律从他的指尖泻出,飘浮向大殿内。细细的琴弦,拨动出犹如清泉叮咚般悦耳的音律。 清晨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琴音儿清脆,仿佛将众人带到了清晨的山涧,似清泉鸣动,又似环佩铃响。一个、一个空灵之音仿若空谷幽兰,令人的心境不由惬意清明。 季馨子在龙榻前的空地上盈盈舞起,水纱随着她的旋转而绽开,在红殷殷宫灯影照下,些许迷蒙、些许飘逸。 苏离兮有些明白了,这是要用歌舞琴乐来唤醒皇上的美梦。 季馨子的这一舞,正是前些日子演练的独舞----《晨》。却原来,她早有设计就是为了唤醒皇上的恋床之癖。苏离兮不禁暗暗佩服,宫舞伎们的心思巧妙。 苏离兮腹诽,可惜,这些积攒了宫舞伎们智慧的美好舞蹈设计,却是为那个纨绔起床而舞,唉!…… 殿内,季馨子的一曲《晨》舞,越跳越美丽。她今日身着一袭水红色缕金蔷薇纹广陵月华裙,一抹低/胸/前,用银色的丝线绣了几朵洁白的水仙花,身前的浑圆/饱/满,呼之欲出、上下波动! 或许,这美妙的音律,这动人的舞姿,真的唤醒了皇上…… “嗯……” 龙榻上的纨绔皇帝缓缓转过身来,一只手臂撑起脑袋歪斜在枕头上。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眯着细长邪魅的双眸,慢慢欣赏起来…… 透过一层层轻飘飞舞的金色纱幔,只见皇帝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前,英俊的眉眼中泛起柔柔的涟漪,嘴角儿一抹似笑非笑,显得魅惑、高贵而神秘。 殿外的几个新进舞伎蓦然睁大了双眸,隔着凌花落地格子窗,见到皇上如此年轻俊美,内心激动不已,又是欣喜、又是羞涩、又是期待。 殿内,见到皇上醒转儿,季馨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她愈发跳得欢快。 季馨子一边儿舞蹈间,她的眼横秋水,美眸微眯,脸颊上红晕迷人,嘴角的一抹浅笑、甜美至极。 那优美的舞姿令人心动,苏离兮不由赞叹,这一位季领队,果然有些本领。她的舞蹈技巧,远远超越了水韵坊中的普通舞伎。 刚刚醒来的皇帝,亦是满意的! “过来……”皇上慵懒地向舞伎勾勾手指! 季馨子莞尔一笑,如同一只轻盈的鸟儿般扑倒在皇上的脚下。悦耳的声音清脆如铃铛:“圣上,请让奴婢服侍您穿衣洗漱吧。” “准!……”皇上伸一下懒腰,洒洋洋的说道! 殿外的胡老太监松了一口气儿,回头朝着众人轻轻挥手:“好了、好了,皇上醒来了,你们都进去吧,小心伺候着。另外,快传那边的早膳也候着吧!” “是!”一个腿脚快些的小太监立刻跑去传话。 二十多名宫女,太监们双手托着各种用品鱼贯而入! 一刻时,一点都不迟! 胡老太监颇为满意,怨不得咱们皇上喜欢宫舞伎,这舞伎们的手段就是高明。懂得讨巧皇上的喜好。瞧,看到宫舞伎跳舞便起床了。 殿内,季馨子双膝跪在龙榻下,挺直了纤细的腰肢向前倾斜着…… 纨绔顺手伸进她脖子下的衣襟,一把儿抓住饱满的浑圆,毫不客气狠狠揪着顶尖儿。季馨子痛得嘴角直抽,却依旧保持着甜蜜的笑容。 她一双皓白的手灵巧地褪去皇上的裹衣。她动作极其轻柔、妩媚、缠/绵,不过一个换衣服的举动,竟做得比跳舞还优雅些。 接着,她转身从宫女们的手中接过了御/用品,柔美的侍奉着皇上换衣、漱口、抹脸、清洗,穿鞋。 季馨子双膝跪在床前温柔之极,纤手如珍似宝捧起皇上的双足,放在 自己的面前,神态极其认真的揉捏着:“皇上累不累,奴婢帮您揉揉脚……” “嗯!”皇帝享受着小手的按摩。 揉捏了几下,季馨子轻轻歪头垂下,将自己美丽光洁的脸颊,贴在皇上的脚背上,轻轻左右磨蹭着。 她侍候得皇上眉眼舒展…… “小蹄子……”纨绔低笑:“这些日子没见到你,越来越/荡/了。” “侍奉皇上,是奴家的福分。皇上,求您恩赐奴家一次雨露好不好?”季馨子柔柔说道。 皇帝低垂着眼眸,轻飘飘地打趣道:“呵呵,你想伺候朕?还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 “奴家一心一意爱着皇上,这些天来,奴家可想煞皇上了……”季馨子轻启樱桃小嘴,一口含着皇上的脚趾儿吸吮着。 苏离兮目瞪口呆,看着直直反胃想吐,这有多恶心呀!唉,宫舞伎想要混个高点的品级当当、真心不容易,还要舔皇上的脚趾头! 殿外窗下的郦飞烟、符静萧、周萍儿等新人,暗暗感叹: 怪不得人家内选宫舞伎季馨子,小小年纪就能晋升到八品的宫舞伎,舍得下一切来谄媚皇上。她们可得好好学学。 季馨子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娇媚,举手投足间都勾人心魂。众舞伎不由联想到,她平日里对大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和如今真是判若两人? 唉,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好了!…”皇上抬腿/抽/出自个的脚儿,轻轻踢了她的额头:“就要早朝了,朕没时间跟你腻味,等着……” 他低魅的笑道:“等朕得闲了、再收拾收拾你。”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声的抵抗 第一百七十五章无声的抵抗 苏离兮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极尽奢靡的皇家仪仗! 纨绔皇帝起床后用早膳,季馨子依旧献舞中。那纨绔一边悠闲的吃着,一边欣赏着舞蹈,好不自在…… 苏离兮腹诽,这就像是现在社会中一边吃饭,一边喜欢看电视节目吧。不过,这节目是现场为纨绔一个人表演的。这满宫中的女子都是为纨绔而活着的。 皇上随意用了几口,便丢下一大桌子珍稀菜肴不要了。他乘坐上早已在紫宸大殿门外等待多时的玉辂龙辇躏。 那玉辂龙辇甚是奢华,据说是历代皇帝的御用仪仗。金黄/色的圆盖方座两端分别饰金龙的头和尾,四周承吊镂金垂云,下端为金云叶圆盘垂有镂金垂云,每层绣有金云龙羽纹相间。车门上垂着密密的珠帘,云龙宝座四周为朱栏,以金彩相间涂饰,以金色镂花装饰。 皇上一甩龙袍安然坐下,仪态威严无比崾! 此情此景,使得苏离兮无法想象这端坐在龙辇上的人,真的是那个常常轻/浮无状、在街头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嬉皮吗? 天色,依旧蒙蒙暗着……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朝着太极大殿驶去。太极殿是皇上与众位朝中大臣们上朝的宫殿,普通的后宫妃妾没有资格进入正殿。 看看前前后后的架势,苏离兮感叹不已,光是随行侍奉的太监、宫女、侍卫便有一百多人了。有抬龙辇车的、有捧盥盆的、有捧拂尘的、有捧唾壶的、有捧马杌的、有捧交椅的、有捧提炉的、有捧香盒的、有捧水暖茶具的、有捧糕点零嘴的。 精干的黑衣禁卫六十名,将玉辂龙辇团团围住,警惕的目光审视着周遭,像是随时会有刺客出现?接着是贴身侍奉的太监、宫女几十名,最后跟着的便是她们这些宫舞伎和宫乐子们。 苏离兮放心不少。也许,她们跟着圣驾一整天,皇上也不一定会传看《桃夭》歌舞,更不会发现她这个小人物。 可宫舞伎们仍然要随着准备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皇上进入太极殿上朝,宫舞伎们在后面角落的偏殿等候。大家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宫婢奉上简单的食物和水,女子们勉强吃了几口。谁也不敢多吃多喝,若是内急了可不得了,这样尊贵的地方自然没有舞伎们方便之地,都是有地方和时间规定的。 大家一边休息着,一边低声地闲聊着。苏离兮不断地听到,那符静萧与周萍儿在一起低声叙说着,对皇上龙颜的仰慕之情,如此俊朗年轻的皇帝,远远超出了她们的期待。话说,这纨绔的颜值确实很高,迷倒众位女子不住话下。 宫舞伎们直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一个中年太监跑进来说道:“起来、起来,都快点起来,圣驾就要出来了!” 众位宫舞伎们慌忙站起来整理衣衫和妆容,规规矩矩排成两行走出宫门外候着。 下一个行程,纨绔皇上去了尚书殿,是与太傅帝师等重臣们谈古论今的时段。宫舞伎们依旧等候在后面的偏厅中。 再下一个行程,皇上去了御马场松动筋骨,纨绔兴致勃勃策马扬鞭跑了好几圈… “驾、驾……”挺拔的身姿甩着马鞭,扬起一阵阵灰尘儿。 舞伎们等候在马场的棚子里。很显然,那纨绔皇上是个极其善于骑马的人!马背上的少年,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马蹄声响,身影飞闪,那一抹明黄/色的飘带,随风飞舞着,俊美地叫人挪不开眼眸。 郦飞烟、符静萧等人,含情脉脉的看着那马背上神采飞扬的皇帝,个个如同花痴一般。少年天子,英俊潇洒,她们内心倾慕不已。可惜,这么多的人侍奉在这里伺候着,她们这些小人物想让皇上多注意一眼儿,难比登天呀! 苏离兮则嗤之以鼻,姐妹们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呀!这纨绔没有内涵,肚子里就是草包一个,还是一肚子坏水的男子.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上百人的仪仗再浩浩荡荡返回了紫宸大殿。 皇上入寝殿,简单清洗后,换上了一身简单舒服的龙袍。几个宫女们拿着金铜雕龙的熏香斗,围着皇上转了几圈,袅袅的白烟萦绕在他的身侧,纨绔闭目养神,深深地呼吸着,像是要驱除心肺中的污浊之气。 专侍用膳的太监们早就准备好了美味佳肴,正殿里飘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皇上端坐在龙案后面用午膳,一个一个的宫女依次漫步走过,端着菜肴跪在皇帝面前,请他过目。 胡老太监站在殿门口高声叫道:“传歌舞进献……” 季馨子立刻来了精神,命令第二个歌舞进殿侍奉。亦是早就演练好的双人舞《舞阳》,由两位九品宫舞伎献舞。 苏离兮饿着肚子,暗暗吞咽了口水,远远看纨绔皇上用膳,要等皇帝午休的时候,她们才能吃上几口饭。 长长的龙案上,一百多个菜肴色香味俱全。在皇帝近前身边,一个太监布菜,一个太监用银针试毒、还有俩个宫女亲自 品尝试毒。 可是,纨绔皇帝吃得并不开心,似乎上午累着了?他阴沉着一张俊脸,看两名舞伎的献舞,眼神中竟是隐隐的不耐烦。 弄得大家愈加小心翼翼,暗暗想起,皇帝前两天对其她几个舞组宫舞伎的惩罚。唯恐自己出错,就连比较得宠的季馨子,心情也紧张起来。 两名舞伎长袖挥舞,笑颜如花的来回穿梭着…… “啪……”皇上将面前的银箸丢在地上,满脸不高兴地说道:“这就是你们这个月演练的舞蹈?毫无创意、品质低下,朕早就看腻味了。养着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还不滚出去。” 胡老太监手执白色的拂尘,甩着驱赶道:“下去、下去,没用的东西。” 正在献舞的两名宫舞伎惶恐跪下谢罪,连滚带爬的退下。 季馨子进殿,慌乱跪下叩首:“圣上息怒,都是奴婢教导无方……” 她是受过临幸的从八品舞伎,总算皇上还给了她一些体面,没有叫人立即将她拖出去责罚。 纨绔皇帝冷冷问道:“季馨子,这算是什么破舞蹈,弄得朕都吃不下饭了!你们什么时候能够跳出‘湖中仙子’那样绝美的舞蹈,也不枉朕疼惜了你们几回。” 自从那一晚月圆之夜,在三生湖中观赏了湖中仙的舞蹈,纨绔皇帝再看这些宫舞伎的献舞,越来越觉得无趣,俗不可耐! 这些天来,他连续发了几场脾气,责打宫舞伎若干名,弄得整个清平乐宫人心惶惶。众位舞伎心中暗暗委屈,那湖中仙是天仙降临,岂是她们这些凡人可以模仿的?唉,这皇上的要求也忒高了些,以后的献舞该如何演练? 季馨子惶惶言道:“皇上恕罪,奴婢等人回去以后一定好好演练。那一/夜晚,宫廷画师们也曾参照湖中仙的舞蹈绘制了舞谱,不过好没有完全画好,奴婢们无所适从。” “哼!……”皇上冷哼:“诸多借口!你们折腾了大半个月就只有这些了吗,还有什么舞蹈献给朕?” 季馨子小心禀告:“奴婢的金盏花舞组新进了几个宫舞伎,演练了一首九人古舞《桃夭》,请皇上笑纳。” “嗯……”皇上不甚满意:“把古舞《桃夭》都搬出来了,可见你们清平乐宫的舞伎黔驴技穷。好吧,朕就费神再看上一舞,如若不够好,便赏你们每人十个板子。” 殿外的众位舞伎心惊,十大板子?她们个个细皮嫩肉的,还不被打开了花儿。 季馨子无奈叩首:“诺!奴婢这就让她们上来献舞。” 季馨子退到殿外,来到宫舞伎们身边,神色凝重的交代:“尔等都听到了吧?一定要小心侍奉了,把平日里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皇上已然有些不悦了。无论是谁讨得皇上欢心,回去以后都重重有赏。” 郦飞烟、周萍儿等人顿时暗暗紧张起来,心中即使兴奋又是害怕着。她们自小学习舞艺,苦练等待十几年,经过层层筛选终于有机会为圣上献舞了。 季馨子看向郦飞烟等人:“特别是你们四个新进舞伎,第一次为圣上献舞,不要紧张、稳住阵脚,万万不可大意。若是能赢得圣上的欢心,沾得雨露,便是一辈子的福气,把握好这个机遇。” 符静萧、周萍儿、郦飞烟等人按耐着激动的心情言道:“是!……” 苏离兮反而是倒退了一步,暗暗担忧!无处可逃了,但愿那纨绔早已不记得她了。 宫乐子们演奏起《桃夭》的乐曲,九名宫舞伎从两旁随着音乐翩然而至!乐声落,舞步起。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 季馨子为《桃夭》领舞,她舞动曼妙身姿,似是一只蝴蝶翩翩飞舞在桃花丛中。 八名宫舞伎滑行过来,将季馨子包围起来挥袖摇曳,女子们齐齐向后下全腰,一个个柔软的腰肢弯下,双手着地成拱形。 圆圈正中央,季馨子似是丛中最美的一束花,随着风的节奏扭动腰肢,裙衣飘飞,秀发飘洒。若有若无的笑容始终荡漾在她的脸上。 宽大的龙椅上,纨绔皇上眼神阴霾,他面无表情地观赏着,手中缓缓端着了一杯玉雕蟠龙的酒盏,放在唇角儿浅浅的饮着。 然,他的一双幽深的眼眸掠过众女,终于瞟到了其中一名正在跳舞的宫舞伎的身上。 他的心脏,蓦然一跳,眼眸最深处闪动一下,他咬牙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仰着脖子垂视于她!他的‘湖中仙’终于还是来了。 别的舞伎都笑颜如花,那女子却躲在最后边…… 苏离兮心无旁骛,专心致志跳着她小配角的动作。她神态淡然,既不张扬、更不突出。按照既定好的舞蹈动作,跟随着舞伎们滑行。 一个漂亮的下腰肢动作完毕,苏离兮轻轻扬起云袖,随着手臂抬眸向上望去,无意间撞上了那一双黑亮的眸子,她心里猛地一紧/缩…… 两双眸子不经意的撞击着一起,他的黑眸幽深如墨,如同深不可测的古井,差点儿将她的魂魄给吸进去… … 苏离兮慌乱了那么一瞬间,便立刻调整好心神,转移了自己的目光,继续旁若无人的舞动着。 纨绔皇上盯了她片刻,亦是生硬地转移了自己的目光,他再看向正在中间领舞的季馨子。季馨子正在巧笑回眸,舞姿窈窕动人,美丽的笑容甜蜜柔水。 乐声悠扬,美人如玉!…… 纨绔皇帝将手中的空酒盏放下,缓缓拨弄着手指间的帝绿扳指,魅惑的唇角儿勾起一抹邪邪坏坏的浅笑。 他的心里渐渐暖和起来。他抬眼望去,突然觉得一刹那间,殿外的整个天空变得灿烂而美丽,碧水蓝天、白云悠悠。 他心中不由默默念道:桃夭呀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有蕡其实,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感觉到,那纨绔皇帝不再死盯着自己看,苏离兮暗暗松了一口气儿…… 看着情形,这纨绔果然不在意自己了? 是啊,他拥有那么多女人,光清平乐宫就有二百多名舞伎侍奉着他,如何还在乎她这个小小的无品级舞伎?太好了、太好了,她现在可以安心跳舞了。 众位舞伎们拖着绮丽的舞裙,排成两行同时一跃而起,长长的水袖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 一曲结束,季馨子带着众位舞伎盈盈拜倒! 季馨子心中不由暗暗庆幸,皇上并没有像上一支舞那般,摔东西叫停?而是完整地欣赏整支舞蹈。这就说明皇上对《桃夭》此舞,尚算满意?十个大板子省掉了。 皇上似乎饮酒多了,眼眸中有些迷离的醉意,他斜睨着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在几个新进舞伎身上左右飘来飘去,显得轻/佻几许、孟浪几分。 看得郦飞烟等人一颗芳心儿砰砰直跳,直直期盼着皇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苏离兮则深深地埋头。 看了一会儿,皇上才悠悠言道:“此《桃夭》舞还算是凑合,勉强能过眼儿,朕就不惩罚你们了!” 季馨子大喜过望:“多谢皇上夸奖……” 皇帝仰起倨傲的下巴,提高了腔调:“来了几个新人呀,这几个新进舞伎,面容倒是比较新鲜。朕是不是还没有使用过?” 胡老太监站在一旁,讨好地说道:“回禀皇上,她们都是刚刚进宫的女子,年龄算是清平乐宫里最小的,您要不要挑选一个尝尝鲜?” “嗯!老胡的这个主意甚好…”皇上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今日午后歇息,朕就从你们这些人中挑选一个侍寝吧!” 此言一出,众位舞伎们顿时激动万分,皇上要临幸她们了。不知,她们中谁有这个福气?能被圣上选中? 苏离兮吃了一惊,压住心头的惊慌,继续低头中! 季馨子欣喜道:“皇上赏识你们几个,还不快快谢恩。” 她们金盏舞组能多出一个沾上雨露的宫舞伎,自然是荣耀无比! 几个新进宫舞伎再次叩头谢恩:“谢皇上隆恩浩荡!……”她们的肩膀也是微颤的。 苏离兮的声音如同蚊子般细小,心中郁闷至极! 胡老太监一甩拂尘,言道:“四名新进宫舞伎上前,抬起头来,给皇上查看……” 这就是要挑选的节奏了!郦飞烟等人,万万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向皇上献舞,便能获得青睐,手脚都激动的颤抖起来。 当下,众位舞伎轻盈上前,含着羞涩的笑容微微抬头,眉眼生怯,如同含苞待放的桃花般鲜嫩娇美。苏离兮再也蒙混不到后边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儿跟着其她三人一般抬头。 她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心中不断祈祷着,纨绔千万不要选自己呀! 上座,纨绔挑剔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扫来扫去。他的眼角儿斜斜瞥向了苏离兮…… 几个月不见,她脸庞消瘦了一些?一双眼眸显得更大、更水灵了!她那一张小脸细白莹亮,两道远山眉黛间贴着桃粉色的花钿,谨小慎微的模样,仿佛一只随时都会跳起来逃跑的兔子。 苏离兮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越加不安了,一双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裙角儿,后背上隐隐出了些冷汗!曾经受过的那种折磨与痛楚,现在又清晰地回忆起来。她害怕再承受那样的疼。 不要选我,不要选我,千万不要选我!她内心不断祈祷着。 别的宫舞伎都是满脸的期盼,唯独她又将自己缩到了壳里? 纨绔皇帝原本微笑的脸,渐渐冷沉下来。她的脸上写满了无声的拒绝与抵抗。他亦是有帝王的尊贵与傲气,他真的很差劲吗?没有女人用了吗,非要她? 他心里憋着气、随意指了一个:“就是她吧!……” 周萍儿惊喜地抬头,感激涕零地扑到在地,声音也颤抖起来:“舞伎周萍儿谢皇上恩赐、谢皇上恩赐……” 郦飞烟和符静萧失落不已,与幸运擦肩而过。她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看着周萍儿。这个丫头儿太有福气 了,只怕过了中午,便要从一个没有任何品级的宫舞伎晋升为从九品了,节约了三年的时间,这便是侍寝之功。 苏离兮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儿,紧张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她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让纨绔心里的怒气更甚,别人都是梦寐以求期盼着,她却一脸的嫌弃? “哼!”纨绔站起来甩袖离开…… 胡老太监对周萍儿说道:“周娘子起来吧,请随着宫女们去沐浴清洁,你可要好好侍奉着,皇上甚久没有挑选宫舞伎侍奉了!” 周萍儿连连点头:“谢公公指点,谢公公指点!……” 她慌慌从地上爬起来,竟是顾不上看郦飞烟等人一眼,羞答答的随着宫女们走了。 郦飞烟、符静萧望着她的背影,内心翻腾不已。 季馨子走过来,轻蔑的看着众舞伎:“别瞪着眼睛发呆了,趁着中午有一段时间休息,我们这些没事做的人,可以到偏厅吃些东西了!养足了体力,下午还要继续伺候着。” “是!”郦飞烟和符静萧,只得收回了酸溜溜的目光…… 众位宫舞伎来到偏厅里稍事修整,大家暂时松懈下来,一边吃着简单的食物,一边低声议论着周萍儿。一个个羡慕的不得了。 她们有些人在宫里服侍多年,多次为皇上献舞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机会。那周萍儿第一次献舞便被皇上瞧上了,将来的前途不可估量。 符静萧一拍大腿,讥讽地说道:“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今天早上是谁说过?若是皇上宠幸了周萍儿,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呵呵!” 第一百七十六章 伴君如伴虎 第一百七十六章伴君如伴虎 “从今天开始,我是不是应该叫喊你烟飞郦呀?嘻嘻……”她故意加重了烟飞郦三个字! “嗬嗬、嗬嗬……”偏殿内的众位宫舞伎们都嗬嗬笑起来。 郦飞烟气结,却说不出话来反驳,谁能料到,那个乡下来的周萍儿真的爬上龙床?这可是她们这一批新进宫舞伎中的第一个要晋升之人! 郦飞烟酸酸说道:“符静萧,你得意什么,皇上又没有选中你?躏” “也没有选择你!我的好姐妹萍儿得了宠,下一个就会在皇上面前提携我。只要不选你们水韵坊的人,选谁都是好的!”符静萧快人快语,有了一种胜利者的得意气焰。 郦飞烟伸手将一旁的苏离兮拉过来:“哼,你得意什么,离兮妹妹可不是我们水韵坊的骄傲吗!她早就得到龙体雨露了。崾” 符静萧嚣张地说道:“不过是一个早就被皇上丢到脑后的人,这也值得拿出来炫耀?如今,皇上可还叫得出她的名字来?” 苏离兮轻轻咳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她巴不得纨绔忘记自己呢,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郦飞烟却气得不行…… 两位女子斗鸡眼儿一般,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恨不得立刻掐架…… 季馨子走过来,冷笑道:“看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眼珠里冒出的光恨不能吞了人。不就是一次宠幸吗?都消停消停吧,只要你们好好表现,为我们金盏舞组争光,将来总是有机遇的。” 季领队发了话,大家不敢再言语,纷纷低下头来吃饭…… 用罢午饭,也不知道皇上会什么时候起床?估计有新进的美人暖/床,必是会折腾很长时间吧?也好,大家都趁机休息一会,养足了精神,下午继续献舞。指不定晚膳的时候,皇上再指选一个呢?这样的例子以往都有过,下一个幸运者又会产生。 众位宫舞伎找一处清净之地,随意歪斜着眯着眼眸小憩。舞伎们早上起床实在是太早了,这会子儿松懈下来,困意便席卷而来。 苏离兮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斜靠在角落中的一张锦杌上,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正在舞伎们半梦半醒间…… 只听得院子里,一个太监的尖叫:“溅人,把她拖出来打……” “发生什么事情?”舞伎们从梦中惊醒过来,坐起来面面相觑。大家慌忙跑到门厅口处观望,挤成了一团儿。 只见,周萍儿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被人丢在了院子里,满脸都是惊恐之色。众位舞伎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周萍儿不是去侍寝了,怎么被人拖出来责罚? 一个大太监指着她骂道:“小溅人,你侍寝的宫规都学到狗肚子了去了?皇上临幸你,给你天大的恩赐,你也敢对着皇上的耳朵大喊大叫哭痛?聒炒聒炒、扰得皇上都耳鸣了,来人,给咱家狠狠得打。” 耳鸣?这是什么狗屁理由?苏离兮愕然,看来纨绔皇帝是故意找茬!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周萍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不是故意哭叫的,实在是不小心儿没忍住痛,求皇上饶了奴婢这一遭吧!” 跑过来几个太监,拎小鸡似的将周萍儿放在一张宽大的长凳子上,扒下了裙子,褪下了裹裤,露出光洁高翘的屯部。 啧啧……众位舞伎纷纷啧嘴儿,丢人丢到家了,那啥都看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周萍儿羞愧难当,不停的求饶:“求公公给奴家找遮一块布儿再打。” “哎呦,要不要咱家垫上一床厚棉被再打呀?你当是享受啊!”那太监讥讽笑道:“你一个奴婢之身,这就是规矩!打。”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两个粗壮的太监,仰着黑木板子一顿好打,丝毫不怜惜美人的。 “啊、啊……”周萍儿杀鸡般的哭喊起来!那原本白皙的肌肤,顿时变得红肿起来。 这变故来的太快,刚刚还被大家羡慕的人,一下子就从天上跌倒了地狱中去。众位舞伎暗暗交换着眼神,唏嘘不已。 郦飞烟和苏离兮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惊慌地看着被打的周萍儿。如今,郦飞烟和符静萧又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被选中了!看来,今天皇上的心情实在是不好?谁能保证自己破/身的时候,一点都不喊痛? 郦飞烟忍不住转身,哭丧着脸问苏离兮:“离兮,你那个时候被皇上临幸…有没有哭痛?” 苏离兮脸色绯红,暗暗嗔怒她一眼:“姐姐,你少说浑话!” 郦飞烟脸色讪讪的…… 众位舞伎不忍相看,周萍儿太惨了!祸旦夕祸福一瞬间,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吧。帝王之恩,岂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季馨子不以为然,缓缓走过来说道:“都看到了!都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吧!可恨这周萍儿,烂泥扶不上墙。这么好的机会给她浪费了,这下子儿别想在晋升了,白白让我们金盏舞组损失一个品 级!” “当初昭训姑姑让你们多学点儿规矩,你们心里还不大乐意。这就是没学好规矩的下场。侍奉皇上,多痛都要忍住不出声儿。哼,你们以为,晋升一级就那么容易了?想当初,我承宠之时,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来,也忍着一声不吭呢!” 院子里,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凳子腿流淌在地上,染红了青石方砖。 大太监数着数:“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停……” “周萍儿,还不谢恩!……” 周萍儿从凳子上滚落下来,颤颤巍巍趴在地上磕头,她的额头上竟是冷汗冒出:“奴婢…奴婢,谢皇上……”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痛的昏死过去。大太监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翘起兰花指捂住自己的鼻子,似乎是讨厌那血腥的味道。 “将这个溅人送回清平乐宫,交给主殿大人处置,养养她的棍伤。两个月内不准再为皇上献舞。” “诺!……”两名太监拖走了周萍儿…… 那大太监向众位舞伎这边儿瞄了一眼,舞伎们慌忙低头。 大太监晃晃悠悠走过来,翻着一只兰花指,用柔柔的娘娘腔说道:“散了、散了,都别挤着看热闹了!赶紧准备准备吧,皇上下午要去太液湖游玩,你们可不能再惹皇上不高兴了。” “诺!”舞伎们答道,向两旁散开去。 “季馨子?季八品…”大太监叫道:“你们有新的任务来了,快快过来!” 季馨子上前,谨慎地行礼:“奴婢在,公公请吩咐!” 大太监说道:“皇上说了,天气干燥、圣心里也烦闷,想看看舞伎们在龙御船舫的甲板上跳舞,你挑选四个宫舞伎跟随侍奉,赶紧安排,别耽误事,皇上马上就起/床/了,咱家先进去侍候了。” 季馨子愣了一下,微微蹙眉,又连忙道:“奴婢们遵旨!”那太监转身离开。 在太液湖的龙舟船舫上面跳舞,这可真心不容易。如今是秋天,秋高气爽,湖面上的风很大。舞伎们偶尔从太液湖路过,都会吹散了头发。 皇上给她们金盏舞组出了个大难题。先不说,她们没有训练过这样的水上舞蹈,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经验。这临时的受命,那船舫摇来摇去不稳当,一不小心儿就摔倒了,为皇上献舞时出丑,岂不是又一个罪过? 就算皇上体谅不怪罪,可四下里都是湖水儿,不小心儿掉进去一个就淹死一个。天熙朝的女子基本都不会游水,当众弄湿了衣衫很是失礼,女子们出行规矩严格,坐船游湖的机会甚少! 可是,皇上的突发奇想,谁敢忤逆?无论多么为难的事情,大家只能遵从圣意。 季馨子心绪不宁,自言自语:“看来,皇上还是念念不忘那三生湖‘湖中仙’的舞蹈呀,这是要咱们模仿仙子呢!” 众位舞伎回到厅里,一个个心事重重的模样,纷纷躲闪着季馨子的目光…… “谁去?”季馨子沉着脸问道:“你们,有谁会游水?会游水的站出来。” 大家低头不语!谁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弄不好就又是一个周萍儿,不死也要脱层皮儿! “富贵险中求!” 季馨子眼珠一转儿,鼓励着大家:“咱们清平乐宫的舞伎们,从来未曾在龙舟上跳舞,你们若是做了第一人,讨得圣上的欢心,那可是泼天的富贵!…”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危险的起舞 第一百七十七章危险的起舞 众位宫舞伎都不吭声,为了这个虚幻的富贵,丢了小命可不值得。中午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皇上的心情实在是不好。 “晴儿,你去!”季馨子审视一圈后开始点名,时间紧迫不能拖延,她必须尽快拿下主意。 “不、不,姐姐您饶了我吧……”那晴儿惶惶后退着:“季姐姐,我的身子是晕船的!别说在船甲板上面跳舞,就是在船上走两圈儿都会晕。不是我故意推辞不去,只怕到时候会给咱们金盏舞组添麻烦。” 季馨子冷冷瞪了她一眼,又转向另一个宫舞伎说:“芳儿,你去!躏” “不、不,奴婢可不行!…”那芳儿连连摆手,一脸的惊恐:“季姐姐,奴婢小时候曾经溺水受过惊吓,平日里就不敢靠近水边走,姐姐这样安排,这不是要了奴婢的命吗?奴婢死了不要紧,若是惹恼了皇上,耽误了咱们金盏舞组的大事可不得了” “哼!你们一个个推三阻四的,叫我这个领队如何是好?……崾” 季馨子想了片刻,横下心来说道:“新进的三个舞伎们,郦飞烟、符静萧、苏离兮都要去!另外还差一个人,少不得我自己填补上去了,唉……”领队当到她的这个份子上,可真是憋缺,这么危险的事情,自己也要顶上去,皇上如果只选三个人就好了。 郦飞烟、符静萧的面色,顿时苍白起来!果然是新人好欺负呀,大家都害怕的差事,就派她们几个去?这是明显的欺软怕硬。 闻言,其她的宫舞伎们齐齐缓和了脸色: “季姐姐这般安排最好不过。您是皇上面前得宠的人,皇上自然不会太过为难您。她们几个年龄小,身子轻巧,定是能完成舞蹈任务。多给她们一些机会,若是因此得了皇上的青睐,也是她们几个新人的福气!…” 符静萧当即跪下来,说道:“季姐姐,我也是怕水的人,这个福气我受不来,请姐姐您重新安排人选吧!” “闭嘴!……”季馨子呵斥道:“就这么决定了。我一个八品宫舞伎都能够去,你们为什么不能去?谁都不许多言了。” 苏离兮暗暗咬牙:好好的、为什么要到船甲板上去跳舞,纨绔打得是什么主意? 郦飞烟哭丧着脸,低声对苏离兮说道:“离兮妹妹,这可怎么办呀?我从来没有坐过船舫,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听说,那船行于水上摇来摆去,这如何能站住脚儿跳舞?” 苏离兮按着她的手背,轻声安慰道:“飞烟姐姐别怕,其实也没有什么。等下跳舞时,你眼睛别尽往水儿里瞧,只当自己在平地上跳舞就好。” 郦飞烟点点头:“妹妹说的很有道理,你可有把握?” “我?…”苏离兮迟疑的说道:“我也没什么把握,事到如今,只得硬着头皮上去试试了!” 苏离兮心中疑虑重重,还记得上一次被纨绔设计失/身,他说过一些古怪的话,似乎猜忌她与安郡王联合起来赢了赌约,怀疑她冒充‘湖中仙’跳舞…… 这欺君之罪的大帽子,若是扣在安水屹的头顶,又是一场祸事!她死不足惜,却不能再连累安水屹了。 苏离兮虽然不怕水儿,更不怕在船舫上跳舞。就算是那太液湖面上的风很大,对她也没有丝毫的影响,她前世可是在海边长大的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可是,她却不能暴露了自己,等一下登船,少不得装作什么也不会,与其她舞伎保持一般的惶恐便罢了! 那符静萧从地上爬起来,更是六神无主,她的好友周萍儿被打,如今连个说话诉苦帮衬的人都没有。 大家稍事休息一会儿,便有公公来传话了。季馨子带着苏离兮等三人,还有两名宫乐子,跟随而去。 ~~~※~~~※~~~※~~~※~~~※~~~ 远远望去,太液湖面上停泊着一艘气派非凡的龙舟!苏离兮不由惊叹,好漂亮的龙船,这要花费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 只见,碧水荡漾的湖面上…… 高大的船舫被装饰成巨龙的款形,前边是龙头为首,舟身精雕细镂,后边是神龙摆尾。下午的阳光照射,一片儿金光闪闪,气象非凡。 龙舟画舫上巍峨的楼阁盖有两层,舟两旁精心绘制着彩绘金饰。 “宫舞伎们上去吧!……”领路的太监引着她们! 苏离兮跟在季馨子的身后登船。龙舟的甲板上铺着整块的南地软香木。纯天然的木头气味迷人,冲淡了湖水中的水腥味。 纨绔皇上端坐在二楼,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上用湘绣双针绞金线的手艺绣着龙腾飞跃。在阳光的反射下,龙袍上的图样似乎能变换着颜色,真是贵气逼人来,如同那天上的谪仙般使人仰望崇拜。 众位舞伎和宫乐子叩首:“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纨绔懒得说话,眼神飘到了苏离兮的身上,透着复杂的光束,薄唇不禁向上抿出一个危险笑的弧度。 纨 绔皇上向一旁点头。侍奉在一旁的胡老太监轻轻摆手:“都起来吧!等下可要好好献舞……” “龙舟行,圣驾起…”一个太监高声吆喝! 龙舟缓缓地离开了湖岸,向着湖水中央行驶而去。季馨子等人在船舫的一楼过道上站立等候,郦飞烟首次坐船不由很紧张,紧紧握住了苏离兮的手! 苏离兮低声安慰着她,猛然间看到了宫廷乐师李沣年。李沣年坐在一楼的侧门处,案上放着一把古琴,亦是来伴驾的。他也发现了苏离兮,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移开了目光。 他虽然不屑于理会她,但是安书呆离去之前,多次拜托他照顾苏离兮。想到了安书呆,李沣年不由叹气,低头调配着琴弦。 也罢,他既然答应了安书呆,能帮她的时候,便拉上一把儿! 船舫二楼处…… 皇上坐在楼阁中央,高高在上,俯视着一楼甲板平台上的舞伎们。他的面前茶案炭炉上热着小铜壶,袅袅的冒着白雾水汽儿。 皇上身边的大宫女昶菁,将熨烫的热水倒向细白瓷胎小茶杯里,碧螺春的茶叶迎着热气展开一片片卷曲的叶片。 皇上嗅着茶香:“嗯!好茶…由来碧浪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如此金秋美景,岂能没有歌舞相伴?” 昶菁赞道:“皇上好雅兴,不如让楼下的李乐师弹奏一曲,再命舞伎们跳起来?” 皇上笑道:“准!命那季馨子上来伺候朕……” 不多时,季馨子上来二楼,盈盈拜倒在地:“叩见皇上!” 她心中窃喜不已,让她在船舫上跳舞?她也害怕。如今来贴身侍奉皇上,自然是不用跳舞了。那危险的事情,就交给那些新进宫舞伎吧。 她们的死活,不关她的事情…… “给朕揉揉腿,朕记得你会些按摩之术。”皇上斜睨着她,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 “诺!……”季馨子双膝跪倒在皇上的脚下,一双柔柔的小手,轻轻捏着皇上的小腿:“皇上好情/趣,来这太液湖上游船。能够坐上这龙船,奴婢们欣喜不已,纷纷感谢皇上的恩典呢” “欣喜不已?呵呵,好啊!加快船行的速度,让风吹起来。”皇上舒服的闭上眼眸:“奏乐、起舞吧!……” 胡老太监对着一楼呼道:“御命下,奏乐、起舞、快速行船。” 在一楼端坐的李沣年拨动琴弦,一连串美妙的清音从手指尖儿流淌而出。 苏离兮、郦飞烟、符静萧在众位太监的眼神逼迫之下,不得已走到了船舫一楼的甲板空地上,随着琴音舞动起来。 三位舞伎随着韵律翩翩起舞,薄纱衣裙的绸缎也随着乐曲轻轻摆动。 湖面上的风好大,吹的她们摇摇欲坠。船舫继续前进中,速度越来越快,划破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白色的水花波纹,左右摇晃着。 新进舞伎们儿,果然是不会在摇晃的甲板上跳舞,她们只跳了几个动作,便站立不稳,身子左右晃动起来。那船舫的甲板上沾满了潮湿的水汽,又滑又粘…… “哎呀…”符静萧最是狼狈,一下子撞到了郦飞烟的身上。 郦飞烟躲闪不及,又踩到了苏离兮的脚儿。三个跳舞的女子相互撞击在一起,“噗通、噗通……”。她们纠缠着摔倒在甲板上,衣裙丝带缠绕在一起,狼狈不堪。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她淹死了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她淹死了吗? “大胆!”胡老太监呵斥:“你们三个奴婢,竟敢在皇上面前胡乱跳舞。” 纨绔皇上,猛然间睁开了假寐的眼眸,面色沉冷。一楼甲板上,郦飞烟、符静萧、苏离兮等人拉开纠缠的衣裙,慌乱地分开。 郦飞烟带头跪倒在甲板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等不是故意摔倒。” 季馨子目露畏惧,小心翼翼看着皇上,想了又想,不敢替她们求情躏。 “滚!……”皇上冷瞥她一眼,一脚儿踢开了正在为他揉腿的季馨子。 “唔……”季馨子摔在一旁,忍着痛不敢吭声崾! 皇上大步走到二楼栏杆处,低头冷冷看着甲板上扑地请罪的舞伎们…… 胡老太监怒斥:“你们这些溅婢,平日里是怎么演练舞蹈的?竟然跳得如此狼狈,皇族养着你们这些溅婢有什么用?” “皇上,她们胡乱跳舞,您看如何惩罚这些溅婢?”胡老太监转身询问纨绔。 “抬头……”皇上低沉言道。 三位宫舞伎瑟瑟抬头…… 皇上看到:一个惊恐、一个害怕,唯有她…沉静的脸庞,沉静的眉眼?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他心中的不耐,越来越甚。 皇上凤眼微挑,薄唇微微含着一丝冷笑,:“把她们丢到湖水里去。” “啊?……”郦飞烟,符静萧两个人大惊失色,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等再也不敢了!” 皇上想要了她们的命?她们这才进宫多久,历尽千辛万苦,却什么荣华富贵都没有尝试过,死得冤不冤?只有苏离兮,僵直了腰背,一动不动。在三个人中间,她显得是那般突兀。 船上的一干众人,大眼瞪小眼,均觉得这小舞伎大胆大包天。 皇上盯着她笑了笑,眼眸中却不带一丝笑意:“苏离兮,你为什么不求饶,难道,你不怕死?或者,你根本就淹不死?” 苏离兮仰视上方,看到那明黄/色的龙袍上,龙首变得狰狞,龙睛混为模糊的玄色,他们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他的眼神如同薄削的刀片,如果真的有像有锋刃,早就把她削死了。 淹不死?他话中有话,无非还是想知道她是不是那‘湖中仙’。她的目光毫不示弱?看到众人心惊。 郦飞烟悄悄拉扯她的衣袖,低声说道:“离兮,快快磕头求饶!不得对皇上无礼。” 苏离兮无动于衷,瞪向纨绔的眼神中渐渐弥漫上恨意。她之所以落下如今这样的田地,全都是这纨绔害的…丢得好!不知这皇宫的太液湖底深处,有没有通道与外界相连?这倒是一个潜水逃跑的好机会。 不过,皇宫中若是丢失了宫舞伎,岂能善罢甘休。身在水韵坊的娘亲只怕深受其累。听说这是人工挖掘的湖,不像三生湖那样的天然湖,只怕没有湖底通道与外界相连?否则,至皇家的安危何在? 一时之间,苏离兮思绪纷乱,想着如何逃跑,竟然忘记了自己此时的危险处境。她直直跪在那里,那一身的倔犟与傲骨,真真叫纨绔皇上恨得牙根儿痒痒。 胡老太监看不下去了,呵斥道:“大胆,竟敢与皇上对视?来人,先把这个不分上下尊卑的溅婢,丢到水中去。” 上前两个太监,左右按住苏离兮的手臂,就要往船舫边的护栏拖走。 她既不挣扎,亦是不求饶,神态麻木地任由他们拖着走!拖了几步…… “慢着!…”李沣年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走到船甲板上跪倒:“圣上息怒!这舞伎苏离兮进宫不久,很多规矩不懂。刚刚微臣看得很清楚,由于船身晃动才导致摔倒,并不是故意乱跳舞。吾皇慈悲,还望饶她一命!” 李沣年既然是受人之托,就要说上几句。她若是真的死在自己面前,安书呆那里该如何交代? 船上的众人略感诧异,没有想到平日里从不多管闲事的李沣年大乐师,会替一个小舞伎求情? 纨绔皇上挑眉,抚摸着大拇指上的帝王玉扳指缓缓转动着:“噢?李乐师与这苏离兮有些交情?” 安水屹、李沣年、苏离兮在水韵坊中行乐、绘图、跳舞之事,京都城传为美谈,谁人不知?难道,这李沣年也对苏离兮起了心思?他的女人,怎么人人都来觊觎? 李沣年拱手低头:“微臣与苏离兮谈不上什么交情!不过,微臣曾经见过苏离兮跳舞,她颇有独特的见解和才华,可以说与众不同。同为艺人,替其惋惜。皇上饶她一命,待她将来一展才华,倾其所有、为皇上献舞!” 皇上脸色一变:“朕既然已经说了丢她下水,岂能有改?丢下去。” 那两个太监不敢怠慢,拖起苏离兮来到了护栏旁边。 苏离兮感激地看了李沣年一眼,他们曾经是一起研讨舞艺的朋友,各自钦佩对方在音乐舞艺上的造诣。出了那样羞耻的事情,她还以为李沣年恨透了自己。如今看来,这份友 谊尚存。 “苏离兮,朕再问你一次…”阳光照亮他的半边脸,似阳春白雪冷冽入骨:“你可愿意求饶?”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担忧,她若真的不会游水该如何?毕竟,那是他的猜测与试探。他多么希望她能够承认湖中仙的事情。 苏离兮闭上眼眸,竟似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儿。 皇上气恼地摆摆手…… “噗通……”一声儿,苏离兮被丢到了水中! 碧绿的湖水,溅起巨大的白色浪花儿,惊得远方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冲上天空。苏离兮坠向湖底前的那瞬间,甚至看到他唇角隐约讥诮的笑。 她透过波光粼粼的水波纹,往上看去…灿烂的阳光中,他一身龙袍、高高在上,只余一个晃动的、朦胧的、扭曲的金色剪影。 湖水中,婆娑飘扬的黑发随之散开,遮挡住她的额头,她的视线。秋天凉凉的清水,她被狠狠地拽进无尽的黑暗里。她越沉越深。 “离兮、苏离兮……”郦飞烟扑倒了护栏前,捂住嘴巴痛哭起来。这条龙船上,也只有她还肯为苏离兮担忧吧? 众人的眼睛直直盯着湖面,观察着水里的动静。皇上的十指抓紧了栏杆,探头向下望着…… 皇帝脸上的神态由最初的讥讽、变成了凝重、又变成了阴沉、再而是紧张和担忧、最后是极度的害怕。 湖面逐渐恢复了平静。那小女子、竟然真的无声无息沉下去了? 她不呼救、不求饶、不挣扎、不扑腾? 她一心想寻死不成?…… 龙舟上亦是一片沉寂,人人都闭上了嘴巴…… 杨熠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来呀、救人……”皇上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快、快、快,给朕捞上来!” 太监们惊讶地望着皇上,怎么一会儿一个命令,皇上不是想处死这个苏舞伎吗? “救人!……”皇上失态的怒吼道:“她若是死了,你们统统陪葬…” 大家猛地醒悟过来:“诺!……” “噗通、噗通…”接连几个太监纵身跳入了湖水中捞人。 郦飞烟跪在甲板上泪水涟涟,双手合在一起祈祷:离兮,你一定要活着呀! 不多时,一个太监冒出水来,呼喊:“找不到呀,没有了?” 又一个太监冒出来:“看不见人了,沉得太深了!” 是啊,沉得太深了!按照常识,要等到人彻底死透了,尸体才能浮上来吧? 皇上的面色有些发白,再没有往日的狡黠与满不在乎!她不会游水?她真的不是那个湖中仙?她不会游水呀! “找、快点找……”皇上焦急地叫喊着! 他一撩龙袍匆匆忙忙下楼,跑到了一楼的甲板上,伸着手半个身子便探出了护栏。 吓得众人慌忙上前扯住圣上:“皇上,保重龙体呀!万万不能涉险!” 皇帝扒上了朱红色的栏杆,看那情形、随时都准备跳下湖的模样? 众位太监和宫女们吓得不轻! 大宫女昶蕞顾不上体统,上前几步跪下抱住了皇帝的小腿:“皇上千万不能下湖水,这湖水深不可测,太危险了!” “松手,松开……”皇帝回头怒斥:“朕要下去救她,再迟了,她就没命了!” “皇上,您就是即刻杀了奴婢,奴婢也不会松手,不能让您亲自涉险呀!”昶菁急得直摇头,言语间双手抱得更紧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害怕失去她 第一百七十九章害怕失去她 “皇上莫要着急,就交给奴才们去捞人吧!”胡老太监焦急地劝说道:“来来,再下去几个人找,一定要将苏离兮捞出来!” “噗通、噗通……”接连又跳下去几个太监。一时之间,太液湖的水面上,到处都是人头晃动,水花四溅。 皇上一边急着要跳湖,一边伸出手来胡乱指挥:“去那边搜一搜、再去那边找湖底搜。” 船舫上的众人面面相觑…躏… 昶菁与胡老太监交换一下眼神,两个人心中都暗暗叹息一下。自从那个苏离兮舞伎出现了,皇上的身上就渐渐起了些变化。众人都没有发现,只有他们天天贴身侍奉着,如何能没有察觉? “你们这些蠢货,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找不到?”皇帝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不行,朕一定要亲自下去找她,离兮别怕,你等着,朕来救你了!崾” 皇帝狠狠地一脚儿踢开了宫女昶菁,正要往湖水中跳的时候…… “找到了…”一个太监扶着苏离兮的肩膀,从湖底冒出来。 皇上才松了一口气儿,随即又紧张起来。远远看过去,她面色苍白,双眸紧闭,像是没有呼吸的模样? 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那太监拖着苏离兮游到船舫旁边,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忙,才将苏离兮拉回到甲板上。 皇上不顾脏乱,一把儿搂住她湿漉漉的身子,在怀抱中晃动着:“苏离兮,你给朕醒过来,快点儿醒过来。” “太医、快点儿传太医来!”皇上回头吼道…… “这会子儿,船上没有太医呀!”胡老太监很是为难,赶紧张罗着:“靠岸、靠岸,把船开回去。” 龙舟快速向湖岸边行驶而去。大宫女昶菁驱赶了众人的围观,大家远远散开了。甲板中央,只留下他和她。 杨熠紧紧搂着她,像是怕她随时会死掉,他试试她的鼻息,若有若无中。 他从来没有这般难受过,一颗心儿揪得极痛…… 他一直认为自己很会掩饰,为何现在这般失态? 他抚去遮挡住她脸颊的乱发,低头说道:“朕不许你死,你快点醒过来!” “苏离兮,你不能死……” 他伏在她的耳边,低低地呢喃道:“求你,别死!朕认输好不好?朕不和你赌气了。”【小提示:前几天的剧透片段】 “你醒过来。”他磨蹭着她惨白的脸,低哑地说道:“只要你醒来,咱们两个人就和解,朕以后好好爱你、疼你,咱们好好过日子。” 苏离兮现在很难受!…… 她不是被湖水淹得难受,而是被这纨绔皇上搂得太紧了,让她喘息不过。那一双铁箍般的手臂,要生生将她的肩膀搂断了! 她是继续装死呢?还是继续装死呢?苏离兮心里很是为难…… 唉,当然是继续装死了! 若是轻易就活过来,那恰恰证明了自己会游水,证明了她与安水屹合作的骗局。纨绔将她推下水儿,多半正是这个用意。试想,一个完全不会游水的人,落水那么长时间,丁点事儿没有?怎么样也要‘昏迷’上一阵子吧! 欺君之罪,安水屹如何承担?好吧,她紧紧闭上眼眸,听着这纨绔在自己耳边‘胡言乱语’…… 为了骗她醒来,他可真是会胡言乱语,就连‘爱’字都能说出口?幸好,她活了两世,不是三岁小孩,男人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一坨屎儿。【此处借用某位读者的评论语】 此刻,那纨绔皇上又是掐她的人中,又是揉压她的肚子,真真惹得她又痛又厌烦,她忍了又忍就是不睁开眼睛。纨绔你不倒底懂不懂如何救人呀?活人也能给你整治死了。 “醒过来、苏离兮,你给朕醒过来……”他竟然用手掌按压她的胸口,有节律地压着:“吐水,把水吐出来就好了!” 压呀、压呀压!纨绔救人挺卖力,呼哧呼哧的。 我忍、我忍着忍!苏离兮腹诽中…… 众位太监和宫女们,自然躲得远远的。谁敢上去施救?万一这半死不活的小舞伎,彻底死在自己手中,按照皇上的秉性,一万个要迁怒株连。 “啪、啪……”纨绔皇帝扬起巴掌左右开弓,扇着她的脸颊:“醒醒、醒醒!” 扇得好痛!这纨绔是不是发疯了? 苏离兮被他扇得左右摇摆,再也装不下去了! “哎呀……”她呻/吟着睁开了眼眸!这太痛了,脸被打肿了哦。 她首先对上了纨绔皇帝一双惊喜黑亮的眸子:“醒了、醒了,朕把她的命救过来了。” 我吐,我的命是你救过来的?我本来就没事好不好!… 见到苏离兮醒过来了,太监、宫女们这才敢围观上来,一个个翘起大拇指,真诚地称赞道: “皇上好本事、皇上好手段 !……” “皇上比太医还厉害,比华佗还厉害!……” “皇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周围,阿谀奉承声儿一片…… 苏离兮刚刚醒过来的模样,神态弱弱的、眼神无力地看着众人,唉! “哈哈、哈哈……”那纨绔皇帝得意洋洋,满脸都是笑意:“只要朕一亲自出手,哪有不成功的?” 这时,船舫终于靠近太液湖岸边…… 胡老太监低声问道:“皇上,龙舟已经靠岸了!让老奴安排两个人送苏娘子回去修养,您的龙袍都被她沾湿了。”这湖底的泥水味道可不好闻。也不知道咱们这位向来洁癖的皇帝是如何忍受的? “走开!”纨绔皇上亲自抱起了苏离兮:“快宣太医到紫宸殿来医治!” “放我下来…”她十分反感在他的怀抱中,低低说道:“我没事了!啊欠…” 果然是受凉了,她打了个喷嚏! “休想!…”纨绔说道,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贴近他的胸膛:“朕说你病了,你便是病了!” 她惊诧地看着他傲居的下巴,这男人要任性到何种地步?堂堂天子,竟然一路抱着她回到了紫宸殿,这一路上惊吓到了多少人? 虽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却从服饰上知道是个清平乐宫的舞伎。再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皇上若是宠一个女子,一会儿将她捧到天上,瞬间又能摔到地上。这些年来,这种事情司空见惯!等任性的皇上过了那一阵子新鲜劲,自然会丢掉脑后 “太医呢?来人……”皇上抱着她走进大殿的软塌前,轻轻将她放下。 她刚刚从湖水中捞出来,浑身都是*的,立刻就将那软塌上好的丝绸锦缎弄脏了。 她摇头左右看看,自己都有些嫌弃,多好的锦缎子呀! 皇帝却毫不在意,用锦缎被子将她卷了又卷,裹得像个蚕蛹…… 他低头极其关切的问道:“苏离兮,你现在还冷不冷?” 从来就没冷过好不好?刚才,不过是鼻子有点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她迷蒙的眨眨眼,也不说话!若不是,早就知道他心肠歹毒,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昶菁带着一位太医前来禀告:“皇上,周太医到了!” “快点宣他上前来诊断!”皇上将苏离兮一只的手腕掏出来,再把软塌前的位置让出来。 周太医五十几岁的模样,规规矩矩行了叩拜礼,才上前来诊脉。他的手轻轻搭在苏离兮的脉搏上,侧头倾听着。 “如何?…”皇上探头问道! 周太医笑道:“无妨,不过受了些惊吓和凉气。喝一副药发发汗儿就好” 皇上点头,面色舒缓:“那就快点去煎药,叫人送上来!” “诺!…”周太医毕恭毕敬地退下。 昶菁行礼后也退下! 皇上斜睨着她:“苏离兮,你是真不会游水?” 苏离兮瞥了他一眼,重新将自己裹在锦缎中,不言不语。 他认真看着她,乌黑的长发映衬得小脸惹人怜爱,躲在锦缎里的肌肤,如同蚌壳里刚剥出来的珍珠一般细致。 “你刚才昏迷的时候,朕…说的话,你可听到了?”他试探着问到! 她眯着眼眸疑惑,是哪一句?他胡言乱语的,很多句呀…… 皇帝的心情略感轻松,没听到?还好,她没听到最好。 他骄傲如斯,怎能向一个小小的舞伎认输?刚刚定是冲昏了头脑,他千万不能被一个舞伎拿捏在手里,皇帝的威严何在? 第一百八十章 亲自照顾她 第一百八十章亲自照顾她 想到这里,皇帝恢复了冷傲:“苏离兮,你活该!上一次,你个奴婢将朕推到三生湖中去,现在可得到报应了!哼。” 苏离兮咬牙,原来是为了报复她! 不过,这一点非常符合纨绔皇帝那自私、小气、龌龊、睚眦必报的阴暗心理…… 苏离兮气呼呼的看着他,心道:若不是你先冒充安郡王百般戏弄羞辱我在先,我又怎么会气愤填膺躏? “哎呀,你个奴婢还不服气……”纨绔站在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瞪着朕?” 若是别的女子,这双美丽的眼眸可别想要了,定要让人挖出来!然,她这生气的小模样,似乎别有一番风味呀崾! 纨绔压下心中的气焰,故作大度的说道:“你是个小女子,朕不值得和你计较!朕让人救你,又让太医给你医治,可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朕心里不知道有多讨厌你……” 她当然知道了,他们俩不是彼此都讨厌,还用得着他说? 他们可是一对两看相厌的仇人!…… “朕之所以救你,是因为还没有作弄够你。等将来的哪一天,朕腻味了,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哼哼…”他像是说给她听,更像是解释给自己听。 苏离兮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转身闭上了眼眸。 纨绔饱含着冷霜的声音还混着火气:“哎哎,苏离兮,你装死是不是?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朕,看着朕的眼睛。” 听到他的声音也讨厌,苏离兮干脆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耳不听、眼不见、心不烦…… “你、你你…你居然不想听朕讲话?…” “睁眼、你给朕睁眼!”一只强有力的手,向上拨开她的眼皮儿,他蛮横地揉着她的脸变了形。 她吃不住痛,只得睁开了眼睛,气恼地对着他嚷嚷:“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要剐,随便你了……” “嘿嘿!想死?…”他怪笑道:“朕偏偏就不让你如愿以偿,朕要你长命百岁活着…” “你好好看看朕,那个安书呆有什么好?朕比他高、比他英俊、比他有地位、比他有品味,你的眼里为什么没有朕,你不但是个丑女,还是一个蠢女…”纨绔自夸自擂: “朕是天下第一人,你这个糊涂虫的小奴婢,怎么就瞧不出朕的好?” 苏离兮的嘴角咧斜着,一脸嫌弃地看向纨绔:“你比不上他、你比不上他!你无论哪一点都不如他,纨绔、纨绔、纨绔……” 安水屹比你干净、比你善良、比你真诚!他绝对不会因为一场赌气便毁掉别人的幸福,绝不是因为女子叫了一声痛,便将别人打的鲜血淋漓。 她叫他什么?纨绔…… 两双眸子,相视而怒。纨绔咬牙切齿,谁人敢如此公然骂他? 纨绔皇帝妖孽一般漂亮的黑眸里升起火气腾腾:“苏离兮,朕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一次、又一次挑战朕的耐心。” 他要抓狂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立刻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奴婢杀了。他这般能忍、能藏的人,怎么见了她就会失去控制?真的杀了她?这个念头刚刚一出现,他的心里怎么会这般痛? 他突然站起来,将大殿中摆设的玉器、玉碗、金盘、金碟,摔了一地儿… “哗啦啦、哗啦啦……”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刺耳,冲刺着大殿。侍奉在殿外的太监们、宫女们惊恐不已…… 大宫女昶菁叹息,悄悄走进大殿:“皇上息怒!” 昶菁看向软塌上那个惹祸精女子,眼中露出一丝狠毒。 皇上转身,指着软塌上的苏离兮说:“把这个溅婢送回去,那一碗药倒掉不给她吃了,不知好歹的东西!朕不想看见她,快点让她滚儿!” “滚、滚、滚……”杨熠挥舞着手臂。 ~~~※~~~※~~~※~~~※~~~※~~~ 苏离兮被赶回竹林小屋,她匆匆忙忙烧水、清洗、换衣、倒下睡觉,真是累呀! 明天还要起早演练,学习新的舞蹈,为下一次献舞准备。睡到半夜的时候,竹林子里的冷风吹开了窗户,“扑棱、扑棱”一阵乱响。 满屋子都是冷飕飕的夜风,苏离兮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恍惚地关好门窗…… 她钻进薄薄的被子里,将自己裹成一团儿,感觉喉咙里面堵塞着很不舒服,头痛得一阵阵抽儿。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病了?她抬手摸着自已的额头,真的烫得很!生病了。 这些天受到的委屈、惊吓、伤感、劳累,以及那冰凉的湖水,终是将她原本尚算健康的身体给拖病了。 苏离兮浑身开始发烫,在/床/上翻来翻去。孤独一个人,病着的滋味是如此难忍。 也不知道难受了多长时间,窗户外面的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吧! 苏离兮想着,该起床去金盏舞 组演练了。她不能不去床呀。可惜,她挣扎了几下,仍然无力起来!糟糕了,怎么办,季馨子会如何处罚她?她心里默默念着,不能迟到、不能迟到啊。 发烫到稀里糊涂的时候,她似乎听到有脚步声响,有人推开大门,走近了扯开她的被子,一只凉凉的大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贴上去有些的舒服。 接着,苏离兮听到一个男子熟悉的声音:“唉!这个奴婢真的病了,昨天应该将那碗药给她喝下去,这下子把病给养大了…” 苏离兮心想:这是谁的声音?真讨厌! 这不是那个纨绔的声音吗?你好好的宫殿里待着去,来我这破烂小屋做什么? 她努力地睁开一丝眼缝,看着床边的男子,吐出几个字:“我讨厌你,你走…臭纨绔…” 纨绔气结,一把揪着她的领子说道:“苏离兮,你怎么不去死?” “死也不要你管。”她的脑袋无力地垂到一旁,满头的乌发柔软地散开来,弱兮兮的模样真是可怜,他将她狠狠丢在床/上。 杨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每一个脚步都含着压制的怒气。最后,他又回到床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朕不和你计较,朕大人有大量…”纨绔说:“你病糊涂了?好吧,传太医、传太医,给这个作死的奴婢好好看看……” “诺!”太监小东子立刻跑了出去。 “我不要看太医,我不要吃药!”苏离兮喘着粗气,挣扎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我讨厌你这个纨绔,臭纨绔……” “唉!…”他坐在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来,无奈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 “苏离兮,你非要跟朕对着干吗?你病得难受不难受?让朕好好抱抱你…” 此刻,她确实很难受啊!全身的肌肤都是滚烫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软塌塌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都不行。 她迷迷糊糊的嘟囔着:“臭纨绔…臭纨绔…” “别乱动,生病了也不听话…”他低声哄着她:“躺在朕的怀里休息。” 她脑袋晕晕沉沉,突然感觉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小时候生病了,妈妈也是这般搂着她,哄着她。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一个很宽大的怀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来到这个讨厌的时空中。 她无力的抓住他的衣襟,低声地、委屈地抽泣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了、好了!”他看着怀中莫名哭泣的小女子,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朕是你男人,朕就是你的家,你什么都别多想,只管躺在朕的怀抱里好了……” 她对他的无礼、她对他的顶撞、她对他的愤恨,在她低低的哭泣中都消失不见了!她犟得像头儿驴子,她如果永远都这么乖巧、该多好? 太医来诊脉了,细心地为苏离兮检查了一下,皇上低声询问些什么?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接着,苏离兮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宫女们褪去她的衣衫,用温水擦拭她的身体,给她换了新的被褥和衣衫。 纨绔皇帝在一旁瞎指挥着:“轻点、轻点,哎,扶着她的脖子,别颠倒了。你这个宫女笨手笨脚的…” 好不容易,整个屋子里全都安静下来,有一只温暖的大手,一直握着她的小手,让她觉得自己很安全、很舒适。 她闭着眼眸、依偎在他的怀中,喃喃地说道:“别走……”(水屹) 他顿时眉开眼笑:“朕不走……”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她恨纨绔皇帝 第一百八十一章她恨纨绔皇帝 病中的苏离兮非常脆弱,她闭着眼睛委屈地说道:“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水屹) 杨熠轻轻抚去她额角的碎发,怜惜地说道:“朕的小兮兮,你终于知道依恋朕了!” 她声音哑哑的:“你知道吗?我好想你!”(水屹,不要去北疆) 杨熠深深地叹息一口,眉眼柔情似水:“朕也好想你,小兮兮!”苦尽甘来,好事多磨,这一次,他们可算是两情相悦了呀躏! 她说:“你别走,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水屹) “好!……”皇帝紧紧地搂着她:“朕从来没有向任何女子承诺过、不离不弃。现在,朕愿意真心地向你承诺!苏离兮,咱们要永远在一起!崾” 有宫女端着药进来:“启禀皇上,苏娘子的药煎好了。太医说要趁着这个温度喝下起,才能康复得更快些!” “嗯!朕知道了!……” 淡淡的药香弥漫在屋子里,他决定亲自喂药,拿起汤匙,一勺一勺的灌进她的嘴里,真苦呀!苏离兮嘟嘟囔囔的全都吐出来,不好吃! 昶菁蹙眉,轻轻地说道:“皇上,苏娘子将药汁都吐到您的龙袍上了,还是让奴婢来喂药吧!” 他说:“不要,你在一旁搭手就好!” 皇帝又尝试了几次,可是她都吐了出来,黑乎乎的药汁沾满了他的衣襟,他丝毫不在意。 总是喂不下去,这可不行,若是等她清醒过来,这药汁冷了,效果就不好了。皇帝想了片刻…… 杨熠将药碗放到自己的嘴边,喝了一小口儿。而后,他的嘴含上了她的唇,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她的唇是那般柔软,甜蜜的感觉居然让他感觉不到苦药的滋味! 他临幸过无数的女子,却从来不吻她们的唇…… 屋子里的大宫女昶菁蹙眉,心里很是不舒服。她低声劝道:“皇上,千万别过了病气儿,这种受凉的风寒病最是容易传染,龙体安康最重要!” 纨绔皇帝像是没有听到,依旧一口一口喂她吃药,舌头伸进她的嘴里,逼着她将那些苦药都吞下去,他贪婪地吸吮着她的唇角儿,原来,吻一个女子是这般幸福的感觉。 不大一会儿,整整一碗药汁喂了下去! 昶菁连忙地上了白帕子,皇帝轻轻擦拭去苏离兮嘴角的药汁,才放在自己的嘴巴擦了擦,竟是一点都不嫌弃? 昶菁说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也在这里照顾很久了。请皇帝移驾紫宸殿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早朝呢!” 皇帝看看床/上的苏离兮,她小脸苍白,柔软无力…怎么能够将生病的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他心里有些迟疑。 昶菁像是看懂了皇帝的意思,懂事地说道:“皇上请放心,奴婢安排两个极为妥帖的宫女留下来侍奉苏娘子,定能照顾她好好的。若是有什么事情,也会及时向您禀告!苏娘子不过受了一下凉,想来明天便能够康复如初!” 皇帝下定了决心,摆摆手言道:“你们都出去,朕今天晚上在这里就寝!” “啊?这怎么行?……” 众人看看简陋的不象话的房间,再看看皇上的脸色,将想说的话都咽下。唉,只怕从皇上出生以来,就没有居住过如此粗鄙的房间呀。希望皇太后娘娘不会知道,否则,皇帝身边的人都要受到责罚! “出去!”皇帝毫不客气地命令到! 满屋子的人,跪下行礼后,都乖乖撤了出去!…… 苏离兮喝完了药,迷迷糊糊想睡,却感觉那男子躺在自己的身边,揽着她的腰肢: “瞧朕的小兮兮,多乖!唉,等你清醒过来的时候,若是也这般听话,朕恨不能将你爱到骨头里去!” “好热……”苏离兮闭着眼眸,用力推开他,继续愤愤说道:“我讨厌纨绔皇帝!” 杨熠无奈笑笑,被她骂习惯了,心里也不觉得怎么生气了。反而,犯贱的觉得很有些亲密感。他的小心肝,千方百计才骗上/床/来的小心肝,就连骂人的时候都是这般可爱? 他从十四岁起就玩弄过多少女子,揉碎了多少女子的心?情海里摸爬滚打,肆意妄为,藐视众生。如今,他算是遭了报应,阴沟里翻船,竟被一个小小的奴婢揉碎了自个的心。 半夜里,药劲上来了,她浑身出汗淋淋的,开始乱踢被子…… 他一次又一次的为她盖好被子,低低地在她的耳边叹气:“苏离兮,你个犟驴子真有福气呀,要朕一个皇帝来亲自伺候你!我看你这辈子,怎么还清朕的情?” 她什么也听不见,只管呼噜噜的大睡着,脸蛋红扑扑的像个苹果! 天亮了,竹林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唱着歌儿!皇帝却觉得这一晚的时间过得太快了些?…… 苏离兮终于清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 一个男子的身影站在门口处,清晨的阳光有些 灼眼,照在男子身上镀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苏离兮眨了好几下眼才看算是清楚,男子浓黑的眉下一双双灼灼黑亮的眸子,正温暖地笑着看向她。那一张英俊的脸和灿亮的目光,灼得苏离兮的心猛地东西缩了一下,真是养眼的美男呀,帅气又阳光。 纨绔?是那个纨绔?纨绔也有如此阳光美少年的一面?。 苏离兮醒悟过来,眼神顿时变得警惕起来,她迅速检查一下自身的衣服,向床角儿里缩了又缩…… 纨绔的笑容凝结在唇边儿,微微拢起眉儿,他仿佛看到她像一只刺猬般,浑身的刺渐渐地竖立起来。 “苏离兮,不许你用这样的目光瞪着朕!”他冷冷说道! 苏离兮立刻垂下眼眸,低头搓着自己的手指头! “皇上,今早的药煎好了!”昶菁端着一碗药走过来…… “嗯!……”皇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昶菁走进屋子,将那碗药放在苏离兮的床头案几上,左右扫了一眼,立刻很有眼色的退下了! 纨绔微微叹息,走进来坐在床边上:“吃药吧!” 苏离兮垂眸浅淡的说道:“奴婢这地方简陋,容不下皇上的万金贵体,您先离去了,奴婢再吃药!” 他气得手抖了一下,冷怒地说:“吃药,现在就吃!朕要亲眼儿看着你吃!” 她紧紧闭着嘴巴,那犟脾气又上来了!若不是心胸狭窄的纨绔,为了报复,把她丢到湖水中去,又怎么会生病?先将人狠狠收拾一顿,再给几个甜枣子吃,假装慈悲。呸! 还希望她,对他的所谓圣恩,感激涕零、五体投地?她可不吃这一套骗小女孩的把戏!她可忘不掉,是谁拆散了她和水屹的好姻缘。 “你吃不吃?……”纨绔阴沉着脸! 她不顶嘴,可她那一张冷冰冰的脸,却说明了她坚定的态度! 不吃、不吃、就是不吃!…… “好!不吃……”皇上气极反笑:“朕今天若是不打你,朕就不姓杨!” 苏离兮脑海中冒出了周萍儿挨打的情景,不由暗暗紧张,纨绔皇帝这要发作了吗?叫太监们将她拖出去,众目睽睽之下,给人家杖责个鲜血淋漓。还没有等她想明白,他便一把儿抱起她按在在自己的腿上。 “你干嘛?”苏离兮惊诧,像一条被抓出水面的小鱼般手脚乱扑腾着:“放开我!放开我呀!……” 她的话音未落,他将她整个人翻过去、裹裤就褪下了。在高大强悍的男子面前,清瘦的她就像一只任人摆弄的小兔子。 “啪、啪、啪……”他扬起大巴掌,对着那白皙翘翘的屯部狠狠地打起来…… “啊…啊…”苏离兮忍不住痛得叫起来,可是内心的羞愧之感,远远大于疼痛。 他竟然亲自打她的?不是说地位越尊崇的男子,越不会自己动手打人吗? 记得前世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哭闹着不去。父亲就曾经这么打过她一次。可那次也没有脱了/裤子呀,纨绔真把她当作不听话的小孩子子般惩罚。 “放开我、放开我……”苏离兮挣扎着,她的脸红彤彤一片儿。 她一边挨打,一边又担心着屋子外面的人会听到声音,走进来看看。她现在光着的模样,实在羞于见人。 奈何,她那二、三两的小力气,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他一只大手夹住她的腰肢,固定着她不能乱动。另一只大手用来施展‘酷刑’,她竟是没有丝毫可以逃跑挪动的余地。 “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吃药,朕还整治不了你这个小舞伎?哼哼……”纨绔的大巴掌毫不留情地落下: “朕看在你生病的份子,免了你的木板子,只得自己亲自动手了!你这个不听话的犟驴子。臭脾气的丑女!” “朕好生对待你,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当初朕是强/迫了你,怎么样?你个低下的奴婢不应该感到荣幸吗?” “朕知道你想当宫舞伎,便如了你的心愿。故意冷落你几个月,你还是没有想明白?” “朕才是你的男人,你想心心念念,总想着别的男子。你敢给朕带绿/帽子不成?朕今天要打到你清醒过来……” 他拉她一步,她不但不向前还要往后退。不听说的女人就是欠揍。今天,他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外面侍奉的宫女,太监们听到打骂,不由相视几眼…… “咳!……”昶菁冷眼扫过一圈! 宫女、太监们立刻低头,继续装聋作哑…… 小小的屋子里,回荡着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儿,还有她的哭喊声音。 “别打了,好痛呀……”她哭喊着,最重要的是太羞丑了,那只手一直在摸/她。一顿儿好打,那雪白的、翘起的肌肤上抽出一大片红肿的手指头印子。 看得纨绔有些心疼:“你说,吃不吃药?” 苏离兮趴在 他的腿上,眼泪一把儿、鼻涕一把儿,满脸都是辛酸泪:“反正你打也打了,我为什么要吃?” 她呜呜咽咽地说道!想逼她认输,做梦吧,无非再多打几下。小时候,父亲母亲打她,越打越是不听话。反而,他们先服了软,和风细雨般对她,她便认错。妈妈常常说她的一个头‘顺毛驴’,吃软不吃硬! 咦,奇怪了!她怎么能拿他和自己的亲人比较?他可是她的仇人! “你……”纨绔气恼:“行,苏离兮,你觉得朕整治不了你?是吧…” “你信不信?朕现在就让门外的那些宫女、太监们都进来,亲自看着朕处罚你,看你光腚挨打的模样,让你丢丢人!来人呀!” 苏离兮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睁大了眼眸。她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异样的害怕、异样的感觉。让那么多人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吧! “别叫、别叫,我吃、我吃药……” 她立刻全面崩溃、全面投降。跟一个无赖纨绔赌气的最终结果,居然是这样。这世上真有小人,卑鄙、无耻、下作,她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 “哼哼……”纨绔皇帝得意起来:“朕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别紧张,其实朕也不舍得让别人看到你!” 她哭丧着脸:“我答应吃药了,您就放我下来吧!” 把你那臭手儿那走呀,死纨绔,昏君、暴君…… 他倒是不慌不忙,极其懂得拿捏分寸,轻轻拍着着她,像是狡猾的猫捉住了一只老鼠般戏弄。他久久不放开她,撩拨得她心烦意乱,快要疯了。 “认错…”他细细看着她着,趣味盎然。这小女子…杨熠的心就活络起来,有些欲罢不能的感觉,竟是不舍得离开她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要她,可惜她还病着,只怕不能承受他的雷霆之威?别再加重病情了。他那一双眼眸长而媚,半眯起来享受的神态,简直摄人魂魄。 “我…奴婢错了,您大人大量,放过奴婢吧!”她窘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滴出水儿来。 “你错在哪里了?” “我不该不吃药……” “不深刻,继续说……”他狠狠拍她一下。 “啊…痛…”她低声叫着:“我、奴婢辜负了您的好意,您让人给我看病,还亲自给我端药来,我应该深感圣恩,不该撒泼胡闹。” “哼!看来你心里不糊涂呀……”他伏在她的耳边,极其魅惑地说道: “看你还病着,暂且饶了你这一回,咱们来日方长。下一此,朕让你好好快乐快乐!” 他一松开手,她立刻就像是受惊的兔子般逃走,躲在床角落中,低声喘息着穿好自己的裤子。 他那一双桃花眼,色/迷迷的看着她,恨不能现在就吞下她。苏离兮不要打了个冷颤,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那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伸到她的鼻子下面,嗅着就是那么的难闻。她屏住呼吸,紧紧蹙眉,将整碗药汁儿灌了下去。好苦呀。 看着那一个空碗,纨绔满意了,再加上刚刚得了不少的便宜,他的心情不由好上一些。 “打你几下算什么,上一次在野/花地里,你还咬了朕一口呢!” 苏离兮哑然,纨绔果然是有仇必报、一点都不肯吃亏的性格!! 她推他入湖,他也叫人丢她下水。她那一次咬了他,他现在就借机打她一顿。还有一次,在醉花节的集市上,她泼了他一身的臭水…… 哎呀、大不好,他不会把她丢到粪桶里去吧? 只怕会的,这纨绔什么事做不出来?一件、一件的报复,都等着她呢!苏离兮低头懊恼着又害怕着,她正在胡思乱想时。 那纨绔高高在上,以施舍的意味说道:“苏离兮,你要赶紧好起来,朕赐你做御/前宫舞伎,给你一个高点的品级。到时候,你天天都有机会看到朕的龙颜……” 御/前随侍宫舞伎?…… 苏离兮学过宫规,知道那是从早到晚跟着皇上侍奉的舞伎,最少也要从八品甚至更高,月奉十两白银。随时随地为皇上献舞,当然也要随时陪寝。 最重要的是,御/前宫舞伎转为后宫妃妾的机会极大。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天天见到皇帝的龙颜,情分自然深上许多,不比其她宫舞伎,一个月有两次机会远远地看皇上几眼。 往昔,晋升为后宫娘娘的宫舞伎,必须从皇上的御/前舞伎做起。这差事、可是所有宫舞伎的期盼呀!可惜,苏离兮可不想要这个差事,她躲他还来不及呢! 她戒备地看着他,生硬地说道:“谢皇上隆恩!奴婢身份低贱,不配做御/前舞伎,还望皇上挑选其他更加优秀的女子。” 皇上的笑容沉了几分:“怎么?你不想天天侍奉着朕,不想天天见到朕。”他觉得自己很憋屈,已经放低姿态到极点了,这丑女为何就不会随着台阶下来,给他这个皇帝一点点面 子。 御/前宫舞伎这个位置,就连后宫的妃妾也羡慕,谁不想天天见到圣颜!别的宫舞伎,若是得到这样的殊荣,定会立刻磕头谢恩,激动地感激涕零。可是,她却满脸的不情愿。 苏离兮面无表情的说道:“奴婢才艺浅薄,自然不配这样的位置,奴婢打算在清平乐宫里好好学舞,多向技艺高超的舞伎请教。” 她一而再、再而三得拒绝他! “苏离兮!”皇上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几分。 他刚刚好了几分的心情,又被她破坏了。这小奴婢真是有本事,随时都能毁掉他的心意…… “你又装傻是吗?你病了,朕一个晚上陪着你、搂着你、照顾你。朕想尽办法医治你,试问整个天熙后宫,谁有这份荣耀?你就不能给朕一个好脸色看看!” 那小女子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仍然面无表情,没心没肺的说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地方简陋,实在不配您的圣驾光临,您还是快点回去吧!” 谁稀罕你搂着?她恨不得避他千里以外。他双眼一瞪,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 这奴婢又变脸了!刚刚还向他求饶来着,说变就变,比翻书还快。这奴婢,求饶的时候也害怕,乖巧的模样也会装,哭泣的时候也惹人怜惜不已。 可她,内心深处藏着那一份自我的主张和脾气,真是叫人恨得心头难忍…… “苏离兮,你怎么不知好歹?……” “奴婢本就是个低下之人,确实是不知好歹,不配在御/前侍奉着,更不会讨好皇上。皇上还是远离奴婢吧,千万别把您自个气到了!” 皇上的眼眸变得像是冰一样…… 他阴冷地一笑,阴阳怪气地说:“苏离兮,你等着!” 他抓起那个空碗,‘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那清脆的声响,惊得苏离兮,眼皮直跳…… “咚……”他甩袖离开一脚踢开了房/门! 苏离兮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儿发呆,她故意尖酸刻薄的说话,终于把纨绔皇帝给气走了,免得两个人以后过多接触。她可不想天天对着一个讨厌的人。为他跳舞、陪他/睡觉,被他轻薄。 她怎么对得起安水屹? 她宁可在金盏舞组老老实实地待着,做一个小小的宫舞伎,就算混到出家当尼姑那一天,也不会向他谄媚献宠。 她恨他、讨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施加于她身上的痛苦……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的恼怒 第一百八十二章他的恼怒 虽说只是一个小感冒,苏离兮连续病了好几天…… 正当她为自己的缺勤担心之时,清平乐宫的昭训姑姑花月容派了一个宫婢来看她,嘱咐她好好养病,还告诉她即使缺勤了,也不会扣她的月奉银子!她想休息多长时间,便休息多长时间,一定要将自己的身体调理好了! 金簪舞组的季馨子派了郦飞烟来看她,吩咐她安心休息,不必急着回金盏舞组来演练。等身子完完全全康复了,再来不迟…… 苏离兮有些奇怪,一向待她很冷淡刻薄的季馨子领队,这一次如此好心?这宫里的人变来变去,人心隔着肚皮,真真叫人看不明白躏! “离兮妹妹,你瘦了,看你的脸色多憔悴……”郦飞烟拉着她的手,哭了好一会。 苏离兮笑笑:“今天已经好多了,很快就能起来跳舞了,飞烟姐姐不必忧心!崾” “我给你带来了一本册子,是我们新进宫舞伎都有的一本《宫廷舞艺》,昨天才刚刚发下来的,我想你是喜欢的!” 郦飞烟递给苏离兮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她接过了迫不及待地翻开几页,见到里面绘制了一些古代女子舞蹈的基础动作训练,心里十分高兴。 “太好了,我天天闷在这里,正烦着呢!谢谢姐姐给我带来了,这可不是及时雨吗!呵呵……”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是一个极爱看书的人,在水韵坊时我就看出来了。你常常溜进藏书阁偷看书呢!当时我便觉得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未来定有大造化,便想着要和你做朋友,喜欢读书的人都是有内涵与想法的。” 苏离兮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姐姐都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郦飞烟言道:“我还替你打了不少掩护呢!有几次木晴雪她们走过来,是我上前拦住了去路,引得她们到一旁去了,呵呵……” “怪不得,我还道自己运气好,每次都如此顺利?原来是有飞烟姐姐这个保护神一直在!” “你呀,只要一看书,整个人就会变得痴呆掉了,全心全意钻到书里面去,哪里知道背后的危险?” 两位女子相视而笑! 坐了一会儿,郦飞烟念叨起那一日皇上丢她下水儿,还以为这一辈子姐妹俩天人永隔了呢?想想就觉得后怕,她的眼圈又红了…… “离兮妹妹,你被太监们推下湖水,符静萧和季馨子都无动于衷,生怕牵连到她们自己。特别是季领队,作为领队也不肯为你求情?当时便只有我一个人在哭泣。你是个有福气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到了你尊荣的那一天,千万不要忘记提携提携姐姐。” 说这话的时候,郦飞烟悄悄打量她的神态,竟有些羡慕的意味!现在,外面都传说苏离兮甚得圣心。 那一日,苏离兮落水,皇上不顾一切焦急的要亲自跳湖救她。后来,皇上抱着她着急奔跑的样子,傻子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了!看来,离兮妹妹已经入了皇帝的眼,前途不可限量。 苏离兮苦笑着:“咱们姐妹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这个冷冷的宫里,相互照顾、自是应该!” 郦飞烟言道:“等到来日,妹妹与皇帝献舞,多少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姐姐我。姐姐若是有机会亲近龙体,定会感念妹妹的恩德。” 苏离兮迟疑一下,她可不愿意为皇上献什么舞蹈,却不想打击拒绝郦飞烟:“姐姐,其实…皇上也不见得再宣我了!”她那一日故意说话难听,可是将纨绔皇帝给气走了! “妹妹别说这些丧气话,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好好侍奉皇上,咱们姐妹两个才能有出头之日!姐姐相信,妹妹已经得到了圣心,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多多晋升,才能得到了更多的奉银和赏赐呀!” 苏离兮很是无语!郦飞烟姐姐是个小财迷,最会把持金银细软…… 郦飞烟低头抹着眼泪儿:“离兮妹妹可要快点好起来,你不在金盏舞组演练,我一个人怪孤单的,那符静萧天天找我的麻烦…” 苏离兮言道:“飞烟姐姐,你少与她们接触斗嘴了,吵来吵去的,没得叫自个心烦。下一次,她们再找麻烦,你忍着离开便是,不与她们一般见识。冷这么几次,她们自己也会觉得好不意思,渐渐就不吵了!” 郦飞烟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管将来妹妹去了哪里,可一定要带上姐姐!姐姐可不愿意和你分离……” 苏离兮无奈:“我还能去哪?无非都是这座宫,我也舍不得和姐姐分开!” 郦飞烟哭哭啼啼,弄得她一个病人,反倒去安慰飞烟姐姐! 可惜飞烟姐姐的演练任务很重,不能天天来陪着她。郦飞烟待了一会儿,还没有说上几句话,那特意来负责照顾苏离兮病情的嬷嬷,便来赶人了,郦飞烟只得起身告辞! 自从那一日纨绔皇帝气呼呼走了,便没有再出现! 苏离兮原本以为自己又会受到什么惩罚?不想,一点儿都没有。反 而,来了几个粗使宫婢打扫清洗,将简陋的小屋装扮的非常舒适。新的家具,新的用品,新的被褥。每日里有专人送饭、送水、帮她清洁衣物被褥,服侍得她侍奉尽心。 隔天还会有太医上门,细心的为她诊脉开药方。 一日三次的药,按时按点,都有嬷嬷监督着她喝得干干净净,稍微剩下一点苦渣子,那嬷嬷的脸色就不好看。苏离兮越发弄不懂,那纨绔是个什么意思了?那纨绔皇帝诡计多端,自私又小气儿。他做的事,不能只看表面! 纨绔皇帝派人这般照顾她,只怕没安什么好心?他盼着她好起来,好再给他欺负? 那养得越肥的猪,被杀得越快! 常常睡到半夜,她翻身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多盖着一条被褥,也不知是谁悄悄地给她盖上的,也许是那监督她吃药的嬷嬷吧!怕她再受凉了,担当责任。 在这般尽心的调理之下,苏离兮很快就康复起来!她想回金盏舞组演练,可那负责照顾她的嬷嬷不允许! 每日里无所事事,她只得反反复复阅读那一本《宫廷舞艺》,里面记载了初入宫廷的舞伎们应该掌握的基本技巧与训练方式,她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动手比划几下。 苏离兮一边拿着书,一边在窄小的屋子里跳来跳去! 嬷嬷走过来,趁她正在专注用功,一把儿抢走了她手中的书! 苏离兮不由顿足:“哎呀,嬷嬷,您这是做什么?我看得正有味呢!快把书还给我。” “不行!”嬷嬷将书藏在身后:“这本书、老奴没收掉,不给您看了!” “这是为什么?”苏离兮着急! 嬷嬷说道:“苏娘子,你怎地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你抱着这本书一看就是几个时辰,翻来翻去的快要翻烂了,这本书能有多么好看?也不怕伤了自个的眼睛?再说了,你病着身体还跳来跳去的,出了什么事情,老奴我可担待不起!” 苏离兮抱怨道:“嬷嬷,我这身体都好了!你看,能走能跳的……” 她一个‘舞痴’,从前世会走路起,便每天起早贪黑的练习舞蹈基本功,早起压腿多少下,翻转多少次,都形成习惯了。现在蓦然停下来,她浑身觉得不舒服。 嬷嬷慢条斯理的说道:“苏娘子,您还是听老身儿一声劝吧!与其,将自个的心思放在这些无用的书上,不如好好思量思量如何侍奉好皇上。我若是您呢,早就跑到紫宸大殿前去跪着认错了,乞求皇上再给你一次机会宠爱。你跳得再好有什么用,不都是为了给皇上献舞吗!” 苏离兮噘嘴道:“我跳舞是为了自己心里喜欢,不是为了给什么人看。我才不会去认错呢!” “哼!……”那嬷嬷老脸一沉,冷哼道:“你怎么就稀里糊涂呢?看看皇上派我们这些人来照顾你,就是对你还念有几分情义,您若是一味逞强不认错,等皇上慢慢失去了耐心,有您的苦果子吃!” 苏离兮翻翻白眼:“嬷嬷,您帮我问问去,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嬷嬷言道:“放您出去?皇上说您的病还没有好、让您休息,谁敢放你去演练?若是皇上让您病上十年,您也得乖乖躺着养病不是?” 苏离兮当场愣住,养病十年?她不是开玩笑吧! 她在房里渡步,她很不耐烦的说道:“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把人困在着竹林里,打算关到什么时候?”她只想过点清净的日子,跳跳舞、看看书,都不行吗? 嬷嬷白了她一眼:“皇上的圣意、岂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人能够揣测的?” 嬷嬷打定了主意不给她,拿着那一本《宫廷舞艺》转身离开,苏离兮站在原地发呆…… ~~~※~~~※~~~※~~~※~~~※~~~ 夜晚,秋天的竹林里,吹过呜呜的风。满林子的树叶哗啦啦响着。不知,明早起床,又会看到多少落叶?苏离兮看着那微弱的烛火,烛光在风中飘摇着、跳跃着。 她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一个人守着死寂的沉默,相当于软禁了。夜深了,她吹熄了烛火,爬上床去睡,悲伤感秋的不如快点睡觉吧! 睡梦中,她仿佛看到了安水屹。时光翻转,她又回到了水韵坊的小院子里,他依旧坐在梨花树下拨动琴弦,她挥舞着衣袖,翩翩起舞。 琴声悠悠,舞姿轻盈…… 他们相视而笑,多么幸福的感觉!这一切是真的,还是梦境? 正在似梦似醒之中,苏离兮突然感觉有人躺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摸着她的脸颊,然后开始解她的衣服。 上衣褪下,男子亲吻着她的脖颈,如醉如痴:“离兮,离兮,朕想你了,朕来了……” 苏离兮翻身抱紧他,迷迷糊糊地呢喃道:“水屹,我又梦到你了。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这段时间,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她说什么?水屹…… 男子的手猛然间箍 得很紧,掐得她肩膀生痛…… “苏离兮,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朕是谁?……”杨熠恨恨地说道,这溅婢做梦都想着别的男人?安氏家族的男人? 天熙前朝的杂事很多,后宫也不得安宁,他一个皇帝力量薄弱,安国公带领着众臣子义正言辞地驳回了他一个又一个的决策。皇太后娘娘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只要不出叛乱等大事,便任由安氏一族做大。他在朝政上举步艰难。未来皇后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安氏嫡女安茉葭。明年就会迎娶入宫。他的麻烦事情已经够多了,只想来她这里温存一会,解除心中的苦恼与压力。 他忍了几天,朝思暮想的、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她,两个人好好地亲密一次,讨好她、让她快乐到巅峰,让她消除心中的怨气,肌肤之亲最能叫一个女子心软沦陷。他却听到她说这样无情的话。 苏离兮的脑子蓦地清醒了! “啊……”她惊叫一声坐起来!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她看见纨绔带着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愤怒眼神。是他,是那个纨绔! 哼,是她自己妄想了,怎么可能是安水屹呢?安水屹是真诚守礼的君子。他绝对不会这样不要脸,半夜爬上女子的床。 苏离兮冷静下来,急忙用手扯过锦被,羞于刚刚的搂抱与配合,她掩盖着自己赤落的不堪:“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一声不吭的爬上来,您这样的举止,是正人君子所为吗?” “小人!……”她咬牙低骂:“卑鄙、龌龊!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恶心的男人……” 她鄙夷地看着他。刚才她睡着时迷糊的状态,被他占了不少便宜。想想都恶心,恨不得现在跳到水里去洗洗! 纨绔皇帝阴沉的脸色,隐忍着像是一阵狂风儿就要发作,她又辱骂他?骂得如此难听…… “苏离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忍着:“你就不怕朕立刻杀了你?” “知道!……”她狠狠地瞪着他:“别人都不敢说,我就告诉你实情了,你原本就是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你……” 他猛地高高地抬起了手,似乎要扇她一个巴掌,苏离兮心中一惊,却不曾躲闪。干脆闭上眼眸,等着他打。 然,他那巴掌儿没有落下,而是在半空中握成了一个紧紧的拳头儿。 “苏离兮,你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希望朕从这个皇位上滚下去,你便可以去找他,做安氏家族的女人?你和南郡安氏站在一起……” “对!我就愿意和安氏站在一起。安水屹比你好一万倍,我宁可做他的暖/床/侍妾,也不想做你皇帝的溺宠!”她回答得相当无情! 杨熠的心彻底撕裂了…… 苏离兮看着他停在半空中的拳头,讥讽地轻笑:“打呀,打我也不会怕你!大不了一死,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永远别想叫我屈服,你就是一个纨绔。”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月光下,她仰着光洁的小脸,小女子一副视死如归的坚毅模样。 纨绔皇帝收回了拳头,突然揪住她的头发,扯到自己的身边…… 他魅惑地咬着她的耳垂,恨意十足的说道:“好啊!你个溅婢有骨气、不怕死,可朕偏偏就不让你如愿死了。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朕现在是怎么玩你?将你骑在身下啊!” 苏离兮心惊,想后退一下,可那长长的乌发攥在他的手心里,扯着她的头皮儿真痛:“放开我、你混蛋!” “你那个安水屹情哥哥,永远都别想碰你一根指头!”他坏笑! “等你的情哥哥回来了,朕立刻宣召他进宫,赐给他一个机会亲眼儿看看,看你这个溅人是如何在朕的胯/下承欢呻/吟/求饶。这下你就能见到他了,可算满足了你的心意……” “你不要脸……”苏离兮惊怒,挣扎着! “那安书呆,若是还不嫌弃你,朕就多找几个男人来弄你,让他好好欣赏欣赏…” 苏离兮惊吓到极点,这纨绔皇帝就是一个变/态! “你出身奴婢,原本就是一个任万人骑的舞伎!朕给你一些脸面,你便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胆敢多次辱骂朕,早晚把你那点清高和倔犟践踏在泥坑里……” 纨绔/奸/笑着,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 他越说越狠毒:“你说,安水屹看过你的床/上/舞蹈表演,还会要你这个人人玩弄过的/烂/货吗?” 她哭,怎么推搪都躲不过他…… 她打,小手落在他的身上像是挠痒痒…… 她闹,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呜咽…… 她的衣服被一件件儿丢在/床/下,光洁的身体被风无情地吹着! 她美丽的身子让他惊叹,她到处都瘦弱,偏偏这个地方丰盈的不一般。真是天生的尤/物! “啪、啪……”他用手扇打着,打得那圆一阵乱颤:“苏 离兮,你天生就是给人玩的。好好的宠你不要,给你尊重也不要。你一次一次伤朕的心,朕就把你当作一个奴隶来玩……” 被他羞辱着,苏离兮的心,像是被无数的车轮碾压着,支离破碎! 他俯身亲吻着她,低哑地的声音像是恶魔:“苏离兮,你一个低贱的舞伎,朕若是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现在,你的荣幸来了,好好承恩吧。” 他深深地进…… 苏离兮绝望了,身体上的痛苦比不上心灵上的绝望。她痛得蜷缩成一个虾米儿,紧绷着身体颤抖不已!这不是第一次了,怎么还是这般的痛? 是哪个胡说,以后都不会痛了? 杨熠仰面深深叹息着,爱煞了这种紧紧的感觉,爱煞了和她融为一体的感觉,他刚刚故意吓她。其实,他怎么舍得别的男子碰她一下?可是,若不百般羞辱她,这奴婢冷冰冰的清高模样拒人千里,让他颜面扫地。 傲慢如他、高贵如他,怎么多次被她踩在脚下…… 苏离兮微微抬眸,借着窗外那似水般流淌的月光,看着上面的那个恶魔不断运动,看那他操纵着她的身体,此时,他的眼中却写满阴鸷,他的手指带着邪恶的魔力,狠狠划过她的肌肤。 苏离兮干脆闭上眼眸,任由他摆弄着,她恨自已的无力,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栗。 她累了,心也倦了,就当自己死了吧……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算什么呢?无所谓了,就当又被狗咬了一次!…… 第二百六十一章 好话说尽 第二百六十一章好话说尽 苏离兮无力地歪垂着脑袋,满头青丝如瀑布般泻散在雪白的枕头上,映衬着那一张脸是那样的苍白,那般的无助。她紧紧蹙眉,痛得浑身直抽。 她的泪珠儿,不争气地沿着脸颊一侧悄然地落下! 随着纨绔的摆弄,渐渐的,她的身体起了一些令人羞耻的反应,无法忽视、也无法阻挡,原来这种事情真的有些本能的快乐而言。苏离兮愈加的惶恐了,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脱离意志的控制了。 “嗯……”当那声难堪的呻/吟发出,她难以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她立刻咬住嘴唇,将所有的感觉都憋回去,努力不让自己发出那羞愧的呻/吟躏。 “苏离兮,你看看你自己傻兮兮的样子,忍什么忍……”他凤眼上挑,薄唇含着冷笑,嘲弄着她: “朕弄得你可不是高兴得很?这样的表情,你敢说你不快乐?现在知道了,朕也是能叫你舒服的。崾” 他狠狠地折腾着她,感觉到她的某些反应,他忽然变得温柔至极,有些讨好她的意思在里面。她娇颤颤、极度忍耐的模样,可怜又可气。让他爱不够,也恨不够…… 又是一夜无眠,抵死的缠绵与对抗,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她痛苦并快乐着,恨自己的不争气! 秋天蒙蒙的天,终于微微亮起来,透过窗户照在他们俩个人的身体上,秋晨的冷风从敞开的窗户中挤进来! 杨熠感觉到心满意足,最少,他征服了了她的身体。他惬意地躺着,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做,就是不一样的感觉。心灵和肉/体/共同的满足! 苏离兮拉过锦缎,默默无语将自己包裹起来,像一只蜗牛般藏起来。 “哼……”他冷眼看着:“藏什么藏,你身上什么地方朕没见过?……” 闻言,她刚刚干枯的眼圈,再次红了! 他翻了她个白眼,懒懒地说道:“哭吧,你越哭得伤心,朕就越高兴!朕就是喜欢看你伤心的模样。” 她翻转儿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他,悄悄抹去自己的眼泪。快乐过后,是周身的屈辱和懊恼…… 夜间过得十分愉快,他现在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她的身子又软又紧,每一寸肌肤都细腻得令他发狂、爱不释手。若不是心疼她太累了,他还想再来。 以往,他觉得女子委身于自己,背后都藏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有的女子是为了晋升高位,有的女子是贪图他的身份,有的女子是喜欢他的容貌,更有的女子本身就是奸细,故意来引/诱他。 他冷眼旁观,自然能瞧出她们的心思,却不会点破儿她们。既然她们愿意献身,他就不会心软。他即使下了狠手,对她们也从来没有什么愧疚感。可是,离兮是多么不同,是唯一叫他真心想合好之人,他将她弄得疲惫不堪,心中怜惜不已。 佳人在侧,乌发散开映衬得她的侧面姣好明媚…… 他从背后搂住她,轻轻揉着她的肩膀,语调变得轻柔一些:“苏离兮,把你浑身的刺儿,都给朕收起来。朕以后好好疼惜你!” 她咬牙,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恨他,但又无可奈何。 他帮她轻柔着,说道:“还痛吗?朕昨夜忍不住,是有些粗暴了。下一次,你别反抗,朕好好对待你,咱们不用强,朕也会很多温柔的法子。” 她觉得有一条毒蛇在自己的身上爬行,躲也躲不开,她闭上眼眸,麻木不仁,这些不要脸的床帏玩意,他当然懂行。若是安水屹?他绝不会做这些无耻的动作。 纨绔嘴里的话,通通都是放/屁。他刚刚恨不得折磨她死掉…… “你想要什么?”杨熠咬着她的耳垂,继续诱/惑着她:“朕什么都给你!只要,你肯向朕服个软,躲到朕的羽翼下面来,把你的心交给朕,让朕保护你。” 苏离兮在心中腹诽:纨绔贪心,得到了她的身子还不满足,还想得到她的一颗心! 他决定好好哄哄她,让她开心,说点儿柔情蜜意的话语: “苏离兮,朕可以直言不讳告诉你,朕真心喜欢上你了,你是不是感到很得意?” 她心道:得意个屁,恶心还差不多! “你知道吗?从你进宫的这些天,朕都没有兴趣碰别的女子。再看其他宫舞伎跳舞,也没有兴趣了。朕天天对着她们发火,朕只想看你一个人跳舞。” 苏离兮冷哼,又是这一个套路,与上次勾/引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与引/诱安庆瑶的时候差不多? 他轻柔的话语,在她耳边儿如风般细腻:“离兮,你在朕的心中,与别的女子不一样。朕现在只有见到你才有感觉。怎么办呢?苏离兮,朕现在只想拥有你,朕已经离不开你了!” 纨绔,你每次都是这般勾/引女人吗?先表达爱慕之情,再宣告相思之苦,三许诺宫中高位!如果,她猜的不错,他马上就要许她些好处了! 果不其然…… 那纨绔皇帝继 续说道:“离兮,朕可以许你一世的荣宠和富贵。既然,你不想做御/前宫舞伎,那你想不想做朕后宫的妃妾?朕可以立即册封你为正八品的御/女。” 苏离兮鄙夷,仍然不吭声儿……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怎么?你嫌品级太低了?那朕册封你为正七品的才人,好不好?不能一下子册封的太快,要慢慢晋升,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也是在保护你。你性格太直白,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朕也怕别人伤害你!” “后宫妃妾有资格怀/孕。等将来,你为朕诞下龙子,朕许你一个尊贵的妃位,朕亲自给你拟定一个好的封号!” “虽然是个妃妾,可那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妾。有朕的宠爱,就算是将来的皇后,也要看你的脸色行事。朕的后宫女子都是摆设,朕只宠着你一个人,好不好?” 纨绔摇着她,撒娇般的呢喃着:“离兮,你不要不吭声,朕真心喜欢你,你答应朕好不好?你说呀、你快点说!” “只要肯你答应,哪怕你轻轻地点点头…朕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与你摒弃前嫌。从今以后,咱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朕想要你的一颗真心!要你真心爱朕……” 听到这里,苏离兮实在忍不住了,要拆穿他的花言巧语…… 她讥讽地说道:“皇上下面,是不是要接着说,你爱我,就像丢了魂,整日里对我朝思暮想的,后宫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我比?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杨熠语塞:“你…你怎么知道这些话?” 这些话,果然是他以前常常用来哄女人的…… 苏离兮冷笑:“皇上对别人用过多次的套路,也不嫌烦吗?” 杨熠的眉头儿,渐渐蹙起,这奴婢又犯毛病了,他给她这么多的台阶下,耐心教导她听话。可她还是犟驴子一头儿,就不肯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吗? “奴婢承受不起皇上的花言巧语与欺骗,奴婢是个低贱的人,不配做您的后宫妃妾。皇上有这些心思,都用到别人身上去吧!您定能捕获芳心一大片,倾倒众生……” 她的讥讽再次伤了他的心! 她直视于他,目光清冷:“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苏离兮就算是死了,就算是回到歌舞坊被一万个男人们玩弄,也不愿意做你的女人!” “你!……”杨熠翻身压在她的身上! 他这样能忍、能隐藏自己的人,却总是被这奴婢随意的一句话,刺激的要发狂…… 他眼中充满了怒气:“苏离兮,你的心太狠了,你怎么知道朕说的不是真心话?” 她到底要他怎么样,才能相信他的真心?硬也不行、软也不吃?威逼利诱都不行!这女子真是个密封不透的人呀! “你就是溅骨头吗?苏离兮,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掐着她细弱的脖颈:“苏离兮,朕若是得不到你的心,还不如亲手掐死你,免得朕天天牵肠挂肚的思念。” 苏离兮一点都不怕,闭上眼睛等死的模样!他终于卸下伪装的外衣,露出恶狼的本质了。也好,就这样死去吧! 杨熠松开了手,神态黯然,伤感地说道:“苏离兮,朕杀不了你。你总是对朕如此无情,朕再也不想看见你!” “从此以后,你在这座宫里自生自灭吧!……” 他将她丢在/床/上,伤心得离去……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得罪众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得罪众人 苏离兮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守护在竹林周围的禁卫们,宫女们、太监们,嬷嬷们统统撤离走了,那纨绔真是小气得厉害! 太监们走的时候说:“苏离兮,你一个没有任何品级的新进宫舞伎,不配用这么全新的物件儿,都拿走!” 他们将小屋里那些新换上的家具、用品、被褥全都搬走了,又将原来那些破旧不堪的家具还回来!一群人忙忙碌碌好半天,将该搬走的物品全部都拿走了斛。 苏离兮不由哑然失笑,谁稀罕用他的东西?在这间原本就陈旧不堪的小竹屋里,用什么样的东西有什么区别呢?好不容易恢复了宁静,偌大的竹林中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秋风儿卷着枯叶四处飞扬,苏离兮坐在门槛上,望着远处洁净的天空,一朵朵白云飘过。不知道北疆的天空是否也是这般漂亮干净,他在那里生活得可好?他走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餐。 水屹,安水屹,你现在过的好不好?你知道吗,我有多想你…… 等秋天过后,便是冬季,过年团聚的时候,他总会回来吧?即使,两个人不能相见。知道他就在附近,在她的不远处,在同一片蓝天下,共同呼吸着,她的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纨绔皇帝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她一点都不相信,那个男人惯会哄骗女子!她再三得罪纨绔,尽力将他气走了。这一次,他大概真得恼怒了,再也不会来打扰她的生活了。 她好好做自己的宫舞伎,跳自己的舞,即使为他献舞的时候,就当作是给一根‘木头’表演好了!苏离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明天开始,她要回金盏舞组演练了,不知道这个月学习什么舞蹈?她已经熟练掌握的了《桃夭》,希望可以见识到更加经典优秀的古典舞蹈! 等苏离兮重新回到金盏舞组,发现众位宫舞伎们对她的态度可热情了,一个个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异常关切!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想过来说上两句话。 “离兮妹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演练了?你应该多休息几天才是。” “是啊、是啊,如今,你是皇上心坎上的人,要多多保养自己的身体呀!” “离兮妹妹前途无量,可不要忘记提携咱们金盏舞组中的众位姐妹们呀!” “说起来,离兮妹妹可算为咱们金盏舞组争了一口气儿,其它舞组的舞伎们,不知道多羡慕咱们呢!”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热情,一向备受冷落的苏离兮有些无法适应。幸好,季馨子为她解了围:“你们都有闲暇在这里闲聊吗?今日的功底训练可都完成了?” 众位舞伎立刻散开了…… 季馨子看向苏离兮,眼眸中依旧是冷漠与傲慢:“苏离兮,你回来就好!我既然身为金盏舞组的领队,少不得提醒你几句,千万不可恃宠而骄,失了分寸!” 苏离兮行礼:“季姐姐教训的是,苏离兮铭记于心!” “嗯!去吧……”季馨子摆摆手,似乎对苏离兮谦逊的态度颇为满意:“以后,清扫殿堂的杂务,你便不用做了。我会再安排其他人去做。” “多谢季姐姐。”苏离兮屈膝行礼后告退!…… 她一边儿向后堂的演练厅走去,一边暗暗叹息,用不了多久,大家便会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得宠,到那时,只怕日子更加难熬些。不管了,行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郦飞烟迎来上来,欣喜地将她上上下下大量一番:“瞧妹妹这模样,想是身体大安了。这下子可好了,飞烟又可以同妹妹一起演练了。” “呵呵。”苏离兮笑盈盈看着郦飞烟:“让姐姐牵挂了,都是妹妹的罪过。” 还好,在这清平乐宫中有一个真心待她的飞烟姐姐。日子,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难熬了! “瞧你说的……”郦飞烟拉起她的手:“走吧!咱们一起去练功,别叫季八品瞧见了,又说我们偷懒” 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的,心情好了几分!快到正午的时分,厅堂中的众位宫舞伎正在勤奋的演练中,只听得,外面一声呼叫:“传圣上口谕……” 季馨子带领着舞伎们跪倒一片儿,舞伎们心中暗暗奇怪,纷纷用羡慕的眼神看向苏离兮,这丫头果然是个有造化的,是不是册封她晋升品级的圣旨到了?毕竟,受过龙体临幸两次的舞伎,最少也能得到一个从九品。 一个传旨太监走进来,高声喝道: “传圣上口谕。宫舞伎苏离兮殿前失仪,不知悔改,罚俸禄半年。季馨子督促教导不利,降级为九品。金盏舞组暂停演练,三个月内无需到紫宸殿献舞。” 众位宫舞伎一个个花容失色,这惩罚来的太快,让她们一时接受不了。 季馨子暗暗咬牙,可也不敢失礼,连忙叩首:“谢皇上隆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舞伎反应过来,急忙跟着一起叩头谢恩! 传旨太监,冷哼一声:“金盏舞组,咱家传旨到了,你们好自为之,这三个月内不得出现在皇上的面前,免得惹皇上厌烦” 传旨太监转身离去,厅堂内慌乱一片! “季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皇上竟然让我们停演?我们又没有犯错。” “季姐姐,你快点想想法子呀!若是不能向皇上献舞,我们在清平乐宫的日子可怎么过,人人都会嘲笑我们!” 季馨子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她走到苏离兮面前,甩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挂子…… “啪……” 苏离兮来不及躲闪,一手捂着脸蛋摔倒在地,脸颊上火辣辣的痛! “苏离兮,你是怎么得罪皇上了?”季馨子气愤地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连累了整个金盏舞组,连累我降了一级,这下子儿,你可满意了?” 想她,从一个没品级的宫舞伎爬到从八品的位置,用了多少年的幸苦?她卑躬屈膝去舔皇上的脚趾头儿,去做一切常人不能忍受的耻辱! 现在,莫名其妙就降了一级,这叫季馨子如何心甘? 众位舞伎们个个恼怒,三个月内不得面圣献舞,这也失去多少被临幸的机会?只怕等她们能献舞之时,皇上早就将她们忘记到瓜哇国去了。 大家都用厌弃的眼神瞪向苏离兮,一个个目光如同刀子般锋利,恨不得人人上前去,打她一巴掌。 郦飞烟慌忙挡在苏离兮的面前:“姐姐们别误会,离兮她病了这些时日,什么也不知道,不关她的事情呀!……” “你走开!”一个舞伎上前扯来郦飞烟:“你若是敢护着她,便连你一起打了!” “不要打、不要打!”郦飞烟惊慌地摆着双手:“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呢!” 众位舞伎怒气冲冲,哪里肯善罢甘休! 一个个冲上来,抓住苏离兮的头发就猛打,有扇耳挂子的、有用手掐拧的、有用脚踢的,噼里啪啦一阵儿暴打! 苏离兮用双手护着自己的小脑袋,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儿,任由她们捶打着! 泪水儿,生生地吞咽到肚子里去!她不能哭!哭了,便如了那个纨绔的心意。 他不是说过吗,她越是伤心,他就越是开心…… 头发,衣衫被人扯乱,满身都是青紫伤痕,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喘息。纨绔,你现在满意了吧!害得我得罪所有的人,众叛亲离。 不知是谁,狠狠一脚、踢到她的肚子上。她痛得冷汗直冒,五官抽颤。 “别打了、别打了。”郦飞烟跪在地上求情:“季姐姐,你快叫她们停手吧!这样打下去,会把离兮打死的。” 眼看着差不多了,再打下去真要出事…… 季馨子才叫了停:“行了!……” 众位舞伎们不甘心地停下来:“苏离兮,你这个溅婢。你自个惹怒了皇上,害得所有人陪你受罚。这一顿打,真是便宜了你!我们走……” 季馨子带着大家向门口走去:“你们俩个,今天不许吃饭,将这厅堂里打扫干净了再走!下午,若是让我发现一点点灰尘,哼哼……” 众位舞伎们一边骂着,一边离去,郦飞烟急忙将苏离兮抱起来,只见,她的嘴角都是丝丝的血迹,神态麻木! “离兮。”郦飞烟抱着她痛哭起来:“你痛不痛?你若是伤心,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苏离兮露出一抹凄惨的笑意:“哭?我为什么要哭,我一点都不想哭。我心里还乐着呢。” 郦飞烟红着眼眶,担忧地看着她:“离兮妹妹,你可不要吓我。你被她们打傻了不成?” 苏离兮无力地倚靠在郦飞烟的怀抱中,默默无声…… 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眸中如烟似水,幽幽望着远方……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偷了一个鸡蛋 第一百八十五章偷了一个鸡蛋 秋风凄凉,竹林小路上…… 苏离兮一瘸一拐地走着,她鼻青脸肿,嘴角带血,头发蓬乱。每走一小段路,只得停下来歇口气儿。她手扶着一根细竹,苦笑着抬头,看着满眼的枯叶纷飞,景色清凄! 水屹,我守不住自个的身体,又被那纨绔皇帝/糟/蹋一次。但,我能为你守住一颗心儿。即使,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可我会躲在角落中默默地爱你、思念你、祝福你。 “苏离兮……”后面有一个声音叫她:“你就是苏离兮吧?斛” 苏离兮茫然回头,她如今在清平乐宫中犯了众怒,除了郦飞烟,人人都嫌弃她,还有谁敢来找她? 只见远处一个小小年龄的宫婢,沿着林间的青石小路跑过来:“是不是你呀?餐” 苏离兮点点头:“是!我是苏离兮。” 那小宫婢梳着圆圆的双髻,完全陌生的样子,以前似乎没有见过。小宫婢同情地看她一眼:“哎呀呀,你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了?伤得可不轻,痛不痛?” 苏离兮低头:“你找我何事?我并不认识你……” 那小宫婢言道:“我叫李青莲,在南殿那一边做粗使宫婢,这是李沣年乐师叫我送给你的伤药。他是男子,实在不方便过来。” 言罢,李青莲将一个小布袋子递给她。李沣年?苏离兮疑惑地看着她。 李青莲好心地说道:“拿着吧!这里面的东西,你都用的上,涂抹后不会留下任何伤痕的。” 青莲将小袋子塞给苏离兮:“李乐师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叫你坚强一些,好好养伤。” 苏离兮眼眶顿时红了:“青莲姑娘,请你代我谢谢李乐师。” “嗯!”青莲点点头:“你自己好好保重啊!还有,李乐师交代,这事情一定要保密,在清平乐宫里,男女之间私相授受可是大罪!” “我晓得……”苏离兮苦笑着! “你千万记得,不能出卖李乐师哦!”青莲不放心地交代着:“我是绝对不会说的,李乐师是我的救命恩人……” “好!”苏离兮点头答应。 小丫头儿一副天真无邪的快乐模样,蹦蹦跳跳地走了。 苏离兮打开布袋子,看到里面都是一瓶瓶的伤药…… 她不由心酸,不由想起上一次在太液湖,李沣年向纨绔跪下,为她求情的情景。如今,他又冒险给她送伤药!他是安水屹的好友,必然是看在安水屹的情分上,多次帮她。说来说去,都是受了水屹的恩惠! 她上午刚刚挨打,他下午便知道了?想来,她的丑事,在清平乐宫的南殿和北殿,流传开来。苏离兮不由回忆起,在水韵坊中三人一起烹茶嬉笑的情景。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感激他的友情!同为舞乐艺人,知音难觅…… ~~~※~~~※~~~※~~~※~~~※~~~ 金盏舞组最近很糟糕! 舞伎们人人心情不好,她们被皇上停演三个月,现下彻底闲置下来,除了例行的舞蹈功底练习,整日里无所事事。一边儿被其它舞组的宫舞伎们嘲笑着,一边儿羡慕着人家又演练新的舞蹈。 苏离兮是罪魁祸首,每天上午负责打扫整个殿堂的卫生,下午清洗舞伎们练功后被汗水儿浸湿的臭衣物。郦飞烟悄悄帮着她洗衣服,被季馨子警告几次后,便也不敢多事了。任谁,都可以指使她做事情! 周萍儿养好了伤,重新回到金盏舞组。她和苏离兮成为大家共同嘲笑的人。两个人都被皇上临幸过,却没有按照惯例晋升级别。一个被踢下/床、杖责二十,一个殿前失仪、被罚俸半年。 后院金盏舞组后院的水井旁,苏离兮面对着堆积成小山的臭衣服叹气。 她站在水井旁边汲水,而后提起一大桶水,摇摇晃晃走过来,弯腰将汲来的水倒入木盆,然后坐下揉搓着衣服。 她拿起木棒锤着盆子里的衣裳,被冷水泡发白的手指裂开了口子。她必须洗完这一大堆衣衫才能吃晚饭,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辛苦忙碌、一刻不停。 一个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走到她的身后:“离兮,你瞧…” 郦飞烟蹲在她的身边,悄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圆溜溜的鸡蛋:“给你吃的!快藏起来,晚上回到竹屋再吃。” “飞烟姐姐……”苏离兮干枯的嘴唇微微蠕动! 郦飞烟笑道:“这是我在厨房偷来的!你忘了,今天是你十五岁的生日。” 苏离兮恍然,是啊!今天确实是自己的生日。这宫里的日子过得太苦,苦得她自己都忘记了!十五岁了,是普通女孩子及笄的喜日子!若是在寻常人家,亲朋好友都来祝福,定是热热闹闹办上几桌酒席。 郦飞烟叹息:“只有一个鸡蛋,太简陋了些,都是姐姐不好,不能更好的照顾你!” 苏离兮的眼圈 红了,鼻子发酸:“飞烟姐姐,难为你还记得我的生日!谢谢你…” 别人打她、骂她,倔犟的她,绝不会落眼泪儿。可是,她受不了别人对自己的好。哪怕一点点关爱,都能然她感动。 “傻妹妹,我怎么会忘记?去年的这个时候,苏师傅亲自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我跟着沾了便宜,也吃了一大碗呢!呵呵。” 苏离兮放下手中的木棒子,趴在郦飞烟的肩膀上…… 她低低地哭泣着:“飞烟姐姐,我好想我娘亲儿!舞伎不能出宫,几个月都没有见到她了。”娘亲儿,娘亲儿,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今天是女儿的生日,母女俩人却不能相见。 郦飞烟安慰道:“没事!咱们宫舞伎们虽然不能出宫,但是每过几个月,家人却可以来宫门口探访。再过几天,探访的日子便到了。” “我娘亲儿身体不好,只怕来不了。”苏离兮想到! 郦飞烟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家郦姑姑定然会来,到时候,我帮你打听打听。安郡王不是一直派人照顾着苏师傅吗,所以你不必担心。” 提到安水屹,苏离兮的心黯然下来。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人家一直帮她照顾娘亲儿?可恨,这半年的月俸都没有了,不然可以拜托郦师傅带回去,贴补娘亲的生活。 “快把这鸡蛋藏起来,回去以后一个人悄悄吃了。”郦飞烟将鸡蛋塞进她的怀中:“姐姐我没有什么本事,帮不了你太多。” 苏离兮呜咽着:“姐姐,你对我真好!” 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在这里……” 符静萧带着一群人走来,指着郦飞烟说道:“偷鸡蛋的贼在这里,我亲眼看见郦飞烟鬼鬼祟祟进来厨房,她们水韵坊的舞伎都不是好东西,手脚不干净,整日里摸东摸西!” 季馨子冷笑道:“原本,一个鸡蛋也不值当什么!可你这种偷窃的行为,真真是可恶。” 郦飞烟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羞红了脸:“季姐姐,对不起!今天是离兮妹妹的生日,我也是……” “呸!”符静萧啐了她一口,厉声骂道:“生日了不起呀!生日便可以去做贼?” 季馨子横眉:“在我们金盏舞组,容不下这等偷窃肮脏之事,我今天若是不管教管教你,来日指不定还偷什么呢?来人,给我狠狠打。” 上前几个粗使的宫婢,揪住郦飞烟按倒在地,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啊…啊……”郦飞烟在湿凉的泥地里翻滚着,发出痛苦的叫声!这里可不是水韵坊,再没有郦姑姑护着她了。苏离兮急忙上前,双膝一软跪在季馨子的脚下。 她双手捧着那一个鸡蛋,高高举到季馨子面前,可怜巴巴地求情道:“季姐姐,鸡蛋在这里,我不吃了!求您饶了郦飞烟。” 季馨子将鸡蛋抓过来,丢在地上用鞋子碾碎,碾得满地都是蛋白蛋黄: “作死的小昌/妇们,什么不好学偏偏去做贼?金盏舞组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你是个什么破烂东西,害得我失宠被皇上降级。我偏偏要教训郦飞烟,你待怎样?来呀,两个一起打!” 无情的拳头儿纷纷落在她们两个的身上,苏离兮和郦飞烟抱在一起,相互遮挡着对方,守护着对方! 她们两个狼狈不堪,头发蓬面,厮打声、叫骂声、哭喊声回荡在半空中。 远处的天空,渐渐升起了晚霞,又是一个夜晚,要来临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桃花小笺 第一百八十六章桃花小笺 风,卷起的竹叶儿四处飞舞,早晚会恢复安静…… 挨打受伤,总也会好起来。李沣年送来的药十分管用,擦在伤痕上清清凉凉,很快就会好起来! 南殿的小宫婢李青莲又偷偷跑来几次,丢下东西匆匆忙忙就跑。她再三交代苏离兮,万万不可告知旁人,也不必去找李沣年相谢!她有时会带来一盒糕点、有时带来一些碎银两、有时带来一些发油、胭脂、书本。 苏离兮翻开这些精美的小礼品,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一支小小的桃花信笺斛? 她素手捻起信笺,低头轻轻地读到:“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不曾远离别,安知慕俦侣!” 此桃花笺没有署名。然,既然被青莲拿来,可想而知是出自李沣年乐师所书餐。 “好诗、好字!……”苏离兮心中不由赞叹道,真是一手绝佳的柳体,丝毫不比安水屹的笔墨差什么。爽利挺秀,风骨遒劲,裹锋运行,一顿而收! 以往,她只知道李沣年是天熙朝第一乐师,弹得一手好琴。想不到,李沣年还有这样一手好字? 不过,这诗中的含义未免有些男女情爱相思之意?李沣年是性格洒脱之人,绝不会这般细腻。他是想借此为安水屹传递什么吗? 水屹,一定是安水屹拜托他的心意!她在安郡王府之时,水屹就喜欢写这样的信笺。他现在远在千里之外,只能托付给李沣年了。 苏离兮将那一支桃花信笺贴在自己的胸口,内心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甜蜜。这信笺犹如一汪清泉,抚平她心口的伤痛。 她非常感谢李沣年的好意,想亲自过去谢谢,又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在清平乐宫颇有臭名,还在大殿的台阶上罚跪过,她不认识人家,很多人却认识她。 后来,源源不断的小礼物送来…… 每次看到这些小礼物,品读那一支情意绵绵的小笺,她不由想起远方的安水屹,是水屹拜托李沣年照顾她的! 深秋的气温已经很凉,冬天不远了! 北疆会不会很冷,他应该穿上很厚很厚的衣服吧?想象不出来,水屹臃容的模样是怎么样?她在心中一遍、一遍默读着信笺,念着、想着,她会傻傻的笑。 如果没有他的鼓励,没有这些小小的自得其乐,她该如何熬下去?苏离兮看着远处,宫墙外的红枫叶子一片片地落下来,她默默计算着时间的飞逝。 清平乐宫里的女子多、是非多、八卦也多。听说,这些日子里,纨绔皇上宠爱上了贞妃安庆瑶,夜/夜/宠幸、流连忘返…… 一件件的珍奇异宝、一车车的绫罗绸缎,赐到了翔鸾宫,贞妃娘娘扬眉吐气,愈加蛮横后宫。连带着安氏一族也趾高气昂起来。 皇太后身为安氏女子,自然是乐见其成,极力维护着自家亲侄女,处处惯宠着贞妃娘娘。 安庆瑶如今成了天熙内廷中最最炙手可热的妃妾。吃穿用度都是最好,无人敢怠慢半分!妃妾们所享受的荣华,与皇上的恩宠息息相关。 大家都说,当今皇上与贞妃娘娘是表兄表妹,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中途出了些什么不得已的岔子,贞妃娘娘原本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不过,不打紧,皇上这般恩爱有佳,想来那贞妃娘娘怀上龙子的日子也不远了。在这宫里,有了皇子便有了终身的依靠。清平乐宫的众位舞伎们感叹着、羡慕着、唯独不敢嫉恨! 人同、命不同! 那贞妃娘娘出身豪门贵阀,母族实力雄厚,有掌控全国大半兵马的父亲,有镇守北疆的哥哥们。自然是众人仰望的对象。 又听说,纨绔皇上最近新收了一位后宫,叫做什么刘月棠,只宠过一次,便册封了正七品的美人!刘美人赐住在月华宫西偏殿,主殿是淳妃娘娘。 那刘美人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却胜在天生有一幅花容月貌,婀娜身段娇滴滴堪比病西施,叫男人们儿一见便挪不开眼珠子。 她原是被皇太后宣召进宫,准备下赐给安水屹郡王的侍妾,中途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安郡王竟然不肯纳她了?刘月棠留在后宫里过活,身份十分难堪,送回去不合适,留下来也没有任何名分。她整日苦闷着,郁郁寡欢,在太后慈宣宫里闲逛着。 不想天赐恩典,她在后花园里遇到了皇上! 皇上一见到她,便看中了!为此,天熙宫内廷气势正旺的贞妃娘娘大为气恼。派人去月华宫,不顾淳妃娘娘的体面,当场将那刘美人按住跪下,扇了她十几个耳挂子,辱骂她是个狐/媚/惑主的妖精。 刘美人不敢吭声儿,含着眼泪隐忍了下来! 即使皇上后来听说了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动静,只当作是不知道!是啊,一个小小的刘美人,如何能与风头正胜的贞妃娘娘相比? 苏离兮听到这一大推儿流言蜚语,眼前儿不 由浮现出刘月棠的模样,那确实是一个可怜见的小美人! 可惜,也没有逃脱纨绔皇帝的魔掌。苏离兮同情着刘月棠。原本,她和刘月棠是要共同侍奉安郡王的侍妾,现在都流落在宫中,前途莫测。 不过,纨绔皇帝后宫那些香/艳的、争风吃醋的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他今儿宠这个,明儿宠那个,他就是一个纨绔昏君。 谁得宠、谁失宠,苏离兮都漠不关心! 这一日,清平乐宫里喜气洋洋,人人心情不错!…… 今天是宫舞伎们的父母等亲友,在宫门口探访女儿的日子。郦飞烟一大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欢呼跳跃如同一只鸟儿,她要去宫门口见郦师傅! 昨日,苏离兮没有提前接到会面的帖子,她便知道苏荷清娘亲儿不会来了。她心里的担忧更甚。苏荷清但凡能起得了床,必然会来看女儿!这说明,娘亲的身体状况不佳。 苏离兮在宫门不远处等着郦飞烟的消息,飞烟姐姐满口答应,会帮她问一问郦师傅…… 正宫大门处很冷清,禁卫森严、严阵以待!是她们这些闲杂人员等不能靠近的!可是,一旁的小偏宫口处,挤满了来探望的人,乌压压站了一大片儿。 苏离兮探头望去,有抱在一起痛哭的,有搂着说说笑笑的,有激动地蹦蹦跳跳的,她羡慕地看着,一家子团聚的感觉真好!…… 也不知道,飞烟姐姐找到郦师傅了吗?她们一定会很高兴吧!苏离兮在这厢儿走来走去,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光线越来越刺眼!苏离兮等待的十分心急,眼神无力地看着宫门,暗暗的忧愁浮上了她的眉梢。 她心中祈求着郦飞烟姐姐快点儿回来! 突然,正宫门处…… 两排的禁卫们统统跪下,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过宫门直驶而入。马车有些横行霸道的意味,赶车的太监高高仰着鞭子,驱散着众人。 正在道路儿两旁行走着的宫女、舞伎、太监们纷纷避让开。苏离兮向一旁退了几步,能够在天熙宫中大道上面横冲直撞的人,必定是不简单。她还是躲远一点儿好,免得招惹是非。 偏偏,就不如她的意…… “停!……”车内,一个声音响起! 驾车的小太监拉住了缰绳,停在苏离兮不远处,她侧头疑惑地看着,是谁呀?…… 一把儿镶金边儿黑色扇子挑开了青色的车帘,纨绔那一张贵气傲慢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苏离兮怔住,很长时间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看他一身华贵绚丽的便装,装扮得像个豪门富家公子哥,想必又是出宫去游玩胡闹,四处花差、花差了? 真倒霉,出门不利!等待的人一直不来,不想看到的人却偏偏出现了! 苏离兮心道:真是一张讨厌的脸!躲开是来不及了,该有的礼数却是不能少! 苏离兮愣了一下,随即跪倒叩拜,语气十分生硬:“叩见皇上!” 纨绔皇帝黑眸盯了她好半天,冷冷说道:“苏离兮,你个奴婢,顶着大太阳傻傻地站着路边干什么?你不妆扮也不梳理,还像个女人吗,也不怕晒坏了肌肤?” 苏离兮平静地回答:“奴婢区区溅体,不怕太阳晒,更不必为谁而妆扮,不劳皇上费心……” 第一百八十七章 知我相思苦 第一百八十七章知我相思苦 追随在一旁的太监小东子答道:“皇上,今天是宫舞伎亲人来探访的日子。这苏离兮等在这里,多半是想见见亲人!” “哦!”纨绔皇上向偏宫门处看看:“苏离兮,你家里似乎还有一个老娘儿吧,你眼巴巴在这里等着,她要来探望你了?” 苏离兮噎了一口气,面色不悦:“不曾!” 另一个太监小西子回答:“皇上,奴才听说苏离兮她老娘是个病秧子,估计不能来?斛” “那你像个木头儿杵在这里做什么?”纨绔眼珠一转儿:“难不成…你个奴婢是想通了?你是特意站这里等朕回来、向朕认错的?” 说到这里,纨绔黑晶晶的眸子露出一丝期待,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吧!朕给你一次机会…餐” 苏离兮悄悄瞥嘴,淡然地说道:“皇上多心了,苏离兮贱人一个,绝对不敢打扰高贵的皇上!奴婢没事儿在这里闲逛溜达呢,您别误会、您就当作没有看见奴婢吧!” 她原本也想好好说话来着,怎奈看见他就不舒服儿。她丝毫不认输,高高地扬起下巴,瞪着那一双幽幽亮的眸子。 服软?下辈子吧…… 纨绔皇帝的脸色变了一下:“滚滚滚!苏离兮,你有多远滚多远儿,别叫朕再看见你!” “谢皇上!奴婢这就滚得远远…”她不急不燥地言道。 你是皇上又怎么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让人给我再多的折磨,我都能熬过去,从骨子里也不怕你! 苏离兮微笑着说道:“奴婢也不想见到皇上,以免惹得让皇上烦心!” 说完,她转身就走。可是,她刚跑出两步…… “啪……”的一声清脆响,一个什么物件砸在她的后脑勺上?苏离兮痛得呲牙咧嘴,捂着脑袋转身看去。 只见,原本应该在纨绔手中的那一把镶嵌金边的黑扇子,落在她的脚下?显然,正是刚刚砸她的物件! 他堂堂一个皇帝,居然拿扇子在背后偷偷地砸她?她不由瞪起了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马车上的男子! 纨绔皇帝见自己砸得很准确,十分开心,一张嘴笑起来,顿时阳光灿烂,英俊无比。他又看见苏离兮回头来瞪他,立刻收敛起笑容,神态很不自然,仿佛做错事被当场抓到的样子? “走!快走……”纨绔皇帝挥臂催着车夫,仿佛苏离兮会追上去打他? “遵旨!”车夫急忙驾着马车离开。马车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苏离兮莫名其妙的站在当地、揉着自己被砸中的后脑勺,看着那辆马车似乎像逃一般飞奔?他干嘛要走那么快?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那一把扇子,展开相看…… 上面写着一首小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是一首缠缠绵绵的、表达相思的诗! “切……”苏离兮嗤之以鼻:真矫情!想那纨绔皇帝阅/尽天下美/色,居然也会有一个苦苦相思、而不能得之的女子? 活该!她骂! 不过,这扇面子上的柳体写得甚是流畅,看着似乎还有几分眼熟?难不成,最近天熙朝的文人雅士,流/行撰写柳体书法? 苏离兮将扇子合起来,懒得再多看几眼儿。这是皇帝的御/用圣物,既然被她捡到了,按照宫规是不能随意乱丢的。她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摆弄着,丢也不是,拿着也烦?若是被人看到她乱丢,又是一条罪状。也罢,等一下回到清平乐宫上交给昭训姑姑吧! 苏离兮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再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宫舞伎们逐渐三三、两两地返回,还是不见郦飞烟走回来? 又晚了一些,宫门口的人都散光了,七八个太监将宫门紧闭上。 终于,苏离兮看到郦飞烟拖着沉重的腿走回来…… 飞烟姐姐一脸的沉重,眉头紧皱写满了难言? “飞烟姐姐……”苏离兮满怀着希望,迎上前去:“见到郦师傅了?郦师傅怎么说?” “哦……”郦飞烟点点头,眼神有些躲闪地意思? 苏离兮双眼直直盯着她…… 郦飞烟将一个小点心盒子递给苏离兮:“离兮妹妹,这个是我郦姑姑带来的糕点,给你吃吧!” 苏离兮没有伸手去接,依旧直直看着她:“飞烟姐姐,告诉我,我娘亲儿究竟怎么样了?” 问这话时,她的心却忍不住有些颤抖了起来…… “苏师傅……”郦飞烟低下了头:“似乎不太好了!” 苏离兮猛地上前抓住郦飞烟的肩膀:“飞烟姐姐,告诉我实情!我娘亲哪里不太好?” “离兮,你先别着急,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好多说。”郦飞烟轻轻安慰着她。 “不不……”苏离兮连忙摇头:“我现在就要 知道,飞烟姐姐,我不怕…你说吧……” 郦飞烟左右看看,微微叹息一口:“都打听出来了!原先还不错,那安郡王一直派人照顾着苏师傅,每隔一段时间送医送药,司徒坊主也不敢怠慢。可自从安郡王离开京都城、去了北疆……” 郦飞烟悄悄看着苏离兮的脸色:“郡王府的安茉葭郡主就把郎中和药费全都停了。安郡主说,凭什么要照顾一个背叛她哥哥的下/贱舞伎?” 苏离兮呆愣住,郦飞烟的话就像是箭一样狠狠地刺在她的心口上。 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安茉葭郡主的模样:安郡主冷冷警告过她,苏离兮,你若是敢辜负我哥哥,我定有办法叫你生不如死! 心中的那一抹痛,揪得苏离兮沮丧不已,她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安茉葭?人家说的没错,非亲非故的,凭什么长期照顾她苏离兮的家人? 郦飞烟摇头道:“离兮妹妹,你是苏师傅唯一的女儿,如今大事不妙,我实在不敢相瞒。你也知道苏师傅的那个身体,一旦停了药,就越来越糟糕了!” 苏离兮的泪水涌出眼眶:“都是我不好,害了我娘亲儿!……” 若不是她一时大意,又怎么会中了纨绔皇帝和湄兰公主的圈套?害了自个、害了水屹、害了娘亲儿。 郦飞烟愤愤言道:“可恨那司徒坊主狗眼看人低,见安郡王府中的人都撤离了,便将原先照顾苏师傅的丫鬟也撤离了!说什么,人工费、医药费昂贵,养不起这个没用的老舞伎。” “如今,苏师傅缺医少药的,一天吐上几回血,不吃不喝、人也糊涂了,不过拖延着日子罢了!迷迷糊糊中哭叫着你的名字,离兮吾儿、离兮吾儿……” “我姑姑也叫我转告你,你若是有孝心,找个机会回去见上最后一面。” 郦飞烟低头抹着眼泪,眼圈红红地说道“不过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回去见上一面,全了母女一场的情分……” “飞烟姐姐……”苏离兮泪流满面,拉着郦飞烟的手:“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叫郦师傅救救我娘亲儿,我给你跪下!” 苏离兮说着便要跪下…… “快起来、快起来……”郦飞烟急忙搀扶起她:“这里人来人往的,像个什么样子?” “我已经将自己这几个月的奉银子,全都交给郦姑姑了,求她回去先请个好点的郎中救救急!” “谢谢姐姐……”苏离兮泣不成声,心里乱成一团儿糟! 路边来往的宫人们,纷纷好奇地看着她们两个人,郦飞烟挽住她的手臂,避免她哭着倒下:“我们别在这里哭了,没用,回去再想想办法吧!唉……” ~~~※~~~※~~~※~~~※~~~※~~~ 天气变得更加寒冷了,满竹林的叶子都发黄了,在凄风中摇摇欲坠…… 整整三天过去了,苏离兮和郦飞烟商量不出什么对策来!她们两个人虽然进宫做了宫舞伎,在这座宫里确是最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郦飞烟拿出那些微薄的月奉银子,已经尽得她最大的力了,却只能解得一时燃眉之急,买三、四副药吃吃,可不是长久之策呀! 苏师傅的肺病,说白了,是穷人生不起的富贵病!全都依靠大量的昂贵药物支撑着。没有银子,就没有命…… 郦飞烟无奈地回去了!苏离兮心里弊得难受,夜不能寐,又无计可施。娘亲儿,娘亲儿,你一定会没事的…… 她除了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还能怎么办? 第一百八十八章 去求纨绔皇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去求纨绔皇上 苏离兮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娘亲儿在床/上,痛苦地翻滚的模样,娘亲在吐血,一口一口的吐着,屋里到处都是血腥的味道! “啊!……”苏离兮从床/上惊坐起来,满身都是冷汗! 她急匆匆起来,向着宫外水韵坊的方向跪下,双手合十,不断的祈祷着:“娘亲儿,请你好起来!请你再坚持一些时日,等等女儿,女儿一定会想办法出去探望你的!斛” 黑色的夜幕中,苏离兮的眼眸泛着泪光儿,逐渐坚定起来。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做些什么? 否则,她将来会后悔一辈子,自责一辈子,懊恼一辈子餐!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苏离兮赶到了主殿江大人的门外。 清平乐宫最高级别的从五品主殿女官江雪灵,是她唯一的救星了,苏离兮只见过主殿大人一次,还记得她是一个修养极其高雅,态度非常温和的女子。 外守在门口的宫婢,不让她进去:“你是干什么的?懂不懂规矩?主殿大人没有召见,谁人都不能随便进去。” 苏离兮双膝跪下:“奴婢是金盏舞组的苏离兮,有紧急的事情求见主殿大人!还望姐姐,帮我通禀一声儿。” 宫婢斜眼,看着这个身穿无品级衣裙的舞伎:“新进舞伎吧?真是没有规矩!哼。” 苏离兮的身份低微,不停哀求着那守宫殿大门的宫婢,让她们有通融上一下。 “快走、快走!……”那宫婢挥手驱散着她:“谁人像你这般无礼?怎么能越级无理来求见。你若是真有急事,可先向你们金盏舞组的季馨子领队禀告,再一级一级的往上报。差不多五天的时间,便能禀告到主殿大人这里了!” 季馨子?苏离兮苦笑,她早已深深得罪了季馨子,只求领队不落井下石便好!五天?她可等不及呀…… 苏离兮丢下所有的骨气:“这位好心的姐姐,求求您,就通融一次。” 她心中的弦紧紧地绷着,细腻地抽痛着,期待地看着那宫女。 “滚……”那宫婢不耐烦了:“苏离兮,你再胆敢耍无赖,我便叫人将你拖走挨打了!” 苏离兮死赖着宫门外,心急如焚:“不要,不要赶我。” 几个宫婢上前来扯她,正在挣扎之间,宫门打开了,主殿姑姑江雪灵大人走下台阶。 她仍旧是温和亲切的模样:“苏离兮,你苦苦哀求半天,到底是什么事情?” 主殿大人竟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小人物的名字?有希望。 苏离兮仿若看到了救星,扑上前去跪倒:“求主殿大人救命!我娘儿病入膏肓,危在旦夕,求主殿大人允许我出宫探望一次,再允许奴婢提前支取明年的月奉银子,为奴婢的娘亲儿购买救命的药草。” 此言一出,众人皆冷嘲,低声议论着这苏离兮太不懂规矩! 主殿大人神态不变,斯文地言道:“苏离兮,银子的事情莫要再提!皇上亲自罚你半年的月奉,谁敢抗旨不遵?我虽然主管清平乐宫,自身不过是一个从五品宫舞伎,可没有这个胆子。” 苏离兮咬牙:“那就请主殿大人放我出宫一天,容我们母女相见一次。” 先出去了,再想想办法。大不了、去郡王府跪求安茉葭郡主!至少,她要见娘亲儿一面,给她一些心灵上的宽慰!娘亲太思念自己了。 主殿江大人摇头:“苏离兮,别说是你想出宫,就连我都不能随意出去!我们清平乐宫的宫舞伎,每年只有一次出宫的机会,那便是全国舞伎们的醉花节,你等待明年夏季再出去吧。” “奴婢等不了那么久?……” 苏离兮爬过去,抱住主殿姑姑的腿,苦苦哀求道:“我娘亲儿活不过几日了,求主殿大人可怜可怜奴婢,给奴婢一次机会。” 江大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宫婢上前拉开了苏离兮…… 主殿姑姑用手整理一下衣裙,继续和颜悦色说道:“苏离兮,你怎么还是不明白?不是我不肯帮你,可这宫规大于天。这样吧,看在你一片孝心至诚的份上,我给你指出一条明路来。免得你到处瞎撞,闯下祸端。” 苏离兮泪水涟涟,抬头眼巴巴看着她:“求主殿大人赐教!” 主殿大人微笑着言道:“现下,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你…那便是皇上!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求皇上吧。你是被圣驾临幸过的身子,皇上对你总有些印象吧!” 苏离兮顿时脸色煞白…… 从主殿大人那里回去,苏离兮失魂落魄地走着。一路上,像有把儿刀子般割在她的心上,好痛好痛。 要去求那个纨绔?…… 是啊!不要脸的,丢下一切的尊严去谄媚他…… 就像季馨子领队那般,去舔他的脚趾头吧!…… 凄凄的风,在苏离兮的耳边吹过!…… 她站在宏伟壮观的宫殿中,仰望那延绵不断的红/色宫墙,心中不知是怨还是该恨?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 好!去求他。抛掉那点儿毫不值钱的、可怜的自尊心,低三下四地去求纨绔,给他跳舞也好,陪他睡觉也好,舔他的鞋子也好…… 只要有哪怕一丝丝的希望,她必须救娘亲儿…… 出了清平乐宫,她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向紫宸殿。走在路上,她有些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的心境! 上一次与金盏舞组一起献舞走过的路,当时还是漆黑的凌晨,原本以为自己根本记不住的路,突然间都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她在心里迅速地盘算着,这个时辰皇上应该下朝了? 他或许会去尚书阁读书,或许会去跑马场奔驰?或许回到紫宸殿休息?或许去皇太后宫里请安?或许去贞妃娘娘那里温存?或许又便装出宫游玩了? 谁知道他在哪里?…… 能不能顺利见到圣驾,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除了不要脸,还要有一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看来,她今天的运气不错!刚刚走到紫宸殿后面的花苑旁门,便看到大批的太监、宫女们在这里侍奉着! 那浩浩荡荡的排列阵势,在天熙宫里只有圣驾仪仗。远远的,似乎听到花苑里有丝竹舞乐声儿传出? 皇上正在在花苑深处里面欣赏宫舞伎们的歌舞吧?也不知道今天为皇上献舞的是哪一个舞组? 等一下她私自求见皇上的事情,又会通过宫舞伎的嘴传播到清平乐宫的每一个角落,坐实了她一心勾/引皇上的臭名声。 正巧,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贴身侍奉皇上的太监小东子,正杵在那里无聊的摇头晃脑,似乎随着音律晃动! 苏离兮径直向那太监走过去,跪下:“东公公好!” 冷不丁,有一个人跑来跪下,小东子吓了一跳…… 他闪着小眼睛看清楚是苏离兮:“嘿,是你个奴婢,你想干什么?咱家好好站在这里晒太阳,你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苏离兮说道:“求东公公通融一下,奴婢想求见皇上一面……” 小东子鄙夷,嘴巴快咧到了耳朵儿旁:“唉呦……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有多大一张脸儿?你个奴婢想见皇上,随时就能见着?快点滚儿。” 小东子不耐烦地挥着手,像是要驱赶走一只讨厌的苍蝇。两旁站着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低笑起来,嘲弄这个小奴婢的自不量力! 别说是她一个小奴婢,就算是后宫得脸的妃妾娘娘,想求见皇上一面也不容易,排队等着面圣的人可以绕御花园十几圈儿呢…… 苏离兮毫不气馁,挺直了腰板儿说道:“东公公,您可曾忘记苏离兮生病的时候,皇上亲自照顾着?您还曾帮奴婢送过药呢!您这会子儿若是拿捏架子,不肯帮奴婢禀告一声,来日奴婢我得宠了,您可别怪皇上责备您……” 闻言,小东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奴婢说话自信满满的模样,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谁知道皇上怎么想,指不定很快就复宠了!皇上待她,似乎是有那么几分不同? 苏离兮抬起头,神情坚毅地说道:“皇上一定会见奴婢的,请您禀告皇上,苏离兮这个奴婢来请罪服软了……” 【亲们,本周末的6000字临时更改为3000字。十分抱歉,我的电脑坏了,现在跑到学校借着单位的电脑才发送稿子上来。这几天正在到处求人,修我那一台破电脑。】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她无赖 第一百八十九章她无赖 众位太监,宫女们默默交换着眼神儿…… 小东子侧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吧!皇上现在正和刘美人一起欣赏歌舞,心情还不错,咱家倒是可以进去帮你说上一说。” “多谢公公!”苏离兮感激地说道。 小东子昂起头,傲慢地言道:“咱家心底善良。就帮你这么一次!不过,苏离兮,你可别忘记欠我一次人情。至于,皇上肯不肯见你,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斛” “只要公公通报一次就好!”苏离兮言道:“奴婢感谢公公的大恩,来日定会相报!” “哼哼……”小东子干笑了一声儿,甩了一下手指的白色拂尘,转身就往花苑深处走去餐。 苏离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中坎坷不安,纨绔皇帝到底肯不肯见她?她自己心里可没底,她曾经多次得罪、辱骂纨绔,他能不记仇?刚才为了求人通禀,不过咋呼咋呼他们而已。 苏离兮又等了好一会儿…… 小东子终于走出来,拖着长长的鼻音说道:“传皇上口谕,宣舞伎苏离兮林内觐见。” 苏离兮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庆幸,更有些紧张和无奈!那纨绔还是愿意见自己的,那便是有些希望。 苏离兮随着小东子走进御花园深处,一路上风景如画。 枝叶林间,音律悦耳,林木中隐约可见宫舞伎们衣袂飘飘,挥袖云舞,如诗如画。 小东子让苏离兮跪在这里等着…… 她抬眸望去,眼眸中写满了深深地惊叹!只见,那一片片儿连绵的银杏树林中,满树的金黄色叶子遮挡住了天空,是如此耀亮,令人惊艳…… 镀了一片太阳光般辉煌迷离,或浅黄、或深黄,或明黄,发出金子般的色彩。耳边响起“沙沙”悦耳的树叶摩挲声,这一树树、一抹抹亮丽的金黄朦胧中。 纨绔皇帝正与一名宫装女子坐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 纨绔皇帝亲自在弹琴,他一身明黄色的龙宝常服在金黄的银杏叶中,依旧如此的夺目,绝世的风采盖过那满天的艳彩。 他轻轻拨动琴弦,眉目之中是掩不住光华盖世,举手投足间优雅的姿态令人痴迷。这绝美的琴音,竟然出自纨绔之手? 苏离兮知晓他会弹琴,第一次见面,在三生湖的小舟上,便知道了。那时,他弹得十分浮躁,音调忽上忽下,听不出有多高的水准。却不想,他琴艺如此高超,比那宫廷第一乐师李沣年也毫不逊色。 此情此景,皇帝坐在漫天金色的光晕中拨动琴音,如行走在画卷中,穿梭于诗的意境里! 苏离兮心动一下,慌忙低头不敢再看,怕那耀眼的金黄刺痛了自己的眼。身为艺人,对于同样美好的事物,总会发自内心的赞叹! 她等了很久,一直跪着,直跪得双腿发麻。 纨绔皇帝一曲接着一曲弹奏,银杏林中的舞伎们婀娜跳舞,挥袖如云…… 微风拂过,漫天金黄色的叶子飞舞飘落。说句心里话,摒弃她对他的偏见,这纨绔很会享受,艺术品位也极其高雅! 那刘月棠美人坐在他的身边,原本的花容月色与他相比,竟然失色不少?这男子,有的时候竟比女子更美丽? 又是一曲弹罢…… 刘美人笑逐颜开的鼓掌:“皇上真是好琴艺,世间无人能媲美。” 她娇滴滴地在他的身边撒娇着,眉眼如水般柔情。 他懒懒地清浅一笑,拥抱美人入怀。 苏离兮悄悄挪动一下膝盖,只觉得浑身难受,跪太久了血液不通畅。皇上似乎忘了她的求见?他叫她进来,却又不理她。 苏离兮暗暗着焦急着,按照宫规不能随意讲话,她只能一直跪等着。 刘美人纤手倒了一杯茶,亲自喂皇上饮下,纨绔闭眼享受着,十分惬意的模样。 唉……苏离兮叹息着,他们二人还要柔情蜜意多久?还要让她跪等多久? 终于,纨绔像是偶然一回头儿,才发现了苏离兮的存在。 纨绔皇帝的神态顿时阴沉下来,很不高兴地说:“谁让这个奴婢进来的?朕最讨厌看见这个奴婢。” 苏离兮愕然…… 皇帝气势凌人,将身边的古琴一脚踢开,发出琴弦相撞的嘶嘶声。吓得一旁的刘美人花容失色,倒在地上。 皇上发怒了!不远处,正在跳舞的宫舞伎们儿,停止了舞动,统统匍匐跪倒在地,微微发抖! 小东子脸色发白,赶紧跪下,吞咽着口水说道:“请皇上恕罪,是奴才不好,是奴才犯了斗胆,擅做主张放这个舞伎进来的。” (刚刚不是您老儿亲自同意的吗?传舞伎苏离兮林中觐见?他一个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呀。啊,这话想想便罢了,可不能乱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东子左右开弓,扇着自 己的耳挂子:“奴才立刻将这个奴婢赶走!” “快,把这个奴婢赶出去……” 小东子挥手示意,让几个小太监赶紧将她拉走,几个人就要上前拉扯苏离兮。她自然不肯这样离开,好不容易见到他,下一次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快速地向前爬了几步,对着皇帝重重的磕头,发出一个大大的声响,额头上是狠狠的痛。 这声响儿有些大,纨绔皇帝的心脏不由抽搐一下,他神态愈发不悦:“拖下去、快点拖下去!以后,不许这个奴婢出现在朕的面前,朕看见她就心烦意乱。” 苏离兮更加着急了,顾不上什么脸面,一连几步快速爬到他的脚下。她跪在他的脚边儿,那一双绣金线的黑色靴子,就在她的眼皮底下。 她扑上去一把儿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小腿,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儿。 他低头厌恶地看着她…… 他说:“滚!” 她将自己脸颊贴在他的小腿上,轻轻地摇晃着,卑微又可怜…… 她抓住他那绣着金龙的衣角儿轻轻摇着,再也不肯放手。无声无息的恳求,比任何语言都更令人心动。 “溅人,你到底想干什么?…”皇上低头怒斥着。 苏离兮仰起头来,眼眸中都是泪光儿,可怜兮兮的神情,满满都是乞求之意…… 一颗颗儿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 她嘴唇动了动,终于发出低哑的声音:“奴婢,奴婢求求您。” 纨绔皇帝讥讽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无赖!” “苏离兮,你也会耍无赖?你肯服软了?” 苏离兮泪光儿盈盈,可怜巴巴地点头,点头间更多的泪珠子滚落下来:“是!奴婢错了,都是奴婢的错。” “你的清高去哪里了?你的骨气呢?”皇帝质问着! 苏离兮也恨自己此时的无/耻与卑微,可实在没有办法了。 皇帝冷哼:“可惜,晚了!” 他无情地说道:“朕现在有新的美人了。” 他的目光飘向刘美人,刘美人立刻委婉含羞一笑,窈窕的身姿越加美丽。 皇帝说:“苏离兮,朕曾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自己不要。朕对你这个溅人,已经没有兴趣了!玩腻了,滚吧!” 言罢,他似乎拔腿要走…… 苏离兮倔犟地抱着他的腿,像个牛皮糖般粘上了,就是不松手。 皇帝气恼:“苏离兮,你还要不要脸?这么多人看着你呢,朕都替你害臊了。” 她螓首低垂,幽幽地说道:“奴婢不要脸了!奴婢…要皇上,只要您,奴婢心里想的、念的、盼的都是皇上!” 她紧紧抱着他,青葱可人、柔软娇美的小模样,真是叫他心里难受。 他向前挪动几步,她便拖着跪行几步,反正就是不肯撒手,长长的白色衣裙拖在草地上,优美身段淋漓尽致,逶迤动人。 “皇上,奴婢不能没有您……”她细侬软语着。 见这个苏舞伎如此不要脸的情景…… 站在旁边的太监、宫女、舞伎们齐齐直翻白眼儿,看着头顶上金黄的树叶发呆。 世风日下呀!现在的新进宫舞伎,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大家心中了然,联想到以前的那些传言。当初,这苏离兮是如何抛弃了安郡王,偷偷爬上皇上的床,从这里可见一斑。她果然拉得下脸面。 皇帝直直站了一会儿,仰望着远方,心里似乎在挣扎着? 漫天金黄发光的银杏林中…… 他站着,她跪抱着他一动不动。 两个人僵持着…… 第一百九十章 苏离夕升 第一百九十章苏离夕晋升 终于,纨绔皇帝叹了一口气道:“舞伎苏离兮留下,其他人都退下罢!” 一旁等待着的众位舞伎、太监,宫女们相互愣神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躬身行礼后退下…… 站在那一旁的刘月棠美人退下的时候,恼怒地瞟苏离兮一眼,心中暗骂:真是个不要脸的舞伎! 就是这个舞伎苏离兮,上一次害她不能纳入郡王府为侍妾,现在又来与她争宠?以前,总是听人们说舞伎多狐/媚,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丝毫不顾羞耻吗,硬生生的,眼睁睁的、将皇上从自己的怀中抢走了斛! 一行人悉悉索索退完! 美丽如画的银杏树林中,只留下皇帝与苏离夕俩个人餐。 “松手!…”他低头呵斥道:“你把朕的龙袍都弄皱了。” “你不要走!”她仰望着他那傲倨的下巴。 “嗯!……”他垂眸轻哼一声:“松手!” 苏离兮这才哆哆嗦嗦松开了手,低头抹着眼泪儿,真不敢相信自己都做了一些什么?可是,她硬着头皮都已然做了。 纨绔皇帝一甩龙袍,蹲下来看着她,神态阴晴不定:“苏离夕,你还有脸哭?本来就长得丑,越哭越丑!丑女……” 苏离兮委屈地抽着鼻翼…… “说!你想要什么?” 他冷冷看着她:“别再说你爱朕、想朕、念朕、反醒了什么的那些狗屁话,说你的真心话!朕是个任人的皇帝吗?朕最讨厌女子的欺骗。” 苏离兮抹干净眼泪,神态有些讪讪的,她现在真是很丢丑! “说!……”他眼神犀利。 她吭吭哧哧地说道:“奴婢的娘亲苏荷清,病得很厉害,恐怕没有几日了!奴婢求皇上派御医救她…如果可以的话,奴婢还想出宫去看娘亲儿。” 闻言,皇上的脸色露出讥讽之笑:“所以呢?…” 她惶恐地望着他:“只求皇上救我娘亲儿,奴婢什么都愿意答应。”狡猾的他会同意吗? 他嘲弄地说道:“朕凭什么要救你娘,朕可以得到什么?你那身子,朕早就玩腻了,你还有什么可以献给朕的?” 苏离兮倍受羞辱,依旧咬牙说道:“皇上曾经说过,想要奴婢的一颗真心,要奴婢真心爱您!奴婢现在愿意了!” “真心?”他听了,却是嗤之以鼻:“安水屹呢?你能忘记他吗?朕可不想要一个三心二意的女子,一边睡在朕的身边,一边还思念着其他的男人。” 闻言,苏离兮闭眼落泪!她只要听到安水屹这个名字,心中便一阵禁不住的揪痛。叫她、叫她如何忘记自己的初恋? 那是动了一片痴情的爱恋…… “哼!……” 看到她焦灼痛苦的模样,他吐口气儿,阴恻恻地笑了:“朕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的情哥哥。那你就死心塌地地继续等他吧。他若与你心有灵犀?说不定能从北疆赶回来救你娘。” 皇帝感觉心寒,站起身来…… “苏离夕,你滚回去吧,别在朕这里说谎话、来欺骗朕的同情!揣着你心中的初恋情怀,在这天熙宫的角落里发霉、发臭,自己过一辈子吧!” “不……”苏离兮哭着摇头,凭添一分娇美柔弱:“皇上给奴婢一次机会!让奴婢试一试,奴婢一定会忘记他,真心实意的爱皇上。” “毕竟…”她羞愧地说道:“您才是奴婢的男人,是奴婢唯一的男人。” 纨绔皇上久久地盯着她,那深邃的眼儿黑得看不见底儿,似乎在揣摩这话的真假?她看到他幽深的眼睫、直挺的鼻梁,还有那薄薄的嘴唇。 苏离夕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很真诚,眼神也很真挚:“从今以后,奴婢的眼中只有皇上,心里也只有皇上,全心全意的伺候您,给您献舞、唱歌。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宫舞伎!” “你说的话,朕一句都不信!”他看着远方,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苏离夕向前跪了几步,想要抓住他的袍角儿,他立刻无情地一撩袍子,让她扑了个空儿。她的手抓住了空气,弱弱地垂下。 “我、奴婢…不敢欺骗皇上!” 皇帝迎着阳光站立着,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圈儿,贵气逼人。他心中暗暗叹息着…… 他的声音是那般清晰:“苏离兮,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记得你对朕的承诺。”明明知道她在撒谎,可他偏偏抵挡不了这一丝丝的期望。 “从今天起,若是你再敢有二心,思念别的男子,朕就将你碎尸万段,也将那个男子碎尸万段。” 苏离兮深深地叩头,将自己的泪水随着草地流下,渗透到黑色的泥土中无影无踪…… “诺!……”她回答,伏在地上的肩膀微微颤抖! 别了,水屹!那美好的、清雅的、洁净的男子!我的爱,我的初恋。</ p> “起来吧!”他冷冷说道!…… 苏离兮双手撑着地,颤颤巍巍爬起来,此时的她浑身都是狼狈,白色的衣裙上沾满了泥巴土沫,散乱的发髻上还有一些枯叶碎片儿。 由于刚刚磕头下了狠劲,她的额头有些红肿,眼圈也是肿肿的。 他斜斜瞥了她一眼儿:“过来!……” 皇帝向她伸出一只手,似乎一点儿都不嫌弃她的脏乱,她畏惧地看他一眼,磨磨蹭蹭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倒在他的怀抱中! 他的怀抱是冷冰冰的。他的身上,带着一种不容人贴近的莫名戾气…… 他的心,终于柔软了一下:“唉,你这个傻丫头……” 他挽着她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抚摸过她的头发。他心里说:朕想你、快想疯了! 她无知无觉,乖巧的将脑袋伏在他的肩膀上。她觉得自己的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 以前,她靠着对安水屹的思念而熬着,今后该靠什么?…… 从此以后,她是不是只能依靠这个纨绔皇帝了?就在昨夜,这是想也想不到的事情,她苏离兮自己会主动的投怀送抱? 苏离夕轻轻地阖上眼眸,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敢想! 一切,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高大的金色银杏树下,叶子沙沙作响儿,他们站在树下,静静地抱着,谁也不说话! 仿佛,就可以这么天长地久下去? 过了良久…… 皇上才扬声道:“来人!” 太监小东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奴才小东子在!” 皇帝扬声说道:“立刻册封清平乐宫新进宫舞伎苏离兮,为正八品御/前宫舞伎,御前行走、日/夜侍奉朕左右,随传随到!” “遵旨!奴才着就去清平乐宫宣旨,命江雪灵为苏离夕重新造册身份文书。”小东子偷偷瞄苏离兮一眼,心里暗暗敬佩不已。 这舞伎好高的手段!…… 不过一小会子的功夫,她糊弄众人进了林子,依靠着死皮赖脸的撒泼,流了几滴猫尿眼泪,又哭又闹的,就从一个没有任何品级的宫舞伎连跳五级。 无品级、从九品、正九品、从八品、正八品!小东子在心里计算着。她摇身一变、成了正八品宫舞伎!这在别人身上,不知道要苦熬上多少年呢? 高,真是高!小东子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苏离兮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笑得满心都是酸酸的滋味。 抛弃自尊,不要脸!用这些虚无飘渺的、不值钱的东西,来换取一个好前程,换得娘亲的命。 她轻轻跪下下恩:“奴婢苏离兮,叩谢皇上隆恩浩荡!” “起来吧!……”皇帝虚扶了她一下! 苏离兮不肯起来,低着头心虚地问道:“皇上,那…奴婢的娘亲儿怎么办?” 什么正八品的宫舞伎,她根本就不在乎。她此次来求他的主要目的,还没有达到呀! 皇上转身看着她,目光冷犀,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 “皇上……”她祈求地看着他! 他不着急说话,在树下面悠闲地渡步,想了一下…… 他突然问道:“以前,那安水屹为你做过画?叫什么《梨花落》。” 苏离兮心头一惊:“是!……” 纨绔怎么知道这些?他提《梨花落》做什么? 他问:“那些画呢?” 苏离兮心虚地说道:“在安水屹那里,奴婢没要。” 皇帝一把儿揽过她的细腰,魅惑地说道: “苏离夕,你总觉得朕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今天,朕也为你做一幅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将你画在心尖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将你画在心尖上 两旁,高大的银杏树挺/拔/直/立,透着一股子灵动之美,纤细的枝条儿向周围蔓延伸展开来,遮挡了半边天空,那一片片折扇似的叶子,在阳光中扇动,如同成千上万只金色的蝴蝶翅膀飞舞着。 秋风吹拂过,‘蝴蝶’在半空中不断地飞旋,金黄的叶子耀眼,带着浓浓的秋意在枝头舞动,无数的银杏叶落下,在树下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金色地毯’。 苏离兮仰面躺在厚厚的树叶中间,整个人被包裹在金色的光晕中,她神情迷茫,精致的眉眼如诗如画,闪着盈盈秋波。 她一身洁白的裙衫,两层轻纱堆叠成的长摆罗裙,似水荡漾一般的摊开来,薄薄的纱萝四处散乱在金黄的枯叶中,随着清风微微浮动斛。 乌黑的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散开,随着流淌的叶子铺开,映衬着一张脸儿愈加白净柔美,她注视着天空上,那满眼的金光恍惚着她心境茫然…… 皇帝要做什么?不是要作画吗餐? 为何,他只叫人送来了各色彩色的颜料,和几根粗细不等的毛笔,在树叶地上整齐地摆开,瓶瓶罐罐的青瓷小碗,里面盛满了各色粉彩,甚是好看。 为何,却不见一张宣纸?他要在什么地方作画,又如何送给她? 皇帝坐在她的身旁,一言不发!他手中拿着一只玉管羊毫笔,正在一个空碗中调着色彩,看到苏离兮探索的目光。 他说:“躺着别动!” “哦……”苏离兮轻轻答到,又恢复了刚刚的姿态。 就连,她躺卧在黄金树叶中的慵懒姿态,也是按照他的要求摆好的,似乎像美院中的模特。皇帝一手握着毛笔,闭上眼思索片刻儿。 他的嘴角儿,缓缓地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笑,他的笑,更加叫她心中坎坷不安,不知所以?他暂且将笔放下,开始动手解开她的衣裙。 苏离兮大惊失色,不自由主地护住自己凶前,抓紧了衣襟:“皇上?” 他的目光变得冷冷,直视着她的眼眸,不容置疑的神色,在那霸道目光的压力下…… 苏离兮怯生生地看着他,一点一点松开了手! 她是来妥协服软的,来请求人家的,自然要按照他的心意来,如今,她就像是被人铺在了案上的一张洁白的纸儿…… 现在明了,不是没有画纸。她就是他的画纸! 别人作画用纸张,他作画用女子的身子做底…… 他的指尖儿,带着冰凉,带着无情、带着淡淡的龙涎香,他熟练地解开,女子身上缠绕复杂的一根根飘带,想是常常做这样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衣衫褪去,被他随时丢得远远的,就连,一根儿丝线都没有留下…… 苏离兮无奈地看着远处落在树叶间的衣衫,她的眼神哀怨无比,恨不能抢过来重新穿上,不大一会儿,她痴身罗体躺在金色的树叶中央,她在凉风中瑟瑟发动! 美丽的、年轻的躯/体,彻彻底底展开在他的眼皮底下,展开在这金秋的阳光下,是那般的迷人。她,迷蒙的眼眸,酡红的双颊,粉红的唇,洁白的肌肤,玲珑的曲线…… “不许再发抖!……” 他无情地说道:“破坏了朕的画,破坏了朕的心情,哼,你便这般跪在这里一整天,给来来往往的人欣赏!” 苏离兮惊恐不已!纨绔的心思果然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他将自己绘制成一幅画,是为了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展览吗? 非常有可能,这纨绔的心如同大海里的波浪,越发深不可测,为了羞辱自己,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若是画的满意了,自然想到处炫耀自己的画技。 果真,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人潜在的本能爆发,她努力镇定下来,不敢在哆嗦了,她只能,用一双含水的、清澈的眸子,怯怯看着他! “皇上,奴婢不想给人家看……”她弱弱地说道! 同一大堆人欣赏而比,还是给他一个人看吧! 他斜瞥她一眼,低低地说道:“你若是听话,朕也舍不得。” “奴婢听话,奴婢一定听话……”她很没有出息地说道! 苏离兮暗暗想到:趁他现在对自己刚刚得手不久,还有那么几分新鲜感,她要取得最大的利益,来保护自己,保护娘亲儿,至于将来,她不敢多想。 皇帝举笔,笔尖儿向下对着她,他凝视着她的身体,仿佛在考虑从什么地方下笔?苏离兮惶惶然闭上了眼眸,不忍相看!任谁,被人当作一张画纸的滋味,都不好受。 “不许闭眼,看着朕如何为你做画!朕赠予你的画,你敢无视?”他说! 苏离兮惶惶然睁开了眼眸,颤动的瞳孔中是掩饰不住的害怕与无助,如今的她,任人摆弄!画的好了,被主人妥为收藏,甚至装裱挂于墙上,画的不好,被主人揉成一团儿,随意丢弃在垃圾中! 他提起细毛笔,蘸上早先调好的颜色!他 轻轻地俯身,距离她越来越近,他冷漠的脸,倒映在她幽黑的瞳孔中。 那一支玉管细笔,从她细长白皙的脖颈开始着墨勾勒,勾画出了一支含苞吐蕊的桃花枝来,柔软而微凉的笔尖儿,顺着她脖子上的肌肤,一路划过到锁骨间,再滑到…… 痒痒的,凉凉的,笔尖儿点墨在她的身体上,让她禁不住难忍,一阵儿抑制不住的轻颤! “皇上……”她乞求道:“别画了,行吗?” 他恍如未闻,凝神继续作画。她的一双手,紧紧地抓住身边的树叶儿,在手心里揉成了粉末儿。 他的神态极其认真,往日的轻/浮/纨/绔统统消失不见。他眉宇间颜色凝重,丝毫不见情/欲。这是他的艺术、他的作品,与色/无关! 他一边流畅地运笔,一边说道:“不许乱动,小心儿将朕的新墨给蹭花了!” 那一只细毛笔儿,在她的全身快速游走,清凉的秋风里,由于紧张,她竟然微微出汗儿。逐渐的,他越画越快,神情专注,下笔如神。 笔下的美人,洁白细腻的肌肤上一朵朵桃花被汗液浸透,氤氲开来更加逼真,如同迎风怒放中绽开无限的娇艳芬芳。苏离兮惊诧地发现,这纨绔的笔力颇深,当真令人不容小觑。 他构思巧妙,充分运用人体的曲线构造,将一棵桃花树渲染的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布局幽雅。一朵朵儿桃花在她的身体上迎风开放,如同挺立在枝头的花儿。 其中,有一朵最美丽鲜艳的桃花蓓蕾,正是画于她身体最美之处,不用过多的着墨,浑然天成。如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朵真正的花蕾。 腰间的曲线处,那树枝盘旋而上!不多时,一幅巧夺天工、活/色/生香的桃花争/芳图,在她的身体上舒展铺开。 “成了!……”皇帝将笔抛下,神态满意:“你看看如何?朕的笔力,可会输给那个安水屹?” 苏离兮睁大了眼眸,凭心而论,他的绘画造诣不会输给任何人。他认真欣赏着她身上的画,神态微微陶醉,似乎要将她牢牢地刻画在自个的心里。 苏离兮茫然,心中百感滋味!纨绔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套新编的花言巧语,果真是比之前的几套,更能骗得女子的芳心。 “你曾在市集上泼朕一身的污水,朕一直在想该如何报复你,惩罚你?”他勾起嘴角笑道。 苏离兮心中唏嘘,来了!她曾推他入湖,他便将她丢在水中。她曾咬过他的肩膀,他便狠打她的屯部。现在,关于泼污水的报复又来了。 这纨绔自私又小气,果然是有仇必报的性格…… “你虽泼朕一身污水,朕却以德报怨!现在,朕赐你一身桃花争芳图,赐你一身芳香四溢!” 他轻浅的笑:“咱们的过往恩怨、算是就此了结!朕也赐你一生的娇宠。” 她惊愕地抬眸…… 金色的阳光闪耀中,他眉眼清隽,英俊无比…… “他将你画在普通的纸上……” 他凝视着她,语气变得深沉几分:“朕,却将你画在朕的心尖上…此画、此景、此人,永不褪色、永不相忘…” “上一次,朕观你跳了一舞《桃夭》,心中便由此设想。要亲自绘制一幅《桃夭》之图,今日可算是心愿达成了!……” 他突然俯身,脸颊趴伏在她的身体上。 苏离兮紧张地侧头,身子微微颤动!他要轻薄自己了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入住紫宸殿 第一百九十二章入住紫宸殿 然,纨绔皇帝根本没有接触她的肌肤分毫。事实上,在刚刚的整个作画期间,他只是运笔行画,都没有真正接触她的身体。 他伏在那一朵桃花蓓蕾处,缓缓闭上眼眸、一动不动。高挺的鼻尖儿,在距离她一线之间停下,深深地呼吸着,深深地嗅着,让她的体香直入肺腑。 仿佛,他正在闻一朵绽开的美丽桃花。时间,凝固在这一刻。接着,他迅速起身,离开了她! 他一抖衣袍上的细碎叶片,仰面长笑:“哈哈、哈哈……斛” 畅意的笑声中,皇帝踩着满地的金黄叶子,发出沙沙声响儿,大步离开了银杏树林。 苏离兮捂住自己的身体起,迷蒙地看着他的背影…餐… 那挺/拔的背影,两袖于风中轻飘,与金色阳光的相溶,潇洒风/流、自成一韵! 苏离兮身为皇帝亲自册封的正八品御/前宫舞伎,自然是不用再回到竹林小屋中居住了! 她必须搬到紫宸大殿去,日/夜贴身侍奉着皇上,随传随到!宫里安排了一个宫婢,帮她收拾简单的行李,她颇为留恋地看看这间小屋子,看看这座小竹林。 竹林深处,枝叶晃动…… 上一次,安水屹冒险来这里探望她,便是从那个方向走来的。他仿佛还站在那一片绿茵茵的竹子旁边,清晰可见。苏离兮的眼神恍惚着,似乎又能看见那清瘦如竹的男子,微笑着向她走来。 纨绔皇帝让她将水屹从心中彻底拔掉,谈何容易? 不过,藏得更深一些罢了!…… 以后她要住在紫宸殿,住在皇帝的眼皮儿底下,安水屹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轻易来探望她了,苏离兮叹息一声,悄然转身! 这一条儿路,是她自己选的! 人,总是要先活下去,先保护好身边的亲人,才有资格谈情说爱! 苏离兮去向清平乐宫的主殿江大人告别…… 江大人会心一笑,简单交代了几句:“如今,苏八品虽然是皇上的御/前宫舞伎,却依旧隶属我们清平乐宫管理。望你从今以后,一心一意地侍奉圣上,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前程,也为我们清平乐宫的舞伎们争一口气。” “多谢主殿大人对离兮的照顾!”苏离兮躬身。 江大人一笑:“你要搬到紫宸殿居住,临行我再送你一句话,刚极易折、强极则辱。苏离兮,你外表柔弱,内心却刚毅,这般下去对你毫无益处,希望你好自为之!” “是!”苏离兮规规矩矩向主殿磕头告辞,没有多做停留! 一路上,遇到的宫舞伎们个个对她指指点点…… “看到了吗,那一位便是新进舞伎苏离兮,一下子攀上了圣恩,直直晋升了五级。” “人呢,就是要学会脸皮够厚,心够黑!她害得金盏舞组停演三个月,领队季馨子降级,自己却升得飞快!” “正八品宫舞伎又能怎么样?受过圣上雨露的舞伎,将来还不是要送到尼姑庵堂,还不如我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老老实实的出宫嫁人,平稳一生!” “呵呵,别说了!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指不定人家哪一天摇身一变,就成妃妾娘娘了,诞下龙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做梦吧?她哪有这么好的福气,不过清秀一些而已。听说舞艺一般啦!” 看来,苏离兮在银杏林中卑躬奴颜地讨好皇上的事情,已经到处传播开来!无人能知道她心中的痛苦,侍奉一个纨绔男人真有什么好? 她以前厌恶纨绔皇帝,现在厌恶中带着一些害怕,越发看不透他了! 唯独,没有爱…… 试问一个女子,要天天侍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子,更要装作心甘情愿的样子来讨好他,是多么的痛苦?苏离兮挺直了后背,面无表情地走出清平乐宫的大殿门。 “离兮、离兮妹妹……”一个熟悉的声音追着她叫喊。 只见,郦飞烟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离兮妹妹,我刚刚听到你的好事了!呵呵,姐姐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出息。” 苏离兮看着郦飞烟,心中不舍!这清平乐宫中,也只有飞烟姐姐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吧? 苏离兮说道:“谢谢姐姐!我今天就要搬走了,以后不能在金盏舞组和姐姐一起跳舞了,姐姐要好好保重!还好距离不远,我们能够常常见面。” 郦飞烟羡慕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离兮妹妹,我的事…你有了恩赐,千万不要忘记姐姐呀!” 苏离兮苦笑道:“姐姐的心思,我自然知道!不过,我现在刚刚去皇上身边侍候,什么都不大懂。等将来有了机会,我一定在皇上面前推荐姐姐!” “哎……”郦飞烟面露喜色:“我们是患难之交,那我就安心等着,妹妹一定要帮帮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便告辞了! 那 小宫婢带着苏离兮一路往紫宸大殿走来,她们从一旁的小偏宫门进/入。前几次来,苏离兮都是心惊胆颤的遭遇。今天,才算是有机会看看紫宸殿的些许风光。 皇帝居住的内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闲逛的!苑内一座座宫殿气派恢弘阔敞,装点着高雅绮丽。一眼望去,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绿草茵茵,十分雅致。 路上,会有宫女们走动,一律统一穿着白底青花裙衫,腰间束着芡粉色的锦绦丝带。到底是近身侍奉皇帝的宫女们,她们行走间脚步轻巧安稳,举止得体妥帖,连眼睛都不会多张望一下。 那小宫婢引着苏离兮走进一座小偏院子。四合院子里中间一间正堂屋,左右两旁各有四间屋子。 小宫婢介绍道:“如今,圣上身边有三个御/前宫舞伎,都住在这个偏院子里。正堂屋子是舞伎们共同喝茶休息的地方,你们都住两旁的侧房。” “苏八品这边请……”小宫婢带着苏离兮走进西边的一间屋子:“这一间是您的屋子!” 苏离兮拈起薄纱衣裙,轻步迈过门槛。屋子里面家具端庄雅致,摆设朴实,细细看去却俱是紫檀木制作的,一派舒适中不露声色的贵重。桌案上摆着一套茶盏碗碟,竟然是官窑出品的芙蓉玉瓷,淡粉的颜色素净剔透。 苏离兮不由感叹,皇帝身边的人用度如此奢靡…… 那小宫婢却是说道:“苏八品别看这屋子简陋了些,却是一个风水宝地。前些年还出了一个妃妾娘娘,名字叫做赋莲娘子,不知道有多少宫舞伎羡慕她?您以后住在这里,指不定哪一天就高升了呢!” 苏离兮笑一笑,并不多言…… 宫婢接着说道:“每日里都会用宫婢过来打扫,清洗衣物!一日三餐都送到屋子里来。平日里,若是圣上不宣见侍奉,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您就安心住下吧。” 苏离兮点点头:“多谢指点!” “明天之内,奴婢会将苏八品该配给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都送过来,您是侍奉圣上的人,各类用品都是精贵之物。” 两个人正说话间,听得门外一声娇笑:“新妹妹来了。” 两个宫装女子走进屋子,苏离兮抬头,只见…… 一名宫舞伎穿着簇新的浅蓝色镶缠枝玉兰花长裙,窈窕动人,另一名宫舞伎穿着一身绯粉色月华百褶裙,清丽动人。 一进屋子,两女子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苏离兮。 那小宫婢为她们引荐:“这一位是齐八品,这一位是张八品,都是侍奉皇上身边的老人了。” 苏离兮行礼:“舞伎苏离兮拜见两位姐姐!” 那齐八品上前,捂住苏离兮的小手,娇笑道:“早就听说要来个新人了,这心里正盼着呢!如今一见妹妹,便觉得心里喜欢。” “真是好标致的一个妹妹。从今以后,咱们便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了。” 张八品并不是特别热情,只是有礼貌地点点头。 “姐姐过誉了!苏离兮初来乍到,还望姐姐们多多提点些。”苏离兮谦虚地说道。 “呵呵……”齐八品笑道:“那是自然!如今,御/前宫舞伎只有咱们几个人,定是要齐心合力的侍奉圣上!” 苏离兮张望一下,问道:“还有一位姐姐呢?”按照宫规,应该一共有四名御/前舞伎! 齐八品斜眼看看外面的院子:“还有一个欧阳八品。那人是个病怏子,一年到头用药罐子喂着,脾气又古怪。皇上好久都没有召见她献舞侍寝了。苏妹妹新来、少去招惹她,别惹了自己一肚子气儿回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宣苏离兮侍奉 第一百九十三章宣苏离兮侍奉 “哦……”苏离兮点点头:“大家即是一个院子住着的,又是前辈,离兮少不得去拜见拜见。” 齐八品眼珠一转,言道:“也是这个理儿,苏妹妹心底良善,日子久了便知晓了!那欧阳八品身子弱,嘴巴又刻薄,为人斤斤计较,若不是圣上念着一点点旧情,早该将她赶出去尼姑庵了。我们平日都不大理会她。” “咳咳……”张八品轻轻咳嗽一下,阻止了齐八品的直言。 张八品扶了扶发髻的玉钗子,微笑着言道:“苏妹妹刚来,有时间多去我们屋子里坐坐,姐妹们说会儿子话,也算解解平日里的寂寞。斛” 言语间,两位八品舞伎的眼眸中都有寂寞之色! 虽说她们几个是御前行走,比寻常宫舞伎高贵些。可皇上若是不宣见,却也没有什么机会!毕竟,皇上身边有几百个宫舞伎,还有众多的妃妾娘娘。她们不过名声好听一些罢了餐。 苏离兮看到她们寂寥的神态,想来,纨绔皇上要她们御前宫舞伎侍候的时间不多?她顿时放心不少,每一次侍奉对她来说都是惧怕的折磨呀…… “是啊!”齐八品仿佛是个心直口快的性格:“皇上日理万机,宣召我们几个侍奉的机会都不多。我屋里有一幅象牙雕的上好雀儿牌,叫宫婢们泡上一壶好茶,咱们有空就摸上几把儿。” “好呀!”苏离兮笑了。 在水韵坊时,她也曾和姐妹们玩过雀儿牌,因为她的赌运特别好,总是赢钱,自觉十分有趣。 正在几个人说说笑笑间。 门外,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传圣上口谕!” 三人一惊,齐八品和张八品忍不住露出惊喜之色,皇上要召见她们了…… 三位宫舞伎和宫婢齐齐跪倒在地…… 太监走进屋子,高声朗道:“宣,苏离兮今/夜/侍寝!” 苏离兮微微蹙眉,不得不叩首谢恩:“苏离兮叩谢皇上恩典!” 齐八品、张八品起身,看向苏离兮的眼神带着隐隐的嫉妒。 “妹妹刚刚来就侍寝,可见皇上心中多么重视苏妹妹。”齐八品说道! 张八品神态自若:“即是如此,我们也就不多打扰妹妹了!你好好准备吧,宫舞伎侍寝前的清洁装扮次序繁琐,还要听教导嬷嬷的训斥,全套下来要几个时辰呢。” 苏离兮行礼:“谢张姐姐提点儿,等我得空了,就去拜访两位姐姐。” ~~~※~~~※~~~※~~~※~~~※~~~ 宽大的浴殿中白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飘着薄薄的水雾,淡淡的橘子花香熏。浴殿的正中央是一个圆弧形的温水池子,清澈见底的水面上漂浮着片片粉红色的花瓣儿。 浴殿的周围,竖立着四面巨大的铜镜,个个都能映衬出苏离兮的身影。苏离兮站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据说是只有妃妾娘娘侍寝前才能享用的浴殿。皇上特意赏赐给她这个小小的舞伎,洁身一次! 在大太监的指点下,苏离兮朝着圣上寝宫的方向,跪下磕头谢了恩,才被允许进/入。 负责清理她的宫女们大约十几个。宫女们双手托着盘子,来来往往间没有一丝声响。 一名宫女卸掉苏离兮发髻上的珠钗、飘带。 一名宫女拆散了她那高高的碧云髻,让那三千青丝散泻下来,翩垂至芊细的腰间。 一名宫女取下她的耳环、手镯、银链子。 一名宫女蹲在苏离兮的脚下,褪下那一双绣花鞋和白色的布袜。 两名宫女褪去了她的衣裙、裹衣、裹裤。 苏离兮赤果果站在中间,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有些冷。所幸,她发觉宫女们的眼神都十分平静,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紫宸殿的宫女果然都训练有素,心思端正,目不斜视。 没有人说话,只有默默无声的行动…… 宫女们将苏离兮引到浴池旁的一个玉石床上,请她躺下来。她以为那玉床会很冰凉,躺上去才知道是温温的暖玉,全身都十分的温暖。两名宫女将被碾成细细香粉的粉末儿,轻轻撒在她周身上下。 苏离兮不由轻轻嗅着,一股清雅动人的味道扑鼻而来,那香味淡淡的,莫名使人有些迷醉! 一名宫女收拢了她乌黑的发头,将不知名的、淡黄/色的香精油倒上去,再用玉梳子一缕一缕的梳理着,使她的头发变得更加柔顺乌亮。 两名宫女站在床边儿,开始给她进行全身的按/摩,从上到下,一寸肌肤也不放过。 宫女们的手很柔软,动作又轻巧,按得她十分舒适! 她们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让香味浸入到她的身心,让她的肌肤更加细腻,让皇上使用起来更加舒服。苏离兮原以为就是洗个澡,不想居然如此麻烦?为那纨绔皇帝耽误多长时间。怪不得,那张八品说侍寝要准备几 个时辰呢! 她手上脚上的指甲都被银细戳子给磨平了,避免她受不住痛抓伤了皇帝。她的眉毛被修饰的十分干净,她的头发间找不到一点点的发屑,她的嘴唇儿被人掰开,每一颗牙齿都做了洗涮清净,避免有异常的味道! 苏离兮突然觉得,这一张精美的玉石床,更像是一个厨房里的案板。她不过是一道菜儿,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着、收拾着,就为了让主人吃得更高兴些。 她,就是纨绔皇帝嘴里的一道美味儿…… 宫女们将她浑身都检查一遍,才让她进到水池里去浸泡着。浸泡的时间也是有规定的。 苏离兮沉没下去,暖暖的、柔柔的水将她包围起来!她躲在水里,她的泪水才缓缓地涌出来。原来,人在水中也是可以伤心的。 这一次,与前两次可不大同!这一次,是她心甘情愿将自己送上门来,给纨绔皇帝使用的。 事到临头了,她越来越伤心,越来越紧张!…… 袅袅的白烟中,她的脸蛋被温水熏得红扑扑,比涂抹了胭脂还有红润。她知道,侍寝时是绝对不能化妆的,要真实的、清爽的容颜! 一个嬷嬷走进来,站在水池旁边向苏离兮行了礼:“苏八品好!奴家是床帏教养嬷嬷,过来给苏八品讲讲侍寝的规矩。” 坐在水中的苏离兮点点头…… 那嬷嬷站在一旁,开始一板一眼地讲述着,苏离兮泡在水里,只看到嬷嬷的两个嘴皮子上下动着,她听着听着便犯困了! 那嬷嬷事无巨细,讲解的非常详细…… 从如何宫舞伎跪入寝殿,到如何爬上龙床,再如何轻吻龙体…… 水池中,这样温暖的感觉,着实让苏离兮有些犯困。可当她迷迷糊糊闭上眼眸之时,便会有一个宫女伸手轻轻击打她的脑袋,让她顿时清醒过来。 今晚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她想想就觉得害怕。她本想养养体力,连小憩休息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她只好打起精神来,认真听那个嬷嬷罗嗦。 给皇帝侍寝的规矩真多呀!苏离兮无奈地听着,做纨绔的肉糜也是这般难。然,她今/夜/一定要舍得下尊严与羞耻,让纨绔皇帝玩得开心了,求他发发善心,求他让自己出宫,探望一次娘亲儿。 “苏八品可都记清楚了?”嬷嬷问道。 “记清楚了!”苏离兮缓缓忽忽第回答。 “那老奴就告退了!” 好不容易等那嬷嬷讲完了,苏离兮泡得身体和心,软麻麻的! 两个宫女将她搀扶出水池,用细软的巾子搓洗着她的身体,又费了一番的功夫,搅干了她如云般的长发。 再来两个宫女将一件淡黄的长袍披在她的身上。 宫女说道:“时辰到了!圣上已经在寝殿内等着了,苏八品这就前去伺候吧!…” 苏离兮浑身哆嗦一下,真的拖延不下去了! 她低头看看身上那一件宽大的袍子,就这么一件遮盖之物吗?里面什么都不许穿。她收拢了袍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生怕走路时不小心露出什么来…… 走出浴殿,苏离兮仰望天空! 远方,夜幕降临,星光疏远。 一座座殿宇连绵的飞檐,像黑沉沉的飞兽般屹立不动。 她记得下午走进浴殿的时候,外边的天色还很亮堂,竟然真的用了几个时辰做准备。 “苏八品,请随奴婢们来吧!”宫女说道。 “好!” 苏离兮深深地呼吸着,如同赴刑场般迈开了步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她很听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她很听话 两个蓝衣宫女手中提着八瓣宝莲花宫灯,走在前边为苏离兮带路。她们穿过长长的甬道,两旁朱红色的六椀菱花窗透出隐隐约约的光亮来,美丽剔透的仿若一座海底水晶宫。 皇帝寝宫的地板打磨得十分光洁明亮,如同泛着波光的水面,苏离兮低头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淡黄裙袍的边缘一路走着,一路如水般微漾着。 大概半盏茶得功夫,她们走到宫殿的大门口处,苏离兮看到大宫女昶菁正站在那里守护。 说一句实话,苏离兮很不喜欢昶菁的眼神,那淡褐色的眸子中溢满了轻视与暗暗的敌对。苏离兮弯腰行礼…斛… 昶菁冷冷地说道:“苏八品,请将你身上的袍子褪下,我要检查检查,不要私藏了什么禁物,伤害到龙体。” 苏离兮十分难堪,她刚刚被人清洗了十多遍,那有什么机会私藏禁物?这显然是故意刁难她。她将衣袍拢得更紧了些餐。 昶菁面无表情地言道:“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不过例行检查而已。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宫人,每一个侍寝的宫舞伎都是如此,望苏八品莫怪!” 在昶菁目光的压力下,苏离兮只得缓缓松开了裙袍,幸好,这门口站着的都是一些宫女。 看到苏离兮光那一副洁如玉的美丽身体,昶菁的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前前后后都看了几遍,越看越是生气,不得不承认,这贱婢浑身上下长得真是好看。幸好她是个奴婢出身的低等人。若是出身贵族,且不是祸乱后宫? 昶菁按捺住反感,继续盘问道:“苏八品记得侍寝的规矩吧?…” 苏离兮神态黯然,羞愧地点点头…… “那就请进去吧,记得时辰到了就要出来,万万不可过于魅惑圣心!”昶菁言道。 “是!”苏离兮低头回答。 一位宫女上前拿走了苏离兮的裙袍,她慌忙环臂遮挡住自己的前身,两位宫女推开了朱红雕花的大门。 昶菁冷笑道:“苏八品,你以奴婢之身侍奉圣上,请爬跪入寝殿。” 苏离兮缓缓地跪下,弯腰用双手撑住地毯,一点一点爬了进去。屈辱的泪水随着她的脸颊流下,无声无息落在白色软驼绒的地毯上。 她听到身后昶菁低低的讥讽:“原以为是个清高有骨气的,不过也是一条以色侍主的母/狗!舞伎出身就是下溅,看她爬行的样子,不要脸……” 其她几个宫女发出低低的笑声:“昶姐姐说得极是,您没有看到银杏林里的情景,她死皮赖脸得狠,抱着皇上的腿不肯松手,真真将我们女子的脸都丢光了!” 是,她们虽然没有品级,却都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好女儿。 苏离兮咬牙,继续向前爬去!是她低三下四来求他,怨不得人家瞧不起她,为了娘亲有条活路,她身为女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寝殿里烛光杳杳跳动,柔和的光线朦胧。帝王寝宫,里面的一砖一柱都雕刻着龙纹图云,满地都是金黄的光儿,映透着金黄的纱帐。 宽大的龙床上,微风飘拂的纱幔,朦朦地晕染一层浅浅的金光。隔着一层纱,隔着一层迷蒙的柔光…… 她看到了皇帝……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褒衣裹裤,随意地斜斜躺着,他一只手支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前。 他眼神幽幽,看着地上跪爬的女子。她那一身雪白的肌肤趴在丝毯上面,一点一点爬过来,柔美温顺像一只小羊羔。 他眼眸乌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阳春白雪般冷冽,那细长的凤眼,那寡淡而薄情的唇,莫名叫人心神颤抖。 苏离兮不敢直视他,眉眼生怯。她规规矩矩磕头,爬到床边。她小心翼翼将被子掀开一条缝隙,从他的脚下钻/进去。金黄锦缎的龙被,凭地钻/进一个人,鼓起了一个大包。 一不小心,接触到他的脚,她如触电般侧身。她的内心,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涩之意。 苏离兮一脸的委屈,给自己鼓鼓劲儿。忍忍吧!又不是没做过,不就难受一会儿吗?闭着眼睛很快就能熬过了。 龙锻被子里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儿,光线很暗隐约看到他的身子。捂着闷闷的,使人呼吸不畅,她像一条肉肉的小虫子般,骨甬骨甬爬上去…… 突然,一只脚踩在她的肩膀上,阻止她的继续爬行。苏离兮愣了一下,向旁边侧了身。那只脚儿跟着她挪动,依旧踩着她的肩膀,坚定有力! “别勉强自己,朕要心甘情愿的女子来侍奉!” 头顶上,传来皇帝的声音:“现在后悔了,就立刻滚出去,朕决不挽留你。” 他的声调厌厌的:“想跪爬朕龙/床的女子,能从这宫里排队到城门口去,不差你一个小小的舞伎。” 这纨绔能感受到她内心所想?苏离兮睁大了眼眸…… 苏离兮只得柔柔地说道:“奴婢、奴婢真心想侍奉皇上 ,是真、真的。” 她这话有点虚弱,丝毫没有底气,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不再说话,心里叹口气。她的不甘心和勉强都写在眼眸深处,也许能骗得了她自己,却骗不了他。 皇帝似乎思虑了一会儿,终是抵不住心里对她的渴望,缓缓地挪开了脚儿:“上来!” 苏离兮终于爬到了他的身旁,乖乖地躺下,却是闭上眼睛不敢相看,皇帝沉默了一会,起身揭开了锦缎,又将床边的灯花儿挑亮。 他低头看着她…… 金黄的烛光让她如玉的肌肤蒙上了柔和的晕光,温润如膏脂,她那一头黑亮缎子般的青丝,瀑布倾泻于明黄的团花簇锦枕头上,露出一截柔嫩光亮的脖颈。 他抬起了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 多么安静的夜晚呀!纱幔轻舞,心神恍惚…… 她恭顺地垂下眼睑,灯影下的睫毛细细密密。她柔和的五官柔染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她能够听间两个人彼此的心跳,她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是控制不住心跳的速度。 ‘砰、砰、砰、砰……’ 他俯身吻上她的唇,不似前几次的蛮横,细长的双手捧着她的小脸,轻浅啄着,如珍似宝,她羞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她双手抓紧了被子,咬唇儿忍着痛,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不能叫痛呀!千万不能叫…… 想想周萍儿被杖责的情景,这纨绔皇帝心意难测,说变脸就变脸。一时爱着你、哄着你,一时就会叫人把你拖出去打。 看见她憋红了小脸,忍得冷汗直冒的模样…… 他轻笑:“丑丫头,你怎么长得怎么丑?”他就是喜欢这个丑丫头。 她含着泪光儿粼粼,说不出话来。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便一直称她为丑女,她真得有那么丑吗!既然讨厌她丑,为什么偏偏要她? 他磨蹭着她的鼻尖儿:“朕的小女人,真好!” 疼痛中,她来不及细细琢磨这句话的含义,终于哭喊了出来。大殿外的人们面面相觑,冷笑一下,等着皇上将女人赶出来,准备杖责吧! 可等了老半天,也不见皇上的御命?反而,隐隐传来皇上那隐隐低低的柔声蜜语。寝殿外的昶菁,脸色愈加难看,双手弯成了拳头。 这一次纨绔皇帝是用足了耐心,一直低低安慰着她。只要她微微蹙眉,他便停止不动。 然,她一直紧张得要命。不多时,她全身都是热腾腾的香汗儿,泪水将那枕头里哭得湿透。 他心有不甘、又心疼着小美人,也只能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犟驴子脾气的时候,他怀着恨意折磨她,倒是能够尽兴! 可她现在如此乖巧听话,叫他如何下得去狠劲?看她紧蹙眉头痛苦的模样,他竟然不舍得继续了。 “好了,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他哄着她说:“朕暂且饶了你这一次。” 他想一想,真有点儿窝囊,这还是第一次照顾女人的感受。 这也叫饶了她?她差点儿快死了。苏离兮趴在他的怀中低声哭泣,用他的龙被擦拭着眼泪! 她心里想着他是不是满足了?此时的心情应该不错吧? 大殿中的金铜沙漏一点一点的倾泄着…… 苏离兮不敢拖延太久,宫舞伎侍寝的时间有限制,估计已经差不多到了。下一次侍奉他,不知道排队到什么时候?不是说要排队到城门口吗? 她必须把握这个机会,达到目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对她恋恋不舍 第一百九十五章对她恋恋不舍 苏离兮耐不住性子,翻身趴在他的身上,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皇上,奴婢想出宫见娘亲。你说,为人子女,岂能不顾娘亲的安危?” “你说呀、你说!……” 杨熠轻抬眼眸,看着她眼中的幽怨。他嘴角露出一丝笑:“离兮……” “哎!……”她立刻答应着,充满希翼地望着他!说呀,快说怎么安排娘亲儿斛? “朕,真的很喜欢看你向朕撒娇……”他揽着她的身子,满意地闭上眼睛。 苏离兮气结!这是哪跟哪呀?她说娘亲儿呢,他说什么撒娇,她有向他撒娇吗餐? “皇上、皇上……”她使劲摇晃着他的身子:“答应奴婢好不好?奴婢要出宫看看,好不好?” 他享受着她的摇晃,闭上眼眸、唇间的笑意更深:“好!朕明天叫人送你出宫。不过,朕的女人不能在外边过夜,黄昏前一定要回来。” “好!谢主隆恩……”她顿时笑颜如花,像个孩子得到了糖果般开心。 “亲儿朕一下!”他说! “啊?哦……”她脸红了红,迅速趴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又触电般离开。 杨熠叹息,越发觉得自己深陷进去,这真的很危险!一个皇上怎么能动情?她将是他致命的弱点。然,他的心太累了!这份爱,他不想再抵挡下去了! 他上瘾了,她就是他的药…… “离兮,以后没有人的时候,叫朕九爷儿!朕身边亲近的人,才有资格这样叫。” “九爷!”她痛快的答应了。一想到明天可以出宫,见见娘亲儿,她是多么的幸福!至于叫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寝殿外,夜更敲响‘邦、邦、邦……’ 苏离兮知道时辰到了,自己不能再这里久待。 她轻轻离开他的怀抱:“皇上、九爷,奴婢侍奉的时间到了,该出去了。” “再躺一会儿。”他紧紧搂着她,不肯松手! 他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嗅着,苏离兮着急,他怎么磨磨唧唧拖延时间可不行。 “九爷…”她低声恳求着:“奴婢若是出去晚了,教养嬷嬷要责骂奴婢,这是清平乐宫的规矩,奴婢身为宫舞伎岂敢不遵守!” 外面的人决计不会说皇上的不是,只会骂她苏离兮一个舞伎狐媚惑主。何况,她也不想一直待在这里。 “清平乐宫的臭规矩真多!”他说。 杨熠搂着她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了她。他不是不想留下她,只是在这后宫里的风头太劲,对她没有丝毫好处! 苏离兮依旧从他的脚下钻出去,踮着脚丫悄悄离开…… 大殿外,两个宫女将长袍披在她的身上,重新将她包裹起来。苏离兮发现宫女们看她的眼神变了,从讥讽变得有些谨慎。 那昶菁依旧如故,端着一个托盘说道:“苏八品请饮下避子汤,您一个奴婢之身,不配怀圣上的龙/种!” 苏离兮神态无异,大大方方地端起药碗来,一口喝得干干净净。她也不想要他的孩子!她与他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等将来疏远之时,一点牵挂都没有。 有宫女将她领到一所偏殿处,里面放着她来之时所穿戴的衣裙与首饰,她一边换上衣服,一边想着,总算是完成任务过关了。 一辆小辇车将苏离兮送回了御/前舞伎们居住的小院子。苏离兮推开院门,看到其他的屋子中都熄灭了灯火,一片静悄悄的,想必大家都睡下了。 她进了自己的屋子,在净房里狠狠清洗了一会,似乎想把纨绔皇帝沾染在她身上的味道全部冲洗掉。而后,她穿上干净的睡衣,倒在床上就睡。 今天,她是真得很累…… 看来,人在逆境中为了生活,是可以改变的。她很窝心,不敢想太多了。 夜-色浓郁,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睡意蒙蒙中,突然一个影子躺在她的身边,她觉得脸颊上一阵痒儿? 苏离兮惊叫出来:“啊……” “别怕,是朕……”黑暗中,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她。 苏离兮捂住自己的嘴巴,惊讶道:“皇上,您不是在?……” 他应该在自己的寝宫里。那么舒服豪华的龙榻不睡,半夜跑到她这小小的床上拥挤? “您怎么来了?” “叫朕九爷!朕又想你了,朕要搂着你一起睡!” 皇帝翻身紧贴着她,他们鼻尖对着鼻尖儿,他那浓密睫毛几乎戳到她的眼睑。 啊?她不是刚刚离开他吗,这就想了? 他不讲理,不由分说地搂着他:“你们清平乐宫规矩多,宫舞伎不许在朕那里过/夜。朕,却可以在你这里过/夜。” “哼,朕想去哪睡、就去哪睡,看谁敢过来啰嗦?” 苏离兮险些背过气去, 呆呆地看着他,哑口无言。此时的皇上,又恢复了那一副耍赖的纨绔模样?嘻皮笑脸地看着她。 “可是,九爷,这实在是不妥,奴婢这里简陋不堪……”苏离兮结结巴巴。这小小的床,容不下您这尊大神呀! “好了!别管那么多了,睡觉!”他紧紧搂着她:“你若是再敢乱动,朕就还想要点别的,刚才可没有尽兴呢!” 闻言,苏离兮头皮发麻,立刻不敢乱动了!…… 夜,逐渐地深了…… 苏离兮很不习惯,她翻腾几下,始终躲不开他的怀抱。她只得枕着他的胳膊,就像做梦一样,觉得身上暖暖的!是那般的不真实。他的胸膛,贴着她柔软的脸颊。她听到他那稳健的心跳声音,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迷糊。 窗外,不时晃动过几个高大的黑影守护着。那些人应该是皇上的暗卫吧。 远处,有隐隐约约的虫鸣儿。原来,他们两个‘仇人’也可以这样安静地拥抱着睡觉? 他不是为了宠幸,不是为了男人的需要,只是想搂着她静静的睡觉?她心里惴惴的,有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两个人相互对抗的关系比较正常,现在这般温暖的情景真叫她无所适从。 皇帝心里似乎踏实了,很快就入睡了? 他呼出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拂在她的额头上热热的,他的一只手仍旧却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肢。苏离兮觉得不可思议?想不明白纨绔为什么这样?他不是应该是个‘禽兽’吗?只是抱着她睡? 黑暗中,苏离兮悄悄地打量着他…… 他神态宁静,没有往日的纨绔与嚣张,模样就像是一个大男孩。突然,多了一个人在身畔,而且要睡一整夜?让一个人睡习惯的苏离兮,感到很不适应。 一/夜/之间,苏离兮睡得很不踏实…… 她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儿翻来翻去躲闪着身边的男子。可她只要翻到一边去,那只大手便会及时将她拉回怀抱中。 窗外的天空,蒙蒙的亮了! 那些站在窗外的黑影,却一个都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们都是高手,不知道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苏离兮揉揉眼眸,侧身无奈地看着枕边熟睡的男子。如此近距离观察他的五官,是第一次! 他睡着的时候很好看,神态宁静无害,黑密的眼睫毛像是垂着,挺而笔直的鼻梁天生的傲居与高贵,薄薄的唇儿自然抿着。 他的手仍旧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他的手心儿暖暖的,热呼呼地感觉从她的指尖传入,轻轻传到心窝里,她悄悄缩了缩自己的手指,想拿出来! 可是她刚刚一动,他虚抓的手立即又拽紧了她,似乎怕她跑掉?他眼皮儿动了一动,似乎就要醒了? 苏离兮急忙躺好身体,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假睡,感觉他翻动一下,扭动脖子,然后看向了她。他的呼吸在她的耳边,似乎正久久地看着她? 此刻,她并不知晓,他的目光柔和,温情地可以透出水儿来。女子那红润如婴儿的小脸,稚嫩地可以捏出水来!她睡着的模样可爱至极,如同一只乖巧柔顺的波斯猫。 他爱恋地注视着她,恨不得含在自己的心里来疼爱。苏离兮的心,跳得很快!努力让自己装睡更像一些。 窗口,有人轻轻击打窗棂,提醒着他时间到了…… 他的手指停在她的唇角处,轻轻地磨蹭着:“离兮,朕真的好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苏离兮的心脏狂跳不已,眼睛愈发紧闭着。 他手指轻抚过她的下巴,轻轻地自言自语:“你这一只凶狠的小猫,将厉爪子都收起来的样子真可爱……” 他俯身,蜻蜓点水般吻过她的唇儿,而后又将被子掖了掖,为她盖好全身,像是担心她会受凉。 他静悄悄地起床,穿上一旁的衣袍。不大一会,他将自己收拾的玉冠束发,身挺如松,高大英俊。他回头看看床上的小女子,微微一笑,走出了房间。 门,又被轻轻地合拢了。苏离兮缓缓睁开了眼眸,看着那紧紧闭着的房门。由于是清晨,屋子里光线依旧很暗淡。 她的心,极度不安中、极度彷徨中。仿佛,她内心深处的什么禁锢就要被打破了?她很不习惯他这般对自己温柔,也不习惯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逃避着这样的感觉…… ~~~※~~~※~~~※~~~※~~~※~~~ 上午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宫女站在门口等着苏离兮。看到她打开-房门,那宫女立刻上前行了个小福礼。 “你是?……”苏离兮迟疑地看着她! 那宫女低声说道:“奴婢是紫宸殿的昶蕞,奉皇上之命前来。苏八品请随奴婢来吧!” 苏离兮心里便明白了一些:“好!……” 两个人刚刚要走出院子门的时候,对面屋子的齐八品推开门走了出来。 齐八品见到 她们,立刻叫了一嗓子:“哎呀呀,这不是苏八品吗?您这一大早儿的,匆匆忙忙要去哪里呀?” 齐八品今天穿着一件俏枝团花绣的混色衣裙,手中拿着一把红鱼戏水草绣的团扇儿,一摇一摆走过来,整个人显得闲散又富贵。 苏离兮蹙眉,尚未答话…… 昶蕞宫女就先说道:“齐八品好!清平乐宫的主殿江大人唤苏离兮去帮忙整理旧书,命奴婢特意来传。” “哦……”齐八品了然地笑着点头,一双俏目又转向了苏离兮:“是主殿江大人传唤呀?妹妹可真是个讨人爱的,连主殿大人都对妹妹刮目相看!妹妹昨天睡的可好?” 苏离兮笑道:“多谢齐姐姐关心!” 齐八品嬉笑着说道:“妹妹昨夜傍晚侍奉皇上,可还好?皇上喜不喜欢妹妹?应该赏赐了不少东西吧,何不拿出来给姐姐长长见识。” 她这话听起来,各种滋味都有。苏离兮心里反感,这一位齐八品真是个八卦多事的性格,估计是被闲置太久了。 苏离兮面色平静地说道:“皇上喜不喜欢?妹妹也不知道……” 齐八品探头问道:“哎?苏妹妹,昨天半夜里,你有没有听到咱们院子了有什么动静?” 苏离兮没得脸色一红,立刻镇定地说道:“不曾!” 齐八品抬头看看屋顶,疑惑地说道:“我睡得可不够踏实,半夜里总是觉得有几只大黑鸟,在咱们院子的屋顶上飞来飞去的!” 苏离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自己的屋顶上,想是那些皇帝的暗卫们。这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厉害! “姐姐多心了,我睡…睡得很好,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苏离兮回答。 齐八品还待上前啰嗦几句…… 宫女昶蕞拦住了齐八品:“时候不早了,江主殿大人还在等着,两位八品以后再叙旧吧!” “呵呵……”齐八品讪讪笑道:“你们瞧我,光顾着和苏妹妹聊天了,差点耽误了你们的事情,不好意思呀,苏妹妹你快点去吧!” “好!” 苏离兮行了个简单的辞别礼,便随着昶蕞走出院子。 那齐八品望着她们两个的背影,暗暗轻啐一口:“呸……不就是仗着几分年轻和新鲜吗?看把这小蹄子狂的?等过些时日皇上腻味了,和我们一般闲置在这里,有你好看的时候!” 苏离兮跟随着昶蕞七拐八拐,并不曾向清平乐宫的方向走?走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昶蕞似乎看出了苏离兮的担忧,便说道:“苏八品只管放心,皇上吩咐过了,主殿大人知道您的事情。将来,无论谁来询问,您都一口咬定,是去主殿大人那里帮忙,她自然也会这么说!” “好!……”苏离兮稍稍安心! 皇上没有给她手谕,她这次出宫便不明不白。宫舞伎私自出宫的罪名责罚很大,若被人发现了就会丢掉一条小命。 两个人走了一会子,来到一个小屋子里…… 门口,站在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冷冰冰地看着她们! 那男子怀抱双臂,腰间/插/着一把宝剑,形消瘦精干,武功不若的模样。他眉眼犀利,浑身散发着冷冽不可靠近的气息。 苏离兮不由停滞了脚步…… 昶蕞介绍道:“苏八品莫慌,这位昶十三是奴婢的亲哥哥,皇上让我兄妹二人,护着苏八品回去探望。” 苏离兮行礼,弱弱叫了一声:“十三将军好!” 昶蕞笑道:“苏八品不必客气,我哥哥就是这样的人,一年到头也不会笑一下。你直接唤他十三就好了!” “哦!……” “时间不早,苏八品快进屋子里换上宫女的衣服,我们方便出宫。” 苏离兮走进房间,中间桌子上放着一套寻常宫女穿的衣服。原来,皇帝这般安排她出宫…… ~~~※~~~※~~~※~~~※~~~※~~~ 一辆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 车厢里坐着两名宫女装扮的女子,是苏离兮、昶蕞。 刚刚出宫的时候很是容易,镇守宫门的禁卫见到赶车的人是昶十三,便立刻堆起了笑容。 禁卫们略略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到苏离兮和昶蕞是最最平常的宫女打扮,也不询问什么,就立刻放了行! 苏离兮心道,这位昶十三大概是常常出宫办事的人,守卫们都认识他。 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车外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几个月没有接触到市井的繁荣,竟让苏离兮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从宫了,真的走出宫门了!…… 尽管,这出宫的代价很大,是她出/卖自己的尊严和身体,向纨绔皇帝卑躬屈膝、摇头摆尾换来的,比那个舔皇上脚趾头的季馨子好不到那里去。 苏离兮将帘子揭开一条缝隙,贪婪地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人们,叫 卖声、嬉笑声、讨价还价声、小孩的吵闹声。 那一边,还有几个妇孺在吵架,一个扯着一个争论不休,苏离兮的唇角儿露出一抹微笑,神情向往而温暖。 昶蕞见她的模样,轻轻地说道:“苏八品莫要羡慕,这些人为生活而到处奔波,指不定他们心里有多么羡慕您呢?您是皇宫中的正八品宫舞伎,又受到皇上的宠爱。各人有各人的苦,各人有各人的乐,谁也不必羡慕谁,更不必同情谁。” 苏离兮有些意外地看看昶蕞,想不到这位宫女颇有见识,想来不是一位普通的宫女?她和昶菁、昶十三都姓昶,估计是皇上身边最贴近的人。 “昶姐姐说的是……”她笑:“我不过是好久没有见过了,看个热闹罢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出宫? 昶蕞道:“这样最好!苏八品身份尊贵,如今又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宫舞伎,将来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只要您一心一意的侍奉皇上,想要什么没有呢?” 苏离兮不再接话头,黯然将帘子放了下来。侍奉他是一回事,可她心里并没有想到什么长长久久。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苏离兮再揭开帘子看看,这不是去水韵坊的路? 苏离兮不由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要回水韵坊探望我的娘亲吗?” 昶蕞言道:“苏八品少安毋躁,等一会儿到了地方,您便明白了!圣上都有安排……” “哦!……”苏离兮不再多嘴了,既然是纨绔的意思,必有其用意。 他如今对自己还贪鲜着,从昨夜的留恋便看得出来,总不会把贩卖了她! 马车穿过了几条宽大的街巷,转弯儿就来到一条相对静幽的巷子里,在一座小院子里停下! “到了!……”驾车的昶十三说道:“都下来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照顾娘亲 第一百九十六章照顾娘亲 苏离兮心中一喜,立刻跳下了马车,抬眼向两旁打量过去。一条比较安静的小巷子,来往的人不多!…… 苏离兮回头问道:“这究竟是哪里?”她以前没有来过这里。 昶蕞随后跟着下来:“苏八品,这一条巷子是京城的鱼鳞巷,虽然没有东西两市的热闹,却非常适合居住。那边隔一条马路,便是鳞次栉比的街市,这里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距离皇宫也不远……”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苏离兮不解地问道,她解释这么多,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謦? “苏八品请随我来!”昶蕞笑着向前走去。 昶蕞带着她来到一座宅院门外:“这座二进的宅子,是皇上给您在宫外置办的房产,里面的一切家具物件,如今都属于您私人的,苏八品请进去吧!……凡” 苏离兮当即愣在那里,给她置办的宅院?这是什么意思。 昶蕞笑道:“皇上说了,不能让苏荷清师傅继续住在水韵坊里受罪,那里不干净。为了成全苏八品的孝心,自然要买下一处清净舒适的地方,让苏师傅安度晚年。昨/天下午就过户办好了,苏八品进去看看,可还满意?” 苏离兮心中震惊不已…… 那纨绔皇帝竟然如此优待于她?专门为娘亲儿购买一处宅院,使她们以后不必再寄人篱下,看那司徒坊主的脸色过活。这样的体贴心思是何等地周-到细腻? 苏离兮看着朱红的大门和高高的院墙,依旧不敢相信,这里已经属于她了? 天熙朝京城房价贵重无比,这么热闹街市中的幽静小院子,毗邻皇城、天子脚下,那是一个什么天价?这是不是和北京城三环之内,上千平方的自带花园豪宅有得一拼? 一/夜之间,她一个小女子,就拥有了一处繁华地段的房产?这是多少人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怪不得那么多女子,对权势和豪门大族,趋之若鹜。 她昨/夜/三番四次地恳求纨绔皇帝,他戏弄地看着她着急,却含笑闭口不言!却是想不到,他早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苏八品,您快些进去吧!……”昶蕞推开了院子的门: “皇上规定的时间紧迫,咱们临时只能找到这么一所二进的小宅院,不过十几间屋子,带着前后两个小花园子!虽然小了一些,不过苏师傅一个人居住也差不多了。另外,还安排了几名可靠的仆人丫鬟,专门照顾苏师傅。苏八品以后再不用担心了。” 苏离兮呆呆地走进院子,雅致的院落,宽敞的房屋,别致的装饰、明亮的窗子,雅致清隽犹有过之。 四名仆人竖立在两旁,默默无声! 见到她们进来,跪下行礼:“拜见苏八品!” 昶蕞说道:“他们是看家护院的人,免得有闲杂人等进来打扰了苏师傅的生活。” 昶十三停好了马车走进来,冷冷地瞥了苏离兮一眼,似乎很看不起她的震惊?他带头向后院走去。 昶蕞言道:“早已将苏师傅接过来了,宫里的周太医正在里面诊脉,苏八品进去看看吧。” 苏离兮方才醒悟过来,急忙向后院的主人房间走去。 屋子里四处弥漫着苦药的味道,周太医和一名丫鬟站在床/边。 “娘亲儿……”苏离兮扑倒在床/边。 只见,苏荷清面色苍白、紧闭双眸,额头上敷着一块白巾子,似乎在昏迷着。 苏离兮的眼泪顿时就流出来了:“娘亲,娘亲,女儿来探望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女儿……” 几个月没有见到娘亲儿,她消瘦了很多,眼眶塌陷,颧骨突出,也不知道娘亲儿她一个人吃了多少苦头? 周太医在一旁说道:“苏八品,先莫要着急,请起来一旁说话!” 昶蕞将一方丝帕递给苏离兮,也是低声劝道:“苏八品莫要担心,昨天将苏师傅从水韵坊中接过来,她便是这一副模样了,你先问问周太医如何?” 苏离兮抹去眼泪,急忙站起来问道:“周太医,我娘亲儿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为何不能清醒?” 周太医摸着胡子,遗憾地摇摇头:“我刚刚观其脉象儿,苏师傅停药有一段时间了,如此她的肺痨之病已经拖延太久,只怕不大好。” 苏离兮身子一颤,险些跌倒在地,幸好昶蕞及时搀扶住了她…… “周太医,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娘亲儿。您的大恩大德,苏离兮不敢相忘。”苏离兮恳求着周太医。 “不敢、不敢!……”周太医连连摇手,指使昶蕞扶住苏离兮:“苏八品,老夫已经开了上好的药方,早上就煎好,强/行给苏师傅喂了下去!可惜,她一直昏迷不醒,那些药撒出了大半,若是能喝下药,还能拖延一些时日。如是喂不进去,只怕……” 周太医犹豫地说道:“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老夫也不隐瞒你。” 苏离兮面色凄 凉,身子晃了几晃,坐倒在床边。都是她的错,只顾着自己那一点点清高,忘记了娘亲还在受苦。还是来不及了吗?她来晚了,若是早点向那纨绔皇帝低头服软,也不至于使娘亲儿病到如此地步。 思虑混乱,她懊恼不已! 周太医劝说她:“老夫自当尽力而为,还有一锅药正在熬制,等一下再试试看,苏八品不要这样伤心。” “是啊!……”昶蕞扶住苏离兮的肩膀:“皇上说了,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苏师傅的性命,不必吝啬钱财。您看看,现在使用得都是最珍贵的药物。周太医昨日开的药方,有几味难见的药物,街市药铺中根本没有卖,还是从皇宫太医署找出来的。” 苏离兮不言不语,只是凄凄地看着娘亲儿…… 昶蕞继续说道:“说不定,您来这里探望苏师傅,她虽然不能说话,可心里都明白着呢!苏八品可要打起精神来。” 这话说得有理! 苏离兮镇定住心神,自己若是萎靡不振,乱了阵脚,娘亲就更没有指望了。 周太医叹息一声儿:“老夫去看看药熬制得如何了。昶蕞姑娘也随我来,有些珍贵的药物已经用完了,还要你们托人去置办。苏八品既然亲自来了,就好好守护着你娘亲吧!” “这里有凉水,要一直用凉湿的帕子敷着额头,能够降些体温。” 周太医、昶蕞和丫鬟走出了房间,苏离兮坐着娘亲儿的身边,拿着丝帕擦拭着眼泪儿。 她揭开那一块被烫得发热的帕子,用手摸了一下娘亲的额头,顿时吓了一跳,苏荷清的身体很高,明显在发着高烧。 苏离兮将帕子放在水里清洗几遍,又从盆子里捞出了帕子,拧干以后敷着苏荷清的额头上。 她悲切地述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也不管娘亲是否听得到: “娘亲儿,你可不能丢下女儿一个人走!你若是走了,女儿一个人留着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娘亲儿,您知道吗?女儿终于实现了您多年以来的心愿,女儿如今是宫舞伎了,是专门为皇上献舞的宫舞伎。” “您心里是不是很高兴?您睁开眼睛看看女儿!” 一直守在门口的昶十三,听到苏离兮真诚的哭声与述说,冷冰冰的面色稍微缓和一些。人人都说是舞伎贪财、最无情无义,这苏八品倒是一个孝女? 自打她进来以后,也不四处看看皇上送给她的新宅子和各类财物,只一味守着老娘哭,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过了一会儿,昶蕞端着一碗黑汁药走进了:“苏八品,药熬好了,温度刚刚好。” 苏离兮接过药碗:“谢谢昶姐姐,我来喂药吧!” 她小心翼翼地拿着汤匙喂药,一勺、一勺的药喂进去,可惜又随着嘴角儿流下来,弄得围在下巴处的白色帕子都染成了黑色。 “唉!苏师傅昏迷的太深……” 昶蕞看着叹息:“喝不下去药,这如何退烧?看来,我得让她们再多煎上几副准备着,咱们不断尝试着喂,哪怕吃进去一点点都是好的。” 苏离兮蹙眉,如果是在现代社会,打上几瓶吊针就好了。 她心念一动,便问道:“昶蕞姐姐,可否给我找来几根麦秸管,要细细的那一种。” 昶蕞问道:“秒秸秆?苏八品要这个作甚?这里是京城都市,只怕没有这些乡下的东西。” “城里的粮铺可有?”苏离兮急急问道:“有些农民给粮铺子送粮食,车子上会铺垫一些麦秸秆……” “我去找找看……”一直站在门外不说话的昶十三,突然言道!他看了一眼苏离兮,转身离去。 苏离兮又尝试着喂药,真正能喂进去的,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都浪费了。昶蕞看得直摇头,只好再次去熬药,苏离兮一遍一遍的换着湿毛巾。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昶十三带回了几根麦秸秆,苏离兮来不及说一声谢,先将麦秸管用温水冲洗几遍,再一点一点的插/进了苏荷清的嘴唇里。 昶十三和昶蕞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意,昶蕞过来帮忙,两个人齐心合力,弄坏了几根麦秸管,才将其中的一根深入到苏荷清的嗓子眼儿里。 苏离兮轻轻含上一口苦药,对着麦秸管一点点的输入进去,她的嘴巴里全部都是苦麻麻的味道,当下也不嫌弃这么多了。 昶蕞惊喜道:“好了!苏师傅的嗓子动了,苏八品这个办法真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苏离兮顾不上说话,一口一口的含着药汁儿,将整碗的药都灌了下去。 喂完了药,苏荷清能不能好?只能等待天命了…… 天近午时,丫鬟们端来了丰盛的饭菜:“苏八品,吃些东西吧!……” 苏离兮心事重重,哪里吃得下去? 尽管难以下咽,苏离兮想到娘亲的病,还要依靠自己照顾着,便逼着自己吃了一碗。 昶蕞、昶十三看苏离兮那硬生生逼着自己吃饭的模样,竟然一点都没有平常小女子的矫揉造作?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对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舞伎,暗暗佩服起来,怪不得皇上对苏八品另眼相看。 昶菁原本想让苏离兮去休息一下,由小丫鬟来守护病人。可她就是不肯走,说娘亲若是清醒过来,第一眼便能看见自己 苏离兮守护在娘亲的床边,一只手握住了娘亲的手,她的眼皮渐渐地沉重着,趴下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感觉到床/上的苏荷清动弹一下,苏离兮立刻警醒过来。 “娘亲,娘亲……”她低声地呼唤着! 只见苏荷清浑身出了汗,竟然湿透了被子,不断地翻动着。 苏离兮急忙推开/房间的门呼喊:“周太医、周太医,您快点来看看。我娘她动了几下……” 周太医带着药箱走进来,低头看看苏荷清,给她把脉后言道:“这下可好了,已经出汗退烧了。待老夫重新开上一副方子,调理调理。” “多谢周太医!”苏离兮露出了笑容,终于看到一些希望了。 一行人熬药、喂药、整整忙碌了一下午…… 苏离兮一时为娘亲喂药,一时用温水擦拭着娘亲的全身,一时换掉湿透的被褥,一时整理着娘亲乱糟糟的头发。 她什么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不肯让丫鬟们代替。她忙来忙去,一点都不得闲。 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天色渐渐晚了…… 昶蕞看看窗户外边的天空,转身对苏离兮说道:“苏八品,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等宫门落了匙,可就麻烦了!” 苏离兮恋恋不舍地看着娘亲:“可是,我娘亲还是没有清醒过来,我想再等等她。娘亲也一定希望和我说说话。” “这里有周太医和一个医女看护着呢?您是皇上的宫舞伎,若是在宫外过夜,那可是说不清楚的事情,名节都没有了!别说清平乐宫不会放过您,若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你也是要被打入慎刑司的。”昶蕞劝说着…… 周太医也在一旁说道:“老夫观苏师傅的状态,半夜里就会清醒过来,苏八品不必过于担忧,放心去吧!有老夫盯在这里照顾。” 昶蕞说道:“这样吧…若是苏师傅清醒过来了,还请周太医派人去宫里传个消息,也好叫苏八品放心。” “嗯!这样也好……”周太医点头。 “回宫以后,苏八品不如找机会再向皇上请求,皇上一定会同意您再次出宫探望苏师傅。” 眼看着,窗外的黄昏降临,在众人的再三催促之下,苏离兮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不行,回宫以后,她还要去求皇上,希望皇上让她每天都出宫来探望!交给别人来照顾,她总是不能彻底安心。 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宫舞伎能出宫一次都是恩赐,很有可能惹恼了他,可娘亲这一副病态,实在是顾不上那么多了! ~~~※~~~※~~~※~~~※~~~※~~~ 回到天熙内廷中,昶蕞和昶十三立刻消失不见了!苏离兮没有回自己的小院子。 苏离兮在紫宸殿门外等候良久,几个太监,宫女站在大殿门口,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皇上在不在里面?她在大殿的台阶上徘徊着。 她的身份太低,没有资格求见皇上,只有等待宣召的份!皇上若是不召见她,就算等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入了夜,宫门上的灯笼点燃起来,远处梆子声音隐隐绰绰,苏离兮踮着脚尖儿,伸长了脖子向殿里面看去,殿里光线朦胧,伴着微微飘拂的纱幔。 “干什么呢?”背后,一个声音冷冷响起:“竟敢这里窥视大殿,偷偷摸摸的……” 苏离兮转身,看到大宫女昶菁和几个宫女站在台阶上。 昶菁说道:“皇上宣召歌舞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个宫舞伎不听宣召,自己能随便过来吗?不守规矩。” 苏离兮连忙行礼:“拜见各位姐姐,奴婢苏离兮想求见皇上!”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几个女子的嘲笑。 昶菁瞬间冰冷目光直射过去:“苏离兮,你是个什么身份?也配三番四次的纠缠皇上,怎么?你又想使出银杏林里的那一套勾/引男人的手段?” 苏离兮低头,手指缠绕着腰间的丝绦! “真不要脸……”一个宫女说道:“皇上昨天不是刚刚临幸过你吗?这么快,就又想男人了?” “嗤嗤……”几个女孩子都喷笑起来:“不知羞耻的舞伎。” “赶紧离开这里!”昶菁不耐烦地摆摆手:“苏离兮,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以后没有宣见,不得私自站在这里!否则,我就将你交给清平乐宫的江大人处置。” 众人鄙夷地看向她,似乎她多站一会儿,就会将大殿的汉白玉 台阶给踩脏了! 苏离兮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奴婢真的有要紧之事求见皇上,还请昶姐姐通报一声……” “呸!给脸不要脸,昶姐姐也是你随便叫的?……”一个宫女骂道:“好好跟你说不听,偏偏要找骂是吧!” 昶菁抬头,懒得理会她! 那宫女说道:“按照月例常规,今天是宣召贞妃娘娘的日子。皇上喜欢的可是正三品的妃妾娘娘,皇上的亲表妹!你一个小小的八品宫舞伎,不过是皇上的玩物儿,也敢打扰皇上和娘娘的好事?若是被贞妃娘娘知晓了,可还有你的命在……” “贞妃娘娘是被人恭恭敬敬地抬进去的,你是像母/狗一样爬进去的,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 “赶紧滚,再不走,就叫人责打你!” 今/夜,他宣召别人了?…… 苏离兮愣在当地…… 她缓缓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彷徨感觉。是啊,她一个低贱的舞伎,偶尔得宠一次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怎么能够索取太多! 皇上今天宣召这个,明天宣召这个,凭什么天天见她?她虽然顶着御/前宫舞伎的名头,可那齐八品、张八品、欧阳八品不都是最好的例子。 她们这些御/前宫舞伎都是皇家仪仗的摆设,圣驾前必须有的女子,例行的,用不用都要放在那里。 他今天高兴了,可以送她一座宅院!明儿若是不高兴了,就可以丢她在角落中发霉…… 看来,她今天是没有机会见到皇上了。可娘亲儿怎么办?她并不在乎什么失宠与否! 周太医说,娘亲有可能在半夜里清醒过来,她多想和娘亲儿说说话! 苏离兮仰望天空,远方的星光闪烁,她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 她该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七章 落花风雨更伤春 第一百九十七章落花风雨更伤春 夜色,越来越凝重! 窗外的树木枝桠,错叠成一堆堆密集的黑影,异常的寂静! 屋子里,苏离兮辗转反侧,思虑万千! 她一会儿想着娘亲会不会清醒了?一会儿又想着皇上和贞妃娘娘正在把酒言欢着謦! 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正在欢笑着?又有多少人像她一般忧愁苦恼无助着! 总之,她今天晚上是见不得皇上了!没有他的恩准,她根本没有机会出去凡。 她恨不能现在就生出一双翅膀来,飞出这重重的宫闱禁庭,飞到娘亲的身边。 半夜的时候,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寂静中,一只手从她的肩头滑下来,轻轻捏住她的腕子,男子将她的脑袋拢在自己的怀中! “皇上!”苏离兮猛地睁开眼睛,惊喜地叫道:“九爷,您来了!” 她不是做梦吧?苦苦求见不得的人,又在深/夜/跑过来陪伴她?这一刻,她有点小感动,若不是心里念着她,又怎么会来陪她? “嗯!”他闭着眼睛哼着:“睡吧!朕好困,今天应付的事情可真多!” 应付?他宣召贞妃侍寝,岂不是应该很快乐吗?这不关她的事,她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将脸颊贴在他的下巴处,语气中无哀怨:“九爷,奴婢有话要说,你先别睡觉,听一耳朵儿好不好?” 他没有作声儿,黑暗中长长的眼睫毛垂着,如同黑羽般细密,他真得像是很累的模样! 她轻轻摇着他,带着丝丝请求的意味:“九爷、九爷……” 他能够来,她真是高兴,黑暗中又看到了希望,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没有想到,曾经如此讨厌这个纨绔男人的她,也会这般期盼着他的到来?看到他,会如此的欣喜,这世间的事情,真是无法预料! “唉……”他微微睁开眼儿,低叹道:“朕整天应付完这个臣工、又要应付那个女人。想躲来你这里清净清净都不行!” 她撅着嘴巴,一味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 “呵呵…”他轻笑:“知道你想说什么,朕明天还让你出宫去!” “哈…”她顿时笑了,不自由主的搂着他,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谢谢九爷!” 他一手抬起来抚她的脖颈,往胸前一按,语调有些暧昧了,抱着她轻声嗡哝:“怎么,现在觉得朕这个纨绔、不是那么讨厌了吧?” 贴得太近了,他身上的龙涎香味道混合着一点幽幽茉莉香气,飘飘悠悠地钻到她的呼吸中。 苏离兮忍不住心想:这就是那一位贞妃娘娘身上的味道吧?沾染在他的身上,挥之不去。 他刚刚还在别的女子那里温存,一会就又搂住了自己! 她突然有些垂头丧气,自己这算什么?胡思乱想什么,她和他、与爱无关,只是各取所需。 她又分神了?他宠谁,都与她无关,为什么要沮丧呢? “嗯!”她说:“九爷若是天天都让我出宫探望娘亲,您就是一个大好人!” 他捏住她的鼻尖:“你这个丑丫头可真势利,朕若不让你出宫,就不是一个好人了?看朕怎么收拾你?” 他将手伸到她的腋下,抓起痒痒来…… “啊?哈哈,哎呀…”她最怕痒痒,躲闪着扭来扭去:“九爷,别这样,哈哈,放开我……” 她眼波潋滟,脸上潮红。她不知道自己巧笑盼兮的模样,有多么可爱,深深地感染着男子的心! 现在,她为他笑了,在他的怀中笑了。 尽管是那么的不真实,他却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他突然低头吻住了她…… 苏离兮觉得自己沉沦下去,她虽然不懂得回应,却也没有躲闪! 有一种莫名的茫然,渗透进她的呼吸里,渗透她的每一次心跳中。 她想,两个曾经那样彼此讨厌的人,也可以如此温情地接吻?她能够感受到他的渴望与爱怜,她觉得眩晕! 她的内心深处,有一朵冰花正在悄然地、丝丝缕缕蔓延开裂着,一碰就会碎,纠结缠绵…… 久久的亲吻之后,他那深邃的眼儿黑得看不见底儿:“离兮,知道朕累了整整一天,可为什么还要来你这里吗?” 她低下头:“不、不知道……” 她不敢想,也不想知道!怕自己知道了以后,会心软、会心动! “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温和的嗓音,就在她耳畔弥漫起:“苏离兮,你就是一块寒冰,朕也会把你给唔热了!” ~~~※~~~※~~~※~~~※~~~※~~~ 鱼鳞巷子! 苏离兮随着昶蕞走进院子的时候,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 p>几个仆人和丫鬟们站立在两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 “我娘亲清醒了吗?昨天晚上还好?”苏离兮急忙问道!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苏离兮的声音,变得有几分虚弱起来:“我…我娘亲呢?” 一个丫鬟指了指房间,弱弱地说道:“在里面。” 苏离兮快步跑到房间门口,看着那一扇紧紧关闭的大门,她突然就迈不开脚步了…… 她望而生畏,双腿定在门槛前,像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 她突然害怕起来,怕自己推开门、看到一些令她伤心欲绝的事情…… 周太医叹息一口,走过来:“苏八品,生死由命,你…你不要太伤心!” 闻言,苏离兮含着眼泪儿笑起来! 她的笑容凄凉而柔美:“周太医,你糊涂了不成?我娘亲好好的呢,我为什么要伤心……” 众人皆用怜惜的眼神注视着她,谁也无法再劝说什么。 苏离兮鼓起勇气,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不远处的床/上,那直直/挺/挺躺着的苏荷清,一动不动,像是僵硬的冰块一般! 苏离兮身子一软,扶着门框倒下来,双手紧紧地抓住木框,一滴滴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她昨天离开的时候,娘亲还活着呢,虽然没有清醒,却是有呼吸的。只不过一个晚上,就天人永隔了?她不能相信。 昶蕞想上前去搀扶她,昶十三拉住了昶蕞的袖子。 他低沉地说道:“她必须自己挺过去,咱们谁也帮不了她!” 昶蕞想了想、忍了忍,就没有上前去安慰。 苏离兮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进去,软软地跪在床前! 她的耳边,似乎回响起苏荷清往日的声音: “我的离兮,舞跳得真好!” “我的离兮,是最最漂亮的姑娘!” “这个音儿弹错了,应该是这样弹,来,娘亲给你示范一下!”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曾经多么彷徨? 只有娘亲毫无怨言、毫无私心地抚养着她,教导着她,为她的笑而笑,为她的哭而哭。让她在这个讨厌的世间里支撑良久…… 现在,苏荷清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心里的那种痛,就像用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慢慢割着。她与她的母女之情,早就深深地融入到彼此的血液之中了。 她的手,颤抖地抚摸着娘亲的脸,冰冷一片儿! 她闭上眼,回忆起娘亲曾经的温暖和微笑: 她的手,细细地将娘亲的五官抚过,像是要将娘亲的模样永远刻在心里…… “我娘亲是什么时候去的?” 周太医说道:“凌晨的时候清醒过来。刚开始精神不错,大概是回光返照…唉,可惜,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吐血咽气了。深入肺腑的病,拖延这么多年,即使用了上等的药材,也来不及了!” “娘亲,她知道我来过吗?” “白天的时候,苏师傅虽然昏迷着,可她心里都明白着,知道你昨天陪伴她一整天,她心里很高兴!” “娘亲,可曾留下什么话给我?” “苏师傅支撑着身体,给你写了一封信……” 苏离兮猛地抬头:“信?快给我看看!” 她急忙拆开那一封信,苏荷清那熟悉的笔迹呈现在眼下。字体写得很潦草,上面沾着点点的血迹。 很显然,这是娘亲忍住病痛而写的。 一滴滴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流在信上。 离兮吾儿:提笔泪流,心痛难忍。此信为绝笔,从此永不相见。 娘亲有一些话要交代,真心奉劝我儿一句,‘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想我苏荷清,也曾经是闻名天下的歌舞伎,却糊涂了一辈子。为了一个男人莫须有的誓言,苦苦等了他一辈子,念了他一辈子,伤了自己一辈子,最后,依旧落得一场空! 离兮吾儿,你千万莫要学娘亲这般糊涂。不要去期盼那些遥不可及的人,不要执守那些遥远虚幻的誓言。 谁在你的身边,谁全心全意的爱着你,照顾着你,才应该牢牢地抓住他! 好好珍惜自己,好好珍惜身边人! 苏离兮趴在娘亲的身边,失声痛哭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她要逃跑 第一百九十八章她要逃跑 杨熠推门而入,带进来一阵冷风! 他看向那懒懒的歪斜在床/上的女子。烛光摇曳中,晕黄的一团儿映衬在她的身上,阴晴不定…… 满头乌黑的青丝,压在她惨白的面庞之侧,神情憔悴不堪。她那一幽幽的眼眸游离不定,像是飘忽不定的花影,随时都能消失。 杨熠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想伸手触摸她的额头謦。 苏离兮瞥了一下脸,躲闪过去,却有一滴泪水缓缓地滑下,落落分明。 “唉,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凡。 她目光微垂,并不答话。 他亦是不气恼,依旧温柔说道:“离兮,你还有朕!” “从今以后,朕就是你最亲的人,让朕代替你的娘亲,好好疼惜你,照顾你一辈子!” 苏离兮红着眼圈,冷冷地看向他:“奴婢不敢做此奢望,皇上要照顾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只怕顾不过来!” 这一刻,她有些恨他!若不是他破坏了安水屹与自己的姻缘,安水屹不会远游离开,安茉葭不会翻脸无情。娘亲会一直受到安郡王府的照顾,不会去得这般快! 杨熠的脸色沉了几分,压压心中的不耐:“你刚刚失去亲人,朕不与你计较太多!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当珍惜好自己。就算再伤心,时间久了,也会过去!” “嗬……”她冷笑:“您这话说得轻巧,皇上生在皇族,自小锦衣玉食,人人捧您在天上。您从来不曾失去过娘亲,当然不能体会奴婢的痛苦!” “苏离兮……”他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几分,眼眸中升腾起怒意:“你怎么知道朕没有失去过娘亲?你怎么知道朕从来没有痛苦过?” 她诧异地看着他…他的母后,皇太后如此疼爱他,娇宠他,如今太后正好端端地奉养在慈宣宫内,何来失去之言?这纨绔又开始不正经胡言乱语了! 杨熠自觉失言,立刻深深呼吸一口! “起来吃饭!” 她沉默以对! 他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好吧,你如今心情不好,朕也不和你多言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杨熠转身要离开…… “皇上…”苏离兮叫住了他:“明天是奴婢的娘亲下葬的日子,奴婢想去送送她最后一程,尽最后一次孝心,望皇上恩准!” 身为宫舞伎,即使亲人逝世也不能随便出宫,万不能沾染上所谓的晦气。只能将泪水流在肚子里,这便是宫规! “准!……” 他没有回头,继续向门口走去:“苏离兮,望你过了明天之后,将所有的悲伤都收起来。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久着,你不能天天如此哭哭啼啼的!” 门,在他的身后关上,屋子里恢复了寂静…… 苏离兮在心中冷笑,将所有的悲伤都收起来?再给他献舞献/身,整日里强颜欢笑、取悦于他?做他饮酒作乐时的小舞伎…… 不会了,她再也不用刻意讨好献媚于他了,她没有什么恳求他的了!虽然,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真心不错?天天来陪伴她,听任她的一切要求。可是,他一时喜欢这个、一时喜欢那个,她能相信这样多情薄义的男子吗? 如今,苏荷清娘亲已经离开了,她在这个冷漠的时空中再无牵挂。这些天来,苏离兮日思夜想,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下一步的路该如何走? 她要利于明日下葬的机会,逃跑! 逃离这座冷酷的宫殿,逃离纨绔皇帝的身边!先找一个机会离开皇宫,千里迢迢去北疆找安水屹。 当然,她如今是残花败柳之身,自己也没有脸与安水屹一起生活。她的目标是那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已经成了十六幅图。 希望安水屹看着往昔的情分上,为她绘制完后面的八幅舞谱。只要汇集齐全二十四张,她就立即离开这个时空…… 另一个世界,还有她至亲的人! 就让这一次梦幻般的穿越经历,快些结束吧!…… ~~~※~~~※~~~※~~~※~~~※~~~ 荒凉的山头上,垒砌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头,那冰凉的石碑上新刻着几个大字:慈母苏荷清之墓,孝女苏离兮立! 苏离兮双膝跪下,重重地磕下几个头。站在她身后的昶十三、昶蕞也跟着弯腰鞠躬。 娘亲,女儿要走了!那个害你一辈子苦苦等待的男人,如今再也不必等他了,您好好的安息吧!即使,女儿将来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会怀念您,感念您这些年来对女儿的养育之恩。 一张张印着铜钱的冥纸,丢到火盆中,火焰翻腾着,映红了苏离兮的脸。一阵清风吹过来,轻飘飘的灰烬缓缓地升起,飘满了半空中…… 苏离兮口中念念有词:“娘亲,收钱了!娘亲,收钱了!” < p>大把儿、大把儿的用金纸折叠成的元宝,毫不吝啬地丢到火盆里,娘亲,你清苦了一辈子,现在终于清静了。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的石碑,泪水止不住落下。若是能够顺利回去,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探望苏荷清娘亲了…… 她对不住娘亲,始终还是对不住娘亲! 昶蕞抬头看看天色,走上前来说道:“苏八品,时辰不早了,您以后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苏离兮泪眼汪汪地抬头:“让我再陪陪娘亲吧,下一次出宫,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许,永远都不能出来了。” 昶蕞无奈地回头看向昶十三…… 他一身精炼的黑衣,双臂交叉在胸前,怀抱着一把长剑,冷漠地摇摇头! 昶蕞只得再劝解道:“苏八品,这里路段偏辟,回宫的路途遥远,路上还要耽误不少时间呢!” 苏离兮再次叩头,深深地看了那石碑几眼儿,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驾……”昶十三甩了一下鞭子,马车在山路上行驶起来,扬起阵阵儿尘烟。 苏离兮倚靠在车厢中休息,缓缓闭上了眼眸。 此刻,她貌似平静,心中却波浪翻滚着。这里山高路远,人烟稀少,道路空旷,不是逃跑的好时机。那昶蕞和昶十三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人,若是想躲开他们,实在是不容易,必须好好思量盘算一番。 大概再行驶半个时辰的时间,便会来到人群拥挤的京城市集,那个时候路边摊贩熙攘,混在人多的地方逃跑,他们兄妹二人即使用武功,也不容易追寻。 这兄妹两个人其实心眼不错,她逃跑之后,大概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可是,如今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马车行驶的非常快速,想那昶十三急急入宫准备交差。不多一会儿,便进入了市集中,马车的速度明显缓慢起来。车窗外人声吵嚷,似乎十分拥挤。 “啊…啊…”苏离兮捂着自己的肚子,翻滚起来! 昶蕞吃了一惊,急忙扶着她问道:“苏八品,你怎么了?” 苏离兮面色痛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肚子很痛,啊…啊……” 这段时间来,她伤心痛苦,饮食与睡眠都不好,脸色苍白,倒是有些像突发疾病的模样?…… “十三哥…”昶蕞揭开门帘,对着驾车的昶十三说道:“苏八品很不舒服,附近可有医馆?” 那昶十三早就听到了车厢里的呻/吟,却不愿意停车:“再走一会便到了,让她忍一忍,等进了宫,自然有太医医治!” “啊……”苏离兮愈加痛苦地叫喊起来,并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好难受,我、我想吐…” 言罢,她伏在车内干呕起来…… “十三哥,不行呀!”昶蕞说道:“苏八品的模样十分痛苦,怕是坚持不到皇宫了,这集市上定然有医馆,先找一间来看看!” 这热闹的集市上当然有医馆,苏离兮以前帮娘亲抓药的时候来过多次,对那小医馆内部的房间结构,以及周围的地形都十分清楚。所以,她才会在快到医馆的时候发作起来! 昶十三无奈,四处张望一下就发现了路边的医馆:“好吧!看到了……” 马车停在医馆的路边,昶蕞搀扶着浑身软绵绵的苏离兮下车。 苏离兮依旧弯腰干呕着,神情非常痛苦,像是肚子痛得直不起腰来!…… 【亲们,台风‘鲸鱼’登陆海岛了,按照以往的经历,断电、断水、断网,狂风呼啸,交通不畅都有可能,希望不会影响到我的更新。】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乞丐 第一百九十九章小乞丐 “郎中、郎中!”两人一走进医馆,昶蕞便叫喊起来:“快来看看这位娘子如何了?” 一个学徒模样的小童走过来:“城东有人病重,郎中出诊去了,你们坐在这里等一等!” 昶蕞不由为难,言道:“苏八品,不如我们回去吧,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热水…”苏离兮喘着气说道:“我想喝点热水,稍事休息一下再回去,好不好?謦” “也好,喝点热水可缓解一下。”昶蕞对着那小童言道:“麻烦这位小哥拿一杯热水来!” 那小童看苏离兮的模样十分难受,当即不敢怠慢,去里间倒了一杯热水来凡。 苏离兮喝了一口水,脸色稍微缓和一下,长长出了一口气:“连累姐姐费心了!” 昶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何必客气,你感觉好点了吗?再多喝一些吧!” “嗯!……”苏离兮点点头,又喝了一口,猛地就抑制不住地喷吐出来,弄得她满身都是水渍。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昶菁看她如此狼狈,不由摇头。 “啊,咳咳……”她喘息着问道:“这里可有净房?我肚子实在是不舒服,也想整理一下衣服。” 小童指了指后面,言道:“后边的小院子里便有一个净房,但是很简陋,怕是会委屈了这位小娘子。” 苏离兮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讲究那么多了,还请小哥引我去!” “好吧,请这位娘子随我来。”小童侧身让路。 “麻烦昶姐姐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便来!” 苏离兮慢慢地站起来,握着肚子随着小童向后院走去…。她将净房的门关上,上好门栓,便立即挺直了腰背,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这净房很小,好在墙上面有一扇简易的木窗。苏离兮警惕地趴在门上听了一下,感觉时机紧迫,不能在拖延了。她动作麻利的从那一扇小窗户上爬出去,幸好她长期训练舞蹈,身体柔软,行动灵敏,很容易便爬了出去。 跳下窗口,对面就是一面不高的土墙,将将比她的个头高那么一点点。苏离兮双手扒在墙头上,用两只脚使劲蹬了几下,故意在土墙面上留下几道攀爬后的痕迹。 她再将自己的两只鞋子脱下来,其中一只丢在墙角下,制造出翻墙时不小心丢下一只鞋的效果。而后,她提着另一只鞋子,顺着墙边绕过净房,转身回到医馆的小院子,趁那小童不注意,躬身猫腰钻/进了柴房。 柴房里没有窗子,光线很暗淡,四处堆积着很多落满灰尘的杂物,还有一大堆柴草垛子,她顾不上脏乱,轻轻揭开柴草便躲在里面。 一切,和她提前设想的一模一样。 逃跑,即使她跑得再快,也绝对跑不过那身怀武功的昶氏兄妹二人,不如反其道而行,就躲藏在这里原地不动,以静止动。 她会藏起来耐心得等待,一直等到天色全部变黑了再走! 果不其然,不大一会儿,就听得昶蕞在净房门外叫喊:“苏八品,你好了吗?要不要紧?” 净房内悄然无声,昶蕞不由着急了,不停地敲打着房门:“开门、开门……” 昶十三提着长剑从外边走进去,冷声问道:“为何这么久?苏八品呢?” 昶蕞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面色有些紧张,用手指了指净房的门,不敢说什么了。昶十三上前,大脚一踹,房门哐当一声,便立刻被踢开了。 可是,那小小的净房中空无一人,墙上的窗户却大开着,很显然是跳窗逃跑了。站在一旁的小童傻了眼,不明白那位生病的小娘子为什么要逃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啊?她跑了!”昶蕞害怕地说道:“十三哥,这可怎么办?” 丢失了皇上心爱的宫舞伎,那是重罪! 昶十三眼神一冷:“一时疏忽,竟让这个狡猾的舞伎逃了,我就看她有些不对劲,偏你非要袒护着她,快追!” 昶十三跺脚,一个灵敏的翻身跳出了窗户,再越过了土墙,朝着市集人多的地方追去。昶蕞紧跟其后,转身跳上了窗户,翻过墙不见了踪影。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沉下来! 小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那郎中似乎回来了,小童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傍晚时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女病人翻墙逃跑了等等。 那郎中笑一笑,根本不在意。隔壁的厨房里,有炒菜煮饭的声音,浓浓的油烟味道弥漫开来。苏离兮躲藏在柴草垛子里,眼神迷茫,疲惫地依偎在土墙上。 逃跑的第一步,她似乎成功了。骗过那一对心眼不错的兄妹二人,她也有些内疚,不知道纨绔皇帝会如何处置他们? 她的心里还是坎坷不安的…… 未来的路,依旧艰难不堪,无法想象。她一个身无分文的弱女子,该如何踏上千里迢迢之路?北疆可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 这个时空中,除了安水屹,还有谁肯真心实意的在意她?她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一个人。或许,还有清平乐宫的郦飞烟,可飞烟姐姐身处深宫,更是无法帮助她。 装扮成男子乞丐,一路乞讨去北疆吧!满大街都是乞丐,谁会在意她一个小小的‘男孩’。 苏离兮又耐着性子,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夜很深了,医馆中非常安静,人们大概都睡熟了。苏离兮悄悄溜出了柴房,在院子里捡了一双粗布鞋穿上,鞋子很大,勉强能穿着,应该是那个小童的。 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晾着几件男子的衣服,苏离兮一并取下,挑选了其中小一些的衣裳,穿套在自己的身上。这种时刻,顾不上道德了,逃命要紧。 再将头上的流云髻拆散了,绾成简单的男子发髻。立刻,她变成了一个穷苦男童的模样。 她踮着脚尖儿,走进厨房,从冷锅里舀起一勺稀粥,大口大口地吐咽下去。那粥的味道实在不好,不但冰冷而且烧糊了。幸而,她在水韵坊的后院长大,这样的苦头吃过不少。 她没有忘记从锅底掏一把儿烟灰,涂抹在自己白净的脸蛋以及脖颈上,将自己弄得更像一个街头的乞丐!这一次,她真正地翻上了土墙,跳到了外面的小巷子里! 临近冬季了,外边的温度很低。黯淡的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云时隐时现。小巷的转角边有隐隐约约的烛光闪动。黑暗中,苏离兮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她弯腰缩头,沿着墙边向前走去! 逃跑的第二步,出城! 守城的卫兵,会在天色快亮的时候将城门打开,她混在进出城门口的商贩中即可。 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路边,还有乞丐蜷缩成一团睡觉,肆无忌惮打着鼾声儿。夜行之路,孤独而寂寞,可她是一个现代的女孩灵魂,她不会害怕未来路上的艰苦。 为了,寻找那一条回家之路,她会不断地走下去,哪怕是艰难地爬回去。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那高大紧闭的城门,有几个值夜的兵士,手中拿着刀枪,慢慢地巡逻着。 苏离兮暗暗松了一口气儿,找到距离城门不远处的偏辟角落坐下来休息。她倚靠在城墙边,看到附近还躺倒着几个乞丐,哼哼唧唧说着梦话…… 苏离兮苦笑一下,缓缓地闭上眼睛。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会亮了。她要养足了精神,耐心地等待时机。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正在她似梦似醒间! 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苏离兮猛地警惕起来,睁开了眼眸,看着那些飞奔过来的黑衣男子。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一个个气势昂扬,神态严肃! 他们手中举着点燃的火把儿,火红的焰将他们的脸映衬地通红一片,在黑夜中更加显得阴沉可怖。一时之间,城门口也被这些火把照得通亮一片。 墙角儿的乞丐们纷纷清醒过来,畏惧地看着这些官兵们! 苏离兮低下脑袋,尽量缩在衣领下面,又偷偷地观察着那些黑衣人,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愿这些人不是为她而来? 领头的男子,策马来到城门口,高声问道:“兵士,你们可曾看到可疑的女子出城?” 那守门的兵士摇摇头:“这大半夜的,哪有小女子敢单独出城!绝对没有……” 第二百章 抓捕回宫 第二百章抓捕回宫 “唰……”的一声儿,那领头的男子手中一甩,一幅画像展现在众人面前! 黑衣男子高声言道:“守门的兵士们都过来看看,记住这名女子的模样,明天一早严守城门,一旦发现这名女子,立刻拿下!” 兵士们纷纷围绕过来观看,借着火把儿光线,只见画像上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五官清晰,神态传神! “好漂亮的小娘子,眼睛水汪汪的,水灵得能掐出水儿来!謦” 一名兵士言道:“军爷,您何不将此画像悬挂于城门之上?我们也好对比查询!” 那黑衣人冷漠说道:“此女子身份特殊,岂能随意给来来往往的民众们指点查看?凡” 兵士们相视一眼,心中大概明白这女子的身份特殊,定是什么贵族家的小姐,容颜是不能随便跟外人想看的。 兵士便说道:“军爷只管放心,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属下们记得她的模样了。定然不会轻易放走任何可疑的女子!” “嗯!”那黑衣人将画像重新收起来:“上方有令,凡是抓住此女子者,赏黄金百两,晋升两级!” 兵士们露出惊喜之色,个个跃跃欲试,恨不能现在就将那逃跑的小娘子抓住:“谢谢军爷,吾等必定竭尽全力!” 黑衣人继续说道:“有言在先,一旦拿下却不可伤害她分毫,妄图贪/色/染指者杀无赦!” 众人齐齐呼喝:“得令!” 与黄金百两相比,什么样的女子买不到?再漂亮有什么用,赶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苏离兮不由暗暗叫苦,看这个情形,定是来抓捕她的。那纨绔皇帝如此兴师动众的,为何不能放过她这么一个卑微的小舞伎。 不都说他是一个喜新厌旧的性格吗?他已经得到了她的身子,还有什么好纠缠的?他拥有几百名舞伎和后宫妃妾娘娘,何必苦苦相逼! “走,去南城门看看!”那黑衣男子叫道:“四个城门,全都不能放过。” 几十匹骏马立刻调转马头儿,黑衣人们扬起马鞭,准备朝另一个城门奔去,马蹄扬起了大片的灰尘,呛得路边的乞丐们纷纷捂住口鼻退让,还有人低声地咳嗽着。 “等等!”一声呵令,那领头的黑衣人突然叫道。 只见他抓住缰绳,调转了马头儿,缓步朝乞丐们走来,那一双厉目中升起疑惑的光束。 苏离兮心中大骇,越发蜷缩在墙角里不敢动弹。不是要走了吗,干嘛又回转?这个领头的男子不容易对付! 高头大马上,黑衣男子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一排惶惶不安的乞丐,一个、一个盯着看去,像是要把人的身上盯住一个洞来…… 最终,男子的眼神停留在苏离兮的身上,不再移动! 强大的压力之下,苏离兮只得闭上眼睛装睡,内心不断地祈祷着,别看我了、别看我了。黑衣男子冷笑一声,纵马走到苏离兮的身边,马鞭子放下挑起了苏离兮的下巴。 火把儿的照射下,黑乌抹漆的一张小脸上,涂抹着几道炭灰。可惜,仍然掩盖不住那精致的五官,小巧的鼻梁…… “嗬嗬……”黑衣男子笑道:“看来,这百两黄金,我要自己笑纳了!” 他冷着一张脸不再多话,拽着苏离兮的胳膊,一把儿横拖上马,横放在马背上。 “啊……”她又惊又怒,却无可奈何! 苏离兮气急了,在马背上挣扎着骂道:“狗官,放我下来!不然,我就告诉他,你贪图我、染指我,挑拨他诛杀了你!” “好厉害的舞伎,好歹毒的心思!可惜我不怕你的诬陷,在下昶十一,你尽管去告。你害得我十三弟和十九妹被鞭打。只怕你也自身难保……” 黑衣男子讥讽地说道:“舞伎,你还是想想,如何平息陛下的雷霆之怒吧?” “哈哈、哈哈……”黑衣男子策马扬鞭而去,几十匹大马紧紧跟随。 站在城门下的兵士们面面相觑,而后顿足惋惜不已,藏在眼皮底下的肥肉,就这样被别人横刀夺去了。真真是可惜了那百两黄金! 看来,以后城门处瞎逛游的乞丐们,也不容忽视呀! ~~~※~~~※~~~※~~~※~~~※~~~ 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半空里起了雾。天熙内廷里到处雾霭沉沉的,令人觉得心寒! 紫宸大殿里依旧灯火通明,竟然像一夜未眠的模样!大殿里一溜排开的飞天星辰宫灯,朦胧间透着里面飘摇的烛光,照得殿内梁柱上的玺彩画金黄辉辉、迷人心神。 金貔貅铜炉里燃起香烟袅袅,淡淡的定神熏香,弥漫在空气中。皇帝坐在榻辇上,倚靠在明黄绣云彩龙飞寿坐褥上,龙眸微闭,似乎在闭目养神。 “噗通……”一声,苏离兮被人丢在了大殿光洁照人的金方石地板上。 昶十一跪下叩首:“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舞 伎苏离兮带到!” 皇帝没有言语,只是疲惫地一摆手,昶十一会意,立刻磕头后悄然退下。 大殿中两侧站立的太监和宫女们,也都随着退下。 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他与她!皇帝的脸上写满了阴霾,微微抬眸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女子。 她身上穿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捡到的破烂衣服,似乎还故意撕破了几条。她头发乱蓬蓬的如同杂草一般,随意绾成寻常男子的发髻。原本白皙的脸蛋、纤手与脖子上,抹着黑乌乌的炭灰! 她狼狈又难看,若不仔细看,真当她是一个街头路边儿的小乞丐…… 他的心寒凉一片儿,大殿中空荡荡的声音传来:“苏离兮,你宁可穿成这样破破烂烂的,也要离开朕!”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她那一副倔犟的神态里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反正被抓回来了,城门口都没有逃跑出去,死便死吧,要杀要刮随便他了! 她没有娘亲了,也不没有什么弱点把握在他的手里,什么都不用怕! 他的眼眸里隐藏着阴鸷,声音像凝住的冰“苏离兮,你凭良心说说,朕最近对你怎么样?” “朕三番四次纵容你出宫,派最好的太医医治你娘亲的病,为她寻找一块上好的墓地妥善安置!” 他面沉似浓墨,声音低沉:“朕知道你讨厌宫里,朕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给你买一座价值千金的宅子。想着你将来若是闷了,就可以出去住住散散心!” “朕派自己贴身的心腹十三和昶蕞,陪伴保护你!你却狡猾地溜走,欺骗所有的人!” “在银杏林中,你是怎么苦苦哀求朕?你说要将一颗真心给朕,全都是欺骗朕!现在,你娘亲刚刚死,你把朕利用完了,说翻脸就翻脸,就想一走了之。” “朕就是再忙、再累,每天晚上也想着去陪陪你。你不愿意侍寝,朕也纵容着你,迁就着你,丝毫不愿强/迫你!朕何曾这般容忍过一个小小的舞伎?” 他大步走下来,带来一阵儿冷风! 他,一把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颊捏得变了形。 他那幽黑的眸子里满是怒火…… “可你呢?你一个奴婢,你是如何挥霍朕对你的一片真心?” “你穿成这样,你是想去哪里?” 他的脸色冷若冰霜:“你想去北疆?你想千里迢迢的去找安水屹……” “朕就算将一颗心都掏给你,也赶不上安水屹一句话吧?” “你说话,你怎么不说话?”他睁大了眼眸,对着她吼叫道! 苏离兮嘴唇微微动了动,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如今,她无话可说! 他就是对她再好?在她内心深处,也无法忘记那最初的疼痛和痛恨…… “溅婢!”他狠狠地将她甩在地上,高声叫道:“来人!” “诺!……”昶菁走进大殿内! 他伫立在那里,身上被摇曳的烛光染上了一层难以捉摸的阴影…… 皇帝恢复了沉静的神态:“宫舞伎私自逃跑,该如何处置?” 昶菁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苏离兮,嘴角露出一抹狠毒之色:“该将这个溅婢,送到城外的军营中,给低等兵士们做玩物,折磨直至死去、方能罢休!” 闻言,苏离兮露出震撼惊怕的神色。这种死法,最重要的不是痛苦,而是身心的屈辱……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惧怕之意! 他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怎么,你终于知道害怕了? 第二百零一章 打碎茶碗 第二百零一章打碎茶碗 苏离兮颤抖一下,紧闭着嘴唇,却没有求饶!她可以为了娘亲儿,来卑贱地求他。却不会为了自己、而害怕服软! 皇帝的眼眸中,是再一次的失望与恨意。 终于,他吐出几个硬硬的字:“把这个溅婢拖下去,送城外军营。” 昶菁闻言,十分得意。她早就看不惯这个舞伎了!偏偏皇帝宠着这舞伎,她向来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又不敢私下里动手。如今可算是如了她的心意,皇上早就该快刀斩乱麻,下此决断了謦! 昶菁几步走到苏离兮的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向背后一扭。 “啊……”苏离兮感到手臂快要被昶菁扭断了,忍不住低哼一声,额头上冒出丝丝的冷汗凡。 这一位昶菁大宫女,显示是一个有武功的练家子,行动之中拿捏准确、下手狠毒。 “走!”昶菁拖着毫无挣扎之力的苏离兮向大殿门口走去。 苏离兮绝望地闭上了眼眸。她早早便料到了,若是逃跑失败,必然会有所惩戒。原以为是一死了之,却料不到自己会受到如此惨烈的代价,可算得上是女子们最怕的酷刑了! 皇帝转身背对着她们,端然不动的站立着。他的一双眼眸幽黑沉静深不见底。他双手紧紧握拳,似在矛盾斗争之中,脸色在瞬息间变化莫测。 他在等着她,最后的一次呼救,可迟迟听不到她的声音?就算被送到军营中受万人的糟/蹋,都不能换来她的一声求饶吗? 只要,她此时软软地呼喊一声,九爷!其它的话不用多说什么,他的心底便会柔软起来…他强忍着不回头,不去看她凄凉的情景,他等呀等,始终没有等来那一声呼唤! 这短短的时间,让他如此煎熬! 就在昶菁拖着苏离兮走出大殿门口之时……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砸在昶菁的脚下! 两人惊讶地看去,只见皇上狠狠地摔了一个东西。一个豆绿色底绘粉彩官窑茶碗摔在她们的脚下,散落一地的碎瓷片儿,零零碎碎。 “皇上?”昶菁不解其意,手中的力道便轻了几分! 皇帝将如此名贵的茶碗砸在她的脚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皇帝幽黑眼睛沉了沉,秀长眼线挑起一丝决断:“舞伎苏离兮殿前失仪,打碎朕心爱的彩瓷茶碗。念其是无心之过,杖责十下!” 昶菁张口结舌:“皇上,这舞伎明明是逃宫……” “住嘴!”皇上呵斥道:“立刻吩咐下去,朕身边的御/前舞伎,从来没有人逃跑,都给朕牢牢记住了。日后,若是有半分谣言在天熙内廷传扬,朕就拨了那些人的舌头!” 昶菁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却是不敢不从命,只得生硬地答道:“诺!” 昶菁恨恨地将苏离兮丢在地上。 苏离兮呆呆地看着皇帝的背影,眼眸中尽是迷茫与困惑!一时之间,她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她知道他对自己好,也知道自己出尔反尔欺骗了他。 他终是不忍心对她下毒手?她抵抗得住别人的压制,却最最受不了人家的宽容!然,他此时却是不愿意看她一眼。 皇帝的眼中隐隐浮出一线哀戚之色,似在烦闷自己的心软……他拂袖离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立刻拖下去受刑,驱散太监和宫女,不许任何人观看,只有执刑的人在场!” 苏离兮被拖到了紫宸殿的后侧殿偏院子里,这里是专门惩戒那些犯错宫人的地方。 两个执掌司刑的中年宫女,各自手中提着一根藤仗冷冷注视着她,空地的中间放置一条宽大的长条木板凳子。按照皇上的吩咐,院子里的闲杂人员等,提前被驱逐走。 执刑宫女对昶菁说道:“昶六品,也请您离开吧!这里留下我们两个执刑便好!” 昶菁抬头看看不远处的阁楼,悄悄对两个宫女说道:“两位姑姑有劳了。不过,皇上正站在那边阁楼的窗户里看着呢,请两位姑姑严格执刑,莫要手下留情。” 两个宫女互相看了一眼,再看向那边阁楼…… 果然,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子,站立在窗口前,神态严肃! 一个宫女言道:“这个请放心,我们俩个向来是最公正无私的,执行御命绝对不会含糊!” 昶菁冷笑着看了苏离兮一眼,才转身离去! 执刑宫女说道:“苏八品,请您褪下衣衫吧!皇上这是在宽容您,若是连着衣衫一起打,血肉与棉线粘连在一起,等医治的时候那可是生不如死!” 苏离兮悄悄抬眸,也看到了楼上的男子,心中不由羞愧起来。和把她送到军营里想比,这样的刑法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 另一名执刑宫女言道:“你不必害羞,打碎了圣上的茶碗,受这点刑罚不算什么?圣上已经给你留下颜面了,不让别人观刑,就只有我们两个和圣上看得到!” “ 是!”苏离兮低低答应一声儿,低头慢慢解衣! 清晨的空气很冷,她趴在长条凳子上,身体不由微微发抖着。一股儿冷风吹来,苏离兮打了个冷颤,双手抓紧了方条凳子的腿! 阁楼上的雕花木菱窗支起来,皇上低垂着眼眸,冷冷审视着院子里的情景。 “啪……”的一杖打下去,苏离兮痛得几乎昏了过去。这两个执刑宫女果然没有留情,似乎下了狠手! “啪、啪、啪……”连续几杖打下! 苏离兮的冷汗如水般涔涔流下,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长条凳子落下,滴在黑色的泥土里!她知道他正看着,竟然咬住牙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叫痛。她只求这刑法快点结束。 两个执刑的宫女暗暗佩服,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受刑的女子都会哭天喊地的求饶,这位苏八品倒真是一个硬骨头。 “啪、啪、啪……” 苏离兮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牙齿咬破了嘴唇,她看到凳子下面的血迹,汇集成弯弯曲曲的一条小溪流!痛到这种田地,她除了浑身不断自然的抽搐着,就连哭喊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打烂了,最少也是个血肉模糊! 痛着痛着,她的思维开始混乱起来,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在银杏林中的情景,她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一心一意的爱他,这就是违心撒谎的代价。 阁楼上的皇上,深黝黝眼眸里一片阒寂,看着楼下挨打的女子,依旧一言不发! “啪、啪、啪……” 两名执刑宫女加快了速度,十杖责算是打完了! 一名宫女说道:“苏八品,执刑完毕,快快下来谢恩吧!” 苏离兮软塌塌从凳子上滑下来,挪动流血的两条腿,双手支撑在混着血水的泥巴地上,对着阁楼的方向,磕头谢恩。 她嘴角流着血迹,喘息着说道:“奴、奴婢…谢皇上隆恩!” 言罢,她整个人瘫倒在地,昏迷过去…… 昏迷中,她做了很多、很多个乱七八糟的梦,也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一时间她装扮成小乞丐,躲过兵士的检查,成功地逃出了城门,在开满黄菜花儿的山野中狂奔! 一时间,她来到了安郡王府,两头石狮子依旧屹立不动,那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她使劲儿拍着黄铜门环,口中呼喊着,水屹,我回来了,你开开门,开开门! 一时间,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水韵坊,娘亲还不曾死去,嘱托她一定要考取宫舞伎。她听到司徒坊主又在悄悄商量着,将她送给那三个老东西,给郦飞烟换取一个宫舞伎的好前程! 一时间,她看见朦朦胧胧的远方,有一个男子清雅的背影,不正是安水屹吗?她拼命追上去,直跑得双腿发软,那男子回头冷冷看着她,却是那个纨绔皇帝,惊吓地她掉头就逃…… 梦境中,尘烟飘渺,分不清东南西北?路边有带刺的荆棘刮破她的腿?好痛、好痛,疼痛如烧如燎,她是不是残废了,从此再也不能跳舞了。 “啊…啊……”苏离兮挣扎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她的小屋里! 有清凉的药香味飘来,苏离兮看到床头绣墩上放着一个白瓷小碗,里面盛着淡绿色的药膏。 她略微动了一下,才发现痛疼中夹杂着清凉一片的感觉,身上涂抹了大片、大片的药膏,那药香清冽如冰,覆盖在她身上十分舒适! 第二百零二章 梅花绽放 第二百零二章梅花绽放 是谁?帮她涂抹了药膏? 苏离兮艰难地抬头,猛地看到一名笔直秀挺的男子站在床尾处?他手里拿着一个药罐和很多棉布。 他像是从来没有做过事情,站在那里显得笨手笨脚的。他先是将药罐放下,再拿起来看看,又放下?他闻闻自己的手指,皱着眉头用一方白帕子擦拭着手指上的药膏残留。 苏离兮心中一惊,下意识用手来过锦缎被子,想要遮盖在自己的身体上,又被他看光了謦。 杨熠看到她清醒过来,眼眸一亮:“你醒了?” 苏离兮没好气儿地瞪他一眼,继续抓着锦被往上盖凡。 杨熠上前,一把儿抓住了她的手,微微蹙眉说道:“你别乱动,把药膏弄糊花了,又要重新涂抹,朕可费了老半天的功夫!” 她眼圈红红地瞪了他片刻,才止不住呜咽着泣道:“谁要你…管我的死活!这不是你…叫人打的吗?” 苏离兮不听话,狠狠将那一层薄薄的被锻拉到腰间,遮挡住自己的伤势!一时之间,她所受的委屈突然都冒了出来,是他叫人将她打成这般模样,如今又来这里擦药装好人? 他楞怔了一会儿,神态黯然几分,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还痛吗?这些药膏很好,每天擦就不会留下任何伤痕,肌肤和以前一样好!” “你走……”她趴在枕头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留下伤痕也是我自己的事,我就愿意留下疤痕了,用不着你来管!” 他眨巴几下浓密的睫毛,很无赖地笑了:“谁说是你自己的事?你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是朕的!” “呸……”她轻啐:“我是我自己的!”她将脑袋扭到另一边,不想再看到他。 “好了、好了!”他低声哄着她:“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打架床尾合,哪有不吵架闹别扭的?你也受到惩罚了,朕就不计较你逃宫的事情了。” “夫妻?”苏离兮讥讽道:“皇上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你的一个玩物。” “是不是玩物,朕自己心里清楚。”他凝视着她:“苏离兮,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苏离兮心念一动,却不愿意面对,不愿意说话! “朕没让她们下狠手,早交代过了,只是表面打打,封了众人的口!不然,你这会早就残废了,你以为朕就不心疼?” “是吗、那奴婢是不是要感谢您、打得好?再多打几下,呜呜……” 原本,她真不想哭,挨打的时候都忍住了。怎么现在看到他过来照顾她,反而止不住哭泣呢?她就是讨厌他这般假惺惺对她好的样子,使得她对他的心,也越来越柔软,真怕有一天会陷进去呀! 是、没错!他又放过她一次,没有将她送到军营里去遭罪,饶了她一条命。可她想要自由,想要回家! 娘亲儿不在了,她要回去另一世界找自己的亲人,越是伤心脆弱的时候,越是想守在亲人的身边! 皇帝很是无奈地看着受伤的女子…… 看到她梨花带雨般的哭泣,他心中酥软一片!她乌黑的青丝散落在绸缎上,沿着雪白的后背滑落下来。她抽噎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唉,别哭了、别哭了,你看你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皇帝弯腰,轻轻拢起她散落的黑发,露出雪白的肌肤来。 他一边帮她盘发,一边沉静地说道:“苏离兮,你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 “我骗你了,对!我就是骗你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也没有想过和你过日子,你就是一个纨绔,你走远一点呀。”她拍着枕头叫道:“我骗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 他眉头跳动几下,忍了又忍:“朕一心一意的对待你,你却总是想着逃跑。你为什么半夜等在城门口,你想去北疆找那个安水屹,你当朕不知?” 他若是再迟钝些,绿/帽子就戴上了! “你可知,朕听说你逃了。朕的心里…有多痛?” 他的声音蓦然低沉下来:“朕失魂落魄的,就像是丢了自己的魂!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朕等了你整整一/夜。” “世间多险恶,朕担心得要命!朕怕你一个人上当受骗,怕你一个人风餐露宿、怕你一个人遇到土匪强盗,怕你一个人迷路失踪……” “你别说了,什么一心一意?…”她打断了他的话,呜咽着说道:“你那天些晚上来陪我,你身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香味…” “…那是哪位娘娘身上带来的?你刚刚宠过别的女人,又来碰我?你躺在这里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你有那么多的女子,也敢说什么一心一意?” “苏离兮…”他拧着眉头说道:“你真以为朕喜欢这样?你可知朕和那些心怀叵测的女人睡觉,朕自己心里有多恶心?朕也有很多不得已!皇帝又怎么样,真得能随心所欲吗?” 他沮丧地坐在床 边,喃喃自语道:“半夜里醒过来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身边躺着个陌生的女人,一天一个模样,个个貌美如花、心如蛇蝎…朕有的时候觉得,自己连你们舞伎都不如!” 苏离兮气呼呼地说道:“别说这些风凉话,您那些的风/流韵事、天下皆知。我小小一个奴婢,承受不起您皇上的所谓一心一意。” 他抓住她的肩膀:“苏离兮,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朕?有很多错乱复杂的事情,朕和你说不清楚,也不想让你看到那些肮脏!你就不能放下以前的那些怨恨,好好爱朕一次!” “朕觉得,只有和你在一起时,心里才能安宁清净……” 她一双泪眼盈盈如泉:“可我真的不喜欢你,皇上,您若是怜惜我,就放我离开…” 他倒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凉了,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朕这般对你,好言好语的来劝你,你还是一心想着要离开?还是想着去找别的男人?你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后退几步!他觉得自己退无可退了,他不是没脸没皮的男人,他自然有自己的尊严! 皇帝的脸孔渐渐变得青白,深沉而莫测:“朕今天把话撂到这里,苏离兮,你这一辈子都休想离开朕。你不爱朕也好,讨厌朕也好,你就是死了,将来也要和朕埋在一起!” “噗通……”一声,他一脚踢翻了床边的桌几: “你若是不想进幸得宠,就慢慢在宫里发霉吧!朕,以后不会勉强你了,但是朕绝不会放你走!” ~~~※~~~※~~~※~~~※~~~※~~~ 寒冷的冬天,终于来了…… 苏离兮推开窗子,冰冷的风直直灌入房间,吹得她脑门发痛。 院子里的半空中飘着小雪,像一片一片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的! 下雪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也是她入宫后的第一次雪。 她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清澈的感觉,叫人心里软软的! 远处的宫檐琉璃瓦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红、黄、绿、白相间,真是美好的风景! 自从挨了十大板子的杖责,她在床上躺了两个月,闲置了两个月,基本上不出屋子,才算是彻底养好伤,每日里都有两个宫婢来照顾她,擦药、端饭、清洗,洒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是不用她自己费心。 一切日常用物虽然不是特别好,也不是最差!正八品御/前舞伎的身份该享有的东西,都是按照宫规来。 皇上送来的大罐药膏果然好用,竟是一点点儿伤痕都不曾留下,也是她年轻恢复得快! 那一日,他踢翻了桌子,被她气走后,再也不曾来探望了。他对她不闻不问了!…… 由于她伤了,也暂时不能按照惯例为皇上献舞,宫里免了她两个月的值勤,倒叫她松了一口气儿。 有时,她会听到外面有几个太监来宣召,宣齐八品、张八品去紫宸大殿中献舞。她们喜滋滋的声音吵得满院子热闹非凡。苏离兮只管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不会嫉妒什么,更不会纠结什么! 有时,她会听照顾自己的宫婢们私下里议论,天熙朝堂内的格局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在未来的安氏皇后进宫之前,七大家族纷纷将自己的女儿献进宫里来为妃,以免将来受到皇后娘娘的抵触。贵族们都期盼自家的女儿,能够在皇上大婚之前能够怀上龙胎。。 这一次,纨绔皇上并没有反对,既然阻挡不了安氏家族霸占后位,就默认了七大家族的举动。后宫的妃妾一下子充盈起来,原本空荡荡的宫殿都住满了,争风吃醋的势头越来越旺盛! 目前,最最得宠的是慕容大将军家的三小姐、具有鲜卑人血统的慕容君梧。 那慕容君梧刚刚一进宫,就被皇上册封为正四品的婕妤,赐住距离紫宸殿最近的福禧宫。连续七夜的进幸恩宠,震惊后宫、前所未有!连带着慕容家族官吏们儿,在天熙朝着也趾高气昂起来! 听说,那位慕容婕妤不但容貌清纯漂亮,而且性格天真、直率、活泼、可爱…… 小美人让皇上流连忘返、疼爱不已。一箱一箱的奇珍异宝,不断赏赐到慕容婕妤居住的福禧宫,直直叫后宫的妃妾们眼红嫉妒。 慕容婕妤出身将门,喜欢骑马。皇上特意叫人采办了五十匹上等骏马,供小美人每日里玩乐! 如今,那慕容婕妤的势头,压倒了前一段时间贞妃娘娘的恩宠。那贞妃娘娘安庆瑶的肚子实在是不争气,连续得了几个月的恩宠,天天吃补药,也不见她有孕? 人人都议论,只等那新进的慕容婕妤怀上龙胎,就会晋升为妃位! 苏离兮微笑,她想起慕容君梧那一张小萝莉般可爱的脸颊,还有那娇滴滴的娃娃音。人人见到了她,都会打心眼里去喜欢呀!…… 慕容君梧妹妹终于进宫了。可惜并没有如愿以偿得到皇后的宝座,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看来, 安氏一族的强悍压制,起到作用了! 那纨绔皇帝又得了众多的新进美人,把她这个小小舞伎早就忘记了吧?她就知道,自己在花心萝卜的纨绔眼中,不过是昙花一现。 他不是说了吗?让她一辈子守在宫里,慢慢地发霉…… 也好,她受不起他的爱,她心里的负担减轻很多,日子清净了许多!在养伤期间,齐八品、张八品、郦飞烟姐姐都来探视过她。 飞烟姐姐见到她便流泪!原本指望苏离兮得宠了,能够提携提携她,没想到才不过几日的侍奉,这么快就失了皇上的恩宠! 现在清平乐宫里到处传言,舞伎苏离兮在银杏林里狐/媚皇上、哭闹一番,混了一个正八品的御/前宫舞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苏八品刚刚得宠了,就被皇上丢到了脑后。 更不如意的是,她在值勤的时候笨手笨脚,打碎了皇上心爱的彩瓷茶碗,竟然被当庭杖责二十杖。打得她血肉模糊,差点丢了小命! 清平乐宫的宫舞伎们,纷纷叫好!都说她活该,这便是、那狐/媚勾/引皇上的下场!…… “妹妹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苏离兮纷乱的思绪! 苏离兮转身儿,看到那一边厢房的台阶上,站在齐八品和张八品二人! 今天一大清早,两位八品装扮的十分精致。 齐八品穿着一身绕丝绣缠枝玉兰花水红色袄子,葱绿盘金彩绣绵的长裙子,脖子里围着雪白的狐毛护领,显得身材高挑、温雅可人。 张八品穿着一身明紫色束腰纱衫小袄子,下配藕荷色碧纹长裙。显得丰/胸细腰,妩媚动人。两位八品发髻上面珠环翠绕,行动起来环佩叮当! 苏离兮行了个小福礼:“两位姐姐好,妹妹正在看雪花呢!不想一觉醒来,这漫天漫地的都是白雪皑皑了!” “呵呵……”齐八品抿嘴而笑:“谁说不是呢!今年的这场初雪来得倒是早。妹妹身体可养好了些?” 苏离兮点头:“这些日子里,多亏两位姐姐牵挂与照顾了,已经能如常行走了!” 张八品温和地言道:“这可是件大喜事,苏妹妹身子大好了,就能继续为皇上献舞了,也好涨涨吾等御/前宫舞伎的声势。” 她微微叹息:“这段日子里,后宫新进了这么多名门贵女,妃妾们得了声势,生生将清平乐宫的气势给压下去了呀,宫舞伎们心里都是不爽!” “哦……”苏离兮有些无语,她低声说道:“妹妹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后宫妃妾们得势是早晚的事情,随着皇上的年龄增逐渐大,宫舞伎们就会越来越失宠,因为她们身后没有母族势力,更没有资格有孕。 苏离兮置身事外看皇上的举措,联合各大家族的外戚,均衡天熙朝堂各方势力,繁衍子孙旺盛都是杨氏皇族巩固皇权的必要条件! 齐八品打断了她们的话:“姐妹们,我们边光儿站在这里聊了。这会儿子,雪已经停了。这满园的雪景如此优美岂能辜负?不如,咱们边走边聊。听说,东华苑处的玉梅园里,各色梅花全都开放了,我们一齐赏梅去!” “有梅花呀……”苏离兮面露出向往之色:“踏雪寻梅,最是雅致!” 张八品笑道:“苏妹妹是第一年入宫吧。呵呵,话说这玉梅园中的梅花绽放,那可是每年冬季最美的景观,寻常人哪里有福气欣赏到。走走走,事不宜迟,你快回屋里穿上件厚些的衣裳,小心冻着了!” “两位姐姐稍等,妹妹去去就来!”苏离兮转身会房间换衣衫! 今年冬季的衣衫早就送来了,由于她失宠良久,没有什么特别漂亮华贵的衣衫。苏离兮打开衣柜,随便挑选一些。她穿了一件淡黄鹅绒缠枝绣雏菊袄子,下配一条米白色点缀草叶子绣花长裙。发髻上只插了一支素银镶嵌琉璃的流苏钗子。 这段时间,她身材消瘦了许多,纤细苗条显得静觞清雅! 出得门来,两位八品均说苏离兮妆扮的过于素雅了。在漫天的白雪中要穿得艳丽些、方能衬托出女子的好颜色来! 苏离兮笑笑并不言语。御/前宫舞伎们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情做,对装扮自己很有研究和心得,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在人前,都是光鲜亮丽的! 三人一路漫步走来,说说笑笑、倒也是惬意。 苏离兮许久没有出门,心情自是舒解不少。沿途的小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十分悦耳! 苏离兮不由回想起自己的前世。她出生在炎热的海岛上,直到长大以后到北方上大学,才见到传说中的冬季白雪。 第一次见到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她惊喜又激动!和舞伴们在雪地中追跑打闹的日子,真是令她怀念不已。一瞬间,便恍然隔世了! 隔着白茫茫空气,到处都是纯洁的银白色,宫舞伎们的心情不由舒畅清爽了许多。刚刚踏入玉梅园,仰面细细一闻,那 一股淡淡的香气扑来,馨香阵阵,淡雅清新…… 苏离兮抬眼望去,只见大片大片儿的梅花树,在白雪中傲然绽放,千姿百态,婀娜多姿。一朵朵红艳艳的梅花于枝条间点缀着,傲然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中,艳而不妖、超凡脱俗。多么漂亮的红梅! “快看,那边儿还有一片黄颜色的梅花,那边的绿梅花也开放了,呵呵……” 齐八品惊喜的叫道:“不如我们折上几枝,带回去插在梅瓶里,看谁选折的梅枝最美,来一个赛梅争艳,岂不雅致?” 张八品附和道:“此主意甚好!倒叫我回想起唐玄宗时期梅妃娘娘江采苹的《梅园惊鸿舞》,轻盈、飘逸、柔美……” 苏离兮心念一动,问道:“姐姐们见过《梅园惊鸿舞》的舞谱?那可是失传很久的珍贵舞谱!” 张八品言道:“对外界的歌舞坊而言,当然见不到如此珍贵的舞谱,可实际上那《梅园惊鸿舞》并不曾失传,就藏在咱们清平乐宫的舞谱藏书阁中。不过,寻常宫舞伎不可以随意进去看罢了!前年元宵节的时候,欧阳八品不曾生病之时,曾经为皇上献过此舞!” 苏离兮面露憧憬之色:“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进/入那舞谱藏书阁中畅快地阅读一番?” 那传说中的清平乐宫藏书阁,她神往已久了! 齐八品笑道:“这有何难?苏妹妹只要一心侍奉好皇上,快快晋升品级,或者得到皇上的特许,便能轻易走进藏书阁了!” 苏离兮嘴角噙笑,低头不语。她自己心里明白,她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第二百零三章 梅园惊鸿 第二百零三章梅园惊鸿 张八品说道:“我倒是觉得那《梅园惊鸿舞》虽然甚美,却相当的不吉利。” 苏离兮与齐八品侧耳倾听…… 张八品继续言道:“你们想想,那唐玄宗的梅妃娘娘才华横溢、高雅恬静、柔和善良。有道是,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可惜她的结局惨淡,不过一个失宠的妃妾,唉,这种没有好结局的舞蹈不学也罢!” 齐八品额首,深感赞同:“那梅妃江彩苹是个顶可怜的人,被擅嫉的杨贵妃娘娘设法贬入冷宫上阳东宫,安史之乱时为保清白、白绫裹身投井自尽!多可怕的事情,幸好我们生活在太平盛世,当今皇上英明神武,自然能保得咱们后宫一片祥和!謦” 太平盛世?苏离兮心道,也不尽然。 张八品附和道:“是啊,虽说是咱们的恩宠不多,至少也能丰衣足食,在天熙后宫中安享富贵,好好活着便是一种福气!凡” 苏离兮黯然,自古以来失宠的后宫都没有好下场。 在杨贵妃还没有进宫得势之时,梅妃江采萍与唐玄宗情意浓浓、堪称佳话。可惜好景不长,唐玄宗爱上了杨玉环,逃跑时竟然将梅妃丢在脑后,任其自生自灭。倒是不如,从来就没有爱过一场! 世人都说杨贵妃被迫赐死于马槐坡,实在悲叹。苏离兮倒是觉得那早早被人抛弃的梅妃更加令人伤感!杨贵妃毕竟死在心爱之人的身边,死后又得到了爱人若干年的思念与内疚。而那梅妃就像是一个尘埃落入世俗,被爱人忘却于脑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八品言道:“要是我呀,宁愿去学杨贵妃的《霓裳羽衣舞》,那可是集大成之经典舞蹈!” 《霓裳羽衣舞》?苏离兮扭转思绪,露出憧憬之情,那时更加了不起的古典舞蹈呀! “行了、行了,你们真是三句离不开本行!”齐八品言道:“大家既然一起出来玩,就好好玩儿,别竟说这些了,皇上又不曾命我们演练这些难跳得舞谱。真等到那一天,再去费神研究吧!” 张八品笑道:“齐妹妹说得甚是!还是来选几支梅花,为咱们的小院增添美韵吧。” 两位八品牵住苏离兮的手:“走吧,我们去折梅枝吧……” 三位宫舞伎于梅林中漫步而行,美丽的梅林中花香四溢。 苏离兮伸出素手轻轻地抚摸着梅花的花瓣,心中赞叹梅树一身傲骨,冰肌玉骨,凌寒留香! 此情此景,苏离兮心境幽然,她在梅树下穿行,心情所致,禁不住低声吟唱道: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齐八品呵呵笑着:“不想苏妹妹还有这样一幅好嗓音,今天我们可是有耳福了!不如,苏妹妹再将这梅园惊鸿舞跳上一跳,岂不应了这美景如画!” 苏离兮谦虚道:“在姐姐们面前,离兮哪里敢献丑!一时心情所致,便胡乱开口唱上几句,让两位姐姐见笑了!” 张八品亦是称赞:“苏妹妹接着唱完呀,千万不能只唱一半!别辜负了这满园的美景……” 苏离兮莞尔,仰面凝视着满园梅花,轻启朱唇:“低回莲破浪,凌乱雪廪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秋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歌声悠扬,飘荡在梅花丛中…… 忽然,一声呵斥叫道:“谁在哪里乱唱?惊扰了圣驾,该当何罪?” 三位舞伎大惊,赶紧回头望去, 只见,那边一大片的红色梅林中,走出一群人来,众宫女太监簇拥着当中一位,他一身明黄的龙袍气宇轩昂,浓发高高束起,精美的玉冠被明珠碧玉环绕,浓眉微挑愈加的英挺,正是当今天子杨熠! 苏离兮暗暗缩了一下脖子,急忙跟着张八品、齐八品一起拜倒在地:“御前宫舞伎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熠伫立在那里,淡淡的晨曦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墨玉般的瞳仁里闪着一道复杂的光束,停留在苏离兮的身上! 两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她虽然谦卑地跪在那里,低垂着脖颈,那一张清雅白皙的侧脸上平静如水,微垂的眼眸中却依旧隐隐现出坚定之色。 她似乎瘦了?一张莹玉般小脸素净又清雅,下颌划出一抹清丽的弧线,整个人纤细得似乎能被风吹走。这么冷的雪天,她为何穿得这么单薄,那帮奴才刁难她了吗?这才刚刚好了身体又起来折腾。 适才那一首歌是她唱的吗?他从来都没有听过她的歌声,清淡的音线中带着忧郁与薄情,正如她的人亦是如此无情。 他有他皇帝的傲气,她亦是有她小女子的倔强! “皇上、皇上……”站在一旁跟随的太监,低声提醒着久久出神的皇帝;“您看,该如何处置这几位打扰圣驾的舞伎?” 皇帝微微蹙眉,他随意摆摆手,表示不会追 究她们。 太监喊道:“皇上宽厚仁慈,汝等当感念于心,下次勿要鲁莽行事!” “叩谢皇恩浩荡!”宫舞伎们听到了命令,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齐八品和张八品虽然挨了大太监的一声训斥,但是能在梅花绽放的花园中遇到圣驾,内心狂喜不已,她们一双双含情脉脉的美目,悄悄向皇上望去。 此情此景,若是皇上心情所致,命她们这些宫舞伎们在玉梅园献上一舞,她们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献/媚,指不定今/夜就是宣召她们其中一个侍寝了。 苏离兮忍不住迅速地瞄了一眼,发现他一双眸子正盯着她看,那复杂的眼神幽黑如星辰,说不清、道不明! 她慌忙低垂下眼帘,自己的一颗心却不知道为什么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被他的眼神刺激的?真是的,两个月不见,她怎么也会害怕纨绔皇帝的眼神了? 皇帝缓缓将自己的目光移开,飘向了不远处一朵朵绽放的梅花,沉静中溢着淡淡的忧伤。 皇帝不说话,众人更是不敢吭声,暗暗观察着他的神态,小心翼翼侍奉着。 御前宫舞伎们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身形微微局促着……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娇笑声:“皇帝哥哥,呵呵…您看,这一支红梅可还漂亮?…” 随着那稚嫩可爱的叫声,只见一个娇小玲珑的美人,玉手中执着一支红艳艳的梅花,踩踏着白雪从梅林树下奔跑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 一身嫣红色驼绒披风的小女子在绯红的梅花中,却还是如此的耀眼夺目,精致的眉眼中是掩不住青春靓美。在这红梅绽放的季节中,也只有她,才敢跟成千上万朵的梅花一竟霜红之美! 慕容君梧?苏离兮心中暗道,真的是她! 自从那一日在安国公府分别,两个人再也不曾见过。再次于深宫内相见,竟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慕容妹妹是高贵的后宫娘娘,而她不过一个卑微的舞伎! 皇帝看到那一脸天真纯洁笑容的慕容君梧,一直冰冷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溺爱的笑意:“蓉儿,你看你,这么冷的天跑来跑去,小心儿鞋袜都湿透了!” 她跑到他的身边,将那一支红梅递过去:“皇帝哥哥,这里梅花虽然颜色众多,各有千秋。可妾身独爱着正红之色。您看看可否喜欢?” 众人心道,慕容婕妤这话说得有些逾越。虽说皇后尚未进宫,可这正红正黄之色乃是正宫娘娘才能使用之色,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生气? 皇帝恍若未知,接过慕容婕妤递来的那一支红梅,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一下。 他一边低头嗅着、一边上挑眼眸看她,那神态说不尽的魅/惑!那幽黑的眼梢飞扬,灼热中略带挑/逗的眼神,看到慕容君梧脸颊娇羞一片。 苏离兮叹息,随时随地的勾/引女子、于纨绔皇帝来说是家常便饭吗? “蓉儿辛苦了,为了寻找这支红梅,可把你冻坏了吧?” 慕容君梧定了定神,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外翻着翘起来:“蓉儿不怕冷,皇帝哥哥喜不喜欢这一支红梅,蓉儿挑选了老半天才看中这一支,插/在皇帝哥哥的床头慢慢欣赏好不好?” “好……”皇帝揉揉她的脑袋,将红梅交给一旁侍候的昶菁:“回去以后,放在朕床头的梅瓶中,朕要夜/夜看着,就像朕的蓉儿时时陪伴在朕的身边!” 昶菁行礼,嘴角微笑着说道:“是!…” 皇帝突然注意到了慕容君梧的一双小手,手指尖冻得微微发红。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还说不冷,看你的一双小手都冰凉冰凉的,来,让朕给你唔唔热气……” 言罢,他细心地将她的一双小手合拢,捂在他的大手心里,弯腰低头放在嘴边哈哈着热气,他一副怜惜疼爱的神情,让天下女子为之心动! 在这冰天雪地之间,高大的他与娇小的她相拥对视,这是多么温情的一幕呀! 看到皇上与慕容婕妤如此当众恩爱,众人均都羡慕不已,齐八品和张八品更是羡慕加嫉妒,眼眸里都快要流出眼泪了! 苏离兮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内心不知是何种滋味?有些难受、有些心酸、更有些恨自己的在意?她何必在意呢,她应该庆幸他的转移目标才对! 他对新宠的美人可真好,他对每一个刚刚到手的美人都是这般柔情蜜意吗?不过,慕容君梧妹妹实在是漂亮可爱,本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丽娃娃! “嗬嗬……”慕容婕妤俏皮地笑着:“好了、好了,别哈哈气了,弄得人家痒痒的…” “咦?她们是谁?”慕容婕妤侧头,突然发现了齐八品她们三个:“她们在这里作甚?” 想是,齐八品她们装扮的过于艳丽了,不如寻常宫女那般普通。慕容君梧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要被人抢走了糖 果…… 皇帝无意地瞟了一眼儿舞伎们,浅淡地说道:“不过是几个身份低微的宫舞伎,你不用理会她们!” “噢!”慕容君梧点点头:“妾身听说,皇上的宫舞伎个个都是天下绝色,今天能够见到,也是妾身的福气。”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女,当扫到苏离兮的身上时,她惊喜地叫道:“啊呀,这不是苏离兮姐姐吗?你如何在这里?” 慕容君梧甩开皇帝的呵护,大步跑到苏离兮的面前…… 苏离兮连忙后退两步,躬身行礼:“舞伎苏离兮见过婕妤娘娘!” “哎…真的是你呀!”慕容君梧虚扶一下,高兴地言道:“苏姐姐不必多礼,我们好久不见了,心里一直念叨着你呢?不想,竟然在这里遇上你?” 苏离兮愕然地看向她。 慕容君梧笑颜如花:“你可知,我几次派丫鬟去安郡王府上递名帖,想要和你相聚,都被人冷落赶走了。他们说什么,安郡王府中从来不曾有苏离兮这样的人?真是没有礼貌…” 苏离兮面色尴尬:“我……奴婢确实不在那里了!” “那姐姐去了哪里?为何不书信一封告知于妹妹,你可知妹妹一直在寻找你呢!” 这时,皇帝漫步走过来,冷言问道:“怎么?蓉儿,你们认识?” 慕容君梧笑道:“当然认识了,我与苏姐姐在安国公府中一见如故,情同姐妹,我们还交换了各自贴身用的手帕子,是实实在在的手帕闺蜜之交!” “我还记得苏姐姐的帕子上绣了一棵梨花树,而我的手帕上绣着一棵梧桐树!姐姐,你的帕子,我可是一直悉心收藏着呢!” 苏离兮更加难堪:“奴婢不敢与婕妤娘娘并称姐妹!” 慕容君梧送给她的帕子,她当时离开的匆匆,根本来不及收拾行装。还丢在安郡王府中,也不知道人家是否给当作垃圾丢掉了? 皇帝扫了她一眼,冷言说道:“确实不配!” “苏姐姐为何在这里?” 慕容君梧犹自不知,仰着天真的小脸问道:“你不是应该嫁给那安郡王吗?我还记得,你的那个青梅丫鬟说,你是郡王府的女子,是安郡王的侍妾,铁打不变的事实!” 苏离兮深深地低头,双手绞着衣角儿…… 皇上面色变了变,一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慕容君梧笑起来,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可爱至极:“天熙朝谁人不知?苏姐姐与安郡王两情相悦、一往情深,一个善琴、一个善舞,可谓是天作之合!我听很多人说,你们?你们两个早就于郡王府同/居了,你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为何还能进宫侍驾?” “啊?……”苏离兮迅速看了皇帝一眼,低头咬着嘴唇不敢出声,一颗心儿砰砰跳动着。 那齐八品和张八品更是睁大了眼眸,暗暗上下打量着苏离兮,惊讶不已!想不到这一位苏八品在进宫之前,还有这么一段人人皆知的情史?既然是残花败柳,那是如何混进宫中来的?这件事太蹊跷了! “苏姐姐说呀?”慕容婕妤神情纯真,口无遮拦,步步追问:“安郡王爱姐姐如命,如何舍得放你到宫里来?” 皇帝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一片:“蓉儿……”他打断了慕容君梧的话! 他挽起慕容君梧的手,将她轻轻搂住怀中:“走吧!你以后少与这些下人交往,蓉儿是朕的宠妾,别失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妾身很喜欢苏姐姐,我们是好朋友呀……” 慕容君梧还待回头,想要说什么?皇帝却拥抱着她向一旁走去…… 他们相拥着,踏雪而去。 皇帝的声音传来:“蓉儿,你心思太单纯了,就像一块白玉般纯净透明。别对什么人都叫姐姐,她一个伺候人的奴婢,不过是朕的一个玩物,如何担得起你的尊称!” “哦……”慕容君梧想了想,乖巧地答应着:“蓉儿什么都听皇上的。蓉儿才入宫、什么都不懂,还要皇上慢慢教导!” “小丫头!”他将她搂得更紧:“你要乖乖听话,朕晚上教你一个新花样儿!” “嘻嘻……”两个人嬉笑着离去,众位侍候的太监和宫女们也都跟随着离去! “恭送皇上,恭送婕妤娘娘……” 齐八品、张八品齐齐跪倒,苏离兮回过神来,也跟着跪下! “嗬嗬……”齐八品好奇地看着苏离兮:“苏妹妹真是好本事,与皇上最得宠的婕妤娘娘是手帕至交?” 张八品亦是说道:“是啊,苏妹妹的运气来了!你只要多多与婕妤娘娘叙叙旧情,有事没事去婕妤娘娘的福禧宫里拜访,总有机会撞上皇上!” “对对、听说皇上天天都去探望婕妤娘娘呢!妹妹一定要多去走动走动,俗话说,见面三分情,指不定哪一天婕妤娘娘身子不方便侍寝,就会看在往日姐妹之情的份子,将妹妹推荐给皇上了!” 她们 俩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言语中不无讥讽之意…… 苏离兮低声说道:“两位姐姐继续赏雪吧,我先回去了!” “噢……”两位八品相互看了一眼,对这位苏离兮愈加好奇了。 “这才没来多久呢,咱们说好的梅花也没有折到,妹妹何必着急回去!” 苏离兮敷衍道:“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不陪两位姐姐赏雪观梅了!” 她匆匆行了个礼,在两道探究的目光之下,转身离开! 苏离兮出了玉梅园,在雪中缓缓地行走着,脚底下的白雪被踩了以后,变得颜色发污。 半空中,又开始飘起了轻如羽毛的雪花,装点着天熙内廷中纯洁美丽。 苏离兮单薄的身子便似那风中的浮絮。她的心里空荡荡的,脸颊上落了些细细的雪花,夹着清寒的风,沁凉沁凉的,直直凉到心里头去了! 知道不该想的,可是脑海中全是皇帝与慕容婕妤两个人的身影,挥之不去…… 那白茫茫的雪地中,红嫣的梅花树下,高大英俊的男子捂着娇小女子的双手,悉心地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儿,是多么温馨的、令人感动的一幅水墨画。 “啪嗒……”一声,宫檐下的水滴掉入路边的小水坑里,溅出几朵小小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边儿! 苏离兮垂眸看着,觉得一个人的情感便如着小水花闪耀过后转瞬即逝。 其实,她现在不是挺好的,有吃有喝,吃饱了睡觉,睡醒了仰望着远处高高矮矮的宫檐,天熙后宫的物质生活还是很不错的。何必想那么多? 不能过于奢侈妄想什么! 他不是说过,要她好好待在宫里发霉吗!…… 第二百零四章 再次救她 第二百零四章再次救她 苏离兮走走停停,思绪纷乱中! “嘿…那个谁,你过来一下……”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发呆。 苏离兮转身,只见不远处朱红色的雕花长廊下面,站着几名宫装女子。其中一个正在朝她招着手! 苏离兮愣住了:“我吗?”这些宫女面容十分陌生,似乎不是紫宸殿中的女子謦。 “叫你呢,就是你,过来一下!” 一个有品级大宫女模样的女子,朝她叫喊着:“你是在紫宸殿里侍候的人吧?我们公主殿下走到这里,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你立即去准备……凡” 苏离兮想到,公主殿下?听闻天熙宫内有十多位公主,是哪一位公主殿下? 苏离兮有些迷茫,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不想惹事生非,想转身离开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说话间,那一群女子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是你这个溅人?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苏离兮猛地抬头,看到她心中最最痛恨的一张脸,昌泰公主,杨湄兰!顿时,掩不住的恨意,从她的心中冒出来。 苏离兮之所以有今天,全都是拜这位昌泰公主所赐! 那一群宫女中间,簇拥着一个高贵的女子,她一身桃红色的缠枝春杏花湖缎袄子,双肩上披着百蝶穿花的银鼠皮缎,发髻完成了繁复翅凤髻,上面插着一枚嵌红宝累丝六翅赤金钗! 公主殿下当真是风采耀眼,莹然若灿。那一身富贵逼人的气势,直直压将过来,苏离兮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 昌泰公主冷冷笑道:“嗬嗬,这不是宫舞伎苏离兮吗?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你不认识本公主了!” 公主的贴身宫女呵斥道:“不懂规矩的溅婢,见到公主殿下还不快点跪倒请安!” 苏离兮深吸一口气,按照宫规双膝一弯跪倒,那直直挺/立的身子和平淡如水的神态,却彰显着她内心的不屈! “嘿,你这个***婢!” 大宫女指着她的鼻子骂道:“紫宸殿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不懂事、不动规矩的死丫头?你这是什么态度,一副硬邦邦的臭模样,你摆出一张臭脸给谁看?待我等下回禀了昶菁大宫女,好好责罚你一顿!” “算了、算了……”昌泰公主抿嘴一笑,甩着手中的丝帕豁达地说道:“本公主与这个奴婢也算是有些渊源,看在安表哥的情分上,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那宫女好奇道:“公主殿下,您什么时候认识这样脾气生硬的奴婢了?” 昌泰公主得意地说道:“要是说起来,这个奴婢可待好好感谢一下本公主。若不是本公主为她创造了一个天大的机缘,她如何有这个造化侍奉当今皇上,听说还册封了八品御/前宫舞伎!” 苏离兮紧握双拳,恨不得对着昌泰公主那一张无耻的脸打过去。可是,她不能,这里等级森严,尊卑分明,若是她动了手,只怕要被人打断了双腿,继续在床上长期养伤! “如不是本公主给你制造一个好机会,你岂能有现今荣华富贵的日子?” 苏离兮侧目…… 宫女说道:“即是如此,你这舞伎还不快快多谢公主殿下的恩典?” 苏离兮冷着一张脸,恨不能立刻离开这里! “怎么?……”昌泰公主侧头嗤鼻,一双美眸挑衅地盯着她问道:“苏离兮,看你那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难道本公主说错了?若不是本公主的帮助,你现还在歌舞坊间做一个万人骑呢。岂能有福气进宫做舞伎?” 苏离兮默不作声,眼睛死死盯着地板…… 昌泰公主的脸上便有了几分不高兴:“苏离兮,你变成哑巴了?来人,按住这个溅婢的脑袋,让她给本公主磕头,磕上一百个,磕到她头破血流!本公主倒是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 “诺!……”两个宫女上前压住苏离兮的肩膀,另一个按压住她的后脑袋,使劲就往地上撞去。 苏离兮死命挺直了身子,不叫她们轻易得逞,几个人僵持起来,甚是费劲! 昌泰公主恶狠狠地叫道:“使劲,给本公主使劲按压下去!想我天熙朝堂堂公主殿下,难不成受不起你一个舞伎奴婢的大礼吗?” 众人正在纠缠之间…… “呵呵,这里怎么如此热闹呀!”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众位女子方才发现,不知何时,那边的长廊下面站着一名男子,双臂环抱,插着一只竹笛。 昌泰公主眯起了眼眸,淡淡地说道:“李乐师?” 来人,正是天熙第一乐师李沣年! 那李沣年躬身作揖:“李沣年拜见昌泰公主殿下!在下偶尔经过这里,不想打扰到了诸位的乐趣,还望公主恕罪!” 昌泰公主眼珠一转,她以往去寻找安水屹之时,曾经多次与李沣年接触过,知晓 他是安水屹最亲密的至交好友,若是被他看到了今天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传到安表哥的耳朵里? 并且,这李沣年才艺非凡,是皇帝哥哥身边离不开的大红人,轻易不能得罪! 昌泰当即假笑道:“呵呵,李乐师,好久不见了!你这是要去哪里?是为皇上哥哥演奏吗!” 李沣年微笑着言道:“正是!在下新得了一张竹笛乐谱,正要赶往紫宸殿,为皇上与婕妤娘娘献上一曲!既然在此遇到了公主殿下,少不得过来见个礼。” “好!……”公主点头称是:“既然已经见过礼了,李乐师那就请便吧,万万不可为了我们几个在这里的玩乐,耽误了皇帝哥哥与娘娘欣赏乐曲!” 李沣年的目光瞟到苏离兮的身上:“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一位苏离兮舞伎,昔日曾经与在下有过一些交往,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罪了公主殿下,还望公主敲在在下的薄面上,饶了她这一回!” 昌泰公主沉思片刻…… 她轻轻摆手,那几个按压苏离兮的宫女退到两旁!苏离兮方才直起了腰身,捂着胸口低低地喘息。 昌泰公主讥讽地笑道:“李乐师真是个念旧情的人,好吧!看在你亲自来替她求情,本公主就饶了这个奴婢一回。” 她瞪着苏离兮骂道:“溅人,走路小心一些,下一次别让再本公主撞上你!” 李沣年再次深深地行礼:“多谢公主大度!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昨天安郡王的信件到了,其中有几句提到了公主殿下,在下正想着,要将这封信送给公主看看!” 昌泰公主面露惊喜:“真的?收到安表哥的信件了,呵呵,表哥这一去好多个月,本公主心里一直在念叨着呢,表哥信里说了什么?” 李沣年看看左右,笑道:“这里人多,自然不能讲。可惜在下没有预料到,能有幸在此遇见公主,没有随身带在身上。明天在下入宫之时,一定亲自给公主送过去!” “好好!……”昌泰公主喜不自禁,终于期盼到了安水屹的消息,当即心情大好,也顾不上在羞辱苏离兮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了! 昌泰公主高兴地说道:“那本公主就静候李乐师的佳音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一群女人沿着长廊,款款离去! 苏离兮扶着栏杆,从地上站起来,被她们弄乱了头发,她侧身悄悄整理一下! 李沣年看着她那一副狼狈的模样,不由暗暗叹息:“苏离兮,怎么每次遇到你,你都是被人欺负?刚强易折、直木遭伐、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这些道理你不懂吗?” 苏离兮沉默不言! “唉!”他摇摇头:“在这个内廷禁宫里,你的脾气不能太倔犟了,你如果能改一改你的臭脾气,日子也会好过许多!最少,不会有人随意责打你吧!” 苏离兮苦涩一笑:“让李乐师见笑了,苏离兮又出丑了,谢谢你多次仗义相救!” “我可不是为了你……”李沣年摇摇头,还不是受了某人的重托,才惹上你这个麻烦精! 苏离兮行礼:“无论如何,离兮真心谢你!上一次在龙船之上,你就曾经为我求情。这一次再次相救,苏离兮心中感激不尽!” “算了!……”李沣年苦笑着摆摆手:“你以后少惹些麻烦就好了,我可并不是每次都能撞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听说你被人家欺负死了?” 第二百零五章 谁在帮她? 第二百零五章谁在帮她? “啊?噢……”苏离兮无奈地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感谢你,可是没有机会遇上您。你多次派小宫女青莲给我送药、送银两、送用品……” “停……”李沣年打断了她的话,诧异地问道:“我什么时候派人给你送药送银两了,还多次?” 苏离兮疑惑:“我在清平乐宫竹林小屋中居住的时候呀!若不是你多次派人送药、送糕点、送银两,我如何安然熬过那一段最难熬的时间?” 李沣年笑道:“苏离兮,你做梦了吧?我只给你送过一次药,就是你那次罚跪在清平乐宫大殿台阶的时候。当时,我亲手交给了你的!后来,我事务繁忙,可再也没有时间管过你!謦” 苏离兮更加惊讶:“那位送药的小娘子,自称是清平乐宫南殿的宫婢,名字叫做什么青莲。她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交代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向你询问……” 李沣年摇头:“我从来不认识什么青莲。并且,我在清平乐宫南殿待了那么久,那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青莲的宫女!凡” 苏离兮愣在当地!那是谁?在这座皇宫中,除了李沣年与郦飞烟会帮助她,还有谁肯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那你…有没有给我写过信笺,写过诗?”她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愈加慌乱! 李沣年惊诧:“我疯了不成,南殿的乐师与北殿的宫舞伎通信、私相授受都是大罪,我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苏离兮身子晃动一下,不是他、不是他写的诗?那是谁?那首小诗在她的脑中闪过…… ‘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不曾远离别,安知慕俦侣。’这首小诗给了她无数次籍慰,伴随她渡过了多少不眠之夜。 李沣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苏离兮,你若不是个傻子,就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讥讽地笑了一笑,又叹息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他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来问她:“我刚刚提到了安水屹的信,你怎么就不问问水屹如今的情况?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他了?嗬嗬…唉!” 言罢,他大步朝前走去! 苏离兮心中一颤,猛然间醒悟过来…… 是啊,自己为什么不像昌泰公主那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安水屹的消息? 她的神态迷茫而悲切…… 似乎,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思念过水屹了? 按理说,她被纨绔皇帝责罚受伤的这几个月,应该是无助而悲伤的,应该是增加对安水屹的怀念才对!可是,她仔细回想起来,一次都没有想过?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就像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梦境。梦中,那美好的男子净如白莲。他的微笑是那般的温暖,直直暖到人的心灵深处去! 可惜,这个美丽的梦过去太久了!长久到,她竟然忘记了梦中男子的五官…… 他的笑容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飘远了、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初恋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美就美在,很少有人能够获得圆满。 初恋是最美的曾经,却不是现实的生活!…… 最终、陪你走过一辈子的人,是同你一起欢笑、一起伤感、一起吵架甚至打架的人,是身边实实在在的人! ~~~※~~~※~~~※~~~※~~~※~~~ “苏离兮、苏离兮、苏离兮苏八品在不在?”小院子的门口,有人在高声叫喊着! 苏离兮睡眼朦胧,揉揉脑袋,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正在进行每日里雷打不动的睡午觉! 这叫声儿未免太大了,回荡在庭院里,就连齐八品和张八品也推开门走出来! 只见,院子门口站着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瞧着模样十分眼生,不知道是那个宫里侍奉的? 苏离兮问道:“我就是苏离兮,请问你们是?” “噢……”那太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挑起一根兰花指,细声细语地说道:“你就是苏离兮呀!好嘛,来,将娘娘赏的礼物送过去。” 两个宫女答应一声,手里托着两个红木雕花的方盘子,就往苏离兮的屋子里去。那盘子里盛放着一些丝绸衣裳、珠花、绢花等小首饰! 宫女麻利将方盘子放在桌上,又走了出来! 苏离兮有些手足无措:“这…公公这是何意?不知是哪一位贵人娘娘的赏赐?” “嘻嘻……”那公公笑起来像个女人,一双眼睛有些妖里妖气:“当然是咱们的慕容婕妤娘娘啦!婕妤娘娘念叨苏八品好些日子了,这不,赏赐就下来了!” 慕容君梧?苏离兮有些意外,自从那一次在玉梅园相遇,都快半个月了,她从来不曾想着去高攀什么关系。没有想到,慕容婕妤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太监继续说道 :“苏离兮,你快去收拾装扮一下,跟着咱家一起回福禧宫,给娘娘磕头谢恩去吧!” 苏离兮无语!看到那一边,齐八品和张八品正探头朝看着她! “哎呦呦,你还发什么呆呀!……” 那太监娇滴滴地伸出一个兰花手形:“难不成,你一个小小的奴婢,看不上咱们婕妤娘娘的赏赐?还是嫌弃咱们福禧宫的东西不够好?” “奴婢不敢……”苏离兮言道! 太监笑眯眯言道:“那还不快去收拾装扮,婕妤娘娘还等着你呢!” “是!”苏离兮行礼:“公公稍候!” 苏离兮走进屋子里,那齐八品和张八品立刻尾随走进来! “苏妹妹,我来帮你梳妆吧!”齐八品不容分说,将苏离兮按在梳妆台前!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 “唉,姐姐们闲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帮你弄快一点,免得婕妤娘娘等太久了!”齐八品热情地说道! 苏离兮觉得她们两个人很八卦很鸡/婆,可是大家一个院子里居住着,她也不好将讨厌太明显地表示出来,只得任由她们两个折腾! 张八品打开衣柜,一边为苏离兮挑选衣服,一边说道:“苏妹妹,怎么样,上一次姐姐们没有说错吧!你能与婕妤娘娘相识,真是一件大喜事,手帕至交,令人羡慕!” 齐八品一边帮苏离兮挽着发髻,一边言道:“谁说不是呢!皇上天天都去福禧宫里,妹妹认识婕妤娘娘,见到皇上的机会就多了!” 张八品拿着一件粉蓝色的裙子走过来:“我看就这件了,适合苏妹妹的肤色,衬托着身材高挑些!苏妹妹,皇上与婕妤娘娘吃酒的时候,定然会叫你献舞,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 齐八品羡慕地言道:“苏妹妹真是好命,不过,咱们既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什么时候一起演练一个三人舞蹈,共同献给皇上和婕妤娘娘可好?” 张八品接着说道:“我看挺好的!唉,都说咱们御/前宫舞伎贴身侍奉皇上,其实还不如普通宫舞伎呢。她们最少每个月可以为皇上献舞两次,日子都是排好的!咱们虽然住在紫宸殿中,似乎距离皇上很近,可皇上若是不传,不是也见不到吗!” 苏离兮听着她们两个人罗罗嗦嗦,无非就是想要提携的意思,心中的无奈更加严重了! 别说她没有这个高攀慕容婕妤的意愿。而且,真不知道慕容妹妹内心的真实意思。有哪一个女子,会将别的女人送到心爱男子的床/上去?除非她不爱这个男子! 两位八品将苏离兮装扮好,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千方百计讨好婕妤娘娘,万万不能得罪了娘娘,很少有后宫的妃妾娘娘会理会宫舞伎。在她们的眼中,所有的宫舞伎都是狐媚,苏离兮一定要珍惜这份难得的情谊呀! 苏离兮随着那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太监,向福禧宫走去。路途不太远,慕容婕妤居住的福禧宫,距离皇上的紫宸殿很近,这才是皇上对婕妤的真心宠爱! 福禧宫中装饰的十分精致,雕刻花鸟卉的汉白玉式加筑护栏,红色八角亭子连着通往池塘的玉石小路,奢华中透着高雅,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尊贵! 那宫女带着苏离兮穿过一个花园,走进大殿:“回禀婕妤娘娘,舞伎苏离兮带到了!” 苏离兮悄然抬头,隔着一连排天莲碧纱橱,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娇小窈窕的身影…… 苏离兮按照宫规,深深蹲身行礼:“苏离兮拜见婕妤娘娘!” 第二百零六章 婕妤娘娘 第二百零六章婕妤娘娘 一阵儿琉璃帘子清脆作响,两个宫女轻轻拉开帘子,掀开了里面的情景! 只见慕容婕妤坐在贵妃软塌上,一身嫣红小凤尾妆花的袄子,下配海棠色枝叶妆花百折涟漪裙子,一双小巧的绣花鞋上面绣着两朵花开并蒂莲,四周镶着细细白白的绒毛,十分保暖。 她梳妆着一个单螺发髻,整个人看起来俏皮又美丽。发髻上面插着金盏花绞金丝的钗子,还有簪着镶嵌红宝石的梅花绦子。 慕容婕妤抬起手来,那染着桃粉色丹蔻的手中,正拿着一方黄莺鸟逐花绣的帕子,看到苏离兮谦卑行礼的模样謦。 慕容君梧那秀巧的眉角轻轻展开,嘴角一汪儿甜美的笑意,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凹下去:“苏姐姐快快请起!” “…姐姐怎么就忘记了呢,早在安国公府的时候,本宫初与苏姐姐相识就一见如故。那时本宫便说过,即使将来我做了皇后娘娘,也会免去苏姐姐对本宫的跪拜之礼!凡” 苏离兮的脑海中不由飘过,那个在安国公府时遇到的慕容婕妤,可爱的圆脸大眼,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梨窝儿,语音稚嫩地叫着,苏姐姐、苏姐姐…… 她的声音清亮而自信:“等我将来做了皇后,全天下的女子都会羡慕我。除了皇太后,谁见了我都要下跪磕头行礼。姐姐你就不用给我磕头了,我当你是好姐妹,我特别恩准你不用行大礼!” 苏离兮恍了一下神…世事难以预测!如今的慕容婕妤,还是那一个纯真清澈的小女孩了吗? 随即,苏离兮恢复了宁静如水的神态:“婕妤娘娘仁慈大度,一心体恤我们下人。然,苏离兮决计不敢逾越废礼!” 慕容婕妤盯着她看了一会,似乎在沉思…她缓缓地说道:“既然苏姐姐如此恪守宫规,那本宫就不再强求了!” 她如今身份尊贵,天熙内廷自然不比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了:“苏八品请起吧!来人,给苏八品赐座……”慕容婕妤不再称呼什么姐姐了! 一个宫女搬来了圆形的小锦杌子! “多谢婕妤娘娘赐座!”苏离兮起身,在一旁的锦杌上坐下,又有宫女送上一杯茶水,放在小茶几上面! 慕容婕妤关心地问道:“苏八品最近过得可好?本宫听说你曾经受过杖责,这几个月舞也不能跳了。你失去侍奉皇上的基本技能,本宫心里可挂念得狠,一直为你担忧呢!” “已经完全好了,多谢娘娘关心!”苏离兮言道:“婕妤娘娘派人送了许多珍贵的礼物给奴婢,奴婢受之有愧!” 按照规矩,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来谢恩的!否则,她是不会来攀高枝! “呵呵,苏八品何必客气……” 慕容婕妤亲切地笑道:“虽说是,这天熙内廷中等级森严、尊卑有别。如今本宫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婕妤,而苏八品不过是一个献舞的宫舞伎。但是,在本宫的心里面,可仍旧将你当作自己的好姐妹!” “…区区一些小礼物,算不了什么!将来的日子长了,本宫还有好些礼物赏给姐姐呢!” “本宫的父亲,还有几个将军哥哥长年征战、走遍天下山水。无论他们走到何处,都时常挂念我这个小妹。我们慕容家别的没有,各个郡县的特产等真是不少。” “你瞧,本宫才进宫不久,他们的礼物就源源不断地送进来了!南越的河珠、西兹的和田、北疆的老参、南郡的碧玺、虽然都不大值钱,可也是哥哥们的一片儿心意不是?” 慕容婕妤的言语之间,充满了夸耀之意,她深深地为自己所拥有的家族势力而骄傲! 苏离兮暗想,慕容婕妤还是喜欢喋喋不休的讲话。不过,她曾经的乡下口音,如今竟然一丁点儿都听不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名门贵女。 婕妤一口官话、京腔十足,说得婉转又标准,真是悦耳动听。可见,她为了慕容家族进宫侍奉皇帝,在短短的时间内,真真下了不少的功夫呀!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头? 苏离兮见她提起自己的哥哥们,骄傲表形于色,便附和着说道:“婕妤娘娘好福气,有那么多的哥哥挂念着,真是叫人好羡慕!” 慕容婕妤得意地一笑! 苏离兮继续说道:“您对离兮总是念着往日的旧情,苏离兮感激不尽。” 慕容婕妤优雅地端着茶碗,清浅地啄了一口:“苏八品别客气了,你我如今同是侍奉皇上的人,自然应该互相帮助。” “唉,本宫初来乍到,在这深宫大院里也不认识什么人,幸好遇到了苏八品,才叫本宫有了几分亲切感,觉得不是那么陌生害怕了。” “娘娘说笑了!”苏离兮答道! 慕容婕妤言道:“今天见到了你,本宫心里甚是高兴,有些他乡遇故知之感。你可知,本宫找了你好几天,苏八品可要好好陪本宫聊聊天。” 苏离兮嘴角儿含笑一下,微微低头、没有做声! 慕容婕妤将茶碗放下,用那一方花鸟丝帕沾沾唇角: “皇上后宫里面的妃妾众多,各个家世深厚。本宫不过一个从四品婕妤,昨天见到了贞妃娘娘,还不是要跪下见大礼,忍受她的冷嘲热讽。若不是皇上在一旁护着,只怕她会上前来扇儿本宫几个耳刮子。” 苏离兮想到了贞妃那一副骄纵高傲的模样,心中不由称是! 慕容婕妤嘟起红樱樱的小嘴:“唉,没有办法,虽然大家都是皇上的妾,谁叫人家贞妃娘娘的位分比本宫高呀!” “在你们看来,本宫似乎很荣耀,其实前途颇为艰难!如何皇上对本宫有那么几分新鲜感,也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 苏离兮回答:“婕妤娘娘青春貌美、甜蜜可人、品性纯洁。皇上一定会长长久久地爱护着您!” 苏离兮是有一定见识的人,知晓慕容家族的势力不容小觑,能与南郡安氏相互制衡。皇帝一定会好好宠爱慕容婕妤,来压制安氏家族的气势! “希望如此吧!”慕容婕妤黑乌乌的眼珠子一转,突然调皮地笑道:“别光顾着说本宫了,也说说苏八品的情况吧!” “我?…奴婢没有什么好说的…”苏离兮小声地说道。 慕容婕妤晒笑道:“这些天,本宫一直苏八品好奇着,八品原本是安郡王的侍妾,为何变成了皇上的宫舞伎?本宫记得清清楚楚,在安国公府之时,你口口声声要嫁给安郡王,难道,是故意戏耍本宫?” “这个……”苏离兮面色难堪,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本宫那个时候,刚刚从乡下回京城,人人都觉得本宫是个傻大姐儿。苏八品是不是也抱有同样的心思?看着本宫被你耍得团团转儿,还将你当作知心人,向你述说对皇上的一见钟情,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苏离兮面露惊诧,坐立不安:“奴婢不敢,决计没有那样的心思!” 她怎么越说越难听了? 慕容婕妤步步紧逼:“本宫也曾听闻了一些传言,说苏八品趁进宫谢太后恩的机会,溜进了紫宸殿、勾/引了皇上?” 苏离兮顿时脸红了几分! “你还当众在银杏林里褪/光了衣服给皇上作画?才讨得皇上的欢心,混了一个御/前八品的品级。本宫了解苏八品的为人,所以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谣言。今天找你来,就是想问个清楚?” “若是寻常人等,本宫才不会管她用什么手段进宫,都跟本宫没有丝毫的关系。可你不同,你曾经是本宫的好姐妹,本宫心里很在乎你的品行!” 苏离兮嘴唇微微蠕动一下,却是有口难开! “苏八品为什么不说话?本宫对这些传言,又是疑惑、又是不敢相信,本宫对苏八品一片真心,又是觉得应该相信你的品质,本宫心里真是好矛盾呀!” 慕容婕妤面色很不高兴:“你曾经答应过本宫,你决计不会喜欢皇上的。” “你说,你在安国公中抓毒蛇,是为了救下众位贵女,而不是为了引起皇帝的注意。” “难道,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计划怎么样吸引皇帝的注意了?一步、一步、接着一步的计划,你终于来到了皇上的身边……” “不、不是这样的!”苏离兮解释道! “婕妤见谅,婕妤误会离兮了!……”苏离兮结结巴巴地说道。 苏离兮不由心惊,觉得此时的慕容君梧有些可怖。 第二百零七章 奉茶认错 第二百零七章奉茶认错 苏离兮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慕容婕妤现在的模样,很像她前世时见过的那些日本动画鬼片里,诡异玩偶娃娃。明明有一张很可爱纯真的脸蛋,正朝你笑嘻嘻的走过来,突然就会举起一把儿鲜血淋漓的刀子,朝着你狠狠地捅过来! 正在这个彼此都很难堪的情景之下…… “皇上驾到……”一个拖着长音的太监腔调,在大殿外面回响起来,同时惊醒了苏离兮和慕容君梧謦! 慕容君梧醒悟过来,在瞬间就恢复了那一副天真、可爱、无害的神态! 她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急急走向大殿门口处跪倒在地:“妾身慕容君梧恭迎圣驾,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凡” 苏离兮收敛了神色,跟随其后,拜倒在地! 皇帝走过来伸出一双温暖的手,搀扶起慕容婕妤:“蓉儿快快请起,朕说过多少次了,在你的福禧宫里,见到朕不用参拜大礼,又没有什么外人!” 慕容婕妤娇笑道:“皇上虽然对蓉儿宽容慈悲,蓉儿却不敢无礼逾越!” “来,让朕好好抱一抱!”皇帝将慕容婕妤拉起来揽在怀里,亲切地问道:“这几天没有来看望你,有没有想朕?” “皇上……”慕容婕妤娇羞着躲闪一下:“有人在这里看着呢!” “有人?”皇帝的目光这才转移,落到了苏离兮的身上,片刻的怔神之后,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她怎么在这里?蓉儿,朕不是告知过你吗,你性格单纯、天真,少与这些舞伎来往,别叫其她妃妾笑话于你!” 慕容婕妤摇着肩膀、撒娇道:“妾身这是寂寞了,谁叫皇上这些天都不来福禧宫。一时去刘美人那里,一时去贞妃那里。妾身也要找个故人聊聊天、解解闷不是吗?” 皇帝溺爱地看着她:“朕冷落蓉儿了,刘美人有了身孕,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总是要过去看看她……” “那贞妃是皇太后的亲侄女,朕也要偶尔去应酬一下。免得贞妃对蓉儿有过多的怨恨,又撒泼陷害我的小蓉儿,朕也是为了保护你。其实,朕人在她那里,心却早就飞到你这里来了!” “妾身也是刚刚听说了刘美人的喜讯了,真是好羡慕刘美人能够怀上皇上的龙胎!”慕容婕妤一脸憧憬! “呵呵…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她一个小小的七品美人,出身小门小户的。只要你好好伺候朕,很快就很有咱们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怎么能和你的孩子比?你可是鲜卑族的小公主!” 皇帝与慕容婕妤手牵着手,亲亲密密地向殿内走去,倒是将跪在地上的苏离兮丢在了一旁! 苏离兮跪在地上,神态黯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刘月棠有孩子了,她回想起刘美人那一副娇美柔软的模样,还想起了她与她,差一点儿都成了安水屹的侍妾! 纨绔皇帝开始宠幸后宫妃妾了,为了巩固杨氏的皇权,只怕用不了多久,一个又一个的皇子、公主便会出现了。苏离兮不愿意来福禧宫,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怕撞上皇帝。两不相见最是清净。可惜,天不随人愿! 待纨绔皇帝与慕容婕妤坐定了…… 慕容婕妤才说道:“皇上,苏八品还跪着呢?皇上不心疼,妾身还心疼呢,您就恩准她起身吧!” “嗯!”皇帝从鼻子里请哼了一声,算是在给慕容婕妤一个面子! “苏姐姐,你快起来吧!” 一句话刚刚出口,慕容婕妤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似乎说习惯溜了嘴,她吞了一下舌头,讪讪地言道:“哦,苏八品,你快起来吧!” 皇帝嗔怒她一眼,慕容婕妤不好意思地笑一笑! 苏离兮默默地站起来,走进大殿,谨慎地立在一旁! “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小丫头!”皇帝用手刮了她秀巧的笔尖! 慕容婕妤捻起一方手帕子,捂住自己的樱桃小口笑道:“这苏八品与妾身相识一场,是个缘分。妾身既然进宫了,当然要照顾照顾她的。妾身今天还叫人送了好些礼物给姐…给八品呢!” 皇帝皱了皱眉,对苏离兮说道:“怎么?朕亏待你不成了,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短缺了你的?还敢伸手要礼物,居然要到福禧宫里来了!” 苏离兮低头:“奴婢不敢!” 慕容婕妤连忙解释:“皇上千万不要责怪苏八品,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一心念着往日的情分,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待苏八品,一心只盼着她过得好!” 她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态…… “朕的蓉儿真是个善良的人。”皇帝感叹着:“朕的后宫之中,如你这般性格纯真、心思单纯的人,真是少见。怎能不叫朕爱恋你万分!” “蓉儿谢皇上称赞……” 慕容婕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欢喜之色:“妾身还想替苏八品求个情。” “听 说,苏八品上一次不小心打碎了您的官窑瓷碗,被杖责十个大板子。如今,苏八品心中已经悔过万分了,望皇上解除姐姐的罪责,重新让她来近身侍奉。赶早不如赶巧,皇上今夜就宣召苏八品侍寝好不好?” 皇帝的目光,轻飘飘地看向苏离兮,带着几分讥讽之意:“苏离兮,这是你拜托婕妤的意思?你还想着利用朕单纯的蓉儿,朕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他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几分…… 苏离兮心中叹息一声,双膝一软再次跪倒在地:“奴婢不敢求饶,皇上对奴婢的惩罚正确极了!” “不是的、不是的…”慕容婕妤摇着手:“皇上莫怪苏八品,这都是妾身心中的意思,希望姐姐她复宠,妾身实在不忍心看着苏八品一个人哀伤!” “哀伤?”皇帝露出一副好笑的神态!这苏离兮会为了失宠而哀伤?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哼……”皇帝冷冷地瞪了苏离兮一眼! “皇上,您就原谅苏八品吧……” 慕容婕妤如同一个孩童般,嘟嘟着红苹果般的小脸,摇着皇帝的袖子,那一张可爱的小脸,恨不得让人亲吻上去咬一口!她处处维护着苏离兮,真是一片好心。 皇帝默不作声,一张俊脸让人琢磨不透? 正在这时,一个宫女端着茶碗上前,慕容婕妤心念一动,在皇上的心目中,苏离兮究竟是个什么地位呢? 慕容君梧急忙招呼苏离兮:“苏八品,你来给皇上奉茶,就当做是认错道歉了!” 苏离兮迟疑一下,触及皇帝那冷冰冰的目光,她的脚步儿却往后倒退一步! “来呀、八品快来!这是一个与皇上和好如初的机会呀!”慕容君梧向她招着手…… 苏离兮不能对慕容婕妤的招呼至之不理。她无奈,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碗,谨小慎微地走到皇帝的面前跪下,高高举起过头:“皇上请用茶!” 苏离兮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更加局促一些。 皇帝没有动,似乎很不情愿?慕容君梧坐好了身体,嘴角一抹深深的笑意,眼睛斜斜地看着这一边的情景。 大殿的气氛变得有些僵持、古怪…… 皇帝盯着脚下的女子,久久的没有动,似乎在思索什么。苏离兮跪在地上,她高高举着的手臂由于时间过长,微微有些发抖了,茶碗中的水也晃动起来! 慕容婕妤优雅地站起来,走到苏离兮的身边。 她继续劝解到:“皇上,看在蓉儿的份上,你就原谅苏八品一次,饮下这杯谢罪茶吧!” “嗯……”皇帝这才缓缓地抬起手臂,细长的眼眸半眯起来,却看向了慕容君梧。 慕容君梧的眸光闪动一下,慢慢地收敛回来,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嘴角儿依旧噙着暖暖的笑意。 皇帝的手触摸到茶碗上,他们的指尖微微触碰到一起,苏离兮的心跳动一下…… “阿嚏……”站在一旁的慕容婕妤,突然打了喷嚏,身子一摇晃,触碰到苏离兮的手臂。 苏离兮吓了一跳,手臂不由自主的晃动着,那茶碗的手溅出来一些。 “蓉儿,你怎么了?”皇帝急忙扶住了慕容婕妤! “不打紧,这冬季的天气太冷了,妾身夜间受了凉!”慕容婕妤用手帕擦着鼻尖儿! “哎呀,苏八品,你怎么将茶水泼到皇上的龙袍上了?”慕容婕妤捂住樱桃小嘴,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苏离兮做了什么。 第二百零八章 罚跪 第二百零八章罚跪 皇帝侧身低头,看到地面上溅到了一滩茶水,还有一些溅到了他崭新的龙袍之上,浸湿了黄黄的一角。 按照天熙朝的宫规,毁坏君上的龙袍是弥天大罪,寓意藐视亵渎皇权,违犯者轻则砍去双手,重则砍掉脑袋! 慕容婕妤惋惜地说道:“苏八品,本宫好不容易找机会让你给皇上认错,你也太不小心了!唉,浪费了本宫一番的心思。” 皇帝的脸色变了变:“没用的奴婢,奉个茶水都不会?朕养着你干什么。謦” “澎……”的一声,他一把夺过茶碗,将里面剩下的茶水全部泼在苏离兮的脸上。 “啊……”苏离兮捂着脸颊倒在地上,浑身微微发抖凡! 幸好,冬季天冷,这茶水儿转了一大圈,算不得烫!她满脸都是黄黄的水,随意流淌着,衣襟前占满了茶叶碎末,湿了一大片儿,狼狈至极! 皇帝的双眸射出一道寒光:“婕妤好心给你一个机会,你却失手撒了茶水,朕看你根本就无心认错,,真该再狠狠的打你几十杖!” 慕容婕妤眼波流转,才打上几十杖?不是应该砍去双手吗?…… 慕容婕妤转念一想,当即双膝跪下,哀求着皇帝说道:“皇上息怒,这事儿实际上怨不得苏八品,都是妾身拙笨。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臂,才致使姐姐手不稳当了。妾身没有想到,苏八品连一个小小的茶碗都端不稳,可能是身上的伤好没有好全!” 皇帝十分气愤:“蓉儿,你三番四次地体谅这个奴婢,你莫要再求情了!朕饶不了这个溅婢……” 苏离兮用手抹去脸上的茶水,缓缓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儿,突然之间什么都想明白了,她眉眼淡淡的看着这一场戏。 慕容婕妤像是被惊吓到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泛起了泪光儿:“妾身也知道苏姐姐毁坏皇上的龙袍,是不可饶恕的死罪。求皇上瞧在苏姐姐曾经为皇上侍寝的情分上,多多怜惜她一些,饶过她这一回吧。” 皇帝默不作声…… “皇上要怪罪、便全都怪到妾身身上,妾身愿意代替姐姐承担所有的罪责!”慕容婕妤跪在地上,楚楚可怜,娇柔妩媚,真真叫人怜惜不已! “不关你的事,蓉儿快点站起来吧!”皇帝弯腰,似乎想要搀扶起她。 “不不,皇上若是不肯原谅苏姐姐,妾身便长跪不起!左右这是在妾身的福禧宫里,没有外人看到苏姐姐毁坏龙袍。咱们大家都不说出去,这件事儿便算是揭过去了!” “唉!……”皇帝感叹着:“朕的小蓉儿,你总是这般的善良纯洁,处处替别人着想,真叫朕打心眼里怜爱你呀!好,朕答应了,你先起来吧!” “谢皇上隆恩!……”慕容婕妤楚楚动人一笑,深深地叩头后,在慢慢站起来! 皇帝转身看向苏离兮:“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奴婢,今日看在婕妤苦苦为你求情的份上,朕暂且饶你一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滚到殿门口处去长跪着,跪足两个时辰,才能回去!” 苏离兮勾起了唇角,讥讽一笑:“谢皇上不杀之恩!” “滚……”他眼眸深沉,瞧不出深藏着什么! 苏离兮面色纤毫未变,冷冷地抿了下唇,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殿门外走去。 她听到背后,皇帝低声安慰着慕容婕妤:“蓉儿,吓到你了吧?” 慕容婕妤嘤咛一声:“是啊,皇上刚刚发火的样子,好凶呀,挺吓人的!” “怕什么?朕又不是冲着你,只要蓉儿乖乖的,朕永远都不会对着你发火……”他温柔地说道! 苏离兮走到大殿门口,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抬头,看到远处重重叠叠的宫檐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在夕阳的光辉下闪动着洁净一片! 她闭上眼眸,深深地呼吸一口,让清凉的空气直入肺腑。这外面干净的气息,比刚刚殿内的污浊,令她舒服多了! 一个宫女走出来,将一个厚棉圆垫子丢给苏离兮:“这是婕妤娘娘赏给你的,让你垫在膝盖下面,免得你跪得太久了伤了腿!” “瞧瞧,咱们婕妤娘娘真是一副菩萨心肠,就连处罚一个人还送上一个垫子!”宫女白了她一眼,一扭一扭的离开。 苏离兮看着那一个圆垫子,想了一想,还是将那个圆垫子拉过来用。别人欺负她,她可不能糟践自己。一个舞蹈演员的膝盖有多么重要,没有人比曾经做过植物人的苏梨梨更加清楚。 她不值得用自己的健康来跟他们赌气,不值得为了别人伤害自己! 夜色晚了,一个朦胧的圆月浮在半空中。 不大一会儿,皇帝在殿内传膳了…… 一排一排的宫女、太监们从她身边走过,双手高高托着鎏金盘子躬身走进殿内,一阵阵的饭香混着冷冷的空气,飘到苏离兮的鼻息里。 苏离兮暗暗咽了口水,她听到殿内皇 帝与婕妤的说笑声儿,听到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着,听到远处的钟声回荡在内廷的半空里…… 平常的这个时候,清平乐宫的宫舞伎们也该是用晚膳了。 殿内,皇帝似乎在给慕容婕妤夹菜,婕妤好像亲自喂皇上吃东西…… 一顿晚膳,在他们两个人的卿卿我我中渡过,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一个个的宫女们再将饭菜撤出来,又有人端着清洗的玉盆子和柔软的白帕子走进去! 夜色渐渐阴沉下来,毕竟是冬天,那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不时地向苏离兮袭来。 温度越来越降低了,她悄悄地挪动着双腿,让麻木的身体血液流通着。进宫以后,被人罚跪的次数多了,渐渐也跪出经验来了,知道如何交替用力,知道如何跪着最舒服。 没有人负责盯着她,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们无视这她!她干脆半坐在棉垫子上,不时交换着姿势。 最难以忍耐的是,那一片被茶水打湿的衣襟越来越冷,似乎要将她的心脏冻僵了。她低头将身上的茶叶碎末捏下来,一片、两片、三片,她无聊地数着! 可惜了这一身冬季的新衣裳,被茶叶浸透了大片褐色的颜色,也不知道能清洗干净吗? 时间过的很快,天空变得漆黑一片!一片片乌云飘来,遮挡住原本就昏暗无光的月亮。 负责掌灯的老太监,跳着细长的竹竿子将走廊上的宫灯一个一个高高挂起来。大殿里也点亮了烛台,橘色的光线朦胧,伴着微微飘拂的纱幔,一暗复一明的! 隐约,透过红菱格子窗,看到有人影在里面移动殿里光线朦胧,窗户纸渐渐的发红亮了…… 苏离兮听到皇帝与慕容婕妤的嬉笑打闹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大殿里突然恢复了安静,似乎里面的人已经离开了。 她歪斜地倚靠在门上休息着,听到有人出来,又赶紧直起了腰身。 一个宫女走出来,对着苏离兮说道:“还有半个时辰呢!皇上和婕妤娘娘要就寝了。我们也不能一直看守着你,侍奉主子一整天了,大家都累得要命。婕妤娘娘虽然有心儿救你,想放你走,却也不敢多次违抗皇上的命令,只能让你接着罚跪!” 苏离兮默默听着,没有做声儿,心里猜测着慕容婕妤又在打什么主意? 那宫女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婕妤娘娘心善,这大冬天的天寒地冻,指不定一会又要下雪。娘娘怕你一个人跪在大殿外面久了,冻坏了身子。特意恩准你到寝殿的暖房里去跪着,那里生了几个热炉子!” 苏离兮有些意外地抬头,这婕妤娘娘当真是好心? “走吧,随我进去!”那宫女指挥着苏离兮! 苏离兮扶着门框站起来,拖着沉重的双腿,跟着宫女走进了大殿! 转了几个弯儿,温馨的香味越来越近,大概到了慕容婕妤的卧室前。她们来到娘娘寝宫的门口,小小的暖房连接着卧室与晚间。 “就在这里罚跪吧!”宫女用手指着寝殿门口的羊毛毯子: “这里够暖和了,唉,也不知道咱们婕妤娘娘为什么对你一个舞伎这般好心,怕你跪久了膝盖疼,给你准备棉垫子。又怕你跪着冰天雪地里受了冷,特意叫你来娘娘的寝宫外面。你可要好好地感激娘娘的恩情呀!” 宫女说完,便走了! 苏离兮一言不发,跪在柔软的羊毛毯子上…… 暖房里的温度合适,又跪了一会,她渐渐地犯困了,似睡非睡中。 忽然,寝殿里面传来了一丝丝女子娇柔的喘息声! 苏离兮猛地睁开眼眸,惊醒过来…… 第二百零九章 求而不得 第二百零九章求而不得 隔着一层薄薄的珍珠帘子,苏离兮顺着声音,看见了寝宫内的情景! 一层金撒花的软纱帐子被撩起来,用两个白玉雕凤头勾挽起,那铺着的软金线杏花吐芳菲的锦被半遮半掩着。见到此样的情景,苏离兮只觉得自己周身入赘冰窟。为什么,这温暖的殿内竟然比外面还要寒冷? 她原本以为一颗麻木的心,突然痛不可挡起来。悲凉如无孔不钻的冷风,浸入了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雕花大木床上微微发出耸动声,细弱却又清晰刺耳。苏离兮的手,紧紧抓住了膝盖下的羊毛地毯,她突然意识到,慕容婕妤为什么要让自己跪在这里了躏。 是对她的试探?还是对她的警告?她贵为妃妾娘娘,为何忌惮她一个奴婢出身的宫舞伎? 慕容婕妤的娃娃音,有说不尽的娇柔和可爱,夹杂着娇柔甜美,真是好听呀!苏离兮用双手狠狠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可那一声声如同魔声般,深深地刺进她的心窝崾。 她整个人缩在门边上,半个身体竟是僵麻了。何必在意呢?纨绔与谁在一起都没有关系,她对他只有恨,没有爱, 苏离兮摇着头,不断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有爱…… 尽管,他是她唯一的男人。是不是,所有的女子,对自己的第一个男子都有莫名深刻的记忆和特殊的感觉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寝殿内,传来皇帝餍足而慵懒的声音:“蓉儿,朕该走了!你好好歇息吧。” 慕容婕妤半寐半醒间,含糊不清地娇声道:“皇上等等,妾身这就起身恭送圣驾!” 皇帝用轻柔的声音,关怀言道:“别起来了,躺着吧!” “嗯,蓉儿谢皇上的恩典!”慕容婕妤依依不舍地说道“皇上,明日还来吗?” “嗯,朕尽量会来!……”他轻哼一声,亲自弯腰为她掖好了被子。 而后,皇帝向寝宫门口处走去! 站在珠帘一旁的宫女们,为皇帝打开了帘子,他刚刚走出门口……乌金线的厚鞋底儿擦过方砖,他的脚步儿猛地停滞住了! 皇帝侧身,低头看到墙角处蜷缩成一团儿的苏离兮,他不由露出万分惊讶的神态! 苏离兮?她一直在这里吗。她…什么都听到了?皇帝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难堪,又迅速消失不见、恢复如常。 苏离兮脸色极其苍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她无力地倚靠在墙角,美丽的黑眸里写着麻木与哀伤! 他的心,不由狠狠地绞痛一下?猛地回头,狠厉的目光瞪向寝殿内的慕容婕妤。她正钻在被子中,似乎睡着了? 皇帝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是谁让这个舞伎罚跪在这里的?” 一旁的宫女急忙跪下:“回禀陛下,夜间冷、外边又下雪了。奴婢怕冻坏了这个舞伎。这暖房里舒服又舒适,所以奴婢好心,就擅做主张让她进来罚跪!” 皇帝恶狠狠地瞪了宫女一眼,上前一脚将她踢翻在地:“滚……” 那宫女惊恐地发抖,也不敢乱叫痛,捂着肚子连滚带爬地退下! 皇帝眼神复杂,那深邃的瞳孔黑得看不见底儿:“苏离兮,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苏离兮摇晃了一下身子,这刑罚算是过去了吧?她终于熬过去了,可以躲回到自己的小屋中。她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爬起来,小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酥麻,撑了下手肘竟是没能坐起,又狼狈地跌倒在地! 皇帝迟疑一下,弯腰欲去抚苏离兮的肩膀。 “别碰我!”她却是厌倦地瞥了他一眼,侧身一下迅捷地躲开了。她的神态厌弃如履,仿若他的手很脏一般? 他紧蹙着眉头,深深呼吸着…他强行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拽起来,她跌倒在他的臂膀中。 他伏在她的耳边压低声说道:“怎么?朕现在就连碰你一下都不行了?” 苏离兮冷冷地瞪他一眼:“奴婢卑贱之身,确实不应该接触皇上的尊贵龙体!” 言罢,她努力向后退两步,一直使劲甩手儿,想要再次甩开他。然,他的手就像是一把铁钳子一样,紧紧地抓住她的一只胳膊。 “放开我……”她倔犟地挣扎着,低声地骂道:“松手,你这个纨绔,不要脸……” 两个人纠缠一起,一个要挣脱,一个紧紧地抓住,无声无息的拉扯,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屈与坚持。 苏离兮气愤之极,忘记了尊卑与害怕,用另一只手狠狠扇打着他的肩膀:“放手、你放手!” 幸好他的个子很高,他侧着脸仰后,不断地躲闪着,避免她的小手打到他的脸颊上。他的眸底溢着淡淡的矛盾与自责。 纠缠了片刻,他突然用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拥抱在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搂着,像是要融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她趴在那里,似乎可以 听到他的一颗心,正在剧烈地跳跃着,还有一种令她头晕目眩的橘子花香味,这不正是慕容君梧身上到了的味道? 浓浓的恨意以及厌恶,充斥了苏离兮的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气愤地张嘴、狠狠地咬向了他的胸口……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痛得眉头微蹙,虽然是隔着衣服咬着,可这丫头儿定然是气恼极了,用的大气力也狠! 他却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低声说道:“咬吧,再咬狠一些,如果能让你的心里消消气儿,朕让你打也行!朕真的不知道你在外面……” 他又来这一套儿,骗死女人不偿命的花言巧语! 苏离兮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气力,她松开了牙齿,无力地说道:“放开我,我身上有茶叶水,别又弄脏了皇上的龙袍……” “狗屁龙袍!”皇帝低低骂了一句什么,拦腰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向外面走去! 走廊上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跪下恭送。 隔着一层晃动的珍珠帘子,原本已经睡着的慕容君梧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她看着皇帝怀抱着苏离兮离去的背影,纯洁的小圆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慕容婕妤,眯起了双眸,目光中浮起一丝狠毒。 她自言自语道:“是了、是了,都让本宫给猜对了!……”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婕妤进宫以后,见到众多美貌的妃妾都不以为意,即使是那个高贵的贞妃娘娘,和假正经的淳妃娘娘,她也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威胁。 可是,那一日在玉梅园遇到苏离兮。慕容婕妤站在梅林中踮着脚尖儿扯梅枝,无意间看到了皇帝的目光,他看她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 慕容婕妤凭着一个爱恋中的女子那天生的敏感,总是隐隐约约不安!她深深地知道,自己跟别的后宫妃妾不一样,她不是为了皇权,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她是真心爱上了皇帝。 从在安国公府的第一眼时,便犹如触电般的感觉,深深地爱上了。不过他是多么胡闹纨绔,她觉得自己才是真实了解他的女子。 虽然是慕容家族安排的命运,她却是心甘情愿进宫侍驾。愿意让鲜卑族的万千将士们、成为皇帝最强硬的后盾和政治力量! 她是慕容君梧,具有鲜卑族最高贵的血统。她将来早晚要爬上皇后的宝座,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她可以容忍他有众多的妃妾,却绝对不能容忍他的心里,藏着一个女子。哪怕,这个女子是卑微的奴婢! 动情,才是最最可怕的! 慕容婕妤沉着一张美丽的小圆脸:“苏离兮,你果然有些手段,你是不是想独霸皇上的真心,让我们这些妃妾都成为摆设?让皇上只爱你一个人?” 寝殿内,慕容君梧的音调越来越高,那一张可爱恬美的娃娃脸,泛起了青白之光,圆溜溜的眼珠子瞪得大大…… “只要有本宫在……”她咬牙切齿:“决计不会让你得逞!” ~~~※~~~※~~~※~~~※~~~※~~~ 福禧宫殿外,果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轻飘飘的雪花漫天飞舞,在殷红灯笼的照射下异常的美丽。 宫女昶菁看到皇帝走出来了,急忙迎接上去。她远远看到皇帝的怀抱中有一个女子,不由愣了一下。怎么将慕容婕妤娘娘给抱出来了? 皇上最近为了拉拢慕容一族,可谓是下足了功夫。能够得到了鲜卑人的支持,就等于稳固了大半的江山。不过,她一点都不妒忌,她心里很明白,那慕容婕妤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这是唱得哪一出戏呀?要抱着婕妤娘娘去哪里? 可是等下一刻,昶菁看清楚那个缩着皇帝怀抱中的女子,竟然是舞伎苏离兮之时,昶菁的眼眸中泛起了恨意! 只在一刹那,昶菁将恨意收敛起来,依旧走上前去,将一件厚墩墩的黑色毛皮大氅衣披在皇帝的身上,温柔地言道:“皇上,下雪了,小心路滑!” “嗯!” 皇帝一路抱着苏离兮上了御行辇车,宽大舒适的车厢里早就燃着银炭香炉一直在保温,非常的温暖。 “皇上圣驾回宫!……” 车外的大太监高声吆喝着,御行辇车压过厚厚的白雪,稳稳当当向前走去! 巨大的车轮压过路上的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寥的宫廷没显得异常明显,也不知道有多少夜半无眠的妃妾们,夜/夜盼望着这龙辇车的声音? 宽大的车身,摇摇晃晃的向前行驶着! 皇帝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苏离兮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她的目光沉静如同古潭深水,竟是瞧不出一丁点的情绪。 他微微叹息一声,轻轻放开了她:“离兮,你这个臭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 苏离兮得到解脱,立刻往一旁退后着,蜷缩在车厢的角落中,尽量距离他较远一些,好像他的身上有毒?杨熠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在这段时间里,他故意冷着她、凉着她、不理她,可人家照常好好过日子,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该赏雪就散步,该跳舞就自行练习。瞧着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受相思折磨的人好像只有他自己?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和自己赌气! 这种懒散悠闲的日子,大概就是她曾经说过的,‘米虫’日子吧?前几日,她还与齐八品、张八品几个宫舞伎,打了通宵的雀儿牌,一种在他看来很是无聊,没有智商的游戏。 她翘着二郎腿儿,不时斜眼儿偷看着别人手中的牌,不时又拍打着桌子,兴致勃勃地笑道:“胡了、胡了、我又胡了。给钱、给钱、谁都别想赖账。” 消耗几个时辰,她赢了一吊小铜钱,高兴得合不拢嘴,在房间里又蹦又跳! 看来,即使是没有他,她照样可以愉快地打发时间,生活的很快乐呀! 那一夜他缩着脑袋,冒着冬季的雪花与严寒,趴在房顶上偷看了她半宿。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没有出息的小舞伎,为了一吊小钱儿这般高兴? 她随便对谁都很和善友爱,就算是一个来送饭的小宫婢,她也会好心的端上热茶,暄寒问暖。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会立刻变得冷冰冰模样。 车内…… 苏离兮沉着脸不说话,目光冷彻地如同天际寒星,散发着无穷的冰意。 “苏离兮,你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吧?被朕泼茶水、被朕罚跪,看到朕与别的女子饮酒行-欢……” 他的声音蓦然提高了一些:“朕,还觉得自己委屈呢!” 她迅速而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儿,现在是她被人欺负了。他有什么好委屈的?强大的他,居然对弱小的自己说委屈。 “苏离兮,你弄明白了没有?现在,不是朕不要你……” 他似乎被气噎住了,瞪大眼眸看着她、停滞片刻…… 他的脸色无奈起来,语气变得有些无力:“是你…不要朕!” “是你嫌弃朕,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朕!” “朕也想把你搂在怀里好好宠爱,可是,你愿意真心实意地爱朕吗?” 皇帝语气黯然,似有一腔幽怨:“朕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子如此伤过脑筋!你的娘亲儿死了,朕其实比你还要着急,因为…你对朕再也无所求了!” 苏离兮动了一下长长的眼睫毛,而后继续低垂下去! 他沮丧地说道:“朕无数次劝自己放手,再也不要理会你了,让你在后宫里自生自灭。可是,朕做不到。朕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苏离兮的眼眸,淡漠地瞟向了车窗外面,似乎不愿意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好好好…朕承认!”皇帝说道:“朕夺了你的第一次,拆撒了你和安水屹。朕将你圈养在深宫里,你心里一直怨恨着朕。” “朕早就知道昌泰那丫头儿的设计,朕不动声色、一路旁观着,故意纵容她陷害你。那都是因为…朕,一想到你明天就要嫁给别的男人,朕的心、仿佛痛得就要炸开了!” 苏离兮回忆到那一次可怕的经历与绝望,芒幽暗凝的眸子忍不住泛起了点点泪光儿。她的内心塞满了委屈与不忿,她依旧死死地盯着窗外,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朕捡了你这个大便宜,可朕打心眼儿里喜欢你!” “你刚刚进宫的时候,在清平乐宫受了很多苦,人人都嘲笑你,朕都知道。朕是想让你吃些苦头儿,就能投入到朕的羽翼之下来寻求保护。可是,你为了你娘亲来求朕,却不肯为了自己来求朕!” 苏离兮鼻子酸酸的…… 他眼眸幽暗,清晰地倒映出她的侧脸:“你若是愿意,朕可以立刻册封你为正七品的美人、或者六品的贵人。先不能晋升太快,毕竟你的奴婢出身太低。” “朕恩赐你一座豪华的宫殿,或者,你就住在紫宸殿的偏殿里。朕可以派遣很多宫女和太监们侍奉你,赏赐给你天下的奇珍异宝。” “你虽然位分暂时不高,但是谁也不敢轻视你!别说是慕容婕妤,就算是未来的皇后,你也可以对她们置之不理!” “等做了朕的宠妾,你便有机会有孕,等你诞下皇子或者公主,朕就晋升你做皇妃!成不成?……” 皇帝好言好语地哄了她半天,竟是看不到她丝毫的心软。她的神态平静如水般,没有变化。 他的心,不由往下更沉下一些,一路沉下去!车身晃动着,她漆黑的眼眸始终望向外面,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在对着一面墙说话吗? “朕跟你说话呢!好话说了一箩筐,你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皇帝的气儿忍不住上来了:“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他何曾被一个小女子这般忽略过? 他突然上前,一把捏住她的皓腕:“苏离兮,你听进心里了吗?朕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副不说话的淡漠样子, 你说呀?你给朕一个准话!”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她的腕骨似要碎裂一般。 她向一旁退缩着:“好痛,你干什么?放开我……” “干什么?苏离兮,你到底还要吃多少苦头儿,才愿意投进朕的怀抱寻求庇护?朕要你一心一意的爱朕!”他的声音高了几度。 他的声音过于大了,惊动了辇车外面的宫女太监们。昶菁与小东子对视一眼,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继续低头走路! 车内,苏离兮甩着手腕,想要挣脱:“我不要你管,我死、我活,都不要你管!” 他的黑眸中燃气了两簇幽暗火苗,尽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意:“苏离兮,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究竟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朕都千方百计地给你寻来,好不好?” 她扬起了秀巧的下巴,冷漠地注视着他:“真的?你真想听听我最想要什么?” 皇帝的瞳孔在无限地收缩,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他刚刚想阻止她,她却开口了…… 果然,她毫不留情地说道:“我要出宫!你放我走,我只想要一样东西,就是离开你!” “你?……”他暴怒起来,双眸圆睁,猛地扬起了手臂,似乎想打了她一巴掌! 苏离兮丝毫没有惧怕,她干脆闭上眼睛,高高的仰脸给他打! 车厢里一片的寂静,他的巴掌停留在半空中! 她等了半天,没有等来他的巴掌,却等来他的嘴唇! 皇帝扑压在她的身上,异常凶狠地去咬吻着她,吸吮着她口中香津,像是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第二百一十章 复宠 第二百一十章复宠 苏离兮惊讶地睁大了眼眸…… 他们两人贴得太近了,他那浓黑的睫毛清晰可见,扰动得她的心不由得一颤?她尽力躲闪着,这时候就显得车厢中的地方太小,她竟是逃无可逃。 他一只手便控制了她的两只手,一阵狂烈的磋/磨/热/吻,仿若要将他的深情都狠狠地展现出来,叫她莫名的心浮气躁! “放开我……”她含糊不清的呜咽中夹杂着不甘,她侧过脸言道:“你…你身上都是橘子花的味道!霰” 他愣住了,薄薄的唇停留在她的唇角儿处…… 她的眼眸中含着怨恨,继续说道:“你…你身上都是橘子花的味道!”都是慕容婕妤的味道询! 她讨厌这些,讨厌他身边这些层出不穷的女子! 皇帝黯然,缓缓地起身,离开了她…… 苏离兮拉起了褪落到肩膀上的衣衫,遮挡住那一片雪白的肌肤,她迅速整理好衣裳,捋了捋额前的乱发!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苏离兮侧身,用一只手快速击打着车厢,对着辇车外面叫道:“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外面的太监们愣了一下,眼睛齐齐看向了大宫女昶菁,等待她的示意。昶菁思索片刻,便点点头,即然皇帝没有出声阻止,那便是默许了! 辇车停下不动…… 苏离兮推开车门,准备跳下车。她刚刚迈出了一只脚,却发现自己的裙子被人扯住了?她回头,看到他的一只手,悄悄扯住她裙子的一角儿。 他正眼巴巴的看着她,那一双沉似浓墨的眼眸中,没有了往日的傲居和嚣张…… 她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眸里竟然写满了祈求之意? 此时的皇帝,就像是一个孩子,他低声地言道:“离兮,给朕一次机会……” 苏离兮的心在瞬间柔软一下,她闭上微微张大的嘴。 她咬牙,狠心拽回自己的裙子,不再看他一眼儿,麻利地从车上跳去了! ~~~※~~~※~~~※~~~※~~~※~~~ 清晨…… 窗外的雪光,柔和一片,映衬着屋子里面明朗而清爽! 苏离兮看着桌子上的一堆礼物,这是昨天慕容婕妤赏她的。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刺眼?慕容妹妹已经不是在安国公府中的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了。 苏离兮想不到慕容君梧对自己的误会这般深?并且,婕妤的性格为何如此怪异,两个人好好说话间,突然就会变了脸?真是一个小孩子爱笑、爱哭、爱闹那善变的心性吗? 这些礼物该如何处理,丢在柜子的角落中发霉吧!总之,她是不会使用的。她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往角落中丢。 “御/前八品宫舞伎,苏离兮接旨……”门外,传来了一个太监清亮转弯的声音! 苏离兮有了片刻的失神,纨绔又想干什么? 昨天不是已经都说清楚了吗?既然不能放她出宫,便两不相干,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她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决计不会去敷衍他所谓的爱,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舞伎苏离兮接旨……”那太监继续叫喊着. 苏离兮不敢再怠慢,推开门走出去,跪在太监面前:“奴婢苏离兮恭候圣意!” 太监瞟了她一下,高声说道:“传皇上口谕…舞伎苏离兮身体已然康复了,能在玉梅园到处溜达,又能去福禧宫闲逛,能跳会蹦的,就不要继续装病来白白浪费宫里的粮食了。即日起,到御前伴驾献舞,恪守尽职,莫要偷懒耍滑!” 听着、听着,苏离兮郁闷,纨绔皇帝又开始折腾了! 太监说道:“苏离兮,你还不快快谢恩!” 苏离兮按着规矩叩首:“谢皇上隆恩!” 太监挤出一张笑脸:“苏八品,你的好运气来,圣上宽厚,不计较你打碎瓷碗的事情了,又给你机会在御前献舞,快点去妆扮一下吧,咱家就在门外等你!” “是!……”她从地上爬起来…… 齐八品和张八品跑进来,一脸的喜色:“哎呦呦,苏妹妹的机遇来了!” “怎么样,姐姐们没有预料错吧?你昨天才刚去拜访了婕妤娘娘,今天皇上就想起你来啦!” “定是那婕妤娘娘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了……” “苏妹妹千万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好好跳舞,争取得到嘉奖。” 齐八品热情地来帮苏离兮化妆,张八品负责挑选衣服和首饰!苏离兮扭不过她们两个人,更不忍心拒绝她们的好意,只能坐在梳妆台前受摆弄。 “苏妹妹记得了,姐姐们曾经与你说过的事情。等你回来以后,咱们三个人一起合作,排演三人舞蹈,给皇上献舞哦!” “是啊,我期待这支三人舞蹈很久了,心中早已经设想好了绝美的动作与队形。等献舞的时候,决计 让皇上惊/艳不已,比那三生湖的湖中仙还要令人惊叹!” 苏离兮动动嘴唇儿,没有说道。如何的天熙朝,个个以模仿‘湖中仙’为荣。一时之间,舞乐风气大增,从来不曾有人怀疑过,那湖中仙是假的! 齐八品充满了向往:“指不定,皇上喜欢咱们的歌舞,御前宫舞伎就我们几个人,一定要相互帮助呀!” 苏离兮一阵儿无语。相处一段时间了,她们两个人并不算是什么坏心眼。不过,小女子的通病都有,自私、八卦,多事…… “苏妹妹别惊讶,这两年少了些。前几年的时候,皇上可不是喜欢看我们御前舞伎们一起跳舞吗?当年,我们四个御/前舞伎都…欧阳八品就是那个时候伤了身子…” “呵呵……”张八品笑道:“好了、好了,别耽误苏妹妹的时间了。” 经过齐八品、张八品两个人的积极装扮,不多时,原本一脸倦怠的苏离兮被她们弄得焕然一新。果然,宫舞伎们平日里闲得没事就是喜欢研究这个,个个都是妆扮高手。 苏离兮站起来,一身流彩暗花云锦的长裙袄子,曼妙的腰肢在长衣下若隐若现,乌密的发簪上是杏花轻步摇,光洁的额上贴着淡紫色花瓣绽放的花钿,衬得她的眉眼愈加美丽。 苏离兮轻轻抬起云袖看看,便显露出那如白藕的玉腕,上面套着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 她迟疑地说道:“张姐姐将如此贵重的镯子借给我?若是碰坏了什么办?” “嗨,这算什么呀,咱们姐妹情深,一只镯子何足挂齿!不过,话说回来,苏妹妹你的贵重首饰实在是太少了,竟挑不出一件像样点的!” “苏妹妹才进宫不久,等以后侍寝多了,自然想要什么样的首饰都有!” “苏妹妹,你可一定要为咱们清平乐宫的舞伎们争个颜面呀!” “等离兮晚上回来,就将立刻镯子还给姐姐!” “不急、呵呵!”张八品连连摇手笑道。 苏离兮行礼告辞,在两位八品羡慕地眼神中,苏离兮走出了院子,居然还有一定青布小轿子在等着她?轿子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昶蕞姐姐?……”苏离兮惊喜地说道! 立刻,她又不好意思地低头。上一次,她欺骗了这善良的兄妹两个,听说他们因为失职而挨了鞭刑!苏离兮实在是有愧于她。 昶蕞笑道:“八品直接唤我的名字便好,千万不可再称呼什么姐姐,没得折杀了奴婢的身份!” 苏离兮歉意地说道:“上一次……” 昶蕞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八品莫要再提!九爷命令我们将那件事都忘记,谁都不许再提。从今以后,奴婢就是您最贴身的宫女了!” 苏离兮错愕,有些不敢相信。以她的品级,似乎不够格拥有自己的贴身侍奉宫女。按照宫规,舞伎们到了正七品,就会配有两个宫婢贴身侍奉。并且,这位昶蕞宫女可不简单,大宫女昶菁的堂妹妹,又是纨绔皇帝的暗卫! 纨绔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派身负武功的昶蕞来监视她?还是真心的照料她?或者两者兼顾?她以后若是想出逃,难比登天了。 昶蕞似乎看懂了苏离兮的迟疑:“苏八品不要想那么多了,昶蕞以后定然会对您尽心尽意,请上轿子吧!” 昶蕞掀开了轿布帘子,苏离兮满怀心事的上了轿子! 小轿子一路晃晃悠悠地向皇帝寝宫走去,刚刚到了大殿石阶下面的时候…… 苏离兮听到外面有太监呵斥道:“让开、让开,你们这些寻常舞伎都让一让,这可是皇上身边的御/前舞伎,让路!” 一只手打开了布帘子:“苏八品,请您下轿,挪动尊步吧!” 苏离兮提着纱裙下了轿子,看到不远处站着两排宫舞伎们,大概就是今天轮值献舞的舞组吧?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组? 等她看到领头的舞伎时,苏离兮不由愣住了,居然是老熟人季馨子舞伎。她猛然间想起来了,三个月的惩罚期限已经过去,所以金盏舞组能够重新为皇帝献舞了。 那一排舞伎用羡慕又嫉妒的目光看着苏离兮,心中百味俱全。 领路的太监叫道:“看什么看,这位苏八品是皇上身边的御前舞伎,还不过来见礼!” 季馨子心里酸溜溜的,却也只能走过来见礼,别扭地说道:“金盏舞组众位宫舞伎,见过苏八品!” 清平乐宫里等级森严,差了一个级别,便是尊卑有别。季馨子原本见到害她降级的苏离兮,心头恨意浓浓,却也不敢当众以下犯上。 众位宫舞伎纷纷躬身行礼,苏离兮一眼扫过去,季馨子、张晴晴、郦飞烟、符静萧、周萍儿…… 这些人里面,动手打过她的、骂过她的、羞辱过她、指使她做粗活的人、都在呀!可是如今,她们却要对她卑躬屈膝?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她们就来了一个大逆转。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晋 升。见到苏离兮冷冷的目光刺过来,有些宫舞伎的心里开始害怕了,回想自己曾经对苏八品的粗鲁厮打,不由暗暗担忧。 她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苏离兮对视。若是被她记恨上了故意找茬,只怕会被人打残废了!高品级舞伎欺负低等舞伎的事情,时有发生。 那一位至今仍旧没有品级的符静萧更是害怕,半蹲着的膝盖微微颤抖着,她曾经出卖过苏离兮和郦飞烟,为了一个小小的鸡蛋,害得她们被众人暴打一顿。 郦飞烟悄悄瞄了苏离兮一眼,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袖子下面的手,翘起一个大拇指,似乎在夸奖她。 苏离兮回应了郦飞烟一个微笑,对其他女子置之不理,转身上了台阶,昶蕞与几名太监紧紧跟随其后。她不是个坏心肠的女子,虽然不会恶毒地去报复那些舞伎,但也不愿意虚伪地应酬她们。 等苏离兮走远了,众位舞伎才站直了身体! “好大的架子!哼……” “谁叫人家有手段,新鲜的献媚点子层出不穷。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就晋级到了八品!” “不是说打碎了御用的物品,已经失宠了吗?怎么又嘚瑟起来了?” “唉,我说郦飞烟,你与她不是最好的姐妹吗?你们都是水韵坊一起长大的童舞伎,如今人家得势了,怎么也不见她提携提携你?进宫半年多了,你还是一个处/子,丢不丢人?” 郦飞烟仰起小脸:“不劳姐姐们费心思,我们家离兮妹妹早就答应我了,一定会将我举荐给皇上。她受伤两个月,这不才才来侍奉,姐姐们就瞧好吧!” 符静萧斜斜撇嘴:“你就吹牛吧!我看苏离兮早就将你丢到脑后了,她好不容易得宠,岂会推荐你来分了她的宠?猪脑袋……” “呸呸……符静萧你个乌鸦嘴。”郦飞烟说道:“我们家离兮妹妹最最良善,定然不会亏待了我!用不了多久,我郦飞烟也会成为皇上的御/前舞伎!” “都闭嘴吧!……”季馨子沉着脸出来说道:“你们还有完没完?这是什么地方、紫宸殿!你们当这里是清平乐宫,可以胡乱打诨说嘴。走吧,好好献艺,才是正道,别老想着走什么歪门邪道!” 众人这才不说话,收敛了胡思乱想,检查自己的衣裳与妆容。她们已经三个月没有机会面圣了,今天的机会难得,一定要拿出最好的舞蹈献给圣上。 众位舞伎来到紫宸殿外恭候,心中默默回忆着新进编排的几个舞蹈,也不知道皇上会先点那一个舞蹈来欣赏?为了拿出最高的舞蹈水平,大家没日没夜的辛苦练习,劳累好一段时间。 众女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只等那宣旨的太监出来召唤她们进殿。 不多时,一个太监出来传话:“皇上出来啦,正在用早膳,准备宣舞了……” 季馨子满脸笑容地迎上去:“谢谢公公亲自来知会,奴婢们早就备好了,有一个最最适合早膳时观赏的舞蹈,名字叫做《林间翠鸟》……” “停!……” 那太监斜斜瞪了她一眼:“季九品,你是越来越多嘴了,怪不得降了你的品级!还让不让咱家说话了?哦,皇上想看什么舞蹈,还要你一个小小的九品来做主?” 季馨子不由后退一步:“不敢、不敢,今天的舞蹈名册子早就报上去了,不知皇上想先欣赏哪一舞?还请公公指教,奴婢们也好早做准备。” 那太监瞄着她冷哼一声,对着一旁的偏殿高声叫道:“皇上有旨,宣御/前宫舞伎苏八品,即时进殿献舞……” “是!”一个小太监回答到:“苏八品正在偏厅饮茶歇息呢,奴才这就去请苏八品出来!” 小太监一溜烟儿跑进了偏厅…… 季馨子头晕一下,差点儿站不住脚! 是啦,她怎么就差点忘记了,今天还有一位御/前舞伎苏八品在紫宸殿候着呢。不过,人家是御/前,自然不能像她们这些普通宫舞伎这般、站在殿外干等着! 人家、有专门的地方休息呢!可以一边喝茶、一边等候宣召。 金盏舞组的宫舞伎们,脸色都变了。这可如何是好,她们都等了三个多月了,才有这么一个机会献舞,难不成,要被苏离兮那个狐狸/精给抢走了! 符静萧走到季馨子身边问道,苦着脸问道:“季姐姐,皇上忘记我们了?皇上不会整一天都宣苏八品的舞蹈吧?那我们精心准备的四个舞蹈怎么办?” “乌鸦嘴!……”其她几个舞伎低声呵斥她:“皇上一天都欣赏同一个舞伎的舞蹈,难道看不会腻味了?哼,顶多欣赏她一、两支舞便罢了。我们还有的是机会表现自己!” “噢……”符静萧怯生生地退后,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季馨子阴沉着脸,莫不作声,心中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苏离兮在宫女的带领下,漫步走出休息的偏厅! 季馨子带着宫舞伎们后退两步行礼,心中的恨意越发浓厚了 。她们半蹲着身子,手指尖儿掐在手中里生生作痛。 只有郦飞烟暗暗得意,离兮妹妹越得宠越好,她虽然失去一个献群舞的机会,将来却可以被离兮妹妹举荐给皇上。到那个时候,她何愁没有单独向皇上献舞的机会,只怕侍寝也没有问题。 郦飞烟自信自己的舞蹈技艺,以及容貌与身材都比苏离兮优异。从在水韵坊之时,大家一起做童舞伎便看出来了,人人都夸她是最优秀的童舞伎!她现在缺乏的,只是一个机遇! 苏离兮发现紫宸殿的太监宫女们儿,都对她热情了许多,言语和态度之中,甚至多了一份的恭敬之意,再不像以前的冷嘲热讽了。 她有所不知,紫宸殿的太监和宫女们个个都是人精,大家见到皇上居然将昶蕞宫女赏给苏离兮了,心里当然就明白了几分。 昶氏兄妹,个个武功高强、来去无踪、神秘莫测。 他们全部都是皇帝的贴身死士,是天熙皇族的世代家奴。 昶氏家族传承几代人,代代相传,以冷血杀手而闻名天下。他们只为杨氏皇族的皇帝本人卖命。除了皇帝、他们不用听从任何人的指令,包括皇太后与未来皇后。 以昶菁大宫女为代表,在整个天熙宫里的宫女们,那是屈指可数的高等地位,除了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王怜儿,谁也不及昶菁的地位。人人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就连那些普通的妃妾们见了昶菁,也要笑脸相迎。 今天早上,皇上一个命令,居然将昶家老十九的昶蕞给了舞伎苏离兮?众人心中暗暗猜测着,新一代的御前红舞伎,就要新鲜出炉了,大家好好提着心眼儿侍奉着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喜欢她的舞 第二百一十一章喜欢她的舞 三年前的御前宫舞伎欧阳八品,那是如日中天的人物,是皇帝心坎上的人物。她在皇帝面前说一不二,惯会撒娇耍横。 曾经有一次,欧阳八品与宫中位分最高的淳妃娘娘争宠。淳妃娘娘罚那欧阳八品跪了一个时辰,皇帝当即闯进淳妃娘娘的宫里,当众赏了淳妃一个耳挂子,又将哭得梨花落雨般的欧阳八品,直接抱回了紫宸殿。 从那以后,清平乐宫的宫舞伎们气势大涨,别看她们的位分不高,却是能与后宫妃妾们一争高低。 再也没有妃妾娘娘们,傻到故意与宫舞伎们找茬争宠,明面上说是怕失了自个的身份,其实是怕根本争不过人家。大家保持距离,两不相干,倒也显得相处的平安无事霰。 后来欧阳八品得了一场怪病,才渐渐失了宠。不过皇帝一样好好养着她,并没有驱赶她去庵堂出家,也算是对她有情有义。 如今,这一位新进宫的苏离兮苏八品,对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周身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清高与疏离。皇上喜欢女子的品味变了,对她另眼相看。她像是要得宠了?大家岂敢不好好伺候着询? 苏离兮走进大殿,看到纨绔皇帝端坐在那里,宫女们小心翼翼的来来往往,端着金盘玉碟布菜,偶尔有杯碟碰撞的声音。 一个宫女将水晶鱼肉脯送到皇帝的面前,皇帝用眼角儿瞄了一下,皱眉微微摇头,十分挑剔的模样。宫女立刻将盘子撤走,又换了另一名宫女上前奉菜。 苏离兮拜倒在地,小声说道:“舞伎苏离兮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眼皮儿都没有抬一下,鼻子里轻哼一声:“嗯!” 胡老太监叫道:“奏乐、起舞!……”大殿的一旁,立刻便有琴瑟之音奏起! 苏离兮才发现宫廷乐师李沣年坐在那里演奏,他向她微笑一下示意。这皇帝真是会享受,吃个简单的早餐也要欣赏歌舞。 苏离兮开始起舞了!琴声儿缓缓流淌在大殿中,她的动作缓慢舞动,不慌不忙,带着很多的随意性。 来之前,她没有做任何的准备和演练,幸好,她是一个天生的舞者,具有丰富的舞台经验。只要有好听的音乐伴奏,她便能够即兴跳出一支美丽的舞蹈。 她那纤细的身子如同杨柳般摆动。雪嫩的手腕上,羊脂玉镯子闪动着柔和的光泽。 她一边随着音乐舞动着,一边想到:是啊,她也不能在这天熙宫里白吃白喝的,就当做是给讨厌的老板打工吧。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换取月奉,生活的更加心安理得。现在工伤结束了,该继续工作了。反正,她前世原本的工作就是跳舞,到世界各地去演出。 只不过,现在的观众只有一个人,就是这个纨绔皇帝! 苏离兮天性喜欢舞蹈,跳着跳着、便忘记了一切烦恼、忘记了周遭的环境。如此优美动听的琴声,怎么能够让她不用心去跳?飘柔的舞姿带着沉醉的感觉,越来越入戏了! 她的舞,迷醉了他的眼,也迷醉了他的心…… 他痴痴往着她,手中的筷子停留在半空中,似乎被遗忘了。宫女跪举着盘子,直累得双手微微发抖,却是不敢动弹半分! 皇帝的心,全部飞到了她的身上!他的目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移动。或许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吧?她的舞蹈明显带有敷衍与随意,显得很是不认真。一看就是临时瞎凑合的,骗不过他一双精明的眼睛。 可是他仍旧觉得,她的舞姿美好无比,比任何一个宫舞伎都要美。她的舞蹈感觉,像极了那三生湖的‘湖中仙’。或许,她原本就是她,而他找不到证据。 淡淡的伤感与浓浓的爱,交织在杨熠的心里,好想、好想、拥她入怀,却又害怕遭到她厌恶的眼神。 于是,他只能这般远远看着她,看着她冷漠的起舞。杨熠深深地体会到,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感觉,是多么的难熬? 苏离兮对于这一切,无知无觉。她只管跳着她的舞,她根本不去看上座的皇帝一眼儿。她就像对着一面墙、一棵树跳舞,她不需要、也根本不想与这一位特殊的‘观众’互动。 胡老太监,微微叹息一声,走上前来低声劝道:“皇上,早朝的时辰就要到了!” 皇帝恍神过来,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他将筷子放下,低头沉默着! “停……”胡老太监叫道! 琴声停止,苏离兮收敛了衣袖,规规矩矩退到一旁。 纨绔皇帝的眼神盯着她,久久不愿意起身离开! 胡老太监笑着说道:“皇上放心,老奴已经妥善安排好了,苏八品今日全天轮值,会一直跟随您侍奉,随叫随到!” “哦,好!”皇帝点点头,这才站起身来。他又想到了什么,很大方地指着桌上的一个玉碗言道:“赏!” 胡老太监立刻会意:“是!来人,将这一碗蜜汁水果羹赏给苏八品! ” 胡老太监谄媚地笑道:“皇上真是怜惜苏八品!苏八品,皇上的御膳赏给你了,你还不快快来谢恩!” 苏离兮无奈,走上前来谢恩…她心中却暗暗腹诽:真是的,她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那纨绔吃了一口这水果羹。现在,他将一碗吃剩下的食物赏给她? 恶不恶心呀? 苏离兮并不知晓,若是皇上将自己亲口吃剩下的食物赏给宫舞伎,那可是天大的恩赐,那可是沾着龙气儿的食物,是将此舞伎看作身边最亲近的人,一般人哪有这个福气? 苏离兮跪下谢恩,她的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其她宫舞伎得到赏赐时感恩戴德的模样?反而有些嫌弃他的意思…… 皇帝心里觉得愈发委屈了!他暗叹一声,转身离开了。 随行侍奉的宫女与太监们,都纷纷跟在皇上的身后鱼贯而去。 胡老太监冷冷瘪嘴,对着苏离兮骂道:“不知好歹!哼……”便也离去了! 昶蕞将那一碗蜜汁水果羹奉到苏离兮的面前,笑盈盈地说道:“苏八品请用!” 苏离兮的脸色有些为难,皇帝赏赐的东西,她敢当众拒绝?她虽然敢私下里骂他,与他对着干,却不敢当众违反宫规,难不成还想被杖责在床/上躺几个月?刚刚的舞蹈虽然是为他表演,可她自己也喜欢跳呀! 小小的白玉碗里盛放着各色新鲜的水果圆子,看起来十分好吃的样子?还好是一小碗,几口便能吃完了。 昶蕞继续说道:“苏八品快点用吧,咱们还有跟随着皇上的龙行仪仗一起走,晚了可不好!” 苏离兮有些明白,纨绔为什么将昶蕞赏给自己了,那是时时刻刻不能违抗皇帝的命令呀! 她只好接过来,拿起银色的小调羹舀起来吃了一口,秀气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太甜腻了,吃得人嘴巴里黏糊糊的,幸好,水果的清香味道很浓。她只能忽略纨绔曾经吃过一口的事实。 大殿里剩下的人不多了,李沣年走过来,古怪着笑道:“苏八品好福气,这蜜汁儿水果羹对女子的皮肤极好,多少人想吃却吃不到呢!嘿嘿……” 苏离兮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碗向前一伸:“李乐师可要尝尝?” 李沣年后退一步:“不敢,这是皇上赏给你的!我岂敢逾越?” “呵呵,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合作了,你的舞蹈水平明显下降很多呀,与你在水韵坊梨花树下的舞蹈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就是在敷衍了事,唉,也不知道皇上如何看到这般入迷?这不符合咱们皇上对舞乐的鉴赏水准呀!” 苏离兮装作没有听到,将玉碗交还给昶蕞。她微微侧身,用丝帕擦擦嘴角! 李沣年继续说道:“苏离兮,我现在已然相信,你果然是无辜的。当初,不是你主动勾/引了皇上,定是落入了什么圈套。我曾经对你误会颇深,现下向你道歉!” 言罢,他微微拱手一礼! 苏离兮凝视着他:“李乐师、何以见得?” “别的宫舞伎跳舞之时,一双眼睛媚眼乱飞,片刻离不开皇上,恨不能扑倒在皇上的怀抱中。你呢?真是稀奇,从头到尾都不瞧皇上一眼?看天、看地、看桌子,甚至看我们在一旁演奏的乐师们,你就是不往正前边看……” 李沣年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指了指大殿正前方那皇帝的宝座! “李乐师很闲吗?”苏离兮言道!这李沣年的脾气与以前一样,说话直来直去,洒脱不羁。 第二百一十二章 苛刻的老板 第二百一十二章苛刻的老板 李沣年含笑道:“哦?苏离兮,你可听过楚庄王熊侣的故事?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苏离兮疑惑地看着李沣年! 她当然听过这个故事:楚庄王熊侣少年即位,面临朝政混乱,重臣控权。为了稳住时局,他荒诞三年,饮酒作乐,不理朝政,实则暗地里等待时机!他振作起来以后一鸣惊人,广揽人才,整顿朝纲,兴修水利,重农务商。先后灭庸、伐宋、攻陈、围郑,问鼎周王朝,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一代圣君…… 这个遥远的历史典故与她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霰! 李沣年呵呵一笑,大步离开了殿堂! 他一边走着,一边高声吟唱道:“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可惜呀,可惜!任他心怀天下,却也难过这‘情’字一关!询” 苏离兮依旧坐着那一顶简易的青色小轿子,随着大批的皇家仪仗缓缓而行。她体会到了御/前宫舞伎的优越感,金盏舞组的十多名宫舞伎们,只能跟随在她的小轿子后面,一路冒着风寒步行着。 苏离兮轻轻掀开布帘,看到寒风中,金盏舞组的女子们个个无精打采,大概还在怨恨她夺走了她们献舞的机会?然,她亦是身不由己,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道路很长,天气又冷,苏离兮看到郦飞烟姐姐走在人群中,有些不忍。想要呼叫她一起乘坐轿子,可这轿子空间太小,只能容下一人。想想也就作罢了! 皇帝进入朝堂,百官朝贺,商谈国家大事。不用近身侍奉的舞伎、宫女和太监们便在偏厅里休息。 苏离兮不用和大家一起挤,她有自己的单间,屋里熏着暖堂香,桌子上摆放着四样茶点。 昶蕞走进来,将一个裹着云锦织锻的小铜手炉递给了她:“八品,快拿着暖暖手。这殿里的温度也太低了些,你先将就着用吧!” 苏离兮感谢地点点头:“多谢你了!” 昶蕞摇摇头:“八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若是事事都这般客气生分,这日子过得多别扭呀!九爷就是奴婢的主子,他既然将奴婢赏赐给您,以后奴婢这条命都是八品的!” 苏离兮会意了:“我…还要慢慢习惯习惯!” 昶蕞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八品润润口吧!奴婢估摸着您受累的时间还长着呢。皇上如此喜欢看您的舞蹈,奴婢看你是没有清闲的时候了!” 苏离兮想了一想:“我是否能叫一个姐妹进来,陪着说说话?怪闷的……” 她刚刚路过宫舞伎们休息的地方,又冷又小,没有暖炉与热茶,她心里便心疼郦飞烟姐姐了。这里地方如此大,不如叫姐姐一起来休息。 “当然可以了!”昶蕞回答:“苏八品想叫谁进来?奴婢这就去请她进来!” “我幼时的好友,一同进宫的舞伎郦飞烟!” “好,苏八品请稍等,奴婢这就去传她进来!” 不多时,郦飞烟被带进了小暖阁,两个姐妹相视而笑,欢欢喜喜地拉着手坐下。 郦飞烟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热茶便喝几口:“啊呀呀,这里可真暖和,离兮妹妹,你可知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符静萧她们几个的眼睛恨不能喷出火花来!你可算为我们水韵坊出身的舞伎,争了一口气!” 苏离兮将点心盘子递给她:“姐姐饿了吧,尝尝这个。你们一大早天不亮就起床了,想必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郦飞烟结果盘子,玉手捻了一块核桃酥,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可不是吗?以后,姐姐我都要占你的便宜了!嘿嘿……” 苏离兮言道:“姐姐说了见外的话,咱们是患难之交,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谁人都不能相比!”她自然不能忘记郦飞烟对自己的照顾和恩情。 郦飞烟放下盘子,笑嘻嘻地看着她:“那我便不客气了,离兮妹妹,你如今复了宠,是皇上身边的红舞伎。记得咱们在水韵坊时,就听说过一句话,宁可得罪朝中有权势的大臣,也不敢得罪皇上身边的红舞伎。” “…如今,离兮妹妹有此能力,必须要提携提携姐姐。旁的先不说,也让我有机会为皇上献一支独舞!不然,总是跟在季馨子她们身后跳舞,每次都是一个队形后面的小角色,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都不多!” 若是有这样一个献独舞的机会,她郦飞烟必然能够爬上龙/床! 苏离兮想了想纨绔的模样,心中暗叹,他们两人彼此还僵持对立着呢?她不愿意求他,该怎么开口呢?不过,她可不愿愿意伤了郦飞烟的心,便回答道:“等有了机会,我一定在皇上面前提姐姐!” 郦飞烟喜不自禁,想起皇帝那英俊的面容,鹅蛋脸颊也飞红起来。两个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便有太监来传: “皇上下朝了!各位宫舞伎们准备随圣驾……” 苏离兮和郦飞烟站起身来,稍作整理衣衫,走出殿门! 季馨子那不祥的预感,变成真的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里,皇上无论是喝茶、读书、看风景、散步、都是御/前舞伎苏离兮在一旁侍奉着! 金盏舞组的宫舞伎们心情越来越晦暗,心中叫苦连连。憋了一肚子的气儿,隐隐不能发作! 午后,天熙内庭紫宸殿!阳光映着雪光,跳跃在紫宸殿殿的琉璃瓦上,辉煌夺目…… 皇帝依旧点了苏离兮的舞! 大殿的半空中奏着缓缓流动的琴音儿,窗台支开了一边的半格,地心的鎏金貔貅炉里柔烟袅袅散发着,怡人的气息萦绕,徜徉着一片儿温暖与惬意! 皇帝杨熠,半躺在妆龙蟒绣堆的雕花牙床/上,身后倚靠着明黄锦缎长枕头,身上半遮盖着沉香色遍地金的锦被子,手指间慢慢地拨动着一串儿碧绿圆润的翠珠子。 他的神态恬淡,似睡非睡中,他半眯着眼眸,看着前方舞动的女子! 她照旧是懒洋洋地跳舞,她一直在糊弄他。 她从左跑到右、从右跑到左,一上、一下甩着宽广的云袖,虽然跟着节律,却尽显马虎与随意。她的表情好生无聊,甚至还有一些犯困的意味。 她的五官很柔和,肌肤上透着珍珠般的光泽,脸颊上只淡淡地扫了一抹胭红,原本就红润的樱唇儿上点了粉色花胶凝,耳朵上的两颗翡翠坠子微微漾着,不经意间多了一份娇弱。 他的目光婉转在她身上流淌,怎么看也看不够。他的心中暗暗好笑。 他知晓她有睡午觉的习惯,时辰一到便要倒下睡觉。可他偏偏不如她的心意,就要欣赏她的舞蹈! 她抬起手臂,下了个侧身半腰儿,几乎快要睡着了。她露出一双柔荑纤长白皙,上面的羊脂白玉镯子,在舞动间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玉声… 苏离兮的心里头烦透了,她一上午跳了四支舞蹈,现在又困又累,偏偏这琴音儿有些催眠宁神的作用,大概是为了让皇帝睡个香甜的午觉。可某人就不能安安生生的睡吗?一边睡觉、还要一边欣赏舞蹈? 真是一个苛刻的老板,可恶的封建剥削者,就连员工午休的时间都不放过,加班、加班!这古代米虫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殿外的那些宫舞伎们羡慕她,似乎她霸占了皇帝好几个时辰,就连午睡都不放过。可谁知道她心中的苦恼?如果可以,她宁愿将这些亲近圣上的机会都让给她们! 她一下、一下跳着,困意越来越浓重,身子摇摇晃晃的,与其说她在跳舞,不如说她想喝醉了酒的人一般,昏昏欲睡! “你若是困了,就过来朕的身边躺下歇歇!”床/上传来他慵懒的声音:“朕搂着你睡!” 苏离兮激灵儿一下,立刻清醒几分:“不困、奴婢一点都不困!” 她努力将半闭着的眼眸睁得圆溜溜,她打起精神来使劲挥舞着袖子,用动作来说明,她自己一点都不困呢! 皇帝的脸沉了几分,她这样的坚定要到几时才能软化? 坚持不了多久,她又困了,眼皮沉重的垂下来,舞蹈动作缓慢而生硬,几乎要撞倒一旁的珍宝格了。人的生物钟真是奇怪。 他叹息一声,心里软了,算了! “滚、滚到软塌那里去歪一会儿,朕才懒得碰你!” “谢皇上隆恩!” 她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声,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墙角的软塌上倒下。那软塌是夜间轮值的宫女们睡觉的地方,方便随时侍奉皇帝的起夜,距离皇帝的龙榻有十几丈远。 苏离兮一倒下来,便呼呼睡着了,速度快地让人不可思议。她仰在枕头上,黑色的发髻歪斜在粉色团花簇锦垫上,她睡眼微闭的样子迷糊而可爱。 皇帝摆摆手,琴音声停止。外厢的乐师们悄然退下,宫女们放下纱幔,蹑手蹑脚地离开! 他安心地躺下,注视着不远处酣睡的女子…… 她就在他的身边,就算不能触及,也能随时地看到。他突然觉得生活甜蜜而美好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拉拢刘氏 第二百一十三章拉拢刘氏 一连五天,皇帝都钦点御/前宫舞伎苏离兮随驾侍奉,后宫里的妃妾们、清平乐宫的舞伎们都道她得了宠,人人都在羡慕嫉妒着,谁知她累得苦不堪言。 从每天早上睁开眼睛,苏离兮就被昶蕞宫女压到纨绔皇帝的身边去跳舞,直到夜色沉沉那纨绔入睡了,她才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歇息。纨绔甚至在洗澡更衣的时候,都要她在门外等待着,真是可笑,她又不会逃跑?当然,主要是没有机会。 除此之外,苏离兮还要忍受那个讨厌的家伙时不时赏赐的剩饭剩菜,被太监宫女们监督着吃下去。虽说都是不可多得的营养美味,可她一想到纨绔皇帝吃过一口,心里就腻味着! 苏离兮跳舞的动作越来越敷衍懒散,就连太监们、宫女们都看不下去了。她这种差劲的舞蹈水平,宫女们也会跳呀!这简直就是骗吃骗喝。胡老太监连续骂了她几次,叫她献舞时认真一些。她照样混来混去,反正皇帝不发怒就没有人责罚她霰。 这一日夜晚,皇帝例行每月一次,在淳妃娘娘的月华宫中用膳,已经怀孕两个多月的刘美人刘月棠作陪! 苏离兮是第一次见到淳妃娘娘刘凝宁,她正尽心地为皇帝布菜。身为尊贵的后宫妃妾,她居然赶走了试菜的宫女,每一道菜她必定身先试毒,已示对皇帝的尊敬关切之情询。 淳妃娘娘举止优雅,神情温婉,成熟风韵,不愧是后宫妃妾中资格最久的娘娘。 据说,淳妃比皇帝还要大三岁,原是录州刘氏家族之嫡女,是当年皇帝初/试/云/雨之时,被刘氏献进宫中引领小皇帝的暖/床嫔妾。据后宫传说,淳妃娘娘是皇帝的第一个女人,杨熠待她的情分自然不同。虽然从来没有盛宠过她,却也册封了正三品的妃妾。 淳妃曾经有过一胎,怀到五个月份大的时候,便莫名流/产了。为了安慰当时的淳嫔,皇太后特意晋升她的位分为妃妾。 刘美人月棠是淳妃娘娘的庶侄女,姑姑与侄女同时侍奉一个君主,在天熙内廷比比皆是。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刘美人面色红润,比之前些时日胖了几分。原先尖巧的下巴儿,现在瞧起来也有些弧度了。 刘美人坐在下首,身穿着一件儿藕荷色的散花百褶裙袄子,毛茸茸的白狐护领映衬着她的肤色如同蜜汁般细致。 刘美人看向苏离兮的眼神,很有些不屑与讥讽,原本都是安郡王侍妾的她们,如今一个是主子,一个仍旧是奴婢。再得宠又能怎么样?宫舞伎不能怀孕生子,皇宠不过是昙花一现。 如今,由于刘美人怀上龙胎,她们姑侄两个人在天熙宫中是扬眉吐气。皇上无子,若是她能一举得男,那便是皇长子。历朝历代,若是将来的太子不争气了,皇长子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很大。作为皇长子的外族刘氏,就要从不起眼儿的小门小户,荣升为天熙朝的大家族了。她刘月棠功不可没! 皇帝看向刘美人:“月棠长胖了些,可见你这个当姑姑的照顾得不错!” 淳妃笑道:“皇上信任,将月棠安置在妾身的月华宫中,她如今怀上龙胎,妾身岂敢不用心照顾?”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朕至今尚无一子,朕对着一龙胎期望很高,凝宁要多费些心思了!” “是!……”淳妃含笑答道! “来人,将这一盘花开富贵赐给刘美人!”皇帝指了指面前盘子中的一道菜。 刘美人当即起身,盈盈拜倒在地,感激涕零:“溅妾谢皇上怜爱!” “免礼、快起来……”皇帝抬手:“你身子重,以后在月华宫里就不必跪拜了!” “嗯!”刘美人嘤咛一声,早有宫女上前去搀扶起她,重新坐下! 淳妃的目光扫过侍立在一旁的苏离兮,颇感兴趣地言道:“这就是皇上新得的小舞伎吧。果然是个清秀之极的模子,想来她的舞艺很是高超!”长相为中上姿,如不是舞艺非凡,如何能够吸引皇上的注意? 皇帝瞄了苏离兮一眼,淡淡地言道:“还算是个可人儿……” 胡老太监使了个眼神,苏离兮知道规矩,弯腰行礼:“舞伎苏离兮叩见淳妃娘娘!” 皇帝抬手端起面前的酒盏轻轻喝了一口。 胡老太监站一旁吆喝道:“传乐,献舞……” 月华宫琴音奏起…… “诺!”苏离兮后退三步,随着奏乐之音开始献舞,似水雾一般的裙摆在她婀娜的身后一路展开,荡漾成一朵春天里的芙蓉花。 淳妃凝神欣赏了一会舞蹈,嘴角儿飘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之意。 她心中暗道:后宫都在传说,新来的舞伎苏离兮十分得宠,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嘛?这位苏舞伎容颜与身段都算不上后宫的顶尖儿。跳舞也很一般,根本比不上其她的几个御前宫舞伎。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看中她?大概是图个新鲜,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忘记她了。 她悄悄看向皇帝……他只顾着饮酒,不曾看向舞 蹈一眼?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 此宫舞伎不足为患!淳妃心中下了一个判断,根本无需在意她。 想到这里,淳妃将目光从苏离兮身上离开,她依偎在皇上的怀中,纤手将一杯酒送到他的唇边,眼波似水般流转:“皇上,您好久都没有到妾身的宫里来了,妾身心里好难受呀。” 皇帝言道:“朕最近事务繁忙,委屈爱妃了,来,朕赐爱妃一杯酒。” “多谢皇上!”淳妃端起酒盏,用衣袖掩住樱桃小嘴,满饮一杯。 “爱妃真是好酒量!”皇帝夸奖道:“豪爽不减当年呀!” “呵呵,呵呵……”淳妃掩住嘴唇娇笑起来:“皇上还记得妾身当年的丑事?上元节不小心多喝了几杯,分不清东南西北,闯进了皇上的紫宸殿里撒酒疯。” 皇帝似乎回忆起当年,眼神温柔:“爱妃真乃是性子真挚之人。” 淳妃假假嗔羞一下:“这些年,后宫的姐妹们越来越多,妾身进宫多年,倒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只是月棠思念皇上得狠,月棠怀孕有功劳,妾身想为她的父亲刘频讨一个封赏,也算是给她一个安慰。” 皇帝心念一动,眼角儿低垂,言道:“好!其实,朕早有此意。刘频如今是录州的五品知州,将来是皇长子的外公,身份上自然不能太低。朕听闻刘频此人武功高强,善于行军打仗,在当地颇具威信,朕早就想重用他了!” 淳妃得意地笑道:“不是妾身自夸,我那哥哥自小习武,熟读兵书。可惜呀,限制于我们刘氏门户太低,一直怀才不遇、郁郁寡欢。皇上若是能重用刘氏,刘频他必然感念皇上的知遇之恩,死心塌地报效皇恩!” “死心塌地?好!”皇帝微笑:“录州距离京城很近,乃是重中之重,战略位置极其重用。必须交给朕身边可以倚重的人掌管。朕明日着重臣们商议,册封刘频为正四品录州刺史,上轻军都尉,掌管录州十万兵马大权。安国公一向视你们刘氏家族为自己人,想来,他不会反对吧!” 闻言,淳妃与刘美人大喜过望,急忙离开桌子,跪下叩谢皇恩!特别是那刘美人,内心激动不已。她一个小小的庶女,终于为父亲争来了一个好前程,在姐妹中扬眉吐气了! 皇帝轻轻摆手,:“哎,怎么又跪下了,这是朕的家宴,不要动不动就下跪。爱妃们儿快快请起!” “多谢皇上!”淳妃与刘美人相视一眼,喜滋滋地坐下。 “妾身为皇上斟酒!”淳妃端起酒壶。 “好,有劳爱妃了!” 皇帝微笑着饮下一杯酒,他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细缝,似乎在品味着美酒的滋味。他等了几个月,录州刘频这一颗棋子,终于可以放心地使用了。 今天淳妃提出此等请求,这是一个刘氏家族转变的信号,她私下里定然是受了那刘频的暗示,刘氏既然主动向皇帝投靠,他岂能不要? 若非如此,皇帝何必在太后宫巧遇刘月棠,并将其纳入后宫,还叫她怀上龙胎。刘氏家族原是安国公的死党,现在可算是拉拢到自己手中了。刘氏虽然是小族,却是几代驻守录州,可谓是根深蒂固。 想要把握录州,必须先把握刘氏。 刘频为人精明能干,自然不肯长期做安氏家族的附庸,在安国公的压制下喘息。他表面上跟随安国公,其实早就心生不满。做为将来皇长子的外公,他必然想为自己的亲外孙谋划,并借机一步一步壮大刘氏家族的势力。 他身为皇帝,不怕他们有野心。但是,必须为自己所用!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三年之约 第二百一十四章三年之约 夜深了,宫灯高悬,人声寂静…… 花菱格子窗上蒙厚厚的绡纱,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寒,隐约有风从门缝隙间吹进来,那轻幔随风飘舞如云般罩住半间屋子。 皇帝撩开床帐,看到小女子背对着身子侧卧,帐中夹着一线幽香淡淡飘浮、一片让他心动的旖旎风光。他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熟悉这里的一切,他直接躺在她的身边,一只手绕过她的纤腰,枕着她散落的秀发,将她紧紧搂着怀中! 睡梦中的苏离兮轻蹙眉,她嗅着鼻翼,好浓重的酒味呀!她半梦半醒间睁开了眼眸,发现自己被人楼在怀中霰! 她猛地惊呼一声:“啊……” “别怕,是朕!……”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响起询! 苏离兮翻过身来,看到了醉醺醺的杨熠。 她的门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呀。那纨绔皇帝恶性难改! 此时,他一双醉眼朦胧的眸子正盯着她看,眼中冒出几道依恋的光束。她慌忙扯过锦被裹住自己,脸上一抹红晕。她咬住唇,瞪住他的脸,那眼中的郁闷毫无掩饰。 他这是干什么?冷不丁的半夜又跑过来?她跳了一天的舞,现在想好好睡上一觉,美梦被人打扰的感觉很讨厌。身为宫舞伎的她,为他们献舞、为他们饮酒取乐,她容易吗?好不容易才刚刚睡着,这厮儿就跑来胡闹! 他不是应该在淳妃娘娘的月华宫吗?他哄着人家一个女子喝了十几杯酒,又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黑暗中,两双眼眸近距离地瞪在一起,似乎能够看到各自瞳孔中的影子! 一室静谧,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音…… “皇上,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苏离兮先开口,恨不能一脚将他踢下/床去! 皇帝似乎还醉酒着,目光透过浓密的睫毛溢出来,落在她的脸上。 他说话的腔调里含糊不清,大着舌头言道:“苏离兮、朕,洗澡了…洗了好几遍,身上没有什么味道了,你不要嫌弃朕!” 这还叫没有什么味道?他身上的酒味儿、都快要将她熏晕了…… 她一脸鄙夷地看着那酒鬼儿! “真的…你不信闻闻…” 他将自己凑到她的鼻子旁边,醉醺醺地言道:“没有别的女人的味道,朕知道你不喜欢,特意洗澡更衣才来,洗了好多好多次,朕现在很干净,一点儿都不脏!” 苏离兮头皮一阵发麻,努力向后缩着脖子:“别碰我……” “朕知道你嫌弃朕,朕其实自己也嫌弃自己。没有人知道朕的苦……其实,朕小时候的愿望只是不想死,想活着,想求生。除了老胡和昶氏一族,朕一点点实力都没有,没有兵马,没有财力,没有人手,只有皇帝的虚名,只是一个任人摆布得傀儡。” “苏离兮,朕和你一样,也是低溅舞伎生养的孩子,舞伎、呵呵、宫舞伎…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愕然地看着他,喃喃自语道:“这皇帝醉得不轻,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父皇有十几个公主,还有九个皇子,朕若是不小心死了,自然还有其他的傀儡顶上来。呵呵,小时候,朕天天提心吊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朕的三皇兄,小小年级聪明绝顶,才学横溢,很快就飘在太液湖中淹死了。呵呵,朕亲眼看着那太监按着三哥的脑袋,咕嘟咕嘟冒着水泡儿,朕只能躲在草丛里一声不吭!” 苏离兮害怕了,她对这些皇族秘闻没有丝毫的兴趣,她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皇上,你别说了、别说了。” 杨熠无知无觉,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她听:“朕的七皇姐天姿国色,世间无双。被归德大将军看中了,悄悄弄出去宫去,一个晚上就暴毙了。” 苏离兮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吭声…… “杨氏皇族的皇子们、公主们又能怎么样?没有力量就连一介溅民都不如。哈哈、哈哈,父皇一辈子诗情画意、游山玩水,留了一个多么可怕的烂摊子给朕。朕也得像他一样,吃喝玩乐,荒唐胡闹才能叫大家都放心……” 苏离兮惊讶地看向皇帝……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男人? “离兮,你别怕,朕付出一个又一个的代价,从无到有,慢慢积累。朕现在有自己的力量了,朕以后会越来越强大。终有一天,朕要那些残害过杨氏的人都去死,灭他们的九族!” 皇帝紧闭着眼眸,絮絮叨叨:“朕身上没有淳妃的味道、没有贞妃的味道、没有慕容婕妤的味道,只有苏离兮的味道,朕心里只有离兮!” 他手指抚摩她的耳朵,让她躲不开! 她躲闪着他:“别这样,别这样!” “离兮…离兮…这个时候,你出现了,真好、真好!” 他搂住她的肩膀,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前,他一遍一遍低声喊着 她的名字,声音深情中透着痛苦:“离兮、离兮,你听到了吗?离兮、离兮……” “别叫了!”她听的耳朵要起茧子了。 “朕好想你,朕每天都可以看到你,可朕还是好想你,你不要嫌弃朕脏,好不好!” “你少耍酒疯!……”苏离兮挣扎着:“你是真醉、还是装醉!” “你若是也嫌弃朕脏……”他趴在她的肩膀上,喃喃低语:“朕觉得自己活得好累,朕需要你……” 苏离兮垂眼看着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皇上,您喝醉了,你不但走错了地方,还认错了人!” 他像是没有听清楚她的话,继续说道:“朕忍了好久了,忍呀、忍呀、忍着才不来找你,忍着冷落你!” 他闭着眼,幽幽长叹,仿佛下了一个狠心:“现在,朕决定不再忍了。朕要出手了,等着,你们都等着……”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恢复了平静。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沉沉地入睡了! 苏离兮看了他半天,又在他的身上拍打几下:“哎,你醒醒,你去其它地方睡呀!” 他一动不动…… ~~~※~~~※~~~※~~~※~~~※~~~ 天都快亮了,昏昏沉沉的晨曦透过窗子上的绡纱,射在地板上面。窗外有风吹打树枝的声音,皇帝的酒,也全清醒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环视屋子里一圈,立刻警惕地坐起来:“这是哪里?” “是我的屋子。”苏离兮慢慢地说道。 杨熠转身看到了苏离兮,她用冰冷的目光回应着。 皇帝想了一会,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言道:“朕怎么在这里?” 苏离兮言道:“这话,应该问皇上自己才对!” 皇帝揉揉自己的脑门,重新躺下了,眼眸中有些茫然:“朕记得,好像喝多了?” “您现在已经清醒了,可以离开了吗?” 杨熠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一切,他似乎说了很多话,不该说的话? 杨熠蹙眉,为了一个女子待他的冷漠与无情,他居然喝醉了?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得事情,不行,这样下去太危险了。想想都觉得后怕。任何一次的失态,都能埋下隐患。 他迟疑地问道:“苏离兮,昨夜…朕,朕可曾说了些什么?” 苏离兮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他的醉态,她故意平静地言道:“皇上醉得很是厉害,您一直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清楚说什么!” 她决定装傻,还是那一句话,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他想了很久,用手捶打一下床:“朕怎么能醉?不能再这样了!” 他幽幽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苏离兮,你还想出宫吗?” 苏离兮眼眸一滞,他又想耍什么花招?纨绔行径、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 他干脆起身,直接将她按在枕头上,凝视着她说道:“苏离兮,咱们不能一直这样对着干,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朕不能再这样纠结下去了。” “朕出一个主意,你安静下来听一听,说不定,你赢了呢?朕给你自由!” 苏离兮迟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皇帝郑重地说道:“朕与你定下三年之约!三年,你给朕三年的时间。若是你三年之后,依旧不能爱上朕,朕便放手,解除你的奴婢身份,放你出宫!” 苏离兮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你说得是真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尝试着去爱他? 第二百一十五章尝试着去爱他? 这可是苏离兮第一次听到纨绔皇帝松口呀!以前的他是多么顽固,还说过什么死也要埋在一起的狠毒话。 “嗯!……”杨熠点点头,神态异常地真诚:“就三年时间!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你想嫁给安水屹,朕也不管了。反正,你是自由之身想去那里就去那里!” 皇帝松开她的肩膀,在一旁的枕头上躺下来。他看着床顶上的纱幔不再说话,要给她时间仔细想一想。 苏离兮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三年后,这个身体不过十八岁,将近十九岁,还年轻得很。出宫后海阔天空,任她飞翔。宫舞伎也要等到二十五岁才能恢复自由,这个条件真得很破天荒的优惠了,让她动心不已霰。 天熙宫守卫森严,重重障碍,单单依靠她自己的力量逃出去,几乎不可能!若是有一个机会,让她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该有多好! 纨绔皇帝,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询? 激动之后的苏离兮恢复了平静,她侧身看向他:“你有什么条件?” 杨熠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三年后,你若是爱上了朕,便一辈子不能离开朕,给朕生儿育女,与朕白头偕老!” 爱上他?苏离兮心里笑了……怎么可能呢?她赢定了! “还有,在这三年中,朕要求你放下对朕的仇恨,放下对朕的偏见、放下以往那些恩恩怨怨,就像是重新认识朕一般,我们两个人试一试相爱!这是朕的条件,你能做到吗!……” 苏离兮心道:彼此重新认识?尝试着去爱他?这些对她而言,不过是演戏而已,她怎么可能会真正爱上他? 三年的时光,对一辈子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她斜瞥着他:“若是三年之后,我努力过了,可依旧不喜欢你,你真的能够放我离开!” “能!……” 皇帝咬牙:“强扭的瓜不甜,朕明白这个道理!从朕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便不给朕这个机会。现在,朕要你敞开心扉,尝试着来爱朕!你若还是这般处处针对朕,故意和朕做对,这个三年之约就作废掉!” 他再次强调道:“敞开心扉、敞开心扉来试着爱朕…这就是朕的条件!” “好!我会着试着去爱你。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苏离兮冷静地说道! “哦……”皇帝见她语气松动,便似看到了希望,他饶有兴趣地问绡纱道:“你说!” 苏离兮认真地说道:“我不做你的妃妾!” 关于这一点,苏离兮想的很清楚。她若是做了皇帝有名有份的妃妾,名字上了后宫玉碟,三年后就算想要离开都不容易。好端端的妃妾如何能够凭空失踪?并且,妃妾不用喝避子汤,她非常有可能怀孕,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如何能够放下一切?她必须心无牵挂地离开。 而身为一个宫舞伎就不一样了,将来出宫脱身容易,一纸平民身份文书就足够了。没有人追究一个小小的舞伎! 杨熠的眼眸中闪过瞬间的失落,她还是不愿意给他机会。 他勉强一笑道:“行!朕答应你的条件。苏离兮,朕会让你看到万分的诚意,朕以后不会强迫你做事情,一切以你的心意为主。当然,表面上宫规还是要遵守,以免后宫非议。” 苏离兮言道:“我也不是一个性子胡闹的人,无礼的要求不会有,定然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经过昨夜的醉酒,她渐渐知晓了他心中的难处,若说她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他乖张一笑,又戏谑地补偿一句:“若是你心情好的时候,偶尔的侍寝还是要的吧?这一点朕可不能完全妥协。” 言罢,他那一双桃花眼泛起光亮…… 苏离兮面色羞红,低头不语。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他能答应三年之后放了她,已经是做了很大的退让了。 三年,不就是三年吗?就当是卖身为奴的三年吧,总比被人关上一辈子好! “你是皇帝,金口玉言。三年之后,万万不能食言!” “好!”皇帝斩钉截铁地答应了:“击掌为约、一言为定!” “啪、啪、啪……” 杨熠与苏离兮连续击掌三次,两双眼眸凝视在一起…… 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仿佛看到了希望! ~~~※~~~※~~~※~~~※~~~※~~~ 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照进纱幔。 昶菁在门外轻声地叫道:“皇上,辰时不早,您该赶回紫宸大殿了!” 苏离兮伏在枕头上假寐着,听着身边的男子起身。他翻身半坐着,俯视着她。尽管她闭着眼眸,却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眼神似乎要穿透了她的脸? 紧接着,一个柔柔的唇接触她的唇角,轻轻地摩擦着,带着一种着极其爱恋不舍的深情,竟然让她有瞬间的心脏狂跳,仿佛一身的血液都热腾腾起来! 苏离兮忍住不动弹,却在心里暗骂:你这个纨绔还磨磨叽叽什么,快点儿走呀!我不过答应与你演戏三年而已。可是,她的心里为何这般乱?不能动情,千万不能动情。 皇帝吻了一下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呼叫外边侍奉的宫女太监们进来。 昶菁进来请安,向他禀告一些今天的行程!皇帝神态愉悦,低声吩咐着什么,他那轻快的腔调让众人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是如此得好。 一个宫女端着汤药走进来:“启禀皇上,这是苏八品的避子汤药!”按照清平乐宫的宫规,只要皇帝与宫舞伎一起入眠了,无论是否行礼?都必须饮用避子汤药,以免意外出现。 皇帝斜斜瞄了一眼,懒洋洋地说道:“急什么?朕的离兮辛苦侍奉朕,劳累了一整夜,现在还没有睡醒呢,你们想扰人清梦不成,出去、出去,等离兮什么时候想喝了,再重新熬药送过来!若是她不想喝?那就不用喝了!” 不用喝了?这岂不是违反了宫规!那宫女怯生生望了一眼,赶紧端着药下去! 皇帝嘟囔着:“真是的,一大早叫人空着肚子吃这些苦嗬嗬的药,坏心眼的东西!” 昶菁脸色变了变,低头继续为皇上穿靴子!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些焦虑感,这个苏舞伎若真是不想吃避子汤药,有了皇上的这句话,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成为后宫有名分的妃妾了。也不知道舞伎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献舞跳的这般差劲,容貌与身段在后宫中也不是最优异的,凭什么就占据了皇帝的心? 皇帝转身,温柔地为苏离兮掖好了被子。他才跳下床,拍拍身上的龙袍,嘴巴里哼着一首欢快的小曲,轻松地离开了。 不大一会儿,等屋里的人都散去了! 一直躺在床上假寐的苏离兮,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儿。 她睁开眼眸,恍若无神地看着床顶上的绣花繁星点缀帐子,再使劲捏捏自已的脸蛋,想要让自已清醒一点儿。 不能乱、千万不能乱,她虽然看到了自由的希望,却不能失了心,别让自己陷入着可怕的温柔陷阱中不能自拔。 不过是逢场作戏!那些电影里,在演戏时爱上男主角的女人,早晚只能自食恶果。人家可是拥有众多妃妾美人的真皇帝! 一直躺到日上三竿,苏离兮才慢慢腾腾起床梳洗,在净房里擦洗了全身。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她磨磨蹭蹭地梳妆打扮好! 她回忆起昨夜,脑子里依旧是蒙蒙的。未来的日子里,该如何与纨绔皇帝相处?不能任性吵闹,不能故意作对,不能想着逃跑。 她的脑海中冒出了他俊魅的脸,幽深的眸,以及那几次极其温柔快乐的肌肤之亲…她的心思一阵恍惚,立刻摇摇头,努力驱赶着这些讨厌的记忆。 “御/前舞伎苏离兮,接旨!”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外高呼着,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离兮微微愣了一下,便打开门走出去,规规矩矩跪在门槛前! 那太监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大声念道: “御前宫舞伎苏离兮,恭顺温柔、貌端清雅、舞技超凡、品性良善、甚合朕意。酌今日起晋升为正七品御/前宫舞伎,享受七品奉银,御前行走……” “啊?”苏离兮心中暗暗惊讶道。 那传旨太监继续念道:“赐苏离兮紫宸殿内沅淑阁内居住,赐烟罗浮纹云锦五匹,金玉烟紫垂花步摇等宝钗二十支、翡翠玛瑙珠宝等十盒、各色冬季新衣十八套,贴身宫女两人侍奉。钦此!”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奄奄一息的舞伎 第二百一十六章奄奄一息的舞伎 苏离兮呆呆愣住,正七品?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毫无寸功又晋升了。这清平乐宫里的舞伎们又该议论纷纷了。 那传旨太监笑嘻嘻地弯腰:“苏七品,您心中可是欢喜呆了不成?还不快快接旨谢恩?” 苏离兮这才醒悟过来,不知所措地磕头谢恩:“舞伎苏离兮,叩谢皇恩浩荡!” 这纨绔皇帝好大方,一下子赏赐给她如此多的财物,这些尊贵的珠宝绸缎够寻常人家吃上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三年之后她出宫,这些财宝能不能一起带出去花差、花差霰? 若是可以的话,加上她那一套地处京城繁华地段的小豪宅,她也算是个不愁吃穿的小富婆了! 上前两位小宫女,一左一右搀扶起苏离兮:“苏七品快快请起来吧!皇上的圣意已经宣读完毕了,这冬季里地上冷,仔细伤了八品的膝盖!你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舞伎,身子尊贵着呢!询” 苏离兮一脑子糊涂浆糊,懵懵懂懂被人扶起来! 那太监指挥到:“你们两个奴婢,快点帮着苏七品收拾行李,皇上说了,明天就是一个好日子,明天之内就要搬到沅淑阁里居住!” 太监讨好地笑道:“嘿嘿,七品,您进宫时间短,您大概还不知道,那沅淑阁可真是一个好地方,距离皇上的寝殿不过一盏茶路程,随时方便您进幸呢!是多少宫舞伎们做梦都无法进入的地方!” “…就连当年最最得宠的欧阳八品,都没有机会住!您真是一个有大造化的贵人!掰着指头算一算,自打咱们皇上登基以来,您可是贴身住在皇上身边的第一宫舞伎呀,从来没有人享受过如此殊荣!” 苏离兮茫然地点点头,脑子里面还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 太监谄媚地说道:“皇上赏赐您的那些宝贝,咱家都直接送到沅淑阁去了,免得搬来搬去的麻烦。等明天您过去就能看到了,真是叫人挪不开眼睛呢,嗬嗬!” “不过,沅淑阁好久没有主人了,正在派人打扫,特别是几个小花园子,平时里虽然也有修剪,可不是还不够精致吗?断断不能委屈了七品,所以呀,咱家……”太监絮絮叨叨说着。 苏离兮却没有听进去。纨绔皇帝如此安排,他们之间的三年之约算是正式开始了吧?她不能拒绝他的好意,不能对抗着做。越想就越觉得有些别扭。 两个装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便像一阵风儿般地冲进来:“哎呦呦,我的苏妹妹,你可真是厉害呀!” “离兮妹妹真是叫姐姐们羡慕死了!” 齐八品与张八品欢天喜地地走过来,拉着苏离兮的小手,亲切无比! 太监叫道:“胡闹!苏七品的名讳,也是你们这些八品舞伎可以随便叫的?不懂规矩!” 齐八品与张八品对视一眼,神态讪讪的,赶紧退后两步躬身作揖:“参见苏七品!” 苏离兮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们千万别多礼!” 齐八品言道:“规矩在这里呢!苏七品还能惦记着咱们的姐妹之情,真是叫我们感动,您才来多久呀,就晋升到正七品宫舞伎,唉……叫我说什么好呢!” 齐八品的眼圈红了,也不知道是嫉妒的?还是羡慕的?总之,她心里好想哭一场呀! 张八品稳重些:“苏七品别忘了咱们一同居住这些日子的情谊,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以后搬到沅淑阁去住,欢迎您随时回来打雀儿牌,您可赢了我们不少钱呢!呵呵……” “好啊!”苏离兮温和地答道。 三个女子相视而笑…… ~~~※~~~※~~~※~~~※~~~※~~~ 夜晚…… 杨熠悄悄地走进房间,看向床上的女子。她平稳地躺着,睡梦中秀眉微蹙,樱唇微张,长发随意散乱着。几根白皙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锦被。 他缓缓地坐在床边,俯身凝视于她,一根修长的指头轻沿着她的额头,秀发、脸颊、耳朵滑抚过。他的嘴角溢出淡淡的笑容。 微细的声响还是吵醒了她,苏离兮慢慢地睁开了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 黑暗中,他浓眉乌黑,鼻梁挺括、薄唇傲居,多么纨绔又魅惑的一张脸。她明天就要搬过去了,怎么今晚他还要过来?他竟是如此的、舍不得片刻的分离吗? 见她醒了,他柔和一笑,什么也不说,毫不客气地躺在她的身边,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一般熟练。高大的阴影压下来,为了不要距离太近,她不得不向里面挪让出一些地方来。 两个人默默无声地平躺着,两双黑亮的眼眸看向头顶上的纱幔,彼此小心翼翼维持着疏离与客气,三年之约的规则都要遵守。可是,这床实在是很小了,能够听到对方砰砰的心跳声儿。 空气中,漂浮着自然而清新的味道,她轻微嗅嗅鼻子,注意到他保持了清洁,定是洗澡换衣后才过来的,身上没有任何女子 的胭脂香味。 沉寂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拉近距离。 他不安分凑向她,越来越近,幽黑的眼眸中含着浑然天成的风-情,似乎能深深地扎入人心。指尖儿不经意间碰到她的下巴,使她浑身一震,仿佛有一股电流酥麻窜过。 “你…你说过不强-迫的。”她急忙说道。 他双眸含了笑,极黑极亮,闷闷的鼻音带着戏谑:“嗯!好啊……” “那你?” “只是搂着。”他挽她入怀,嘴角噙着一丝满足,喃喃言道:“搂着就好!” 她贴在他的胸膛上局促不安,一双大眼睛瞄来瞄去…… “睡吧!” 他俊美如工笔勾勒的脸贴在她的额头处,安静地阖上眼帘:“丑丫头,别胡思乱想了。你以为朕真的是急-色-鬼?今后,只有你不愿意,朕决不会勉强。放心睡吧……” 她尽量放松自己,缓缓闭上了眼睛。好吧,既然在这三年之内敞开心扉,一切就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吧。 冬夜里,他的怀抱很温暖,像极了一个宽厚的棉被,紧紧裹住她…… 天亮了,苏离兮猛地坐起来。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身边的位置是空荡荡一片。她的手轻轻抚过锦被,上面似乎残留着另外一个人的味道。他来过了?或是没有来过? 一切,不过是一个梦! 门外的宫女太监们等候着苏离兮,等她推开了门窗,他们立刻堆积上笑脸:“苏七品,奴婢咱家给您请安了,宫里派遣我们几个来帮您收拾。” 昨天的行李里收拾了一半,苏离兮看着地上堆积的物品,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她由最初的两双空空,不知不觉中存下了这么多日常用品? 看来,有些事情由不得她的本心?在时光的流逝中会慢慢地积攒。 张八品,齐八品照旧不请自来,热情地帮着苏离兮妆扮梳理。不大一会,她就变得光鲜亮丽了。 苏离兮磨磨蹭蹭,自己整理着箱笼,一样一样摆放整齐。她有些拖延时间的意思,或者说,她对未来的日子还是坎坷不安。 下午的时候…… 太监终于忍不住了,说道:“苏七品,您瞧这样好不好?您先挪动尊步、去沅淑阁里看看,这里交给宫女们们抬着行李慢慢走,别叫您一直等着受累!” 还能拖延到什么时候呢?苏离兮刚刚想答应…… 门口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苏七品好,我们家欧阳八品想请您过去坐一会儿!” 一屋子里的人顿时都愣住了,这好久都没有在人前露脸的欧阳八品突然就冒出来了? 苏离兮深感意外,自从她搬进这个御前宫舞伎共同居住的小院子里,已经几个月的时间了,从来就没有见过欧阳八品,更不要提两个人有什么交情了?她为什么突然要见自己? 偶尔,苏离兮能够在院子里遇到这个专门侍奉欧阳八品汤药的宫女,也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呀! 齐八品翻了白眼,阴里怪气地言道:“都病了快三年的人了,这是个什么意思?苏七品您可别去,她那屋子里都是晦气,别沾在您的身上了,别理她这个怪人!” 张八品面露忧虑,嘴唇动了动,也没有说多么! 那太监观察着苏离兮的脸色:“七品,叫咱家说,见不见都行,不见最好。她一个病秧子,您看呢?” 苏离兮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如何忍心拒绝一个长年卧病在床人的心意! 苏离兮对太监说道:“劳烦公公先回去吧!我刚巧在这里等她们收拾行李,过去看看也无妨,不过是走了几步路。毕竟在同一个院子里一起住了这么久,全当是圆个邻里的情分吧!” 太监点点头:“好!那您快去快回,皇上忙完朝事,一定会起沅淑阁探望呢,得抓紧些时间!” 苏离兮刚刚走进屋子,便闻到了一股儿浓郁的药味。 她对这样的味道一点儿都不陌生,苏荷清娘亲在世的时候,水韵坊的小院里常年累月飘着这般的味道。 这样的感觉,让苏离兮的心中微微伤感和怀念。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一位欧阳八品,心里便开始同情她了。不管她以前是多么的风光,如今都落魄成一个无人理睬的病人了。病痛,特别对一个能歌善舞的宫舞伎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苏离兮抬眼四望,见到屋内的摆设都相当的简陋。一看,就知是使用多年前的家具与用品了,桌椅的边角掉了漆皮磨得光润。窗户上糊的稍纱也是破破烂烂,直直往屋子里灌冷风儿。 苏离兮微微打了个冷颤,不由用手裹了裹身上的绒毛披风,这里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大冬天的,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可这屋子里居然连个暖炉也不生一个?就连普通人也受不了呀!看来这欧阳八品的日子过得相当惨淡。 小宫女言道:“苏七品,请您往这边走, 欧阳娘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苏离兮随着小宫女转了一个弯,绕过织锦绣的黑木屏风,便看见了半躺在床/上的一个柔软女子,倚靠在一个长枕头上。 苏离兮知晓这肯定就是欧阳八品了,当即就行了小福礼:“欧阳姐姐好……” 那病中的女子睁开了眼眸,有气无力地说道:“快快扶起来,如今苏妹妹是正七品的御/前舞伎,按照宫规该当我起身行礼才是!唉,可惜,我这一幅身子实在是不争气,倒叫我失了礼!” 小宫女上前去,虚扶了苏离兮一下,她抬眼望去…… 躺在床上的欧阳八品,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素青色绣银丝菊花长褙子,身上盖着一条儿更为清雅的鹅黄/色薄薄锦缎被子。那一头稀松的黑发随意挽着,用一根简单的檀木细簪子固定着,只在侧面别了一朵素色绢宫花。 她细致的眉眼间笼着轻愁,一双含水目盈盈若水,弯弯新月眉似蹙非蹙。发白的面色将肌肤欺霜赛雪般,一看便知是常年积累的病症。看这一幅精致的五官,可以想象出当年她身体健康之时,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她虽然只是半躺在那里,却无碍那娇弱轻柳,楚楚动人的美人风姿。 小宫女指引着苏离兮在一旁坐下,又端了一碗清茶,上面漂浮着寥寥几片茶叶,茶水也是温温的。 欧阳八品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叫苏七品见笑了,我这里一切都简陋素朴。这是陈年的旧茶,平日里自己也舍不得沏,现在竟然连招待贵客的好茶都端不出来一杯!” 苏离兮将茶碗放在一旁的小桌几上,体谅着言道:“欧阳姐姐千万别客气。原本,早就该来拜访姐姐的,只是前些日子里我也伤了身子,在床上足足养了两个月。再者,齐八品她们都说姐姐不喜热闹,也怕扰了姐姐的清净,耽误姐姐调养身子。” “齐八品她们?呵呵,她们定会说我性情古怪吧!怨不得她们,都怪我当年得宠之时,气盛狂妄处处压制别人。” 欧阳八品苦笑一声:“我这身子不调养也罢!不过是拖一天、挨一日罢了,白白浪费宫里的银钱……” 苏离兮温和地劝慰道:“欧阳姐姐莫要说这些丧气话,天熙宫里的太医们医术高超,假以时日,定能医治好姐姐的病!” 一旁的小宫女忍不住低声说道:“什么太医,求了多少次都不来看一下,把我们的那一点细软首饰都敲诈光之后,就懒得再理会我们娘子了。” “这宫里的人都是眼高手低的势利眼,瞧着我们家欧阳娘子失宠了,便处处挤兑我们,克扣娘子的药资。现在就连炭火都不供应了,大冬天里的,娘子身子如何受得了寒气?” “咳咳……”欧阳八品捂着嘴唇咳嗽几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色:“不许胡说,没得辱了贵客的耳朵,你出去!” “是……”小宫女红着眼圈行了个礼,退出了屋子! 苏离兮心中更为同情:“欧阳姐姐,同在一个院子里住着,都是我们平日里对您的关心不够!” 欧阳八品淡然一笑;“过惯了清苦的日子,倒是也习惯了。像我这样一个完完全全的废人,按照宫规早就该赶到尼姑庵堂去过活了。皇上留着我一条命,已经是念着些许旧情、恩情浩荡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多余的?” 苏离兮闻言愈加黯然,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曾经的御/前红舞伎,下场不过如此!她将来若是失了宠,说不定还不如欧阳八品呢!幸好,她得到了他三年之约的承诺。 “苏七品莫要笑话我,好久不曾有人来探望我了,我的话就罗嗦起来了,打扰你的心境了!”欧阳八品虚弱地说道。 “欧阳姐姐可曾累了?不然,您全躺下来休息一下吧!” “天天都躺着,身子骨都僵硬了,坐坐也挺好的!我比苏七品虚长了几岁,在这里就拿个大,称呼你一声妹妹可好?” “当然好!”苏离兮连忙答道,她一直尊称自己,怪别扭的! 欧阳八品那细长的眸子中泛起了点点泪光:“苏妹妹,我昨天听到了你晋升的事情,就冒然请你过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苏离兮眨了眨眸子,溢出温暖的笑意来:“欧阳姐姐只管说吧!若是妹妹可以做到了,必然尽力而为!”她本就心底善良,能帮助一个病人自然不会推脱。 欧阳八品得了她这句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那便好、那便好!我就知道妹妹是个良善之人。”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前些日子里来了一个太医,他说,我的身子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可是,我心里有一个愿望,若是不能实现?只怕死不瞑目!” “姐姐……”苏离兮叹息着,欧阳的状态确实像是奄奄一息了! 欧阳八品平复了一下心情,喘息着说道:“自从三年前,我生了这一场病,便再也没有见过龙颜了。有的时候,我听到他在外边的院子里走动,我恨不得爬 出去见他一面。可惜,我又不敢,怕惹恼了他!” 欧阳八品捂着脸,低声哭泣着:“如今,苏妹妹正得宠,可否为我求一次情?这世上最苦是相思,最难熬是相思……” “毕竟,我和皇上…曾经相处过一场,我实在是放不下这段虐情。我想在临死之前,见皇上一面,咳咳、咳咳……” 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若是能见他一次,我死也甘心了!” 苏离兮心中极为震撼,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位女子这般苦恋着纨绔? 她怜悯地言道:“姐姐莫要着急,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她端起床头的茶碗,送到欧阳八品的身边! 欧阳八品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继续恳求道:“苏妹妹可能帮我一次?我再没有其它的奢望了,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只是…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于皇上!三年了,我苦苦盼了他三年,可是…他却不肯来看我一眼!” 她悲悲切切地嘟囔着:“我好想他,真的好想他。三年未见,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长高了吗?” 苏离兮无奈地点点头:“姐姐病成这个模样,还一心念着那个人。我定然找机会向皇上进言,但是,他肯不肯来?我就不能做主了!” “好……好、好!”欧阳八品一连说了三个好,才慢慢地松开了苏离兮的手腕。 她颓废地躺倒在床上,一连串的泪珠随着煞白的脸颊流下来…… 她神态凄凉至极:“若是他、真得不肯来,只怕我…咳咳、要含恨而死了!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他活得也不容易,这些我都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活该!” 苏离兮伤感地看着她,欧阳八品是如此的绝望悲痛! 苏离兮不由心里难受:“欧阳姐姐放心,我定然想办法让他来见你一面!” 欧阳八品感激地看着苏离兮:“谢谢、谢谢你!苏妹妹若是能帮我这一次,将来,就算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会感念您的恩德!咳咳……” 第二百一十七章 沅淑阁 第二百一十七章沅淑阁 紫宸宫殿中风景如画,殿宇星罗密布。其中的沅淑阁尤为别致…… 苏离兮披着一件银狐轻裘的披风,内穿一件崭新的淡黄掐丝翠羽湘锦袄子,下面穿着一件绿烟湖水百折花裙子。乌云般的发髻间插着一支水玉兰花的珠翠步摇,映衬着她的明眸皓齿,如同一朵绽放的海棠花。 她随在两名宫女的身后漫步其中,一边走着、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 入得门来,一座影壁墙将沅淑阁的花园子分成两大部分,奇石玉座、雕栏画柱,奇花异草。最难得的是,在这着寒冷的冬季里也乏着点点新绿之色。四周宫苑建筑的如诗如画,被白雪覆盖一层的亭台楼阁,金黄的琉璃瓦与汉白玉石柱折射出点点闪烁之光霰。 精致玲珑的楼阁小桥,清幽秀丽的九曲水廊,绿色的宫檐上雕着春兰秋菊精美花纹。院中青砖铺地,阁门上的翘角上系着一只金铜制的风铃,一阵风吹过,金铃发出“叮玲、叮玲”清脆的声音! 苏离兮感慨,这一座精致小巧、富丽堂皇的皇家内阁外加花苑子,今后就属于她一个人独享居住了询? “苏七品,您可算是来了!”昶蕞站在门口迎接着她:“原本想亲自去接您过来,可这紫宸殿的沅淑阁太久没有主人入住了,所以奴婢少不得留在这里收拾收拾!” 门口还站着十几名宫女、宫婢,见到苏离兮,齐齐躬身行礼:“奴婢等拜见苏七品!” 怎么这样多的人,不是说只有两名宫女侍奉她吗? 昶蕞似乎看出了苏离兮的疑虑,解释道:“这沅淑阁地方太大,房间也多,若是只有两名宫女,怕是收拾不过来。皇上说了,一定要苏七品住得舒舒服服,您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下来。” “对外,按照宫舞伎七品的品级只得说两名宫女侍奉。对内,咱们自己关着门过日子,就不拘有多少人侍奉。所以,前院、后院的,一共有宫女以及粗使宫婢十二名侍奉您!” 苏离兮愕然,皇帝这是要在她身上下多少功夫呀!按照这个规格,就是一个正六品的妃妾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苏七品请进吧!外边冷,里面早就熏好的百合暖香!”昶蕞引着她往屋子里走! 苏离兮走进屋里,就被这一屋子的摆设耀得睁不开眼…… 宽大的房间里收拾得窗机明净,紫檀开光番花纹双面彩绣屏风,沉檀木雕花的方桌套件,莲花梨木百宝格内摆放着浮纹美人绘粉彩窑瓷瓶。一个银鎏金字双喜双耳鼎炉里燃着白银丝的细炭,烘得整个房间里暖融融的。 桌上放着一套白瓷底绘彩杯盏,当中还摆了六碟鲜果子与精致的糕点。 苏离兮随着昶蕞走了一圈,沅淑阁为典型了古代皇家园林建筑,前、中、后带有三个风格各异的小花园子,栽满了四季都有花开的珍稀植物,一个弯弯曲曲的小池塘,等到夏天的时候就会绽放金丝紫梦睡莲。 前前后后若干间屋子,除去宫女宫婢们居住的屋子,专供她这个主子一人独用便有十几间。正堂、书房、卧房、暖房、花房、浴房,茶厅、竟然还有一个专供她练习舞艺的房间。 如此奢靡华贵的住所,使苏离兮心中深感不安,这就是一个御/前红舞伎的生活标配?似乎太奢华、太过头了。 一个一个问题在她的心中出现,他真心期待她能够在三年之后留下来吗?他对自己的兴趣能够撑到三年吗?三年之后他能够兑现承诺吗? 想想欧阳八品吧!那病怏怏可怜的磨样。 苏离兮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些无法确定的事情! ~~~※~~~※~~~※~~~※~~~※~~~ 晚膳时分,纨绔皇帝果然驾临沅淑阁! 夕阳映雪斜照,晕染了一殿柔红的光,如梦似幻不真实。 皇帝与苏离兮两个人做在一起用餐,这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面对面的用餐,算是庆祝她乔迁新居吧。 同一个餐桌用膳,两人平等的坐着,距离的这般近,没有争吵、没有仇视、没有对抗,没有彼此憎恨的眼神,这种平和的氛围,让苏离兮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的感觉。 宫女们来来回回穿梭着,将一盘盘制作精美的佳肴放在桌子上。晚膳的菜品十分的丰盛,、喜鹊登梅、金蟾玉鲍、鸡丝银耳、万字珊瑚白菜寿字五香大虾、罐煨山鸡丝燕窝等等几十道…… 每端上来一品菜肴,太监侍奉御膳的太监便会低声报上菜名,让苏离兮看得眼花缭乱,大部分菜肴是她从来都不曾见过的,个个模样看上去十分的美味漂亮,让人不舍得下筷子去破坏掉了。 一顿晚膳吃得安安静静,偶尔有杯碟碰撞的声音,都让苏离兮觉得有些不自然…… 皇帝亲自夹了一样菜放在她的碗里,柔声说道:“兮兮,你尝尝这个。这一道将鸡肉切细丝,挂上银耳的清冻,入口即化肉质绵软。” ‘兮兮’这两个字叫她暗 暗打了个冷颤。 “哦……”苏离兮放在嘴巴里,却嚼不出什么味道来?两个人过分客气的相处方式,让她无所适从。可不可以不要叫她‘兮兮’?还是叫‘丑丫头’或者‘丑女’比较顺耳一些。 “你再尝尝这个…”他又捻起一筷子放在她的碗里:“这是上古法酿制的烤牛肉,选最稚嫩的牛肉用鲜酱秘汁腌入味,在炉膛壁上微烤两个时辰,外焦里嫩!” “哦……”她将烤肉放在嘴里,果然觉得鲜味溢满唇齿,实在是美味! 他溺爱地看着她,语调温软:“兮兮,你病了两个月,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你看,你都消瘦了。朕一定要把你滋养回来,让朕的离兮红润美丽,呵呵!” “哦……”她低头咬着筷子,觉得自己现在除了‘哦’这个字外,语言贫乏的什么也不会说了? “兮兮,你尝……” “皇上。”她打断了他的话,略带请求的眼神:“别叫奴婢兮兮,行吗?” 他低笑,魅惑的黑眸弯弯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好啊,朕都听你的,兮兮!” 大宫女昶菁来报:“皇上,小东子回来了!” “嗯,传他进来吧!”皇上言道。 太监小东子走进来,大冬天里的却是跑了一头的大汗,似乎非常疲惫地模样? 小东子将一个三层漆木描金兰花的食盒子放在桌子上,又跪下禀告:“回禀皇上,奴才快马加鞭,一路飞奔,总算不负圣令,赶在晚膳的时候回来了!” 皇上问道:“是原本的那个口味吗?若是买错了,哼哼,自己去外间领打二十棍子!” 小东子立刻抬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皇上请放心,奴才找了很久,保证是那个小摊贩做的原汁原味。他已经换了地方做买卖,奴才动用了当地衙门的力量,才重新找到了他。亲眼看着他做成,都干净的很,苏七品可以放心的品尝!” 苏离兮好奇地看着那个金兰花食盒子,什么重要的东西?竟要小东子快马加鞭的送过来?买错了,还要挨打? “好吧,朕来看看?” 皇帝伸手,将描金兰花食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一串串鹌鹑蛋拿出来,放在苏离兮面前的盘子里:“兮兮,这是你喜欢吃的,朕叫他们抹了很多辣酱,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苏离兮惊讶不已,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他、他竟然还记得?她自己都要忘记了,那个时候,她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上只有几个小铜板,眼馋地看着小摊贩上的零嘴儿,她狠下心来买了一串,吃得满嘴***辣的…… 他依旧温婉如春风:“朕还记得,你在醉花节的市集上,因为掉了一串鹌鹑蛋,伤心地直落泪呢,呵呵,从今以后,朕的兮兮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有!” 他的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她当时的模样:她翘起红润的小嘴,用手扇着凉风,可爱的小脸蛋也热的红扑扑、水嫩嫩,甚至好看。她一口、一口地吃着,脸上都是满足幸福的感觉…… 如今,她既然做了他的女人,他也想要她幸福、快乐! 皇帝的眼神带着一丝丝殷殷的爱意,宛若轻柔的风轻抚过落发梢般,让苏离兮的脸微微发烫,她竟然有点儿紧张。她轻轻抬眸望向他,他浓密的睫毛下是幽深的眼眸。 苏离兮的心,不由柔柔一动,再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噙起一抹动人的笑容。 “谢…多谢皇上!”她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实在是受不了他眼眸中浓浓的爱意。 她主动的、真心的谢他?皇帝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缕笑意…… 能够赢得美人的一笑,皇帝很是高兴:“小东子办事得力,赏黄金十两!” “谢皇上隆恩,谢皇上隆恩!”小东子连连磕头谢恩,这么件小事便得到了皇上的嘉奖,他美滋滋地后退出去。看来,以后这位苏七品可是不能得罪了,大家一定要十万个小小伺候着! “吃吧!朕就看着你吃……”他侧头看着她! “嗯!”苏离兮点点头,拿起一串小心翼翼地咬着! “好辣!”她开心地说道,又伸着小舌头,侧头俏皮地笑道:“嗯,就是这个味道,真好吃!”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享受着美好的时刻,他的内心洋溢着莫名的温馨。 她一连吃了两串,神态越来越放松了!别看着这街头小吃,比刚刚那些珍稀美味更叫她感受到喜欢与贴心,看来这个纨绔皇帝十分的细心,这么久的事情了,他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自己在市集上泼他一身臭水的事情…他那个狼狈不堪、气急败坏、上下直跳脚的模样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当时很生气,现在回忆起来却是妙趣无比,谁能想象得出来堂堂皇帝窘迫的情景? “噗哧!……”苏离兮一边吃着、一边斜眼看着他发笑。 他嗔笑着瞪了她一眼,似乎猜到 了她脑子里的想法:“丑女,不许胡思乱想了!你心里在嘲笑朕是不是?不许回想。” 啊呀呀,他可真聪明,她不过刚刚想了一下而已,他便能知晓了? 她故意翻着白眼,翘着嘟嘟的小嘴巴说道:“皇帝说什么嘲笑的?我可听不懂,谁人敢嘲笑皇上?嘻嘻!” 他伸手捏着她秀巧的鼻尖儿:“你越变越坏了,快点吃,弄得满嘴都是红辣酱,丑死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刚刚用膳时那拘谨的气氛一扫而光。曾经共同拥有一些回忆,哪怕是当时不愉快的回忆,也是件趣的事情。 时光静谧,大殿内温馨一片! 众位宫女、太监们都感受到了皇帝那不加掩饰的好心情,不由心中暗暗称奇。他们能够在站在这里侍奉,都是皇帝极为贴身忠实的心腹。这位皇帝向来在人前假装高兴的时候多,真心高兴的时间太少了。 皇帝的目光,飘过苏离兮细长的黛眉、挺秀的鼻尖上,樱红的唇儿,纤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因呼吸而一起一伏的圆润弧度…… 他的呼吸窒了窒,便有些口干舌燥起来:“离兮,用完晚膳,咱们早些安歇吧!” “啊?这么早…”苏离兮惊讶,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脸蛋越加红了! “嗯…”他唇角轻勾,有些作弄的意味:“要不然,朕陪着你在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好啊、好啊!”苏离兮连连点头,暗暗吞了个舌头。 夜晚间的温度又降低了些,皇帝亲自给她选了一件雪貂毛料的大氅,他又亲手为她披在身上。掐金丝翠羽面大氅镶了圈滚着雪白的狐狸毛,围在脖颈处暖烘烘的。 夜幕沉沉,星空辽阔…… 沅淑阁中院子里的宫灯都点燃了,映衬着画栋雕梁,精巧而美丽。长廊上悬挂的宝莲宫灯随风摇晃,投下一个个莲花瓣的影子,青砖小路被照得晃晃。 四下里静寂一片,蓦然叫人的心也在一瞬间安宁下来! 苏离兮轻吸一口清冷的空气,一股凉意直入叫她觉着无比的轻松。 走着、走着,他的手有意无意地向她靠拢,终于还是触碰到了她的手指尖。苏离兮本能地收缩一下,想了一想、却又放松下来。 皇帝抓住机会,终究将她的手紧紧地捂在自己的手心里。顿时,他扬起的脸上绽开着一抹愉悦之意。她的指尖凉凉的、柔柔的,细细的…… 两个人手牵着手,并肩走着。苏离兮突然想起了前世见到的恋人,一对对男女便是这样手牵着手压马路。她与他,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好吧,她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三年之约,在这段时间里就随着他的心意,安静表现吧。 昶菁、昶蕞、小东子等人跟随在几米外的后面。昶菁那羡慕以及嫉妒的目光投向前方的一对身影,皇帝宠爱女子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这一次他是心甘情愿的认真与专注。昶菁恨恨地咬牙。 夜间的清风缱绻萦绕在四周,空气中也似染上了清新的味道,皎洁的月光抚在她的身上,精美的五官镀上了玉润之美。 他幽深的眸子中便满含了笑意:“兮兮,你喜欢这个地方吗?这里属于紫宸殿,距离朕的寝宫最近,你若是不喜欢,朕就给你换一个地方住!” “啊?”苏离兮怔住,这个沅淑阁已经是她生平住过最好的住所了:“这里很好,地方太大了,我一个人住,很有些浪费!” “这算什么?朕将来要专门为你建一座宫殿。”他自信满满地说道:“朕最心爱的女子,自然要拥有着天下最好的宫殿!” 苏离兮睁大了眼眸,她什么时候变成他最心爱的女子了。她谨慎地看向他…… 此时,他一双水光荡漾的明眸似坠落了漫天星辰般。他的神态是认真的,透着醉人温情的深情,平日那玩世不恭、讥讽冷嘲一扫而空。 苏离兮的心,瞬间被他灼人心扉的眸光刺了一下。她微微低头,不会假戏真演吧?千万不能,不能被他这个美男的容颜给迷惑住了,一定要把持住自己的心! 苏离兮决定岔开话题…… “我…我有一件事情…”她嘟囔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哦?”他好奇地停止了步子:“你说说看?只要是你想要的,朕必然满足你!” “今天,我见到了欧阳八品!”她轻轻地言道:“她病的十分严重,只怕时日不多,她很想见一见皇上,希望皇上给她一个机会。皇上去见见欧阳八品好不好?” 她感到到他的手猛地一紧,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皇帝的微笑凝结在嘴角儿,声音也冷淡了几分:“谁让你去见她的?昶蕞,你是怎么照顾七品的?……” 皇帝变了脸色,转身冷眼问道! 昶蕞上前几步,跪在地上,紧张地说道:“奴婢当时没有在场,不知道苏七品去见欧阳娘子了。不然,奴婢一定会阻止苏七品的!” 苏离兮有些愕然,怎么了?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头吗?探望一个病入膏肓的女子,又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这个女子是他曾经宠爱过的女子。 皇帝恢复了平静的神态:“离兮,以后不要去见她,朕…不喜欢你去见她!” “为什么?欧阳八品是个很可怜的人。”苏离兮偏偏嘴角。其实她心里泛酸,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她们同样都是宫舞伎! 他的面容果断:“不相干的人,少去理会她们!她身上有病,脑子也有病,若是伤害了你该怎么办?” 在苏离兮看来,刚刚还情意绵绵的他,突然就变得无情起来。她心中黯然,这就是一个君主无情的一面吧! “离兮,听朕的话,以后再也不要理会她了!她…与你不同,她们与你都不同!” 苏离兮神情淡淡的,自嘲地笑道:“原来如此!即使是被皇上宠极一时的宫舞伎,若是将来不幸患病不能献舞了,便成为人人都得回避厌恶之人了!” 皇帝的眉头微蹙…… 苏离兮恹恹地言道:“我与欧阳八品本是同样的身份、同样的人,所谓得宠一时的御/前红舞伎,只怕将来都是一样的下场。皇上对我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我们这些奴婢出身的舞伎,自然不配君王长时间的怜惜。” “大胆,苏七品慎言!”昶菁听不下去了:“苏七品可知道,那欧阳八品绝非良善之人,她……” “住口!”皇帝呵斥道:“昶菁,不许对离兮无礼!” 他转身看向苏离兮,目光有些忧郁之色:“朕与你定下三年之约,彼此要好好真诚地相待。这是你住进沅淑阁对朕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朕岂能辜负了你?好,朕答应你,现在就去探望欧阳八品!” “来人,准备辇车!”皇帝命令道。 “皇上……”昶菁低声叫道:“万万不可呀!” 皇帝摆摆手:“朕意已决!” 离兮,你能看到朕对你的诚意与真心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皇上遇刺 第二百一十八章皇上遇刺 苏离兮回到卧房里,昶蕞服侍她换上了舒适的裹衣、裹裤,又换了一双柔软的绣花布鞋着。她斜斜地依靠在软塌上,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刚刚,瞧着皇上与昶菁等人的神态、语调,这件事情莫非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她是不是太多事了?那欧阳八品原本就是与她不大相关的人,今日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她素来性格善良,同情弱者,有的时候做事就是太冲动。 昶蕞将一个双鱼莲纹的小暖手炉放在苏离兮的手中:“今夜的天气太冷了,娘子拿着暖暖手吧!那边床上的铺盖都暖好了,等一下便可以安寝了!” “嗯!”苏离兮点点头,手里捧着暖手炉慢慢搓着霰。 另一个宫女端着官窑脱胎粉彩碗进来:“苏七品,皇上特意吩咐的血燕窝炖好了,请您在睡前食用!” 苏离兮微怔,怎么这里都是这样的习惯?贵族家如此,皇族也是如此询。 昶蕞笑道:“苏娘子请用吧!这是琼崖州进贡的极品血燕,就算是后宫的妃妾娘娘们也没有多少机会食用。皇上吩咐了,苏七品每晚都必须滋养!” 说着,她将彩瓷碗送到苏离兮面前,又将暖手炉暂且拿走。 苏离兮挨不过她们催促的目光,只得低头轻呷着。 苏离兮一边吃着、一边还是放不下刚才的心思,她的脸上怔忡恍惚,好不容易将一碗血燕吃下大半。 昶蕞接过彩瓷碗,递给一旁等候的宫女,转身又问道:“苏娘子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呀!可是有什么想不通的?” 苏离兮用绢帕子轻拭过嘴角儿,带着几分迟疑:“昶蕞,你可知晓皇上为何这般厌恶欧阳八品?” 昶蕞慢慢帮苏离兮松开了发髻,轻抚着她那乌黑柔顺的秀发:“娘子别想那么多了。我其实也是去年初才进宫,对以前的事情并不知情多少。皇上不过去探望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了。我先侍奉娘子洗浴吧。” “嗯!……”苏离兮点点头,正准备跳下来去浴房! 突然,一个小宫女闯了进来,差点撞上了沉香木屏风:“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昶蕞气道:“慌里慌张的没个规矩,什么事情,好好说来!” 那小宫女浑身颤抖不已的跪下禀告:“苏七品…不好了,皇上…遇刺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苏离兮的脑海中炸开,惊得她说不出话来,她当即僵硬在那里。遇刺了、皇上遇刺了?他刚刚离开她的沅淑阁不过半个时辰,怎么就遇刺了? 还是昶蕞镇定些,大声质问道:“不许慌乱,没得惊吓到七品。慢慢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小宫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刚才,皇上去探望欧阳八品,她说有一件私密的事情要单独告诉皇上,皇上便走近床边……” “…谁想,那病弱不堪的欧阳八品,她突然从床上暴起,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就刺中了皇上的龙体。原来,她的病早就好了,全都是假装的,那身手比一般人还有灵敏些!” 苏离兮唇颤如筛,哆嗦说不出话来…… 欧阳八品,是欧阳八品那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她的虚弱、她的可怜、她的悲伤苦情,全都是伪装的? 苏离兮差点瘫软在地,还好昶蕞及时搀扶着她! “皇上,怎么…怎么样了?”苏离兮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被人利用了! 小宫女哭哭啼啼:“奴婢站在小院子里,远远看去,见皇上浑身都是血,被太监们抬到紫宸殿寝宫里去了,现在太医们正在抢救,闲杂人员都被赶出来了,奴婢不能近前!” 昶蕞瞪眼问道:“欧阳八品呢?” 她害怕地哭得:“那欧阳八品像是疯了一般力大无穷,举着剪刀追着皇上还要行刺,被暗卫们当成剁成了几块儿,弄得满地都是血肉模糊,院子里的另外两个八品都吓得昏厥过去,奴婢躲闪不及,身上沾了好些血呢!” 苏离兮这才注意到那小宫女的裙角上,全都是点点鲜红的血迹。她嘴唇抖动着问道:“皇上,可还活着?” 小宫女有些绝望之色:“奴婢不知!太医们在抢救呢!……” 苏离兮手足无措,颤巍巍地站起来:“我去看看,我要去看看!” 昶蕞的脸色也变白了,皇上遇刺那可是天大的事件,朝野震动、举国慌乱呀。她们这些昶氏家族的暗卫,个个都要受到牵连。若是皇上有个万一?这时局要乱、天下要大乱了…… 昶蕞强打着精神说道:“七品,您穿着睡衣呢,你先换上一件衣服,奴婢陪您过去看看!” ~~~※~~~※~~~※~~~※~~~※~~~ 夜色如墨,空气寒冷,冬季里的夜风竟冻得叫人心悸慌乱…… 北风卷着雪花四处飘荡着,抬眼望去墨黑的空中犹如布满了飘零的棉絮。 此 刻,紫宸宫殿的大门口外,已经等候了很多的人,整个殿堂的人都到齐了。一个个太医、一个个宫女、太监们穿梭来往不停,神态沉重无比! 宫廊下长排的大红的宫灯悬挂着,照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灰扑扑的,眼眸中写着惊惧与不安,彼此交换着害怕的眼神。皇上若是死了,他们这些近身侍奉的人,统统都要陪葬!凡是紫宸殿里的人,一个都别想逃得干系。 人心惶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徘徊不安! 胡老太监一头蓬乱的毛发,一双老眼儿里布满了血丝:“让开、让开,诸葛老太医、周太医来了!” 翘首以待的宫人们纷纷退让开,就连诸葛院首都来了,看来问题严重? 太监们带着几个白发苍苍的周太医、诸葛太医等匆匆忙忙而来,提着药箱的小厮紧随其后。他们一路小跑迈进宫殿的大门。 苏离兮看到一个宫女端着盆里走出来,里面的水被染成了红色,竟然是一盆血水。她的手不由自主得抖动起来,皇帝流了多少的血呀! 她努力地深吸一口气儿,撑着发抖的身躯扶着昶蕞的手,都是她的错,如不是她叫非要皇上去探望欧阳八品,皇上岂能遇刺?他会不会死? 苏离兮的眼前浮现出纨绔那一张嬉皮轻浮的脸来,他笑得温暖而俏皮,魅力四射。如今,这张英俊的脸还会笑吗?他一心真诚待她,而她一次一次的欺骗他,咒骂他,伤害他。 皇上会不会死?不、不会,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害怕!她是讨厌过他,恨过他,甚至也想他死掉。可是,他现在真的要死了,她却是如此的害怕和伤感? “皇太后,驾到……”一声高呼后,远远看到皇太后的銮驾到了,大队的人马跟随在太后身边,手持兵器,刀光剑影,严阵以防! 皇太后带来了大批的兵士,身穿盔甲的兵士们快速跑来,将紫宸殿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等侯在紫宸殿门外的人们,急忙匍匐跪倒:“叩见皇太后娘娘!” 苏离兮反应过来,也跪在一旁的角落中。 皇太后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中匆匆走来,血红的烛光下太后的脸色是深深焦虑,面色青白中泛着一丝焦黄,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几个太医跑出来跪下迎接…… 皇太后稳住心神问道:“皇上的伤势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诸葛太医回答:“皇上吉人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不过,剪刀扎得太深,失血过多,皇上还在昏迷中。如果…如果能够在天亮之前苏醒过来,自然会性命无忧……” 言下之意,若是无法苏醒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皇太后身子一颤,满脸都是铁青乌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皇儿年纪轻轻,正是大好时光。杨氏皇族列祖列宗保佑,皇上定然能够化险为夷、康复苏醒!” 众人重重齐呼:“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皇太后仰头,气势庄重而冷静:“传哀家懿旨,立刻紧闭天熙宫门,对宫外封锁消息,皇上遇刺受伤的事情,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别叫奸佞之徒趁机做乱。朝堂不能乱、天熙不能乱!只要哀家还在,谁都别想踏入天熙宫门半步!” “是!……”宫廷禁卫们迅速排开两列,向宫门处跑去,那整齐的跑步声回荡在半空中,震撼人心! 皇太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也带着几分悲切:“走,哀家先去看看皇帝!”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谁是奸细? 第二百一十九章谁是奸细? 紫宸殿外…… 半夜里的温度蓦然又降低了几度,四处漂浮着阴郁沉闷的意境。长长的宫檐下,高高悬挂一排六角莲灯忽明忽暗,依旧在人们的头顶上晃悠着,晃着每个人脸上都是阴晦半边。 宫人们焦急的等待着,还有人忍不住低声地哭泣着。如今,整个紫宸大殿都被皇太后的亲兵们团团包围住了,就算是一只老鼠也别想钻出去。 皇帝若是驾崩了,他们这些侍奉皇帝的小人物,谁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龊? “淳妃娘娘驾到……” “贞妃娘娘驾到……件” “张婕妤驾到……” “慕容婕妤驾到……” “李宝林驾到……” 一队队宫人侯着的娘娘们挨着个来!皇太后虽然对宫外封锁了消息,可天熙内廷的人们都知道皇帝突发‘急病’。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又一个的后宫妃妾们得到了消息,慌慌忙忙地赶到紫宸大殿外。就连挺着肚子的刘美人都到了。妃妾们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可是没有皇太后的命令,谁也不能走进皇帝的寝宫半步。 后妃娘娘们身份尊贵、身子又柔弱,自然不能站在寒风里干等着。紫宸殿的太监宫女们搬来了一张张椅子,上面铺上厚厚的锦缎垫子。妃妾们便唉声叹气地坐下来,紫宸殿外的长廊宫檐下坐满了人。 皇太后已经进去一个多时辰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怎么样了?是个什么样的急病让向来健康好动的皇帝倒下了?紫宸殿外的气氛显得更加悲伤起来。 若是皇帝有个好歹,她们这一群没有诞下皇嗣的妃妾,按着天熙皇族的规矩都是殉葬的命数。 大家都是正年轻貌美的如花年龄,有的人至今没有受过一次皇宠,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怎能叫她们不害怕忧心?先帝驾崩之时,殉葬妃妾达六十八人。今上若是出了差子,殉葬的人数只会多,不会少。 可是皇帝年纪轻轻的,谁能想到这些?事到临头了,才一个个惊恐的不行。 冬夜里寒风四起,直往人的脖子里灌去,妃妾们冷得直缩脖子,再无往日里的优雅仪态。 “棠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淳妃娘娘用拇指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疲惫地说道:“你可累不得?如今,你肚子里的龙胎是皇上唯一的孩子,皇太后娘娘、皇上和我们刘氏家族都指望着你这一胎呢。这里有姑姑我呢,你回去歇着吧!” “不,姑姑……”刘美人那帕子抹着眼泪,她哭得眼睛也肿了:“就算是回去了,妾身也无法安心休息,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心里踏实!” 淳妃娘娘叹息一口,张罗着:“即如此,来人,给刘美人拿个暖手炉过来,大冬天里的,可别冻坏了!” 宫女们递上了暖手炉,又用一个大驼毛披风将刘美人严实地裹起来。 “哼……”那边的贞妃娘娘冷哼一声,酸溜溜地说道:“挺着大肚子还不安分,到处添乱!” 贞妃的凌厉目光戳在刘美人的小腹上,恨不能戳出一个洞来,心中暗骂到,不要脸的东西。 刘美人不敢顶嘴,低头捂住自己的肚子。宫里没有正宫皇后娘娘,妃妾们当中就数淳妃与贞妃的地位高。淳妃出身小门小户,又是个不太争宠、不爱生事的老实性子。贞妃则恰巧相反,仗着自己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又得过一段时间的皇宠,平日里骄横惯了。 那一边儿,慕容婕妤脸上泪痕未干,像是哭了一阵子了,眼泡都有些浮肿,原本红润的脸蛋被冷风吹得越加霜红。 贴身的宫女端了一杯热茶给她:“婕妤娘娘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嗯!”慕容婕妤抽泣着低头! 贞妃又斜瞥了慕容婕妤一眼,冷言冷言:“丧门星,哭什么哭?自打你进宫以后,这宫里就没有一天太平过!如今,你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把皇上克住了,可算如你的心意了?” 慕容婕妤刚刚要反嘴,她身边的大宫女悄悄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要忍耐。贞妃是个没脑子、又不讲理的性子,何必与她当面冲突?毕竟,位分上差着好几等呢!没有太后和皇上在这里做主,贞妃那暴脾气能跳起来打人。 慕容婕妤忍了一下,只得装作没有听到。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皇太后拖着沉重的步子,终于走出殿门! 众位妃妾们连忙起身拜倒,贞妃娘娘却是不管不顾地问道:“太后姑姑,皇上他…怎么样了?妾身心里好难受呀…” 昏暗的火光照亮皇太后的半边脸,她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看得大家心里糁得慌! 皇太后绷着一张脸训斥道:“慌什么慌?大半夜的,谁叫你们都过来的?皇上不过稍微圣躬违和,瞧你们一个个人心动荡,成何体统?来人,送妃妾们都回去,别在这里瞎晃悠了。” “太后姑姑,皇上是个什么病,太医院首都 来了……”贞妃还待说什么,皇太后极其不耐烦地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 皇太后转眼又看到了刘美人,眼睛腾起一丝心疼:“刘美人怎么也来了?淳妃,你是怎么照看刘美人的,赶紧都回去,再叫太医把把脉,莫要惊了胎气,唉,你们一个一个的、都不叫哀家省心!” 越是这种关键的时候,龙胎容不得半点的差错! “是!”淳妃不敢多言,扶着刘美人行礼后离去! 皇太后既然发了话,妃妾们自然不敢在此逗留,一个个心有不甘的往回走去!不大一会儿,长廊下散去了大半的妃妾。 等妃妾们都走了…… 汪老太监上前,躬身说道:“太后娘娘,您也幸苦了大半夜了,是不是回宫里休息休息?这边皇上一醒过来,老奴立刻去向您报信。这阖宫上下,都要依靠您一个人支撑着,你可是皇上的顶梁柱呀!” “哼!哀家心里实在是想不通呀?” 太后一脸阴沉地说道:“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突然去见那个欧阳溅人?三年都不曾理会的人,是从哪个旮旯角儿里冒出来的?这件事情有蹊跷,趁着哀家在这里,少不得替皇上清理清理紫宸殿了,将那些心思歹毒的奸细小人都揪出来!” 一直站在宫人群中的苏离兮吃了一惊,脑袋深深地埋下去! 皇太后太阳穴猛抽搐几下,目光扫过这些紫宸殿侍奉的人,厉声说道:“这件事可没完,今天是谁陪在皇帝身边侍奉的?是谁陪着皇帝去见欧阳那个溅人的?把每个人拉出来!” “是!……”一声喝令! 二十几个太监,宫女颤巍巍地走出来,跪在台阶下面,个个惊吓地肩膀颤动! 一个太监跪着禀告:“启禀太后娘娘,奴才们一向都是等候在外面侍奉的,不能近身圣驾,并不知晓内情。还望太后娘娘明断” “狡辩!” 皇太后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说,你们说说看,皇上为什么去看欧阳溅人?那溅人用了什么计谋,将皇上骗过去去?” 紫宸殿的众位宫人相互看看,都低着脑袋不敢说话。还有人悄悄地瞟了苏离兮一眼,依旧不敢张口。他们均都是皇帝的心腹,事关重大,没有皇帝的命令,什么也不能说! “哼哼,还敢欺瞒哀家……不说?”皇太后冷笑着:“打!来人……” “给哀家往死里打。把紫宸殿里的奸细全部都搜寻出来,哀家要把他们剥皮抽筋。无论他们背后站着是谁?哀家都要灭他们的九族……”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紫宸殿里的宫女们太监们纷纷磕头痛苦,浑身颤抖不已。 一个个宫女、一个个太监们被人禁卫们拖拉出来,拉到紫宸殿前的空地上就开始抽打! “啊……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奴婢们确实不知呀!” 沉重的骨头碎裂声,杀猪般的嘶叫声,那声声凄厉的尖叫声,痛哭声,混合着鞭打声音,惊骇人心! 还没有被打到的宫人们,吓白了脸,身子抖如筛糠! 一个被当场打死了,两个被打死了,尸体只往旁边一丢,就又有两个宫女被拖出来挨打!紫宸大殿前的空地上,染满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昶蕞悄悄拉着苏离兮退到了人群的后面,苏离兮此时她的内心震撼不已,手脚冰凉!这件事情,她是脱不了干系,早晚查到她的身上来。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终于,有一个小宫女扛不住酷打,招认出来:“是苏七品…是苏七品、劝皇上去探望欧阳八品的!” 第二百二十章 雪地 第二百二十章雪地 “是苏七品!”小宫女的手指向苏离兮的位置。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苏离兮的身上!人群慌慌张张地让开了一条道,苏离兮立在当地,脸色惨白,彻骨寒冷,悚然打了个寒颤!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几个提着棍棒的太监,就揪着她的肩膀拉出来,按倒在皇太后的面前!昶蕞在后面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皇太后面色升起一层黑气,眼眸中射出毒辣之光:“苏离兮,是你这个奴婢。哀家这段时间差点儿把你给忘记了。是了、是了…这就对了,你没有嫁给安郡王,就对皇上怀恨在心,与那欧阳溅人勾结在一起,谋害皇上!龊” “不,奴婢没有谋害皇上……”苏离兮蹙着细细眉头,苍白无力小手拈着衣角! “没有?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劝说皇帝去探望欧阳八品?是你们提前设计好的吧?件” “不是、不是!”苏离兮摇着苍白的脸:“奴婢不知欧阳八品怀着这样的心思,真的不知。”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哀家今天就叫你显出原形!”皇太后神态狰狞:“说,谁在背后支持你着?你是哪个家族派来的奸细?你若是肯交代背后的主人,哀家就饶你一命。” “没有,我、我不知道。”苏离兮跪在地上哀伤无助,她手指握的死紧,咬的牙根都发疼…… 皇太后目光闪过阴鸷,怒斥道:“打!来人,把这个溅婢扒-光了衣服丢在雪地里,往死里打、打成肉泥。哀家要让这溅婢的血染红这一片雪地,哀家要给皇帝出了这口恶气……” 寒冷的冬天里,被剥/光了衣服,在雪地里杖责? 苏离兮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脸色飒白僵跪在那里,她身子摇晃两下,勉强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吧!事到如今,她百口莫辩,更何况,确实是她劝说皇帝去探望欧阳八品,才惹下这天大的祸事。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尽管她一直都不喜欢他,可也没有想过要他死! 太后命令一下,立刻上来几个粗鲁的太监,一把儿揪住她的头发往雪地里拉。她一个柔软的女子,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现在谁还能救得了她? 他们又扯着她的衣服就往下面撕…… 发髻上的金钗、步摇、珍珠子,一颗一颗散落在雪地上,冰冷的雪寒气逼人,渗入她的肌肤,她跌跌撞撞地倒在那里,用双手撑住身体,十个手指头都插/进了寒冷的雪水中,是彻骨的冰冷。 “啊……”她忍不住低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踢了她一大脚,她头发散乱的趴伏在雪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四周,一双双冰凉的目光,冷静地看着她,等着看她是如何被打死? “刺啦、刺啦……”几下刺耳儿的声音,苏离兮的外衣和裙子便被撕去了大半。她害怕地要命,本能地用手护住心口,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来。 两条修长细白的腿-露-出来,蜷缩成一团楚楚动人,看上去竟然比那白雪还要白! “刺啦……”又是一声响,苏离兮最后一层的裹衣被撕破,露出了光洁的肩膀。她捂住身上剩下的半件衣袍,遮挡住内心的羞耻感,她惊恐地趴在那里,等待着那高高举起的棍子落下。 昶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上去跪在皇太后的面前:“太后娘娘开恩,太后娘娘开恩呀!奴婢是皇上的暗卫昶蕞,是皇族最忠心的仆人。奴婢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苏七品绝不是那奸佞之人。不如等皇上醒过来,再行处置……” “滚开!…”皇太后咬牙切齿:“若是再敢求情,连带你一起打死!” 正在此时,寝宫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离兮、苏离兮…朕要离兮!” 众人顿时怔住,这似乎是皇帝的声音? 一个宫女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跪下:“启禀太后娘娘,大喜呀、大喜,皇上醒了!张口便说要苏七品进去侍奉……” 皇太后的脸色变了几变,先是惊喜,后又迟疑!皇帝苏醒过来了,那就意味着暂时脱离了危险,可为什么要这个溅婢进去侍奉? 昶蕞趁机说道:“太后娘娘,皇上最近特别宠爱苏七品,每天从早到晚必须看着苏七品的舞蹈,才肯进膳、睡眠。紫宸殿中人人都知晓呀!皇上身负重伤,不可再让圣上劳心费神了呀!” 皇太后思虑片刻,厌恶地看向苏离兮:“舞伎,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暂且饶了你一条狗命,跪在这里等待旨意!”皇帝受伤了,不可再使他难受。 “走,哀家进去看看皇帝!”皇太后一甩披风,转身步入大殿。 手执棍棒的太监们退到了两边,苏离兮急忙将身上的衣袍裹好,遮挡住重要的部位,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昶蕞向她点点头,却是不敢过去帮忙,太后的人还在这里看守着! 夜半的雪花,在头顶上缓缓地飘舞,优雅得如同跳舞的蝴蝶…… 没有人理会她,她便一直罚跪着! 苏离兮双膝着地、蜷缩着身体,她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死里逃生后的骤然死寂,让她浑身无力虚脱,一层薄薄的衣袍可以遮挡羞耻,却挡不住严寒。 她心中庆幸道,这纨绔皇上醒来的真是及时! 雪花飘荡到她的身上,乌黑的长发上覆盖了点点的洁白之色。她被冻得嘴唇发乌,牙齿嘚嘚嘚上下打颤。 幸好时间不太长,皇太后缓缓走出了紫宸殿,或许是皇上苏醒的缘故,太后脸上的神态舒缓了很多,也不知道皇帝与她说了些什么?太后的心情不再暴怒无常了。 皇太后站立在台阶上,高高在上,藐视这雪地上的苏离兮:“让这个溅婢进去侍奉皇帝。若是敢有丝毫的不尽心,就砍去她的双手!” 昶蕞面露惊喜,赶紧跑过去搀扶起苏离兮:“苏七品,快快谢恩。太后娘娘给了您一个活命的机会。” 苏离兮低头:“谢太后恩典!” 皇太后甩袖离去:“哼!若不是皇帝说情,岂能让你活着?好自为之,好好侍奉皇帝,别惹得我皇儿不快。” ~~~※~~~※~~~※~~~※~~~※~~~ 朱红的落地雕刻菱花门里透着丝丝光亮,苏离兮在门前犹豫着…… 昶菁冷冷地言道:“进去!” 苏离兮抚了抚手臂,裹了裹被人撕碎的衣袍,披散着一头及腰的青丝,光着一双脚走进寝殿内。逃过一劫,她委实有些心力交瘁之感。 大殿内十分暖和,温度适宜,踩在柔软厚实的羊驼绒毯子上,让刚刚饱受寒冻的她如沐春风般舒服,自己还活着呀。她抬眼望去…… 宽阔的寝殿内烛光跳动,昏黄的暗影里参杂了着浓烈的药味,以及一些血腥的味道,令人有了一种半明半暗的不安。 透过几层落地飘舞的纱幔,拓跋龙床前垂飘的金黄/色绫锦纱帐子微微浮动着,半掩着沉香色遍地金的垂细纱,缝隙里透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皇帝平躺在床上,明黄彩绣云龙捧寿的锦缎盖在他身上。那凝重的金色映着他的身子,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平日里极漂亮英俊的五官,此时很有些煞白无力,那倨傲的唇角依旧抿出一弯凉薄之弧度。 他一双细长的眼眸半寐着,长长的睫毛交织起来,虚虚实实有些迷离,也不知道是闭着眼?还是睁着。 苏离兮一步、一步走进他,眉眼生怯,心中带着莫名的不安…… “过来……”金黄的锦缎上,他细白的手指上伸向她,声音空洞而虚幻,显得那般的不真实! 苏离兮迟疑地走到床边,轻轻地蹲下去,她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去,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愧对于他,更有些感激他及时苏醒过来,救了自己一命。 他侧着脸,被幽暗的烛光镀上了一层难以捉摸的意味,他那一双眼眸迷离似水,看着她那一身狼狈不堪的模样:破烂的衣袍、络露的肩膀、散乱的头发,还有受到极具惊吓后彷徨的眼神。 他似乎在忍住伤口的疼痛,嘴角儿挤出一抹儿勉强的笑意:“冷不冷?” 苏离兮茫然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环抱着双臂,紧紧拉着身上破烂的袍子,似乎又想起了刚才雪地中的情景,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害怕之意。 “上来,钻-到被窝里来,朕给你暖暖身子!”他的声音比之往日低哑许多。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他的爱 第二百二十一章他的爱 “嗯……”苏离兮乖巧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揭开锦缎被子依偎躺在他的身边,像是怕触碰到他的伤口,他的肋骨处包扎严实。 两个人共同枕着一个枕头,隔着太近的距离,她与他对视着,他的脸色如白雪冷冽入骨,眼眸中的光却是出乎意料的柔和与温暖,在昏暗的空气中漾开层层水波纹。 杨熠靠得很近,温和的嗓音就在她耳畔:“刚刚吓到你了吧?害怕吗?……” 苏离兮灰心丧气的,忍不住一滴眼泪,很没有出息地溢出了红红的眼眶。她内心深处憋了很久的恐惧,终于在他温柔的怀抱中流淌下来龊。 “怕……”她沮丧地点点头。 杨熠抚着她的发,一缕发梢捻在指尖儿慢慢揉/搓:“现在没事了!件” 他凝目看她,眸中是散漫的含笑:“别怕,朕还活着呢!丑丫头,只要朕…还有一口气儿在,便能护着你一世平安!” 她突然觉得内疚又委屈,拽拽盖住了脸,依靠在枕头上哭起来。她到底哭什么,自己也不太清楚,是愧疚?是感动?是害怕? “对不起……”她抽噎着说道:“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她竟然想杀你?”是因爱不得、而成决裂的恨吗?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多嘴了!”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责:“不会随便进言。”这深不可测的皇宫中,任何一件小事或者任意的一句话,说不定能够掀起滔天的波浪来。 “不关你的事!朕从小到大,被人暗杀最少也有十多次了,不在乎这么一次、两次的!” 他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好多人,都想要朕的这条命呀!若是朕迟钝一些,笨一些,早就活不成了!” 闻言,苏离兮震惊不已…… 这样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稀疏平常似的?她心里不由同情起来,自古以来刺杀皇帝的事情有多少?可是,整日里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纨绔皇帝也会时时面临这些危险吗? 她对他的一切,实在是太不了解了…… “九爷……”她诺诺叫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肯主动叫朕九爷,朕真高兴。”他深深地望着她,目光好似清澈的水,湛湛如光:“再叫!” 她红唇微动,喃喃叫道:“九爷!” 他眯着眼睛看她,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倦怠:“朕现在没有力气抱你,离兮,你贴过来抱着朕好不好?” 苏离兮怔住,纨绔他竟然也需要她的安慰? 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而后,她一点一点地抱住他的肩膀,尽量不去触碰到伤口处。 杨熠喃喃地低语道:“抱紧一些,为什么,你就在朕的身边,可朕还是怕失去你?” 苏离兮的眼圈又红了!…… 她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甚至,她那一颗倔犟的心深处,比别人更加多情、更容易感动! “等朕睡着了、你也别走,要一直陪着朕” 她没有做声儿! 他的一只手试探着伸过来,先是搁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到她并没有排斥与反感?然后,他才慢慢地一点点儿挪动,居然探进了她的衣袍里,搂住了她的纤腰,那细滑冰凉的肌肤叫他心尖儿一颤。 她乌黑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一下,依旧没有动弹! 他苍白的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意,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离兮,你可知道?朕只怕失去你,其它什么都不怕……” “离兮,别再恨朕了!” “即使,你三年之后要离开朕?也让朕快快活活地过三年吧!” “那个时候,朕也不想那般狠心的强-迫你,可朕输了赌约,朕不在乎输,朕不能失去你。对朕来说,你是这个世上的唯一。” 她默默地听着。 “朕做梦都想与你情投意合,可你正眼都不肯瞧朕一下。每次见面,你对朕不是讥讽便是臭骂。朕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用了那糊涂的手段得到你。” “一想到你要嫁给别人了,朕的心要爆开一般纠痛,难受的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朕不能没有你……” “丑丫头,别在因为那件事情记恨朕了,请你原谅朕,好不好?” “嗯!”她温顺地点头。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朕有些累了…想睡一会!丑丫头,你不能溜走,就在这里陪着朕。” “嗯!……”她柔柔的目光望着他,清丽的面庞上是浅浅的笑。她出去以后会不会被人杀了?为保小命无忧,还是待在纨绔的身边安全些。 说着、说着,杨熠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她的眼睛也渐渐地阖上了,她第一次觉得在他的身边,自己原来也是可以踏实睡眠的! 大殿内的灯火摇曳,金纱帐里杳杳的映照出两个人相拥的身影。殿中的鎏金貔貅金铜炉里弥漫着香 烟袅袅,怡人的气息萦绕在周遭。 紫宸殿的窗外,有太监们的身影晃动,他们挑着长长的竹竿子,将挂在檐下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天色,蒙蒙地清亮,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了! 天亮时分,杨熠发起了烧,额头儿滚烫滚烫的! 苏离兮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惊跳下来,她揉揉脑袋,再摸摸他的额头:“不好!”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急忙呼叫了一直守候在大殿外的太医们。昶菁带着一群人走进来,挤在龙床前低声商议些什么,她担忧地看着,疲惫地坐在不远处休息。 她很焦急,却帮不了什么…… 昶蕞走进来,看看她身上破烂的衣袍,伏在她的耳边低语说道:“苏七品,奴婢带您到偏殿里去清洗一下,再换上干净保暖的衣裙,吃些东西吧,奴婢都让人准备好了!” 苏离兮犹豫片刻,看看不远处龙床上的男子,为难地说道:“可是,皇上他不让我离开呀!” 她不由自主的担心,她若是一离开,他刚巧醒过来看不到自己该怎么办?他会不会伤心难过? 这句话一说出口,苏离兮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会在意纨绔皇帝的想法和感觉了?她不安地低头,搓着自己的手指尖儿,内心越来越迷茫不安了。 昶蕞劝说道:“苏七品,您就离开一会而已,奴婢会快速侍奉您梳洗的,您看看自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袍,若是冻坏了身子也倒下来,岂不是让皇上又添新愁,你一定要用一些食物才是!” 苏离兮想了一想,觉得很有些道理,她还光着一双脚丫呢!两个人悄悄离开了寝宫正殿,来到了不远处的偏殿中。 木桶中的洗澡水早就准备好了,她褪去衣袍将自己泡在水中。暖洋洋的水将她包围起来,时光突然变得静谧起来,她回想起昨日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对纨绔皇帝的心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了,变得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 昶蕞服侍她梳妆,换了一身新衣,云雁纹长衣配着云霏妆花初月裙,,乌黑的长发绾出一个精巧的螺髻,垂碧玉的耳坠在细洁的颈间微漾,脸颊上淡淡地扫了几抹胭脂,素净中透着清雅与别致! 苏离兮转身,感激地看着昶蕞:“昶蕞,谢谢你,昨天夜里的那番情景下,人人都避之不及,你却在皇太后面前冒死为我求情。此情此恩,离兮铭记于心!”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与昶蕞认识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喜欢她的性格,却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刻,她能为自己说话! 昶蕞笑一笑:“苏七品莫要说这些客气话。奴婢自从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是皇族奴役。奴婢只知道一心遵守皇上的命令。前些时日,皇上派我来侍奉苏七品,便下了旨意,唯苏七品的安危为己任。从那时起,昶蕞便是苏七品的人了!” 苏离兮牵起她的手:“俗话说的话,患难见真情。无论如何,我以后会将你当作自己的朋友看待。” 昶蕞不好意思地说道:“奴婢从来不曾见过皇上对一个女子如此用心!” 昶蕞说道:“苏七品别怪奴婢多嘴,皇上他至高无上,身边虽然美妾如云,奴婢却常常看到他的孤独。皇上对您确实动了真情,请苏七品一定要珍惜呀!” 苏离兮沉默无语,纨绔他如此关爱自己,越来越像是用了真情? 可是,这份情,对目前的她来说,是一个无法回报的负担。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遇青莲 第二百二十二章再遇青莲 昶蕞感叹:“单单看昨夜的那个情景,皇上他身受重伤,可曾抱怨过苏七品一句?皇上苏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找您。皇上聪明盖世,一定知道太后娘娘不会放过您。定是忍着剧痛,拼命也要清醒过来,定要呵护您的安危,这需要多大的毅力?” 苏离兮眼神幽幽,心思重重!这些话,即使昶蕞不说,她心里何尝不知晓…… 早膳是紫宸殿的宫女们送进来的,七、八样精致的小菜,配着漂亮的糕点和米粥。苏离兮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眼睛看着窗户外面。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儿,已经不下雪了龊! 一群宫女们拿着扫把儿,清扫殿前的积雪。‘哗啦、哗啦……’的一片响动后,雪花飞溢。青石板的路面逐渐显示出来。 突然,苏离兮看到了一个宫女,那身影样貌似乎十分的熟悉,在什么地方见过件? 宫女个子不高,头上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她手里拿着扫把十分吃力,又不敢懈怠,正用力地扫着。 苏离兮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起身向门口走去…… “苏七品,您怎么了?”昶蕞不知所然,急忙跟在她的身后。 苏离兮站在殿前的台阶上,向下望去。那一群宫女看到她出来,赶紧拿着扫把避让开。她们一齐蹲下行礼:“苏七品早!” 苏离兮的目光一直盯着其中的一个宫女:“你…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随着苏离兮的目光看去,那小宫女躲闪不及,只得扭扭捏捏地走出来:“参见苏七品!奴婢…奴婢……”她支支吾吾的,似乎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 昶蕞很是不满:“那个宫女你出来,苏七品询问你呢?如何敢不答!” 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跪下,低着头哭泣道:“奴婢不敢说,皇上不让说,奴婢一直想法子躲着苏七品,就怕被您看到呢!皇上会杀了奴婢的,苏七品救命,救救奴婢!” 苏离兮恍恍惚惚后退一步,嘴唇里喃喃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叫做李青莲,是吗?” 一时之间,苏离兮的内心翻滚如潮水!…… 在苏离兮初进宫时,最艰难的那一段日子里,这位叫做李青莲的小宫女,可谓是对她有恩。她一个人居住在清平乐宫的小竹林里,挨打受气,挨饿吃苦。青莲每隔着一段时间,都会来探望她,给她送来药物、食品、银两、一些逗着女孩子玩儿的小玩意。 正是这些饱含关爱的物品,帮助苏离兮渡过那一段最痛苦的日子。它们已经超出本身的用途,而更加具备支撑她意志的深意。 青莲一直说自己的李沣年派遣来的,多次叮嘱她保密。李沣年又是受了安水屹之托付。苏离兮一直认为,这些转了几个弯而来的东西,都是安水屹的关爱,她才能安心地享用着。 每每拿出来观看使用,她都会感念安水屹的深情厚义…… 用错了情,她真的用错了情吗? 可是后来,她遇到了李沣年,他却告诉她,从来都不认识这样一个叫做青莲的小宫女?苏离兮一直在疑惑,这天熙宫里上千个宫女也不容易找到。却原来…… 苏离兮说道:“青莲,他曾经叫你传话,叫我坚强一些,没有过不去的坎,还有很多安慰鼓励我的话,都是他说的吗?” 李青莲深深地埋头:“是!” 苏离兮秀眉微蹙:“那一张桃花笺上面的诗,也是、也是他写的?” 李青莲慌忙摇头:“奴婢没敢偷看,一个字都没有偷看过,只是遵命办事,将桃花笺夹藏在糕点盒子里送过去!” 苏离兮苦笑,这个他是谁?她们两个人心知肚明。不是李沣年,李青莲是皇上派来关照她的! 纨绔皇上,他一直都在关心她,怕她恨他、丢掉那些物品不用,怕她嫌弃他的东西,他居然冒充李沣年的名义?不断地鼓励她,帮助她。他真是一个难以琢磨之人呀! 苏离兮微微晃动几下,似乎站不稳当! 昶蕞见她面色不虞,对着青莲宫女呵斥道:“大胆,你是什么时候惹恼了苏七品?快快说出来。” 青莲吓得说不出话来…… 苏离兮定了定心神,温和地对青莲说道:“你别怕?是我认错了人,你下去吧!” 青莲感激地行礼:“多谢苏七品、多谢苏七品!”她拿起扫把,匆匆忙忙地走了。 苏七品这样说,可谓是救了她一命。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敢出卖皇上的心意?当时皇上派遣她冒充李沣年乐师的人,去竹林小屋照顾苏七品,便命令她绝对不能露馅,不能吐露出任何话。若是出了一分一毫的差错,皇上想要杀她,如同捏死一只小蝼蚁呀! 其她的宫女们愣了半天,看不明白,又拿起扫把来扫雪! 昶蕞说道:“苏七品,这里冷,风又大,我们进殿里去吧!” “哦!”苏离兮缓缓走进了内殿,步 履沉重…… 一个宫女匆匆忙忙跑来,行礼道:“苏七品,皇上醒了,看不见您很是生气,胡公公可着急了,您快些过去吧!” 苏离兮点点头,跟着昶蕞朝皇帝的寝殿走去,穿过一条长廊,转儿一个弯就到了。 她们刚刚走到门口,“噼啦……”一声,殿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接着,就听见皇帝在里面发火的声音:“离兮呢,你们把朕的离兮弄到哪里去了。趁朕睡着了,就想害了她,是不是?” 太监,宫女们跪了满满一地,各个吓得不轻,不断地磕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苏七品马上就来侍奉了!” 苏离兮站在殿外,先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感动,又微微叹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皇帝一手支撑着身子半躺在床/上,一身明黄/色裹衣半敞开着,披散着长长的黑发,床前满地的狼藉,瓷碗、药汁托盘撒得到处都是,定是被这纨绔发脾气给砸得? 正在床头低声劝说着什么的胡老太监,抬眼看到苏离兮,不由老眼儿一亮:“来了、来了,皇上您瞧,这苏七品可不是来了嘛!” 满屋子里侍奉的人,看到苏离兮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如同看到了救星…… 皇帝抬眸,幽怨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谁让你走开的?你答应过朕、不走的!” 苏离兮缓缓行了礼,平静地注视着他,什么也不想解释! “过来,坐在朕的身边来!”纨绔拍拍身边的床,原本铁青的脸色慢慢地松懈下来! 她双手提着裙子缓缓走过去,头上的金钗步摇轻轻摆动着,举止优雅、身姿窈窕、脸颊莹白、眉眼清丽…… 皇帝的眼神不由恍惚起来,心里也温暖了很多,他从来也不知晓,原来真心喜爱一个女子是这样的感觉?与往昔的那些男/欢/女/爱完全不同。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为她的一举一动而癫狂,又像是中了毒、上了瘾一般,时刻不能相离。 自从她进宫以后,他由于害怕自己彻底沦陷,被一个小女子牵制,而压抑了太久。现在,他再也不愿意控制着如潮水般翻滚的爱了,让所有的伪装、理智、冷静都见鬼去吧。 苏离兮刚刚坐在床边,他便不顾伤口的痛疼,扑过去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她惊吓一下,差点儿站起来逃跑。 胡老太监不由撇嘴一笑,朝着众人识趣地摆摆手,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均都起身,悄无声息地收拾好满地的狼藉碎片,而后再躬身退下。 他抱住她,将脑袋埋在她的肩头:“离兮,你去哪里了?朕睁开眼睛就看不到你了!” 她感觉到他脸上的热息有些粗重,头发擦在她的脸庞痒痒的,想必他的身体依旧不舒服? 她柔柔地说道:“并没有走多远,不过去清洗一下,换了一件衣裳!” 他的脸埋在她的身上深深吸了一口,像是耍赖的孩子:“嗯,你沐浴了,真好闻,朕喜欢!” 似有一阵醉人的甜香飘过,在他的鼻翼旁轻巧的拂过。他两只手上下齐摸着,想要抓住这股味道,是她的味道。 苏离兮很是无语,纨绔,你即使是受伤了也要油嘴滑舌,动手动脚占些小便宜吗?安水屹从来都不会说这样露骨的、不含蓄的话,更不会轻/薄与她,这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下一次,你沐浴、梳洗、换衣、吃饭,睡觉,便都在朕这里,用朕的御/用物品,好不好?朕要时时刻刻看见你。”他耍赖地说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欧阳羽 第二百二十三章欧阳羽 “嗯……”苏离兮依允了,在他受伤期间便好好照顾他吧。他这般模样,全都是由于她轻易相信别人的缘故。做错了事情,总是要弥补的。 见苏离兮爽快地答应了,杨熠满脸都是喜色,仿佛一个孩子得到了心仪已久的东西般高兴。 “兮兮抹的什么胭脂?用的什么香?”他下巴凑到她的耳朵旁低语,鼻翼轻轻地嗅着,恨不能趴上去舔几口。 她酡红的双颊愈加红了,他怎么跟贾宝玉似的,看到女孩子的胭脂也要吃?他确定是受伤了吗?不是装的?可他的脸色很是苍白,明显是病了一场的模样龊。 “是…昶蕞拿来的,我不知道!”她躲闪着他的磨蹭。 他的薄唇摩挲着她的脸,带有魔力的语调:“你害羞了?真好。件” 苏离兮恨闭上眼眸,他能不能像个正常人呀? “朕以后叫人给你酿制最好的,用玫瑰精汁凝结的香膏!” 她轻轻推开了他,有意岔开话题,凝视着他的眼眸:“九爷,您的伤口还痛吗?” 他弯着嘴角儿,一抹沉醉的笑意:“你来了,便不痛了!” “那你渴不渴?想不想喝水?”她问。他流了许多血,应该多补充一下水分。 “你来了,便不渴了!”他凝视着她。 “你躺着歇息一会儿吧!”她起身,扶着他的身子躺下:“太医是怎么说的?你昨夜都发烧了。” 他躺在长软枕头上,依旧牵着她的手:“你来了,便什么都好了!” 苏离兮听得有些不耐,微微蹙眉:“你吃药了吗?是应该先吃早膳呢,还是先吃药?你的伤口应该有忌讳吧,很多食物不能吃,我去问问她们吧!” 他的目光一刻不离开她,爱恋地说道:“你来了,朕不用吃药也能好!” 苏离兮有些恼怒:“皇上,你能不能正常说话?你若是再用这么不正经的强调说话,我现在就走!”受伤了,就不能安分些吗?哪里像个病人? “别、别别走……”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朕与你好好说话,正经说话!” 唉……她瞧着他病得可怜模样,继续耐着性子说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叫她们立刻去准备!”补充营养也很重要呀! 他恋恋不舍地捏着她的手指尖儿,漂亮的眼眸里冒着光:“朕,只想吃你!” 苏离兮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气呼呼地作势要走!他真是狗改不了吃那什么的性子呀…… “朕错了、朕错了!”他慌忙在后边搂着她的腰:“离兮别生气!” 苏离兮僵硬地站着:“不许再油嘴滑舌!” “嗯!”他乖巧地点点头! “不许再动手动脚!” “嗯!”他将她搂得更紧! “不许再耍赖撒娇!” “嗯!”他的脸贴着她的腰磨蹭着! “松手呀!”她想掰开他的手,又怕触及牵扯到他的伤口。 “你不走了?”他小小翼翼地问道! 她不耐烦地哼道:“嗯!” “唉呦……”他突然扶着伤口处叫道! 苏离兮心头一惊,急忙转身:“怎么了?” 他艰难地皱着眉头,呲牙咧嘴地说道:“好像牵扯到伤口了!” “快点儿躺下!”她扶着他的肩膀躺好,略带责备地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别动,昨天才受伤,今天还没有长好呢。若是动来动去的,等一下又要出血!” 侍奉不好他,皇太后岂能轻饶了她? 昶菁轻轻走进来,跪下:“皇上,早膳准备好了!” 皇帝厌恶地说道:“朕没有胃口,让她们回去。” 昶菁的脸色写着无奈:“皇上,太医吩咐的,您若是不用膳可不行!” “出去……”他摆手:“朕说的话,不管用了吗?” 苏离兮坐直了身子,对昶菁说道:“传膳吧,多少都要吃一些……” 昶菁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听从谁的指令? 苏离兮回头,直直盯着他,目光清冷…… 他哀怨地看她一眼,委屈地瘪嘴,只得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就…传吧!” ~~~※~~~※~~~※~~~※~~~※~~~ 夜,静悄悄的…… 京都城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屋子中一位女子正焦急不安地走动着,她不时看看窗外的天色,今夜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她此刻的心情也如这黑漆漆的天空般阴沉。 微弱的灯光将她的容颜映衬得忽明忽暗。她猛地抬头,竟然是那早就应该被人砍死的欧阳八品?院子里响起了几个脚步声,欧阳八品急忙打开门。 一个高大的男子走进屋子,他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貂皮斗篷,头上一顶黑色的风帽,将他整个人 遮挡地严严实实的。他身上带着一股寒气,帽子上沾着几片洁白的雪花, 他站在那里,抬手缓缓地揭开了风帽,露出一张异常清冷白皙的脸,黑白对比之中如同冰雪雕琢般冷峻。 欧阳八品慌忙跪倒在地:“奴婢叩见皇上!” 皇帝冷若冰霜,眸光精锐,与白天与苏离兮相处时的轻浮浪荡,判若两人! 他摆摆手,门外的昶菁、昶十一等人退至一旁,并轻轻将屋门关上。 皇帝走到桌子前坐下,欧阳八品不敢站起来,挪动膝盖转动身子,继续跪向了皇帝。 “皇上,您的伤?”她畏惧地问道:“听说很严重?”皇帝的伤惊动了整个天熙后宫,可她明明只是轻轻划了一下! “无妨,只是一点儿皮外伤!”皇帝扯了扯唇角,浅浅一笑:“朕为了方便行事,故意扮作重伤而已。” “那奴婢就放心了!” 欧阳八品深深地叩首,肩膀微微颤抖着:“奴婢两次谋害皇上,实在是形势所迫,情非得已。皇上仁厚宽宏,不但不追究,反而多次对奴婢施恩。奴婢虽万死也不能报答皇上的恩情。” “你不必内疚,朕当年宠你爱你、留你在身边,自然有朕的用意。后将你留在宫中长期养病,也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 欧阳八品抬头,满脸都是伤心的泪水:“奴婢心中什么都明白,可是,奴婢的娘亲和妹妹都在祝氏手中,奴婢实在是被逼无奈,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们利用。” 皇帝笑容温和,目光暖暖:“百善孝为先,朕明白你的苦衷。可曾见到你的娘亲和妹妹了?” “嗯!”欧阳八品感激地点头:“已经见到了,她们现在就在隔壁屋子里,很好、很安全。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感激皇上?奴婢曾经谋害过您,你此时就算叫奴婢以死谢罪,奴婢也毫不犹豫。” 皇帝轻笑:“朕要你的命何用?不过,外人都道你已经死了,从此这个世上再没有欧阳羽其人。” “是!”欧阳八品眼眶一红,泪珠儿再次滚落。 回想起前一天的刺杀,她与皇上商定好条件,故意扭打起来,弄出巨大声响,用剪刀浅浅刺伤他一下。很多人亲眼看到她的尸体被砍成几段,那不过是她身边侍奉的宫女,她现在可以放心了! “欧阳羽,朕给你准备了一个全新的身份文书,马车和银两就在门外,足够你们全家安稳地生活一辈子了。你今晚连夜就可以走。从今以后,你带着你的亲人,远远离开天熙朝,过你想过的自由日子吧!” 欧阳八品连忙磕头:“多谢皇上,多谢皇上,您的恩情,奴婢这辈子也报答不完!” 皇帝唇角轻轻一勾,眼眸中的光束变得意味深长:“现在,你可以将东西交出来了吧!” “皇上请稍等,奴婢这就拿出来。” 欧阳八品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檀木盒子掏出来,躬身递给皇帝。 “奴婢从小被祝氏家族选中,苦练得一身武功和舞艺,培养成舞伎入宫做奸细,娘亲和妹妹扣留在他们手中,生死不知。奴婢对祝氏的指令不得不从。” “三年前奴婢毒杀皇上失败,祝氏原本很失望。后来见皇上还留着奴婢一条命,便认为奴婢还有复宠的机会。又派人悄悄与奴婢取得联系。” “在这三年装病期间,奴婢利用自身的轻功,多次悄悄潜出宫去与祝氏三公子约会。他与我相识于十年前,当时就钟情于奴婢却不敢下手。直到奴婢得了皇上的宠,才敢于他苟合…他迷恋奴婢的身子……” 说到这里,欧阳八品迅速瞄了皇帝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沉静如水,根本不以为意! 皇帝心道,若不是朕故意放你出去,就凭你那点儿功夫,天熙皇宫岂能容你来去自如? 她心情暗淡,继续言道:“这些年来,奴婢用自己的美色,逐渐掌握了祝氏的秘密,全都在这里了。” 皇帝伸手接过木盒子,轻轻打开来翻开…… “这是他们勾结北戎的书信抄写本,还有祝氏倒卖官粮和军械的证据,以及他们安插在天熙后宫各处和禁卫军中的奸细名单,共计二十一人。其中,安插在紫宸殿中的奸细有三名,清平乐宫中的舞伎有两名。” 皇帝垂眸,一行一行地扫过去…… “奴婢原本想用这些秘密来换娘亲和妹妹平安脱险,谁知,那祝三公子言而无信,对奴婢始乱终弃,重新爱上别的女人。他还要挟奴婢再次寻找机会刺杀皇上,否则,就将奴婢的娘亲和妹妹杀了!” 欧阳八品捂住脸痛苦起来:“我们舞伎的命,就这般不值钱?都当我们是溅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皇帝狠狠地将木盒子扣上,眼眸中锐光在一瞬间滑过。 转而,他露出一个和熙的笑容,轻轻挽起欧阳八品的手:“你做得很好,也不枉朕故意挨了你一刀。你现在自由了,放心去吧!” 他准备起身:“朕走了,你好自为之!” “皇上……”欧阳八品跪倒在地,眼眸中充满了矛盾与希望:“您三年前处处宠着奴婢,您、您对奴婢可否有一点点情意?” 她是多么怀念当年的宠的日子呀!若没有受人胁迫,若不是奸细的身份?若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她是否能与他岁月静好、安度一生?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曾经叫她意乱情迷。她还清晰的记得,她与他缠绵时的痛与快,她为他跳舞时的情景。少年天子英俊非凡,一边噙着酒,一边欣赏她的舞姿。那邪魅的嘴角噙着斜斜笑意,那幽黑如星辰的眼眸中闪动着光亮。 可是,他的心中有没有真正爱过她一丝一毫?这便是一个身为奸细的女子,最最无望的奢侈与幻想吧。 她怯生生地说道:“皇上,无论您是否相信?奴婢心中,是真心爱着您。” 杨熠坐着不动,眼眸沉了一沉,无情的薄唇紧抿…… 渐渐地,欧阳羽眼中渐渐弥漫上失落与懊悔,她不该问这些话,是她逾越了。 “皇上,三年前,奴婢为什么突然下了狠心要下毒?因为,奴婢偷偷倒掉避子汤药,怀了您的孩子。您却命令太医给奴婢灌药,打掉了奴婢的孩子。奴婢当时磕破了头皮,来肯求您,您却那么狠心?呜呜、呜呜……” 她伤心地哭泣着,当时祝家的命令已经下了,她一直在犹豫不决。若不是堕-胎、这一根导火线深深刺激了她,她又怎么会下毒手? “您当时若是肯留下那个孩子,奴婢又怎么会忍心……” “住嘴!”皇帝打断了她的话。 皇帝一甩衣袍,抱着木盒子向门口处走去。 “皇上,请留步!” 欧阳羽对着他的背影呼叫一声,悲悲切切:“今夜,请让奴婢…再为您献上最后一舞,可好?” 这是离别之舞,他与她的缘分就此尽了!从此天各一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 皇上的后背僵了一下,抬手戴上黑色的风帽,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外面等候的昶菁、昶十三等人,跟着皇帝身后。 “呜呜、呜呜……”欧阳羽趴伏在地上痛哭起来,是悔恨之泪、是无奈之泪,是痛恨命运之泪。 皇帝一行人走出院子,寒风凌冽中依稀传来屋内女子的哭声! 皇帝转身,冷冷看向屋子…… 他一双黑眸中似笼寒霜,如同冰雪覆着寒意:“杀了,一个不留!” “诺!”昶菁低头,向半空中做了一个手势。 几个蒙面黑衣人从屋顶飞落,手中提着锋利刺眼的刀,一步一步靠近房间。 几声女子凄厉痛苦的叫声之后…… 夜,依旧恢复了寂静! ~~~※~~~※~~~※~~~※~~~※~~~ 三天后! 清平乐宫有两位宫舞伎莫名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紫宸殿有两名太监为了一点点小口角儿斗殴而死,一名宫女由于偷窃被杖责,区区二十仗就丧了命。 天熙宫禁卫军若干名将士在执行任务时意外伤亡。 五天后,御史台监察御史拓跋飞鸿,联名殿中侍御史王竭、慕容桂、贺兰秋等数十位官员,上书弹劾尚书仆射祝禀邡父子五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叛国通敌,私藏军械等十大罪状。经台院、殿院和察院三次会审,证据确凿,无可反驳。 时庆乐帝杨熠正巧偶感风寒,修养于紫宸殿,见到御史们的弹劾奏折痛心疾首,怒斥祝氏一族三代隶受皇恩却不思悔改,实为国之蛀虫。御命下,灭祝氏三族,一切私产田契收缴于国库,族中所掌握的军队归属皇族。十二岁以上男丁斩首示众,十二岁以下充军为下等奴,永不录用。十六岁以上女眷狱中绞死,十六岁以下女眷贬为昌伎,终身为奴。 一时之间,朝野震惊,人心惶惶…… 寒冷的街市上,一辆一辆的囚车在白雪中行驶,碾匝在厚厚的雪地中留下肮脏的印痕。车上面押着身穿白衣、脚锁铁链、披头散发的死囚犯们。 百姓们纷纷避让,指指点点…… “哎呀,哪不是大名鼎鼎、风-流倜傥的祝三公子吗?啊呸,瞧那个德行,现在猪狗不如了……” “活该,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皇上杀得好呀!” “哎,贵族们也有今天?这几天每天都杀人,杀了多少个了?菜市口的雪地都被染红了一大片儿。” “你听说了吗?昨天低等的昌伎院里,送来了一大批贵族娇女,各个细皮嫩肉,娇小玲珑。都是祝家养在深闺的小姐们,清白的处-子十文钱就可以上一次,来者不拒。” “走、走、走,咱们也尝尝贵族小姐的滋味去,十文钱咱还拿得起,嘿嘿!” “还是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平安呀!” 殊不知,从此以后天熙朝七大家族中只剩 下了六族。其中的祝氏不复存在,曾经辉煌不可一世的权贵家族,在短短的几天内大厦崩塌、烟消云散。 安国公府,书房…… “父亲……”二郎安庆邦拿着一封书信,急匆匆走进书房:“大哥来信了,您看!” 安国公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低头细细看去,脸色越来越阴沉! 安庆邦问道:“怎么样?大哥他说什么?北疆那边可还安稳?” 片刻之后,安国公将信纸揉成一团:“小皇帝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哼…居然在我们安家军中安排官吏,明为协助,暗为监察,想要控制我们的军粮和辎重…” 安庆邦重重击打一下书案,恨恨言道:“那昏君越爱越猖狂了。昨日在我的游骑营中安排了慕容家、王氏、拓跋氏的子弟,明明是要我们七个家族争斗,内讧,简直不能容忍!” 安国公深深呼吸一下,闭目不语…… “父亲,如今祝氏被灭,王氏、权氏左右摇摆、态度不明,张氏、慕容氏又素来与我们不和。这样长久下去,七大家族中下一个被灭门的不知是谁?” “父亲,昏君杀心已起,不念旧情,要一个一个绞灭功勋之家,吾等岂能坐以待毙?” “祝氏三代,积累家藏的财产、人脉和军力,如今全都转到了小皇帝的手中,这一下,他可是发大了!” 安国公依旧沉默不语…… “父亲,您要尽快拿定注意呀,父亲,您说句话呀!” 安国公缓缓睁开老眸,精光乍现:“所谓名不正、而言不顺。杨氏皇族乃是天熙正统,我安氏虽然有翻天覆地的力量,却也不能冒险尝试。一旦起事,成败难以预测,还是再等等时机吧!” “儿啊,我们输不起!上上之策,乃是一点一点的蚕食!” 第二百二十四章 他狡猾如狐 第二百二十四章他狡猾如狐 安庆邦顿足:“唉!” 他心中暗想,父亲老了,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大概还念着一些太后姑姑的旧情。他还是要再找个机会,最好叫那小皇帝不明不白的死掉! 安国公又言:“祝氏倒了也好,矿山、铁器和盐税那几块总是要和我们争抢。不光与杨熠有利,与我们也是有利呀。” 安庆邦嘿嘿一笑:“父亲说的有理!龊” 安国公双眸微眯:“待过了春年元日以后,你堂妹华真郡主安茉葭入宫为皇后,朝廷和后宫的局势又会发生变化,我们要静观其变。庆邦,你交代一下庆业,切记妄动冒进,一切要详细筹划。” “是!件” “另外,你派人到宫中传话,叫庆瑶想想办法,快快怀上龙胎。若是我们安氏有一个皇子在手中,那就万事俱备了。” 安庆邦躬身:“是!不过,听闻昏君最近沉迷于宫舞伎苏氏,很少临幸后宫。就连那慕容家的婕妤,也受到了冷落。” 安国公冷笑:“烂泥就是烂泥,就算有一些小聪明、小手段,终究成不了大事。和老夫斗,他还是太嫩了一点。这一次,杨熠顺利铲除了祝氏,骄兵必败,就让他先得意一段时日,继续胡闹着玩吧!” “父亲所言极是,宫舞伎不能有孕,宠幸也没有用!不过,刘频的女儿,刘美人腹中之子,您看?要不要除掉?”安庆邦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不行!”安国公摇头:“录州是京机重地,刘频一向又对我们恭顺听话,刘美人若是能够诞下皇子,也能够为我们所用。祝氏已亡,下一个崛起的就是刘氏家族,我们不能再树强敌。” “是!” 安国公突然想到了什么:“最近,水屹侄儿在北疆怎么样?是否对安家军务上心了?” 安庆邦这才露出一个笑容:“三郎真乃才学之士,学什么就懂什么。他研究兵法,苦练武功、进展飞速,一日千里。在我军与北戎几次的小战役中神机妙算,为大哥出谋划策,出奇制胜。上个月的军报中,三郎亲自上战场杀敌,手刃戎蛮十九人!” 安国公深感欣慰:“想不到杨熠也帮了我们一个忙,水屹向来如闲云野鹤、不理俗务,现在却因为一个小小舞伎转成了刚毅的性子。夺妾之恨,岂能容忍?” 安庆邦骄傲地言道:“如今,水屹在军中威望极高,谁也不敢说他是一个文弱书生了!” “哈哈、哈哈……”安国公仰面畅笑道:“你们都小看了三郎。他以往醉心于诗歌书画,只是不肯学习兵法而已。若是他肯静下心里插手安家军务,哼哼,只怕我南郡安氏一族势不可挡,如虎添翼!” 安庆邦得意:“我早早就看出来,我家安三郎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兄弟几个,各个敬重于他!,与自己亲兄弟没有分别。” 安国公言道:“你们几个兄弟虽然勇猛好战、性格各异,各有偏差,均有不足!偏偏,你们几个谁都不服谁,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和你大哥,四弟较劲多时?” 安庆邦讪讪低头,他们亲兄弟几个,彼此相处的确实不和睦…… 安国公叹息,他虽然有四个儿子,却是没有一个心满意足的。大郎性格暴虐、二郎贪杯好-色,四郎残疾在身,五郎鲁莽冲动。 安国公老眼一瞥,问道:“庆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夜里从女子囚牢中捞出来一个祝家六小姐?那是记录名册的死囚,哼,胆子不小,小心儿被人抓到把柄,将御史参你一本。你呀,早晚被女人拖累了!” 安庆邦面色一紧,急忙拍着胸脯保证到:“父亲,那祝六小姐貌美如仙,还是个清白处-子,就这么死掉太过浪费。不过,请父亲放心,等儿子玩她几日便会腻味,到时候再弄死她,尸体焚烧不见踪迹!” “嗯!”安国公点头:“玩玩无妨,一定要处理干净!” “父亲放心,儿子自有分寸!” 安国公目光深远:“你们几个孩子,只有水屹最是沉稳机敏、心思缜密、顾全大局。他在天熙朝素有贤德知名,在寻常百姓中也有礼贤下士之望。特别是上一次,水屹在三生湖弹奏引来仙子降临,被民间广为称颂崇拜,甚至有人称他为谪仙转世……” “…将来改朝换代,一呼百应,安氏一族的复兴,只怕要落下三郎水屹的身上。” 安庆邦心中一动:“父亲,难道,你想立水屹为新君?” 安国公深深点头:“老夫视他为亲儿,都是安氏嫡亲血脉,有何不可?” 安庆邦笑道:“将来,若是三郎当皇帝,我便心服口服!只是,怕大哥不能容忍?” 安国公沉静不言,眼眸深远…… ~~~※~~~※~~~※~~~※~~~※~~~ 清晨的紫宸殿,朝霞绚丽映红了殿堂…… 皇帝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袍,负手而立,衣袖轻垂,不染凡尘,墨色的长发随意挽 束于脑后。此刻,他遥望远方,冰雪之姿沉静而安定! 昶菁轻轻走到皇帝身后。他问道:“离兮呢?” 昶菁躬身言道:“苏七品在偏殿亲自为皇上准备早膳,稍后就来!” “嗯!”皇帝转身,看到昶菁手中的托盘,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 昶菁将一叠文书递给了皇帝:“启禀皇上,祝氏的全部资产都在这里了!” “哦?”皇帝随便捻起一本,翻开来观看,双目灿动:“挖光一个祝氏,竟然有如此庞大的资产?朕倒是收获了一笔意外惊喜。” 昶菁有些惋惜之色:“不过,我们的人仍然下手晚了一些,还有一部分资产交割不清楚,落在了安氏的手中。” 皇帝冷哼:“老匹夫,早晚叫他全吐出来!” “皇上,您看产业该如何处置?” 皇帝久久地沉思着,眸色不动:“昶家军训练如何?如今有五万精锐兵马了吧?” 昶菁颇为得意:“是!昶氏全族嫡亲子弟,分散藏于各个州郡深山之中,日夜训练军队,不敢有丝毫怠慢,随时等候皇上的召唤!” “兵将的人数还是太少了!昶菁,你立刻把这些辎重交给昶老爷子,广招能人将士,招兵买马,继续扩充军资产,储备军库粮仓。” “全部?”昶菁惊讶地问道:“皇上,这些年,您已经将帝王宝库的十之八、九,用于扩充军队了。” “全部!”皇帝眸色沉了一沉:“朕要建立若干支百战百胜的军队,朕要广络天下人才能士。朕不能每次都依靠七大家族的互相牵制,朕必须有自己的军事力量。” 杨熠将文书丢在托盘中。 “诺!奴婢稍后就去办。”昶菁深深地佩服。 “皇上,还有一件事,刚刚得到的消息,祝家六小姐被安庆邦从女死牢中捞出来,用另一具女囚尸体来蒙混代替。祝六现在藏于安国公府中的地窖中。” “噢?”杨熠挑起眉头,颇感兴趣:“就是那一位名满京城的天熙第一美人?京都城众名门公子争相追逐的祝家老六。” “正是她!”昶菁答道。 杨熠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意味深长:“如此妙龄美人,活活绞死于牢笼,确实有些可惜。朕的那位安二表哥,倒是一个惜花多情之人,手里动作够快。呵呵!” 昶菁言道:“安二郎素来好-色,曾经被祝六小姐讥讽过品行不端,这次落入他的手中,只怕贞-洁难保、生不如死?” 杨熠拨弄着手中的翠玉扳指,慢悠悠地说道:“朕似乎记得,去年宫中的元日宴席中见过祝六一面,确实是个气质超众的女子,肌肤胜雪,艳压群芳。把朕的后宫妃妾们都比下去了。” 昶菁心念一动:“皇上,我们安插在安国公府里的点子回禀,那安二郎尚且来不及染指祝六,皇上若是喜欢,奴婢立刻命人再捞回来,给皇上品尝。” 杨熠斜斜瞥了昶菁一眼,而后,眼眸中升起一抹温暖:“如今,朕有了离兮,什么样的女人都不在乎!” 昶菁暗暗咬牙…… 杨熠来后走动几步,眼眸一转:“然,祝六这位美人棋子,不能白白浪费了。” “速将祝六被安二掳走的消息,悄悄透漏给权家公子,张氏公子,听闻这些人都是祝六的思慕者。让他们几大家去争、去抢,朕看戏就好!” 昶菁含笑,躬身回答:“皇上英明!” 大殿外,一个太监高呼道:“苏七品觐见!” 皇帝眼眸明亮一下,刚才脸上的冷峻之色顿时消弭不见。他向昶菁摆手:“你退下吧!” “是!”昶菁抱着各类文书退下。 杨熠转身几步,走到床前躺下。他半倚靠在长枕之上,神态变得慵懒而舒适,目光看向殿门处走进的婀娜女子。 苏离兮徐徐而来,一袭丹碧水绣双纱旖旎裙衫,两缕秀发垂落于脸侧,纤腰细软,身姿轻盈,清秀如画中走出。 如今天熙朝局势动荡,血雨腥风,每天都有人被处死或者暗杀。然而,这天熙内廷里依旧温暖如春,美人如玉。 杨熠的神态愈加温和,那一双澄澈的眸光中,不自由主地拂过温熙的笑意,他看得不觉痴了,一时只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滞停。 这些天的早膳是按照太医的嘱咐做的,以汤水为主。御厨做了一道冬虫夏草乳鸽粥,使用北疆上好的冬虫夏草煲了整整一宿,使得药性与营养都渗入到米粥之中,入口即化,既补血又养气。 另外的几个小瓷碗里头是各色小菜,鲜绿笋丁、薄鸡肉丁、嫩滑蛋羹、羊乳面饼等,大殿里顿时香气四溢。 苏离兮在床边坐下,侧身抬起纤纤玉手,摆放一个个碗碟。她呼吸清浅,举止优雅,墨瞳顾盼。 清晨的阳光透着窗棂射进来,映着她的肌肤白玉般剔透,绽放着一种柔和的清艳,一双眼睛漆黑而宁静。 杨熠 倚靠在那里,默默凝视着她。这样的情景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现在终于回归现实了。 她手执一把儿细刻银菊花的汤匙,纤细的手指尖翘着犹如兰花。另外一只手里端着个白瓷锦鲤尾纹碗,她细心地舀起一调羹,先轻轻地吹了下后凑到他的唇边:“九爷,温度刚刚好,吃吧!” 他懒懒地笑,问道:“你饿不饿?这些天,你近身侍奉朕,凡事亲力亲为,实在是辛苦了。” 她温柔地答道:“我刚刚在偏殿里已经用过了!” 小调羹递到他的嘴巴,皇帝皱着眉头,像吃药一般喝了一口。 “有一股子怪药味儿!”他摇摇头说:“难闻,不好吃。” 她耐心地劝说道:“是按照太医嘱咐做的药膳,当然有一些药味!可是,对你恢复身子有好处的。” “是哪个庸医如此糊涂?不吃行吗?” 他眨巴着眼眸,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这也太难吃了!不信,你自己尝尝看!”他就是喜欢、她整日里围着自己转,喜欢她哄着他吃饭、吃药…… 她低头尝了一口,并不觉得有什么难吃,反而觉得十分爽口,这纨绔皇帝真是挑剔。 “再吃一口!”她舀了第二次,目光坚定。 他面色确实苍白,不如往日的润泽鲜妍,撇着嘴移开:“没有胃口,朕想喝水儿。” 她想了一下说:“吃完米粥才能喝水。一边进膳,一边喝水,对胃不好。”娘亲是这样说过的,她如今搬过来使用。 他用一潭的柔黑看着她:“离兮,你这样关心朕、照顾朕,你心里爱不爱朕?” 她蹙眉:“正在进膳呢,皇上净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快点吃!” 他撒娇道:“你若说一声爱朕,朕便捏着鼻子、忍着吃一口。” “你?……”苏离兮气结,气嘟嘟地放下碗:“我不说!”他还没有好个片刻,就开始犯浑了。 他软软地看着她:“朕想听!就算是哄哄朕,就算是骗骗朕,朕也想听,好不好?” “不想吃就算了!” “啪……”她将碗丢在一旁,斜眼冷冷瞪着他,吃个饭挑三拣四的讲条件,你还像是一国之君吗?又开始耍无赖了! “兮兮……”他向前一歪,无力地倒在她的肩上,用一双极其幽怨的眼眸软软看着她,幽幽的眸子里似有泪光闪烁。 唉,她不由暗暗叹息,他还有这样黏呼人的本事?她上辈子照顾邻居家的小孩子,都没有他会撒娇。 此时,他的脸上是淡淡的绯红,漂亮得像朵初初绽放的花儿。她的心不由柔软起来。苏离兮的心不由柔软起来,总不能将他一个伤者丢在这里不管吧? 他又捂住伤口,脸上有些痛苦的模样? “那个、我…我只说一句。”她吭吭哧哧道,脸颊有些泛红:“说完了,你就要好好进膳!” “嗯!”他的黑眸中顿时溢满了笑意,弯弯的像只狐狸:“你若是肯说爱朕,就算是吞下一把锋利的刀子,朕也愿意。” 苏离兮有了一种掉进狼窝的感觉,明明知道他花言巧语,惯会哄骗女孩子,却不能够赌气丢下他走。 她憋了一会,清清嗓子:“我…我喜欢皇上!” “嗬嗬……”他一头倒进她的怀里,像是成功偷到糖果的小孩般:“朕就知道,你一定会爱上朕的。你早晚都会爱上朕的!” 苏离兮红着脸推开他:“好了、好了,别胡说八道了,起来吃饭吧!”她这不是哄着他玩嘛?完全是看在他因为自己而受伤的情分上,他不会真得当真了吧? 她重新端起了碗喂他。他说话还算是认账的,扁着嘴,忍耐着吃着,一口、又一口。吃完了一碗米粥,他的薄唇上染了些米粥,她没有多想什么,很自然地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干净。 “离兮,你对朕真好!” 说完,他像是醉倒了一般,甜蜜地倒在枕头上半瞌着乌黑的眸子,仰起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快乐。 唉,苏离兮犯愁,他可真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坏小孩呀。狡猾、伪装、耍赖、巧言令色…… 任凭着他使劲儿胡闹吧!谁叫她心软呢,等他的伤势好了,她就不会故意处处由着他了。 ~~~※~~~※~~~※~~~※~~~※~~~ 整整一天,他一会儿指使她做这个、一会指使儿她做这个,都不许别人假手,把她累得个够呛。要喝水、要擦汗、要换衣裳、要吃饭、要入厕、要熏香、要抓痒痒、要梳理长发…… 他似乎爱极了、让她为自个操心,他充分享受着她的纵容与照顾。每当她要快要生气的时候,他立刻就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很快收敛起自个的无礼要求,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讨好她,将她哄得心情转好。 苏离兮无数次在心里感叹,自己这点儿智商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要被他控制住了。她在一步一步得退, 他在一步一步地进。 他狡猾如狐,慵懒如猫、阴险如狼、貌美如妖孽…… 偶尔,会有太监或者宫女走进来禀告事务,他会立刻收敛起孩子般纯真的笑容,恢复一个帝王的庄严与冷肃,令别人小心翼翼。然,等那些人一走,他又会变形成另一个模样,身子瘫软下来,眼神软软地看着她,似乎将她当作自己的依赖。 苏离兮仰头翻着白眼,无奈到了极点,这个男子死要面子、好无赖、会伪装、善耍奸、懂人心、天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 期间,皇太后来紫宸殿探视过,皇帝轻轻看了苏离兮一眼,她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趁着皇太后娘娘还没有进殿,她很机灵地躲在一旁的偏殿里不出现。如今皇太后对她的怒气尚未消除,她何必站在这里碍眼自找麻烦。 只听得寝殿中皇帝与太后母子情深,也不知道皇帝说了些什么话,太后深为感动,眼圈红了,恨不能抱着儿子痛哭一场,完全将苏离兮惹下的祸事丢到了脑后。皇太后坐了一会便离去了,寝殿中清净了不少。 苏离兮蹑手蹑脚地走进寝殿…… “丑丫头,看你的傻样,朕在这里,你还怕什么?”杨熠语调拖得长长,似戏谑嘲笑她。 她扭扭捏捏坐在他的身边,噎了一口气:“我一见到太后就害怕!”那天晚上,她差点死在皇太后的手里呀,她能不害怕吗? “若是侍奉不好你,太后就会让人砍去我的双手。”苏离兮看着自己一双细白的小手叹气。 “呵呵!”皇帝轻笑:“那你可要打起一万个精神来侍奉朕!” 苏离兮撇撇嘴……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次次偷看 第二百二十五章一次次偷看 杨熠的目光转向窗外,满眼洁白的雪铺遍宫檐,他的语气如柔柔泉水轻淌一般:“朕真想到外面去走一走,躺在床上这么多天都憋坏了!”他原本就是一个贪玩闲不住的性子。 苏离兮摇头:“那可不行,你才刚恢复了一些,太医说最少也要在寝殿静卧半个月呢!” “太医们说的浑话哪里能够全信?离兮,你陪朕到梅园里去逛逛?外边的雪景很漂亮。”他的面色有些寥落。 “我可不敢,太后岂不剥了我的皮!哎呦呦,你消停一些吧,好好卧床休息。謦” “不行,朕要出去逛逛!”说着,他便坐立起来! 苏离兮吓得不清,弯腰按住他的肩膀:“别乱动、别乱动,你这样胡闹,我还要替你承担风险!凡” 现在的天熙皇宫内,大家都知道她苏离兮跟着皇帝身边侍奉了,如是皇帝再出了什么岔子,人人都会以为是她没有照顾好,或者根本就是她挑拨皇帝出去玩。这罪过太大了! 皇帝眼珠一转,狡猾地笑道:“那你给朕解解闷,不然,朕就偷偷跑出去玩,藏起来让你们谁也找不到!” 苏离兮郁闷地看着他:“我不会给人解闷,你到底想怎么样吗?”别再出什么馊主意了,好不好? 皇帝嘻嘻笑着:“嗯,让朕好好想一想,朕…想看你跳那一支非常快乐的舞蹈,要一边唱、一边跳!” 苏离兮疑惑的问道:“什么快乐的舞蹈?”她进宫以来,何曾跳过什么快乐的舞蹈?她一直都在用漫不经心的舞蹈来糊弄他。 皇帝歪头想了一下,就开口唱道:“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苏离兮猛地睁大了眼眸,站起来吓得后退几步,指着他的鼻子,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你、你怎么知道小苹果……难道,你也是穿过来的?” “穿?穿什么穿?……”杨熠不解地问道! 苏离兮只觉得自己胸口发闷、难以喘息,她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支支吾吾地言道:“就是、就是那个…穿…穿…”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小,纨绔皇帝的话太让她震惊了。她在这个时空中隐藏多年,从来没有被人揭穿过,她就怕被别人当作怪物一般来对待。 “朕不懂你在说什么?”皇帝斜睨着她:“总之,苏离兮你不能耍赖,好好的为朕跳来。朕就想看那一个欢欢喜喜的小苹果之舞。” 苏离兮觉得自己的脑袋发晕,语无伦次:“不是穿来的?可是,你?你怎么知道那个什么…小苹果?” 杨熠黑幽幽的眼珠子一转儿,目中绽开一种真切光彩:“朕不告诉你!”她一味强调‘穿’,到底想说什么?她心里隐藏了什么秘密? 苏离兮的心思飞快地旋转着,看纨绔皇帝的神态,似乎并不懂什么是穿越?难道,是他胡乱猜出来的?那他的智商也高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了。或者,他在故弄玄虚,他也是现代社会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说呀?穿什么?你是不是有事情隐瞒于朕?”他紧紧逼问到。 “啊?哦…这个,我觉得穿、穿这一件衣裳跳舞蹈不合适!”她急中生智。 “呵呵,朕觉得无妨!”杨熠紧紧盯着她,幽黑的眼眸仿佛能够洞穿人心:“不过,你说话的语气很奇怪?你是不是向朕隐瞒了些什么?” 苏离兮身体摇晃一下,闭上眼睛沉静着,无法与他对视,内心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狂乱。 杨熠瞧她的脸色苍白,便有些心疼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吓到她了?算了,女人家,谁没有一些小秘密? 他说:“好了、好了,朕不问了!” 苏离兮眉目间颇见几分犹豫,她问道:“九爷,你还没有告诉我,您怎么会知晓那一支小苹果之舞?” 皇帝轻笑:“至于那一支小苹果之舞,朕与你说了实话,你可别生气呀?” 苏离兮捂着自己的胸口,吞咽一下口水:“你说?我不生气!” 杨熠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那一段时间,你还在水韵坊的时候,朕天天就想见见你,便夜间爬到你的屋顶上,亲眼见过你边唱边跳什么小苹果,朕很喜欢你那般快乐的模样!” “你…你…”她指着他的鼻子,瞪大了眼睛惊诧地说道:“你居然偷看我?半夜爬到人家的屋顶上去?你都看到了什么?” 他狡猾地笑道:“爷儿什么都看到了。吃饭呀、换衣呀、跳舞呀、洗澡呀!有几次,你睡熟了,爷儿还跳下去亲了你的小嘴!” “闭嘴、闭嘴,我不想听……”苏离兮难堪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嗬嗬,别生气、别生气,你刚才答应过不生气的…”他干笑几声:“反正都是爷的人了,什么没见过?” 苏离兮僵了僵姿势,心中五味俱全:“你?你天天想着我?” 她就算是再迟钝,也能 细微体察出来他的一片痴心了。既然,他能够有本事天天飞檐走壁,爬墙角儿偷看自己,若是动了那龌龊肮脏的心思,早就下狠手掳走她了。他那时夺走她的清白轻而易举。 怀有恶毒心肠的男人,毁了女子的清白便扬长而去,更有甚者杀了灭口。而他,却一直忍着皇帝的骄傲与尊严,不计较她的多次辱骂与无礼,千方百计地讨好自己? 杨熠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态,讨好地说道:“离兮,别生气了。朕向你认错好不好?朕知道偷看你不对,偷亲你不好,可朕若是一天见不到你、就感觉心绪不宁。” “朕告诉你实话,朕不但去水韵坊偷看过你,还去过安郡王府偷看你,甚至,你住在清平乐宫竹林小屋的时候,朕也夜夜在屋顶上陪着你,看你哭、看你伤心!” 苏离兮恨恨地搓着手帕,被这个聪明又无赖的纨绔纠缠住了有什么办法,怎么样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就算没有昌泰公主的陷害,他也能有其它的法子得到她。 “总之,朕这辈子不留遗憾,不叫自己将来后悔。朕喜欢的人一定要得到!”他坏笑着说道:“离兮,若是你现在生气不理朕了,朕还是要厚着脸皮天天去偷看你!” 苏离兮低声问道:“那小宫女青莲是九爷的人?” 皇帝怔神,干咳一声:“咳咳,这个…你知道了,这个蠢笨的青莲,朕吩咐过她躲你远一点的,蠢材,看朕饶不了她!” “九爷,你别责备她!”苏离兮低垂着纤长的睫毛,心情复杂地说道:“是我无意间撞上她的,她也吓得不轻了!” 她秀柔弯眉,迟疑了片刻,慢慢地念道:“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佳人不在兹,取此欲谁与?不曾远离别,安知慕俦侣!这也是你写的信笺?写给我的?” 这厚脸皮的纨绔皇帝,居然脸颊微红:“随便写写玩的……” 苏离兮心动,有多少也不眠之夜,那一支桃花小笺陪伴着她渡过相思与痛苦?成为她的精神寄托与依赖。她一直以为是李沣年代安水屹心意所书,却想不到是这个纨绔的字体? 表错了情,寄错了意…… 苏离兮心中微微叹息:“九爷,你千万别对我这么好!” 杨熠眸色深黑如夜,微波涟漪圈圈:“朕也不想深陷进去,可朕、管不住自个的心!” 高鎏金的莲花座铜炉里银炭一闪一暗,若有若无,笼着寝殿内温暖如春…… 殿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而温馨! 杨熠静静望着空气中袅娜淡烟:“苏离兮,朕与你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就别有那么多的顾虑,朕喜欢看着你整日里快快乐乐的!” “你前段时候给朕献舞,都是在懒洋洋地糊弄朕。现在,朕受伤了,你就体谅一下朕嘛!来吧,跳起来,朕想听你唱小苹果。” 苏离兮侧头想了一会,浅笑眉眼生晕:“你真的想看?”她也好久没有跳过开心的舞蹈了。 解开了谜团,他不是穿越过来的,她心里也觉得轻松一些。是啊,她这个身体不过十几岁,快快乐乐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每天都要仇大苦深的样子呢! “嗯!……”杨熠噘着嘴,认真地点点头! 她歪着脑袋说道:“她们都说九爷是舞蹈鉴赏大家,如果我跳得很难看,九爷可不能笑话我!” 这种现代舞蹈,不是他们古代人可以接受的程度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愿终老一生 第二百二十六章愿终老一生 “好!朕不笑话你。”他一本正经地保证道! “好吧!”苏离兮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跳就跳呗,就当作安慰他这个伤病号啦! “开始了哦!……” 苏离兮几下卷起袖子,走到床前的空地上,开始边唱边跳:“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摘下星星送给你拽下月亮送给你……謦” “生命虽短爱你永远,不离不弃!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 “你是白云我是蓝天,春天和你漫步在盛开的……怎么爱你都不嫌多……凡” 杨熠蓦然瞪大了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先是捂着肚子,咬着下唇,憋着一口气,忍着不去大笑! 后来,随着苏离兮的舞蹈动作越来越滑稽、越来越古怪,他终于是忍不住了,抽筋似地在床上翻滚着:“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翻,触动了伤口,又疼了呲牙咧嘴! 苏离兮急忙停止了舞蹈,三步两步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担忧地说道:“哎呀,别笑了、别笑了!我都说不跳了,你偏偏要看,现在可不是笑出毛病来了?” “呵呵、呵呵!”杨熠喘息着停止笑声,抹去眼睛无意间渗出的一点点湿润:“苏离兮,你真行,笑得朕的眼泪都出来了,朕好久没有笑的这么畅快了!” 苏离兮轻抚着他的胸口,帮他理顺气息:“以后再不跳了,哼!” 他渐渐平静下来,深情地注视着她…… 她扶着他的肩膀,使他舒服地倚靠在长枕头上,她的举止婉约而柔艳,洁白如玉的脸颊漾着半透明的水色,那一双眉眼间流泻出如水迤逦般的美丽…… 苏离兮走到一旁,奉上太医叮嘱的药茶,那清香宜人药草茶,沏上两回现出好了上好的青绿色。 她耐心地言道:“九爷,喝口药草茶压压气息。”他刚才一阵狂笑,指不上岔气伤身了。 “离兮……”杨熠语调低沉,带着几分魔力:“你知道吗?朕从来没有如此快乐过!” “你喜欢这样的舞蹈?”苏离兮好奇地问道。他们这些古人的鉴舞水平能够接受吗? 杨熠言道:“一支好的舞蹈纯真纯善,使观者心念视感都有所感悟,不拘于什么形式和动作!” 苏离兮颇感意外地看向他,想不到纨绔有些见解! 他端茶浅饮一口,默默地念叨:“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生命虽短爱你永远,不离不弃。你是白云我是蓝天…这些唱词虽然直白简单,却写得甚好。” 苏离兮抬眸,触碰到那一双静静的目光,好似一潭静谧的潭水…… 她的一颗心砰砰乱跳,莫名揣揣不安,努力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冬夜,天熙宫夜半的梆子声,隐隐绰绰地传来! “梆梆、梆梆、梆梆……” 摒除了心中的寒冷,殿内全都是温暖。烛火跳动,闪烁不定,朦朦地晕染上一层薄薄的橘红。 暖炉中的银丝碳‘滋滋’燃烧着,苏离兮拿着根铜筷子缓缓拨动里头的炭火,寝殿内飘浮着淡淡的安神香,香炉口处袅袅吐着白烟。 苏离兮依旧不能回去,杨熠一刻都不肯叫她离开。她整日里都静静待在他的身边! “别管那些了,这么多宫女都是干什么的?快上来,朕给你暖暖,别冻着了!” 苏离兮在金铜盆子里净了手,细细用白帕子擦拭干净了,这才慢慢吞吞的趟在他的身边。她心中暗想,反正他现在受了伤,也动不了什么。不过,这纨绔现在说话挺算数了,自那一次承诺尊重她的心意,便一直相守于礼。 杨熠伸手拦着她的纤腰,把脸颊贴在她的脸颊上,闭着眼睛静静听着她心跳声,享受着一片夜的温馨。 金黄的细流苏在床头上拂动,她小鸟依人般枕着他的手臂,低垂着下额,露出一截柔白的脖颈,光影下她的睫毛长而密,有一种朦胧而柔和的美丽。 “她为什么要杀你?”苏离兮缓缓问道。 苏离兮所见到的那一个欧阳八品,是一个苦苦思念爱恋着他的小女子,那一番苦情打动了她。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如何能下那样的狠手? 杨熠仍旧闭着眼睛:“这不是她第一次刺杀朕了! “什么?”苏离兮惊愕地睁开眼眸,一阵心惊肉跳:“她、她以前也想杀你?”怪不得,昶菁等人都不愿意叫皇帝去见欧阳八品,原来欧阳她本身就是一个危险人物。 杨熠神态悠远,似在缅怀往事,:“欧阳与另一名宫舞伎赋莲,都是宫外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派来的奸细,她们从小受到特别训练,苦练舞艺,入宫甄选宫舞伎,就是为了引起朕的注意,拭机行刺。” “她们…她们是潜伏在皇上身边的奸细!” 苏离兮骇然 。欧阳八品那一副娇柔无力的模样,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如何能够看出来,她居然是个奸细? 他这皇帝当得可真是危险至极,人心隔着肚皮,在他身边笑颜如花的舞伎,转眼就翻脸变成了毒蝎美人,随时想要了他的命! 杨熠微微点头:“很多年前,她们在清平乐宫的众多宫舞伎中出类拔萃,脱颖而出,来到朕的身边做御/前宫舞伎。她们舞艺超凡,歌喉甜美。” “人所共知,朕从小就喜爱歌舞。那时,朕也是真心地欣赏她们的才艺,十分器重。将天熙宫的重大祭祀舞蹈都交于她们领舞。” “可惜,欧阳她辜负了朕。三年前的那一晚,欧阳八品暗暗在朕的茶水中下毒。朕对她太过相信,毫无防备之下,差点儿饮下那剧毒。” 苏离兮微微张着嘴唇,可以想象当时危险的情景:“后来呢?你…你是如何脱离了险境?” “幸而,知晓内情的御前宫舞伎赋莲,临时改变主意,故意打翻了朕的茶碗,朕侥幸躲过一劫。” “赋莲?”苏离兮回想,隐隐听说过这个名字。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被册封为御前宫舞伎之时,住进紫宸殿小院,曾经听齐八品她们羡慕地说过,以前住在她屋子里的御/前宫舞伎,被皇上看重晋升为后宫妃妾娘娘,是至今为止,唯一被册封为后宫的舞伎,那名女子可不就是叫做赋莲吗? “赋莲虽然也有不轨之心,可她临时倒戈、救驾有功,朕便满足她的心愿,册封她为后宫妃妾。可是,她毕竟是奸细出身,朕再也不愿意再多见她了。” “哦……”苏离兮恍然,原来,赋莲是这般晋升为后妃子的!外人都道她得宠,对她羡慕不已,却原来是出卖姐妹换来一个妃妾之位。 “朕身边的暗卫,将欧阳羽打伤。从此,她就一直卧床不起了。不过,只有朕身边的几个人知道实情。外人只道她失了宠!” 苏离兮咬着嘴唇歪头想了想,不解地问道:“刺杀皇帝是凌迟大罪,九爷却将她养起来?还保持她的御/前舞伎品级,这可说,是包庇着她了!” “嗯!”杨熠含糊哼了一声,不愿多说!他忍了欧阳羽这一条线三年,才换来这许多的利益。 苏离兮弱弱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引得九爷去探望她。” “这怎么能怪你?欧阳羽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杀朕,即使没有你,也会有其它的法子。你心思纯净,不过受她的蒙蔽而已。” 苏离兮颇为感动,好奇问道:“那九爷可曾知晓,她们是谁派来的奸细?难道,你不想追究?” 杨熠懒洋洋地看她一眼,这丫头一点都不关注朝局大事,很好! “朕心中有数!不是不追究他们,早晚有一天,所有心怀叵测的人,新账旧账一起算!” 苏离兮看到杨熠眼里闪过的那一抹狠毒之色,不有暗暗心惊。 “离兮,你不要管这些,朕可不希望你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险恶之事中来。你好好待在朕的身边,什么都不要想,安享平安与富贵。” 他认真地凝视着她:“用不了几年,朕定能真正掌握这个天下,开创一片太平盛世。若是……三年之后,你仍然肯留在朕的身边,朕许你成为天熙宫最尊贵的女子!” 她沉默无语! 皇帝目光灼热璀璨,直视于她:“朕心慕汝久矣,愿衍嗣绵延,终老一生。” 闻言,苏离兮一时手足无措。她躲闪开他的目光……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留、还是去,真正到了那时,再去计较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老婆们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小老婆们来了 十几日后,紫宸大殿门外,等候着大批的后宫娘娘们,莺莺燕燕、花花绿绿、咿咿呀呀站了几排。大家闻听说皇帝伤势好转可以起身了,妃妾们纷纷来探视,以表关怀爱慕之情。 皇帝嫌吵闹,让太监们赶大部分的女子回去。只点了三个人来觐见。两个是如今宫中位分最高的娘娘,贞妃和淳妃。一个是前段时间最得宠的慕容婕妤。后宫们妃妾心中虽然不忿,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遗憾的各自回宫。 小东子站在殿外高声吆喝道:“宣贞妃娘娘觐见、淳妃娘娘觐见、慕容婕妤觐见!……” 皇帝身着织锦遍地满金锦绣暗纹的袍衣,领口围着厚厚的白狐腋子毛,显得几分慵懒、几分悠闲龊。 苏离兮侧头看看窗外,她手里正端着一个乌红木的托盘,上面放着剥胎白瓷碗盛着的参汤。这些日子过得太悠闲忘我了,她怎么忘记眼前这个男子有一大堆儿小老婆? 她先手指试了试碗壁的热度,把瓷碗放在一旁:“奴婢先行告退了,九爷记得喝趁热参汤!件” 他依靠着团绣龙云的长枕头,半坐在床上。拉住她的袖子,眼眸盈出水一样深浓的暗笑:“生气了?” 苏离兮低垂着眼眸,低声说道:“奴婢有什么资格生气?九爷您多想了。” 这些天来,他只守着她一个人,不宣见任何一个妃妾侍奉,多次拒绝其他女子的探望,宫里头儿早就暗波涌动了,这于情、于礼都不合。 皇帝眼波微动:“你别走,就坐在这里,咱们谁也不用忌讳。朕宠爱你,看谁敢说什么?” “皇上召见娘娘们,我还是先退下吧!” 不知道怎么,她心里也不愿意见到他众多的小老婆们。 “别走……”他依旧扯着她的袖子。 苏离兮秀致的眉儿蹙起,很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她刚想起身却是来不及了,只见那三位妃妾娘娘已经走进了寝殿内。她只得垂手,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侍立着。 淳妃、贞妃、慕容婕妤盈盈躬身拜倒在地:“妾身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慢条斯理地言道:“爱妃们平身,赐座!” “谢皇上恩赐!”众女子起身,在一旁的锦兀上坐下,几双暗怀揣测的目光,便落在了苏离兮的身上。 这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这宫舞伎出落的越发美丽了。她站在那里,上着青青柳色织锦妆花衣,下配一条鹅黄盘金银双色缠枝花裙,勾勒出极秀美身姿线条。那皎洁秀丽的脸颊,风轻云淡的眉眼,鸦羽般漆黑的发髻,如同花苞般明媚,平白将整个寝殿映光彩了许多。 是啦,一个天天被皇帝滋润的女子,脸色岂能不好看?…… 见到苏离兮距离皇帝这般近,三位妃妾心中暗暗不悦。 按照宫规,三位妃妾向皇上行礼之后,该是苏离兮向三位娘娘请安问好了。于是,她转身过去,刚刚要跪拜行礼…… 正这个时候,只听那皇帝懒洋洋地说道:“离夕,你不必招呼她们,快点给朕端参汤来!” 三位妃妾都是一愣,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皇上如今都这般宠着苏舞伎了?就连向她们这些身份尊贵的妃子们行个小礼都不行了? 苏离兮呼吸顿了一秒,不由左右为难起来,她可不愿意得罪这些有权有势的妃妾娘娘们,指不定将来要给她穿什么小鞋? 慕容婕妤似笑非笑闪着大眼睛,体贴着柔声说道:“是啊,苏姐姐快去侍奉皇上,咱们姐妹之间不必应付这些虚礼,皇上的龙体安康最为重要。” 淳妃向来是个懂事的,捋了捋袖口上貂皮毛子,大方温婉地说道:“对!苏七品如今是皇上心坎上的人,日夜侍奉皇上功劳不浅,以后见了咱们都不用行这些虚礼了,大家姐妹相称倒还更自在些。” 只有那贞妃嘴角儿一撇,面带讥讽之色!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嗯,淳妃这话说的好。离兮,你照顾朕甚为辛苦,朕今日就给你一个特赐,以后除了皇太后与未来皇后,你见了其她妃妾们,不必向任何人行礼,点点头过去就行了。” 慕容婕妤惊喜道:“哎呀,苏姐姐快快谢恩吧!皇上是在抬举你呢,给了你这么大一个恩赐!” 苏离兮硬着头皮:“多谢皇上恩典!” 皇帝轻笑:“朕的后宫上下和睦,理当如此。” 贞妃心中暗骂,后宫?这奴婢也配算进后宫? 莫容婕妤脸上依旧笑道:“妾身早就知道苏姐姐是个有造化的,我们两个早在进宫之前便一见如故,相识相交了。现在共同侍奉皇上,可不是前世修来的姐妹缘分。呵呵!” 皇帝愈加欣赏地看了慕容婕妤一眼;“蓉儿心胸良善,你父亲慕容大将军素来家教甚严,将你们兄妹几个都培养的甚好呀!” “谢皇上夸奖!”慕容婕妤羞涩地低头,朝着皇帝抛了个媚眼! 那厢,苏离兮心里沉了一分,见众人都注视着自己,她只得走过去重新端起了参汤。 苏离兮坐在皇帝的身边,一勺一勺的喂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可是一点点争宠的心思都没有,他要将自己架在火炉上烤吗?或者,他在暗示自己,只有牢牢地依靠着他,才能在这后宫中安然生存下去。她越想越是心烦! 寝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一片安静中…… 贞妃打破了气氛,略带撒娇地问道:“皇上的龙体可安康了?好些日子不见圣颜,妾身们心里可挂念着呢!” 皇帝悠悠喝了一口参汤:“还好,你们无需牵挂,朕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歇息几天,躲避那些朝臣们的啰嗦。你爹爹安国公只怕希望朕多躺几天呢!” 贞妃不由面色难堪,皇上与父亲不合,常常于朝堂上争执,她是知道的。这大概就是她失宠的原因吧?这父亲也真是的,一点都不为女儿着想,与皇上有什么好争的? 淳妃心中得意,温婉一笑,言道:“现今见到皇上大好了,妾身可算是放心了。不过,刘美人怀着龙胎,满心都在思念着皇上,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可惜,您让她回去了,她可是伤心了,这怀孕中的女子最是脆弱。” 皇帝瞄了苏离兮一眼,只见她神态依旧平静,一双眸子如清泉般幽静。 “叫她不要到处乱跑了!”皇帝言道:“好好在宫里养胎,等诞下龙子,朕晋升她的位分。” 贞妃讥讽地斜瞥淳妃一眼,动不动就拿刘美人怀孕说事,不就是怀个孩子嘛,有什么了不起! 她揉着手中的帕子,眼神神幽怨,如泣如诉:“皇上,妾身实在是放心不下,想留在紫宸殿中侍奉,还往皇上恩准!” 皇帝冷冷言道:“不准!朕这里有离兮照顾就足够了!” “皇上!”贞妃憋着气恼,一双美眸瞪向苏离兮! 苏离兮只能装作看不到,将一勺子汤塞到皇帝的嘴里,同时暗暗瞪剜了纨绔几眼。他勾唇一笑,不以为然。 慕容婕妤眉眼弯起,笑眯眯道:“皇上如此看重苏姐姐,何不直接册封苏姐姐为后宫妃妾?赐给她一座宫殿居住,也好名正言顺,使苏姐姐终身有望。” 皇帝心一悸动,俯身凑近苏离兮,目光盛亮而探究…… 册封她为后宫妃妾?正在喂汤的苏离兮僵住,抬头对上他那一双流光熠熠的眼眸,她不由手中一抖儿,撒出几滴汤水在皇帝的衣袍上! “啊……” 苏离兮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用帕子擦拭着:“皇上恕罪,都是奴婢的错!” 皇帝双眸微微一眯,轻轻握住苏离兮的手,温和笑道:“没事,别慌,等一下叫昶菁她们给朕换一身衣衫便是!” 这么轻易便饶过她了? 贞妃最先沉不住气,站起来上前几步:“皇上,苏离兮一个奴婢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妾身代劳侍奉皇上进汤吧!” 皇帝冷冷的目光撇向她,贞妃不有缩了一下脑袋,脚步就停滞在那里。 皇帝脸色一沉,吸了几下鼻翼:“什么味道?贞妃,你用的什么香料,熏得朕脑门子痛?” 贞妃委屈地说道:“皇上、表哥……”她为了见他,特意熏了秘制的西域百合香,香气宜人呢! 皇帝不耐烦地说道:“朕自打受了伤,便什么馨香都不能闻到了,你们一来,就将着殿内弄得乌烟瘴气的,出去、出去,都回去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容她受委屈 第二百二十八章不容她受委屈 三位妃妾面面相觑,天熙贵族家的女子们最爱熏香,皇帝以前也最喜欢嗅香,并且品味极高,怎么突然都变了?这以后都不能用香料了吗?后宫中无聊的生活,且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慕容婕妤看向苏离兮,心中略有所悟!只怕,不是皇帝不喜香料,而是这位奴婢出身的苏舞伎,不懂香料,讨厌香料?或者,皇帝生怕自己身上沾染到其她女子的味道,引起苏七品的反感?唉,以后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淳妃有些抱怨,这贞妃太没有眼力了,原本聊得好好的的,她却弄得大家被皇上赶走。 皇帝神色阴鹜,眼睛暗黑深不可测:“你们都回去吧,记得以后不许用香,若是不小心沾染到朕的身上,哼,那就麻烦了!”他要洗多少次澡,才能弄干净那些味道?若是不小心被离兮嗅到,势必又是一场赌气龊。 贞妃被皇上当众呵斥,自觉丢了脸面,委屈的眼圈都红了,越发想不通了,还待要说什么? 皇帝摆摆手:“都退下吧!以后没有朕的召见,不许自己过来。件” 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赶她们走?三位妃妾心有不甘,却不敢多做停留,都知晓这位皇帝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 三位妃妾起身:“妾身等告退,请皇上保重龙体!” “嗯!……” 妃妾们悄然离开,大殿内恢复了安静! 皇帝长叹一声,伸着懒腰:“总算都走了!” 苏离兮觉得好没意思,低头收拾着汤碗:“我去叫昶菁进来,给皇上换衣袍。” “别走!”他挑着眉头说道:“是你弄脏的,你亲自给朕换衣服!” 苏离兮显出几分倔强和执拗来:“不想换就算了,皇上就穿着脏衣服吧。” 她转身要走,那纨绔却毫不羞耻地扑上来,一把搂着她的纤腰:“好好的,怎么又不高兴了?” “谁不高兴?我高兴的很,以后不用见人就磕头行礼了。” 她低头使劲掰着他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放开我,松手呀!讨厌,纨绔……” “你骂吧!你就是打朕,朕也不放手!”他爽朗而愉悦地笑着,调皮地搂着她的腰。 “无赖!”她僵直的站着。 “你怎么总是找借口要离开朕?苏离兮,你怕什么?怕自己爱上朕吗?” “切,自恋狂!……” 苏离兮嗤之以鼻,这纨绔的自恋又来了。若不是有那个三年之约,她才懒得应付他。 “离兮?”他叫。 她像是没有听到,故意不理会他。皇帝侧头,痴痴看着生气的她……笼烟眉,粉樱唇,肤如凝脂,睫羽静垂,黑曜石般的眸子。她为什么生气都这般漂亮顺眼呢? “你看够了没?”苏离兮垂眸,冷冷瞪着他。 “永远都看不够!”他咧开嘴笑,神态快乐又带着些许顽皮。 她目光清冷的盯着他良久…… 他毫不躲闪,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中迸出绚丽光芒,映着俊美的面容亮了几分,真诚而执着。 她心中到底一叹:“你今天是个什么意思?” 皇帝淡淡一笑:“没有什么意思,朕就是心疼你!” 心疼她?她似嗔恼地瞥他一眼,移开了眸子。 他说:“朕不想看着你向她们行礼服低,她们根本不配!” “离兮,你要相信朕。有朕护着你,你不必顾虑任何人。” “从今以后,朕不要你受到半点的委屈!……” ~~~※~~~※~~~※~~~※~~~※~~~ 雪停了,四周静悄悄的…… 杨熠牵着苏离兮的手,在玉梅园中散步。若干名宫女与太监远远地跟随在后边不敢近前,怕打扰了皇帝与苏七品欣赏雪景的心境。 园子里,一棵棵儿摇曳生姿的梅树吐着洁白的花蕊儿晶莹透亮,清婉新雅,阵阵幽香扑鼻而来。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杨熠的身体康复如初,便非要拉着苏离兮出来散心。 太久没有出来,苏离兮甚是愉悦,她仰面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他侧头望向她,在清晨的阳光下,她的脸颊镀上了一层玉润般的明光,眉眼间挂着温婉之色。她今天妆扮的十分随意,穿着一身绣宝蓝色金线折枝玉兰衣衫,下配织锦细折儿纱云长裙,满头的乌发梳成了一个俏皮的堕马髻,戴东珠红玛瑙的簪子,细密的流苏微微摇摆,浑身散发着清纯之气,极素净又不显寡淡。 皇帝瞧着觉得赏心悦目,笑容跟着明艳了几分:“离兮,你上一次唱得是什么歌?” “嗯?什么上一次……” 杨熠略微思索一下,轻轻地哼唱道:“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就是那一支《梅园惊鸿舞》之伴歌。朕今天可有耳福,再闻听你唱舞一曲?” 苏离兮面颊微红,想起那一次与齐八品、张八品游园之时触景生情,信口胡唱。 “不好!”她摇头:“那是胡乱唱的,入不得皇上之耳!” “朕要听!”他一双明眸幽幽黑如同两泓暖春之水:“自从你做了朕的御前宫舞伎,何曾认真地为朕舞乐过?除了赌气便是敷衍,朕今天不饶你,必要认认真真地献上一曲歌舞来!” 苏离兮仔细回想到,自己确实一直在应付他,每一次献舞都是懒洋洋地敷衍了事! “朕知晓你内心是一个极其爱舞之人,此刻雪景如画,焉能不舞?朕亲自吹箫一曲为你伴乐如何?”杨熠的音色中带有别样的低柔,温柔缠绵之情意。 苏离兮奇道:“啊?九爷还会吹箫?” 他畅快笑道:“离兮,你太小瞧朕了。朕也能与你音舞相伴,琴瑟和鸣,知音相知,灵犀相通。你若不信,即可献舞而来。来人,将朕的墨玉箫拿来!” 小东子快跑上前跪下,双手奉上一支通体墨黑盈绿的箫! 苏离兮不由惊叹,真是一把儿好箫!即是如此,盛情难却,她一个习舞之人,岂能辜负着美景相邀? 杨熠长身玉立于一棵梅树之下,雪花白浅之下是横疏斜影枝丫的交错。他的身姿秀朗细挺,一袭绣着金龙纹刻的蓝长衫随风飞动,挥拂之间仿若华光璀璨。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气,周身沾得一丝丝梅花淡然而开的味道。他将墨玉箫放置在唇边儿,先浅试了几个音,乐音飞跃而出似有魔力一般瞬间梅园之中蓦然清净无痕。 男子如此俊美清逸,苏离兮不由怦然而动,觉得一颗心波纹微澜,好似被一片羽毛轻轻地给抚了一下。他会奏古琴,擅长丹青,如今又箫音悦耳,他还隐藏了多少才艺是她不知晓的? 箫声起,舞乐飞,风清扬,雪漫飘…… 杨熠的箫吹得极好,渐如意境,悠扬回转,箫音如同梅香般萦绕在天地间,叫人情愫飘逸而起…… 苏离兮一边清唱,一边云袖舞动:“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自苕……” 梅影雪光笼罩在苏离兮的周身,淡然流动出一股静美的光彩。她挥舞云袖,星眸低垂,素指流转。她的歌喉淡雅如兰芷般清冽,舞姿空灵飘若浮云,叫他呼吸为之一窒。 杨熠勾起一抹浅笑,她果真是那三生湖中的‘湖中仙子’,这般的绝世而新颖的舞蹈,天熙朝无人可以比拟模仿。聪明如他,如何能认不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她是如何飘于湖面之上,如何变幻出几套多彩的衣裙?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他也就不再追问! 远处的众人,不由睁大了眼眸,内心充满了惊叹!皇帝与苏七品,一曲一舞,时而箫声清明高拔,时而两者相映得彰,灵动相成终成此绝唱绝舞,超凡脱俗堪比那仙宫伴侣。 就连向来嫉妒苏离兮的昶菁宫女,也不禁暗暗心酸,皇帝自小喜爱这些舞蹈技艺,自身具备极高的艺术修养,从来不愿当众示人。如今,他却愿意为苏七品之舞伴乐,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远处高高的楼阁之上,皇太后安氏轻轻一笑:“皇帝又找到一个才艺相通的小玩物了,稍可解除心中之郁闷,哀家也替皇上甚为高兴,想不到这奴婢苏离兮也不是一无是处!” 侍奉太后的宫女王怜儿心中不悦,十分不解地问道:“太后娘娘,您如何一点都不生气?这些宫舞伎狐媚惑主,且看那欧阳八品刺杀皇上就知,太后娘娘一点都不担心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雪仗 第二百二十九章雪仗 太后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一个小宫女懂得什么?哀家只要皇儿无忧快乐生活便罢,就算皇上整日沉迷于歌舞宴乐也不打紧。这天下,这天熙朝,自有哀家和安国公替皇上好好看护着、打理着。” “哀家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这苏离兮什么背景都没有,身世简单的很,就是水韵房出身的一个低溅奴婢。做娘亲的,只要孩子快乐就好!皇上越是宠幸舞伎,哀家就越是高兴。会吃喝玩乐好呀,呵呵、呵呵!” 王怜儿暗暗咬牙!太后娘娘的内心是怕皇上勤励了。 他们这些人舍了命追随皇帝!皇上,您一时英明、一时又糊涂,您千万不能被那个宫舞伎迷惑了心智呀!…龊… 梅园之中众人远远相望,看得如痴如醉,只觉得皇上与苏七品真乃天上仙子也。此曲此舞此情景只有天上才有。一声声明澈清高的箫声,伴着她空灵飘忽的舞姿回旋,箫音渐渐高亮,歌舞如影随形,音与舞无比契合。 一曲舞罢,他们相视而笑件! 他真是令苏离兮刮目相看,不关情爱与往日恨意,只为对方高雅的才艺所折服! “过来……”他向她伸出一只手! 苏离兮轻笑,缓步走到梅树之下,他却是突然退后几步,狡猾地弹跳起来猛地一扯树枝,那枝叶间那厚厚的雪给摇下来,漫天的雪花纷纷坠落,将她笼罩起来,兜得她满头满脸都是雪花。 “啊呀……”苏离兮尖叫一声,慌忙用手臂遮挡住脸:“九爷,你干什么!” 顿时,她的发髻上,脸上、眉毛上,肩膀上都沾满了白花花的雪,弄得一身儿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杨熠拍着大腿高兴地笑起来,指着苏离兮的鼻子嘲笑道:“你这个丑女,你这个笨-蛋,又上当了!” 他这个纨绔浪荡子,刚刚才儒雅正经了那么一刻,就又开始戏弄于她了。站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抿嘴偷偷笑着。 苏离兮恨恨瞪皇帝一眼,干脆直接弯腰,不顾冰冷握起一个雪团儿,对着正在大笑的他丢了过去! 又准又快!猝不及防中,正好击打了他的鼻子,笑声戛然而止,纨绔目瞪口呆! “呸!”他吐出嘴巴里的雪:“你、你敢暗算朕?苏离兮等着,看朕能轻饶了你!” 说完,杨熠将手中的墨玉箫随意往雪地上一丢,张牙舞爪故作凶狠的模样,朝着苏离兮扑过来…… “啊……”她一边笑着后退,一边不断捡起雪团朝他身上丢过去:“别过来,你别过来!” 白雪皑皑,梅香飘然,笑声回荡。他们在梅林只间追逐耍玩着、奔跑着、嬉笑着、打闹着…… 一个又一个的雪团击打在皇帝的身上。他丝毫不在意,仰面向上迎着雪花,像是一脸的享受。而后,他也捡起地上的雪花朝她丢过去,好久都不曾这样快乐放松了。 苏离兮叫着、笑着、手握雪团儿、躲在一棵梅树后面喘息着:“别追了,我跑不动了!”跑得太久,她体力不支了。 他故意做出可怕猛兽的样子,双眸黑亮耀耀,一步一步走过来:“哼哼,知道害怕了?朕要吃掉你!” 当他走近之时,她便用力摇动梅花枝。雪像雨一样地落下! 他不躲不闪,扑上来:“可算抓住你了!丑丫头……” “啊……”她惊呼着来不及后退! 二人相拥着倒下,于雪地之间不断地滚动着、滚动着,终于停止在那里…… 他压在她的身上,彼此的气息交融喘息着。 他勾起薄薄的唇轻轻地笑着,双手捧起她的脸,幽深的眸底溢满着灼灼灼星光,直直刺入她的心灵深处,似乎能将她的魂魄吸走? 她眼睫儿眨了眨,有些害怕地颤抖着,她被他看得满心悸动。。 “别怕……” 他低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接触到彼此以后,他突然像是饥渴很久,他的吻带着压抑与激动!她先是害怕,后来开始抗拒,最后她竟然身不由已的妥协了。感觉到舌尖上酥麻麻的,一直传染到脸颊,传染到四肢,传染到心头。 不远处的太监宫女们,急忙转身,不敢相看。 一个长长的吻,使两个人都面色绯红,全然感受不到冰天雪地中的寒冷? “要一次,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低哑,眸中是浓浓的渴望。 “不……”她条件反射地摇头! 他凝视她良久,才勉强一笑:“嗯!没关系,朕忍着……” ~~~※~~~※~~~※~~~※~~~※~~~ 天熙皇宫,太极殿…… 悠远的钟鸣声响起,碓浑绵延,气势磅礴,在天熙皇宫的半空中轰鸣回荡。 司礼太监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仰面呼喊:“皇上临朝…皇上临朝……” 庆乐帝杨熠步履沉 稳,一步一步走上汉白玉台阶。他头戴嵌宝飞龙紫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身明黄金线绣龙袍,金线九条蛟龙缠绣嵌着玉板的腰带,黑色靴子上绣着明黄色的五彩云腾龙。 杨熠缓缓登上正位,高高端坐于金碧辉煌的龙椅宝座之上。 待皇帝坐稳,司礼太监庄重地喊道:“百官朝拜……” 于是,众位朝臣整齐排列成几行匍匐于地,口中高声跪拜道:“恭祝吾皇洪福齐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皇帝摆摆手,一派平静地微笑着,薄薄的嘴唇向上轻启。 朝臣们起身,束手站立。 胡老太监上前两步,一甩白色的拂尘,扯着尖细的嗓音叫道:“有事启奏,无事散朝!” 权太师上前几步,手执玉笏躬身行礼:“启禀皇上,老臣权澈有事禀奏!” “准!”皇帝和蔼地言道。 权太师言道:“昨夜兵部接到八百里加急战报。本月初五,北戎国派出铁骑胡人三千,夜袭侵犯我天熙边界,抢夺过冬粮草及牛羊数百头,杀害边界百姓丧命者数百人。” 此言一出,朝堂内众位臣工相继哗然,低声儿议论纷纷…… 一名太监接过权太师手中的奏折,快速回转登上台阶,跪倒向皇帝呈上! 皇帝伸手接过来,垂首翻看着奏折。他淡漠不语,一双细长的眼睛却缓缓地眯了起来。北戎? 满头白发的王尚书走出队列,撩袍苍然跪伏在地,一手指天气愤言道:“北戎贼子,以区区弹丸之地,轻视我天熙天威,多次蓄意挑衅,杀害边界百姓掠夺财产,实在是忍无可忍!” 权太师言道:“此次北贼来犯,皇上若不以雷霆之威训教北贼,我天熙国威何在、颜面何存?” “是啊、是啊……”众臣争相应和。 皇帝将奏折合上,细长的龙眸缓缓地扫过众臣。 权太师继续禀奏:“然,就在北戎贼子来犯之时,镇守北疆的安家军居然按兵不动,归德大将军安庆宗紧闭城门,致我天熙百姓伤亡惨重,惨不忍睹。老臣请皇上细查追责,严加惩戒。” 皇帝转看向一旁安静站立的安国公:“安国公,北戎来犯,你们安家军按兵不动,你作何解释?” 安国公微微一笑,撩袍跪倒在地:“启禀皇上,据老臣所知,这王太师手中的战报有夸大之嫌疑,北戎不过派来三百骑兵,我方也不过损失了些许牲畜。城外百姓来不及转移者受伤数人。像此等小打小闹,边界时有发生。难道我军精锐之力,还要被区区几个散兵游勇牵着鼻子走不成?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白白消耗兵力。” “胡说!”权太师对着安国公叫道:“安老头儿,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敢在皇上面前蒙蔽?欺我主年幼不成?” “哈哈、哈哈!”安国公笑道:“权太师莫要危言耸听,皇上乃我自家亲外甥,老臣只有收、守护恭敬之心。我安家军为天熙王朝,驻守北疆边界数十年,多次迎战北戎来犯,保疆卫国何曾退缩过?” 权太师言道:“你安家军享受国家军饷,国库为之倾去大笔白花花的银两。你故意保存安氏家族的实力,不与北戎奋起抗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安国公不急不躁:“权太师何必着急,有道是,有理不在声高。你们权氏家族率领的权家军,享受的国库银两何曾少了?你的战报夸大事实,故意污蔑我安家军,扰乱人心,居心何在?”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与龙共舞 夜色沉沉,书阁静谧! 那边儿的窗台恰恰支开半格,吹进夜间落庭间些许冰雪的气息。 苏离兮继续苦啃着书卷!她抱着一卷书,时而慢慢地渡步,时而细细地琢磨,时而嘴巴里低低嘟囔着什么,时而用手比划着简单的动作! 杨熠懒散的半坐在那里,双臂撑住地板,双腿随意伸展放着。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姿移动,浓浓的俊眉下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溢满了多情,恍如虚幻又柔和如水,竟是一刻都不舍得离开她。 她今天穿着一身竹青绣缠枝莲纹右衽小袄,配着蓝花绫绣梅竹纹的罗纱裙,纤细的腰肢上系着一条淡黄海棠花丝绦。乌云般的发髻间斜斜簪着一枚琉璃镶碧玺的蜻蜓小簪子,衬托着一双清澈眼眸越发灵秀生动。 她凝神思索的认真模样真叫他心动,通身散发着温雅婉约,举止缓如舒云流过雠! 苏离兮被他盯得难受,只好暂时放下书卷,瞪着他很不耐烦地说道:“小九,你今天与朝臣们商讨了一天的国事,你难道不累吗?你先回去休息吧!” “朕不累!” 他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很赖皮地说道:“你看你的书,朕不说话也不打扰你,朕只看着你便好!” 他不累?可是她很烦呢,她想一个人静静地看会子儿书都不行吗? 被他一双贪婪好-色的目光盯得死死的,像是能够透视进她的衣衫,看清楚她的所有?叫她如何能够静心研究舞谱?哎,与一名彻彻底底的纨绔男子相处可真是艰难。 他的目光炯炯,盯得她心烦意乱! “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你干嘛老是盯着我看?” “兮兮,朕就算看你一千遍、一万遍,也觉得看不够!” “你回去吧!”苏离兮避开那灼热的眼神,低头翻着书页:“你明天还有早朝,早点儿回去休息,养养精神。你不是说朝堂里的事情很难对付吗!” “不走!”他歪头微微一笑:“除非你跟朕一起回去,如今朕养成了一个坏毛病,若是不搂着你睡,朕根本就睡不着觉!” 苏离兮觉得呼吸一阵凝滞,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小九,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立刻把你赶出去!”她这个正经而又守礼的性格,快要被这个纨绔给逼疯了! 那无赖男子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点点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中透着可怜兮兮的无辜与胆怯! 苏离兮无奈地摇摇头,这男人最近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撒娇、娇柔、做作实在不像个样子。面对她的恼怒与呵斥,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像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没有办法了,她实在想看书,被那些古老而奇妙的舞谱所吸引,只能发扬旁若无人的精神境界,又沉浸入书卷中苦苦思量着。 “兮兮,你看得什么书?”他安静不大一会儿,便忍不住插嘴问道。 苏离兮懒得与他说话,否则又是没完没了。她只是晃动一下手中的书册,给他看了一眼封面,又低头沉思起来。 他轻蔑笑一笑,如此简单的一卷舞谱,也值得她研究这么长的时间? 她手中拿着的是一卷汉代楚地的《采舞》,繁琐的舞谱和讲义,真叫她眼花缭乱。 她轻启红唇:“《淮南子》谓,欲美和者,必先始于《采舞》。艺者德之枝叶也,唉,此为何意?真是令人费解!” 杨熠扬唇轻轻笑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呵呵,这有何难?你果然是个笨丫头,德与艺谐、貌与心同,艺能度乎德行而畅于四枝,纯粹内实,光辉外著!” 苏离兮惊讶地看向他,嘴唇微动:“你…你竟然知晓这些?” 他不是一个只会用贪婪有-色的目光,来践踏舞伎们心血和才艺的纨绔浪-荡子吗?他竟然对舞艺理解得如此透彻? 他傲慢地言道:“你当朕从小喜爱鉴赏舞乐,只是一个吃喝玩乐的混沌货吗?朕所见过的各类舞艺,只怕寻常人听都没有听闻过!” 苏离兮走到他的身边,探究着问道:“刚刚你说什么?德与艺谐…你还没有说完,你接着说呀!” 杨熠俊美无双的眼中掠过风华无限:“汉代舞乐之境界有三个层次,若是不能参透,岂能跳好汉舞,你只学其形,而不解其意,徒劳废尔!” 苏离兮茫然地摇摇头:“三个层次?小九快快说来,离兮愿闻其详!” 杨熠眸光闪动了下,露出一丝笑意来:“你刚刚不是叫朕保持安静吗?朕若是再胡说八道,就会被你赶出去,呵呵!” 他看着她着急,却故意卖着关子。 苏离兮一门心思想要知道,便顾不得什么了,她摇着他的肩膀:“快说、快说,我研究了一个晚上的汉舞,总是只得其形、不得其意,小九,快点告诉我吧!” 杨熠享受着她的恳求,很无赖地言道:“好啊!不过,朕今晚想邀你共眠,你可愿意?”这些日子里,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哄 她骗她,都只能浅浅地搂着她望梅止喝,不曾得手呀! “你……”苏离兮气结,气呼呼地转身背对着他:“我不理你了!” 他就是这般讨厌,常常说着、说着、就要拐弯到那些调-戏的言词上! “噗……”他笑起来:“好了,别生气了,朕与你开玩笑的!” “你说,我便不生气!”她故意装作很气愤地模样。 杨熠侃侃言道:“舞艺之风韵,言其质,言其神,不如言其境界,怎能单单用言语来形容?” 她眨巴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杨熠言道:“这样说吧,你这个丑女一向太笨,朕与你讲不清楚。口说无凭,不如,朕亲自演跳给你看如何?” 苏离兮错愕地望向他:“小九,你…你居然会跳舞?” “苏离兮,你太小看朕了!来来来,你为朕敲击节点儿,朕便演示给你看!” “好!离兮拭目以待……”苏离兮充满了好奇之感。 她在现代社会时有很多男子的舞伴,自从来到了天熙朝,这里男子的地位尊崇,决计不会用跳舞来自降身份。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天熙朝的男子身怀舞艺! 杨熠起身,走到空地之处,摆出一个舞蹈的架势,如同仙鹤展翅凌空飞起。 苏离兮眼眸不由一亮,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纨绔男子的姿态非常专业,优美至极呀。若是放在现代社会,那也是一个知名舞蹈明星! “离兮,别发呆了!”杨熠提醒着她。 她回过神来,在一旁轻轻击掌:“嗒、嗒、嗒嗒……” 他动作舒展,舞姿潇洒,流水行云若龙飞凤舞,尽显男子之阳刚之美韵。他轻舒云手,青丝墨染,衣袂飘逸,若仙若灵。 杨熠一边舞动,一边讲解:“舞艺之韵,舞乐同心。转、甩、开、合、拧、圆、曲……乍离乍合,乍续乍绝!” 柔和的月光照射于书阁之内,银色点点斑斑…… 舞动中的男子,尽显高贵与张扬傲然之气!他的舞姿清泠而深邃,令人心旷神怡。他那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宠俊美绝伦,一双幽黑的眼眸如月河水般潋滟。他的动作似动似静、若即若离,飘忽游曳,带给她一种离尘绝世的玄冥之美。 苏离兮呆呆地站在,眼眸中溢满了无法掩饰的惊叹与钦佩。此时,她的一颗心怦然而动,目光随着他移动,被他的舞姿所陶醉。活了两世,她何曾见过一个男人如此绝美之舞蹈? 她一个舞痴,竟然没有发觉自己的身边,还隐藏着一个舞痴? 他的舞姿如此专业绝美,真令她这个向来自负的舞痴感到惭愧。回想起来,她以前总是用懒散的舞姿去敷衍他,其实也是对外行人的一种讥讽嘲弄,岂不是班门弄斧?懂行的他,却一直纵容着她的嘲弄,从来没有指责过她。 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以为那些宫舞伎们说皇帝鉴舞水平极高,对舞乐极其挑剔,却原来是真的!他不是只看舞伎们的姿色容貌,他是真的喜欢舞艺! 杨熠含笑迎上而立的她,将她一双沁凉的手笼在掌心暖着:“离兮,小九邀你一起跳舞,可好?” 还没有等苏离兮反应过来,杨熠便拉着她的手一起舞动起来! “唉,小九,我还不会跳!”她紧张地说道,舞谱都没有弄清楚呢! 他牵着她的手言道:“舞由心生,情动于中而形于外!随着朕一起跳便好。” 刚开始苏离兮有些措手不及,然,身临其境中被他的舞姿和情绪所感染,身不由主随着他的韵律一起舞蹈起来。她若是不跳,不是一个喜爱舞蹈的舞痴了! 杨熠一边舞着,一边低吟:“连翩络绎,乍续乍绝,裾似飞鸾,袖如回雪……” 苏离兮回想着舞谱上的图形,在他的带领下一起模仿动作,顿时有所领悟了。他步似行云,悠然飘忽,体灵若游龙,她罗衣媲禅翼,袖飞如霓裳,神往如幽冥。 一个情气若流云般闲适,一个心志如秋霜般纯净。他往来自如,起止无迹,她浅笑退身,依次而还。 两个人感应相仿,徘徊相牟,贴身环抱,牵手而舞,尽然有了一种心灵相通之感。他们配合在一起附仰回旋,清风飒然,流漫无穷! 他,一笑和风霁月,猛地抱着她在空中旋转飞舞…… 飞快的旋舞中,他们相对而视,隔着一层蒙蒙的光,迷迷滂滂的、朦朦胧胧的…… 他似笑非笑的眼,一不留神儿就撞进她的心坎总来,她觉得自己的心神恍惚晕眩,犹如梦境…… 月华如练,寒照漫夜! 藏书阁楼下两个老太监站在寒风中,他们缩着脖子揣着袖子,抬头望向二楼窗棂处舞动的两个人影。 烛光晃动,妙影闪过,舞姿飘飞,还有隐隐约约的笑声儿穿来。 两名太监的神态凄然,眼圈微微发红…… “唉, 想不到咱家有生之年,还能再次看到皇上起舞?真算不白活了这些年!” 一个老太监低头,用袖子边儿悄悄抹着眼泪儿。 另一人感叹着言道:“是啊!想当年,皇上才八、九岁的时候,几乎天天夜晚跑进藏书阁来研究舞艺,彻夜苦读,勤奋至极。咱家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有谁的乐艺、舞艺能够超越咱们皇上!” “皇上绝顶聪慧,天赋禀异,小小的年纪便参悟透彻了各类舞学典籍,试问天下谁人能及?” “可惜呀,时局不稳,人心涣散。如此才华横溢的人却出身于皇族,承受各种危险、压力与惶恐。只能掩其锋芒,整日里混沌度日,被人在背后耻笑为昏君!” “人人都说咱们小皇帝贪恋女色,沉迷宴乐,彻夜笙歌,岂不治知他是一个真正懂舞、爱舞、通晓音律之人。” “前朝的唐玄宗李隆基,六岁能歌舞,精通多种乐器,琵琶、横笛、羯鼓技艺尤为高超。他设立梨园,扩充教坊,称得上是一位少有的歌舞大家。若是比将起来,咱们皇上一点都不逊色!” “啊呸呸,你又犯糊涂了…切不可将那咱们皇帝与那遭受叛乱逃亡的君主相比。愿我皇励精图治,天下太平。” “哼哼,如今南郡安氏权倾朝野,几大家族日益猖狂,朝局动荡不安,皇上年幼力薄。将来的事情,难说呀?不知道这外表太平的日子,还能过上几年?”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呀!老兄…这不是吾等小人物可以乱说的!” 老太监望着楼上的舞动,陷入深思与回忆…… “自从那一夜,刺客们闯进藏书阁谋害皇上,幸而老胡头儿机灵,早早做了准备与替身,死了十几个小太监才保住了皇上的命。从此,皇上再也不来藏书阁看舞典,咱们也再看不见皇上起舞了!” “老奴我还以为今生再也看不到皇上起舞了,今夜能得见,死也甘心了!”他低声呜呜着! “嘘……”一个老太监压低了声音:“你听听,这笑声儿?多么畅快舒心,这才是皇上真正欢喜的笑声呀,好多年都没有听到了,咱家真是怀念当年那个活泼漂亮,人见人爱的小皇上呀!” “这些年,见惯了皇上的假笑、应承与狠厉。每每见到,老奴我都心疼不已。曾经那般心底善良的一个孩子,被他们逼成了这个样子!” “是啊,咱家还记得那年冬天,你那个小侄女宫女失足落水,当时才十岁的皇上,不顾自身安危跳下湖水救人。” “人是救回来了,可是惹怒了太后娘娘,当即将我的侄女乱棍打死。皇上的万金之躯,岂能为了一个宫女的溅命涉险!” “谁叫咱们太监、宫女的命溅呢!算了,别说这些伤心的话了。” “嘿嘿,你别说,这位御前宫舞伎苏七品真是有本事,说不定能让皇上找到自己的真心!”另一个老太监竖起了大拇指。 “唉,希望皇上与天熙朝,平平安安喽!” 清平乐宫,藏书阁二楼…… 一曲舞罢,杨熠与苏离兮都有些累了,安坐于地板上小坐休息! 书阁一角的铜香炉中缓缓燃起一丝丝檀香。袅袅的烟,幽幽的香,在泠泠溶出一种空灵幽静的气氛。 二人席地而坐,对策论舞…… “离兮,经此一舞,如今你可懂汉舞之志了?” 苏离兮似懂非懂,经过刚才的共舞,她似乎有些感悟了。她先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即使看到真实的舞谱,可对古代舞蹈的理解总是差那么几分。 杨熠笑着解释道:“汉舞之志在于清新、苍劲、壮美。武帝之时,每每以【百戏】招待外国使臣,显耀大汉王朝之强盛与繁荣!” 苏离兮谦顺地言道:“你刚刚说过,汉舞有三个境界?不知何为?离兮愿洗耳恭听!” 杨熠略微思索片刻,言道:“《乐记》中记载,治世之音安以乐,古人习惯用乐来阐述喜悦之情,故而,乐有三层……” “汉舞于周舞之基础上继承并创新,初境为乐人,乐舞达【欢】。中境为乐治,乐舞化【风】。上境为乐天地,乐舞载【道】……” 苏离兮默默念叨着:“乐人、乐治、乐道?” “请等一等!”她急忙翻开一旁的书卷,对比着繁琐的舞谱重新阅读。她看了一会,心中渐渐地明了。 “那我这个状态,不过是乐人而已?唉…只怕乐人也未到!” 杨熠继续言道:“闻听宫音,使人温舒而广大。闻听商音,使人方正而好义。闻听角音,使人恻隐而爱人。闻听徵音,使人乐善而好施。闻听羽音,使人整齐而好礼……” “朕之所以推行乐教舞艺,并非只为了一个人的享乐。夫音生与人心,心惨则音哀,心舒则音和。然人心复因音之哀和亦感而舒惨。” “乐舞对百姓有教化之用途。乐音可使百姓们畅四肢、美形容、和心志,音正而行正,流 通精神而和正心也!” 苏离兮睁大了眼眸,她想不到纨绔皇帝不但自己会跳,还对古典舞艺的见解如此深奥,将小小的乐舞与国家社稷联系在一起。 她一个小小的舞伎,只是单纯的喜欢跳舞,却从来没有想到那么多。 【音正而行正】,乐舞可教化百姓安居乐业,这可不正是【乐治】,皇帝说得真好! 杨熠起身,渡步到窗口处,抬眸望向远处的重重宫檐: “世人只道朕荒唐、好-色、喜舞、弄乐!焉知,天地之气,莫大于和,乐舞之和在于乐人、乐治、乐天地。” “乐以彰德,德以容备,观舞而知其德。朕愿社稷安稳,百姓安逸,天地为之齐和!” 苏离兮的眼圈微微湿润,内心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外表浮华,却心怀天下,大气磅礴! 看着男子那秀挺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他是如此的孤独、寂寞! 他的身姿上覆着一层轻柔的月光:“可惜,谁人能知朕之心?” 他遥望远方,双眸悲悯中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世间的一切…… 正在苏离兮用钦佩的目光注视着他,暗暗感慨之中…… 杨熠突然回头,嬉皮一笑?他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纨绔与轻浮: “苏离兮,朕舞跳得怎么样?将来,朕若是不当这个皇帝了,就和你一起浪迹天涯,当歌舞伎挣钱过活,就凭咱们两个人的舞蹈技艺,必然能财源广进,怎么样?” 他变脸这般快?苏离兮顿时惊愕,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惹怒公主 清晨,紫宸殿偏厅。明媚的阳光,从镂空菱花格子窗扉处倾斜进来…… 苏离兮半眯着眼,用手挡了挡清亮的阳光。她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这清晨的清丽风光让她的心情越发舒畅。 昶蕞端着一个粉彩的素白瓷碗走进来,见到苏离兮面带疲惫之色,便微微责备道:“苏七品昨儿又累了一夜,藏书阁那些舞谱有什么好看的?七品一呆便是大半夜,这般连续几天熬夜,身子怎能消受得住?年级轻轻的便伤累了眼睛。” 苏离兮用指尖儿揉揉太阳穴,恬静地笑道:“每次去的时候,本也没打算看得太晚,看着、看着、就不知道时辰了。我是个没把握的,总是管不住自个的心。” 昶蕞将素白瓷碗送到苏离兮面前:“皇上去上朝之前交代的青玉莲心补汤,最是补女子的疲惫与容颜,苏七品快快喝了吧!紧” “嗯!”苏离兮侧身在紫檀雕绘春兰富贵花的榻旁坐下。 她很是听话地端起碗来,用小银勺子搅了搅汤,舀了一勺凑至唇边,那清香扑鼻的味道中带着丝丝甜意。苏离兮的心中弥漫上淡淡的暖意雠。 这些天里她与纨绔皇帝在藏书阁中秉烛夜谈、谈舞论今、趣味相近、志同道合,竟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广博的舞学知识和独到的见解,总是能叫她耳目一新。真是人不可貌相,嬉皮、纨绔、不正经的外表之下竟然知识渊博?他在分析舞谱之时专注认真,莫名让她凭添一分心动。 二人一边阅读,一边练习舞艺,其乐融融,夜不能寐!这世上最难得便是志趣相投,她对纨绔皇帝的认识更深刻几层。 他藏得有多深,活得有多累? 正在苏离兮回想之间,殿外突然传来一位女子尖细的呵斥声音…… “大胆的奴婢,你眼睛瞎了不成,竟敢将污雪扫到本公主的衣裙上!”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只顾着扫雪,真的没有看见公主过来!” 苏离兮微微蹙眉,将青花瓷碗放下,缓步走到了殿门前,向外望去。 只见,昌泰公主杨湄兰满脸怒色,凤眼圆瞪,正指着一个跪下地上的小宫女怒斥:“本公主这身新裙衫乃是新做的,今天为了给皇上请安,才第一次穿上身,就被你个没眼色的奴婢给弄脏了。” 昌泰公主今天果真妆扮的十分美丽,身上一件崭新的绿绣藤枝花蔓凌缎,外披着滚白绒毛的暗红蚕锦细纹皮袄子,下配着一袭层层叠叠的绯红春阳百摺罗裙。手腕袖口上,相应点缀着一粒粒晶莹柔亮的小珍珠,举手投足间越发衬得富贵逼人来。 此时,那嫣红的裙边角处果然沾上几滴雪片。若是平常人定会觉得无伤大雅,可昌泰公主是一位极其注重女子妆容的尊贵人,岂能容忍这些瑕疵存在。 公主她一张粉脸气得变了颜色,发鬓上的羊脂玉精雕白玉兰花簪晃动着。 那宫女双膝着地,弯腰连连磕头认错,直磕得脑门头发上沾满了白雪:“公主饶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昌泰公主冷笑着:“本公主看你就是故意以下犯上!来人,将着宫女的双手砍去,以儆效尤!” 那宫女大惊失色,禁不住害怕哭泣哀求:“公主慈悲,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赔、赔您的新衣裙!” 言罢,她连连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击到地板上砰砰作响! “赔?哼,你说的倒是轻巧。就算把你拆了骨头论斤买,也赔不起本公主的衣衫。快来人呀,你们都瞎了眼儿不成,把本公主的命令当成耳旁风?” 苏离兮心中不忍,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便要砍去人家的一双手,这也太狠毒了些。若是失去手,这宫女以后在这天熙宫中如何生活?岂不是死路一条! 上前几个太监,扭住小宫女的胳膊就要往后拖。她自然不肯轻易就范,拼了命一般的求饶:“公主慈悲、公主慈悲,给奴婢一条活路吧,求求您、求求您!” 几个人的挣扎中,苏离兮侧头看到了那小宫女的脸,居然是一个熟悉的人,青莲宫女! 苏离兮心中愈发不忍了,这宫女青莲于她有些渊源,甚至可以说有些恩情。当初在清平乐宫的竹林小屋之时,青莲每一次的探望都给了她无限的安慰与希望。无论是谁派来的,都是有恩于她。现在,她岂能眼睁睁看着青莲送死? 想到这里,苏离兮忍不住叫了一声:“住手!” 昶蕞惊讶,她没有想到苏离兮会多管闲事,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她不由暗暗着急,这宫里最最忌讳的便是多惹是非呀! 这一声清脆的叫喊惊动了殿外的人们,大家纷纷回头看去。苏离兮跨过大殿的门槛,漫步走下了台阶…… 她一袭月白色的蜀缎百花纹夹花袄,下配玉兰缠枝花冰纱长裙,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笼烟般清秀的眉,清亮如星的眸子,清新动人! 跪下地上的青莲似乎看到了希望,跪在地上大声地喊道:“苏七品?苏七品救救我 、救救我!呜呜…奴婢真不是有意的!” 昌泰公主愣在当地,随即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听说这苏七品如今甚是得宠?可是再得宠也不是后宫妃妾,不过是一个低等奴婢出身的舞伎。皇帝哥哥素来花心,想必对这个舞伎只是一时的兴趣! 想当初,她若是想捏死这个舞伎,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岂容她在这里无礼犯上?翻了天了,欺负到她堂堂公主的头上来! 苏离兮走下台阶来到公主身边,她微微低头,行了一个小福礼:“舞伎苏离兮见过公主殿下!” 昌泰公主目光沉了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之意:“怎么,苏七品想要多管闲事?” 她一甩宽大的云袖,傲慢地挺-起身姿,下颚微微扬起,端着公主殿下傲慢的架子来。 苏离兮沉静地答道:“公主雅人雅量,何必为难一个小小的宫女。这位宫女青莲,往日曾于我有恩。离兮不忍看她残疾。所以斗胆,在这里请求公主饶恕她的无心之过。” 昌泰公主目光锐利,轻轻冷笑道:“越讲越没有规矩了!苏离兮,你是一个什么身份,胆敢阻挡本公主?” 苏离兮平静地言道:“离兮确实逾越了,不过实在不忍看到故人受此断手刑罚。这样可好,公主的衣衫由我来赔偿,定会叫公主满意!” 闻言,昌泰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她仰面娇笑:“哈哈、哈哈,你赔?…” 苏离兮不解其意! 昌泰公主停止了笑声,眼角斜斜瞥向苏离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皇帝哥哥不过多睡了你几夜,便蹬鼻子上脸,在本公主面前拿起架子来!你想用什么来赔?用那些你献-身谄媚皇帝哥哥的赏赐来赔?那是你卖-身的钱,你想脏了本公主的手?” 她这话说得甚是无礼,一旁随着公主侍奉的太监和宫女们都嗤嗤笑起来,嘲笑苏离兮的自不量力。 站在一旁的昶蕞,悄悄拉拉苏离兮的袖子,低声言道:“苏七品,公主身份尊荣,您还是莫要管闲事了!” 苏离兮不卑不亢:“只为了一件衣裳便要砍人一双手,将来若是传扬出去,恐怕有损公主的清誉。” “大胆!”昌泰公主怒喝,眼眸中翻起了恨意:“苏离兮,你这话是在暗暗讥讽本公主心肠歹毒了?说来说去,你都是一个下溅的表子。当初,你勾-引安郡王不成,如今又狐媚皇帝哥哥,你当这天熙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你苏离兮的天下吗?” 苏离兮毫无惧色,抬头正色言道:“公主请慎言,公主殿下可以指责辱骂奴婢,但是不该暗指皇上昏庸。今上英明,岂能为我一个小舞伎所狐媚?这里是紫宸殿,公主就不怕皇上责备公主有失体统!” “你、你个溅人……”昌泰公主气恼,指着苏离兮的鼻子骂道:“你敢威胁本公主?”被她一个宫舞伎欺在头顶,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昌泰公主快速上前几步,高高扬起手腕对着苏离兮的脸颊,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扇过去,苏离兮猝不及防,差点跌倒在地,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 “哎呀呀,这是干什么?如何还打起来了?”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只见,一位衣装华贵的宫装女子,正带着几个宫女站在月牙门前,似笑非笑地望向这里! 第二百三十三舞奴 来人正是慕容婕妤,她笑嘻嘻地言道:“公主殿下请息怒,何必为了两个奴婢动气,仔细自己的手疼?” 殿外站着的宫女太监们见状,纷纷躬身行礼:“拜见慕容婕妤!” 昌泰公主收回自己的手,轻轻揉搓着,满脸都是气恼之色。又是一个多管闲事之人! 昶蕞急忙搀扶着苏离兮退到一旁,看到她的脸颊已经红了一片,当即心疼不已紧! 慕容婕妤带着宫女们款款而来,笑盈盈地说道:“她们一个宫女、一个舞伎,不值当公主动怒。本宫既然看见了,便只得腆着脸面向公主求个情。这位苏七品曾是本宫入宫之前的故交,还望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的冒犯!” 昌泰公主眸光闪动一下,嘴角一斜笑道:“哦?本公主没有想到,这个舞伎苏离兮的朋友这般多?” 上一次是李沣年,这一次是慕容婕妤。慕容婕妤是皇上顶喜欢的一位后宫妃妾,并且背后站着慕容大家族,轻易不可交恶。 慕容婕妤微笑着言道:“舞伎苏离兮出身勾栏歌舞坊,性子鲁莽又不懂事,本宫以后一定会好好说说她。这一次,还望公主高抬贵手!雠” 昌泰公主狠狠地瞪了苏离兮一眼,心中的火气依旧未消:“轻易放过她,岂不是便宜了这个溅人!” 慕容婕妤继续劝道:“公主的衣裙已然弄脏了,确实有损公主一贯的典雅美丽。您在这里处置她们事小,耽误了公主的正事可不好。不如尽快回宫换上一身洁净漂亮的衣衫,避免叫更多的人瞧见!” 昌泰公主心道,慕容婕妤这话说的十分有理,处处为自己着想。这里人来人往的,被更多的人瞧见她穿着脏衣衫,确实难堪!她素来是个爱整洁漂亮的,不能在此逗留了。 公主厉声说道““哼,今日暂且放过你们两个奴婢,等本公主得闲了,再回来收拾你们!” 慕容婕妤神情诚恳地点点头:“本宫的母亲昨儿刚刚着人送进宫来几匹南越国的丝绸缎子,颜色极其艳丽少见。正想送去给公主品鉴品鉴,也只有公主这般的娇艳肤色才当得起那样的绸缎。” 闻言,昌泰公主笑道:“本公主早就都说过,皇帝哥哥新进宠爱的慕容婕妤人缘好,心底纯真良善,今日一见算是明白了。好吧,本公主看在婕妤娘娘的面子上,就不追究这两个奴婢了。” “苏离兮,你给本公主小心一点儿!哼……” 昌泰公主狠狠剜了苏离兮一眼儿,甩袖离去! 苏离兮顾不上自己脸上的疼痛,弯腰搀扶起青莲:“你没事了吧!” 青莲对着苏离兮磕头,抽泣道:“多谢苏七品救命之恩!” 苏离兮挪开一步:“救下你的人不是我,是慕容婕妤!” 言罢,她转身向慕容婕妤福了福身:“多谢慕容婕妤援手相救!” 那青莲也赶紧跟着磕头:“谢谢婕妤娘娘的大恩!” 慕容婕妤虚虚搀扶一下,笑着言道:“苏姐姐说这些话可是太见外了,你我姐妹是何等交情?自然应该相辅相帮,彼此提携!” 苏离兮心道,慕容婕妤为何又称呼自己姐姐?上一次在福禧宫,不是已经直呼她的品级名称了吗?如何又改口?相辅相帮,彼此提携,这话中有话! 昶蕞在一旁言道:“七品,不如先请婕妤娘娘进殿内歇息,这里天寒地冻的,青莲你也下去吧!” 众人进入殿内,昶蕞命宫人奉送上热茶与糕点。 慕容婕妤叫道:“哎呀,看苏姐姐的脸都红肿了,皇上看见了岂不心疼?我那里有上好的祛肿消红药膏。雀兰,你速速回宫,将哥哥送给我的药膏拿来!” “诺!”宫女雀兰退下…… 苏离兮言道:“不必麻烦了,不过是挨了一下,等下就好了!”现在的她并不愿意与慕容婕妤深交。然,伸手不打笑脸人。 “姐姐不要凑合,咱们女子的容颜最为重要!” 慕容婕妤安坐好,言道:“刚刚妹妹我来晚了一步,叫苏姐姐受委屈了,竟然生生挨了公主的一巴掌,可叫妹妹我心疼至极!” 苏离兮摇摇头:“幸而婕妤娘娘来了,否则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是我冲撞公主在先,性子鲁莽了些!” “这哪里怨得了姐姐?苏姐姐一向善良,看到不平之事,自然一心为别人考虑。我慕容君梧这辈子,最幸运的便是交了苏姐姐这个朋友。适才,看到姐姐为了一个小宫女仗义直言,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姐姐赤手擒蛇,救助众女的情形,呵呵!”慕容婕妤有意提起两人之前的友谊。 苏离兮被她夸得低下了头。经过上次罚跪,她感觉到慕容妹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从乡下来的纯真少女了。对于慕容婕妤,她心中有所顾忌,是敬而远之的相处态度…… “婕妤娘娘是来觐见皇上的吧?皇上现在与众臣商讨国事。等皇上回来,我定然向皇上……” 慕容婕妤心中略酸 ,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不是、不是,我是特意来探望苏姐姐的,我们姐妹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呵呵!” 自从皇上受伤以来,就再也没有召见她侍寝了,慕容君梧越来越不安!反而,苏离兮以御前宫舞伎的身份,天天在圣驾前侍奉,真真叫人羡慕痛恨又无可奈何。 苏离兮沉静地言道:“婕妤娘娘有心了,请用茶!” 慕容婕妤端起热茶浅饮一口,言道:“那昌泰公主也太厉害太霸道了,欺负其他宫女也罢,竟然欺负到姐姐你的头上来。难道她不知,苏姐姐如今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红舞伎,无人能及!” “婕妤娘娘说笑了!再得宠也是个奴婢之身,岂能与公主相比?上尊下卑,公主打我,也是在气头儿上!” 慕容婕妤言道:“姐姐虽然是个好性子的,可也不能任人欺负。等皇上来了,姐姐可好好告她一状,好叫皇上替姐姐做主。哼!” 告状?苏离兮一愣,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告状的事情。 慕容婕妤盈盈目光一荡闪出笑意来,温婉说道:“上一次在我的福禧宫内,宫女们不懂事,竟然让姐姐跪在寝殿内,我已经狠狠责罚她们了。姐姐莫要往心里去,切不可为了此等小事,伤害了你我往日的友情!” 苏离兮回想到那一次,心中坎坎不安,越发看不透慕容君梧:“婕妤娘娘,不必称呼奴婢什么姐姐了。尊卑有别,我毕竟是舞伎身份,叫别人听到了可不好!” 慕容婕妤一脸的纯真,忽闪着大眼睛说道:“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呢?自己心里只管一味对苏姐姐好。刚刚进宫的时候,我初来乍到胆子小,那个时候不敢称呼,现在可就不怕了。姐姐是皇上心坎上的人,谁人敢用宫规来压制姐姐?” 苏离兮不语,皇帝心坎上的人?她还没有这么自大! 慕容婕妤含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总之,从今以后我们还是以姐妹相称,这样才自在一些!” 两个人热热乎乎说了一会子话,慕容婕妤喜欢啰嗦的性格没有变,谈天谈地说个不停,从最近京都臣贵女们流行的妆容,到外郡发生的奇闻异事,她一直说宫中太寂寞,以后会常常来找苏离兮玩儿。 不多时,福禧宫的雀兰宫女送来药膏,慕容婕妤非要亲自为苏离兮涂抹。她玉手纤纤,神态真诚,对苏离兮关怀备至。 昶蕞走进来禀告:“启禀苏七品,清平乐宫的舞伎郦飞烟,说是有急事求见!” 苏离兮面露喜色:“快快请进来!” 郦飞烟眼圈红红地走进来,看到苏离兮便不顾一切的扑在她的怀中痛哭起来:“离兮妹妹,你一定要救救我!” 苏离兮难堪地看了慕容婕妤一眼。 她立刻很懂事地站起来笑道:“苏姐姐有贵客,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找姐姐玩儿!” 郦飞烟这才注意到慕容婕妤,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躬身行礼:“拜见婕妤娘娘,奴婢无状,惊扰了娘娘了!” 慕容婕妤宽容地笑笑:“不打紧,你既然是苏七品的朋友,本宫也不会怪罪于你。苏姐姐,我这就告辞了!” 苏离兮亲自送慕容婕妤离开,这才转回殿中! 郦飞烟正焦急地走来走去…… 她看到苏离兮进来,又上前抱着她痛哭道:“离兮妹妹救我!我被清平乐宫选中为贺礼,就要送到西兹国皇宫做舞奴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与西兹联姻 “舞奴,这是什么身份?从来没有听说过。”苏离兮惊诧不已:“飞烟姐姐先别着急,我们做下来慢慢说!” 两个人手牵着手坐下,昶蕞非常懂事地递上了手帕巾子,郦飞烟轻轻擦拭去脸颊上的泪珠,还未曾开口眼泪又落了下来。 “姐姐别伤心了,有事我们慢慢商量!”苏离兮安慰着她:“你先告诉我来龙去脉,我也好帮着姐姐拿拿主意。” 郦飞烟哭哭啼啼,伤心不已:“怎能叫我伤心?西兹国新君穆拉帝漓派遣特使来我天熙朝,求取一位天熙皇族公主为妃妾。皇上爱惜自己的姐妹不肯相与,责令清平乐宫选新进妙龄舞伎十名,赠与西兹内廷为舞奴。我…我居然不选中了,呜呜,真是倒霉…” 苏离兮面色一白,心中难过起来紧。 “离兮妹妹,你说我怎么办?”郦飞烟说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我千辛万苦的甄选宫舞伎,就算不能有福气侍奉龙体,也图将来能够解除伎籍奴婢身份,积攒些许银两,回家与亲人相聚,侍奉郦姑姑,安渡一生。” “如今可好,就要被送往遥远的西兹国为舞奴,背进离乡、前途莫测、受外族蛮夷羞辱,生不如死…我还不如死了算,也不想忍受那些外族野人的糟-蹋。这辈子再也不能回归故土了。雠” 苏离兮顿足:“姐姐千万不可怎么想,咱们不是还没有送过去吗!” “离兮妹妹,你听听这是什么身份,舞奴?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真去了那万里之外,这辈子想再见妹妹一面,都是不可能了。” “今天早上,舞奴选送的名单已经定下来,刚刚呈给皇上批阅了。我听说,西兹国男子异常野蛮,茹毛饮血,不把汉人舞伎当人看,随意责打,随意买卖,或者当做礼物在贵族间送来送去。早晚被他们折磨死,死在异国他乡,尸骨无存!”说着、说着,郦飞烟面露恐惧之色。 昶蕞也在一旁劝解道:“郦娘子,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我幼年之时曾经去过西兹国,他们贵族中间也有文雅之君子。不过,西兹贵族很是稀罕汉人女奴,送来送去,交换享用,倒也时有发生!” “你听听、你听听,呜呜……”郦飞烟越加哭得闹腾起来:“离兮妹妹,姐姐现在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只有依靠妹妹这一条路了。现如今,谁人不知,妹妹是皇上身边的红舞伎,妹妹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一定要帮姐姐我求求情。” “我不想去西兹国,我不想做舞奴。就算将来到尼姑庵出家,也比给野蛮人羞辱好!” 苏离兮叹息一声,同情地说道:“飞烟姐姐的事情,我自然应该帮忙。不过,事关两国外交,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 郦飞烟慌忙拉住苏离兮的手,可怜兮兮地言道:“求妹妹尝试一次,皇上能不能答应,都是我的命。总是比坐以待毙强些……” 苏离兮点点头:“好!我若是见到皇上,一定替姐姐求情!” “谢谢妹妹、谢谢妹妹!”郦飞烟抹了一把儿眼泪儿,感激地说道:“我就知道妹妹会顾念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忍心看着我去送死!” 几个女子又说了一会子话,郦飞烟的妆容全都哭模糊了。昶蕞拿来了铜盆热水,胭脂水粉,重新将郦飞烟妆扮一番! ~~~※~~~※~~~※~~~※~~~※~~~ 紫宸殿学渊阁,皇帝日常读书的地方,近期也常常与大臣们商议国事! 杨熠斜坐在龙椅上,斜飞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细线。看着眼前的几个大臣们争来争去,斗得脸红脖子粗。 杨熠的手里正在有意无意地把玩儿着一个白玉佛手,翻来覆去地鉴赏着。对于大臣们的争论,皇帝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听?他们这些代表各个家族利益的重臣,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效忠杨氏皇族,吵来吵去的,还不是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 杨熠懒懒散散地坐着,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争吧、争吧,越凶越好…这些大臣向来都把他当做小孩子一般无视,他的意见也没有什么用,听听就好了。 阁内,脾气暴躁的权太师指着安国公的鼻子:“安老儿,北方遭遇雪灾,你这个时候不去资助灾民,开仓放粮,反而要求增加你们安家军的军饷?你良心可安?” 相对权太师的急躁,老奸巨猾的安国公显得十分冷静。他不惊不忙地端着茶碗喝了一口:“权老儿,前几天,不是你的战报说北疆告急吗?今天各地遭遇大雪,我军前方战士在饥寒交迫中度过,如何保家卫国?增加军饷,迫在眉睫!” “啪……”权太师一拍桌子,气愤言道:“北方饥民流离失所,越来越来,我权氏军将镇守的几个地方也越来越困难。你难道不知,哗而生变吗?饥民为了活命,卖儿卖女,啃咬树皮,已经有人开始抢夺官衙粮仓了!” “那是你们权家军无能,为什么不早些筹备粮草,平日里一个个奢靡浪费,如今想要克扣我的军资……” 安国公高声说道:“别以为老夫看不出你的私 心,你不过借此雪灾机会,想要从国库中多捞取一些银两罢了。真要赈灾?不知有多少银两悄悄溜到你们权氏一族去!” “胡说、你胡说……”权太师气得双目圆瞪! 安国公冷笑一声:“军中岂可缺粮,更不能断了军饷!没有我安氏将士们在前方血战,哪里有你们后方几个家族的平安挥霍?” 权太师面向皇帝抱拳:“皇上,皇上呀……安国公欺人太甚,请您定夺,请您为我们权氏做主呀!” 皇帝低头玩弄着手中的玉器,眸子锐光乍现,抬头嘻嘻笑道:“两位爱卿都是为了朝堂好,一位为百姓担忧、一个为将士们劳神,都是朕的肱骨之臣!现今,虽然有了一些争执,但是朕相信你们均没有私心,都是为了天熙朝好,有事可以慢慢商量,慢慢商量。”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尚书,站起身来言道:“今天秋收不好,国库银量有限,各地税收减弱,实在令人忧心忡忡呀。据老臣所知,国库进账比往年少了两层。越是这这个时候,越是应该同舟共济,共度难关。百姓遭难,不能不顾,前方将士的肚子也要吃饱……” “…老臣有一个主张,听闻西兹国朝堂虽然遭受了内乱,诸位王子争夺皇权。可是,他们全年风和日丽,粮食收成颇丰,百姓手中都有余粮。不如,我们向西兹国买粮。” “买粮?嗯,这个主意不错……”几个大臣纷纷点头! 权天师说道:“哼,那西兹国新君岂是好相与的?只怕他们会漫天要价,照样耗费大笔银子,我们拿得出来吗?” 慕容重山看向了皇帝:“西兹国特使就在京都城,尚在等待公主和亲的消息。他们对皇上下赐十名宫舞伎的恩典并不怎么热心,毕竟那些都是奴婢身份的女子。西兹国的意思,还是要想迎娶一位具有杨氏皇族血统的天熙公主。您看,这个……” 杨熠冷笑:“说来说去,还是要朕的妹妹去和亲?” 学渊阁内,顿时一片安静,只听到众人喝茶之声…… 杨熠思虑片刻,叹息言道:“朕心中虽然不舍,但是国家大局不能不顾!” “上一次,朕与皇太后商议多时。为了两国和睦相处,事到如今,也只能选一位天熙公主前去和亲。但是,这个人选尚且没有定下来,朕尚在思索之中,待今夜与太后商定之后再作决定!” 众臣大喜:“皇上圣明、皇太后圣明!”等了这许多时日,皇上终于同意了。只是,不知会选择哪一位公主? 一个小太监从侧门而入,来到皇帝的身边,俯下身体来悄悄嘀咕耳语几句! 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皇帝的脸色顿时一变,将手中的玉佛手丢在一旁,放出重重的沉闷之响。 众臣不明就里,均都闭嘴不做声! 小太监悄然退下,皇帝才慢慢恢复了脸色,平静地言道:“无妨,众爱卿继续商讨国事,不过是后宫女子们争闹的一些小事!” 众人又谈论了一会儿粮草之事,均感到头痛! 正在这时,皇帝突然站起来,面容沉静:“众位爱卿个个忠心耿耿,事事为国思虑,朕甚为感动,岂能光顾着自己的兄妹情亲。好吧,朕忍痛割爱了…拟旨…” “诺!”一旁的胡老太监急忙跪倒! 皇帝高声言道:“昌泰公主杨湄兰,聪慧贤德,品貌俱佳,温顺良善,即刻册封其为护国长公主,前往西兹国和亲。钦此!” 众位大臣纷纷露出惊讶之色,关于公主和亲一事,已经商讨多日了,大家以为还要继续拖延下去。不曾想,皇上听了一个后宫小太监的传话,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众人来不及多想,急忙跪下称赞:“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呀!”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哭大闹 紫宸殿,沅淑阁……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美丽的夕阳斜斜照入楹窗,透过糊着鹅黄-色的软纱,晕染了一殿柔和的橘光。空中有细小的微尘飘荡着,时光静谧如水。 杨熠和苏离兮坐在一起用晚膳。他随意束着赤金头冠,一身紫金纱袍的胸襟前绣着九爪银丝纹龙,贵气逼人。 晚膳的菜肴虽然简单却异常的精致,盛放在白玉镶嵌银边的餐碟中,十几样摆放在一起色香味俱全。 苏离兮悄悄地侧过身子去,低头用丝帕擦擦嘴角儿,不想叫他瞧见自己半边脸上淡红印子。她不想惹麻烦,心里暗暗发愁,若是他问起来,该如何回答? 慕容婕妤送来的药膏十分管用,消肿祛瘀,清凉舒服。她尽管抹了很多,可挨巴掌的时间隔着太近,脸颊肌肤上仍然依稀可见淡淡的红印子雠。 从迎接皇帝进入沅淑阁,到宫女们依次上菜,关于挨打受气的事情,苏离兮半句没有提起,有意回避着与他正面相对。她甚至暗暗希望他不会留意到,何必找这个麻烦。 杨熠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静静淌过,在那一瞬间似乎锐利一闪,紧接着便恢复了平静,再没有半分的波澜。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真如了她的愿,他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一般。 皇帝微弯俊眉,浅浅勾起了唇角,笑意柔和温暖:“丑丫头,你来尝尝这个菜,这一道龙井虾仁是朕特意吩咐御厨做的,不但味鲜而且雅致。用河虾的玉白配上茶芽嫩叶碧绿的清香,味道十分独特。” 他亲自将一个虾仁夹起来,轻轻放在她的碗里。苏离兮手执一双细长的银箸夹起来品尝,只觉得唇齿溢满了清香,果真十分爽口。 “怎么样?”他的眼眸里含着旖旎的绵情。 苏离兮点点头:“哦,不错。” 她今日穿着一件粉白绣漫天星云的织锦褙子,外边搭配着银白狐皮右衽短袄。满头细密乌发被挽梳成俏皮的长圆髻,上面缠着一串米粒儿大小圆润柔和的水晶链子。一只栩栩如生的振翅翠鸟簪子斜斜插着,小巧的耳垂上挂着一只碧玉坠,她举手投足间轻灵动感又十分雅致。 皇帝看着她,越发觉得赏心悦目,不觉心情大好。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如今妆扮精致乖巧,会不会多多少少为了他?其实要说容颜,后宫中貌美者甚多,她顶多算是一个中等。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晓,为什么如此痴迷于她,这大概就是冤家路窄吧。 杨熠用细长的银箸又夹起了另一道菜,放入她的碗中:“丑丫头,你再尝尝这一道儿菜,用得是几十种菌菇子巧妙拼制,搭配秘制的酱料,调好了味道与夏天储藏的干花菜一起腌制。再淋上鸡汤用细火慢慢炖几个时辰,才有了如今这个味道。” 苏离兮笑道:“小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难不成,你是亲眼儿看着御厨做的?”最近,他们两个人彼此该了称呼,一个直呼丑丫头,一个叫他小九,反而觉得更加舒适随意了,越听越是习惯。 杨熠勾唇一笑:“因为,朕是一个品尽天下美味的美食家。朕爱***品,便舍得用心去留意。你只管吃得饱饱的,用不了多久,朕就会把你养肥了!” 苏离兮放下银箸:“那可不行,我的身材可不能胖。我可是一个专业的、素质很高的舞蹈演员…哦,是一个专业的舞伎。”糟糕,说漏嘴了,她低头懊恼地吞一下舌头。 “何谓专业的舞蹈演员?”他侧头用含笑的眸子细细打量着她:“舞蹈便也罢了,演员是个什么意思?” “吃菜、吃菜……”苏离兮急忙给他夹了一些菜:“说了半天,只有我一个人吃,小九你也多吃一些呀!” 皇帝的目光直逼了过来:“丑丫头,朕觉得你有时候说话很是奇怪,常常说一些朕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快来告诉朕,何谓专业,何谓素质?何谓演员?” 苏离兮那清亮的眸子咕噜一转儿,俏皮一笑:“呵呵,今天就算有皇帝老儿在这里,本姑娘也不会告诉你!” “你这个坏丫头儿!”他伸出指尖儿,在她的额头上狠狠点了一下:“朕真是把你宠坏了!”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她,魅惑地说道:“丑丫头,今天晚上别去藏书阁用功了,你都快要变成一个书痴了。今夜好好陪陪朕,咱俩两个好好的聊聊天,谈谈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坏坏的,黑眸似有水光潋滟,其中暗意不言而喻。 “用膳、用膳!”她快速地夹起一个鸡块儿,塞-进他的嘴巴里:“皇上处理国事辛苦了,好好吃饭哦!” 杨熠张开嘴巴含着鸡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提起国事,苏离兮一边吃着,一边想到了郦飞烟的事情,该如何开口呢?在这个时空中,送宫舞伎给其他国家的君主做贺礼,事关两国外交,十分重要。古代的女子们就是这般可怜,上至贵族嫡女,下至寻常百姓,谁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前途和命运! 她一个连后宫都算不是的女子,说白了就是奴婢的身份。冒然插嘴 国事,他会不会答应呢?可是,郦飞烟姐姐的事情就是她自己的事情,决计不能袖手旁观。 现在气氛良好,此时不说,更待何时?苏离兮迟疑着……她这厢儿神游太虚,他却已经瞧出些端倪。 “想什么呢?”杨熠平静而温和:“一边吃饭,一边胡思乱想?”他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眸子。 “嗯……”苏离兮含咬着银箸头,犹豫不决! 杨熠会意,笑道:“丑丫头儿,你定是有什么事情求朕了!” “啊?”她迅速扫他一眼儿,被人勘破心事未免难堪。 “说吧,朕好奇着呢?你向来清高,难得有事开口,说吧!” “我…我在水韵坊,有一个自小长大的姐妹,她叫郦飞烟,我们一起进宫的。”苏离兮言道:“如今,她被清平乐宫选为舞奴,即将送往西兹国做贺礼。可是、可是我舍不得她走。” 皇帝微微蹙眉,略微思索着……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可是,我实在不想看着飞烟姐姐伤心。” 苏离兮小心翼翼看向他,眼眸中都是期待! “这个……”杨熠正要说话…… “启禀皇上,昌泰公主在殿外求见!”昶菁走进殿内禀告。 闻言,苏离兮不由睁大了眼眸,哎呀糟糕,她赶紧埋头喝汤。 杨熠不动声色地咀嚼着,优雅地将银箸放下,而后慢条斯理地言道:“让她回去,朕现在没空理她!” 昶菁面露不安:“可是,公主她…她是带着一把剪刀来的,谁人都不敢近身呀!” 剪刀?苏离兮吓得被汤呛到了:“咳咳、咳咳……”她真的没有在背后告恶状呀,昌泰公主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打了自己,弄痛了人家公主的玉手。 杨熠含笑,轻轻抬手拍着她的后背:“丑丫头,慢慢喝,又没有人与你抢。”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昌泰公主的哭喊声音:“皇帝哥哥、皇帝哥哥,求您见妹妹一面,呜呜、呜呜!” 苏离兮担忧地看看殿外,又看看杨熠,只得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 昌泰公主在殿外大哭大闹!她的哭声十分尖细,透过楹窗一声一声传扬过来:“皇帝哥哥一向对妹妹爱护有加,为什么突然变得这般狠心?” “那西兹国遥远偏僻,外族人野蛮不知礼数,皇帝哥哥却要将亲妹妹远嫁?嫁给一个四十几岁的老男人,湄兰听说,西兹国君已经有了几十个妃妾,您忍心叫皇妹做他的小妾?” “湄兰还听说,西兹国君粗鲁不堪,一个月都不会洗澡。他女儿的年龄都比我大几岁呀!皇帝哥哥,呜呜…我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我不要呀…” “啊?”苏离兮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不由僵硬了身体,呆呆看向了杨熠。昌泰公主要到西兹国和亲了吗?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呀? 苏离兮的心中越加不安,低声言道:“小九、皇上,不如你出去见见公主吧?” “吃饭!”他给她夹了一样菜肴,冷冷言道:“不许说话!” “哦!……”她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殿外的哭闹声音越来越大:“九哥、九哥,你真的不要妹妹了,呜呜、呜呜!” 苏离兮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可杨熠的神态依旧平静似水,对殿外的吵闹充耳不闻。 ---题外话---“那西兹国遥远偏僻,外族人野蛮不知礼数,皇帝哥哥却要将亲妹妹远嫁?嫁给一个四十几岁的老男人,湄兰听说,西兹国君已经有了几十个妃妾,您忍心叫皇妹做他的小妾?” 第二百三十六章 赐死 第二百三十六章赐死 “皇上……”苏离兮听了一会,忍不住又想说什么。 “丑丫头儿……”他打断了她的话,端起一把黄金镶嵌各色宝石的酒壶,为苏离兮斟满了一杯酒: “这是用新鲜的樱桃红果酿制的果酒,埋在梅花树下深埋了三个冬天。朕今天早上才叫司酒太监开启了一坛调味,你尝尝味道可喜欢?” “可我…我不会喝酒!”苏离兮的眼眸斜斜看向殿外,似乎有几个宫女在一旁劝解昌泰公主雠。 “这果酿酒不会醉人的,最适合女子饮用,养颜又活血。来,朕亲自喂你一杯……” 他温润如玉的笑容,端起酒盏送至她的唇边。苏离兮轻启红唇嘬了一小口,味道果然清香,如同前世喝的果汁紧! 可惜,苏离兮现在的心境复杂,甚至有些惴惴不安,根本食不知味。 殿外,又传来了女子伤心痛哭的声音。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呀,您见妹妹一面可好?天熙后宫有十几位公主,您为何偏偏选中了湄兰?” 昌泰公主跪伏在宫门槛上,哭得痛不欲生:“为什么不选别人?为什么不她们?” 皇帝的圣旨刚刚下来的时候,昌泰公主气得差点昏过,天崩地裂的感觉。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一心想要嫁给安水屹,自从他去了北疆,她不断用书信传情,期盼他的消息,却没有等到过一封回信。可是,她并没有死心,她相信自己的痴情,早晚会感动到他。 安水屹、安水屹!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念着他的名字。 安表哥,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本公主就要被迫嫁人别人了,你可知晓? 皇太后和皇帝都应该知晓她的心思,她对安郡王的喜爱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太后娘娘不是一直都希望皇族与安氏联姻吗? 在平时的言语之间,皇太后似乎也默认了她与安郡王是一对璧人。昌泰公主等待着太后的赐婚,扫除了苏离兮这个障碍,她坚信自己能够顺利嫁入安郡王府,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杨湄兰!堂堂天熙朝的公主,先帝的亲生女儿,今上的妹妹,难道还配不上一个郡王吗? 接到皇帝的圣旨后,她跑到慈宣宫去恳求皇太后,在宫外的台阶上跪了整整一个时辰,苦苦的哀求却没有丝毫用处。那曾经养过她几日的皇太后闭门不见,平日里待她还算是和蔼可亲的太后,就只派了一个宫女传话,说什么身为天熙朝的公主,理当为国尽忠,服从皇帝的旨意,乖乖到西兹国去和亲等等。 慈宣殿内,安神香袅袅冉冉的漂浮在半空中…… 大宫女王怜儿一边儿帮皇太后捏着肩膀,一边不解地问道:“太后娘娘,昌泰公主曾经受过您的抚养,在所有的公主当中,您是最照顾她的。如今,为何不帮帮她?” 皇太后半眯着眼眸,微微一笑:“天熙朝与西兹国和亲之事迫在眉睫,皇帝原是不赞同的,现在好不容易想通了,朝中重臣们都十分满意,哀家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自然不会节外生枝,给我的皇儿添堵!” 王怜儿赞叹道:“皇太后慈母心肠,真是处处替皇上考虑。” “那是当然,皇上可是哀家唯一的亲儿!哀家不疼惜吾儿,还能疼惜谁?” 王怜儿嘴角儿暗暗抽动一下,没有做声! 皇太后冷冷地瞥了一眼殿外:“何况,湄兰这丫头向来妒忌心强,心思歹毒,手段狠辣。这些年来,她在后宫做的那些好事,陷害庶妹,殴打宫婢,皇帝念及旧情都替她掩盖过多少次了,还以为哀家都不知道吗?” “哀家正是看着她小时候还算是伶俐可爱,念叨着几分旧情,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番四次的纵容着她。现如今,将她远远地嫁到西兹国,把那西兹皇宫搅得连七八糟,让他西兹国君焦头烂额、无心国事,也算不辜负哀家对她的养育之恩呀!” “那西兹国君会不会抱怨我们天熙朝?” “出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西兹国君若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后宫妃妾,那也怨不得我们了。再说了,他一个小小的西兹国何足为惧?不过,我们现在需要向他们购买些粮草罢了。将来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 “呵呵……”王怜儿抿嘴低声地笑道:“皇太后圣明!” 无望的昌泰公主,跪了半天等不到皇太后的恩典,抬眸看看天色已近黄昏。 她只得跑到紫宸殿里来求皇帝哥哥,却听说他正在沅淑阁内,与那个不要脸的宫舞伎苏离兮一起吃酒作乐?是那个卑鄙的舞伎,一定是她陷害了自己!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呀!……” 昌泰公主仰面痛哭着,泣不成声:“我是你的亲妹妹、你一向都最疼我。小时候,您爬上树给我摘果子吃,跳下水给我抓金鱼玩儿,您都忘记了吗?” 几个宫女拦住了她,不叫她硬闯入沅淑阁内…… 苏离兮越 听越不安,悄悄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小九,我……” “来,再饮一杯!”杨熠打断了她的话,又为她斟了一杯酒:“丑丫头若是喜欢这酒的淳香,朕就叫他们把剩下的几坛子都挖出来,存放在你的沅淑阁里。” “哦!”苏离兮回答到。 昌泰坐在门槛前,撒泼一般哭闹,一把儿鼻子一把儿泪水。伤心到极点的她,再也顾不上衣衫的整洁和往日的典雅了。 “皇帝哥哥,以前不管我做了什么错事,您都会帮我抹掉,都会一次次原谅我。可您现在为什么这么狠心?竟要将妹妹嫁给一个老头子……” “九哥,你若是不肯出来见我,我就叫你后悔一辈子。皇上,你出来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其她的公主?明兰、庆华、还有清翟她们个个都是适婚的年龄!” 说着、哭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昌泰公主拍打着门框,含着泪水的眼眸突然变得凌厉起来:“都是那个溅人,一定是那个溅人,在皇帝哥哥跟前吹了枕边风儿,苏离兮,你自己不能嫁给安表哥,便来陷害于我,你想拆散我们。” “苏离兮,你不得好死!早晚有一天,你会失宠,你会被打入冷宫与老鼠为伴。本公主诅咒你不得好死、死无全尸……” 苏离兮面色苍白,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杨熠脸色一沉,将手中的酒壶重重地放下:“来人,公主疯了,将昌泰送回去禁闭,在她出嫁之前,朕再也不想看到她!” “诺!”一个宫女得令,立刻下去传话。 大殿外,几个太监上前几步,准备抓人:“公主殿下,皇上的旨意已下,您若是继续在此地胡搅蛮缠,请恕咱家等无礼了。” “别过来,都别过来!……” 昌泰公主果真像是疯了一般,突然掏出一把锋利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你们谁若是敢碰本公主一下,我就叫着沅淑阁中血溅三尺!” “本公主乃是先帝亲女,今上的庶妹,天熙朝堂堂公主,杨氏皇族血统无比的高贵。你们谁敢逼迫于我?” 太监们脸色大变,再也不敢上前来。昌泰公主的贴身宫女们,跪下哭泣道:“公主呀,您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呀,有话好好说,皇上一定会念及兄妹之情。” 昌泰公主越说越伤心:“为什么要选我?皇上明明知道我喜欢表哥。一定是那个舞伎,一定是她挑拨离间……” 昌泰公主冷眼一翻,满面都是狠厉之色:“苏离兮,你个溅人给我出来!” 昌泰公主背靠着门框,手执一把银剪,睁大了眼眸警惕地看着太监们,防止他们上前来抢夺剪刀。 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本公主不过轻轻扇了你一个耳挂子,你便要了本公主的命。有胆子,苏离兮你就出来,亲眼看着本公主死在你的殿前。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殿内,苏离兮脸色愈加难堪,不自由主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她转过身去,低垂下脑袋,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不敢看皇帝的眼睛。 听到殿外不断传来的辱骂声。 皇帝气极反笑:“好啊、好啊!一群废物,来人……”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昶菁跪下:“奴婢在,皇上请吩咐!” 皇帝坐直了身体,冷静地言道:“立刻传朕的旨意,赐昌泰公主杨湄兰鹤顶红毒酒一杯,三尺白绫一条,任其选择一种死法。” ---题外话---无! 第二百三十七章 繁重的任务 杨熠冷冰冰地言道:“去告诉昌泰,既然她一心想死,朕就成全她的心意。但是,不能用剪刀。身为杨氏皇族的公主,尸身自然要保持完整和尊严,不要辱没了皇室先辈。去吧!” “是!”昶菁面无表情地退下紧! “不要!”苏离兮大惊失色,赶紧转过身来,轻轻拉扯住皇帝的衣袖:“皇上,请饶恕昌泰公主吧!她、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我…我……” 她支支吾吾的语无伦次。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消除皇帝的怒气?她算是见识到了皇帝的脾气,顷刻之间,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致人于死地?就算是皇族的公主也不能幸免于难。 “丑丫头,不关你的事,无需多言!”皇上面色不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苏离兮想了片刻,提着裙衫跪倒在皇帝的面前。她摇着他的膝盖,可怜兮兮地说道:“小九,我一向都不会求情,我也不懂说好话。但是,你不要杀人,不要杀人,好不好?” 昌泰公主若是死了,算不算是死在她的手中?想一想,她就觉得可怕呀! “唉……”皇帝浅浅地叹息一下,将苏离兮的脑袋拥入自己的怀抱中:“傻丫头,你放心吧!朕的那个妹妹,朕自己了解。昌泰是个最最惜命的人,她是不会死的!” “可是,万一公主她真的想不开,被皇上逼急了…”苏离兮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呵呵,没有什么可是?朕比你了解人心…雠” 皇帝淡淡笑着,重新拥她入怀:“丑丫头,你除了会跳舞,会欺负朕,其它什么都不会呀!” 大殿外,昶菁摆摆手,几名太监急速走过来,手中端着乌木托盘。 一杯毒酒,一条白绫,摆放在昌泰公主的面前。 昶蕞言道:“公主殿下,您不是一直要见皇上吗?现在,皇上给您的赏赐到了,您先看看再磕头谢恩吧。” 昌泰公主看着那盘子中的毒酒和白绫,顿时呆若木鸡,眼睛瞪得溜圆溜圆,她手中的剪刀不由颤抖起来,浑身软塌塌地失去了力气,她喃喃自语道:“本公主不相信、本公主不相信。皇帝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 昶菁冷等得有些不耐烦,冰冰地言道:“公主殿下,请您快些选择一样吧,皇上还等着您的消息呢!您不顾身为天熙公主的体统,当众在这里又哭又闹的,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皇上和苏七品的食欲了。” “等处置了您,皇上和苏七品也好安静进膳、早些安寝。您一个皇族的公主,自然要死得有体面些。别像那些市井泼妇,动不动拿刀子来吓人,打打杀杀的多难看?” “公主呀、公主呀……”侍奉公主的宫女们,跪在地上大哭:“我可怜的公主呀!” 昶菁言道:“公主殿下,这时辰也不早了,天色都快要全黑了,大家都挺忙的,请您快些自裁吧。处理好你的尸身,奴婢们还赶着回去复命呢!” 昌泰公主绝望地闭上眼睛,一串串的泪水沿着脸颊落下来,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一时没有忍住自己的脾气,不该得罪皇上身边最最得宠的宫舞伎。如今,她落得这般下场,追悔莫及。 昶菁使了个眼色儿,几个太监上前夺走了公主的剪刀。这一次,她不做任何地在挣扎。 昶菁讥讽一笑,又慢悠悠地说道:“公主殿下,皇上还说了,你若是不想死?就乖乖地回宫去准备嫁妆,乖乖地嫁到西兹国去,人家西兹国的特使们还等在驿站里呢。” “皇上呀……”昌泰公主仰面呼叫一声,假装昏迷了过去!如今,她除了装昏迷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昶菁指挥着那几个宫女,笑着说道:“你们几个把公主抬回去,随便请个太医过来瞧瞧。等公主清醒了,你们告诉公主,真想死的话,就到西兹国的皇宫里再上吊,也好换些粮食来给百姓们过冬!” ~~~※~~~※~~~※~~~※~~~※~~~ 清平乐宫中殿大厅…… 两百多名宫舞伎和一百多名宫乐子整齐站立数排,众人屏息而立一片肃静,毫无吵杂之音。 苏离兮、张八品、齐八品等人站于最前排,她们的级别虽然不是最高,却是皇上身边的御前宫舞伎,身份特殊荣耀,自然受到众人的礼遇。 “清平乐宫江大人到……” 随着一声高呼,主殿大人江雪灵从旁厅走进,众人拜倒在地:“见过江大人!” “请起!”江大人安坐于正殿主位之上。 众人起身,苏离兮抬头看向江大人。好久没有见到她,她依旧入往日般温婉秀丽。一件明绿色湘绣凤尾竹叶的长褙子,配着一件绿烟纱的碧水裙,发髻梳成了端庄高耸的宫云髻,上面别着明珠镶嵌的翠步摇。 一身典雅富贵的妆扮将江雪灵的面庞映衬圆润雅致,朝气蓬勃:“今日是我们清平乐宫的重大集会,所有隶 属于清平乐宫的舞伎们必须到场。所以,也有劳几位御前舞伎特意跑回来一次了。” 江大人的目光飘向苏离兮等人,态度甚是和蔼可亲。 张八品、齐八品心中暗暗得意,面子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吾等身为清平乐宫的舞伎,对主殿大人的召集自然责无旁贷。” 江大人微笑点头:“汝等几位每日里随侍圣驾十分辛苦,特别是苏七品,可算是为我们清平乐宫挣尽了颜面,再造清平乐宫之威名。” 江大人非常欣赏地望向苏离兮。听说,近日里她把那骄纵后宫的昌泰公主都给收拾了?皇上还特赦苏七品见了妃妾们不必行礼。一时之间,后宫妃妾们无人敢招惹于她,为了避免见面时的难堪,远远见到她都躲着走。 大殿内,众位舞伎看向苏离兮的眼神带着钦佩与暗暗的嫉妒。暂且不管她是用什么手段爬上去的,可如今人家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苏离兮躬身行礼,谦虚地言道:“主殿大人谬赞,苏离兮受之有愧。” “呵呵,苏七品不必谦虚,本殿早就瞧出你非池中之物。来人,上茶,御前宫舞伎及各殿主事都坐下吧。” 南北各殿的主事姑姑们与御前宫舞伎纷纷落座…… 主殿大人正色言道:“今日召集各位来,实乃有两件重要大事商议。第一件,选送往西兹国的舞奴名单,已经定下。皇上仁慈,特意赏赐你们的家人黄金百两,以便你们安心而去,为国尽忠。来人,宣读名单。” 下站的两百多为舞伎,神态复杂,暗含悲凄之色。特别是那些从来没有受过皇帝临幸的身子,都有可能被选中。她们心中坎坷不安。舞奴、舞奴、背进离乡,任人玩弄宰割的奴婢。 苏离兮心头一颤,暗暗看向站在队伍中郦飞烟。可巧,飞烟姐姐也正望向她,眼眸中有些焦急的询问之意。苏离兮回避开来,心中有些惴惴。她上一次确实向皇帝请求过,可皇帝尚没有肯定的答复?他的态度模棱两可?她现在也不知道,飞烟姐姐到底入选没有? 郦飞烟见到苏离兮的神情,心中顿觉失望。 昭训姑姑花月容走上台阶,摊开一卷文书朗声说道:“念到名字的舞伎请出列。白茶花组,袁霞彤。栀枝花组,陈陌燊。菖蒲花组,周景瑟……” 一个又一个的舞伎走出队列,她们神情无望,浑身无力。其她没有念到名字的宫舞伎们,心中微微庆幸之后,又不禁充满同情地看向这些往日里一起生活、跳舞的姐妹们。宫舞伎们的命运向来如此,谁也不能改变什么。 苏离兮低头揉着手帕,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有飞烟姐姐呀! 昭训姑姑继续念到:“春藤花组,桂成芳。金盏花组……” 苏离兮和郦飞烟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金盏花组…符静箫!” 此言一出,苏离兮与郦飞烟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解脱之感。 “不会的、不会的……”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叫起来。 符静箫万分惊讶,瞪大了眼眸:“怎么可能是我?上一次,领队季馨子姐姐明明说过,我们组入选的人是郦飞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我?” 队列中的季馨子淡淡飘了一眼苏离兮,不言不语。 符静箫上前几步,跪倒在主殿大人的面前:“求主殿大人为我做主,原本的名单中没有我,这其中必有蹊跷!” 众位宫舞伎低声议论着,关于郦飞烟入选一事,其实舞奴的名单早就定下来了,大家都有耳闻。其她人都没有变化,唯独郦飞烟的变了?…… 昭训姑姑厉声说道:“符静箫,莫要喧哗,你把这里当做了什么地方?” 符静箫一边说着,一边眼泪便流了下来:“她们搞鬼了,在背后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们陷害于我!” 她的手指向了苏离兮:“是她,一定是她!她在皇上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她们都是水韵坊的人,连成一气陷害于我。” 苏离兮低头无语!此时,她心中十分内疚。确实如此,她在帮郦飞烟请求之时,就注定了另外一个宫舞伎要顶上去。她虽是无心之过,但很是对不起符静箫。 主殿大人言道:“休得无礼!来人,将十名宫舞伎带下去,从今天开始,尔等无需再演练舞蹈了,安心收拾行装。三日后随护国长公主一起远嫁!” “不、我不要去西兹国,我不要做舞奴!” 符静箫还待哭闹,上来几个太监拖住她的手臂,一路压出殿外。其她几个入选的宫舞伎,压抑住声音哭哭啼啼一起下去。 “哼!”昭训姑姑言道:“就连尊贵的昌泰公主都要远嫁,尔等宫舞伎有什么资格说不去!” 众位宫舞伎知道此事与苏离兮脱不了关系,再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畏惧。看来,以后大家都不要得罪这位苏七品了,看似柔弱清秀的小女子,心思如此狠毒。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姐妹,就将对立之人送出 去。 苏离兮愈加感到羞愧,神态十分难堪。 江大人不以为然,微微一笑:“尔等太过小心了,送去西兹国有什么不好?本殿倒是觉得她们前途无量,总比将来做一个平民有前途。听说西兹国贵族们钟爱我们天熙女子,若是能有一番机遇,安心经营个人的前程,说不定将来得宠,荣升为西兹后宫的娘娘呢!” 众人叹息,话是这么说,可祸兮旦福,前途莫测呀! 江大人摆摆手:“诸位,关于选送舞奴之事已成定局,无需再多议。现在,本殿要说第二件事情了。这才是今天召集大家来的重中之重。事关我们清平乐宫的前途与荣耀。” 众人见江大人表情郑重,便收起心思认真倾听。 江大人缓缓言道:“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春年元日了,这可是天熙朝的重大盛事,更是我们清平乐宫一年之中最最繁忙的时候。” “按照惯例,各国使节都会来参加庆典,皇上与太后娘娘亲自设宴款待贵客。而我们清平乐宫要演排出几百人盛大舞蹈,以歌颂我天熙明治,繁荣昌盛。” 一位主事姑姑问道:“不知我们清平乐宫今年要演练什么样的舞蹈?舞蹈任务有多少个?还请主殿大人示下。” 主殿大人言道:“皇上极为重视舞乐,已有千人的大型歌舞任务布置,这个稍后再说。另外,各类大小宴会上的歌舞共计三十套,不能重复类似,不能粗鄙敷衍。花月容,你将各个舞组的任务布置一下。” “是!”昭训姑姑站在殿前,高声言道:“十五个舞组的领队,出列!” 季馨子等十五名宫舞伎走出队列,跪在大殿中间。 昭训姑姑言道:“每一个舞组有两个舞蹈任务。演练舞蹈的名称都已经定下了,就在各自的舞单中。舞谱明日就会送到你们各自的演练厅中去。来人,将舞单发下去。” 若干名宫婢上前,将一个个舞单放在领队的手中。 江大人言道:“每一个舞组的任务都不同,这些舞蹈都是历年来节日庆典中的舞蹈精品,难度大、花样多、技巧高、任务重。” “…时间万分紧迫,屈指算来,不过三十几日。尔等回去以后要抓紧时间演练,不辞辛苦,日夜不停,力求做到最美最好。这些舞蹈可是要在各国使节面前展示,代表得是我们天熙大国的颜面!” 江大人面色一沉:“本殿向来是个好说话的。平日里,你们犯一些小错也就罢了,可若是在春年元日的关键时刻失了分寸、跳错了舞蹈?哼…本殿必然严惩不怠。该责打的就责打,该贬为家伎出宫的立刻赶走。” 众舞伎肃然,齐声言道:“谨遵主殿大人吩咐,奴婢等绝不敢偷懒懈怠!” 一位主事姑姑问道:“江大人,您刚刚说过,皇上有一个千人大型歌舞布置,不知如何安排?我们这里不过二百多名舞伎。” 众位舞伎都觉得好奇,千人大型歌舞,岂是那么容易排列的? 江雪灵眉头微凝:“本殿正要说这件事。我天熙自建朝以来,还从来没有演排过如此大型的歌舞。本殿深感责任深重,皇上对我们的期待颇高。不过,既然御命以下,便容不得我等推三阻四,必须全力以赴完成歌舞任务。” “皇上可曾确定舞题?” 江雪灵慎重地点点头:“舞题已经确定了,乃是《七德舞》!” “《七德舞》?”殿内众人都是一惊。 七德舞,又名《秦王破阵乐》,所谓七德,乃是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等七件大事。 此舞命题是唐太宗李世民君臣论及《七德》时提出。唐太宗未曾登基之前封为秦王,破刘武周,军中相与作秦王破阵乐曲。诏魏徵、虞世南、褚亮、李百药为之歌辞,既名为《七德舞》! 唐太宗十八岁便开始打天下举义兵,以他的神武英才,持白旄黄钺攻取两京,生擒王世充杀死窦建德,四海平清,盛世繁荣。唐太宗亲自作曲,魏征、虞世南制词。 江雪灵言道:“歌七德,舞七德,圣人有祚垂无极,岂徒耀神武,岂徒夸圣文。皇上选题为七德,用意颇深。观舞听歌知乐意,乐终稽首陈其事。” 众人思及天熙朝堂目前复杂的形式,不由暗暗理解皇上为什么选择此《七德舞》。既有歌颂盛世,乐以彰德之意,又有警示那些心怀叵测之徒的暗喻。 主事姑姑发愁,言道:“可是,此《七德舞》题实在太难,若是单凭我们清平乐宫的力量,只怕难以完成,有负圣恩!” 江雪灵面带忧虑:“确实如此!不过,皇上已经命令太常寺协助我们演排,从太常寺名下的各个歌舞坊选取优秀官舞伎三百名,明日即可进宫排列,她们暂时居住于北殿和南殿的后院。” “另外,《七德舞》气势磅礴,场面恢弘,岂能缺少阳刚之美?” “为此,皇上精心挑选京都禁卫军精锐将士一千名,明天起进驻天熙宫!一千名将士加上三百名官舞 伎,以及清平乐宫我们二百名宫舞伎,共计一千五百人参与此次的大型歌舞。” “啊?” 此言一出,众位宫舞伎更加惊愕,皇上居然派遣精锐将士入宫?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清平乐宫向来不许男子进入,这样一来,一千五百多名男女混合跳舞,真真叫人心慌不已!排练期一个月,期间不会出现什么乱七八糟的岔子吧?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江雪灵微笑言道:“尔等不必过于惶恐,那一千名精锐将士,只能在白天进入清平乐宫中殿演排,晚上就要到天熙宫的禁卫殿去休息。” 殿下站立的宫舞伎们,不由心头乱跳,脸颊发红。 自从她们入宫以来,见到的不是娘娘腔的太监,就是死气沉沉的宫乐子。何曾有机会见过具有阳刚之气,威武强悍的兵士?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不怕在演练期间,出现见不得光的男女私情吗? 江雪灵观看众舞伎的神态,冷冷言道:“本殿也将丑话说到前头,你们都是属于侍奉皇上的女子,万万不可受到外界的干扰与诱惑。排练期间,若是有男女暗中传情,私相授受之事,别怪本殿辣手无情!” 众位舞伎低头:“是!吾等决计不敢有半分不轨之心。” 苏离兮一直沉默不语,她从这一场前所未有的舞蹈演排中,嗅到了一种宫廷政治斗争的味道。 小九,要有大动作了吗? ---题外话---如果我想请假几天出去玩玩,大家会不会拿鸡蛋砸我? 第二百三十八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 苏离兮禁不住暗暗思量分析: 皇上此举只怕不单单是为了演排《七德舞》。天熙宫内廷三千禁卫军中,混杂了七大家族的旁支子弟们,特别是南郡安氏男丁居多。这些人贴身保护皇上的安危,皇帝岂能安心?皇上若是明里调兵入宫,七大家族绝对会弹劾阻止。而为了歌颂天熙,弘扬大国气势演排舞蹈,名正言顺,重臣们就无话可说了。 皇上借此机会,安插一千名精锐将士入宫,意在选中自己的心腹为贴身护卫。明为排练舞蹈,暗为保护皇帝!一点一点铲除天熙内廷七大家族的势力。 只怕等新春元日过后,这一批将士也不会离开宫廷,皇帝必然会长久将他们留在宫中,还会有新的舞蹈任务留下他们!苏离兮暗暗佩服,这小皇帝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居然给他想出这样的妙计。 上座,江雪灵迷着眼睛笑了:“再有一件喜事告诉大家,《七德舞》的五百舞伎中,要选出一名舞姿最优异的女子领舞,被选中者晋升为主事姑姑,赏黄金百两。雠” 众位宫舞伎一听,各个面露惊喜之色,兴奋地议论起来! 如此大型的庆典歌舞,若是能够担当其领舞之人,代表其舞韵之魂,那可是宫舞伎们一辈子的荣耀。奖励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在皇上面前,在各国使节面前,在王宫贵族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次脸紧。 江雪灵早就预料到众女子有热切反应,当即呵呵笑道:“若是谁能够领舞,从此就堪称天熙朝第一宫舞伎。怎么样?尔等可有信心被选上?” 一宫舞伎问道:“不知是何条件?如何才能被选上?” 江雪灵笑道:“时间有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参加。这么一个一个选下来,早就到了春年元日了。清平乐宫的十五个舞组领队,还有三名御前宫舞伎才有资格参选。共计十八名。” “你们这十八名宫舞伎,速速回去准备,每人献出一个最拿手的绝佳舞蹈来,三日后赛舞,公选出领舞之人。届时,皇上会亲自来观赏,而后再定夺,选出一个舞艺超群之人。” 只有舞组领队和御前宫舞伎才能竞选呀?其她宫舞伎们不由心中气馁,好生失望呀。不过,每个舞组的领队宫舞伎,基本上已经代表了本舞组的最高舞蹈水准,就算真的比赛,普通宫舞伎也不是各个领队的对手。 然,三名御前宫舞伎就不知道了。其她两个人的舞艺暂且不说,那一位目前最得宠的苏七品却是依靠魅惑皇帝爬上去的。据说她的舞艺十分一般,不但没有参加全国宫舞伎甄选入宫,并且她在皇帝御前演舞之时也是相当差劲,就连不懂歌舞的宫女太监们对她的舞艺评价也不高。 众位宫舞伎心中是敢怒不敢言,苏七品是个厉害的女人,连昌泰公主都不放在眼中,大家只能忍一忍了。 季馨子等领队舞伎则是欣喜不已,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若是被选中了,皇上的宠爱也就降临了。这次赛舞,选拔的可是天熙朝第一宫舞伎,必定会美名远播、名扬天下! 齐八品,张八品身为御前宫舞伎,更是信心十足,神态得意,思虑自己拿出一个什么样的舞蹈取胜? 苏离兮亦是心动不已,身为一个资深‘舞痴’,她岂能放过这样的领舞机会? 前世的时候,舞蹈团里的每一次新歌舞排练,大家为了争夺领舞的角色,也都是苦练舞艺,下足了功夫。而苏梨每一次都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领舞并演出成功。她的内心深处,已经习惯了做一个领舞,主演舞蹈的灵魂。 穿越到古代,一次领舞的机会都没有领略过。这一次的《七德舞》,代表了古典宫廷舞蹈的巅峰,是每一个舞伎终身的梦想与追求。苏离兮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得到领舞的位置! 晚上回去要好好琢磨琢磨了,跳一支什么舞蹈来参赛呢? ~~~※~~~※~~~※~~~※~~~※~~~ 紫宸殿,沅淑阁…… 月光如水,漆黑的天际中弥漫着浅浅的雾气! 水榭的亭台上,苏离兮拿着一本舞谱,来回渡步,思虑重重。 若想赢得领舞之位,选舞题非常重要! 她不断斟酌着:太过简单平凡的舞蹈不能选,一下子就被人家淘汰掉了。清平乐宫的领队舞伎们,各个舞艺出众,别人她不知道,只见过季馨子跳舞,已经是不容小觑了。而张八品,齐八品的舞蹈技巧也是非同小可。 太过繁琐复杂的舞蹈也不敢选,时间紧迫,只有三天准备时间,若是好高骛远,囫囵吞枣,只怕难以领舞其舞蹈之精髓,画虎不成反类犬。 对手太多,实力又强,苏离兮感动压力巨大! “唉……”她焦急地叹气中,焦灼中拿出书卷敲着自己的手心。这一本舞谱不行,太过普通毫无新意。 她已经深知纨绔皇帝的舞蹈鉴赏能力,他不但自己舞艺非凡,而且眼光毒辣,品味极高,不容糊弄。 怎么办、怎么办?她一定要得到领舞 的位置,一定要! 苏离兮轻轻敲击着手中的书卷,秀眉微蹙,徘徊走动。 “呵呵……”不远处,一声低低的笑声传来。 苏离兮抬眸,看到杨熠站在亭台下面,正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难不成,你在等朕临幸?”皇帝漫步走上了亭台。 她白了他一眼:“胡说!我现在很忙,没空和你胡诌!” “在看什么?让朕也瞧瞧……” 杨熠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舞谱,随意翻看几下,淡淡问道:“噢?你准备参加《七德舞》的领舞赛选?” “对!”苏离兮扬起小脸,洋洋问道:“你觉得我不行?我可是御前宫舞伎,当然有资格参赛!” “呵呵,你现在知道御前宫舞伎的好处了?”他斜睨着她:“当初,还死活不愿意呢!” 苏离兮撅嘴,心中暗道确实如此。以她刚刚进宫不到一年的资历,根本不可能晋升为舞组领队。领舞之位的梦想根本没有丝毫机会实现。 “这种舞谱怎么行?”他讥讽一笑,将舞谱又丢在了一旁:“你的舞蹈技艺虽然马马虎虎,但是在朕的眼中太过稚嫩了些。你的气场,尚且撑不起千人之众的《七德舞》!” 他看到苏离兮眼神黯淡,又安慰她一句:“不过,你的独舞还是不错的。”比如,那一支至今无法解释的谜团《湖中仙》? 苏离兮眼珠一转儿,跑到他面前讨好地笑道:“小九,你…你喜欢什么样的舞蹈?指点我一下下,好不好?” 这纨绔皇帝可是主考官呢? 皇帝桃花眼一挑,目光灼灼,一把将她拽住自己的怀抱中…… 他在她耳边低魅言道:“你的脑子虽然很笨,可也不是无可救药。丑丫头,你若是肯舍得身子、让朕狠狠折腾一-夜,朕心里爽快了,便亲自指点儿你一舞!” 她的身子柔若拂柳般依在他的怀中,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抚而来。他伸出冰凉的指尖儿划过她光洁的脸颊,两个人心头俱是一颤。 “好不好?”他喉结上下滚动,低沉地问道。他等她已经很久了,这段时间没有宠幸任何的女人,只为了守住心中那一份独特的、美好的感觉。 苏离兮的心脏揣揣跳跃,一张脸早已经憋红,一直红到了耳廓边上,微颤的长睫下是如秋水深波般的眼眸。不好,这样的气氛太过暧昧,这样的他也非常妖孽,此情此景她已经有些把握不住自己的心了。 苏离兮深深吸气,猛地一把推开了他,恨不能抬脚踢这厮一脚:“你又胡言乱语?你走,你走,既然不愿意帮忙,你就快些走,别在这里耽搁我练舞。” 她气呼呼走到一旁的栏杆处坐下,用假装生气来掩饰并压制心里泛起的层层涟漪,侧身扭过头去不去理他。生怕多看一眼,心魂就会被这个男子给勾-引走了。 杨熠平复一下呼吸,半眯起眼,挂在眉梢的风情近乎于无赖:“好了、好了,朕刚刚看你走来走去、满脸忧愁,与你开个小玩笑而已,别生气了!” 苏离兮低头,搓着衣角儿:“哪还有什么心思开玩笑?”大赛当前,她一定要沉下心来,全力以赴参加赛舞。她可是一个素养很高的专业舞蹈演员! 皇帝问道:“离兮,你很想得到《七德舞》领舞之位?” 她点点头:“那是当然。可是,我不知道参加赛舞该如何选题?若是选的不好,还没有比赛便已经输了大半。” 杨熠一双眼眸晶灿有神,唇边儿滑过一丝不辨的笑意:“朕不为难你了。好吧,朕问你一件事情,你若是立刻想的出来,便算你对朕还有那么一点点心意。在选舞题方面,朕不防指点你一、二。” “你想知道什么?”苏离兮好奇地问道。 他一双眸子炙热盯着她,似有期待之意。接着他油腔滑调地言道:“朕曾经被相思折磨的彻夜难免,半夜里起床写了一首诗,亲自送给了你。你可能背得出来?” “诗?”苏离兮睁大了眼眸:“亲手送的?我何曾收到过你的诗?” 她的脑中急速飞转,难不成是青莲送来的桃花笺?不对,不是那一首。皇上说亲手送的?这可叫她为难了,她怎么不记得,两个人之间交流过诗? “怎么?想不起来了,唉……” 他满脸都是惆怅惋惜之色,故意叹气道:“朕好伤心呀,平生第一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一位心仪女子写情诗,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怜朕练写了多次,也不知道她随手丢到哪个角落中去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油腔滑调,似真似假?像是认真,更像是开玩笑戏弄于她?真是令人猜测不透。 苏离兮脑海中不由回忆过一幕情景,她迟疑地问道:“难道,难道是那一把扇子?” 曾经有一次,她为了得到娘亲的消息,在宫门处等待郦飞烟姐姐,刚巧遇到纨绔的马车。两个人一言不合、相互讥讽。临走时,那 纨绔皇帝拎起手中的扇子就朝她的背后砸来? 他堂堂一个皇帝,居然拿扇子在背后偷偷地砸她?当时她不由瞪起了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马车上的男子,而他神态很不自然,督促着马车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啊,是写给我的?”苏离兮忽得站起来,话音戛然而止,不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脸颊又微微发烫,原来,那一把扇子上的诗?是写给她的呀?当时正值秋风瑟瑟之季,她还在心中暗骂:想那纨绔皇帝阅/尽天下美/色,居然也会有一个苦苦相思、而不能得之的女子?活该!报应! 却万万也想不到,这首皇帝书写的诗,竟然是为自己而作?可是,她从清平乐宫小竹林搬到紫宸殿,又搬进沅淑阁,连续搬了几次家,那把儿破扇子丢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可真是伤脑筋。等回去有时间了,少不得翻箱倒柜寻找一番。 不知何时,杨熠已经走近到她的身边,黑宝石般如星辰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你可还记得?背给朕听一听!背的出来,朕便指点你舞蹈。” 她的面颊浮起一片红晕来,淡淡转开了眸子,为了得到他的舞蹈点拨,她横下心来厚着脸皮儿念来。 她红润的樱唇轻轻开启:“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他清眸紧锁于她,跟着低声念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月光寂静照耀,亭台上光亮点点,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空气中带着丝丝旖旎的意味…… 苏离兮打破僵局,低声言道:“我已经背出来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如何选舞题?” “好吧,看在你能背诵的份子上,朕就给你一些提示!” 杨熠收整好心神,想到他费尽心思、筹划已久的《七德舞》,便沉声言道:“朕先问你,何为七德?” 苏离兮回想一下,言道:“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 “嗯!”杨熠点点头:“所谓观舞听歌知乐意,乐终稽首陈其事。” “朕对此《七德舞》期望甚高,只能给你一点点提示,不会因为你是朕的近身之人,便徇私舞弊。赛舞那一天,你若是跳的不好,仍然不能担当领舞之人,朕会毫不留情的将你淘汰掉。” “好!”她点头:“我会尽力凭自己的实力去争!” “你看好了。”杨熠走到亭台空地处,话未说完,身形已动:“朕给你的提示,都在这里。” 夜色中,杨熠挥舞起修长挺拔的身形,打了一套拳法…… 月光笼罩而来如银如水,在杨熠的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影子紧随着他的武打一起变幻莫测。他身修如竹,宛如白龙出江,隐隐带动起风声秫秫。 他身姿行云流水,快如闪电,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一气呵成。如雪的长袍随着身形飘飞,在暗夜的空中带动一丝丝杀气。 他一时如同俊鹘飞天,一时如同雄鹰穿云,既有遨游江湖之气,又兼潇洒悠远之韵,直直叫苏离兮看得目不暇接,俨然置身于梦幻之中,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养眼呀,真是养眼儿…… 他这个纨绔浪-子,居然还会武功?并且身手如此敏捷潇洒。想那最初相识之时,她推他、她咬他、她打他、她泼他,他一直都在容忍让着她吗?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用一套如此潇洒的拳法来提示自己?用意何在? 苏离兮似懂非懂,七德舞,太宗破阵乐,武与舞,武与乐,如何兼容贯通? 杨熠收拳而立,凝神静气:“看懂了吗?” 苏离兮恍惚地点点头,迅速羞涩地瞄他一眼,她快要被他的美色迷住了心魂。他若是不纨绔轻浮的时候,俊美得不像话。谁说女人是不好色的?…… 杨熠气沉如海,缄默片刻:“你自己好好想想如何跳,这几天,朕不会来打扰你。赛舞那一天,拿出你的全部本事来跳舞,不要让朕失望!” 言罢,他不在多说一句,转身走下亭台。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苏离兮依旧沉浸于刚刚他那张驰有力,灵动潇洒的身姿中,久久不能晃神。 她已经爱上他了吗?若是没有,为何常常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心动不已? ~~~※~~~※~~~※~~~※~~~※~~~ 三天后,清平乐宫中殿…… 今天是《七德舞》选取领舞的竞赛。 皇帝早早就来了,圣驾高高坐在正殿之上,太常寺院首王翦成,清平乐宫主殿江雪灵,以及各位太史大人,主事姑姑分坐下首两排。 皇帝头束鎏金冠,穿着一件笼紫纱金团螭龙袍,腰间束着明黄绣七彩斑斓镶宝石玉带,足登黑缎黄底嵌明珠的九龙靴。 < p>他宽肩窄腰,气度逼人,一双飞扬的长眉之下,凤眸清亮乌黑。 江雪灵带着众位主事姑姑们,齐齐跪倒禀告:“启禀皇上,十八位争选领舞之人,已经等候于偏殿了,随时都可以为皇上献舞。” 皇帝嗓中逸出低沉的声音:“不急,来人,起高台!” “高台?”众人不解。 随着胡老太监的一声命下,若干名士兵奔跑而来,他们共同推着一个装有滑轮,可以四处移动的高台而来。 那高台用百来根结实粗大的竹竿做框架,搭成一座平顶的圆塔模样,高约三层楼房,宽不过几丈有余。 江雪灵心头一紧:“皇上,您这是何意?” 皇帝言道:“若想在千人之众的大型舞蹈中担当领舞,如何突出一个人的舞蹈精彩,展现舞魂之韵?朕命人造此高台,参选之舞伎必须于高台之上起舞,舞姿挥洒,不惧高寒。” 众人顿时明白了皇上对《七德舞》的舞蹈设计,说的确实有道理。一个小小的领舞溶于千人之众中,很容易就被埋没掉了。立于高处跳舞,才能更加演绎舞蹈。 皇帝冷言:“若是恐高胆小之人,岂能担当起千人之众的舞蹈气势?劝她们趁早放弃!” 江雪灵俯首:“皇上此创意甚好,不过,所有的参赛舞伎并不知情,提前也没有做好装备,请皇上稍等片刻,待本殿去偏殿给她们讲明规则。” “嗯!”皇上点头:“朕容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准备,你可告知她们,登上高台起舞之时,没有任何防护。并且士兵会推着高台到处移动,不小心跌落之人,生死由命。” ---题外话---连续大半年,风雨无阻,节假日无休,每天3-4个小时的码字时间。亲们儿,我可不可以请假休息几天?呜呜呜。。。。。 第二百三十九章 赛舞 清平乐宫的偏殿中,早就在此等候的宫舞伎们,站在朱红的凌花窗口处,看到了那一座移动而来的高台。她们面面相觑,心中震惊不已。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爬到这座高而窄的平台上跳舞?这三天来,她们无不用尽平生之才能,精心设计参赛舞蹈,各个别出心裁,设计独特,想要给皇上留下一个最优秀的印象。 站在高台上跳舞,如何能够展示自己的舞艺和高难度的技巧?就算她们有千般的本事,气势上也短了几分紧。 果然,江雪灵大人来到偏殿,向她们讲明了赛舞得规则。 林檎花舞组的领队,哭丧着脸:“主殿大人,适逢冬季,寒风凛冽,这座高台上面的平台又窄又小,吾等如何施展开手脚跳舞?” 蕙兰花舞组的领队向来胆小,她畏惧地问道:“主殿姑姑,这岂不是有意为难吾等?吾等从来不曾爬过这么过的平台,站在上面,风那么大,站都站不稳,如何能挥发自如的献舞?” 星辰花舞组的领队,恳求道:“还望主殿姑姑为吾等求情,求皇上开恩,这一次赛舞先容我们在平地上跳舞,等回去以后一定多多练习爬高台。从来都不曾练过,冒然爬上去跳舞,岂不是要了我们的小命?” 众舞伎纷纷点头:“是啊,是啊,能不能给我们练习一段时间?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下来?摔断腿脚,这一辈子都无法跳舞了。” 众舞伎面色发白,只看看那停放在不远处的高台,小腿肚子便禁不住抽筋了雠。 江雪灵大人的目光微锐:“赛舞的规则已定,不容尔等有丝毫的质疑。距离春日宴会不过一月有余,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慢慢适应。本殿觉得,皇上设此舞题用心良苦,这才能选拨出一位胆识与舞艺都超凡的领舞。尔等当在《七德舞》的领舞之位,天熙朝第一宫舞伎之名,这么容易到手吗?” 众位宫舞伎们纷纷低头,不敢再狡辩什么? 江雪灵冷言旁观:“皇上说了,若是害怕恐高之人,现在就可以退出比赛。高台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摔下来的人后果自负。怎么样?谁要退出,现在就站到本殿的身后去,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宫舞伎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难之极。她们都是各个舞组的领队,品级高能力强,若是就这么退出了,岂不是很丢人? 可是,逞强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与其等一下在皇上面前丢丑,还不如现在主动退出?大家处于矛盾之中,谁也不肯先动。 江雪灵愈加失望:“尔等都是我清平乐宫之中坚力量,瞧瞧现在的你们,一个个磨磨唧唧成何体统?” 终于,有一个宫舞伎走出来,对着主殿行礼:“主殿大人,奴婢从小就恐高,实在不敢逞强妄大,请您原谅奴婢的无能。奴婢愿意退出比赛!” 一个人走出来了,似乎给了其她舞伎鼓励,两个人、三个人走出来了…… 齐八品看看苏离兮,面色难堪:“苏妹妹,我、我也不参加了。你看着办吧!”她身为御前宫舞伎,这些年高高在上,舒服的日子过惯了。犯不着冒着危险,丢了自己的小命。 张八品犹豫不决,脚下的步子微微挪动,狠了狠心又留了下来。 片刻之间,原本十八名参赛的宫舞伎,竟然只剩下来十一名。 江雪灵大人暗暗叹息一声:“好吧!剩下的十一名舞伎,好好准备一下舞衣和道具,等待传旨太监的召唤,一个一个按顺序上场。” ~~~※~~~※~~~※~~~※~~~※~~~ 殿门外,传旨太监扯着嗓子高声呼喊:“赛舞开始……” “白茶花舞组,乐冰清,上台献舞……” 殿内,皇帝等人拭目以待,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高台之处。 宫舞伎乐冰清来到高台之下,一架长长细细的竹梯子摆放在她的面前。 兵士言道:“请上扶梯。” 乐冰清浑身打了一个抖索,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臂扶住竹梯两边,平日里优雅的举止全然不见。她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抬脚向上爬去,可恨那长长的裙摆实在是累赘,挡住了双脚纠缠在一起。还有舞衣上漂亮闪亮的珠子和链子,此时都成了繁琐的拖累。 还不曾爬了两步,乐冰清就惊恐地尖喊道:“奴婢退出,奴婢自愿放弃比赛。” 她苗条的身体此时僵硬如竹竿,‘噗通’一声便滑落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不堪,摔得她呲牙咧嘴,叫苦连连。 殿内众人面色一变,皇帝很不高兴地瞪了江雪灵一眼,江雪灵畏惧地低头。 “哼!看看你手下都训练了些什么人?”皇帝怒斥:“朕对你们的期望太高了!” 江雪灵急忙跪倒在地:“皇上息怒,奴婢知错了,以后一定注意训练高台舞蹈!” 太监叫道:“瑞香花舞组,何金儿,上台献舞……” 高台处,又一个宫舞伎走过来,缩头缩脑的模样,让皇帝 恨得咬牙,难不成,要修改他精心设计的舞蹈创意? 看着那宫舞伎往上一点一点困难地攀爬,偏殿内的苏离兮觉得自己的脑袋很痛。 前世的她,虽然极其擅长在高台窄小的空间上跳舞,可是却摔成了植物人。从此,穿越到这个没有自由的时空中为奴。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叫她如何不害怕? 她在三生湖时冒充仙子跳舞,虽然也是在窄小蟒背上跳,可那下面是幽深的湖水,就算不小心儿坠入湖水也不怕,她本身是个潜水游泳的高手,根本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这一座高台实在太吓人,大概有三层楼房的高度,下面是一大片坚硬冰冷的青石板方砖。如果摔下去来,不是头破血流,就是骨头断裂。还要她再次变成植物人吗? 她不能确定自己还行不行,在她的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个恐惧,那是永远无法修补的伤痛。正是这样的一个高台,害得她远离父母亲人,害得她半死不活。 她开始暗恨纨绔皇帝果然刁钻狡猾,口口声声说爱她,那一天晚上,竟然一点口风儿都没有透漏?他果然是个对舞学十分严谨之人,可谓是公私分明。 怎么办?怎么办?跳、还是不跳? 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古典宫廷舞蹈中的第一人?达到人生中舞艺的巅峰时刻!还是主动放弃,安安静静做皇帝的宠伎? 不,她不要成为一个以色侍主的废物。这可是、一千五百人的古典大型舞蹈呀!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拥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遇?想她一个现代的舞蹈演员,跑到古代来做宫廷舞蹈的领舞?是多么不容易! 终于,对古典舞蹈的痴爱与向往,暂时战胜了她内心的恐惧。 渐渐地,苏离兮那一张清秀柔美的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她决定了,试一试吧,咬牙试一试!实在不行,大不了灰溜溜地爬下来。如果就这么放弃机会,她会后悔一辈子! 第二个参赛的宫舞伎,何金儿好不容易爬上了高台,可惜她一个动作都做不了,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高台上的风似乎很大,吹得她高高挽起的发髻歪斜。她尝试的伸出手臂,刚刚一动就跌坐在竹板上,呜呜呜呜哭了起来。 “奴婢放弃了,奴婢放弃了!”冷冷的风吹来何金儿的哭声。 这下子,看台上的皇上脸色愈加难看了……江雪灵和王翦成大人都埋头不敢说话。 传旨太监高声喊道:“金盏花舞组,季馨子,上台献舞!” 季馨子怀抱一把琵琶,来到高台处,她仰望向上…… 一定要完成舞蹈。自从她被苏离兮连累,降级成了九品,心中的愤恨一直都没有停歇过。 如今,那个害她的女子越来越得宠,而她还在底层苦苦挣扎着。这是一个重新得到皇上宠爱的机会,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容颜与舞艺,一定可以取胜! 她精心设计了一套琵琶舞,一边弹唱,一边跳舞。舞姿优美,曲调动听,动作新颖。 怨恨与渴望,战胜了恐惧! 季馨子将琵琶装进袋子里,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向上爬去…… 不多时…… 高台上,美丽的女子一袭白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她抬腕低眉,轻舒云手拨动琴弦,美妙的歌喉伴着曼妙的舞姿,如一支空谷幽兰般冉冉升起。 季馨子,时而琵琶半掩美人面,时而琵琶反弹飘若仙。一个个舞姿衬托出妩媚动人的姿容。 当真是,暖玉琵琶寒月肤,一般如雪映罗襦。 “好!” 皇帝拍案,不禁高声赞叹:“馨子的舞技,又有精进了!” 江雪灵终于找回了一点点面子,微笑着附和言道:“季馨子是皇上宠幸过的舞伎,也不枉皇上您疼过她几夜!” ---题外话---唉! 第二百四十章 英姿飒爽 季馨子怀抱琵琶走入偏殿,冷冷地瞪了苏离兮一眼儿。而后,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休息,低头洋洋洒洒拨弹几下琴弦。 几个退赛的宫舞伎走过来道喜,迎合着言道:“季姐姐的舞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经此一赛定能夺魁,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您晋升为御前宫舞伎是早晚的事情,姐妹们等着您的好消息!” 季馨子扬起嘴角,轻蔑一笑道:“我们做宫廷舞伎的女子,自然要依靠真实的才艺生活。我才不会像某些人,出-卖-色-相和身体来邀宠。” “对,季姐姐说的对,宫舞伎要靠自己的真本事来吃饭。,那些耍手段、走捷径的人,不过是昙花一现。早晚被皇上所厌弃。瞬” 众女纷纷点头称是,还有人暗暗看向苏离兮…… 苏离兮没有言语,季馨子的舞艺与胆识的确不错。她此时心烦意乱,顾不得别人的冷嘲热讽。等一下轮到她献舞,是否能够像季馨子那般镇定自若呢? 高台上,又一名舞伎迎风哆哆嗦嗦的起舞,大家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一名宫婢走到苏离兮面前行礼:“苏七品,前边还有两个人便到您献舞了,请您前去换妆准备吧!鱿” 苏离兮神情一滞,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好!”她点点头,刚刚站起身来。 远处,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啊……” 接着,偏殿内的众位舞伎纷纷捂住眼睛不敢观看:“啊,好可怕!” 苏离兮惊讶地抬头,倒吸一口冷气,正看到高台上跳舞的女子,从半空中失足而落,她胡乱挥舞着手臂,水蓝色的衣衫随风飘散,以极快的速度重重地摔落下来。 “嘭……”的一声沉闷之响,血花四溅,那舞伎身子弹了两下,就像是一个破烂的木偶般倒在血泊之中,长而杂乱的乌发与血液混合在一起,遮住了她的面孔。 几个兵士走过来蹲下,随意察看几眼,高声叫道:“此舞伎还没有死,昏过去了。” 殿内,高高在上的皇帝,面色冷峻:“宣太医、速速救治!” 胡老太监上前挥挥手:“抬走、抬走,立刻去医治,尽力抢救,看看还能不能救?” 兵士们抬起女子的身体就走,还有人上前横扫清理血迹。他们动作麻利,神态自然,很快就收拾干净了,像是常常做这样的事情! 苏离兮浑身冰冷,僵硬着动弹不得。殿内的舞伎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哭泣声连连不断。有人摔下来了、眼睁睁看着她摔下来了!就连刚刚从高台上下来的季馨子也是惊骇不已,捂着胸口不断后怕中,自己刚刚是如何混过去的? “真的没有任何防护呀!呜呜,我不跳了,我退出!” “高台下站在的兵士都会武功,他们竟然不伸手相救?活活看着王姐姐摔在地上?呜呜,我也不跳了,什么晋级,什么恩宠,活命要紧!” 众舞伎们,哭成一片…… 太监过来传旨:“御命下,众舞伎各自平稳心神,休息半个时辰!” 宫婢们端上来糕点和茶水,又有几名宫舞伎商量一下,主动放弃比赛了。 张八品惴惴不安,走过来问道:“苏妹妹,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咳咳…咳咳,我、我就不参加了。” 苏离兮非常理解地看她一眼:“哦、好!” 若是这样,御前宫舞伎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参加了。皇帝贴身的几个御前宫舞伎高高在上,平日里享受最优厚的待遇,享受寻常宫舞伎的尊敬。这一次赛舞未战先退、全军覆没?唉!真够丢人的。 张八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言道:“苏妹妹,不如…你也……” 苏离兮惨笑道:“谢谢姐姐好意,容我再思量思量。” “唉,好吧!”张八品缓缓坐下休息。 苏离兮看向远方的天空,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 难道,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梦魇吗?一辈子都笼罩在植物人的阴影之中,将自己的舞艺停留于此地! 那一名侍奉舞伎们换衣的宫婢,小心翼翼问道:“苏七品,时间差不多了。您、您还去换衣妆吗?您还跳不跳?” 苏离兮缓缓地闭上眼眸,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而落…… 她用手背狠狠地抹去泪痕儿,面色坚毅而坚定:“跳!” ~~~※~~~※~~~※~~~※~~~※~~~ 大殿内,传旨太监高声呼喊:“御前七品宫舞伎,苏离兮,上前献舞!” 殿堂上的众人,精神一震,纷纷端坐起身体向外看去,是苏七品呀?是目前皇上最心爱的舞伎。当然,只是目前而已。 杨熠神色平和,身子向前探去,眼眸中溢满了兴趣:“宣!”他倒是想瞧一瞧,她是否能够真正领悟他对《七德舞》的心意? 苏离兮大步走来,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众人不由眼前一亮 ,惊讶地看向那女子。每个人的心中都涌现出一股惊艳、震撼之感,苏七品…她这一身妆扮,实在是令人耳目一新,卓尔不群,别出心裁。 只见苏离兮,一袭男子将士的戎装,英姿勃发,肩披金甲,腰束玉带,脚踩鹿皮马靴。 她身姿娇小,步伐轻盈,瞳仁灵动。眉宇间带着丝丝豪气,周身散发的英气逼人。偏偏,如此一身俊朗飒爽的妆扮,却配上一张清秀雅致的女子容颜,竟给人一种清妖、精湛、心颤之美? 杨熠的喉头蠕动一下,暗暗在心中低骂一句:“小妖精!”此刻,他真恨不能将这个小妖精一把儿抓过来,狠狠搂在怀中,揉虐、揉虐、再揉虐。 不错,她没有让他失望,体会到了他舞蹈的精髓。他特意施展一套刚毅有力的拳法给她看,就是要她知晓,《七德舞》的领舞,岂能是那柔弱弱、娇滴滴的女子? 苏离兮来到高台之前,仰面向上看去,且不管跳得好不好,她这一身装扮,爽利干净,歪打正着,特别适合爬梯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娘的,豁出去了,爬上去跳! 高台上,苏离兮迎风而立,那一身精练的戎装衬托出孤傲高贵的气质,彷如屹立于千军万马中的一抹灵动的舞韵。 她猛地从腰间抽出一面鲜红的旗帜,在头顶旋转一圈,细长条的旗帜展开,鲜艳异常、飘飘扬扬,迎风而舞。 苏离兮一个漂亮的前空翻,灵巧的身体如雏鹰一般翱翔。她再一个灵巧的侧空翻,飞扬的旗帜也随着翻动,搅碎了半空中的光芒四射。她的身体极其柔软,能够在窄小的空间上不断翻滚跳跃,却不会给人羸弱无力之感,反而有一种柔中带刚,刚中有柔的独特美韵。 在现代的苏梨,曾经参考过女子体操比赛时,平衡木上的动作,并做过大量的练习。此刻放下了心中的恐惧,她越跳越是自如! 长长的红布条儿,随着女子纤细的身体,千般娇姿,万般变化,潇洒淋漓的舞姿,优美娴熟的动作。 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在高空的阳光下灼灼生辉。舞动的灵韵溢满了空气,女子一颦一笑之间,豪爽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断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杨熠猛地站起身来,周身震撼而僵立着,清黑的眼眸如墨色深渊。他的心中荡漾着悸动与感触,这才是他想要的舞,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惊艳的、就连叫好都忘记了! 他一步、一步的走下龙椅,一步一步地向她迈进,想距离她越来越近! 此时,他突然感觉自己是多么幸运,即使当初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她,忍受她的痛恨与咒骂,也是万分值得的。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要想尽办法得到她! 大殿内,偏殿内,广场上,江大人、王大人、主事姑姑们、众位宫舞伎们、兵士们、宫女们、太监们,一个一个抬头傻傻地仰望着,无数双眼睛中充满了惊叹,内心的震撼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众人突然一下子就理解了,皇帝为何如此宠爱一个平凡的宫舞伎?原来,这是一个璞玉,从未经过雕琢的璞玉。一经面世,惊世骇俗。 高台上,苏离兮挥舞着旗帜,在原地旋转得越来越快,仿佛一个急速旋转的陀螺,恍惚如一团翻转的红云,那速度让人惊叹不已。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万分担心她会一脚踩空…… 终于,苏离兮缓缓地放慢了速度,摆出一个骄傲的凤凰般优美造型。舞蹈结束,定格在这一刻! 刚才的舞蹈,让她太过忘形,一直到跳完了,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顺利跳完了! 她抹去额头的汗珠,收卷好旗帜,重新插-入腰间。 她弯腰躬身,顺着竹梯往下爬,她低头看到脚底下的人群,心里一紧…… 苏离兮膝盖一软,一脚踏空…… “啊……”她惊恐地叫了一声儿,仰面向后坠落而去…… ---题外话---无! 第二百四十一章 谁赢谁输? 飞速向下坠落的苏离兮,无助的伸手乱抓着空气,她的身子如同一片飘零的树叶,孤零零地下沉。 她的脑海中闪过刚才地上的那一滩殷虹血迹,没有任何防护、没有任何的防护呀!难不成,是她永远逃脱不了的可怕宿命,这一辈子又是一个植物人的下场? 苏离兮绝望地闭上了眼眸,等待那即将到来了巨大痛疼! 殿内的人们,仰望着半空中的舞伎,脸上写满了惊惧之色,内心更是充满了惋惜,可惜呀可惜,这苏舞伎一身的舞艺实在是可惜,眼看就要香消玉殒瞬。 这将是今天第二场悲剧了。然,这一位可是皇帝心爱的宠伎,不知会引起陛下何等的雷霆之怒? 说时迟、那时快…… 众人眼睛一花,只见一道明黄-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冲闯出去,几点轻巧的点地之后,那身影腾空而起犹如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般,飞向了半空中舞伎,急速将她拢在怀抱之中! 苏离兮只觉得身子一轻,下落之势顿减,自己的腰身被人托起,一股熟悉的气息将她牢牢地包围住。她睁开眼眸,撞上一双幽深而担忧的眼眸鱿。 一个呼吸之后,他们平稳地落下地上…… 苏离兮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依旧不能从恐惧中走出来。她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嘴唇微动:“九爷……” 皇帝冷冷垂眸,声音中没有一点感情:“蠢丫头!” 众人提着的心,才缓缓地放下。太常寺的几位大人,以及清平乐宫的几位主事,不由暗暗交流着目光,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皇帝身怀强悍的武功?如此敏锐快速的身手,岂是一般人? 大家心中一惊,慌忙低头不在敢看。不好,他们无意间看到皇帝的秘密,真是犯了大忌。不过,前一位王舞伎摔落时,皇帝无动于衷,说什么生死有命。这一位苏七品落下来,小皇帝就拼了命去接,不惜显露隐藏多年的秘密。这偏心也忒狠了点。唉,真是人同命不同呀! 皇帝将苏离兮放在地上,不再理会呆呆的她,径直走回大殿!她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适才分秒之间的突变像是在做梦?他再次救了自己一命?她欠他的是不是越来越多? 张八品、齐八品冲了出来,将苏离兮搂在怀中哭泣:“哎呀,妹妹,你可吓死姐姐们了。” “原本跳得好好的,可算为我们御前宫舞伎争了一口气。怎么爬下来的时候如此粗心?一脚踩空,呜呜,真真吓死个人啦……” 她们搀扶着惊魂未定的苏离兮回到偏殿里休息,众位舞伎们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苏离兮,心中百味俱全。没有想到苏七品的舞艺极其高超,在高处平台上的舞蹈技巧震撼人心,看来她不单单是靠脸吃饭的软货?想不到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将自己的舞艺隐藏极深?关键时刻才显露! 更叫人吃惊的是,皇帝对她的宠爱,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一国之君的尊荣,不顾一切地施展轻功抢救一个低溅的舞伎? 季馨子心中坎坎不安,看向苏离兮的目光嫉妒中夹杂着畏惧。她原本以为自己夺魁毫无悬念,直到看见苏离兮的舞艺。 张八品将一盏热茶送到苏离兮的手中:“苏妹妹,快快喝点茶,定定心神,别害怕了,都已经过去了!” 苏离兮恍惚的捧着茶盏,低头灌了几口,才久久回神。她突然问道:“我…我这算赢了?还是算输了?” 张八品顿足:“哎呀,妹妹真是个痴人,死里逃生已经是万幸,还管它个输赢?你就这么在乎领舞的位置?” 苏离兮点点头,倔强地言道:“嗯,我做梦想跳领舞,我要这个领舞的位置!” 齐八品噗嗤一声笑出来:“放心吧,放心吧!苏妹妹这领舞的位置是跑不了的,你那一身舞学才艺谁人敢不服?几十个技巧完美展示,毫无差错,看得我们钦佩不已、眼花缭乱。哼,这才是我们御前宫舞伎的水准,看谁敢小瞧了我们?” 张八品想了想,也笑了:“正是呢!平日里小瞧了苏妹妹,只当你是个柔软不经事的。现在才知晓,你是我们当中的第一人。天熙朝第一宫舞伎这个荣耀,非苏妹妹莫属!妹妹莫着急,听说皇上和众位大人们正在商议比赛结果,用不来多久,就会有喜讯传来。” 那些普通的宫舞伎们纷纷不做声,一双双眼睛悄悄地瞅向季馨子。目前,只有两个人有机会获得领舞,一个是苏离兮、一个是季馨子。她们两人的表演都是相当成功。然,鹿死谁手?实在难以确定。不过,大多数人都是看好苏离兮的,以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想要个小小的领舞,还不是信手拈来? 季馨子的脸色愈加难看,她为了这一曲琵琶舞费尽心血,借助了多少舞蹈典籍,才从古籍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仙女中找到了灵感。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半路杀出一个苏离兮?真是讨厌,这个溅人每次都横杀出来挡路?她们是一对天生的冤家吗? 苏离兮听了张八品、齐八品的话,苍白的脸色有些缓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她拼了 自己的一条命来跳舞,来争取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能输呀!舞蹈是她一辈子的事业,不,是她这两辈子的事业。即使死了几次,也深入灵魂,不能放弃。 舞蹈,就是她的生命! 她思绪浮动,自认为刚才的表演很不错,基本克服了高空跳舞的心理障碍,完美地跳完了整支舞蹈。只可惜跳完了舞,才大意那么一下下,不小心坠落下来。然,这是舞蹈结束以后的失误,基本上算是退场时的问题,应该不会影响众位大人们的评分吧? 苏离兮越想越觉得有信心,不觉精神更加充沛起来。而那一边,季馨子却是灰心丧气的模样。 一名太监步入偏殿:“众位宫舞伎听旨,立刻到大殿中参拜,准备宣布《七德舞》领舞之人选!” 众人均是精神一震,立刻按照级别排成两队,随着太监走向大殿。 清平乐宫大殿,皇帝与众位大人端坐不动,殿下跪着两排共计十八位舞伎,她们每个人都竖耳倾听,心情颇感好奇。 苏离兮外表平静,内心却是有些紧张,跪在地上的膝盖也是微微颤抖着,十根纤细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捏着衣角。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领舞是我的,领舞是我的。这是一千五百人的大型古典舞,若是失去了,我会懊恼一生! 皇帝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下跪的女子们,经过苏离兮的时候微微一滞,似乎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激动与期望? 皇帝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绿扳指,轻轻地言道:“宣读吧!” “遵旨!”清平乐宫的昭训姑姑花月容出列,站在台阶之上展开手中的旨意:“传皇上旨意,观十八位宫舞伎之表现,经朕与众位大人商议,《七德舞》领舞之人确定为……” “…季馨子!” 苏离兮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皇帝。他淡淡地看着他,神态没有任何波动,幽黑眼眸如一潭宁静的深水,没有一丝涟漪。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惊讶不已,而后逐渐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她的嘴角憋起来,像是在极力忍着抽泣,随时都要痛哭出来? 杨熠有些不忍,缓缓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不再多看她一眼儿。 昭训姑姑继续念道:“舞伎季馨子舞艺出众、容貌端丽,甚合朕意。特此晋升为御前正八品宫舞伎,赏赐黄金百两,即日起移居紫宸殿凌花偏院……” 此时,苏离兮的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楚昭训姑姑在读些什么,一个讥讽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脑袋里,苏离兮,你输了、你输了,你已经失去了领舞的机会。你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能做他的宠伎。 “…钦此!”花月容合上圣旨:“众舞伎谢恩!” 众位舞伎磕头谢恩! 季馨子激动地叩首:“奴婢,奴婢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看了苏离兮的舞蹈,她本来已经认为自己必输无疑了,谁知天降喜事?一跃成为御前宫舞伎,还可以搬到紫宸殿御前舞伎的小院子里居住?机遇来了、她飞黄腾达的机遇来了。皇帝对她还是有几分情意的?指不定立刻就会宣她侍寝?用不了多久,她便是皇帝身边最宠爱的舞伎! 众人叩首之间,只有苏离兮一人直直挺着腰板,呆若木鸡,显得异常突兀…… 昭训姑姑不满,低声提醒着她:“苏离兮,快点叩首!” 只见苏离兮突然站起来,哇的一声,捂着脸哭泣着跑出了大殿。众人一阵愕然,悄悄看向皇帝的脸色…… 老胡太监探头问道:“皇上,这、这七品也太没有规矩了?” 皇帝看着苏离兮的背影叹息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歪歪的笑。 接着,皇帝说出一句让大家直接晕倒的话:“没事!朕一会回去哄哄她,她便不生气了……” ---题外话---无! 第二百四十二章 来如此 紫宸殿,沅淑阁…… 杨熠刚刚走进寝殿,便愣住了。他看到床上的锦被包得严严实实,鼓起一个大包包。小女人蜷缩成一团儿,把自己闷在厚厚的锦被中,不断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站在床边的昶蕞和几个宫女,正在弯腰劝说些什么。女子们看见皇帝沉着一张脸走进来,殿内的气氛一下凝滞,她们紧忙退后几步行礼:“见过皇上!” “都出去!”杨熠不耐烦地甩甩手。 昶蕞担忧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苏离兮,却是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只得躬身退下。 退出去的时候,昶蕞还是忍不住告诉皇帝一句:“启禀皇上,七品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回来之后就是一头栽在床上哭,谁也不肯理?鱿” “知道了!”皇帝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声。 待人都退走了,他才缓步走到床边顺势躺下,左脚蹬右脚、右脚蹬左脚,将脚上两只靴子都远远的甩了出去。 而后,他双手枕在脑袋后面,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半眯着眼眸懒洋洋地躺着:“输不起呀?” 闻言,被子里的女子哭声戛然而止,停止片刻后,随即又抽噎起来,锦被也随着她的身子不住颤抖。 他暗暗好笑,悠闲地晃动着脚丫,不紧不慢地言道:“输便是输、赢便是赢,朕这个人向来最是公正,舞艺上容不得半点瑕疵。不要以为朕喜欢你,就私下里袒护你。” “我没输……”锦被里,传来女子那呜呜咽咽的声音:“我就是没输!” 杨熠瘪瘪嘴,忍住没有笑出来。他翻身趴在锦被上,抱住了她的身子,柔柔地言道:“来,让朕瞅瞅,哭成什么丑模样了,还能不能见人?” “别碰我、别碰我……”她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被子,将自己藏得更深:“你走开,快点走开!” 她现在确实不能见人,回来以后直接发脾气埋头痛哭,就没有顾得上洗脸卸妆,这哭了老半天,脸上的妆容都花了,估计是个大花猫脸? 锦被在他的怀抱中涌动着,像一只肥大的虫子…… 他搂着被子,咯咯咯咯的坏笑着一阵儿:“朕看看、朕看看,就看一眼儿,看我的小心肝变成什么丑模样了?” 说着,他用手就去掀被子的一角。苏离兮在被子里滚动着,愈加发狠地拽着被子,不叫他得逞:“烦死了,烦死了,走开!” 他假假逗她一会儿,却并不用力揭开,心里直觉得有趣:“丑丫头,出来吧,你准备一辈子都躲在里面不出来,呵呵。” 苏离兮捂着耳朵,继续哭闹:“就不出来!、就不出来” 他唇角的笑意越荡越高,眼珠一转儿:“你哭也没用、闹也没用、不吃饭、发脾气都没有。朕就是判你输了。朕不怕实话告诉你,今天在场所有的考官们都投你一票,大家一致认为你堪当领舞。然,朕一个人就把你踢出局了!” 闻言,苏离兮心头一惊,猛地揭开了被子,瞪着大眼睛气愤地质问他:“为什么?你怎么能如此不公正?” “噗嗤!”杨熠看到她的一张小花猫脸上怒气冲冲。她眼圈黑黑,鼻翼红红,一张俏脸早就布满泪痕儿,还有一滴泪珠挂在睫毛上。 他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指着她的鼻子大笑:“丑丫头,看你的傻样?朕一句话,便能将你哄出来,你这小脑袋永远都是这么笨!” 他又叹息着自恋:“唉,若是离开朕的呵护,你这笨女人可怎么活得下去?” 苏离兮却顾不上他的讥讽,心中的愤怒越来越盛,继续追问道:“既然所有的大人们都选我,你凭什么判定我输?” 他并不着急回答,拿起床头的帕子:“来,朕给你擦擦脸,你看看你,丑得一塌糊涂!” “别碰我……”她打开他的手,大眼睛瞪得圆溜溜:“你说呀,凭什么判我输?” 他明眸半眯,慢悠悠地言道:“因为,你掉下去了!” 苏离兮顿时语塞,她想了片刻,又不服气的争辩道:“我已经完成整个舞蹈了,舞蹈结束退场的小失误,怎么能计算到舞艺中去?这不公平!” 杨熠懒洋洋地躺在一旁:“什么是公平?朕说的话就是公平!” “你……”她气结,气呼呼地言道:“你这是乱用皇权!” “哎,你说对了!”他很无赖地言道:“朕是天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朕说你输了,你就是输了,天下没有一个人敢说你赢!” 他这个纨绔、真是太过分了!她顺手拿起一旁的枕头,对着他的脸砸过去,一下又一下的砸着:“你不讲理,你无赖,你不公平,你是个混蛋!” 他侧头躲闪几下,然后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她:“够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仰着脸目光丝毫没有躲闪。 瞪了一会儿,她将枕头远远扔出去,翻身躺下又钻-到被窝里,和这样的无赖根本讲不通道理。这些时日来,好不容易建立 起来的那些好印象,现在全都毁了。他就算再有才能又如何,纨绔就是纨绔,本质里永远都是个纨绔! 寝殿内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她真是气得不轻?失望到极点…… 杨熠似乎叹息一下,转身从背后抱住了她,低声地哄着:“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领舞位置吗?这次的《七德舞》就算了,以后再又什么宫廷舞蹈,朕统统都让你做领舞,不用比赛的,都是你的,好不好?” 她心里委屈得不行,明明是比赛第一的成绩,却被这个纨绔一念之间给毁掉了。以后,以后还会有一千多人的古典大型舞蹈吗?她对《七德舞》抱着极大的希望,现在全都落空了。 他紧紧箍住她的纤腰:“丑丫头别生气了,要不然,你再打朕几下,这次朕不躲开,让你出出气儿!” 她撅着嘴,伤心地言道:“我要《七德舞》,我就要跳《七德舞》!” 他将被子揭开,轻轻抚过她的头发:“其实,你跳得很不错,动作设计完美无缺,你能够磋磨出朕的舞意,朕心里很高兴。” 她冷哼一声儿,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背后使绊子、耍阴谋?口是心非! 只听他继续说道:“季馨子的琵琶舞根本不合适《七德舞》,朕准备给你一个布置任务,这一个月由你教她跳。你虽然不能做领舞,朕命你做五百宫舞伎的舞训女官,将你的创意教她们!” 苏离兮愣了一下,翻过身来凝视着他,目光中都是疑惑:“你认同我的舞蹈创意?” “非常认同!”杨熠温柔地看着她:“你跳得真好,朕喜欢的不得了。《七德舞》就应该是这样的巾帼英姿,比朕期待的都好。” 苏离兮心念一动,他的语气松动不少,难不成自己还有希望?这家伙儿硬的不吃,软的行不行?试试看! 于是,她也软软地说道:“小九、哦,九爷,我不想教别人跳领舞?我自己跳好不好?” 他闭上眼眸,不说话! 苏离兮越加觉得有戏,轻轻摇着他的肩膀撒娇道:“九爷,我可以教习舞伎们跳动作,也可以参考古籍设计队形。不过,我认为自己跳,会更加精彩!” “您不是说过,对此次的《七德舞》抱有极大的希望吗?我一定会好好的跳,让您的舞蹈更加精彩!” 他被她摇着,嘴角勾起一抹懒懒的笑:“你说什么都不行,朕就是不让你跳。你当爷儿是能被女人美-色左右的昏君呀!” “你!”她又被噎住了…… “好了、好了,丑丫头,别再提这件事情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你只能做舞训女官,不能领舞!” 她幽怨地看着他,这纨绔狡猾之极,软硬都不吃,真是不好控制呀! 杨熠缓缓地睁开眼眸,幽幽地说道:“离兮,你可知道?今天你从高台上坠落下的那一刻,朕有多害怕?朕的心,都快被你吓出来了。” 苏离兮有些愕然…… “朕若是跑得慢一些,你还有命吗?”他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全然不顾她的花猫脸有多脏。 距离太近,她眼眸泛起氤氲,看到他轮廓棱角分明,沉静幽黑的瞳孔深处,漫溢着浓浓的眷恋。她的心中不可遏制地弥上丝丝感动,居然是这个原由?她又错怪他了吗? “原本,朕心中确实意属你跳领舞。但是,朕不能让你受到一点点的危险,朕要你永远都平平安安的!” “九爷……”她呢喃语道:“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下一次不会这样了,我一定会万分小心爬梯子,我保证!” “不行!”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像是要融入自己的血肉:“朕不要你冒险,一次都不行!” “上午的那一次惊吓,朕再也不要重来,朕受不了!” 他忧伤地凝视着她:“你若是死了,将朕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题外话---无! 第二百四十三章 铁血男儿 苏离兮虽然没有得到《七德舞》领舞的位置,却成为了整个宫舞伎的舞训女官。尽管不如她的心意,却能够体谅到杨熠的一片真心疼爱。最初,他设计舞蹈时确实想要自己跳领舞,才演练一套拳法给她提示。然,当看到她跌落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改变了注意瞬。 苏离兮越发后悔自己赛舞之时粗心大意,一脚踩空,才与领舞之位失之交臂。 算了,不好意思与他闹了,杨熠毕竟是一片好心。苏离兮打起精神来接受新的舞蹈任务。前世时,她也曾经被领导强制安排不喜欢的舞蹈角色,不都忍下去吗? 《七德舞》的演排已经进行了五天,苏离兮与其她四名舞训女官共同负责五百舞伎的排练,从来没有运行过如此庞大舞蹈队伍的她,深感压力。再加上时间紧迫,眼瞅着距离春年元日越来越近了,众位女官们都是忧心忡忡。 苏离兮更加严格地要求自我,拿出从小吃苦耐劳的状态来。每天,天色刚刚亮她就跑到清平乐宫中,与其她几位女官商议好当日的排练任务便开始行动。几日来进展太慢,新进的那些官舞伎来自京城各大舞坊,她们的舞艺参差不齐,人心涣散,犹如一盘散沙,真是叫舞训女官们头痛。 人数太多,难以掌控,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似乎要将清平乐宫闹翻了天。不得以请出了经验丰富的昭训姑姑花月容督场。花姑姑言行厉色,当众惩罚责打几个不听话的舞伎,杀鸡给猴看,才算叫五百舞伎们心中害怕,规规矩矩的听话。 苏离兮还要负责教导季馨子舞伎,回想起自己刚刚入宫之时,季馨子是她的领队,教她们跳舞,现在却翻了过来。季馨子忽然变得非常谦虚,往日里傲慢的态度全然不见,对苏离兮礼貌周到。学习舞蹈时更是不辞辛苦,态度认真,加上她自身领悟能力不错,倒是让苏离兮省心不少。 每天晚上,苏离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沅淑阁,也不敢怠慢休息。她熬夜画图,设计队形,准备明日的舞训。她常常一边跳、一边画、一边自言自语,整个人入了魔一般的痴迷。让昶蕞等宫女们直皱眉头,多次规劝也没有作用。 尽管很累,苏离兮却觉得生活变得充实而美好,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做自己喜爱的事业,并不断从失败与挫折中总结经验,提升自我的舞蹈造诣。 杨熠站在殿外,负手而立,他悄悄打量着那个趴在地上画图的小女子。她身边放着一盏宫灯,随意盘腿坐着,墨发挽成圆圆的髻,时而提笔凝思,时而蹙眉咬唇,时而面露惊喜,时而急笔行画。 “皇上,您快劝劝七品吧!”昶蕞在一旁说道:“七品太用功了,白天那么累,晚上还熬着,奴婢们谁说都不听。唉,真不知道这般苦为了什么?鱿” 杨熠俊美的五官似被浮上了一抹淡笑:“她喜欢这样生活,就随她的心愿吧!” 说实话,他内心很喜欢这般认真而执着的女子,他后宫的妃妾们,各个都是安享富贵与尊容,每日里研究衣衫、香料、首饰、妆容。或者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从没有一个女子,像她这般有追求,肯下苦功! 皇帝悄悄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打扰她,他转身离去。 苏离兮并不知道杨熠来过。她将笔放下,伸了一个懒腰,她舒展了眉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太好了,终于完成明日的舞蹈设计了。 明天,一千兵士该入场排练了。据说由皇帝亲自督舞并教练,他虽然忙于国事,每天却仍然会抽出一个时辰来演排,可见皇帝对《七德舞》的重视! 前世,她听闻唐玄宗创设梨园,擅奏琵琶、羯鼓,常常亲自演排舞蹈成为佳话。不知道,小九这个皇帝,演排舞蹈时,是何样的情形?作为现在舞蹈演员,谁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位君主的舞蹈风姿? 苏离兮突然有些期待…… ~~~※~~~※~~~※~~~※~~~※~~~ 深冬,广场上没有一点点的声响,空气中充斥着肃静与庄重。 身穿铠甲们的军士手执兵戈,站成一排又一排。从大殿上面望下去,一直延伸下去。擦得雪亮的铠甲,尖锐锋芒的长戈,闪耀在每个人的心头。 杨熠一身黄金盔甲,单手握着一把长铜柄鸿月刀,宛如雕塑屹立般巍然不动。他周身散发出一股铺天盖地的傲然气势,这帝王之势如同太阳光辉芒光四射。 此刻,他是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他站在高高的石阶上,面色刚毅,眼眸低沉。他身体微动之间,刀光闪动,似乎迸发出嗡嗡的低鸣。 苏离兮心中充满了震撼之意,她瞪大了眼眸,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还有这样的一面,仿若弹指之间便能够毁天灭地!这样的男人会喜欢自己?无数次对她甜言蜜语?她有点做梦般的感觉! 清平乐宫中的舞伎们,纷纷用一种花痴般的眼神盯着皇帝。男人呀,英勇无畏的气概! 杨熠冷眉猛跳,锐利的黑眸精光声震天际:“起!” 惊雷般的战鼓之声,顿时划破了寂静 的天幕。千名将士高声呼应:“起!” 巨大的声波与气势,犹如汹涌的潮水涌动而来,震耳欲聋。很多舞伎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面露恐惧之色。广场上,千万道银光闪过,破空之声划过,兵士们迅速举起长戈挥斩而下。 杨熠的身影宛如蛟龙,快如闪电,一跃而起数丈之高,金芒如风,刀光如电,刹那间金石交错,呼啸如雷。 苏离兮不由屏住了呼吸,看着他随着战鼓挥舞兵刃,一个又一个英气豪迈的动作,富有节律和美感,像是舞蹈更像是武艺。《七德舞》将铁血男儿的刚毅与舞蹈的美感,巧妙结合在一起。 广场之上,杀气冲云,呼声震天,刀光闪耀! 苏离兮的心中激动万分,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将美丽的舞蹈与战场的杀气融合在一起,会产生如此奇妙的感动。一千个铁血男儿所演绎而出的刚毅舞韵,美轮美奂。若不是她亲眼所见,怎能相信这是真的?舞痴苏离兮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一次穿越之旅,很有意义,太值得了!这样的见识拓宽她的眼界。 然,等到五百舞伎们和官舞伎上场的时候,局面突然不受控制了。充满胭脂气味的女子们完全破坏了整体。由于刚刚演排不久,舞伎们动作生疏,又蓦然见到这么多的男人,一个个慌乱不堪,像是没头的苍蝇般在队伍中乱窜。 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江雪灵大人和众位管事姑姑们面色难堪,简直不敢抬头观看了,真是太丢人了。 见此情景,皇帝豪迈冲天的气势减弱下来,他神态铁青,将手中的兵器丢下,“叮咣”发出一声巨大的铮铮之声。他转身离去! 大殿内,杨熠将头上的铠甲帽子取下,面色阴沉地注视着下面的女子们。 有宫女端上了热茶,皇帝用手一甩,嘭的一声瓷片四碎。 江大人带着众位舞伎,还有苏离兮等五名舞训女官,跪倒在地,心中坎坎不安。她们完全跳砸了,并且破坏了皇帝精心排练的兵士方阵…… 杨熠面带怒容:“这就是你们排练几天的效果?你们想毁掉朕的心血,毁掉朕的《七德舞》!” 随着皇帝的怒斥,众位宫舞伎身子猛地颤抖一下,越发低头不敢说话。 江雪灵鼓起勇气,言道:“皇上息怒。舞伎们从来没有见多如此庞大的阵势,首次合作难免紧张无序。何况,这中间还穿插着很多刚刚入宫的官舞伎,她们大多不懂皇家规矩和仪仗,还望皇上多容奴婢们演排一段时日,定能达到皇上期待的效果!” 皇帝冷言:“朕不想听诸多理由,朕只看效果。容你们一段时间?你们掰着指头自己算一算,距离春日庆典还有几日?看来,朕若是不惩戒你们,你们就敢继续怠慢糊弄下去!” 众舞伎们心中一骇,求助的目光纷纷投向苏离兮。如今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只有她能劝皇帝息怒了。 苏离兮亦是局促不安的跪着,她对此大型舞蹈没有经验,虽然下苦功却是无效。真正追究起来,她这个刚刚上任的舞训女官也有责任。 江大人不断向苏离兮使着眼色。 无奈之下,苏离兮只得小声的言道:“皇上,奴婢们知错了,今日起会抓紧一切时间演排。” 杨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面色稍霁:“嗯!” ---题外话---无!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杀昏君 皇帝沉着一张脸,思虑片刻:“朕再给你们三日时间,若还是如此混乱不堪,朕便处置几个管事的人,该杀就杀,该打就打,该罚就罚,绝不手软!” 众位立刻舞伎答道:“是!” “退下吧!”皇帝言道。 众位舞伎长长松了一口气,暂时安全了,大家急忙退出大殿。 苏离兮也想跟着大家退出的时候,江大人再次用目光阻止了她。她只得留下来。唉,这宫舞伎不好当,给皇族演排舞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前世跳舞时不小心出了差错,顶多被领导批评几句,写个深刻检讨什么的。这里可好,跳得不好就有可能挨打甚至丧命。 她悄悄看皇帝一眼,他由于刚刚演练过,额头发髻上挂着汗珠儿,气色不佳。好吧,她可别撞在气头儿上,她乖巧的拿起一方帕子,走过去给他擦拭。他却一把扯住她的手,铁腕用力一拉,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苏离兮惊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在他的怀中。她触手之处都是冰冷坚硬的铠甲,鼻中嗅到男子那淡淡汗水的味道,这味道却叫她安心不少,比平日里龙涎香更让她平静。 她环抱住他的脖子,轻轻伏在他的怀中,柔柔地言道:“小九,别生气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杨熠垂眸,冷冷言道:“朕心中怒火难消,怎么办?” 她无措的言道:“那你说怎么办?” 他捏起女子秀巧的下巴,呢喃语道:“朕要一点安慰、才能消火!” 言罢,他的薄唇便覆盖了上去…鱿… 皇帝的发怒很有效果,清平乐宫由上自下都打起了十万个精神来演练《七德舞》。大家心中知晓了,若是下一次仍然不能叫皇帝满意,只怕会掉几个脑袋了。 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对庆典舞蹈亲力亲为,每天抽取个人时间,将一千兵士们的操练进行得如火如荼,她们这些小人物岂敢不竭尽全力? 人人都紧张起来,从舞蹈动作训练,到队形变化,舞韵把握,表情到位,道具应用,一个一个精细无比,不容任何瑕疵存在。外面调来的那些官舞伎们,逐渐适应了宫中的训练强度。也能够跟上宫舞伎的步伐了! 又是五天刻苦的训练过去了,当两批人马再次合作之时,较比上一次的效果好了很多。皇帝的脸色才有些缓和,将众人聚集在一起点拨吩咐几句,指出不足之处并提出修改建议。众位舞训女官觉得茅塞顿开,内心对圣上的舞学造诣钦佩不已。 苏离兮得了半天的轮休时间,她决定好好睡个午休,准备一口气睡到晚上去。这十天的工作量实在是很强,吃不好,睡不着,天天钻研古籍琢磨舞蹈编排。现在,终于步入了正规,终于可以忙中偷闲一下下了。 温暖如春的寝殿内,安神香袅袅飘浮着,苏离兮蜷在锦被中酣睡,几缕碎发垂在红红的脸颊旁,随着她清浅的呼吸飘拂起动,显得容颜静美。 睡梦中,鼻子有些痒痒的,她无意识地抓抓脸,翻了个身去:“嗯、嗯……” “赫赫……”有男子的低笑传来:“丑丫头!”接着,耳朵又开始养起来? “讨厌!”苏离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杨熠那一双含着笑意的黑眸,正凝视着自己。 她闭上眼睛,厌烦地推开他:“你干什么呀?我在睡觉呢,不要扰人清梦!”太困了,好想继续睡下去呀。 杨熠手中捻着一根小小的羽毛,在她的脸上轻轻拂过:“起来啦,起来啦,大白天的睡懒觉。你真是个懒东西!” 苏离兮用手胡乱拨开羽毛,神态好不耐烦,蹙眉言道:“哎呀,又来捣乱,别烦我了。让我再睡一会呀!” 为了避免***扰,她撩起被子,蒙头大睡! 杨熠在她耳边言道:“傻丫头,你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了,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岂能安然入眠?明天哪有精力演练舞蹈,这些都不懂?” 她充耳不闻,继续呼呼大睡! “好啊,你敢不听话?”他狡黠一笑,一只手伸入到被窝中去抓痒痒。 “啊……”苏离兮吃不住痒痒,扭动着身子躲闪着。他干脆揭开了锦被,两只手上下齐动,专门去挠怕痒的部位。 “啊、啊……”苏离兮咯咯笑着,不断躲闪着:“烦死了、烦死了。就算你是皇帝老儿,我也不起床,哼!” 杨熠好笑:“又说这一句?好吧,看朕这个皇帝老儿、今天如何收拾你?” 无意间的打闹中,他触碰到一个敏感的柔软,两个人心头儿都是一惊。苏离兮顿时睡意全消,蓦然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要!” 杨熠竟然舍不得离开这份柔软,隔着衣服也能体会到细腻诱-颤的感觉,他静静地握在手中。 “小九,你、你把手拿开!”她颤抖着说道。 寝殿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暧昧。他猛地低下头,咬了下去…… 苏离兮的心顿时惊到了嗓子眼,结结巴巴言道 :“我、我不睡了,起来,现在就起床。” 她刚刚想坐起来,一只强又力的大手将她按倒下去。他抬头目光灼灼,溢满了焦灼与渴求:“还要多久?朕还要等多久?” 苏离兮的脸蛋已经红透了:“我、我不知道…可是,现在不行,真的不行…” 杨熠喉结上下蠕动,眸色更深:“好,朕等!不过,朕现在想要点好处,亲一下,就一下。” 言罢,懵懵懂懂的她被继续按倒,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低头,熟练而迅速揭开了那一层薄薄的裹衣,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他着了魔一般迷恋地含住,渴望地吸噬着。 她浑身都软塌塌的,想哭又害怕的感觉,一阵阵强烈的感觉不可遏制的传递过来。直到他咬得痛了,她才惊醒过来,猛地推开了他:“走开!” 她慌忙背过身去,低头整理着衣衫:“小九,你若是再这样,我、我便永远都不理你了!” 杨熠闭上眼眸,呼吸渐渐的平稳,端起床头的一杯茶盏大口喝了起来。他平静了烦躁的心情,露出一抹苦笑:“朕今天来,其实,其实是想带你出宫玩!” 出宫?苏离兮一个激灵,急忙回过头来:“你说真的?”好久没有出宫了,她的心情一下活跃起来,亮晶晶的眼眸注视着他。 “嗯!”他温和的笑道:“这段时间你排练舞蹈辛苦了,朕知道你有半天休息,所以想带你出宫转转儿。你既然已经醒了,收拾一下,朕在外边等你!” 说完,他的目光在她身前狠狠盯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 一辆马车行驶在道路上,发出唧唧扭扭的声响。 豪华舒适的车厢内温暖如春,杨熠侧着身子坐在软垫上,手中端着一杯美酒,浅浅嗅着清香,慢慢地品味着。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香车、美酒、佳人! 苏离兮揭开了小窗的帘子,好奇地向外边探望着。冬日的暖阳照在她清秀的脸庞上,几分甜美,几分向往。 车马盈市,罗绮满街。路的两旁是一座座锦绣满楼,人们来来往往热闹异常,杂卖摊子上的货物琳琅满目,还有很多奇装异服的胡人,留着络腮胡子,高声叫卖着西域的特产。 将近春年,街市上已经开始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很多商铺的门廊上挂着大红的锦布条,百姓们穿红戴绿,采购年货,好不热闹。 苏离兮露出一个暖暖的笑意:“小九,你带钱了吗?我想下去买东西!” “好!”杨熠一脸痞子像,得意地言道:“你男人我有的是钱,随便你花差、花差!” 他立刻敲敲一旁的车窗,马车停靠在路边。他先跳下了马车,然后挽住了她的小手。苏离兮探出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中夹杂着热闹,她喜欢这样的气氛,心情大好。 他们今天都穿着普通人的衣服,看起来就像出门闲逛的富家公子与少奶奶。小东子和小西子两个死太监,装扮做家丁的模样,随身侍奉着。远处,还有几个青衣人跟着他们。 杨熠和苏离兮手牵着手,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走动。 “小九,你看那!”苏离兮跑到一个摊贩前,这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灯笼,有金鱼的、有月亮的、有莲花的、有扇形的。 她随手捡起一个兔子灯笼看看,那老板立刻陪着笑脸说道:“少奶奶真是好眼力介,这是用上好的竹条编制,用宣德坊的花纸糊成。快过大年了,晚上可以提着灯笼逛街,您买一个玩玩去?您要是真心喜欢,老朽就便宜点买给您!” 苏离兮眼珠一转,狡黠一笑:“来两个小兔子灯笼!” 小东子付钱,小西子想上前来帮忙拿,苏离兮阻止了他,将灯笼递给杨熠:“小九,你帮我拿,别叫他们碰坏了!” 杨熠坏坏笑着,油腔滑调地言道:“小生,愿为娘子效劳!” 一路上,数十个商铺逛下来,她似乎不知道疲倦,购买欲-望强烈,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卖了几十件。不过半个时辰,杨熠、小东子、小西子手上都抱得满满的,艰难地挤过人群。 “娘子,慢一点,你走慢一点呀,等等我!”杨熠高呼着! 苏离兮回头,看着他们挤在人群中的窘迫模样,忍不住呵呵笑起来。想当初,他们刚刚见面的第一天,这几个男子可不是如此折腾自己的?把她当做奴仆,将她装扮成一个小丑! 杨熠怀抱着几个堆起来的锦盒,胳膊上挂着两个灯笼,脖子上挂着几串贝壳项链,手腕上戴着几排珠子,滑稽又可爱。 他的脑袋,从大大小小的锦盒后面探出来:“丑丫头,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爷儿?” “是!那又怎样?”苏离兮咬着手中的冰糖葫芦,欢快地转着圈儿,指着他的鼻子笑道:“谁让你们当初欺负我?” “你……” “来!张嘴 ……”她将冰糖葫芦的细棍子放在杨熠的嘴边:“快帮姑娘拿好了,不许偷吃哦!” 她又跑去买东西,快乐的像一只小鸟! “哎……”杨熠张嘴咬住了棍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陪女人逛街真是体力活。 同样抱满货物的小东子,侧头看着杨熠,忍不住笑道:“嘻嘻,小的们没有想到,九爷,您也有今天呀?” “滚!”杨熠含糊不清地骂一句,抬脚对着小东子的屁股踢去! ~~~※~~~※~~~※~~~※~~~※~~~ 天色渐晚,夜空黑沉! 街道四处挂上了红红的灯笼,映衬着白雪殷虹一片。红雪轻舞,雪花卷儿荡扑簌簌地落下。街道的青石板上一层薄冰闪动,冷魄暗闪。 街市上依旧很热闹,人们手里提着形态各异的小灯笼,一边逛着、一边说笑着。 “那边有杂耍儿!”苏离兮拍手,高兴地跳起来。她从人群中钻-进去。 人们围成一个大圆圈,不时有叫好鼓掌的声音传出来。 只见,中间的空地处,一个高大的男子身穿黑衣金花长袍,脸上戴着一个鬼面具,头顶披着绿色的长发,手中携一面大铜锣:“咣、咣、咣……”敲击着。 另一个红衣鬼面人,抬头喷吐着烟火:“哗、哗、哗!…”蓝色而妖异的火焰,喷出一丈多高,映红了人们的脸颊! 还有几个人亦是佩戴着各种面具,他们扮演的角色多样,有扮阎王的、有扮小鬼的,还有判官的。迂回转腾,张牙舞爪在周围跳动着。 “好啊、好哦!”人群纷纷鼓掌拍手,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杨熠跟着挤进来,他手中的货品早已放在了马车上,如今十分轻松的模样。 “小九,你快看!”苏离兮兴奋地指着中间的红衣鬼,言道:“他会吐火呢!”她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今天亲眼所见感觉很新鲜! 杨熠抱着胳膊言道:“你喜欢这些小戏耍?这算什么,等宫里上元节的时候,有专门的戏耍班子表演,爷儿到时候给你弄个专场!” “好啊!”她欣然悦之,欢快地言道:“我最喜欢过大年了,热热闹闹还有红包拿!” 他刮了她的小鼻尖,溺宠的言道:“到底是个小孩子,放心吧,到时候爷儿给你封一个大大的红包!” 太监小东子挤进来,低声言道:“九爷儿,时辰不早了。咱们该是会去了!”他担忧地看看天色,越是天黑越危险,后面跟着的几个暗卫们不断地催促着他。 杨熠转身,看到苏离兮仍然一脸兴奋的神态,便有些不忍心,这丫头儿好久没有出来玩乐了! “再等等吧!”杨熠言道。 表演杂耍的小鬼们,跳得非常起劲,中间一个蓝发判官手中端着圆托盘向大家乞讨。他们沿着圆圈走过来,一个一个铜板扔进铜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谢谢,谢谢!”蓝毛大头鬼儿不断弯腰感谢着。 他们逐渐接近了苏离兮和杨熠。 苏离兮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准备打赏,那一群小鬼走过来,狰狞的面具下眸光闪动,似有贪婪之光。 杨熠心念一动,面色一变,瞳孔收缩,危险的气息涌动而来。不好!他一把拉开了苏离兮。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一道儿刺眼锋利的银光闪过,与苏离兮擦肩而过!紧接着,众鬼从腰间抽出雪亮的尖刀,向杨熠和苏离兮冲杀过来…… “昏君,拿命来!” “啊……”人群发出了惊恐地叫喊声,大家拥挤着四散逃命,场面混乱不堪。 红发鬼提刀冲上前来:“昏君,我祝家世代忠心报国,几百条人命尽丧你手。今夜叫你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杨熠敏捷地抱着苏离兮身形逆转,急速向后退去,快若闪电!几个面具恶鬼像是疯了一般,刀锋凌厉,招招致命,呼啸着朝他们两个人杀去。 “昏君在此,杀了昏君!”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若干个挡路的行人来不及躲闪,被劈成几段。一层鲜血喷飞过来,溅了她满身都是! “啊!……”苏离兮尖叫着、捂着眼睛,蜷缩成一团! 苏离兮何曾见过这般杀景,一时间面色煞白,手脚麻木。杨熠反应极快,出手狠厉,挡在她的身前,与几名恶鬼争斗起来。 “嗖、嗖、嗖……”从后方飞过来几道青衣人影,手执利剑与恶鬼们争斗起来。皇帝的暗卫们冲了上来。 “皇上,快上马车走!”一名青衣暗卫挡在杨熠的身前。那马车用特殊材料制作,可抵御寻常的刀枪棍棒。 噼噼啪啪的刀剑撞击声中,杨熠拉起苏离兮的手,迅速向马车方向跑去,她缩头缩脑躲在他的身后。 “誓杀昏君、誓杀昏君、誓杀昏君……”刺客们叫嚣着。 街道的几条小道中,又冲出来几十条黑色蒙面的人影,提刀 向这边跑来。对方人数太多,各个拼命地厮杀着,他们咬牙切齿,誓要斩昏君于刀下。 杨熠与苏离兮刚刚跑到马车前,突然传来一阵重物巨响,房顶上飞落下一块巨大黑色铁器滚砸马车顶上,瞬时车顶碎裂,车身凹陷,轮子滚落。这辆马车算是废了! 杨熠急忙抱着苏离兮后退,火烟冲天! “唰唰、唰唰、唰唰……”房顶上,迅速跑来几个蒙面黑衣人,他们挺起身子抬起双臂拉满圆弓,对着皇帝开弓放箭。 居然用上了暗箭。很显然这是一场预谋精密的暗杀活动,路口、房顶、商铺、都被对方的人牢牢封死。箭雨急下,咣咣铛铛,无数支利箭从天而降,带来无尽的杀意和仇恨。 杨熠反应灵敏,抱着苏离兮就地打滚,躲在一处街道死角暗影处。 “皇上,接刀!”一个暗卫青衣人丢多来一把利刃。 杨熠伸手接住刀柄,熟练地挥舞起来,遮挡住不断飞来的利箭,护住了自己和苏离兮。 黑夜中杀声四起,人嘶乱影!皇帝的暗卫们虽然武功高强,却架不住对方人数众多…… “嗖!”的一声,一支黑羽箭飞驰而来,贴着苏离兮的耳根儿擦过没入一旁的墙壁上,力道很大、竟直入半箭。 “啊……”她捂着自己的耳朵,发出一声惧怕的尖叫声。 她的呼吸顿时窒息起来,侧头惊恐地看着墙壁上的半截箭,眼眸中溢满了泪水,害怕地浑身发抖。 生死就在一线之间,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鲜血味道,找不到任何出路。 “别怕!”杨熠遮挡在她身前,挥舞着刀锋挡着箭雨: “苏离兮,朕不会让你出事!” ---题外话---杀昏君!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要和你在一起 一阵阵儿箭鸣划破空气呼哧而过,苏离兮抬头只见那箭影如蝗,压压逼来,鸣响声震耳欲聋,便连天空的火光也为之一暗。不远处,不断有惨叫的声音传来,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不知是无辜的路人,是对方的人,还是自己的人? 一个黑衣人踉跄着倒在她的旁边,胸口插着利箭,鲜血直冒,瞬间染红他的脖颈和衣襟。苏离兮蓦然瞪大了眼眸,一个死人就在她的身边,临死之前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鞋子。苏离兮觉自己的心都要猝停了,无法喘息,无法思考。 “啊!”苏离兮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敢看,大声地痛哭起来! 杨熠一脚儿踢开黑衣人的尸体,对着她吼道:“丑丫头,坚强一点,你不会有事的,朕向你保证!鱿” 一阵儿马蹄践踏而来,一名暗卫青衣人穿过重重障碍,奔驰到杨熠身边:“皇上,快上马!” 杨熠揽住苏离兮的纤腰,机敏地一跃上马,在众位青衣人的遮挡守护中,向路口疾驰而去! 黑衣刺客们眼见不妙,大声呼喊着:“莫让昏君逃了,莫让昏君逃了,守住路口、守住路口!” 青衣暗卫们发疯一般的挡住利箭,掩护在皇帝的身后。还有几个暗卫在路口处开道。无数支利箭射来,眼看着就要刺入皇帝的身体,一名暗卫毫不犹豫地挡上去,身体被扎了马蜂窝,瞬间就做了皇帝的替死鬼瞬。 杨熠将苏离兮护在自己的怀中,双手拽紧缰绳,目光坚毅,纵马疾驰,沾染上血迹的面孔上焦虑而狠戾。 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感受到风声与锐利在耳边穿过。她突然想到,他为什么将自己放在马前,追兵们在后边,他是为了保护她,要用自己的后背去挡利箭。 苏离兮的面色飒白,惊恐中却充满了丝丝感动。杨熠明明可以丢下她,一个人骑马逃跑,那样会减轻马儿的负重,加快马匹奔跑的速度,他生存的机会更大。而手无傅鸡之力的她,也势必会在混乱的刀光剑影中死掉。 他身为一国之君,生命何等尊贵?却不肯放弃她这个小小的奴婢舞伎?苏离兮将自己的小脸贴在他的胸前,鼻翼中是烟尘和血味,感受到他温暖宽阔的胸膛。这一刻生死之间,她深深地了解到了他对自己的痴爱! 一骑儿劈雾在黑夜中闯过,他们终于冲出了路口,跑出了暗杀者的包围圈。夜风在耳边呼呼疾驰,她浑身颠簸着,闭上了眼眸。爱意,若决堤之水一般淹没了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爱上这个深藏不露的纨绔皇帝了?她的心,不是一块寒冰。 杨熠,这一次若是能够逃出去,我苏离兮必然不负你的深情! 那些暗杀者并没有放弃追杀皇帝,他们施展各种轻功,在后面紧紧追逐着。杨熠与苏离兮在黑夜中穿行,朝着不知名的地方奔跑着。 跑了好一阵子,那马儿似乎已经脱力,马鼻处大口喘着白气,四肢一软,凄惨的嘶鸣一声倒在地上。马股上插着半截利箭,浓稠的血液染红了一条马腿。若不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只怕早就倒下了,哪里会跑得如此远距离。 杨熠和苏离兮也随即倒在冰冷的泥巴地上,打了两个圈儿才算稳住身体。 她扑过去,翻转他的身体。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儿:“啊?小九,你受伤了!” 一支黑色的羽箭深深地插在他的肩膀上,他剧烈地喘息着,一股一股的鲜血自伤口处溢出来。很显然,他失血过多,没有力气了。 “怎么办?你疼不疼?”她看着血淋淋的伤口,心里一阵阵揪痛。若不是他一直挡在后面,受伤的人应该是自己。 “爷儿没事!”杨熠勉强挤出一个笑意:“他们想杀的是朕,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怕。” 苏离兮惶恐无措地点点头,无助地看看周围,这是一片黑幽幽的小树林子。那一匹马彻底不行了,站都站不起来。现在,只能依靠他们自己的双腿逃跑了。 她说:“小九,你怎么样了?还能不能走?我搀扶着你一起走。” “离兮,你听朕说…”杨熠喘着粗气,抓住她的手:“你现在和朕在一起太危险,趁刺客们还没有赶来,你快点躲起来,你快跑!” 苏离兮惊讶地睁大了眼眸,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让她自己一个人溜走? 他催促着她:“丑丫头,还发什么发呆?你没有受伤,双腿跑快点,跑得越远越好,他们不会在乎你一个小小的女人。乘着没人看见你,你现在离朕越远,你就越是安全,你懂不懂?” “不、不……”她留着泪珠儿,拼命摇着头:“小九,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他刚才拼命将自己带离包围圈,现在却让她背信弃义一个人逃命? 他无奈的言道:“朕这次遇到麻烦了,估计很难逃出去。还记得朕在京城给你买的那处宅院吗?除了朕的几个心腹,没有人知道那里。宅子的地下密室里,朕给你留了财产,足够你安稳过一辈子。离兮,你以后要好好活着,别叫朕死不瞑目!”</p > 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小九,你不会死的,不会!”他这是在交代遗言吗? 杨熠的黑眸凝视着她,似有疼痛之色:“你这个蠢女人,爷儿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怎么不听话?” “不,我不走!”她倔强地摇摇头:“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猛地推开她:“苏离兮,你是个笨蛋吗?你是个蠢货吗?怎么又犯傻了,走,你快走!” 她摔倒在一旁的地上,伤心地看着他,从未曾有过这般的无力和恐慌。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意?等一下,那些刺客追上来,一定会杀了他。而她一个小舞伎,不是他们的目标。如果她和杨熠待在一起,就会一起被杀掉。她现在跑掉了,刺客们未必会追她。 杨熠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居然还是一心为她的安全考虑。 “不要……”她抹着脸颊上的泪珠。 杨熠怒目圆睁,恨其不争的言道:“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朕吗?走,快离开这里,滚呀!走走走,去找你的安水屹,爷儿现在同意你去找那个野男人了,你的机会来了,还不快逃?……” “滚……”他怒不可喝! 她面色苍白,心中一片冰冷,颤颤巍巍说道:“小九,我不会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夜空中,月亮发出昏黄微弱的光芒,静静地洒在小林子中,蔓洒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笼上一层薄薄的金辉。 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在一起!…… 这一句轻飘飘的话,仿佛重若千金?久久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深深地震撼着杨熠的心。 他望着眼前那一个柔弱无力的小女子,她明明害怕的要命,纤小玲珑的肩头不断颤栗着,衣衫上沾满斑斑血迹,苍白无色的小脸上挂着几行泪痕。 可是,她却拼命装作一副勇敢的模样,那一双黑亮的眼眸中是柔韧不屈之光。她要和自己在一起!他等这句话,等了多久?然,他却不想现在听她说出来。 他向来坚定狠毒的心,也变得软兮兮了。 他幽深的眸弥漫上一层薄薄的雾气,低哑着言道:“你这个笨蛋女子,你会后悔的!” 她说:“我不后悔……” 他低下脑袋,无力地言道:“等他们赶过来了,会杀了你!你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她凝眸痴痴地望着他:“小九,就算被他们杀了,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你怎么那么蠢?”他低头犹如困兽,嘶哑地言道:“是朕拖累了你!”没有保护好她,还害了她。 “别说了!我、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苏离兮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重新走到他的身边。 杨熠抽了一口冷气儿,蹙眉左右查看着,问道:“这是哪里?” 苏离兮抬眸望向不远处,只见林子那一边儿是湖水平面,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似乎结了一层薄冰?这里的景物有些熟悉。 她想了一下,说道:“这里好像是三生湖,我们跑到城郊来了。” 她在他的背后蹲下,低头查看他的伤口,心中都是不忍,她手足无措地言道:“小九,这箭能拔出来吗?”她不懂这些,但是似乎记得利箭头处是倒勾,若是冒然拔出,会流更多的血。 杨熠摇摇头:“不行!你处理不了,必须用刀子将箭头剜出来。你就帮朕将箭柄折断,这般戴着实在不方便!” “哦……”苏离兮抬起双手,握住长长的黑羽箭柄,脸上都是惶恐之色。她刚刚触碰到,就牵扯了他的伤口。 “啊……”杨熠发出疼痛的低呼,冷汗随着脸颊流下。 “你行不行呀?”她握着箭柄,双手禁不住地颤抖着,细白的手指上沾满了鲜血:“会不会很痛?” “折断它!快……”杨熠皱眉,他似乎已经听到远处的林木间,传来几十个脚步声,他们追过来了。 苏离兮狠心咬牙,一手护住伤口处的木柄,一手弯折而去。 “哎呀!”杨熠冷汗直冒,原本苍白失血的脸色,越加难看了。 “咔嚓!”一声,那箭柄终于折断了,少了一些负担!然,伤口处又有一些鲜血涌出来。 苏离兮撕下一片长裙,三下两下简单地包裹住伤口。 “快,离兮!”杨熠指着那倒在地上的那一匹伤马:“把刀给朕拿过来!” 苏离兮惊惧地言道:“他们来了吗?”她竖耳倾听,果然听到一些细碎的奔跑声音。几乎已经能够感觉到,那一阵阵可怕的杀意而来。 “快拿刀!”他喘息着言道。 她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捡起那一把沾满血迹的刀刃,沉重的刀器让她直不起腰来。她用力拖到杨熠身边,交在他的手中。 “搀扶着我,我们走!”杨熠思索,若是能够拖延到自己人赶来,还有一线生机。她既然不肯自己逃跑,他便不能轻易言死。 苏离兮搀扶着杨熠的肩膀,两个人往湖边的方向跑去。她就像是他的拐杖,两个人在夜间相扶着一瘸一拐的走。 不远处,若干个蒙面黑衣人手中提着锋利的尖刀,在林木间穿梭着。 “在那里!”一名黑衣人指着地上的马言道:“这马股中箭受伤了,地上有很多血迹,他们跑不远,应该就在附近!” 领头的黑衣人从地上捡起那半截折断的黑羽箭柄,露出奸诈的笑容:“天助我也,那昏君受伤了,他的死期到了,快点找!” “快看!……”另一名黑衣人用刀尖儿指向湖边,有两个人影搀扶着走:“他们在那里,追!” 转眼之间,受伤的杨熠和苏离兮被十几名黑衣人追赶上来。 杨熠一手执刀横档在胸前,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站着,他将苏离兮拉在身后,目光狠厉! 苏离兮小脸煞白,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儿,眼前黑影笼罩,心中充满了悲哀。难道,他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领头黑衣人举刀,言道:“昏君,乖乖受死,给你一个痛快!” 杨熠眼眸深沉,冷冷言道:“你们根本就不是祝家的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领头黑衣人讥讽一笑,恶狠狠言道:“是不是祝家,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个吃喝玩乐的无道昏君,人人都可以要了你的命,莫要再做垂死挣扎!” 杨熠目光闪动:“他们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无论他们给了你们多少,朕都可以百倍、千倍的给你们!” 闻言,黑衣人们纷纷交换着眼神,似有心动之意?此次行刺皇帝,他们能够得到诸多的好处。若是有百倍、千倍岂不是金山银山? 领头黑衣人嗤嗤笑着:“弟兄们不要受他蛊惑,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昏君奸诈无比,有仇必报。岂能轻易放过我们。废话少说,我们只想要你的命,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杀呀……”几个黑衣人嘶嚎着,操刀扑上前来。 “噼噼啪啪……”一阵兵器撞击的声响,杨熠提刀与黑衣人奋战。 苏离兮躲在杨熠的身后瑟瑟发抖,她看着他拖着伤体,拼命挥刀保护自己,肩膀后面的伤口不断有鲜血涌出,似乎能够嗅到血腥的味道。她心疼又害怕。眼前的情形十分危险,她心里很明白,杨熠根本就撑不了多长时间。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猛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跳了出来,在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可以吗?这样可以吗? 苏离兮不作他想,立刻将小指弯曲起来放在嘴边,拼命地吹起来! “簇簇、簇簇、簇簇……”尖细而古怪的口哨之声,从她的嘴里呼出,回荡在夜空中。 黑衣人正与杨熠厮杀,没有人顾得上她的举动,他们早已经将在这个女人看做一具尸体了。只等昏君倒下了,这女人也会被劈成几段。 “簇簇、簇簇、簇簇……”苏离兮转身对着湖面,用尽全力的吹口哨。她内心在不断地祈祷着,快点、快点、快点呀! 杨熠挥刀之间,撇到她奇怪的举动,离兮,你在做什么? “簇簇、簇簇、簇簇……”她不管不顾得吹着口哨,像是疯了一般! “咣当……”一声,杨熠手中的刀被黑衣人弹开了,远远飞了出去,没入一旁的土地里。他的手中再没有防护了。 “哼哼……”领头的黑衣人得意一笑:“昏君,你已没有兵器了,还不受死?” 他提刀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三生湖面上的薄冰发出咔咔、咔咔的碎裂之声。 “嘭!”一声巨大的声响之后,湖水中冒出一股冲天巨浪,细细碎碎的湖水撒落下来,如同细密的雨丝般将众人浇了个浑身湿透。 怎么突然下雨了?这一阵古怪的邪风来得不对劲?众人抬头看向夜空…… “啊?那是什么?” “啊……妖怪呀!”众人发出了惊惧的叫喊声! 只见,一头巨大的黑色蟒蛇从湖中破冰钻出,蛇头凶猛如龙首,两只眼睛如同灯笼般,在黑夜中闪动着绿幽幽的光芒。 蛇头一转儿,直直盯着众人,仿佛随时要吞噬一切。 众人心中大骇,妖怪、有妖怪呀! ---题外话---亲们儿,我今天有点事情忙,只码五千多字了。差一千字,明天补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 妖怪巨蟒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型的猛兽,那妖怪身体粗大堪比擎天巨柱,头部宽大犹如一座房子。它一跃出湖面,带来铺天盖地的腥风湖雨,迅速向众人爬行而来,所过之处草木尽毁。 湖岸上除了苏离兮,每个人都在浑身发抖,任他们经过无数次杀戮,也不曾见过如此恐惧的妖怪!人和这妖怪站在一起,渺小的像一只蚂蚁瞬。 苏离兮迎面跑上去,指着那些黑衣人言道:“黑风,杀了他们!” 那黑长妖怪看见苏离兮,不但不凶狠,可怕的眼眸中竟然闪过愉悦之光。摇动着巨大的尾巴,欢快地摆动着,发生‘梭梭、梭梭……’之声。 众人恐怖中夹杂着不可思议,这小女子居然不害怕‘妖怪’? 别看它身形庞大,速度确实不慢。它一瞬间滑到这边,粗大的蛇尾轻轻一甩,几个黑衣人顿时飞上了半空中。 “啊!”凄厉的叫声响破夜空,一个一个黑衣人摔下来筋骨尽断。 ‘黑风’不断横扫蛇身,可怖的头部扬起,张开血盆大口,接住了一个半空中黑衣人,咔嚓一咬,血浆横飞。苏离兮捂住眼睛不敢看,太残忍了,不要怪我,是你们先要杀我们的,我是为了保护自己。 有刺客躲闪之间自保,尝试用锋利的刀刃砍向妖怪,刚刚触碰到就被震飞出去。这妖怪的鳞片比钢铁还要坚硬。短短几个呼吸之中,巨蟒已经消灭了数个刺客。 在庞大的压力之下,众人胆战心惊…鱿… “快跑,我们不是妖怪的对手!”领头黑衣人大声叫喊着。他们丢下同伴的尸体,仓皇夺路逃命。 苏离兮激动地扑上去,抱住了‘黑风’硕大的黑脑袋,轻轻地抚摸着。此刻,它凶煞之气尽消,神态温柔像个孩子似的贴着她。半年不见,这家伙又长大长-粗了很多,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她笑嘻嘻的言道:“呵呵,傻大个儿,你又长胖了耶!你这个贪吃鬼,这湖里的鱼儿都被你吃光了吧?” 它居然听得懂?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朦胧的月色中,一纤细美丽的女子和一条可怕凶猛的妖怪亲密无间,这场面令人震撼无比! 坐在地上喘息的杨熠,早就看傻了眼儿,恍如做梦…… 苏离兮回头,笑颜如花:“小九,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黑风!” “朋友?”杨熠僵直着背脊,亲眼目睹这巨蟒庞然大物,他内心依旧激浪冲天。这可怕的妖怪居然是她的朋友,世上竟然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然,这巨蟒妖怪对苏离兮十分友善,还帮助他们杀退了敌人,杨熠汗颜,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 苏离兮莞尔一笑:“小九,你别怕它。它虽然个子很大块儿,心性却简单,其实就是一个小孩子。” 杨熠稍微一动,扯动伤口,疼得呲牙咧嘴。他勉强笑笑:“哦!”小孩子?世上有这么可怕的小孩子吗? “你怎么样?”苏离兮跑过去搀扶起他,只见简单包扎的伤口处早就渗透了血迹:“小九,我们现在怎么办?黑风不能离开湖水太远。”黑风虽然厉害,却只能在水边处活动,总不能叫它护送他们回宫吧? 远处,传来几个男子的声音:“他们还在那一边,昏君快要死了。大家不要怕。怪物们都怕火光,大伙将火球丢过去!” 一个男子吼叫道:“今夜若是杀不了昏君,明日等他缓过劲来,我们大家都会死,大伙随着我一起冲过去!” 杨熠、苏离兮急忙回头,看到小林子中点燃了很多火把儿闪动,这一帮阴魂不散的东西又来了。他们手中甩着绳索,转动着一个一个火球。火光肆意,映红了半个林子。 果然,‘黑风’看到火球,偌大的眼睛中露出一丝畏惧之色,粗大的身躯微微向后退缩着。 苏离兮镇定地问道:“小九,你会潜水吗?” “啊?哦,会一些……”杨熠点点头,随即惊诧地问道:“怎么,你也会?” 他还记得苏离兮在龙船上跳舞,被丢到太液湖中的情景,当时她可是淹了个半死不活呀?这丫头儿厉害,不显山、不露水的,隐瞒了多少事情? 苏离兮凝视着他的眼眸:“小九,你敢不敢随我一起骑着黑风潜水离开?” 杨熠抬头看一看,那只恐怖的黑风妖怪,暗暗吞咽一下口水:“你、你一个小女子都敢?九爷儿我有什么不敢的?” “好!我们走……” 苏离兮拉着杨熠的手向‘黑风’走去,她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像是在与黑妖怪交流?它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不满地瞪了杨熠一眼儿,似乎心中不太愿意。除了苏离兮,它从来没有让其他人碰过。 苏离兮抬手,抱住黑风的脑袋,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又对着它嘀咕了几句,安抚它的情绪。眼看着,那一边众多的火球越来越近,黑风也按捺不住了,终于点头答应。 杨熠奇怪地看着她的举动……</p > “好了!小九,来!”苏离兮带着杨熠,骑在黑风粗大的脖颈之处:“小九,你要紧紧抱住我的腰,屏住呼吸。我们会潜到很深的湖水底下去!” ‘黑风’身躯灵活一转,快速向三生湖滑动过去。杨熠紧紧搂住苏离兮的腰身,内心的震动一阵阵侵袭而来。这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感受真是奇妙非凡。胯下,那巨大的蟒身不断蠕动着,平稳又牢靠。他贴在小女子的背后,感觉夜间的风在耳边飞过。现在,就算是打破他的脑袋也想不出来,这丑丫头是如何控制可怕的妖怪。它难道不是妖怪吗?能够听懂人话,看懂人心! 沉入黑幽幽的湖水了,身边的波浪四起,发出巨大的响声。杨熠只觉得冰冷的湖水急速灌入周身。晓是他一向胆色惊人,此时却也禁不止心慌。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急忙屏住气息,他们随着巨蟒潜入水中。 若是能够叫喊,杨熠现在定然会大叫一声儿。可惜,冰冷的湖水将他们严密地包围起来。黑风在水中更加迅猛自在,这里才是它的地盘。它扭动着身躯,破开重重冰水,向湖底深处钻-入。 苏离兮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若是杨熠能够看到,就会发现此时她的嘴唇噙着一抹开心的笑意。湖水虽然冰凉透骨,她好久不曾这般畅快的游曳了。 岸上,举着火把儿的黑衣人们面面相觑…… “昏君跑了?骑着妖怪跑了?” “大哥,怎么办?” “这样周-密的暗杀都干不掉昏君,就连妖怪也帮助他?” 领头黑衣人将手中的火把儿丢在地上,黯然说道:“行动失败了,主上和皇帝都不会轻饶了我们。连夜出城,分散行动,大家各自逃命去吧!” ~~~※~~~※~~~※~~~※~~~※~~~ 月光如水流淌,笼罩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岸边的地上,杨熠与苏离兮并排平躺着,大口大口喘息着。‘黑风’将他们二人放在地上去,与苏离兮亲密一番,转身又重新潜入水中离去。 如今,他们两个人浑身湿透了,虽然还有疲惫与伤痛,心中却是放松了不少,已经脱离了危险。刚刚在深深的湖水中,他们潜入了地下长长的黑暗河道,长时间与空气隔绝,屏住的呼吸差点让他们窒息晕倒。 两个人默默无声地休息了一会,逐渐恢复些力气! 杨熠脱掉一只脚上的皮靴,剜掉厚厚的鞋底,从中间抽-出一个细细长长的圆物,对着半空中一拉! “嗖……”的一声,一道白烟闪过,信号烟花直直冲向云霄,在夜空中绽开一朵绚丽妖异的五彩之花。 “这是什么?”苏离兮好奇问道! “朕的人,会在半个时辰内赶来!”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哦?”苏离兮点头,刚才在三生湖边即使放了信号,他们也坚持不了半个时辰。 “这是哪里?”杨熠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苏离兮面色有些难看,她勉强回答道:“是水、水韵坊的后院小河!” “水韵坊?这里是水韵坊?呵呵、呵呵……”杨熠忍住伤痛,低声笑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什么?” 他伸展了腰腿,继续半侧着身体休息:“离兮,这就是你能够在三生湖面上跳舞的原因?怪不得,朕派遣那么多高手,将三生湖包围如同铁桶一般牢固,却仍然挡不住你潜进去跳舞?” “原来,你是从地下河道潜进去的。你踩在黑风的妖背上面跳舞,远远看去犹如天仙降临。这样的绝妙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朕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苏离兮默默看着天空,一言不发…… 他幽幽地言道:“苏离兮,你就是湖中仙?” 事到如今,她否认还有用吗?聪明如他,怎能看不出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她凝望他一眼,只得平静地回答:“是!” 杨熠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朕没有输,是你们作弊了。所以,朕赢了,朕原本就应该得到你,呵呵、呵呵!” 苏离兮叹息一口,命运这个事情,谁都无法预测到! “朕很高兴。”他柔柔地看着她:“今夜,你不惜暴-露自己的秘密,将黑风呼唤出来救朕一命。说明,你心里也是在乎朕的,对不对?” 他牵起她冰冷的小手,轻轻摇晃着:“对不对?你已经爱上朕了,丑丫头!” 苏离兮缓缓地闭上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心心绪翻滚,一时难言。 她已经爱上这个纨绔了?或许,从与他日日夜夜的厮守之中?或许,从他对她的宠爱与痴恋之中?或许,从他吹奏玉笛,与她共舞之时?或许,今夜他为保护自己而拼命,不离不弃中。 不知不觉中,她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若是他今夜遭遇不测,她亦是会痛不欲生。这种生死之间的爱恋,不可遏制的 爆发而出。 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纨绔! “小九,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苏离兮伤感地说道:“黑风的事情一定要保密。不要派人来打扰黑风,更不要伤害它。人人都把它当成怪物。其实,它很孤独、很可怜,它只有我一个朋友。” 今夜若不是性命攸关,危险至极,她怎么肯暴-露‘黑风’的存在?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这个消息一旦传扬出去。有多少人会围在三生湖抓博所谓的妖怪?黑风,不是世人可以接受的。就算它无比强大,可是也挡不住成千上百人的围堵。 杨熠苦笑:“丑丫头,你放心,它不但是你的朋友,现在也是朕的救命恩人。朕岂是忘恩负义之徒。至于那些杀手,只怕现在一心想逃命。就算他们说出去,也没有几个人相信。” 杨熠的眸中闪过狠厉之色:“何况,他们逃不了多久。朕会将他们一个一个抓回来受死!” 远处传来无数个脚步声儿,大批的兵士举着火把寻来,熙熙攘攘地言道:“皇上在那里!” ---题外话---无!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她的矛盾 十天前的那一场刺杀,朝野震动,举国震惊! 大胆的匪徒们竟然在京都城大街上公然行刺天熙皇帝,实在是猖狂可恶至极。皇太后安氏勃然大怒,将杨氏皇族众亲王、以及六大家族等重臣权贵们召集于慈宣殿,高声怒斥责骂,并当众掀翻了桌子。 “哀家只有这么一个嫡亲儿子!”皇太后怒不可喝:“你们都不肯放过?他不过就是贪玩任性了一些,从不曾犯过什么大错,怎么就不如了你们的心意?非要致他于死地?”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呀!”众人跪满了慈宣殿,一个个磕头。 皇太后老泪众横,指着众人骂道:“在你们中间,凶手一定在你们中间!这是第几次了?我皇儿自登基以来,遭遇的各类暗杀不下二十几次!瞬” 重臣们纷纷汗颜,跪在皇太后脚下信誓旦旦,此次暗杀与自己的家族毫无关系。并指天发誓效忠皇族,尽忠皇帝。 皇太后冰冷的目光中充斥着浓浓的杀意:“看来,这些年来哀家太仁慈了些,才给了那些奸佞之徒可趁之机。查!追查到底,无论是谁在背后搞鬼,哀家都要诛灭他九族!鱿” 这短短的一个月之内,皇帝居然两次遇刺?令人深深感到不安和痛恨。天熙朝局动荡不安,暗流急涌。皇太后冷静下来以后,责令各部各省展开全国范围的大搜捕,所有嫌疑之人过堂审问,严刑拷打,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 天熙朝廷与内廷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进行了一次重新的大洗牌,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日刺杀皇帝的黑羽箭和兵器,是各大家族所属军队中通用之物,所以他们都有嫌疑。 在这一次彻查暗杀者的动荡中,几大家族均受到不同程度的牵连。或失去了得力骨干,或损失钱财巨资,或失去附属领地,实力正在逐渐减弱。而皇帝所属的力量正在悄悄地增长中。 短短几天之中,天熙渊狱的牢笼中住满了囚犯,十八般酷刑轮番上阵,鞭打、烙铁、火烤、竹夹、抽肠等层出不穷,哀嚎求饶之声响彻牢笼。各大家族都有人被抓去问话,稍有疑点便大刑伺候。一时之间,渊狱犹如人间地狱。 每天都有兵士提着兵器在街市上奔跑抓人,几个城门进进出出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几个小家族被抄家灭门,所有资产归属皇族没收。 天熙内廷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各宫的太监宫女接受调查拷问,鼓励相互揭发,揪出可疑之人。刺杀当日,了解皇帝行踪的宫女太监们,集体遭受拷打。一具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随意丢在了乱坟岗中喂狗。 紫宸殿…… 皇帝正在翻看着一本本文书,他肩膀上的箭伤经过太医的医治已经好了大半。 杨熠将一本文书丢下,微微叹息一口:“太后这次是要动真格了,杀了这么多人,也算为朕扫清了一些障碍!” 胡老太监堆起满脸的皱纹,笑道:“皇上,这一次获益颇丰,几个无用的小家族都填补到皇族资产中来了。帝王宝库一下子又装满了!” 杨熠并没有感觉很高兴,神态忧郁言道:“朝局动荡不安,百姓民不聊生,实非朕心中所愿。” 这种四处牵连无辜的内斗,伤人又伤己,要花费多少年才能缓冲? 胡老太监劝慰道:“皇上仁慈!不过,成大事者,不能拘于小节。历来登高位者、无不踩着鲜血而上。成王败寇,若是不能狠厉便如那待宰羔羊。等将来圣上掌握天下,肃朝纲,明乾坤,再休养生息,造福百姓便是。” 杨熠面色冷毅,眸光深远:“那些黑衣蒙面人,可曾抓到了?” 胡老太监答道:“所有参与暗杀之人都已经抓到了。可惜,都是些身怀武功的江湖流窜人士,表面上看来与各大家族没有任何瓜葛。他们必然受到各种威胁,在抓捕之时咬舌自尽。对方做事狠毒利落,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 杨熠侧目,言道:“这样?岂不是找不到幕后主使之人?” 胡老太监言道:“皇上莫急!此路虽然行不通了,却有令一件喜事告知皇上。” “讲来听听!” “安二公子偷梁换柱,私自用女囚尸体换出祝家六小姐,他将祝六藏于安国公府地窖之中日夜音乱,此事被权家和王家发现,几位公子气愤之中带领打手数十名前去抢人,在安国公府大打出手,闹得鸡飞狗跳,人所共知!安国公老儿,气得差点昏过去。” “哼!”皇帝冷笑:“等了这许久,终于爆发出来了。现下情势如何?” “如今,安家与权家、王家,已经彻底闹翻了。就连以往表面上的虚应都无法维持。” 胡老太监摇头叹息道:“安家自知理亏,自然不敢太过声张。可惜呀,混乱厮打之中,权家公子头破血流,安二公子被对方高手敲断了腿骨,至今卧床不起。可怜那位备受凌辱的祝六小姐,当初撞墙而死,一命呜呼。” 杨熠讥讽言道:“安二虽然是朕的表哥,朕却不能徇私枉法。” < p>“皇上所言甚是!” 胡老太监言道:“这一次街市暗杀策划如此周-密,动用数名武林高手出动,安家绝对脱不了干系。安国公老谋深算,不会如此鲁莽行事。但是,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安庆邦。他的私银中有大宗交易不知去向,此事的幕后主使之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胡老太监惋惜:“可惜,没有直接的证据!” “哼哼,勾结江湖,买凶杀人!朕不能白白挨了这一箭!” 杨熠厉声言道:“虽然找不到他暗杀朕的证据,不过,祝六小姐一案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是!”胡老太监干笑几声,点头弯腰。 皇帝高声言道:“传旨,立刻抓博安庆邦进渊狱拷问,追究其私藏祝家钦犯之罪。另外,免去其京都游骑营都统一职,贬为庶人。” “皇上圣明!” 胡老太监狡猾一笑:“安庆邦如今断了腿急需卧床休养。将他抓捕渊狱拷问,就算暂时杀不了他。来不及医治也会落下终身残疾。呵呵!” 后续:安庆邦受祝六小姐一案连累,被拘于渊狱不得自由。安国公多次进慈宣宫求太后饶恕其窝藏钦犯一罪,怎奈太后也怀疑此次暗杀与安家脱不了干系。决定借此机会给安氏一点警告。一直关押到几个月后皇帝大婚,大赦天下,才将安庆邦放出牢笼。可惜,由于渊狱条件太差,他的伤势加重拖延、得不到及时诊治,安庆邦从此落下残疾。 京都城各大家族,暗地里笑称呼他为----安二瘸子。 ~~~※~~~※~~~※~~~※~~~※~~~ 苏离兮最近很忙,她将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于《七德舞》的排练。为了方便演练,更为了方便教习季馨子跳好领舞,她甚至住进了清平乐宫一处安静的偏殿内。她已经好久不曾回沅淑阁过夜了。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其他人就更不敢多嘴了。 自从那一次街市暗杀之后,她与杨熠一起回到宫中。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躲避着皇帝。或者说,躲避着自己的内心。她用整日的忙碌让自己不去思考,不去面对。 那一次生死之间,让苏离兮意识到了自己深藏于心间的爱。这个答案让她害怕,她怎么能真的爱上那个纨绔皇帝?她怎么对得起安水屹?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美好的初恋? 夜深人静之时,她常常一个人独处。 她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她一遍一遍拷问自己,审问自己……她是不是错了?是不是错了? 前世,她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真正的恋爱应该是怎样的?难道,她的本质中是一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恬不知-耻的女子吗?她才与安水屹分开多久?怎么能、这么快就爱上一个拆散他们的男人?她应该讨厌他、痛恨他才是。 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杨熠望着远处苦恼发呆的女子,他眼神痴恋,心情黯然。他长久地注视着她,修长的身子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她一袭白色纱裙,肌肤晶莹,未施粉黛。她的神情迷茫又困惑,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昶菁在一旁低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宣苏七品侍寝?奴婢这就去叫她过来伺候!” 杨熠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不要了,让她自己好好想一想!” 他转身离去,身影寂寥而孤独…… ---题外话---无!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春年元日 天熙内廷,麟德殿…… 春年元日是一年之中天熙朝最为热闹喜庆的日子,举国隆庆,欢度佳节。百姓们合家欢聚,炮竹迎新,欢欢喜喜过大年。按照历年来的惯例,杨氏皇族在内廷麟德殿举行盛大的庆殿宴会。邀请各国使臣,皇族外戚,国中重臣,名门贵阀等前来参加。 麟德殿前、中、后三殿琉璃金瓦,飞檐斗拱,金碧辉煌。一盏盏华贵的金丝宫灯高高悬挂,沿着长长的宫檐蜿蜒伸展如同一条金龙盘旋。殿内各处,鼓乐喧天,编钟齐鸣,乐曲悠扬,几百名宫乐子齐奏迎宾之曲。 二十四道宫廷水榭迤逦交叉、曲折蜿蜒。一百道彩金绘雕廊画柱巧夺天工,将前中后三座殿宇连接在一起。其间,清池水流环绕穿行,兰莘幽香,清波淼淼。一阵阵儿清风从池面上吹来,幽兰雅香中骗跹摇曳。 皇族天家之气,此刻尽显无疑…… 麟德殿正殿内热闹非凡,人头涌涌。满朝文武临席而坐,官员们身着礼服三三两两聚堆,寒暄问好,交谈甚欢鱿。 无数名身穿粉色长纱裙宫装的女子,玉手端着一盘盘美酒佳肴,在席位间不停的穿梭而过,靡靡的香气随风而来。宫女们一个个纤腰水袖,行动间淡粉裙纱轻动飘飞,宛若一朵朵展翅欲飞的蝴蝶。 正殿迎礼太监,不断地高声报奏:“北戎国、三皇子驾到!……” “海靖国、九王爷驾到!……” “西兹国、斯澜亲王驾到!……” “南越国、六皇子驾到!……” “乌金国、府丞大人驾到!……” “水月国……” 听闻各国皇族成员大驾光临,殿内百官贵族们无不争相翘首观望,而后纷纷起身拱手迎接! 一行行各国皇族贵戚们,带着随身的使臣、官吏和奴仆走进大殿。他们身着华丽,富贵逼人,气度不凡,代表了当今几个大国的皇室前来庆贺。 最引人注目的是西兹国斯澜亲王。他身着异族亲王服饰,浑身缀满了各色宝石。高大挺健的身姿如山松股飞扬着霸气和野性。古铜色的肌肤,深邃的五官,一双眼眸竟然是淡紫色,流转之间如琉璃般绚丽梦幻。 众位皇族王子、使臣们在殿内比较显赫的位置上坐下,早有宫女奉上鲜果美酒糕点等。 二楼的隔殿之上,安坐着天熙朝的命妇与贵女们。她们的目光都被这位异族亲王所吸引。 “哎,你们看,那一位就是西兹国的斯澜王?他的面貌好年轻呀,像是二十几岁。” “就是西兹新国君的同胞幼弟,他长得好魁梧伟岸呀,紫色的眼睛真漂亮!” “听说他凶猛无比,能够徒手与野兽搏斗。政-变之时,他带领三千骑兵抢占西兹皇宫,帮助新国君铲除异己,功劳卓越。乃是目前西兹国最有权势之人。” “想不到,这一次春年元庆,西兹国居然会派斯澜亲王前来。咦,他是否迎娶国王妃了?” “听说还没有呢!” “我听父亲大人说,前些日子昌泰公主前去西兹国和亲,就是斯澜亲王在边界处迎亲。” “弟弟长得如此俊美,想必他亲哥哥西兹国君也是一个英雄人物?看来,昌泰公主嫁得不错,真是羡慕呀!” 众位贵女低声议论着,说笑着,一双双欣赏的目光投在那一位年轻的斯澜亲王身上。他似乎有所察觉,抬头向二楼阁殿处望去,他突然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露出一口异常洁白的牙齿,幽深的紫眸中泛着光亮。 “啊……”贵女们纷纷羞涩的低头,用丝帕遮挡住自己的脸颊,无数颗儿芳心‘噗通、噗通’地狂跳着。 正殿之前响起了鼓号,胡老太监先走出来高声叫道:“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 巍峨辉煌的金殿之上,天熙朝庆乐帝帝杨熠携手皇太后安氏缓步而来。年轻的天子头顶金龙盘旋明珠冠,身穿正统金线缂丝九龙袍,腰间束着五彩云攒长玉带。 殿内百官急忙出列跪拜:“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容温和,神采飞扬,一双黑眸亮如星辰:“众位爱卿平身,赐座!” 皇帝在正殿龙椅宝座上坐下,皇太后坐在侧位上。杨熠的眼神淡淡扫过诸多坐席:“今日乃是我天熙朝春年元庆,朕与皇太后特设此公宴与百官同庆,众位爱卿不用拘束,望尽情享用!” 安国公上前恭贺道:“普天同庆,天下维安。如今,我天熙朝在皇上的圣治之中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实乃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众臣纷纷恭贺:“吾皇励精图治,圣明高德。皇太后福如海深,鸿福齐天!” 大殿之中,歌功颂德之声处处响起,杨熠面露淡笑,全盘受之。皇太后看到此繁荣景象,亦是满心欢喜。 接着,北戎国、海靖国、南越国、西兹国等使臣逐个上前献上各种异国礼物。皇帝龙心大悦,与各国皇子们交谈起来。 当西兹国的斯澜亲王贡献礼物之时,皇帝亲切地问起:“这一位就是西兹新皇的胞弟?呵呵,果真是一表人才。朕来问你几句,朕的妹妹护国公主昌泰现今可安好?” 斯澜亲王躬身言道:“贵国昌泰公主如今是我的小皇嫂了。她容貌美丽,温柔端庄,对皇后亦是十分尊重有礼。我皇兄非常疼爱她,已经册封其为柔妃,特赐她天福宫居住,侍奉柔妃的宫婢和奴仆不下百人!” “哈哈、哈哈,这样朕就放心了!”皇帝心情大好:“朕这妹妹从小就娇惯,望西兹皇多多包涵。如今天熙与西兹国结为姻亲之好,实乃两国之幸事,以后还要多多来往,互通商贸、造福百姓。斯澜亲王好不容易来京都城一次,可要多住一些时日呀!” 斯澜亲王仰面,惆怅地言道:“多谢陛下盛情款待。呵呵,就算您不挽留,我也要在此多居住一段时间。我曾经有一位心爱的女子留着天熙京城,小王对她日日思念苦不得之。这次来,就是要带她回去!” 杨熠十分感兴趣:“想不到,斯澜亲王如此多情呀。不知是哪一家贵女能有幸成为亲王心爱之人?朕也祝愿你早日寻到她,让天熙与西兹再增添一个美好的姻缘!” 一个清丽的女子身影,在阿尔斯澜的脑海中闪过…… 他温情一笑:“还要感谢陛下送给西兹的舞奴,皇兄赏赐了三名舞伎给小王,她们个个能歌善舞,温柔可人。小王偶然心烦之时,最喜欢看她们跳舞解忧!” “噢?”坐在一旁的北戎国三皇子起身,问道:“本王也听说过,天熙朝的宫舞伎们都是万里挑一,天姿国色,精通歌舞。陛下不要厚此薄彼,既然送了几个宫舞伎给西兹国,也要送几个给我们北戎国呀!” 天熙朝与北戎国,边界时时有小摩擦发生,数年来纷争不断。时而签契约议和通商,时而抢城池围圈土地。然,在两国官面之上,日常交往照旧进行。两国的庆典也都会互派使臣参加。 杨熠非常大度地言道:“今夜盛宴,清平乐宫安排了甚多美妙的歌舞。稍后就会一一献舞,其中各色美伎多不胜数。几位王爷都是我天熙贵客,只要你们看得入眼儿。凡是朕不曾临幸过的舞伎,随便贵客们挑选,朕决计不会吝啬!” “好!”几国的王子们都非常高兴,天熙朝宫舞伎,天下闻名美女。若是能得到几个把玩儿,真是不虚此行呀! 海靖国九王子言道:“既然说起宫廷歌舞,听闻陛下为了这一次春年元宴,特意安排了千人之众的《七德舞》?乃是唐太宗亲编的《秦王破阵乐》。我等从不曾见过如此大型之宫廷宴舞,真是拭目以待呀!” 杨熠畅快地笑道:“海靖王子真是快人直语,请稍事等待。酒过三巡之后,便请众位王子共同来鉴赏!” 众人再次相互敬酒言欢…… 那一边儿,安国公刚刚饮下一杯琼汁。一名男子悄悄走到他的身后,低声言道:“国公爷儿,全都安排好了!” 安国公缓缓一笑,嘴唇微动:“可曾留下痕迹?” “国公爷儿只管放心,一点点痕迹都不会落下。决计让《七德舞》在各国皇族前丢个大丑!” “嗯!”安国公点点头,老眼里闪过一丝精明。 小皇帝借口演练《七德舞》,竟然让一千名武功高强的精卫,长期驻留于宫中训练。名为排舞,暗为皇帝亲兵。 小皇帝想在各国中显示大国风范,彰显天熙国威?哼,毁掉《七德舞》,看他还有什么借口在宫中驻军? 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皇帝嘛!自然是应该保持孤家寡人的处境…… ---题外话---无 第二百四十九章 毒杀 “快点、快点,别磨蹭了,快把头花戴上!” “哎呀,歪了、歪了,向左一些。不行不行,再向右歪一些。嗯,这还差不多!” “哎,这位姐姐,请你帮忙看看,我的胭脂是不是太淡了一些。把你的胭脂借给我涂抹涂抹,改天还你一盒新的,谢谢、谢谢!” “谁看到我的绢花了?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刚才还在这里呢?一转眼儿就不见了,你们谁拿错了我的头花?” 偏殿中,众位宫舞伎忙成了一团儿,都在为即将上场的《七德舞》准备。此次献舞非同小可,当今天下各国的皇族王子都聚集在此,谁若是不小心出了错,脑袋搬家是寻常瞬。 苏离兮拧着笼烟般清秀的眉,正帮助郦飞烟整理裙衫:“飞烟姐姐,等下你跑纵队穿插之时,要用余光稍稍看看自己的脚下。上一次,你就不小心踩到了裙边儿差点摔倒。” 郦飞烟一手扶着发髻上钗子,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害怕地言道:“哎呀呀,我的小心脏呀,就快要跳出来了。进宫这么久了,这可是第一次重大节日庆典,不知道我一会献舞的时候会不会双腿发抖?鱿” 她又双手合十,一脸祈求的仰望天空:“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奴婢我顺顺利利的跳完这一支《七德舞》,可千万不能像上次那般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岔子呀!” “呵呵!”苏离兮听罢低笑:“姐姐只管按照平日里演练的跳舞就行,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郦飞烟噘着小嘴,眨巴着眼睛凑近苏离兮:“哎!到了此时,我才开始真正羡慕你。你现在是正七品的舞训姑姑,只在幕后指导演排,不用亲自上场去献舞。那就什么错也不会出了!” 旁边,一名正在梳头的宫舞伎,笑言:“郦飞烟,你别光顾着羡慕苏七品了,我们上去献舞也是有诸多好处的。你可知今天来了多少王公贵族,各国皇室王子?” 有一名宫舞伎言道:“是啊、是啊,我听她们说,若是入了各国王子们的眼儿,皇上就会把我们赏赐出去的。想那汉代的赵飞燕,不过是公主府的低溅舞伎出身,竟然做到了皇后之位!” “呸,别做梦了你!就你那个小模样,能有多大的造化?嘻嘻,不过,混个得宠小妾的机会尚有!” 郦飞烟满脸泛起花痴状,惊喜地言道:“这样呀?那我们岂不是有机会脱离伎籍,嫁给权贵们做妾!” 那宫舞伎伸手掐着她的脸蛋,笑道:“飞烟姐,你是个清白处-子,当然有机会了。我也有机会!不过,如果是她?……” 她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指了指正在角落中整理衣衫的周萍儿:“她就不行了,皇上用过放舞伎,将来只能死在尼姑庵中。” 舞伎们低声嗤嗤笑着,而后继续整理妆容…… 周萍儿背过身去,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别人的嘲笑她岂能不知?自从好朋友符静箫被送去西兹国做舞奴,她就显得更加孤独了。她是被皇帝临幸过的身子,那一次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聚痛了一下之后,就被人拖到院子里责打。应该得到的晋升和好处,一点点都没有,反而失去了清白之身。 现如今,同一批进宫的舞伎们,苏离兮变成皇帝的爱宠,郦飞烟也受到清平乐宫的重视,在各个舞蹈中跳重要的位置。只有她最倒霉?以前,她忍受着被别人骂成乡下来的乡伎,而后有成了一个没人要的破-货。周萍儿心中升腾了浓浓的恨意,苏离兮、郦飞烟,你们两个得意不了多久! 主殿江大人优雅地走进殿内,从容地问道:“舞伎们,尔等可都准备好了?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就该你们前往献舞了。大家一定要尽心尽力完成这一次舞蹈,向各国皇室展示我天熙宫廷舞蹈的非凡魅力。” 众位宫舞伎停止了喧闹,躬身言道:“主殿大人放心,奴婢等谨遵命令!” 主殿江大人满意的点头:“月容,检查妆容,清点人数!” 昭训姑姑花月容躬身答道:“是!” “站好队、大家站好队!”几个主事姑姑都帮忙清点人数,而后一个一个来报:“我们队已经到齐了。” “嗯!”江大人目光扫过去,见到一排排宫舞伎们焕然一新,妆容美丽,精神饱满,她心中颇感满意:“就是这样了。我们刻苦训练了这么长的时间,为了就是今夜献舞的片刻功夫,大家都辛苦了。待忙完这段春年宴会,本殿自然会论功行赏。” 众位宫舞伎喜不自禁:“多谢主殿大人!” “好了,麟德殿宾客已齐,我们准备出发吧!咦?不对……”江大人突然面露怀疑:“领舞呢?季馨子何在?” 适才,大家只顾着清点队伍中的人数,竟然忘记了一个人单独领舞的季馨子。 花月容看向苏离兮:“苏七品,你负责舞训季馨子,她人在何处?怎地此时还不出来?”季馨子身为领舞之人,有一个单独的换装间。 苏离兮闻言一愣,随即蹙眉:“下午之时,我 们又练习了几次。然,换装以后她说心中十分紧张,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想要一个人平静平静。我那时,看这边姐妹们很忙,便过来帮忙化妆了。” 江大人心中了然,季馨子担任如此重要的领舞之职,越是到临上场之际,精神紧张也是很正常:“时间不早了,来人,去请季八品出来吧!” 正在此时…… 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吓得众人打了个寒颤:“死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呀!” 江雪灵等人面色惧变,随着声音之处看去,一个小宫女跌跌荡荡地跑进来,满脸都是恐怖和泪水,指着那厢一间屋子言道:“死人了、死人了!” 殿内的几百舞伎面面相觑,每个人心头都升起了不详之感。 江雪灵迅速扫了众位宫舞伎一眼,平静地言道:“大家无需慌乱,按照原定计划出去排队!来呀,各个舞组领队,各殿管事将大家带到殿外去,准备出发!” 领队们、主事们都觉得不妙,然而此时却不是慌乱的时刻,献舞在即不容出现差错。她们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带领着各自的队伍离开大殿! 大殿中恢复了安静,还有江大人,花月容等几个人留下。 江雪灵对那宫女说道:“你先别慌,慢慢说来。出了什么事情?” 那宫女泣不成声:“奴婢是负责清洁各个小换装间的宫婢。奴婢以为你们都要走了,所以就到右换装间里去收拾,可是刚刚进去就看到,太可怕了,季馨子,季八品死了,她喷的到处都是黑血,墙壁都染红了!” 众人的面色纷纷苍白起来,苏离兮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不知所措。这种时刻,怎么会发生了可怕的命案? 江雪灵是见过世面的人,她稳定住心神:“此事不可乱说,快带我们去看看!” 几个人走到了偏殿一角的换装间,宫女轻轻地掀起门帘,一股刺鼻的腥臭血液味道扑面而来。 苏离兮只看了一眼儿,就差点昏了过去。 季馨子直挺挺躺着地上,原本洁白的肌肤变成了黑乌色,双眼圆瞪,七窍流血,地上散落着首饰和舞蹈道具,还有一个打碎的茶碗。很显然,她死之前很痛苦,狠狠挣扎了一番才倒在这里。 苏离兮转过身去不敢看,几个主事大人也纷纷捂住鼻子,退出了隔间。 “她是中了阴狠的剧毒!”江雪灵咬牙言道:“这个时候下毒杀了她,有人蓄意要破坏皇上的《七德舞》。苏离兮,你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里的人?可曾看出什么端倪?” 苏离兮颤抖一下,茫然地点点头,眼泪止不住落下来:“我、我走的时候,季八品还好好的,只是有一些上场前的紧张!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用手帕擦拭着眼泪,身边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死了,怎能让她不害怕? 江雪灵冷面言道:“大家都别怕,现在可不是慌乱的时候,暂时不管是谁混进来毒害了季馨子。马上就要开始的《七德舞》怎么办?那是皇上的心血。难不成,让我们天熙朝在各国皇室面前丢脸?” 江雪灵满面愁容,哀叹一声:“没有领舞的《七德舞》,就没有了舞魂。现在,也来不及改变队形了,只怕一千多人都会慌乱!这个责任,清平乐宫承担不起,谁都承担不起!” 众人的目光都盯上了苏离兮,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苏离兮缓缓地抬头:“我、我上吧!” 领舞的动作是她设计的,也是她负责舞训季馨子的。除了她自己,再没有别人了! 此刻,就算是明知有危险,也要硬着头皮上了。她怎能让小九的心血,化为乌有! 第二百五十章 舞七德 远处的天际之处,隐隐传来暗哑低沉的雷鸣之音,无数个细小的鼓点由远至近、星网扩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麟德殿中的众人不由精神一震,挺立起身体来向殿外的广场上看去……《秦王破阵乐》? 好大的声势、好强的气度,隐隐约约的压力自远方而来。《七德舞》,山雨欲来风满楼!未曾见其形,先以闻其声。 “威武……威武……威武……威武……” 一千名将士犹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冲击向海岸。刹那间,麟德殿前的广场上鼓角齐鸣、旗帜飞扬、军伍严肃、士气勇壮褴! 霎时间,风雷震动,一片萧索,充满杀伐激越的乐音响起,声音激荡,如断金石。 面对如此壮观的气势,个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能够亲眼目睹千人之众《七德舞》,众人心中热血澎湃,天熙国威尽显于此,大国风范不容质疑鲎! 阳刚威武的将士们凡三变,每变列为四阵,左圆右方、先偏后伍,交错屈伸。他们身穿银甲执戟而舞,发扬蹈厉武容炫耀。偌大的广场之上仿若铮铮战场,磅礴气势撼人心神,无数个铁血男儿甘洒鲜血。 战鼓擂鸣,声震百里,气若山河,动荡天地! 殿内观舞之人,无比内心震撼,扼腕惊叹之声不绝于耳。汉祖过沛亦有歌,秦王破阵非无作。 忽而,乐音一转,变得几分沧桑悲壮,宛如战争过后的残垣断壁。曲调悠远绵长逐渐舒缓和润,人们的心中交织着壮丽与优美之感,婉转之音洞彻于高空。 五百名身着一袭红衣纱裙的女子跑进战场,她们在将士中飞速穿梭,甩起长长的红纱飘飘,迷蒙如梦幻。一时之间,广场上银甲与红绸交织而舞,悲壮中融合着柔情似水。 刚与柔、壮与美、冷与情,死与生,战与和,交替融汇成一个美丽梦幻的网。 一座高大耸立的古战台,缓缓从地底下升起,越来越高直入天际。 众人眼前一亮,只见高台最顶处,一金甲戎装女子迎风而立,犹如一朵铿锵玫瑰,灿然怒放! “咚咚、咚咚、咚咚……”此巾帼戎装女子,手槌战鼓击打,飒飒英姿威武。 苏离兮,头上戴着两根锦雉长尾八宝嵌金珠金羽冠,身穿红装翠袖领锁子黄金铠甲,纤细的腰间围一条五彩盘云白玉带,飒爽英姿,不落俗媚。 上座,杨熠蓦然睁大了眼眸,身体向前探去,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宝座龙柄:“离兮?怎么会是她?”出了什么事情,离兮为什么会上场领舞? 皇帝凌厉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内侍:“去问一问,怎么回事?” “是!”内侍匆匆离去。 苏离兮完全进入了舞蹈状态,她的动作越来越危险,一个又一个腾空翻越犹如飞鸟般灵巧,引起殿内众人不断发出惊呼之赞叹:“哇、好俊的身姿,这女子是谁?” 杨熠越看越是心惊,她每做一个高难度的动作,他的心便惊吓一次。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恨不能冲上去将她拉下来? 江雪灵匆匆走过来,在皇帝耳边低语一番,杨熠的面色逐渐变得难看。 “季馨子已被毒杀,苏七品为了完成《七德舞》,为了皇上的心血,只能顶替上去!” 杨熠的眼睛直直盯着高台上神采飞扬的女子,眼中显出无奈之色。他派人日夜护住了高台,不叫人做手脚,避免出现差错,却没有护住领舞之人。层出不穷的暗算与阴谋,真叫人恨得牙痒痒。 杨熠在心中默默念道:离兮,苏离兮!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跳完呀!谁叫你怎么笨,季馨子死了就死了,你何必傻乎乎地顶上去。你只知道朕在意这《七德舞》。你可知,朕就算毁掉这《舞》,也不想你面临任何的危险。 半空中,随着苏离兮身体的舞动,头顶那一根锦雉长尾不断摆动。战鼓鸣金之音时重时轻,时缓时紧,拍岸惊涛呜伥鬼,逝水潺潺寒渡。她拿出鲜红的旗帜,一抹血染般的长旗飘扬在半空中。 悲嘶战火,猎旌旗舞,哀哉壮烈,香魂一缕千古唱! 西兹国斯澜亲王猛地站起来,满面惊讶之色,高台上那熟悉的身影和容颜,不正是他日夜思念的小女子吗?他的心情激动不已,紫色的眼眸随着她的舞姿而移动,他来京都城寻她数日没有音信,却原来是进宫了! 安国公暗暗冷哼一声,转身盯着后边的男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领舞的女子不是已经死了吗?如何跳得如此精彩?”领舞若死,舞魂已丧,整个队形都会显得空虚无意。 那男子冷汗淋淋:“属下、属下明明得手了,亲眼看着她七窍流血死掉,怎么、怎么……”真是出邪了! “废物!”安国公骂道:“一个小小的女子都弄不死!” 安国公端起面前的酒盏,狠狠一饮而尽。这些麻烦了,《七德舞》演出成功,昏君昨天就提出组建宫内的七德营,明为演练,暗为精卫。 苏离兮左旋右转,舞势如旋风。掷帜入云若电光下射,气贯长虹。她的舞姿深深地感染了每一个观舞者,激扬起生命之灵动。 广场上,千人齐声高呼:“舞以盛德、天熙昌盛!舞以盛德、天熙昌盛!”呼声震天,久久地回荡于每个人的心头! 上天保佑,筹划演练已久的《七德舞》终于顺利完成。 大殿内,重臣跪倒在地:“吾皇圣明,天熙昌盛!” 皇帝站起身来,朗声言道:“朕演练此《七德舞》,绝非炫耀武力,愿以文德泽服海内外。舞者激扬其气,苟可以正人伦、宁家国、和人心。乐以彰德、舞美盛德,愿天下太平,愿百姓安乐!” 众人心情澎湃:“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众位宫舞伎跑进偏殿,叽叽叽叽,嘻嘻闹闹……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跳完了,献舞成功!” “呵呵,呵呵,卸妆卸妆,累得我腰酸背痛!” “总算没有辜负皇上与各位大人的期待,我们跳完了,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姐妹们,咱们凑个份子吃酒吧!” 郦飞烟激动地抱着苏离兮的肩膀:“离兮,你跳得太好了!” 苏离兮也随着大家笑了起来,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儿,内心的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江大人走过来:“尔等都辛苦了。不过,尚且不可松懈怠慢,春年期间各种大大小小的宫廷宴乐还有很多,尔等还要继续认真完成每一次宴舞。第一舞组的《铜雀伎》,马上要上场了,快去准备!” “是!”众女子答道。 江大人看向苏离兮,神态很是满意:“这一次顺利献出《七德舞》,苏七品临危受命,表现优异,获得满堂的喝彩。待本殿向皇上请旨之后,重重嘉奖于你!” 苏离兮谦虚地躬身:“多谢江大人!”嘉奖什么的,她才无所谓。总算是不负众望,完美演绎舞韵之魂,完成了小九的心愿。刚刚上场的时候很是紧张,跳着、跳着进入了角色,逐渐就自如起来。 众人兴奋说笑之中,竟无一人提起季馨子莫名被毒害之事,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死掉的人不能复生,何必来影响胜利之后的喜悦。 谈笑之间,苏离兮感觉有人轻轻来她的衣袖,她转过身来看到昶蕞。 “苏七品,请随我来,有一件紧急之事等您去处置!”昶蕞低声言道。 苏离兮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昶蕞的模样很是神秘:“苏七品来了便知!” “哦,好吧!”苏离兮尚且来不及换衣卸妆,随着昶蕞走出殿外,出了小花园里拐了几个弯儿越走越远。 苏离兮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忍不住问道:“昶蕞,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若不是对昶蕞极大的信任,她就不去了。 昶蕞看看左右,低声劝道:“苏七品莫急,马上就到了。” 她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小房子前:“苏七品请进!” 苏离兮推门走了进去,屋子中很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为何不点燃灯烛?”她刚刚迈入房间,只听吱扭一声,房门便在她的身后关上了,昶蕞不知所踪? “昶蕞?”苏离兮回头,惊疑地叫道:“你干什么?” 黑暗中,她的纤腰被人狠狠一拦,一个高大的人影扑向了她。 “哎呀!谁?”苏离兮身不由己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她害怕地吸了一口气,心尖儿剧烈跳动! 如同被卷进海浪中的一叶小舟,她被带着倒退了好几步,后背一撞抵在一面墙壁上。 她惊恐地看着前方…… 第二百五十一章 绝美胡姬 “你是谁?” 苏离兮惊魂未定之中,还来不及尖叫,身子便落进一个炙热而强力的怀抱中。一阵儿熟悉的男子气息迎面而来,男子倾身下来狠狠咬住了她的唇,力道凶狠而急躁。 苏离兮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那男人修长而有力地双腿将她死死压在墙面上不能动弹。一只有力的手如铁钳般箍住了她脸颊,还有一只手反扭了她的双手无法挣脱。这男子果然是个有经验的,三下两下就禁锢住她。 “不听话的丑丫头,逞什么能?是谁让你上场献舞的?你把朕的话全都当成了耳边风儿,看朕如何惩罚你!”他贪婪地咬着她。 苏离兮楞住了,身子暗暗发抖,是你这个臭纨绔小九,你可不是疯了?她心脏狂跳不已,秀巧的下颌被他牢牢捏着,她只能扬起脑袋,难以招架那迅猛的攻势。她羞得双颊绯红,滚烫的感觉染遍周身鲎。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儿,朕怎么得罪你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理朕,还敢借着演练舞蹈之名搬回清平乐宫居住!” 他疯狂地吻着:“朕,快被你这个丫头儿给折磨疯了!褴” 他此时的状态是有些疯狂,她吓得不敢说话。他的吻中带着掠夺,迫切,渴求,气恼,浓烈的情感叫她窒息。 “答应朕,快点答应朕……”他一边吻着,一边催促着:“你点头,你快点头,只要轻轻点一下头就行,朕快要憋不住了!” 苏离兮的脑袋中一片浆糊,被他亲的七荤八素,晕天晕地,不知方向?他想要什么,答应他什么呀? 黑暗中,她傻兮兮的小模样,朦胧的黑眸中水漾雾蒙,简直快要了他的命。 他眸光情浓如火燃,霸道地言道:“答应朕!” “哦……”苏离兮茫然地点点头。随即她猛地惊愕明白过来,却是来不及了! 那无耻的纨绔混蛋心中大喜,直接将她按在地上,就地吃干抹净,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久违的、可怕的感觉猛地将她填满,她紧张地浑身发抖,缩紧了身子哭了起来:“小九,我疼!” 杨熠仰头,俊朗的眉头舒爽的展开,这感觉美得太致命了:“离兮,朕心中好欢喜!” 急促的喘息在静谧的空间中弥漫开来…… 房间门外的走廊上,守护的昶蕞、小西子和小东子等人,偷偷抿嘴笑了起来。可怜的皇帝苦憋了快三个月,不曾召见任何一个妃妾或者宫舞伎侍寝。针对以往小皇帝日-御-数女的喜好,这简直是前所未有、骇人听闻的奇事。 太监们不忍皇帝苦忍,将几名美丽的宫舞伎悄悄送上龙床。结果没有落好,被皇帝怒斥着赶了出去,摔了一地的东西,吓得他们再也不敢擅作主张。紫宸殿侍奉皇帝的人无不担忧,再这么忍下去,皇帝憋坏龙体怎么了得? 小东子指挥着几个太监,低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那边守着,你们两人去后边守着,别叫那些闲杂人等闯过来,若是惊了皇上的好事,咱们全都跟着倒霉!” 屋内传来女子的挣扎与扭打,压抑着发出娇声与哭泣,男子的喘息不断传来:“丑丫头,你再倔强试试?朕今天不把你整舒坦了,朕就不是你男人!” 几个太监们漫无表情、习以为常,只管守好门户。 而昶蕞丫头儿却听得面红耳赤,想离开却是不能擅离职守。等一下苏七品出来,她还要随身伺候着呢。 昶蕞只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心中暗道:“苏七品,您可千万别怪奴婢呀。刚才那样的情形,奴婢若是不将您唤来,皇上非亲手掐死奴婢不成。哎,咱们旁观者都看得再清楚不过,您心中也是喜欢皇上的,何必一直挣扎、一直回避着。” 屋内的苏离兮渐入佳境,像是被杨熠施了魔法般迎合着,浑浑噩噩承受着他的缠绵。黑暗中她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周身的感官却变得愈加清晰起来。所有的贴近都透着柔情蜜意,他的一颗心虔诚又真挚。她的心,到底是不受控制的柔软起来。 她樱唇呢喃着:“小九、小九,我难受……” 他的音调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蛊惑:“还敢逃吗?” “不、不了。” “苏离兮,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朕,让那个狗屁三年之约见鬼去吧!” “……” ~~~※~~~※~~~※~~~※~~~※~~~ 麟德殿上,酒宴继续进行中,众人交杯换盏,不亦乐乎…… 丝竹之音靡靡,美丽的舞伎们罗衫从风,长袖飞舞,纤姿素霓,眉目含情。 “美哉、妙哉……”南越国王子一边饮酒,一边摇头晃脑,他抓住一旁倒酒宫女的细白小手,色-眯眯言道:“天熙朝的美人可真多,就连一个侍酒的宫女都是这般漂亮!” 那宫女不敢躲闪,扭扭捏捏着羞红了脸蛋。来之前主殿便有交代,万万不可得罪了各国的皇室王爷们。 北戎国三皇子端着一杯酒盏,醉醺醺地言道: “歌以咏言、舞以尽意。天熙朝果真是泱泱大国,一曲《七德舞》演绎的惊心动魄,这若是放在我们北戎宫廷,自愧不如呀。呵呵,眼前这一支《铜雀伎》的内廷舞,也是这般曼妙!” 北戎三皇子的眼神飘在一名正在献舞的宫伎的身上,那女子长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楚楚动人,巧笑盼兮,真叫他的心意恍恍:“天熙朝宫舞伎真是名不虚传,本王看这一个宫舞伎就很不错。” 海靖国九王爷笑道:“前些年,我皇兄有机会得了一名天熙宫舞伎,一直爱不释手、夜-夜尽-欢。怎么?三皇子看上了几个舞伎?” 北戎三皇子言道:“九王爷莫笑,本王还真是看上一个,就是刚刚那《七德舞》的领舞之舞伎。那小女子气质很是独特,兵戈肃杀间笑颜如花,万军之中来去自由,不同于这些世俗胭粉,本王对她很是心喜!” “啪嗒……”一声,一只酒盏掉在酒案上,坐在那一边的西兹斯澜王爷不小心打翻了酒杯,一旁的侍女慌忙来收拾。 “王爷,奴婢帮您换一壶新酒来!”宫女言道。 “无妨!” 斯澜亲王自从看了《七德舞》之后,便一直是这般沉默寡言,似有心事重重? 北戎三皇子讥讽一笑:“怎么?斯澜亲王不会也看中了那名宫舞伎吧?嘿嘿,你可别跟本王抢。等下天熙小皇帝来了,本王就向他讨要那一名领舞舞伎。咦?你们家小皇帝去哪里了,这老半天儿都没有看到了。” “难不成,怕本王向他讨要舞伎,就躲起来了?哈哈、哈哈。” 站在一旁侍奉的太监,细声细语的言道:“好叫三皇子知晓,我们皇上去内殿里换衣袍了,稍后就会来,王爷莫要着急!” “赫赫……”北戎三皇子不屑一笑,言道:“一个大男子,一会儿就去换一身衣衫,打扮得比个女子还要艳丽。怪不得呀…” 他压低了声音,对海靖九王言道:“听说这天熙重臣都不把小皇帝放下眼里呢?吃喝玩乐、个中高手,太娘娘腔了!他有这么多女人,夜夜行欢,不知道身体行不行?” 几个外国使臣都嗤嗤笑了起来:“就是!不如多多分给我们一些,大家帮皇帝分忧吧,哈哈、哈哈。” 那太监急得面红,翘着嘴言道:“三皇子不可乱讲,我们家皇上是爱干净爱清洁,一天换上几套衣服很是正常!” 北戎三皇子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豪迈地言道:“算了、算了,你们天熙朝的人都是爱讲究,管他去干什么呢!本王且来问你,刚刚那《七德舞》的领舞女子叫什么名字?就是站在战台上雷鼓的舞伎。” 斯澜亲王的呼吸一滞,暗暗竖耳倾听起来,或许只是面容有些相似,根本不可能是苏离兮。 “这个……”那太监似乎有些迟疑。 “这个、那个的,你倒是干脆说呀!”北戎三皇子不高兴的言道:“怎么?难道那领舞的女子不是宫舞伎?是个出身高贵的闺秀,本王爷不能挑选她做侍妾?哼,就是是一个名门闺秀,本王爷乃是皇族,照样可以纳她为妾。” 那太监想了一想,苦着一张脸言道:“三皇子,奴才劝您,您还是挑选别的宫舞伎吧,一定可以得偿所愿。那领舞女子肯定不行!” 众位王爷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太监的身上,心中均感好奇。 太监继续言道:“实话告诉王爷,刚才《七德舞》的领舞之人苏离兮,乃是我们皇上最最心爱之御前七品宫舞伎,是早就被皇上临幸过的尊贵身子。皇上要她日日相伴不曾离身,决计不会将她送给别人!” 三皇子扼腕叹息:“哎呀,这真是太可惜了,竟然是个破了-身的舞伎,本王遗憾之极、遗憾之极呀。咦?斯澜王爷,你的脸色儿怎么如此难看?你身体不舒服吗?” 斯澜王爷勉强一笑,紫眸中都是伤感之色:“无妨,有些舟车劳顿。” 苏离兮,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会变成天熙皇帝的宠伎?如果是这样,再想带离兮回西兹国?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阿尔斯澜蹙眉斟酌着:该想一个什么办法呢? 殿堂上,一名太监高声呼道:“皇上驾到……” 皇帝从屏风后走出来,果然换了一身舒适华贵的新衣袍。只见他眉眼舒展,神清气爽,仿若乌云散去,雨过天晴。 皇帝坐在宝座之上,他眸底深处是倾泄之后的餍足满意,心情显得非常好。他端起一杯酒,微微朝着这边的王子们点头示意:“各位王爷,请酒!” 各国王子们也纷纷端起了案前的酒杯,举起向皇帝敬酒! 皇帝注意到唯有西兹国的斯澜亲王一动不动,他手指轻转一个白玉酒杯,脸色十分不悦? 皇帝问道:“斯澜王爷为何心情不好?可是天熙宫中的奴婢们怠慢了王爷?” 斯澜亲王站了起来,拱手言道:“陛下言重了!小王-刚才看了贵国的《七德舞》,内心十分震撼,还在久久回味之中。” “哈哈、哈哈!”皇帝笑道:“斯澜亲王满意就好!此《七德舞》乃是朕闲暇之时亲自编排。王爷若是喜欢,朕就叫宫人抄录一份《七德舞》舞谱,赠与王爷!” 斯澜亲王剑眉微扬:“多谢陛下恩赐。既然谈起歌舞,小王听闻陛下才情卓越,精通舞乐。” 皇帝谦虚言道:“略懂一二,不过是陶冶心志而已。” 斯澜亲王笑道:“陛下何必过谦?小王这一次来到贵国,也带来了一名绝世妩媚的胡伎,乃是我西兹国闻名天下的胡姬舞女。至此贵国春年元日的喜庆日子,让她为陛下献上一舞鉴赏可好?” “哦?……”皇帝顿时来了兴趣:“朕曾听闻西兹国无论男女老少,人人能歌善舞。特别是西兹胡姬,天下素有艳名。既然斯澜王爷有心,朕岂能辜负王爷的一番美意?” ~~~※~~~※~~~※~~~※~~~※~~~ 神秘、悠远、古老、奇特的西域之乐幽幽奏起,飘荡在大殿半空中,给人一种奇异美妙的视听感受,仿若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荒凉沙漠…… 一身金色薄纱的异族少女翩然而至,玲珑的曲线曼妙妖娆,挥舞起一片金闪闪的光辉渲染了每个人的眼眸,男人们手中的酒盏一滞,一个个贪婪地睁大了双眼。 美丽妖艳的胡姬,从头到脚披着一层淡金色的云纱,将她全身都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之中。她十指纤纤勾出一连串的波浪弧线,似乎带有致命的魔力。 胡姬那凹凸有致的身段随着乐曲舞姿飞扬,舞动之中是遮不住的透骨风情。婉转之间,她玉手放在脖颈之下,脖子灵巧地左右晃动。一缕金光扫过那浓密而弯翘的睫毛,面纱之下的眼眸居然是宝蓝色的,犹如深蓝夜空般的幽深美丽。 她蓝宝石般的眸子斜飘向皇帝,带着与生俱来的轻-佻与媚骨。 杨熠侧身坐在宝座之上,慵懒的微笑挂在嘴角儿,细长的龙眸里染上了一抹薄薄的沉醉。心中暗暗赞叹道:好美的舞蹈、好妖的胡姬。 那胡姬媚眼如丝,犹似一泓清蓝灿然生光。她体态轻盈腰肢纤细柔软,舞动中溢满了浓郁的西域风情。一双纤手皓肤如玉,一双赤果的玉足更是玲珑娇小,趾甲涂抹着鲜红蔻丹的衬托着小脚更加莹白,脚腕上系有金色小铜铃。舞动节奏间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胡姬那一双大眼闪着盈盈蓝波,直叫人错不开眼。神秘的脸庞始终深藏在一层面纱后,精致的五官在舞动间若隐若现,让人充满了想象。想像着那面纱之后,是一张怎样美丽绝伦的脸庞? 她步似行云,体态婀娜,荷姿摇曳,娉婷绰约。随着胡姬越跳越快,她身上的金纱飞扬而起,迷蒙了众人的眼眸。满头长长细细的发辫也甩开来,如同恣意开放金色玫瑰。 优美的姿态婉转绰约,双足随着快速复杂的节奏踏舞。舞至高-潮鼓声紧催,胡姬躺腰卧地,身体柔软到不可思议,像是一条美女蛇般妖娆。 一舞结束,胡姬浅笑退身,挺胸走过来,站在斯澜亲王身后。众男子心意恍然,目光随着那胡姬移动,久久不能回神…… 北戎三皇子拍案而起,禁不住高声赞叹道:“妙舞、妙姬!本王以前见过的胡姬舞也不少了,如此美丽的胡舞还是第一次见到。妍魅递进,柔弱无骨,天上的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皇帝亦是点头称赞:“舞姿瑰丽,翩若飞燕,西兹国的舞乐令人耳目一新,斯澜亲王有心了,这一曲胡舞,朕十分欣赏!” 南越王子像是痴迷不已,若是将此妖精一般的胡姬按在床-上肆虐翻滚,不知是何等***夺魄的滋味? 他久久盯着胡姬,目光灼热:“跳了半天,这胡姬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她为何一直用面纱遮掩容颜?难不成,舞跳得虽好,人却是丑陋不堪吗?” 众男子都充满了好奇,大家心中所想均是如此,恨不能亲手摘那那一层薄纱,一睹美人芳容…… 斯澜亲王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古丽娜,去掉你的面纱!” “是,主人!”胡姬抬起纤白的玉手,轻轻地揭开了那薄薄的面纱。 大殿内,众位男子直直瞪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此胡姬高鼻深眼,肤白如雪,四顾流盼,倾国倾城,实在是百年难遇的绝色美人。她的容貌原本清纯如白玉,偏偏又交织了极度的妖媚之感,两厢矛盾结合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之美! 北戎三皇子赞叹一声,立刻叫起来:“斯澜王爷,本王向你讨要这名胡姬。本王愿意用千两黄金,百辆辎重置换此胡女,你可愿意忍痛割爱?” 南越王子不甘落后,急忙言道:“斯澜亲王,本王对此胡姬也十分喜爱,你若是肯将此女赠予,价格随便你开。不要说区区千两黄金,就是万两又能如何?” 斯澜亲王不动声色,默不作声…… 海靖国王爷言道:“若是斯澜亲王不舍得,本王愿以一颗价值连城的深海夜明珠,换此胡姬一-夜-之欢!” 大殿前,胡姬古丽娜一双蓝眸莹然若水,红艳的唇角儿露出一抹讥讽之笑,似在嘲弄男人们的亟不可待。这么多王公贵族为她疯狂的情景,她早已习以为常,心中鄙夷。 众位男子的目光聚集在斯澜亲王的身上,等待他的决定:“斯澜亲王,你倒是说一句话呀!” 只见斯澜亲王并不着急,紫瞳中沉浮几下,缓缓言道:“各位王爷莫急,此女古丽娜虽然是奴婢出身,但却是我西兹国第一歌舞伎。她在西兹国内崇拜者甚多,追求其的王公贵族不下数百人。而她向来洁身自好,从不以色侍人,只以舞艺为生。” “她虽是本王家养的奴婢,而本王对她的人品非常尊重,将她当做一名优秀的艺人来看待,决计不会违背她的心意。她若是愿意跟谁走?本王不但不会挽留,还会赠送千金做嫁妆。” 闻言,众位皇贵们对此胡姬愈加感兴趣了。北戎三皇子嬉笑道:“这样说来,此胡姬还是清白的处-子之身?” 斯澜亲王婉转一笑:“这是自然,本王从未染指!” 阿尔斯澜那淡紫的眼眸却是看向了宝座上的皇帝杨熠,似有热情的探询之意? 听闻,这天熙皇帝杨熠是一个出了名的好-色纨绔昏君,他喜欢收集各类绝世美女。如今,有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胡姬摆在眼前,还不能叫小皇帝动心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他恼羞成怒 南越国王爷摸着山羊胡子,笑道:“斯澜王爷真乃是正人君子也!美色当前、不为所惑,本王甚是敬佩。小美人,你家王爷既然说尊重你的心意,你可愿意跟随本王走?本王定然会善待你,回国后册封你为侧妃如何?” 南越国王爷信心满满,这个优惠的条件对胡姬来说可谓是一步登天了,她若不是个傻子就应该感激涕零褴。 海靖王爷插嘴道:“小美人,你还是跟本王走吧。本王定会万分疼惜于你,给你造一座豪华的庭院,珠宝玉器任你把玩,绫罗绸缎任你取用。” 众人的目光盯在胡姬古丽娜的身上,她却是对诸多的目光视而不见,仿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那胡姬,你愿意跟谁走?” 那胡姬柔腻似玉的脸庞妖冶冷艳,蓝眸荡漾着不屑之光。她开口说道:“各位王爷的厚爱,小女子不敢认同!” “小女虽然身为奴婢,却有一个规矩,谁若是能赢了小女的舞艺?小女便甘心做他的奴婢,任凭主人驱使打骂。可若是输了,就要过来舔小女的脚趾,以示卑微!” “哦?”众人一听,顿觉惊讶! 好一个貌美如妖,心高气傲的胡姬,竟敢要求高高在上的皇贵们跪在她一个奴婢的脚下!当即,有几名皇贵王爷面色不悦起来,看向胡姬的目光贪婪中带着肆虐,恨不能立刻将她按在身-下折磨。 “哈哈、哈哈!”皇帝朗声大笑起来:“真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奴婢!斯澜亲王,你们西兹国对待奴婢的态度倒是奇特?鲎” 斯澜亲王优雅有度,翩翩风采:“呵呵,叫各位见笑了。不过,小王向来随性,认为自身有真本事的人,自然就有骄傲的资本。各位王爷若是想得到她,就必须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斯澜亲王继续言道:“小王先提醒大家一句,古丽娜身怀舞蹈绝技,她有一个天赋至今无人能及。但凡她见过的舞蹈,只看一遍就能模仿得分毫不差,惟妙惟肖。在我西兹国内,前来挑战舞艺之人,最后都跪在她的脚下,亲吻她的脚趾认输了!” “她自认舞艺天下第一,接受过数百场赛舞从来没有输过。这一次,她听闻本王来天熙朝,便请求一起前来。想要见识见识天熙大国的绝妙舞艺。” 古丽娜一双蓝晶妙目看向皇帝,眉梢上挑,眼眸中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小女子早就听说过,天熙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特别是古典宫廷舞学传承千年,身怀绝技之人比比皆是。” “天熙朝向来以舞乐礼仪之邦自居,宫舞伎更是各个绝美,舞艺不凡,天下知名。各国皇室都以得到一个天熙宫舞伎为之炫耀。然,小女子却不敢苟同。借用你们这里的一句俗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敢问天熙皇帝可愿接受小女的挑战?” “混账的奴婢!”一旁的王老尚书站起来怒斥:“你一个西兹国的野蛮胡姬,竟然公然挑衅我天熙皇朝?不知天高地厚。” 安国公亦是冷笑道:“此胡女狂妄,自称舞艺天下第一?井底之蛙,坐井观天。怎知我泱泱大国舞艺之博大精深?” 胡姬古丽娜一点都不生气,蓝眸流盼、百媚顿生:“众位大人若是不服气,可选你们天熙朝第一宫舞伎,来与小女赛舞。” “赛舞?”众人相互交流着眼神。 斯澜亲王站起来:“陛下,小王赞同赛舞。以舞艺,决高低!” 皇帝眼眸含笑微微一荡,言道:“如何个赛舞法?”扯了半天,这位西兹国的王爷要步入正题了。 斯澜亲王一笑:“很简单。古丽娜跳上一舞,你们天熙舞伎只能看上一遍,就必须能全盘模仿,一点儿都不能出错。而后,再由天熙舞伎跳上一舞,古丽娜模仿其舞。谁出错了,或者根本模仿不出来,就算是谁输了,由在座的各国王爷做一个见证。” 各国皇贵觉得有趣,纷纷点头赞同。亲眼看着天熙朝与西兹国争斗,大家心里都很爽呀!不免浮想联翩,有此免费好戏看,大家何乐而不为? 皇帝眸光意味深长,问道:“既然是赛舞,必须有赌注。不知斯澜亲王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这紫瞳胡人苦心积虑提出赛舞,必然有所图谋! 斯澜亲王言道:“若是小王输了,将西兹国边界的五座城池划给天熙朝,胡姬古丽娜也赠送给陛下为舞奴,任凭陛下处置。” “不过,若是天熙朝输了?…”斯澜王爷话风一转,微笑着言道:“同样的,天熙国将边界的五座城池划给西兹。同时,本王向陛下讨要《七德舞》领舞之女,苏离兮!” 杨熠的目光骤眯,寒意陡深,语速缓慢:“你?想要苏离兮?” 大殿四周气氛一变,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几声抽气声儿。 “五座城池、五座城池呀!”在座的天熙重臣们只觉眼前一亮,个个惊叹起来。 这斯澜亲王可真够大方的,这相当于是一场豪赌呀。到底是年轻了些,简直是个败家子。听说,这位现任国君的胞弟阿尔斯澜,目前是西兹国 领地最大、财宝最多、尊荣最盛的皇族王爷。他从小善于经营珠宝,在做亲王之前就已经富甲天下了。 天熙朝与西兹国交界之处的若干个城池,杂居着汉人与西兹人,更有很多混血家族,百年来争斗风波不断。一时在西兹人手中,一时又被汉人们夺回。五座城池的赌注,实在是诱人。若是仅凭一场赛舞,便能夺回五座城池?节省大量的兵力财力,实在是太划算了! 众位臣工们议论纷纷,大多数自信的人都认为此赛舞可赢…… “比就比,难道我们天熙大国还怕了他们蛮夷小国不成?哼!” “我天熙舞乐传承于上古,有数千年的文明智慧,岂容些许胡舞妖魅可比?邪不胜正,此赛舞天熙定能取胜!” “那是!赢得舞艺,于我天熙如囊中取物。让他们西域小国长长见识。皇上,请您答应西兹的赛舞请求。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落败而归!” “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天熙清平乐宫养了几百名宫舞伎,随便挑出一个来,消消西兹妖姬的锐气,都能将他们吓走。” 几个重臣走出来,拜倒在地:“请皇上恩准与西兹国赛舞!” 杨熠的目光扫过重臣们,眼眸中带着一股清冷之色。这种气势不觉便叫臣工们敛声屏气,神情上有些坚持不住。皇上是个什么心意?难不成,小皇帝不敢接受西兹国的嚣张挑战?那可太丢人了,蛮夷小国都追到家门口来叫嚣了,泱泱大国岂能退缩? 那一边儿,斯澜亲王以及各国皇贵们不动声色,冷眼旁观中。胡姬古丽娜樱唇微微翘起,一直带着若隐若现的讥讽之笑,仿佛她赢得比赛是胸有成竹?大殿里流动着波涛汹涌的暗流。 安国公躬身言道:“请皇上三思,区区赛舞难不倒我们天熙。还望皇上答应西兹国的赛舞请求!” 各国皇贵和使臣都在一旁看着,这种时刻天熙朝不能退缩呀。安国公在心中谋划着:就算这胡姬真有什么过目不忘的舞蹈天赋,到时候使用个什么暗地里的手段?让这妖女下不了床。哼,这里可是天熙朝的京都城,强龙不压地头蛇!明得比不过,暗得还不行?小皇帝只管放心的答应吧,有你亲老娘舅在背后撑腰呢! 众臣看到安国公出来带头儿,立刻都跟随着言道:“请皇上恩准、请皇上恩准!” 杨熠缓了一口气儿,懒洋洋地摆手:“众位爱卿请起,都先坐下吧!至于两国赛舞之事,还有一些细节要商量清楚!” 皇帝既然发话,众人只得先起来,继续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坐好。 此刻,杨熠心中很是矛盾纠结。他自身精通各类舞艺,一眼儿便能看出舞伎们的技巧。刚才,他观那胡姬古丽娜跳舞天赋极妙,其才华不容小觑。若是真的赛舞,天熙并没有百分的把握。 输掉边界五座城市,将来可以再找借口抢回来。然,若是输掉了苏离兮,他这辈子可怎么过?难道让苏离兮受那些外族蛮夷的羞辱。这事想都不敢想! 离兮呀、苏离兮,你个小狐狸精,你什么时候招惹上了西兹国的皇贵? 皇帝思虑片刻,侧头望向一旁的皇太后。他非常尊重地问道:“母后以为如何?” 看到皇帝如此尊重自己的意见,皇太后十分满意。 皇太后敛眸端坐,唇角含着笑意:“呵呵,这赌注之中,胡姬舞伎倒也罢了,不过都是些取媚男子的低溅奴婢,就算白白送几个给西兹果又有何难?” 皇太后看向斯澜亲王,温和地问道:“亲王,若是你们西兹国输了,斯澜亲王能否做主割让五座城池?到时候,别说我们天熙朝以大欺小!” 皇太后言下之意,乃是斯澜亲王不过一个王爷,割让国土城池此等大事,他区区一个王爷可能做主?别等他们输了比赛,再来赖账!众臣都觉得有理,皇太后高瞻远瞩,心思缜密。 斯澜亲王豪迈一笑:“皇太后和陛下尽管放心。赌注中那五座边界城池,乃是小王私人领地中的财产。按照我们西兹国的规矩,各个王爷的私产他人不能干预。本王向来性格耿直,言而有信。此处各国皇贵都在,只要你们天熙不要赖账就好!” 此话说得甚是无礼,天熙大臣们个个义愤填膺,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赛舞嘛,天熙朝岂会输掉?这西兹蛮夷真是狂妄自大,必须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输掉比赛,夹着尾巴灰溜溜滚蛋! 杨熠面色一沉:“哼!朕记得斯澜王爷初来之时,曾提到要在京都城寻找失散的心仪女子,朕还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儿。怎地,刚刚看了朕的《七德舞》,就被朕的女人迷住了?就立刻变心了?竟敢觊觎朕身边的舞伎?” 斯澜亲王并不生气,眸光温柔:“小王不敢隐瞒陛下,小王苦苦寻找而不得的女子,就是舞伎苏离兮。” 闻言,杨熠瞳孔一缩,眸中光线微澜:“哼哼,很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斯澜亲王言道:“小王喜欢周游天下,为了解天熙的风土人情,小王曾掩盖身份在 天熙京都城做一名珠宝商。早在市集歌舞坊间,结识了苏离兮姑娘,小王对她一见倾心,思慕良久。” “我们两个情投意合,惺惺相惜。离兮她也差一点答应跟小王回西兹。只不过,当时她要照顾生病的娘亲苏荷清,才与我挥泪而别。小王永远都无法忘记,在京城门口时的惜惜离别之情。每每念起,心痛不已。” “临走之时,小王曾赠与她一串红宝石手链作为信物,离兮她也欣然收下小王的心意。这一次,小王猛然间看到她是《七德舞》的领舞,内心狂喜不已。既然,我们有缘在天熙宫重逢,定要迎娶她回西兹做王妃!” 杨熠冷笑道:“还有一条红宝石手链的定情信物?” 斯澜亲王点头:“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她对陛下而言,不过是一个暖-床的舞伎奴婢,可要可不要。陛下的宫舞伎何止数百名。而苏离兮对小王而言,却是这辈子唯一的妻子,还望陛下成全我们两人的姻缘!” 斯澜亲王的这一番话,说得真情流露,亲真意切。感动了在场的各国皇贵和使臣们。就连,站在他身后的胡姬古丽娜,一直冷冰冰的脸上也流露出怜惜之意。 那北戎三皇子感叹地言道:“哎呀呀,真是看不出来,斯澜王爷还是一个痴情种,与舞伎苏离兮曾有这样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本王原本想着得不到你的胡姬,能够讨要那苏离兮也不错。既然斯澜王爷对那名宫舞伎如此动情,本王就不和你争抢了,哈哈,成就你们这千里姻缘一线牵的佳话!” 众位皇贵们纷纷点头:“我们也不抢了!” 杨熠心中一阵翻滚的难受,咬牙言道:“你们两人情投意合、惺惺相惜?呵呵、好、很好!”连苏荷清的名字都说出来了,看来对方并没有认错人呀。 先前有一个情意绵绵、生死相许的安水屹。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情深意切,惺惺相惜的斯澜王爷。丑丫头挺有狐媚本事的,你入宫之前到底欠下了多少情债? 胡老太监一甩拂尘,忍不住言道:“斯澜王爷莫要胡言乱语。你可知那苏离兮早就是吾皇的御前舞伎?侍奉过龙体之身,岂能再许给外男?这可不符合我们天熙内廷的规矩,皇上御用过的女子,就算打入冷宫赐死,也不能放出宫去!” 斯澜亲王不以为然,淡淡一笑:“规矩是什么?还不是由人来定。本王心属于苏离兮久矣,曾发誓今生非她莫娶。莫说她曾经侍奉过皇帝陛下,就算她生过几个孩子,本王也丝毫不在意。” “我们西兹国人不拘小节,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要两情相悦,便能白头偕老!” “啪!”杨熠重重地将酒盏放在案上,眼眸中溢满冷毅之色:“斯澜亲王,朕同意与你们赛舞。三日后于此殿设置舞台,一决胜负!” ~~~※~~~※~~~※~~~※~~~※~~~ 今夜,苏离兮早早便睡下了! 她今天累得够呛。先是亲眼目睹了季馨子的尸体吓了个半死。接着,她临危受命,毅然顶替《七德舞》领舞之位,客服心理障碍,尽心尽力的完成献舞。后来,又被那个纨绔皇帝骗到小黑屋里狠狠地折磨一番。 最初的惊吓之后,她却是发现自己并不十分排斥。两个人僵持多日的情感在那一刻得到了释放。感受着他疯狂的索取与爱恋,她的一颗心飞跳不已。她轻轻触摸着他出着一层薄汗的脊背,竟然有了一种心疼的感觉。后宫佳丽如云,他为了自己,隐忍了多久? 她不想再违心躲避,不想再彼此折磨,爱就爱吧! 完事后,那混蛋急着赶回去主持宴会,心满意足的走了,可她却疼得站不起来。太久没有承-欢的身子,如同初次般生涩紧闭。她哆哆嗦嗦穿好了衣服,再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推开门。 在门外等候的昶蕞,眼神胆怯地看着她:“七品,您别责怪奴婢,奴婢不敢不听皇上的话。您心里若是气不过,就叫人狠狠地打奴婢一顿,奴婢绝不敢抱怨半句。” 苏离兮疲惫地摆摆手,话都不想多说一句:“扶着我回去吧!” 回到沅淑阁,她简单清洗一下,换上舒适的衣服便倒下了。极度劳累中,她很快就睡熟了。 睡梦中…… “嘭!”的一声巨响,惊醒了她!苏离兮猛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坐起来。床头的八角宫灯散出柔和微弱的光芒,只见一个青花瓷瓶,摔碎在殿内的空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片儿,微荡着留下影影绰绰的斑驳光影。 她抬头,看见皇帝满面的怒色,还在继续摔东西。他走到梳妆台前,将上面的胭脂、首饰、铜镜、梳子等都扔到地上,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刺耳声响。 苏离兮惊恐地睁大了眼眸:“小九,你在干什么?” “别叫朕小九……”他回头指着她的鼻子,气急败坏地言道:“不许你叫!” “朕一片真心待你,你、你隐藏了多少秘密?”他一脚儿踢翻了檀木衣架子,震耳欲聋。 昶 蕞、小东子、小西子等十几个宫女太监们,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苏离兮抚住自己的心口,微微喘息着。见过他纨绔的样子、轻浮的样子、狡猾的样子,耍赖的样子,聪明的样子,认真的样子、冷酷的样子。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样子。 他怎么了?大半夜里的,谁把他气成这个样子? 杨熠埋头继续翻箱倒柜,将她的衣服从柜子里一件一件丢出来,一时之间满屋都是花花绿绿的衣衫飘舞,飞得满地都是。 他一边翻着,一边气恼地言道:“藏哪了,你把它藏哪了?” 昶蕞带着哭腔:“皇上息怒,您别吓到七品了。” 杨熠回头,看到床上呆坐着的小女子。微弱的烛光中,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白梅滚边的家常衣衫,披散着满头柔顺的乌发,脸色苍白如雪,眼眸中是不解与恐惧。 “你害怕了吗?”他盯着她问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臭丫头,你也会害怕?” 她看着满地的碎片儿,气得不行:“你发什么疯?杨熠,别尽拿这些不会说话的劳什子物件使气儿,用种你就冲我来!” “冲你来?”他的眼神咄咄逼人:“苏离兮,你厉害,你明明知道朕舍不得动你一下,朕只有砸你的东西出气儿!” 第二百五十三章 定情信物 苏离兮很是无语地瞪着他,感觉自己的头疼。这男人若是蛮不讲理起来,根本就是一个混蛋。 他锐利的眸子扫过房间:“苏离兮,你把它藏哪了?今天若是不交出来,朕先把你这个屋顶掀翻了,再把侍奉你的奴婢们拖出去一个一个打。她们都是近身侍奉你的人,难道还能一点都不知情?哼!” 跪着的宫女太监们,相互交换一下目光,暗暗打了个战栗。她们冤枉呀,那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苏离兮实在不知他为何发火,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嘴唇儿颤抖:“你、你到底在找什么?” “苏离兮,别用那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朕。朕什么都可以容忍你,就是容不得背叛。找什么?”他眸中写满了阴鸷,语气像是凝住的冰霜:“朕在找你和那个男人的定情信物。什么一条狗屁红宝石项链?真看不出来,丑丫头你也有这么多人稀罕?你藏得够深的呀!褴” 苏离兮像是看疯子一般,看着他:“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冷哼,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不知道?你马上就知道了,等朕把证据找出来,看你还如何狡辩?鲎” 他手中动作不停,不断地翻找着,就像是一只勤奋的鼹鼠般翻刨土地,将寝殿内丢得一片儿狼藉。突然,他从箱子里面翻出一个细长的木盒子。 “哈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杨熠眼睛一亮,小人得志般叫道:“就是这个了,你和那个野男人的定情信物,一定藏在里面。咦,居然还上了一把儿小锁?” 他大步走到她的床前,将木盒子举到她的眼皮底下:“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你还值得把它锁起来?宝贝的狠呢?钥匙呢,把钥匙交出来!” 此刻,苏离兮已经恢复了冷静。她神情无畏,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你脑子不清醒了是吧?大半夜里跑过来发疯?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杨熠面沉似墨,伏在她的面前,细长的眸子里闪动妖孽般的光束:“朕是快要发疯了,快要被你给逼疯了!钥匙?拿出来!” 向来都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他,猛然间知晓她还有一个曾经情投意合的情人,顿时就失控了。这女人真是他致命的弱点,就连对她入宫之前的情人都愤恨不已。 他们二人的目光久久对峙着,谁都不肯妥协的模样…… “钥匙!”他吐出两个字。 苏离兮含恨瞪他一眼,侧身在床角摸了一下,摸出一个金铜的小钥匙,对着他那张讨厌的脸丢过去! 他微微侧头躲过,斜着冷峻的脸,勾起嘴角自嘲笑一下。他弯腰从床边捡起那小钥匙,打开了木盒子…… 顿时,他的目光凝结住了,呆呆地望着盒子中的物品,说不出话来! 一把儿镶嵌着金边的黑色折扇,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那里! 杨熠的脑袋懵了一下!一种无力之感,遽然将他的心掏得空荡寂寥。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彻夜难眠,奋笔直书在扇子上倾述自己的相思之情。他死要面子不肯服输,想送情书又怕她嘲笑自己,他站在马车上用扇子偷偷地砸她的后背。看她迟疑地捡起扇子时,他像是做贼一般快速溜走,害怕她勘破自己的心事! 杨熠轻轻地拿起折扇,展开念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别念了,出去!”苏离兮狠狠瞪着他:“拿着你的破扇子,出去!” 那无赖脸色变了几变,由黑变青,由青变白、由白变红。神态有些讪讪的…… 她干脆抓住那一把扇子,远远地丢了出去,绷着一张脸;“你满意了吧?找到什么定情信物了吧,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慌忙跑过去捡起来,宝贝似的搂着怀中:“你若是生气便打朕,可千万别拿它出气!” “好,你不走是不是?我走!”她滑到床边,准备穿鞋下来:“我回清平乐宫去居住,继续做我的小舞伎。这处处受气的御前宫舞伎,谁愿意当、谁来当!” 他猛地上前搂住她,又是亲又是啃的:“兮兮,朕错了、朕错了!你别生气了,别动不动就说要走的气话。你若是住到清平乐宫,朕立即就一起搬过去住!” 她使劲推开他,毫不客气地用双手扑打着他:“走呀!快点滚,别碰我!无赖!” 寝殿内跪着的那些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打打闹闹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这变化也太快了,内心感慨不已。 皇帝扭过头来,挑眉瞪眼:“***才们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出去,都给朕滚过去。” “诺、诺……”众人如蒙大赦,急忙连滚带爬地退出殿外,任由皇上在这里闹腾吧,大家还是躲远远的,就算这寝殿内翻了天,她们也不愿意进来看了。 杨熠转过身子,讨好地看着她:“离兮,朕……” “你也出去!”她斜睨着他,上挑起秀巧的眉梢: “都什么时辰了?我要睡觉了!” 杨熠赶紧脱下自己的靴子,死皮赖脸地爬上床:“睡觉、睡觉,朕陪着你!” “厚脸皮!”苏离兮翻身倒下背对着他,由于生气身子微微起伏着。 “骂得好!再多骂几句。” “居然还有求着别人骂?”她翻个白眼儿。 纨绔皇帝凑近她,笑嘻嘻地言道:“朕是昏君,朕被你的沉鱼落雁、天姿国色所迷惑,才会昏了脑袋不知东南西北。你害朕失去了魂魄,你才是罪魁祸首,总不能不管朕吧?你必须对朕负责一辈子!” “切!”苏离兮捂着自己的耳朵,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好笑:“你少来这一套花言巧语,我不想理你!” 他这一套哄骗女孩的手段屡试不鲜,而她明明知道却逐渐不能抵抗了。沉鱼落雁、天姿国色?总是说她是一个丑丫头,她其实长得不算丑嘛! “好了、好了!”杨熠很无耻地抓住她的小手,对着自己的脸打过来:“来来来,消消气,多打几下,朕浑身上下随便你摸。哦,随便你打!” “哎!”她抽出自己的手,气呼呼地瞪着他:“莫名其妙的,你为什么半夜里跑来摔东西、发脾气?什么定情信物,什么野-男人?把一个个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今天你若是解释不清楚,我不会轻饶了你!” “若说起这件事,朕心里真的很委屈!” 杨熠凝视着她,幽幽的眼眸中含着点点委屈:“西兹国的斯澜亲王为了把你抢走,提出和朕赛舞。朕若是输了,你就要跟着他回西兹国了!” 苏离兮蓦然睁大了眼眸:“赛舞?你居然把我当赌注?” 杨熠叹气:“人家逼到家门口来挑战,朕若是不答应,这张脸就没地搁了,各国皇贵与使臣盯着朕看呢!” 随即,他又不高兴地言道:“你先说说看,你入宫之前是怎么认识那个撕烂王爷的?看他长得牛高马大的,却是一副贪婪的小人模样,恨不能立刻把你抢回去!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朕就觉得他有所图谋、不怀好意。他扯来扯去,转儿了一大圈,竟然是为了你?” “我不认识他呀!”苏离兮回过头来,冤枉地叫道:“我一个歌舞坊出身的小奴婢,何曾有机会认识什么尊贵的王爷?我看你们都病得不轻!” 杨熠眼珠一转,嘴角一抹戏谑:“人家有证据,说送给你一串红宝石手链做定情信物,你好好想想看!” 苏离兮陷入了迷茫,傻傻地看着他:“红宝石手链?他、他叫什么名字?” “阿尔斯澜!” “啊?”她发出一声低呼。一个高大的胡人男子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金褐色的卷发,紫色的眼眸,爽朗的笑声。居然是阿尔斯澜,他不是一个豪爽的珠宝商人吗?什么时候变成了西兹国的亲王? “啊、啊、啊、你啊什么啊?”他斜斜藐视这她,十分不满地言道:“看你的神态,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现在才想起来?哼,给朕老老实实的交代!” 苏离兮的声势不由弱了几分,嘟囔地言道:“交代什么呀?我和他没什么的,你别胡思乱想!” “哈哈!”他听出了破绽:“一定有问题,你是不是认识他?你曾经送他到城门外,离别之际他赠送你一串红宝石手链作为信物?那厮儿在大殿上不知羞耻,公然窥视朕的女人,朕从来不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怎能不恼怒?” 说着、说着,杨熠俊美的五官似被浮上了一层薄怒:“丑丫头,你快快交代清楚,你们之间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要告诉朕,不许有半点的隐瞒。” 第二百五十四章 苏离兮参赛 月光似水流淌,静静地蔓在他们的身上,笼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苏离兮身子微微动了下,仰着靠进他怀中:“我全都交代清楚了,就是这些了!算起来,我们不过见了三次面。你若还是多疑,我也没有办法了。” 那一段情谊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感觉,她万万没有想到,阿尔斯澜竟然对她用情至深? “那一串红宝石项链呢?”杨熠还在纠结这个所谓的定情信物。 苏离兮暗叹一声,脑海中不由回忆起:夕阳之下,漫天的霞光中,那一名英俊的异族男子,他将那一串红宝石送到她的面前:“给你留下一个纪念,日后相逢可当作信物……褴” 她那一次进宫就匆忙,所有的物品都放在安郡王府中。安茉葭郡主如此讨厌自己,估计将她的物品都丢掉了。 她幽幽地言道:“我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好久好久之前就找不到了!鲎” 闻言,杨熠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丑丫头将自己送给她的扇子珍藏锁起来,而将那个撕烂王爷的信物弄丢了?这是不是证明,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异常重要! 他紧紧地拥住她,低头用摩挲着她柔顺的额发:“丢了就好!什么珍贵的首饰咱们置办不起?要他那一个破手链做什么。呵呵,赶明朕给你置办几套上好的,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她半眯的明眸漾着水光:“那个胡姬古丽娜跳舞很漂亮吗?小九,你既然定下了赛舞赌约,心中可有几分把握?” “唉!”杨熠叹气道:“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据说那胡姬天赋异禀,凡事见过的舞蹈过目不忘,并且能够全盘模仿,分毫不差。朕原本不想冒险,可众臣威逼之下只能妥协。这也是朕最生气的原因,若不小心是输掉你,朕该如何是好?” 苏离兮问道:“你准备派谁去参加赛舞?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他心情更加郁闷:“放眼整个清平乐宫,朕还真是找不出来一个能稳胜的宫舞伎。不是我们太弱,而是对方有一张厉害的牌!宫舞伎的技巧虽然多,那都是长年累月训练而来,有谁可以只看一遍便能模仿出对手的舞艺?” 苏离兮颇为心动,仍然言道“那我们岂不是输了?” 杨熠的目光露出狠厉之色:“少不得,要想点其它的办法让,这些胡人蛮夷得不偿失!” 苏离兮暗暗心惊:“小九,你别伤害他们,他、他其实是个好人。再说,斯澜王爷若是在天熙出了事情,西兹国岂能善罢甘休?” 他将她搂得更紧,低头嗅着那一丝丝幽幽香气,禁不住长长的喟叹了一声:“总之,朕不能失去你!”一想到那胡人想要染指他的丑丫头,他恨不能将那厮儿大卸八块! “你是朕的、永远都是朕一个人的!”他像一只小狗般在怀里拱来拱去,来来回回的便动了其他心思:“适才朕心疼你太累,还没过瘾,时间太匆忙朕才爽了一次,咱们再来一次吧?” “哎呀,你别闹了!”苏离兮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大赛当前,你还有这个龌龊的心思?” 苏离兮思虑再三,鼓起勇气言道:“我去比赛吧!此事因我而起,我岂能袖手旁观?再者,我也不想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其它宫舞伎的手中。” “你?”杨熠心念一动:“你不会故意输给他,好跟着他会西兹国吧?你若敢这样想,朕就把你关上一辈子。” “你又来胡说!”她气恼道:“我刚刚和你说过多次了,我与阿尔斯澜只是普通的朋友,不作它想!此次赛舞,关系到两国的颜面,我不会将它当做儿戏,必定全力以赴赢得比赛。” 听闻那一位胡姬古丽娜如此厉害,苏离兮这个‘舞痴’的好胜心被激励起来,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汉唐胡舞,作为中国古典舞蹈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她可不愿意错过。她现在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在场,若是能亲眼目睹那名胡姬跳舞,胜出更有把握。 李白曾有一首诗《前有樽酒行》: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胡舞、胡舞!苏离兮的神态趋于神往之中,她一个现代的舞蹈演员,有机会与一位天下闻名的胡姬赛舞,是何等难得的机遇?她平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与追求,唯有钻研古典舞艺一事深入骨髓。 杨熠将她一双的小手笼在掌心里暖着:“离兮,朕现在知道你就是湖中仙,一曲仙子独舞天下无双。” “可是,这里不是三生湖,没有黑风蟒蛇帮助你。你可有什么办法胜出?另外,那胡姬阅尽天下舞蹈,没有她不会的。你又能出什么舞题难住她?” 苏离兮莞尔一笑:“小九,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凡是见过的舞蹈和舞谱,基本都能过目不忘,也可以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杨熠吃了一惊,看她的目光便有了几分难以置信:“你也有此天赋?”若真是如此,赛舞之人非离兮莫属了! “嗯!”苏离兮点头:“以前在水韵坊之时。不敢叫人知晓 ,怕司徒坊主发现此才华,心生歹意。由于我娘亲的缘故,很多师傅不愿意尽心教导于我。因此,我偷偷学了很多经典舞蹈,只消看上一遍,便能模仿跳出。” 杨熠甚是欢喜:“这么说,咱们有望胜出。 苏离兮思虑片刻:“虽然没有黑风的帮助,可我需要很多舞蹈道具,总之叫那胡姬模仿不出来。小九,你可知有一种细细的、很结实的钢丝线,可以将人悬空吊起?但是,旁观者却看不出那么一根细线。” “吊起来?”杨熠越来越好奇了:“难不成,你想在天上飞来飞去?” 她不言不语,古怪一笑,只用亮晶晶的眼眸注视着他。 杨熠想了一会儿:“朕知道武林之中有一种软猬金丝,柔韧结实,无色无光。若是在黑夜中,寻常人根本就看不出来。昶十一那里有几条,朕可以叫他拿来使用。” 苏离兮鼓掌:“太好了,就是要这样的东西!”言起舞蹈,她整个人都兴奋异常。 “我还要绘画一张舞衣图,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制作。”哼哼,靓瞎他们这些古人的眼! 杨熠想起了她在三生湖跳舞之时,那些变幻莫测的舞衣直直叫人眼花缭乱。他笑道:“呵呵,你这个鬼丫头,你是不是有了新的想法?又想弄出冒充仙子那一套舞蹈来吓唬别人?” 苏离兮骄傲的扬起小脸:“那是,我脑子里有的是办法!” 比起古典舞的技巧,她也许胜不了古人?但是,她可以用现代的舞台背景和道具取胜,可以用现代的舞蹈理念别出心裁! “小九,我要的道具很多,你必须全力配合我!” 谈起了舞蹈设计,两个共同喜欢舞蹈的‘舞痴’,话题越讲越多,越讲越有兴趣。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挑灯夜读,研究其赛舞动作和创意来。 夜色越来越深沉,大殿之外值夜的众宫女们悄悄打着哈哈,透过窗户稍纱染黄的剪影,看到皇帝和苏离兮围着一张桌子走来走去,似乎在绘图。 他们一时争得面红耳赤、一时相拥欢呼鼓舞,一时洋洋得意心满意足。 “妙哉、妙哉!”皇帝兴奋地声音传出来:“你这个丑丫头,哪里来得怎么多奇思妙想?朕真是闻所未闻。” “哼!这算什么。”她得意洋洋:“小九,你不要总是看不起起,我还有很多舞艺设计,是你们这些老古董没有见到的!” “老古董?谁是老古董?”杨熠双手叉腰:“朕才比你大几岁,你竟然敢嫌弃朕老了?咱们床上见分晓,让你看看朕的雄风威武。今夜,不做到你求饶决不停手。” 他张牙舞爪地追起来,她嬉笑着围着桌子转儿:“你别过来、别过来,小小我那墨汁儿泼你了哦!” “哎呀!”她被扑倒在地:“走开呀,傍晚不是有一次了吗?怎么还没个够?” 他撩起一缕碎发在指端缠绕:“朕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就这样拥抱她,嗅着那淡淡散发的幽幽香气,一种安宁之感悄然覆上他的心头。 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苏离兮只觉的酥麻涌上,她羞的睫毛颤抖,浑身都发软了,糯糯地道:“小九,别……” 哼哼唧唧的声音不断传来…… 殿外,宫女太监们睡意全消,偷偷抿嘴笑着,皇帝与苏七品真是恩爱! ---题外话---关于哼哼唧唧,大家自己想象吧,编辑不让多写。一旦发现写过头了,就会删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两国赛舞 天熙内廷,麟德大殿…… 朱红色的锦毯辅在雪地上,一百多名宫女宫装缤丽,大殿长廊上秀灯高燃。金碧辉煌的天熙内廷,依旧沉浸在一片节日的欢喜之中。今夜,将是个异常重要的日子,不仅关系到诸多利益,还有两国的颜面与荣耀。 傍晚时分,各国皇贵,使臣,天熙朝众位重臣们,在引路宫女的带领下依次坐好。今夜的酒宴摆在殿外,月光皎洁,星辰明亮,清风习习。 权贵满座,四处喜庆,殷虹的灯笼,五彩的琉璃, 大家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在大殿前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类似戏台子的露天平台,四周用白玉石阶砌成,周围铺满了这个季节少见的各色绿草鲜花。大家随即明白,想来,天熙朝与西兹国的赛舞,就会在此舞台上进行。 几十名宫乐子们坐在舞台下面,正在演奏古乐,曲调悠扬,百转千回鲎。 那一厢儿,西兹国的斯澜亲王带着众位使臣,还有那一名绝色的胡姬古丽娜,早早就到了。各国皇贵们愉快地交谈着,不时传出嬉笑的声音,谁胜谁输真是叫人好奇?甚至还有王爷们私下里设了赌注。 胡姬古丽娜静静地站着,便能吸引男人们的眼睛,通身的魅惑,天生的尤-物。她对各种贪婪的目光置若罔闻,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瞩目,那一双深邃冰蓝的眸子,冷冷注视着殿前的舞台。她面色淡然,冷静自持,若有所思。 对方如此冷静,信心十足的模样?众臣们暗中议论着:“唉,不知道咱们天熙朝能不能取胜?那胡姬看起来十分的厉害!” “清平乐宫几百个宫舞伎,难道选不出一个来赢得赛舞?哼哼,皇上不会养了一群废物吧!” “平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关键时刻能不能派上用场?你们可知,皇帝选哪一位宫舞伎前来参赛?” “不知!只是听闻皇上这些天忙着置办衣衫、胭脂、首饰,给清平乐宫舞伎们妆扮的焕然一新,说是让舞伎们欢欢乐乐过新年!” “唉,不思进取,世风日下呀!” 安国公听着议论,饮着清茶,面色悠然…… 身后之人悄悄问道:“国公爷儿,根据我们暗查,那胡姬古丽娜身怀绝技,她舞艺高超,性格又争强好胜。她游历各国,四次挑战赛舞,从来不曾输过。您为什么不让我们动手杀了那胡姬?若是比赛输了,我们天熙朝岂不是颜面尽失?” 安国公嘴角轻扯,淡淡一笑:“老夫想了一下,为什么要帮他。输得人不是我们安家,是皇帝。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各种揣测暗暗钻营,麟德殿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 远处的钟声奏起,漫天的烟花绽放,殍竹声乐伴随这钟鸣激越响起。皇帝携手皇太后,在众多宫女太监的簇拥中款款而来。 众位重臣们齐齐拜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与皇太后安坐下来:“众位爱卿平身!” 众臣工叩头谢恩,皇帝看向各国皇贵,亲切地问道:“各位王爷,这些日子在天熙京城过得可好?” 众人纷纷点头,赞叹天熙京都城不愧为当世之名都,一片热闹非凡,繁华锦盛。大家想要采购的物品都可购买道。 君臣寒暄了一阵,其乐融融…… 有西兹国的禀礼大臣问道:“今夜两国赛舞,我西兹国的胡姬已经来了,不知贵国派遣哪一位宫舞伎前来迎战?” 皇帝嘴角徵微一牵,朗声言道:“传苏离兮!” 传旨太监高声喊道:“传御前宫舞伎苏离兮,进殿!” 众人皇贵,使臣,大臣们不由伸长了脖子,均都向长廊处望去。天熙皇帝亲选的宫舞伎,又是《七德舞》领舞之人,必然是天熙朝第一舞伎! 只见,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踩着满地殷虹的烛光,盈盈而来。女子披着一袭白色绒毛的狐裘,内饰海棠红凌波水仙叠叠轻纱宫裙。乌云般的黑发被微风卷起,丝丝纷飞。 苏离兮知晓今夜之赛舞非常隆重,亲自妆扮自己。她一改平日里掩盖容颜的习惯,用现代精致的美妆技巧将自身容貌描绘得异常绚丽夺目。 天地间一片孑然,茕茕孤寂。她缓缓走来,纤尘不染,清新如玉。 阿尔斯澜的呼吸不由滞住,朝思暮想的女子就要眼前,他的心中一阵狂跳,紫瞳中的光芒越加灼亮。 苏离兮眼眸流盼,注意到一旁的阿尔斯澜,她轻勾蜜色樱唇,嫣然一笑,算是对故人打个招呼。她其实很想找个机会说清楚。然,此种场合,自然不能上前去叙旧,何况对方是来赛舞的人。 这倾城一笑,直叫在场的人们极为惊艳!…… ~~~※~~~※~~~※~~~※~~~※~~~ 麟德殿前,夜幕低垂,四周烛火通明闪耀。 苏离兮面对 四周投射而来的各种复杂眼光心态坦然。前世,各项国际舞蹈大赛她也参加过许多,越是到了临上场之前,越是要保持一个平和宁静的良好心态。 她一步一步走来,沐浴在殿前光耀中,那清丽难言的容颜愈加动人。 苏离兮浅笑拜倒,镇定自若:“御前宫舞伎苏离兮,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凤眼微眯,观苏离兮周身散发出一股温润沉静的气质,不由暗暗点头,此舞伎近来在皇帝的调-教之下,越加显得沉稳可人了。 皇太后言道:“苏离兮,此番尔代表天熙朝赛舞,勇气可嘉。望尔尽心尽力,莫要辜负皇帝对尔的期待!” “诺!”苏离兮答应道。 皇帝十分欣然,眸底赞意分明,向她招手道:“起来吧!离兮,你过来朕身边!” “诺!”苏离兮款款而去,立于皇帝身旁。 众人心中了然,听闻这一位苏舞伎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宫舞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时一见,果然不错。并且,她还是斯澜亲王心仪已久的女子? 两观舞伎苏离兮,胡姬古丽娜,一个清尘脱俗,气质超然。一个艳丽无双,华魅惑心,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极品美人。只是不知,等一下赛舞是何等的光景? 众人心中开始向往,她们并不是依靠美-色的普通舞伎,而是身怀超凡舞艺的歌舞伎。一个是西域第一胡姬舞女,一个是天熙朝第一宫舞伎。能够目睹当世两位最优秀的舞伎赛舞,今天不虚此行。 苏离兮站在皇帝的身后,目光悄悄打量起胡姬古丽娜,这一位就是今夜的对手了。可巧,那胡姬也正望向苏离兮。四目向视,均是微微一震,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好奇探究之意。 苏离兮心中颇感压力:对手看起来很厉害、很出色的模样?似乎是她来到这个时空之后,遇到了最强大、最优秀的舞伎。无论如何,今夜的赛舞将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比赛,她会全力以赴。 小九不能失去天熙朝的五座城池,而她也不能失去自我。虽然,阿尔斯澜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子。但是,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岂能将对方当做赌注?从内心而言,斯澜亲王此举要挟赛舞,让苏离兮微微烦感。若是将来有机会,当面向他澄清心意便好。 胡老太监走出来,扯着尖细的嗓音道:“奉皇上旨意,现将赛舞之规则宣讲。天熙大国,自古以诗、乐、舞成一体。乐舞之美在于和正,舞以陶性,舞以示礼,舞以彰德。今夜天熙与西兹友好赛舞,博采众家之长,为两国舞艺交流融汇。请各国皇贵们观舞,做出公正评断。” “规则如下,双方参赛之舞伎,各自献舞一曲。只观赏一遍,便能够成功模拟出对方舞艺的人为胜者,否之为输。输者不得有异议,向赢者的舞艺臣服,并奉送两国边界处城池五座,特定歌舞伎一名。” 众人听得明白,待胡老太监宣读完后,转向皇帝跪请旨意。杨熠郑重地点头:“开始吧!” 传旨太监高呼:“两国赛舞开始!第一场舞,由西兹国胡姬古丽娜上台献舞。” 古丽娜弯腰,交叉双手合于肩膀行礼,登上殿前的观赏台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台下,苏离兮心无旁骛,黑眸凝神,全神贯注地盯着胡姬。旁人看得是热闹,她看得是舞艺和技巧…… 第二百五十六章 《胡旋舞》 苏离兮只能欣赏一遍,就要记住胡姬舞蹈中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每一个技巧,每一个节点,每一个情绪的变化。这对苏离兮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挑战。考验的不仅仅是舞艺,还有记忆力、领悟力,以及长年累月中积攒深厚的舞蹈功底! 神秘古老的西域音乐奏起,台下有来自西兹国的乐师们演奏着五弦琵琶、竖箜篌、哈甫、羯鼓。将人们带入了异国风-情之中。 突然,静止不动得的胡姬古丽娜迅速舞动,如同一朵云彩般旋转而来。她穿为金黄-色的窄袖短袄,下著五彩榴花染舞宽摆曳地长裙、腰间垂红色飘丝流苏,整个人绚丽多彩。金褐色的长头上编制成很多条细长的小辫子,用金丝带束着垂在肩头,发辫下面点缀着一颗颗柔和的珍珠。 胡姬双脚踩着节奏极快的鼓点,不断旋转着。舞衣轻盈飘飞,如同朵朵浮云。她艳丽极其容貌,蓝宝石的眸子勾人心魄,如一朵盛开的艳丽牡丹,回眸一笑百媚千娇。 舞因为动而美心因为舞而飞…… 苏离兮惊讶地睁大了眼眸,《胡旋舞》?竟然是失传已久的《胡旋舞》?她的呼吸趋于急促,神态愈加紧张。 与此同时,杨熠瞳孔收缩,面容变幻不停。《胡旋舞》?西兹国居然选择难度如此高超的、并且失踪一百多年的《胡旋舞》?可谓是用心险恶。 苏离兮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边在脑海中回忆《胡旋舞》的相关资料。 据史料记载,北周武帝宇文邕派使臣携带重礼向突厥可汗求婚,请求娶精通音乐舞蹈的阿史那公主为皇后。公主酷爱音乐舞蹈,将一支由龟兹、疏勒、安国、康国等地组成的三百人庞大西域乐舞队,作为陪嫁送至长安。他们带来很多美丽的胡姬。从那时起《胡旋舞》传入中原。 长安城里,一时舞胡旋成风,成为当时最为流行、最为时髦的胡舞。最著名的舞者当属杨贵妃,她为了取悦于唐玄宗,常常在宫廷宴乐之跳起极为出色的《胡旋舞》,还曾经与安禄山共舞嬉闹。 白居易有诗记载: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然,自从唐末起义繁荣战乱之中,胡姬与歌舞伎们流离失所,真正的《胡旋舞》已经消失不见。消失一百多年不见的《胡旋舞》,蓦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大家不知的欣喜还是难过? 此刻,上座的皇帝杨熠俊眉紧蹙,他和苏离兮一般头痛,已经彻底明白对方的狠毒用意了。《胡旋舞》的特点就是‘快’,鼓点快,舞动快、变幻快、旋转快鲎。 且不说此舞失传已久,中原舞伎无人会跳,平日里更不可能练习过。现在,就算亲眼所见,仅仅看一遍,岂能模拟出一模一样的快速动作? 在座的天熙朝臣工们面色难看,倍感压力。如此快速的舞步令人眼花缭乱,如何能够模拟?唉,看来,胜算不大呀! 阿尔斯澜端起一杯酒,慢慢悠悠地喝起来,淡紫色的眼眸看向苏离兮,变得柔和几分。离兮,心爱的女子,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你怎能做一个低溅的宫舞伎?你将会成为西兹最高贵的王妃! 观赏台上,古丽娜身如飘雪飞舞,全身彩裙飘逸,裙摆旋为弧形,当真是回风乱舞当空霰…… 一舞结束,各国王爷们纷纷拍手叫好。 北戎王爷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不错、不错,看得本王眼睛都花了,只见一团儿彩色的影子舞动不断。这么快的动作,对方如何模仿?太妙了,斯澜亲王,你们这一支舞蹈是什么舞?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 斯澜亲王雅然一笑:“此乃流行于盛唐的《胡旋舞》,小王偶然得到失传已久的舞谱,便交于古丽娜演练,短短的时日之内,能够跳出这样绝美的舞姿,小王心中十分满意!” 南越王爷惊道:“可是那唐玄宗时期杨贵妃最擅长的《胡旋舞》?哎呀呀,今夜一见,堪称世间一绝。本王看你们西兹胜出在望了,呵呵、呵呵!” 那一边,天熙朝臣工们面色不悦,冷冷瞥着西兹国的使臣们,默然不语。 杨熠的目光注视着苏离兮,心中颇为担忧。如此难度的舞艺,她只看了一遍,真的能全盘记下吗? 海靖王爷言道:“现下,已经欣赏完西兹国的胡旋舞,该天熙朝的舞伎模拟跳舞了吧?” 众人的目光盯在了苏离兮身上…… 斯澜亲王轻轻摆手,一个侍从端着乌木盘子上前,里面盛放着一套西兹国胡姬的舞衣。 斯澜亲王言道:“这是一套西兹舞衣,既然要模仿《胡旋舞》,需穿上胡舞衣裙方能演绎其中妙韵。小王早已经准备好了,还请苏离兮姑娘笑纳!” 侍从将那一条色彩艳丽的舞衣送到苏离兮的身边。这是赛舞之前就商定好的规则,双方都要准备两套舞衣,以方便对方舞伎模仿跳舞时使用。 她神态平静,清浅而笑:“多谢王爷美意,待小女去换装!” ~~~※~~~※~~~※~~~※~~~※~~~ 麟德殿,偏厅内…… 一个青色碧纱橱之后,苏离兮正看着那一套五彩的胡姬舞衣。素手轻轻滑过柔软的绸缎,脑中思绪如潮水般涌动。她有一炷香的换装化妆准备时间,借此来稳定自己的心神。 到了这个时候,苏离兮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幸运?盛唐时期的《胡旋舞》,哈哈,对方出的舞题居然是《胡旋舞》。胡旋舞,正是当年苏梨的成名舞! 天下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在现代社会中,古典舞蹈演员苏梨,除了跳舞训练之外的时间,全部用来收集失传已久的舞蹈古籍图谱。这是她唯一的爱好,她跳舞积累的钱大部分都用来购买这样的舞谱。比如说,那一副《梨花落》残图。除此之外,如果无力购买的情况下,她会寻找一切机会来借阅各类古代舞谱。 苏梨所在的歌舞团是国家级最著名的舞蹈团,团内长期排练各类古典舞蹈,图书馆中也保存了大量的古籍舞谱,这就方便了她进行大量的阅读。她们舞蹈团曾经排练过《胡旋舞》。 苏梨一路拼杀,过关斩将,经过无数次赛舞,打败数名竞争对手,才取得此舞的领舞位置。并且代表国家参加国际舞蹈大赛,获得了国际金奖。她就是依靠这一支《胡旋舞》,才在国内奠定了知名舞蹈明星的地位! 当年,为了学习《胡旋舞》,苏离兮可谓是费尽了心血。她彻夜苦读研究《胡旋舞》的舞谱,拜访请教过很多古典舞蹈名家,她认真揣摩每一个细节和变化。她在舞蹈练习厅内,一遍一遍的练习动作,凭着内心对舞蹈的热爱和坚定的意志,坚持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训练时间,摩破了十几双舞蹈鞋,流下了数不清的汗水和眼泪,那是她最疯狂练习的日子。 《胡旋舞》对苏梨的意义极大,其中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刻画入她的灵魂之中。回想当年,苏离兮紧紧抓住了舞衣,内心依旧激动不已。此刻的心情,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社会,她就要登上舞台表演的那一刻,台下无数个观众正在等待着她。 刚才,她观看胡姬古丽娜的舞蹈,大部分的舞蹈动作和变化都是一样的,她们参考的应该是一脉相承的《胡旋舞》古籍舞谱。 不过,也有很多部分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估计是在数百年的流传过程中,经过后人的不断修改和完善。不要紧,整体舞蹈的舞韵没有变。就凭她对舞蹈过目不忘的超凡记忆力,她一定可以完美的表现出来。 苏离兮露出一个甜美的,充满信心的微笑。今夜,就让你们这些腐朽的古人,见识一下经过无数舞蹈先辈们淬炼精华的《胡旋舞》。她会比古丽娜演绎的更好,更精准! 碧纱橱外,昶蕞担忧地问道:“苏七品,时间不多了,可要奴婢进来帮你换妆?” 苏离兮放下手中的舞衣,平静地言道:“不用,我很快就好了。” 她迅速地脱-掉身上的衣服,拿起胡姬舞衣熟练地换上去。 昶蕞低声言道:“皇上让奴婢给您传了信儿,那个复杂的《胡旋舞》,即使您模仿不出来,也没有关系,皇上叫您不必心急。” 苏离兮只管悉悉索索穿着衣裙,没有做声。 第二百五十七章 精灵之舞 昶蕞只当苏离兮是紧张,便继续安慰她道:“皇上说了,他们的舞题虽然很难,但是咱们不一定输。您的舞题还没有出呢,对方肯定也演绎不出来。顶多,我们双方打个平手。总之,皇上说决计不会将您输出去的。褴” “嗯!我知道了。”苏离兮不动声色:“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先出去等我吧!” “是!”昶蕞忧虑重重,行礼之后离开了。她留着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能救场的人,只有依靠苏七品她自己了。她只能暗暗在心里祈祷着上天保佑,让离兮平安度过这一次难关。 苏离兮整理好舞衣,将束腰的带着系好了。她走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 《胡旋舞》是一个热情奔放的舞蹈,她要给自己画一个艳丽妩媚的妆容。 特别是眼部的阴影处理,层层叠叠勾人心魂,她选择了金粉搭配暗紫蓝色。樱唇的颜色自然要使用最红艳的勾蜜唇。她的容貌虽然不如那胡姬妖艳魅惑,但是在现代化妆技术的帮助下,也不会逊色很多。 苏离兮打开了一个瓷碗,看着里面的物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瓷碗中用很多细小的冰块儿镇着一对蓝色的美瞳,在烛光下散发着蓝幽幽的光彩,犹如深海宝石般绚丽神秘。当她得知那胡姬是一双蓝色的眼眸,为了更好演绎模仿胡舞,她便和杨熠商量改变自己眼睛的颜色。 初时杨熠很惊讶,他思虑良久才为她寻来了武林人士改装换脸用的技巧。这一副蓝色的美瞳得来不易,昶十一骑上千里马夜行几百里,才找到一个民间易容高手秘制而成。 幽蓝美瞳是用天山雪莲薄片制作,可以维持眼睛半个时辰的蓝色。半个时辰以后,就会化作一滴清澈的冰水流出眼眶,恢复原本眼睛的黑色。这可是纯天然的美妆用品,耗费了杨熠几百两黄金才制作成功。 苏离兮异常珍惜地看着美瞳,女人对珠宝和化妆品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 她先在一旁的铜盆中净了手,用湿软的帕子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地将冰蓝美瞳捻起来,对着铜镜拨开眼皮儿。前世,她经常使用这样的美妆,所以贴入之时驾轻就熟。不多会儿的功夫,整个妆容都描制好了鲎。 苏离兮对着铜镜中的面容审视一番,闪动着细密上翘的眼睫毛,露出一个娇媚动人的笑颜,幽蓝的眼睛如同灵动的宝石,心中感到非常满意。这一世,虽然甚少化浓妆,她的化妆技巧却没有丝毫的退步。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 苏离兮轻轻地闭上眼眸,脚下微微打着节奏,再次将整一套《胡旋舞》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这是她上台前的习惯,每次大赛之前,她都会回顾所有的细节,力求做到最完美的舞蹈展示。 她深深呼吸一口,猛地睁开了眼睛,要上战场了! 对一个专业的舞蹈演员来说,每一次舞蹈大赛都无异于是一场激烈的战场拼杀! 苏离兮对自己说:苏离兮,加油,加油! ~~~※~~~※~~~※~~~※~~~※~~~ 麟德殿前,月光如水流淌…… 杨熠坐在宝座上,身穿一件金织锦遍地锦绣暗纹龙袍,披着毛皮外翻的黑色滚金边大氅。 他柳眉凤眼,面如冠玉,薄薄的唇瓣艳若桃花。他抚摸着袖口围着紫色貂毛,气态慵懒地向后倾着身子,斜飞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细线,眸子带着几分讥嘲。 皇帝清冷的的目光,扫过下座天熙重臣们。他们那一张张沮丧的脸十分不安,都以为此次赛舞必然输定了。他们当中,有几个是真正的为天熙朝担心? 就连皇太后也无聊的摆动着案前酒盏,打发着时间:“皇上,你看那苏离兮有多大的把握?这什么胡旋舞也太难跳了些。” 杨熠露出一个颇为自信的微笑,朝着太后言道:“母后无需过于担心,儿子心里有数。” “好、好!”皇太后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皇帝:“别输的太难看就好!” 杨熠表面上显得很平静,其实内心也充满了紧张。他基本上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胡旋舞》非同小可,即使苏离兮跳不出了,他亦是不会责备她。 而另外一边,西兹国的斯澜亲王神情安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胡姬古丽娜站在他的身后,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两个人不时交流着什么?毕竟,失传以及的《胡旋舞》,如果没有经过长期刻苦的训练,岂能轻易模仿? 各国王爷们低声说笑着,均都对苏离兮即将的表演充满了好奇。反正,无论谁赢谁输,和他们关系不大。天熙朝和西兹国若是为此闹僵了更好,对其它各国有说不出的好处。所谓坐山观虎斗,便是如此了…… 时辰差不多了! 一个传旨太监走出来,高声喊道:“赛舞第二场开始,由天熙朝宫舞伎苏离兮模仿《胡璇舞》。” 人们懒散的精神顿时一震,目光纷纷投射到前方的观赏台上。 同样的月光、同样的舞台,同样 的异域音乐,缓缓地奏起…… 苏离兮穿着一身五彩的西兹舞衣,从背影上看去,竟比那胡姬的身材还有窈窕许多。毕竟,她本身就纤瘦而柔软。 激荡的鼓点奏起…… 苏离兮猛地转身起舞,莹白的肌肤透着水波般光泽,浓密纤长的睫毛随斜挑的眼角微微上扬,幽蓝的冰眸闪动着美艳和娇魅。 她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泛着淡红。极其白皙饱满的胸-脯,不盈一握的纤腰,笔直修长的双腿,随着舞动绚丽无比…… 众人张口结舌,心脏狂跳,彻底被惊艳到了! 一个个男子蓦然睁大了眼眸,戛然不动。海靖王爷手中的酒盏,‘嘭’的一声掉落下来,仍然不知不觉。 大家原本以为,若是论起妖媚和艳丽,胡姬古丽娜当属天下无双,无人能及。那天熙舞伎苏离兮,不过占着一个清丽雅致。 男人们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清秀的小舞伎竟然妆扮百变。她摇身一变,竟然比胡姬还要狐媚妖孽?先不说她模仿舞蹈如何,单这一身由内而发的天然魅惑,就已经模仿成功了。甚至,她比那胡姬本身更加诱-人! 她的身姿原本就娇小可人,偏偏拥有傲人的波涛,舞蹈起来撩人心弦。一身肌肤胜雪,比胡姬白嫩细腻。秀巧的五官又比胡姬精致。小巧的脸颊上,一双幽蓝眼眸异常水灵。 她是西兹国的胡姬妖艳舞女?还是天熙朝的清冷宫舞伎?从内心而言,犯溅是男人们的通病,很多时候又充满了矛盾。他们喜欢家中的贤妻有时候变得娇媚动人,又喜欢青-楼中的女子冰清玉洁、知书达理。眼看着,刚才还清秀怜人的女子,瞬间变成了妩媚的小妖精,人人都觉得新奇无比。 苏离兮的容颜上,交织融合着清丽与艳媚,冰冷与热情,纯洁与妖孽…… 舞动中的苏离兮,给人一种致命的诱-惑…… 苏离兮樱桃朱唇,语若嫣然,一双勾魂的幽蓝冰眸飘来,让每个男子都觉得她是在对自己笑?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舞韵之中美妙异常。节拍鲜明奔腾欢快,那飞旋的舞姿掀起绚彩的波浪,犹如一个隐藏于深山中蓝色精灵。 “她、她?本王没有看错吧,她的眼睛怎么变成了蓝色?汉人女子的眼眸怎么会是蓝色?” 众王爷惊呼。他们明明记得,刚刚这位苏舞伎的眼睛是黑宝石一般的美丽,她是如何做到的?实在是太奇妙了。 南越王子吞咽一下口水,喃喃语道:“这样的舞蹈真是令人醉心,本王今日才知晓,什么叫做小妖精?怪不得,斯澜亲王有了绝美的胡姬,还是不肯死心?偏偏要求来个什么赛舞,想要赢得此舞伎。还是天熙小皇帝有艳-福!” 舞台上,苏离兮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她完成沉浸于舞蹈欢快的韵律之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每一次呼吸,甚至每一根头发稍末,都跟着这热烈的鼓点飞舞起来。她的双脚灵巧地奔腾而舞,多姿多彩,绝无伦比。 意随舞动,舞随心动! 记忆深处的那些演练时光,重新回到了她的生命中。她喜欢这样的舞蹈,喜欢这样的感觉。她在鼓乐声中急速旋转,如同漫天的雪花飘摇,又如春天的蓬草飞舞。左旋右旋中不会停歇,千圈万周中不知疲倦。 胡姬古丽娜难以置信,她不断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她怎么可能跳出《胡旋舞》的真谛?不可能,这不可能……” 古丽娜走遍天下,挑战过各国无数个舞艺高手,可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压力。 要知道,自从古丽娜拿到那一本失传数一百多年的《胡旋舞》秘籍,欣喜不已,如获至宝。于是,她没日没夜的、刻苦训练了半年,才能够达到那样绚丽的舞姿。 而那一名宫舞伎苏离兮,她只不过才看了一遍,就可以迅速掌握《胡旋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变幻,每一个神态?分毫不差! 古丽娜不由握紧了拳头,她是普通人吗?她真的是人吗? 北戎王爷的语气中充满了憧憬:“这才是真正的《胡旋舞》,本万觉得,就算是那艳宠天下杨贵妃在世,也只能跳成这般了。天熙,果然不愧为当世大国!” 那一边,刚刚还丧气中的天熙大臣们,纷纷挺起了腰板:“皇上真是有远见,向来重视歌舞礼乐,精心培养清平乐宫的舞伎们,这才能彰显出我们天熙的大国风范呀!” “哼,我们传承数千年的礼乐之邦,岂是他们那些蛮夷可以超越?” 更有老臣抹着胡须,深意地言道:“看来,皇上重视舞乐,并不仅仅是为了舞伎们的容颜。以乐教化百姓,以舞感化人心,推行德行远胜于暴政。” 上座,素来会掩盖自己情绪的杨熠,心中亦是如同惊涛骇浪。 这冬夜中的清风,稍稍能抚平他心头的震撼。他的唇角儿露出一抹无言的笑意,禁不住长长的喟叹了一声。 原本看来胡姬那精妙绝伦的《胡旋舞》,深谙舞蹈技 艺的他,认为当今世上无人可以模仿。然,此刻,他在苏离兮的身上,再一次看到了奇迹。 “哈哈、哈哈。”皇太后相当的满意:“皇帝,看来这苏离兮是个可造之材。此次算是为我天熙出了一口气儿。待赛舞结束,哀家会重重赏赐于她!” 杨熠凝眸痴痴地望着她纤细的身影,一颗心犹如灌了蜜般醉人。 欢快的鼓点,逐渐地平缓、结束,苏离兮做出一个完美的造型。由于跳得太快,她的气息微微有些不平稳。看到台下众人赞叹的目光,她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大舞台上,在深爱的舞蹈中找到了自我…… 皇太后看向斯澜亲王,神态有些得意:“斯澜王爷,你们出的《胡旋舞》,我天熙宫舞伎已经完成,不知亲王可否满意?” 斯澜亲王起身躬身:“天熙宫舞伎名不虚传,小王心中佩服!” 此刻,他心情复杂,难以言喻。既感动于苏离兮的舞蹈,又失落于她的过于优异。看来,此次赛舞胜负难测了! “哈哈、哈哈……”北戎王爷大笑起来:“天熙宫舞伎不容小觎。将一支《胡旋舞》模仿得惟妙惟肖,不仅模其舞形,更而演绎其韵。我们几个心中都觉得十分满意!” 各国王爷纷纷点头:“此舞题,天熙算是完美过关了。西兹国出了《胡旋舞》,不知天熙朝会出什么样的舞题?西兹国的胡姬是否能全盘模仿?我等是越来越好奇了!” 杨熠言道:“苏离兮早已准备好了,待她休息片刻之后,请各位皇贵们鉴赏。” ~~~※~~~※~~~※~~~※~~~※~~~ 麟德殿前,众人酒过三巡,意犹未尽。宫女们来回穿梭,重新换上了新的美酒和佳肴。人们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但是,更期待的是天熙朝拿出的舞题。 海靖王爷有些不耐烦,将酒壶重重地放下:“等了这老半天的,酒也喝了许多。这天熙朝的舞题到底是什么?还跳不跳了?” 又一个胡装的使臣言道:“是啊,苏舞伎换装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了。该不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舞题吧?” 胡姬古丽娜的眸光微闪,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 现在,轮到她模仿天熙朝舞蹈了。她外表看似冷静,实则全神贯注!刚刚那一次舞局,虽然没有打败对手。然,她相信自己过目不忘的舞蹈天赋,同样可以完美演绎对方的舞题。 上座皇帝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对大家的议论只当没有听见。 突然,大殿前的灯烛全然灭掉?原本辉煌闪耀的殿前变得昏暗几分,众位王爷不由心惊,他们个个位高权贵,身份特殊,难不成,天熙朝要借此机会暗杀了大家。 “哎呀,怎么全部都黑了?” “你们想做什么?” “有什么阴谋诡计?侍卫、侍卫快来!” 正在众人纷乱惊疑之际,只听上边的胡老太监高声言道:“众位贵客莫要惊慌,还请稍安勿躁。我们天熙朝的舞蹈就要开始了!” 一名传旨太监,高声叫道:“今夜赛舞第三场,由天熙朝舞伎苏离兮献舞!” 闻言,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好奇地注视着前方空空的观赏台。那上面没有人呀,如何跳舞? 此刻,周围一片昏暗,众人竖耳倾听。 唯有,那天边一轮皎洁的明月,洒下无数点点银光,一块块儿方正的青石砖上面点缀着斑驳陆离,如同披上一层银色的丝绸…… 悠远清新的古琴之音,似水般流动而来,霎时间叫人心灵宁静起来。 天熙朝第一乐师李沣年安坐在一旁。他信手拔弹,从容典雅,缓缓划动着细细的琴弦,勾勒出来的音蒹动人的美感。一阵阵琴音飘浮而起,曲调深厚灵透,音韵含蓄,飘逸古雅。 “快看,那是什么?”一个人低低的惊叫起来。 众人不由抬头望去…… 麟德殿前方,那一座高高的古楼之巅,一个周身闪动着银光的女子,张开双翼缓缓飞翔而来。 “啊?”众人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感到心神无比的震撼,思绪逐渐飘远。 “是舞伎苏离兮?她是如何飞到空中?太神奇了!” 苏离兮仿若九天仙子下凡间,从远处皎洁的月亮中飘飞下来。她披着一层银白色闪闪发光的羽翼,罗衣璀粲圣洁,瑶碧华琚从天而降。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亦真亦假,似实似虚。 她,一下一下扇闪着洁白的羽翼,由远至近,由高至低,缓缓地降落在观赏台上。 羽翼从她的肩膀上滑落至脚下,显露出一只美丽高傲圣洁的白色孔雀。她纤细的手臂张开,似柔美的水浪般波动,酥软无骨般的颤动,柔美中迸发出生命的激情。 《雀之灵》!没错,就是现代舞蹈家杨丽萍的《雀之灵》。 当年,来自深山的白族女 孩杨丽萍,到大城市参加舞蹈大赛,面对全国各地的舞蹈高手,她也曾心慌、她也曾无助,她也曾退缩。然,最终,她用一双柔美如波浪的手臂,战胜了无数双美腿,赢得了评委们的赞叹和所有观众的喜爱。 如今,苏离兮要用一支现代的、却又充满古韵气息的《孔雀舞》,震撼这古老的宫殿。这支舞,是他们从来不曾领略过的柔美舞韵。纤细的腰身下裙摆自然垂下,她修长手指灵巧挽动成孔雀状,停悬在额头上方昂首引颈。 长长的纱裙洁白胜雪,点缀着一个个椭圆形的孔雀羽翼。 她清冷的容颜在月光下濯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孔雀仙子。她轻轻旋转着,犹如一潭清水击起层层的涟漪,微微荡漾开来。 她纤细的指尖晶莹闪耀,柔韧的、美妙的、悸动着。细碎的舞步忽而如流水般湍急,忽而如白云般悠闲,忽而如雨点般欢快。 殿前的众人,沉浸于这千年之后的舞韵之中不能自拔,回归于自然,回归于天地。 李沣年拨动琴弦,琴音儿渐渐地慢了,缓了,停了。 圣洁的白孔雀凝滞了舞动,傲立成一尊优雅高贵的孔雀雕像,一个唯美之“剪影”…… 如梦如幻中,孔雀仙子突然又飞了起来。 众人再次发出惊呼,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人能够相信,那宫舞伎会飞? 苏离兮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逐渐消失在远处的高楼之上! ---题外话---亲们儿,不好意思,我本周六有点事情忙,到时候只能3000字更。所以,今天周五提前先写个6000更了,置换一下下。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赢 麟德殿前…… 宫女、太监们敛声屏息重新点燃起灯烛,一个又一个殷红的灯笼重新高高挂起来,流光溢彩的烛光四散开来照暖夜晚,映红了婉转曲折的长廊,映红了殿前的青石方砖,映红了前方空空的观赏台,也映红了一张张犹在回味中痴迷的脸颊。 美不胜收,美轮美奂,美妙绝伦…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语言可有表达众人的心境。从古至今,没有人见过这样从天而降、浑然天成、感人心扉、令人震撼的舞艺。 眼睁睁看着那‘孔雀仙子’张开羽翼从天飞来,带着一身不似人间的银白光芒,又眼睁睁看着她飘然而起,消失在天边。若不是大家都认识苏离兮的容颜,真得会认为是那跳舞的女子是孔雀仙子。虽然,她重新化了一副极致冰清冷艳的妆容,但那五官的轮廓绝对是苏离兮无疑。 海靖国王爷忍不住问道:“敢问皇帝陛下,刚刚那一支舞是什么舞?小王也算是走遍天下、阅尽天下舞艺,却从未曾见过如此天然灵动的舞蹈,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贵国可是学习了什么失传遗留的上古舞谱?莫要藏私呀。鲎” 杨熠浅勾唇角,扬起一抹暖暖的笑意:“刚才那一支舞,乃是朕之爱伎苏离兮演绎的独舞《雀之灵》。取材于天地之间的精灵之舞-孔雀仙子,离兮她奇思妙想,技艺非凡,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舞艺奇才。得自然之巧展动态之美,纳天地之灵创人间之舞,没有任何舞谱可以参考。” 南越国王爷赞叹道:“不虚此次、大开眼界。此舞堪比传说中的上古乐舞《凤舞九天》。即使,天上仙子降临也不过如此!褴” 海靖国王爷言道:“早就听说,天熙朝的三生湖中曾得仙子眷顾,在世俗面前展示《湖中仙》之舞。还以为是民间俗人的妄言讹传。今夜,欣赏到苏离兮的《雀之灵》,可见真有其事。小王猜想,你们可是从《湖中仙》中得了些许灵感?模拟那仙子飞来飘去,制造一个仙境般变幻,真是相当的赏心悦目,小王心旷神怡、深以为然!” 杨熠轻轻抚摸着指间的碧绿扳指,笑而不语。他一双黑眸闪动着清莹的柔光,湖中仙与孔雀仙子原本就是同一人。并且,这仙子现在属于他本人所有。不,永远都只属于他本人所有。 北戎国王爷犹豫片刻,起身拱手问道:“敢问皇帝陛下,舞伎苏舞伎是如何飞于夜空之中?本王思来想去,那实在不是寻常人力可为。就算贵国武林中有很多能人异士,飞檐走壁、来去无踪。但是,都不可能如此缓慢、持久地飞行。可是什么新奇的法术?望陛下为吾等解惑,吾等愿闻其详。” 如此一问,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包括天熙朝的重臣们,大家均都好奇地看向了皇帝,希望能够从他口中听出其中玄妙之处。 杨熠目似静川明波,淡淡言道:“雕虫小技尔,不值一提。” 皇帝一语带过,面色神秘,似乎不愿意多说?众人不禁心痒难耐。也是,无论谁拥有这般神奇的技艺,都不愿意随便告知他人。各国王爷回想起刚刚苏离兮于夜空飞驰,自由穿梭,越想越是心惊。一个弱女子便可以这般来去自如?想来此法术虽然玄妙,可人人都容易掌握。 天熙朝若是将这样的神秘法术,应用在两军对垒之中,兵士们在夜空中飞来飞去,偷越对方禁制,探索对方军机,烧毁对方粮仓,刺杀对方将领,大批将士从天而降偷袭破城,甚是派遣武功高手潜入各国内廷行刺皇帝,岂不是易如反掌? 联想到边界的安全防护,联想到各国皇帝的人身安全,各国王爷们面色发白,心惊胆战。此等军机大事不得隐瞒,回国后要赶紧禀告国君。加强城防守护,特别要注意夜半时分的空中飞行物,近期内不可与天熙朝起任何纷争。 天熙朝当中展示这一支《雀之灵》用意很深。这可不单单是一支普通的舞蹈,似乎是在想各国炫耀他们的神秘法术,警示各国皇贵们莫要轻举妄动。 杨熠观各国皇贵的脸色,大概揣摩到他们的忧虑,心中暗暗发笑。金猬软丝岂是能够大量寻找的?从前方的高楼上牵扯到这边麟德殿的宫檐上,已经用尽了所有。这东西果真不错,细弱发丝而坚韧如钢,悬挂在夜空中竟无一人看出。难为离兮那个丑丫头,想出如此绝妙的构思,将一个寻常的孔雀舞演绎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惜,这丫头将所有的聪明都用在舞艺上,其他各类事务均不上心。 那一厢儿,安国公等人看向皇帝的眼神也有些畏惧,小皇帝是什么时候掌握这样高端神秘的法术,却又故意隐瞒?若是皇帝起了其它的心思,指示心腹半夜悄无声息地飞到他们的家里,想要灭杀他们这些家族轻而易举。如今,皇帝变得越来越高深莫测了,众人不由冷汗浃背! 杨熠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悠闲地端起酒盏…… 一时之间,麟德殿前人心浮动,各种各样的揣摩与猜忌暗暗涌动。 有太监叫道:“舞伎苏离兮觐见!” 众人回过心神,各自各有复杂的眼神投射到那小舞伎的身上。 苏离兮漫步走来,她卸掉孔雀仙子的舞艺,重新换了新的宫装。宝蓝色褶子短袄上绣着缠枝蔷薇,下配水月色涟漪百褶纱裙。乌黑的长发束起典雅的弯月髻,镶碧玺五彩簪垂着绿玛瑙的流苏,袅袅婷婷,清丽绝俗。 众人再看她之时,心境如初时不同,这小女子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宫舞伎,不是那种依靠美-色邀宠帝王的舞伎。而是一个身怀超凡舞艺和神秘绝技的优异女子。众多的目光中有探奇、有欣赏、有忌讳、有疑惑,有猎艳…… 苏离兮一摆云袖,盈盈拜倒:“舞伎苏离兮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皇帝虚扶一下,目光灼灼含着打趣盯着她:“此次赛舞,离兮辛苦了,待朕与太后商议之后,再拟定对你的奖赏!” “奴婢不敢贪图赏赐,为天熙尽忠尽力,乃是吾等宫舞伎义不容辞之责任。”苏离兮谦虚的态度,让皇太后十分满意。 苏离兮轻轻挥手,温和言道:“离兮已经展示了舞题,现在带来了孔雀仙子的舞衣,赠与西兹胡姬赛舞!” 苏离兮暗暗回想到,仅仅三天的演练时间,她苦思冥想如何难倒那胡姬?听说那胡姬古丽娜博采众家之长,熟识阅尽当今天下的舞艺。寻常的舞蹈根本无法赢得比赛,对方肯定能够轻易模仿出来。 唯有选出一个古人们都不曾见过的舞蹈,才能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思来想去,她挑选了现代舞蹈《雀之灵》,并且利用吊威亚技术的力学原理特点。 此舞即有现代舞蹈清新自然的元素,又具备古典舞蹈典雅温和之美。只是,很对不起杨丽梅前辈了,剽窃抄袭了您的创意舞蹈《雀之灵》,还请您一定要宽恕。不过,离兮将您的舞蹈带到了古代时空展示,让那些古代人深感其美,震撼无比。您若是知道了,心里一定也会非常高兴吧! 宫女昶蕞双手捧着一个红木雕花的托盘,规规矩矩地跪下,托盘里面赫然放着刚刚苏离兮跳舞时穿的那一套孔雀舞衣,在烛光下散发着柔白的光泽。 皇帝微微一笑,龙眸望向西兹皇贵:“怎么样,天熙的舞题《雀之灵》已经出了,现在请西兹国胡姬前来模仿吧!” 闻言,众人意识到仍然在赛舞之中,还有最后一支舞蹈尚且没有比赛呢。天熙重臣们看向斯澜亲王和古丽娜的目光中充满了讥讽,就算你们能够勉强模仿孔雀的动作,你们能够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吗? 安国公笑道:“大家只顾着谈天,差点耽误了正事。那胡姬,你赶紧换上孔雀舞衣,飞一个给大家看看。” “是啊,飞吧,快飞到天上去……”天熙臣工们纷纷讥笑起来。 此刻,斯澜亲王和胡姬的脸色异常难看。向来傲慢的胡姬低垂下脑袋,技不如人,又什么好说的。她实在是飞不起来。 斯澜亲王站起来委婉一笑,爽朗言道:“此赛舞,我西兹认输了。五座城池归属你们天熙所有,古丽娜也赠送给陛下为舞奴!” 他表现的落落大方,大丈夫能屈能伸,倒叫众人另眼相看,不得不佩服其胸襟广大。 杨熠淡然言道:“五座城池朕收下了。至于这胡姬…王爷请带回去吧!” 他杨熠能够拥有苏离兮,此生足矣! 第二百五十九章 苏离夕杀人 麟德殿旁边的小花苑里,一棵棵梅树花开的极其美丽,夜间的梅香尤其浓郁,随着清风儿潜入苏离夕的鼻息中。遥遥望去,远方层层叠叠的梅花,影影绰绰,别有一番风味褴。 阿尔斯澜与苏离兮站在一起,抬眸凝望着头顶上的花朵。夜间的静谧与暗香,让很久没有见面的两个人颇有些尴尬。 苏离兮悄悄地转身,一斜眸便能看见不远处亭台上站立的皇帝杨熠。他用小叶金冠束发,身上披着一件红狐毛的大斗篷,脚见下踏着青龙丝云履。他负手而立,气态从容,一副不以为意的儒雅神态。 刚才,宫廷宴会快要结束之时,西兹国的斯澜亲王突然提出一个郑重的请求,想与昔日旧友苏离兮单独寒暄几句。皇帝当着各国皇贵的面,竟然非常大方的同意了。或许,他从西兹国赢得五座城池,心里正高兴着,自然要有大国皇帝的风范。 于是,便有了此刻阿尔斯澜与苏离兮的梅园叙旧。然,那纨绔皇帝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站着,似乎在欣赏夜间的梅景?又似乎在遥望远处的楼台,竟是一眼儿都不向这边多看。 苏离兮木不由低头,心中暗暗好笑,这个小气又自私的纨绔小九,明明心里在乎的狠,便便又要做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来。 阿尔斯澜静静地注视着苏离兮,皎洁的月光柔和洒在她脸颊上,越发显得眉眼如画,琼姿花貌。来之前,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倾述,现在与思恋很久的女子面对面地站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你爱上他了?”他紫眸中闪动着幽光。 “啊?”苏离兮冷不丁抬眸,咬住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爱上纨绔了吗?她竟然不愿意否认。 阿尔斯澜脸色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岔开了话题:“离兮,自从你我分别以后,这段时间你过得可好?” 苏离兮双眉舒展开来:“怎么说呢?期间有苦也有乐,世间哪有一帆风顺?不过,我现在挺好的。我做了清平乐宫的舞训女官,可以任意出入藏书阁阅读古籍,还可以演练自己喜欢的舞蹈。鲎” “挺好的?”阿尔斯澜的目光有些暗嘲:“你就甘心做他一辈子的宠伎?帝王的恩爱能有几时?他若是真心爱你,为何不正式册封你,给你一个尊贵的名分?” 苏离兮心道,是自己不愿意做妃妾的呀!可是,这话不能随便说出来。 阿尔斯澜继续言道:“离兮,现在没有外人,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意随本王离开这里?本王许你斯澜王妃一位,生生世世爱只爱你一人。” “啊?”苏离兮颇感为难,她向来都将阿尔斯澜当做一个好朋友看待。从来没有想到,他执念如此之深?这该怎么办,直接回绝他,会不会伤了他的心? 苏离兮迟疑地揉着衣角儿,满脸都是不安。她记得当初,自己没有刻意多交往他,怎么会让他有诸多误会?…… 他的紫瞳中溢满了期待之意,目光灼灼盯着她:“你不用怕逃不走。本王虽然输了赛舞,只要你心中愿意,我自有办法安排你离开这里。” 苏离兮暗暗吃惊,看阿尔斯澜信心满满的模样。难不成,这天熙内廷中也安插了西兹国的内应?她以前听说过,各国的皇宫中均都有别国的细作,现在看来不假。 看杨熠目前的情形,是决计不会对自己放手。如果她跟着阿尔斯澜逃跑,杨熠那狡猾又小气的性格,势必会一追到底,死缠烂打。这两个男人身份特殊,关系到两个国家的命运。天熙朝与西兹国真的争斗起来,将士们血战杀场,百姓们也会跟着遭殃。她苏离兮岂不成了那祸国殃民的妖女?自古以来,这样扯不清、理还乱的情债有多少? 苏离兮深感不安中,思绪飞快的转动着。即使,她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却不能将两个国家都牵扯进来。认命吧,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千万不能引起什么纷争。 至于帝王的恩宠能有多久?她不敢有什么贪念,将来,他若是变心了?到那时,她会离开。但是目前还不行,现在逃走会害死多少无辜之人? 阿尔斯澜深情地言道:“离兮,我会一直等着你,请你相信我,就算和天熙朝反目成仇,本王也会保护你,万千西兹男儿不会惧怕他们。跟我走吧!” 苏离兮心中焦急:不行,自己态度一定要明确了。不能这样扭扭捏捏的。有些事情一定要与他说清楚了,不可以一直耽误人家,这是很不道德的事情。 她抬起浓密的睫羽,一双清澈的眸子含着歉意,柔美的五官中带着坚毅的神态:“斯澜王爷,我一介小小的宫舞伎,身份低微。很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朋友看待,我并不知道会给你造成这样的误会。” 阿尔斯澜目光凝滞,诧异地问道:“离兮,你宁可做一个身份低微的宫舞伎,也不愿跟我走?” 苏离兮郑重地点点头,他后退几步,神情黯然失色。 “对不起……”苏离兮感到内疚:“谢谢你的盛意,可是。我不能跟你走。”她只想安静的跳 舞,不想做一个红颜祸水,引发两国交恶。就只好辜负斯澜亲王了。 阿尔斯澜缓缓地转身离去,背影落寞…… ~~~※~~~※~~~※~~~※~~~※~~~ 紫宸殿,沅淑阁。朱红的廊庑下挂着一溜宫灯,映红了鹅黄稍纱的窗棂…… 寝殿中心的鎏金如意炉里缥缈着香烟袅袅,檀香木百鸟登枝的屏风,半掩着沉香色遍地金的雕花牙床。 苏离兮懒洋洋地躺着,眼神迷茫地看着床头那一盏灯笼。灯笼外的牛皮纸有些受潮了,朦胧间半透着飘摇的烛火。 天色快要亮了,新的一天又要来临了! 自从那一日,她和阿尔斯澜交谈过后,她心中亦是不好受,辜负一个男子的款款深情,看着他伤心绝望的离开,她总是觉得欠了人家什么?唉,这份情意,她这辈子怕是还不上了。 春年元日过后,各国皇贵和使臣们纷纷告辞离去。第一个回去的,就是西兹国的斯澜亲王。而后,庆乐帝杨熠,圣慈皇太后安氏,带着朝廷文武百官到太庙祭祖,这是历年来的惯例,祈求新的一年国运昌盛,万事平安。 新年期间,各类节日庆典中,皇帝每日里忙得马不停蹄,他们要三日之后才能回来。 偌大的天熙内廷,一下子安静起来。清平乐宫的宫舞伎们经过连续艰苦的演练,终于也可以放松了。宫舞伎们虽然不能出宫与家人团聚,却可以在宫中放松休息几天。 苏离兮连续睡了一天的懒觉,就连吃饭都是寝殿中,由昶蕞她们几个宫女端送到床边来。大家都知道,她忙绿完《七德舞》《胡旋舞》《雀之灵》等舞蹈,身心疲惫至极。 杨熠离开的时候也特别交代,不许她再受累了,谁都不行打扰她。让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远方的宫殿,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不知道那哪个宫殿的娘娘们在燃放嬉闹。过年的这段时间里,宫里指定了几处宽敞空旷的地方,专门给娘娘们玩耍烟花爆竹。当然了,娘娘们不会亲自动手,都是宫女们燃放,她们在一旁欣赏着图个热闹。这天熙宫中寂寞的女子太多,大家在过年中喜气热闹,年味十足。 苏离兮揉揉眼睛,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去玩玩,别辜负着这新年的春景。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带着她到海边去燃放烟花。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意。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没有着落,她回去的日子更是遥遥无期,希望渺茫! 殿门轻轻地推开,昶蕞指挥着几个宫女悄然走进来,她们手中端着铜盘、白帕、梳子、皂子等洗漱用品。 昶蕞温和地问道:“苏七品,天色大亮了,您该起床梳洗了!昨天躺了整整一天,今个天气可好,您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苏离兮伸了个懒腰:“好啊,我这一身的骨头都躺软了,是要出去玩玩了!” 她麻利从床上跳下来,在昶蕞等宫女的帮助下洗漱梳理,换上新裙衫。不大一会,一个清新美丽的女子便打扮停当了。 昶蕞笑道:“咱们苏七品呀,无论穿上什么衣裙都漂亮。呵呵!”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小甜嘴儿?”苏离兮在她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苏七品用些早膳吧!”昶蕞言道:“外面早就摆放好了,就等着您出去了。” 就在这时,只听殿门外一个太监高声叫道:“来人,将疑犯苏离兮抓起来。” “嘭!”的一声巨响…… 殿门被人一脚踢开,冲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不怀好意地看着苏离兮:“就是她,绑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措手不及,苏离兮惊异地睁大了眼眸,一时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为什么要抓自己? “你们想干什么?”昶蕞率先明白过来,立刻张开双臂挡在苏离兮身前,面露焦急之色:“这一位是皇上最宠爱的御前宫舞伎苏七品,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 领头的高胖太监走上前来,一甩手中拂尘,目光中充满了讥诮和不屑:“咱家奉翔鸾宫贞妃娘娘之令,前来缉拿杀害舞伎季馨子的疑凶苏离兮。怎么?你们几个小小的奴婢,想违抗贞妃娘娘的命令,找死不成!” 季馨子?苏离兮难以置信,季馨子的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杀人!”苏离兮茫然地摇摇头:“你们弄错了!” 高胖太监翻个大白眼:“有没有杀人?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苏七品,走吧,你若是有理,就跟着咱家到贞妃娘娘那里去说个清楚,你躲来躲去的,不就是心虚?” 昶蕞继续遮挡着太监,言道:“那舞伎季馨子之死,关我们家苏七品何事?为什么偏偏来抓七品,怎么不去抓旁人!” 太监冷哼道:“若是没有几分把握,贞妃娘娘岂会来抓苏离兮。你们公然拒捕,就更加说明你们心中有鬼,走,到翔鸾宫说个清楚去!” 众人心惊,如今宫里还没有迎娶正宫皇后娘娘,后宫中 位分最高之人就是贞妃娘娘。她入主翔鸾宫,出身名门贵阀,在皇太后娘娘的支持中主持天熙内廷中馈。这几天,皇上和皇太后都不在宫中,宫中最有权力的人,非贞妃娘娘莫属。她若是故意来找茬,一时之间无人能插手! 翔鸾宫与沅淑阁,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基本上没有任何交往。难道,贞妃娘娘想要借此机会除掉苏离兮? “抓起来!”那太监等得不耐烦,一声怒喝:“皇太后娘娘离宫之前,特意将天熙内廷一切事务,交于翔鸾宫贞妃娘娘处置。谁敢当众对抗娘娘,就是以下犯上,无法无天。” “你们不能这样!”昶蕞双手护住苏离兮:“一切等皇上回来之后再说!” “敬酒不吃吃罚酒!”太监呵斥道:“贞妃娘娘有先见之明,早就知道这舞伎狡诈阴险,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来人呀,还不快将这低溅的舞伎拿下!” “到!”门外跑进来一对宫中禁卫,将苏离兮等人团团包围起来。三下并作两下,苏离兮被人反绑了双手,扭绑了出去。 昶蕞虽然身怀武功,却是势单力薄,一人难挡众人之力。在宫女们惶恐的哭喊声中,眼睁睁看着苏离兮被人绑走。 胖太监冷眼扫她们:“那苏离兮杀人必有帮手,这沅淑阁里的人都有帮凶嫌疑。贞妃娘娘有令,在事情没有彻查清楚以前,沅淑阁内众人一个都不许放出去通风报信。来人呢,包围封闭沅淑阁,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这是要封宫了! 昶蕞心急如焚,抬脚便欲往外冲,却被几名兵士用长戈挡住了殿门。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贞妃此举无疑是要除掉苏离兮。苏离兮虽然得宠,但身份上依旧是舞伎。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 翔鸾宫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贞妃娘娘安庆瑶,端坐在上座,一众凶狠的太监和宫女站立两旁。 “启禀娘娘,舞伎苏离兮带到!”几个禁卫将苏离兮丢在地上,按着她的双腿跪好。 “嗯!”贞妃娘娘斜过身子,施施然地笑了一下,看着眼前下跪的舞伎:“哎呀,这不是苏七品吗?皇上特赦你这个奴婢,见了我们这些妃妾不用下跪。本宫还以为你骨头硬、不会跪呢,你们都来瞧瞧,她这不是跪得挺好?” 众位宫女低声笑了起来。苏离兮跪在下面,心中升起一阵阵寒意,她抬眸望去…… 安庆瑶微微抬着下巴,娇俏的容颜中带着傲慢。她妆扮的十分精致,她穿着一件碧蓝掐金丝翠羽面锦缎交领袄,衣领袖口处镶着雪白的貂裘,细腰间束着鹅黄的织锦攒珠缎带,下面配着双蝶戏兰花的水蓝色百折细绢丝玲珑罗裙。 贞妃悠然地端起案前的一盏茶碗,眼中盈盈盛着讥诮和冷意:“苏离兮,你可知罪?” 苏离兮稳定心神,缓缓立起了腰身:“奴婢不明白娘娘的用意,还望娘娘明说!” “不明白?”贞妃将手中茶碗重重放下:“哼,溅人还敢狡诈,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装傻充愣?本宫奉圣慈皇太后之命主持宫内中馈,岂能容得下此等毒杀阴险的招数?本宫问你,春年元日庆典宴会那一晚,舞伎季馨子可是你毒杀的?” “绝无此事!”苏离兮平静地言道:“奴婢与季馨子同为清平乐宫舞伎,平日里共同演练舞艺无冤无仇,奴婢为什么要杀她?” “哼哼,为什么?”贞妃娘娘冷笑:“这宫里谁人不知,你与季馨子赛舞争夺《七德舞》领舞之位,你技不如人以失败告退。你失去了领舞之位便对季馨子怀恨在心。图谋她的性命恐怕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样,可叫本宫说破你的心事了?” “我没有……”苏离兮叫道:“身为清平乐宫的宫舞伎,赛舞竞争再正常不过,与奴婢赛过舞蹈的何止一二?难不成,奴婢都要杀了她们泄愤?” “《七德舞》可不是寻常的舞蹈!”贞妃娘娘打断苏离的话,步步紧逼:“那一晚,你为了能够在各国皇贵面前露脸献舞,便蛇蝎心肠、对同僚痛下毒手。即除掉了心头大患,又顺利获得领舞之位,可谓是一举两得。” “苏离夕,你本以为仗着皇上的宠爱可以逃脱罪名,谁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落到本宫的手中,叫你这个狡猾的狐狸精原形毕露!” 苏离兮气愤言道:“贞妃娘娘莫要推断臆想,仅仅凭着一些猜想,就要奴婢偿命吗?奴婢心中不服!” 贞妃蹙着眉,眸光锐利地盯着她:“苏离兮,不要以为皇上宠爱你几天,你便可以在天熙宫为所欲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还是一个比平民都不如的溅婢。杀人偿命,你做些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国法难容。就算皇上在这里也护不得你!” 苏离兮抬眸正色言道:“奴婢从来没有杀人,何来伤天害理之说?娘娘不辨是非,胡乱抓人,岂不叫那真凶逍遥法外?” “你这个小溅人!”贞妃被一口气噎着,直气的 两眼喷火:“事到如今,还敢如此嚣张?胆敢说本宫不辨是非。今天,本宫就叫你死个明白。来人,带凶杀现场的目击证人入殿!” 还有什么证人?苏离兮惊讶地看向大殿门口处,居然是…… 一个熟悉的女子走进殿内跪倒:“奴婢是清平乐宫舞伎周萍儿,拜见贞妃娘娘! “周萍儿?你就是证人?”苏离夕难以置信。平日里她与周萍儿交往不多,话儿都不曾说过几句。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使她种下如此狠毒的怨念。 周萍儿看到一旁的苏离兮,她的身子一颤忙又缩了回去,似乎害怕着苏离夕? 上座的贞妃娘娘,对着周萍儿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假笑,语气儿变得阴阳怪调:“周萍儿,你莫要害怕苏离兮的权势,她就算再得宠,也不能只手遮天。本宫现在为你做主,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周萍儿重重磕头,而后言道:“回禀娘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苏离夕与季领队之间的恩怨积累已久了。” “奴婢周萍儿与苏离兮一同进宫为舞伎,并且分在同一个舞组演练。早在苏离兮是普通宫舞伎之时,金盏舞组领队季馨子就对她要求苛刻,舞伎们平日里换下的汗湿舞衣,还有训练舞厅内的清洁都由苏离兮承担。” 第二百六十章 严刑拷打 福禧宫,绣并蒂双莲的青纱屏风飘渺如烟,檀木多宝阁上面摆放着玉雕的送子观音娘娘…… 慕容婕妤披着一条紫貂滚毛的褙子,安静地端坐在一个绣架之前。她桃腮杏目,安详甜美。纤纤的十根指头来回翻花,灵巧着缠绕着各色丝线。 贴身的宫女,讨好地言道:“娘娘选的这些细线,颜色真漂亮,奴婢钦佩不已。等来日这一副消寒百梅图绣好了,皇上心里指不定多欢喜呢?” 闻言,慕容婕妤的圆脸蛋添了几分光彩,一双眼眸很是灵动:“你这张小巧嘴呀,尽会捡些好听的来说。来,快帮我穿针线吧。这么大一副梅花图,可要花费不少功夫呢!” 不多时,两个人穿好了细线。慕容婕妤玉手捻着一根银针,凝视着绣花架子思虑片刻,就抬手在适合的位置下了针儿。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针一线中都包涵着爱意褴。 那宫女笑道:“娘娘用了心思,皇上一定会感应到的。娘娘,你有孕的事情已经隐瞒三个月了,如今龙胎已经坐稳当了,要不要等皇上回来就……” “不可!”慕容婕妤言道:“这宫中形势复杂,能够拖延一日,本宫便多一日安稳。鲎” 她一边穿引着针线,一边言道:“那刘美人的龙胎快六个月了吧?现今,大家都把目光盯在她的肚子上,本宫才能躲起来安心养胎。把你们的嘴巴都管好了,谁都不许出去乱说。若是叫本宫听到一丁点,哼!” “诺!”宫女打了给冷颤,屈身答应到。 一名宫女悄悄走进来,伏在慕容婕妤耳边低语几句…… “呵呵,抓起来了……”莫容婕妤目光愈发清亮了起来:“抓的好!本宫不过稍稍点拨了几句,贞妃那个笨蛋就上钩了。让她们去斗,斗个你死我活。本宫只管在一旁看戏就好了!” 她轻抚自己的小腹,得意地看向窗外的风光。原本,那天真纯美的脸颊上升起一抹狡诈:“本宫肚子里的,是皇族与鲜卑族的龙子,是未来的天子!” ~~~※~~~※~~~※~~~※~~~※~~~ 翔鸾宫…… 下跪的周萍儿言道:“据奴婢观察,那苏离兮早就对季馨子心怀不满。她表面上服服帖帖、任劳任怨。实则经常在背后抱怨辱骂季领队。苏离兮还有过偷窃行为,她偷过厨房里的鸡蛋。为此,季领队命人当众教训过她。” “后来,苏离兮高攀得皇上的恩宠,又无缘无故挑拨皇上将季馨子降级。苏七品和季馨子的仇怨,清平乐宫中人人都知晓,并不是奴婢一个人所言!” “这便是了!”贞妃娘娘得意地言道:“本宫还道,为了一个领舞之位便要杀人?这奴婢的心肠也忒狠毒了些,却原来是日积月累的怨恨。苏离兮,你可有什么话说?” 苏离兮内心憋闷,咬唇言道:“仅仅凭着对往日的猜测,就胡乱诬陷我杀人?奴婢问心无愧,决计没有杀人!” “还是不肯承认呀?”贞妃唇角一勾:“周萍儿,你既然说苏离兮毒杀季馨子,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周萍儿横下心来,一咬牙:“春年元日那一晚,季馨子在单独的隔间中休息,苏离兮作为她的舞训女官,是最后一个离开隔间的人。” “奴婢无意间路过窗边,刚好看到苏离兮将一些白色的粉末悄悄倒入茶碗,想必那就是毒药无疑!” “奴婢当时还不知道那些白色粉末是什么?匆匆在窗边看了几眼,心里也并没有十分在意。由于宴乐时间紧迫,奴婢忙着去换装准备献舞。直到,后来季馨子毒发身亡,奴婢才吓得浑身发抖!” 周萍儿仿佛陷入了可怕的回忆中,一手指着苏离兮的鼻子言道:“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季领队,求娘娘为那枉死的季馨子伸冤,将凶手绳之于法。” “你胡说……”苏离兮气愤地叫道:“周萍儿,我苏离夕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什么要诬陷于我?你信口雌黄,歪曲事实,你就不怕天理循环!” 周萍儿狼狈地缩着脑袋,心中有些发虚。但是,一想到自己平日里受到的冷落与不公,以及贞妃娘娘许下的诸多好处,她又硬起了脖子。事到如今,她无路可退,不是苏离兮死?就是她亡?拼命讲她拉下马,自己才能争取一条活路。 “哼哼!”贞妃冷笑几声:“周萍儿,你既然亲眼儿看到了苏离兮下毒,当时为何不揭发她的恶行?反而拖延到现在,才来找本宫告密?” “娘娘在上,奴婢没有撒谎!”她跪着爬前几步,继续争辩道:“谁人不知苏七品是皇上的爱伎,她只手遮天,心思歹毒。她既然能对季馨子下手,又怎么会将奴婢这条小命放在眼里?” 周萍儿嗵嗵地磕头,呜咽起来:“奴婢当时害怕苏七品的权势厉害,不敢到处声张,怕她派人杀了我灭口,只得眼睁睁看着她逍遥法外。可是这些天来,奴婢无时无刻不内疚害怕,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季馨子的冤魂。奴婢只得来求娘娘做主,求娘娘救我一命!”< /p> 苏离兮百口莫辩,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一片儿。那一夜场面混乱,宫舞伎们急匆匆换装,谁也不知道毒杀季馨子的人如何混了进来?如今,全部都诬陷在自己的身上…… 一个宫女走进殿内,双手捧着一个托盘,里面呈放的一个小纸包。 她跪下言道:“启禀娘娘,奴婢奉命搜查沅淑阁,在苏离兮的衣柜中搜到了此物。刚才经过太医的辨认,正是季馨子中毒身亡的毒药!” 另一个宫女接过托盘,端过来给贞妃看。她只瞥了一眼,便用手帕子捂住了口鼻:“好啊、毒药也找到了。苏离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就算皇上在此,也不能继续袒护你这个妖女!” 苏离兮面色苍白,却带着不屈的冷毅之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在后宫里权大势大,既然早早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苏离兮一个人又能如何?” “哼,不要脸的东西!”贞妃暗暗恼羞成怒:“你身为一个奴婢,却在后宫跋扈嚣张。今天本宫若是不惩治你,明天你就敢毒害嫔妃们了。” 早就看这个奴婢不顺眼了,好不容易抓到这个机会,岂能容她逃掉? 一个负责记录的宫女,将写好的证词端上来:“娘娘,苏离兮下毒杀人的过程都写好了,只等她画押认罪了!” “拿给她画押!”贞妃指了指苏离兮。只等这奴婢自己亲口承认杀人,皇帝表哥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宫女将证词送到苏离兮面前,她冷冷看了一眼,转过头去:“公道自在人心,事实早晚都会水落石出。你们栽赃陷害,我心中不服更不会画押!” 苏离兮眸子中便尽是冷意,虽然跪在那里,浑身散发着白梅清傲之气。 “溅人,事实摆在眼睛,你还敢狡辩。敬酒不吃吃罚酒!”贞妃将一个茶碗摔倒地上:“天熙宫容不得你这样的蛇蝎妖媚!” 贞妃看到苏离兮微微露出来的精致锁骨,还有因呼吸一起一伏的过分圆润饱满,心中觉得更要恶心厌恶起来。这个不要脸的舞伎,平日里就是如此勾-引皇帝的吧?自从这溅人得宠以后,皇帝表哥就再也没有临幸过自己一次。 贞妃满是阴厉和狠戾之色,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几句话:“这舞伎顽固不化,诡计多端。看来,不用刑是不行了。来人,上拶指之刑!” 早就在宫门外等候的几个执行嬷嬷,端着刑具走进殿来。苏离兮看了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拶指的刑具为五根圆木,长约七寸左右,木根径圆各五分。中间贯穿着粗糙的细绳。 左右两个宫女抓住苏离兮的双手,执行嬷嬷将拶指刑具夹住她的手指。 那宫女劝道:“苏七品,证据确凿,早晚都是要认的。您还是直接认罪吧,何必忍受这些皮肉之苦。” 看着夹在木棍之中的细白手指,苏离兮心中真的很害怕。但是,她若是乖乖画押,便等于承认自己是杀人犯。不,她不能屈服。 “你们想屈打成招?”苏离兮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贞妃:“我没有杀人!” “用刑……”贞妃眸光如冰! 执行嬷嬷抓住刑具向两边扯起…… “啊……”苏离兮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十指连心之痛深入骨髓。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生死一线间 随着执刑嬷嬷不断收紧夹棍,苏离兮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凄厉的哭喊响彻在大殿之中。胆小的宫女们瑟瑟发抖,不忍相看。胆大一些的人,则是面无表情。 跪在一旁的周萍儿心中又是害怕、更有些幸灾乐祸之感。苏离兮,你终于得意不起来了。你可千万别怪我,是她们叫我如此作证。我一个小小的舞伎能有什么办法?若是我不肯答应,现在受刑的人就是我了。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贞妃脸色难看:“溅人,你认不认罪?褴” 苏离兮瘫坐在地上面白如纸,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随着额头流下,衣服瞬间就湿透了,十根手指。她痛得浑身颤抖,嘴唇没有血色,就连呼吸一下都是难忍的:“我冤枉、冤枉!” “继续!”贞妃眼神一变,拍打着桌案:“看你的骨头硬,还是本宫的刑罚厉害?” 嬷嬷们再次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苏离兮的面目由于痛疼而扭曲成一团,视线逐渐模糊。贞妃、周萍儿,嬷嬷、宫女,一张张脸恍惚起来。她犹如一滩泥巴,眼前一黑,软软地趴了下去! 一宫女言道:“启禀娘娘,这舞伎昏迷过去了!” 贞妃看着地上的女子,内心陷入了沉思。事到如今,她亦是没有退路了。那舞伎不过是个低溅的奴婢,皇帝表哥就算是再恼怒,也不能让她这个出身贵阀的妃子抵命,不过生气一时罢了,等日子久了,自然会忘记她。 何况,这苏离兮杀人的证据确凿鲎。 一不做、二不休,趁机要了她的命。只要这宫舞伎一死,万事已成定局!否则,给舞伎机会翻身,后患无穷! 贞妃面色狠毒:“叫她按上手印,送到宫中地牢中去。哼,本宫已经拿到所有的罪证,原本想等皇帝和太后回来再处置她。可惜,苏离兮在地牢中畏罪自尽,本宫也是没有法子!” 是她自己害怕寻死,不关旁人的事! 一个太监笑道:“娘娘放心,这苏离兮做贼心虚,哪里敢面对皇上?她一定活不到今天晚上。咱家这就去安排!” 一个宫女掂起昏迷中苏离兮的手,沾上红色印泥在证词上狠狠按了下去。 ~~~※~~~※~~~※~~~※~~~※~~~ “啪嗒、啪嗒……” 幽暗的地牢中,屋顶凝结一滴滴的水珠,打落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水珠四溅,一丝冰凉击打过来。地上趴伏着一名消瘦的女子,她的肩膀略微动了几下,缓缓地抬起头。 苏离兮打量着周围的情形,这是一个昏暗窄小的空间,一排黑铁栏杆遮挡着视线。另一面坚硬冰冷的石头墙壁上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户,几缕月光从栏杆中倾斜在地上,投射在她苍白无色的脸上。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潮湿的臭味,似乎还有隐隐血腥的味道。这是哪里?她苏醒过来就置身于此地了。 手指间那丝丝牵连的痛楚,依旧是那般清晰。她喘息着,勉强倚靠着墙壁半坐起来,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得极其艰难,出了一身的冷汗才爬起来。 借着月光,她将双手伸到眼前观看。往日里白皙修长的手指变得又粗又红肿,黑红的淤血布满了肌肤,稍微动一下便是揪心的痛疼。这还是自己的手吗?难看的不堪入目。她微微弯曲一下关节还能动弹,骨头应该没有事。 “呵呵……”苏离兮发出一声疼痛的苦笑,心内交织着无奈与忧虑之感。 前世在宫斗剧情中看过这般狗血的内容,娘娘们争来斗去、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宫斗、都是讨厌的宫斗! 想不到,自己也有身临其境的遭遇。天熙宫的妃妾们,只怕各个都恨毒了她。她一个小小的宫舞伎,竟然勾-引着皇帝三个月都不曾临幸后宫?想来,她们已经憋屈了很久。 清凉的夜风,吹透过小窗穿进来。 苏离兮抬起头来,无神的注视着上方。墙角顶上有一个蜘蛛网,丑陋的蜘蛛悬吊在网上缓慢地爬行着。贞妃不会放过自己的,她们下一步会怎么样?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昏暗中,几个脚步声儿在远处的走廊中回荡,显得异常清晰。苏离兮不由警惕地直着腰身。 “吱扭……”铁栏杆的牢门被人打开,走进几个冷漠的宫女。 苏离兮向后缩了一下,她还记得这几个人的面容,都是贞妃娘娘身边侍奉的宫女。 她吞咽一下口水,颤声问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领头的宫女,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言道:“苏七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既然敢下毒杀人,就该想到自己有这一日。奴婢们是奉命来送你归西的,你好好受死吧!” 苏离兮眼圈微红:“贞妃娘娘迫不及待对我下手,是怕皇上赶回来吧。你们这些帮凶,颠倒黑白、助纣为虐,杀害无辜就能安然无恙?只怕用不了多久,你们也会……” “住嘴!”领头宫女打断了她的话:“我们的生死不 容苏七品挂心,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宫女们微微愣住,相互交替眼神有些心慌,这舞伎死了以后,皇帝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她们都是安国公府的人,家人都在安氏手中握着,入宫之前便舍了这条命去。现下就算为贞妃娘娘去死也是应该的。 “把她的嘴堵上!”领头宫女叫道:“事不宜迟,动手!” 几个宫女气势汹汹地扑上来,一人用手帕子堵住苏离兮的嘴巴,两个人扭住她的手臂无法动弹。她挣扎了几下都是徒劳,就连叫喊都不成了,只得用脚乱踢打着。 “呜呜……呜呜……” 那领头的宫女走过来,解开苏离兮腰间的长带子:“苏七品畏罪自尽,自然是要用自己的腰带。奴婢们帮你搭把手儿,也好尽快闭眼。” 一切进行的很快,苏离兮腰间的带子被抽-出来,宫女扬手高高一抛便悬挂在屋顶的梁子上,麻利打成一个圆圆的空结,宫女们托举起苏离兮的身子,将她的脖子套进圆圈去。 骤然的窒息之感,让她直翻白眼儿,痛苦地像一条被鱼钩钓出水面的鱼儿。要死了吗?来到这个空间挣扎活着,还是逃不脱枉死的命运。 往事,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娘亲、杨熠、安水屹、郦飞烟…… “哐当……”一声,铁栏杆被人踢开,几名蒙面的黑衣男子闯进牢房。 一个暗器飞来,隔断了布条,苏离兮从房梁上掉下来,软软摊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你是谁,竟然私闯……”领头宫女来不及说完,只觉得胸口一凉便倒在血泊之中,其她几个宫女更容易收拾,黑衣人三下五除二砍倒了一片。 朦胧中,苏离兮看到那黑衣人向她走来……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离兮缓缓地睁开了眼眸。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床铺桌椅都是最简单的样式,甚至还有些陈旧之感。她看到自己的十根指头被白棉布包扎缠绕着,嗓子里是干枯的痛。 窗边,一个青衣长衫的男子回过头来:“你醒了?” “是你?”苏离兮诧异地言道。 “要不要喝点水?”李沣年快速走到床边,端起床头的茶碗。 “是你救了我?”苏离兮挣扎着起来。 “嗯!”他单手搀扶起她:“好点了吗?” 苏离兮疑惑地看着他,认识李沣年以来,他一直都是一个谜团般的人?外表看似放荡不羁,不拘小节。实际上行事谨慎、滴水不漏。他先是安水屹的至交好友,再是皇上身边的大乐师。一时站在安氏旁边,一时又站在皇族旁边。他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给予她一些貌似微不足道的帮助。 他到底是谁的人? 李沣年像是看透了她的迟疑,低声言道:“圣上出行,贴身的心腹都随行护驾。我接到昶蕞发出的求救信号,她被关在沅淑阁中无法出来。我便临时调拨几个七德营的禁卫力量,蒙面装扮成宫外人,才将你从贞妃的手中抢了回来,可惜,还是晚了一些,叫你吃了不少苦头。” 是《七德舞》的那些兵士,现在仍旧驻扎在宫内的禁卫军中。苏离兮默默地喝了一些水,干枯的嗓子得到一些缓解,这水中似乎放了治愈的药,入口舒缓温润。 “真的很谢谢你!”她想了片刻,凝视着他言道:“你是皇上的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冷宫 李沣年接过茶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早些年前,皇上就派我与安水屹接触,以琴会友,以乐交心,从而得到安郡王府的信任,实际上是监督他的一举一动。” “安水屹乐善好施,在天熙民间素有贤名。他才华横溢,在文人雅士中也颇得人心。他交友广泛,上至皇族贵戚、王公贵族;下至江湖游侠、贫民乞丐,都有他深交之友。自然要盯紧了他,他若是心怀不轨就是皇上最大的强敌!” 李沣年似有感慨:“然,我与他交往多年,安水屹与其他安氏家族的人不一样,他对朝政没有丝毫野心,皇上他多虑了,我也得到了人生中最好的一个朋友。他乃正人君子,对我毫无防备。可恨我,却一直在背叛他。呵呵,离兮,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苏离兮默然无语,对安水屹她何尝不是复杂而内疚的心理。那样一个翩然君子,身边却没有一个真正可信任之人。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内心深处,不敢触及。 李沣年起身:“皇上还要两日才能回宫,我一介幕僚力量有限,只得暂时你藏于冷宫之中。每日里,会有一个宫婢给你送饭换药,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走。” “哦……” “苏离兮,或许皇上从来都不曾告诉过你,他希望你无忧无虑的生活。然,这天熙后宫之中远比你想象的更要复杂百倍。安氏的人、太后的人,慕容氏的人,几大家族的人,各个国家的奸细。就连皇上也一直在隐忍和危险之中。” 苏离兮想到了杨熠,心中微微难受。小九他真是很不容易,他也不过二十岁的年龄。明的、暗的刺杀经历了无数次。如今还要保护自己,他那一个满不在乎的纨绔模样,承担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压力。 李沣年继续言道:“贞妃的人还在到处搜寻你,你暂时在这里委屈两日。近年来皇上虽然强大了一些,但是安氏一族更加强悍,天下兵马十之五、六都控制在他们手中。” “东汉末年,汉献帝刘协在曹操的挟持下,就连自己的发妻皇后都保不住。他亲眼看着发妻被曹丕霸占,后又被绞杀而一直装作无动于衷。何况,你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舞伎?” “作为皇上的心腹幕僚,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皇上尚且不能与安氏撕破脸,更不要期待这一次皇上会为你报仇。安氏不会提前动手,我们也不会提前动手,这个平衡的格局要继续维持下去。你以后小心一些!” “我、我会不会拖累他?”苏离兮问道鲎。 李沣年心道:你确实拖累了他。身为天子,动了真情便是一个极大的软肋。只怕,他早晚会毁在你的手里。 他叹息一声:“苏离兮,你知道我一个乐人,为什么甘愿为皇帝做事,出卖自己的好友吗?天熙朝动荡不安,百姓们流离失所,需要一个雄才大略的明君开创一片平安盛世。我也只能舍其小义、而取大义。” “我枉做小人,出卖朋友,甚至置自己的性命而无顾,都只因为…心中有此信念!” “苏离兮,皇上举步艰难。你若是有心,便一心一意地爱他!” 舍小义、取大义!苏离兮颇为震惊地望着李沣年。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李沣年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走了。 他将她藏在这里,相对于其它地方而言是安全了一些。他虽然调动七德营的几个兵士来救苏离兮,却都是以蒙面黑衣人出现。决计不能公开身份,与安氏家族公然开战。那样提前开战的局面,谁都承担不起。 期间,有一个哑巴宫女送来简单的饭菜,还为苏离兮包扎手上的伤。苏离兮尝试与她说话,她却是什么也听不见,呜呜呀呀指着自己的嘴巴。 半夜里,窗外有女子哭泣的声音伴着冷风飘来飘去。苏离兮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冷宫…… 凄凉而悲伤哭声时有时无,若隐若现,如同女鬼般回荡了一个晚上,令人毛骨悚然。苏离兮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手指上的伤加上内心的焦急,让她整个人憔悴不堪。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天亮了,苏离兮悄悄走到窗口向外望去,她到过天熙宫的很多地方,从来不曾见过冷宫的模样。 堆积着垃圾的破烂院子里,一个个破衣烂衫的女子,如同游魂一般到处闲逛着。 她们披头散发,面容肮脏。她们或坐或立,或傻傻地笑着,或傻傻地哭着。这些女人曾经都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去,大部分都是先帝留下的妃妾,或者是一些犯过错误的宫人。 苏离兮心中暗暗叹息,这里真是一个可怕又伤感的地方。 “开饭了、开饭了,没死的人都出来吃饭了……”一个肥胖粗鲁的嬷嬷,提着木桶走进院子,院子里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而去,有女子暗暗吞咽着口水。这里一天就提供有一顿饭而已。 肥胖嬷嬷用大木勺子敲击着桶边:“你们这群不早点死的鬼东西,累得我老 太婆天天过来侍候。” 那哑巴宫女出来帮忙,呜呜呀呀用手语挥着女子们站好队伍。女子们一个接着一个排队领取饭菜,神态麻木,双眼无神。哑巴女子给每个人手里塞了一只脏兮兮的碗,她们接连走到木桶前伸手接饭。 看不大清楚吃的是什么,黑乎乎一团仿佛是稀饭和烂菜叶混在一起煮烂,简直如同潲水猪食一般。她们坐在墙角端着破碗,用手抓着吃饭,掉落在地上也会捡起来继续吃,弄得满脸都是菜叶子。 苏离兮有点泛起了恶心,这些女子都曾经是出身望族的贵女吧?如今落到这种田地,真是叫人感叹命运作弄。朝堂中的男人们,内廷中的女子们,每天每刻都在争斗,下场好点的就在冷宫里苟延喘息。 苏离兮突然意识到,自己能够在天熙宫如此自在逍遥的生活,全都来自于杨熠的庇护。 一个脏兮兮的疯女人路过苏离兮的窗户,突然转身扑到窗棂前,用双手拍打着木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嗤嗤笑着:“让我进来、让我进来!” 苏离兮吃了一惊,寒毛直竖,猛地缩回了脑袋,一颗心吓得砰砰乱跳。 那肥胖的老嬷嬷提着大木勺子冲过来,对着那疯女人的脑袋就是一阵猛敲:“滚回去,丑八怪,滚回去!” “啊!啊……”那疯女子尖叫着,捂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其她女子们麻木地看了几眼,继续低头吃饭。 隔着窗户上的破洞,老嬷嬷凶狠地瞪了苏离兮一眼,厚嘴唇嘟囔一句:“真是个麻烦!”她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苏离兮回过神来,急忙跑到门口处,看到房门木栓依旧是插好的,她才算是放了心,真怕那些疯女子会突然闯进来呀。 她晃晃不安地坐下,这个地方太可怕了,即使是正常人住在这里也会发疯吧。那胖老嬷嬷像是这里的管事嬷嬷,她估计是李沣年的人,否则自己不能安稳地躲在这里。 这里就是一座疯人院,能够头脑保持清楚的人,大概只有她自己吧。她开始期盼杨熠快些回来,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原本打算出去看看的想法戛然而止,她还是老老实实待着房间里吧。若是被外面的疯女人抓住了,不死也会脱层皮儿。 这短短两天的时间,不但难熬,而且危险!李沣年也再没有来过,怕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吧?中午的时候,苏离兮百般无聊歪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地想睡觉。 外边,噼噼啪啪一阵乱响,苏离兮惊坐起来,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有人来了! 一个禁卫小队手中提着长戈,气势汹汹地闯进冷宫…… 女子们尖叫着四处躲闪,有人高声叫道:“皇上来赐死了、皇上来赐死了!哈哈、哈哈……” 更有一个女人疯疯癫癫,满面欢喜地迎上前去:“是不是皇上叫你们来接本宫回去?哈哈,皇后那老妖怪死了吗?皇上终于想起来本宫了,本宫就要复宠了!哈啊哈……” “滚一边儿去!”领头的禁卫男子,一脚踢开了疯女人,大声叫道:“管事的人呢,快滚出来!” 角落的一个房间内,苏离兮暗叫不妙,是不是来抓自己的人? 他们搜遍了天熙宫,终于找到冷宫里来了。她局促不安地站起来,左右看着,这间屋子很小,一张床,一套破烂桌椅和漏风的衣柜,她该藏到什么地方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夜半女鬼 胖嬷嬷掀开布帘子,从一个房间里慌不迭地冒出来,撅着肥大的屁-股趴跪在地上:“老奴秦氏在此,军爷们大驾光临冷宫,这里正是蓬荜生辉、福星高照!” 禁卫们啐道:“呸,谁愿意来你这个破地方!” 胖嬷嬷腆着笑脸言道:“这冷宫里好久都没有见过男人了,老奴这不是心里高兴嘛。不知军爷们有何吩咐?褴” 领头的禁卫冷冷地打量着院子中的情形,高声言道:“昨夜宫内闯进了一批黑衣刺客,杀了贞妃娘娘身边的几个宫女,还劫走一个嫌犯宫舞伎,我们奉命前来搜查。” 胖嬷嬷陪着笑,一张老脸上堆起了皱纹:“呵呵,军爷们有差事在身,老奴自然全力配合。不过,这里居住的虽然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妇,但也都是曾经侍奉过先帝爷龙体的妃妾们,不能随便失了名节。按照天熙内廷的规矩,军爷可带来了搜查令?” 领头禁卫冷哼一声,从身上摸出了一张手令来:“老太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贞妃娘娘的命令,咱们贞妃娘娘如今主持内宫中馈。” 秦老嬷嬷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歪着脖子看了老半天:“老奴老眼昏花,看不大清楚呀!” 领头禁卫面露怒色:“老东西,你退三阻四的,莫不要窝藏了嫌犯?”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秦老嬷嬷讨好地笑着,露一口出大黄板牙:“军爷,你您想到哪里去了。这里是个鸟不拉屎的臭地方,除了疯子就是呆子。那刺客劫持了舞伎还不快快逃离,到这冷宫里来干什么?一两银子都找不出来。鲎” “你少废话,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谁愿意来你这个鬼地方。”那禁卫嚣张地说道:“把这里的女人都叫出来。” 秦老嬷嬷为难地言道:“能走能跳的女人都在这里晒太阳了,剩下的都是半死不活的,吃喝拉撒全都在床上的。” “哦,那几间屋子里还有两个快断气儿,说是得了什么传染的麻风病,下午就准备抬出去烧呢!”秦老嬷嬷指着一排屋子言道。 闻言,禁卫们厌恶地捂住鼻子,向后退了几步。 一个禁卫言道:“大哥,那女人不会藏在这里的,我们已经来过了,院子里看看也算是搜查过了。” “是啊,是啊,大哥,咱们走吧!”禁卫们纷纷皱眉:“随便翻几下算了,麻风病可是要人命的!” 领头的禁卫态度很坚决:“不行,上分有命,每间屋子都打开看看,凡是看到可疑的女子就抓出来!” 兵士们无奈,踢开了几个房间,一股股臭味飘了出来,他们厌弃地飘了几眼,草草了事! 一个房间的门打开,冲出来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子,怒目呵斥道:“大胆,尔等何人,胆敢打扰本宫休息。本宫是皇上的宠妃,快来人,将这些人拉出去砍了!” “呸!什么东西。”禁卫们懒洋洋瞥了她一眼:“走吧、走吧!”他们提着长戈哗啦啦地走了! 等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苏离兮才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她浑身沾满了灰尘,大口大口喘息着。刚才好险,一个兵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她甚至能够看到对方的靴子。真怕他掀起床单往下面看呀!幸好他很是马虎,捂住鼻子很快就离开了。 秦老嬷嬷站在门口,一双混沌的眼中恢复了精明,她冷冷瞪了苏离兮一眼:“哼,还算是机灵!” 苏离兮瘫软在地上,离开了杨熠的庇护,这宫里根本就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 天熙内廷,冷宫…… 夜半,有女子的哭声儿断断续续传来,冷风吹着半旧的灯笼烛光倾斜,走廊外发出‘吱扭、吱扭’的古怪声响。陌生的殿宇,腐朽的味道,叫睡梦中的她也紧蹙着眉头。她凝固在噩梦中,整个人沉陷其中不能自拔。 无尽的黑暗中,一群手执锋利刀剑的人,追着杨熠在跑。杀昏君、杀昏君的叫喊声音回荡不停。他孤身一人,身边没有护卫,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他一边跑着一边回头。苏离兮心里着急,可是又帮不上忙。只得在心中一遍一遍叫喊着:快跑、小九快跑。 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出路堵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个蒙面人抬手用力一甩儿,一柄散发着寒光的飞刀划破空气,对着杨熠的背后刺去。 “啊……”杨熠发出一声惨叫,后背中刀鲜血四溅,他踉跄着回头,凄惨而绝望地看她一眼,身子摇晃几下便倒在血泊之中。 “不要……”她心口直痛,弯着腰泪流满面,向半空中伸出一只手虚抓一下,却是什么也抓不住。 小九、小九,苏离兮在睡梦中呢喃的谵语不断翻滚着,一滴滴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浸湿了枕巾。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似乎有一阵儿夜风吹来,破旧的门窗‘吱扭’响了一声,在黑暗中异常的清晰。苏离兮猛地睁开了眼睛,梦魇散开恢复了夜间的寂静。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场噩梦。 她用手背抹去汗珠儿,心里依旧难受不已。小九他时时处于暗杀之中,活得没有一点安全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他仿佛已经血脉相连?相互爱着彼此,担心着对方的安危。 窗外,枝桠乱摆,犹如妖异,呜呜呜的鬼泣如梦如幻。院子里有什么东西被风吹翻了,轱辘轱辘的转动着…… 突然,苏离兮感觉不妙,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她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心口突突跳动着,似乎感觉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落脚几不可闻,距离她越来越近。 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干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继续受到噩梦的干扰。然,那诡异的危险味道挥之不去,越来越近。 是的,没错,这简陋的小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那人的呼吸很浅薄,如果不仔细听根本无法感觉到。 夜色蒙蒙,这一次不是在做梦。她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脑子此刻清醒无比。这是现实、是现实! 苏离兮憋着嘴巴几乎快哭了出来,她强忍着恐惧转过头去,果真她看到了一个…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宽大的白色衣袍,赤果的双足,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儿,惨白瘆人的肌肤,一双幽毒的眸子正死死盯着她。 阴风阵阵,那女鬼站在黑暗处,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夜半三更中,冷飕飕的风从窗户的破洞中穿进来,轻浮起女鬼面前的一缕缕发丝。苏离兮浑身如坠冰窟,寒毛直竖。她明明锁过了门窗,如果不是女鬼,她是怎么悄无声息飘进来的? 鬼呀,真的是鬼。这毫无生气和希望的冷宫中,几乎每个月都在死人,阴气极重。长年累月里不知积累了多少冤魂,一个一个等着找替死鬼来索命。她想叫喊、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口,所有的惊惧压堵在嗓子眼儿里,周身的每个毛孔都溢满了恐惧。 那长发女鬼飘荡到她的床边,没有发出一点点声息。她从上之下的俯瞰着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发出晦涩低哑的声音:“你是谁?你的衣服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你可以穿着整洁的衣服?” 仿若来自地府幽冥的声音,让苏离兮说不出话来,她颤巍巍地不敢看那鬼…… 女鬼凶狠地说道:“是不是你?是你勾-引了皇上、是你勾-引了皇上。” “不是、不是……”苏离兮艰难地摇着脑袋,惊恐地看着女鬼:“你找错人了,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是你,就是你,害得我失宠!” 那女鬼伸出一双苍白的双手,细长的指尖在黑暗中泛着惨白的光。她恶狠狠地向下,掐住了她细弱的脖颈,鬼森森地低笑着:“拿命来、那命来……” 在那一瞬间,苏离兮觉得呼吸困难,她艰难地摇着头,盯着上方布满血红丝的眸子,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嗓子里发出‘咔咔、咔咔……’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哈……”女鬼仰面发出凄厉的笑声:“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你这个溅人。哈哈、哈哈!” “滚……”一声怒斥从背后传来,如同破空的惊雷般打碎着惊恐幽暗的气氛。一只大脚将女鬼踢开,她的身子像是纸糊的一般软绵绵倒在床边儿。 杨熠那英俊的脸,出现在苏离兮的视线上方,还没有等她完全明白过来,一个熟悉的怀抱将她紧紧地搂住。 第二百六十四章 愚蠢的贞妃 “小九、小九……” 苏离兮心头骤然一跳,亦是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像是怕他在突然消失掉。他来了,他回来了。这一瞬间,温暖安全的感觉唤醒了苏离兮的身心。 好想他,真的好想他,她的心中充满了思念之情。这一次短暂的分离,叫她彻彻底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屋子里有人点燃了烛光,胡老太监,昶菁、昶十一等几人站在皇帝的身后。周围变得清亮起来,小小的屋子里塞满了人,让可怕世界消失的无影无踪。 地上的‘女鬼’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拍着双手傻兮兮地言道:“有男人呀、有这么多男人呀,还有一个漂亮的男人呀!鲎” 苏离兮探头看去,顿时松了一口气儿,是白天在院子里见过的一个女疯子。那疯子半夜里不睡觉,竟然溜进自己屋子装鬼吓人。 杨熠回头冷冷言道:“这女人是谁?褴” 胡老太监走上前去随便瞥了一眼,即刻躬身回答道:“是先帝的常昭仪,得了失心疯被打入冷宫。”至于她好好的为什么得了失心疯,这个无人在乎! 皇帝面色清冷:“把这个女疯子丢出去,杀了!” 苏离兮急忙言道:“别、别随便杀人,她是个疯子什么都不懂!她…她其实是个很可怜的人。” 常昭仪不过是一个疯子,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作为一个现代灵魂,苏离兮最不能忍受这个时空中的草菅人命。 皇帝似乎在犹豫中…… “小九,我没事的!”她低声劝道:“你回来就好,我真的不害怕了。” “嗯!把她丢出去,你们都出去!”杨熠心里一软,补充言道。丑丫头,你为什么总是如此善良? 昶十一提溜起那‘女鬼’的衣领,直接将她扔了出去。那女人犹不自知与死亡的危险擦肩而过,她舞动着手臂,一直咯咯、咯咯地傻笑着:“有个漂亮的男人,有个漂亮的男人呀!” 接着,众人都默默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苏离兮伏在他的怀抱中,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两个人不过才分开了三天,却仿若隔世般漫漫长久。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时间,他们差点失去了彼此。他浑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赶了很久的路程。 她慢慢舒张开两臂,双手环到他腰后的玉带,缠着棉布的手指触摸到绣着平金夔龙云雷纹的金丝线,看到他平安回来真好,就连胸襟上那怒目龙首变得轻柔和缓,不是那么可怖了。 “丑丫头……”他双眸浸在水底的黑曜石,散发着柔和,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内疚,又一次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亲眼看到她被一个疯子差点掐死,他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纠痛。 他的手轻浮过她的脸颊,那蛾翅般孱弱的眼睫,惊魂未定之颤叫人心头激荡:“朕…对不住你,都是朕没有安排好。” “我没事,真的没事!”她露出凄美的笑容,苍白的脸色泛起红晕:“你看,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她怎么能够叫他担心,就是李沣年不提醒,她也不会胡乱嚷嚷着叫皇帝替自己报仇。皇上还不能与安国公撕破脸,小九的麻烦事情已经够多了! “给朕一些时间……”他轻抚着她脑后的秀发,幽深的眼眸中突然变得狠厉,充满了戾气与阴毒:“这些债,朕会叫他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那个安庆瑶,朕会叫她生不如死,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苏离兮惊愕地看着他:“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离开这个鬼地方,咱们回宫!”他将她横抱起来,向门外走去! ~~~※~~~※~~~※~~~※~~~※~~~ 天熙内廷,慈宣宫花园…… 湖边的暖厅之上清风轻拂,熏香送爽。冬日里别有一番静美风光。 皇太后安氏立在暖厅中,她披着一身刻银丝石青面银鼠大氅,绾着极显尊贵的凤凰云髻,上插着金丝八宝攒珠钗。一双丹凤眸闪动似有锐光,雍容中透出几分精明。 她低头看着湖中的鱼儿嬉戏。湖水清冽,清澈透明,各色锦鲤鱼在湖摇头摆尾,自由自在的游着。太后手中端着一个犀牛角雕花的小碗,不时从中捻起一点点鱼食,撒在湖面上。引得那些鱼儿簇成一团,争相游动,泛起水花朵朵。 一旁的汪老太监,弯腰言道:“太后娘娘出宫那几天,这些鱼儿都躲着湖底下不肯出来。今天娘娘您一回宫,鱼儿都浮出水面了,看它们游的多热闹,像是在欢迎娘娘归来似的!” 皇太后勾唇一笑,看着鱼儿挤来挤去争抢食物,她又撒下一些鱼食,这才将雕花碗放下。一旁的宫女们端来的金盆给太后净手,又有人奉上雪白的帕子。皇太后捻起来将手指细细地擦拭了。 汪老太监伸长了脖子向不远处的走廊看看:“太后娘娘,贞妃还在那里跪着呢,这都老半天了,您看是不是叫她过来请安?怎么说,也是您来的嫡亲侄女。年轻人 血气方刚,哪有不出差子的。” “嗯……”太后凤眸一瞥,冷冷言道:“叫她过来吧,你们都下去!” “诺!”汪老太监笑盈盈跪倒。安国公花了大笔银两叫他照顾贞妃,适当的时候还是应该为此女说上几句话。 不多时,贞妃来到暖厅中,怯生生跪倒请安:“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皇太后洪福齐天!” 皇太后并不叫她起来,自己挨着暖厅的护栏上坐下,神态平静,叫人看不出心思。 “贞妃,你可知错了?”太后冷冷地言道:“枉费哀家暂时将内廷的中馈交给你管理,短短几日你却捅出一个篓子来。” 贞妃小心翼翼地言道:“回禀太后姑母,妾身不过处置一个低溅的舞伎,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何必如此生气。何况,是她先动手下毒害人,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有呢!” 皇太后嘴唇抽了一下,忍不住看向贞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唉,哀家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愚不可及的亲侄女,你父亲是如何教导你的?真真是指望不上了!” 皇太后轻轻敲击着栏杆:“那苏舞伎杀人也好,没有杀人也好,就算那季馨子真是她杀得,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姑母……”贞妃委屈地抬眸,眼圈已经有些红了:“您可知那苏离兮有多嚣张,平日里不将后宫妃妾们放在眼里,见了我们也不用下跪见礼。皇帝表哥的心全都被她勾-引走了,两个人日日夜夜腻味在紫宸殿里。这一口恶气儿,侄女如何能够下咽?” 皇太后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蠢物、真是个蠢物!哀家若不是看在你是安氏嫡女的情分上,自然由你自生自灭。只怕不出一年,你的下场不是冷宫?便是赐死了。” 贞妃心里实在是想不通,声调微颤:“侄女不解,还望太后姑母赐教!” 皇太后喝了一口热茶,叫心中的怒意稍安,无奈叹息一下:“唉,看在你爹爹的分上,哀家不得不教导你几句了。哀家问你,你可知如今宫中对你威胁最大的人是谁?” 贞妃跪了老半天,膝盖有些酸麻,却是不敢随便乱动,想了一会言道:“自然是那个整日里缠着皇帝表哥的妖姬苏离兮!” “哼!”皇太后冷斥一声:“苏离兮?她一个没有丝毫背景、无权无势的宫舞伎,只能依靠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狐-媚男人过活的女子,能对你产生多少的威胁?皇上能宠她多久?这样的舞伎来来往往,这些年后宫里出现了多少个?你有本事全都收拾完了?” 闻言,贞妃愕然,似有所醒悟:“太后姑母,您是说……” “慕容家得丫头!”皇太后的语气很重:“你若是有那丫头儿一半的狡猾,也不至于在后宫惹得人人讨厌!你说你一个堂堂皇族妃子,天天抓着一个小小的宫舞伎较劲,还惹得皇上心里厌烦,你真是有***份!” 贞妃心中不平,言道:“那慕容婕妤也失宠了,皇上好久不曾临幸福禧宫,侄女看不出那小丫头有什么能够!” 皇太后再次翻了个白眼,这个侄女就是一个猪脑袋。 她压下心中怒火,语重心长的言道:“庆瑶,你可知道,哀家刚刚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那慕容家的丫头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皇上驾到 “啊?什么……”贞妃大惊失色,面色发白,瘫软坐在地上。慕容君梧怀孕了,那个小溅人怀孕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晓。 皇太后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自己的肚子不管用,慕容家的丫头儿比你进宫晚,却是先你一步怀上了。褴” “皇上也算是对得起你,你刚入宫之时着实宠幸了你几个月,你可抓住机遇留下龙胎了?枉费哀家对你的信任和疼爱,整日里拈酸吃醋,连个低溅的宫舞伎都容不下,还到处招人嫌弃,我若是皇帝也不会喜欢你!” 贞妃茫然地摇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皇太后继续言道:“月华宫的刘美人怀孕倒也罢了,她刘家是我们安氏的附庸,左右翻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你也几次三番去折腾她,讥讽她,你简直分不清楚是孰重孰轻!慕容君梧肚子里的龙胎代表什么?那是整个鲜卑族的希望。” 贞妃的脸色逐渐发青,自己让父亲失望了,让整个安氏家族失望了。入宫之前,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尽快怀上龙胎…… 皇太后继续敲打着贞妃:“你将安氏家族放置在什么地方了?原本,哀家和你爹爹费尽心思安排你做皇后,你却不知廉耻、婚前失-贞,白白给弄丢了。如今又让慕容家登先一步有了龙胎,你却为了一个宫舞伎争来争去,你想把哀家气死吗!” 贞妃这才醒悟过来,跪在地上爬前几步,抱住了皇太后的膝盖:“侄女知道错了,太后姑姑,慕容家的龙胎不能留,慕容君梧是个野心勃勃的东西,您一定要想想办法除掉呀!” 皇太后半眯着眼睛:“你当哀家不想呢?你以为慕容家的人是吃素了,他们将福禧宫团团护住,像个铁桶般的牢固,就连怀孕的消息都隐藏得这般好,可谓是举全族之力来守护这个龙胎。哀家只能边走边看了!” 贞妃觉得整个天空都黯淡下来,自己的希望更加渺茫了:“太后姑姑,侄女现在该怎么办?”慕容家的溅人有了龙种,早晚要爬到她的头顶上来,这份窝囊气她可忍受不了鲎。 皇太后的眼眸停在她的脸上:“贞妃,你可记得欧阳八品?” 贞妃侧头想想:“就是那个刺杀皇上的宫舞伎,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前些年,皇帝也是把欧阳羽捧着手心里疼爱,为了她大闹月华宫,扇打淳妃一巴掌。现在怎么样了,哼,皇帝一样狠心亲手把她弄死了。区区一个舞伎,不过是皇帝的玩物,过眼烟云的玩意,你又何必纠缠不休?” 贞妃留着眼泪儿点头,慕容婕妤怀孕的事情让她受到很大的刺激。她不该把精力全都放在对付苏离兮的身上。 皇太后言道:“一个小小的宫舞伎算什么?皇帝若是真心喜欢那个苏离兮,早就册封她做后宫的妃妾,给她怀孕生下龙子的机会。皇上为什么一直拖延着,这还不是利用吗?哀家听闻,那苏离兮每一次侍寝之后,皇帝必然叫她饮下避子汤药。皇帝大张旗鼓地宠爱她,全都是烟雾弹迷惑人心,你还看不明白吗?” 贞妃蓦然睁大眼眸,难以置信的言道:“太后姑姑,难道说,皇上明里宠爱苏离兮,暗里是为了掩护慕容君梧?那舞伎只是一个挡箭牌!” “哀家那个皇儿,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将你们这些蠢货的目光都吸引到苏离兮身上,暗中就保护了慕容婕妤,好让她暗结珠胎!将来的某一天,若是那苏离兮失去作用了,依照皇帝的性子,会毫不犹豫将其杀了,就像是对待欧阳八品一般无二。你总是针对一个无用的舞伎,可真是笨到家了!” “你看看那慕容丫头儿多聪明,在后宫人缘极好。她对着一个得宠的苏舞伎百般讨好,又是送礼物,又是叫姐姐的。皇上夸她纯真可爱,整个天熙宫的人都觉得她温柔大方。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哀家不在宫里,你便将安插在皇宫禁卫队中的安氏密探都暴露了出来,大肆搜捕苏离兮,闹得举宫不宁,人人抱怨。你可知道,你爹爹和哀家为了将那些人藏在禁卫队中,花费了多少心思?现在可好,全都提前叫人知晓了,以后岂不是处处堤防着他们?那几个家族是好惹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太后恨恨地顿足。 贞妃这才痛心疾首,懊恼地哭道:“太后姑姑,侄女错了,侄女真的错了。太后姑姑教教我,侄女以后该怎么办?” “唉……”皇太后微叹一口:“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讨得皇帝的欢心,赶紧怀上龙胎呀。不要再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伤脑筋。这一次,你办了件愚蠢的事,还要哀家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贞妃连连点头,诚恳地祈求道:“妾身以后定会一心一意的侍奉皇上,求姑母给侄女一些机会。还有慕容家的龙胎,姑母不能放过她呀!” “还有,皇上好久都不来翔鸾宫了,侄女就是想怀孕也没有办法呀。还求太后姑姑劝劝皇上,请他与侄女重归于好。” 皇太后懒懒地看她一眼,慢悠悠言道:“你下去吧!哀家 心里有数。” 贞妃见太后脸色不好,不敢再啰嗦什么,只得磕头退下。 汪老太监上前,给皇太后换上一杯热茶:“太后娘娘,莫要生气了。贞妃年轻不懂事,您以后多多教导她便是了。” 皇太后冷笑一声:“贞妃那个蠢物儿是指望不上了,哀家现在只盼着两个月后皇上大婚,赶紧将皇后迎娶进宫,哀家也好多个真正的帮手。” ~~~※~~~※~~~※~~~※~~~※~~~ 天熙内廷,翔鸾宫…… 众宫女簇拥着贞妃娘娘进了院子,穿过一处锦绣垂花门进入小花苑子内。 贞妃娘娘显然心情不好,一脸的不愉。偏巧走到长廊中时,从偏殿内隐约传来一阵喧嚣声,似有一个宫婢跪在里头嘤嘤地哭,还有一个嬷嬷打骂的声音。 ‘啪啪、啪啪。’几个耳挂子扇过去,宫婢的嘴被掌的红肿出血,哭声中带着含糊不清。 那嬷嬷指着宫婢骂道:“小蹄子犯溅,眼瞅着娘娘主子这会子儿不在宫里,你便瞎了心发作起来了。老虎不在,你猴子也敢称大王?竟敢踩到老娘我的头上来?红口白牙地说我弄坏了娘娘的扇坠子,今天若是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明天你便上房揭瓦了。” 小宫女泣不成声,争辩道:“明明就是嬷嬷自己不小心摔坏的,这会子反而诬陷到小婢的身上来,给娘娘知晓了,岂不是要了小婢的命。嬷嬷就算是打死小婢,我也是不能认下的。” 隔着厚暖门帘子,贞妃娘娘听到什么‘老虎不在,你猴子也敢称大王?’‘诬陷’之类的话,更加觉得心烦意乱。皇帝一回来就将苏离兮那个溅人找了出来,搂着小美人一阵好哄,又是赏赐又是晋升为六品宫舞伎,这无疑当众打了她贞妃的脸。 她这边风风火火抓杀人的嫌犯,人家立马就高升了。这会子儿,整个天熙宫里的妃妾们都在看她的笑话,说她诬陷一个小小的宫舞伎,偷鸡不成蚀把米。就连皇太后也将她叫过去罚跪了老半天,听了一耳朵的教训话! 贞妃不由怒气腾腾,一甩门扭腰进了殿:“这日子没法子过了,大白天在这里吵吵闹闹,殿外、殿内都不得清净。本宫还要听你们两个下溅的东西聒聒噪噪。” 那老嬷嬷和小婢猛然间见到贞妃,脸吓得变了色,急忙跪倒在地连连求饶:“奴婢们不知道娘娘回来了,才吵扰了娘娘的清净,娘娘恕罪、娘娘恕罪,下一次再也不敢了。” 贞妃气得手指发抖:“快把这个倚老卖老的老货儿打发出去,这个溅婢也打死算了。” 几个太监上前,抓住那两个人拖出去。她们一路哭喊着求饶,平日里也有口舌之争,从来不见娘娘发这么大的火? 贴身的宫女碧燕低声劝解道:“娘娘息怒,不值得为这些下溅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还有,那什么倚老卖老的老货之类话可不敢随便说。叫有心人传出去了,皇太后娘娘定然是不高兴的。” 贞妃转身赏了宫女一巴掌,气恼地言道:“什么东西,你也敢来教训本宫?” 碧燕慌忙跪下表忠心:“娘娘,奴婢是您的随嫁丫头,奴婢这条命都是您的。进宫之前,国公爷有交代,叫奴婢随时劝劝您这火爆的脾气。今天奴婢冒死请柬,经过这一次事,娘娘以后一定要三思而行。” 贞妃还待要发火,只听殿门口一个太监吆喝:“传圣上口谕,贞妃娘娘接旨,皇上今天夜里要过来用膳,翔鸾宫好好准备迎驾!” 贞妃顿时又惊又喜,呆在了当地,也忘记要发脾气了。皇上要来看望自己?看来,定是皇太后娘娘劝说了皇上,他才能够回心转意。她有多长时间不曾侍寝了?表哥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意的。这一次机会一定要抓住呀,指不定今天晚上就可以一举得男。 宫女碧燕悄悄拉了她的袖子:“娘娘,你您快谢恩呀!” 贞妃才反应过来,跪下来谢恩:“妾身安庆瑶叩谢皇恩浩荡!” 那太监堆起一脸的笑意:“娘娘快快起来吧。皇上刚刚从外边回来,谁也不成侍夜,您是头一个。老奴听说,皇上还给您待了一些小玩意玩呢!” 贞妃满面喜色,使了个眼色儿,宫女急忙将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递给传旨太监。 那太监接过荷包在手中掂量几下,愈加的眉开眼笑:“谁不知贞妃娘娘出身名门,平日里最是宽和仁善,体贴下人。我们紫宸殿里的奴才们,都抢着来您这里报喜呢!老奴这里谢谢娘娘打赏了。” 贞妃得意起来,笑得很是甜蜜:“有劳公公特意跑了一趟,这些小意思再应该不过了!” 翔鸾宫上上下下都惊喜不已,里里外外忙碌起来…… 贞妃从喜悦之中冷静下来,心中颇为不安:“碧燕,你说,皇上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本宫差点将他心爱的舞伎给弄死了。他会不会对着本宫大骂一通?这可如何是好?” 贞妃走来走去,越想越是害怕。话说,表哥发脾气的模样实在是可怕。 < p>碧燕言道:“不会的,娘娘放心,皇上一定是想念您了!奴婢还记得在安国公府时,皇上常常来偷看您,送了那么多小礼物来讨您的欢心。您和皇上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天熙宫里谁也比不上您,怎会为了一个低溅舞伎就伤了和气?” “娘娘若是还觉得不放心,不如赏赐一些东西给那个舞伎,就说是误会一场,想她也不敢翻了天去。” 贞妃言道:“好吧,你速速派人去沅淑阁,将本宫库里那些上好的绸缎赏给她一些。” 碧燕笑道:“娘娘真是大度,那舞伎没个什么见识,见了娘娘的绸缎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后宫里也会称赞娘娘贤德,不和一个舞伎计较什么!” 贞妃觉得十分有理,便娇笑了起来,嗔道:“本宫当你是个敦厚的,想不到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皇上快来了,快,帮本宫好好妆扮妆扮!” 贞妃坐在紫檀雕绘藤草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精心的打扮起来,她细细地抹上一层香粉和胭脂,挑选好头饰和衣服。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水红镶淡鹅黄大朵海棠花的锦绣袄子,配着一条织金花卉穿蝶百卉纱裙,贞妃看着镜中高挑美丽的身段,娇媚动人的容颜,联想到今夜要发生的事情,更是面颊绯红,心跳如鼓。 贞妃惬意地微阖双目:“什么时辰了,皇上快该来了吧!” 碧燕笑道:“派去打听的人已经传话了,说是刚刚出了紫宸殿,龙辇车仪仗正朝着这边儿来呢!” ~~~※~~~※~~~※~~~※~~~※~~~ “皇上驾到!……”殿门外,传旨太监高声叫道。 贞妃娘娘带着翔鸾宫众人拜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妾身见过皇上!”贞妃娇羞地看向皇帝,他浑身透露出高贵和优雅,翩翩风采真是令人心跳。 今夜,少年天子穿着十分随意,一头乌发用碧玉冠扣着,发髻两边垂下两条冠婴,冠尾处挂两颗柔和的明珠。他身穿一件暗黄-色锦缎长袍,袖口和襟口处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样。腰间一条墨绿玉带,系着赤金雕龙纹玉佩。欣长挺拔的身姿,沉稳温雅的气质,真叫人挪不开眼睛去。 皇帝上前几步,搀扶起贞妃:“瑶儿,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见到皇上如此温柔多情,丝毫没有提起那低溅舞伎的事情,贞妃那一颗坎坷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两个人牵着手在桌子前坐下,宫女们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晚膳。 好久没有见到皇帝,如今两人坐的这般近距离,贞妃羞涩的看去……身旁的男子,极其英俊的五官,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宛如黑宝石明亮的眼眸,真叫她着迷爱慕。 贞妃伸出一双柔弱无骨的手,端起一个珐琅平底花鸟酒壶,亲自为皇帝斟酒。 皇帝淡淡瞧了她一眼,眸中笑意荡漾开来:“朕这段时间忙于国事,未免对瑶儿有些疏忽。瑶儿心里不会怪朕吧?” 贞妃双眸中流动着温柔之色:“皇上日夜为天熙朝费神操劳,妾身怎么敢有不满之心?妾身只恨自己身为后宫女子,不能为皇上分忧。” 皇帝目光专注:“瑶儿过谦了,谁说你没有帮朕的忙。这段时间天熙内廷的中馈,你就打理的井井有条。朕心中甚是满意,哦,来人,将朕个贞妃带来的礼物送上来。” 宫女昶菁端上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方形双耳白瓷攀枝瓶子,样式古朴,色泽柔亮。这样的瓷瓶价值虽然不是很高,最难得的是皇帝的一番心意。贞妃自然喜欢不已。 “朕还记得,瑶儿以前喜欢收集各朝各代的名瓷器,安国公府的闺房中摆满了这些物件。这一次,朕出宫偶然看到了一件,便给瑶儿带回来了。瑶儿看看,可还喜欢?” 贞妃当即拜倒:“多谢皇上挂念,妾身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皇帝亲自搀扶她:“别动不动就跪的,咱们两个是什么情分。来,朕与你满饮此杯中美酒!” 贞妃心头扑扑直跳,饮酒的动作愈发优雅。一只手端起酒盏,一只手拿丝帕捂住唇角儿。 贞妃想了一下,还是觉得道个歉、表表心意。她柔柔地言道:“妾身一时失察,听信了那舞伎周萍儿的蛊惑,才错抓了苏离兮,惹得表哥心中不快,还望表哥莫要怪罪!” 皇帝放心手中的酒盏,不以为意的笑笑:“不是什么大事,瑶儿莫要放在心上。天熙后宫的事情千头万绪,总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挑拨是非。太后将后宫中馈交予瑶儿打理,朕心里是再信任不过了。” 闻言,贞妃更加放心了,皇太后娘娘说的一点没错,那些宫舞伎都是暖-床的宠物,皇帝表哥岂会真的放在心上?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许多美酒,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天色渐晚,酒过三巡,贞妃的面颊红扑扑娇美无比。 皇帝搂着她的纤腰:“瑶儿,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安歇吧!” 贞妃趴伏在皇帝的怀抱中,醉醺醺 的眼神迷离,她娇滴滴地言道:“皇帝表哥,请您赐给瑶儿一个孩子,好不好?刘美人有龙胎,慕容婕妤也有龙胎,瑶儿也想要!” “好!”他扶着她走到床边,将她丢在床上。 杨熠看着安庆瑶倒下不省人事,眼眸中的温柔逐渐变成了冷冽阴寒之光。 她紧闭着双眸,不断喃喃语道:“皇上…表哥,你快来呀…妾身想要个孩子!” 皇帝厌恶地拍拍自己的衣襟,像是刚刚被她碰到了恶心无比:“来人!” 昶菁带着三个太监走进来:“启禀皇上,翔鸾宫的人都打发走了,外边守着的都是咱们的人。” 皇帝冷眼儿瞥着床上的贞妃,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们三个一起上,不用怜惜什么,给朕狠狠地折磨她,她想要个孩子呢!” “诺,奴才们遵旨,必然侍奉的娘娘浑身舒坦满意!” 三个太监猥琐笑着,手中拿着粗大的假-阳,一步一步靠近床边,迫不及待地退下各自的衣服,争先恐后扑了上去。 床上的美人很是漂亮,他们目光中溢满都是音-荡之色。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名门贵女,平日里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他们这些低溅的奴婢能够尽情享用,真是三生有幸! 第二百六十六章 喜事连连 天色一片大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薄雾,散漫在翔鸾宫中,处处显得宁静淡雅…… 寝殿之内,清风吹拂过床前桃红色的纱幔,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种极其暧昧的味道。 贞妃安庆瑶斜斜躺在床上,秀美的眉头微微蹙起,紧闭着眸子,稍微动一下便浑身疼痛。昨晚的酒劲儿尚且没有完全散去,她只觉头脑晕晕沉沉,浑身都难受的要命。她努力睁开了眼眸,愈发觉着眼前一阵阵发黑发晕。 她勉强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身子,俏丽的容颜顿时大惊失色。此刻,她浑身不着寸缕,脖子以上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甚是可怕。抓痕、咬痕、掐痕,布满了全身,竟然找不到一处好地方来,简直就是受了一场酷刑,非人的折磨峻。 从小到大,她极其珍爱保养的肌肤如今就像是一块破烂得抹布,被人用罢了丢在床上。贞妃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眸,怪不得全身都痛。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摇摇脑袋,才悠悠的响起来。 昨夜,皇帝表哥与她春风一度。她似乎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趴在表哥的怀中撒娇。而后,他搀扶着自己来到床边。后面的事情,她记不大清楚了。 迷迷糊糊中,男人那沉重的身子便压了上来。她迷糊记得,自己被翻来覆去折腾着,反复求饶哭喊也无济于事。她越是叫痛,皇帝便越是下了狠心的用力。 想到这里,贞妃娘娘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儿鲫。 自己昨夜是侍候皇帝了,她脸颊上泛起一抹羞红之色,心里逐渐升起了甜蜜之感。空虚寂寞了几个月,打翻了醋坛子几个月,这下子可算是充实了。皇太后姑姑不能再责备自己了吧?她可是舍了身子来侍奉皇帝表哥。 可是,皇帝也太过疯狂了些,竟然将她折磨成这样一副模样? “来人、来人……”贞妃低哑地叫道:“人都死哪去了?” “诺!” 宫女碧燕推开殿门走了进来,看到床上贞妃的模样,心中也是暗暗吃惊,除了一张脸蛋是好的,简直惨不忍睹。她自己没有经历过男子,不由脸颊绯红起来,昨夜娘娘要受了多大的罪呀! “皇上呢!”贞妃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点气力都没有。 碧燕答道:“皇上昨个半夜就走了,说娘娘您受累了,不叫奴婢们进来打扰,让您好好休息休息!” 碧燕怜惜的目光扫过贞妃的气色,心中暗暗想到,这可不是真的受累了! “水、拿些水来,本宫口渴的紧……”贞妃有气无力地言道。 碧燕急忙端起一旁桌上的缠枝梅青瓷茶盏,送到贞妃面前:“娘娘躺着别动,让奴婢来喂您喝水。” 丝丝清水湿润过她干涩的嗓子,贞妃惨白的面色有了一些好转,她略微动了一下双腿,忍不住啊哟叫起来,这下半-身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贞妃娘娘挣扎着说道:“不对劲,有些不对劲,本宫觉得身子不爽利,堵得慌,你快去看看,下面有什么东西?” “诺!奴婢这就看看去。”碧燕将茶碗放下,轻轻掀开了锦缎被子! “啊?……”碧燕吓得后退了几步,只见床铺上面浸透了殷虹的血迹,染红了贞妃的双腿。血迹已经干了,黏黏糊糊沾的一片一片。 “怎么了?你胡乱叫什么叫?”贞妃露出惶恐的神态:“快给本宫说说,伤到什么地方了?” 碧燕的眼泪落了下来,忍住心中的恐惧,趴下去看个清楚:“娘娘、娘娘……”这皇帝也太狠心了,这便是传说中的辣手摧花吧?玩弄这诸多残忍的花样。 “别哭了!”贞妃痛苦的言道:“本宫还没死呢,你在这里嚎哭个什么?” 碧燕抽泣着言道:“娘娘,撕裂的很是厉害,前后里面好像都塞着东西,撑得大大的!” 贞妃脸色一变,狠厉地瞪着眼睛:“是什么东西?你给本宫取出来!” 碧燕当即跪在床边,害怕地言道:“奴婢不敢下手,别不知轻重弄伤了娘娘。娘娘,奴婢还是去请一个太医来看看吧!” “混账东西!”贞妃忍着痛骂道:“本宫身子是何等的尊贵?除了皇上不能给任何男子看见。难道,你叫那些男人来看本宫的身体-隐-私不成,本宫以后可没脸见人了,这件事不许叫任何人知晓!你手脚麻利些,赶紧取出来,本宫痛得受不住了!” “诺!”碧燕双手颤抖着,咬着牙伸手过去:“娘娘忍着些,奴婢这就动手了。”贞妃娘娘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 碧燕心中暗想,自己以后可不敢嫁人了,万一运气不好,遇到一个这样的?这男人若是心理变态了,各种癖好真是太可怕了。真是想不到,皇上外表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私下里喜欢玩这些见不得人的? 寝殿内,传来贞妃娘娘一阵一阵的哀嚎与哭泣:“轻一点,死奴婢,你下手轻一点!” “啊,本宫不活了,活不下去了,这不是人能受得住的……” “痛死我了,碧燕 你个苟奴才、轻一点呀!” 殿外的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寝殿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叫贞妃娘娘难受痛苦成这个样子?像是在忍受什么非人的酷刑?然,没有娘娘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进去。 不过,这贞妃娘娘哭喊的声音,倒是比上一次那苏离兮舞伎受刑罚时还要厉害得多? 碧燕费了半天的劲儿,自个先出了一身的冷汗,才将那前后两条粗大到不可思议的肮脏东西拔了出来。 贞妃浑身脱虚一般躺在那里,浑身流淌着虚汗,她往日里美丽的眼眸失去了色彩,凡着灰白变得死气沉沉:“碧燕,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给本宫看一眼儿!” 碧燕带着哭腔言道:“娘娘,您还是别看了。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别辱了你的眼睛。”这东西好像是青-楼里折磨伎女的玩意,竟然出现在最尊贵的妃妾娘娘身上?这世道真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贞妃喘着粗气儿,恶狠狠地言道:“拿过来,本宫要看看!” “诺,奴婢这就送过来!” 碧燕双手颤抖地捧着两个长长的东西过来,上面缠满点点血迹。她不敢抬眸多看娘娘一眼,这么巨大的物件是如何塞-进去的?无法想象! 贞妃猛地瞪大了双眼,直气得面色发白,手脚冰凉颤抖。 她难掩愤恨之意:“居然…居然拿这样的东西来羞辱本宫?”听说,这种不要脸的东西是那些没根儿的太监们发泄用的。有权势的太监娶了老婆,便是这般玩-弄女子。 “呜呜、呜呜……”贞妃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他把本宫当做了什么,是歌舞坊间那些下溅的舞伎吗?” 碧燕不知所措:“娘娘,您别哭了!奴婢以前也听说过,皇上年轻性格活泼,喜欢玩诸多的花样。那些宫舞伎们之所以得宠,就是能忍受诸般的折磨。说不定,别宫的娘娘们都是这般侍寝了,只不过,大家相互之间都不说罢了。” “那个妖姬苏离兮,之所以能讨得皇上的欢心,不过就是能够忍受配合皇帝的花样而已。奴婢听说,她每次侍奉也是哭了半宿的!” “呜呜呜、呜呜。那些出身歌舞坊的溅婢,她们猪狗不如,受些折磨是应该的。她们怎么能够和本宫相比?本宫是千金之躯……” 贞妃只管怕打着枕头哭泣着:“他有这样古怪可怕的嗜好,本宫以后再也不要侍寝了!以后他若是再来,你就说本宫身体不适!” “娘娘,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胡话,其她宫里的娘娘们不知道有多羡慕您呢?她们想要这样的待遇,皇上才懒得理她们呢!” “是吗?大家都是这样忍受的?”贞妃抽泣着问道:“可是,以前表哥不是这个样子的!” “唉,那时娘娘才刚进宫,皇上也会让娘娘适应一段时间。”碧燕胡乱劝说着。 碧燕继续劝道:“无论如何,隔着几个月了,皇上也算是宠幸过娘娘了,虽然伤的厉害,精心调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这会子,你的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了龙胎了,您可要保住身体呀!” 闻言,贞妃停住了哭声,眼圈红肿:“是啊、是啊!” 她坐起来,抚摸着平坦的小腹,脸色逐渐变得平静起来:“昨夜,皇上表哥如此疯狂尽兴,本宫肚子里面或许有孩子了!” 贞妃转涕为笑,捂着肚子心里开始幻想起来…… 她想了一会,羞涩的问道:“皇上走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 碧燕回想道:“奴婢观察皇上的神情非常愉悦,神清气爽的,像是一万分满意娘娘的侍奉,还打赏了殿外值夜的宫女太监们!” “唉……”贞妃长长叹息一声,表哥有这样的癖好,她身为妃妾自然应该好好侍奉着。 碧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将娘娘劝住了。要不然,她那个火爆脾气发作起来,不知道又会闯出什么祸端来?国公爷交代的事情,安抚好娘娘的情绪。 “娘娘,天色也不早了,您辛苦一夜,肯定是饿了吧!让奴婢服侍您起床梳妆,过一会,还要去慈宣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嗯!”贞妃点点头:“昨天的事情,不可多嘴!既然皇上喜欢玩花样,本宫身为他的妃妾,自然有责任让表哥舒坦了!” 碧燕躬身回答:“奴婢心里晓得,如今娘娘好不容易复宠了,太后娘娘和国公爷心里高兴着呢!” 主仆两人收拾妆扮,贞妃忍着身体的不适清洗干净,碧燕是个机灵的丫头,准备好了宫女女子们常用的药膏,为娘娘涂抹一番。 妆扮停当以后,贞妃恢复了往日的艳丽与华贵,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失血,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她缓缓走出了寝殿,翔鸾宫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跪倒请安,恭贺贞妃娘娘重新得到恩宠。 看到大家谄媚讨好的模样,贞妃觉得昨夜的一切付出,倒也算值得了。 “传皇上口谕……”传旨太监在大殿门口叫喊:“贞妃贤 惠淑德,朕深感满意,今夜邀贞妃共度良宵!” 贞妃浑身颤抖一下,内心升起一丝恐惧,昨天受的痛、还要继续吗?这样长久的折磨,她这单薄的身子能撑得下去多久? 众宫女太监再次贺喜:“哎呀,娘娘真是皇上心坎儿上的人呀,这才分别了一天,就又舍不得了。照这样下去,娘娘怀上龙胎指日可待。” 贞妃娘娘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是啊,为了得到龙胎,不管有多疼多难?她都必须忍下去。那溅婢苏离兮能忍,慕容家的丫头能忍,她也是能忍的…… ~~~※~~~※~~~※~~~※~~~※~~~ 春年一过,美丽温暖的春天便要来到了。小花园里有春风拂过,勾染得天熙宫苑中春意盎然。 紫宸殿,沅淑阁的宫廷院落,依照江南庭院的风格建筑,那潋滟入骨髓里的柔美,令人的心里软软的。朱红的宫墙和浩瀚的天幕,爬墙的植被和初开的小花,檐角之下的金铜铃叮当叮当,细碎声音很是悠扬悦耳。 苏离兮斜斜躺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眸遥望着远处的天空。天上飘着几朵洁白的云儿,纯净的颜色几乎把她的魂魄吸附进去。她就那样懒懒地躺着,什么也不去想,仿佛可以躺到地老天荒一般。 过了春年,天熙内廷里接连发生了几件事情。 最大的一件喜事,便是福禧宫的慕容婕妤娘娘有孕了。皇帝大喜过望,御笔一挥,写下天赐麟儿几个大字。原本正四品的慕容婕妤,晋升成了正三品的容妃娘娘。 福禧宫中喜气洋洋。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慕容婕妤即使没有怀孕,晋升也是早晚的事情,杨氏皇族离不开慕容家族的支持。皇上此举,无疑将杨氏皇族与鲜卑族的关系拉拢更亲近了。无数铁血鲜卑男儿,发誓效忠皇上,效忠未来的皇子殿下。皇上需要这个孩子,有了血脉的相连,才能叫鲜卑族真正站在杨氏皇族这一边儿。 第二件喜事,便是那失宠半年之久的贞妃娘娘又复宠了。十天里头儿,总有那么三、四天,皇帝是宣召贞妃娘娘侍寝的。翔鸾宫上上下下亦是欢喜一片儿。原本,因为慕容婕妤怀孕之事很不高兴的皇太后,以及安国公等安氏家族,看到皇帝与贞妃如此恩爱情形,顿时安心不少。蠢蠢欲动的南郡安氏得到了安抚。 然,那贞妃娘娘却像是个没有福分的人。别人得到皇上的宠爱都是越来越滋润,气色美丽异常。而她哪?整个人病怏怏地失去了颜色,瘦骨嶙嶙,肤色苍白,一阵儿风吹过来,都能将她吹倒了。 太医们诊断开了妙方,天天进补参汤都没有用,贞妃一天比一天虚弱下来。听说已经开始半夜咳血了,只是一味隐瞒着不肯叫人知道。 这个时候就更能看出皇帝对贞妃的珍爱程度了。她病得没个人样儿,瘦弱像个女鬼,身上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毫无美丽可言。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得宠爱她,各种各样的珍惜异宝送往翔鸾宫,每过几日总是要陪贞妃过夜的,对她诸多安慰和怜惜。 所谓患难之中见真情,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就连皇太后娘娘都感叹,皇帝是个多情又长情的帝王,对一个病妾不离不弃,那贞妃就算将来死了也该瞑目。 第三件喜事。在春年元日中赛舞的宫舞伎苏离兮,以精湛的舞艺战胜西兹国,为天熙赢得了边界五座城池。皇帝与太后娘娘都大佳赞赏。苏离兮从七品宫舞伎晋升为正六品主殿宫舞伎,身份仅次于从五品主殿女官江雪灵,成为清平乐宫位居第二的宫舞伎。 众位舞伎们都说苏离兮创造了一个的奇迹,进宫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毫无品级的普通宫舞伎爬到这么高的位置。除了当年的德云贵妃,无人能及。然,也有人说她并没有得到皇上的真心,否则就直接晋升做后宫妃妾娘娘了。 第四件事情。杀害宫舞伎季馨子的凶手抓住了,便是那个向贞妃娘娘告密,诬陷苏离兮的周萍儿。她贼喊捉贼,嫉妒心强,毒杀了季馨子以后还要拉上苏离兮做垫背。心肠之狠毒令人发指。皇帝查出真相以后勃然大怒,竟然不顾及周萍儿曾经侍寝的情分上,命人将此女乱棍打死。 清平乐宫的众位宫舞伎前来观刑,看到那血腥的场面骇然不已。那周萍儿临死都不知悔改,大声呼喊冤枉,说贞妃娘娘和苏离兮联手害了她。皇上派遣慎刑司的人查了几天几夜,她怎么可能冤枉? 第五件更是天大的喜庆之事。宫里开始筹备皇帝大婚了,该采办的采办、该收拾的收拾,花花草草,亭台楼阁全都做了精致的修整。帝后大婚非同小可,乃是这么多年了天熙朝第一的盛事。 未来皇后要居住的凤仪宫全部换了新的用品,单单从西域各国采买的珠宝就妆扮了箱笼,各类皇后礼服首饰与日常裙衫等更是多不胜数。从全国各郡召集了三百过个绣娘,日夜赶工为皇上和皇后赶制婚庆用的龙凤袍。 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这天熙宫永远都没有清静的时候。 苏离兮倦怠地闭上眼眸,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这春天的气息真是清新 。天熙后宫的诸多纷乱,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只管躲在沅淑阁中养伤,一颗心静谧如同幽雅的香茗,淡然中浸着清新。 小九是皇上!是天熙朝的皇帝!他就算再爱她,也不能抛弃了后宫众多的妃妾不要。驱散后宫?天熙的礼制能答应吗?文武百官能答应吗?做梦吧!苏离兮逐渐认清了一个事实,这里是古代皇宫,不是现代男女平等的社会。 她,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爱一个人,真的很伤情,特别是爱上一个纨绔皇帝!如今,她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心,她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他犹如一朵散发着邪魅诱-惑的罂粟花,她就像是中了毒,上了瘾。 她爱上了那个坏蛋儿嘴角勾起的邪邪笑意,爱上了他幽深眼眸中的狡黠光华,爱上了他一身的舞艺才华与渊博的乐艺,爱上了他的嬉皮笑脸和甜言蜜语,爱上了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爱上了他床第间的溺宠与沦陷。他随意的几个小手段,便能叫她飘上云端,泣不成声!明明知道,他就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却是无力逃脱,不能自拔。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 深陷于爱情中的女子,都是傻子! 如果有一天,那个流连花丛的混蛋不再爱她了,她会不会痛不欲生?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谁叫她这么没出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坏男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别相信眼里看到的 长廊中渐渐有了脚步声,打断了苏离兮的思绪…… 昶蕞带着几个宫女走过来。她们手里端着盆子、清水、香精、花苞、白帕。 昶蕞欠身行了小福礼,低眉敛目地站在一旁,轻轻地言道:“苏六品,该是护理您的手指了!” “嗯!”苏离兮懒懒地应了一声,斜斜坐了起来。 自从手指受了伤,那皇帝心疼得要命,各类珍稀药物要养护她的一双手。这么长的时间了,苏离兮那白玉般的纤细手指越加莹莹如宝。她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无非是打发漫漫长日的空闲罢了。 昶蕞小心翼翼地将苏离兮的手放进金盆子里,里面是掺羊乳的雪莲花水。手指慢慢地浸泡一会儿,拿出来用雪白的帕子擦干净了。昶蕞为她细细抹上玫瑰花瓣酿制的蜜膏,漂亮的指甲上粘着一粒粒细碎红宝石鲫。 昶蕞笑着说道:“六品,这秘制的玫瑰染膏是京都城的花月斋新近配酿的方子。您瞅瞅看,这可比以前的凤仙花汁捣制的好用多了,不用草叶子包裹那么久,也可以染上颜色!” 苏离兮抬起双手,在清晨的阳光下,十个白皙的指尖上闪动着星星,真是漂亮夺目。 话说,这古代后宫的米虫日子真是舒坦呀,可她为什么就真心欢喜不起来呢?她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皇上驾到……”一名传旨太监在月牙门前叫道。 众位宫女们急忙后退于两旁,拜倒下跪。皇帝已经走了到花园的月牙门口,三步并作两步来苏离兮的软榻之前。 “躺着吧,别起来了!”杨熠一撩袍子,顺势坐在她的身旁。苏离兮也就懒得应承他,直接又躺了下去。宫女们心中暗笑,这天熙宫里,也就苏六品有这般的本事,在皇上面前随性又无礼。 宫女们相互看了一眼儿,都很懂事地悄然退下,将这满园的春景与宁静,都留给了皇上和苏六品。 “手好些了吗?”杨熠轻轻挽起她细白的手,细细的抚摸着:“还痛不通?” 苏离兮抽回了自己的手:“早就不痛了,我一个奴婢舞伎,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她百般无聊地抠着自己的指甲,却是不愿意多说什么。 他看着她寂寥的面色,言道:“宫里若是缺了什么,或是你想要京城里的小玩意了,只管叫人去告诉朕一声,朕叫人弄回来。” “好啊……”她的目光瞟向一旁的花丛,那里有一只蝴蝶扇动着翅膀飞舞着,从这一朵花上飞到那一朵花上面。 他凝视于她,知晓她心中并不是真正的快乐,微微感受着她的寂寞与哀怨。心中颇有内疚,然,他要做得事情有很多,每一件都事关天熙朝的未来。这便是他作为一个皇帝的悲哀,即使再喜欢一个女子,也不能给予她全部的时间和精力。 她被他幽深探测的眼眸看得不耐烦:“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你若是有事情,就去忙的你吧,我自己闲着也挺好的,别管我!” “离兮……”他微微蹙眉。 她干脆躺下,顺便拿起身旁的一把儿紫花绣蜻蜓的团扇遮住自己的脸。隔着薄薄的绡纱,他能看见她酡红的双颊。 他侧头想了片刻,于是抬起一只手,将她的团扇拿走!他的大掌掩盖在她的眼眸上…… “小九,你干嘛?”她的眼睛一黑,可以嗅到他手指间的味道。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又牵着她的一只手抚摸住自己的胸口:“离兮,不要相信你眼睛中看到的,也不要相信你耳朵中听到的。你只感受一下,朕的心!” 她的手微微颤了下,抚摸着他的心口,似乎真的能够触摸到那一颗跳动的心脏。 杨熠的声音低沉近似呢喃,透着坚持与蛊惑:“苏离兮,朕知道你不会相信,也许这世上谁都不会相信。可朕还是要告诉你真话,朕和你心心相许之后,再也不曾碰过别的女人。现在不会碰,将来也不会碰她们!” “容妃和刘美人的那两个孩子,朕必须要。然,以后便再没有了,只有咱们两个人的孩子!” 苏离兮的心砰砰直跳着,自己的双眸被他捂住什么也看不到,到处黑乎乎一片儿。然,周围的感觉突然更加清晰可辨了,她静下心来感受着。 她听到头顶的风儿吹拂过枝叶的声响,听到宫檐下铜铃清脆的撞击声,听到草叶间虫儿低鸣和爬动的声音,听到远处小湖中鱼儿划过水面的声音…… 她嗅到春天花儿绽放的味道,嗅到他手指间熟悉而温柔的味道。一个人,在黑暗中会突然变得敏感而脆弱,更容易被攻破心中的防备,也更容易看清楚自己的心。 她听到他的声音飘来:“朕没再碰过别的女人,朕现在只有你一个女人!” 苏离兮神态黯然,宫里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不成?他夜夜宠幸贞妃是如何做到了?前几日还听说,皇帝大展雄风,一夜连幸了三名宫舞伎?慕容婕妤的福禧宫也是他常常去的。 然,这个纨绔的男人,他现在居然在她面前 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他没碰过别的女人? 不让她用眼睛看,也不要她用耳朵听,只相信他的心便好了吗?她能傻乎乎地相信这个纨绔男人吗? 杨熠缓缓地放开了手,幽深如墨的眼眸与她相视:“你相信吗?” 她抬眸,两泓秋潭般清透的眸子凝视着他,逐渐绽开一个纯真的笑容:“我信……” 于是,他便俯身亲吻着她,她的唇一如记忆中柔软而甜蜜。他万分珍爱的,甚至小心翼翼地疼惜着她。一改往日的急切与嚣张,清清淡淡中绵远悠长,令她又一次深深地陷入那致命的迷恋中。 她眼前朦胧一片儿,三千青丝如黑瀑般飞落,额前的碎发因出汗而濡湿地贴在肌肤上。 一个长长的吻之后…… 杨熠顺势躺在她的身边,两个人相拥着享受这美丽的清晨。远离了世间的喧嚣与纷争,此刻的阳光亦是宁静淡雅的。一朵朵白云在他们的头顶飘过,几只蝴蝶在他们身边展翅飞舞。 好惬意的时刻,好清新的早晨!真希望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沉默的待了一会,苏离兮原本不想破坏这般美景,可她忍了又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小九,你,你真的没有碰过她们?”这鬼话儿有人会相信吗? “呵呵……”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玩味和轻浮,继续厚颜无耻的不承认:“没碰过,朕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朕跟着你的时候还是个纯洁的处-男呢,你相信吗!” 唉,苏离兮叹息着,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呀,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我最烦的就是你这个样子,满嘴都是不正经!” 她气呼呼地闭上眼睛不理他。她其实很喜欢他的另一面,宁静、俊朗、真诚、博学。可是大部分的时候,他在人前都是这样一副坏蛋模样。 “好了、好了。”杨熠低声笑着:“不和你开玩笑了!” 他恢复了认真的神态,眼眸真诚地注视着她:“朕承认,朕以前有过很多女子,数目多的朕也记不清楚了。别说她们的容貌,很多女子的名字朕都不记得了。可是,自从咱们两个人相爱以后,朕真的接受不了其她人了,不小心碰到了就会觉得厌恶。” 她迟疑地看着他,他是在向自己保证什么吗? 他淡淡地言道:“玩多了,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苏离兮睫毛扑闪,眼睛中都是好奇:“那…人人都说,你昨夜才去了贞妃那里,你前几天还临幸了几个宫舞伎。那些女子都是被抬出来的,疼的腰都直不起来……” 他打断了她的话:“朕自然有自己的法子。但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太肮脏了,你别听、也别管。总之,朕想法子转移视听,都是为了保护你,朕对你问心无愧,没碰过就是没碰过。” 他如何能够告诉她,那些都是心腹太监们的杰作。他希望这些内廷隐秘的肮脏,永远都不要来侮辱她的耳朵。他若是长期不临幸别的宫人,唯独宠苏离兮一个人,还会有后宫的妃妾记恨她,不断来寻找她的麻烦。 虽然,自从发生了贞妃事件之后,他派遣若干个暗卫保护她。但是后宫女子们心肠毒辣、诡计多端、防不胜防。他每天要面对的大事情很多,不能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保护她身上。只能时不时找些新宠来转移目标。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亡国之舞 然,他这样做,也会无意间伤了她的心! 他说对自己问心无愧?苏离兮眨动了几下眼睛,撅起了小嘴巴。她看着头顶的一片片树叶发起呆来。 明明知晓他说了假话,可是她内心又偏偏愿意选择相信他的话?当一个女子陷入爱情时,是多么的愚蠢和盲目呀! 杨熠抓住了她的手:“别说这些扰乱人心的事情了。离兮,朕给你寻来了一个失传的舞谱。” “哦?”苏离兮顿时来了精神,急忙坐了起来:“是谁的舞蹈?峻” 杨熠早就料到她有此反应,也就懒洋洋地坐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本卷页发黄的旧书。 苏离兮一把儿从他的手中抢过来,惊喜地言道:“《响屐舞》?居然是西施的《响屐舞》!鲫” “朕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他得意地笑道:“这可是朕花费了千两黄金从南越国寻找回来的失传舞谱。” 苏离兮迫不及待地翻看参阅,发黄的舞谱卷叶中,一个窈窕少女身穿长裙,婀娜多姿,一双木屐踢他在地,俏丽而绝妙。 相传在春秋战国时期,越国美人西施天生丽质,禀赋绝伦,却被当作礼物送给吴王夫差。她日夜惆怅,秀眉凝蹙。吴王知道西施姑娘出生于清水湖畔,从小就喜欢赤足穿木屐浣纱。为了博取美人一笑,吴王命人将皇宫花园的一条长廊地下挖空,放进一口一口陶瓮缸,据传埋下数百口陶瓮缸。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音箱共鸣箱。在长廊上面铺一层上好的松木板。 美人西施素来喜欢歌舞,在长裙边缀满了一个个小巧的金铃铛。当她穿上木屐地板上跺步跳舞之时,脚下就会发出有节奏的回声,裙边的小铃铛也会跟着响起“叮叮铛铛”的清脆悦耳的声响,《响屐舞》迎来无数人的赞叹。 吴王大悦,将美人西施创设的此舞命名为《响屐舞》,而西施跳舞的长廊命为“响屐廊”。可惜,千百年来,此舞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吴国灭亡后,西施不知所终?有人说她最终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仇人,随着吴王一同死去。也有人说她与心爱的范蠡驾扁舟入太湖,从此过上了隐居的日子。 西施的去向,成为一个千古谜团。然,她所创编的《响屐舞》,却成了每一个古典舞蹈家追求的梦想。各种各样的模仿与版本都不能诠释当年《响屐舞》的曼妙。 苏离兮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一颗心激动地几乎跳出了嗓子:“《响屐舞》,没错,这是传说中的西施《响屐舞》。能够一睹它的全貌风采,我、我此生足矣……” 杨熠拉起她的手:“你先别急着看,走,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哎?” 还不等她明白过来,他拉着她在花园子里奔跑起来…… 清风,在他们耳边拂过。他们穿过一棵棵新发嫩芽的树木,欢笑着踏过小桥和亭台,绕行过散发着芬芳的花丛。二人那雪白的衣衫随着脚步而飘飞,如同两只展翅飞翔的鸟儿。 “你看!”杨熠停住了脚步:“喜欢吗!” 苏离兮惊讶地睁大了眼眸,脸颊上是波光微漾明亮的笑容,眸底有惊喜的情绪在翻涌:“响屐长廊,你居然真的造出了一条响屐长廊?” 眼前,清清的溪流之旁,一条弯曲长长的雕花走廊,被鲜花簇拥妆点着,如同仙境般梦幻美丽。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她猜测长廊下面埋着数百个空空的陶瓮缸。若是踩着上面跳舞,不知会发出什么样悦耳动听的音律?…… “呵呵,朕既然给你寻来了《响屐舞》,自然也会为你造设一条响屐廊。去吧,苏离兮、去快乐的跳舞吧!” “可是……”苏离兮颇为犹豫:“《响屐舞》虽美好,却历来被人们视为亡国之舞,历朝历代的君王都非常避讳,视之如蛇蝎之舞,决计不敢观看。小九,你不怕不吉利吗?” 他傲然一笑:“朕不怕,一支舞蹈岂能灭国?朕心里有数!” 她怯生生地言道:“可我心里有点怕,言官们若是知晓了?又该骂你是一个纨绔昏君了!” 他轻挽着她的纤腰,眸光幽幽:“离兮,你若真是那祸国的西施,朕宁可做那痴情的吴王夫差。为博美人一笑,朕愿付出所有。只要,有你与朕同在,朕夫复何求?” “小九……”她心意微荡,将脸颊埋在他的怀中! 在苏离兮的心目中,《响屐舞》实在是非同小可,难怪她向往喜爱不已。"响屐舞"是春秋西施首创,素有“中国最早的踢踏舞”之称。西施也因此被封为中国古典踢踏舞的‘鼻祖’。 在苏离兮的记忆中,2013年国家大剧院上演的歌剧《西施》中,便有一场极其精彩的响屐舞。由二十几个青春妙龄舞蹈演员来演绎。然,一直以来古典舞蹈家们并不知道,真实的‘响屐舞’原貌,究竟该怎么跳?在剧中所呈现的失传近2000余年的舞蹈,是依据历史上流传下来的典籍文字描述,再加上舞蹈家们的凭空想象而创作。 如今,苏离兮可以得到完整的《响屐舞》,其 内心的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春光明媚,景色如画…… 宫人们早就准备好了香茗与糕点,皇帝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长廊下。 皇帝十分细心,不但准备好了《响屐舞》的舞谱与响屐廊,跳舞所需的裙衫和木屐也准备好了。苏离兮对镜当妆,鹅黄-色的织锦长裳纱袖收腰,裙裾上金线绣着海棠花,点缀上无数颗细碎闪动的五彩宝石。 苏离兮轻抚着裙裳,眼眸中蕴着喜欢的笑意。腰间的绶带上缀着一层柔润的小粒珍珠。随着周围的光影流动,裙衫也跟着变幻色彩一般,俏丽中透着华贵,可以想象等一下跳舞之时的流光溢彩,必然是绚丽夺目。 最特别的当属那一双木屐鞋子了。以榉木为主料,数颗小铃铛作为“木屐”的响底。苏离兮对如此漂亮精致的木屐爱不释手,在手中把玩儿了半天,才穿在自己的脚上。很显然,尺码是按照她的大小来定做的,舒适又合脚。 苏离兮一手拿着舞谱,小心翼翼地踩上响屐廊…… “叮叮……”悦耳的银铃声儿,堪比林中云雀的歌唱。 她的脸上挂着灿若烟花的笑容:“这第一舞章,我倒是看懂了些,小九,你来瞧瞧我的理解对不对?” 杨熠言道:“这舞谱朕也琢磨了两天,你且跳来试试,若有不妥之处,朕再与你探索!” 于是,苏离兮在长廊上尝试着跳舞。响屐与木板撞击,她长长袖子临风飘举,风情气质、潇洒清凛。她极致表现春秋时期吴侬女子舞姿特点,纤细的腰肢在舞蹈中扭、曲、倾,表现的美艳风致。 “停……”杨熠微微蹙了下眉:“你这身姿,虽然有那么一些吴越之古韵意景,但是韵律却是很不对劲的。” 苏离兮暂时停下了舞蹈,双手抱着一根栏杆,侧头好奇地问道:“愿闻其详!” 杨熠道出心中所想:“夫音亦有适,故太巨、太小、太清、太浊、皆非适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平和中庸才能把握美度。朕以为,《响屐舞》最难不在于身姿,而在于节奏韵律。木屐与地板相击,稍有差池便声音凌乱!” 苏离兮若有所思,自己果然是太注重舞蹈动作的装饰,从而忽略了此舞原本的自然韵律。按照她的跳法,美则美矣,却缺乏了灵动。 思及自此,苏离兮重新整理的思路,再次演绎舞动起来! 二人志趣相投,心意相通,或停下了交流心得,或坐下一同翻阅舞谱,或为一个动作争得面红耳赤,或拍手畅笑彼此欣赏,或彼此嘲弄动手动脚。不知不觉中,两个时辰过去了。 远处,众位宫女太监们看着皇帝与苏离兮合作的身影,男子英俊隽秀,风姿翩然,风度俊贵气天成。女子纤袅柔美,亭亭玉立,一嗔一动中娴雅温婉。 昶蕞赞叹地笑道:“姐姐,皇上与苏六品真乃是天作之合。你看他们二人,一个跳舞,一个击掌,珠联璧合,相映得彰,好似人间仙侣般般配。” 昶菁冷冷瞥了妹妹一眼:“十九妹,皇上的事情,咱们做奴婢的最好少插嘴。用不了多久,皇后就进宫了。那才是皇上的结发夫妻,那才是真正的珠联璧合。将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皇上迎娶正宫以后,心思自然会放在发妻的身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熙朝皇家歌舞大剧院 昶蕞暗叹一声,看向长廊之下苏离兮那欢快的舞姿,目光露出惋惜。苏六品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低微了,现在虽然拥有皇上的宠爱,未来的皇后岂会轻易放过她?皇后乃是天下之国母,绝非贞妃之类的妃妾可以比拟。 鲜花缭绕的响屐长廊上,苏离兮身姿摇曳,舞动越来越娴熟。从容而舞,形舒意广…峻… 她一跺、一颤、一抖的不经意间,流露出“仰卧自得、游心太玄”风姿。她脚踩木屐挂着铃铛翩翩舞起。明快而灵动的节奏,欢畅淋漓的舞动,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 “妙、妙哉!”杨熠拍手笑道:“轻步曼舞似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如鹊鸟夜惊。差不多了,便是这个韵味了!” 苏离兮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闲婉柔靡,体轻如风,妙态绝伦。木屐与地板不断撞击,发出阵阵乐声清脆。她素质玉洁冰清,行以显其心志,独自驰思于杳远幽冥。 志在高山略有翩翩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 多日来,萦绕在苏离兮心中的不快,随着轻快的舞蹈飘散而去! 琢磨完《响屐舞》的整个舞谱,花费了不少时间。 春光明媚,林间有声声婉转清脆的鸟鸣悦耳动听,丛中是片片馥郁醉人的花香沁人心脾。远处杨柳轻拂,嫩绿的叶子哗哗作响。 杨熠与苏离兮两人并排坐在响屐廊上,悠闲无比鲫。 苏离兮悬空悠荡着两条腿,身体微微后仰,半眯着眼眸深深地呼吸着,春天那醉人的味道像甘露一般清爽。她发髻间戴着一朵黄蕊泛着红的小花,顾盼间的灵气惹人怜爱。 他转过头来看她,夹霎的眼眸中含着稠得化不开的温情:“你若是天天都如此快乐,该有多好!” 他也很想多挪出一些时间与佳人相伴,怎奈俗物缠身不得空闲。然,他依旧能够感觉到她内心的寂寥,该如何叫她喜欢上着皇宫无聊的生活呢?天天出宫去有些不切实际,上一次的暗杀差点连累了她,他就算有心放她出宫去玩,却也没有那个胆量冒险。 苏离兮莞尔,无聊的言道:“最近清平乐宫没有什么舞蹈可跳,确实有些无聊。” 她现在身份不一般了,不但是皇上的御前宫舞伎,更是正六品的主殿舞伎,是仅次于江雪灵大人的品级。寻常的舞蹈谁敢安排她来跳?她每日里只得数着指头过日子。话说,这米虫的日子对于勤奋上进的女子而言,并不是十分的快乐。享受那么几天还行,天天无所事事真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他不得不问道:“丑丫头,那你喜欢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嘛?”她仰头看着远处的蔚蓝的天空,思绪不由憧憬起来: “我想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歌舞剧院里跳舞呀,有很多、很多的观众坐在下面观看。当我跳到精彩的地方,就会有无数的掌声响起来,还会有鲜花送上来。” “每演出一段时间,剧院里就会有新的舞蹈展示。还可以卖很多门票挣钱哦。我们女人并不一定非要男人来养活,我们也可以依靠自己的辛苦劳动来过活,生活丰富多彩。花自己挣来的钱,更会心安理得。” 她说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很是好笑。这些现代生活的工作状况,怎么可能在这里实现呢?天熙朝的女子出嫁以后都是圈养在家里。 “歌舞大剧院?”杨熠感到好奇:“是不是歌舞坊间的那一种?” 苏离兮嗤之以鼻:“你们这里的歌舞坊舞台太小了,所演绎的舞蹈规模也小,怎么能和歌舞大剧院相比?”她是在水韵坊长大的,如何不晓得那些地方。 她张开双臂比划着:“我喜欢的剧院,室内的面积比这一座宫殿都要大,可以容纳上千名观众。舞台上的空间也很大,可以有上百名舞蹈演员一起跳舞,并且不停的变幻舞台背景。就算是刮风下雨也不会影响舞蹈演出。” 杨熠沉默片刻,言道;“朕给你建立一个歌舞大剧院,可好?” “啊?”苏离兮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又不以为然:“真的?那我可以做歌舞团的院长吗?那清平乐宫的舞伎们都是舞蹈演员了。哈哈,哈哈,小九,你又说笑了。”将现代的歌舞团模式照搬过来吗?很是太好笑了。 杨熠非常认真地凝视着她:“苏离兮,朕没有说笑。朕派遣清平乐宫全力配合你,按照你心中所描绘,在天熙宫的旁边建立一座皇家歌舞大剧院。你想演排什么样的歌舞,朕都支持你,你想要多少的看客,朕就抓多少人过来观看。” 苏离兮呆呆地看着他,暗暗吞咽一下口水:“观众不是抓过来的,是人家自己花钱买票进来观看的!你,你也太霸道了。” 杨熠言道:“你将心目中期待的剧院,用画笔绘制出来吧。朕会用最短的时间,来实现你的愿望!” ~~~※~~~※~~~※~~~※~~~※~~~ 一个月后,天熙朝皇家歌舞大剧院正式成立了! 在天熙 皇帝杨熠的财力、物力、人力等各方面的鼎力支持之下,位于天熙宫西南角一处旧宫殿经过改造,变成了如今气派非凡的皇家歌舞大剧院。速度之快,令苏离兮瞠目结舌。她原本只是在前世回忆的基础上,随便说了几句,不想梦想这么快就实现了。 果真是有钱好办事! 歌舞大剧院位于天熙朝的黄金地段。剧院后面紧挨着天熙宫庭,清平乐宫的宫舞伎们不用出宫,可以直接从宫内小路走进去。剧院前边正门处与外界相通,毗邻天原安街,可谓是天熙朝最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不过拆迁了几座宅院和扑面,打通了一条专用的通道,便能直接到达皇家剧院。 更有趣的一点是,皇家大剧院的隔壁就是原本退役宫舞伎们出家的尼姑庵。据说,新任正六品院长苏离兮将尼姑庵堂中的女子们都发动了起来,她们在剧院中担任茶房、剧舞、布景、糕点房、门票房等职务。根据每个人工作量的不同(工作量?苏六品发明的新词汇),每月领取相应的报酬。 带发修行的尼姑们也可以自力更生的养活自己了。不但为皇宫节约了一批赡养尼姑们的费用,还令那些行将朽木的女子们重新活络起来,仿若找到了失去的青春,及时挽救了几个对生活无望,想要自尽的退役宫舞伎。 这些天来,天熙朝人人都在议论的一件事情,无非就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皇家歌舞大剧院’。无论是在茶楼酒肆,还是在官府衙门,或者是在歌舞教坊,甚至是名门闺房,人人都对着大剧院充满了好奇之心。 天熙京城,喧闹的大街上…… “哎,你们听说了吗?皇上将清平乐宫的宫舞伎都派遣上去表演了。那些都是天熙朝顶尖儿歌舞伎,这可是破了老祖宗的先例,寻常人哪有机会亲眼儿目睹宫舞伎们跳舞?” “一定要找个机会去看看呀,不管那什么门票多贵,都要去看看。” “哼哼,你就别眼馋了。这歌舞剧院中的规矩很多,不同于街市中的歌舞坊,看中的舞伎可以买下来过夜。她们只能远距离观赏,不可近身把玩儿。那些清平乐宫的宫舞伎有了一个新名字,叫什么舞蹈演员?” “咱们能远远的看看就不错了,侍候皇帝的女人岂是你我之人都能妄想的!可惜一票难求,一百两银子一张的门票,黑市涨到了三百两银子,已经预定到下个月去了。皇家宝库的银子都堆不下了,连夜召集了吏部几个工吏去帮忙数银票。皇上这下子又发大财了!” “我家远方的表哥在工部里做事,曾经进过那歌舞大剧院帮忙,那气派绝非小小的歌舞坊可以比拟。舞台有广场那般宽广,下座观赏者可容乃上千人之众。气派非凡,装饰豪华,简直就是人间仙地。” “今天晚上的第一次歌舞剧叫什么名字?《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两个人的名字好奇怪,是谁呀!可惜只此一场,只有正二品以上的王公大臣和家眷们才能观赏。这是为何?” “那是当然了。皇上亲自扮演那什么‘梁山伯’,苏六品扮演‘祝英台’。皇太后与各宫妃妾们是贵宾主客,哪里轮得到我们进去看。你若是想看,就等明天吧!明天是寻常舞伎们的表演。” “世道真是变了呀!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第一次听说皇上亲自上场表演跳舞呀!” 第二百七十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 “咱们的小皇帝素来就是个喜好歌舞宴乐的,这也不奇怪呀!宫里的人都说,这皇家大剧院是皇上专门盖来给苏六品解闷的玩意。” “唉,古有皇帝为爱妃大兴土木,建设宫殿楼阁。今有庆乐帝为小舞伎盖什么莫名其妙的歌舞剧院,不知是福是祸?” “如此说来,那苏六品非同小可?此女可是堪比妲己、杨玉环之类的妖媚?” “不可说、不可说,小心祸从口出……” 热闹的街市上,一顶青布轿子缓缓行过。安国公将轿窗帘子放下,面色阴沉。很显然,刚才街市上人们的议论声都跑到了他的耳朵里峻。 轿子外,一名随从心腹言道:“国公爷儿,眼看就要到帝后大婚的时间了。皇上整日里迷恋舞伎不思进取,还弄出一个什么皇家歌舞大剧院,您就不管管?” 安国公老眼儿眯起来:“哼,让他胡闹去吧。只要不设计政事,不干扰我们安氏的好处就行。至于皇后娘娘,进宫之后能不能抓住皇帝的心,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不过,无论得宠与否,正宫娘娘的名分在那里,到时候想收拾一个小小宫舞伎,易如反掌!鲫” ~~~※~~~※~~~※~~~※~~~※~~~ 天熙朝皇家歌舞大剧院! 今夜,天熙朝的王公贵族都到齐了,谁人不对皇帝亲自上台玩票儿倍感兴趣?这歌舞剧场不但新鲜古怪,而且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舞台下的座位席分为若干个区域,为了天熙朝礼仪和避嫌,东西两个区域将男客与女客分开了。二楼正中是一个豪华的大包厢,里面装饰华贵,摆设精致。那专门给皇太后、皇上、妃妾们使用。周边还有十几个雅致的小包间,非常适合几大家族的名门闺秀们。 每个包厢的通道都是专用的,不用怕贵女们下了轿子与外男撞上。当然,包厢费用也是昂贵的吓人,免费提供茶水和果子。不过,这点银两对几大家族的小姐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如今,能够出入皇家歌舞大剧院,已经成了京都城上流社会的一种品味和时尚! 一楼偌大的空场上,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座位,可以容乃八百名看客同时观赏歌舞,类似于现代的歌舞剧院观众席。这里是最普通的位置,是工部的匠人们征求了苏离兮的建议而制作。 剧院中,穿着统一蓝色裙衫的侍女们来回走动,为贵客们添茶倒水、摆放精致的糕点和水果。 吉时到,《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舞剧开始了。 清平乐宫的宫乐子们坐在舞台前边一个长长的空地中齐声演奏,古典的音乐缓缓响起。舞台前长长落地的幕布从中间向两边拉开,一切都按照现代社会的大舞台来呈现。 最让看客们惊讶的还有舞台大背景。竟然将山水、书院、花园、亭台、楼阁、街市等巨型画面都搬到了舞台上,使人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绝妙感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几根绳子一拉,舞台的背景一会儿就换上一副,与舞蹈的内容相映得彰。他们这些古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奇思妙想,纷纷称赞皇家大剧院非同凡响,别出心裁! 舞台上,苏离兮所扮演的‘祝英台’束发玉冠,一身俏丽的男子书生打扮,她冒充男子进入书院读书,竟然瞒过了众位儒师和师兄弟们,与皇帝所扮演的梁山伯结成好友。 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人一见如故,志趣相投。挑灯夜读、结伴游玩。他们二人舞姿优美,动作潇洒,在巨大的山水舞台背景中翩翩起舞,仿若置身于田园美景中起舞,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演员中除了皇帝一名男子,其他人物角色均有宫舞伎们扮演。 二楼的贵宾席上,皇太后以及各名门诰命夫人,和贵女们,纷纷觉得新奇又好笑。小姐们悄悄用手帕捂住嘴唇,娇滴滴地低笑着。她们曾经见过歌舞,但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有故事情节的歌舞剧。 “哈哈、哈哈!”皇太后笑的花枝乱颤:“你们瞅瞅,哀家的那个傻儿子,居然看不出那‘祝英台’是个小女子?还将她当做至交好友,真是读书成呆的痴人呀!” 安国公夫人深以为然:“妾身真是想不到,皇上的舞跳得这般好?今日一见,实在深感敬佩。” 这句话儿说到了众位女子的心中去,她们的一双双含情妙目看向舞台上。这位少年天子的容貌、身材与气度,真不是吹牛的,惹得一大片芳心憧憬不已! 此刻,儒雅书生杨熠(梁山伯)正拿着一本书卷摇头晃脑,假装读书,故作潇洒。皇帝一声素锦长衫,头束方巾,形容俊美,举止儒雅,颇有些魏晋古韵之风。 皇太后心中得意起来:“哀家看着皇帝长大,我皇儿的本事可多了,区区跳舞不算什么,诗词歌舞,琴棋书画,各类乐器无不精通。” 权太师夫人赞叹道:“最难得是皇上的一片孝心。为了给皇太后娘娘解解闷儿,亲自演排一场如此精彩的歌舞剧,还为太后娘娘建盖一座大戏院子,随时都可以来观看,真叫人敬佩不已。” 皇太后闻言,愈加的满意:“哀 家也说过皇帝了,叫他不要大费周章,耗费银两,只在宫里的小戏台上跳跳就罢了。可皇上是个至纯至孝之人,为了哀家不惜大兴土木,建设这么大规模的歌舞剧院,调动一百多个宫舞伎排练起舞剧,专门给哀家解闷!” 众贵妇心中暗暗瘪嘴,面子上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谁人不晓得,这歌舞剧院是为苏六品而建。一时之间纷纷赞叹皇帝之孝顺,实为天下之表率。 舞台上,剧情发展到【十八相送】,梁山伯与祝英台心心相应、情意浓浓,依依不舍。台下众女们心意摇荡,羡慕这样的美好爱情。 剧情发展到贫穷的梁山伯上门求亲,遭到祝家人们的嘲笑和拒绝。他回家后悲愤交加,一病不起,奋笔直书中***而亡,画满青竹的长衫上染满了血迹。祝英台听闻山伯为己而死,悲痛欲绝,悲愤的舞蹈中流下了两行血泪。 看客席上,贵女们哭成一片儿,拿着手帕抹去眼泪,内心悲伤不已。天下竟然有如此可悲的事情,有情人难成眷属,天人相隔此恨绵绵。 就连皇太后也深受感动,眼圈儿有些发红:“哎呀,哀家这把儿年纪了,最见不得这样的生死离别。明明知道是假的,心里却也是受不了。可恨那祝家老父嫌贫爱富,若是哀家在场,就给他们有情人赐婚了!” 汪老太监及时念道:“太后娘娘真是一个心善之人!” 剧情发展到祝英台被迫出嫁,她一身鲜红如血的嫁衣,却是面白如冥纸,流出的眼泪都是红色。哪里像是一个新娘?分明就是一个心之将死的可怜女子。台下众贵女更是泣不成声,手帕都已经哭湿透了。 当花轿路过梁山泊的坟墓前,祝英台不顾众人的反对,从花轿中冲出来。她趴在墓前失声痛哭,刹那间风云突变,天地阴暗(现代舞台技术),坟墓突然从中间裂开。 《化蝶》的音乐响起,众位宫舞伎一同深情演唱: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凄美婉转的歌声弥漫在整个剧场之中。(此歌曲之后流行与天熙京城,各大歌舞坊争相模仿,读者可以上百度搜寻此曲欣赏。) 皇帝与苏离兮(梁山伯与祝英台)变化成了一双美丽的蝴蝶,他们的背后展开翅膀,缓缓地飞翔起来。众看客惊讶不已,以往听说过皇帝掌握一个会飞的技能,还道是以讹传讹,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他们到底是如何飞起来的? 杨熠与苏离兮,在半空中手牵着手飞舞(这里使用吊威亚的技术),绝美凄凉的爱情荡漾开来,一朵一朵花瓣从天空中飞落下来,二人的目光中溢满了浓浓如蜜的情意。美轮美奂的舞蹈和背景音乐,将众人带到了如梦如幻的仙境之中。 直到整个歌舞剧结束了,众人依旧沉浸其中,意犹未尽,久久不能回神。 几个太监们早有准备,急忙指挥着看客席位上的人们站起来一起鼓掌。 顿时,雷鸣般的掌声回荡在剧院内…… 舞台上的苏离兮看着上千名观众热泪盈眶。有多少年了?她终于重新回到了歌舞剧院的大舞台上,找到了自我,找到了自信,找到了观众们的掌声和鼓励…… 杨熠轻轻拉住她的手:“丑丫头,喜欢吗?” 苏离兮用力地点头:“嗯……” 第二百七十一章 ‘贪财\’的苏离兮 天熙宫,紫宸殿…… 杨熠低头瞧着一叠文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居然有这么多的银两?” 胡老太监呵呵笑着:“老奴刚刚看到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想不到小小的一个歌舞剧院,居然可以挣下如此巨资的银两?如今,皇家歌舞剧院的门票已经涨到两百两银子一张了,京城黑市更是炒到了四百两银子。前来订门票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排队犹如一条长龙呢。” “不仅几大家族的公子们、小姐们、夫人们喜欢观看,老奴听说很多到京都城经商的商户们,还有各国的贵族们,以及各个郡府的人,口袋中稍微有些闲钱的人都会来购买门票。” “更有一些小姐们,爱极了《梁山伯和祝英台》,几乎每天都要来看一遍,哭一遍,百看不厌。那扮演‘梁山伯’的舞伎郦飞烟,书生扮相也是极其俊美的,很多小姐都赠礼物给她呢!不过,按照宫规她们不敢私藏,舞蹈演员们收到的礼物都上交了,老奴统统命人折算成银两也是不小的收入。” “豪华包厢的收费更高,那歌舞剧院的普通座位一次可容纳八百多人,积少成多。如此多的门票收入积累下来,可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老奴恭喜皇上,帝王宝库又多了一条财源广进的路子。鲫” 杨熠嘴角含笑,低声的自语道:“苏离兮这个丑丫头,如此会挣钱?倒是叫朕刮目相看了!” 他最初不过是想给她找个乐子打发时间,不要整天无聊寂寞、胡思乱想。他万万没有想到收益如此丰厚,可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昶家军的费用又有了新的着落。 皇家歌舞大剧院,实在是两全其美。特别是让苏离兮生活的有滋有味,每天忙忙碌碌演练舞剧,整个人欢快不已。 胡老太监接着拍马屁:“皇上真是慧眼识珠,将清平乐宫那些闲置的宫舞伎们全都利用起来。这苏六品更是一个舞艺天才,将舞蹈串联起来编排成舞剧,实在是奇思妙想,巧夺天工。她还将那些宫廷画师召集起来,绘制什么舞台布景和道具,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皇帝微微一笑:“如今每天演绎几场?” “三场!上午、下午、晚上各一场。” 皇帝略微思索:“不够,朕再拨给剧院六十名宫舞伎,命她们都训练起来,每天演绎五场。”这样的话,收入可以增加几层了。 胡老太监不由为难,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您每日欣赏的歌舞就无法演练了,岂不是委屈了皇上?” 杨熠言道:“朕的个人享乐算什么?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有这么一个挣银子的好办法,将那些富商和家族的钱捞回来,朕当然要多捞一些。” 胡老太监躬身,感动地说道:“皇上圣明!老奴这就去吩咐她们筹备。” “苏六品觐见皇上!”大殿门外的太监高声呼道。 杨熠眼睛一亮,微笑着言道:“宣!” 苏离兮进入殿内,盈盈拜倒:“奴婢苏离兮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这大殿中有人的情况下,她还是要遵守宫规礼仪。 杨熠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诺!”胡老太监带着昶菁等心腹退下。 杨熠仔细打量起苏离兮来,她今天妆扮的十分清秀,一身水蓝竹叶双绘绣的绸缎袄子,下配一条淡素色挑线裙。乌黑的长发挽了一个偏堕马的纂儿,发髻侧压着一小柄白玉缠花的月牙梳。 “好了,快起来吧!”他轻扶了一下,言道:“看你这风急火燎的样子,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苏离兮立刻放松了许多。 她便毫不客气地坐在藤木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小九,《梁山伯与祝英台》已经演了一段时间了,我们歌舞剧院不能总是演这一出舞剧,观众们也会看腻味的,我明天就准备演排新的歌舞剧了。” 杨熠坐在她的身边,捏着她的小鼻尖道:“是不是又要朕给你们置办新的舞台背景,新的演出裙衫?哼哼,你这是要银子来了!” 她嘻嘻一笑,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那你给不给钱嘛?” “给呀、当然要给了!”他将她搂入怀中:“朕的丑丫头想要什么都有。” 这皇家歌舞大剧院的收益多多,置办一些服装道具简直就是毛毛雨。编排的舞剧越多,他的收入便越多。 “这一次,你想排练什么样的舞剧?”杨熠好奇问道! 苏离兮低头狡黠一笑,而后言道:“《罗密欧和朱丽叶》!” “哦?”杨熠颇为放松,打趣道:“这又是什么样的故事?名字听起来十分奇特,不像是我天熙朝的人物?” 她调皮地笑着,伸出一只小手做势要钱:“你别管了,你只负责拿钱来就行了,剧院的事情全都交给我,呵呵!我还有很多新的想法,等排完这一出,还有《灰姑娘》、《丝路花雨》、《红楼梦》、《西厢记》、《天仙配》。总之,一部比 一部好看了!” 杨熠眸光一转:“演排这么多舞剧,会不会太劳累了些?玩玩也就罢了,万不可劳心伤神过度。”多挣银两虽然很重要,他却不舍得让她过于辛苦。 苏离兮吐着舌头,撒娇的笑了:“小九你只管放心,我心里有数。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忙碌,清平乐宫那么多舞伎都在帮忙。她们的舞蹈悟性是极好的,不愧是全国甄选出来的艺人。凡事一点儿就透,演排舞剧很是容易。还有几个舞训姑姑在帮忙,我其实一点都不累呢!” 话说,自从皇家歌舞大剧院成立以来,清平乐宫的舞伎们犹如打了鸡血,兴奋不已。她们亦是非常喜欢这样的舞蹈形式,将个人的舞艺展示给更多的人来欣赏,而不是为了皇帝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她们和苏离兮一样,感觉自己的舞蹈才华得到了认同。每次演出结束谢幕之时,面对上千名观众的掌声,宫舞伎均是激动不已。 最让大家得到鼓舞的是尼姑庵中退役宫舞伎们的出路,以往只能苦守青灯,不得见人,熬着等死,每过一段时间都有尼姑自尽了断。而现在,她们仿佛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那些带发修行的尼姑们或担任剧舞,或担任老夫子等男子角色,也能挣些银两,老有所依。 现在的清平乐宫之中,苏离兮的威望极高,甚至超过了主殿江雪灵大人。人人对她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苏离兮可不是那狐媚惑主的妖女。她是一个很有想法和才艺的宫舞伎。她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改变了宫舞伎们枯燥无味的生活,让每个人都找到了自我的价值。 人人都想在苏离兮编排的舞剧中得到一个角色,每月的奉银便增加了很多。毕竟,品级低的宫舞伎占了大多数,谁不想趁着这些年多多积累银子,将来出宫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即使是那些被皇帝临幸过的女子,将来也可以去皇家歌舞剧院做事情。可以说,苏离兮改变了很多宫舞伎的命运。 “好吧、好吧!”杨熠言道:“朕且相信你这么一次,若是让朕发现你累到了自己,朕就取消你的舞院长一职。” 她是水晶心肝般的人,当然明白他的好意:“小九,我来找你,除了要演排新的歌舞剧,其实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我就没有干劲了。” 杨熠端起一旁的鎏金盏茶碗,轻轻喝了一口,不以为意地言道:“说吧!”她还能有什么大事! 苏离兮笑了一下,悄悄言道:“小九,你最近挣了不少钱吧?” 她虽然向来对钱财不敏感,但是也知晓前世的一场畅销电影,票房就可以轻松过亿。她心里暗暗算了一下,歌舞剧院每日里的收入大概有十几万两银子,这么长期下来可谓是一笔巨款。 杨熠手中茶盏一动,颇感意外的看向苏离兮:“丑丫头,你不会是打剧院分红的主意吧?你、你,你居然如此贪财?” 苏离兮撇撇嘴儿,笑而不语! 她仰着小脸看着他,伸出一只小手,像是在要钱? “小九,给钱!” 杨熠将茶盏放下,颇为不悦的言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你一辈子跟着朕,要什么有什么,朕还能委屈了你不成?莫不是,你想多搂些银两,多存些私房钱,接着逃跑?”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君如磐石妾作蒲苇 逃跑?他想的可真多,他真是一个多疑的皇帝,不过向他要一点儿小钱,他就能联想到她要跑路? 苏离兮如今喜欢极了杨氏皇家歌舞大剧院的工作,每天充实又快乐。并且,她也爱上了这个纨绔的混球,自然不会轻易逃跑了。 苏离兮捂着嘴巴笑了一阵,慢慢敛住笑声:“我不是要剧院的分红,除了月奉银两,和演练舞剧所需要的前期投资银两,其它多一两我个人也不要。可是,我有几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哦?你说来听听?”杨熠若有所思,她那些小小的要求估计不会简单,不然也不会特意跑来见他,这丫头稀奇古怪的想法有很多,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峻? 苏离兮清了清嗓子:“第一,我要求增加宫舞伎们的月奉。特别是那些在演排舞剧中出了大力气、承担主要舞蹈角色的舞伎们。她们虽然也多了些收入,但是我认为按劳分配,她们应该得到更多。” “准!”杨熠点点头:“多劳多得,理所当然!”原来,她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那些宫舞伎争取利益来了。 苏离兮继续言道:“第二,我要求每过十日,歌舞剧院免费演绎三场,专门给那些买不起门票的穷苦平民们演出,请他们到剧院来观赏,不收取分毫银两。也就是义演!” 杨熠吃惊道:“免费?义演?”他没有听错吧?这在天熙朝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鲫。 “对,就是免费!”苏离兮正色言道:“凭什么,只有那些名门贵族们来欣赏舞剧,平民百姓就不能够享受一点点歌舞娱乐?这世道虽然有太多的不公平,可我也想给穷人们跳舞看。清平乐宫的宫舞伎们大多都出身寒门,她们都愿意为普通的平民们免费跳舞。只要我力所能及,便帮助他们一些。” 杨熠心头一软,抬头轻抚着她的脸颊:“你这个丑丫头!好吧,朕答应你,按照你说的去做,让普通的平民有机会进剧院。” “我还没有说完!”苏离兮继续言道:“第三,我要求将歌舞剧场收益的十分之一,拿出来捐给慈善堂的孤儿们。成立助学基金,让他们学会一门手艺,将来自食其力。不要再到处流浪,沦落为乞丐。” 杨熠震惊地看着她,她这个小小的脑袋里到底有多少古怪的想法?她一个小女子,居然心系黎民,关心百姓疾苦。又是一个新的词汇,助学基金? 她温婉地言道““其实,很多人都是没有机会学习手艺。乞丐们若是有一个生存的技能,谁愿意毫无尊严地活着?这样可谓是一举两得,即解决了很多商铺无人可用的局面,也帮天熙朝解除一些隐患。京城到处都是流浪者,对社会治安也不好呀。” “离兮……”他感慨地叫道。她凝视着自己,一双眼睛明净清澈。这美丽的眼眸之后藏有多少奇妙的想法? “朕答应你,将受益拿出一部分来,帮助孤苦孩童,找匠人教习他们学手艺!朕对帮助穷苦的孩子,不会小气!他们也都是朕的黎民百姓。” 苏离兮继续言道:“第四,我想在歌舞剧院的侧门处,长期设立几个粥棚和捐款箱。那些来观赏歌舞的小姐夫人们,很多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她们为了舞剧中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苦情,而潸然落泪,我相信她们也会关心民间的疾苦。她们若是路过捐款箱慷慨解囊,支助少许一二,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她惋惜地言道:“去年冬天里的几场大雪,也不知道冻死了不少人?我记得,你还想方设法向西兹国买粮食。可惜依旧有很多贫苦的人饿死、冻死。” 杨熠面色黯淡,天灾*难免,就算他是皇帝也力量有限。 苏离兮笑道:“如果我们有几处长期固定的粥棚,那些老无所依的乞丐们就不会饿死了。小九,我要求将剧场的收益再拿出一部分来,成立剧院粥棚。就算我们宫舞伎的力量很小,也愿意略尽一些绵薄之力。我相信,那些穷苦百姓们,一定会感谢皇帝和杨氏皇族的恩德!” “好好好!”他拥她入怀:“你的要求,朕全部都答应了!”此些举措,可谓是帮助杨氏皇族积德,并收获大量的人心! 杨熠心中暗暗有愧,皇家歌舞大剧场挣得的银两,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全部拿来用于扩充军队,增加自己的实力。而她的想法如此美好,一点儿索取都没有,全都是为了别人。真叫他这个一国之君无地自容呀! 她在天熙宫中受到排挤,看不出别人的设计与陷害。她并不是笨,她将自己的聪明都用于舞艺和帮助别人身上!她一心向善,在她的眼中,后宫所有的人都是好人吧! 他轻抚着她的秀发:“离兮,朕拥有你,是多么幸运!” 她乖巧地伏在他的怀抱中:“小九,我也喜欢这样的日子。但是,有时候太幸福了,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小九,你说,这样美满的生活,我们还可以过多久?” “不许胡说!”他轻轻言道:“朕与你,定能天长地久,白头偕老,永远永远的幸 福下去。走吧,朕带你去一处地方玩玩!” 她好奇问道:“去哪里?” “呵呵,我们走……”他拉着她的手,向殿外跑去。 又是一年梨花绽放之季! 一株一株坠满雪白花朵的梨树,镶嵌在原本葱绿的花园中,迎风而舞,花香四溢! 杨熠带着苏离兮来到距离紫宸殿不远处的花苑中,她惊讶地看着一树树绽放的梨花:“小九,你居然栽种了怎么多的梨花树?” “离兮,朕知晓你喜欢梨花,名字中又有梨字谐音,早几个月前便命人在此地栽种几百棵梨树。此地就名为【离兮园】。” 苏离兮置身其中,皎洁如玉的小脸上溢满了喜爱,她张开双臂迎接着春风暖暖:“好美的梨花,我喜欢这里!” 以往,她也曾见过一棵、几棵,零散的梨花树,却从来没有见多这么多的梨花树共同绽放,这是何等的壮观与美丽。一阵清风吹拂,雪白的梨花瓣漫天飞舞,如梦如幻。 “以后,你若是想在这里跳舞,朕便亲自为你抚琴弄箫!” “好!哈哈、哈哈……”她和他牵着手,在梨花下穿行、奔跑,欢笑。 洁白雪海一般的梨花树林,大片大片洁白的梨花浮绕在她惊喜的眼眸中。洁白无瑕的花瓣随风而落,像一场轻柔淼淼的雪,透着丝丝春天的暖意。她觉得自己要淹没在这纯白的海洋中了,内心惟有喜悦和震撼。 漫天飞花的梨树之下,杨熠温柔多情的眼眸让她心醉不已…… 他摘下一朵洁白的梨花,轻轻***她的发髻:“花美、人更美!” 一棵枝叶茂密的梨树之下,满树的小花在枝头摇曳。她与他的执手相牵心心相印: 君如磐石妾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 天熙朝迎接几十年来最盛大的喜庆日子。 庆乐帝杨熠迎娶华真君主安茉葭为正宫皇后,举世瞩目,万民庆贺。司天监的礼仪官择定了良辰吉日,皇太后娘娘授予后宫册宝。 这一天,天气真是好,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太阳光照射在天熙宫连绵不绝的殿顶上,金黄的琉璃瓦如波光浮动。 昨天半夜里皇后娘娘便就起了床,严格遵照天熙内廷礼仪梳妆打扮,香汤沐浴、傅粉扑香、点面红靥、描斜秀眉,穿上皇后大婚礼服等。 皇后安茉葭头戴九龙四凤仪金云冠,层叠金凤、明珠和宝石压在头上,叫人喘不过气儿来。一系列的过程冗长繁重,难以用言语表述。 宫女们为皇后盖上销金盖头,左右女官上前搀扶住皇后。登上府邸门口的凤仪辇车,安国公与国公夫人等安氏众人,亲自恭送皇后娘娘离府。数百人的皇后仪仗队,浩浩荡荡向着皇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一路之上鼓乐齐鸣、撒遍花红,声势惊人,沿途的百姓们纷纷跪倒叩拜,口中直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绕过几条繁华的街市,走了大半个时辰,皇后的仪仗才进了天熙宫! 皇后仪仗过了朝阳门,司礼太监们引着盛装华服的皇后娘娘走进太极殿。二十四名盛装宫女手提宫灯在前边带路。 殿前的白玉石台阶上,铺满了金丝红缎锦织毯,也只有一国之母才能资格容享这样的待遇。皇后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阶,越走越高。 太极殿上座,皇帝杨熠一身喜庆的红色龙袍,他神情庄重,面无表情地从宝座上站起来,携手皇后行册封正宫大礼,正式授以皇后正宫娘娘的典礼开始。 司礼官展开圣旨,高声诵读:“天熙华真郡主安氏茉葭,静正垂仪,誉重椒闱。朕秉从天命,今授其皇后金册凤印,望皇后克尽敬慎,著协德之美。载在典谟,母仪天下。” 册宝使缓步捧着盘螭纽金宝走上前来,皇后优雅地跪在皇帝的脚下。 皇帝杨熠抬手,从册宝使手中拿过金宝,郑重地递给皇后。皇后悄悄抬眼望去,只见皇帝双眸幽深如寒潭,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皇后心头一惊,急忙恭敬的伸出双手,接住了金册宝,再而深深俯首:“臣妾安氏茉葭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濡沫白首,衍嗣繁茂,互敬互爱,天地同贺……” 若干名司礼官们站成长排,口中高唱喜歌,皇帝与皇后重新安坐好,接受百官群臣的拜表,看礼官和一帮朝臣们持节展礼,宣读繁长的溢美赞扬之辞。 接着,帝后携手,共同乘坐着龙辇车来到皇后将要居住的凤仪宫,接受后宫妃妾们,朝廷内命妇们的朝拜。一群盛装打扮内外命妇,鱼贯进入殿内按照品级就位站好。 礼仪官高喊一声:“跪……” 几百名命妇们,哗啦啦便跪倒了一大片,口呼皇帝万岁和皇后千岁。 好不容易等到妃妾和命妇们见完礼,从偏殿两旁退下了。就该轮到天熙内廷的侍从官、女官们叩 拜皇后了。 数百名太监们、宫女们、以及若干有品级的宫舞伎们站成若干排。苏离兮就站在在其中。 今天的日头儿很大,她们等在这里晒了半天的太阳,头脑都有些发昏,可是谁也不敢乱动,或者抱怨什么,那将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皇后娘娘将是她们这些奴婢的主人! 说不清楚为什么?苏离兮昨夜失眠了。早起,她给自己画了一个浓浓的妆容,才掩盖住满脸的疲倦之色,当着众人的面,她还要面露喜悦与恭敬之色。 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临了。她爱上的那个男子,今日就要大婚了。 他要娶妻了! 苏离兮站在队伍里,跟着大家缓步而行,走进凤仪宫殿前,众女齐声叩拜,祝贺皇帝与皇后大婚。 她躲在人群中,卑微的如同一只蝼蚁。她跪在一旁的角落中,抬眼悄悄看去…… 高高的殿堂上,杨熠与皇后并肩站立着,看上去是多么的般配。皇帝身穿红色的礼服龙袍,高贵冷傲,俊美无双。皇后她翠翟凤纹礼服,端庄典雅,凤仪天下。 他们高高在上,天造地设的一对! 很久没有看到安茉葭,她如今变得更加美丽了,她的脸上有安水屹的影子,倒叫苏离兮一点都嫉恨不起来了! 苏离兮的心,突然变得沉甸甸的,他们两个男俊女美,珠联璧合,多么般配。皇后才是他的妻,他结发的妻子,伴随他一辈子,与他携手共进,白头偕老的正宫娘娘。 苏离兮暗暗涩淡的一笑,她自己算是个什东西么呢?一个无名无分的奴婢舞伎,只怕连小三的资格都算不上吧! 若是像以前一般没有爱,她便不会在乎这些。而如今,她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明明知道是一段没有善果的虐情,她却逃不出来了。 亲眼所见,见到他欢欢喜喜地迎娶别的女子,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痛? 苏离兮看着皇帝与皇后接受众人的叩拜,心中五味俱全。她规劝自己,苏离兮,你不要再想了,不要多想了。 她还能再奢求什么呢?他是一国之君,他的身份必然会迎娶尊贵的皇后。 将自己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投入到歌舞剧院中自食其力。一个女子,就算没有属于她的爱情,难道就不活了吗? ~~~※~~~※~~~※~~~※~~~※~~~ 夜幕降临,凤仪宫中依旧是灯火通明,殷虹璀璨…… 按照天熙内廷的宫规,帝后新婚的前三天之内,皇帝都必须驾临凤仪宫,与皇后行合卺之礼。日后,每逢初一、十五等吉祥的日子,皇帝也要到凤仪宫中来过夜。以彰显帝后恩爱和美,早日为皇族诞下正统的嫡子。 凤仪宫的丹陛上铺了红驼毛毡花毯,左右女官搀扶着皇后下轿跨马鞍,入殿内安坐富贵百子帐。厚厚的红喜龙凤褥上面撒着一些花生桂圆等喜庆吉祥之物。 安茉葭悄悄松了一口气,真是累呀! 皇后的宝冠太重了,她觉得自己的额头上汗浸浸的,接受了一天的跪拜,她双腿也是绵软无力。好不容易将一系列的喜庆礼仪都完成了。下一步?她的脸微微发红,下一步就是洞-房了。 安茉葭打量着这处宫殿,处处富贵精致,奢靡豪华,彰显着皇族的尊崇和华贵。杨氏皇族很重视她这个儿媳妇,一切都用最昂贵的物品。殿内的窗扉半开着,隐隐有夜间的风儿透窗而进。龙凤床前的金黄纱幔漂漂拂拂,渲染了寝殿内迷迷茫茫的。 皇后拉拉身后那长长的裙裾,心中念到,这里便是她以后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了。 侍寝宫女走进来,福下身子通禀:“启禀皇后娘娘,皇上驾到!” 她不由挺直了腰身,内心微微紧张。她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走近,一片云龙纹紫红色纱袍出现在她视线中。她慌忙跪拜,垂下眼睑,低眉顺目。 只听,耳边一个清冷的声音言道:“皇后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抬眸望去,皇帝换了便装喜服,头上戴着梁通天冠,眉目间的冰凌显得异常平静,叫人心生寒意、无法亲近。今天是他们大婚的喜庆日子,他一直保持着皇帝的尊严与疏远,实在叫人难以琢磨? 专事婚庆的嬷嬷们送上很多祝福之类的话语,长长的一大串,无非是帝后和睦、早生龙子等。安茉葭听着颇为羞涩,皇帝依旧是沉静如水的神态,叫人觉得他高深莫测。 侍寝礼仪嬷嬷端送上双杯云龙盏,笑着言道:“恭贺皇上与皇后娘娘百年好合,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请皇上与娘娘满饮此合卺酒,永结同心,鸾凤和鸣。” 闻言,皇后面色一羞,眸光轻柔如春水温柔。她玉手端起酒盏,正想与皇上行那交杯之礼。 然,皇帝没有什么反应,眼皮儿也不曾抬一下,直接拿起酒盏,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众人瞬间都呆在那里,皇帝的举动显然不合规矩,夫妻之间的交杯酒怎么能如此喝呢?他应该 与皇后手臂交叉,亲密贴紧才能饮酒。然,人家是皇帝,谁敢来教训他不守礼仪。 皇后一脸的难堪,举着酒杯的手不知所措。眼看着,皇帝已经坐下来了,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她不能一直干站着,只得默默无声的自己吞下那一杯苦酒,这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是不太会喝酒的人,白净的皮肤因酒更加泛起红云。 侍寝礼仪嬷嬷笑着送上一盘合-欢圆子:“请皇上和娘娘同吃合-欢圆子,喜庆吉祥,早生龙子!” 皇帝便蹙了眉,不耐烦的言道:“哪里来的那多般规矩?朕不饿,你们都退下吧!” 皇帝既然发了话,众人不敢再迟疑,行礼之后悄然退下。皇后从娘家带来的宫女们略感担忧地看看皇后,这皇族的婚礼不同于民间习俗,自然没有人敢来闹什么洞房。全然看皇帝的心意行事! 寝殿内只剩下了杨熠和安茉葭,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气氛显得异常尴尬。他们二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以往在安国公府中见过几次,但是从来不曾说过话,更加谈不上有多么熟悉。 皇后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以及才学还是颇有信心的,谁人不知道安茉葭乃是天熙贵女中的第一人。以往,她听闻皇帝是个喜好美色的风-流天子。 他既然好-色,她便有自信拿下皇帝的心。 第二百七十三章 请相信你男人 寂夜深深,宫灯高悬,四下里静悄悄的。喧嚣热闹一整天的天熙内廷平静下来,如同一只沉睡千年的夜枭。 稍时,凌花窗外一排巡夜的宫人举着灯笼穿过走廊,微弱的烛光在檐下微微颤动。低沉的更鼓零零散散敲击了几下,声音延伸回荡在偌大的宫廷中异常空旷。 昶蕞蹑手蹑脚地吹灭了寝殿内的若干个烛台,只留下角落中的一盏琉璃夜光灯。 昶蕞趋身,低声地问她:“六品还有什么吩咐?峻” “无事了……”床那一边儿,传来女子轻哼的一声儿。 昶蕞体谅地说着:“那奴婢就告退了,时辰不早了,六品好好休息!” 她带有惋惜的目光看看床上的情形。帷幔几重重,窥不见里面的女子。她暗暗摇摇头,苏六品的心情很难受,她眼圈熬的都黑了,这种事情谁都无能无力。今夜,又将是一个难眠之夜。然后,她悄无声息的退下,轻轻关好殿门。 雕花芙蓉的八窍香鼎,鼎中香烟袅袅…鲫… 夜半时分空气有些闷闷的,床头的纱幔飘飘拂拂轻得像一场梦。殿内的灯火杳杳着,映出小片小片昏暗的阴影。 苏离兮躺在幽暗的帘幔之后,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鸳鸯绣枕上。她穿着一条浅绿织锦的睡袍衣,雪白的皮肤衬得尤为苍白。她的心里一片迷茫!强颜欢笑的模样,应付了一整天却是很困乏了。原本以为倒下来就可以睡着?奈何,翻来覆去的也无法进入睡眠。 苏离兮的手指尖儿轻轻抚摸着身旁空出的枕头上,前几天的夜里还躺着他,今夜他便成了别人的新郎。昏暗中她屏住了呼吸,被褥间似乎还残留着龙诞香的味道,无端端饶人心神。 她无望的眼神看向窗棂那边儿,天边一弯晕月孤独悬挂于半空,有种清冷玄妙的意境。淡雾茫茫的夜色中远处城墙巍峨,像浓得解不开的黑色乌云,无形中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扣下来。 都这个时辰了,皇帝和皇后现在做什么呢?凤仪宫中定然是喜庆洋洋,按照规矩该是行了合卺礼。他们会一同喝下交杯酒,一同吃下合-欢圆,情意绵绵中相扶着坐在床沿上。 想着、想着,苏离兮的心越加沉淀下去。心爱的男子正搂着别的女人在床上翻滚着,他会不会轻吻她?就如同亲吻自己一般?他会不会喃喃的爱语?就像曾经哄骗自己一般。 苏离兮的心从来没有这般嫉妒过,吃醋过,难忍过,油煎似的难熬。混沌和伤情包裹住她,连抬手都显得费力……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想得很开,那个纨绔男子又不是第一次拥有别的女子。然,夜色越深沉,她就越是惶恐难受。 这一次是不一样的,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二人,只有安茉葭才配与他并肩而站。脑海中,颠来倒去全是他与皇后滚-床单的镜头。 ~~~※~~~※~~~※~~~※~~~※~~~ 凤仪宫…… 鹅黄娟纱窗外是一片星辉,偶尔响起虫袤的鸣叫…… 安茉葭抬眼悄悄看向皇帝,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她一个女子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这种情况下,是不是男人应该主动一些?她低头看向自己华贵的裙摆,上面用金线姣红丝绣着精致的凤凰,在洞房花烛的照射下异常的美丽华贵。 她向来是个心性高傲的人,这天下女子至尊的皇后位置算是正合着她的品性了。她信手捻起腰间的九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在手心里无聊的揉捏着,犹如此刻坎坷不安的心。 寝殿东首桌案上摆着一尊小巧九龙戏凤金铜沙漏,水晶罩子中的细沙缓缓地流淌着,时光正一点一点的消磨着。硕大的双龙金烛上火苗跳跃着,正所谓***一刻值千金,她的洞房花烛夜为何如此寂寥? 也许,别人花烛夜都是这样的,毕竟是两个不熟悉的男女在一起相处。今后的日子很长、很长,他们有一辈子要相处。坐在那里的英俊男子,便是她的夫君了! 她想起前几日宫中教养嬷嬷的房中教诲,侍奉皇帝必须是尽心尽力的。那些画卷上一个个令人羞耻的姿势,让她面红耳赤、心脏狂跳。然,这是她的义务,每一个天熙朝女子嫁人之后都应尽的义务。 安茉葭心绪有些纷乱,出嫁前婶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尽快怀上龙子。贞妃妹妹虽然得宠,奈何身子太弱总也怀不上,竟然叫一个刘美人和慕容君梧抢了先。南郡安氏和皇太后娘娘,都万分期待着她的嫡长子呢! 皇帝无聊的干坐了一会儿,手指间缓缓抚摸着帝王绿的扳指,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冷峻的面容上无喜无悲,薄薄的唇微微抿着。 安茉葭意识到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那男人毕竟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她心性再高,也高不过皇帝去。 皇后微微侧身,温婉地言道:“皇上,让臣妾侍奉您安寝吧!” 正在这时,皇帝突然站起来言道:“时辰不早了,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今天累了一整天,皇后你自己早点安歇吧。朕有空 再来看你!” 言罢,他竟是毫不留情站起来,朝着一旁的侧门走去。 安茉葭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她无比震惊地看着皇帝的背影,今夜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呀。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她做错什么了吗?她说错什么了吗? 安茉葭身子摇晃了几下,强忍着没有出声。 ~~~※~~~※~~~※~~~※~~~※~~~ 沅淑阁,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愁…… 苏离兮侧过身子躺着,深深叹了口气。别想了、别想了,求你快点睡着吧,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 日子长了就会慢慢认了命,这个时空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何况是万乘之尊的皇帝陛下。早知道爱上他如此痛苦,她便会让自己心如止水。可她能控制自己的心吗? 真是活该!既然做了小三、就应该有做小三的觉悟! 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住苏离兮,她忽然觉得很是委屈,将脸颊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掩着嘴细声啜泣着。左右这里没有人,哭一哭也好散去心中的郁闷。 压抑而低沉的女子抽泣声,漂浮在寝殿的半空中…… 哭着、哭着,她的脑袋晕晕的便迷糊了,终于有了睡意袭来。 半夜里,仿若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风儿吹动着衫袍。她朦胧间眯着眼眸,看见床边站着的高大影子,她还来不及清醒过来,那男子的影子便在床沿坐下来,带着湿意的手指温柔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傻丫头儿,哭什么哭?眼睛都肿了!”男子柔柔的目光透过浓密睫毛溢出来,落在她稍显浮肿的眼睛上。 苏离兮猛地睁大了眼眸,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言道:“你?小九,你不是应该在凤仪宫……” 他含笑问着,眼眸里是淡淡的戏弄:“哭成这样,可是想朕了吗?” 眼前的男子,英挺的眉,深邃的眼,高贵的气质浑然天成,不正是皇帝杨熠吗?他换了一身的便装,可依旧是大红的喜袍,标志着他今天新郎官的身份。浓艳热烈的红色被他穿的如火如荼。 苏离兮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嘴角微微抽了两下:“你、我…你怎么能现在过来?…” 皇帝丢下新婚的正妻,跑到她这个小三、小四、甚是是小十几的房间里来?她们这些奴婢女子侍奉是不能超过一个时辰,皇妃们是半个夜晚。而皇后却是拥有一整夜的元妻呀。何况,今天是帝后的洞房花烛夜! 苏离兮的心情有些感动,更有些愧疚,还有些莫名的伤感。安茉葭其实挺可怜的,她是水屹的亲妹妹呀。自己曾经想要保护她、关心她、爱护她,可转眼儿却抢了人家的丈夫,实在是太矛盾了,自己是不是有些无耻? 苏离兮怯生生地问道:“小九,你跑来这里,皇后娘娘可怎么办?”天下间,任一个女人都受不了吧? 杨熠看了她一眼儿,似乎能看透她一颗矛盾的心:“朕的事,你少管!怎么?你不会是替安水屹心疼他妹妹吧?” 苏离兮顿时语塞……这男人洞察人心的本事向来厉害,只一眼儿便能看出她心中的纠结与不安。 皇帝却是懒得多说,他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般熟悉,不以为意地丢了靴子,再将外衣褪下,将她往里面推了几下:“往里躺,给朕挪点儿地方!” 他躺在她的身边,意态慵懒的轮廓仿佛逆光的剪影,半带朦胧地镌刻在她迟疑的瞳孔里:“别胡思乱想了,睡觉。朕今天累得不轻!”一天的繁琐礼仪,他也吃不消呀! 他累得不轻?苏离兮眼珠转转儿,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们这么快……” 看到他厉光一闪的眼眸,她的音调却是逐渐变怯懦:“这么快、就完事了?”这话儿刚刚出口,她脸上便火辣辣烧起来。不是说***苦短吗,皇帝在新婚之夜跑出来了。 昏暗中,杨熠半眯眼,有种居高临下的盛气:“苏离兮,你真的这么好奇?要朕给你讲讲洞房的细节吗?讲讲朕是怎么睡她的?” 她的眼眸立刻委屈起来,盈盈的泪水缓缓溢满了眼眶。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想听。他们果然是在一起滚传单了。前一刻她还对安茉葭心疼内疚着,这一刻又伤心的不得了…… “唉……”他挽住她的腰肢,抹去她的泪水:“你这个小笨蛋!” 她气恼起来,狠狠地拧着他,一下一下地拧着他,像一只愤怒的小猫般抓他、拧他、咬他。彷如只有这样了,才能感觉他的存在,感觉他还是属于自己的。 那男人竟是一声都不吭,任由她掐拧着,任由她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她咬着他的胸膛,呜咽着说道:“我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可我不想你碰她、我不想你碰她们,我一想到就难受!” 他委婉地言道:“丑丫头,朕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相信朕,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这样的事情,今后还有很多, 朕要你心里明白一点,无论你听到朕去了谁的宫里过夜,听到朕又睡了哪个女人,全都不是真的。” “朕不想每一次来,都要向你解释个不停,朕不想为了这些事情烦恼,不想和你吵吵闹闹。苏离兮,你就不能相信你男人吗?” 她猛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肩上蹭了几下眼泪:“小九、小九,我心里憋的难受!我怕你不要我了,怕你不爱我了。” 她在他的怀里使劲嗅了几下,清新又干净的味道,似乎真没有没有其她女子的味道呀! 他声音沉沉厌厌的:“朕知道,你以为朕心里不难受?” 她的脸蹭在他的怀中,神态黯然,呢喃地言道:“我今天看到你们行帝后大礼,你和她并肩高高站在一起,冷眉冷眼的,我突然觉得你变得很陌生,距离我很遥远,你好像不认识我了?我心里怕的很。” “呵呵……”他轻笑着,鼻翼在她柔发中嗅着:“傻瓜,你怎么这么傻?好吧,别吃干醋了,实话告诉你,朕没有碰她,一下都没有碰。朕从今以后、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你看,朕连洞房之夜都不要了,巴巴跑到你这里来,就是怕你这个笨脑袋瓜儿里乱想。” 她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你别骗我,我不要你和她们在一起,我会嫉妒的发疯。你如果不是一个皇帝,该有多好!”哪怕他只是一个平民,怀有一身的舞艺和才学,他们可以在一起静静地多自己的日子。 他一双黑亮的眸子望向他,仿佛能够摄人魂魄,他得意地说道:“苏离兮,你终于落入朕的魔掌了,嘿嘿!” 她凄凉地笑着,眼底是无边的荒凉。这个玩笑儿,一点都不好笑! “朕向你保证!”他凝视着她,真诚地言道:“在朕的心里,你才是朕唯一的妻。给朕几年的时间,终有一天,和朕并肩站在一起的女人会是你!” 他低头小心翼翼吻她,勾勾绕绕撩拨得她气喘吁吁…… 她躲闪着,喃喃语道:“你刚刚不是说累了吗?不要了。” 他腻腻歪歪的言道:“小东西,今夜若是不多做几次,做到你大声求饶,你怎么会相信朕没有碰别的女人?苏离兮,朕现在把洞房花烛夜给你了!” 她微凉的手指扣住他的后颈,妩媚婉转的承受着。以往倍感羞耻反抗的姿态,她现在也答应了,卑微的像个奴婢。不管他现在要做什么,她都愿意无条件的百般承受,真怕失去他呀! 她浑身都在颤栗,蜷缩起来,妖娆又可爱…… ~~~※~~~※~~~※~~~※~~~※~~~ 天熙内廷凤仪宫,远处的天边放了亮。寝殿内柔和的凤翼宫灯渐渐失去了光亮…… 皇后按着额头坐了起来,微微蹙眉。隔着碧玉珠帘子见外间侍立着十几个宫女,悄无声息地站着,正等待侍奉皇后起床。 皇后厌厌地耷拉下眼皮,惘惘的言道:“你们都进来吧!” 安府娘家带来的大丫头紫潋,如今成了皇后的贴身大宫女,指挥着宫女们鱼贯而入,她们手里捧着金盆、金罐、清水、帕子、香胰、精粉等用品。 薄纱正红金霭霞帘子被掀起,紫潋微微的笑着:“皇后娘娘昨夜可安好?” 皇后将一只玉手搭在她的腕上,倦怠地言道:“扶本宫起来吧!” 紫潋拿过一件白绢的柔软中衣给皇后穿上,再双手奉上一条热气腾腾的帕子,给皇后敷了脸。安茉葭觉得脑袋清醒了一些。一番洗漱清洁,她沉着一张脸下了床,宫女们收敛着气息后退几步,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这位皇后娘娘是醒主子,很多人不知道她的脾性如何,越加万分小心的侍奉着。 皇后坐在镜台前梳头妆扮,专侍梳头的周嬷嬷进来跪下请了安,姿势显得很是恭敬。周嬷嬷的梳头手艺很是娴熟,她精心将皇后的三千青丝绾好了纂儿,再将两旁的细发丝绕成漂亮的花髻堆在纂儿,一手捻起小珠花往发髻上掖去。 皇后左右看看镜子,轻轻言道:“后边松散些吧,勒的本宫头皮儿发紧!” “是、是!”周嬷嬷谦卑地答应着,手上的力道轻了又轻。 今天是皇后进宫头一天,头朝凤仪喜服依旧十分隆重。她身着一件正红色绣百鸟朝凤金锦绣华服,发髻上盘着九凤朝阳金丝累珠的凤冠,脖子上佩戴着红珊滴珠嵌赤金项圈,腰间垂挂着金璎珞百子福流苏带,纤细的手腕上套上龙凤绞金丝镯子。 紫潋由衷地赞叹道:“皇后娘娘真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安茉葭嘴角露出一抹清冷的讥讽之笑,她这个皇后娘娘算是个什么?打扮的这么漂亮给谁看? 皇后端庄地坐着,慢悠悠地言道:“本宫是不是该去慈宣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侍礼宫女躬身言道:“好叫娘娘知晓,按照天熙内廷的宫规,皇后新婚前三天不必去向皇太后请安。后宫的妃妾们也不能来打扰您。意喻皇上与皇后新婚恩爱,早得龙子。” 安茉葭默默 念道:新婚恩爱、早得龙子?那纨绔皇帝半夜里跑的没了踪影。哼哼,天下有这么可笑的花烛夜吗! 她素来是个讲规矩,好面子的清高性格,自然不会违背宫规,更不可能将自己的苦楚讲给别人听。既然新婚前三天可以休息,那就好好歇着吧。顺便熟悉熟悉宫里的情况。 于是,皇后便摆了手:“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挤得慌,本宫看着觉得心里不清净,都下去吧!” “诺!”宫女们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缓缓地退出寝殿。 紫潋端上一盆玫瑰花精水,皇后娘娘是大家闺秀,从小就有洁癖,在生活上是个极其讲究的贵女,对自己的一双细白手非常爱惜,每日清晨毕然细细养护手部之后,才会用早膳。这是在娘家时便养成的习惯,来到皇宫之后自然也不会改变。 皇后将十根儿细长白皙的手指浸泡入金盆子里,让花瓣和香精覆盖到手背上面。 她闭上眼睛,长长嗅着精油的清香:“皇上昨天半夜里离开,外面的人都知道吗?” 这件事情事关皇后的颜面,若是不小心儿传扬出去,宫里的妃子们指不定该如何笑话她这个皇后,新婚第一天就失去了皇帝宠爱。别人不会说道皇帝的错,只会嘲笑她这个皇后没本事,留不住皇帝的心。 只怕,皇太后娘娘也会对她失望呀。 第二百七十四章 烦恼 紫潋小心翼翼地回禀道:“皇后娘娘您请放心,昨夜皇上是从凤仪宫的小侧门离开。除了我们几个人知晓,再没有外人了。皇上的龙辇车却没有走,一直停在凤仪宫殿门外,直到刚刚快天亮的时候才离开呢。其它宫里的人,都只当皇上是刚才离开的!” 皇后低头略有所思,她是一个心思剔透的女子,皇帝这样做的心意何在?他明明已经离开了,却将龙辇车停在殿门外不走,直到天亮?很显然是做样子给大家看的,他似乎也不愿意叫外人知晓?哼,大概是顾忌皇太后与南郡安氏的权势峻? 皇后冷冷笑道:“你们都打听清楚了吗?皇上昨夜离开以后、去了哪里?”也不知是为了哪个女子才冷落皇后? 此时,殿内留下的两个宫女都是皇后的心腹,她问话就不用再避讳什么了。 紫潋回答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查了很清楚了,皇上他没有去妃妾们的宫殿,直接就回了紫宸殿中休息。” 皇后微微点头,这还叫她心里稍微舒服一些,皇帝并没有去别的女人那里过夜。或许,他真的有什么紧急事情要处理?她是一国皇后,自然是个识大体、懂道理的女子。然,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连洞房花烛夜都不过了? “不对!”皇后侧头思虑一下,又问道:“紫宸殿里是不是还养着三个御前宫舞伎?听闻她们是随身侍奉的。” 紫潋回答道:“是的!紫宸殿中的一所偏院子里,住有齐八品,张八品和苏六品。皇上进了紫宸殿,里面的事情咱们可就打听不出来了。紫宸殿里的宫人向来口风紧,花大把银子也撬不开他们的嘴!虽然也有安氏的人,但是却不能为了打听这些而轻易暴-露了他们。” “嗯,本宫知道轻重。”皇后垂下眼帘,将双手翻过来侵泡,手指轻轻波动着水花儿,喃喃语道:“有一个苏六品,苏离兮?哼哼!” 安茉葭的脑海中不由回忆起那个抓蛇时,意气风发的娇俏小舞伎。她心中暗恨,这个背叛哥哥的溅人!她以后会慢慢收拾这个奴婢舞伎的鲫。 紫潋言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奴婢早就打听过这个苏六品了。她前些日子是得了一些宠爱,但是现在已经失宠了。皇上之所以晋升她的品级,全都是因为她极力操持那个什么皇家歌舞大剧院,为皇帝挣些银两罢了。宫里的人都说,她不过是替皇上打理剧院的一条狗。” 安茉葭将双手从金盆子里拿出来,狗也好,宠伎也好,总之欺骗了她的哥哥,就不容放过了。 紫潋急忙奉上手帕子,皇后用帕子细细擦拭着手指儿:“知道了。现在,后宫里最得宠的女子是谁?” 紫潋言道:“是翔鸾宫的贞妃娘娘,和福禧宫的容妃娘娘。容妃娘娘出身慕容家族,她有孕不能侍寝,皇上每个月都会去探望她几次。贞妃娘娘就更加有脸面了,一个月之中,倒是有一半的时间在侍寝。宫里人都说,皇上待贞妃娘娘是不一样的情分!” 皇后对贞妃娘娘倒是没有什么可嫉妒的,那是她自个的亲堂妹,两个人自小感情就不错,常常住在一起戏耍。如今她们既然共同侍奉皇上,就更加应该相互携手帮助。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南郡安氏。 她安茉葭以前性子清高,只知道弄些诗词歌赋,赋情于山水书画。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权势和富贵,直到有一天,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安水屹,伤心的离开自己,去了北疆出生入死。她才知晓了一个家族的强大是多么重要。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所以,当二叔安国公和二婶来安郡王府中,规劝说她嫁入皇宫之时,她没有考虑太久就同意了。南郡安氏若是倒台了,她和哥哥安水屹都不得善果。 她心里并不爱那个纨绔皇帝,她这样做全是为了哥哥安水屹,期盼哥哥平安回来,为了让哥哥将来快快乐乐的生活着,她也必须坐上皇后的宝座,牢牢握住手中的权势,保护好身边的亲人。 哥,以前都是你保护妹妹。以后,叫妹妹暗暗守护着你! 安茉葭微微叹息一下:“嗯!本宫知道了,传早膳吧。” “诺!奴婢这就侍奉皇后用膳。” 皇后刚刚要起身…… 寝殿外的宫女通禀道:“启禀皇后娘娘,皇太后娘娘派人来问安了。” “噢?”皇后楞了一刻,随即言道:“快宣!” 一个中年的嬷嬷走进殿内,规规矩矩给皇后请了安:“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奴婢是慈宣宫里的司礼嬷嬷秦氏,恭贺皇后娘娘新婚大吉。” 皇后微微额首,典雅地问道:“你起来吧!皇太后娘娘可好?” 这秦嬷嬷很会说好听的话,当即笑着回道:“皇太后娘娘盼望着皇后娘娘进宫,不是一天两天了。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后她老人家心里欢喜的很呢!特别是昨日的帝后大婚,太后娘娘大赏后宫众人,人人都从得了好处,心里正感念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仁慈呢。” 安茉葭呵呵一笑,言道:“等过了这三天,本宫就前 去慈宣宫里,亲自侍奉太后娘娘日常起居,以尽孝道!你如今过来,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了?” 秦氏嬷嬷言道:“正是。奴婢奉皇太后娘娘之令,前来取皇后娘娘昨夜与皇帝行夫妻礼的元帕。” 皇后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昨夜只顾着生气,差点将这一茬给忘记了,她一时迟疑无语。她与皇上根本没有肌肤之亲,何来女子初-夜的元帕?这下子儿可说不清楚了,若是交不出这东西,杨氏皇族便会质疑皇后身体的贞洁,这将成为后宫里一个天大的事件。 宫女紫潋心中微微害怕,为难地看向皇后。 秦氏嬷嬷也感觉到殿内的气氛有些不对,碍于皇后的尊严却是不敢开口催促什么。她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难道?不可能、不可能,决计不可能。皇后的贞-洁是经过一验、二验、三验的,决计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 然,嬷嬷等了老半天,还是不见皇后说话? 那秦氏嬷嬷悄悄抬眼望去,发现皇后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只得继续言道:“皇后娘娘莫怪,不是奴婢多事,非要检验什么。这些都是天熙内廷的规矩,请您原谅老奴的鲁莽,皇太后娘娘那一边儿,还等着老奴去回话呢。” 说到这里,她不由侧头向龙凤喜床上瞄过去,那染血的元帕应该在床上吧! 皇后嘴角噙着轻淡的笑意,语气带着冰冷的气息:“你回去禀告太后娘娘,昨夜皇上高兴多喝了几杯,龙体欠安。所以尚且没有与本宫行那夫妻之礼。” “啊?”秦氏嬷嬷吃了一惊,急忙又低下头去,惶恐地言道:“诺,是是,奴婢先退下了!” 秦嬷嬷刚刚一走,紫潋便焦急的问道:“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这件事拖延不了多久。” “唉……”安茉葭叹息一声:“本宫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任她冰雪聪明,这种事情却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 紫潋眼珠一转,咬牙言道:“元帕不能不交,杨氏皇族都等着瞧呢。不然这样,奴婢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上面,反正也检验不出来……” “不成!”皇后打断了她的话: “若是本宫用了这个法子,将元帕交上去了。回头,皇帝却是反口了,找个借口说这些天身体累,根本不曾碰过本宫一下。本宫这里如何解释自己失去贞洁之事?就算是说破了,那血不是元帕,是临时拿出来凑数的。整个天熙宫里的人,都会嘲笑本宫的手段低劣,欺瞒皇族,当众撒谎。这个罪名本宫如何承担?” 安茉葭气恼,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是想给本宫一个下马威呀!” 紫潋心惊:“皇上?皇上他不会这么狠毒吧?” 安茉葭冷笑道:“本宫算是看透了。如今,他对本宫没有什么夫妻情意。他与南郡安氏政见不和、素有嫌隙,一直盼望着给安氏家族一个大没脸。指不定,这原本就是一个陷阱,就等着本宫傻兮兮地跳进去呢!” 紫潋面色惨白:“皇后,我们、我们怎么办?” 安茉葭思虑再三,逐渐恢复了平静,冷冷地言道:“慌什么,不是还有两夜吗?新婚前三天皇上必须到凤仪宫来。唉,今天晚上,本宫少不得厚着脸皮,求求皇上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无情的皇帝 凤仪宫,帝后新婚第三日…… 晚膳时分,皇上依旧按照规矩驾临了。皇后早就命人准备了丰盛的席宴,二人微微见礼之后坐下来用膳。 殿内烛光柔和,绘彩龙凤大红双烛火苗依旧熠熠生辉,散发出橘红一片,紫金铜龙凤熏炉里吐出淼淼淡淡的红叶香,气氛温馨而美好。 皇后自是精心妆扮了一番,可谓是用尽了心思。一身明红色吉祥如意凤云纹褙,霞帔用的是挑金线桃红妆花缎子,下配着羽纱遍地洒金榴花百褶裙子。头上配戴九凤朝阳攒珠金凤,映衬着白净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她容貌原本就端庄秀丽,如玉烤瓷的皮肤,脸颊上有一抹似是而非的嫣色。 皇帝依旧是神色淡淡的,对盛妆如牡丹花的皇后也没有多瞧上几眼。他今天穿着十分随意,乌金玉冠束发,一身玄青色暗金绸纹直缀长袍,也不见有过多的配饰,哪里像新婚才几天的喜庆模样? 皇后温顺娴雅,一双柳黛眉似薄纱般矜持的笼罩着。她伸出一双光洁如玉的皓腕,亲自为皇帝斟上一杯美酒,她斟酒的动作行云流水,婉约柔艳出如水的迤逦鲫。 她端起鸢尾纹白瓷小酒杯,温婉地言道:“臣妾敬皇上一杯,祝吾皇鸿福齐天,事事顺意。” “嗯!”皇上自是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缓缓言道:“这酒的味道倒是独特。” 皇上如此给面子,这可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安茉葭心中十分欣喜,当即浅笑着眉眼生晕,话也多了起来: “这一坛梨花酿酒,是六年前臣妾与家兄共同酿制,亲自采摘当年最娇嫩的梨花瓣,配以当年的第一次春雪水,埋入家中的梨花树下。经过几度寒暑积累,这坛梨花酿酒味道沉淀甘醇。皇上若是喜欢,可多品尝几杯。” “梨花酿?”皇帝手中一滞,抬眸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安水屹亲手酿制的梨花酿,少不得要多喝上几杯了。 皇帝这凝神的一眼儿,便叫安茉葭心头猛然一跳。 这男人清隽英挺,瞳深如夜,除了哥哥安水屹,她还不曾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且不论纨绔品性如何?这一副绝美的长相,倒是配得起她安茉葭京称第一才女。 面前这位天下至尊,就是他的夫君了。奈何,他虽然客气,却隐隐带着一股冷淡,仿若置人于千里之外。 听闻他十分好-色,为何对自己这样的态度?她自问容颜不俗,气质出众,身材婀娜。难道,男人对正妻都是如此相敬如宾吗? 安茉葭不能气馁,昨天皇上在凤仪宫小坐片刻,就找借口匆匆离开了。当然还是给足了她面子,龙辇车一直停到天亮才走,算是再一次封住众人之口。明天,新婚三天已过,她若是还交不出元帕,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在内廷里无法立足,更不要说统领后宫了,母仪天下了。 今夜,将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皇后亲自夹起一菜肴:“臣妾在家之时,闲暇时喜欢研究一下厨艺。这一道菜肴名为盛世莲花,是臣妾亲自下厨为皇上做的。用了江南新产的莲蓬荷花。配上山珍在紫砂小盅里面煮得十分入味。” 皇帝吃了一口,碧绿清香芽叶,还未入口便已经感到唇齿的清香,莲子中蕴含着美妙的酱汁儿,在舌尖上慢慢延伸开来。果真是用了一百分的七巧心思。 皇帝将筷子放下,淡淡地言道:“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凡事不必亲力亲为,交代给宫人们去做就可以了,何必在些许小事上浪费时间。” 安茉葭低垂眼眸,温柔恭顺地言道:“臣妾虽然贵为皇后,却是圣上的糟糠发妻。做妻子的自然应该以夫君为天,亲自侍奉夫君日常起居。” 闻言,皇帝温和一笑:“皇后真是兰心蕙质,贤良淑德。朕心甚感喜悦。今天皇后为了准备着一桌子美酒佳肴,想是已经劳心劳力了。如此,朕就不多打扰皇后休息,这就回去了!” 言罢,皇帝起身要走…… 安茉葭吃了一惊,急忙叫道:“皇上留步,臣妾、臣妾……”她素来是个高傲的性子,这种事情真是叫她难以启齿。然,错过了今晚的美景良宵,下一次皇帝驾临凤仪宫就是下个月初一了。她实在是等不起了! 皇帝侧脸肃然,双眉一轩,神色间颇有内敛沉稳:“皇后还有何事要说?” 安茉葭百般为难,羞涩低头,脸上的红晕飞腾而上,扭捏着言道:“皇上处处回避,不肯多留凤仪宫,可是嫌弃臣妾姿容鄙陋,厌恶臣妾?” 杨熠唇角噙起了一抹笑意:“皇后何出此言。汝乃朕之发妻,朕打心眼里尊重于你,何来嫌弃厌恶之说?” 安茉葭一时语塞,话到了嘴边又难以启齿,手指间拧着丝帕坎坷不安。 杨熠却是懒得多与她啰嗦:“皇后莫要多想,安心住下吧,朕还有一些事物要处理,实在不宜久留。等过些日子,朕得闲空了,再来探望皇后。” 说吧,竟是直接向殿门处走去…… 安茉葭心头一紧,等过些日子?那她怎么 办?眼看着杨熠逐渐走远,她顾不得羞耻和多加思索,三步并作两步拦在皇帝的身前跪下,展开双臂一把儿抱住了他的小腿儿。 “皇上……”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杨熠眉头微蹙,双腿无法挪动,眼眸中多了几分冰冷之意:“皇后如此这般成何体统。不要叫朕轻看了你?” 安茉葭抬头,眼眶红红的,纤长睫毛上湿漉漉的:“皇上,不是臣妾不要脸面,实在是没有办法与杨氏皇族交代了。求、求皇上…恩赐…恩赐臣妾一夜。” 言到这里,她已然是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是谁?从小到大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华真郡主安茉葭,如今变得像个深宫怨妇般,不顾脸面的求男子开身。 杨熠垂眸,那眸色深黑如夜,冷冷地盯着脚下的女子,她心里惴惴的,无形的压力让她承受不起。 殿内气氛紧张,她等了半天,咬牙开始褪去衣衫,一件一件的落下,那雪白如玉的身姿果真是曼妙无比…… 她光着跪在那里,羞涩地不敢抬头。她一遍一遍安慰自己,这男子是她的夫君,这样做都是应该的。 杨熠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她的全身,终于开了口,语调中带着几分怪异:“呵呵、朕万万没有想到,如皇后这样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于男女床笫之事,居然如此猴急?你那身子,就急不可耐的需要男人来用?” 闻言,安茉葭的泪珠儿滚落而下,她实在是被逼急了,昨天那秦嬷嬷又来要什么元帕,并且皇太后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贞洁了。她三番四次的推脱,后宫之中也有低低的议论散布开来。这天熙内廷就是这般的无情,无论出了什么时候,皇上都不会有错。错的人必然是她这个皇后。 她再次抱住他的小腿:“皇上,求您了!” “放手!”皇帝冷冰冰言道:“若是再纠缠于朕,朕就不客气了,别叫朕一脚把你踢开。” “皇上!”她苦苦地哭道:“臣妾只要一次恩宠,只要帮臣妾开身便好。臣妾不敢奢望太多,只求这么一次恩宠,好与皇族交代清白,好在天熙后宫有立足之地。以后,无论皇上来不来凤仪宫,臣妾都没有怨言。” 既然已经厚着脸皮说开了,她骑虎难下只得多次恳求他。 杨熠的眸光中充满了讥讽与戏谑:“你真是那个清高儒雅君子安水屹的亲妹妹。你哥哥是怎么教你的?教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勾-引男人。” 安茉葭红着脸哭诉道:“无论皇帝如何责备,臣妾都心甘情愿的受着。可是臣妾不明白,您既然已经正式迎娶了茉葭,并昭告天下册封茉葭为皇后。为何就不能给臣妾一个脸面?” 双方既然撕破了脸,他就越发无情起来! 他弯下腰身,狠狠捏住她的下颌,幽深眼眸中显露狠毒之光:“既然你问到了,朕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朕现在不会碰你,将来更不会碰你一下,你准备做一辈子的老处-子吧。皇后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当初你完全可以拒绝安国公,这便是你贪图权势的下场。” 安茉葭惊恐地看着他,瞳孔在收缩:“皇上,茉葭你是的结发妻子,您不能这样无情!”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 皇帝的眼中写满了阴霾:“发妻?你也配?朕心爱的女子只有一个,那才是朕心里唯一的妻。记住,老老实实当好你的皇后。面子上,朕还会给你留着几分!” “至于那元帕?”皇帝狠毒一笑:“看在你是安水屹妹妹的份上,朕教你一个法子,将手指弄破滴上血就好。这个方法你未必想不到,只是怕朕事后不认账吧?你放心,在太后那里,朕会认了的。” 他一脚甩开她,无情地摔袍离去…… 安茉葭趴在地上浑身颤抖,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第二百七十六章 帝后恩爱如蜜 天熙内廷,慈宣宫…… 帝后新婚已然过了三日。按照天熙宫规,皇后一大早就来到慈宣宫给皇太后磕头请安,并与杨氏皇族等各位宗亲贵妇认亲。为了显示对太后娘娘的尊重,皇后妆扮地十分端庄。穿着一件牡丹红遍地缠枝芙蓉花的锦缎褙,朝阳髻上佩戴金托底红宝石牡丹花样的宝冠。 皇后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来,眉眼之间没有分毫的喜悦。 昨夜皇帝的无情冷眼,叫她伤透了心,竟是一夜难眠。虽然说她心中并不爱这个皇帝,不过是为了安氏家族和哥哥才愿意进宫为后。但是,哪个女子不隐隐期待出嫁之后夫君的疼爱。她这一辈子就只能守着皇后的虚名吗? 她还曾记得,小时候,藏衍大师给哥哥算命孤苦一生,而她自己却是……不敢想、真是不敢想呀! 清晨起床,安茉葭发现自己雪白的肌肤上都是疲惫之色,特别是眼睑下的黑圈愈发明显,就算是不能见人,也要强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少不得在脸上多涂抹些细粉和胭脂,掩盖一下心中的伤感鲫。 将来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以她的聪明才慧,她一定会想办法扭转这样的局面。 一路想着、恨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大殿前。 宫女言道:“皇后请进大殿!” 皇后抬步进殿,看到里头已坐满了人,众人悉悉索索正低说笑着。首座之上,自然是皇上杨熠和皇太后娘娘。 再见到皇帝,安茉葭内心有了一种很是复杂难言的感觉。 皇上今天倒是打扮的非常喜庆,一身猩红织锦绣纹着金丝喜庆袍服,腰系一条嵌墨玉腰带,浑身散发着轩昂俊美之气,活脱脱一个喜事盈门的新郎官。 皇太后眉目和善,温雅而笑,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其余众人都是杨氏皇族的宗亲贵妇们。有些人见过,有些人不曾见过。安茉葭依稀知道其中的几个人,有泰源老公主,齐国夫人、富庆老王妃、昌伯侯夫人等等,都是出身杨氏皇族中辈分较高的女子。 众贵妇见了皇后进来,就停止了说笑,几十双眼眸盯在她的身上细细打量着,全然是一副长辈们审视新媳妇的眼神。大殿里变得异常安静。这皇家的媳妇儿真是不好当呀! 司礼太监拖着尖细的嗓子叫道:“皇后娘娘觐见……” 宫女将一个金丝线团花的蒲团摆好,皇后定了定心神,露出一个典雅温柔的笑容。 她双膝跪下磕头,举止优雅,极为规矩:“臣妾安氏茉葭叩见皇上,叩见圣慈皇太后娘娘,祝皇上万福金安,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洪福齐天。” 司礼太监叫道:“皇后娘娘给皇上敬茶、给皇太后敬茶……” 皇家的规矩不同于民间,要向给至高无上的皇帝叩拜。 皇后面向皇上的位置跪下,谨慎规矩地磕头。宫女端着托盘送上,皇后伸出芊芊玉手端起一杯茶,奉于头顶:“臣妾安氏给皇上见礼,皇上请用茶!” “嗯!”皇帝轻哼了一声,顺手便接过了浅酌一口,又放置一旁的桌案上。 皇后再面向皇太后的位置磕头,并将茶盏奉上:“儿媳给母后见礼,太后娘娘请用茶。” 皇太后端坐着笑而受之:“我的儿、快起来吧,跪来跪去的!来呀,快搀扶皇后起来!” 两个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搀扶起安茉葭。 众人观看皇后面色有些苍白?她虽然含蓄微笑,礼仪周全,却是难掩满脸的倦怠之色? 众人暗暗笑道,帝后新婚燕尔,皇后这是被皇上折腾狠了,身子累着了。这也是理所当然,谁人不知皇帝喜欢新鲜,皇后如此年轻貌美,夫妻二人自然是几番通宵达旦的恩爱云云。 皇太后面露怜惜之色:“皇后这些天来,夜-夜侍奉皇帝辛苦了,汝刚刚进宫可还习惯?咱们皇家的媳妇不同于民间女子,就算是想家,也是轻易不能出宫的。”这是太后娘家的亲侄女,太后自然是百般呵护。 皇后躬身,谦卑地答道:“多谢母后疼爱,臣妾一切安好!”她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皇太后假嗔着瞪了皇帝一眼:“皇帝,茉葭乃是新妇,你身为夫君当多多怜惜她,切不可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来日方长,夫妻恩爱也不能可着劲玩乐。” 皇帝讪讪笑了一下:“儿子知道了,主要是皇后太过娇美,儿子喜不自禁、爱不释手!” 皇太后摆手,大宫女王怜儿带领着两名宫女缓缓而来,她们双手托着一个雕绘着荷叶莲藕红木首饰盒,四角镶嵌錾云凤纹金带环纹,看起来很是华贵。 王怜儿笑着言道:“皇后娘娘,这是太后娘娘恩赐给您的新婚贺礼。您来瞧瞧吧!” 王怜儿轻轻地掀开盒盖子,霎时间,大殿内一片金灿流光闪动耀眼夺目,黄金赤澄上镶嵌着大小不一的红宝石,最大的有桂圆那么大,最小的也有小拇指。纵使皇后出身豪门贵家,平日里算是个有见识的,此刻也不 由惊呆了,这皇族的气派就是不一样。 皇太后娓娓道来:“这一整套红宝石赤金首饰,头面、项圈、耳坠、手镯、戒指都是配套的。这还是当年哀家做皇后时候用的首饰,先帝爷亲自赐给哀家的,内廷府的匠人们足足打造了半年,精雕细琢,巧夺天工,赤足金镶嵌着二十八颗红宝。哀家心里盼望儿媳妇多年了,可算把你盼来来,如今就给你们年轻人用罢!” 皇后急忙又跪下:“母后,儿媳受之有愧,怎敢夺母后心爱之物?” 皇太后慈祥的笑道:“拿着吧,拿着吧,这么鲜亮的金色红宝,哀家这把儿年纪也用不上了。你既然嫁进宫了,便是哀家的亲女儿一般。” 若是再拒绝就是装矫情了,长者赐、不敢拒。皇后再次谢恩,有宫女引领着她在一旁的位置上安坐好。 皇上乌黑的眼珠一转儿,扯住皇太后的衣袖,酸溜溜言道:“儿子都不知道,母后还藏了这么好的东西?早先舍不得赐给儿子,见了儿媳偏偏就大方起来?儿子不依,母后也赏赐给儿子一些好的。您不能见了儿媳,以后就不心疼自个儿子了。” 皇后不由微微惊愕,这皇帝在皇太后面前竟是一副撒娇使小性子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斜睨着顽皮又可爱,俊俏的脸上又嗔又笑,全然不见昨夜的狠毒与凌厉,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皇太后笑着伸出一根兰花指,狠狠戳了一下皇帝的额头:“你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整个慈宣宫老底儿快被你搬空了,竟还来琢磨哀家的银子。没有,你要就没有,茉葭要才有!呵呵。” 皇帝喟然长叹,看着皇后言道:“唉,这母后是个极其偏心的,看来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茉葭爱妻,朕以后指望着讨好你了,你可要常常在母后这里替朕美言呀!” 皇后被呛轻咳一下,用丝帕捂住樱唇儿,面色一阵儿羞红,转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心中不断汗颜! 众人以为新媳妇害羞,顿时一阵发笑,皇太后看着皇帝与安茉葭情意绵绵的模样,心中甚是高兴。 泰源老公主富态的胖脸打趣道:“太后娘娘可真是心疼皇后,我们这些人都看着眼馋了。这么好的首饰一直藏着掖着,儿媳妇来了才舍得拿出来显摆!” 昌伯侯夫人满脸堆笑道:“这皇后娘娘真是个出挑的美人,端庄贤德,秀外慧中,皇太后老嫂子是个有福气的,得了这么个天仙般的好儿媳,真真叫我们这些老货儿羡慕个要命。” 皇太后听得十分顺耳,呵呵笑道:“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看不得哀家得了好处。也罢,都别贫嘴了,快将你们手里的礼物都拿出来,谁小气了哀家可不依。” 于是,杨氏一众老贵妇们说着、笑着将各自带来的贵重礼物都拿出来,竟是一个赛一个的华贵。皇后直看的眼花缭乱,心中直呼这些贵妇们好大的手笔。 一番寒暄说笑之后,司礼秦嬷嬷双手托着一个描金绘鸳鸯镶绿松石的檀香木盒子走来,恭恭敬敬跪下,双手高高举起:“请太后娘娘过目!” 众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杨氏皇族检验新妇的品行呢。 皇太后打开木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方染上斑斑血迹的白缎锦帕,如同艳丽的桃花一朵朵绽放,显示了皇后的贞洁之身。她顿时面露喜色。这下子可算是完美了,她等了这三天,还以为了什么意外。真是好事多磨呀! 皇太后满面喜色:“好、好呀!皇帝与皇后和和美美的,哀家才能安度晚年,天熙更加国泰民安。皇上,哀家亲自给你选的这个皇后如何呀?” 皇帝笑眯眯地言道:“皇后纯洁端正,温婉贤淑,朕甚感满意。” 太后畅快地笑语:“那哀家就等着,来年抱上嫡孙龙子了。” 皇帝清然笑道:“母后放心,朕一定会努力的!皇后,你也不能偷懒呀?” 皇后似乎羞得抬不起头来,众贵妇再次发出嗤嗤的笑声。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救人 “哎呀?有人落水了……”苏离兮大惊失色,第一个本能的反应就是向湖边跑去:“我们快去救人!” 昶蕞急忙扯住她的衣袖:“苏六品,您现在跑过去做什么?这种时候您可不能犯糊涂呀。那刘美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落水,谁知道背后的黑手是谁?。这天熙宫里是非多,陷阱多,我们自然是快快离开的好,千万不能淌这个浑水呀!” “是啊、是啊!”青莲和燕玲也是连连点头:“我们天熙女子都不会游水,就算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再被她们诬陷了,那可是万劫不复的死罪。刘美人肚子里怀着龙胎,只怕凶多吉少,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苏离兮猛地甩开昶蕞的拉扯:“人命关天,这可是两条人命。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淹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 众女目瞪口呆看着苏离兮快速跑开,明明知道是陷阱,也要往里面跳。她们深感不安…… 昶蕞急的直跺脚,念头一转,对青莲言道:“青莲,你立刻赶回太极殿,向皇上禀明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就说苏六品奋不顾身的跳湖救人去了。咱们不能做了好事,还被人反咬一口。”皇上此时应该在太极殿与重臣议事鲫。 青莲知晓事关重大,当即转身快步向太极殿的方向跑去。 苏离兮大步撒开脚丫儿风驰电闪般,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向落水处奔跑而去。作为一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女子(前世),她本身的游泳技巧高超,做不到看着别人活活溺死而袖手旁观。就算这个溺水之人是自己的仇人,就算她刚刚辱骂过自己,就算整个事情透漏着蹊跷和古怪,就算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苏离兮也不会见死不救。 孩子是无辜的…… 眼看着湖水中的刘美人上上下下、直翻白眼,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手脚扑腾的速度缓慢下去,变成了颤微微的抽搐。 她的宫女们慌乱不堪,四散奔跑,哭喊着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呀,刘美人落水了,怎么办?谁来救救美人。”她们四个宫女干着急,没有办法,谁都不会游泳呀! 只见刚刚离开的苏六品,一边朝这边儿跑来,一边甩掉脚上的绣花鞋子,大家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 “噗通……”一声响儿,苏离兮毫不犹豫地跳到了湖水中,敏捷灵活地划过水面,向刘美人游过去。 苏离兮游水的速度亦是很快,三下两下就来到了刘美人的身后。她暗暗祈祷刘美人不要瞎折腾,很多溺水的人会拼命乱抓乱踢,反而将救人者拖入深水。苏离兮从背后抓住刘美人的双肩,再用一手从后面绕过去托起她的下巴,好让她的脸能浮出水面呼吸着。幸好刘美人全然没有气力,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中,任由苏离兮拖着她往湖岸边游过去。 几个宫女站在岸上伸出了手,大家齐心协力、手忙脚乱地将刘美人拉出水面。 “刘美人、刘美人,您怎么样了?” 此刻的刘月棠面色苍白,双眸紧闭,浸透了衣衫之下大肚子异常凸显,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苏离兮从湖中爬上来,浑身*淌着水,便被一个宫女抓住了手:“苏六品,您快来看看,美人她还没有救?” 苏离兮顾不上许多,立刻施展了救人的技术。作为一个现代灵魂,她自然懂得一系列的救人程序。先掰开刘美人口鼻看看有没有淤泥、杂草、呕吐物,然后就趴下去实施人工呼吸给予吸氧。她时而嘴对着嘴吹气儿,时而又立起来进行心肺复苏抢救,双手压按住李美人的胸口有节律的按压着。 众女心焦之中,看着苏离兮的动作倍感莫名其妙? “嘤咛……”一声,刘美人吐出一口污水,她痛苦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虽然是活过来了,情况却不容乐观。 众位宫女大喜过望:“活过来了,刘美人活过来了!” 不远处,传来了人声鼎沸,却是淳妃娘娘得到了宫女的报信,急忙带着太监们前来救人。一群人急匆匆包围过来,看到刘美人半死不活地翻着白眼,淳妃立刻扑上去:“月棠、月棠,你怎么样了?太医快过来看看。” 老太医上前把脉,面色一惊:“不好,龙胎受了波动,只怕马上就要生了!” 淳妃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刘月棠肚子里的龙胎,可是她们刘氏家族的希望和依靠,万万不能出事呀! 淳妃叫道:“快将刘美人抬回去,快去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快去叫医女和产婆准备好。” 一群人手忙脚乱将刘美人抬了回去,苏离兮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她已经竭尽全力地去挽救刘美人和孩子。 昶蕞过来搀扶起苏离兮:“苏六品,您还好吧?全身都湿透了,我们回去换衣服。” “站住!”淳妃一声怒喝:“苏离兮,你想跑到哪里去?刘美人好端端怎么会落水?这太液湖边就只有你们几个人,你断是脱不了谋害皇嗣的嫌疑。走,跟着本宫回去说个清楚,本宫要求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苏离兮哀叹,果然,还是躲不过去呀! 昶蕞气愤言道:“淳妃娘娘莫要血口喷人。若不是我们苏六品拼命跳下湖水救人,刘美人只怕如今还在湖水中泡着呢。” 淳妃冷笑着言道:“是非曲直、不是由着你们一方说了算,若不心虚便随本宫回去,接受皇后娘娘的评断。想要溜之大吉,简直就是做梦!” 苏离兮抹去额头的湖水:“好吧,我随着娘娘回去!娘娘说的好,是非曲直,公道自在!” 既然被人怀疑上了,就算她回到沅淑阁也会被她们抓出来盘问,还不如一起去说个明白。 ~~~※~~~※~~~※~~~※~~~※~~~ 天熙宫中,刘美人莫名落水溺水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内廷。 此刻月华宫上上下下忙乱成一团儿,产房里传出刘月棠痛苦的叫喊声音,医女和产婆们进进出出,不时擦去额头的冷汗。 “啊、啊……啊……”刘美人的情况十分不好,刚刚被救活过来就面临孩子早产。 淳妃抓住一个产婆的衣服:“你快说说看?里面的情形如何?” 那产婆哭丧着脸:“回禀淳妃娘娘,刘美人浑身乏力,脑子也不清醒,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产子呀?” 淳妃焦急地来回渡步,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她双手合十祈求上天的保佑:“大慈大悲的菩萨呀,求您一定要保佑龙子平安出生,我们刘氏全族都会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皇后娘娘驾到……”一个太监在殿外高声叫道。 安茉葭带着一群宫女太监们走过来,神态不慌不忙,依旧保持了皇后的端庄与威严。 “叩见皇后娘娘!”淳妃扑过去,拜倒在地:“求您为可怜的刘美人做主呀!” 太监们搬来紫檀木雕刻吉祥花纹高背大椅,皇后沉稳迈步上前安然坐下,已有宫女等几人端着茶盘在一旁侍奉着,皇后素来有洁癖,无论走到那里都带着自己专用物品,是决计不肯喝外面的一滴水。 皇后仪态优雅,语调平缓:“皇上呢?是否已经知道了?” 大宫女紫潋躬身答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还在太极殿与国公爷、太傅们商议军机国事,此刻不能脱身。前去禀告的人都被拦在殿外了。” “嗯!”皇后点点头,转眼看向淳妃,不紧不慢地言道:“淳妃,你且说来,刘美人现下如何了?” 淳妃哭泣着言道:“刘美人已经要生了,正在里面待产。可是,太医说她猛然间落水受到极大的惊吓,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道难关?现下正在极力救治中。”说到这里,她语塞抽泣。 产房里,不断传出刘美人声嘶力竭的叫喊:“啊啊、啊……啊……”直直叫人听的心惊胆颤。 皇后听了十分不悦,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冷眉蹙起:“淳妃,皇上将刘美人交付你月华宫照顾,你是如何弄到此等田地?居然让刘美人挺着大肚子失足落水?你已然辜负了皇上、皇太后和本宫对你的信任。” 淳妃浑身颤抖一下,目露惊恐之色,龙子若是出了问题?她是首要的担待人,罪不可赦! 不行,她必须拉上一个背黑锅的人。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那舞伎苏离兮可不正是合适的人选?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来是苏离兮 淳妃向前爬了几步,申辩道:“启禀皇后娘娘,刘美人午饭是积了食,太医说让她略微走动一下。谁知她非要欣赏太液湖中的荷花,妾身心疼她多日来困在宫里,便同意她出去一小会儿透透气。” “不过片刻的时间,妾身就听到宫女来报信,说刘美人一不小心儿落湖溺水,当时在场的还有沅淑阁的苏六品,和她的宫女们,实情何如?妾身也不知晓呀,还请皇后娘娘给刘美人做主,将害人的凶手绳之以法。峻” 皇后垂下眼睑,平静地问道:“你说的苏六品?可是皇上的宠伎苏离兮!” “正是!”淳妃心虚地应道。 皇后捏着丝帕,若有所思:“来人,宣,舞伎苏离兮!” 淳妃娘娘把苏离兮叫进了月华宫,就连换衣服的机会也没有。不得已,昶蕞只得派燕玲先回沅淑阁拿一套衣服过来。她在月华宫讨了一条棉布长帕子,帮着苏离兮将湿头发先擦拭干净,简单挽了一个发髻。 等到皇后召见之时,昶蕞被人阻挡在殿外,苏离兮一身湿漉漉的走进来跪下:“奴婢苏离兮叩见皇后娘娘,叩见淳妃娘娘。” 她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不曾向皇后娘娘看去,却仍然能够感觉到,安茉葭那一双冷冰冰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脑袋上,直看得她越发抬不起头来。 自从去年离开了安郡王府,她再也没有与安茉葭面对面的接触过。苏离兮内心微微不安,很显然这位新皇后对自己是有成见的。在皇后的心中,自己应该是一个背叛她哥哥、勾-引她丈夫的狐妖猸子。 时过境迁,两个人的地位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殿内的气氛显得怪异而紧张,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里边的屋子中,刘美人哀嚎痛苦的声音不断传来:“啊……啊,好痛呀!鲫” 皇后死盯着苏离兮瞧了半天,才缓缓言道:“苏离兮,你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诺!”苏离兮恭顺地抬头,将自己的脸微微仰起来,眼皮依旧是不能抬的,她的身份岂能直视皇后? 这舞伎穿着一件宝蓝色绣白玉兰花地缎面裙衫,头上簪了一支镶绿松石水滴状赤金钗。皓白如玉的脸颊上五官精致,眉眼如画。纤细秀雅的脖颈划出秀美柔和的弧线。虽然,她浑身都湿透了,裙衫上滴着水珠,却一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沉静娴雅之美。 “苏离兮,你的气色不错呀!” 皇后冷笑了两声:“看来,这天熙皇宫的日子,比我们安郡王府里舒坦多了?与其做个小小的郡王侍妾,自然是赶不上做皇上的宠伎。” 淳妃不明所以,迟疑地看了皇后一眼。难不成,这苏离兮与皇后有什么旧的交情? 苏离兮无法回答,她自然明白安茉葭心头的怨恨。苏离兮还曾经记得她说过的狠话:你若是敢背叛我哥哥,我就有办法叫你生不如死。 皇后讥讽地言道:“本宫听说你甚得皇上的看重,怨不得你费尽了心思、挤破了脑袋,也要拼命往上钻营,如今这样的生活,可算是如了你的心意?” 苏离兮心头暗叹一声,她如今爱上了纨绔皇帝,对安水屹兄妹二人心中有愧,叫她骂上几句出出气儿吧。该面对的,总是逃不过。 苏离兮低声言道:“奴婢不敢,只图安稳度日就好!” 皇后忽的脸色一敛:“苏离兮,刘美人无端落水,当时只有你们几个人在场,你作何解释?还不如实道来!” “回禀皇后娘娘……”苏离兮言道:“奴婢与几个宫女一起散步观荷,忽然听到刘美人的几个宫女呼喊救命,接着看到湖水中有人拼命地挣扎。奴婢自身略微识得一些水性,便不做多想,立刻跳下水去救人。至于,先前刘美人是如何落水的?奴婢隔着一段距离,并没有亲眼看见,对此一无所知,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秀眉上挑,侧目言道:“噢?这么说,苏离兮真是一个大好人了。你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你不顾自身安危仗义救人,本宫是不是应该狠狠地嘉奖于你?” 苏离兮低头言道:“奴婢不敢奢望嘉奖,但求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你是个什么德行,本宫比谁都清楚。你也敢自称问心无愧?本宫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淳妃,你们月华宫的宫女当时也在场,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淳妃言道:“回禀皇后娘娘,妾身这就叫她们四个人前来。” 宣那四名宫女进殿来跪下,个个都吓得面色苍白,她们是随身侍奉刘美人的宫女,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们个个难辞其咎。若是刘美人和皇子死了,她们几个都要陪葬。所以,她们刚刚在下面已经商量好了说辞,少不得将责任往苏离兮的身上推一推,以求保住自己的这一条小命。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淳妃气恼,指着她们骂道:“你们几个不中用的***才,让你们侍奉主子散个步,竟然眼睁睁看着刘美人落湖?还不快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讲个明明白白。若是敢有半句 谎言,皇后娘娘不会饶恕你们!” 一名口齿伶俐些的宫女,代表几个人言道:“回禀皇后娘娘,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们几个侍奉着刘美人散步,原本美人的心情很好,一边和大家说说笑笑,一边观赏湖中的荷花。” “谁曾想刚刚走到半路上,迎面遇到了沅淑阁的苏六品和她的几个宫女。苏六品见了刘美人应付着行了小礼,还口出狂言,诅咒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无德之人。刘美人当时气愤不已,浑身发抖。却碍于苏六品在皇上面前十分得宠,不敢与其争吵。” 那一边儿,苏离兮已经气得不轻,这宫里颠倒黑白的人比比皆是。 那宫女继续言道:“苏六品嘲笑完刘美人以后,转身扬长而去。当时刘美人心情甚是不好,走路也不稳当起来,不许我们几个人搀扶着。气恼之间她脚下一滑,便失足落水了。呜呜、呜呜……” “我们几个吓得魂飞魄散,奔跑着四处呼救,苏六品这时突然发了善心,估计是怕将来东窗事发,脱不了干系?确实是她跳下湖将刘美人救了回来,奴婢们不敢有半句谎言。” “苏六品将美人捞上岸之后,对着美人又是掐又是拧的,她双手使劲按压美人的肚子,像是和肚子里孩子有仇似的?恨不能将美人肚子里的孩子给压出来!” 淳妃听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泪珠簌簌,扑上去跪在皇后的面前:“皇后呀、求您一定要为妾身那可怜的侄女做主呀!自从月棠她怀上了龙胎,就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宫舞伎们就算再得宠,不能为皇上生子,最是记恨我们这些后宫妃妾。刘美人性格羸弱,小心翼翼,从来不敢去招惹她们。平日里躲在月华宫不敢出来,只盼着平安将龙子诞下。好不容易叫那些小人逮住了机会,就跑来下毒手!” 苏离兮再也忍不住地争辩道:“淳妃娘娘莫要混淆事实,奴婢奋不顾身将刘美人救上岸,若是心怀歹毒何必前去救人?至于上岸以后的举动,全都是为了施救溺水之人。根本就不是按压她的肚子,是为了叫她恢复呼吸!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宣召懂得医理的御医们来询问。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刘美人和龙子。” “呸!”淳妃一口啐过去:“你个狡猾的奴婢,你先将刘美人气的晕乎乎,竟然诅咒龙子无德,试问天下有哪个母亲能够容忍?你再假仁假义跳下去救人,还不是为了封住众人的口舌?现在可怎么办,刘美人和皇嗣生死未知,皇后呀,妾身也不想活了!” 皇后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似乎听得有些厌倦?她轻舒了一口气,这才慢条斯理地言道:“别吵了,像个什么话?淳妃,亏你也是个大家闺秀出身,本宫最怕吵吵闹闹不得清净。刘美人落水的经过,本宫心里已经大概清楚了。” 安茉葭斜睨向苏离兮,脸色一黑:“苏离兮你是个什么样的歹毒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本宫既然主持后宫的中馈,就容不得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兴风作浪。来人,将这个苏离兮拖下去杖责。” “诺!”一个太监上前询问:“不知杖责多少下?” 皇后低头,慢悠悠端起旁边的茶盏浅饮,并不回答那太监的话。 大宫女紫潋言道:“多嘴,还不赶紧将苏离兮拖走,丢在这里碍眼!” 太监缩了脖子点头,皇后娘娘只说了杖责,并没有说打多少下?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很大了,言下之意便是打死为止! 皇后一边喝茶,一边心道:趁这个机会,早早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处置了,她也好了一件心事,可算是为水屹哥哥报仇了。她堂堂皇后娘娘,捏死一个小小的宫舞伎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算不得什么大事。后宫众人谁敢质疑?过不了多长时间,这件事情,这个苏舞伎就会被人忘记! 苏离兮猛然抬头:“奴婢冤枉,奴婢明明是救了刘美人,皇后岂能草菅人命?”她进宫这么长时间,岂能不明白这没有数目的杖责含义?这便是想要自己的命了。 “大胆!”宫女紫潋厉声叫道:“不过是打你几下,你一个奴婢胆敢辱骂皇后娘娘?快点,来人呀,将在这个胆大妄为的东西拖出去狠打!” 几个太监上前拉扯苏离兮…… “皇上驾到……” 皇后等众人急忙起身,走到门口去迎驾:“臣妾(妾身、奴婢)拜见皇上!” 皇帝显然是从太极殿中急匆匆赶过来的,一身龙袍尚且不曾换下,紫金龙冠上的红宝石闪烁璀璨。 他一走进便问道:“刘美人如何了?” 皇后平静的言道:“皇上莫要着急,刘美人就要生了,太医们正在抢救!” 一旁,淳妃捂住嘴巴哭泣道:“皇上,月棠不太好了,求您快救救月棠吧!” “不要乱哭!”皇帝斜睨了淳妃一眼:“越哭越是不吉利,没得惹人心烦!” “是!”淳妃委屈地退到一旁。 皇帝转身看到了苏离兮,发现她浑身*跪在地上? 他的眉毛紧蹙起来,急步上前搀扶起她:“离兮为什么要跪在这里?侍候你的人何在?让主子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也不管管,若是不小心生病了怎么办?” 苏离兮神态哀伤,委屈地言道:“皇上,我真的没有害人,我是去救人的。可是,她们都不相信我。皇后说、说要叫人杖责奴婢,不计数目,我心里不服!” 不是她装矫情,这性命攸关的时刻自然要说个清楚,小命白白送在这里跟谁说理去? 什么?要不计数目的杖责苏离兮?皇帝的眼底,闪过深深的凌厉…… 他转身看着安茉葭,目光如冬日冰凌般散发着一股冷寒:“皇后,这是怎么回事?朕听宫女们说,是苏离兮奋不顾身把刘美人救上来,皇后就是这样主持后宫的?黑白不分,辨理不明,草菅人命!” “这……”皇后为难地言道:“事关皇嗣,兹事体大,她们各执一词,臣妾也认为,苏离兮她有所预谋。” “闭嘴!”皇帝神情冷峻,怒声言道…… 闭嘴?皇上竟然叫皇后娘娘闭嘴?众人心头一惊,胆怯地看着皇帝。后宫中的人都知道,皇上一向尊重皇后娘娘,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怎么就突然对着皇后发上火了? 杨熠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冷冷的言道:“来人,立刻送苏六品回沅淑阁休息,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许去打扰她!” 皇帝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苏离兮的身上,小声安慰她道:“没事了,你先回去休息,朕晚一些过去看你!” “我、我没有害人!”她害怕他心中会质疑。 “知道了、知道了!朕相信你,什么都别多想,乖乖回去休息。叫宫女们煮点姜汤给你驱寒,别落下什么病根子。”皇帝对苏六品的态度温柔至极。 “嗯!”苏离兮乖巧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大殿内一片儿寂静,这情形变得实在太快…… 安茉葭面色苍白的站立着,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向来清高冷傲,皇帝居然为了一个下溅的奴婢,当众呵斥自己?还叫自己闭嘴?她身为皇后的颜面何在?真是太丢人了。 淳妃眼见形势不对头儿?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似乎怕皇上的怒火燃烧到自己身上。她其实不是想故意陷害苏离兮,只是她身为照顾刘美人的主位娘娘难辞其咎,不过想推卸责任而已。 皇帝用目光送着苏六品离去,才转过身子来。 他神态中沉浸了难言的清冷,慢步走到皇后的身边,一双眸子仿似能洞察人心,不觉便叫安茉葭心头一阵失跳:“皇上,臣妾……”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皇帝伸出一只手阻止她:“朕若是晚来片刻,可不是如了你的心意。你这是为你哥哥安水屹寻仇来了?” 安茉葭目光躲闪,他竟然能一眼看透自己的心思?这男人揣摩人心的手段高超,他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他忽然趴在她的耳边,深深的眸子里幽静如墨,压低了声音道:“安茉葭你听好了,朕只和你说一次,你若是还想保住这个皇后的尊荣,就不要碰她一下。” 说完,皇帝一甩衣袍,自顾自的坐上主位,只将她一个人留在当地。 安茉葭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浑身寒毛直竖,久久不能回神。他这话说的太过毒辣,竟然丝毫不念结发夫妻之情?就算两人是一对假夫妻,他也不能欺人太甚! 皇后恨恨咬唇,双手紧紧捏住了帕子。是了、是了,原来是苏离兮,原来是她! 帝后新婚前三天,他曾经无情地言道,他心中有唯一的妻,他心里只爱着那一个女子,叫自己不必妄想,叫自己做一辈子的老处-女。 这个女子是谁?藏在皇帝心里的女子是谁?安茉葭虽然不爱皇帝,骄傲如她,却容不得丈夫的心里藏了一个深爱的女子。 安茉葭怀疑过后宫的很多个妃妾,贞妃?容妃?淳妃?王昭仪?朱婕妤?刘美人? 她们每天清晨过来请安,跪在她的脚下毕恭毕敬,一个个美丽娇媚的容颜在皇后心中过滤着、猜测着、痛恨着。皇帝深爱的女子就在她们中间?她看着那些妃妾们跪在眼前,算是暗暗出了一口恶气。无论是她们中间的哪一个?还不都要跪在她这个正宫娘娘的脚下,卑微地讨生活? 原来,却原来,根本就不是妃妾们?皇帝最爱的居然是一个最最下溅的奴婢。安茉葭捏着帕子手指关节发白,这一刻她恨透了杨熠,恨透了那个溅婢苏离兮。 在皇帝的心中,她一个系出名门的尊贵皇后娘娘,还不如低溅的舞伎吗?好啊、好啊,你为了一个奴婢威胁本宫?本宫也不会叫你们如愿以偿。 宫女紫潋悄悄地拉拉皇后的衣袖,娘娘现在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害怕,像是被梦魇了一般,呆呆站着不动。也不知道皇上刚才对娘娘低声说了什么?竟将娘娘气成这个样子?大概是皇帝公然呵斥,叫娘娘下不了台阶? “娘娘、娘娘!”紫潋打着圆场儿,轻 声言道:“您坐下了休息一下吧,刘美人生产的时间尚早,您即使担心,也不能累到凤体呀。后宫还要您亲自坐镇呢!” 安茉葭长长缓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到很多宫人的目光正悄悄打量着自己。她可不能当众失去了皇后的仪态,于是缓缓走过去坐下。 外殿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帝后均都绷着一张脸,神态严肃。淳妃和众宫女更是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来。 “啊……啊……”内殿刘美人的叫喊不断传来。 皇帝听着好不耐烦,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转头问向淳妃:“今天,跟着刘美人侍奉的人是谁?把主子侍奉到湖水里去了?朕看她们都不想活了!” 淳妃缩着脑袋,指向一旁的几个宫女,言道:“是、是她们几个!” 事到如今,淳妃也不能护短了。这几名宫女,都是她刘氏娘家带来的心腹。刘家小门小户的,培养几个心腹不容易,原本将祸水东引、诬陷苏离兮,也是想着为自己人开脱。 四名宫女跪在皇帝面前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帝的嘴角一抹冷酷的笑意,叫人看到心头发寒:“刁奴欺主,胡言乱语,做错了事情还敢栽赃?拖出去割了舌头,打死算了!” 第二百八十章 只能保一个 “诺!”几个太监抓住宫女们向外走。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呀!”她们哭天喊地的求饶,追悔莫及。其中有一宫女,心中更是叫苦连连,原本的预期可不是这样的,那位娘娘承诺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兑现,自己就白白死了不成。 不多时,宫女们被拖走了。 大殿内人人自危,皇后安茉葭阴沉着一张脸,心里更是冷笑不已,她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是苏离兮,皇帝深爱的那个女子,就是苏离兮! 皇帝之所以先一步处置了这几名宫女,将刘美人失足落水的责任全部都扣在她们头上。当时在场的人,活着的就剩下沅淑阁的宫女们,她们自然不会说苏离兮的错处。这就是为了那个宫舞伎而杀人灭口鲫。 皇上此举,明面上是惩罚了几个失责的刁奴,实际上消除了后患,彻底还苏离兮一个清白。 皇帝依旧不肯罢休:“淳妃呢?……峻” 淳妃刘凝宁浑身一个哆嗦,颤颤巍巍走出来跪下:“妾身在!妾、妾身知错了。妾身身为月华宫主位,没有照顾好刘美人,不关其他人的事情。妾身实在是辜负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期待,请皇上责罚妾身!”她趴在地上,痛定思过的哭泣着。 皇后冷笑,这后宫的妃妾都是人精,淳妃眼见形势不妙,她主动承认错误,一个字都不敢提苏离兮。 皇帝的脸色果然缓和几分:“凝宁,你知道错就好,朕念你是无心之过,罚你一年的俸禄,起来吧!” 淳妃大喜过望:“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只罚了她一年的月俸,算是很轻的处罚了。她们这些来自各个家族的贵女,自然不会在乎这么一点点银两,每月都有不能明说的各种进项。 皇帝斜瞥向皇后:“皇后,你是天熙后宫之女主,你觉得朕的处置如何?” 安茉葭淡淡言道:“皇上行事公正,处置合情合理,臣妾这里受教了。” 皇帝不以为然,讥讽一笑:“皇后初来后宫,万事都不适应。望汝以后多动些脑子,莫要朕失望了!” 皇后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皇上说的是,臣妾必定尽心尽力管理好后宫,再不叫皇上费心了!” 夫妻二人虚以为蛇,心思各异!殿外,一个太监叫道:“皇太后娘娘驾到……” 皇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大殿,满脸都是焦急之色:“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刘美人呢?哀家的大皇孙怎么样了?生出来了没有?” 皇帝亲自上前搀扶住太后:“母后莫要心急,刘美人正在内殿产子。”皇帝和皇后搀扶着太后娘娘安坐好,又命宫女奉上宁神的香茗,一众人均都落座。 太后娘娘向内殿看了一会儿,听到刘美人的哀嚎声音,她摇头叹息:“这可是皇上的第一胎,万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呀。淳妃,你是怎么照顾自家侄女的?莫非你有嫉妒之心?” 淳妃今天可算是倒霉不断,连连接受上方三个主子的质问,眼睁睁看着几个心腹宫女被皇帝打死,她真真是懊悔不该同意刘美人去湖边散步。 淳妃当即跪在太后面前,痛心疾首地悔恨哭道:“太后娘娘恕罪,都是妾身一时大意,放纵刘美人去湖边赏荷。她失足落水险些酿成大错,幸好当时有苏六品经过湖边,苏六品奋不顾身地跳水救人,才算是将李美人捞上岸。” 淳妃泪眼迷蒙,悄悄瞄了一眼儿皇帝,自己一力承担所有的错误,为那个舞伎苏离兮开脱,皇上的神态果然十分满意。 “哼!”皇太后怒道:“哀家看你是居心叵测,自家的亲侄女都容不下了?若不是念在你是宫内侍奉多年的老人,现在就将你打入冷宫了,替皇上出了这一口恶气!” 皇帝微微侧身,对太后言道:“事已至此,母后莫要责备淳妃了,她是刘美人的亲姑姑,朕相信她是无心之过。朕刚才已经惩戒了侍奉刘美人的四个宫女。此时,最重要的保住龙子平安!” 皇太后狠狠瞪了淳妃一眼:“素日里只当你是个妥帖老实的,才将刘美人托付于你。关键时刻你却出了岔子,既然皇帝为你求情,哀家就先给你记着这一笔账,待龙子生出来再与你计较。” 内殿的哭叫声音,渐渐弱了些,那刘美人已经声嘶力竭,她已被一***的疼痛折磨脸色素白如纸。宫女来来回回走动着,端着一盆盆热清水进去,再端着一盆盆血水从内殿走出,直叫人看得心慌意乱。 众人满目担忧地瞧向产房,殿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太监们点燃了长廊和院子里的宫灯,一盏盏殷虹的烛光像是鲜血般流淌开来。已经过去怎么长时间了,孩子迟迟生不下来,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皇帝像是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朕进去看看刘美人!”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有些利益和目的,若说他完全无动于衷却是假的,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有不疼的? “不可!”皇太后言道:“女子生产的产房最是污秽,皇帝龙体尊贵,岂能沾染分毫?茉葭,你是龙子的嫡母,又 是凤仪吉祥之身,还是你进去看看吧,好压压产房里的邪气,再给刘美人一些安慰也好!” “啊?哦……”安茉葭面色颇感为难,她生平最怕就是肮脏,她一个清白的大姑娘家的,却要进去看那血污恶心的东西! 然,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甩手不管?谁叫她是大妇,皇后优雅地用一方丝帕捂住了口鼻,在宫女紫潋的搀扶之下,慢慢向内殿走去…杨熠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之笑! 正在此时,一个接生婆急匆匆跑出来满头大汗,趴在地上紧张回禀:“不好了,不好了,回禀太后娘娘,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孩子胎位不正,小脚丫向下,刘美人怕是要难产了!” 众人面色均都一变,谁都知道若是孩子的脚丫先下,那就是极大的危险了。 太医院专侍妇科的王御医,也过来禀告:“刘美人原本就气血不足,今日又落水惊胎。如今更是肾气虚弱、气血衰竭,只怕、只怕是……” 皇太后紧紧捂住宫女的手,呼吸急促的言道:“不许胡说八道,哀家的皇孙必然无恙,你们这些庸医可曾用心了?若是皇孙有个什么好歹,哀家要你们全都陪葬!” 御医和接生婆吓得面如土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皇后又返回来,亲自端起茶盏,送到皇太后身边,温柔地言道:“母后稍安,如今母后亲自来坐镇,刘美人吉人天相、定能化险为夷。臣妾相信,这么多御医守在这里,定能想出一个妥帖的法子来,挽救刘美人和龙子!” 皇太后暗叹一声,慈爱地看着皇后:“茉葭是个识大体的人,这段时日你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母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幸好,有你在哀家的身边。虽然刘美人肚子里的是庶子,可哀家盼望皇孙已经很久了。”自家的侄女,怎么看都是好的。 内殿,又一个接生婆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大事不好了,刘美人痛得昏厥过去了,现在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龙子憋在肚子里太长时间,现在没了动静,只怕大事不妙了!” 皇太后和皇后等女子紧张不已…… 皇帝还显得有几分沉稳,眉宇间凝着沉重,转向太医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对策?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王太医支支吾吾,像是难以启齿:“如今之计,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定夺,大人和孩子,只能勉强保住一个了!” “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儿,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 王太医催促道:“事不宜迟,若是再拖延下去,大人和孩子都是救不成了。请皇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快快定夺,我们好施针,再灌用猛药,救其中的一个!” 众人沉默片刻,唯有淳妃娘娘压抑的抽泣声:可怜的月棠呀…… 皇太后不过想了瞬间,当即面色一沉,眼神狠厉,她咬牙言道:“自然是要保皇孙了,皇室血脉极其重要,皇上已经二十岁了尚且没有一子。区区一个后宫妃妾算得了什么?待刘美人去了以后,哀家做主,追封她一个妃子的名号,也算是抬举她、对得住她了!” 那一边,淳妃娘娘泣不成声,又不敢大声哭泣:“我可怜的侄女呀!”她用帕子捂住嘴巴,肩膀不断抽噎着,毕竟是自家的亲侄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皇后淡淡的言道:“母后所言极是,杨氏皇嗣才是最重要的,后宫的妃妾人数众多,舞伎众多,皇上也不缺这一个、两个的。她们作为皇上的女人,打从进宫的那一刻起,为皇族奉献都是应该的。王太医快快去用药吧!”安茉葭痛恨那淳妃适才反复无常,见风使陀,现在可算是现世报了。 皇帝冷冷瞥了安茉葭一眼,她不由回避开来。她的一思一念,似都能被皇帝这双眸子洞察了。 王太医看向了皇帝,目光都是探究之意。事到如今,皇帝还不曾发话呢?他可不敢下猛药! 皇帝那一张英俊的面容上,此刻竟飘浮上一层灰青的戾气。他站起在殿内来来回回的渡步,极为矛盾斗争的神态!人命关人,那刘月棠虽然不得宠,终归是他的女人。即使不再宠幸,也愿意好好养着叫她们安乐富贵一生。 皇太后看着皇帝的身影,神态极度不满:“皇上,你还犹豫个什么?这个大皇孙,哀家一定是要保住的,你想来想去耽误时间,万一弄得一尸两命?你是想活活气死哀家吗?” 皇帝闭上眼眸,咬牙狠心言道:“按照皇太后的吩咐去做,若是再能救得刘美人一命,朕赏赐千两黄金!” 在这种时刻,必须果断了。他需要这个孩子,来拉拢录州刘氏家族。想那手握重兵的刘频,也会异常期待这个龙子,更甚于一个小小的庶女刘月棠。 “诺!”王太医不再犹豫,转身退下。 “呜呜…呜呜…”淳妃憋不住哭声,伏在宫女的肩膀上流泪。 皇后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若此刻内殿难产的女子,是那个溅婢苏离兮?只怕,皇帝一定会保大人吧? 皇太后转头,厉声呵斥:“淳妃,你嚎哭个 什么?若不是你没有尽到看护之责,刘美人哪里有这般下场?滚到一边儿,哭得哀家心烦!” “是、是……”淳妃丝毫不敢争辩,退缩了一角落中暗自落泪。 不多时,内殿又传来刘美人挣扎着凄惨的哭音,还有接生婆们的鼓励和挤压声儿。很多的血水端出来,已经开始用剪刀了。 众人可以想象那一副悲惨的景象,接生婆们已经放弃刘美人,直接用剪刀刨开她的某处抢救龙胎,这种事情在宫里不稀奇,历朝历代都有,妃子们再漂亮也抵不过皇嗣血脉的重要。很多同为女子的宫人们面色黯淡,就算是生下皇子又能如何,还不是化为枯骨和尘土。在皇族的面前,小女子的性命不值一提。 等了许久…… “哇……哇……”一个婴孩的啼哭响彻大殿。 皇帝眉宇一展,脸上已露出几分悲哀的笑意…… 皇太后一拍椅子,惊喜地站起来:“皇子生下来了、哀家的皇孙生下来了!” 一个身上沾满血迹的接生婆,喜滋滋跑出来回禀:“皇帝大喜,太后大喜,天熙大喜,是一个龙子呀!” “赏!哈哈、哈哈、哈哈……”皇太后仰面畅笑:“好兆头,好兆头。哀家终于盼来皇孙了,皇上后继有人,天熙子孙旺盛,哀家要大赏后宫!” 皇太后拉着皇后的手:“茉葭,你要当娘亲了,你这个嫡母是有福气的,刚刚一进宫,就带来了龙子,哈哈、哈哈!” 皇后面带温婉的微笑,心中却是冷风刺骨,这后宫所有妃妾的孩子,也都是她的孩子!而她自己这一辈子,怕是没有任何机会生下孩子了。 皇长子出生了,众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喜庆之色,坎坷不安等待了这么久,总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那接生婆又低声言道:“刘美人她……她已经在床上断气了!”可怜的女子,她还不曾有机会看那皇子一眼,便气绝身亡了。 “嗯!”皇太后不以为意:“厚葬吧!刘美人为杨氏皇族诞下大皇子有功,哀家追封她为恭妃,按照天熙朝的皇族妃子礼仪下葬,入葬帝妃陵墓。总之,断断不能委屈了她!” ~~~※~~~※~~~※~~~※~~~※~~~ 夜晚是深蓝色的迷迷蒙蒙,天熙内廷点了无数个灯笼也照不亮。空气里有细碎的薄雾…… 侍夜的宫女将靠南边的槛窗微微开了一条细缝,夜间吹进来习习的凉风,拂动起低垂的湘妃竹帘发出如雨落般低微的声响。 殿内角落里燃着宫灯,隔了一层落地纱罩,四下里看得都不十分真切,像是飘着一层袅袅的水雾。远处的宫宇中夜梆子的声音,又隐隐绰绰的传过来。 天气逐渐暖和了,藏在宫檐角儿处栖息的鸟儿也多了,半夜里偶尔发出一、两声怪叫,揪扯得她的心一跳、一跳的! 苏离兮贴身穿了一条紫烟罗的半透明裙袍,细长白皙的双腿露在外边。她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儿,明天该是叫人把宫檐间的鸟窝清走了,最好是搬到草木茂密的园子中去,别动不动就把她从睡梦中吵醒。只是,要小心一些,莫要弄伤了那窝里的雏鸟。 殿内的角落里半明半暗,她半梦半醒间蓦然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男子?苏离兮吃了一惊,立刻又缓和下来。小九站在那里多久了?近来,他总是半夜里过来,站着床头看着她酣睡无忧的模样,一看就是半天,又在天亮之前走掉。 她有时候知道,有时候不知道,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皇帝的行踪,总是这样深不可测。他每天夜里究竟睡在哪个宫殿里?没有几个人真正的知晓!他一定有很多心烦之事?她不是一个多事八卦的女子,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问。 殿内半空中浮动的微尘,阴沉着他的模样有些怪异?他披散着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穿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袍,松松垮垮的状态。他面色清冷之极,双眸有些迷茫,嘴唇寒浸浸的,像个失魂落魄的颓废之人? “小九?……”她揉着稀松的双眸,声音惘惘的:“你来了!” 他含糊的唔了一声,眉宇间是哀而缠绵的眷恋之色。 他侧头眯眼打量着她,她未施粉黛,睡眼朦胧,脸上带着凄迷稀薄的困意,那天然纯洁的美丽,直直撞进他的心里来。 她是那样干净,从身体到心灵都是那般的干净,让双手沾满鲜血的他,无地自容,自惭形秽。似乎碰她一下,都会玷污了她?然,他明知道自己不配,却自私的无法拒绝这份明净与温暖。 “你不困吗?”苏离兮重新倒在了床上,他又发神经了,她可不能如此,此刻困得要命呢!明天还要演练新的舞剧,她如今有了自己的事业,便将其它的杂乱心思都放下了。 他神态黯然,拖着双腿一步一步走过来,长长的衣袍被夜风撩动,宽大的袖子里空荡荡的,他幽幽地言道:“她死了……” “啊?谁……” 他懒散地躺下来抱住她 的肩膀,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胸膛上深深地呼吸着,像是眷恋着温暖熟悉的味道:“死了、又死了一个!” 苏离兮楞了一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长发,轻轻地问道:“谁死了?” “刘美人!” 苏离兮心头一惊,困意顿时全然消失了:“我今天跳水,真是为了救她!”她心中有些悲哀,还是没有救活她吗?好端端的一个人,上午还活蹦乱跳着骂人呢,半夜里说没就没了。 “朕知道!”他深刻的五官被无数黑发丝遮挡住,看不清楚他的神态:“苏离兮,若是知道后面会被人诬陷,你当时还会跳下湖去救她吗?” 苏离兮迟疑了片刻,她想起那些宫女无情无义的面孔和指责,以及淳妃娘娘无理的哭闹和耍赖。 她说:“会!” “为什么?”杨熠猛地抬眸,目光深邃幽黑:“你明明知道是一个陷阱,也会跳下去?” 她说:“我看不得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活活死去,我明明有能力救她。我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赫赫、赫赫……”他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原本英俊的五官变得凄凉扭曲起来。 他的目光中交织着矛盾与挣扎,痛苦与无助。他像是生病了? “苏离兮,朕和你恰恰相反呢!”他的眼眸中是难以言述的伤痛:“朕明明可以救她,却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幕后黑手 或许是杨熠的神态有些痛苦和狰狞,苏离兮心中升起担忧之感。 “小九?”她惊愕地看着他,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小九,你别吓我,孩子呢?孩子好不好?” 杨熠沮丧地言道:“是个皇子!一命换一命,太医只能救一个人。” 苏离兮叹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更要珍惜人生,你以后要对大皇子好一些,真心真意地疼爱孩子,刘美人地下有知才能安心。我想,任何一个母亲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孩子的一线生机。”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现在的他是如此脆弱和悔恨?外人都道他是个纨绔无情的男子,她却只得那都是外表,一个帝王应有的、伪装的外表。 他伏在她的怀中,喃喃言道:“是朕亲自下的命令,要孩子、不要大人。孩子平安生下来,可朕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苏离兮,朕是不是个坏蛋?朕是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坏蛋!鲫” “小九……”苏离兮难过地叫道,她的心像被什么填塞起来,塞得满满当当的。 此时的小九,看上去是那般的彷徨无助,往日的果断凌厉都消失不见了,他哪里像个帝王?再坚强的男人,再会掩饰自己的男人,也都有虚弱的一面。 杨熠彷如陷入了巨大的漩涡:“她本来可以过的很好,是朕为了一己私利,将她留在后宫。朕利用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朕的心里也不好受。” “做朕的女人,难道都没有好下场吗?” “……” “苏离兮,你怕不怕?你怕不怕!”他纠结着,轻呼着她的名字:“将来,你会不会离开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我不知道……”她的眼神迷茫。 他紧紧地抱住她:“丑丫头,求你,别离开朕。你若是走了,朕就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魔鬼。” “……” 他闭上眼睛,绵长地呼吸着:“你可知道?朕有多讨厌自己,多痛恨自己,多恶心自己。” 他咬牙:“可是,朕还是要狠心继续下去。退一步,便是深渊,便是万劫不复!” ~~~※~~~※~~~※~~~※~~~※~~~ 天熙宫又一次迎接来了喜庆之事…… 王朝的第一个皇长子出生了,庆乐帝杨熠大喜过望,大赦天下,举国欢庆。皇帝为其长子赐名:杨旭。寓意旭日东升,万物昌盛。可见皇帝对皇长子的殷殷期望和珍爱之情。 各国皇族送来了礼物与祝福,几大家族更是一片歌颂赞扬。皇太后安氏大肆封赏后宫,就连最普通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得到了赏赐,当月俸银翻倍。 天熙内廷人人都是喜气洋洋,似乎大家都忘记了,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刚刚为了生孩子而死去,恭妃娘娘刘月棠。 皇帝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他并没有亏待录州刘氏家族,恭妃刘月棠的父亲刘频,晋升为正三品录州大司马,掌管录州全境二十万兵马。录州这个距离京城最近的军机要地,完全落入刘氏家族的手中。 虽然,不可避免的消弱了其它家族的势力,将一些势力挤出了录州。可谁也没有话说,他们只能干瞪眼生气,谁让人家的女儿有本事,为皇帝生下了皇长子。据说,那刘频接到圣旨以后感激涕零,对着京城天熙宫的方向连连叩首,发誓效忠皇帝陛下、效忠皇长子杨旭。他一句也没有提到自己的庶女,那个死去不久的恭妃娘娘。用众多庶女中的一个,换取天朝尊贵的皇长子,实在是太值得了! 喜庆落幕之后,关于皇长子的抚养问题,又成为天熙后宫人人关注的事情。谁都知道这大皇子是一个香馍馍,失去娘亲的皇长子可是后宫众女未来的期待和依靠。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层出不穷,无非都是想将皇长子收到自己的名下。俗话说的好,养恩大于生恩。 皇长子的未来前途必然是辉煌一片,最少也能得到皇族亲王的封爵。几大家族在后宫的女儿妃妾们,一个一个活跃起来,想尽一切办法讨好皇太后和皇上,表达自己想要抚养皇长子的意愿。 皇太后的意思,原本是想让皇后娘娘抚养,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嫡母。 然,皇帝却说:“朕与皇后新婚燕尔,正是情浓意浓、卿卿我我之时。岂能让一个婴孩儿打扰了朕与皇后的夫妻恩爱、二人世界、床帏甜蜜。再说,朕与皇后会有自己的嫡子,一个庶子即使再尊贵,也不配叫皇后抚养!” 皇太后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皇帝毕竟还年轻些,以后的几年中,后宫的龙子龙女会不断出生,越来越热闹。再说,皇后似乎对抚养孩子,一点都不热心?她才十几岁的妙龄,素有洁癖,性子清冷,喜欢安静。她对哭哭闹闹的孩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于是乎,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明争暗抢,皇长子杨旭依旧由月华宫的淳妃娘娘抚养。毕竟与刘氏家族血脉相连,淳妃作为多年侍奉皇上的妃妾,亦是有养育皇子的资格和地位。再加上,录州刘频多次上表,请求由他的堂 妹淳妃刘凝宁养育皇子,才能放心。皇帝思考再三,就恩准了! 苏离兮什么也不会说,可她心里却明白的很,小九早就打定了主意,皇长子只能由淳妃娘娘抚养,才能更好的掌控。否则,皇帝如何将录州刘氏的二十万军马控制在手里。 皇长子杨旭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 ~~~※~~~※~~~※~~~※~~~※~~~ 天空渲染了一片金黄,远处的宫檐层层叠叠,琉璃瓦散发着璀璨的光泽。 天熙福禧宫,案几上摆放着一个云蝠纹鎏金熏炉,燃着安胎宁神的白烟香…… 怀孕八个多月的容妃慕容君梧坐在榻上,身穿粉蓝团枝花锦绣对襟薄纱褙子,下配着一袭流云蝙蝠挑金丝线裙,发髻上插着一对白玉金鸟翘头衔珠钗,璎珞纹细金丝坠饰精细又漂亮,映衬着她一张小脸莹白富贵,珠圆玉润。 容妃手中摆弄着一个喜鹊登枝福的锦纹棉布小衣服:“这个颜色太素了些,像是个丫头片子穿的?本宫肚子里的可是龙子!这御针房的活计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贴身宫女金玔言道:“如今宫里正忙着给皇长子添置衣裳,秀娘们人手不足。娘娘若是不喜欢,奴婢叫她们重新做几套来。” 容妃将小衣裳随意丢在一旁,细白柔嫩的十指交叠而握:“什么东西?一个庶女生的,宠得像个宝贝似的,也值得大张旗鼓的张罗?整个天熙宫都围着他转悠,看把那淳妃给嘚瑟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金玔拢了拢手里的针线活:“不如咱们自己宫里做衣裳吧,别叫她们都了什么手脚?既是给娘娘您的小皇子穿,自然要用最好的丝绸棉布。” “也好!”容妃拿起一旁的百花绽放明纱团扇,悠闲地扇几下,一手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大肚子,柔情地言道:“宝贝儿子,你也快点出来吧。娘亲心里可是天天都盼着你呢。可惜了,差一点就叫你当上了皇长子,只差了三个月,唉!” 混不上嫡子,如今连庶长子的位置也丢了。 容妃想着、想着,心里便多了几分愤恨,天算不如人算,谁知道那个舞伎苏离兮刚好路过湖边?若不是她那个溅人多管闲事,跳什么水、救什么人。好好的一个皇长子之位,被个庶女生的小崽子抢了先! 可知她为了抢皇长子的位置花费了多少心思?甚至不惜动用了慕容家族在天熙宫中的暗棋,才一步一步牵连上刘氏家的贴身宫女。 金玔笑道:“娘娘莫要多想了,奴婢听说那个皇长子体弱多病,一吃奶就吐儿,皮包骨头似的,月华宫里天天都请太医前去把脉呢。这皇族里夭折的婴孩多了去,谁知道他能活多久!” 容妃冷冷一笑,不再多言…… “皇上驾到……”殿外一个太监高声叫道。 容妃俏丽的脸露出惊喜之色,急忙放下手中的团扇前去迎驾:“妾身叩见皇上!” 杨熠急走了几步,一手扶起慕容君梧:“爱妃快快请起,和你说了多少遍,你如今大着肚子不方便,见了朕无需这些虚礼,叫朕看着心疼。” 容妃抬眸,情意绵绵地看了皇帝一眼:“皇上虽然心疼妾身,妾身却不敢妄自托大,帝王面前、礼不可废。”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容妃 皇帝今日穿着一件碧青色的团花腾云绣纹龙长衫,凤眼微挑,薄唇含笑,端的是身挺如松,高大英俊。 容妃心中暗赞,皇帝无论穿什么都是极为好看的,她那脉脉含情的目光投到杨熠的身上。这人中之龙的男子就是自己的亲夫君,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二人安坐好,宫女奉上一个薄胎官窑粉瓷茶盏,清淡的茶香四溢…峻… 皇帝的目光停在容妃的肚子上,温柔地言道:“爱妃近日可好?朕连日来颇多俗务缠身,竟是有十几日不曾来探望爱妃了,你这肚子似乎又大了许多?胎像看起来很不错!” 容妃捂嘴轻笑,巧目娇嗔道:“皇上最近的心思都放在皇长子身上吧?妾身这心里都吃醋了。” 杨熠浅笑言道:“难不成,蓉儿要和一个小婴孩吃醋?朕心里真正期盼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千万莫要多想,咱们两人的孩子比谁的都尊贵,那可是皇族与鲜卑族的嫡亲血脉。” 容妃笑出两个俏皮动人的梨涡来,甜蜜蜜的好像能渗进人心里去:“妾身知晓皇上的心意,妾身一定不辜负皇上的期盼,再为皇族添一个皇子。” “前两天妾身去看望小皇子了,真真是可爱至极,妾身心里羡慕得狠。” 杨熠笑道:“用不了多久了,蓉儿的孩子一定会更漂亮。鲫” 二人闲话了一阵,说说笑笑好不亲切。在外人看来,他们甚是相得,融融恰恰。宫女太监们也都是面带微笑,赞叹皇帝与容妃娘娘恩爱如蜜…… 容妃对金玔言道:“快,把水果子奉上来,给皇上尝尝新鲜。” “诺……” 宫女们又奉上了新鲜果子,小巧雕琢的莲花样水晶碗,里面盛放着各色刻花水果,容妃亲自挑了一块送到皇帝的嘴边,杨熠安然受之,福禧宫殿中一片暖暖意境! 吃了一会儿,容妃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叹息一口! 皇帝观其面色,问道:“爱妃可有什么心事?” 容妃欲言又止,喟叹一声:“其实也没有什么,妾身…不过心里有些害怕而已。” 皇帝将手中的果子放下,侧头问道:“哦?蓉儿可是对这宫中可有什么不满,若是皇后怠慢于你,朕就过去说道说道!” “没有、没有!”容妃急忙摇头:“皇后娘娘贤惠大度,待妾身情同姐妹。为了妾身怀有身孕,还特意免去妾身每日里的请安,妾身心里正不过意呢,对皇后娘娘唯有尊重之心,决计不敢有半句怨言。” “那蓉儿害怕什么?”皇帝手指无意地敲击着桌子,一双明亮的眼眸斜睨过来:“蓉儿的心性纯洁善良,没有做过亏心事,便不怕夜半鬼来敲门!” 慕容君梧脸色微变,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皇上所言极是。不过…” “算算日子,妾身也快要生了。人人都说,我们女人生孩子,便如同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妾身看那恭妃难产一命呜呼,害怕、害怕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也……”容妃目露畏惧之色。 “不行胡说!”皇帝打断了她的话:“咱们蓉儿是个有福气的人,一定能平安产下皇子。那恭妃自己贪玩,快生产了还到处跑来跑去,才失足落水酿成大错,怨她自己命不好!” “皇上……”容妃神态有些恐慌,委屈地言道:“妾身听说,听说…恭妃难产之时,皇太后和皇上、皇后都命令御医只保住孩子。为了保住小皇子,恭妃被接生婆刨开了肚皮!” “啪……”皇帝用手指重重敲击一下桌案:“你越说越不像话了,是哪个多嘴的人在后宫造谣生事?恭妃她明明是自己身体虚弱,失血过多而亡!” 皇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容妃自知失言,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屈膝跪下:“皇上息怒,妾身是实在害怕了才有此担忧。妾身在这里问皇上一句,若是妾身生产之时出了危险,皇上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皇帝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将容妃扶起来,怜惜地言道:“唉,朕没有想到你如此忧虑,蓉儿你不会出事的。” “皇上……”容妃就势倒在皇帝的怀抱中,眼眶有些微红:“妾身求皇上一件事,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求皇上不要怜惜妾身,一力保住我们的皇儿。妾身死不足惜,只要能为皇上留下血脉!” “蓉儿,你忧思太重了,这样对胎儿可不好!”皇帝轻轻推开了她,凝视着她:“朕会多派遣一些有经验的御医和医女、接生婆来精心照顾你。他们若是敢怠慢,朕就饶不了他们。” 容妃似乎并不满意,她继续言道:“多谢皇上的恩典!不过,妾身想求皇上一个恩赐。” “哦,蓉儿说来听听” 容妃言道:“皇上,可能是因为临近产期的缘故,妾身近来总是思念家里的人。可否,叫妾身娘家的嫂子进宫来陪伴?我二嫂生养过三个孩子,对女子生育最是有经验的。平日里无事,在福禧宫陪着妾身说说话解闷也好。待妾身平安生下龙子之后,就让二嫂出宫。”</ p> 容妃暗暗想到,若是有自家二嫂在身边,到时候有个万一的不妥当,就算皇帝和皇太后想要杀母保子,也要掂量掂量慕容家族的感受。二嫂乃是女中豪杰,为人又精于算计。那太后和皇后都是安氏的人,难保她们在自己最虚弱的生产时候,下毒手谋害自己。总之,她慕容君梧是不能轻易死掉的。 皇帝略感迟疑:“这个?…天熙宫中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只怕皇太后和皇后不能够答应。” “皇上!”容妃泪珠莹莹,娇媚无比:“妾身实在是很寂寞,皇上日理万机,事务繁多,又要兼顾皇后娘娘和后宫的妃妾们。妾身别无所求,只想找一个自己娘家的亲人在身边!” 杨熠凝视她良久,嘴角勾起笑意:“好,朕答应你,皇后那里,朕去交代妥当!” 他岂能看不透她的心思?慕容家的血脉龙子,对他亦是非常重要。多一个慕容家精明的女子来保护也好! 容妃立刻转涕为笑:“妾身就知道,皇上最疼蓉儿了!” 皇帝欣然点点头:“这是自然。时辰不早了,朕还有一些事情要打理,就不在这里用晚膳了。蓉儿好好保重,莫要胡思乱想。明天,就可以宣召慕容家的二夫人进宫陪你。” “妾身恭送皇上!”容妃行礼。 皇帝向殿门处都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言道:“恭妃的事情乃是偶然,朕已经处置了侍奉她游湖的四名宫女,蓉儿可算是放心了?以后,你要好自为之!” 言罢,皇帝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容妃犹如被一声晴天霹雳给击到了,她久久的杵在当地,一张俏脸发白,双手微微颤抖着,竟是连那小小的丝帕子也捏不住了,轻飘飘地滑落在地上!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金玔轻轻地言道,弯腰帮容妃捡起丝帕。 容妃扶着椅子坐下,眼神直直的瘆人:“皇上,他知道了,他已经知道了……” “皇上他刚刚是在警告本宫,以后要安分守己!下一次,他就不会再容忍了。这一次,本宫算是占了肚子里孩子的好处了。” 容妃心慌,若是没有肚子里的孩子,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皇帝虽不至于公然处置了自己,但这宫里有一万个法子,能叫人毫无声息的死掉。 金玔不解地问道:“皇上知道什么了?” 容妃露出一个狠毒的笑:“知道是本宫收买了刘氏其中一个宫女,安排她趁乱推刘月棠下湖。若不是那多事的苏离兮在场,刘月棠和皇长子都活不成。” 金玔大吃一惊:“我们安排的如此周-密,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三个。怎么会被皇上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皇上会不会怪罪娘娘?” 容妃斜侧过身子,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眼眸幽幽,语调怪怪的言道:“自然是不会了。皇上还替本宫杀了那几名宫女,替本宫灭了口。皇上刚刚不是说,要本宫放心呢!” 皇帝虽然气恼,却不愿意和慕容家族决裂,这便是他原谅自己的原因。然,他心里已经记恨上这件事情了?自己就要失去圣心了吗? 慕容君梧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精亮:“孩子,你可要为娘亲争气呀。一定是个龙子,一定是……” 第二百八十三章 幸福的两年 两年后……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两年的岁月转眼即逝。天熙朝在外表平静,实则暗泼汹涌的岁月中缓缓地推进着。 朝局发生了新的变化,一些小家族的力量在杨氏皇族与南郡安氏的蚕食争抢中,慢慢地消耗殆尽。如今朝中最大的两支力量就是庆乐帝杨熠与安国公了。 还有一些实力较强的家族明哲保身,如慕容氏、权氏、王氏、拓跋氏,一直保持着中立观望的状态。在杨氏皇族和南郡安氏中摇摆不定。各族权势人物均都是老奸巨猾的心思,在朝堂中步步为营,谨慎行事。谁都知道,若是不小心走错了一步,就可能整个家族覆灭,万劫不复。 在这两年中,也发生了很多或喜、或忧、或令人深思的事情…鲫… 远嫁西兹国的护国长公主杨湄兰,颇得西兹国君的喜爱,初时被册封为柔妃娘娘,顺利产下一皇子之后,又被晋升为西兹国皇贵妃,位分仅次于正宫皇后。于是,天熙国与西兹国的关系更近一步,两国互通商贸,百姓安居,边界交好。 天熙后宫的容妃娘娘慕容君梧却是不尽如意,千盼万盼之后终于产下了小公主。令整个慕容家族和皇帝杨熠都好生失望,两族的关系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似乎不如以前那般亲密信任了。缺少共同拥有的皇子,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同盟峻。 容妃娘娘更是哭了几天几夜,伤心不已,连带着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厌恶起来。竟是直接丢给乳母不管不问,几天见上一面,不过是例行公事,抱抱孩子都不大愿意。 皇太后娘娘却是对小公主疼爱有加,心肝宝贝地喜欢起来。每隔上几日,就会将小公主抱到慈宣宫里去呵护一番,并亲自为小公主起了名字--杨涟漪。由于皇帝太忙,或者根本就是忘记了,一直没有为公主择取封号,后宫人等便直接称呼公主为涟漪公主。 备受瞩目的皇长子杨旭在淳妃娘娘和刘氏家族的精心照顾下,茁壮成长起来。皇帝与太后娘娘够给予其起极大的关爱与厚望,杨旭成为后宫最炙手可热的贵人。奈何,皇长子由于当年的早产,身体一直不太好,三天两头的把脉吃药成为习惯。 皇帝与皇后娘娘相敬如宾,夫妻和美,成为优秀夫妻的典范。自从皇后进宫以后,皇帝像是成熟稳重了,有了一种成家立业的气魄。皇帝一改往日的荒唐胡闹,不再贪杯好-色,也很少宠幸后宫的妃妾们(贞妃除外)。 皇帝大部分的夜晚都居住在紫宸殿中,据说是一个人度过。就连对清平乐宫的宫舞伎们也不大感兴趣了,取消了每日里的献舞流程,只叫她们尽心演排皇家歌舞剧院的舞蹈,多为帝王宝库增加收益。 皇帝无论有多忙,每逢初一、十五,便一定去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中渡过,龙辇车一直停到天亮才走。在皇后的千秋节中更是大肆操办,赏赐珍稀奇宝无数,举行盛大的歌舞庆典,给足了皇后尊重和面子。皇太后以及安氏都感到十分满意,毕竟如今皇宫里最得宠的是皇后与贞妃,都是出生于安氏的嫡女。 然,令安氏家族万分惋惜的是,皇后与贞妃至今都没能怀上龙胎? 大概在一年前的寒冬里,慈宣宫的皇太后安氏不幸染上了风寒,从那时候开始便缠绵于病榻上了,每日里离不开药罐。她老人家的身体时好、时坏,精神力却是不够了,很多时候精神恍惚。 幸好,有太后娘娘极其信任的大宫女王怜儿。在王怜儿日以继夜的精心‘照料’之下,太后娘娘几次从发热的重症中缓过劲来。 王怜儿照顾太后娘娘有功,得到了皇帝的嘉奖。特此册封为怜妃娘娘。怜妃娘娘真是一个极其孝顺的人,她从来都不争宠,只代替皇帝在太后身边尽孝,殚精竭虑,不辞辛苦。她就算获得了妃位也不肯搬出慈宣宫,依旧如同最普通的奴婢一般侍奉着皇太后。 皇太后看在眼里,念在心里,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太后娘娘对怜妃非常信任,慢慢将太后私库财权的管理权,以及手中的一些暗中势力,密探和兵力,逐渐交到了怜妃的手中掌控。宫里人知道,这一位外表谦虚,性子平和的怜妃娘娘,实则是一个掌握很大权势的女子,决计不能小看了她。 皇太后身体不济,自顾不暇,三天两头的吃药养病,一年里头有几个月,都是在城外的皇家别院中修养。便对天熙后宫的权力也放手了,完全交给皇后娘娘主持大局。 如今,后宫中的最高女主人,就是皇后安茉葭了! ~~~※~~~※~~~※~~~※~~~※~~~ 盛夏时节,天熙内廷的太液湖莲荷婷婷,湖畔有白鹭悠闲的走动。 一条采菱的小舟划破湖面,激起一阵阵涟漪阵阵,哗啦啦的划水声儿伴着笑声。 小巧的采菱船十分便于在荷叶间穿划,细长的船身,窄窄的舢板,刚好可以坐下他们两个人。 这两年苏离兮又长高了一些,越加显得清秀美丽。 她一袭轻纱堆叠的鹅黄薄纱长裙,头顶戴着一顶雪白的帷帽遮 挡太阳,只将一张清秀的小脸露出来。她站在船头撑篙,清风吹拂着裙衫飘飞,她眉眼间是浑然天成的灵动,窈窕婀娜的身姿曼妙动人。 此时的她像极了一个寻常的渔家女,纤纤玉手中拿着一根儿长长的竹篙。篙子向湖水中压去,一下又一下,小船渐行渐远。两侧的船舷与碧绿的荷叶相拂,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一叶小舟穿过九曲回廊,再穿过高高的白玉石拱桥,遥望远处的亭台楼阁,宫檐重叠,仿佛远离世间的喧嚣熙攘,回归山野田间的宁静美好。 菱角浮在湖水面上,提溜起一根儿细绿藤,上面连着好几个。苏离兮不时停下来,弯腰伸出皓白的手腕向外采摘菱角。太小的就不要,看见大大个儿的便喜滋滋的。 不多时,她脚下的小竹篓里已经装了很多个菱角,等晚上回去剥去硬壳,就可以叫宫女们熬着最新鲜的菱角粥。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体会游湖采摘的乐趣。 小九像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富家大少爷儿,慵懒地坐在船尾处,悠闲地端起一杯酒盏,慢慢地品味着。舢板中间有一个精巧竹编的三层食盒,里面装着果子美酒糕点等。 杨熠的唇角儿噙着一抹微笑,目光柔柔地看着她忙来忙去,她找到一串菱角便欣喜不已…… 他们在一起已经有三年的日子了,由最初的明争暗斗、彼此厌恶,经过期间的切磋舞艺,彼此欣赏,惺惺相惜。再到后来的历经生死,情意浓浓。他们在一起,越来越融洽和熟悉。即使不用说话,也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对方的心意。 特别是最近这两年,他们之间的情感甘甜如蜜。 他居住在紫宸殿里,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皇帝几乎每夜都是在紫宸殿内的沅淑阁中渡过的。即使是去皇后宫里,去贞妃和其他妃妾宫里的日子,他往往悄悄溜出来,将那些心怀叵测的女人们丢给太监们小心‘侍候’。他无声无息的返回沅淑阁,搂着早就熟睡的她,共同入眠! 关上了紫宸殿的大门,他们两个人就如同真正的夫妻一般,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她很喜欢皇家剧院的工作(工作?这是她自己发明的新词汇)。她每日里忙忙碌碌,充实无比,演排出一个又一个红遍京城的舞剧。 每到夜晚,便是他们的二人世界…… 苏离兮和她的沅淑阁,就如同他的心灵秘地,就如同他真正的家,能够叫他安心入眠,深深眷恋。消除他在朝堂争斗的烦恼和暴虐。她是一个极为懂事的女子,从来不过问他的朝政事情,只安心做他背后的小女人。 即使在他由于心情烦躁,发怒、摔东西、骂人的时候,她只会从背后默默地搂着他的腰,将小脸依偎在他的身上,给他无声的安慰和宁静,分担他的痛苦和焦灼。 他早就想册封她做自己的妃子了,让她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的身边。而她却一直反对着、拖延着,因为做了有名有分的妃妾,便再也不能跳舞了,更不能为皇家歌舞剧院的事情忙碌了。她有自己的事业心,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唉,暂时就算了吧!只要她生活的高兴快乐就好,由着她的性子来吧! 左右,两个人心心相印,深深爱着对方。 第二百八十四章 生个孩子吧 太液湖,小舟上…… 苏离兮放下了竹篙,看着那个懒散的男人,不由撅着小嘴儿:“哎,叫你来采菱角,你却只顾着自己饮酒,等一下喝醉了,落入这湖水中,我可不管!” 原本说好的两个人一起采菱角,现在可好,什么撑篙划船,什么采摘收集,都成了她一个人的事情。那个男人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享福,而她却像是一个伺候他的大丫鬟。 “呵呵……”小九往后边一躺,双手垫在脑后,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悠哉地摇晃着:“朕也会浮水,不如我们二人同下湖游游,在水底处行那交融的鱼水之欢,可谓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面色微红,轻啐一口:“你又来不正经?说着、说着就满嘴就儿变成了荤话。” 他躺在那里,半眯着眼眸,色-眯眯地注视着眼前的小美人鲺。 她清纯而秀美,温润如膏脂的肌肤上有了一层细白薄汗,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亮莹。她的眼波潋滟流转,撑篙时纤腰微微摆动,裙衫似水雾一般的散开飘舞,淡雅清新宛若仙子。 “这有什么不正经的,朕对自己喜欢的女子想说什么都可以,想做什么都可以。难不成,你想和别的男子有那鱼水之欢?” “去你的!”苏离兮瞪他一眼:“你这张嘴儿真是讨厌!” 他轻浮地撅着嘴:“谁的嘴不讨厌呀?哎,苏离兮,朕可是警告你哦,朕是个嫉妒心极强的男人,你若是再敢与别的男子牵扯不清,什么郡王爷呀,什么撕烂王爷呀,朕就把你丢到湖底里去!” “呸!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笑道:“你明明知道我可是会游泳的。”这男人就是一个翻腾的大醋坛子,每次提到安水屹和阿尔斯澜,他就像一只好斗的公鸡般伸长了脖子,瞪红了眼睛,说变脸就变脸。 “哼,那朕就把你装进长长的猪笼里去沉湖,叫你游不起来!天熙朝对待音妇便是这样的浸猪笼。” 苏离兮双手叉腰:“臭小九,我现在就先把你丢到湖里去喂鱼!” “来呀、来呀,你过来呀!”他调笑着向她招手。 她气呼呼地向他走过来,一边卷起袖子像是要动真格了…… 他便起了坏心眼儿,故意摇晃自己的身体,引得那小舟不能稳当划行,也跟着左右晃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竟似要翻船一般,撞击的两旁荷叶梭梭做响,白色的水花四溅! “啊……”苏离兮站不住脚,气恼地叫道:“别摇了,别摇了。哎呀,我的菱角掉水里了。” “哈哈、哈哈……”那混球儿更是得意不已,嬉笑着看她的狼狈,还不时用手捞起水波,望她的身上撩去。 苏离兮当即也不客气,撑起竹篙向他身上撩水:“你敢欺负我,我也不刚过你!” 一时之间,水花如雨雾般四溅开来,惊动了水中的鱼儿到处乱窜,弄得两个人都湿透了衣衫,就连头发都滴着水珠儿。 “呵呵、哈哈哈……”嬉笑打闹的声音在湖面上回旋着,伴着这个美丽的傍晚。 夕阳漫天飞霞,清风习习醉人…… 他与她,并排相拥着躺在一叶扁舟上,两双朦胧的眼眸注视着头顶的天空,悠闲而自在。偌大的湖面静谧,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任由那小船漂浮在湖面上随波逐流,任由它在茂盛的荷叶丛中缓缓地穿行。湖中的湿气重了些,渐渐浸漫起薄薄的雾气。 一朵朵荷花,一片片荷叶将小舟包围。碧清的菱叶密密匝匝,间隙有初绽的菱花,小小白白的花蕊,弥漫着天然的清香。 偶尔,有蛙鸣的声响,蜻蜓的低飞,飞絮的飘过…… 苏离兮枕在他的肩膀上,红唇噙着微微的笑,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他垂下脸颊,轻吻着她细密如翼的眼睫毛:“苏离兮,你快十八岁了吧?……” “嗯,待秋天到了,就是了……”她轻轻的哼了一声,连眼眸也懒得睁开,这样的日子真是放松而悠闲,她喜欢这种什么都不用想的思维状态。 “咱们生个孩子吧?你以后不许喝那避子汤了!”他低沉的声音,宛若轻柔的夜风吹拂过花瓣儿。 在天熙朝的时空中,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便可以成婚,十八岁做娘亲的女子再正常不过了。 周围,瞬时变得十分安静,他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苏离兮抬眸,他幽深的眼眸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神情期待而专注。 她的心一片迷茫,久久的沉默着。若是怀孕了,以后还怎么跳舞?身材会不会走形?皇家歌舞剧院怎么办?…… “好不好?算朕求你了,行不行?” 他眷恋的神情,仿佛可以揉出涓涓的水来:“朕做梦都想要、咱们自己的孩子。” 她被他幽黑如墨的眼眸吸噬进去,深深地陷入进去不能自拔。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无力的言道:“好……” 他立刻绽放出一个迷死人不 偿命的微笑! 他的目光随着她秀巧的黛眉落到挺秀的鼻尖上,再落到她樱红的唇瓣上。 “离兮……”他的唤声含着百转千回的情感,他吻上了她:“朕恨不能每天都将你吞到肚子里去爱!” 他说:“多生几个吧,你还这么年轻。每年生一个,朕最少也要三个皇子,还要三个公主。让他们吵吵闹闹的跑来跑去。谁要是不听话了,哼,朕就打谁的屁股……” ~~~※~~~※~~~※~~~※~~~※~~~ 天熙内廷,福禧宫…… 容妃娘娘慕容君梧,目光幽幽看着窗外的光景。头顶上,今夜的月亮好白好大个,孤零零地挂在天上。 檀香木如意镂空雕花的桌子上,几十道美味佳肴摆成了团圆的样子。容妃几乎没怎么动几筷子,随便挑了一根翠绿瓜条儿在嘴里慢慢吃着,便将筷子放下了。倒是那陈酿的桂花酒,一小杯一小杯自斟自饮着。 她眼眸微醺,脸颊绯红。她看向对面的位置,恍惚想起…那里曾经坐着皇帝的影子,俊魅的脸上带着笑意。 唉,借酒浇愁、愁更愁……皇上、皇上,您在哪里呀? 容妃将酒盏放下,摆摆手:“都撤掉吧!”每天都是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呢? 宫女金玔暗暗叹息,还是上前劝解道:“娘娘,您用的太少了些。您最近消瘦了很多,更应该多吃一些。就算是为了涟漪公主殿下,您也该保重身体呀!” 容妃神态厌厌的,站起来朝外间走去:“皇上今夜去哪个宫里过夜?” 金玔言道:“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皇上哪里也没去,直接回了紫宸殿处理国事。娘娘,皇上最近对朝政勤励很多,也没有特别宠爱哪位娘娘,您不必这般忧心!” “哼……”容妃脸颊一抹讥讽的笑意,别人不知道,她岂能不明白。 什么处理国事,不过都是借口而已。皇帝回了紫宸殿,定是与那个不要脸的苏离兮鬼混了。那舞伎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肯要妃妾的名分,就是为了赖在紫宸殿里,天天霸占着皇帝。若是当了妃妾,按照天熙宫规,就必须搬到其它宫里居住了。那苏离兮当真是狡诈妖媚! “涟漪公主驾到……” 中年嬷嬷抱着一个二岁左右的女童走进来,金玔露出喜色:“娘娘,您看,小公主来了!” 马嬷嬷抱着公主向容妃行礼,代替涟漪言道:“公主来给母妃请安了!” 那小女孩长得十分可爱,圆圆的小脸上,一双乌黑漂亮的大眼睛。年龄虽然很小,渐渐能看出眉眼了,将来端得是个的美人坯子无疑,五官与容妃有个七八分相似,挺挺的鼻梁却是像极了皇帝。她红嘟嘟的小嘴里,咿呀咿呀的发出声音,吐着小泡泡儿。 容妃淡淡的看了女儿一眼:“嗯……” 金玔从马嬷嬷手中抱过涟漪公主,笑着对容妃言道:“娘娘,您看小公主多可爱呀,您可要亲手抱一抱?” 涟漪公主将胖乎乎的小手放在自己嘴里啃咬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容妃。 容妃蹙眉,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面露厌恶之色:“本宫不想抱她,既然已经请过安了,就叫她回去吧!” 金玔与马嬷嬷对视一眼,无奈的言道:“娘娘,涟漪公主是您的亲生女儿,你总是这样淡淡的,皇太后娘娘知晓了,心里会不高兴呢!”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后妃们的苦 容妃冷笑道:“本宫生了个女儿,最高兴的便是皇太后和皇后了。慕容家没有得到龙子,她们心里不知道该如何嘲弄本宫?如今,就连爹爹和哥哥,也对本宫失望了。” 这都两年的时间了,她也没有机会怀上第二胎。 金玔急忙言道:“娘娘慎言!”幸好这嬷嬷是慕容家的人,这话若是传扬出去,传到皇太后和皇后的耳中,可还了得囡? 容妃越想越是气恼,指着孩子的鼻子骂道;“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赔钱丫头,害得本宫失去皇上的宠爱,快点把她抱走!”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厉害了,涟漪公主受到了惊吓,小嘴一张哇哇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闹声音更叫容妃心烦:“出去、出去,以后不必天天过来请安了。本宫若是不宣,就不要过来!” 嬷嬷慌忙抱回涟漪公主,惶恐地从殿内退出。孩子的哭喊声音渐渐远去。容妃越想越是气愤,猛地抓起一个花瓶,狠狠地摔在地上,而后便伤心地坐下了抽泣。 她轻轻地抽泣着:“本宫的命怎么这样苦?呜呜、呜呜……赶不上皇后,赶不上贞妃和淳妃,就连一个低溅的宫舞伎都不如呀!”皇后是正宫,贞妃有恩宠,淳妃有皇长子,苏舞伎有皇上的心。偏偏她什么都没有,一样都不占。 金玔递上丝帕,轻轻劝解道:“娘娘,您别伤心了!您现在还年轻,以后定然有机会生下龙子的。鲺” “年轻?”容妃捂住脸蛋,哭泣言道:“自从生下这个孩子,皇上已经两年没有碰过本宫的身子一下了。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生下龙子?” 宫女金玔面色为难,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皇帝每个月都会来福禧宫四、五次,坐上一会儿说说闲话,或者看看书卷,逗逗小女儿。他却从来不肯再亲近她了。外人都道她容妃恩宠没有断,每月都有几次侍寝的机会,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苦? 皇帝不碰她,她能怎么办? 有几次,她都厚着脸皮儿,褪尽衣衫主动贴上去了,皇帝却是很生气,一把推开她,直接甩袖离去。她该怎么办呀?难道和爹爹、哥哥们抱怨自己两年都没有房-事了?用慕容家的势力来逼迫皇上临幸自己?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最叫她羡慕得是贞妃!贞妃娘娘却是得尽了皇帝的雨露。有的时候,她听宫人们偷偷的议论,皇帝在贞妃娘娘宫里的热情凶猛,折腾整整一夜,贞妃叫-床的声音能够掀翻屋顶? 她真是又羡慕又恼恨,恨不能亲手掐死那安庆瑶! 他肯碰那个假正经,傲慢清冷的皇后娘娘,肯碰那个病怏怏、要死不活的贞妃,甚至常常招幸那些低溅的宫舞伎们彻夜行乐。偏偏,他就是不肯要她的身子? 这个苦果,她只能自己咽下去! 容妃神情凄冷,自言自语道:“皇上心里一定还在怨本宫,怨本宫不该设计将刘美人推下湖水,他定是觉得本宫是个心肠狠毒的女子……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本宫心里好恨!” ~~~※~~~※~~~※~~~※~~~※~~~ 天熙内廷翔鸾宫。 天色大亮,清晨的阳光穿透过窗棂照射进寝殿,四周里一片寂静…… 贞妃安庆瑶缓缓地睁开眼眸,只觉着头顶上金丝纹绣的纱幔晃眼一片,瞧的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昨夜,皇帝表哥前来临幸,又是一夜非人的折磨。 别的宫里妃妾们都是期盼着皇帝的驾临,她却是越来越恐惧了。他每次来都玩尽了花样,把她当做母苟一般的欺凌。给她灌了不知道什么药,脑子虽然不太清晰,疼痛却是一分都不减弱。昨天更是蒙住了双眼,被吊起来打,她一时精神恍惚出现幻觉,竟然觉得皇帝变成了三个男人扑上来折磨自己? 贞妃浑身酸痛,吃力地叫道:“来人呀!” 碧燕急忙走过来:“娘娘您醒了,怎么样,您身体还好吧?让奴婢给你擦药吧!” 贞妃娘娘嘴角儿抽动一下,有气无力地问道:“皇上呢?” 碧燕看了殿门一眼,怯生生答道:“昨天半夜里就走了,吩咐奴婢们不得进来打扰娘娘呢,让娘娘您睡到自然醒呢。唉,娘娘,您…您又受累了。” 娘娘昨夜半夜里的哭喊声,真真是痛得撕心裂肺呀!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娘娘还能活多久? 贞妃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走了,好、好呀!给本宫换一身干净舒服的衣服吧,别叫人瞧见身上的伤痕。” 碧燕忍不住说道:“娘娘,咱们不如去求皇太后娘娘做主。您再由着皇上的性子胡闹下去,这身子可如何受得了?奴婢实在是不忍心呀!” “不行……”贞妃言道:“这两年皇上常来,本宫在太后那里也得尽了脸面,满宫的妃妾们都在羡慕本宫得宠多,谁不是看着本宫的脸色说话?本宫岂敢抱怨侍奉龙体辛苦?本宫受些累不打紧,只盼着能尽快怀上龙子!” 再说,她若是去太后那里告状,皇上知晓了一定 会非常生气,哪个男子希望自己的*被人知晓?指不定,他以后就再也不理她了?她对这位皇帝表哥是又爱又怕。 贞妃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肚子,心里一阵阵儿发苦。她忍受这么多次了,平日里补药也吃了许多,为何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碧燕侍奉着贞妃,用药膏细细抹擦了全身的伤痕,又换上一件妥帖的衣衫。 贞妃自我打量一番,凡是有伤的地方都遮挡住了:“碧燕,你看看本宫可还有什么不妥?外人瞧不出端倪了吧?” “嗯!”碧燕伤感地点点头。娘娘这一份自欺欺人的心思,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皇后娘娘驾到……”殿外一个太监叫喊! 贞妃吃了一惊,急忙言道:“快,皇后来了,扶着本宫起来迎驾!” 贞妃还来不及从床上爬起来,皇后娘娘便走了进来,温和地言道:“瑶儿,你且躺着别动,自个的身子要紧。” 贞妃苦笑一下,扶着枕头又躺了下去,她与皇后极为熟悉,倒不用在乎这些虚礼。 皇后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贞妃,这才几日不见?贞妃的脸色憔悴不像个样子,年纪轻轻的身体,脸色竟有了一股子死人般的灰白气息。回想起当年二人在安国公府中游玩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安庆瑶活泼、骄纵、健康、美丽,皇后不由暗暗心酸。 “哎呀,瑶儿你脖子上怎么了?”皇后看到贞妃衣领下面的脖颈上,隐隐有一些红肿印子?便要伸手去摸。 “没事!”贞妃侧头躲闪过去:“天气热了,空气里花粉渐多,兴许有些过敏吧?不打紧的。” 皇后不语,凝视了她一会儿,她竟是不敢与皇后对视。 “唉……”皇后叹息一声,往日里活泼要强的姐妹,如今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整天躲在自己的宫里不出门,也不知道她到底藏了什么心事? “瑶儿,咱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虽然我现在是皇后了,你却也不必对我生疏了。莫不是我是妻,你是妾,就心生怨怼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贞妃低头言道。 皇后拉住贞妃的手,语重心长地言道:“瑶儿,以前咱们在府里的时候,你敢做刚当,性格最是直爽。本宫听太医们说你最近很是不对劲,你可是又什么瞒住了姐姐?” 贞妃虚弱的勉强笑道:“这都是我没福,怨不得别人。皇太后和皇后都怜惜着我,皇上也处处宠爱着我。这整个天熙宫里,就数我侍寝的日子多。可我自己是个不争气,到现在也没有得个龙胎来。我自想着,这身子未必熬到今年冬天去呢。” 皇后的眼圈便红了:“瑶儿休要胡说,咱们再请最好的名医来看看,姐姐定然不会叫你有事的!” 贞妃惆怅的言道:“以前在府里,是做姑娘的时候,性子张扬些未尝不可。可现在我们都嫁给了皇上,岂能任意妄为?” 皇后细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在人前,皇帝对自己是一个尊重亲切的模样。在人后,他又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模样?还常常出言讥讽嘲弄,她的日子亦是不好过。 姐妹二人说了一会话,贞妃便受不住累又沉沉昏睡过去。 皇后为贞妃掖好了被子,缓缓地走出了宫门,那碧燕宫女却是跟了上来,一下子跪在皇后面前抽泣起来:“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我家娘娘吧,奴婢实在是不敢隐瞒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能容忍 皇后沉住了脸,冷静地支开了左右随行之人:“紫潋,你们先下去吧!” “诺!”紫潋躬身行礼,带着一群人离开! 皇后对那碧燕言道:“你起来吧,随着本宫过来!” 皇后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现在这里无有外人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宫替你家娘娘做主!可是贞妃有什么不好?” 碧燕急忙跪在皇后的脚下,言道:“别人都道我家娘娘得了宠,却不知道她过的是个什么日子?就连那歌舞坊的女子都不如。囡” “此话怎讲?” 碧燕一边哭泣,一边言道:“不是奴婢在背后说大逆不道的坏话,可皇上那些手段实在是令人发指,折磨的娘娘不成个人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娘娘身子里塞,稀稀拉拉的血从来没消停过。鲺” “娘娘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一双手,再没有一处好地方。昨天半夜里,娘娘疼的哭喊尖叫,那声音凄惨的叫人胆战心惊。皇上每临幸一次,娘娘就会大病一场,不躺个十天半月的下不了床。昨夜肯定是用鞭子抽了,后背上都是一道道痕迹。” 皇后向后退了一步,恨得咬牙:“你为什么不早点禀告!” 碧燕苦涩言道:“奴婢也想要说,可是贞妃娘娘不让说,一是怕惹恼了皇上,这毕竟是皇上的*癖好。二是娘娘总是期盼一个龙子,希望皇上多多来,只得百般讨好他。三是怕外人们笑话,我们娘娘要强好面子,太珍惜这后宫的荣宠了!” “照奴婢看来,我家娘娘原本身子不差,完全是被折磨成这幅样子的。皇后娘娘若是不想想法子,我家娘娘只怕要大不好了!” 安茉葭震惊不已,她没有想到那纨绔皇帝如此变态,她如今都在庆幸自己不曾侍寝了。清高傲慢如她,岂能忍受他的百般羞辱和肮脏手段? 皇后思虑片刻:“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碧燕回忆再三,谨慎的言道:“奴婢不敢妄言,只是有所怀疑!” 皇后言道:“你只管道来,本宫自会彻查清楚!” 碧燕踌躇一会儿,便言道:“我们娘娘初进宫的几个月,皇上还不曾有此癖好。可是,就在两年前,刚刚过完春年的时候,娘娘为了追查一件宫舞伎季馨子的凶杀案子,惩治了那舞伎苏离兮。皇上从宫外回来,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离兮?皇后身子摇晃一下,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又是这个溅人!皇帝是在帮这个溅人出气儿,故意折磨瑶儿呢。忍了她两年了,实在是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皇后恢复了平静:“碧燕,从今天开始,皇上若是再来,你就说贞妃娘娘身体不适,暂时不能够侍寝了。皇上若是不肯摆手,你就速速派人去凤仪宫告知本宫一声,本宫自会过来探望贞妃。”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碧燕感激地叩首!皇后娘娘若是肯保护贞妃,自家娘娘的性命就有救了! “你家娘娘若是怪罪,你就推到本宫身上来!” “诺!” 皇后的眸光深沉:“兹事体大,今天这些话,你再不能说给其他人知道了!” “诺!……”碧燕诺诺唯唯地退下了。 安茉葭捏紧了手中的丝帕,眼眸中是浓浓的恨意。这个苏离兮真是个祸害,竟然挑拨了皇帝残害后宫、虐待贞妃? 容不得她了,真的容不得她了!必须尽快将她除掉! 只是,要想个什么办法将她光明正大的处置了? 安茉葭一步一步地向凤仪宫走去! ~~~※~~~※~~~※~~~※~~~※~~~ 清平乐宫这个月的俸银子发下来了,宫舞伎们的腰包儿都鼓囊囊起来,再加上皇家歌舞大剧院的额外收益,舞伎各个满面喜色,吵吵闹闹地要办个消夏的聚会,大家出了份子钱,一起吃个花酒什么的。 刚巧又赶上了沐休日,六品主殿苏离兮便同意了。大家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接连演排了几个舞剧,给皇族挣下大笔的银两,是该放松一下,热闹热闹。 地点定在清平乐宫的绯潋园子里,那个有一处湖中小亭子风景甚是幽雅,晚间凉风习习,正是消暑祛暑的好去处。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灯笼挂起。宫舞伎们早早便来了。湖中亭台上摆满了果鲜和美酒,都是宫中自产的美味,从太液湖中捞出来的湖鲜,姜红虾、海蜇鲊、蒸水鱼、清炒田螺羹,满满的美味佳肴铺排上桌,看起来就令人口水直流。 郦飞烟拍着手笑道:“不错,还是苏六品的面子大,只要她一出面,厨房便不敢克扣了咱们的银子,看这几桌湖鲜宴置办的真全乎。” 苏离兮笑着,一手捏捏郦飞烟的嘴巴:“小蹄子,这么多的好酒好菜,还堵不上你那张嘴儿,偏偏又来消遣我!” “哎呀!”郦飞烟躲到花月容的身上,笑着言道:“花姑姑救我、姑姑救我,苏六品要发飙了 。回头安排一个丑陋不堪的角色给我演绎,好叫看客们耻笑于我。” 众舞伎一片嬉笑,她们这两年来相处的十分愉快,苏六品从来不在意什么等级森严、上尊下卑。 花月容举起手中的酒盏:“姐妹们,今夜花好月圆,咱们舞伎们好好乐呵乐呵,让我们同饮此杯中酒,不醉不归!” 宫舞伎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酒盏,用衣袖掩嘴唇一饮而尽。这杯中酒是专给女子们饮用的桃花酿,甜甜糯糯的味道,并不怎么醉人。 一年龄大些的舞伎言道:“我提议,这第二杯酒大家一起来敬苏六品,若不您带着我们演排舞伎,叫姐们们活得越来越出彩,我现在早就在尼姑庵中吊死了。唉!” 众女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苏离兮。 苏离兮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姐妹们别说丧气的话,咱们虽然是出身不高,低人一等的歌舞伎,可也是有尊严的人。咱们依靠舞艺养活自己,不用在男人那里讨生活。以后大家同心协力,将歌舞剧院发展下去,好日子等着咱们呢!” 众舞伎齐声叫好,心中对苏离兮的感谢更加深刻:“祝下一部舞剧满堂喝彩,赚个盆满钵满。” 大家共同举杯,欢声笑语荡漾在湖面上。宫婢们不断送上美酒和菜肴,女子们你一杯、我一杯,吃喝玩乐好不畅快。 郦飞烟吵闹着:“这样光吃菜、光喝酒甚是无趣。不如我们也学学大老爷们儿,来猜酒令吧!输得人,就罚她喝三杯!” 女子们嗤嗤笑着,玩起了酒令。 随着时间的推移,吃酒玩乐的气氛更加高涨起来,虽然说那桃花酿不醉人,可喝多了怎能不醉?很多人过来向苏离兮敬酒,她碍于情面不好拒绝。左一杯、右一杯的,竟是喝了不少,她脑袋晕晕沉沉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轻飘飘的! 还有人喝的不清醒,开始跳舞了。一时之间,湖中亭上花枝招展,衣袂飘飘,歌声婉转,舞姿乱窜。 醉倒的不止苏离兮一个人,宫舞伎们玩得尽兴都有了醉意,一个个满脸红晕,嘻嘻闹闹,说说笑笑,斜斜歪歪的走路:“来呀,再多喝一杯!” 有的女子直接倒在酒桌上睡着了! 夜色渐渐晚了,两个宫婢搀扶起苏离兮,在她的耳边言道:“苏六品,您醉的不轻,奴婢们送您回沅淑阁吧!” 苏离兮昏昏沉沉地点点头,看不清楚来人的脸,就被人拖着走出了小亭子。 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两个宫婢只管搀扶着苏离兮向不知名的地方走去,不时还回头看看,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了踪迹。 清风习习,苏离兮渐渐有些清醒了:“你们…你们是谁?想要带我去哪里?”这路上的景物有些不对头,不是回沅淑阁的路呀! 那宫婢言道:“苏六品别怕,奴婢们找个地方给您休息一下,马上就到了!” 苏离兮眼见不对头,使劲推了那宫婢一下,转身便往后面跑,她们低喝一声:“别叫她跑了,快抓!” 从假山后边又跳出来两个宫婢,阻挡住苏离兮的前路,死死拽住她的双臂,她挣扎着盯着她们:“你们胆敢抓我!” 那宫婢笑道:“苏六品莫急,咱们给你找个俊俏又有才学的男人,也是你曾经惺惺相惜的人,让你好好过过瘾。走!” “救命!”苏离兮张嘴大叫…… 她们立刻上前死死捂住了她的嘴。身后,有一掌狠狠地劈下,她双腿一软彻底倒下,失去了自觉…… 第二百八十七章 皇后的怨恨 天熙宫,凤仪殿…… 皇后安茉葭轻轻将红菱格子窗推开,沉默的凝视着外间的景色。 尽管天色已晚,宫苑在数个灯笼的照耀下依旧是一片姹紫嫣红。远处隔着几重垂花门,浓翠嫣红的青石小路曲径伸幽,这满园的绽放,宛如世外桃源,却是给她一个人欣赏罢了。 小时候,她也曾对自己未来的夫君期待憧憬。试问世间有哪个女子不向往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的岁月。可惜,她身为南郡安氏嫡女,身为天熙朝的皇后娘娘,那些寻常百姓中夫唱妇随的日子,都是不可触及的奢望而已。对于自己的那位夫君,一个永远都看不透的男人,只会叫她越来越感到心寒。 她与杨熠,不过是一对为了彼此的利益,而虚与委蛇、各取所需的假夫妻。双方维持表面上的和美与平静,全都是是表演给外人看的! 杨氏皇族和南郡安氏,永远注定站在对立的两面,他们是不可能融合的夫妻关系。她要保护自己的家族,保护自己的亲人,保护瑶儿堂妹。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在您的极力反对声中嫁入皇宫。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事到如今我无路可退,只能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了鲺。 宫女紫潋行礼,轻微地言道:“娘娘,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 “嗯!”安茉葭缓缓地转身,走向那边的书案。 紫潋在一旁添水研磨,安茉葭提笔凝思,烛光下眉目嫣然,该写些什么呢?每个月给远方的安水屹写信,已经成为她的习惯。告诉哥哥这皇宫中的冷酷无情?还是告诉他自己的婚姻美满甜蜜? 哥哥心中的执念该有多深?他一去三年不归,就连亲妹妹嫁人都不愿意回来观礼?他一定是怨自己不听话,嫁给杨熠为后。在这世上,若还有什么让她肯付出所有,唯有哥哥安水屹了。 她举笔停滞的时间久了,毛笔尖上一滴黑色的墨,掉落在白色的宣纸上,氤氲着乌黑黑一片儿,犹如洁白的绸缎被污染了,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纯白宁静。安茉葭叹息一声,将纸张揉成一团儿丢弃。 安茉葭重新执起笔来添墨,娟秀的笔迹缓缓流畅而行,大概内容如下:妹茉葭一切安好,皇上十分怜爱尊重,太后娘娘更是疼爱茉葭,宫中众位妃妾安分守己,皇宫中处处顺心顺意,勿念!北疆乃是苦寒之地,请哥哥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期盼哥哥早日返回京城…… 不大一会儿,一封平安报喜的信件就写好了。待那墨迹干了,安茉葭将其折叠收好:“明日里寄出去吧,再将那些药品和补品一起寄上,哥哥在北疆的日子十分清苦!” 紫潋躬身:“诺!皇后娘娘对郡王爷真好!” 安茉葭淡淡一笑,这笑容中荡漾着真挚之意。 另有宫女端上一个金盆温水给皇后娘娘净手,安茉葭神态变得几分清冷,将白皙修长的手指浸入金盆中清洗,撩起水花儿揉搓着原本就很干净的手心。 她的声音冷淡如冰:“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紫潋低头言道:“乐师李沣年已经被灌了药,提前送过去那小房间了。苏离兮喝的醉醺醺,也被咱们的人架过去了。这个时辰,两个人应该已经…在一起撞上了,只要再等一下,那猛烈的药性发作些,便可成其好事!” 一宫女递上了洁白柔软的手帕子,安茉葭面无表情,接过手帕子,一根一根擦拭着手指,柔白如椰乳般的纤细手指本就很干净,皇后却是像要将上面的脏东西搓掉。 紫潋看看皇后的脸色,忍不住多嘴道:“娘娘,您为什么要选择李沣年?奴婢记得在郡王府中,您对他的琴艺和才学十分欣赏,李沣年乃是郡王的好友,将来若是被郡王知晓了……” 安茉葭冷哼一声:“好友?一个欺骗本宫哥哥的细作而已,处心竭虑的接近我们郡王府,留意我们的一举一动,背后里不知做了多少秘事。算计着将哥哥弄去了北疆苦寒之地,他还是不肯罢手,时常假惺惺的写信,有意无意的探听安氏军情。这样的所谓好友,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了他一身超凡的琴艺,不过是附庸风雅、欺世盗名的卑鄙之徒!” 她将手中的帕子丢子一旁,优雅地走到雕花椅子上坐下,纤手端起一旁的香茗,浅浅品了一下:“本宫如今站在这个位置上,才知晓人心险恶,知人知面难知心!” 紫潋也是安郡王府出来的,想起李沣年那不拘一格的潇洒风度,以及悦耳流畅的琴音,内心微微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娘娘说的极是!” 安茉葭冷冽的目光看向紫潋:“本宫让你调查李沣年与苏离兮的往事,你做的如何了?” 紫潋言道:“都查清楚了,李沣年在进宫之前便与苏离兮相识,还是咱们郡王爷带去认识的。他们三人在水韵坊期间,常常一起弹琴舞蹈作画,被京城人们传为美谈。” “苏离兮初进宫之时,在清平乐宫里受到众位宫舞伎的欺负和打击,李沣年对她十分照顾,常常送药、送礼物、送吃食,暗中交往从来没有断过。有几次皇上对苏离兮发火的时 候,也都是李沣年从中周-旋,帮助她脱困!” 安茉葭目光幽幽:“这便是了!李沣年和苏离兮这一对野鸳鸯原本就不清不楚的,表子无情、戏子无义,正是说的他们二人,本宫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全他们二人的尖情而已!真不知哥哥当时怎么会看中苏离兮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是!” 安茉葭暗暗咬牙,若是让那个纨绔狡诈的杨熠,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和别的男人在床-上打滚,不知道他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她真是越来越期待了,有了一种即将报复得逞的快感。杨熠,你不是一点都不碰本宫的身子吗?就叫你深深体会一下,被人羞辱背叛的感受。那舞伎不是你心中唯一的‘妻’吗?众目睽睽之下,‘妻’若是偷情了,你改如何处置她? 这就是你…爱上一个低溅舞伎的下场! 安茉葭看看大殿一处的铜水漏,问道:“皇上快来了吧?今天可是十五,本宫心里可是期待的狠!” 那纨绔皇帝惯会做这些表面虚假的功夫,故意装做与皇后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的模样,封住安氏众人悠悠之口,该到凤仪宫过夜的日子,他一定是会来的。虽然每次坐一下就走,不过龙辇车却是要停到天亮的。 紫潋回答:“奴婢刚才去问过了,今夜的执事太监说,皇上就要过来了!” “好啊、好啊……”安茉葭那一张向来清冷的脸上,出现了怨毒之色:“皇上,等一会,就让本宫带你去看一场精彩的好戏吧!” “皇上驾到……”传旨太监在殿门外高声叫道。 安茉葭略微整理一下情绪,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恭敬地躬身接驾:“臣妾见过皇上,皇上龙体金安!” 杨熠微微一笑,语调圆滑:“皇后请起吧!” 安茉葭原本就没有认真行礼,于是便懒洋洋地站起来,夫妻二人安坐下来,宫女们奉上香茗,奉上傍晚用冰凉井水湃过的鲜果。皇帝身穿着平日里的常服,坐在那里轻松惬意端起茶碗。 殿内一时无语,各自喝了几口茶。 皇帝问:“皇后近来可好?” 皇后答:“臣妾一切安好,多谢皇上挂念!” 皇帝问:“天熙后宫事务繁忙,皇后要保重自个的身体呀!” 皇后答:“打理好天熙内廷,替皇上照顾好各位妃妾和孩子,是臣妾应尽的责任。” 这几句寻常又无聊的问候话,几乎是帝后二人每次见面时的必用客套话,差不多客套两年了。 紫潋来报:“启禀皇上,娘娘,晚膳已经摆好了,请皇上和娘娘移驾用膳。” 安茉葭含蓄笑道:“皇上,请您移驾用膳吧!” 皇帝亦是笑得十分温和:“皇后请!” 今天晚膳菜肴虽然不多,却是异常的精致,很符合皇后品位雅致的个性。竹荪燕窝合鸡盅,参芷红枣炖乳鸽,,海蜇凉拌青瓜丝,秘制石斛莲花汤,口味清淡中蕴着浓厚,令人闻之舌上生津。 皇帝淡淡地扫了一眼,言道:“皇后用心了,朕每次前来凤仪宫,都能品到这许多的美味。” 皇后温柔地笑道:“这都是臣妾身为人妻应该做到的,皇上不嫌弃臣妾厨艺鄙陋就好。臣妾先敬皇上一杯酒,祝吾皇圣体康健,事事美满!” 第二百八十八章 暴怒的皇帝 皇后亲手端起那一把儿金玉镶各色宝石的酒壶,为皇上斟上满满的一杯酒。帝后各自端起案前的一杯酒,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而后掩面含笑饮下! 杨熠随意夹了几道菜,略略品味一下,就将手中银箸放下:“时候不早了,皇后早点休息吧,朕先回去了。” “好啊,皇上国事繁忙,臣妾不敢多加叨扰……”皇后也不挽留,优雅地站起身来言道:“臣妾恭送皇上!” 正在此时,一名太监急匆匆前来禀告:“禀告皇上、皇后娘娘,巡夜的禁卫们在御花园的亭房里发现了一桩男女通尖之丑事。值夜管事不敢私自做主,前来请皇后娘娘的示下。囡” “丑事?哼!”安茉葭露出气恼的神态:“本宫管制之下,后宫竟然发生如此肮脏不堪的事情,待本宫前去处置了他们。你可知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妄为?” 那太监言道:“好像是清平乐宫的舞伎们喝醉了酒,与南殿的乐师们胡闹,行那男女苟且之事!” 皇后怒道:“清平乐宫的宫舞伎?虽然身为舞伎,却都是属于皇上的女子,岂能有此无耻行径?皇上……” 安茉葭转向皇上:“可否请皇上同臣妾前去?狠狠惩戒这些不知羞耻的东西。鲺” 皇帝一双清亮的眸子中寒光熠熠,缓缓地言道:“既然皇后这么说,朕就与皇后一同去看看吧!” ~~~※~~~※~~~※~~~※~~~※~~~ 夜幕降临,天色黯淡…… 皇后按照预定的时间,带着皇帝,以及一众宫女太监们,匆匆赶往御花园中的一个小套院。 这里连着御花园后边的小池塘,院落中堆积奇特怪异的山石,路边栽种着各种花木,可在灯笼下影影绰绰,倒是显得幽深隐秘,林木茂盛。 平日里,这小套院中的亭房是给那些花匠们休息所在,里面的物件都十分的简陋。偷-情选择到这种地方来,可谓是有多么的猴急了! 皇帝与皇后走到门外,一个巡逻的侍卫急忙跪下要禀告些什么?皇后却是抬手阻止他讲话,众人竖耳倾听。 屋子里传来木板摇曳的声音,还有男子那兴奋到极点的低嘶声,以及女子舒坦的呻吟声音。很显然,里面有见不得人的苟且事情正在进行着。想是那一对狗-男女十分尽情,外面这么多人的走动,他们若是惊醒一些,早就有所察觉了。可依旧往我的玩乐着?可见是多么的饥渴和急切! 屋外的人不由面面相觑,直听得口干舌燥,呼吸急促,想象着里面的一场大战何其激烈?那皇后安茉葭暗暗先羞红了脸颊,她至今仍然是清白之身,素来清高有洁癖,自然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不堪入耳的声响。 皇后难堪地干咳一声儿,捏起一方丝帕捂住自己的鼻子,悄悄地抬眼看向皇帝,他的脸色已经铁青变了色。 皇后心里一阵儿得意和快乐!也是,任谁一个男子听闻隶属于自己的女人,背叛自己偷情,脸色都不会好看。何况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安茉葭觉得好生爽快,杨熠,你也有今天的耻辱感受?看看你爱上的是一个多么不要脸的女子? 一名太监按压着小宫婢过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我们适才巡夜的时候,先是发现了这宫婢鬼鬼祟祟在这里守门,才又听见了里面似乎有不轨之事。想这宫婢正在为里面的人放风。” 皇后怒斥:“你们既然抓住人,为什么还不破门而入,将屋子里做丑事的一对溅人给揪出来正法?” 皇帝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那太监汗颜,言道:“据这把风儿的宫婢说,屋子里的人品级很高,身份贵重,我们这些奴婢身份太低,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请皇后娘娘前来做主。” 皇后心中暗喜,一切都按照她预想的进行着,她问那跪在地上的宫婢:“品级太高?你说说看,里面的人品级有多高?竟然狂妄到这种地步?” 那名宫婢早就吓得浑身哆嗦,语无伦次地言道:“皇后娘娘恕罪,我家主子是喝了太多的酒,脑子糊涂了,才会做下着糊涂事。若是她还清醒着,定然不敢如此了。” 皇后冷笑:“巧言令色,来人,立刻撞开房门,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无耻下作?” 几个腰圆膀粗的太监冲上去一阵猛跺,“嘭……”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宫女紫潋带人走进去。 皇帝与皇后虽然站在门口,借着外间的火光,却也能清楚瞧到屋里的情景。但见满屋都是大片的狼藉,女子、男子的衣裳满地飘落,还有一些物件也倒了一地。 中间的木板上,躺着两个浑身赤果的人。骑在上面的女子显得十分狂野,她披头散发,遮挡住脸看不清楚容貌,只见一身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尽情中的红色伤痕。 皇后往后倒退一步,厌恶地蹙眉,心里觉得一阵阵恶心儿,那弥散在封闭屋子的气味,让她差一点呕吐出来。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男女之间的事情真是令她毛骨悚然。 苏离兮这个不要脸的,终于当面抓住她的过错了。这一次,只怕皇帝都不能原谅她,必能将这个溅婢碎尸万段。替哥哥、替贞妃出一口恶气。 皇后背过身子,言道:“快快点燃灯烛,看看他们是谁?”还能是谁,不就是苏离兮和李沣年吗! 屋里的太监点燃了灯烛,顿时明亮起来…… 地上的女子和男人,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浑身颤抖着羞于见人。此时他们两个人,已经从激动和疯狂中清醒过来,在这么多双目光的注视中,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冷漠的言道:“将他们的头发撩起来!” 上前去两个人,一把揪住那对苟男女的长发,向后边拉去。一个太监惊呼道:“贞妃娘娘,怎么是您?……” “啊?”安茉葭一双眼睛猛然瞪大,盛满着难以置信和惊恐。 灯烛的照射下,将地上女子的一张容颜,和一身羞耻的不堪映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不正是贞妃安庆瑶? “品级很高?果然是很高。正二品的皇妃娘娘,皇后之下的第一人。”皇帝咬牙切齿地言道:“安庆瑶,你这个音妇!” 满屋子的人都傻了眼儿…… 皇帝被气的面色发青,他厉声言道:“溅人,朕对你还不够好吗?整个天熙后宫的妃妾里,就数你得到的恩宠最多。你既然音荡到这种地步?你没有男人就活不成了吗,背着朕偷-汉子!” 此刻,贞妃惶恐的眼眸里溢满了泪水,胡乱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遮挡在自己的身体上,嘴巴里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什么也不知道呀!” 安庆瑶原本在寝殿内好好睡觉着,莫名其妙地躁动不安起来,又被人蒙住了双眸绑到这里。刚才发生的事情,她稀里糊涂,以为是在做梦?直到清醒过来,已经看到满屋人里站满了人? 皇后身子一晃,差点气晕了过去。她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安庆瑶:“瑶儿,怎么会是你?”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窟,设计谋划,反被别人挖了个陷阱。哪里出错了?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 那地上的男子也不是乐师李沣年,反而是安氏家族隐秘在禁卫队中的一个骨干力量。他一直担任禁卫队的副领队,今夜喝了几杯酒便被人拖到了这里,大概是被灌了什么激烈的药物,竟然不辨是非、身不由已! 宫女、太监、侍卫们,眼见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各个受到刺激,纷纷低头后退,不敢靠近。 皇帝亲眼见到自己的‘爱妃’与其他男子苟-合,顿时怒不可喝。唰的一声,他转身从侍卫的腰间拔出一柄锋利的宝剑:“竟然如此羞辱于朕,朕现在就杀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 “刺啦……”一声,冰冷的宝剑刺入男子的胸膛,鲜血四溅,他还来不及争辩一句,便气绝身亡。 杀人了?杀人啊! “啊!”一旁的皇后和贞妃尖叫着后退,直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冥纸。 皇帝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将还带着血迹的长剑直向了贞妃:“溅人,你让朕蒙受此奇耻大辱,还想活命吗?” 眼看着皇帝就要杀了她? “哇……”贞妃吓得大哭起来,颤抖地言道:“皇上饶命、表哥饶命。妾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妾身是被人陷害的,妾身冤枉呀!” 第二百八十九章 至死不见 冤枉?对于一个贞洁已失的女子,冤枉了又能怎么样? 事到如今,贞妃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身,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她是被人陷害的,也不能得到杨氏皇族的饶恕了。身为皇帝的女子,被人玷污了,唯有有以死谢罪了。 皇帝怒火冲天:“溅人,朕不杀你,何以雪耻?” 眼看着皇帝就要痛下杀手,利剑向前长驱直入,皇后已经反应了过来,她猛地张开双臂挡在贞妃的面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呀!” “皇后让开。”皇帝怒目圆睁,竟然不顾皇后的尊荣,一大脚儿踹开了她,可见皇上心中是有多么的气愤羞辱? “啊……”皇后一个踉跄重重的跌倒在地,紫潋慌忙上前搀扶。众人眼见皇帝当众打皇后了,更是吓得瑟瑟发抖鲺。 皇帝上前两步,继续将利剑指向安庆瑶:“当初朕选你进宫,皇太后特意为你择封号为‘贞’字,就是盼你能格守妇道,贞洁守礼。万万想不到你是个天生的荡-妇,朕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贞妃用一件衣服遮挡胸口,她惊恐万分,一退再退,直到被逼到了墙角处。 皇后顾不住自己的腰痛,一路挣扎爬过来,跪在皇帝的面前苦苦哀求着:“皇上饶了妹妹,她虽然性子骄纵些,却是不敢做出这等事情!” “滚开!”皇帝怒喝! 面对那锋利的剑尖儿,皇后浑身发抖着,她强做镇定地言道:“皇上息怒,此事定有隐情。请皇上给臣妾一些时间,臣妾相信瑶儿是被人陷害的,臣妾定能查出真相!” 皇帝冷哼,嘴角一抹讥讽的狠厉:“被人陷害?朕还要感谢皇后呢?若不是你带着朕来这里捉-尖,朕岂能撞上他们的尖情?你果真是一个公正严明的皇后,大义灭亲,连自己的妹妹也能出卖!” “啊?”贞妃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安茉葭的眼神已经变得怪异:“是你?” 安茉葭百口莫辩,急得额头冒汗:“瑶儿,我也不知道的!” 安庆瑶的五官扭曲抽搐,歇斯底里地哭道:“已经将皇后的宝座让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不过一个小妾,你也容不下吗?什么姐妹情深,都是骗人的。呜呜!” 安茉葭只觉得头痛欲裂:“不是,不是这样的!” “你滚开……”皇帝举着宝剑:“待朕先杀了这个丢人现眼的霪妇,再与你理论!” “不要、不要……”皇后跪在杨熠的面前:“今夜的事情透满了蹊跷,皇上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您若是想杀了瑶儿,就请您先杀了臣妾!” “呜呜、呜呜……”贞妃痛不欲生,捂着脸泣不成声:“我冤枉、我冤枉呀!我要找我爹爹,我冤枉死了!” 现在的她已经分辨不出来是非了,面对那一把冷冰冰的利剑,还有往日里情切意浓,此时却怒气冲天的皇帝表哥,她又是羞耻、又是恐惧、又是委屈,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三人对峙着,皇帝满面怒容,眸光狠毒,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手中的利剑,一滴一滴的落下鲜血…… 而皇后挡在贞妃的身前,脸色冰冷,僵硬的身体里写满了倔绝!她已经明白了,这一场闹剧的幕后黑手,除了皇帝杨熠,还能有谁? 演戏,他可真是会演戏,别看他此时浑身的暴怒,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舞伎苏离兮虽然是个笨蛋,可这个狡猾的杨熠却是天下最难对付的人! 可恨自己,技不如人! 这般僵持着不是个办法,胡老太监只得出来言道:“皇上,贞妃娘娘虽然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但是看在她与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她又是皇太后的亲侄女,安国公的唯一嫡女,您就大开恩德,饶她一命吧!” 胡老太监特意加重了‘安国公’几个字! 皇帝愤恨良久,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利剑: “传旨,贞妃安庆瑶不守妇道,祸乱宫闱,罪不可赦。立刻摘去其正二品皇妃的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朕与她、至死永不相见!” 至死永不相见?贞妃白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皇后扑倒贞妃的身上:“瑶儿、瑶儿,宣太医,你们快点宣太医呀!” “这?……”太监宫女们左右为难,贞妃安庆瑶现在已经是一个庶人,哪里还有资格宣太医诊脉? 屋子里乱糟糟一团脏,皇帝厌恶之极,甩袖离去! ~~~※~~~※~~~※~~~※~~~※~~~ 清风习习,花香淡淡…… 苏离兮安静地躺在床上,笼烟般清秀的眉,静谧细密的睫羽,线条优美的樱唇。柔柔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洒在她清丽的脸颊上,将她美丽五官映的更加动人了。 空气中有兰芷般的淡淡酒香浮动,宿醉的感觉可不太好,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舒服…… 杨熠坐在床边,有些好笑的看着酣睡中的女子。这丑丫头没心没肺 的,宫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倒是睡得非常安稳?他微微轻勾起邪魅的唇角,深沉的眼眸中浮上一抹醉色的浮光,抬手抚上她细腻如玉的肌肤,她的面颊上因醉酒晕染着一层薄薄的绯红。 苏离兮揉揉眼眸,微微一恍:“小九…你这么早就来了?你今天不用上朝呀?”这家伙今天来的很早,心情很不错的模样? “早?”他轻笑:“你睁大眼睛看看,都快晌午了。” “哦?……”她斜眸看向窗外,茵绿的树叶明晃晃的,可不是一片阳光明媚,自己竟然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酒好喝吗?”他扬眉一挑:“女人,你还知道自己姓氏名谁吗?” 她迷蒙着眼睛,依旧觉得有些头晕:“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不是喝醉了,我是被人敲晕了,有几个人要抓我。” 她看看周围的情景,脸上的紧张逐渐散去,眉目舒缓下来:“呵呵,原来真是个梦呀。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唉!……”他躺在她的身边,无奈地看着她:“你怎么如此傻呀!”幸好有他这个聪明的,一直保护着她。将计就计,移花接木的设计好一切,将她救下来换成了贞妃安庆瑶,趁机除去心头一个隐患。 “你呀,你被人家卖了都不会知道!”他将苏离兮挽入怀中:“这辈子你哪里也不要去哦,老老实实跟着朕,才能平安度日。”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迟疑地看着他:“我心里为什么这样不安?”她只是醉酒了,脑子有些发晕而已,清醒下来想想,总是觉得有些问题。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抚过她柔顺的长发:“离兮以后要乖乖的听话,躲在朕的羽翼之下,依偎在朕的身边就好了。” 苏离兮对他翻了个大白眼儿,她嗅嗅鼻子,似乎闻到了自己满身的酒味:“我昨夜回来直接就睡下来,还没有洗澡吧?真是难闻,你让一让,我要起床清洗!”这男人将整个床都堵住了。 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拉了回来:“不难闻,朕喜欢,香香的醉美人!”他闭着眼眸,美美地嗅着,一副要流口水的贪婪模样。 “哎呀,你让开了!”她使劲推着他的肩膀,想要从他禁锢的怀抱中跑出来:“我要去洗澡,臭死了!” “别动、别动……”他的心情十分的愉悦:“你再乱动、朕就有其它想法了。”他爬上去轻啃那雪白脖颈和耳垂,一双手也不安分起来。 苏离兮的脸顿时就红了:“滚开了,这大白天的!” 他不依不饶,嬉皮笑脸,驾轻就熟,一手抚上她平坦的小腹,眉头微微蹙起:“咦?怎么还是没有动静?这都努力多少次了?浪费朕那么多的精力,苏离兮,你这肚子也要争点气儿呀!” 她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滚开了,大白天的,你发疯了不成!外面的人听到了,又来笑话我!” 杨熠转身,很无耻、很嚣张的叫道:“外面的人,你们听到了什么吗?” 殿外的宫人们齐声回答:“皇上请放心,奴才们什么也听不到!” 苏离兮又急又气,对着他扑打起来! 杨熠哈哈笑着:“都走远一点!”殿外的人急忙散去! 他回头,看着她纤细的腰肢,凝眉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朕不够勤奋耕耘呀!娘子,夫君来了……” 他饿狼扑食一般的压上去…… 第二百九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安国公府…… 安国公闭目沉思,神态肃然。二郎安庆邦,五郎安庆业坐在两旁。屋中的气氛凝滞而沉重。 “嘭……”安庆邦重重击打一下桌子:“真是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他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动着:“父亲,瑶儿被狗皇帝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丝毫不念及往日的恩宠和情分。也不顾及我们南郡安氏的颜面。父亲依旧是坐视不管吗?” 安庆业自从在渊狱关押了一段时间之后,耽误了治疗伤腿,便微微瘸了起来。他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如今京城中的官宦子弟们,人人在背后偷偷叫他安二瘸子呢!此仇不报非君子,他恨不能立刻冲进皇宫去将杨熠一刀了断鲺。 五郎安庆业亦是站起来,走到安国公的身边:“父亲,您素日里最疼爱小妹,以前狗皇帝宠爱小妹也就罢了。现在他无情无义翻脸了,您岂能眼睁睁看着小妹在冷宫受苦?说什么捉尖在床,明眼人一看便知晓,定是那杨熠设下的毒计。” 两个兄弟对视一眼,均都盯着安国公等待答复囡! 安国公缓缓睁开了老眸:“皇太后那一边儿,可有了什么消息?” 安庆业言道:“皇太后还在皇家别院中养病,皇后多次派人前去,请太后回宫主持大局,为瑶儿洗刷冤屈,可都被那个可恶的怜妃阻挡下来。怜妃说什么太后需要静养,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打扰。现在可见,那溅人王怜儿,罔顾我们安氏对她的栽培之恩,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投靠了皇帝?皇太后生病,已经完全被她控制住了。” 安国公微微叹息,又失去一个得力的干将。他们一族在王怜儿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使其成为皇太后身边最可靠的内应,溅人竟然在关键时刻倒戈了。 安庆邦愤恨言道:“那冷宫破败不堪,肮脏无比,瑶儿从小娇生惯养,岂能在里面忍受。今天早上,母亲得到消息,已经哭晕过去了。求父亲快快抉择吧!” 安国公老眼沉了一沉,语调凄清:“老夫一生戎马天下,自少年起便跟随着父亲和大哥南征北战,几经生死历练,开疆扩土。并将幼妹送入宫为先帝生儿育女。我们安氏为了天熙杨氏皇族可谓是尽心尽力,舍生忘死,肝脑涂地,却依旧保不住南郡安氏一族的平稳度日。罢、罢、罢……” 安国公猛然间站起来,浑浊的眼眸变得凌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古忠臣逃不脱君王的猜疑和忌讳。杨熠小儿,既然为了一个低溅的宫舞伎陷害我儿?他这算是要与老夫撕破脸了,他想卸磨杀驴,当我南郡安氏是软弱可欺之辈吗?” “君不义,臣不忠……”安国公双拳紧握,神态坚毅:“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若是等那昏君将来羽翼锋芒,就是我们消亡之际。趁他还弱,就要了他的命!” 安国公镇定地言道:“现在,是到了翻天覆地的时刻了!” 安庆邦与安庆业二人大喜,相互鼓励地注视一眼,当即双双跪倒在地,抱拳言道:“父亲明智,只要您运筹帷幄,掌控大局,必能一呼百应,号令天下群雄,将那昏君斩于马下!” 安国公冷哼一声:“杨熠小儿,这些年是强壮了一些,到处笼络人心,招兵买马。可我安氏的百年基业岂容他小视?近些年来,老夫故意在朝堂上退让,纵容他骄纵霸道,就是为了麻痹他。他以为我们安氏只有北疆安家军一张底牌吗?哼!” “老夫,送瑶儿和茉葭进宫,原本想留下一个龙胎,再除去昏君,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现在看来昏君早有防备,刘家淳妃的皇长子也靠不住了,那录州刘氏做为我们的附庸,近来却态度暧昧,几次与老夫唱起了反调。看来,他们野心勃勃准备自行崛起,想借着皇长子杨旭压在我们的头上!” 安庆业、安庆邦从地上站起来:“父亲,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是啊,我们手里没有皇子!” 安国公阴沉言道:“只有改朝换代了!” 安氏兄弟闻言,心中激动万分,慷慨言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安氏也能出皇帝。父亲一代英雄,必能问鼎天下!” 安国公异常冷静,他重新坐下来:“派人去冷宫里照顾瑶儿,莫要让她吃太多的苦。告诉她,安心在那里住上几个月,既然做不成天熙朝的皇妃,将来就做安氏皇朝的大公主!” “是!” 安国公沉静言道:“飞鸽传书给你们大哥、五弟,整理全军五十万将士兵马,将其它家族和小皇帝的那些碍眼细作统统除去,不必再隐忍下去。隐藏已久的东路军,西路军也该出来历练历练了,命令他们秘密整装待发,朝京都城方向行军,昼伏夜出,精心备战,半年内一举拿下整个京都城。” “是!” 安国公长长呼气:“水屹已经离开三年了吧?派人传信给水屹,叫他速速赶回京城!” ~~~※~~~※~~~※~~~※~~~※~~~ 天熙宫,紫宸殿…… 皇帝杨熠立于窗边,神情 肃然而凝重。胡老太监、昶氏兄妹等人跪在他的身后,众人均用期盼而焦急的目光注视着他。 杨熠久久地沉默着。他双手负后,迎风而立,眼眸微闭,貌似平静而内心如波浪翻滚。仿佛正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在他的手中,紧紧捏着几封飞鸽秘信,都是从各地传来的。 胡老太监轻轻地言道:“皇上、皇上……您要早做决断呀!” 皇帝缓缓地转身,阴霾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胡老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昶氏兄妹等人似有不甘,却不敢违背皇帝的命令,只得行礼后全数退出。 殿门只剩下了杨熠与胡老太监两人,皇帝上前亲手扶起胡总管:“胡老请起!” 胡老太监面色恳切:“皇上,各地情形都不大妙,军队以演练之名活动频繁,朝中几方势力蠢蠢欲动,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老奴等还望皇上示下。” 皇帝低头,再次将手中的几张秘信细细看了一番,神态沉重:“朕以七岁稚龄登基,朝堂与各郡被望族们把持太久,沉疴难愈。父皇留给朕的,真是一个烂摊子呀!这些年来尽管朕养精蓄锐,多方筹谋,却苦于时间太短。” 胡老太监黯然:“正是如此呀!可惜时不待我,只怕他们不会再给皇族继续强大下去的机会了!” 皇帝轻叹:“朕的力量尚不足以与整个望族们抗衡,朕最怕的不是他们的强悍,而是人心!” 胡来太监言道:“人心难测,这几年来投奔皇上的人太多,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不到关键时候根本无法分辨,难不保他们其中有各大家族的暗棋,临到头来翻脸不认人。” 皇帝坚毅地言道:“即如此,只能拼着流一身鲜血,也好剜掉身上这颗毒瘤了!” 胡老太监一惊:“皇上的意思是?” 杨熠将手中的秘信揉成一团,绝决地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抬眸,看向远处重重叠叠的宫檐:“按照最后一个谋略走,你速速去安排后路!” “皇上!”胡老太监似有不忍之色,老眼中似有泪光:“您真的要舍弃这繁华的京城与天熙宫吗?这里可是祖宗的基业呀。” 皇帝缓缓地转身:“朕不舍、又能如何?京都城与天熙宫被他们把控几十年,病入膏肓,积重难返。朕待在这里犹如困兽,处处受到遏制与阴谋,根本无法施展拳脚!” 他伸出一只手,摸着那把象征着皇权的尊贵龙椅。神态凄凉:“既然无药可医,只能一把旺火烧个干干净净。待来日,朕返回之时,推翻重建!” “皇上……”胡老太监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杀敌一万,自伤八千。您做此狠毒之决策,要承担多大的羞辱和痛苦,后世如何评定?史官会如何记载?亡国之君的名字您承受得起吗?老奴实在是不忍呀!” 皇帝神态冷毅:“一时之痛算什么?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饱受屈辱。朕从小养尊处优,也该吃些苦头历练了。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者。” 皇帝摆手:“你去吧,此事为绝密,只有朕与你二人知晓!借此机会,也可试探出天熙朝百官、以及各方势力之真心。到那动荡之时,不知跟随朕的还能有几个?谁可用、谁不可用?全都挖出来看看!” “诺……”胡老太监重重地磕头:“老奴遵命!” ~~~※~~~※~~~※~~~※~~~※~~~ 这两年来天熙朝皇家歌舞大剧院进行的如火如荼,每日里的看客们络绎不绝。一场又一场新演排的歌舞剧,成为京都城人们茶叶饭后讨论的话题,剧中的各个人物和故事感动了无数的人们。 最叫人称道的是,歌舞剧院的一系列善举,资助孤儿,安抚贫老,开创培训,设立粥棚,关爱民众,帮助疾苦。宫舞伎们在人们心中的印象截然不同与一般舞伎,各个都是心底慈善的女子。 清平乐宫舞伎们的精力已经从为皇上献舞,向皇上献媚争宠等,转变成如何在舞伎中争取一个好的角色,依靠自身的舞蹈才艺获得别人的尊重和羡慕,同时也收获更多的银两报酬。 然,这一日,皇家歌舞大剧院休息一天,整个天熙朝的舞伎们都会休息一天。一年一度的醉花节来到了,这是所有舞伎们的节日,她们不用为客人表演,不用忍受妈妈们的打骂,她们可以到处游玩取乐,将积累一年的疲惫和委屈抛弃到脑后。 对于皇宫中的宫舞伎而言,更是值得庆幸的一天,她们可以出宫了,这是一年中唯一可以出宫的日子。有人打算回家与亲人团聚(比如郦飞烟),有人打算回原先的歌舞坊看看师傅和姐妹,有人打算带上银两好好的采购一番。 更多的宫舞伎决定到京城郊外的云雾山,山上的寺庙众多。她们要去拜拜菩萨,求一支卦签,求上天保佑自己今后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宫里派遣了一支百人的禁卫队随行保护。一大清早,浩浩荡荡华丽的小轿子,抬着宫舞伎们走出了宫门。苏离兮 自然在其中,她虽然在宫外没有什么亲人可以探访,但不会放过这个出宫透透气的机会,便决定上山祈福了。 一顶一顶的小轿子一路晃悠着,威武的官兵提着兵器排成两排守护着轿队,驱赶着路上的闲杂人等。轿子外边是熙攘的人声和叫卖声音。苏离兮轻轻揭开流灿的金丝穗窗帘,外边是久违的热闹情景。 山路上的行人、马车和轿子都很多,热闹熙攘,人丁壮健。 这几年的醉花节,杨熠为了她的安全,都严令她不许出宫。这些天来,她又是发脾气、又是撒娇、又是再三保证,才换来了这一个出宫祈福的机会。 前方开路的兵士们叫喊着:“让开、让开,宫里的贵人们来了!” 路边的人们纷纷避让,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她们,低声议论着:“这些是皇宫里的宫舞伎呀,好漂亮呀!” “都是有品级的宫舞伎,享受朝堂的俸禄呢!” “是侍奉皇上龙体的舞伎呢!” “你们快看,那个不是歌舞剧中扮演林黛玉的苏六品吗?真人好漂亮呀!” 苏离兮急忙将轿帘子放下,她的心不由感慨起来,三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一个贫穷的小舞伎,口袋里揣着几个小铜板,正傻兮兮的站着路边,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宫舞伎的轿队,心中正琢磨着如此才能成为这世上最有前途的宫舞伎。 又是一年醉花节,世事难测…… 她已经从那个懵懂无知的小舞伎,变成了如今皇帝身边最宠爱的宫舞伎。这短短三年之间,发生了太多无法掌控的事情,让她的命运几经周折,还是实现了宫舞伎的梦想。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未来的日子又改何去何从? 山顶上最大的一所寺庙‘清明寺’清场了,专门接待她们这些从皇宫里来的‘贵人们’。寻常歌舞坊的舞伎们是没有资格来这里拜佛的。 苏离兮是正六品的宫舞伎,身份是这一群人中最高的,宫女燕玲搀扶着苏离兮下了轿子,寺庙负责接待的知客僧,早早就迎接了出来,一路引着她向最大的殿堂走去。原本,应该是昶蕞陪着她出宫,可这两天昶蕞却是病了,幸好燕玲也是个极为妥帖的,一路上照顾很是周到。 外间虽然吵闹,而这禅中院内却是极为安静的,道路两旁高大青翠的松柏,挺拔而茂密。几个光头的小沙弥在清扫院落,夏日的阳光普照大地,给庙堂笼上了一层橘色的光芒,越发显得庄重森严。 清明寺宏大华丽,前中后几座大殿,两侧还有宝塔和钟楼。里面供奉着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十八罗汉等,平日里香火旺盛,信徒鼎盛。 苏离兮等一行宫舞伎随着知客僧引着进了正殿,清凉寺的主持,一个老掉牙的披袈裟和尚亲自来迎接,双方见礼之后,苏离兮大方地捐赠了很多香油钱。而后,舞伎们排着长队,从左向右依着一尊尊佛像燃香磕头,祝祷心愿。 苏离兮跪在佛祖脚下,双手合十,虔诚地磕头祈祷,心中默念有词:“一愿前世的父母安康平顺,二愿天熙朝国泰民安,三愿自己与杨熠和睦美满,四愿皇家歌舞大剧院事业顺利。” 一番叩拜之后,燕玲搀扶着苏离兮起身:“六品可想求签?听说这清明寺中的签文很是灵验,很多姐妹来此都为了问卜将来。” 前方的长香案上面放着几个签筒,已经有宫舞伎手执签筒摇晃,神态虔诚,口中念念有词。 苏离兮回头看看,看到大殿的院子里有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榕树,很多宫舞伎已经在那里排队等待问签文了。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一次签文,内容可不是太吉利,心里便有了一些忌讳:“算了,我还是不去求签了!”富贵荣华皆是浮云,只期待平平安安就好! 燕玲不再劝解,时间尚早,舞伎们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自然要到处逛逛去,只是宫规有限定,不能擅自离开寺庙的周围。宫中禁卫们已经将此地团团包围起来,不但禁止外人进入,也不让宫舞伎们出去。还好,这寺庙中的风景甚是清幽静雅,舞伎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在周遭欣赏散步起来。 清明寺后山有一座九华亭,传承比着寺庙还要久远一些,都说现是有了九华亭,后才有了清明寺,乃是著名的前朝古迹,亭子中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石碑,碑文上留有当年名人***客的题诗,那里的浮华罩壁历史悠久,更是天下闻名。 于是,在知客僧的大力推荐之下,苏离兮等几个宫舞伎便前去观赏。走过敞阔的青石砖地,只见殿外一石龙头吐水的小池子,那龙头尚且喷着长长的水流,漫过水池中间巨型的石雕玄武。很多圆圆的铜板躺在清澈的水底中,据说可以许愿祈福。宫舞伎们一阵嬉笑,少不得将荷包中的铜板丢向那水中玄武背上,叮当叮当一片作响。 走过许愿小池,可见两条小路,一边延伸向九华亭,一边则通向后山的密林。这寺庙中风景虽然远远不如天熙皇宫华贵,却是别有一番佛门圣地的庄重。众位宫舞伎们在寺庙中转悠了大半个时辰,身上微微出了细汗,双腿也有些 累了。 便有知客僧带着大家到寺庙的各个厢房中去休息片刻,那里专侍女客,品香茗茶,陶冶心境。 苏离兮品级最高,自然不用与其她宫舞伎们一同拥挤,专门有一间厢房供她休息。她缓步走进这间幽雅的房间,屋子里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墙角的桌案上摆放着茶具与书卷,一副远离喧嚣的宁静平和。 燕玲侍奉着苏离兮换了干净的衣裙,又端来清水为她洗脸净手,她才坐下来品茗。淡淡的香茶沁人心脾,她坐在窗边欣赏远处的钟楼古塔,心中一片安静。 “好茶,这是寺庙的斋茶……”苏离兮轻浅饮用着,笑着对燕玲说道:“陪我逛了半天,你今天受累了!坐下来喝口茶,一会就该回宫了。” “噗通……”一声,燕玲双膝跪了下来! 苏离兮惊讶地望着她:“燕玲,你这是何意?”宫女燕玲侍奉她也有两年多了,自从住进沅淑阁便一直跟着她,可算是昶蕞之后最信任的宫女。 燕玲抬头,双眸已经含有泪水:“苏六品,您一直善待奴婢,可奴婢对不起您,对不起皇上的栽培。可是,奴婢没有办法,他们势力太大,又心狠手辣,绑架了奴婢的父母和弟弟。等您去了以后,奴婢…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苏离兮身子晃动一下,只觉得头晕目眩,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上:“你…你给我下药了,这、这衣服上的味道不对!” 燕玲深深地磕头,泪流满面:“对不起、对不起!” 屋里的景物,燕玲的身影都变得混沌起来,苏离兮强撑了几次,依旧挡不住那昏沉的感觉。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被拐走 马车吱哉吱哉地晃动着,车轮辗着干枯的泥土…… 苏离兮的脑袋很沉重,身子随着马车上下颠簸着,她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慢慢地拢起了心神。她在哪里?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窄小封闭的空间里,似乎是货运马车上的一个大木头箱子,里面塞满了圆溜溜的物品,仔细看来是一个个硬硬的核桃。她的嘴巴上勒着一根布条儿,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手脚儿都被麻绳捆绑住了,斜斜蜷缩在木箱子里,一点都动弹不得。 似乎是考虑到了她的呼吸问题,大木箱的四角有几个小圆洞。马车行进着,天气十分燥热,空气防若滞停,她浑身淹没在核桃中间,憋屈又难受。她被人拐走了,被不知名的人给拐走了。 侍奉她两年的宫女燕玲是内应,燕玲受人胁迫也不打算活了。她还记得燕玲说要以死谢罪。苏离兮无奈地望着头顶上的硬条木板,后悔自己不该胡搅蛮缠,闹着出宫来游玩。 她失踪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小九那里了吧?小九找不到她该有多么暴怒、着急、伤心,担忧……是她任性胡为了,总是不听他的话鲺。 他们为什么要拐骗自己,是不是为了要挟小九?没有立刻杀了她,便是还有利用的价值。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还能活着,虽然连累了小九。 这马车晃晃悠悠、不急不慢的前行着,核桃们也发出‘哗啦啦’撞击的声响,外边的人就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也以为是核桃的声音吧?他们把一切都算计好了,他们打算把自己偷运到什么地方去?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呀!小九若是失去了自己,会不会发狂发疯?她怎能留他一个人在世上、独自痛苦?苏离兮告诉自已,人生中有很多磨难和痛苦,她不能气馁,留着这条命,和小九相聚。 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他那么聪明,一定会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线索。她所要做的,就是坚强地活下去! 眼前都是昏暗的光线,她听到马车外边有小贩们叫卖的声音,听到很多人走路、说话的声音。听到了男人们叫喊着,说笑的声音。不会有人想到,这装满核桃的货车里藏着一个女人,天熙朝皇帝最爱的女人。 “站好队、站好队!”有兵士吆喝着:“把你们的骡子都拴好了。检查货物!” 苏离兮暗暗升起了希望,她能够嗅到这是商贩们拉运货物的味道。各种各样的味道融合在一起,马嘶牛鸣,吵闹不堪。还没有出城门,他们正在想办法将自己偷运出去。他们很是狡猾,没有从人员出入的城门离开,专门绕远路从货运城门出去。 苏离兮尝试着发出声音:“呜…呜…”没有用,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似乎被人灌了药?嘴巴里塞着东西,混混顿顿。 一个兵士走到马车前,用手使劲拍拍大木箱:“里面装的是什么?” 赶车的男人陪着笑脸:“军爷,都是土特产,干货核桃,来,您拿几个尝一尝。” “去、去……”兵士推开马夫的手:“这些日子上面查的紧,打开箱子看看!” “好唻,您等着,我这就开箱!”马夫爽快的答应着。 “吱吱哑哑……”一阵响,苏离兮听到头顶上的一个木箱子被打开了,好狠,他们在车上足足压上三个大木箱子,她被压装在最下面的一个。 “哗啦啦……”兵士用手拨拉着箱子里的核桃:“嗯!这下面还有两个箱子呢,全都打开看看!” 苏离兮渴望地看着头顶。 那马夫言道:“嘿嘿,军爷,您这不是故意为难小人吗?您看这一口箱子里装满了核桃,就有个百八十斤重,要是全都卸下来,小的太费力气了,也耽误您的功夫不是?” 兵士不依不饶的言道:“滚开,上方有规定,全都卸下来检查!” 马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趁人不备塞到了兵士的手中,腆着笑脸言道:“军爷,您看这天色马上就要全黑了,小的还要赶几十里山路,到城外的货运行里交货呢,您就通融通融,小的又不是第一次来,几乎天天都运货出城,您高抬贵手,放小的过去吧!” 那兵士掂量掂量手里的钱袋子,神态颇为满意,他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要一些好处:“好吧,我瞧着你也有些眼熟,过去吧!” 马夫立刻点头哈腰,眉开眼笑,又狠狠地抓了几把儿核桃,塞进兵士的怀中:“您老辛苦了,小的谢谢您了!” 兵士挥手:“快走、别挡路了,下一个!” 苏离兮焦急地蹬着双腿,可惜依旧没有气力,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出了城外。那车夫赶着马儿越走越快,道路也越来越颠簸了,她嗅到乡间泥土的味道,嗅到潮湿泥泞的味道,还有路边风儿吹起一阵阵麦浪的香味。 苏离兮心中渐渐寒冷,出了城门,小九就更难追寻到她了!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头顶上的木箱盖子,幕然的掀开来,白茫茫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一个陌生的粗鲁男子,出现在苏离 兮的上方,他从箱子里一把儿揪出她,揭开她口中的布条。 苏离兮大口呼吸着:“你…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钱都行!” 那男子冷冷看着她,端起一个破旧的木碗,就往她的嘴巴里灌水。她尽管已经很口渴了,但是却能感觉到这水有很大的问题,里面放了药,可以让她继续昏昏沉沉的药。 “噗、噗……”她挣扎着、努力吐了出来,不能喝、她不能喝呀,等一下又要昏睡过去,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弄晕了她,好方便继续赶路! “溅婢!敢吐……”那男人一把儿揪住她的衣领,一个重重的耳瓜子抽得她眼冒金星,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 男子凶狠地言道:“溅婢,叫你喝水、你就喝。你若是再敢吐出来,爷爷现在就剥-光了你的衣服,在这野地里好好的修理修理你。爷也来尝尝,那风-流小皇帝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 苏离兮惊恐地看着他,那男人脸颊上带着一条扭曲的刀疤,双眸射出饿狼一般贪婪的目光,缓缓移动向下,盯住她胸前的饱满处。他丑陋的脸逐渐凑下来,一股大蒜的臭味扑鼻而来,差点将苏离兮熏晕了过去。 一双毛黑的大手,便来撕扯她身上的衣襟,而她被反绑了双手,动弹一下的能力都没有,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要,不要……”苏离兮连连点头:“我喝、我喝!”事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刀疤男人邪恶的一笑,重新将剩下的半碗水放到她的嘴边:“你这小-妞长的真是漂亮,若不是怕有追兵,急着赶夜路,爷爷一定现在就玩死你!” 苏离兮紧张的喘不来气,她咕嘟咕嘟的喝下了水,眼泪忍不住落下来。自从她受到小九的呵护以后,再也没有受到如此可怕的遭遇…… 一些水沿着嘴角流下,钻入她的脖子里,衣服上,湿漉漉、黏糊糊很是难受。她遇到了一个凶狠的暴徒,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如今只能尽量不惹怒他,混得一时是一时,只盼望小九快快来救她。 男人重新将她的嘴巴堵上,以防止她清醒过来叫喊,再将她丢在长条木箱里,身体沉浸在无数个核桃中间,而后覆盖上木头盖子,压上一个又一个的木箱子。 马车继续前行,刀疤男子挥舞着鞭子驱赶马儿。 不大一会儿,苏离兮感觉药发作了。可怕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渐渐地包围住她。她的眼皮儿越来越重,浑身松懈下来,紧张的手指松开,再一次彻底进入到黑暗之中。 黑暗的噩梦中,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苏离兮一时昏睡了,一时又被颠醒了。刀疤男人每隔上一段时间,便会给她灌水灌药,周而复始地折磨着她! 马车走了多少天了?她不知道,她甚至无法区分白天和黑夜。 她浑身脏兮兮的蜷缩在箱子里,耳边是各种各样的声音,还有那永远都不会停止的核桃撞击声音。她觉得自已快被折腾死了,一个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货物中。距离京城的方向越来越远了,她和小九团聚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这辆破旧的马车还要走多远?他们究竟想把她拐骗到什么地方去? 小九、小九,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题外话---亲们,中秋节快乐,今天走亲访友的任务太多了,没有多少时间码字,就这么多字了,嘻嘻,拿月饼来砸我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在哪? 天熙,紫宸殿…… 天近黄昏,大殿中的光线有些暗了,太监们正在小心翼翼地点燃两旁的灯烛,大家脚步轻轻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杨熠神态古怪,眯着眼睛使劲地看,仿佛到了这种时刻依旧是不能置信? 大殿的空地上依次摆放着一长排的尸体,各个死相惨厉,惨不忍睹。正中间的一具尸体是女子,脖颈被割开了,染了一身浓稠血液。正是皇帝曾经十分信任的宫女燕玲。 杨熠身子晃动几下,眼前一阵发黑儿,‘噗通’一声重重跌落在龙椅上,面色苍白一片。 胡老太监悄悄打量着皇帝的脸色,谨慎地言道:“宫女燕玲是自尽的,自己割断了喉咙。其他人都中了剧毒,据说是燕玲拿了茶水出来,说是苏六品赏赐给大家消暑的斋茶。另外六个暗卫被人在背后偷袭、一招毙命,对方显然是了解他们的布局和方位,我们这一方出了大内奸。鲺” “似乎是早就预谋好了,昶蕞几天前就被下了毒,浑身发红疹子,见不得阳光。太医们只道是过敏了。所以,燕玲才能跟着出宫侍奉。燕玲的家人一夜之间都消失了,昶家密探正在追捕。” 杨熠呆呆的坐着,神态凄然。都怪他这段时间太忙了,重中迹象表明,朝堂局势越来越危险,他手头上的紧急要务多不胜数。看着那些死人,他内心的惶恐在无限量的扩大着,向来果决的他完全失去了方寸,浑身手脚冰凉,一滴滴冷汗从额头滑落下来。 他们会如何对付她?打骂、羞辱,强-暴,轮上,甚至是肢解?正像是他曾经对那些人所用的方法,怨不得他们会全然报复在皇帝心爱的女人身上。 昶菁被皇帝的样子吓坏了,谁也不曾见过向来冷静的皇帝有如此彷徨无措的模样。 她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团东西,唯唯诺诺道:“这是苏六品的衣服,被全部脱下来了。皇上放心,上面没有血迹,应该…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是啊,就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女子的清白只怕是保不住了,里里外外的衣服都退光了。 皇帝抬眸,幽暗眼神直勾勾的吓人,向昶菁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昶菁急忙跪着向前爬了几步,将那一团衣服送到皇帝的手中。 杨熠将脑袋埋了下去,脸颊深深地埋在那一团衣服上面,使劲地、贪婪地嗅着……这上面有她身上的味道,温暖,清新,美好、甜美。 “小九、小九,呵呵,你追不到我,你追不到我了。”梨花漫天飞雪的林子里,她笑颜如花。 她在前边奔跑着,披着一身灿烂的阳光,一边回头的笑道:“你抓不住我了,永远都抓不住我了。” 皇帝的双肩颤抖着,似乎在蒙着脸哭泣?又似乎在愤怒……旁人不敢猜测,更不敢相看,纷纷低下头去。 正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刻,皇帝猛地站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殿内兵器架子上,‘哗啦……’一声,他抽出了一把锋利冰冷的长剑,刺眼的白光反射在他冷毅的眸子中,他转身就朝着殿外跑去。 胡老太监急红了双眼,顾不上体统和礼仪,他顿足大声喊叫道:“皇上,您这是要干什么!快拦住,快拦住皇上。不得了啦,要出大事了,快快快,派人去慈宣宫请皇太后娘娘。” 皇太后昨日才回了宫,正在怜妃的侍奉下于宫内休养。 昶菁等人都吓慌了神,朝着皇帝的方向急追了上去,一路高声喊叫着:“皇上息怒、皇上三思呀!” 天熙宫的太监们,宫女们正在路上好好走着,突然见到身穿龙袍的皇帝提着一把利剑,一路上风风火火的杀出来,怒气冲天的眼眸中都是杀气!众人吓得腿脚发软,纷纷跪在地上磕头。 皇上呀!他这是发疯了不成?手提着一柄宝剑在宫里到处乱跑?…… ~~~※~~~※~~~※~~~※~~~※~~~ 凤仪宫,皇后安茉葭刚刚用了晚膳,正慢条斯理的清洁着双手,再优雅地用丝帕擦拭去唇角儿的水渍。 宫女紫潋奉上香茗:“娘娘请用茶!” “嗯……”皇后接过茶盏,轻轻拂去水面上的茶叶:“今年的新茶给太后娘娘那里送去了没有。” 紫潋恭敬地言道:“娘娘请放心,早就孝敬给皇太后娘娘了,只是那怜妃说,太后娘娘身子虚,现在还不能用茶,少不得放到明年去,到时候难免变成陈茶。” “哼……”皇后轻哼:“过些时日,等本宫腾出手来,再收拾怜妃那个溅人。” 紫潋笑道:“娘娘说的极是!” “哐当……”一声,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只见皇帝杨熠提着一把长剑,气势冲冲地冲了进来。 “啊…啊…”几个守门的宫女发出凄厉的尖叫儿,歪七扭八的摔倒在两旁:“皇后娘娘快跑!” 皇后面色大变,手中的茶盏不受控制的落下,‘嘭……’的摔碎了。 “皇上你干什么?”皇后听到自己的声音变了音调。 还没等她完全明白过来,皇帝几步冲上前来,一把揪住安茉葭的衣领,他脸上的神情竟似于癫狂:“人呢?苏离兮呢?把她交出来,把她还给朕!” 皇后被逼到椅子靠背上,惊恐地睁着双眼看着他,她浑身颤抖着:“皇上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你不明白?”杨熠恨得咬牙,双眼布满血红,犹如一只发狂的野兽。 他一只手猛地扼住皇后那纤细的脖颈,神情憎恨无比,对着她咆哮道:“朕要苏离兮,安茉葭你别装了,朕早就恶心透了你的虚伪和做作。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说呀、你说呀!” 他额头的青筋爆出,逐渐收拢了五指,皇后被掐的满脸胀红,舌头外伸,往日里典雅庄重的五官扭曲起来,她努力向后仰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呃、呃……” “把苏离兮交出来,她在哪里?你说呀,你说!” 紫潋等宫女虽然心中害怕的要命,却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保护皇后。紫潋跪在地上,拉扯住皇帝的衣袖,苦苦哀求道:“皇上饶命、皇后娘娘快被您掐死了,您松松手,您松松手呀,有话好好说,您这样掐着娘娘,叫她如何说话?” 闻言,皇帝似乎冷静了一些,将皇后甩到一旁的地板上。她伏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喉咙干呕几下,而后愤恨地抬头瞪着皇帝! 一股受到屈辱的感受让皇后内心翻腾着,眼前这个男人真是自己的夫君吗,为了一个一钱不值的奴婢舞伎,竟然要当众掐死正宫娘娘?她知晓他一直荒唐着,却万万想不到荒唐到这种地步? 皇帝高高在上,心里拱着火儿,抬起手中的长剑指着她的鼻尖:“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也是你们安氏做的。总之,你脱不了干系。告诉朕,苏离兮的下落。” 安茉葭冷冷地看着那一把剑,尊严和傲骨直直冲上心头,她气得脸色煞白:“皇上说的那个溅婢,本宫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就让她去死好了!” “你才是个溅婢,朕便是不小心儿碰你一下都觉得恶心,你给她提鞋都不配……”皇帝双眸冒火,怒吼声冲到了房顶,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哼!哈哈、哈哈!”皇后发出一阵凄冷癫狂的笑声,冷傲的脸上竟是讥讽:“两年多了,几百个日日夜夜,本宫早就受够了这种守活寡的滋味,我堂堂安氏嫡女,被你折磨到不人不鬼的地步……” 安茉葭的一双眼眸中,泛着毒辣的光束:“实话告诉你,你都猜对了。没错,是本宫拐骗了她。本宫就是要弄死那个溅婢,让你永远都得不到她,本宫还要让一百个、一千个肮脏男人来上了她,让她受尽折磨,变成一个破烂女子。” 安茉葭坐在地上,亦是伤心又疯狂地笑起来:“杨熠,你杀呀、你杀了我,你就更找不到她了!哈哈、哈哈……你若是再逼我,本宫就叫人将她砍成一块一块的尸体,送还给你!” “你!……”皇帝怒目圆睁,歇斯底里的低吼着。 宫女们大惊失色,扑在皇上的脚下:“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呀!” “唰……”的一声,利箭指到了安茉葭的脖子上,距离她的肌肤不过一寸,他五官歪曲:“安茉葭,把苏离兮还给朕,她在哪里?别逼着朕杀了你!” 紫潋更是大叫道:“皇上万不可动手杀人,那苏离兮的下落只有我们皇后娘娘一个人知道,您若是杀了她,就再也找不到苏离兮了。”此时此刻,顾不上其它了,先保全皇后的一条命再说! 杨熠手中的利箭颤抖着,他有了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屋顶在旋转、桌椅在旋转,皇后的脸在旋转,所有人的身影都在旋转…… 他眼中几乎沁出血来,心被人豁开了鲜血淋漓,肝肠寸断的疼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得无法说话。 离兮、离兮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决裂 皇帝狠狠地盯着安茉葭,五脏六腑仿佛都焦灼起来,那眼神恨不能立刻将她挫骨扬灰…… 他第一次有了无能无力的感觉,简直要发疯了:“你若是不交出苏离兮,朕就杀光你这凤仪宫所有的人,一个都别想活命!” 众位宫女、太监们心中连连叫苦,帝后失和,闹得天翻地覆,倒霉的是他们这些小人物。 “皇太后娘娘驾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皇太后带着一干人等匆匆走进大殿,看到皇帝正手执一柄三尺青锋剑指向皇后,而皇后趴伏在地上神情悲愤囡。 皇太后脑袋发晕,差点儿站不住脚,她紧紧扶着怜妃的手,紧张地言道:“皇帝你这是干什么?跑到皇后宫里来兵戈相见,她乃是你的结发妻子,是天熙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快把剑放下!” 安茉葭见到太后来了,一直隐忍在内心的恐惧爆发出来,倔强的脸上流下了泪水:“母后救我,皇帝为了一个溅婢舞伎要杀了发妻,一点夫妻情意都不念,母后要为茉葭做主呀!鲺” 皇太后一手捂着自己发疼的心口,跺着脚言道:“皇帝这是要逼死哀家吗?你要杀皇后,索性先一剑杀了哀家吧!眼不见,心不烦,你们夫妻失和,皇族与安氏闹翻,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怜妃搀扶着太后,唯恐她气急之下摔倒了:“太后莫急,皇帝只是一时气火攻心,等消了气就会好!” 杨熠转头眼眸血红,紧紧握住了拳,努力克制自己:“朕要苏离兮,她把苏离兮拐骗走了。她将苏离兮交出来,朕便不杀她。” 皇后哭泣着言道:“那舞伎苏离兮不知羞耻,祸乱宫帏,弄得整个后宫一片乌烟瘴气。本宫身为皇后,主持天熙后宫中馈,处置一个小小的舞伎那又如何?难不成,还要给那溅婢偿命吗?” 皇帝气得脸色煞白,双眸如野兽般眈眈盯着她:“你这溅妇善妒,平白无故的害人,还敢多方狡辩?苏离兮若是回不来,朕偏偏就要你偿命了!” 皇太后掩面言道:“先帝呀,您在天之灵睁开眼睛看一看,你丢下一个烂摊子给哀家,哀家这些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却养出这样一个好儿子来?为了个低溅舞伎,竟要宠妾灭妻,不顾伦常。早知如此,哀家当初便随着先帝一起去了,何至于今日受这腌臜气!” 杨熠发狠冷笑,面露狰狞之色:“母后还是先劝劝您的宝贝儿媳吧,嫉妒狠毒,连一个小小的宫舞伎都容不下,何以为妇德表率,何以统领后宫,母仪天下?” 皇太后气愤言道:“宫舞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玩乐也就算了,皇上竟然完全迷失了心性?叫哀家说,那舞伎苏离兮是该死,她堪比当年的妖姬德云妃,她们妖媚惑主全都该死!” 德云妃?她还敢提德云妃? 杨熠眼眸杀出异样的光束,冷笑起来:“母后休要提父皇和德云妃,父皇在世之时最忌讳的便是你们安氏。德云妃是怎么被害死的,你们安氏心里最明白!母后大概是已经忘了吧?你们做了什么肮脏的事情,真的能欺瞒天地吗?……” “你、你?……”皇太后惊得倒退几步,面容上溢满了震惊,她指着皇帝言道:“你已经知道了,知道了?” 皇太后浑身颤抖着不能自抑,仿若瞬间衰老了十几岁,腰背也佝偻起来。皇帝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情都知道了?她并不是他亲生的母亲,不过是抢了德云妃的儿子。这是她心中最大的伤疤,她多么希望这儿子是自己的。 隐藏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突然就被人无情的揭开了。此刻,皇帝的样子让她感觉害怕,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这就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 “皇帝,就算你知道了,哀家也对得起你!”皇太后圆目怒睁:“这些年来,哀家是如何宠你、爱你、疼你的?哀家一心一意扶持你当上皇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说,哀家可曾对不起你一分?” 怜妃惶恐无比,跪在皇太后的脚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皇上是气急了才说胡话!” 杨熠神态黯然,脚下一绊,险些栽倒:“母后放心,无论将来怎么样,儿子都奉养您终老,您永远都是这天熙朝的皇太后。不过,先叫这毒妇把苏离兮交出来,否则朕不能罢休!” “好好好!”皇太后气急反笑,一连说了几个好:“今日既然撕破了脸皮,你心里藏有怨恨,哀家也无话可好!” 皇太后厉声骂道:“哀家真是活得太久了,这一把年纪竟要亲眼看着皇帝手刃皇后,来来来,你先杀了老母,再杀皇后,而后搂着那宫舞伎逍遥快活一辈子去。” 言罢,皇太后一把推开了怜妃,跌跌撞撞走到皇后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利箭:“皇帝莫要心软,你既然知道了往事,不如现在就替那德云妃报仇雪恨,替那舞伎苏离兮出气,只管将手中利剑朝这你母后的胸口刺来,养恩大于生恩,看上天容不容你这个逆子?” 皇后一把儿抱着太后的双腿,失声痛哭:“母后呀,母后啊,都是茉葭 不孝顺,惹下这天大的祸事,连累母后伤心。” 满宫的宫人纷纷跪倒在地,他们也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怎么又扯出当年的德云妃来了?大殿内,哭声一片…… 杨熠的身子晃了几下,“咣当”一声,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上,他趔趄倒退了几步,赫赫凄凉的无声笑起来:“你们都是对的,都是对的,朕不过想要一个心爱的女子。” 杨熠捂住自己的脑袋,不能慌呀,不能慌,他若是继续疯狂下去,被人拐骗的苏离兮更是没了指望。 昶十一急急忙忙进殿,伏在皇帝耳边一番低语…… 杨熠心头一惊,眼神急切:“有她的消息了?” 昶十一点点头:“傍晚时分出了城门,朝着北边的方向去了。现在,我们还在等第二个消息,确定他们走山路,还是水路?” “好、好……朕现在不与你周-旋了,朕要去救离兮!” 杨熠指着皇后骂道:“毒妇,母后拦着救你的命,朕杀不了你,可朕现在就废了你!来人,传旨……” 早就跪在一旁的胡老太监急忙跪下:“老奴在!”唉,事情发生到这一步,真是无法预测?连当年隐藏的仇恨都揭开了。皇帝算是与南郡安氏,与皇太后,与皇后彻底完蛋了。 杨熠冷言:“皇后安氏茉葭失德善妒,心胸狭隘,不孝不悌,难胜皇后宝座。贬其为哀妃,移居莲华殿!” 安茉葭悲哭不已……哀妃、哀妃,这是什么样的称号?他心里是有多恨自己呀? 皇太后今日受到的打击太多了,身子一晃跌坐在软榻上,喘着粗气言道:“废后?废后!皇帝如今真是出息了,翅膀硬了,自作主张、一句话便废后了。” 她发狠的指他:“皇帝才刚将贞妃打入冷宫,没过几天又废后?你这是真的要与南郡安氏决裂了,真的要与哀家决裂了。灭妻逆母,你堪比昏君了,失去安氏的支持,你能嚣张多久?” 杨熠挺直了身体,冷言说道:“母后年纪大了,朝堂上的事情以后就不要过问了。怜妃,送皇太后回慈宣宫颐养天年,无事不要随便出宫!” 太后大怒:“你敢软禁哀家?你个逆子……” “诺!”怜妃面无表情:“请太后娘娘回宫。”几个太监架起皇太后离去。 “逆子、逆子……”太后一路嘶鸣着:“哀家要看你有什么下场!” 皇帝冷眼撇向安茉葭:“来人,将哀妃送到莲华殿禁足,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接近她!” “诺……”众人搀扶着皇太后离去,安茉葭也被太监们带走。 昶菁低声言道:“皇上莫急,有了消息就好,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拦截了!” 杨熠推开她,失魂落魄地走到殿门口,直接坐在高高的门槛上。他抬头远眺,远处的夜色昏暗,层层叠叠的宫檐楼宇迷漫在黑暗中。 半空里起了雾,四处雾霭沉沉的…… 还要继续等第二个消息,他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变得这般冲动了?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就与安氏反目成仇,已经脱离了原先的预计发展。 那离宫之下下策,若是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他也不愿意使用。未来会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没有遇到她之前,他从不敢相信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失去理智和冷静? 他低下头来,伤心绝望到近乎奔溃……离兮,请你忍耐一下,朕就快要来了!离兮,你一定要活下去,朕不能没有你。 黑暗的阴霾像潮水般漫过心头,令他窒息。除了在这里等消息,现在没有其它办法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易容 “刺啦……”的一声,头顶的木板被人掀开了,刺眼的白光射了下来。 苏离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头顶上有两个硕大的脑袋晃动着。朦朦胧胧的视线中,一个是那刀疤脸的凶狠男人,还有一个头发蓬乱的陌生中年女子,胖乎乎的脸上都是横肉。 那刀疤脸男子言道:“阿莲,不能再这般封闭下去了,天天灌药不给吃饭,这舞伎半死不活的,只怕挨不到军营便憋死了。并且,我总觉得后边有人跟踪,这运货车子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必须要换条路线走了。” 胖脸女子向下伸出一只肥胖的手,捏住苏离兮秀巧的下巴,毫不客气地左扭右扭,像是买菜时挑东拣西?那粗糙手指上的茧子,磨得苏离兮肌肤直痛,头脑又清醒了几分。 她冷漠言道:“呸,瞧这一张妖精般的小脸,眉毛眼睛嘴唇都跟画上的一样,可真是个美人坯子,不愧是皇帝享用过的女人。张老刀,你这一路上,可是偷偷占了不少便宜吧?囡” 那凶狠的刀疤脸此时却是笑眯眯的:“哪里、不过随便摸了几把儿,那叫占什么便宜?一路上被人追咬的紧,根本没有机会下嘴尝尝。你快给瞧瞧,怎么帮她胡乱易容一下,好瞒过路上的哨子们?时间紧迫,我也要赶路,拖着一个破货车每天只能行进几十里路。” 胖阿莲眯着一双小眼睛,点点头:“老娘我生平最讨厌年轻貌美的女子,但凡看到了,就要想办法折磨死她们。你直接将这女子掐死丢尸便是,何必千里迢迢冒险运回去?你要是不舍得对小美人下手?老娘我做些好事,帮你闷死她!鲺” 苏离兮只听的心惊胆颤,惊恐的注视着二人,落在这两个穷凶恶极的暴-徒手中,只怕越来越艰险了。 胖阿莲见苏离兮脸色难看,嘿嘿笑道:“小美人,你可是怨恨我狠毒了?你落到张老刀这帮兵痞子的手里,很快就会后悔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想死都不容易。我早早弄死你,只怕你还会感谢我。” 张老刀皱眉言道:“别说这些无用的废话了,你当我不嫌麻烦?可主上有话在先,一定要活的。先送到军营里给兄弟们泻火,双方战斗的时候还可以剥-光了她推到城墙上去,要挟羞辱那杨熠小皇帝。都说这舞伎甚是得宠,那好色昏君指不定有多心疼呢。他一心疼,主子便开心了!” 胖阿莲斜眼言道:“你们男人呀,没一个是好东西。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丢到兵士手里,就如同兔子掉进了狼窝里。他们几个月都不能开荤一次,这舞伎还能撑得上多久?既然主上要活的,我便帮你捣腾捣腾!抬出来吧!” 两个人将软绵绵的苏离兮捞出来,用一个脏黑布蒙上她的脸,扛在身上往屋里走。苏离兮勉强睁开了眼眸,鼻子里嗅到了马棚里的干粪味道,刚才似乎看到几匹骡子在墙边上吃草,大概是什么客栈的后院? 苏离兮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耳朵里都听明白了。什么主上?什么军营?这是什么地方,距离京城很遥远了吧?听他们毫不避讳的议论她的去处,想是早就将她当做囊中物。 走到二楼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店小二,那人好奇的问道:“客官,这小娘子病了不成?干嘛用黑布蒙住脸?刚好,鄙店的后院里住着一个江湖郎中,十个铜板就帮人把脉一回!小的,给您引荐引荐去!” 张老刀不耐烦地言道:“去、去去,这是我家刚刚抓回来的逃奴,便是病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你赶紧烧点儿热水送上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嘿,好啦,马上就送上来……”店小二一路快腿跑下楼。 三人进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子,随意将苏离兮丢在床上。那胖阿莲虽然长的丑,却有一门好手艺,行走江湖帮人易容,寻常人根本看不出破绽来。当然,她收费也是很高的。 小客栈的房间甚是简陋,一桌、一床、几把旧椅子,桌上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更加显得昏暗一片。 胖阿莲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准备好一系列易容用具。不多时,小二送上来一桶热水,张老刀并不让人进来,只将门开了一条缝,打赏几个铜板赶走了小二。 张老刀讨好的笑道:“阿莲妹妹你动作快一些,明天一早必须赶路,后边的追兵只怕不远了,我这一条路提心吊胆的甚是不安。” 胖阿莲走到床边,仔细打量苏离兮一番,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计较:“嗯…若想叫人完全认不出来,这可是一个细发活计,你先到镇子上去转悠几圈,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言罢,她开始动手脱苏离兮身上的粗布衣服。 “不……”苏离兮挣扎几下,哼一下的气力都没有,只得任由她宰割了。 那张老刀伸长了脖子,贪婪地看着床上的苏离兮,嬉皮笑道:“这乡下地方有什么好转悠的?老妹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在一旁看看这舞伎的细嫩身子,保证不说话!” “滚出去!”胖阿莲眉头一挑:“张老刀,您懂不懂江湖规矩?我这祖传的手艺能叫人随便偷师了去?出去,出去,惹得老娘不 高兴了,才懒得管你这一摊子破事。左右是主上交代你的活计,和老娘我屁关系都没有。” “别介、别介呀,这次过后我欠你一次人情……”张老刀连连摆手:“老妹你千万不能撂摊子,我出去还不行呀!唉,不过是有些眼馋,看看皇帝女人的身子,这两天干瞪眼着急上火了!” “呸!”胖阿莲啐了一口:“赶路要紧,还是玩女人要紧。等过了录州的地界,到了咱们的地盘,这舞伎一身嫩肉还不是随便你糟-蹋?滚,急色鬼!” 张老刀讪讪笑了笑,摇头哼着小曲走出房间,并将房门牢牢地关上。 胖阿莲三下、两下褪下了苏离兮的衣服,将光溜溜的她翻来覆去看个遍,嘴巴里啧啧赞叹道:“真是一身好肉,怨不得男人们争来争去,老娘一会就叫你变成一个丑八怪,人见人嫌,狗见狗嫌,嘿嘿!” 两天来,苏离兮都没有吃饭了。又惊又怕的她,早就软成了一滩泥巴,犹如砧板上的一条鱼,任由那肥胖女子摆弄着。 胖阿莲长得粗鲁,手中的活计却是很细致,眯着小眼睛开始认真做活了。她先用热水给苏离兮清洁了身体,从上到下收拾一番。接着,也不知道是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往苏离兮的脖子上,手上,脸上覆盖上去。 苏离兮悲伤地想着,录州,竟然已经走到西北方向的重地录州来了。若是她没有记错,录州大司马刘频是刘美人的父亲,皇长子杨旭的亲外公。小九对他颇为倚重,这地界应该还在小九的掌控之中。 苏离兮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只要还有一丝的希望,她就不能放弃。他们要将自己送到什么遥远的军营中去,这一条路逃跑的机会有很多…… 一个多时辰以后,那张老刀敲门回来了,看到床上的苏离兮,眼睛不由一亮:“嘿嘿,老妹子的手艺真是天下一绝呀。此刻就算这舞伎的亲爹来了,也认不出她了吧?将一个花容月貌的小美人,变成一个歪嘴豆眼的丑八怪,啧啧,太厉害了!” 张老刀竖起了大拇指,苏离兮不知道自己变成一副什么丑模样?这简陋的房间里没有镜子,她内心的恐惧愈加深了。 胖阿莲得意的笑道:“时间有限,也只能这般了。你弄些吃的来,这舞伎的肚子都饿瘪了,明天如何有力气赶路?别拖延了我们的后腿。” 张老刀仔细打量着:“不知这张脸皮儿可以保持多久?路上会不会脱落了?” 胖阿莲斜眼道:“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只要不用热水长浸泡,就不会脱落。你只管放心,我的手艺从来没有露出过破绽!” 张老刀一拍大腿,高兴的言道:“好啦,等明天点了这丑女的几个穴道,我们便可以大摇大摆的赶路了,嘿嘿!” 两人喂着苏离兮吃饭喝水,她逐渐才恢复了一下气力。一夜无事,苏离兮与那胖阿莲挤在一张床上休息,张老刀尽管直勾勾盯着苏离兮眼馋,却不敢当着胖阿莲的面胡乱,只得打了一张地铺睡觉。他自我安慰,再过两天就不用顾忌,可以随便折磨那小美人了。 身边的胖阿莲打着呼噜,尽管苏离兮心里又恨又怕,却挡不住浑身的疲惫,沉沉入眠了。任谁在封闭的木头箱子里关了两天,都会被折腾的身心劳累。 第二百九十五章 水屹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张老刀唤醒了二女,简单梳洗一下收拾行李,准备继续向北边赶路。为了节约时间,积攒力气,他们就在客栈一楼的堂间里吃早饭。 苏离兮穿着一身破旧的脏衣服,头发乱糟糟犹如鸡窝,她的双手腕处被一根粗麻绳牢牢捆绑起来,绳子缠绕了几圈,另一头牵着胖阿莲的手中。外人看见了,只当她真是一个逃奴。这年头逃奴的命运不如一条狗,主人家想打就打、想杀便杀。谁也不会来多管闲事。 胖阿莲拽着苏离兮下了楼,她看着小客栈内来来往往的人,有了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她的处境虽然依旧不妙,却不用被当做货物封闭了,能够和外界接触,呼吸也畅通了许多。 客栈里走动的人们,猛地见到苏离兮那一张丑脸,均都是一愣,然后露出鄙夷厌恶的神态,连连摇头,避之大吉……她心中胡乱猜测着,也不知道自己被他们弄成了什么模样? 三人选了大堂角落处一张偏僻的桌子,叫过店小二吩咐一番鲺。 一碗清水米汤端到了苏离兮的面前,她借此机会低头看去,薄水米汤中倒映出一张丑陋不堪的脸来。她自己也吃了一惊,黑黄的肌肤上布满可怕的青斑,一双三角小眼睛像是老鼠,仿若身有恶疾,惹人厌恶。 苏离兮暗暗蹙眉,丑陋到这种地步,任谁也找不到她了,此刻就算与相识的人擦肩而过,别人也不会相认。 张老刀并不解开苏离兮手腕上的绳子,只叫她自己低头用嘴喝汤。又在她的手心里塞了一个馒头,手腕处虽然被缠住了,十根手指却是可以抓东西吃的。 “快点吃,不要左顾右看,别妄想找机会逃跑,爷爷在你身上下了软骨散!”张老刀低声呵斥道:“你若是敢不老实,爷爷今天晚上拖你进青-楼享受享受,任你叫破了喉咙也无人理会。” 苏离兮畏惧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吃饭。这张老刀肯定是一个练家子,满身的横肉十分霸道,想要收拾她就跟拎起一只小鸡般。此刻,她浑身不知道被点了什么穴,双腿无力,腰背酸软,嗓子无法发声,只能被他们牵着走来走去,就连求救的机会也没有。 刚喝了几口米汤,只听街头传来一阵马蹄声音,“哒哒、哒哒”逐渐减慢,五六匹高大的骏马在客栈的门口停下来…… 一男子从高头大马上跳下来,牵着缰绳高声呼道:“郡王爷儿,这小镇子归属录州,距离京城不远了。已经赶了整整一夜的路,咱们再这里歇歇脚儿,顺便用罢早饭再走不迟!” “嗯,也好!……” 早有客栈若干个店小二,上前笑脸相迎,帮着牵住马缰,用手在鬃毛上轻抚着:“客官,这几匹马儿累得不轻,可要牵到本店的后院里去喂些草料?” “好好侍奉爷们的马,用最上等的饲料来喂饱,再准备好清水!” 一锭雪白的银子飞到店小二的手中,他愈加笑得嘴巴开了花:“好啦,爷们就放心吧,保准将您的马伺候好好的。” 几个高大威猛的男子走进客栈,身上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程…… 客栈中原本坐着吃饭的人们,目光便自然而然地望了过去,只听得清晰的抽气声一片,众人心中禁不住暗暗赞叹,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儒雅俊逸的男子?那走在正当中的男子犹如兰芝玉树,气质温润高雅。 他披着一件玄白色绣蓝丝边流云纹外袍,腰间挂着一枚麒麟羊脂白玉佩,青碧色丝绦在微风中轻飘。乌黑的长发束起,唯用一根青古玉簪子固定住。这位公子周身散发出一股明月清朗之气,玉树临风之感。 那温润高贵的气质,仿若从骨血中透出来的。即使,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能叫人心旷神怡。 众人的眼神变得敬佩与尊重起来,想不到在这样的偏远小镇子,也能出现这般谪仙般的男子?这定是世代沉淀积累的书香贵族,才能培养出这般人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男子吸引过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中的苏离兮。极度的震惊之后,她的眼圈红了,哽咽地咽下一口米汤…… 三年多了,三年多的日子、没有见过他了! 水屹,你如今可安好? 苏离兮低下头来,不敢多看。她的心如同一团乱麻,纠结而痛苦。一滴眼泪无声落入米汤之中,悄无声息溶入消失了踪迹,倒映出她那一张丑陋的脸更加狰狞可怖。 安水屹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堂间里一张张寻常的脸没有什么出众之人,他当然也不会去注意角落中那个丑陋的女子。 店小二赶紧收拾出两张最好的桌子,笑眯眯地言道:“客官,请这边坐!”他们这家小破店,八辈子也遇不到这样尊贵的客人呀。 其中一个随从还嫌弃不够干净,又用自己的衣袖狠狠抹了几下:“郡王爷,请您上座!” 他们几个人依次坐下,隔着几张桌子,安水屹刚好背对着苏离兮的位置。苏离兮悄悄抬眸,可以看到他的背影,那沉静的身姿遗世 而独立,犹如熠熠淡淡的流光浮过。 一名随从对店小二言道:“去,将你家店里最好的吃食都送上来,若是有美酒也来那么几斤!” “是是、是!”店小二点头哈腰,这帮客人真是豪迈富有,想必等下出手定会很大方,发财的机会来了,岂能不万分小心的伺候着? 苏离兮听到安水屹的声音,依旧是温雅动听:“不必过于麻烦,随便吃些早早离开!” 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却依旧可以感受到他的一举一动中,都透漏着优雅有度,安宁恬淡,知礼沉敛。 安水屹还是那般的完美。每一次见到他,都能令她感到自身的卑微和渺小。曾经的她,对他有一种敬若神灵般的爱慕和向往。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时时都用一种崇拜的目光注视着他。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最最正确的。决计不会出现她和小九那般争吵打闹的家常日子。 然,世事变迁,她现在落难了,可有资格向他求助?她早就受不住小九的魅惑,无论是感情、还是身体都背叛了安水屹。她现在有何面目,请求他的帮助? 苏离兮矛盾着、挣扎着,揪痛着……一双被捆绑的手腕微微颤抖着,将十指中间握住的馒头拧成了一团。 张老刀和胖阿莲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很显然,他们也是认识安水屹的。不过,如安郡王那样尊贵的身份,却不见得认识他们。他们现在身负重任,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没有必要上前去寒暄什么。 张老刀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胖阿莲?胖阿莲默默地摇摇头,用眼神告诉张老刀,如果他们现在站起来就走,反而会引起安郡王府的主意。不如再多坐一会儿,等他们吃喝上了,再悄悄地离开! 那一边的桌子上,几个店小二忙碌着,将一盘盘的美味佳肴送到安水屹的面前。 一名随从言道:“郡王爷请用,这种小地方也只能这样了!” “无妨!”安水屹拿起筷子,举止中自带着从容温雅之态:“你们也用罢!” “是!”众位随从这才拿起了筷子,大家一起用饭。 客栈的堂间里逐渐恢复了正常,人们逐渐从惊艳中清醒过来,该吃饭的吃饭,该喝茶的喝茶,该谈天的谈天。熙熙攘攘的话语声又升腾起来。 “老哥,你家昨夜那头老母猪生了没有?” “生了,生了,一窝下了好几个,呵呵,年底的日子好过了呀!” “听说北边来了杂耍班子,等下用罢早饭去看看!” “行呢!不过,你家婆娘不会闹事吧,那杂耍班子里有两个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哈哈哈哈。” 各种各样嘈杂的说笑声中,苏离兮将馒头放下,两根手指在桌角上轻轻敲击起来。看似一个无意而随心的举动,根本引不起别人的主意。就连那张老刀和胖阿莲也在低声商量着什么?纷乱的人群中,没有人管苏离兮的手指在干什么。 那微弱的敲击声音很不明显,很快就淹没在大堂内吵吵闹闹的杂乱声音中。 她低头喝着米汤,手指不断的轻轻敲击着桌角……哒哒,哒哒、哒滴滴、咚哒哒…… 她想好了,暂时放下心中的羞愧和内疚,这些以后再去计较。活命要紧,抓住每一个机会活命要紧!她不想被张老刀等兵痞子折磨而死! 她现在是一个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哑巴,甚至跑不出两步,就会被被发现异常的张老刀直接敲晕! 吵闹杂乱的大堂内…… 一个若有若无的、时断时续的、暗含节律的敲击声正在进行着。如果不仔细分辨倾听,根本就不会发现。若非深谙舞艺和乐艺的人,寻常人谁也听不懂! 哒哒,哒哒、哒滴滴、咚哒哒…… 这是《梨花落》的舞蹈节拍。当年,他与她,共同创造的舞蹈《梨花落》! 水屹,你还记得那一支《梨花落》吗? 水屹,你还能听得懂吗? ---题外话---节日快乐!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她是谁? 走路声、说话声、畅笑声、咀嚼声、剔牙声、打嗝声、酒杯碰击声…… 在众多纷乱的声音中,隐藏着、混杂着一个极其轻微的节律声,哒哒,哒哒、哒滴滴、咚哒哒…… 这一支独特的《梨花落》舞蹈节律,唯属于曾经相爱的两个人。除了他们,谁也不识。水韵坊的梨花树下落英缤纷,他抚琴轻笑,她翩然起舞。 或许,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相爱的两个人,女子变了心,男子也对过往的幼稚举止一笑置之,早就忘记了那什么梨花落?在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中擦肩而过,无动于衷。 苏离兮低头喝着米汤,手指被桌子下面敲击着。她内心紧张而激动,悄悄斜眼看去。水屹,离兮就在你的身后,你可有所感应鲺? 安水屹那优雅的后背,似乎在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僵硬一下?然,不到一秒钟他便恢复如常,继续抬手自如的夹菜用饭。他甚至没有回头张望一眼? 苏离兮不由失望起来。这里太吵闹了,他听不到这舞蹈节律也是可能的。就算他听到了,凭什么要救自己囡? “你想干什么?”张老刀似乎察觉到一些异常,不愧是常常行走于江湖的老胚子,他一双眼眸凶狠地瞪着苏离兮,压低了声音言道:“把你的手拿上来,不要藏在桌子下面!” 他虽然不确定这舞伎在干什么?隐隐约约觉得很不妥当! 苏离兮只得将双手放在桌子上,重新拿起那一块馒头,继续吃起来。若是这个粗鲁的男子,现在直接将她这个‘逃奴’敲晕了抬走,她就彻底失去了机会。人情薄如水,别人才不会管他们的闲事,只当她这个奴婢不听话,挨打受骂都是自家的事。 胖阿莲斜瞥了苏离兮一眼,阴沉着脸言道:“时辰差不多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吧!” “好!”张老刀将筷子放下,心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叫来店小二结账,一手拿起桌上的包裹,一手牵起捆绑苏离兮的麻绳子。三个人,向着客栈门口的方向走去。 张老刀为人十分谨慎,特意绕开了中间几张桌子,溜着墙边儿走动,尽量降低自己一行人的存在感,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还好,此时客栈人员杂多,店小二端着盘子穿堂吆喝着,大门口处进进出出的人也多。 眼看着,他们就要走到了大门口,张老刀和胖阿莲的心渐渐放下,只有再有几步就跨出去了。苏离兮的心异常难受,却被人拖着踉跄走着。 “站住!……” 一个极其清亮的声音响起,声调虽然不高、却打破了众多纷乱,在嘈杂声中穿透而出。 客栈中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惊愕的目光看向那一位气度高雅的公子,是这位贵公子在说话吗? 张老刀的双脚僵持在当地,一时不敢确定是不是叫自己?他与胖阿莲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干脆咬牙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大步向门口走去。 “唰……”一把锋利的小飞刀,划破空气闪电般飞驰而去,刚好没入张老刀身前的门框上。 好快的刀,好准的力道!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差点又给他增添一道伤疤。可以想象对方若是想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这雪亮的飞刀如果再偏差几分,便能刺入他的身子了。 张老刀的面色难看,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真是怕什么有什么?他缓缓地转过身体来。苏离兮则是心感激动,求助的目光投向安水屹。 大堂正中间的桌子前,安水屹一双眸子沉定冷静地注视着他们,清俊的面容之上蕴藉着思索之色? 客栈中的人们见到兵戎相见,不由大惊失色,个个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声。大堂里,顿时肃静一片! 安水屹的几个贴身随从,冷冷站了起来,一个个目光射到张老刀等人的身上。小唐叫道:“大胆,我们郡王爷叫你站住,你还敢往前走?” 张老刀堆起满脸的笑容,对着安水屹等人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似乎是什么专用的暗号?果然,安郡王府众人面色一变,一个随从伏在安水屹耳边低语:“郡王爷,他们是大将军的人,是自己人!” 闻言,安水屹的眼眸又沉了一沉…… 胖阿莲也讨好的笑道:“属下等身负重任,所以才不敢过来见礼,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郡王爷体谅个些。等回去以后,属下等自然会去主上那里负荆请罪!” 小唐等随从不说话,纷纷看向安水屹,等待他的决策?安水屹微微一额首,小唐立刻会意,便转身对着堂内众人叫道:“不相干的人,立刻离开!” 堂内众人如蒙大赦,眼儿前这两批人都不是善茬,火药味十足,若是他们争斗起来,又是刀又是枪的,岂不殃及池鱼。众人立刻紧闭着嘴巴,紧走紧赶的从门口散去,就连那客栈中的店小二、跑堂、掌柜的,都急忙从侧门退了出去,也不敢要什么饭钱了。 张老刀看着人都快走光了,心里愈加觉得不妙,却不敢跟着开溜。 客栈的大堂内刹那间清净 了许多,只剩下安郡王府和张老刀等人。双方各怀心事,随从们虽然不解安郡王的心意,但都是跟着他身经百战的人,自然唯命是从。 胖阿莲弯腰深行一礼,言道:“属下庞莲娘,是……” 安水屹打断了她的话,沉稳地言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们是谁。我只问你们一句……” 他的目光,停留在苏离兮丑陋的脸颊上:“她是谁?” 三年之后,几百个日日夜夜,他们的目光再一次交织在一起,他沉静如幽泓深潭般的眸中掠过极微淡的亮光,看得她微微惭愧,深深地低下头去。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丑陋不堪,为什么每一次遇到他,她都是如此的卑微? 张老刀的目光躲闪着,为难地言道:“她…是大将军的逃奴!” “逃奴?”安水屹若有所思:“一个普通的逃奴,值得你们千里迢迢的运回去?大动干戈!” “这个……”胖阿莲迟疑地言道:“好叫郡王爷知晓,属下等都是奉命行事,决计不敢过多干预。至于大将军为什么要将此逃奴运回去?属下等无从回答,还望郡王爷多多体谅!” “是啊!”张老刀跟着言道:“不是属下等故意隐瞒,实在是军令如此。时间紧迫,后有追兵,此事不容有所差池,否则就会坏了大将军的事情。请郡王爷儿高抬贵手,放我们速速离去。等回去之后,大将军自然会将其中的内情,详细告于郡王爷知晓!” 安水屹久久地沉默着。他神情平静温雅,眼眸明澈却叫人探究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小唐蹙眉,躬身言道:“郡王爷儿,大将军做事素有深意和谋略,我们确实不易过多干预,不如,就让他们走吧!” “是啊、是啊!”张老刀和胖阿莲祈求的看着安水屹,只盼望他微微点一下头,他们便立刻离开。同时,他们心中疑惑不已,双方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都是自己人,安郡王为什么要多方阻拦?这件事情甚至涉及到当今皇后娘娘,那可是郡王爷的亲妹妹,难道他非要插手多事吗? 安水屹的眼神,缓缓地移动到苏离兮的手腕处…… 那是一双很瘦、很粗糙的手,手腕上缠绕着几圈麻绳,被牢牢的捆绑着,竟然叫他有了一种隐隐心疼的感觉?她五官长得很丑,浑身破衣烂衫,简直是惨不忍睹,像是长期受到折磨的奴婢,一个命如蝼蚁的低等奴婢。 这个世道,谁会在乎一个奴婢的生死与去留? 安水屹低沉的问道:“你们点了她的哑穴?” 张老刀无奈地干笑了一下,言道:“此去北边路途遥远,属下等怕她不安分,在路上闹事。所以才多加防范,不要她乱说话!” 这位郡王爷到底想干什么呀,问来问去,纠缠不清,这不符合他一向冷静果断的性子呀! 胖阿莲偷瞄安水屹的脸色,鼓起勇气大胆地言道:“郡王爷儿,时间真的不早了,您不是也要急着赶回京城吗?属下多嘴一句,咱们就此别过吧!” 安水屹却是不理他们,只管对苏离兮言道:“那小女子,你抬起头来!” 苏离兮努力叫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缓缓地抬头向他看去。对面,安水屹一双像晴空朝露般清澈的眸子,正凝视着她。 安水屹沉沉地说道:“本郡王问你一句话,你、你可是她?…你若是她,便点点头!” 苏离兮眼圈红了,久久的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而后,她缓缓地、重重地点头…… 第二百九十七章 风雨山 安水屹的呼吸为之一窒,心中震撼无比。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整个人恍坠跌入梦境。那一向云淡风轻的脸颊上难掩悲喜交加之色。他差点将身前的桌子给撞翻了,桌子上的碗碟酒盏发出一阵儿撞击声响。 安水屹的举动将旁边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众人异常惊讶地望向他。安郡王素来优雅沉稳,现在为何如此鲁莽? 安水屹情绪翻涌,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觉着自己的脚步轻轻,仿若整个人都飘在上了云端。周围的一切都消失殆尽了,此刻他的眼中唯有剩下她。往事,如烟般在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的情景仿佛刻在心尖上,直扎的他心口发疼。 他将她轻轻地搂入怀中,呢喃地语道:“离兮……” 一名纤尘不染的男子,紧紧拥抱着一名丑陋肮脏的女子,这情景叫人们很是震惊和无语鲺? 听到‘离兮’两个字。张老刀和胖阿莲不由得心中大叫倒霉,早知道昨夜就不在此客栈休息了,或者今天就不用早饭了。观那安郡王的神态,对这个皇宫中出来的苏舞伎十分在意?他们费尽心思将苏离兮妆扮成丑八怪模样也无法瞒天过海,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对上眼的? 几秒钟之后,醒悟过来的苏离兮却是急速往后退开两步,她的眼神中是内疚?是不安?是躲闪? 安水屹的双臂缓缓地垂落下来,幽亮的眼眸恢复了温雅与平静。 实际上,他的心中漫过一丝失落之感。他曾设想过很多次两人重逢时的情景,设想过她的反应,或泪流伤悲,或含笑激动,或蕴泪委屈,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在回避着他?难道说,宫中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安水屹明眸微深,目光转向张老刀:“你们走吧,这名女子本王要留下!” 张老刀大急,脸色那丑陋的刀疤抽搐两下:“郡王爷儿,您就饶了小的们吧!您这样半路横拦一下,没个说法?我们回去如何与主上交代?小的们实在是担当不起!” 安水屹平静地言道:“无需你们交代,今日之事,本王自会写书信告知大将军。” 那胖阿莲心中亦是不服气:“郡王爷儿非要留人,属下们自然是不敢阻挡,可这实在不符合江湖规矩。何况此事关系到双方利害,事关重大,还望郡王爷三思而行!” 安水屹却是不与他们多说什么,径直走过去解开苏离兮手腕上的绳索,不多时绳子便脱落在地上。 苏离兮心情复杂,感念于他再一次的相救,又恨自己无以为报,只会叫他徒增伤心罢了。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心境已变,崇拜与爱慕毕竟不同于爱人之心。 那张老刀和胖阿莲还待多言,安郡王府中的随从却是不依,走上前来阻挡在他们身前。小唐言道:“既然郡王爷已经发话,你们速速离去,若是再敢啰嗦,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张老刀眼见情形不对,再纠缠下去怕是走不出这个客栈的大门了,如今的安郡王可不像他的外表般温和儒雅,常常于含笑之间杀人无形,比那些外表凶残的人更加可怕。 张老刀对着胖阿莲摇摇头,意思是离开以后再做计较。两人恨恨地看了苏离兮一眼,这宫舞伎真是一个祸害,就连安郡王这般人物,都处处维护于她?他们心中哀叹不已,只得转身离去。 苏离兮感激地看向安水屹,他清俊的面容雅致如玉,一双眸子晶灿如星,越发显得他笑容温润,令得她不由心头恍惚。 他轻轻几下就解开了她的穴道:“可感觉好了些?” 苏离兮嘴唇微动,感觉自己可以说话了:“嗯…我,我现在的样子很丑…” 这果真是苏离兮的声音,几年来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安水屹轻笑:“那庞莲娘是易容高手,些许障眼手法伤害不了你的容颜,等一下就给你清洁干净。” 他转身言道:“要一间上好的客房,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衣衫。” “是!”随从小唐躬身答道。 正在说话之间,“哒哒、哒哒、哒哒……”小镇的街市尽头处,又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响,惊得一路上鸡飞狗跳,尘土飞扬,人人避之不及。 安水屹蹙眉:“去看看!” 安郡王府的人闪身走到门口一看,小唐回头言道:“不是我们的人!” 众人尚且不及细细思量,那帮人已经纵马来到客栈门外。 当先一人,手执缰绳高坐于马鞍之上…… 灿烂的阳光中,他一张英俊傲居的脸颊昂然抬起,自然有一种俯蔑众人之势。他气质超然,贵气逼人,一身黑色冷色衣袍,腰系着明黄色宽纹腰带,可不正是当今皇帝杨熠? 安郡王府众人心中惊愕,这小皇帝居然擅自离开京都城了?并且,他只带了区区数十个人马,就算是皇室昶氏家族的精锐又如何?皇帝可知这样做的后果有多危险? 安水屹骤然凝神,四目相对,冷意顿生…… “安郡王?”杨熠骑在马上,俯视着安水屹,眼眸 中溢起一抹讥讽:“好久不见,听说你再北疆战功卓越,也算成就了一番事业!” 安水屹拱手执礼,不卑不亢的言道:“微臣拜见皇上!”他虽然在行礼,神态中却看不到丝毫的恭敬之色。 “出门在外,无需多礼!”杨熠摆动手中的马鞭,斜眸腔调古怪的言道:“朕还要称呼你一声便宜的大舅哥呢,你可是哀妃的亲哥哥!” 安水屹面色一冷,不悦地言道:“不敢当!”安郡王府众人皆是愤愤不平。 安茉葭进宫,是安水屹一直反对的事情。昨日,从天熙皇宫传来废后的消息,举国震惊,朝堂震动,更令南郡安氏羞愤难当。如今两族的关系,俨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杨熠傲慢的眼神落在苏离兮身上,略感诧异?随即眼眸中露出迟疑之色,他试探着问道:“离兮?” 这女子虽然姿容鄙陋,却被安水屹有所庇护的模样?绝顶聪明的杨熠岂能不知?两个人在一起三年之久,她的身形与举动,早就深深刻画在他的心间。即使,她一个字都不说,他也能知晓她就是苏离兮。 苏离兮连忙点头,不由自主向他走去…… 身后,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苏离兮回头,看到安水屹眼眸沉静:“别去!” 她的心暗暗揪痛起来,水屹?我、我,该如何开口呢! 那一边,杨熠顿时两眼冒火,醋海翻腾,他们这样的姿势怎能不叫他燃起汹汹嫉火,安水屹那厮怎能强行抓住离兮丫头的小手?杨熠恨不能拿起一把儿利剑,将安水屹那厮砍成几段。 “唰!……”的一声,杨熠敏捷地从马上一跃而下,三步两步走到苏离兮的身边,抓起她的另一只手。 两旁的众人不由惊骇,只觉得自己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丑八怪的女子站在中间,她的两只手分别被两名绝世风采的男子牢牢抓住。他们谁都不肯放开,两双坚毅冰冷的目光僵持在一起,仿若能凭空激出火光来? 苏离兮左右为难,只觉得自己的手骨都快要被这两个男子给捏碎了。她身体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杨熠魅惑的唇角儿,挂起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的笑:“这还是大名鼎鼎,知书达理的安郡王吗?你抓住朕女人的手意欲何为?可是那北疆苦寒,太久没有沾过荤腥了?” 安水屹温雅一笑,眼中却是冰冷的眸光:“苏离兮是谁的女人?尚未可知,皇上在这种局势不安的关键时刻擅自离京,可知后果有多么严重?” 杨熠眼神凌厉:“怎么?你敢威胁朕,你们南郡安氏这么快就坐不住了?朕早就厌烦透了被你们处处遏制的感觉。苏离兮被你们拐骗到此地,你难逃干系!” 苏离兮慌忙摇摇头:“小九,你别误会!我被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带到此地,幸好在客栈中遇到水屹…遇到安郡王才得以逃脱。若不是他执意相救,我现在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小九?离兮竟然直呼他的名字为小九?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亲近到如此地步了吗?安水屹心头一震动,手上的力道不由就松了几分。 杨熠趁机将苏离兮拉入自己的怀中:“朕晚了这么一时三刻,也能将你救回来。你根本不必感谢他的所谓‘偶遇’,指不定,这原本就是他们安氏的设计!先将你拐骗走,再来个什么救美,好叫你心存感激。” 苏离兮哑然……不会的,水屹他决计不是这样的人! 昶十一快步来到杨熠的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杨熠面露焦急之色,看到此地果然不能久留。他为了亲自寻找苏离兮离开京城,确实冒了极大的风险。 “离兮,我们走!”杨熠狠狠盯了安水屹一眼:“离朕的女人远一点!” 杨熠拉着苏离兮向马儿旁边走去…… ~~~※~~~※~~~※~~~※~~~※~~~ 廊庑之下,高高悬挂挂着一长溜的橘色宫灯,那光线照得檐下的昏黄迷眼。 散发着沉韵淡香的木屏风,阻挡了雕花牙床上的视线。苏离兮躺在床上,身子半掩着蜜香色遍地金的薄褥。半夜里,昶十一和胡老太监在殿外敲门,声音短促而急躁。 杨熠猛地睁开眼,从她的怀中爬起来,随意披了一件衣袍向外走去。苏离兮迷蒙着双眼坐起来,他回头言道:“朕去去就来,你多睡一会!” “哦……”苏离兮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心中却是惶恐和不安。 寂静的夜里,她似乎听到杨熠在外间走动,薄薄的稍纱窗上映出他们不断徘徊的影子。她听到胡老太监等几个人的声音,什么北疆军、什么密探、什么王背叛了,什么将军又叛了,什么军需不够等等……总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自从上一次,苏离兮被人莫名的拐骗,回宫已经两个月了。秋天来了,天气逐渐转凉,院子里到处飘落着枯黄的叶子,宫里显得衰败而凄凉,人们的心也越加浮躁不安。 苏离兮虽然什么也不懂,小九也从来不与她说这些烦恼事。但她不是一个 傻子,天熙朝如今的局势越来越糟糕了。 常常睡到半夜里,杨熠会被几个重臣叫出去商讨国事,北方出了水灾,南方出了起义军,北戎国跨界来犯,西兹国哄抬物价,海靖国私贩兵器,安氏为首的重臣们在朝堂上处处为难等等。 苏离兮叹息着躺下,将自己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小九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行色匆匆。他脸色的郁色越来越沉重,如山的奏折等着他批复。有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的坐着,孤独的背影一动不动,他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夕阳西下,让人心疼又无奈。 她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呀。每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能,自己甚至在不断地拖累他。他后宫的那些女人们,各个家族势力强大,多多少少都能给予他一些帮助。偏偏就是她,除了跳舞什么也不会。 小九才多大,不过二十三岁的年龄,在现代社会就是一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青年。可他却要承担比同龄人沉重一千倍、一万倍的艰难。 外面的半空里又下起了雨,点点雨丝淅淅沥沥飞到了檐下,轻轻击打着窗棂。昏暗空旷的寝宫里漏漏嘀嗒,合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细雨声,显得阴郁而又沉闷,交织出一个昏暗无助的世界。 苏离兮回来以后,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少的祸事。因为她被人拐骗,皇上迁怒于皇后安茉葭,直接废后为哀妃,软禁于宫殿内不得外出。皇上此举,气病了皇太后娘娘,听说太后病入膏肓,常常在夜里骂人。皇帝算是与南郡安氏彻底翻脸了。 皇宫中亦是人心惶惶,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后宫里的人们都在背后骂她是一个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妖舞伎。好好的一个朝堂、好好的一个后宫,都被她祸害的四处乌烟瘴气。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是怪异的,苏离兮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 苏离兮深深地自责着,若不是为了自己,贞妃不必被打入冷宫,皇后依旧是好好的,皇上失去了安氏的支持,如同被人剪掉了双翼。心怀叵测的人蠢蠢欲动,各方势力冷眼旁观。 她苏离兮真是一个祸害呀!小九,对不起,我除了连累你,什么也做不到。 “嘭……”的一声,从外间传来清脆的碎裂声音,小九什么在愤怒之中,砸碎了什么瓷器?苏离兮惊愕地看着窗纱。 “都叛了、都叛了!”又传来小九低沉的吼叫着:“朕,真的快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了!” 胡老太监哀叹着,昶十一,昶十三,昶菁等人也都面色难看。 苏离兮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害怕看到他的无助与悲伤,莫名的恐慌盘踞在她的心头。 外殿,昏黄的灯烛摇曳…… 胡老太监横下心来,低声言道:“皇上,西兹国又来信了,斯澜王爷说只要舞伎苏离兮,您若是肯忍痛割爱?西兹国斯澜部落的十万军马,将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杨熠冷冷斜瞥他一眼:“朕已经说过多次了,此事无需再提!” 胡老太监顿足:“皇上呀,是一个宫舞伎重要,还是祖宗的基业重要?您若是丢失了万里江山,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老奴,也对不起先帝爷,对不起德云妃的救命之恩。” 胡老太监老泪众横,声音沙哑…… 昶菁几步上前,跪在皇帝的脚下:“皇上,请您将苏离兮交出去吧。南郡安氏恨透了那个舞伎,皇后和贞妃因她被废,此举也能稍微平息安氏的怒火!如今朝堂上众臣都上表要铲除那祸国的妖舞伎,您就……” “闭嘴!”杨熠回头,怒气上涌:“苏离兮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能有什么错?朕岂能借助一个女子,来维护自己的江山!” 众人面色灰暗,闭口不言!皇上变了,以前的皇帝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知借用了多少个女子的势力?可自打这个挨天杀的苏妖姬进宫之后,皇帝的性子变得优柔寡断,常常有一个帝王决计不能出现的妇人之仁…… “你们都回去吧!”杨熠倦怠地摆摆手:“这些折子先压在这里。至于北方洪灾的事情,从朕的帝王宝库中直接拨出银两,开仓放粮,拯救灾民!” 昶十一急红了眼:“皇上,那是我们最后的一笔银两了,万千个将士的军饷和粮草呀!” “朕意已决!”杨熠转过身去,将后背留给众人,音调悲哀:“都退下吧!” “诺……”众人心有不甘,却是无可奈何的离开了! 杨熠失神的坐着,久久地坐着,仿若一座沉寂的雕像。昏暗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上,泛着清灰而黯淡的色泽。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偌大的外殿中,只有他一个人了,天地间,似乎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窗外的雨点声儿,依旧稀稀落落的飘飞着,有凄冷的风从大殿门缝中钻进来,发出呜呜呜呜的怪叫声响。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挪动一下,站起身来向内寝殿走去。他轻 轻推开殿门,双腿如同灌了沉重的铅,一步一步挨到床边躺下,将那温暖的小女子拥抱在怀中。 黑暗中,他们抱团取暖…… 苏离兮睁开眼眸,感觉到来自于小九身上的寒气,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小九,你冷不冷?” 对着她,他绽开一个温馨的笑意:“朕还有你,怎么会冷?” 她的眼眸中泛着隐隐的泪光:“是不是,真的很难?” “无事……”他轻笑:“朕可以挺过去!”或许吧?各方面的压力以及叫他没有什么信心了。 苏离兮心里酸痛无比,向来意气风发的他如今变得这样悲观,可见他遇到了多少艰难之事呀! “离兮,若是将来朕什么都没有了,失去这万里江山,失去这皇帝的龙椅。朕沦落为流寇,被人追杀到处逃命乞讨,活得一点尊严都没有,甚至还不如你们这些舞伎。你…你愿意跟随着朕、不,你愿意跟随着我浪迹天涯吗!” 她轻抚着他紧蹙的眉头:“小九,你别说丧气话,一切都会好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对不对?” “你愿不愿意跟着朕?” “愿意!”她由衷而发的回答:“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有多少的困难,我都跟着你走!” “呵呵……”他愉悦地笑着,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些。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夜北风紧 小九他说:“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安水屹来找你,他风采翩然,才学盖世,多财多金,我不过是一介四处流浪的逃犯,命运朝不保夕。我与他二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若是跟着他,可以继续享用荣华富贵,甜蜜爱情,弹琴弄舞,好不快哉。你也会选择我?你…其实你的心里,可不是对他一直念念不忘?毕竟,你曾经对他用情至深!” 苏离兮哑然,嘴唇微动,心痛而无言…… 他的目光幽幽:“朕知晓,朕当初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你,你真的能做到毫不记恨,心无芥蒂?你会选谁?”他的声音黯然而低沉囡。 苏离兮搂着他的脖子:“小九,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了。” 风雨飘飞的夜晚,他们的额头相互抵在一起…… 杨熠低语:“若真如此,朕就算失去一切,也都值得了!” ~~~※~~~※~~~※~~~※~~~※~~~ 天熙,慈宣宫…… 清晨的雨雾还来不及散尽,宫墙根儿下面透着微凉和泥泞。花圃中枯萎衰败的花草,垂着脑袋无力的滴答着雨水,层层叠叠的城廓隐匿在朦胧间鲺。 执灯太监们挑着长长的杆子,将宫檐下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 空旷的寝殿内,纵横交错的窗棂子间,渗透进天空的深蓝,依旧散发着昨夜熏过的宁神药草味道。暗黄金的纱幔直垂仿若凝固,圣慈皇太后凤体欠安见不得一丝凉风,即使是大白天里窗子都紧闭着。 殿宇深幽,光线朦胧! “咳咳、咳咳、咳咳……”躺在床上的老妇人脸色浮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怜妃将自己的纤纤手指伸到金盆子中,绞了湿帕子替太后娘娘擦脸,温柔地说道:“太后娘娘可好些了?怜儿给你擦擦身子吧!太后娘娘以前最爱干净,可怜见的,现在就连洗个澡都费老大劲了。” 如今除了怜妃王氏,外人谁也不能轻易进来见到皇太后。皇太后最信任的汪老太监,那个最是贪财的老东西,前几日竟然失踪不见了,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床上的皇太后翻着白眼,斜睨着王怜儿:“哀家从小将你养大,一千一万个信任你。你却帮着皇帝来算计哀家?还暗暗给哀家吃下相互抵触的食物,弄得哀家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只能受你们的摆弄。王怜儿,你的心肠都被狗吃了吗?咳咳、咳咳!” 怜妃一点都不生气,神态依旧自如。 她一边拿着柔软的湿帕子擦拭着太后的脖子,一边细声细语的言道:“太后娘娘何必生气,您年岁大了早晚都要放权,何不早些丢下这些世俗杂事安享晚年。在怜儿的心中,您对怜儿如同父母一般恩重如山。怜儿会一直尽心照顾您,侍奉您到寿终正寝。” 皇太后压抑地言道:“父母?有你这么对待自己的父母的吗?哀家没有亲生的女儿,从小将你当做女儿来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唉,当您的女儿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看看那些公主们就知道了。不听话的早早就死了,听话的也远远嫁出去当棋子……” 怜妃轻叹一声,声音婉转而动听:“怜儿可不敢高看自个,在太后娘娘的眼中,奴婢就是奴婢。” 皇太后气得用手直直拍床:“***婢!你这个***婢,咳咳,咳咳!” 怜妃莞尔一笑:“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您将怜儿当女儿看,是女子都有出嫁的那一天。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夫君。奴家的身子几年前就属于皇上了,少不得为了自己的夫君谋划。哪有女儿家和父母过一辈子的?” 皇太后缓和了一口气,嗤嗤冷笑着:“呸,小溅人你还当捡了一个大便宜。哀家的那个皇儿岂是一个好对付的?他不过是暂时利用你罢了。你没有听说过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现在谋害哀家,早晚也会落得个身首异处。” 怜妃面色微微一变,当即又笑道:“怜儿心里爱透了皇上,就算是将来为他死了,也是甘之若饴。不劳太后娘娘费心,您还是担心自个的身子吧。怜儿瞧您的面色最近越来越不好了,估计大限不远了。到时候怜儿少不得为您披麻戴孝,哭嚎上几声,表表孝心。” “滚…咳咳…”皇太后怒斥,却因为身体无力直不起腰来:“你给哀家滚出去!” “诺!怜儿告退,您闭上眼睛好好的睡觉吧。”怜妃笑盈盈地行礼后退。 皇太后一时昏睡,一时清醒,梦中又回到了自己刚刚进宫那一年的情景,十三岁的她战战兢兢,跪在先帝的面前磕头。先帝像是没有看见她,迈开大步走过去,溅得地上的雪花飞舞。 先帝的脸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溅人,您背这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朕,你不配与朕同穴长眠,你不配葬在帝后陵中!” 皇太后额头渗出了冷汗,在枕头上翻滚着脑袋:“皇上、皇上,我没有杀德云妃,不是我,不是我,是父亲……” “皇 上驾到……”殿外的太监叫喊道。 “啊!”皇太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才发现殿内已经燃起了灯烛,窗外的天色全都黑了。 时光流逝的飞快,一天一天眨眼就过去了?她已经这么老了,好像都快要死了。权势、尊荣、金钱都是过眼云烟,什么也带不走了。 她侧过脸去,看到皇帝高大笔挺的身影,他踩着昏暗的烛光而来,拖曳着一条长长的影子。 皇太后有些眼花,曾几何时,那喃喃可爱的孩童,一摇一摆的向她走来,稚嫩的童音笑道:“娘亲儿,娘亲儿,抱抱、抱抱……” 皇太后一阵心酸,养虎为患呀! 杨熠走过来,看着床上的那个老妇人,她面色蜡黄,头发花白,形同槁木,佝偻的身子再不见往日的高贵与雍容,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她,真的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太后吗? “儿子给母后请安!”皇帝的声音清凌凌的,仿佛将外间的寒气都带了进来,不由让她愈加的寒冷。 皇太后的身子努力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终究是没有气力。她目光浑浊,死死盯住杨熠:“九儿,你终于肯过来了,哀家还当再也见不得你了呢。你过来干什么,是不是瞧瞧哀家死了没有?” 杨熠脸上表情复杂,久久地看着她,半晌才道:“母后想多了,做儿子的来看看生病的母后,理所当然!” 皇太后转动一下呆滞的眼珠,缓缓地言道:“你既然来了,哀家就问上一句。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哀家…哀家不是你亲生的娘亲?” 杨熠眼眸深处闪过精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母后现在还在意这个?您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皇太后冷笑着:“你知道便知道吧,只怕你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哀家的那个二哥岂是容易糊弄的?往日里,他看着哀家的情面上,尚且退让你几分。现在你个逆子翻脸无情,软禁哀家,废掉贤后,囚禁贞妃,你真是自寻死路呀!” 杨熠轻轻坐下,无喜无悲的语道:“母后老了,安国公也老了。你们总是不服老怎么行?这天熙朝,终究是我们杨氏皇族的天下,你们把持了几十年,时间也够久了。” “哼!”皇太后浑浊的眼眸中射出一抹狠毒:“哀家还不想死,哀家还要等着看,你这个不孝的逆子能撑多久?如今内忧外患,人心惶惶,你虽然强大了一些,却还是不足以对抗安氏。你若是肯再低头隐忍几年,说不定还有那么几分机会……” 皇太后眼眸中露出讥讽之色:“可惜,你为了一个苏离兮,为了一个下溅的宫舞伎,提前与南郡安氏撕破了脸。终归和你那父亲一般无二,为了一个跳舞的溅婢神魂颠倒,一命呜呼。哈哈、哈哈!” 杨熠依旧平静如水:“母后累了,又开始说胡话了。儿子最近确实很忙,没有什么空闲。今天听说母后身子大不好了,特意来与母后见上最后一面。您在天熙后宫为所欲为几十年,玩弄权势,毒杀后妃,夺人骨肉,将来到了地下,您好好与父皇交代清楚吧!” 皇太后的眼眸中闪过一瞬间的恐慌,随即又恢复了狠毒:“就算抢了那溅人的儿子又怎么样?哀家待你犹如亲生,哀家对得起你!” 杨熠点点头:“是!您从小就娇宠着儿子,任由儿子不学无术、胡闹荒唐着。所谓最毒不过是‘捧杀’,您期待培养出一个吃喝玩乐的昏君来,期待培养一个永远依靠你的傀儡来,好永远控制在您的手心里。可惜,朕不能如你的意!” 皇太后被人道破了心思恼羞成怒,她喘着粗气恨不能从床上爬起来,伸出手指颤巍巍骂道:“溅种,杨熠你这个宫舞伎所生的溅种。哀家真是后悔,当初,当初没有狠心一把儿掐死你…咳咳、咳咳!” 杨熠轻轻的弯腰,悉心为皇太后盖上一层锦被:“母后骂累了吧?您好生将养吧。朕走了!” “不许走,你…你给哀家滚回来……”皇太后挣扎着从床上滚下来,摔在红驼毛的柔软毛毯上。 “啊……啊……” 她勉强抬头,大口喘息着,她狠毒地看着杨熠的背影言道:“哀家不会死的,哀家还要看着你是怎么死的?哈哈、哈哈,安氏不会放过你,你是宫舞伎生下的溅种。你娘亲儿不顾羞耻,勾-引先帝,你也是个溅种!” 庆乐十六年,深秋…… 天熙宫内丧钟敲响,圣慈皇太后安氏,崩!年四十九岁,葬定皇东陵峪! 庆乐帝杨熠纯孝肝胆,伤痛无比,尽哀尽礼,于皇太后灵床前失声痛哭…… 皇帝昭告天下,全国行国丧礼,杨氏皇族以及各位亲贵重臣守孝二十日,禁止舞乐宴会一年。国丧期间,不许沐浴、不食荤腥、不许婚嫁。正二品以上官员以及家眷入宫随祭吊唁,晨昏哭祭,守灵跪经。 ~~~※~~~※~~~※~~~※~~~※~~~ 天熙朝庆乐十六年,寒冬…… 这一年 的冬天,天气特别特别的冷。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染白了整个天地。这个冬天对天熙京城的百姓们来说,是漫长而寒冷的。整个京城都充斥着一股隐隐约约的危险气息。 自从皇太后安氏去世之后,据说安国公过于悲伤,干脆抱病罢朝修养,对外宣称在国公府中养病。表面上谢绝一切访客,实则暗地里来往宾客很多。在半夜时分,常常有人由后门进入,密谈商榷不可知的事情。 紧接着,朝堂中更多的官员开始懈怠朝政。与安氏家族交好的几个家族,或者受到安氏暗示威胁的小家族,其中的重臣们请假的请假,抱病的抱病,各司衙门空了一半,主管们不在,各类政务混乱不堪,弄得小官吏们晕头转向,苦不堪言。 京城的秩序越来越乱,各方人马四处游荡。城内、城外都有不知名的兵马行色匆匆,高大的将士们骑在马背上,冷酷的目光打量着厚实的城墙。街道上饿死冻死的乞丐更多了,有富贵慈善的人家叫奴婢们拉着尸体,去乱坟岗胡乱埋掉。 漫漫的黑夜中,街市上会传来击打喊杀之声,还有马蹄踏过青石地面的震荡声,兵器撞击的簌簌声,不断撞击着人们的心境。家家都紧闭门户,轻易不敢外出,妇孺老少瑟瑟发抖,暗暗祈祷平安渡过这个寒冬。 就算是寻常的百姓家也能感受到了大乱将至的气息。杨氏皇族与横行朝野几十年的南郡安氏,终于要到了一分胜负的时刻。其实,究竟谁能逐鹿天下,坐到天熙宫太极殿那一把龙椅,得到这大好江山?平常的百姓们真的不是那么在乎,谁当皇帝都一样,他们只盼望着过上安宁温饱的日子。 天熙宫,皇家歌舞大剧院的演出已经暂时停止了。这种时刻,谁还有闲情逸致去观看什么歌舞剧?苏离兮等若干个宫舞伎们都各自回宫,老老实实的待着自己的房间里,没有手令不得随意进出。 紫宸殿,沅淑阁。 一夜北风紧,雪花漫天舞。大风擦着窗子刮过去,呜呼呜呼的直叫,如同波浪般惊人心弦。 苏离兮和宫女青莲坐在暖炕上,一起做些针线活计,她想着亲自为小九做一件贴身的棉夹袄子,穿着里面又暖和又不显得臃肿。选用了上好的青色棉布和细棉花,平整又服帖。在胸前的地方绣了一朵小小的白色梨花。 青莲笑道:“六品,您这一朵梨花绣的像真的一样。” “呵呵……”苏离兮虽然知道她在恭维自己,还是忍不住笑了。她的女红水准实在是不怎么样,才学了没有几年,平日里更没有功夫练习,不过会绣些简单的花草蝴蝶等。 苏离兮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过杨熠了!她的心中没有任何抱怨,只有对他深深的担忧和思念。从宫里的太监们,宫女们的低声议论中,从他们惶恐不安的神态中,她亦是感受到那一种压抑而难受的氛围。 青莲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悄声言道:“六品,您听说了吗?冷宫里的贞妃娘娘,还有废皇后哀妃娘娘,前几天的半夜里都消失不见了。” “啊?”苏离兮吃了一惊,诧异的问道:“怎么会不见了?” 青莲向窗口望了一眼,神秘的言道:“可不是吗?好好的两个大活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皇上怎么说?”苏离兮问道。 “唉,皇上派人找了几天,一无所获!人家都说,贞妃娘娘虽然被打入了冷宫,可照样是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好几个宫女太监侍奉着,竟比那些小宫妃们还舒坦些。” 苏离兮微微蹙眉,安茉葭不见了,贞妃安庆瑶不见了?该是安国公府的人动了手,偷偷将她们二人接了出去。从这可见,安氏家族在天熙后宫中隐藏的实力有多么强大?后妃都能偷出去,小九一定很是忧心忡忡吧,皇族的人就连一个小小的废妃都看守不住了。 昶蕞走进来行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六品,您去看看皇上吧!” 苏离兮回头:“怎么?他有什么不好吗?”她向来安静而懂事,若是他不宣召,自己也不会轻易去打扰他。 昶蕞难过地点点头:“奴婢听说,皇上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御书房里,已经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任谁敲门都不开。胡总管和昶菁他们焦急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你为什么不早说!”苏离兮将那一件贴身小袄子叠起来,匆匆拿起一件外袍子披在身上:“走,我们去看看!” 几个人穿过小花园子,一路踩着厚厚的雪儿,来到了紫宸殿的御书房。远远的就看到长廊下站着一排人,对着高大的殿门无可奈何。 宫女昶菁端着一个乌木托盘,上面放着清粥小菜等,在冬日的冷冽中冒着丝丝白气:“皇上,皇上,让奴婢们进去看看吧!” “啪……”一个茶碗之类的瓷器砸碎了,众人即使站在门外也感到心惊。 苏离兮沉默片刻,从昶菁的手中接过托盘:“我来吧!” 她伏在殿门外低语几句,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条细缝,苏六品侧 身步入。殿外众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还是苏六品有法子。 苏离兮端着托盘走进空荡荡的大殿,金龙藻井下挂着八角料丝宫灯,皇帝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对着她站在在那片煌煌的火光里。殿内,满地都是揉成团的纸屑,随着冷风四处打转儿。 皇帝不修边幅,只穿了一件松垮的白色棉长袍,披散着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犹如一个落魄的文人墨客,他在书案上奋笔疾书着什么?他神态苍然,目光冷冽。 苏离兮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杨熠写得一手极妙的柳体,一笔一划勾绕绵延,虚实相连其锋不可当也。苏离兮刚想定神看看他写了些什么。他却将毛笔抛下,弄得白纸上全是黑黑的墨汁,犹如蒲开的乌云弥散开来。 苏离兮素手端起青瓷花的小碗:“小九,你多少吃一些吧!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杨熠半眯着眼眸望向她,她清秀的面容隐约如画,宁静而淡雅,没得叫人原本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说:“朕不想吃!” 他大步走向一旁席地而坐,忽明忽暗的光影滚动在他的身上,映得凌洌而孤峻。 苏离兮只得先将小碗放下,轻轻坐在他的身边。 ---题外话---外间的风刮得很厉害,今天有台风登陆,希望不要断电断网。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宫变 皇帝的脸色阴沉,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她听:“西北军叛了,东南那一边儿也不肯受皇命了!北戎国,南越国蠢蠢欲动,都想趁机捞到好处。西兹国、海靖国做壁上观。安氏的北疆军励兵秣马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如今各地战事一一爆发,峥嵘干戈。天熙朝各地战火四起,朕到处救火,却四处起火!” “小九……”她怜惜的抱住他。 他将脑袋枕在她的膝盖上,深深地嗅着她的温暖:“杨氏皇族各个王爷各自为政,不能齐心协力,朕疲于应付,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苏离兮轻轻抚摸着他柔顺的长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他悔恨的言道:“杨氏祖宗的基业,就要毁在朕这个纨绔昏君的手里了!” “不,小九,你不是昏君!” 她拍着他的后背:“我听说,前些日子里你还从帝王宝库中拨了大笔的银两,去拯救北方的灾民,你是一个好皇帝。都在这个时候了,还心系百姓的安危。百姓们会感念你的恩德,得民心者得天下,一时的挫折不会击垮你!” “赫赫!”他自嘲的冷笑道:“朕若真是一个好皇帝,就不会将天熙朝弄得这种田地了,不会将百姓们弄得流离失所。” “天熙朝的隐患积累多年,不是一朝一夕而行。不过是现在都爆发出来了。你从小被安氏家族和太后娘娘遏制着,处处不能施展手脚和抱负,小九,你已经尽力了!” “离兮!”他紧紧地搂着她:“朕不甘心呀,朕不甘心。父皇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朕,朕恨自己的力量太薄弱了。安国公、安水屹、安氏兄妹都已经消失不见。等他们的北疆军再杀进来的时候,京城就要不保了。也许,朕很快就要逃命去了!” 苏离兮颤抖一下,情况已经糟糕到如此地步了吗?这天熙宫也守不住了吗? 她说:“小九,我会和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们一起去浪迹天涯,离开这些是非之地。” “离兮……”他坐起来,捧起她的小脸:“都是朕不好,没有保护好江山,也没有保护好你!鲺” “朕不甘心,就算是失去了,朕一定要杀回来!” ~~~※~~~※~~~※~~~※~~~※~~~ 天熙朝庆乐十六年,冬至…… 天熙京城一夜之间,就已变了天! 很多、很多年以后,苏离兮仍旧可以清晰记得那一个惊魂动魄的夜晚。她常常于噩梦中惊醒,捂住自己的脑袋痛哭,梦中,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倒在血泊中。 哭喊声、嘶鸣声、惨叫声,充斥了整个天熙宫。亲眼看着曾经陪伴她几年的伙伴们死掉,是一个多么痛苦的折磨。 那一夜,冰冷刺骨的寒风将满地残雪冻上了一层薄冰,踏上去发咯咯吱吱的声响。昏暗的天地间阴沉沉的,空气中充斥着萧杀之意。枪影刀光,厮杀连天,白茫茫的雪地被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 从天而降的八千精锐将士,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天熙皇宫,趁着浓浓的夜色和大雪展开猛烈的攻击。一道道利箭,化作寒芒如漫天清霜弥漫开,越过高高的宫墙飞驰而来,催得血光飞扬。 一声声震彻天地的吼声横扫天熙内廷…… 妃妾们、宫女们、太监们、舞伎们四处逃窜,人人都在寻求活命的出路,人人都感到绝望和无助。黑乎乎到处都是人影闪动,到处都是血光飞溅。被利箭穿身而透的人,喷着血花依旧拼命往前跑着。 夜色茫茫中,伸手不见五指…… 昶蕞、昶十三掩护着苏离兮向清平乐宫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她狼狈不堪,神情慌乱,不小心儿滑倒几次,冰冷的雪灌进她的口鼻中,呛得人直打哆嗦。昶蕞不管不顾,拖着她拼命地奔跑着,身后不远处已经听到了叛军们的厮杀声。 昶十三在前边开路,用利剑砍断前方的枯枝乱草,一边回头低吼道:“快点,时间不多了!” 他们走的似乎是一条十分隐蔽的小道,很多年没有人走过,两旁长满了荆棘和杂木,堆放着破烂的物件,大概是天熙后宫中处理垃圾的场所。走路稍不留意,就会挂扯到衣衫裙角儿。慌乱中的苏离兮根本无法辨识方向,也无从思索未来。她只管跟着昶蕞奔跑,是小九派遣他们来接应自己的,她也唯有信任昶家兄妹。 苏离兮坚信,小九不会丢下自己的! 身上的衣袍太过厚重,她大口喘着粗气:“哎呀…”一根尖利的木刺扎进她的手指上,红色的血珠从指头上冒出来。 昶蕞搀扶着她言道:“六品忍一忍,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奴婢再帮您挑刺。” “无妨,我们快走!”她心急如焚,恨不能飞到小九的身边去。 跑在前方的昶十三忽然停住了脚步,疑惑地侧身望去:“有人在那边,来不及过去了,我们先躲一躲。” 三人迅速藏在阴暗的角落中,在昶十三的暗示之下,她们二人趴伏在一个破旧木柜子下面。 上方推挤这很多类似的物件,发黑的木头间散发着臭味。 只听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儿,接着火光黑烟弥漫,一群穿戴铠甲叛军路过此地,他们手执寒光四射的兵器,各个凶悍无比,唯在杀场上厮杀磨砺多年的军人,才能拥有这般摄人气魄的杀气! 昶十三倒吸一口冷气,对方有十几个人,像是搜捕到这里的兵士,仅凭他一个人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昶十三朝着昶蕞使了个眼神,二女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叛军中一个身形特别魁梧的男子,面露凶光:“他奶奶的,我们营队来晚了一步,竟叫那沅淑阁的舞伎逃了?” 果然是来寻自己的?苏离兮愈加害怕,将脑袋缩在黑暗中。 另一个叛军言道:“听说那苏六品是个绝色大美人,深受杨熠小儿宠爱。若是被咱们兄弟抓到了,少不得好好折磨她一番。大将军说了,谁抢到的女子就归谁,随意享用。” 领头叛军冷哼一声:“将沅淑阁的几个宫女带过来,那个狡猾的舞伎,说不定换上了宫女的衣衫,就藏在她们中间!” “啊…军爷饶命…”随着女子的尖叫声音,几个宫女被丢在了中间的空地上,她们形容狼狈,瑟瑟发抖,仿佛一群落入狼群的小绵羊。 苏离兮差点惊呼出来,借着燃烧的火把儿,她认出这几个女孩子都是沅淑阁中侍奉自己的宫女。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忍着不叫自己哭出来。那一群混蛋抓不到自己,便抓了宫女们来出气。 领头叛军言道:“张老刀,特意将你调到我们这个营队,就是因为你曾经见过那个苏舞伎,你上前来分辨一下,这几个女子可是那舞伎假扮的?” 苏离兮定神看去,觉得其中一个兵士有几分面熟?他面容粗狂凶狠,一道可怖的伤疤几乎贯穿整张脸。这兵士?可不是上一次在清明寺绑架自己的张老刀吗?他是安庆宗大将军的兵士。 那张老刀提着火把儿,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眸,上前来仔细看了一番:“禀告刘大人,确实没有那个苏舞伎。这些女子姿容平凡,想来都是沅淑阁的宫女。” 领头叛军不由气恼,一把揪住一个宫女的衣领,凶狠的问道:“苏舞伎呢?她逃向什么地方了!” 那宫女吓得浑身如筛糠:“奴婢真的不知,军爷饶命、饶命……” “唰……”刀光闪过,宫女的脖颈被割断了,血液四溅! “啊……”其她几个女子吓得魂飞魄散,软塌塌倒在地上,都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样! 苏离兮憋住巨大的恐惧,一滴滴的眼泪随着脸颊无声无息地落下来。昶蕞紧紧捂住她的手,用同样悲伤的眼神安慰她千万不要冲动。 一个叛军兵士,惋惜的言道:“大哥,这些宫女虽然不及后宫妃妾们漂亮,可也都是千挑万选上来的,各个都是清白的身子,您倒是先让兄弟们享用了,再杀也不迟呀!” 领头的叛军诡异一笑:“好吧,连日来往京城赶路,兄弟们都辛苦了,剩下这几个女子,大家都分了吧!不过,速度要快,弄完就杀掉!” 众叛军闻言,纷纷露出狂喜之色,当下再不客气了,几个人扯着一个女子就撕扯开衣衫。 他们如同饿狼,无情地扑向一个个纯洁青春的女孩子,场面混乱不堪,不多时便剥光了裙子,按倒在地轮番肆虐起来。 “啊,不要!……” “救命……” “果真都是雏鸟,哈哈!” 苏离兮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昶蕞的肩膀上。她无声地抽噎着泪如雨下。耳边,传来女子们痛苦的挣扎声,求饶声,嘶叫声,她却是无能为力。这些往日里悉心照顾她的宫女们,现在正遭受着地狱般地折磨。她除了流泪,没有丝毫的办法。 这便是乱世,这便是宫变,最最倒霉的人,永远都是这些无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昶蕞亦是不敢看,闭上了眼睛。两个女子相拥着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次时间,天空中再次飘荡起漫天的雪花,一片片洁白的雪花轻如羽毛,慢悠悠地飞舞着。 那一群恶魔们终于完事了,宫女们就连喘息的声音都没有了。他们仍旧不肯放过一个,挥刀乱砍一番,地上的女子们全都气绝身亡。 那领头叛军提着裤子站起来,心满意足的言道:“兄弟都快活了吧,走吧,咱们再去别的宫苑里搜寻一番,指不定还有其它的好处。” 众叛军整理好衣服,将冰刃上的血迹在白雪上擦了几下,算是弄干净了。而后,他们丢下满地的尸体扬长而去。 黑暗中,昶十三一直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他虽然怒火冲天,却依旧咬牙忍住了。他明确自己的责任是保护苏离兮离开,他不能为了一时的意气杀出去,暴露苏离兮的所在。 等那些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里再没有什么声响了,仨人才缓慢地从黑暗中站起来…… 眼前,一具具赤果的尸体躺在那里,白茫茫的雪地上流淌 着鲜红的血,犹如铺开的河流般四处泛滥。 惨不忍睹,太悲惨了! 苏离兮抽泣道:“我们、我们将她们掩埋了吧!” “不行!”昶十三回头,眸光凌厉:“已经耽误太久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走……” 昶蕞拉着伤心的苏离兮,继续向枯木林深处走去! 后世的史书上,只用了寥寥一百多字记载下当夜宫变的情景,史称【癸未安氏之乱】以供后人研究: 天熙庆乐帝十六年冬至夜,大将军安庆宗率领三十万北疆军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京师。安国公率众叛乱直逼皇宫,帝都大乱。夜时三更,叛军兵临城下,利箭如乌云罩天,禁卫军不敌,败。庆乐帝杨熠携抱幼子杨旭遂逃。 叛军入宫烧杀抢掠,手段凶残。淳妃,周婕妤等宫人不堪羞辱,裹素投井殉国。容妃、涟漪公主,怜妃等不知所踪。 天熙灭! 第三百章 躲藏 天熙宫,绕过清平乐宫的后方有一处三泓水池,曾经是皇帝与后妃们泛舟游乐的好地方。靠近龙首山,地势颇高。龙首山在渭水之滨折向东,山头高二十丈,山尾部高六、七十丈。 这里原本是风水极佳的一处所在,可惜几十年前的一次地龙翻腾(地震),附近的建筑物大量倒塌,不但损伤了很多条人命,而且戏水池塌陷了很多地方,形成凹凸不平的洞穴,实在是影响美观囡。 奇怪的是不知什么原因,历代皇帝都不愿意再修缮这处三泓水池,任凭它风吹雨打、荒凉杂乱,与天熙宫的其它美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宫人们很少涉足于此,毕竟这里死过太多的人,大家认为无法超度的冤魂过多。听闻,半夜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总之,此处是个不祥之地。 没有几个人知晓,此地的一个地下深洞中有一处地下河水,可以直接从山底下的暗河道通往宫外,可谓是仅有历代皇帝与其心腹们所知晓的一条密道。 拨开由堆积废墟和杂草掩盖的隐秘洞口,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深入地底下,拐七扭八的走上两盏茶的功夫,便可以到达地下河旁。期间有很多分岔路口,若是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带路,很容易绕来绕去走到死路上去。 此处深洞宽约十几丈,高约七、八几丈,长年累月处在潮湿幽暗之中,滴答、滴答的落下水珠来。洞穴的石壁上人工凿开了若干个小灯槽,微弱的豆大火苗闪烁,将整个深洞照射的阴森恐怖。中间有一条黑幽幽的河,河面泛着墨汁般的暗光显得深不可测,蜿蜒曲折深入到一条低下隧道中去,犹如一条盘旋曲折的孽龙。 河面上正停泊着十几条特制的小船,为了能够顺利穿过低下隧道,船身窄小细长承重量不大,只能挤着坐下四、五个人而已。 此刻,杨熠等若干人正在此大洞中焦急地等待着。 在这次宫变中,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如今紧紧跟随在皇帝身边保护的,不过一百多人了。他们随意分散坐着,个个脸色灰败,心情糟糕透顶。关键的时候,皇宫禁卫队长叛变,打开宫门将安氏判乱放了进来,才弄得大家狼狈不堪。 宫外虽然还有一些接应,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敌强我弱,为今之计只有避其锋芒,先迅速离开这座皇宫,再谋出路了鲺。 “咳咳……”杨熠坐在一块石板上,低头捂着嘴巴压抑的咳嗽起来,他幽沉的面容中隐忍着疼痛之色。 一个时辰之前,他被身边的一个叛徒近身行刺,仓促间不及防范,伤口涉及肺叶,使劲咳嗽便能咳出血来。胡老太监和李沣年为皇帝做了简单的包扎,依旧有微微的血液从棉布中渗出来。 胡老太监双眼通红,伤感地言道:“朱栖山这个叛徒,皇上您这般信任他,赏识他,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背后偷袭您。他也是安国公的人,都是老奴保护不力…老奴罪该万死…” 杨熠双眸黯淡:“是朕该死才对,祖宗的万年基业都毁在朕这个不肖子孙的手中了。朕就算是此刻立即死了,也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胡老太监跪下,紧紧抓住皇帝的衣袍,恳切地言道:“皇上千万不能灰心丧气。这一次失败是遭到太多小人的暗算,原本那些亲近皇族的重臣,关键时刻才显露出本来面目,他们都是南郡安氏的暗棋。由此可见,那安老匹夫早就存有不轨之心,他们已经在暗中筹划了几十年。” “朕稚龄登基,根基太弱。总是朕力薄之故。” 胡太监急切地鼓励道:“皇上,您万不能因此一些挫折便心灰意冷。只要我等平安离开京都城,脱离安氏的控制范围。到录州去与刘频大司马汇合,再前往登州召集天熙各地杨氏皇族和昶家军的力量,恢复祖宗基业不过是时间而已!” 李沣年也跪下,抱拳言道:“胡总管所言极是。当初我们太过轻敌,没有预料到安国公动作如此迅猛,才遭此重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皇上您平安离开京城,躲开此祸乱。来日方长,一切再慢慢筹划!毕竟,我们在各地还有隐藏的力量。” 这些年,皇帝用帝王宝库中的财产到处招兵买马,扩充军资,可谓是费尽心思。只可惜,为了隐藏皇帝的实力,那些兵马都不在近前。 杨熠没有言语,单手搀扶起胡老太监。天熙朝负荷久重,有此变故也都是早晚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暗藏的毒瘤,忍痛剜肉割掉才有痊愈之希望。若是能借此机会励精图治,重整山河,铲除心怀叵测的异己,将来或许有振兴之望! “咳咳……”杨熠挺直了腰背,言道:“离兮那边有消息了吗?算算时辰也该到了。” 如不是突发遇刺,他原本想亲自过去接她。危急之中只能派遣昶十三前去沅淑阁接应。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离兮,你快点出现呀,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李沣年观看杨熠的心事,语道:“皇上莫要忧心,昶十三知晓的那一条小路,很少有人经过。不过要绕得远一些,想来会耽误些时辰。” “哇哇…哇哇……”一个孩子啼哭起来,在 空荡荡的山洞中显得异常刺耳。 众人循声望去,容妃娘娘抱着涟漪小公主又气又恼。平日里她很少亲近孩子,如今两个人相处极为困难。逃跑太匆忙,金玔等宫女都来不及跟上,慕容家的几个高手只保护着她和涟漪公主出来。那些男人虽然武功高强,却均都不会哄孩子。 “哇哇…哇哇…我要嬷嬷…我要麻麻。”二岁的女童一边哭闹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吵着,圆嘟嘟的小脸上一把鼻子一把泪儿,看起来可怜兮兮。 “别哭了、别哭了!”容妃上下颠着孩子,厉声呵斥:“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孩,你若是再哭闹,本宫就将你丢到这河水里去喂鱼!” “啊…啊…”涟漪小公主张开小嘴,愈加大声哭闹起来,小脸上写满了害怕。 杨熠看到女儿哭成了小泪人的模样,便有了几分心疼,可是这山洞中只有昶菁、容妃、怜妃三个女子。素来稳妥的怜妃,怀中正抱着乖巧的皇长子杨旭,自然是不能再哄小公主了。 杨熠抬手指了指,有气无力地言道:“昶菁,你去帮容妃抱涟漪。” 昶菁一愣,她也不懂如何哄抱孩子,但是皇上有令不得不从。她只得将手中的长剑放在一旁的石头上,从容妃手中接过了涟漪公主。她对着小公主又笑又哄,将自己身上的一个小荷包放在公主的眼前,吸引孩子的注意力。涟漪才逐渐停止了哭闹,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荷包,用胖乎乎的小手抓起来。 那一边儿,怜妃抱着皇长子冷眼旁观。皇长子是个安静文雅的性子,他乖巧地坐在怜妃的怀中一声不吭。怜妃在太后宫中时,也常常逗着小皇子玩乐,两个人之间并不陌生。无论如何,她使用巧计派人将淳妃刘凝宁拖延住,叫淳妃来不及逃出月华宫,最终死在水井里。总之,皇长子的抚养权必须落在自己的手中。 怜妃从小跟着皇太后安氏长大,于后宫种种精于算计,自然通晓一个皇子的重要性。她算是看出来了,皇帝一心扑在那宫舞伎苏离兮的身上,自己不会再有孩子了。与其,要皇帝那不着边际的恩宠,不如掌握皇长子杨旭更为牢固些。好好抚养疼爱这个孩子,将来才有倚靠! 想到这里,怜妃对着杨旭露出疼爱的神态:“乖乖,你肚子饿了没有,母妃这里有些糕点。” “不饿!”皇长子将小脑袋依靠在怜妃的怀中。 “乖乖,不怕,母妃以后会好好保护你!”怜妃温柔地搂着孩子,她手中亦是掌握了来自于皇太后的势力。 皇帝看向怜妃的眼光,不由露出几分欣赏。她是一个极度聪明的女子,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 容妃将涟漪公主交给别人,她算是暂时解脱了,走到皇帝身边哭哭啼啼:“皇上,我们还在这里耽误什么?虽然这里隐蔽,可难保不会再出奸细,速速离去才是正理!” 皇帝白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咳咳、咳咳!” “皇上……”容妃娇叫道:“这里太危险了,叛军随时都可能闯进来,妾身的父亲已经派人在城外接应了,只有我们……” “闭嘴!”皇帝终于忍不住呵斥道:“这里谁说了算?是你还是朕?滚到一边去!” 在怜妃讥讽的目光中,容妃委屈地咬唇,皇上这是在等那个该死的苏离兮。皇上,难道,您为了等她一个人,不顾妃妾们,儿女们,心腹们的安危了吗? 杨熠忧伤的目光望向洞穴的入口处,那里依旧是黑幽幽一片寂静…… 他的心,再一次深深地忧虑起来…… 第三百零一章 地下河道 “啪嗒、啪嗒……”洞穴中的水滴重重砸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众人保持着一种难耐的安静。偶尔,会有皇帝的轻咳声,和孩子的哼唧声。 又过了几盏茶的功夫,洞口之处依旧悄然无声。众人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心中的烦闷和慌乱越来越甚。这位苏六品为什么还不出现,难不成真要成为拖累大家的累赘? 远处,隐隐约约听到叛军的厮杀和喊叫声?这一边虽然冷僻,可叛军们誓要斩草除根,谁都知道让皇帝杨熠跑掉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刮地三尺,一寸一寸的搜寻过来,难免不会发现这处所在。正如容妃娘娘所言,皇帝身边真真假假的人太多,若是再出现几个奸细带着叛军杀来,后果不堪设想。 胡老太监也忍不住了,来到杨熠跟前言道:“皇上,您的安危重要,无须为了一个舞伎……囡” 杨熠伸出阻止了他的话:“休要多言!” 他幽深的双眸始终盯着那入口处,就算等来的是叛军,他依旧要等待下去。他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绝不会抛弃她而去。即使付出再沉重的代价,此生定不能相负。 胡老太监暗暗咬牙,心中已然恨透了苏离兮。自打皇帝遇到了她,原本聪明绝顶的人却变得糊涂起来。不但行事处处顾虑,而且坚毅的心智为儿女情长所消耗。平日里娇宠也就罢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岂能牵扯不断。 胡老太监狠心:不行,不能再任由皇帝被一个女人迷得晕三倒死了。等多了这一关口,此女不可不除鲺! 容妃神情恍惚,眼眸中有泪光闪动:“皇上,妾身心里也十分挂念苏姐姐。然,您也要为小皇子和公主考虑一下呀,他们都是您的亲生骨肉,多留一刻便多一份危险。苏姐姐迟迟不来,说不定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叛军,早就遇害了。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都要傻傻等着她?皇上……” “滚出去!”杨熠怒斥:“离兮她不会有事,你若是再敢胡言,朕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容妃蓦然禁声,捂着嘴巴轻轻哭泣着!众人心中都是紧张,此地多耽搁一刻都是极度危险的事情。胡老太监老眼一转,暗暗向昶十一使了个眼色,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将皇帝弄晕了抬走?皇帝糊涂了,他们可不能糊涂。 正在这时,一阵儿轻微的脚步声从通道中传出来,众人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昶十一等人提剑守住洞口处,神态甚是警惕。 一个身影闪了出来:“十一哥,是我!” 昶十三之后,跟着苏离兮和昶蕞,众人大喜过望,终于将他们盼来了。 皇帝猛地站起来,沉静的眼眸里是难耐的轻松:“离兮!” 苏离兮奔跑过来,扑到他的怀里:“小九!”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的内心充满了安慰和欢喜。如此危险的时刻,他没有丢下她一个人。他的怀抱是如此安全! “哎呀……”杨熠低呼,忍住身上的疼痛。 苏离兮心惊,眼睛看着他的伤口:“你受伤了?”她真是太粗心了,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处缠绕着一圈白布,微微有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 “咳咳……无妨!”他低声咳嗽着,笑着言道:“你不用担心。” 容妃与怜妃,昶菁等女冷眼旁观,心中均感嫉妒和愤恨。 昶十一将长剑收起,问道:“老十三,你们怎么来的这般晚?比预计的约定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昶十三言道:“路上遇到麻烦了,一路儿叛军差点发现我们。” “轰隆……”头顶上传来一声巨响儿,接着是无数人的厮杀鸣叫声。 “不好!”昶十一抬头看看:“叛军正在上方,看来他们已经发现洞口了。” 胡老太监焦急地言道:“唉,定是又出了奸细。此处虽然岔路众多,他们若是有人带路,不出一时片刻便能搜寻到此处,我们万不能再耽误了,速速离去吧。皇上请登船!” 胡老太监老眼一沉,迅速布置起来:“老十一护着皇上先行。老十三,老十五,你们带着十五名暗卫坚守洞口,莫要让他们闯进来,尽量拖延时间!等我们的船只离去之后,便立刻泼油放火烧掉这里,让他们辨识不出方向。” “是!”昶十三得令,带领十几名兵士把收住洞口。又几个兵士滚动着圆桶,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火油。 “轰隆、轰隆!”又是几声巨响,中间穿插着人声鼎沸:“莫叫昏君跑了,莫叫昏君跑了,下去搜寻!” 隐隐约约有火光儿和烟雾从洞穴入口处飘出来气味呛人,还有纷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此时,已经到了万分紧急的状况,叛军们就在眼前了。 容妃吓得脸色煞白:“皇上,我们快走呀!”安氏叛军除了恨皇帝,就是恨他们慕容氏了,若是落在他们的手中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和羞辱,只怕求死不能了! 第一艘小船上,昶十一率先跳上去掌舵,而后向杨熠伸出一只手。 杨熠回 头言道:“胡老,离兮,怜儿抱着旭儿与朕同乘此船,其他人坐后面的几艘船!” 一条小船最多只能挤坐五人,杨熠,苏离兮,王怜儿抱着杨旭,胡老太监,昶十一站或坐在上面,就已经容不下旁人了。那地下河通往宫外的暗道窄小狭长,每次也只能容下一条小船通过,这些小船只能一艘一艘的过,越是后面的就越是危险,谁知道昶十三他们在洞口能坚守到何时? 容妃顿时花容失色,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让她和女儿乘坐第二艘船,凶残的叛军们就在后边,显然是比第一艘小船少了几分生机?胡老太监是皇上的第一谋士,昶十一是小船的掌舵人,王怜儿抱着皇长子,再怎么样也该轮到她和女儿了吧?竟然让一个低贱的宫舞伎抢了先? 容妃恼羞成怒,一把儿从昶菁手中抱过涟漪公主,抢到河边言道:“皇上,您不让妾身先上船,妾身死不足惜。可涟漪是您的亲生女儿,她才两岁多。您宁可带上那个舞伎,也不要妾身母女了吗?呜呜、呜呜!” “哇哇、哇哇……”涟漪公主受到惊吓,张开小嘴哇哇大哭起来。容妃抱着女儿,也哭成了泪人一般。 苏离兮面露不忍,后退一步:“皇上,让容妃娘娘抱着涟漪公主上船,奴婢同昶蕞她们坐下一艘船!” 杨熠拉着苏离兮的手,目光冷忍:“容妃,你既然这么怕死,你抱着涟漪上船吧!朕与离兮乘坐下一条儿船!” “不可……”众人齐齐惊叫:“皇上,万万不可!”皇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危险。 胡老太监急的直跺脚:“老奴下来、老奴下来,时间紧迫,都别吵了!”女人多了真是麻烦,还是他们这些当太监的好,一个女人都没有真好! 杨熠冷撇了容妃一眼儿,直接拉着苏离兮的手上了小船。聪明的怜妃一言不发,抱紧了皇长子跟着上去,似乎还用讥讽的目光扫了容妃一眼。 容妃抹去眼泪,心中暗暗羞愧。保命要紧,可也顾不上许多了,她厚着脸皮抱着女儿上船。 “哎呀……”船身晃动,容妃抱着孩子差点掉下去。 苏离兮急忙抓住了她的衣袖:“娘娘小心儿!不然,让奴婢帮您抱着公主殿下?” “不用!”容妃将女儿抱紧,警惕地看了苏离兮一眼。少在这里装好人,谁知道你打的什么坏心眼?该不会等下把我女儿丢下水吧? 胡老太监,昶蕞,昶菁等人上了第二艘船…… 小船头里燃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罩,倒映着黑幽幽的河水深不可测。 小船缓缓穿行过幽暗的河道,左右两旁触手可及是冰冷的石壁,头顶也都是怪石嶙峋的石头,莫名给了人很多压抑之感,仿若呼吸也是极为困难的。 两个小孩子都害怕起来,皇长子紧紧地闭上眼睛,涟漪公主则是低声抽泣着。 容妃坐在皇帝的对面,看到他的手一直牵着苏离兮,两个人身子贴得紧紧的,一副患难与共的模样?容妃内心的怨恨越演越烈,她多么希望皇帝拥抱着自己。自己可是堂堂正正的皇妃,还为他生过一个女儿。他却一心都放在那舞伎的身上,差点抛弃她们母女? 苏离兮,此仇不共戴天!你夺我夫君之心,抢我夫君之爱。将来,我要你加倍偿还! 第三百零二章 抛弃苏离兮 京都城,一处偏僻的小院。这是昶氏家族在京城的一处秘密所在。 连日来,杨熠等人已经连续换了几处地方,几乎每隔上几个时辰便会换一个据点。南郡安氏的北疆军已经彻底控制了京城,到处都是搜捕所谓‘逃犯’的军士,提着兵器满大街奔跑,看见可疑之人便一剑刺死。 整个京城混乱不堪,民不聊生,人人自危。全城戒严中百姓们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惶惶不可终日。常常在半夜里杀声震天,火光弥眼,又不知道是谁与谁打斗起来?许多无辜受到牵连的平民姓死于乱刀之下。 为了大家的安全,杨熠等人分成了三批分头行动,约定在三天后出城汇合。慕容家的人保护着容妃娘娘和涟漪公主,皇太后留下的秘密力量保护着怜妃娘娘和皇长子杨旭,最后一批人是昶氏兄妹保护着皇帝。 这一深夜,昶十一出门打探消息,久久不曾回来,众人焦急的等待着。一室安静中,偶尔听到杨熠深深的咳嗽声。他们现在躲避的这个地方十分鄙陋,整个地下室内阴暗潮湿,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许多人拥挤在一起席地而坐,空气也显得浑浊污秽。 冬季的寒风瑟瑟,冻得人缩着脖子发抖。怕被人发现,不能燃明火取暖,大家只能干耗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间铺着厚厚的白雪,会有零散的雪花飘进来鲺。 苏离兮轻轻揭开杨熠后背处的伤口,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惊叫起来,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她忍着眼泪不落下,温柔的言道:“小九,你疼不疼!” 短短两天的时间,杨熠原本英俊的面容憔悴许多,他眼眶深陷,嘴唇发白,虚弱地言道:“无事。” 苏离兮将他身上的袍子拢了拢,想要尽量使他暖和一些。她从自己的小包裹里翻出一个贴身的棉布袄子,幸亏走的时候带来了,这件贴身小袄是她亲手缝制的,上面还绣了一朵白色的小梨花。 “皇上,我给你披上暖和暖和吧!” 杨熠的目光停留在那一朵秀美的小梨花之上,露出一丝微笑:“是你自己做的?” “嗯!” 他的神态有些不舍:“朕现在身上有血,别弄脏了。等伤好了再穿上!”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做衣裳给他。 苏离兮苦笑:“没关系的,一件小袄算什么,以后我还会做很多件给你!” 杨熠将贴身小袄搂住怀中:“朕抱着就觉得十分暖和了!”他还是舍不得穿上,怕弄脏了。 李沣年走过来探头看看伤口,眼中泛起忧虑之色,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皇帝身负重伤,情况真是不妙。必须要尽快离开京城了,这般没有医药的拖延下去,就算皇帝能挺过去,将来也会落下身体隐患。 昶菁推门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水:“找到热水了。” 她看到皇帝一天天忍受伤痛,内心极其不忍。她昨天偷偷溜出去找伤药,可恨京城里的药铺和医铺前,都把守着很多安氏叛军,他们似乎料定了有人会来求医。有几次,昶菁差点被人追捕上,几经厮杀才逃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喜,将那碗热水捧到杨熠的身边:“皇上,您失血过多,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杨熠勉强喝了几口,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将碗递给苏离兮:“离兮,你也喝一点!”躲在这里几个时辰,大家都是水米未进。 苏离兮摇摇头:“我一点都不渴。” 胡老太监向李沣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悄悄走出了房间,来到一处拐角僻静处。 胡老太监言道:“昶十一刚刚传出过来的消息,兵马司指挥使安庆业(安五郎),领兵控制了军机内阁和六部都察院等要紧部,将一干官员齐齐软禁不许离开。若是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李沣年蹙眉:“文武百官都被南郡安氏控制了,前几天几个德高望重的天熙老臣被杀,首级悬挂在菜市口处以示警告。现在,还有谁敢站出来为皇上说话?大家敢怒不敢言,唯有明哲保身了!”谁家不是老老少少的几百口人! 胡老太监言道:“这一次,南郡安氏举全族之力孤注一掷,四处屠杀杨氏皇族,泰源老公主,齐国夫人、富庆老王爷、昌伯侯等皇戚都被他们抄家灭族了,这就是要改朝换代了呀!” 李沣年心中凄然:“京城不能再待下去了,今天半夜里必须离开!” 胡老太监叹息:“谁说不是呢?安氏狂徒暴虐,一寸一寸刮地搜捕,早晚都要找到这里来。八个城门十二个时辰紧闭,严防死守只能进、不能出。幸好咱家早有准备了,西北角的小城门有我们昶氏的人。不过,他所管制的地段甚小,我们还要徒手攀岩过一小段城墙。天寒地冷,城墙上的雪都结冰了,可谓是艰险之极。” 李沣年发愁:“皇上身负重伤,不便于行动。多安排几名高手交替换手,抬过去未尝不可。但是动静不能太大,很容易惊动其他守门叛军。所以速度要快,动作要轻。” 胡老太监恨道:“其他人都好说,多少都有些武功可以 自己攀爬城墙,唯独那苏六品手无傅鸡之力……” 李沣年吃了一惊:“胡老的意思,是要将苏离兮一个人丢下吗?只怕皇上不依!” 如今这京都城兵荒马乱,将苏离兮留下无疑就是送死。安氏众人都恨透了苏舞伎,又识得她的容貌,一旦抓住她唯死而已。 胡老太监怒道:“若不是这个舞伎多次惹是生非,得罪了皇后和贞妃,在我们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提前与安氏翻脸,皇上岂能被逼得如此狼狈不堪?到了这种时刻,还顾忌她一个人作甚?苏离兮简直就是皇上命中的克星!咱家看在皇上的情分上,没有亲手杀了她,已经是忍耐到极限了!” 李沣年面色灰白:“皇上那一边儿,如何交代?苏离兮不走,皇上也不会走!” 胡老太监冷哼:“适才的那一碗热水中,咱家已经放了一些安神定心的药,不出片刻皇上就会沉睡过去,咱们立刻行动,等皇上清醒过来,我们已经远远离开京城了!光复江山要紧?还是一个低溅的宫舞伎要紧?孰轻孰重,皇上自然能拎得清楚,只能罢休而已!” 李沣年神态黯然:“皇上若是醒来,定会雷霆震怒,我们谁人可以承担?不如,多安排几个高手背着苏离兮一起翻越城墙!” “不行!”胡老太监坚定的拒绝道:“我们的人手有限,攀爬城墙的过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所有的力量都必须用来保护皇上出城,岂能分心去照顾一个舞伎?此事无需再议,将来皇上若是怪罪,老奴我一人承担后果,大不了,咱家以死谢罪,任凭皇上千刀万剐泄恨!” 胡老太监老泪众横:“咱家对不起先帝的重托,没有照顾好皇上,虽万死不能辞其咎。就让皇上来处置我这个没用的老奴吧!” 而后,他又咬牙切齿:“总之,咱家不能让苏离兮再拖累皇上了!也只有将苏离兮留着京城,皇上将来才会有雄心壮志再杀回来!” 李沣年无奈垂头! 正在此时昶菁推门而出,悄然走过来禀告:“胡总管,皇上已经…沉睡过去了,可以行动了!” 胡老太监面色毅然:“好,立刻行动!” 他们三人转回地下室,胡老太监开始布置今夜的行动,众人竖耳倾听,面色慎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和爬墙的方位,苏离兮除外。胡老太监竟像是忘记还有她这么一个人了?只字不提她。李沣年的目光有意躲开苏离兮,竟是不敢多看她一眼。 昶蕞忍不住多嘴:“我们都走了,苏六品怎么办?” 胡老太监瞪了她一眼,她低头不敢做声! 苏离兮守护在杨熠的身边,越听就越是明白了,她又不是一个傻子,他们这是要抛弃她全部都离开了,他们不要她了。 她悄然低头,一滴儿晶莹的眼泪落下,落在杨熠沉睡的脸颊上,小九,咱们两个人就要分开了吗?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小九的额头,内心充满了不舍和依恋。 小九,这辈子,我们还有机会相见吗?这一次是不是生离死别?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做不做皇帝都不要紧,可是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也会努力活下去,我会等着你,等你回来找我! 我信你,会来找我! 昶菁等几个人过来,一把儿推开苏离兮,冰冷的言道:“让开!” 眼看他们抬着杨熠要走,苏离兮哽咽道:“慢着……” 昶菁回头,讥讽地言道:“怎么?苏六品可有抱怨?那么多的宫舞伎,皇上只带你一人出宫,叫你避开宫中的杀戮,已经够对得起你了。” 苏离兮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奴婢不敢有怨言,请等一下,待奴婢将棉袄给皇上穿上。外边天冷,别冻坏了皇上的身子!” 这话有几分道理!外面的天空中,正飘着一片片的鹅毛大雪,确实寒冷无比。 胡老太监阴沉着一张脸,点点头! 众人默默无言的后退,看着苏离兮将她亲手缝制的棉袄给皇帝穿上。 她跪在他的身边,俯身看着沉睡中的男子,多情而温柔的眼眸中是万分不舍。她不怕死,她怕再也见不得他了! 她轻轻低头,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小九,再见了!” ---题外话---亲们,近段时期的周末都要保持3000字更新了。开学以来,工作任务逐渐增加,一大推的事情等着去做。每天十块钱左右的稿费,实在是不敢辞职呀!有时间的情况下一定会多写,没时间的情况下也会保持更新,因为写作对墨来说很重要,望相互体谅! 第三百零三章 患难见真情 半夜里的气温越来越冷,外边的屋顶上积着厚厚的白雪。刚才还拥挤不堪的地下小屋内,现在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都走了!他们都走了! 苏离兮双手抱膝,坐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中,由于寒冷身体蜷缩成一团儿。地上丢着很多垃圾,被窗口吹进来的冷风打着卷儿翻滚着。 只剩她一个人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苏离兮不敢有所抱怨,小九受了重伤,她只能成为他的累赘。胡老太监的决定很是英明,保护好皇上才是他们的重任。她听了他们的出城计划,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没有可能爬过那结冰的城墙。他们没有杀她灭口,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想想有些后怕,若是胡老太监再狠毒一些,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砦。 只是,等小九苏醒过来的时候,他若是看不见自己,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动怒?会不会发脾气?会不会痛苦?千万不能乱发脾气呀,会牵扯到伤口更加严重! 小九,我会想你、会等你!上天不会如此无情,将我们永远分开了鳏! 一阵儿冷风吹来,灌进她的脖子里,她浑身打个冷颤,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干呕起来。反胃了几下,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嘴巴里酸酸苦苦的。 苏离兮喘息几下,倚靠在墙角上面色苍白,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她是饿极了吧。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此刻的她,心里一点主张都没有。京都城中的叛军到处在抓捕皇帝,她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宫舞伎,若是落在叛军的手中,难免受到严刑拷打逼问皇帝的下落。不敢想,真是不敢想呀。 她孤独地坐着,这一间鄙陋的地下小屋也不安全了,否则胡老太监不会带着众人匆匆忙忙离去。她休息一下就必须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外边的街道似乎很冷,不知道自己能否受得住严寒?逃跑时很是慌乱,什么金银细软都没有带,只是随手抓了为小九缝制的棉衣。 她现在身无分文,身上的衣袍亦是脏乱不堪。京城的人家个个紧闭门户,谁敢收留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没有一个亲人,难不成要回水韵坊暂避一时?司徒坊主会第一个将她交出去领赏吧?宫变之时,清平乐宫里乱糟糟,宫舞伎们四散逃窜,也不知道郦飞烟姐姐是否平安? 苏离兮暗叹一声,各人有各自的命!她抬手摸了摸发髻,上面佩戴着一根玉簪子,还有一串珍珠链子,也许可以换取一些食物果腹。 忽然,苏离兮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她是学舞蹈学音乐的,对各种细小的声音特别敏感。不远处,隐隐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正朝着这边走过来。不是一个人的脚步,似乎是两个人的?有人来了,他们这么快就搜寻过来了? 苏离兮左右看看,这破旧的屋子里除了一些枯草,无处可躲。她无路可跑,窗口太小钻不出去,此时若是跑出去刚巧与来人撞个正着。正在她惶恐不安的时候,小屋的门被推人开了…… “吱扭……” 苏离兮惊恐地看着门口,借着门外冷白的雪光,她看到了来人。随即,她的目光又变得惊喜,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那里,李沣年和昶蕞丫头! “你们…你们!”苏离兮呢喃地言道,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昶蕞跑过来:“六品,我和李乐师主动请命,留下来保护你!胡总管原本不同意,可拗不过我们两个人的臭脾气,呵呵!” 苏离兮恍惚了片刻,悲喜交加!她一把儿抱住了昶蕞的肩膀,眼圈湿润了:“昶蕞、昶蕞,谢谢你!” 在此性命攸关的时刻,在人人都想着逃命的时候,只有真正的朋友才能留在你的身边。患难之中见真情,千言万语都涌动在她的心口,唯有化作感激之情! 苏离兮看向李沣年,几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沣年,谢谢你!” 李沣年懒洋洋地站着,依旧是那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苏离兮,你不必感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与其,等皇上苏醒过来,被他骂死打死?还不如留下来陪你,估计还能活得长久一些!反正,我对半夜里爬城墙也不擅长!” 苏离兮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更加感激不尽了!若不是他们两个,她现在真是彷徨无措、无路可走了! “我们走吧!”李沣年言道:“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我在京城有一个落脚处,宫里的人几乎都不知晓,我们先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 窗外的冷风呼呼吹着,即使是大白天里出了太阳,也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京城西街市一间小小的乐行中,日常经营一些乐器的买卖。外间临街的房屋里,摆放着几个琵琶、古琴、竹箫等。跨过一条窄小的通道,内间还有一处小屋子。这里原本是李沣年好友的乐行,只因为好友出远门采办货品,才临时交给李沣年打理着。 苏离兮 将双手揣着自己的怀中,捂住一些热气。她的双脚不断摩擦着,想要搓出一些温暖来,十根脚趾头都冻得麻木了。小屋里虽然生了一个炭火炉,也挡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着的寒气。这几年她在皇宫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现在突然清冷下来,倒是很有些不习惯了。 她们随着李沣年躲藏在这里,前后住了三、四天的时间。虽然无比清苦,总算有了一个安身之处。夜间,苏离兮和昶蕞挤在里间的一张床上休息,李沣年就住在外间的铺面上,随时观听着街上的动静。他们计划等时局稳当些,再寻找机会出城,前往西北方的录州与杨熠的人马汇合。 京城里面到处戒严,沿街的店铺都关门大吉,就连寻常买菜挑柴的人都找不见了。这间小小的乐行自然也是无法经营了。临街大门紧闭着,若不是仔细瞧,还当里面没有人。 昶蕞用火钳子从火炉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馍馍,放在手里左右交替着:“哎呀、好烫、好了好了,可以吃了!” 她轻轻吹着馍馍上的黑灰儿,送到苏离兮的面前:“离兮姐,您先吃几口暖和暖和。等一下热水烧好了,就给您灌上一个汤婆子。”她们在宫外一起相处着,为了避免麻烦,之间的称呼也变的随意起来。 “你先吃吧!”苏离兮咽下口水,这是最后一个馍馍了,她若是吃了它,这屋子里再也找不出一粒食物了。 “呵呵,离兮姐,我们都是习武之人,身体结实顶得住。李大哥出去找粮食,晚上我们就有米汤喝了!”说起李沣年,昶蕞的眼睛里闪过欣喜之情:“李大哥,人真好!” 苏离兮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先在手心里捂了一小会儿,感受着暖烘烘的热气,再将馍馍从中间掰成了两半:“我们一人吃一半!” “这……”昶蕞迟疑着:“您是主子,我是奴婢!” “不许再怎么说了!”苏离兮将一半的馍馍塞到昶蕞的手中:“在我的心里,咱们两个就是亲姐妹。你若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昶蕞这才肯吃起来,两个人坐在火炉旁边默默吃着食物,昶蕞担忧地看着苏离兮,六品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苍白中透着一股病气? “呕……”苏离兮才刚吃了两口,就泛起了恶心,急忙捂住嘴巴干呕起来。 昶蕞慌忙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离兮姐,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是这个样子。唉,可惜现在也找不到更好的食物了!”想来,这些粗糙的食物实在是难以下咽。 苏离兮喘息几口,缓缓直起了腰身,露出一抹苦笑:“不打紧,习惯了就好!”这剩下的馍馍可不能浪费了,她强迫自己吃下去。 厚厚的布帘子揭开了,李沣年从外面走进来,带进来一股子寒气。他用力拍打着身上小儿雪花片,昶蕞笑着迎过去帮忙:“李大哥回来了!” 李沣年走过来烤火,两只手冻得红肿:“转悠了一上午了,外间根本找不到食物,花钱也买不到!唉,路边冻死的乞丐越来越多,北疆叛军们还在四处抓捕犯人,你们两个千万不要轻易出门。” 苏离兮忧虑地问道:“李大哥,可否有皇上他们的消息。他们是不是已经顺利出城了?”她真是担心小九的伤势,更害怕他们被叛军抓到。 “现在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就算是好消息了!”李沣年接过昶蕞端来的一碗热水,仰头咕咚咕咚喝起来! 李沣年言道:“我下午再去东城看看,听人说那边有几间安氏家族经营的米铺,尚且还在经营。咱们总不能白等着、活活饿死!” 第三百零四章 残手 傍晚时分,天色早早就昏暗了,乌沉沉的云压在城顶上…… 苏离兮与昶蕞在小房间里来回渡步,焦急地等待着。李沣年去找食物,整整一个下午也不见他回转。算算时辰早就该回来了,难不成出了什么岔子?她们虽然肚子饿得难受,不时‘咕咕’叫唤着,可心中的忧虑更深。外边兵荒马乱的,李沣年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呀!这几天都是他在四处张罗食物的事情。现在,他就是她们两个女人的主心骨。 苏离兮不断向窗口外边探望着,街道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个行人,在寒风中缩着脑袋艰难的行走着。偶尔,还有骑着大马的兵士路过,他们腰间挂着长长的兵器,神态冷漠,眼神警惕。 “离兮姐……”昶蕞不安地问道:“李大哥去了安氏家族的米铺,该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吧?” 苏离兮面露忧色,这也正是她所担心害怕的。上午的时候,当他说要去安家米铺购买粮食,苏离兮便劝说过他,可是没有用。如今的市面上,还敢正常经营的商铺也只有南郡安氏家了砦。 苏离兮摇摇头,自我安慰道:“李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昶蕞跺脚:“这样干等着不是个办法,我心里怎么越来越慌了呢?我还是出去找找看吧!鳏” “不行!”苏离兮急忙拉住昶蕞的衣袖:“外间太乱了,你一个年轻的女子出行,很容易引起别人的主意,听说很多贼子趁乱打劫,李大哥交代过多次,不许我们轻易出门的。” 她刚刚站在窗边看了半天,街市上没有看见一个女子出行。昶蕞什么都好,就是性格有些急躁了。 昶蕞不甘心的言道:“那怎么办?李大哥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有武功也可以帮帮手呀!” 苏离兮凝神想了一下:“昶蕞,要不然这样,你换上一身男子的衣服吧,这样安全一些。”这小屋里的木柜中,有原先主人留下的几件男子衣服。 昶蕞喜道:“这个主意好!” 两人动手打开衣柜,正要挑选一件较小的衣袍…… “砰砰、砰砰、砰砰……”外间的铺门被人敲响了。 苏离兮和昶蕞一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从缝隙中张望:“李大哥!”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扑倒在门槛上,看身形和容貌正是李沣年。 “哎呀?”昶蕞慌忙打开门,两个人一起用力将李沣年抬进来,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躺下。 细细打量李沣年,他的衣襟前边沾满了血迹,面色苍白穿着粗气,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返回来?苏离兮和昶蕞眼圈都红了,李沣年遭遇了什么? “李大哥,你的手什么了?快叫我们瞧瞧。” 昶蕞挽起李沣年的右手,上边用粗布条儿草草缠绕了几圈,不断有血迹从中间渗透出来。 李沣年却用左手,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沾染血迹的小布袋子,里面装着一些糙米:“拿去,好不容易抢夺了一小袋子,节约着吃,应该够我们几个人三天的口粮了。” “抢?沣年……”苏离兮捧着这一个带血的米袋子,哽咽着言道:“你怎么会受伤?” 李沣年目光黯淡,休息片刻才勉强言道:“京城的饥民太多了,大家被逼得走投无路,安家米铺遭到了哄抢。我到的时候,刚巧看到他们提着棍棒冲击米铺的粮仓。我…我情急之下也进去抢夺。可惜,不出片刻安家军便赶到,对着百姓们一阵儿打杀,我来不及躲闪用手阻挡刀刃,就受伤了。能趁乱逃出来已经是万幸,很多人直接被砍死在当地。” 苏离兮的眼睛又看着他的双腿:“你的脚呢?”他刚才一瘸一拐地走路? “跑的太快了,脚踝子不小心扭了一下,不打紧,休息两天就好了!” 昶蕞急切道:“你流了那么多血,我去找个郎中回来看看。” 李沣年挣扎着言道:“蕞儿,不许去,这种时刻有哪个郎中还敢出来看病?你胡乱跑来跑去的,再把你自己搭进去了。我还记得,墙角柜子里有个应急的小药箱,去拿来就好!” “好!” 苏离兮和昶蕞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简易的小木箱子,里面只有寻常使用的一些药粉和棉布,幸好有一瓶治疗创伤止血的药。 苏离兮小小翼翼揭开李沣年手上的破布条,一圈一圈地解开,血迹越来越红。 “啊!……”她倒吸一口冷气儿,惊愕地看着那凝固着血液的残手,心里酸痛不已,少了两个手指,最重要的食指和中指都不见,像是被什么利器快速削掉了。 苏离兮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无声无息的落在那脏乱的布条上,他残疾了,李沣年残疾了。这可不是一双寻常的手,这是天熙宫廷第一乐师的手,这是一双价值连城的手! 中指和食指是演奏古琴时的重中之重! 对一个乐师来说,‘手’就是他们的生命,是他们最珍惜爱护的生命。要苦练多少年,历经无数个寒冬酷暑,忍常人不 能忍受之苦,才能修炼出那一手绝妙的琴技?李沣年以后还如何拨动琴弦,那些美妙绝伦的琴音要成为世间绝响了吗? 李沣年的目光缓缓挪动在自己的残手上,神态凝滞不动,仿若也呆住了…… 他凄惨地笑道:“适才跑的太快了,自己的手指头也来不及捡回来。”匆忙之中,他只是撕掉衣袍的一角,简单包扎了一下,弄得满身都是血。 一名乐师失去‘手’,正如同一名优秀的舞蹈演员失去双腿,失去艺术生命的一辈子如同行尸走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离兮突然回想起:那一年梨花漫天飞舞的初夏,他们在水韵坊中第一次相识,李沣年喝得醉醺醺的,周身散发着清逸散漫的气质。 宫廷第一乐师李沣年,一边儿豪迈的饮酒,一边儿放荡不羁地弹奏古琴,大声地畅笑着:“酒醒、琴来、舞起……” 他吟猱娴熟的指法不动声色弹奏出轻缓急重,一个个琴音飞出细腻含蓄,他最特别的是一双手,十指细白修长,保养的极为细致,竟比女子的还要漂亮几分。 “沣年……”苏离兮转身捂住自己的嘴巴,失声痛哭起来。都是她的错,若不是为了留下来保护她,他早就离开京都城到达安全地方了。 她的肩膀压抑地颤抖着,内心的愧疚无以言述! 李沣年挤出一个凄凉的笑意:“呵呵,我最近刚巧正在研究如何用左手单独弹奏琴律呢,这下子有机会好好练习了。” 闻言,苏离兮的肩膀颤抖地愈加厉害,昶蕞红着眼睛伤心不已! 李沣年的脸上,逐渐恢复了往日那潇洒不羁的神态,呵呵笑道:“不就是少了两根儿手指头吗?我正巧嫌它们碍事呢,八根指头也能弹琴,等我创下一个天下奇迹来。苏离兮你说是不是?” “是、是……”苏离兮将他的残手捂住自己的手里,哽咽难言:“是的!”他说得十分轻巧,很多高难度得技巧岂能是一只残缺之手可以掌控的,他反过来还在安慰她呢! “你等着瞧好吧,苏离兮。”李沣年满不在乎地笑道:“练习个几年,我…我李沣年还是天熙第一乐师!” 虽然这般说着,他的眼眸中却是难以掩饰的痛苦之色,自欺欺人的话真是难以出口。 苏离兮含着莹莹的泪水笑着,那笑容凄美而伤感:“好!我等这你练好了,你弹琴,我跳舞,咱们再次合作……” “好啊,咱们两个合作,继续打败那些前来挑战的各国舞者,称霸天下。苏离兮,你可知?你与那西兹国胡姬赛舞之时,那一支【孔雀舞】惊艳天下,我…我亦是看呆了,差点忘记弹奏。呵呵!”李沣年不好意思的干笑几声。 房间内一阵儿沉默! 他憔悴地躺在床上,双眸失神,喃喃自语道:“你是天下第一的宫舞伎,我是天下第一的乐师……” 可惜,她从来都没有多看过他一眼儿。最初时,她美丽的眼眸中都塞满了安水屹。后来,她的眼里和心里装满了杨熠。有一种爱,永远都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无法说出口! 昶蕞烧好了热水,两个人将李沣年的伤口作了清洗和包扎。所幸他的脚只是扭到了,昶蕞帮着按摩了一阵子。只要好好卧床休息几天,不要到处乱跑就能够恢复了。 苏离兮遗憾地想到,若是在现在社会,先进的医疗技术可以再续断指。可惜,这里是医疗条件简陋的时空,也就是幻想一番罢了。 那一小布袋用乐师的珍贵之手换来的糙米,被昶蕞煮成了一小锅稀稀的米粥。苏离兮喂着李沣年喝了小半碗,他便疲惫地沉沉昏睡过去了。而后,她们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也默默无语的吃了一小碗。 苏离兮觉得难以下咽,这淡淡的清水米粥之中似乎隐隐含着血腥味道,这是李沣年用两根手指头换来的呀! 昶蕞担忧地看着她:“离兮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你一定要吃下去,这些粮食我们浪费不起!” 苏离兮勉强一笑:“是,我心里明白!” 再难,也要活下去! 她双手颤颤巍巍地捧着米粥,含着泪水,大口大口的吞咽下去…… 第三百零五章 粮荒 这个变了天的寒冬,京城内严重缺粮。 周边几个郡的储量大仓库,被几大家族贵阀的各路军队所控制,寻常人靠近格杀勿论。大批大批的粮食突然都不见了,据说是被各方军队势力搜刮一空。士兵们只有吃饱了肚子才能有气力卖命打仗,才能有力量继续争夺天下。至于老百姓们的死活,无人去操心! 可怜的老百姓们,饱受军阀混战之苦,失去亲人和住所,又要忍受饥荒和寒冷。无奈之下,很多人冒死落草为寇,拉结起队伍占山为王。被逼急的男人们抢夺官衙、富户、商旅、店铺,见人就抢、见人就杀。 稍微有些家底的富户们整日里如临大敌,组织家族中的精壮劳力提起兵器,看门守院。他们紧闭大门,轻易不会外出,自给自足盼望早日熬过这乱世之年。 更多安于天命的穷苦之人,只能出门寻找食物果腹,城里的树皮和草根都被人挖完了。最悲惨的事情也发生了,有些冻死在路边的乞丐尸体,被饥民们分刮吃掉了。为了活命,为了填饱肚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街市上,卖儿卖女的穷苦人们,比比皆是!一个青春妙龄的女孩子,只要小半袋米粮就可以换走。 乐行…鳏… 李沣年这些天昏昏沉沉的,手上的伤口发炎了,他躺在床上一直发着低烧,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缺医少药的谁也没有办法。苏离兮坐在床边,将一块湿布帕子取下来,在水盆中揉搓清洗几下,再次叠成小方块儿贴放在他的额头上。 她看着他那发红的脸颊,神色愈加忧虑,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那小药箱中的伤药早就用完了,现在全靠他自己来抵抗着,可惜填不饱肚子,严重缺乏营养。 昶蕞端着一碗清淡的米汤走进来,忧愁地言道:“离兮姐,咱们只剩下这一点点糙米了。” 原本只能吃三天的糙米,被她们节省再节省,凑合着吃了五天,实在是拖延不下去了。 苏离兮沉默一会儿,言道:“沣年也需要用药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昶蕞,你去找两套男子的衣袍出来,我们两个人去城郊挖野菜吧,如果能够挖到一些草药,也可以给沣年应应急!” 冬季的野菜不多,苏离兮还记得,她小时候跟着娘亲儿去城墙边角处挖过野青蒿。野青蒿是一种经年常绿,经冬不凋的野菜。虽然被严寒冻得铁青发黑,但仍然很顽强地活着。它们躲在避风的地方,努力向有阳光之处伸展着叶子。这些廉价的野菜就是上天对穷苦人们的恩赐,专门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昶蕞点点头:“嗯,我早就想出去找食物了。我去找衣袍,离兮姐,你将米汤给李大哥喂了吧!” “好!”苏离兮小心翼翼地喂着李沣年吃米汤,他迷迷糊糊地吃下去后又睡着了,她为了盖好了破棉被子。 不多时,昶蕞找来两套男子的衣袍,两个人相互妆扮一番,将自己打扮成寻常男子的模样。先用锅灰将清丽的容颜涂抹一番,弄得整个人灰头灰脸,再用粗布遮挡住脸颊和头发,反锁了门窗就外出了。 刚一出门,苏离兮便打了个冷颤。外边的风很大,带着阵阵刺骨冰冷的寒气,吹得人摇摇摆摆,站不稳身子。路上被人丢弃的破铜烂铁也被风吹得‘叮叮咣咣’乱响,愈加显得凄凉冷清。 昨夜下了雪,地上积累了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苏离兮和昶蕞逆风而行,缩着脖子向城郊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她们的布鞋子就湿透,从头到脚的彻骨寒凉。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路上的人都匆匆忙忙赶着路,为了生存奔波着。 待在房间里好些天了,苏离兮第一次出了门。只觉得,头顶上的天空白惨惨的刺眼,京城中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很多。到处弥漫着衰败和颓废之气。她看到路边儿躺着昏迷过去的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甚至有老人和小孩。她心酸着不敢多看,自顾不暇的她哪有能力去救助旁人。 不时,会有身穿青铜铠甲、气势汹汹的兵士们提着刀枪走过,路上的行人们纷纷躲闪着。乱世之中,想杀你就杀,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道路实在是不好走,泥巴和白雪混合在一起,脏兮兮的泥泞,一不小心就会滑上一跤。她们走得很慢,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城郊之处。 苏离兮放眼望去,茫茫的雪地中到处都是低头翻挖土地的人,他们穿着破衣烂衫,手中拿着小锄头,到处寻找着野菜。在广大的天地间,就像是一群群渺小的蝼蚁,勤奋忙碌着。 “啊?……”昶蕞眨巴一下眼睛,惊讶地言道:“这么多人呀?”她从小虽然苦练武功,生活上过得并不贫穷。杨熠在物资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昶氏家族,甚至将帝王宝库的大半财物用来供养昶氏军队。 苏离兮也是暗暗吃惊,看来与她有一样想法的人很多:“不管他们,他们找他们的,我们找自己的。” “嗯!” 她们两个人将脸颊上的布条遮挡好,弯腰低头寻找起来。没有人会怀疑她们,很多人都用破布儿围住自己的脑袋和五官,像 是用来保暖挡风的,只露出两个眼睛来。不管你曾经是名门小姐还是大家闺秀,如今为了填饱肚子都要出来挖野菜。 苏离兮沿着城墙根儿走,低头一路仔细的寻找着,不放过任意一个角落。远处,城门处的几十个守兵冷冷站立着,无动于衷。他们自然能看见这些穷苦百姓们,每日里从早到晚都有人在附近挖野菜,见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只要饥民们不闹事斗殴,他们就懒得理会。 苏离兮和昶蕞寻找了半天,翻开厚厚的雪地才发现几株青蒿,立刻动手挖起来。她们掏出随身带着的小铁器,用力刨着冻得硬邦邦的土地。费了浑身的气力,将挖到的野菜收集在一个小布袋中。 半个时辰以后,两个人都累得不轻。尽管天气寒冷,苏离兮微微出汗,喘着粗气儿。她扶着腰身站起来,不小心向后踉跄一下,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呀!”苏离兮急忙回头:“不好意思,踩到您的脚了吧?” 距离有些近,那人惊讶地看着苏离兮,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离兮?……”那中年的女子迟疑地叫道:“你是苏离兮?” 昶蕞立刻警惕起来,她急忙挡住苏离兮的身前,如果不对头儿,她准备立刻出手将对方打昏。 苏离兮吃了一惊,看到对面那一张熟悉的脸,喃喃言道:“郦师傅?是你!” 三年多了,自从苏离兮离开水韵坊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郦师傅了。还恍然记得,她教自己跳鹭羽舞的情景,她拿着一根洁白的鹭羽翩然起舞,飘逸优雅的身姿充满了自信。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真的是你?”郦师傅惊喜地言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水韵坊的郦师傅,是郦飞烟的亲姑姑呀!” 苏离兮对昶蕞言道:“蕞儿,是以前教我跳舞的师傅,不打紧的!” 昶蕞这才缓缓地让开了路,依旧警惕地看着郦师傅。郦师傅上前几步,激动地抓住苏离兮的手:“真的是你呀?你从皇宫里逃出来,你可有我们家飞烟的消息?” 苏离兮默默地摇摇头:“宫乱的那一天半夜里,大家都只顾着自己逃跑,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人,我没有看见飞烟姐姐!” “啊?”郦师傅露出极度失望的神态:“唉,真叫人揪心呀,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在宫门外等了很多天,也碰到一些宫舞伎逃出来。可是,谁也没有我们家飞烟的消息。” 苏离兮安慰道:“这种时刻,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郦师傅放宽心吧!” 郦师傅悲伤言道:“谁说不是呢?我只能天天祈求菩萨保佑飞烟了,不求她大富大贵,只要保住一条性命就好。将来总是有团聚的希望。” 三人都挖了半天的野菜,干脆寻了一处挡风干燥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郦师傅衰老了很多,曾经美丽的容颜染上了岁月的风霜。两旁的鬓角隐隐显出几缕白发,眼角的鱼尾纹很是严重。她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衣衫,身上还打了几个补丁。她安静坐着时依旧挺直了腰背,依稀可见当年身为一个官舞伎的优雅风采。 郦师傅看着苏离兮,担忧地言道:“离兮孩子,你怎么还敢到处乱跑?城里四处张贴着你的画像,赏金一千两黄金。你是天熙小皇帝身边的六品红舞伎,闻名天下的宫廷第一舞伎,他们都想抓到你领赏金呀!” 苏离兮低头无语!一千两黄金,真是不少呀,不知道可以换多少粮食和药物,能不能救李沣年的伤? 昶蕞则是警惕起来,悄悄握住了一块石头,准备随时将郦师傅打晕在地! 第三百零六章 趁人之危 还好,郦师傅并没有什么歹意…… 郦师傅叹气道:“这几年来,我年纪渐老姿容衰退,再没有力气跳舞了。全靠飞烟那丫头儿赡养着,她托人从宫里送出来很多的银两,说是你办的歌舞大剧院带来的好处。飞烟在里面做什么舞蹈演员很是开心,比做舞伎有尊严,活得有滋有味。我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你在宫里处处照顾飞烟,我念得你的好!你只管放心,就算有再多的赏金,我是不会出卖你!” 苏离兮苦笑着:“谢谢您,我自然相信郦师傅的为人。我与飞烟姐姐情同姐妹,相互照顾是应该的。郦师傅,水韵坊如今如何了?” 郦师傅愁眉言道:“前两年水韵坊甚是红火,自从出了你这个天熙朝第一宫舞伎,司徒坊主狠狠抓住这个机会大肆宣扬,到处赚钱。水韵坊生意兴隆、宾客如云,将对面的朝云坊都挤兑跨了。司徒坊主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可惜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自从天熙朝大乱,人人都眼红水韵坊有钱,连续闯进几批贼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个年轻当红的官舞伎都被他们折磨死了,将金银细软抢劫一口。贼人们临走前放了一把儿大火,水韵坊如今变成了废墟一片,舞伎们死的死、逃的逃,水韵坊算是彻底完了。” 苏离兮面色忧伤,虽然不喜欢那个地方,却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是娘亲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就这样没了鳏! 郦师傅哀叹道:“司徒坊主是个内心极为要强的女子,她受不了这份打击,整个人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算是一个幸运之人,一年前倚靠着飞烟送来的银子,在外边置办了一所简易的小宅子,住在那里躲过一劫。” “…现如今,我和几个老姐妹一起搭伙过日子,哦,你娘亲儿最好的姐妹阿茹。她也和我住在一起的,只是她身子不太好,年轻时候受苦太多,等老了便落下一身的毛病!” 苏离兮惊喜道:“阿茹姑姑还在,太好了!”小时候,承蒙阿茹姑姑的多次照顾,一直感念于心。她也曾经托人给姑姑送过银两,希望她老有所依。 郦师傅言道:“不错,你可想去看看她?” 苏离兮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她现在是叛军到处抓捕的人,最好不要去连累旁人。那些水韵坊的老舞伎,都是娘亲儿相识一辈子的人,她何苦将麻烦带给别人? 郦师傅理解地点点头:“现在世道不太平,我们都是勉强度日罢了,活一天算一天。离兮,你怎么也来挖野菜了?皇帝怎么不带你走?虽然装扮成男子模样,可熟悉你的人还是能一眼儿就认出来,你千万可要小心呀。” 苏离兮惭愧地语道:“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 郦师傅看到苏离兮手中握着一根儿小野菜,那脏兮兮的指甲缝隙中都是泥巴,十根指头冻得红肿。 郦师傅忽然咬牙,很大方将自己布袋中的野菜都给了她:“离兮,你拿着吧!我挖了一整天收获不少,全都在这里了。” “这怎么行?”苏离兮推辞着:“您也累了老半天,我一个晚辈岂能占您的便宜?” 郦师傅言道:“别客气,拿着吧!我是个挖野菜的能手。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家中还藏有一些粮食积累,吃上几天不妨事的。我无非是闲着无事出来挖挖菜,贴补贴补生活。你曾经对我家飞烟有恩情,她写来的信中,对你感激不已。” “谢谢姑姑!”苏离兮抱着布袋子,心中感谢不已。 郦师傅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就是一袋子野菜嘛,有什么好谢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在这荒凉战乱的世间,还是有那么一些人情味,叫她感到温暖。 ~~~※~~~※~~~※~~~※~~~※~~~ 回来的路上,天色已经快黑了! 两个人匆匆忙忙往回赶路,还差两条街就要到那临时的‘家’了。苏离兮有些担忧,她们离开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李沣年苏醒过来会不会忧心忡忡? “啪嗒、啪嗒、啪嗒……”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儿,似乎看到一对兵士正朝着这一边跑来。 昶蕞面色一变,机警地拉着苏离兮躲在街角的黑暗处。两个人蜷缩在一起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出声儿,屏住呼吸静静待着不动。 很快,那一队士兵跑到一家店铺之前,领头的军官指着大门言道:“就是这一间,宫中周太医家里亲戚开设的药铺,那老东西定是躲藏在此处,进去搜!” 众兵士齐道:“是!” 他们砸开了大门,提着兵器冲进去,一阵儿猛烈的噼噼啪啪之后,将里面的十几个男女老少统统驱赶出来。苏离兮看到头发花白的周太医哆哆嗦嗦,被人按压住肩膀,她心头一阵发痛。没有想到周太医在此处躲藏?周太医为人和善,医术高明,曾经帮她把过脉。 一兵士禀告:“报告督长,前院后院全都搜寻过了,只有这些人。”</ p> 周太医跪在路边上,双手抱拳惶恐地言道:“各位军爷、各位军爷见谅,老夫只是一介郎中,只知道治病救人,从不曾参与宫中争夺,与朝着臣工也无有来往,还望军爷们放过老夫全家妻儿老少!” 那军爷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他一手牵着马缰神态冷傲:“周太医?谁人不知,你可是杨氏皇族的死党,别人都能说得清白,你却是不能。来人,将他们全家都押解回去严刑拷问!” “是!”众人抓住周太医全家,拖着向前走去。 “老夫是无辜的、老夫视无辜的呀!”周太医还待叫嚷,却被人一拳打在脸上,口鼻***,白花的胡须上沾上点点血迹。 苏离兮低头不敢再看,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这些残忍的叛军就连一个老人都不肯放过?凡是与杨氏皇族有些牵扯的人都不能放过吗? 周太医一家悲伤不已,哭哭啼啼,脖子上被挂上铁链子,排成一对被兵士们拖走了。 那些人渐渐远去,街市上恢复了安静。苏离兮和昶蕞躲在暗处,久久不敢出来。有隔壁邻家的铺子,迅速推开窗户瞄上一眼儿,又赶紧关上了,都怕招惹上是非。周太医的药铺门户大开,被冷风吹地吱吱作响。 苏离兮感觉时辰差不多了,低声言道:“蕞儿,我们走吧!” 昶蕞却是不走:“再等一会儿,我们进那间药铺看看?” 苏离兮一愣神,随即明白了昶蕞的心意。既然是药铺,多少都会有一些药草储备。现在周家的人都被抓走了,里面自然是不会有人了。 “可是?……”苏离兮迟疑到:“我们岂能趁人之危?” “离兮姐,就算我们不进去捡便宜,也会有其他人进去。周太医家里早晚会被人搜刮一空,你想想李大哥的伤势,你忍心看着他继续受苦?” 苏离兮暗叹,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做这些趁火打劫的事情?没有办法了,李沣年的伤势不容耽误,只能冒险进去搜刮一番。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整条街市都静悄悄的,她们才猫着身子溜着墙边走,进了周家的药铺。满地的狼藉惨不忍睹,家具物件倒在地上,衣柜和箱子都被人翻开搜寻过了,想那些值钱些的东西都被兵士们抢劫一空了。 所幸,瓶瓶罐罐散落一地,都是各种药粉和配方。那些兵士们砸碎了很多,还有一些保存完好。昶蕞是修炼武术之人,很是认识一些伤药,她蹲在地上认真挑选起来,有用没用的都收起来! 苏离兮则溜走了厨房,一番寻找之后,竟然被她发现两口袋糙米和一袋子杂豆子,还有一些过冬的腌菜和腊肉。她抱在怀中,愧疚又伤感着:周太医,对不起了。我自身难保,不但无法救助你,还偷走你家的粮食和药品。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将来若是有机会相遇,我一定会想办法还您的恩情。唉,只怕机会不多,周太医全家被人抓走,凶多吉少呀! 两个人搜寻一番,收获很多。她们将其整理好,打包成几个包袱,速速离去。一路心虚着、小跑着、惊恐着,穿过两条街市回到自己的地方。 李沣年果然苏醒了,正在为她们担心不已,见到二人平安回来,才算放下心来,少不得骂了几句。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他们三人躲在此处精打细算度日。偷来的伤药十分管用,李沣年的身体渐渐恢复好了,双腿可以正常走路。只是那断掉的手指,成为终身的遗憾和伤痛。 第三百零七章 被人发现了 天熙宫变,一个多月之后…… 安氏北疆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云州等七郡,转而沿着江水而下攻占栗州铜州等五郡,再用重兵占据了临夏关。大将军安庆宗兵分三路强势占领各郡地盘,使得天熙国境内到处战火四起,民不聊生。 短短一个多月之中,五十万安家铁骑将士突破天熙杨氏、慕容氏、拓跋氏,权氏在德河的水防长线,经过数十场血战直接逼刘阳江,将杨氏军逼退到南岸等几个郡中龟缩不出。 天熙京城内,经过安氏叛军多次洗涮和追捕,城中杨氏皇族残余力量,以及若干些保皇党的忠心大臣们基本上被镇-压荡清。乱杀乱抢的形势稍稍有所好转,安氏一族逐渐开始安抚人心。 癸未年腊月二十一日,安氏等亲信众人率领文武百官联名上书,历数天熙庆乐帝杨熠之十大罪状,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称原天熙杨氏天命衰微,运势败落,恳请安国仲称帝建朝。安国仲故作推辞,在‘三让’之后才"答允"接受。腊月二十三日于太极殿登基称帝,改国号为‘齐’,改元‘安初’,史称齐威帝。原天熙皇宫改为大齐宫。 齐威帝登基当日颁布诏命若干条,封赏建朝立业中有功之众臣。册封原配蒋安氏为正宫皇后,册封其长子安庆宗为武王,次子安庆邦为代王,三子安庆华为诚王,四子安庆业为悦王,侄子安水屹为敬王。册封其独女安庆瑶为馆陶长公主,侄女安茉葭为安华公主鳏。 大乱过后,百废待兴! 素有贤名的敬王安水屹首先上书,奏请皇帝恩准安抚民心之十大举措:一、严守安氏军纪,勿杀不辜,禁私掠财物,焚毁百姓庐舍。二、官吏复归其位,归顺者皆照旧录用,有功建业者官升两级。三、商贸店铺各复归其业,支持各国通商贸易恢复正常。四、百姓归其所安居,开仓放粮救助贫苦饥民。五、赦免杨氏五族之外的贵戚等等…… 帝悦之,准!称敬王安水屹为治世之良才也! 经过一系列安民抚慰人心的举措,京都城逐渐恢复的平静,杀戮气息减弱。寻常商铺在观察多日之后,悄悄打开店门做生意,街市上往来的人也多了起来。为了求生计,百姓们自谋生路,各行各业暗暗复苏起来。商贾富户们从自家的地窖中钻出来。齐朝官衙的官吏们按部就班,东、南、西、北几个城区都设置了施粥棚,惠及穷苦百姓。 然,外表貌似平静之中,暗地中对逆党的追踪和屠杀并没有停止。菜市场十字路口,每天都有杨氏逆党的尸体高高悬挂着警示众人。宵禁制度越加严谨,夜间出行的人被视为叛逆。半夜里,亦是会有兵士闯入民宅搜寻可疑之叛逆。 ~~~※~~~※~~~※~~~※~~~※~~~ 依靠着从周太医药铺中捡来的‘便宜’,苏离兮、昶蕞和李沣年等人度过了最艰难一段日子。 她们精细规划日子,不浪费一颗粮食,生活虽然清苦无比,安全却是得到暂时的保证。李沣年伤势好转之后,也会出去寻找一些简单的活计,赚些铜板和粮食贴补生活。昶蕞和苏离兮时常去捡些干柴火,挖野菜等。 大家商议着,只等时局再平稳一些,便要想办法离开京都城,到南边去寻找杨熠等人。苏离兮仿若看了生活的希望,对小九的思念更甚。 这一间乐行铺子十分简陋,没有属于自己的小院子、水井等,每天,昶蕞和苏离兮都会到后街十字路口的水井处提水。那一处水井是这一条街共用,很多百姓都前去洗衣提水。为了尽量避开人们,她们有意选择天近傍晚的时候。 天色有些暗淡,水井边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天寒地冻的气温中,依旧有十几个人在此处排队等着汲水。没有办法,日常生活用水谁都离不开。 水井的轱辘不停地旋转着,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不断有人将一个大木桶深入井中灌水,再用力搅摇上来。 苏离兮和昶蕞站在队伍中,前边还有五、六个人。她们的脚下放着两个大木桶。 苏离兮将双手揣在袖口里面,双脚在原地来回挪动着,保持一点点身体的温暖。她穿着一件男装改小后的粗布棉袍子,上面缝着几块各色补丁,虽然简陋却还算是整洁,可惜难以抵挡这寒冷的天气。这个冬天,她的手和脚都长了冻疮,稍微碰到一下就是钻心的痛。 昶蕞看着她冻红的脸蛋,心中有几分不忍,低声言道:“离兮姐,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可以提水回去!” 苏离兮笑一笑,冻红的嘴唇却是很痛:“不要紧,你每次只能提上一桶水。我们好不容易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多提一桶也是好的,晚上可以烧水给李大哥泡个脚,他出门赚钱很是辛苦!” “我可以多跑两趟的!”昶蕞言道。 苏离兮看看天色:“这天儿马上就要黑了,等这一趟回去就不敢再出来了。”最近的宵禁很是严厉,一旦被夜间巡逻齐国兵士抓住,百口莫辩当街处死。 “唉!”昶蕞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苏离兮看似柔弱,性格却是很坚 强,日常的家务都抢着做,丝毫不把自己再当做什么六品的主子了。这些情景若是被皇上看见了,指不定心里有多难受呀! 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取暖,前边站队的两名男子低声地议论着:“最近终于太平一些了,大家都敢出来排队汲水了。这还是要感谢大齐国的敬王爷,及时推行利民之惠政,在这战乱之中给百姓们一条活路。” “要说这位敬王爷,可真是了不起。谪仙一般的人物,曾经是天熙朝第一才子,为人乐善好施,才华横溢,负有盛名久矣。咱们百姓们以后日子好不好过,全看这位敬王爷了。” “嘘……”另外一人急忙慌道:“老兄,千万别再提什么天熙朝了,那小皇帝都不知道逃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可是大齐国,小心被那些暗探子听去抓你去坐牢。” 一时之间,众人无语。苏离兮低头默然,改朝换代中多少人命运飘泊。又等了一会儿,前边打水的人只剩下两个了。 街头那一处,快速跑出一小队人马,保护着一顶华丽小轿子朝着这边走来,看那气势十分张扬。众人好奇的多看了几眼,便有几个仆人模样的男子高声呵斥:“公主府七品女官驾到,寻常人等回避。” 众人慌忙后退,站到街道墙壁的一角处,低着头不敢多事。那正在水井处汲水的人也停止下来,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以前的天熙国虽然有几个杨氏皇族公主,但是都住在宫里面。而大齐国这两位新近册封的公主,馆陶长公主和安华公主却是尊贵异常,皇帝赐给她们几处公主府大宅院,那声势和气派丝毫不比几位亲王差。 苏离兮和昶蕞挤在人堆里,更加不敢抬头多看,也不知这位公主府的女官是谁,千万不要注意到自己。此时更不能跑了,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那小轿子晃晃悠悠地抬过去,期间轿帘子微微荡起,轿中安坐的女子无意间向外瞄了一眼儿。正是原来的皇后,现在的安华公主(安茉葭)身边贴身宫女紫潋。她为着给安茉葭采办一些急需的物品,为了绕近路才行过此地。 紫潋的目光在苏离兮等人身上一闪而过,神态微微迟疑起来。幸好轿夫们走的很快,像是在赶时间,还不等紫潋多想什么,便匆匆忙忙走过去了。 紫潋面色凝重起来,刚刚墙角站着的人似乎有些面熟?她使劲想着,是不是在那里见过?她看看天色却是急着赶路,便低声问了轿外侍女们几句话。 等公主府的人走远了,人们才放松下来继续排队汲水。 人们低声议论着:“好大的架子,不过是一个侍奉安华公主的小侍女。” “唉,都少说话吧,莫要惹祸上身,害人害己!” 苏离兮和昶蕞不敢过多停留,各自提着一桶水回家,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对劲。刚巧李沣年从外间赶回来,手中提着一些蔬菜,鱼干。他在仓库中帮人扛些货物,换来这些食物。 苏离兮思虑片刻,就将今天傍晚遇到宫女紫潋的事情告知李沣年。三人都觉得情形不妙,此处居所已然不太安全了。现在天色全黑宵禁无法出行,他们商议明日一早就离开,必须换个地方居住。 于是,三人匆匆忙忙收拾东西,捡紧要轻便的拿走! 第三百零八章 大搜捕 半夜里的风很大,刮的门窗‘哗啦啦……’直响,让睡梦中的人极不安稳! 三更天的时辰,街道外头突然大乱了起来,透过窗子看到火光冲天,一阵阵儿马蹄声震得整个街道仿佛都在颤抖,喧闹声,叫喊声,踹门声,混乱-交叉着。 李沣年猛地从地铺上爬起来,趴到窗户上看了几眼,面露焦急之色,心中大叫不妙。他接连几步走到内间的小屋前,屋内的苏离兮和昶蕞也早就醒了,慌忙整理了衣衫打开屋门。 “李大哥,外边发生什么事情了?”昶蕞问道。 李沣年言道:“齐国兵士正在附近进行大搜捕,一条街一条街的查,一户一户的敲开门抓捕杨氏余孽。就快要搜到我们这里来了。砦” 苏离兮瞳孔一缩:“这可如何是好?” 李沣年几步走到后窗前探头看了一番:“街市后边也有叛军,这两条街都被包围了。鳏” 前后都被堵住了,根本无法离开。傍晚遇到的公主侍女果然起了疑心,大概她回去以后终于想起她们是谁了?不知道苏离兮住在那间房子里,干脆将附近的几条街都包围起来挨个儿搜寻。 昶蕞顿足,转身从枕头边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我带着离兮姐杀出去,我们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和他们拼了!” “鲁莽!……”李沣年气道:“你一个小女子,就算武功再高,可是那千百兵士的对手?只怕刚刚动手就被他们剁成肉泥了,还会连累苏六品。”他的目光飘向苏离兮,无论如何要保住苏离兮,否则将来无法向皇上交代? 街市上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光逼近染红了半条街。他们似乎已经搜查到隔壁的店铺了?店铺里的妇孺孩童统统被赶了出来,婴孩的啼哭声混杂着兵士的呵斥声。 李沣年快步走到一处墙壁前,推开长长的桌案,掀开一副水墨山水画,露出一个简易的洞口:“这里太小,只能容得下一人躲藏,离兮,你快快钻-进去。” 苏离兮反而向后倒退一步,神态左右为难:“我藏起来,那你们怎么办?” 昶蕞言道:“离兮姐听话,你不用管我们。你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宫舞伎,很多人都认识你。我们这些小人物没有关系的,他们不见得认识我们!” 苏离兮明明知道他们在安慰自己,他们怎么可能安全?她不忍一个人躲藏:“不,我不能只顾自己一个人!” 这时,铺面大门之前响起一阵阵沉肃的脚步声和甲衣摩擦的簌簌声,接着是重重的敲门声:“开门、开门,里面的人统统都出来,接受检查!” “砰砰、砰砰、砰砰……”的敲门声音震耳欲聋,每一下都重重击打在三人的心头上。 时间紧迫,不容迟疑了! 李沣年推着苏离兮,急的头上冒汗:“你别在犹豫不决了,快点藏进去!” “我……”苏离兮被他们二人推到了那小小的洞口里。 李沣年用双臂挡住洞口,对着她言道:“苏离兮,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我们死不足惜,你多为皇上考虑一下。你若是落在叛军的手中,会被他们用来要挟皇上,羞辱皇上,明白吗?皇后和贞妃会放过你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许出来!” “砰砰、砰砰、砰砰……”外间的敲门声音不断。 苏离兮的眼泪哗哗流着:“沣年,我…对不起……” “点上她的穴道!”李沣年对昶蕞言道:“叫她不能说话,不能乱动!” 昶蕞毫不犹豫地上前,在苏离兮身上的几处点了几下,她便僵硬地坐在凹洞中不能言语了。 昶蕞将那一把儿锋利的匕首放在苏离兮的脚下,含笑言道:“离兮姐,蕞儿以后若是不能跟随你了,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苏离兮苍白的脸颊上滑过一滴儿泪珠,泪水迷蒙了她的眼眸。朦胧中,她看到昶蕞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接着画卷被放下来,眼前变得一片黑暗。 苏离兮万万也想不到,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昶蕞的笑容了。 李沣年和昶蕞迅速将桌子恢复原状,“嘭……”的一声,店铺的大门被踹开了。 一队气势汹汹的士兵走进屋子,甲胄在火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来,他们穿盔带甲,提着弯刀:“为什么不开门?可是窝藏了杨氏余孽?” 那领头的军官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很显然是一个常年浸腻在沙场上的职业军人,手上也不知沾染上多少人的鲜血? 李沣年上前,陪着笑脸:“军爷请见谅,我们兄妹二人刚刚在睡觉,才穿上衣服,正准备前去开门呢!” “兄妹?”那军官冷冰冰的目光审视着李沣年二人。 昶蕞刚刚起床,头发确实乱哄哄的。她低垂下脑袋,不言不语,一双拳头不由自主暗暗握得紧紧。 李沣年弯腰笑道:“是啊,军爷,小的这里是乐行,小本经营。已经在京都城开店几十年了,您看这里里外外都是乐器,哪有地方可窝 藏奸细?” 军官逼人的目光射在李沣年的身上:“你是乐师?” 李沣年低头:“是,一介草民!” “搜!……”那军官一挥手,十几名兵士离开翻箱倒柜起来。 他们用长枪戳破了箱子、柜子,又在床铺上一阵乱刺杀,床底下一阵乱搅和,竟是不放过任意一个微小的地方。根本不在乎破坏家中的东西。 凹洞中的苏离兮只听得外间“噼噼啪啪……”一阵乱响,琵琶,古琴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她忍住内心的恐惧,将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儿。 屋子很小,很久就搜查完了,一兵士躬身抱拳言道:“启禀萧都统,什么也没有!” 那萧都统伸出一只手:“这几条街上肯定藏有杨氏余孽,把奸细们的画像拿出来对照!” “是!”一个兵士手捧着一堆儿卷画像走过来,两个人一一展开,呈现在军官的面前。 萧都统借着火把的光线,对照着画像仔细审视着李沣年和昶蕞的五官。直看得他们二人直冒冷汗,心里打鼓。也不知这些画像是谁的?是否有他们两个人。对方盘查地如此详细,看来是轻易不会罢手呀! 李沣年悄悄斜眼,看到那些画像……有皇帝杨熠的图像,有昶十一、胡老太监等人,还有一些杨氏皇族的王爷。女子中有容妃、怜妃、果真也有苏离兮的画像。 李沣年暗暗庆幸,幸好自己和昶蕞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对方还没有将己方的各类人物分析透彻,或者是时间紧迫来不及涉及太多人。 萧都统看了半天,冷冷哼了一声,才命人将十几幅画像都收起来。李沣年和昶蕞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猛然警惕起来。 他却是依旧不肯离开,在屋内缓缓地走动着。他的眼底掠过极冷的光泽,沉敛着机锋与锐气。 萧都统的目光滑过头顶的房梁,又滑过窗口和门框,滑过一件件家具物件,最后落在墙角空墙上悬挂的那一副水墨山水画作上。 李沣年和昶蕞只觉得手脚冰凉,心中感到极度的危险,若是苏离兮被人揪出来,一眼儿便会被他们认出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灰尘儿,又抬眸看向那一副画作,露出一抹狐疑之色…… 凹洞内的苏离兮蓦然屏住了呼吸,感觉到外面的男子一步一步向自己这边靠近了。她贴着墙壁恨不能融入其中,她紧张的手心里出了汗,无形中恐惧和压力从那一边逼迫而来。难逃此劫,真的逃不过去了吗? 李沣年和昶蕞眸底闪过骇然之色,对方实在是太狡猾了,眼看着那萧都统就要走到水墨画作前,伸手要去揭开…… 昶蕞猛地大叫一声,劈手一掌打翻了身边的一个兵士,她口中狂呼:“逆贼,你们这些窃国的逆贼,今天我昶家将士,要为皇上雪恨!” 两旁的兵士猝不及防,接连被她打倒了几个,昶蕞不愧是从小习武之人,出手狠辣,身形灵敏。 萧都统转身,冷哼一声:“杨熠身边的昶家军?哼哼,果然有问题,活抓他们严刑拷打!” 众兵士提刀与昶蕞打斗起来,李沣年咬牙只得与他们纠缠在一起。 苏离兮浑身僵硬不能动弹。黑暗的凹洞中她睁大了眼眸惶恐不已,外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刀剑碰撞拼杀声音。 “快跑!”李沣年拦住众叛军,一边对打,一边吼叫道:“蕞儿,你快点跑!” 昶蕞心中明白,她只有将这些叛军都远远地引开了,苏离兮才能更安全。 她施展身法,跳上桌子,几个凌空的飞跃,不顾一切的向门外冲去。 “抓住她!……”齐国兵士向外边冲出去。 第三百零九章 生死离别 “抓住她!快追……” 这般寒冷的天气,苏离兮却生生闷骇出一身冷汗来,越发觉得透不过气来。她被昶蕞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只能听到外边‘砰砰砰砰……’的兵器打斗声音,直打的人心不断往下坠落。 昶蕞凭借着敏捷的身手一路儿厮杀,她拼命往外边冲,对方冷不防被她撂倒了几个。她一个轻巧的翻越跳上屋顶,借着昏暗的月色沿着屋檐飞奔而去。 那萧都统目光狠厉,嘴角发出一声儿冷哼:“想逃?做梦!”他率先带领着一群兵士前去追赶,留下几名兵士很快就将李沣年砍倒在血泊中,而后也提着兵器离去。 街道上的兵将们举着火把儿掉转马头策缰追赶,殷红的火光与厮杀声渐渐远去。无辜的人们才松懈下来,纷纷搀扶着回转自己的家,紧紧闭上大门,庆幸又逃过一次浩劫鳏。 不大一会儿,街道上空空荡荡,只留下青石路上满地的狼藉。 等外间都安静下来,苏离兮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她觉得浑身都在发寒,从骨头里渗出一股股冷意。她依偎在凹洞的墙壁上,内心交织着恐惧和伤感。昶蕞引开了齐国兵士,而李沣年没有走,他为什么不出声?他…他还活着吗砦?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离兮浑身一颤觉得自己可以动弹了?她急忙揭开画卷跳出凹洞,只见满地的血液流淌着,李沣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寒毛直竖,手脚僵硬,含着眼泪一步一步走过去:“沣年?沣年……” 她轻轻蹲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满身的血,她的声音颤抖着变成了哭腔:“沣年,你别吓我,我、我该怎么办?” 苏离兮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周身都是血迹,处处都是伤口,看不出是否还有生机?她双膝跪着扶起他的肩膀摇晃着:“李沣年,你别死,我不要你死。” 李沣年竟然使劲睁开了眼睛:“离、离兮!” 她一边儿哭着,一边儿露出惊喜的笑容:“沣年,我们去找郎中,我背着你去,你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这种时刻,怎么可能找到郎中?她自欺欺人,却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 她努力搀扶起他,想要将他抱起来:“我会救你的,我会的。”一定有办法,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她手足无措,颤颤巍巍,犹如疯癫一般。总之,她不能叫他死。 男子的身体很重,她根本就拖不起来。 李沣年沾满血液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凄冷笑意:“来不及了,不、不去了!” “不!”她凄厉地叫着:“来得及、还来得及!” “离兮……”他抓住她的手:“别浪费时间了,我、我快不行了,你听我说几句话!” 她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伤心的犹如一个无助的孩子。前世的小时候,有一次她在街上不小心走丢了,找不到爸爸妈妈。小小的女童,站在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哭着、叫着,便是这样的感觉。 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 她哭着摇头:“沣年,你别死,求求你别死。留下我一个人好害怕,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失去你。” 李沣年用尽全力、缓缓抬起缺少了两根指头的残缺之手,轻轻滑过她洁白如玉的脸颊,像是要抹去她的泪水:“离兮乖,别哭也别怕。人都有一死。呵呵,能死在你的怀里,我、我也瞑目了!” “你会没事的,你……”她泣不成声,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他强撑着、交代着最后的遗言:“苏离兮,等我死了以后,你快快离开这里,刚才那萧都统已经起了疑心,等他处理完昶蕞的事情,一定会再次回来查看,这里很危险了,不能住了。” 她默默流着泪儿,悲伤地凝视着他。他都快要死了,还是一心为自己考虑。 他的嘴角流出鲜血:“别管我的尸体,你无法处理,他们若是发现我的尸体不见了,就会大肆搜捕同党。” “沣年,对不起,我真是没用!” 他笑:“这只是一具躯壳,无关紧要。离兮别怕,我即使死了,我的心也会和你在一起,默默保护着你!” “嗯、嗯!”她连连点头,泪水不可遏制地涌出来。 李沣年深情地注视着她,眼眸中是浓浓的不舍之情:“离兮,我、我好想、好想再看你跳一支舞,就像仙子下凡一般美丽。” 他迷蒙的眼中似乎看到她曾经的舞姿。对他而言,那美丽的舞姿永远都触不可及,甚至多想一下都是罪过。她是皇帝的女人,他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宫廷乐师,他除了一身的技艺什么都没有。 “呜呜……”她任凭泪珠儿滚落,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身上。她怎么会不知晓,背后总有一双默默关怀的目光跟随着自己。然,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她给不起这份情。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微不可闻:“离兮,你……你要好好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 活下去,我知道这很难,可是,这是我最后的心意,你能答应我吗?”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你真美……”他虚弱地说道,声音逐渐变小:“我…我其实一直都在喜……” 他眼眸中的光亮越来越黯淡,最后终于停止了呼吸,‘喜欢你’三个字,始终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沣年、沣年……”她狠狠抱着他的身体,用力贴在自己的身上,仰面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在苏离兮的心中翻涌着,全部转换为深深的内疚和对自己的痛恨。都是她连累了大家,若不是为了留下来陪自己,他们早就可以逃出京都城了。 现在沣年死了,为了她而死了,就死在她的眼前,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呀!等清醒过来,一起都恢复了美好,小九没有走,沣年没有死,他们大家都是好好的。 “沣年、沣年!”苏离兮搂着李沣年的肩膀,泪如雨下:“我宁可死掉的是自己,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她的哭声痛彻心扉,双手上沾满了李沣年的血,门外吹来冷风阵阵,吹得她发丝乱舞,吹得她泪水飘飞。 往事如烟,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他轻狂随意的身姿,嗜酒如命的醉态,犹如天籁的琴音,畅快淋漓的笑语。 “你等着瞧好吧,苏离兮。”记忆中的李沣年满不在乎地笑道:“练习个几年,我…我李沣年还是天熙第一乐师!” “你跳舞,我弹琴,咱们再次合作……” “咱们两个合作,打败那些前来挑战的各国舞者,称霸天下。哈哈、哈哈!” 她伏在他的尸体上,周围的一起变得天旋地转着,思绪模糊起来。 “沣年,你不是还想看我跳舞吗?我现在就跳给你看。”她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在他的尸身前边跳起了舞蹈,展开双臂挥舞衣袖,窈窕的身影随风舞动,踮着脚尖的鞋子上沾染着血迹,宛如飞蝶扑火般艳丽而绝美。 “沣年,你看,你睁开眼睛再看一次……”她哭着、笑着、跳着:“离兮给你跳舞了!” 人世间,生死别离之痛,原来是这般的撕心裂肺? 李沣年,这辈子我注定要辜负你。我欠你的,无以为报。 若是有来生?但愿,叫我们先认识。 ~~~※~~~※~~~※~~~※~~~※~~~ 寒风瑟瑟,呜呜吹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簌簌的声响。 京城里几处施粥的棚子前,天还不亮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完完全全的长流,绵延了一整条街。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们,手里捧着破碗,默默无声地站着。他们冻得不想多说话,仿佛一张嘴就有冷气钻-进体内。 苏离兮站在队伍里,一身脏乱不堪的棉布袍子,看不出是男是女?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沾着雪花片儿,脸颊上涂抹着灰灰,她的牙齿不受控制的上下打颤。她的一双手冻得几乎要失去知觉,连交握着磨搓都是一种困难。 连续两天了,她混杂在无数个乞丐中等在这里吃米粥。如今的京都城里,最寻常的,最多见的便是乞丐们了。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这些随时都会死去的蝼蚁。 城里收尸队的木板车上,叠放高高的一层压着一层,都是乞丐们的尸体。尽管大齐国已经开始推行所谓的惠民之策,依旧难挡大量的平民们流离失所。战乱造成的伤害,要用上几年来逐渐安抚恢复,而人心受到的伤痛,永远也无法抚平了。逝去的亲人和朋友,永远不能相见。 现在的苏离兮,根本无处可投奔,只能沦为乞丐了。上一次挖野菜的时候,虽然遇到了郦师傅,可并没有询问她们的住处。何况,她是杨氏皇族余孽,城墙上都挂着她的画像,赏金一千两黄金。她已经连累了李沣年和昶蕞,何苦再去连累别人? 自从那一夜,昶蕞为了救她,独自引开了齐国兵士,就再也没有音信了。苏离兮在城里转悠了两天,一点点消息都没有探听到。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昶蕞还能平安活着。蕞儿身怀不凡的武功,不知道能否逃出去? 苏离兮悄悄摸了摸腰间藏着的那一把儿匕首,那是昶蕞走之前留给她防身的物件。她随时带在身上,一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二是对蕞儿的想念之情。 蕞儿,就算我们无法相遇,也求你好好的活着。 第三百一十章 流落街头 每到夜里,苏离兮寻找了一处城隍庙居住。这破庙四下里通风,北风吹得屋顶摇来摇去,像是随时都能倒塌,勉强能够遮挡风寒。里面住着很多的乞丐,横七竖八地歪躺着。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排队讨饭了。天色,终于全亮了砦! “开门了、开门了……”前边的队伍,人们开始***-动起来,原本无精打采的脸色都变得期待。 厚重的大木门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几个粗鲁的男子,他们费力抬着大木桶走出来,里面盛放着满满的米粥,混着绿绿的菜叶子,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丝丝白烟,刺激着人们的眼球,饥饿的人们吞咽着口水。 乞丐们眼冒精光,贪婪地看着前边,脚下纷纷挤着挪动小步子,忍不住向那一边儿拥挤过去! 几个维持秩序的兵士们挥舞着鞭子一阵儿猛抽:“站好了、站好了,谁敢不守规矩,立刻拖出来打死!” 果真,有几个来不及后退的倒霉蛋儿被人揪出来,扬起皮鞭狠狠一顿抽打,打得他们满地打滚、嗷嗷直叫。苏离兮瞪大眼眸,庆幸自己没有站在前边。 鞭打声,呵斥声和怒骂声音,以及兵士们的凶狠残酷,促使饿着肚子的人们逐渐安静下来。大家老老实实的排好队,遵守所谓得规矩。 乞丐们一点一点跟着队伍向前挪动着,他们翘首以盼,步履艰难。苏离兮缩着脑袋低头,不敢四处张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不是为了生存,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她也不敢冒着被人抓到的危险来这里领粥。 领粥的人实在太多了,施粥的人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用一个大木勺子搅和着米粥,一边和身旁的人说说笑笑着,全然不顾有几百双饥饿的眼睛正渴望着盯着他鳏。 半勺子米粥舀到了破碗里,那蓬头垢面的乞丐陪着笑脸:“多给一点呗,军爷,家里还有几个老人家快饿死了!” “滚!……”那伙夫模样的兵士,用木勺子敲打着大桶,大声地言道:“再敢啰嗦,一点都不给你了,滚一边儿去!” 那中年乞丐慌忙捧着碗离去,后面的人再往前跟上,伸出手中的碗! 苏离兮从怀里掏出一个破瓷碗,这是她前两天在路边儿捡到的。她用雪水好好的摩擦清洗一番,祛除碗边的污垢,勉强还能使用。她鼻子里嗅到米粥特有的香味,暗暗吞咽着口水,为了能占到靠前边的位置,她几乎是半夜里就等待了。 每天有两次施粥的机会,清晨一次,傍晚一次,她都不会错过。来晚的人什么也领不到。最近,她的肚子总是饿的很快,整天都在找食物吃,可能是太久没有油水了。站队靠后边的人很心急,都害怕今天的几桶米粥发完了。 “噗通……”一声,后边有一个人身子晃动几下,闷头栽倒在地,又一个人饿晕了?乞丐们默默地看着,没有人去管他,这种事情每天都有发生,大家自顾不暇,谁也救不了别人。 两个兵士懒洋洋地走过来,一把儿拖起晕倒的人,直接丢到了一旁的街角处,只怕用不了多久,那人就算没有饿死,也会被寒雪冻死了。 苏离兮悄悄转过身体来,她的神态悲伤,用不了几天她自己也会这般饿晕过去了,这个寒冷的冬天,什么时候才能熬过去。 排了半个时辰的队伍,她的双脚都快冻得麻木了,总算是轮到她了。她的运气很好,或许那伙夫聊天心情不错,随手给她舀满了一碗。苏离兮捧着米粥找了一处墙角,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吃起来。 这一碗米粥还散发着温温的香味,捧着手心里暖洋洋的,苏离兮小口小口喝着粥,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温暖起来,就算是山珍海味也赶不上这一碗普通的米粥。 “呃…呃…”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呻吟声音,苏离兮抬头看去,才发现那里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刚才她只顾着自己喝粥,竟然没有发现旁人。 那个老婆婆像是饿的不轻,有气无力的喘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渴望地看着苏离兮手中的碗。她大概是来晚了,根本排不上施粥的队伍。 苏离兮迟疑了片刻,便端着碗走过去,将剩下的米粥递给那位老人:“吃吧!” 老婆婆慌忙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吞咽下去。 “谢谢,谢谢!”她吃光了碗中的粥,恨不得将碗舔干净了,那苍白的脸色才缓和一些:“小伙子,你真是一个好心人,好人有好报,菩萨会保佑你的!” 苏离兮苦笑一下,她其实也没有完全吃饱,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可怜的老人饿死。 “无妨!”苏离兮将破碗要回来,傍晚还要接着使用呀! “你?……你是个小娘子?”那老婆婆从她的声音中辨识出来。苏离兮一愣,后悔自己不该随便开口,以后一定要多注意些。 老婆婆怜惜地言道:“丫头,你可要小心一些呀,莫被人发现你的女儿身,像你这般年少青春的小娘子,唉…逃不出他们的糟蹋…你家父母呢?” “…… ”苏离兮低头默不作声! 那老婆婆哀叹道:“唉,这是什么世道呀?叫人有什么活路?小娘子,你的施粥之恩,老身是无以为报了,不知道老身还能活多久?” 苏离兮摇摇头,拿着破碗走了。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一天一天这般熬下去,饥一顿、饱一顿的,真不是个办法。苏离兮决定寻找一条活路来。她首先想到的还是逃出去。 她走到城门口,见到守卫城门的兵士们手提长戈,严格检查来往的行人,他们对照着画像一个一个审视容貌,发现长得有几分相似之人,就立刻抓捕拷打。就算是小乞丐,也会被要求用雪水清洗脸颊,唯恐漏掉一个杨氏余孽。她躲在远处观察了老半天,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出城。 苏离兮想了一会,就去了水韵坊,那里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看能不能找一间遮风挡雨的小屋子,躲藏几天?然,整整一条街都被烧成了废墟,竟然看不出原先的建筑形状来? 她站在残垣断壁中举目四望,心中的悲切无以言述。脚下,一块烧焦的木头房梁差点儿将她绊倒,这里大概是濯缨楼吧?一旁破败的小池塘上,小亭子倒下半个,还有一半浸泡在水中。 曾经,她们若干个十四、五岁的童舞伎们手执洁白的鹭羽,在池塘的亭台上跳舞。清风一吹,银铃叮咚脆响,层层雪白的裙衫拖尾拽地,犹如云兰蝶舞、又似莲荷舞风…… 没有了,全都消失不见了。昔日的童舞伎们不知命运如何? 苏离兮绕过大片倒塌的房屋,按着记忆中的方位,朝着娘亲儿住过的小院子走去。找了半天,曾经的那一所小院子无影无踪,更加找不到娘亲儿生活过的痕迹。唯有,一棵枯死的梨花树孤零零歪横在那里,焦黑的半截木桩子散发着衰败死亡的气息。 苏离兮抚摸着焦炭般的枯枝黯然伤神,这里有太多的记忆、太多的人,不敢相忘。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多停留一刻便觉得痛苦,她掩面急匆匆离去。 苏离兮又去了鱼鳞巷子的小院子,那是小九悄悄在宫外为她置办的宅院子。据说,里面的地下室中还藏有银两,能否帮她度过如今的难关?她躲在街角处看了一会,看见几个衣衫整洁的女子,笑嘻嘻从院子里出来,手中挎着菜篮子像是要去采购的模样。 又有几个的兵士来回出入?这一座毗邻皇城、位置俱佳的宅院子,里面住着大齐国的低等官兵家眷,已经被人家霸占了。那些人拖家带口从北疆杀来,看见好一些的房子都会喜欢吧。 最后,她去了天熙朝皇家歌舞大剧院,里面空荡荡一片荒凉,桌子椅子都被人拆掉,乱七八糟的堆放着。曾经的舞台上垃圾成堆,依稀可见旧日的辉煌布景。 她呆呆站在门口,耳边仿若响起动听清婉的琴音,她和小九在舞台上面跳《梁山伯与祝英台》,俏丽的小书生与公子并肩读书颂诗,翩然的舞姿中彼此交流着情意绵绵的眼神,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或许,她在门口徘徊太久,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一个兵士对着她叫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苏离兮吃了一惊,转身飞一般的逃走,所幸那人并没有追赶。她狂奔了两条街,才蹲在一个街角处,弯腰捂住胸口气喘吁吁。 她到处流浪,该投奔到哪里去呢? 天地之间,只余她孤身一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 蕞儿,姐姐来了 风儿卷起柔薄的雪花,四处肆虐着…… 苏离兮用一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将自己的头脸包裹严实,依旧无法阻挡透骨的寒气。她正向着城门处施粥的地方走去,傍晚施粥的时辰就快要到了,她已经有些晚了,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能排上队。 来到城门不远处,果然看到那长长的队伍犹如弯曲的盘龙,一个个面色蜡黄、破衣烂衫的乞丐们早早都站好了。苏离兮暗叹,她今天转悠太多的地方已经来晚了。怎么办?还站不站队?不排队就要在寒风中忍受一夜的饥饿,可是排队也不见得领到,轮不到她米粥就发放完了。 她正在犹豫之间,听到后边有车轮滚动的声响,二十几名大齐兵士压送着几辆囚板车运过来。 “让开、让开,闲杂人等立刻回避!”一名兵士举着手中的长戈,大声吆喝着。 苏离兮和道路两旁的人急忙后退回避,旁边一个男子低声言道:“听说这几日抓了很多杨氏余孽,你看,那囚板车上堆放的尸体。鳏” “唉,这些人都曾经是杨氏不可一世的贵人呀,现在沦为逆党叛乱,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苏离兮的目光被囚车上的尸体震撼到了,一具压着一具如同垃圾一般堆放着,鲜血淋漓的一大堆,根本看不清楚原本的模样。 兵士中一个军官模样的男子,策马来带城门口,高声言道:“奉圣谕,此等杨氏逆党作乱犯上,其心可诛,死有余辜。其尸身悬挂城门口示众一百天,以警世人安分守己。” 苏离兮猛地抬头,她认出了这个声音?那一晚,她被李沣年藏在药铺的凹洞中,虽然没有见到那名萧都统的面貌,却牢牢记住了他的声音。正是这位萧都统带兵搜查整条街,杀了李沣年,追捕的昶蕞不知下落。 苏离兮的目光瞬间寒之如冰雪,溢上一层雪霾。她死死盯着那萧都统。幸好,她隐身于众多的乞丐和看热闹人之中,那军官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来呀!将逆党的尸身统统悬挂上去。哼,看谁以后还敢作乱生事,格杀勿论!”萧都统指挥着。 “诺!”众兵士得令,从囚车上拖下一具具尸体,直接用麻绳套在脖颈处,拖牲口一般拖在雪地上拉走,留下很多条污秽的血迹,再而高高悬挂在城门处的高台上。 苏离兮眉头紧蹙,眼眸中隐隐激荡起翻滚的暗流,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沉重无法挪动一步,眼睁睁看着兵士们作出灭绝人性的事情。人都已经死了,还是不能放过他们的尸体吗? 大雪纷扬,北风乱舞,人心凄凉,正在等待施粥的乞丐们都停止了说话,周围变得静谧而沉寂,无数双眼睛看着那些尸体被高高悬挂起来,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孤魂野鬼般面目可惧。 苏离兮眼眸凄冷,那些尸体中很多不认识,但也有些是熟悉的面孔。 周太医,他那一晚被齐兵抓捕后还是难逃一死,他灰白的头发蓬乱,毫无生气的任意飘飞。 余公公,在紫宸殿中侍奉皇帝晚膳的七品宫人,曾经笑盈盈讨好着苏离兮,问她爱吃些什么? 黄大人,吏部正三品官员,很多次入宫与杨熠商议国事,温和儒雅的举止中显示出良好的修养和渊博的学识。 人们抬头仰望着,一排悬挂了十几具,滴滴答答的血液落在下面的白雪上,混合在一起染红了大片,令人触目惊心。不多时,一辆囚板车上空了,他们又开始悬挂第二辆。 很多善良的人们不敢多看,却又不敢现在公然离开,惹恼了那些凶残的兵士,说不定被当做同情杨氏余孽的人一罪论处。 突然,苏离兮的呼吸凝滞住了……她看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被高高悬挂起来,长风卷起那女子青色的衣裙,空荡荡飞扬,像是一只在狂风中挣扎飞舞的青鸟。 蕞儿,蕞儿!苏离兮如遭雷击,面色冥白,身如薄纸,是昶蕞! 漫天的风雪蓦然变大,狂风呼啸,尘雪铺天,苏离兮的眼眸凄厉如鬼,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嘶响。她一直在寻找蕞儿,苦苦地寻找着,现在,最终看到了她。 蕞儿显然遭受了什么酷刑,她浑身的衣衫被鲜血浸透了,她悬挂在那里双目圆睁,死不瞑目。那一晚,她始终没有逃出齐国兵士的追捕,她经历了多少难以想象的非人折磨? 几百个日日夜夜,昶蕞陪伴在她的身边,为她端茶送水,对她暄寒问暖,为她的笑而开心,为她的泪而伤感。蕞儿就像是最亲的姐妹,早就融入了她的血液中。就算是最最危险的日子里,蕞儿也不曾抛弃过她。而今,她怎么能够忍心看着蕞儿孤零零悬挂在半空中? 苏离兮觉得自己要疯掉了,天地间都在旋转,她再也忍耐不住了,眼泪如雨般落下。她浑身哆嗦着,颤抖着,一步一步踩着厚厚的白雪,向高台那一边儿走过去,像是要将昶蕞的尸体拥抱入自己的怀中,再给她最后一丝温暖。 蕞儿,我来了,我来陪你了!别怕,离兮姐姐来了,我们一起死。 忽然,一个 乞丐老太婆挡在苏离兮的身前,压低了声音言道:“丫头,你疯了不成?人人都避之不及,你还要往跟前凑合?走,跟着老太婆我回去!” 苏离兮恍惚地认出来,正是早上自己救助的那个乞丐老婆婆。想来,她在人群中见自己神情悲痛便上前来阻挡,她虽然是一片好心,想报那一饭之恩,却难以了解苏离兮内心的痛苦。 苏离兮言道:“别、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我妹妹,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伶。” 那乞丐老太婆随着苏离兮的目光,回头看到半空中悬挂的女子尸体,心中便更加明白了,这丫头只怕也是个杨氏余孽呀? 老太婆苦闷地言道:“丫头,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去参合了,你去了唯有一死呀!走吧,回去吧。” 苏离兮惶惶推开了老太婆,嘴巴中不断嘟囔着:“我要去陪她、我要去陪她……” “唉,你这个死脑筋的丫头呀!”老太婆拉不住苏离兮,只得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中央高台。 人们纷纷躲开,奇怪地看着这个大胆的小乞丐,她茫然地拨开人群,她像是中了魔障,眼神直勾勾的,疯癫一般走向悬挂尸体的高台。 就连那些正在忙碌处理尸体的兵士们也发现有些不对头,他们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怀疑地目光盯着苏离兮的举动?萧都统从马背上跳下来,手中握着皮鞭,轻轻敲打着手心,眼眸沉沉。 苏离兮一路儿摇摇晃晃走过来,她的头巾滑落在身后也不管不顾了,满头散乱的发丝随风飘飞着。 人们这才知晓,她是个女子? 风雪中,那女子身如飘絮、眼神涣散,旁若无人,对周围疑虑的目光全然不顾,更加感受不到巨大的危险。此时的她,眼中唯有昶蕞的尸体。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李沣年说:离兮,你要好好活着,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昶蕞说:离兮姐,蕞儿以后若是不能跟随你了,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苏离兮说:我努力过了,我真的努力过了。可是,活着好难,我坚持不下去了。沣年,蕞儿,你们原谅我吧。答应过你们会好好活着,可我现在真的做不到了。 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些天她一直在坚强的活着,鼓励自己勇敢地活下来。 然,在见到蕞儿尸体的那一刻,苏离兮万念俱灰,所有的忍耐和坚韧都被击垮了,她不想再坚持了,她不想再独活了。 蕞儿别怕,姐姐来陪你一起死,怎能忍心叫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快了,快了,姐姐愿意和你挂在一起,永远陪在你身边。 “站住!”一个士兵挡在苏离兮的身前。厉色问道:“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她嘴唇颤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无意识的?她的心中有多么痛?有多么恨? “蕞儿,蕞儿……”她踉跄着绕开,继续向前,想要距离昶蕞更近一些。 那些兵士迅速将她包围起来……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她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对着那些男人乱砍乱刺,这匕首是昶蕞留给她最后的念想:“走开,你们走开,我要去找蕞儿。” 一个疯女子仿佛着了魔,她双手紧紧握住一把儿匕首,锋利的尖刃散发着寒光。 尘雪飞扬,迷乱人眼! 女子的三千发丝被冷风吹荡着,她神态痛苦,双眸发光,犹如垂死挣扎的困兽。她发疯般的举着匕首,在风雪中乱刺乱舞着杂乱无章,惊得众人纷纷后退,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靠近这个女疯子。 “哼!”那萧都统冷笑一声:“果然如敬王爷所猜测,这些尸体不但可以警示众人,还可以将杨氏逆党们都吸引过来了。把那女乞丐抓起来!” “是!” 几名兵士扑向苏离兮,将瘦弱的她按倒在地,污雪呛入她的口鼻,手中的匕首被人夺走,她抬头撕心裂肺地大声叫道:“蕞儿、蕞儿……” 天地含怨,万物皆悲,冷风哀嚎,闷雷滚滚! 苏离兮不顾一切地挣扎着,一点一点向昶蕞的尸体爬去,向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抬头绝望地哭喊着:“蕞儿、蕞儿,姐姐来了,姐姐来了,你别怕……” 一名兵士抬脚,用皮靴狠狠踩在她的手指上:“还敢发疯!”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她心力交瘁,嘴角溢血:“我只是想和蕞儿在一起。” 悲痛中的苏离兮用力扑倒着,挣扎着!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一起。然,她就是再疯狂,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曾能敌过众兵士的粗鲁?她被人牢牢的按压住了。 萧都统走到苏离兮的身边,一把儿揪住她的长发,向后拉去:“让我看看,这是谁的脸?” “住手!……”一声厉呵,惊动了众人,大家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白衣翩然的公子正伫立于前方的雪地间。 萧都统 心中咯噔一下,慌忙松开手,带领众位兵士跪下:“拜见敬王爷!” 趴在地上的苏离兮恍然抬头,漫天的飞雪中,眼前迷茫一片! 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出现在前方,他头戴墨玉卷梁冠,身披白狐毛领银纹鹤氅,衣袖翩翩,白衣胜雪。他神态清肃,面容俊美,浑身透着一股天生的清贵和凛然之气。 苏离兮咬牙,安水屹,安水屹,大齐国的敬王爷,你这个冷血的刽子手! 在这一个到处充斥着血污和尸体的地方,你怎么还能够保持净若白莲、一尘不染的仙逸?可笑,真是可笑呀! 苏离兮的眼眸中再没有往日的爱慕与崇拜,只有愤恨和怨毒。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蹲在她的身边,温柔地拥她入怀,如墨的眼眸清澈无比:“离兮,没事了,没事了。我是水屹…我来接你了。三年前我就答应过你,等我变强大了,一定回来接你走。” “这一次,谁能不能将我们拆散了!”他抬手,轻轻抹去她嘴角的血…… 苏离兮眼眸喷火,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扬起手腕…… “啪!……”重重的一巴掌,狠狠扇在安水屹的脸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敬王府 身为敬王府大丫鬟的青梅,向来懂事守礼,不该多问的绝不多开口。可她心里现在一直犯嘀咕呢! 昨天大半夜里,敬王爷安水屹抱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乞丐般脏乱的女子匆匆回来,亲自将她安置在这凌波苑南偏院的香暖阁中。把丫鬟们都吓了一跳,敬王脸颊上五个明显的手指头红印子,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众人都被惊呆了,敬王从小到大也没有受过这般的委屈呀?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掌掴当朝最有权势的敬王爷? 敬王像是全然不知自己脸上的窘迫,吩咐众丫鬟好好侍奉那女子,吩咐将暖阁中的炭火烧得旺旺,要用最好得兽金炭。他坐在床边,双手拥抱着那昏迷的女子,如珍似宝久久不肯松手。他脸上凄清的神态,叫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心中大为不忍。 直到青梅等人端着清水等洗漱用品,上前来请示:“王爷,让奴婢们给这位姑娘清洗身子吧!砦” 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实在是难闻,将整个暖香阁都沾染了,让人呼吸不畅,就算是府中养马的马夫也没有这么狼狈的,真像是从垃圾箱里捡回来的乞丐。 敬王爷听闻,才将那女子的手放下。清洗女子的身子必然要褪去衣衫,他避嫌般走出暖阁,竟是不愿意占那女子的便宜,嘱咐道:“好生照料她!鳏” 然,王爷他并没有走远。他冒着夜半的风雪,静静站在暖阁外的走廊前等待着。一双沉静的眼眸注视着远方半空中的飞雪,心事重重,久久伫立不动。 青梅等丫鬟急忙伺候着给那乞丐般的女子净了身,洗了面,清洁了长发,绞干了发丝,又换上一件干净舒适的衣衫,才认了出来这病怏怏的女子是苏离兮。 青梅的心中顿时五味俱全,关于这位苏舞伎,敬王府中的人们并不陌生。特别是她,身为最受器重的一等大丫鬟,曾经贴身侍奉过苏娘子。青梅对苏娘子的感觉很有些复杂。 三年前,这位水韵坊出身的官舞伎苏离兮,曾经在这凌波苑住过一段时间,表面上是安郡王府家伎的身份,实则谁都看得出来,苏娘子是郡王爷的心头肉。那些日子里,是敬王爷最最快乐的日子,爷儿唇角的笑意不再是礼貌而疏远性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欢愉,就连他走路的步伐都是轻快而明朗的。 后来,苏娘子趁着入宫拜见皇太后娘娘的机会勾-引上小皇帝,成功入宫做了有品级的御前宫舞伎。听说,这几年来她在皇宫中混得风生水起,深得天熙小皇帝的欢心,被人赞誉为宫廷第一舞伎。 再后来,郡王爷伤心离开京都城,一去三年不归。郡主娘娘气愤之下入宫做了皇后娘娘,弄得这郡王府清冷无比,萧条败落。 真是阴魂不散呀?她怎么又回来了? 曾经的天熙安郡王府变成了大齐国的敬王府,大家都以为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这妖孽般的宫舞伎又回来了。看敬王爷的一番情形,似乎对这苏舞伎难以割舍、用情至深? 其实,说一句心里话,青梅与这位苏娘子相处之时也非常愉快,还记得她对人和蔼可亲,为人真诚善良,给大家讲什么‘女子最想自己掌握命运’的故事。唉,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无论如何,青梅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她心里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敬王爷嘱托的事情一定要做好。等丫鬟们儿将苏离兮妆扮整洁,她依旧是昏昏沉睡中。青梅出去回禀一番,无非是苏娘子身上有几处伤口,手上、脚上都长了冻疮等。 敬王再次回到床榻前,神态复杂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他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看着她手背上一个个红肿的冻疮,他的眼眸溢满了悲伤和不忍。亲自为她上药,仔细涂抹着药膏。还将她的双足揣在自己的怀中,暖着、揉着。 众人散去,敬王竟然在床边呆坐了一整夜,直到灯烛燃尽! 天色快亮之时,苏娘子似乎有醒来的迹象?敬王爷却是一下子站起来转身离去,竟是不敢相见? 丫鬟们送来的早餐,那位苏娘子脾气很大,从床上爬起来,全都砸了、摔了、扔了,口里还不断嚷嚷着,她要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她不想见讨厌的人?仿佛多呆一刻都是晦气的? 青梅觉得不可理解,她收拾干净端着破碎的瓷碗走出房门,无奈地向敬王回禀。其实,他一直站在门口什么都听到了。 敬王的神态恢复了平静,眸光沉沉:“青梅,你告诉她,叫她安心休养。她若是不想见我,我便不会进去。” 青梅怯怯言道:“诺!”多善良的王爷呀,处处为别人着想。 敬王爷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交代一番就离去了! ~~~※~~~※~~~※~~~※~~~※~~~ 天清如碧,静谧无声。 清晨的风儿轻扬起香暖阁的纱幔飘飘。南北几扇大楹窗上,糊着淡青山水的软纱,从窗外透进一缕缕阳光将屋内映照的飘渺如暖烟。 敬王府中的丫鬟青梅穿着一身水草绿花束腰锦缎小袄子,暗黄湘绣 的襦裙。她先将屋内的羊角灯压灭了,而后端起一碗精心熬制的燕窝粥走到床边。床幔被挑起,她看着床铺间的女子,青梅暗暗叹了一口气。 扑香温暖的床褥之间,一名女子半靠在绣着精美梨花的锦缎枕头上,她一张素颜如同白玉,白的几乎透明,似能瞧见流淌的血管,虚弱的叫人心惊。 那女子听到动静,虚弱的眨动睫毛睁开眼睛,无力地看了青梅一眼。 “苏娘子,您好歹吃一些东西吧!”青梅怜惜地言道。 那病弱的女子缓慢地侧过头去,根本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青梅将燕窝粥放在床头:“苏娘子,奴婢不知道您心里有多大的气儿?可您不能一直饿下去吧。” 苏离兮默默躺着一言不发,她的脸色苍白而羸弱,对旁人的关怀无动于衷! 青梅沉默片刻,继续言道:“敬王爷说了,您若是不想见他,他便不会进来打扰。苏娘子不用担心,我们敬王爷是守礼温和的君子,一丝一毫都不会为难娘子。” 苏离兮眼睫毛微微颤抖一下,依旧无语! 青梅在床边坐下,耐心劝导着:“苏娘子就算一心想要离开这里,也该先将自己的身子养好了,才有力气走路不是?难道,您真的不想活了?这世上总有很多惦记您的人,也有很多您在乎的人,您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可叫亲者痛、仇者快了!” 苏离兮心里悲伤,不知道小九在哪里?他若是知道自己落到如此田地,心里可会痛? 青梅语重心长:“我是个奴婢出身,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我也知道,在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蝼蚁尚且偷生。还记得苏娘子多年前给我们这些小女子讲的故事,女子最想得到就是主宰自己的命运。那个时候,奴婢多么钦佩您的果敢和勇气?” 苏离兮黯然,多年前?多年前的自己也想不上会有这一天。 “敬王爷现在之所以不让您走,并不是囚禁您,还不是担心着您的身子?等您的身子养好了,能够下床活蹦乱跳了,依着我们敬王爷的品行和修养,自然不会为难您一个小女子。到那个时候,您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您说是不是?” 苏离兮的眼前浮现出李沣年临死前的模样,离兮,我知道这很难,可你一定要活下去,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你答应我! 青梅将燕窝粥递到苏离兮的面前:“苏娘子,让奴婢喂您吃吧!” 苏离兮微微侧过脸来,抬眸看了青梅一眼,默默点点头。是啊,李沣年为她而死,昶蕞为她而死,小九下落不明,她该做的什么还有很多。 青梅露出了笑脸,苏娘子肯吃东西了,敬王爷交代的事情完成了。她细心地拿起银勺子,一勺一勺喂到苏离兮的嘴巴里。 可能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燕窝粥刚刚下肚子,她胃里泛起一阵的恶心?还没有吃上几口,苏离兮猛地推开青梅,趴到床边上呕吐起来。 “呃…呃…”一肚子的酸水往上涌着。 青梅慌忙用手帕着接住,只见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又全都吐了出来。那苏娘子脸色惨白,娇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真真叫人看着难受。 “哎呀呀,可是这燕窝粥不合娘子的胃口?”青梅搀扶起苏离兮,用手帕子给她擦拭一番,又端来温水漱口。 苏离兮虚弱地躺下,双眸无神,就连抬手的气力都没有了。她自己肚子明明饿的很,怎么就吃不下东西呢?…… 青梅问道:“苏娘子喜欢吃些什么?奴婢立刻就叫厨房做去!” 苏离兮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言道:“清粥吧,什么都不要放,闻不得丝毫的油腥味儿!” “好!”青梅急忙去准备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我们回不去了 “呃…呃…”屋内不断传来女子呕吐的声音,像是十分辛苦的样子。 稍纱窗上人影匆匆,灯烛摇曳,青梅等几个丫头急忙侍奉着,倒水,手帕子,清洗,好一阵忙乱。 安水屹负手站于长廊之下,他披着一件月白色绣蓝丝边流云纹滚水貂毛大氅,目光如幽泓深潭般的沉静,浑身散发着沉稳温润之气,堪比这天地间的皑皑白雪般清净无尘。 青梅洗干净双手,掀开厚棉布帘子,走出来行礼:“奴婢见过敬王爷!” 安水屹缓缓地侧身,沉沉地问道:“苏娘子如何?” 青梅恭敬地言道:“只能用些清水罢了,其余什么都吃不下,一吃便会呕吐。厨子们也想尽了法子,什么米粥、糖水、糊糊、蛋羹,换着百般的花样奉上。唉,奴婢看苏娘子自己也是极为难受的。鳏” 安水屹蹙眉,在原地徘徊斟酌着。 青梅问道:“王爷素有医术,可要亲自进去把脉诊断?” 安水屹面露凝重之色:“她因贴身侍女之死,心中正有怨气,不愿见到本王,本王岂能再惹她不快?派人去宫里的请太医来吧!” 青梅言道:“傍晚时分便已去了,可是宫里的蒋皇后娘娘身感风寒,华贵人头痛病发了,还有馆陶长公主那里又犯病了,太医们全都在连夜侍奉着呢。说是,几天后或许能得空请过来。” 安水屹不再言语,如今大齐宫里的情形也不简单。大齐国对原本留下的人都不大放心,真正信任并能用上手的人并不多,太医又是一个敏感的职位,稍有不慎会被人趁机而入,危及安氏皇族的安全。 长公主安庆瑶时常会犯些疯癫病,一旦发作起来,又打又闹不认识人,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忍受了些什么?公主一时正常,一时又疯狂,叫皇帝和皇后都心疼的不行,宫里高明些的太医们基本上都围着公主转悠着。 敬王府中原本有两个医术不错的府医,可惜一个在战乱的时候都逃了,另一个是杨熠安插的奸细,东窗事发后被府兵们乱箭射死。 青梅想了想,言道:“王爷,要不然,我们去请街市上的郎中?” 安水屹蹙眉:“不可,外间居心叵测的人太多,杨氏余孽大有人在。本王不放心把离兮交给他们。不过,此事提醒了本王,要尽快寻找可以信任之医师到府中常住。” 青梅只得安慰道:“王爷也不必太忧心。奴婢看苏娘子尚有生存之意,她也在很努力的吃东西。可能是前段时间流落在外,受了太多的苦,肠胃伤到了。奴婢们进行侍候就好了!” “嗯……”他不置可否。 青梅观看他的神态,小心翼翼地言道:“苏娘子现在已经睡着了,王爷可要进去亲自探望?想来她也不会知晓。”王爷的心思早就飞到屋内,叫她们这些奴婢们都看不过眼了! 安水屹微微摇头,转身看着窗户内的人影,低沉地言道:“对离兮,本王绝不会勉强。她什么时候想见,本王才能进去!” 青梅发愁道:“奴婢观这位苏娘子也是个性子固执的,若是她一直不愿意见王爷,王爷岂能天天站在外边风吹雨打?” 安水屹眸光幽深,低沉地言道:“随她的心意,本王愿意等。” 青梅犹豫地言道:“王爷对苏娘子真好。但是,她若是身体好了,要离开这里怎么办?奴婢看她心中就是这样的打算。”到那时,王爷岂不心疼? 安水屹沉默不语,这一次得到她了,永远都不会再放手了。 无论等待多久,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唤回她的心,都是值得的…… ~~~※~~~※~~~※~~~※~~~※~~~ 天色黑沉沉的,瞧着倒似要下大雪的模样,寒风吹得愈加凌冽。这凌波苑的暖香阁中却是温暖如春! 苏离兮抱着暖手铜炉坐在床上,眼神迷茫缥缈。这两天她身子修养的好了一些,多少能吃下清淡的东西。叫青梅等丫鬟放心不少。 苏离兮想想自己也真是奇怪,前些日子找不到食物之时,什么粗鄙的东西都可以下咽。现在这么多精细的吃食摆在身边,反倒是一闻就呕心了? 正如青梅所猜测,她一心想着,快点将自己的身子养好了,想办法离开这里。这是大齐的敬王府,她一个前朝宠伎,住在这里总是不妥。杨熠将来若是知晓了,以他的性格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窗外,有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任由风雪吹打一直站立着,犹如雕像一般巍然不动。一片一片的雪花飘在他的肩膀上,不多时就染白了他的头发和衣襟。 苏离兮不由暗暗心酸,安水屹每天傍晚都会过来,只站在窗外的长廊中等待着,一站便是两三个时辰,直到她熄灭了灯烛躺下,他还是久久的站立着。那孤零零的身影映在窗纱上,没得叫人不忍。 他说了绝不会为难她,不想见便不见。可他冒着风雪站在外间,痴痴守候着她、等待着她,可不是一种另类的逼迫? 她岂能不知他的心意?然,她该如何面对他?他们南郡安氏是乱臣贼子,逼迫小九亡国逃离,害死了李沣年和昶蕞,弄得整个天下到处战乱,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回不去了,她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青梅双手托着的素银雕花碗,里面省着安神的甜汤。她随着苏离兮的目光看向窗外的身影,委婉地言道:“苏娘子,王爷又来了。这都等了您三天了,只不过想见您一面,您…您的心肠可真硬,唉!” 苏离兮默然:“你叫他回去吧!” 青梅言道:“奴婢们劝过多少遍了,都跪下来恳求了,可王爷不听呀!若是旁的男子,早就耐不住性子闯进来了,亏得我们王爷温和知礼。” 苏离兮看着窗外的影子,陷入了沉默!这么大的风雪呜呜吹着,就是钢铁一般的人也会倒下吧?她躲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尚且觉得手脚冰凉,看到窗棂上都积着厚厚一层白雪。她向来不是个狠厉冷情的性格,心中越来越是不忍了。 敬王,安水屹!你这是何苦呢? “青梅……”苏离兮弱弱地言道! “哎……”青梅急忙回头,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她:“苏娘子,可是愿意了?” 苏离兮低头无语。有些话,早晚都必须说清楚了! 青梅面露欢喜道:“奴婢这就去请王爷进来。”她喜滋滋走出去,对着安水屹行礼回禀着,苏离兮看到他的肩膀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八扇青纱绣湖蓝光斑斓荷花碧叶沉香木屏风之后,安水屹的身影玉树临风,五官依稀可见。这沉香屏风用的是极为透光的贡品薄纱织绣,烛火摇曳中凭的增添几分朦胧的美感,令他的身影越发俊逸飘然。 隔着那薄薄的屏风,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他们久久地沉默着,时间变得迟缓而凝滞。 “离兮……”他的声音,依旧如多年前那般温雅动听:“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长久站在风雪中,何苦折磨自己?” “北疆的风雪比这里更加严寒百倍,三年来我都能忍受了,现在何惧这一点寒冷?” 她冷冷地言道:“小女叨扰在贵府上,不能有失寄居之礼,所以请王爷前来相见。多谢敬王爷收留小女。待小女身子好了一些,就会速速离去。” 他身子一僵,心中泛起一阵阵苦涩的滋味!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他知礼而沉敛,缓缓地言道:“我身为安氏一族长房长子,自然是无法推脱。你有多少恨?我都应该受着。只是,我希望你可以安心住下,敬王府永远都为你敞开大门。” 他凝视着屏风之后的情景,烛光透过青纱朦胧地镀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清冷地叫人不敢接触。 苏离兮摇头,淡淡地语道:“我乃前朝皇帝的宠伎,身居清平乐宫正六品主殿,这就是你们眼中的杨氏余孽吧!长久住在你大齐国敬王府上,未免遭人非议。只怕当朝大齐皇帝知晓了,也容不下我这样的人!” 安水屹眼神幽幽:“你本就是我的女人,何苦往自己的头上盖帽子。至于外间有何种闲言碎语,自有我一力去面对承担。到了如今,若是还不能护住你,要你为这些闲杂小事费心,我这些年也算是白混了!” “呵呵……”苏离兮讥讽地冷笑到:“小女差点儿忘记了,您是当朝最有权势的敬王爷,听说安氏的诸多决策都是你的筹谋,大齐国夺得天下,王爷功不可没。”小九就是被他赶出京城的! 他低沉下眼睑,颇为伤感的言道:“无论我在外间是个什么样子?可在你这里,永远都是你最初认识的安水屹!”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苏离兮冷笑着开了口:“是吗?您敬王爷雄才大略,心怀天下,为什么容不下我的一个小小的侍女?那昶蕞是如何死的?” 当初的安水屹会忍心残害一个小小的侍女吗?他如此不死心,自然会将她身边的人都调查清楚,岂能不知道宫女昶蕞是谁? 安水屹沉默片刻,言道:“我巡视天牢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昶蕞。可是,那个时候她受到重刑刚刚断了气,来不及施救了。杨氏余孽众多,我安能一一去关注?” 苏离兮的眼圈微红,悲切地言道:“昶蕞的死也许怪不到你的身上,那你还要把她的身体悬挂到城门口示众?别告诉我,这不是你的主意?” 安水屹面容沉静:“没错,是我下的命令,这一点我不会否认!砦” 苏离兮恨道:“你…你为什么这般狠?” 他敛眸端站:“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找到你!鳏” 苏离兮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虽然已经想到了,却真不愿意听他亲口承认。 安水屹平静如水的言道:“杨熠并没有带你走,我有眼线跟在他的身边。即使他落难了,我的人也一直会‘忠心耿耿’保护着他,随时向我传信他的一举一动。所以我早就知晓了,你还留在京城。” 苏离兮惊愕,这般私密狠毒的事情,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然变得顺理成章?她心中原本对他抱有的那一丝丝希望,越来越落空了。 安水屹言道:“这一个多月来,我多方苦苦地寻觅着。京城虽小,奈何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我日夜难安,怕你冻着了、怕你饿到了、怕你被人欺负了、怕你……” “够了!……”苏离兮打断他的话,一滴眼泪儿缓缓地落下:“所以,你故意将昶蕞的身体挂出来当众欺辱,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你就连一具小女子的尸体都要利用?” “敬王爷,你…你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她伤心的言道。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安水屹一步一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举止仍然优雅有度。 他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显得有些阴沉:“变了?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月色凄迷,帷幔重重…… 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苏离兮心头一紧,咬唇无语。安水屹既然有眼线儿侍奉在杨熠身边,那么这三年来天熙后宫里所发生的一切细节,她与小九的恩爱甜蜜,情投意合,比翼双飞等等,只怕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安水屹素来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之色:“苏离兮,我对你从来没有变过心,你呢?”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曾经真心爱过的男子,眼眸中浮现出复杂与挣扎的情愫。 安水屹走到床边凝视着她,眼眸中隐藏着悲色:“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和你约定,叫你等我回来。等我变强大了,自然会回来找你。” “可是,苏离兮……你失约了!” 苏离兮窘迫地垂下眼眸,双颊晕红。论起两个人曾经的爱情,她…她确实是失约了。后来,她不可遏制的爱上了杨熠。这一点,她心中是实实在在的有愧。她躲闪着他的目光,竟然没有信心对视。 苏离兮垂下眼眸,长长如蝶翼的睫毛上闪着泪光,她虚弱地言道:“我…我不值得你挂念。我已经打定主意,等身体好些了,就马上离开这里。将来,你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好女人,我们别再彼此纠缠于过去了,你放手吧!” “放手?”他修长的身体晃动一下,失魂落魄的冷笑道:“你说的轻巧,你本就是我的女人,只不过被那个卑劣的男人抢走了。” “三年来我弃笔从戎,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茹毛饮血,杀人无数,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我所做的一起都是为了你。现在,我杀回来了,我好不容易谋划一切杀回来了,你…你竟然叫我放手?”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越来越大,惊得苏离兮睁大了眼眸。 昏暗的烛光下,安水屹温润英俊的脸颊变得狰狞:“每一次我收到传信,你又给他跳舞了,你又为他侍寝了,你与他琴瑟和鸣,你与他泛舟湖上,你知道我的心撕裂般痛疼,犹如刀割。” “啊……”苏离兮低声地惊叫着,他被逼到了床角儿。她惊恐地望着他,他真的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吗?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如此陌生? 安水屹一惊,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深呼吸一口,退后两步神态变得沉静:“对不起,我的声音有点大了,是我失礼了,你别怕!” 苏离兮向后缩着脑袋,目光戒备地看着他。 安水屹坐在她的身边,瞧着她清丽的面庞,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笑,尽量用温纯的音调言道:“离兮你不要怕。这些年,我在军营中养得脾气有些暴躁,以后不会这样对你大声说话了。我向你道歉,你别介意。” 他轻轻挽起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没由 来的,苏离兮打了个冷颤,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仿佛有一条毒蛇爬在自己的手上。 她硬着心肠说道:“没错,我是变心了,我是个三心二意的女子,根本不值得你牵挂,你还要找我干什么?不如从此分开,两不相干!” 他像是没有听到,依旧深情地凝视着她,轻笑着言道:“过去的一切,我都不会怪你。全是我自己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才叫你在那充斥着阴谋和陷阱的天熙宫里讨好那个皇帝。离兮,你并没有爱上他,你所做的一切献媚,都只是为了自保,为了活着等我回来。” “为了与我团聚,你受尽了委屈。我懂你的心,只有我懂你的心……” 她眼眸泛着泪光,默默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水屹,你何苦自欺欺人?” 他根本不理会她的话,抬手抚过她侧面碎散的青丝,温柔无比的言道:“现在,我回来了。离兮,请你忘记这三年受过的苦,忘记那个强迫你的男人,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苏离兮欲言又止:“水屹,你别……” 他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眼眸中充满了美好的回忆:“离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你站住满湖碧绿的荷叶上跳舞,衣袂飘飘犹如仙子,我为你抚琴相映得彰。离兮,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般的相爱,你我本就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人。” 苏离兮侧身,躲过他的手指,神态凄清的言道:“水屹,我…我们回不去了!” 她将被他紧握的手,一点一点抽了回来。他的手蓦然一颤,无力地垂了下去,低沉地言道:“为什么、回不去了?” 他的心沉沉坠入了黑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好话,就不能唤起她一丝一毫的情意吗? 当年,那个时时刻刻用崇拜与爱恋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女子,那个为着他一举一动而痴迷的女子,那个随时都愿意为他献身的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摇摇头:“怎么可能回不去?我不相信…离兮,我不会嫌弃你的,你是不是怕自己的身子被他羞辱过了,就觉得配不上我了?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纯洁美好的,就如我们初次相见一般干净!”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是多么美丽! 她眼神迷茫,喃喃语道:“水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我是真的已经爱上杨熠了。” 安水屹张开双臂,猛地将她搂入怀中,痛苦地言道:“不,这不是真的。苏离兮你在说胡话,你忘记了吗?是他用卑鄙的手段强-暴了你,是他横刀夺爱拆散我们俩个,是他折磨你、羞辱你、欺骗你、玩弄你。而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没有对你说过一句谎话,我对你至死不渝,你怎么能被他迷惑!” 她被他搂得喘不过来气,挣扎着言道:“水屹,你先放开我!” “不、不…”他紧张地言道:“我再也不要放手了,苏离兮你糊涂了,你仔细想一想,他左一个娇妻,右一个美妾,这三年他册封了多少个妃妾?他让那么多女人怀孕,生儿育女,可他连一个名分都不给你?你每次侍寝,他都给你喝避子汤药,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大难来临,他丢下你一个人逃跑,全然不顾你的生死。” 他愤恨地言道:“你怎么能说?…你爱上如此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还记得梨花落吗? 她争辩道:“不是,小九不是那样的人,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安水屹摇晃着她的肩膀:“离兮,你清醒一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住了,请你清醒、清醒,好不好?” “啊…啊…”苏离兮被他摇得头晕眼花,她有气无力的言道:“水屹,我上不来气了,啊…你先放手。” 安水屹猛地松开手,她趴在床头大口的喘息着! 安水屹显得束手无策:“对不起,我…我又鲁莽了。砦” 他慌忙端起床头的温水,将她搀扶起来喂水。苏离兮缓缓地饮下,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苏离兮哀伤地意识到:她与他,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谁也别想说服谁?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无非是徒增伤感鳏! 她轻轻推开了他,面带疲惫地言道:“水屹,这些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表面。我…我现在很累,不想说话了。夜色已深,你回去吧!” “离兮,我不逼你!”他轻轻言道:“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早晚有一天,你会想明白了。就算再等你三年、五年、十年又如何?” 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一定会看到他的真情。 “我累了……”苏离兮闭上了眼眸。他现在如此不理智,两个人根本无法交谈。等自己养好了身体,就找机会离开! 安水屹迟缓地看着她,揣摩着她的心思,终于缓缓点头:“好!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站起来,久久地望着她,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水屹…”她叫道! 他猛地转身,面露期待之色,她叫住她了,可是回心转意了? 苏离兮嘴唇微动,忍了一下才言道:“昶蕞的后事,你准备怎么办?我与她名为主仆,实则为好姐妹,她多次救助于我,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抛弃我。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她暴尸街头。” 他深深地望她一眼,幽幽地言道:“你放心,我岂能不知你的心事?当初出此下策,也是为了早点找到你、照顾你。我已命人将昶蕞安葬好了。等你身子修养好,你若是想祭奠她,我陪你一起去。” “好!”苏离兮目光凄然:“还有李沣年呢?想必,他的尸体也在你们的手中吧?”那一夜,萧都统必然返回,带走了李沣年的尸体。 安水屹冷冷言道:“李沣年与昶蕞不同,我曾真心待他,视他为挚友,他却是一个奸细,多次在背后出卖我。我向来恩怨分明,不容这些小人作祟!” “他人都已经死了…”苏离兮悲切道:“你就不能原谅他吗?人死如灯灭,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安水屹目光沉沉注视着她,思虑片刻,终于答应道:“看在你的情分上,我明日也叫人安葬了他!” 苏离兮这才放了心,晕沉沉地倒下…… ~~~※~~~※~~~※~~~※~~~※~~~ 夜色沉沉,苏离兮堕进黑黑的梦魇里,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中,杨熠站在黑暗中,一双幽深的眼眸凝视着她:“安水屹风采翩然,才学盖世,多财多金,我不过是一介四处流浪的逃犯,命运朝不保夕。” “我与他二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若是跟着他,可以继续享用荣华富贵,甜蜜爱情,弹琴弄舞,好不快哉。你也会选择我?” “苏离兮…其实你的心里,可不是对他一直念念不忘?毕竟,你曾经对他用情至深!” 她慌忙摇着头,抓住他的手臂:“不会的、不会的!小九,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了,你要相信我。” 小九狠狠推开了她,大声言道:“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你真的能够做到吗?” 他苍然转身离去…… “小九、小九、别走……”苏离兮挣扎着睁开了眼眸,猛地看去床前的男子,脑子顿时就清醒过来。 安水屹面沉似水,一双眼眸清亮,像是浸在溪水底的黑曜石:“你醒了?” 苏离兮惶惶揉揉额头,侧头望去外间的天色已经大亮了。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刚才是否说梦话了?他这么冷不丁的站在床头,倒是叫她着实吓了一跳。然,这里是敬王府,是人家的地盘,她不过是寄人篱下。 安水屹对她刚才的梦中呼唤别的男人,似乎全然不知,优雅温和地言道:“我叫青梅她们进来侍奉你梳洗吧。等一会儿,宫中的方太医会过来给你瞧瞧,你的身子总是这么虚弱,叫我好生担心。” 苏离兮镇定下来,垂眸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需麻烦!” 安水屹微笑着言道:“还是请太医来看看,你总是这样躺在床上可不好。我想着,等天气晴朗了,带你到外边去散散心。” “……” 他继续温柔地言道:“寒冬将尽,暖春既来。听说郊外的迎春花都绽开了。我们可以去三生湖游玩,你好久都不曾见到 小黑风了吧,说实在的,我也十分想念它!” 黑风?苏离兮蓦然抬眸,心中一惊。若是说这京都城内还有什么令她牵挂的,就是黑风了。安水屹他什么意思?想对黑风动手吗?当初为了皇帝的赌约,曾经暴-露过黑风,安水屹对它一清二楚。 他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担忧,惆怅地言道:“离兮,难道我在你心中就如此可怕吗?我只是怀念过去而已!黑风它成就你我一段姻缘,也算是半个媒人了。” 苏离兮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中依然觉得不对劲。尽管他温柔似水,可她心中的芥蒂莫名很深? 青梅等丫鬟早就端着洗漱用品等候了,见敬王吩咐下来,便排着长队进来侍奉。安水屹只在一旁观看,看着她洗脸、净手、漱口、梳头…… 这样的情景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多少次?她的一举一动都叫他心动不已,这三年来的相思之情深深压在心底,竟是一点都不能释怀。 她的身子依旧很虚,脸色苍白,樱唇无色,她倚靠在长枕头上不愿意动弹,也不知她前一段日子经受了多少苦头? 安水屹笑道:“昨日给你寻了一个讨巧的小玩意,你整日躺在床上无聊时,可以解解闷。来人,呈上来吧!” “是!”屋子外面走进两个丫鬟,手中托着一套乌红木箱盒子。 安水屹介绍道:“这一整套海棠花透雕金玄色螺钿盒子共九个匣,九层共有三十六个明格,三十六个暗格,匣匣相套,格格可拆卸。里面有诗词、灯谜、棋盘,九连环。我知晓你素来是个不爱金银的,这些小玩具可解你闲暇之乐。” 苏离兮淡淡扫了一眼,默然言道:“何必用这许多心思?” 他言道:“我只盼着你心情好了,快点下床来游玩。对了,还记得我们二人共创的《梨花落》舞谱吗?” 苏离兮一惊,眼眸中显露惊喜之色:“《梨花落》?你…那些舞谱,你没有丢掉?” 看到她眼中的喜色,他心中很是欢喜,她如此惦念《梨花落》舞谱,可见她心中对自己仍然有情。 他言道:“那些舞谱记载了你我曾经的爱情,我怎么舍得丢掉?十六幅《梨花落》舞谱一直保存完好。如今,只等这画中人回归了。” 苏离兮怔怔望着他,心中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滚。她有一个秘密至今无人知晓,若是能够筹齐这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自己便有机会返回现代社会,这个念头她坚信不疑。而当今世上,能够做出此画谱之人,便唯有安水屹了。 三年前他们只绘制了十六幅,就匆匆忙忙别离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曾让她一度遗忘这件事情。现在,她的机会是不是又来了? “嗯……”苏离兮点点头,绽开一个美丽的笑容:“等我身体好了,你可愿绘制完后边的八幅图?” “当然愿意!”安水屹的眼眸充满了憧憬之色:“等天气暖和些梨花绽放,你跳舞、我作画,我们可再续前缘,完成彼此共同的心愿。” 他的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深情,苏离兮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没有说话。这个秘密还要继续隐藏下去。收集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的机会,却再也不容错过了。无论将来是否穿越回去,将这些保命的舞谱掌握在自己手中,总是没有错的。 安水屹对她的想法全然不知,吩咐丫鬟们送早饭过来。 青梅将几样清粥小菜端过来,安水屹亲自来喂她吃饭。 苏离兮蹙眉:“我自己吃!” 她接过青花瓷小碗,那小菜的味道扑鼻而来,顿时觉得一阵恶心,趴在床头呕吐起来。 安水屹拍着她的后背,心中隐隐不安:“离兮,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把一下脉可好?” 青梅侍奉着苏离兮漱口,她撑起身子来言道:“不用,这一段时间,每天清晨起床都是这样,喝两口热水压压就好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她有孩子了 安水屹看着苏离兮吃了几口饭,她便摆手不要了,虽然吃的少了些,但是没有再呕吐了。他若有所思,心中有些沉甸甸的感觉。 众丫鬟有条不紊的将碗碟、银箸等撤下去。青梅端水给苏离兮漱口,又重新窝了窝锦缎褥子,并捧送上珐琅掐丝的铜胎手炉来,给苏离兮取暖。 另一个小丫鬟打开屋内一角落中的金铜雕虎头炭炉,细心往里头添些兽金炭火,用火钳子拨旺火苗,大家忙碌着将苏离兮侍奉的舒适又温暖砦。 安水屹左右看看颇为满意,转头对青梅言道:“你们连日来侍奉辛苦了,凡是在这个屋子里侍奉的人,每人赏赐五两银子,青梅赏赐十两银子。下午就叫账房的人送过来。” 屋内的众丫鬟纷纷露出喜色,齐齐下跪拜谢道:“多谢敬王爷,多谢苏娘子!” 前一段时间过冬年,敬王爷刚刚才赏赐过红包,每个人的荷包都鼓了起来。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赏赐又下来了。看来,侍奉这位苏娘子是个肥差,万不能因为她无名无分的便怠慢了。 她们的这位敬王爷尚未迎娶王妃,宫里派人提过几次都被他婉转回绝了。虽说苏娘子身份太低了些,将来得个侧妃之类的名分是差不多的。若是再得宠些,能将未来王妃压过一头去。 苏离兮暗暗难堪,她当然知晓安水屹此举的用意,想叫身边的人更加用心照顾自己。只怕,自己欠他的情越来越多,将来脱身的时候就越来越困难了。 一个丫鬟走进来,恭敬地行礼道:“启禀王爷,针线房给苏娘子赶制出来的冬衣、春衣和各类贴身衣物都送过来了。总管采买的寻常首饰也到了,您是否要亲自过目一下。”苏娘子穿着一身乞丐的衣服入府,这两天又都是凑合着,确实需要为她准备一些首饰和妆扮鳏。 安水屹笑了笑:“昨天本王还念叨呢,这下可好了,叫她们送进来看看吧!” “是!” 青梅打开厚棉布帘子,若干个丫鬟排着长长的队鱼贯而行,她们手中托着各色锦缎、丝绸、毛皮衣衫走进暖阁。 青梅言道:“你们走近些,叫苏娘子看看可否喜欢!” 丫鬟们一一在苏离兮的面前走过,展示手中的首饰和衣衫,金的、银的、玉的、珍珠玛瑙的,直看得她有些眼花缭乱。原本按照她的心思,根本就住不了多长时间,他一下子缝制这么多的衣衫,就算是穿到明年也穿不完呀! 安水屹温和地言道:“前两天匆匆忙忙赶制了一批衣衫,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先随便凑合穿着,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再缝制更好的。” 青梅走过来,展开一件水红色羽纱银白水貂皮里的鹤氅,顿时整个屋子里流光闪动,她惊喜地言道:“王爷,您将宫里赏赐下来的料子做衣裳了,真是漂亮。奴婢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衣衫,过水不沾,就算下再大的雪都不怕了。” 另一个丫鬟拿起一双洋红掐金羊皮小靴来:“这配套穿起来定是惊艳无双了。” 苏离兮默默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安水屹淡笑着:“行了,将这些都收入衣柜吧!” “是!”青梅等丫鬟答道。 苏离兮面色清冷,默默无语。她在天熙宫里住了三年,当然知道规矩。这些衣物和首饰有违礼制,不是她一个六品宫舞伎可以消受的,就算是皇宫里三品的妃子也不过如此了。看安水屹的架势,是打算将自己永远留在身边了。 丫鬟秋兰进来回禀:“见过敬王爷,见过苏娘子,宫里太医署的方太医过来了。” 安水屹修长的十指交叠而握,语气缓和:“快请方太医进来。” 苏离兮脑袋沉了沉,蹙眉言道:“何必麻烦太医?我的身子自己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水屹含笑言道:“给太医诊脉,无事最好,好叫我放心!这位方太医曾经在北疆军中随医,乃是我交往几年的好友。有一年我身负重伤,多亏了他才将我救回来。我对他十分信任,方太医医术颇为高明,你只管放心好了!” 身负重伤?苏离兮抬眸,悄然看了他一眼。心中五味俱全,这几年安水屹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些罪过也都是为了她,她对他即内疚着,又纠结着,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情意?一点点抗拒?无法用言语表述。 不多时,青梅引领着一个中年的儒袍男子走进来,躬身行礼:“见过敬王爷。” 安水屹点头,吩咐众人:“你们都下去吧,全都围在这里未免干扰太医正确诊脉。” 众丫鬟答应后退下,暖阁内顿时清净不少,只留下安水屹、苏离兮和王太医。 方太医见苏离兮的脸有些陌生,倒也不敢胡乱猜测她的身份?见敬王爷对她十分体贴关心的模样,想来是府中无名无分的侍女。 他向苏离兮微微行礼,将一个小布垫子放于她的手腕下,伸出两指头轻压于脉象上,闭目诊断起来。 安水屹的目光有些幽深,观看着方太医的神 色,颇感紧张的模样? 方太医听了一会儿,观察苏离兮的面色,言道:“请这位娘子换另外一只手!” 苏离兮将左边的手伸过来,方太医继续诊脉,眉头微微蹙起。 安水屹问道:“老方,可有什么不妥?” 方太医笑着摇摇头,收起布垫子,站起身来拱手言道:“恭喜敬王爷,您的这位小娘子,已经身怀有孕了!”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惊得苏离兮目瞪口呆,她的手紧紧抓住了锦被……有孩子了,她有孩子了。小九盼望了多长时间才有了这个孩子?随即,她有黯然伤感,如今的境况之下,她寄居在安水屹府中,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安水屹倒吸一口冷气,亦是久久不能回神,一双清亮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阴郁之色。他缓缓看向苏离兮,心中升腾起挣扎之意。昨天他见苏离兮的状态不佳,心中已经有些预感了,所以更加不敢自己诊脉,期待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方太医不明就以,只当两个人是欢喜呆了,他继续恭喜道:“我们大齐国各个王爷都有子嗣了,武王都有三个儿子了。呵呵,唯独敬王爷还不曾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念叨很久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安水屹平复了呼吸,言道:“老方,你随我出来一下!” 那方太医也是一个有眼色之人,见到安水屹二人的状况,心中有些明了:“好!” 两个人走出了香暖阁…… 苏离兮坐在床上,眼眶中激动又感慨着。屋内的一切都变得明亮清晰起来。她的心中坎坷不安,如同一团缠绕的乱麻。她就要当娘亲儿了,她不在是一个人了,她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好这个孩子。这是她和小九的第一个孩子。 她的耳边蓦然响起小九的畅笑声音:离兮,咱们生个孩子吧!你还这么年轻。每年生一个,朕最少也要三个皇子,还要三个公主。让他们吵吵闹闹的跑来跑去。谁要是不听话了,哼,朕就打谁的屁股…… 她从来没有怀孕的经验,竟然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了?这段日子经历太多的大起大伏,生死离别,她真是稀里糊涂的。从今年夏天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服用避子汤药,和小九的恩爱不计其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中了招? 仔细回想一下,宫乱那一天离开皇宫,她就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又在外间四处流浪了一个多月,现在大概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一滴儿眼泪缓缓地留下,落下她的脸颊上,冰凉似水!小九,我终于有孩子了,可是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屋外,一处僻静的走廊上,青梅等丫鬟远远的站着。 安水屹双手负立,默默地注视着远方飘飞的雪花:“老方!” 方太医躬身言道:“王爷请吩咐,老方跟随您多年,这条命都是您的,一切以王爷的心意为主!” 安水屹目光悠远,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色:“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谁人都不能知晓,特别是宫里的皇上和皇后。”天熙朝皇帝杨熠的孩子,安氏岂能放过?苏离兮焉有命在? 方太医微微一怔:“那位小娘子现在怀孕两个多月,尚且看不出来。可时日久了,宫里必然会知晓。事关安氏皇族的子嗣,隐瞒不了多久!” 安水屹的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安氏皇族的子嗣?呵呵……”若真是他的骨肉,该有多好? “此事本王自然处理,你只管一直保守秘密便是!” “是!” “宫里若是查问,就说她是肠胃不适,其它无需多言!” 方太医深深看了安水屹一眼:“必当遵命!”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这个孩子不能留 “春妩……”苏离兮抬头看着眼前的院匾,嘴唇微动默默的念道。 青梅搀扶着苏离兮的手臂:“苏娘子对这凌波苑一点都不陌生吧?呵呵,小心脚下的门槛,您请进!” 苏离兮缓缓地走进正堂,眼眸中流溢着淡淡的忧伤。熟悉的格局,熟悉的家私、熟悉的味道。她对这里当然不会陌生,三年前入宫之前的那一段日子,她从水韵坊搬到安郡王府的凌波苑居住,那是她最最快乐和逍遥的日子。 青梅言道:“这几年来,敬王爷虽然不在府内,却命令奴婢们一直尽心照顾着这座宅院,凡是您使用过的物件一律都不许动,都好好养护保存着。前几日您的身子弱,王爷将您安置在凌波苑南边的暖香阁中,可那里毕竟地方窄小了些,怕您住得不够舒坦。” “现在可好了,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奴婢们昨天半夜里就将这里收拾缓和了,窗纱换上防风又温馨的南蚕丝金纱,被褥和热炕都用海棠溪暖香烘了小半宿,您看看是否满意?” 苏离兮的目光慢慢地滑过屋内的摆设,果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呀,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还记得,初进宫的那段时间,她在清平乐宫中受尽了委屈,心中时常怀念安郡王府的凌波苑。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渐渐地,渐渐地,她就再也想不到这里来了鳏? 正堂内黄梨木雕花槅扇,两旁依次挨着的是梢间、次间、耳房。跨过正堂有一个小内院,院子内栽种着各色花草,虽然是冬季也有四季常青的植物。穿过院子便是她曾经居住过的卧房了。炕几上燃着一个云蝠纹鎏金熏炉,正散发着袅袅的香味。 幽静而舒适的卧房用百宝阁和珍珠帘子隔开来,把右梢间隔成一个别致的书房。她轻轻地推开了窗户,眼前是一片风景优雅的凌波湖,小桥、回廊、亭台,结着一层薄冰的湖面。 可惜……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这里什么都没有改变!然,她这个曾经居住在这里,真心喜欢这个地方的人,从内到外却是变得厉害!安水屹安排她旧地重居,是个什么心思? 青梅搀扶着苏离兮坐在靠窗边的暖炕上:“苏娘子,您坐下来歇歇。王爷已经吩咐了,侍奉您的都还是我们这些旧人,好让您不感到陌生。奴婢给您端一杯热茶来!” 苏离兮语道:“不要茶水……给我一杯温水就好!” 青梅瞄了她一眼儿,答道:“是!” 怀孕的女子怎么能喝茶?茶叶有提神和刺激的作用,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五日前她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从震惊之中醒悟过来,便一改颓废消极的态度,立刻打起精神来生活,吃不下也要吃,喝不下也要喝,腹中的孩子需要营养。他或者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自己这个做娘亲儿就一定要好好养育孩子、保护孩子。就像前世时的妈妈,还有这一世的苏荷请娘亲儿。 青梅端来了一盏温水,轻轻放在红木镶嵌金银彩花贝壳的炕桌上,又摆上几盘精致的点心:“苏娘子请用水,奴婢去外间看看鲫鱼汤熬好了没有?” 炕桌上的瓷碗冒出袅袅的白烟,苏离兮的手无意识地抚摸住自己的肚子,心中对未来的处境十分担忧。那一日安水屹匆匆离去,神色凝重之间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了,他是不是该彻底死心了?这几日他再也没有来过,根本无法猜测他的心意? 这敬王府确实不宜久留!但是,外间兵荒马乱的,到处抓捕杨氏余孽,她又该如何生存下去?以前不知道怀孕的事情,便觉得再苦再累也能忍受,大不了做乞丐讨饭吃,或者到大户人家为奴做婢讨生活。她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劳作和辛苦难不倒她。然,孩子怎么办?怀孕的女子如果朝不保夕,饥一顿、饿一顿的风餐露宿,流落街头,如何养育孩子? 唉……苏离兮深深地叹息着,纠结着,厚着脸皮住下?还是想办法离开这里? 就算她顺利出了京都城去西北方向寻找杨熠,千里迢迢之路翻山越水,自己能坚持到那一刻吗?如今的天下四分五裂,各地军阀盘踞,山匪歹徒拦路抢劫,强壮的男子尚且无法自保,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这温暖如春的卧房,忽然就叫她觉得憋气难耐了。苏离兮从暖炕上下来,向隔间的书房走去。 一抬眸,苏离兮猛然间愣住了…… 雅致的书房内,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又一幅的画像,竟然环绕挂满了整间屋子! 画中,美丽的女子翩然起舞,或云袖婉转、或衣带飘飞、或纤腰轻转,或摇曳婆娑。清丽妍媚的舞姿层出不穷,巧妙的设计新意迭出。各式各样的舞蹈动作中,有的如同轻捷飘逸的飞鸿,有的像光彩夺目的春季繁花,有的若落英缤纷浮云卷波。 苏离兮眼眸中闪过惊喜,喃喃自语道:“《梨花落》舞谱!” 那画中的女子巧笑盼兮,眉眼含情,容颜清丽,舞姿婀娜,可不正是三年前的自己吗! 苏离兮一时感叹万分,心潮起伏,那个时候 的自己正在爱慕着安水屹,舞动回转之间都是看向绘画人的脉脉深情。 她在心中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十六幅梨花落舞谱全都在这里了!她身不由己地、缓缓地走过去,抬手轻轻抚摸着一幅幅画卷,旧时的情结暗暗浮动于心头。 “记得画这些舞谱之时,你天天督促着我快点画,总是嫌我画的太慢。”一个温润儒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离兮缓缓地转身,眼眸恍惚…… 一身儒青布袍的安水屹缓步走了进来,清晨的眼光照射在他颀长的身上,仿若镀上了一层层淡淡的金晕。 俊美无双的男子,唇角儿噙着一抹温存的笑:“而我却不肯将就,稍微有一丝不满,就会重新来画。后来,我在北疆行军之时,常常会后悔自己过于苛刻,没能早早完成你的期待,答应给你的二十四幅梨花落,一直都没有机会完成。” 苏离兮默默转身,目光重新停留在墙壁上的画卷上。 安水屹的语调中带着伤感:“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往事不能重来一遍。彼时,我总觉得一辈子很长、很长,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相处,我可以精雕细琢为你做舞谱。” 苏离兮低垂下眼眸,心口闷闷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你看这一幅……”他走到一幅画前,停住了脚步:“你跳这个舞姿之时,梨花漫天飞舞,雪白的花瓣落到你的发髻上,差点迷住了你的眼睛,呵呵!” “还有这一幅画,那天时间已经很晚了,满天的夕阳映红了云端,我说等明日再画,你偏偏不依。说什么不画完,就不肯进晚膳。” “左边的第三幅,你那一日不下心扭到了脚儿,不能做太难的动作,我只能从作画中找技巧……” “别说了、你别说了……”苏离兮蓦然打断了他的话,悲切地言道:“你只看到跳舞的我,还有绘画的你,你可曾听到琴音?这些舞谱中飘着琴音,你可曾听到了沣年的琴音!” 安水屹后退一步,神色凄然! 苏离兮的眼眸中迷漫起点点泪光:“沣年死在我的怀中,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死之前也想再看我跳一支舞,也想再次合作。他弹琴,我跳舞……谁给他这个机会?上天会不会让时光倒流?” 安水屹沉沉地语道:“我也曾视他为挚友,奈何他不能真心待我!” 苏离兮凄冷地笑着:“对、对,造化弄人,我不能说谁对谁错?但是……我们始终都不能在一起了。三人行乐,传为美谈,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神态悲哀,一手扶着门框,一步一步走出了书房!《梨花落》舞谱虽然可以唤起她心中的美好记忆,也能唤起某些不可磨灭、无法挽救的伤痛。 如今,在她与安水屹之间横隔着太多、太多沉重的东西,根本无法释怀……孩子、杨熠、李沣年、昶蕞,沅淑阁宫女们的惨死,国破家亡的仇恨,万千百姓的流离失所。 就算她有心念些旧情,良心却难以安宁! 苏离兮在暖炕上坐下,看着站在门边上的安水屹:“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我的心意早就告知过你了,如今我有了孩子,更加不可能背叛孩子的父亲,只能再次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孩子,时时刻刻牵动着娘亲的心。孩子,会将父母牢牢捆绑在一起。她这一辈子都注定了是杨熠的女人! 她凝视着他:“水屹,你我注定有缘无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安水屹久久地沉默着,终于他还是开口了:“离兮,这个孩子……你不能留!”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碗药 安水屹站在门边处,长长的衫袍被风吹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离兮一时没有听清楚,或者是内心根本就不敢听清楚。她瑟缩了一下,有点惘惘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这个孩子是杨熠的,不能留!” 他沉静地言道:“前朝末亡国之君的孩子不能留,大齐国容不下这样的孩子。一旦消息走漏、便是一场泼天大祸。离兮,为了你的安全,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我只能、也只能这样做。” 窗外射进来的日光十分刺眼儿,苏离兮面如死灰,觉得自己的头脑发晕,一颗心儿却又清清楚楚地揪痛着,隐约有了一种就要崩裂开的痛楚。天塌地陷的恐慌,逐渐绵延向她的全身,绵延向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砦。 “安水屹……敬王爷!”她的声音蓦然提高了音调,变得凌厉几分。 “离兮……”安水屹嘴唇儿嗫嚅鳏。 她的脸色铁青,震惊之后的眼眸中漫延着失望,像死灰一般儿沉寂下去。她带着控制不住的哭腔言道:“你今天过来,是要杀了我的孩子?” 曾经,泛舟湖上净若莲花、一尘不染的男子,在战场厮杀三年之后,就变成了这样的模样?那男子唇角儿清淡迷人的微笑,纯洁而温暖…… 连续五天没有出现的他,这几日一直再琢磨这件事情吧?他定然是下了决心,才重新出现在这里。他将十六幅《梨花落》悬挂这书房里,故意给自己看见,是不是想唤起一下旧情之后,再软硬兼施逼她就范? 安水屹缓缓走进来,眼神中含着悲悯之色:“我不愿意这样做,离兮,我是真心不愿意这样做。若是别的什么男人的孩子,我都能忍下来。而这个孩子的身份太特殊了,大齐安氏根本无法容忍。真到了那个时刻,只怕我连你的性命也保不住。” 他的目光飘到了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苏离兮的身子摇晃几下,面色一片冥白,她倒在暖炕上半阖着眼呼吸沉重。安水屹想要搀扶她一下,被她狠狠地用手打开了:“你走开!” 她看向他的目光多了怨恨,神态也变得坚毅起来:“敬王爷,今天你若是敢要我孩子的命,将来我必然会杀了你报仇,我苏离兮在此发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离兮……”他神态黯淡,眼眸凄凄:“知道你会恨我,但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必须痛下决心、有所舍弃。宫里已经知道,苏离兮在我的府中躲藏。你是前朝皇帝的宠伎,皇叔父看在我的情面上忍下来并没有为难。但是,你有孩子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他们会要了你的命!” 他靠的太近,让苏离兮产生了恐惧感,她猛地推开他从暖炕上惊跳下来。 “不、不……”她神情惶恐,眼神缭乱!她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左右看看屋内无处可逃,她无奈中退到了墙角儿,像是要将自己藏起来,谁都不能将她的孩子抢走。 她的眼眸中朦胧着点点晶莹的泪光儿,伤心地言道:“好,安水屹,我不叫你为难,我现在就走,我离开你的敬王府总是可以了吧?从今以后,你我毫无瓜葛!大齐宫里再问你什么话,你也好向他们交代!”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心里想着要夺门而出,可他正站着屋门的方向。 “安水屹,你让开,我这就要走了。”她不想冲过去时,不小心儿撞到自己的肚子。 他哀伤地注视着她,心中一样绞痛着:“离兮,别再幻想了。只要你一走出敬王府的大门,就立即会有人抓住你,现在京都城只有我可以护住你。” 她像是一个迷茫的孩子,后背紧紧贴着墙角儿,双手保护住自己的小腹,悲伤着喃喃自语道:“我该怎么办?我该去哪?” 天下之大,有没有她容身之处?天下之大,容不下她一个小女子,容不下她的孩子吗?她仰望远处的天空,目光绝望。小九,小九,他们要杀了咱们的孩子呀!你在哪?你快点来救我,来救救我们的孩子。 安水屹不忍相看,回头绝然言道:“来人,把药……送进来吧!” 青梅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双手端着一个雕花的乌木托盘,上面赫然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儿。 青梅神态庄重,怜惜地看着苏离兮:“苏娘子,王爷是为了您好。您忍这一时之痛,将来,您和王爷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您就听话喝药吧!” 苏离兮惊慌失措,拼命地摇头,泪水如雨般落下:“不、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安水屹你不能这样。孩子是无辜的,他有什么错?他什么都不知道!大人有大人们的怨恨,你们不能将仇恨转移到孩子身上!” 安水屹缓缓地背过身子、不去看她。对她的话恍若未闻?然,他的双肩似乎在微微颤抖着! 青梅端着药汁儿,一步一步走向苏离兮:“苏娘子,让奴婢服侍您吃药吧!这一碗是最最平和的药,伤害不大,恢复也很快,不会留下任何的后患,可以让您很快就度过难关。” 苏离兮 说:“青梅,你也是个女人,你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一个母亲可以为了自己活命,就杀了孩子吗?” 青梅距离她越来越近,诚恳地劝解着:“苏娘子,奴婢知道您心里舍不得,可您莫要怪我们王爷,他已经在尽力保护您了。您的身份特殊,你这几天养伤大概不知道?外间,对于敬王府收留前朝皇帝宠伎有多少争议?很多人都盯着我们王爷看呢。已经有人到皇上那里去告御状了!” 苏离兮恍惚地摇着头:“我不管这些,你们不能杀孩子,不能!” 青梅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恳求之意:“皇上登基之后一直没有册立太子。大齐国几个年轻的王爷心思各异,正在争夺太子之位,我们王爷虽想独善其身,远离夺嫡,却又难避纷乱。若是再让他们知晓了您怀有孩子,只怕立刻就会闯进敬王府强行抓捕您!” 青梅继续求道:“只要没有这个孩子,我们王爷这般疼爱您,以后一定会补偿您的!奴婢求求您,您就把药喝了吧!” 苏离兮的目光,直直盯住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儿,不断痛苦地摇头着,她伸出一只手无力的阻挡着:“你别过来,青梅,你别过来!” 眼看着那一碗药汁,递到了苏离兮的眼前,她猛地抬手,‘啪……’的一声,将瓷碗狠狠甩到了地上,药汁洒了满地,破碎的瓷片歪歪扭扭散落着。 那一边儿,安水屹身子僵硬一下,依旧没有回头! 青梅苦笑道:“苏娘子,您这样做有什么用呢?奴婢知道您不会乖乖吃药,早就准备了十几、二十碗,都在外边等候着呢?唉……” 青梅转身,对着门口叫道:“秋兰,再送一碗进来!” 门口一个丫鬟答道:“是!” 门帘一掀开,丫鬟秋兰端着第二碗药汁儿走进来。 苏离兮仰面落泪,趴伏在墙上痛苦着! 青梅同情地看她一眼,继续言道:“苏娘子,这个孩子您必然是保不住了。何苦一遍一遍的重来呢?你若是再这样,奴婢为了敬王府的安稳,少不得咬牙做一次狠毒之人,叫几个丫头进来,按压着您灌药了。” 苏离兮惊恐地看着她:“你、你敢?” 青梅哭丧着一张脸,言道:“奴婢得罪了您,大不了一死谢罪。并不止奴婢一人,我们整个敬王府的人都会为了王爷舍掉自己的命!” 苏离兮咬牙,趁其不备……她扑到地上捡起一片瓷片,对准确自己脖颈处的大动脉血管:“好,我苏离兮今天就死在这里,不叫你们任何人为难!” 忽然出现这等变故,众人大惊,安水屹慌忙转身:“离兮,千万不要做糊涂事!” 苏离兮紧紧抓住那锋利的瓷片儿,神态绝然又狠毒:“我身为娘亲儿保不住自己的孩子,我有什么脸独活于世?我和我的孩子一起死,不叫你们为难!” 瓷片深深扎入她的手指,鲜血随着她的手臂留下,一滴滴落在地上。 安水屹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死意,他心如刀割:“离兮,别做傻事,把瓷片放下,快放下!”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手指间颤抖着……这么短的距离,却向隔着千山万水般、永远无法触及! “你别过来,不许过来!” 苏离兮带着满脸的泪水,恶狠狠地怒吼着:“你们人多,我斗不过你们。不过,我总是有机会去寻死的,你们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如果我的孩儿死了,我一定能找到机会去陪伴他。” 安水屹得眼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苦苦思念,不顾一切地打回京城,千辛万苦地找到她…… 难道,就是为了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吗? 第三百一十九章 以死相逼 此刻,苏离兮的面色森然,情绪激动。她的眼神狠厉中透着绝望,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与腹中孩儿同归于尽。 “离兮,你不要做傻事,有话好好说……”安水屹定定望着她,声音嘶哑道:“我们再商量一下,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苏离兮哭诉道:“我已经被你们逼上绝路了。安水屹,我曾经想过很多可怕的后果,可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是你亲自来逼我,亲自给我灌药。我心中真恨、真恨,恨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你?如果重新来一次,我宁愿根本就不认识你。” 他震惊地看着她,宁愿根本就不相识砦! 她手中的瓷片儿越捏越紧,更多的鲜血从手腕处‘滴滴答答’落下。她白皙的脖颈处似乎也被划破了皮儿?一丝丝的殷红正沿着脖子渗出,而疯狂中的她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痛彻心扉的怨恨。 安水屹的泪水潸然而下,声音变得哽咽扭曲:“离兮,把瓷片儿放下吧。我不逼你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可以留下这个孩子,我会想办法的。” 苏离兮一边摇头,一边落泪:“事到如今,我还能相信你吗?敬王爷,就算你今天放过我了,明天呢、后天呢,将来呢。我日日夜夜都要防备着,煎熬着,害怕着……你们会不会在我的饭菜中下毒?会不会在我的水中下毒?会不会在背后推我摔倒?我时时刻刻都活得如此痛苦,还不如现在一死了之!” 说到这里,她越想越是痛苦,手中的瓷片更加狠刺下去,一瞬间大量的鲜血涌出脖颈,很快就染红了胸前的衣襟鳏! “不要!”安水屹悚然地望着她,悲鸣道:“我发誓好不好?我安水屹对天发誓,若是不能保护好苏离兮的孩子,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她的脑子里嗡声作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视线逐渐地模糊,难以置信地言道:“你…你想骗我?” “不会的,不会的……”他悲伤地摇头:“离兮你好好回忆一下,从我们认识以来,我安水屹何曾对你说过一句谎话?你冷静下来,千万不要再冲动了,把瓷片儿给我,给我!” 他试图接近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相信我,离兮,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就誓死可以做到!把瓷片儿给我,别冲动,来……” 她泪眼模糊:“如果来日,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妥,我还是要死的!” “好、好!”他终于将她拥抱在怀中,掰开她那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抢过了瓷片儿:“没事了、没事了!” 他回头对着早就惊呆的青梅怒吼道:“医药箱在哪里?快去把伤药拿来!” “啊?是……”青梅和秋兰醒悟过来,迅速跑了出去。 他紧紧抱着她,伤心地看着她:“别怕,很快就好了,你痛不痛,止血药马上就来了。” 她垂下眼眸,任由自己的血流着。 他用手捂住她脖子上的伤口,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你这个傻丫头,以后不许这样了!” 她依旧戒备地望着他,嘴唇发白颤抖着:“水屹,你说话要算话,我不能失去孩子!” “好,算话,一定算话!”他抱着她哭泣,五官扭曲:“不管有多难,我安水屹都会保住你的孩子。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带着你走,离开这里,离开所有的一切。” ~~~※~~~※~~~※~~~※~~~※~~~ 呜咽的风儿,从屋顶上呼啸而过。光线朦胧,纱幔微微飘拂。 隔着一层朦胧的屏风,可以看见女子孤零零地坐在床上,她的肩头看上去十分羸弱。她的脖颈处缠着一圈白细棉布,右手上亦是缠着几圈。屋内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道。 肌肤上的伤口止血了,可内心深处的伤口呢? 苏离兮仰头望着窗外飘过的一朵朵白云,仿若落进一片混混沌沌里。她默默地坐着,久久地坐着,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雕塑。 上午的那一次生死对决,她用自己的命赌上孩子的命,无疑是一场斗智斗狠的残忍战争,拼得双方都鲜血淋漓。在这场战斗中没有真正得胜者,她表面上看似赢了,却仍然处在阴暗的危险中,时时防备着别人的暗算。 门帘子一掀,青梅等几个丫鬟,端着一碟碟晚膳走进来,轻声言道:“苏娘子,您该用晚膳了。” 苏离兮的目光凝滞在那些饭菜上,眼神颇为复杂。吃与不吃?她都无从选择。肚子里的孩子需要大量的营养,而饭菜是最容易做手脚的东西。 青梅倒是也不催促她,仿佛猜到她心中所顾虑。青梅将一桌子精致的饭菜摆放停当,只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 苏离兮眼睛中弥漫着无奈与忧伤,最终下定了决心。她从床上走下来坐在餐桌前,毫不迟疑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又捧着大骨头的补汤,大口大口地喝起来。总之,她说到做到,孩子在,她就在。安水屹若是出尔反尔,她便了无生意了。 将来事态会如何发展?她不去多想,多想也无用。一切,以孩子的成长为主! 青梅见她神态绝然冷毅,没有一般小女子的犹豫不决,不由暗暗钦佩起来。其实青梅对苏离兮并无多大的恶意,只不过不想看着她拖累自家的王爷罢了。上午的事情,大家都看清楚了,王爷不可能狠心舍弃这个舞伎,她们身为奴婢也只能忠心耿耿的侍奉着。 青梅走过去,又为她添了一碗汤:“苏娘子,您觉得味道如何?或者,您特别想吃些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多做准备。” 苏离兮毫不客气的挑剔着:“这些菜肴虽然美味,可味道太咸了些。我如今怀有身孕,所吃的盐油不能太重。还有这一碗米饭,可以蒸得再松软一些。” “孕妇不能吃生冷的东西,以后不要做那些冷盘凉菜。另外,每天都要少吃多餐,孩子会时时饿了,点心果子等都要常备着。有没有干果?核桃、榛子、红枣什么的,那些东西一定要多吃,将来孩子的脑子才能更加聪明!”她绞尽脑汁回想着,孕妇该当如何保养? 青梅乖乖听着,不断地点头答应着:“是、是,都有的!” 苏离兮又吃了一碗米饭,才放下筷子。她打了个饱嗝:“我有些困了,要去躺一会儿,你别叫人进来吵醒了我!还有,那屋子里的暖香都撤掉吧,孕妇不要接触这些香料,谁知道有没有副作用?保持卧房里的空气清新和流通就好了。” 青梅言道:“可是,王爷就快要过来了,您不等等他?” “不等!”苏离兮摆摆手:“你让他回去吧,不要吵我休息!” 青梅蹙眉答道:“是!” 苏离兮捂着肚子,走到床边慢慢地躺下。她住在别人的府中,吃饱了就睡,还挑三拣四,要多懒就有多懒。然,为了孩子,她少不得厚着脸皮了。 或许,她这样挑剔,安水屹会厌恶她、对她死心呢! 青梅指挥着丫鬟们,蹑手蹑脚收拾了碗筷,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避免吵到苏娘子心烦,众人悄悄退出房间。 床上的苏离兮逐渐进入了梦乡…… 外间院子的空气十分清冷,青梅长长叹了一口气,抬眸看见安水屹站在长廊之下,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 青梅走过去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安水屹缓缓转身,沉静地言道:“她情绪可好?” 青梅答道:“王爷请放心,苏娘子一切安好,胃口也不错,晚饭吃了两大碗呢!” 他的神情略微柔和,吩咐道:“你们要好侍奉着,不能饿着、不能冻着,更不要惹她生气。她…还记恨着本王吗?可曾提到过我?” 青梅低头语道:“苏娘子说,她要休息了,叫您…叫您别进去打扰了她!” 安水屹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自嘲与失落:“也好,顺着她的心意吧。” 青梅谨慎地问道:“王爷,您真的要留下苏娘子的孩子吗?只怕用不了多久,宫里就会派人来追问,到那时您如何应对?” 安水屹沉默了片刻,转身看向远处的天空,他的眼神幽深:“既然答应了离兮,本王就不会再食言了。不管后果如何,本王都一力承担!” 他放下宽大的衣袖,沿着长长的走廊离去,颀长孤独的身影越走越远…… 第三百二十章 滚出敬王府 屋内静谧而温暖,窗台那边儿吹进清晨庭院花草间的些许冷霜气味儿,西次间那边儿隐隐传出收拾筷匙碗的声响。 京城的天气逐渐转暖,空气中飘起了芬芳的花香,美丽的春天来了! 怀孕中的女子若是过了三个月的孕期,呕吐反胃现象便减少了,胎像逐渐安稳,苏离兮的胃口越来越好。明明才刚吃过饭,过不了多久就又会饿了,想来肚子里的小家伙十分贪吃。她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来,这孩子呀,将来千万不要像他爹爹那样纨绔贪玩。 苏离兮坐在暖炕上,她的手中正绣着一件婴孩的小衣裳,特意挑选了富贵金玉的吉祥花样,一针一线中都蕴含着身为娘亲的浓浓爱意。还有身旁那一双小巧的虎头鞋子,放在手心里一点点大小,真是可爱之极。 今日,她穿着一身遍地绣嫩黄小竹枝浅洒金碎小袄,发髻上佩戴些许素净精致的银饰,身边放着一个小巧双麒麟护灵芝的紫玉香暖手炉,她坐在屋里做衣裳的情景温馨又甜美砦。 这些时日来,苏离兮似乎长胖不少,原先尖尖的下巴都圆润起来了。她现在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偶尔在院子里散步溜达,或者做点儿针线活,为将要出生的孩子做些小衣裳。青梅担当她的女红指导老师,常常帮着她修正针脚儿,指出不妥当的地方。 她身为一个专业的舞蹈演员,有时也会懊恼自己的身材走形了?想一想,再过几个月她就会完全变成一个大肚婆,心中越发体会到做一个母亲是多么不易!她暗暗下定决心,等孩子生下来以后要抓紧基本练功,尽快恢复身材。前世的舞蹈团中也有师姐们生产,都是在一两个月之内就恢复了少女般的窈窕身段鳏。 安水屹来过几次,她都在蒙头呼呼大睡着,不分黑天白日的犯困,让他们两个人没有什么机会相处。 有时,苏离兮从内心中也会感激安水屹的帮助。他对她确实是真心实意,提供一切最好的物资条件,为她遮风挡雨。若不是他,苏离兮现在或者继续流浪街头,或者已经饿死了。 有时,她又会记恨他逼着自己吃药。虽然没有成功,却是差点逼死她们母子。苏离兮目前的心境十分复杂,能不见面便不见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无法许诺给他未来,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厌倦了?立刻赶走自己,她也不会犹豫。 苏离兮将手里的针线放下,这暖洋洋的炕头又让她昏昏欲睡了,这才动了几针就累了?她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吃些糕点儿提提神? 门外的长回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儿喧哗的声音…… “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青梅的声音传过来,显得慌张又担忧? 苏离兮的睡意陡然清醒了,将手中的小衣裳放进炕桌上的小竹筐里。她的耳朵竖了起来,侧耳倾听着外间的动静。 “滚开,竟然阻挡我们公主的路,你个死奴婢想找打不成?”一个女子的声音叫嚣着,听起来似乎也有些耳熟? 青梅张开双臂站在门前,苦苦地恳求着:“公主殿下,不是奴婢们胆大包天,而是敬王爷交代过多次,谁也不许进凌波苑的这间屋子。您就饶了奴婢吧,王爷回来定要会怪罪我们!” 那一名女子十分厉害:“呸!我们安华公主殿下乃是在敬王府出生的,从小在这里长大,如今自己的家都不能随便进了吗?莫不是这屋子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开,今天非要进去看看不成。来人,将青梅丫头拉开!” “公主、公主留步呀……”青梅连喊带叫着! 苏离兮的心沉静下来,虽然那位公主殿下始终都没有出声儿,她却已经猜到是谁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儿,该来的总也躲不过去。听说,这一位大齐国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邸,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是来者不善呀! 果然,厚布帘子一掀开,一群珠光宝气的女子已经闯了进来。 中间一位华贵盛装的女子,身上披着一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的鹤氅,头顶佩戴着白狐绒毛的雪帽,可不正是当年的天熙皇后娘娘安茉葭?现在的她身份依旧尊贵,大齐国的安华公主! 安茉葭的眼睛直直盯在苏离兮的身上,一张俏脸当场就变绿了,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气息不匀,剧烈的一起一伏,仿佛看见了一个可怕的鬼魅? 那可恶的宫舞伎安然坐在暖炕上,一副养尊处优、悠闲自得的模样?她面色红润,眼眸清亮,容貌娇艳,周身妆扮的清雅高贵。 “赫赫、赫赫……”安茉葭冷笑着:“我只当外间流传的谣言都是假的,没想到却是真的?苏离兮你知不知羞耻?这是敬王府,是我安茉葭的家!”若不是她自持修养好,早就冲上去撕烂那舞伎的脸了。 苏离兮漠然地看着安茉葭,身子一动不动,依旧安坐在暖炕上。曾经,她一心交好这位茉葭郡主,因为她是安水屹的妹妹,可她们注定就是天生的仇人。既然无法消除彼此渊源很深的矛盾,她也不必一味去讨好这位公主。安茉葭恨着她,苏离兮何尝不是讨厌着她?在天熙宫中的多次陷害 ,差点将她拐骗到北疆的军营中去。 还有他们的里应外合,帮着自己的娘家背叛夫君,生生将小九赶走了! 那宫女紫潋呵斥道:“大胆苏离兮,你这个狐狸精。见到公主殿下还不下跪行礼?” 苏离兮那冷漠而平静的态度,惹恼了公主身边的侍女们,众女子齐声呵斥:“速速行礼!” 苏离兮默默从暖炕上下来,对着安茉葭深深地行礼:“故人苏离兮见过…皇后娘娘!” 一室安静中,众人面面相觑!做过天熙朝的皇后娘娘,正是安茉葭不愿提起的伤疤,她的娘家灭掉了她的夫家,是她心头一根刺儿。她的双手微微握成拳头,脸色变了几变! 紫潋怒道:“溅婢,你胡说什么?” 苏离兮谦卑地笑道:“是,我不小心说错了。应该是见过……哀妃娘娘。虽然被贬成妃位,但您始终都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我对您尊重的很!” “你,你给我滚出敬王府……”安茉葭气得要命:“来人,把这个溅婢给丢出去,丢出敬王府的大门,不许她弄脏这里!” “是!”众宫女回答,气势汹汹向苏离兮走来。 “不要、不要呀!”青梅带着若干个丫鬟冲进来,挡在苏离兮的身前。 青梅双膝一软,跪在安茉葭的面前:“公主息怒,公主息怒。算算时辰,我们王爷就要回来了,您这般做肯定会惹怒王爷,不如等王爷回来再做商议!” “滚开,想用敬王爷来压我们?”紫潋一脚儿踹开了青梅:“你再敢多事,连你一起丢出去!” 青梅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跪直:“奴婢是敬王府的人,唯敬王爷的命令是从。公主您虽然是主子,可这里毕竟是敬王府,嫁出去的姑娘不得参与娘家的事务,这也是南郡安氏的家训,奴婢今天就是拼了这一条命,也不敢有负王爷的托付!丫头们,将苏娘子护起来!” 敬王府的众位丫鬟得令,将苏离兮围在中间,形成保护的小圈子来。 安茉葭脸色发暗发青,这大丫鬟青梅是哥哥自小的奴婢,可视为心腹之人,忠心耿耿之程度不亚于任何人。 很快,双方形成了僵持对峙之势。公主府的宫女们和敬王府的丫鬟们,谁都不肯让步。 苏离兮依旧沉默着,如同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平静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安茉葭的目光瞪向苏离兮,一腔怒火几乎要烧起来,她咬牙切齿地语道:“溅人,以前你在天熙宫里兴风作浪,现在又勾-引我哥哥?” “那杨熠千般万般的宠爱你,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给你摘下来。为了你花费巨资建立什么歌舞剧院,为了你在宫里修什么西施响屐长廊,为了博你一笑弄什么离兮院,一下子栽种上千棵梨花树,为了你抛弃所有的后宫,为了你悖母灭妻。可惜他刚刚一落难,你便见风使舵,趋炎附势,转眼儿就投奔到旁人的怀抱中寻求庇护,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无耻的女子?” 苏离兮貌似平静,猛地听到杨熠的名字,她的心头一跳一跳的,好像一根紧绷的弦在那里拨动。 “你住在敬王府中出卖自己,杨熠他知晓吗?他还会再要你这个人可-尽-夫的溅婢吗?” “你以前霸占我的夫君,害得我三年无宠。现在,你又跑来魅惑我的兄长。”安茉葭越说越是气恼:“我走到那里,你都是阴魂不散。宫变那一晚,死了几千个宫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儿事都没有?你怎么不去死呢?” 青梅等人面色难看,她们能用敬王府的力量阻止公主抢人,却不能堵住公主的嘴巴吧? 苏离兮缓缓转身,扶着床边坐了下来:“哀妃娘娘骂完了吗?若是训斥完了,就请您回去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 兄妹反目 让她走?这是她的家,凭什么让她走? 安茉葭心头儿邪火乱窜,差点气了个仰倒,她抬眸将这屋内的摆设用件统统审视了一番,精美的家具,贵重的玉雕,古董的花瓶,锦缎的被褥,华美的装饰,就连窗户上的薄纱都是南蚕丝金纱料,透气、透光又保暖。 这宫舞伎溅人当真是极为会享受?这屋内堪比皇宫妃子的寝宫豪华了,哥哥将她当做心肝宝贝般的供养起来,用的都是她安家辛苦积累的财资! 安茉葭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猛的抽搐几下,怒斥道:“来人,给本宫砸,将这屋里的东西都砸烂了,砸碎了,也不给这个溅人糟蹋使用。”安家的东西就是毁掉了,喂狗了,也不能给苏离兮这个溅人。 “是!”众宫女答应一声,立刻卷起了衣袖,气势汹汹地散开到四处,噼里啪啦的打砸起来。 “哎呀、哎呀……”敬王府的丫鬟们惊叫着回退,全部退缩到一个小角落中,还好公主没有命人砸她们,各类物件只管往地上扔砸鳏。 顿时之间,屋内乱成了一团儿,茶壶破了、花瓶碎了、家具被推倒了、书卷都被撕成了碎末,各类摆件纷纷丢在地板上,到处都是碎片儿和渣子…… 青梅等人紧张而立,不敢说话,不敢妄动,只管张开手臂将苏离兮围护起来,随时挡住飞来的物品,以免伤害到她。她们自然不敢上前去阻止,双方真的打起来可是一个大笑话,传扬出去都不敢相信,敬王府和公主府的人打架?亲哥哥和亲妹妹打架?真是太丢人了! 敬王府的丫鬟们害怕地看着公主的疯狂举动。这位安小姐以前性格虽然清冷些,却是一位极为优雅知礼的大家闺秀。不过出嫁了三年的时光,就从一个清纯美丽知性的少女,变成了如今怨妇一般的撒泼模样?曾经的天熙朝皇后娘娘就是这样统领后宫的? 安茉葭的眼眸中燃烧着疯狂之光,她看着满屋的狼藉才感到心里舒服一些。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杨熠暗中处处护着,她拿这个苏离兮丝毫没有办法,还要做出皇后的仁慈模样恩及后宫。今天可算是出了一个恶气,这是她自己的娘家,想怎么收拾这个溅人都可以。先砸个稀巴烂了,再想办法拖溅人出去暴打一顿! 宫女紫潋砸东西最是厉害,像是要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她双手高高举起一个红梅花瓶狠狠摔下来,‘嘭……’的一声就变成了碎片儿。她甚至拿起炕桌上的一把小剪刀,使劲剪破丝绸的垫子。 突然,紫潋的脸色一变,她发现了小竹筐里的婴孩衣裳,还有一双小巧玲珑的虎头鞋子。她迟疑了片刻,心中暗暗吃惊,急忙拿起竹筐中的衣衫。 紫潋慌忙走到安茉葭身边,将那些东西递给她:“公主,您看看这些小衣裳?” 安茉葭先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目光猛地就凝滞住了,她一把儿抓过那件富贵吉祥花样的衣裳,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同时内心中翻起了惊骇。她的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苏离兮怀孕了,是她夫君杨熠的孩子。 那一边儿,苏离兮和青梅脸色也变了,这个秘密一直隐瞒着,除了凌波苑几个贴身的丫鬟们无人知晓。今日不想撞上了安茉葭来闹事?闹着、闹着就看到了破绽,当真是防不胜防。 “哈哈、哈哈……”安茉葭仰面,在一片‘噼里啪啦’声中失态大笑起来,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你怀了孩子,你怀了我夫君的孩子?上天呀,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怀孕了!” 那杨熠虽然对她无情无义,可毕竟是她的结发夫妻呀!宁愿看着他死了,也不愿意看着他与别的女子欢爱。 安茉葭将小衣裳丢在地上,用穿着绣花鞋的脚狠狠地捻了几下。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苏离兮的肚子,恨不能穿破了她的肚皮儿,看个究竟所以然来。 面对那一道儿狠毒又冰冷的目光,苏离兮不由打了个寒颤,自从安茉葭闯进来闹事,她一直表现的很冷静,现在终于是心慌了。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害怕安茉葭的目光会杀了自己的孩子。 “停手……”安茉葭一声冷斥,众女都停止不砸了,她们后退回来,聚拢在公主殿下的身后。 屋内恢复了一片安静,气氛紧张而凝固着! 安茉葭双眸紧紧盯着苏离兮,朝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苏离兮,你可知死期近了,这一次就算是哥哥回来了,也护不住你的性命。你肚子里的孽种是杨熠的吧?是前朝末代皇帝的孽种!” 苏离兮手脚冰凉,有些惊慌失措,她躲在青梅的后边,依旧可以感受到公主那深深地恨意和恶毒。 安茉葭痛苦地言道:“可怜我和庆瑶妹妹,苦苦期盼了三年都无法得到的孩子,你轻易便得了?老天有眼儿,你的孩子生不逢时,他注定无法出生见到太阳。在我们大齐国谁也容不下杨熠的孩子。” “…你躲在敬王府想连累我哥哥不成?你这个扫把星,你这个祸害精,谁若是沾上你?谁就会倒霉。杨熠是这样,我哥哥也是这样!” 苏离兮怀孕的消息一旦走 漏,只怕最最坐不住的人就是大齐国的新皇帝了,不杀之后快岂能罢休?到了那时,哥哥如何解释,整个敬王府甚至安华公主府都会受到牵连? 青梅的额头直冒汗,依旧逞强,解释道:“公主您别误会,苏娘子她并没有怀孕,那小衣裳是拿来练习女红针线的……” “滚开……”安茉葭一把儿推开了青梅:“如今谁也别想欺骗本宫了,本宫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青梅被推的胸腹生疼,踉跄一下倒在地上。刚才宫女们动手,她们尚且敢阻挡。现在公主殿下要亲自动手了,谁人敢冒大不韪上前阻挡? 安茉葭揪住了苏离兮的衣领,眼中升起异样的光,咬牙切齿言道:“苏离兮,不会叫你再害人了,本宫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旁人都不敢杀你,怕惹恼了敬王将来报复,我却是不怕。为了哥哥好,本宫少不得手上沾上血了。” “啊……”在众女的一片惊呼声中,安茉葭双手掐住了苏离兮的脖子,恶狠狠地掐着:“本宫真是想不通呀,你有哪里好?迷惑了本宫的夫君,迷惑了本宫的哥哥,只要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天下就太平了,空气就清静了!” 苏离兮被逼到了墙角儿,细白的额头涔涔落汗,惊恐地看着安茉葭! “住手……”只听一声大喝,一个男子掀开帘子闯进屋子,他用力推开了安茉葭,并将苏离兮拥入怀中。 苏离兮定下心神仔细一看,可不正是安水屹回来了。他一身朱红色亲王蟒袍,显然是刚刚从朝堂中回家,尚且来不及换上家常衣衫。他们的目光撞击在一起,彼此都是一颤! “你无事吧!”他忧郁地望着她,苏离兮回避开来,低头不语。青梅等人松了一口气,王爷回来了就好! 一时之间,苏离兮心中百感交集,心中却不知是喜是悲?二人连日来的冷战已成僵局。然,关键时刻还是要依靠安水屹来相救。 安水屹的目光扫过整间屋子,瓷片茶壶玉器书卷锦缎散落满地,一片狼藉犹如战场般,他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早了半个时辰回家。 安茉葭差点儿倒在地上,幸好紫潋机灵及时搀扶住她的身子:“公主,您小心!” 安茉葭站稳了身子,气恼地推开紫潋,她看到那苏狐狸精依偎在哥哥的怀抱中,一副娇羞柔弱的病美人模样。她肌肤胜雪,眸光莹莹,欲言又止,叫人好不怜惜? 安茉葭气的双腿微微发抖,胸膛中气血翻涌:“哥哥,您身为大齐国的敬王爷,想要什么样的清白女人没有?你怎么能捡那杨熠的残花败柳?你可知这宫舞伎心思有多么狠毒?横行天熙后宫三年,害人无数,她就是一个天生的狐妖!” 安水屹言道:“茉葭,不许胡说!苏离兮本就是我未过门的侍妾,当年被杨熠横刀夺爱,其中隐情你又不是不知?我现在将她接回府才是天经地义!” “横刀夺爱?”安茉葭冷笑道:“哥哥你糊涂了不成?明明是这舞伎看上了皇帝的权势,趁入宫觐见皇太后的机会,主动贴上去勾-引。哥哥你怎么颠倒黑白,为一个不知羞耻的舞伎辩解。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他们父母早逝,俗话说的好,长兄如父!从小这个哥哥是最最疼爱她的,只要是她想要的便可以得到。哥哥何曾对她这一副冷冰冰的态度? 第三百二十二章 孩子是本王的 安茉葭嘴里一会儿说什么哥哥糊涂,一会儿又说什么颠倒黑白,一会儿再说什么无耻,她整个人显得急躁而无修养! 安水屹护住苏离兮,阴沉着一张脸,对着公主寒寒言道:“茉葭,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名门贵媛的姿态?我们安家素以诗书传家,子女皆教奉德行。你今日言辞不端,心情浮躁,举止浮夸,为兄不愿多与你争辩,你回去好好闭门思过吧!” 安茉葭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哥哥当众奴婢们和舞伎的面前,要将自己赶出敬王府?虽说她是已嫁妇人之身,却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外人,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府邸,是父母的家!不知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忆? 哥哥变了,为了这个溅婢变了,对自己的亲妹妹也是这般无情砦! 安茉葭内心感到一阵阵屈辱,泪水滚滚而落:“哥哥要赶我走?好、好……我今日当知兄妹亲情淡薄,出嫁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当初,我是违背您的心意嫁给杨熠,可那都是为了安氏家族的利益和繁盛。从小,您从来都没有对茉葭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可算是下狠心不要妹妹了?” 安水屹面露不忍之色,却依旧是无动于衷! 安茉葭不肯罢休:“您知道这宫舞伎是什么人,她害得庆瑶堂妹被打入冷宫,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她害得妹妹我被贬为什么哀妃,处处受人耻笑和排挤。如此心机深重,心肠狠毒的溅婢,哥哥竟然当她是一个宝贝?” “够了!”安水屹呵斥道:“苏离兮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品行,本王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天熙后宫的那些龌龊事情,本王也有眼线在那里,并不是完全一无所知。是你们先陷害设计于她,被杨熠识破才反击而成,与苏离兮何干?她什么都没有做过。鳏” 安茉葭悲伤言道:“哥哥,你已经完全被这个舞伎给迷惑了,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非要等这个舞伎闹出天大的祸事来,哥哥才能清醒过来吗?” 安水屹不想过多纠缠下去,高声言道:“你情绪不稳,等过几日之后,我再去找你详谈!来人,送安华公主回她自己的公主府去!” 众丫鬟面面相觑十分为难,这兄妹二人似乎已经反目?她们既不敢违抗敬王爷的命令,也不敢真的动手‘送’公主出去。小丫鬟的眼睛都看向了青梅,青梅更是僵硬站着不敢动弹! 安茉葭气恼一阵,愤愤言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前说,哥哥虽然对亲妹妹无情,茉葭却不能无义。这舞伎怀着前朝皇帝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连累你,求哥哥速速将那胎儿除掉!” 安水屹面色忽变,目光疑惑地看向青梅?千叮咛、万嘱咐的秘密如今叫茉葭知晓了? 那青梅暗暗叫苦,只得看向地上的婴孩衣裳。安水屹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茉葭妹妹自小就聪慧,大概是从针线活计中找到了破绽! 安茉葭见哥哥不再说话,只当他动了心思,便继续劝解道:“苏离兮肚子中孩子就是一个祸害,皇叔父岂能容忍?大齐国岂能容忍?我们安氏现下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百废待兴之中哥哥岂能又掀波澜?幸好,今天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外人还不曾知晓。趁着消息尚且没有走漏,妹妹劝哥哥一句,一碗药灌下去一了百了,斩断祸根!” 安茉葭心中暗暗盘算,看苏离兮的模样十分宝贝她的孩子,若是哥哥灌药,两人必定从此决裂分手,倒是不由她再来用心拆散了! 果然,苏离兮看向安水屹的眼神凌冽起来,轻轻推开他的肩膀,离开他的怀抱。 安茉葭继续言道:“若是哥哥不忍下手,不如交给茉葭来处置,定会做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苏离兮心惊,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安水屹暗自苦闷,筹措片刻后正色言道:“这个孩子…是本王的孩子!”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一双双惊骇的目光扫到苏离兮身上,满是质疑和猜度? 苏离兮在惊讶之后,内心刹那间充满了感激之情。这种事情对一名男子来说是多么困难,甚至是一种羞辱。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为了不对自己食言,安水屹竟然认下孩子! “哥哥……”安茉葭凄凉的叫道:“你是不是疯了?据我所知,这苏离兮进敬王府不过短暂的二十几日,何来身孕一说?这舞伎为了保命在欺骗你,你怎么能全盘接受?” 苏离兮弱弱地看向安水屹,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感动! 安茉葭吵道:“她这孩子必定是在府外之时就怀上的,她胡言乱语欺骗于你,就是想将祸水东引,连累敬王府。你怎么能相信她?” 苏离兮难堪地低头,这个谎言确实破绽百出,根本叫人无法信服。她与安水屹重复不过二十几日,而腹中胎儿已经三个多月了,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吧! 安水屹却是面色平静,缓缓道来:“苏离兮肚子中的孩子,当然是我的孩子,我还能不清楚吗!两个多月以前,天熙宫变的那一天夜晚, 我就派武功高手将她救出了皇宫。否则,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顺利逃出生天?也就是那一晚…我们久别重逢,两情相悦,历经磨难,终于在一起了。” 安茉葭疑惑地看向苏离兮,只见她低头不语,脸颊羞红,倒是一副娇羞难当的模样?难道,他们真的在一起两个多月了? 安水屹内心长叹一声,继续言道:“由于她是前朝皇帝的舞伎,我实在不方便公然将她带回敬王府,以免引起他人非议,只得先找了一间民宅居住。那些日子里,我每天夜晚都前去探望她,与寻常夫妻无异。她以前在天熙宫中一直服用避子汤药,不肯为杨熠生子,也正是为了等我回来,再续前缘。可我们二人在一起后,本王当然不允许她再吃那些虎狼之药!” 安茉葭越是越疑惑,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难道真是哥哥的孩子? 安水屹平静地言道:“可是,大概在二十几日前,有杨氏余孽宫女昶蕞,不知道如何探听到苏离兮的下落?竟然趁我不备将其拐骗了出去。昶蕞将苏离兮妆扮成乞丐模样,想要蒙混出城。幸好我及时发现,命人杀了昶蕞,救下苏离兮。” 苏离兮心中暗暗致歉,对不起,蕞儿,为了保住孩子,姐姐什么话也不能为你说了! 安茉葭身子一晃,脸色发白发青,倒在宫女紫潋的身上,若真是如此?苏溅婢已经怀上了安氏的孩子?她肚子中那个胎儿是自己的亲侄子? 安水屹冷言道:“我深刻感到,京都城四处都不安稳,盗贼和杨氏余孽横行,不能将离兮放在外边了。何况又发现她怀上了孩子,自然要将她迎接回来。” “算算日子,离兮她现在刚刚怀孕一个月,不正是我的孩子吗?杨熠两个月之前便逃出了京城,这孩子与他丝毫关系都没有!” 苏离兮心中波浪翻滚,安水屹这一番解释合情合理,想来他已经在心中盘算多日了?怪不得他向自己保证,定能保她母子平安,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怀孕三个月?怀孕一个月?还不是那一位方太医说了算,自己养在敬王府的深闺之中旁人也看不到。就算将来不小心‘早产’孩子,也实属正常的时间! 安茉葭含泪言道:“哥哥,你说的都是真话?” 安水屹沉静言道:“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因为离兮身份特殊,我知晓很多人会质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明日就进宫向皇上禀明一切缘由。三年前,我与苏离兮的感情深厚,为了争夺她与杨熠打赌,京都城谁人不知?皇上自然也是清楚明白的,若是他们还容不下离兮,我便抛弃这里的一切,携她隐居乡野,从此不问世事!” 苏离兮眼眸露出惊讶…… 安水屹言道:“离兮现在的身子弱,等她来日生下孩子,我便称正式迎娶她为侧妃。” 侧妃?苏离兮摇摇头,她并不愿意嫁给他。她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但是猛地想到腹中的孩子,便忍住没有说话了。权宜之策,都是权宜之策。为了孩子,也只能这样了! 安茉葭悲伤地转身:“罢了、罢了……我不想听你说了,我回去,我回去还不行吗!” 安茉葭等人垂头丧气地离开敬王府,青梅等人赶紧收拾屋子。 安水屹和苏离兮来到了书房,她沉默了好大一会,才真心地言道:“谢谢你,水屹!” 他淡雅一笑:“我答应过你的事,从来都没有食言过。你在这里安心养胎,从此谁都不会为难你了!因为,你腹中的孩子,是我安水屹的长子!” 苏离兮惭愧:“至于那侧妃之位,我不敢……” “离兮!”他打断了她的话:“这一句承诺也是真心的,答应我好吗!孩子出生以后,我会视他为亲生,好生抚养教育他,我们以后好好的过日子。” 苏离兮秀眉紧蹙,内心剧烈地挣扎着……他确实对她一片赤诚真心,而她该如何面对? 安水屹言道:“因为你的身份特殊,为了避免惹人瞩目,只能给你侧妃之位了。不过,你放心,这座敬王府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正妃,你将是我唯一的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齐皇宫 大齐皇宫…… 大殿内灯火通明,一排排宫灯忽明忽暗的闪动着光影,殿内殿外值夜的禁卫兵士们岿然不动,身上的甲衣鳞片闪着银色的冷光。大齐国以万千兵马夺得天下自然尚武重兵,原先天熙宫内的奢华摆设了无踪迹,四处充斥了威武庄重的气氛。 齐皇(安国仲)坐在龙椅宝座之上,穿着一件紫金团花龙袍,束着明黄绣镶宝石宽纹玉带,黑底明黄绣金银腾龙朝靴。当了皇帝的人就是不同于往日,整个人的气度变得异常威严,使人望而生畏。 殿内站立着几个男子,分别是大齐国最有权势的几个王爷,代王安庆邦,诚王安庆华以及悦王安庆业。那武王安庆宗手握重兵自有军务处置,这些时日并不在京都城。父子四人正在商讨国家大事。 齐皇言道:“水屹侄儿在安抚民心一事上居功颇高,不负朕望,朕心甚慰。如今京城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你们说说看,朕该奖励他些什么才好?鳏” 悦王闻言,拱手言道:“京城如今万事皆安,除了敬王的策略与才华之外,皆乃父皇是爱民如子,识才任贤的明君圣主。所谓雷霆雨露皆乃皇恩,有父皇您坐镇大齐宫,这才能迅速平定人心,稳定局势。水屹向来谦虚,必然不敢居功!” 齐皇眼眸暗含深意:“水屹在京都城威望颇高,倒是不宜在捧得过高,待朕再思量一番,再考虑给他的奖赏吧!砦” “父皇所言极是!” “唉!”齐皇将手中的一本奏折放下:“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杨熠小儿在西北重整十万兵马,立三岁的皇长子杨旭为天熙太子,立刻取得了录州刘频(皇太子亲外公)二十万兵马的支持,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代王言道:“父皇何必担忧,那杨熠小儿从来都不是我们安氏的对手,他躲在西北荒凉之地能有什么作为?不过占据了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也敢复国立什么皇太子?他一向养尊处优,根本不懂什么兵法和治军,这般虚张声势无非是秋后的蚂蚱,跳不了几天了!” 悦王点点头:“杨熠那小子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根本不足为患。” 齐皇又拿起另一个奏折:“今时不同往日,你们千万莫要轻敌。这是今天早上刚刚传来的消息,杨熠又册立慕容君梧为皇后,再将慕容家的十万兵马势力收于麾下!朕不怕他们各自盘踞,就怕他们相互联手!” “呵呵、呵呵!”诚王笑道:“杨熠那小子,不是依靠儿子、就是依靠女人。他们这样胡乱拼凑岂能真正齐心协力?父皇实在不必多虑,我们只要控制好几个交通要道,掌握好粮仓和各类辎重,将他们死死困在西北一角,早晚叫他们分东离西。” 齐皇言道:“当今最紧要的事情,是要断掉杨熠与西兹国的联系,你们都忘记了吗?西兹国的皇贵妃杨湄兰,可是杨熠的亲妹妹。听说她十分得宠,还生有皇子。若是让他们兄妹再勾-结在一起,那就非常棘手了!” “诺!”三个王爷躬身言道:“儿臣等必当控制好西兹国的言路!” “另外,传旨给武王,要他密切关注权家军和拓跋氏的动静!”齐皇闭目长叹:“朕虽然占据了半壁江山,看似形式大好。可各地隐患难除,两年之内定要将他们逐个灭掉!” “诺!” 齐皇翻看着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正要提笔写些什么,忽然感胸腔一阵闷痛,忍不住掩唇低咳起来,面颊上便也浮现了青白之色。 一旁站着的安太监急忙为齐皇拍背顺气,咳了老半响方缓下来。安太监端上一杯冒着热气的瓷碗:“皇上,您该用药了!” “嗯!”齐皇暂时将手中的奏折放下,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太监又递上白色帕子。 代王安庆邦一瘸一拐上前两步,担忧地言道:“天寒地冷,父皇要多多保重龙体呀,这些奏折不看也罢,交给那些重臣们处理就是了,何必事事亲力亲为!” 齐皇颇感失望,冷冷看了一眼代王,将手中的帕子丢下:“你懂个什么?我们大齐国立朝未久,那些重臣们心思各异,岂能事事都交给他们处理?这些朝中要务和军机,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诚王安庆华斜眼看着代王,讥讽一笑:“父皇所言极是,我们安氏以强横兵马夺得天下,表面臣服心中不愤的大有人在。人心隔肚皮儿,还是要多多防范些。” 代王不满弟弟的冷嘲热讽,转身对着他言道:“国事虽然要紧,父皇的身体就不要紧了吗?父皇,儿臣前些日子向您推荐的那几位名士都是颇具才能之人,父皇可多倚重他们……” 诚王打断了代王的话:“代王兄这般轻信于人,什么江湖人士都推荐给父皇,您如何统领好京城的巡机营?小弟听说你这个月又安排了两个妻舅担任要职,你那两个小舅子是有名的浪荡公子,岂能担当保护京城的重任?” “你?”代王气恼:“有你这么和二哥讲话的吗?没大没小,成何体统?你将自己的亲信,大量安排进兵部和吏部,占据重要的职位,本王还没有多 说什么呢,你便来父皇这里多嘴?” 悦王安庆业则是冷眼旁观,看着两个哥哥争吵不休,心中只盼望他们吵的越凶越好。 “好了、好了……”齐皇不耐烦地言道:“吵什么吵?当着朕的面就这么吵起来了,朕看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这些奏折、看看这些奏折,全都是告你们状的折子!” 齐皇将几本奏折狠狠甩到两个儿子的身上:“看看你们做的好事!一个在京郊大量圈地,焚烧良田,私毁民宅。一个在京城中欺男霸女,弄出人命。一个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朕早晚都要被你们几个不孝子活活气死。咳咳、咳咳……” 齐皇伏在龙案上一阵猛咳,双肩上威仪的龙形图案不断颤抖着! 三个儿子急忙跪倒在地,齐声言道:“父皇息怒,儿臣知道错了,父皇保重龙体!” 安太监慌忙给齐皇拍背顺气:“皇上息怒,王爷们儿都还年轻,您好好教导他们便是了!” 齐皇抬头,瞪着一双老眼怒道:“一个、两个的都不争气,朕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交给谁才能放心呀?朕看你们就连那天熙的亡国之君杨熠都比不上!” 三个王爷低头不语,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齐皇摆摆手:“今日的议事就到这里吧,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三个王爷磕头告辞:“父皇保重,儿臣告退!” 齐皇眼神阴厉,看着儿子们的背影,心中越发烦闷!他这江山来的实在是不容易,暗中筹划了几十年才从杨氏的手中抢过来。如今大局尚且没有安稳,东方和南边的若干个郡州还在其他家族的手中,杨熠小儿聚集十万昶家军盘踞在西北,随时都可能杀回来。 四个儿子分作了三派明争暗斗,大郎武王虽然勇猛无比,只是一味屠杀凶蛮,却不懂安邦治国之道。其它几个儿子都是不成器,大齐国皇太子之位实在是难以定夺! 齐皇叹息道:“朕的这几个儿子,若是有一个能赶上水屹就好了。难道,朕真的要将皇位传给侄子?” 安太监跟随齐皇几十年了,自然知晓他心中矛盾所在,上前言道:“敬王虽好,但是最近也出了一桩子事情,皇上可曾听说敬王府私藏前朝舞伎之事?” 齐皇斜眼看来,缓缓言道:“嗯!朕已经知晓了,敬王昨日进宫禀明一切缘由。那舞伎苏离兮三年之前就与敬王相好,朕当时也在场。舞伎已经怀上安氏的孩子,朕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过多责备水屹!” 安水屹是不可多见的治国安邦良才,齐皇暂时无法离开他! 安太监眼珠一转:“皇上,您真的相信,那舞伎肚子中的孩子是敬王爷的?宫里宫外的谣言很多,大家都传说那孩子是杨熠的……” 齐皇阴沉着一张脸:“若是杨熠的孩子,那就更应该生下来了!” 安太监一惊,心中想不明白,迟疑地看着齐皇:“皇上,您的意思是?” 齐皇冷笑道:“他日杨熠若是敢杀回来,朕的手中有两个人质,岂不更好?到时候将苏舞伎和孩子推开城墙上诛杀,就如同挖了杨熠的心!” 安太监恍然大悟,心中暗暗佩服:“皇上深谋远虑,真是圣明!” 齐皇站起身来,向后宫走去:“既然敬王喜欢,就先养在敬王府中玩吧,不过是一个舞伎。只要在京城中,无论是舞伎还是孩子,都掌握在朕的手中,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第三百二十四章 隔着千山万水的思念 寒风呼啸肆虐,掀起一层层漫天的黄沙,尘土滚滚乱眯人眼。 天空上,盘旋着一群群黑色的秃鹫,乌压压的给大地投下片片阴影,它们嗅到了尸体和腐烂的味道,发出悲怆而兴奋的鸣叫声。 夕阳西下,斜射在大片大片的黄沙上,染着殷殷淡红的色晕。被埋沙中的断蓬枯草随风摆动,无力的像是断了头的身子。厮杀三天的那一场战争异常激烈,双方的兵马拼得你死我活,堪称的上是惊心动魄,噩梦萦绕。 残余的战场上尸首遍野,血流成河。双方各自派出了收尸小队清理战场,将阵亡兵士的尸身拖回去。曾经一起奋战、一起训练、一起谈笑风生的朋友们如今变得毫无声息。收尸对的兵士默默流着眼睛,将不远处的断手断腿拼凑在一起,尽力留下完整的身体。 黄沙铺天盖地的弥漫着,残破染血的高大城墙之上…砦… 一名黑衣铠甲、身材挺拔的男子孤独地坐着。他双手中握着一个六孔黑陶埙,放在嘴边轻轻地吹奏着。冷风吹荡起他一头乌黑的长发,他绝美冷毅的脸颊上犹沾着几道血痕,愈加显得苍凉而动人心魄。 幽深、悲凄、哀婉的埙声儿绵绵不绝,回荡漂浮在残垣断壁的战场上,使劫后余生的兵士们平添了几分愁绪,心中更加悲凄和感伤鳏。 杨熠闭着眼眸,坚毅的轮廓,高挺的鼻梁,黑羽般长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仿若忘记了天地中的一切,只有手中握着的这一只陶埙。 一个个古朴而厚重的音符从他的嘴唇下飘出来,飘向远方的半空中,伴着黄沙飞舞。其声悲而幽幽然,其心伤而沉沉兮。 每一次大战过后,万物沉寂,风沙萧然。他都会吹奏上一曲《悲风》,为死去的将士们送行,为飘弥的灵魂颂曲。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一曲奏罢!杨熠将黑陶埙放在一旁的墙头上,他抬头望向远方,一望无际的黄沙缥缈,天地间都是淡淡蒙蒙的灰尘儿。 他离开京城已经几个月了,风餐露宿到处流浪,聚集兵马到处厮杀,金戈铁马翻山越岭,攻城略地逐渐强大。再苦、再累,再难都可以熬得过去,最难忍的便是心中隐隐痛楚的牵挂之苦。 那一日他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切都已成为定局。胡老太监下跪请罪,愿意自尽谢罪。然,他如同饮下一杯浓浓的苦酒,他岂能真的为了一个女子,杀掉忠心耿耿的胡老。他们抛弃一切跟随着他这个亡国之君,他有什么资格责备他们? 只不过,从那时之后,杨熠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他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凶悍,越来越沉默。有的时候整整一天也不会说上一句话。他上场杀敌毫不心软,刀光血影中拼命厮杀。他将所有的沉痛与屈辱都压在内心深处! 紧接着是大齐国建朝,安国仲称帝霸占了天熙半壁江山,而他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四处追杀,与京都城的内线都失去了联系,更加不能冒险回去救她。万幸的是,她的身边还有李沣年和昶蕞。李沣年虽然外表漫不经心,实际是个很妥帖之人,昶蕞身手不凡,武功高强。有他们在离兮身边,短期内应该无忧。 然,世事难测,苏离兮在大齐国的眼皮子底下,真的能够安然无恙吗?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对不起,离兮,小九答应过你,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不会抛弃你。可是,朕没有做到。你的心里可会怨恨小九? “咳咳、咳咳……”杨熠低头轻咳着,似乎被风沙给呛到了。 昶菁走过来,将一件黑色的披风搭在杨熠的肩头:“皇上,这城墙上头风沙大,您到下面殿堂中去休息吧!皇后娘娘(慕容君梧)亲手熬了猪肺汤,可以清除身上的灰尘。” 自从上一次皇帝受伤,一直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而后来的几场大战,皇帝为了鼓舞昶家军的势气,身先士卒,上阵厮杀,勇猛无比。虽然取得了一些战绩,得到了几个州郡,可是皇上身体一直都没有好好修养。他事事亲力亲为,熬夜策划战局殚精竭虑,依仗着自己年轻的身体苦苦熬着,收获了大片人心和几个小家族的支持。可皇上不珍惜自己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无妨!”杨熠目光悠远:“京都城那边儿有消息了吗?” 昶菁神态黯然:“还是没有!大齐国封锁了几条重要的言路,我们的人根本无法进入。”皇上心中还在牵挂那个宫舞伎吗?她有什么好的? 他默然无语,幽深的目光依旧遥望着远方! “报!……”随着一声高呵,昶十一跑上城楼,单膝抱拳跪下:“皇上,前方有紧急战报,有叛军入境!” 原本阴沉的杨熠猛地站起来,整个人恢复了冷静和刚毅,他一甩披风向城楼的阶梯处大步走去:“立刻宣见各位将军,大殿议事。” ~~~※~~~※~~~※~~~※~~~※~~~ 初夏的傍晚,凌波苑里的美人蕉都绽放了…… 下午刚刚 落了一场大雨,稀里哗啦的将院子里的绿色刷洗一番。美人蕉舒展着宽大而俊俏的叶子,叶片上沾着晶莹的水珠,一朵朵鲜艳的花朵似红莲映水,成串的花蕊像红色宝珠,连成一片片红得耀眼。 吃过晚餐,苏离兮挺着六个多月大的肚子,在庭院中缓缓地散步着。春天过的真快,转眼就夏天了,天气逐渐转热。 她一身素雅的妆扮,穿一件蓝青色的宝石青缂丝衣衫,发髻绾着干净利落的圆髻,只斜戴着一支掐金丝嵌翠玉的转珠钗。方太医交代过她,不能天天待着屋子里,要适当的出来散散步,将来生孩子也容易些。 于是,每天早晚的两次散步便成了惯例。自从几个月前安华公主来大闹一次之后,她这段时间过的十分太平安逸,大概是安水屹特别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到她。或许,是怕人看到她长得太快的肚子。 京都城中早就流传出敬王爷金窝藏娇的故事。话说敬王爷一直不肯正式娶亲立妃,却收留了前朝皇帝的宠妾,号称天熙第一宫舞伎的苏离兮,还迅速怀上了王爷的孩子。众人在惊叹议论几个月之后,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而后,开始有京城各府的贵夫人,带着各种各样的贵重礼品,前来敬王府拜访这位如夫人。毕竟,敬王可是当朝炙手可热的权势王爷。谁不想借此机会来巴结一下?然,她们都被丫鬟们客客气气的挡在府门外! 苏离兮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静静地站立在花架子下面。清风轻轻地吹拂着,她幽深的眼眸中溢着淡淡的忧伤,仿佛正在欣赏一朵朵美丽娇美的花朵。 小九,你在哪里?是否平安无虞?你可知晓,我有多么的思念你? 我们的孩子越来越大了,最近孩子闹腾的十分厉害,常常用力踢我的肚子,他定然是一个调皮又贪玩的孩子。你大概还不知道她(他)的存在吧?当时匆忙分开的时候,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了生存,离兮只能寄居在敬王府中。将来,你会不会质疑这个孩子的来历? 唉……小九他一定会生气的。以前,他听到安水屹的名字都会很生气。他那样多疑又爱吃醋的个性,若是知晓她住在敬王府里,定是要气恼的大喊大叫! 丫敬王府的鬟们儿远远看着,她们只觉得这位新夫人十分沉默的模样。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真正的笑容,总是一副沉默不语的忧郁神情。就连敬王爷过来探望,她也是清清淡淡的态度,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奴婢们实在是想不通呀,敬王爷这般天资俊朗的人物,又一心对苏娘子尽心尽力的关爱着,为什么就不能得到她一点点的回应呢? 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段守礼相敬的距离,就连彼此的手都没有碰过! 青梅看看时辰也不早了,跟上前来言道:“夫人,院子里起风了,今天散步的时间差不多了,请您回去休息吧!” 自从敬王爷当众许下诺言,等苏娘子生下孩子以后,就会迎娶她为敬王侧妃。府中的人们便尊称苏娘子为‘夫人’了。 苏离兮缓缓地转身,轻微点点头:“嗯,那就回去吧!” 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呀,她不过才站了一会儿,这天色就要变黑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幽幽琴音抚人心 夜深了,一颗颗晶莹的星星在灰蒙蒙的天宇上闪烁动人的光芒。 苏离兮躺在床上无法入眠,耳边听到凌波湖那一边传来‘呱呱呱’蛙鸣的声音,湖边的草丛中还有蚂蚱在窸窸窣窣叫唤着,外间的清风吹拂着茂密的枝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任何的一点声响在苏离兮的耳朵里都被清晰地放大了。她最近的睡眠十分糟糕,嗜睡的习惯突然都不见了。怀孕上了七个月,肚子越来越大了,左躺、右躺、平躺的姿势都不舒服,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根本就不能安静下来。 她不叫青梅熏任何有助睡眠的安神香,怕对肚子里孩子有所伤害,前世看了好多的宫斗剧,女子们都是用熏香来害孕妇流-产。她对各种各样的香料很有忌讳,只用些极为清雅的味道。以前,为了她的这个癖好,杨熠曾经命令整个后宫的妃妾们都不能用浓香。 夏天的天气变得很是燥热,四面的窗户不能开的太大,因为她怕风儿吹得头痛,卧室内的热气更多了,空气仿佛凝滞在一起不流通。 青梅她们曾经搬来几个冰盆子,里面堆积着一个个晶莹的冰块儿,散发着丝丝的凉气。可是方太医知道以后教训了丫鬟们,叫她们赶紧将冰盆子都撤走,孕妇可不能贪图一时的凉爽,沾染上寒凉之气。寒气入体的后果会给将来留下后患,苏夫人以后还要为敬王爷生第二个孩子。本质体寒的女子不易受孕鞅。 方太医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对苏离兮怀孕的真实月份最为清楚,对外维护着她的名声,对内精心照顾着她,并且向大家证明这个孩子确实是敬王爷的,心中处处为安水屹打算着。 所有这林林总总的缘由,只能叫苏离兮干干受热着。不大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细汗,她倚靠在长枕头上心情烦躁,手里拿起一旁的美人面团扇儿打着风。不仅仅是天热的原因,更是对未来的惶恐,生下孩子以后真的要嫁给安水屹吗? 她心事重重,焦虑不安。这几个月安水屹对她关爱尊重着,处处体贴呵护着。可他眼眸中常常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渴望和期待,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情意绵绵,总是叫她惶惶不安。 她现在受敬王的庇护,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欠了人家一大堆的情意,她以后可如何偿还?难道,真要以身相许?不、不,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嫌隙,根本就回不去了。 失眠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明明困得要命,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睁着双眸失神的看着天花板。 忽然,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琴声?时而清晰、时而含蓄、时而响亮,时而模糊。幽雅的韵律,美妙的清音飘然回荡着,莫名叫人平静了很多,周围也不再燥热了。 谁?谁在弹琴?…… 苏离兮缓缓坐起身来,向门边走去。她轻轻的推开门,顿时就看见了眼前的情景,她的呼吸霎那间屏住,恍惚隔世在幽深的迷失中,是安水屹! 院子中花架子下面,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撒下,一袭烟罗白衣胜雪的男子端坐那里,素手纤扬,撩动琴弦! 幽密的枝叶浸在淡淡的雾里,层层叠叠的绿意缓缓流动着,舞动的绿叶在夜风的吹拂下影影卓卓,安水屹那幽雅的身影风姿绝代、黑发如瀑…… 他轻抚着琴弦举手投足间是无尽的洒脱,荧荧的水光如烟般缭绕着他,那轻轻飞扬的衣衫随着手臂的弹拨,跃然舞动。 苏离兮心境复杂,安水屹,你这是何必呢?他是不是听到了青梅的话,知晓她近些时日无法安眠,便想出了这个以琴音静抚人心的法子。 他抬眸看向她,黑沉的双眸中闪过温暖如春的笑。苏离兮的心莫名一颤。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躲过如此温柔多情的笑? 她忽然想起,他们在三生湖上第一次相见的情景。那时的安水屹亦是这般的美好,这般的飘逸,这般的圣洁。 她有些感动,更多的是内疚,他对她越是好,她就越是难受,觉得对不住他,这份情无法偿还! 苏离兮僵硬地转身,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动心。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不谐世事的少女,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净若白莲的男子了! 房间的门,在安水屹的眼前轻轻合拢上,紧紧地关闭着…… 安水屹的眼眸中是淡淡的伤感,他的双手在琴弦上凝滞了那么一瞬间,又继续拨动琴弦,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琴声依旧悠扬,穿过枝叶,飞过窗棂,飘到她的床边! 苏离兮静静地躺在床上,耳边听着那幽静如水的琴音,竟然真的进入了睡梦。 而后的若干天内,安水屹每晚都会来弹奏古琴,帮助她睡眠。苏离兮枕着幽幽的琴声入睡,心情越来越安宁。她却再也没有开过门,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了! 丫鬟们私下里议论着,说她心真是狠,不愧是天熙宫里出来的宫舞伎,听说整个后宫的妃妾们都不是她的对手?敬王爷都快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了,苏夫人仍然是熟视无睹的无情模样。 这女人是一块儿寒冰做成的吗 ? ~~~※~~~※~~~※~~~※~~~※~~~ 中午炎热的阳光慢慢渗入房间,凌波苑中繁密茂盛的枝叶掩映着斑驳的光影,映在在细柔温黄的纱窗子上浅浅的,宛如淡如眉黛尾的条纹,温馨又静谧。 窗下的小炕上,苏离兮正在穿针引线,新送来的这一批棉绸和丝线质量上乘,都是湖州出产的上品针线。她一手捻着一根绣花针,一手拿着一根红色的丝线,将细细的线头穿到小小的针眼里去。线头儿边上有些毛边儿,穿起来有些费力,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她将线头在唇角儿舔了一下,细线毛边都粘在一起,这次就容易多了,一下子变穿到了针眼中去。果真是老办法管用,以前娘亲苏荷请给她缝补衣裳,穿不进针眼儿就是用了这样的方法。 细细密密的针脚勾勒出一份暖暖的母爱,只有在这个时刻她的心情是极为轻松明朗的。 丫鬟秋兰站在一旁,双手拿起一把芭蕉叶编的蒲扇轻轻摇着,为苏离兮扇动一些凉气。凉风顺着扇叶缓缓飘过来,一丝丝挠动她细碎的发丝。 秋兰见苏离兮穿针如此费神,不由言道:“夫人,这些小衣裳的针线活计,不如叫我们这些人帮你做吧,您一个月才做出一件来,费神又费力,回头别再伤了眼睛!”孩子的衣裳,苏离兮都要自己做,一点都不许旁人帮忙。 苏离兮摇摇头,淡然中带着一丝思索:“这是一份心意,孩子的衣裳,当然要娘亲儿自己来做!” 缝制了一会,一根红丝线很快就用完了,苏离兮刚刚要穿针第二根丝线…… 青梅穿过外堂,走进里屋间,先行了礼:“夫人,午饭都准备好了,您是在这里用餐?还是挪步到外间的小厅堂间去?” 苏离兮微微犹豫一下,青梅知道她的心事,又补充道:“王爷刚刚派人过来传信了,他在宫里用罢午饭再回来。” 有的时候,安水屹会来凌波苑与她一起用餐,两个人相对坐着吃饭,她有意回避着不说话,气氛显得颇为尴尬。后来,苏离兮干脆就在屋子里自己吃,推脱说懒得走动。 苏离兮将手中的针线放下,再把衣裳都收放进小竹筐里,才伸了个懒腰,坐的时间有些久了身子麻木:“到外间去吧!” 青梅和秋兰走上前来搀扶着她,缓缓下了炕。 小厅堂里摆放着一桌子的佳肴,都是苏离兮喜欢吃的菜肴,清淡而精致,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丫鬟们服侍着她净了手,便默默地侍立在两旁。 三年宫廷中养优处尊的生活,将苏离兮培养的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有着浑然天成的气度,绝非一般宫舞伎可比。屋内除了偶尔发出碗碟的声音,其余静默如水。 今天的胃口很是不错,她吃了一碗饭,再填了一碗汤,各式美味菜肴都品尝一番,才将手中的银箸放下。 青梅递上玉碗盛放的漱口水,秋兰奉上雪白的手帕子。苏离兮收拾好一切,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搭在青梅的胳膊上,向卧室的门口走去。 才刚走了两步,苏离兮忽然停止了步子? 她面色一变,神态变得痛苦几分,捂住肚子弯腰:“哎呀,不对劲,我、我怎么好难受?……” 第三百二十六章 救救我的孩子 苏离兮全身冰凉,额头儿迸沁着一滴滴冷汗,双腿哆嗦着已经站立不稳了,膝盖一歪软塌塌倒在青梅的身上:“好痛、好痛,浑身都痛……” 屋内的几个丫头全都变了脸色,慌里慌张地围上前来,看到苏离兮的整张脸都变的有些发青发黑了,像是要大不好的模样。 青梅汗水涔涔而下,急忙大叫道:“要出大事了!快、快去请方太医过来,快派人到宫里请咱们王爷回来。对了,先去前边院子里,将我们府中王医师和朱产婆请过来。旎” “是!”两个小丫鬟听令跑了出去。 自从苏离兮怀孕的月份逐渐大了,安水屹便在敬王府中养了两个极有经验的医师和产婆。 秋兰吓得哭了起来:“夫人?夫人,刚才还好好的吃饭,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离兮已经无法走路,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耳朵里出现嗡嗡的鸣叫声音,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上滑落。她内心的恐惧远远大于身体上的疼痛。孩子、有人要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日夜担心着、千防万防着,还是保不住孩子了吗?是谁要害她? “不、不要……”苏离兮用尽最后的气力捂住自己的肚子,五官扭曲成一团,呼吸急促地呻吟着:“孩子,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快救……鞅” “快来人呀,快将夫人抬到床上去!”青梅手忙脚乱的指挥着。众丫鬟齐心协力将苏离兮抬到了卧室的床铺上。 青梅扑在床边,焦急地询问着:“夫人,您怎么样了?是哪里疼?” 苏离兮的嘴角溢出了白色的唾沫,视线模糊一片,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言道:“救、救孩子、救……”后面的话已然是说不出来了。 青梅看苏离兮的模样实在是痛苦不堪,嘴唇发乌,脸色铁青,明显是中了毒的模样?她趴在床边哭着言道:“夫人您一定要撑住,已经派人去叫王爷了,方太医马上就要来了,您一定要撑住呀!” 秋兰在一旁泣不成声:“青梅姐,夫人若是不好了,只怕我们这是侍奉的人都要死,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呀。”王爷将苏夫人当做心肝宝贝的呵护着,决计受不了这个打击。 青梅从慌乱中清醒过来,站立起来吩咐道:“立刻叫府兵封锁整个凌波苑,不许人出、更不许人进来。小厅堂餐桌上的一切菜肴、汤水、米饭都不许人碰,留着给太医查验。还有,速速派人去厨房,将所有的厨子和厨娘,以及打杂人手包括采购买菜的人全都锁起来,紧紧盯着他们的行动,谁也不许往外间传递消息!” 青梅真不愧是敬王府中从小培养的一等大丫鬟,顷刻之间思考的面面俱到。 “是,我这就去传话!”秋兰知道事不宜迟,急忙出去布置。若是去的晚了,让那下毒的人逃走了,王爷要拿她们出气! 苏离兮在床铺上左右翻滚着,她浑身一阵阵儿抽搐,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肚子中的孩子变得沉甸甸的?一下一下踢着她的肚皮儿?莫不是要滑胎了?巨大的悲痛与恐惧交织着,鼓励着她这个娘亲儿坚强起来。 她努力保持着意识的清醒,伸出颤抖的双手摸着自己的肚子,眼泪哗哗的落下:“宝宝、别怕,你别怕,娘亲儿会挺住,你也一定要挺住,我们都会没事的、都会平安的!” 屋内的气氛一片儿凄然,丫鬟们见状纷纷难受,她们一个个转过身子去不忍相看。这位苏夫人真是坚强,明明已经痛疼难当,却苦苦支撑着安慰孩子。 苏离兮深深地呼吸着,忍着浑身的疼痛不再大声叫喊,她怕吓到孩子了,双手不断抚摸肚子,像是要与孩子交流情感。 院子里传来一阵儿脚步声儿,府中的王医师和朱产婆都赶过来了。 青梅带着哭腔言道:“两位大人,快过来看看夫人吧!” 两个人迅速跑到床榻上。王医师看了苏离兮的脸色,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轻轻拨开她的眼皮儿,又搭上脉搏仔细判断着。朱产婆则是趴在她的肚子上听着,他们两个人既然能被敬王府聘请来,自然都是非常有经验的人。 “夫人怎么样?两位快想想办法她……”青梅请求着:“夫人一直这样疼痛着可不行呀!” 朱产婆言道:“老身觉得,夫人腹中的孩子暂时没事,不像是吃了什么滑胎的东西。” 王医师翻开随身携带的针灸包:“确实是中了毒,但是现在看不出来是什么毒?我先施上几针缓和毒性,延缓毒性继续蔓延。过来两个丫鬟帮忙,别叫夫人乱动弹。” 朱产婆不断轻轻拍击着苏离兮的脸颊,千万不能完全昏迷呀,若是不省人事、失去意识那就更加危险了:“夫人、夫人,您醒一醒,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和我们说说话。” 青梅和秋兰两个丫鬟上前来帮忙,王太医找准确穴道,小心翼翼地开始施针儿。 才运行了两针,苏离兮猛地呕吐出来,将刚刚吃过的午饭吐出甚多,青梅等人用湿帕子接住。 王太医倒是松了 一口气:“能吐出来救好,再拿些温水来灌,吐得越多越有利。” 丫鬟们按照王医师的吩咐,一番手忙脚乱的伺候着,苏离兮接连呕吐了几次……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安水屹和方太医一路骑着快马,终于赶回来了。 安水屹脸色苍白,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苏离兮,整个人差点儿没站稳。 青梅哭着跪下请罪:“王爷莫急,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夫人,请王爷重重降罪吧!” 安水屹顾不上理会她们,扑到床边拉住苏离兮的手,看她不省人事,眼神涣散,他的心顿时不可遏制的绞痛起来:“离兮,我回来了,你要坚持住,我回来了。” 苏离兮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浑身疼痛难当。 方太医见这卧室内人多而吵杂,安水屹留在这里也无用,敬王虽然颇通医理,所谓关心则乱,便劝解大家都离开:“苏夫人需要清静救治,屋里不宜待多人。” 于是,安水屹等人被请了出去,只留着几个医师在卧室内继续救助。 ~~~※~~~※~~~※~~~※~~~※~~~ 夏夜,夜黑如墨…… 花梨木槅扇稍开了一半,丝丝凉风吹入屋里竟凉得叫人心悸。经过一个下午的反复抢救,针灸,灌药,呕吐,昏迷、苏醒等等……苏离兮和孩子终于都平安无事了。 安水屹颓然坐在床头一旁,忧虑重重地看到床上的女子。她疲惫不堪,双目紧闭,眼睑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黑晕,双颊泛着青白之病态。 劳累了一下午的方太医,缓缓抬起了手,将最后一根银针儿拔出来:“已经脱离危险了,夫人身体内尚且有些余毒,我再开几剂不会对胎儿产生影响的药方子,连续服用七天方能完全清除,这点时间一定要注意饮食,万万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安水屹抬起眼眸,幽深的目光中是隐隐的恨意,他声音哑哑地问道:“是什么毒?竟敢害本王的孩子!” 方太医看看左右,屋子里没有什么外人,他目光闪烁支吾言道:“经过我初步判定,乃是西域传过来的霉火芽毒。只怕不是专门针对胎儿的,而是针对大人的。下毒者的心思,必然是想一尸两命。” 安水屹心头一惊:“西域?哼哼……撇的倒是挺远。此毒是什么来头?” 方太医面色凝重的语道:“我早年从师之时,曾经听师尊提过两次霉火芽毒。是从一种变质的粟霉芽中提炼而出。数十斤芽汁炼成浓浓的少许,此毒极为难寻,重者当即身亡。” 安水屹心痛如绞,双手紧紧握住一起。 方太医继续言道:“不过,我观苏夫人沾染上的毒量甚是微小,又幸亏贵府中的王医师处理及时得当,让她大量呕吐出来,回想起来也真是惊险万分了!” 安水屹面色乌黑,努力地深吸一口气:“青梅,夫人都吃了些什么?” 站立在一旁的青梅心头发慌,急忙双膝跪倒:“回禀王爷,夫人吃罢午饭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把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坏了。奴婢知晓其中必有蹊跷,已经命人将所有的饭菜都扣留下来,厨房中所有相关人等也锁起来了。” 安水屹站起身来心头火起,凌厉地言道:“查!里里外外都查清楚了,一定要找到下毒之物和下毒之人。否则,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有可能发生。” 第三百二十七章 毒源 屋内的众位丫鬟禁声,齐齐打了个寒颤。她们侍奉王爷多年了,王爷一向都是温和儒雅的君子,就算对待奴婢们也是和颜悦色,细声细语。大家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狠厉的模样。 安水屹面罩寒霜,眸光冰冷,沉声道:“来人,将凌波苑里里外外的相关人等抓起来,一个一个严查拷问,盘问清楚,势必找出可疑之人。” “诺!”屋外的几个兵士应声而去旎。 青梅等人跪在地上:“王爷,您就连我们都不相信了吗?”她们几个都是陪伴着王爷一起长大的家生丫鬟。 安水屹冷冷言道:“青梅留下,剩下的几个人,都去外间接受盘查,一个一个交代清楚了,若是没有嫌疑自然无虞,去吧!” 青梅暗暗松了一口气,王爷还是相信自己的?她心中非常感激。其她的几个丫鬟面色苍白,不敢顶嘴争辩,心里委屈的一塌糊涂,只得一个一个走出去接受盘问。 安水屹转身盯住方太医,一字一句言道:“老方,你是本王多年的朋友,还请您多多费心调理好夫人和孩子的身体。在孩子出生之前,这段时间就请暂居敬王府内。至于宫里太医署那边儿值勤,本王自会去打招呼。” 方太医深深躬身:“王爷放下,在下必当竭尽全力。” 安水屹眸光转向床铺上的女子,忧虑重重地言道:“还要麻烦方兄检验一番,看看毒是从哪里来的。”不找到中毒的源头岂能放心鞅? 方太医跟随着青梅走到小厅堂内,中午的一桌子饭菜都好好保存着。他拿了一根银针细细检验,里戳来翻去的一盘一盘细查,汤水、米饭、水果,筷子、盘子、勺子等都没有放过。只见银针闪亮,未有丝毫变色。 方太医言道:“这桌饭菜里没有问题,夫人可曾吃了其它什么食物?” 青梅言道:“夫人喜欢少吃多餐,今日除了正餐以外,还有两次糕点和一次果盘子,核桃坚果之类的都在手边儿,时不时都会捏上一两个吃。另外,夫人每天早上都会喝上一碗牛乳,各类食物都在小厨房、糕点房和杂果房里,奴婢派人封锁了几个房,没有人出入了。” 方太医点头:“我们再到厨房等地方去看看,一个一个查下去。” 几个人又去了小厨房果子房等,在里面消耗了一个多时辰,凡是有嫌疑下毒的物件一个都没有放过。凌波苑的小厨房专门为苏离兮一个人服务,所有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柜子案板,刀具,模具,水缸、水井等等。 折腾了大半夜,天色都快要亮堂了,仍然没有找到丝毫可疑的东西,只等会去向敬王回禀。 他们走进屋子,看到敬王一直坐在苏离兮的床边,默默守护着她,他的神态颇为憔悴。 青梅行了礼:“王爷,全都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安水屹疑惑地看向方太医,他点点头:“这样看来,应该没有在食物中动手脚。” 又有府兵站在门外回禀:“禀告王爷,府内涉及人等全都盘问过了,没有发现落单和可疑之人,都能够说得清楚来龙去脉。” 安水屹眉头紧蹙,严查了整整一夜都找不出端倪?可见对方行事严密,计划周全,其心可诛。这一次若是找不出来,让隐患继续隐藏于府内,只怕用不了多久,离兮便会再次中毒。 安水屹的目光扫过卧房,沉沉地言道:“这里也要查,每一件物品都要查。” 青梅帮着翻开衣柜、箱子、格子间、梳妆台、首饰盒等,方太医一件一件的细查,香粉、胭脂、珠钗、珠花、梳子、镜子、贴身衣物、笔墨纸砚。床铺上也没有放过,香枕、被褥、丝绸统统都没有问题,就算苏离兮的指甲、头发都细细看了一遍。 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窗外的天色已经全然大亮了,整个凌波苑外表静悄悄的,实则紧张异常。 方太医和青梅都累的不轻,沮丧地摇摇头道:“还是找不到呀,凡是夫人接触过的东西上,都没有沾上毒药。这下毒的人当真是可恶,好厉害的心机,好厉害的谋划,究竟藏在哪里了?” 安水屹呆了半晌,心中一阵阵不安:“本王越加觉得,这危险就在附近,离兮很快就会再次接触到。” 方太医叹气:“苏夫人若是再碰上那毒物一次,便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下夫人的命了。” 青梅急得直流泪:“到底藏在哪里了?都快要翻个底朝天了。” 安水屹轻轻抚摸过苏离兮柔软的长发:“对不起,离兮,都是水屹没有照顾好你,叫你遭了这么大的罪!” 难不成,真的要搬出敬王府?可是,下毒之人若是存了害人的心思,无论离兮走到那里,他们都会跟过来继续谋害。斩断不了毒源,更加找不到隐藏在背后的下毒之人。 安水屹言道:“青梅,你再好好想一想,夫人在中毒之前,都接触了哪些东西?” 青梅使劲地回想着:“昨天清晨起床以后,只是到小花园中散步,然后就回来看了一会儿子诗书 ,后来…后来就坐在炕上绣花,还有一件小衣裳,就差缀上绣花了。” “小衣裳?”安水屹眼眸一眯:“将那一筐子小衣裳都拿过来。” “哦!”青梅急忙转身,从炕桌上端着一竹筐小衣裳递给方太医。 方太医拿起衣服仔细看着,又放在鼻子下面嗅着,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好像有些问题,但是……” 安水屹言道:“但是什么?” 方太医又点点头:“布料没有问题呀?针线,快拿针线来。” 青梅将针线盒子端过来:“这是昨天清晨刚刚送过来的丝线,都是湖州出品的精品丝线,咱们王府中原本是没有资格用,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贡品!” “宫里赏赐的贡品?”安水屹的神态瞬间一变,不由站起身来,抬手准备拿起一卷丝线。 “王爷莫动!”方太医言道:“青梅,你去端一盆清水来。” “是!”青梅离去,不多时再次回来,手中端着一盆清澈见底的水。 方太医将一卷一卷颜色鲜艳的细线浸泡于水中,几个人的目光紧紧盯着盆子中的变化?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盆清水变得浑浊起来,方太医从医药箱子重拿起一瓶药费,洒下一些白色的粉末,像是要验证什么?白色粉末落下,和盆子里的水融合在一起,迅速翻滚起来,像是刚刚煮开了的水泡。 “啊?……”青梅惊吓的后退,几个人的面色都变得惊骇起来。 方太医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好厉害的毒药,幸好只粘上了那么一定点,赶巧吃午饭大量冲散了毒,又抢救及时,大量呕吐,否则无有生还之望。” 安水屹倒退一步,面色森然! 青梅低声哭泣着:“夫人有一个不好的习惯,穿针引线的时候,喜欢将细线头儿放到嘴巴里舔一下,好方便将丝线快速穿到针眼儿里去。奴婢们也曾经要帮她穿针儿,她总是不肯,说孩子的衣裳一针一线都要娘亲儿亲力亲为。真是想不到呀,他们如此歹毒,竟然将主意打到针线上头了。” 方太医言道:“这些丝线被人用毒汁浸泡过,所有的毒液渗透到了线头里。就算是没有舔线头的习惯,多摸上几回也能沾上毒。夫人大概是只穿了一次针线,若是再多穿一次针儿,必定是当场毙命了。” 青梅后怕道:“可不是吗,奴婢记得刚好用完了一次丝线,夫人正要第二次穿线,午饭的时间到了,奴婢进来请示用餐的地点,夫人才放下针线。想想真是后怕,若是再多舔上一次?……” 安水屹梗着脖站在屋中:“这些丝线是宫里的哪位主子赏赐下来的?” 青梅怯生生地言道:“是皇后娘娘!前几天才送过来到咱们府上的针线房,因为太珍贵了,普通绣娘们没有资格使用,管家大人便派人送到夫人这边儿来。” 安水屹闭目长叹:“找到毒源就好,以后不许夫人再做针线活了。青梅,你照顾好夫人,本王这就进宫去讨个说法!” 方太医劝道:“王爷,既然起源在宫里,此事就万万不可鲁莽了!据我所知,各个王府中都得到了赏赐,皇后娘娘虽然是下了赏赐的命令,可下面负责传递接手的人不止几十个,宫女、太监们都有机会下手。谁知道是在哪个环节出了岔子?不一定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这般气势汹汹进宫质问皇后娘娘,说不定正和了某些人的心意!” 安水屹沉默良久,眼眸中是沉静冷毅之色:“离兮腹中的是敬王府第一个孩子,总不能叫那些人如意了。本王一向不参与皇子们夺嫡党争,可本王也不是轻易受人欺负的。青梅,将这些丝线包裹起来,现在就进宫讨个说法!” 第三百二十八章 待产 安水屹带着一筐有毒的丝线团进宫,整整一天时间没有回来。据说,齐皇与蒋皇后听闻此事之后大为震怒,居然有人将毒药下到敬王府中去?谋害未来的敬王庶子! 皇后娘娘大怒之后开始彻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凡是过手细线的太监宫女们一一揪出来严刑拷打,发现十几个单独接触过、有机会下毒之人更是细细调查。一时之间,大齐宫中刑杖之声此起彼伏,啪啦啪啦的板子声中混合着哭喊冤枉的求饶声。 安水屹冷眼旁观,不做声响! 经过一番测查,终于有一个宫女受不住酷刑出来顶罪。原来她是天熙后宫中侍奉的老宫女,曾经与苏离兮有过纠纷,如今看到苏离兮重新获得荣华富贵,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那宫女心中又恨又气,竟然心生歹意,借着皇后娘娘赏赐各王爷丝绸珠宝的机会下毒害人旎。 那宫女当场认罪伏法,被杖毙成一具血肉模糊的死人,再也不能喊冤说话了。此事算是有一个说法,皇后娘娘也自我检讨做事不够严谨,受到小人蒙骗,治下不严。敬王当然不能再狠狠揪住不放了,只要了方太医去敬王府中居住一段时间。齐皇与皇后立刻欣然答应下来。 安水屹同方太医一起出宫,方太医讥讽言道:“皇后娘娘好度量,当着皇帝的面前,亲自向您认错了。一个普通的老宫女,她从什么地方弄到这般歹毒的药?又将一切都算计的恰到好处?知晓苏夫人喜欢自己做孩子的衣裳。” 安水屹冷笑一声:“随便拉出一个宫女来顶罪,此事就算完了吗?本王在宫中安排的人已经悄悄回禀过了,凶手是谁岂能不知?” 方太医暗暗吃惊:“王爷已经知晓了?”看来这位外表温和儒雅的敬王也不是吃素的,在大齐宫隐藏了不少有底牌,这么快就查到了真凶鞅! 安水屹沉沉言道:“确实不是皇后娘娘的主张,她事先并不知晓,不过是帮自己女儿开脱!” 方太医迟疑地言道:“是长公主安庆瑶!” 安水屹点头!安庆瑶与苏离兮之间的仇恨,也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楚,反正是水火不容了。 “我曾经给长公主把过脉,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倒是想不到是她?怪不得,皇帝和皇后都一力遮掩维护!” 安水屹冷冷言道:“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总之伤害了离兮,本王会牢牢记得这笔账!” 方太医立刻噤声,心中暗暗打个寒颤,大齐国各位王爷、公主都如此不合,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你先回敬王府,本王已经交代管家安排好你的住宿。” “王爷不回去吗?” 安水屹眼眸闪过一抹厉色:“本王要先去一趟安华公主府!”该狠狠敲打一下安茉葭了,若不是她进宫挑拨惹事,安庆瑶也不会注意到苏离兮! 七天之后…… 经过方太医再三诊脉后,确认苏离兮体内的毒素全都排除干净了,并保证不会对腹中孩子产生丝毫的影响,敬王府中的人们才算是放了心。自此,更加精细照顾苏离兮,竟是连针线活计都不让碰了。 苏离兮半倚靠在软绵细滑的床榻上,一张莹玉般的丽颜素净白皙,她默默看着窗外风景如画的园林。院子里栽种了几株夕颜花藤,搭了清凉的高架子。绿绿的枝叶和小小的花朵藤爬得很快,缠绕出了个绿凉清爽的意境来。京都城的初夏天气十分闷热,几个小丫鬟正在用一桶一桶的凉井水,冲刷着方青砖地面,空气中的暑意消弭不见了。 自从她苏醒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郁郁寡欢,不爱说话。常常一坐便是半天不动。她的身子愈发笨重了,肚子圆鼓鼓像个大皮球。中毒之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回想起来却依旧心有余悸。她死不足惜,怎么能伤害她的孩儿。 那一天躺在床上昏迷着,耳边迷迷糊糊可以听到安水屹的处置与气愤,她可以断定不是他下的毒。然,两个人心中的隔阂无形存在着,就像是一块永远都无法消失的心病。 门外,传来青梅的声音:“见过王爷,见过曾嬷嬷。” 苏离兮看向门口,只见门帘一掀开,安水屹带着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 她略微想起身,安水屹温和地言道:“离兮你身子重,就躺着别动了。” 他向她介绍道:“离兮,这一位曾嬷嬷是我非常倚重之人,呵呵,其实是我幼时的乳母,今后就由她来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苏离兮心头微惊,豪门大族家非常讲究规矩,主人家小时候的乳母算是恩重之人,她们的身份都十分贵重,基本上算是半个主子了,都要以半子之礼奉养终老,按规矩应该好好享清福。敬王爷的乳母自然是一个很体面、很有分量的身份,竟然请她亲自来照顾自己? 苏离兮细观那老妇,她皮色微黑,头发花白,身着一件镶黑绒边的暗青无纹锦缎,整个人收拾的干净利落,满是皱纹的脸孔上很是持重老成。一看便是个精明干练,性格坚定之人,她站着那里一副很守规矩的模样,又隐隐透着着一个 老人家的骄傲。 曾嬷嬷对着苏离兮行了礼,声音不卑不亢:“老奴见过苏夫人。” 苏离兮客气言道:“曾嬷嬷无需多礼!” 安水屹道:“曾嬷嬷是个极为妥当之人,于照顾孕妇和胎儿很有心得和经验。我母亲当年就非常信任她,我也是由她亲手带大的。如今,请她来照顾你,我才能安心!” 自从出了中毒的事情,安水屹就琢磨着请自己的乳母前来照顾,旁人是无法信任了。青梅等丫鬟虽然忠心耿耿,却都是没有经验的人,有曾嬷嬷在凌波苑坐镇,苏离兮定能平安产子。 苏离兮对曾嬷嬷心生敬意,一个依靠自身劳作自强不息的人,她尊重地言道:“以后少不得要麻烦曾嬷嬷费心了,嬷嬷快坐。青梅,给嬷嬷上茶!” 曾嬷嬷秉性耿直,不言苟笑:“夫人说错了,这里是主人的闺房,老奴岂能随意坐着喝茶?主子有主子的规矩,奴婢有奴婢的规矩,礼不可废!” 苏离兮当场愣住了! 安水屹轻笑道:“嬷嬷的脾气还是如当年一般耿直呀!” 曾嬷嬷恭敬地言道“老奴能够再次侍奉王爷的孩子,是老奴的福气,定当竭尽全力守护夫人和孩子的安平。” 苏离兮顿时无语,王爷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位曾嬷嬷是否则知晓内情?想是安水屹没有告诉过她,也严禁青梅等丫头儿不许透漏半点。 曾嬷嬷继续言道:“夫人身为孕妇,当一切以孩子为主,以后该吃什么、该喝什么,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情,自当有老奴在一旁提点着!”言下之意就是,夫人要听话! “哦!”苏离兮颇为有些不习惯,敬王府中的人包括安水屹在内,都处处礼让于她,按照她的意愿行事。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管理自己的人了。 自从这位曾嬷嬷来到凌波苑,果真再没有出现过什么岔子了。包括青梅在内的十几个小丫鬟都十分怕曾嬷嬷,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听话乖巧,让她们往东绝不敢往西。 曾嬷嬷为人严谨,做事一丝不苟。她挑剔屋内的摆设,挑剔食物的精致,挑剔丫鬟们的行为举止,挑剔苏离兮的作息习惯。连带着苏离兮都变得规矩听话起来,因为她知晓这位老人家是真心对自己好,像是一个严格要求小孩子的老师般。不会因她是什么‘夫人’的身份就刻意奉承讨好,更不会有什么花花肠子。 什么时辰睡觉,什么时辰吃饭,她每天的菜谱搭配都不能随心所欲了! 有时候她想多吃一些,曾嬷嬷在旁边黑着一张老脸:“夫人,肚子若是吃的太大了,生孩子的时候可遭罪了!” 有时候她想多看一会书,曾嬷嬷直接将书卷抢走了:“夫人,您不想休息,孩子还想休息呢!您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老奴可不敢叫您虐待王爷的孩子!” 有时候她想多睡一会儿,曾嬷嬷在一旁冷言讥讽:“都是快当娘亲儿的人了,做事没有个章程,任性妄为的习惯怎么教育好孩子,没得把我们小公子给带坏了!” 苏离兮十分无奈,有这么一个外表严厉,内心善良的老嬷嬷管理着,她总不能不知好歹吧!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得飞快,转眼天气就转凉儿,苏离兮已经怀孕十个月了! 初秋到了,树枝上的一片片叶子渐渐发黄。 算算时间,孩子就快要出生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疯癫长公主 天气凉爽了几分,丫鬟们将朝南的大凌格窗都关上了,只留东西向的两面气窗透风。可她最近的睡眠越来越差,就连午休都是不成了! 卧室的床榻上,苏离兮向左边侧卧着,肚子里的小家伙儿噗通踢两脚。她只得艰难地翻了个身儿,改成向右边侧卧着。小家伙依旧不肯罢休,咣咣又是两脚踢,踢得苏离兮心头直跳!小坏蛋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 苏离兮叹息道:“小坏蛋,你到底要娘亲儿怎么睡吗?”唉,这小家伙的脾气真坏,小九都没有这么折腾人的! 左右躺着都十分难受,苏离兮干脆站起来在屋里迟缓地走动着,双手捧着笨拙的大肚皮,绕着沉香木屏风一圈圈的散步旎。 苏离兮看到镜子中自己的身材,不由得愁云密布,一点点专业舞蹈演员的身姿都看不到了呀!罢了,等这个小坏蛋生下来,她一定要抓紧时间训练基本功,尽管恢复当初的身段。不能因为生了孩子,就放弃自己毕生追求的舞蹈事业。 竹帘子一掀开,曾嬷嬷走了进来,看着苏离兮的肚皮笑道:“夫人的肚子又往下面坠了几分,咱们的小世子就快要出生了呀!” “什么小世子,还不知是男是女呢?”苏离兮小声的嘟囔着,她腹中的孩子和安水屹没关系。不知道小九想要男孩、还是想要女儿? 曾嬷嬷瞄了她一眼:“苏夫人莫要气馁,您虽然出身歌舞伎身份不高,可如今的敬王府中只有您一位如夫人。老奴看王爷也是十分爱重您的。孩子出生以后,虽不是嫡子、也是长子了。只要您将王爷侍奉好了,爱屋及乌,孩子定会得到王爷的器重,将来承袭王位也是可能的!鞅” 苏离兮低头不语,只管默默地散步。曾嬷嬷她误会了。她小心走到桌旁,随手就拿起点心盘子里的米香糕往嘴巴里塞。 曾嬷嬷眉头一皱,快步走过来直接就给抢走了:“夫人,您今天已经吃了四、五块米香糕了,嘴巴消停一会吧。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不好,胃重心沉!” 苏离兮噘嘴,这位曾嬷嬷未免太过严厉了,吃了几块?她自己都不记得,老太太心里可清楚呢! 曾嬷嬷毫不客气地言道:“夫人今天是吃的太多了,不如到小院子里走几圈,消消食。” 苏离兮摸着肚子:“我有些累了,明天再去吧!” 曾嬷嬷笑道:“让老奴陪伴着你去吧,你最近食欲很好,胎儿长得过大,受罪的可是您自己。青梅、秋兰,过来搀扶着夫人,外间的天气正好,我们一同出去走走。” 苏离兮拗不过这位老太太,暗叹她真是自己的克星呀。青梅和秋兰一左一右护住苏离兮,在花苑里走动。秋天的园子别有一番风景,空气中带着清爽的凉气,熏香四溢,沁香丰富,远处的凌波湖水泛起丝丝涟漪。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一群人穿过小林子正急匆匆朝着这一边走过来。 苏离兮住在凌波苑里小半年了,为了保护孩子基本上不与外人接触,她好久都没有出门了。突然看到这么一些人,心中不由暗暗惊愕。 青梅等人也显露出慌乱的神态,王爷明明叫人守好了大门,什么人竟然私闯敬王府?府兵们也阻拦不住吗? 曾嬷嬷面色一变,言道:“夫人,我们快快回去吧,老奴看这些人来者不善。” “嗯!”苏离兮点点头,转身就往回走。 “站住、站住!”后边的人大声叫喊起来,很快就追赶过来。 若干名太监和宫女,将苏离兮等人团团包围起来,待曾嬷嬷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心中不由暗叫不好。这位疯疯癫癫的公主殿下怎么闯进来了,怪不得敬王府侍卫不敢阻挡。听说这位长公主神志不清,她闹脾气的时候就连皇后和皇帝都敢打,谁拿她都没有办法! 大齐皇宫的宫门没有关好吗?怎么叫一个女疯子跑出来了? 苏离兮心头一沉,冷冷看着对面的女子,大齐国的长公主殿下--安庆瑶,曾经的贞妃娘娘。她们四目相对,有了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火药意味。苏离兮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还是这般的蛮横骄纵! 公主殿下的富贵气派尽显无疑,发髻上是金光闪闪的六凤朝阳赤金红宝钗,一身桃红色蜀锦织缎凤凰彩飞绣,胸前是九节赤金璎项圈,腰间佩戴着洁白光透的羊脂玉佩。可惜,这满身的珠宝也难以掩盖她脸上的病气。 安庆瑶骨瘦如柴,暗黄的面色中透漏着阴沉,涂抹着厚厚一层白-粉,两边颧骨高高凸起,一双眼眸中的光束森然。她被苏离兮的大肚子吸引住了,直盯盯地看着仿佛要瞪穿出一个洞儿来! 曾嬷嬷走上前来,理直气壮地言道:“长公主殿下带着一大帮子人,来势汹汹硬闯敬王府,您这是要干什么?皇上和皇后娘娘知晓吗?难不成,欺负我们敬王府中无人?” 安庆瑶阴沉地目光扫过来:“老乞婆,你让开。本宫是来找这个溅人苏离兮的,谁敢挡本宫的路,本宫立刻就杀了她!” “呵呵… 咱们大齐国是讲王法的地方,就算您是长公主,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杀人。”曾嬷嬷的老眼盯着宫女们冷笑:“是不是你们这群奴婢们挑拨公主和敬王殿下的关系?还不快快将公主请回去。” 曾嬷嬷回头叫道:“来人,敬王府的丫头们都出来!” “是!”从凌波苑里跑出来很多个丫鬟,双方成对峙的局面。 宫女碧燕上前,小心翼翼地地言道:“公主,咱们回去吧!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您跑出来了,奴婢们都要挨打!”果然,安庆瑶是偷偷跑出来的,身边只带着若干名太监和宫女! “滚开!”安庆瑶一甩袖子,丢开了碧燕的搀扶:“你们都说本宫疯了,本宫根本就没有疯,本宫心里比谁都明白着呢!既然毒药弄不死舞伎,本宫就亲自来弄死她!” 她一步一步走向苏离兮,眼神里闪动着一股狂热之光:“苏离兮,你真的有孩子了?哈哈、哈哈……是杨熠的孩子吧?你到底是怀上了,怀上了本宫做梦都想要的孩子。” 曾嬷嬷挡在苏离兮的身前,面色十分清冷:“公主请自重,这里是敬王府!我们苏夫人身子重,听不得公主的胡言乱语。” 安庆瑶像是没有听到曾嬷嬷的话,她的眼中唯有苏离兮,彷如一只蛰伏的雌兽,蓄势待发要扑上去咬人:“是我的孩子,给我,把孩子给我,你偷了我的孩子!” 她眼眸中发亮,向苏离兮伸出了一只手:“快把本宫的孩子还给我!”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苏离兮被她可怕的神态震住了,这可不就是一个疯子的目光吗?此刻的安庆瑶就像是一个饿狼,恨不能要吐掉自己。 曾嬷嬷挺直了腰板气势逼人,她大声地言道:“青梅,秋兰,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快点送苏夫人回去休息,莫要惊吓到夫人!” “是!”青梅和秋兰到底是年龄小,早就傻了眼。她们此刻反应过来,急忙搀扶起苏离兮就要离开。 “不许走,苏离兮你不许走!”安庆瑶眼神锐利,喘着粗气,雌兽般的咆哮着:“本宫叫你不得好死,来人,来人,快点将这个苏离兮打死,把本宫的孩子抢过来!” 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手,敬王府中的人正防备着呢! 安庆瑶愈加急躁了,干脆自己冲上前去抓人:“苏离兮,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一个女疯子形容可怖,脸色泛青,张牙舞爪地冲向苏离兮。曾嬷嬷毫不畏惧,迎面而上,直直撞在公主的身上,生生把安庆瑶撞倒在地上。 “保护公主、保护公主呀!”碧燕眼见不好,大叫起来。 苏离兮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连连后退,面露惊恐之色。敬王府的丫鬟们都冲上来保护,而宫女太监们也冲上来保护公主。小花园里顿时乱成一团儿,两批人扭打纠缠在一起。 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吵闹,到处都是撕打…… 混乱中,苏离兮感觉自己的双腿开始抽筋了,腹中一阵酸痛侵袭而来?不好,她深觉不妙了,巍巍颤的言道:“肚子好痛,嬷嬷,我…我好像要生了!” 曾嬷嬷等人都紧张起来,青梅吓得大声叫喊:“快来人呀,夫人惊胎了,快将软辇抬过来!” 第三百三十章 难 曾嬷嬷焦急地喊叫道:“夫人要生了、夫人要生了。快去请朱产婆和张产婆过来,快去前院请方太医过来……” “夫人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们敬王府跟你们没完!” “软辇来了、软辇来了、快将夫人抬上去!” “小心一点儿,慢点、慢点,看着肚子……” 各种各样吵杂的叫喊声在苏离兮的耳边响起来,安庆瑶怎么样了?曾嬷嬷是如何应对的?两边人马还继续纠缠打闹吗?她都顾不上去分辨了,唯有一阵阵的疼痛袭来。她喘着粗气儿,腹中胎动的厉害,额头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滚落下来,她的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激动。 小九,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鞅! 凌波苑里的产房是早就预备好的了,里面的各类物品一应俱全。一群人将苏离兮抬进去,她躺倒在床榻上,思维和意识都模糊起来,忍受着一波又一波浪潮般的阵痛。 “啊……啊…好疼…” 苏离兮时而被阵痛折磨的高声喊叫,时而被疲惫折腾的停歇休息,产婆们不断安慰她、提示她,趁着不疼的时候赶紧休息,尽量小声喊叫别把力气都用完了,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好难呀!尽管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事到临头仍然感受到生孩子千难万难。苏离兮哭着,若是在现代社会直接剖腹产算了,何必受这一番痛苦折磨。肚子里的孩子一直不肯出来,她又痛又急,可谁也帮不了她。 时间如流水般缓缓地渡过,窗外的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屋内的几盏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透过淡青色的沉香木屏风洒满一床。丫鬟和婆子们进进出出的步履匆匆,留下影影绰绰的斑驳光影。 整个凌波苑里已被四下的大红灯笼照得亮若白昼,除了安庆瑶来胡闹时引起的惊慌喧嚣,此刻的院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到底是极为讲究规矩的王府,虽瞧着气氛紧张却不显慌乱,丫鬟婆子们训练有素,各司其职。 安水屹早已得到消息赶回王府,此刻正在长走廊上徘徊着。他只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儒袍,乌黑发髻唯用一根羊脂白玉簪子固定,他表面上沉稳冷静,其实心中焦虑难安。 青梅等人向他禀告了下午发生的事情,他脸色灰暗也顾不上去讨什么说法,现在心中只盼望着苏离兮平安产下孩子。 青梅委屈地言道:“夫人原本是在好好的散步,也没招谁惹谁的。如不是长公主突然跑过来胡搅蛮缠,夫人也不会惊胎提前生产。按照日子算算还有几天呢!您是没有看到当时的场面,几十个人扭打在一起,混乱不堪。” “嗯!”安水屹眉宇蹙了起来,显得沉冷肃然,他冷冷地哼道:“她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啊……啊……”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断从房间里传出来,让安水屹一向平静似水的神态也慌乱起来,似沉浸着难言的清冷。。 “老方……”安水屹转身看向方太医,问道:“离兮都进去几个时辰了,孩子怎么还不出生?”他虽然颇通岐黄之术,对女子生产却是一点都不在行。 方太医安慰道:“王爷莫急,女子生孩子都是这样,个人体质不同、用的时辰也不同。苏夫人乃是第一胎,想来会拖延一些时辰。” 安水屹面色不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她的痛苦?” “这个……”方太医摇头:“有些麻痹之药最好不要用,对苏夫人和孩子都不好。催产的汤药已然熬上了,等一下给夫人饮下。” 安水屹沉声言道:“夫人全都依靠方兄了!” 方太医言道:“王爷客气了,在下必将尽力而为。” 正在这时,朱产婆匆匆忙忙走出来,面色显得几分焦灼,她刚想对方太医说什么?却扭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敬王,顿时将嘴边上的话咽了下去,迟疑着不敢吭声了。 安水屹是何等聪明,见此情景厉声言道:“可是夫人又什么不妥?你不要吞吞吐吐,本王要听真话!”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朱产婆身上,她畏惧地言道:“夫人的情形有些不好!”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安水屹双拳紧握。 朱产婆哭丧着脸言道:“孩子一直生不出来,胎位…胎位有些不正。根据老奴多年接生的经验,恐怕是有脐带缠绕在孩子的脖子上了!” “啊?”众人惊得脸色大变。 众所周知,脐带绕颈可是一个大麻烦,缠绕较紧者影响脐带血流通过,致使胎内孩子缺氧,出现胎心率减慢,严重者甚至导致胎儿窒息死亡。孩子生不下来,产妇也面临巨大的危险。 安水屹单手扶住了一旁的红木栏杆,他面色发白,难以置信地言道:“怎么会这样?前几天诊断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绕颈了呢?”他的手几乎将红木栏杆捏碎了。 方太医神态凝重:“孩子在腹中动来动去,打个圈,动动腰,一会儿一个姿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绕上了!唉……” 安水屹满目担忧地瞧向产房, 急忙言道:“那怎么办?方兄,你快些想想办法呀!” 方太医思虑一会儿,言道:“在下先进去给夫人把把脉象,再做定论。” 方太医随着朱产婆进入房间,安水屹忧心忡忡,左等右等,恨不能直接闯进去。他走到门边,暗暗祈祷着,离兮一定要平平安安呀! 不多时,方太医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安水屹急忙迎上前往,询问的目光望着他:“如何?” 方太医低沉地言道:“夫人自怀孕以来哀思过度,心气郁结,乃致周身气血衰竭,因而留下-体虚之症。我观其脉象,确实有脐带绕颈之嫌,胎儿心跳缓慢,长期憋下去只怕…” “只怕什么?”安水屹回退一步,目光紧紧盯着他,似乎能放出火光来。 方太医郑重地言道:“只怕两个都留不住了,要孩子?还是要大人?王爷还是早做定论吧!” 安水屹浑身冰冷,心绪悲哀,一双沉静如幽潭的眼中是极度的伤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他当然知晓这个孩子对苏离兮的重要性,若是失去了孩子,离兮还有生存之意吗?她曾经为了留下这个孩子割颈自尽,至今脖颈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众人皆都不敢言语,伤心的目光看向安水屹。这个时候只有王爷才能做出主张。 保大人?还是继续保孩子?这根本就无从选择。 “王爷……”青梅带着哭腔言道:“夫人真是可怜呀!千盼万盼这个孩子,却是等来这样的结果。” 方太医问道:“王爷,时间不等人,您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安水屹哀伤的闭目,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牙切齿地言道:“尽量保住两个人,若是实在不行?就、就保…保大人,孩子…顾不上了。” 方太医叹气:“去准备药吧,一副虎狼之汤药先把孩子送走,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把孩子送走?安水屹浑身一颤,离兮,不是我狠心,不是我容不下孩子。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只能救下你一个人了! 产房内,血腥的味道暗暗漂浮着…… 青梅面色凄然,双手托着一个乌木刻花盘子,将汤药送进去。她在曾嬷嬷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时候,床上的苏离兮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朦胧中看到青梅和曾嬷嬷贴在一起低声耳语的影子,她心里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们为什么要背对着自己讲小话?她们在商量什么?两个人的神态显得鬼鬼祟祟? 一股莫名危险的预感在苏离兮心中升起。她忍着疼痛,竖起耳朵努力倾听着,一个舞蹈演员对声音的敏感度非常人可比。 “啊?真的要这样做?”曾嬷嬷倒吸一口冷气儿,悲伤的目光看向床上的苏离兮。 “还能有其它办法吗?”曾嬷嬷不忍心的问道。 青梅点点头:“是王爷的意思!” “唉,造虐呀!……”曾嬷嬷只得接过汤药,向床边走去。 床上的苏离兮心惊,她隐隐听到什么造虐?造什么虐? “夫人,来,喝几口参汤补补气力儿。”曾嬷嬷端起一个铜胎雕花的小碗,就要向苏离兮的口中灌去。 苏离兮汗水淋漓,锦缎被褥都被汗水浸湿透了,她被疼痛折磨的脸色素白如纸,那汤药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的心突然不可遏制的揪痛起来?腹中的胎儿似乎也在扭动着、躲避着。 母子连心,十个月的相互陪伴让他们心灵感应。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我与孩子同生共死 “这是什么药?”苏离兮忍着痛,警惕地问道:“这好像不是参汤的气味。” 她当年侍奉娘亲儿苏荷请的病体,对各种药草味道有所了解。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参汤,为什么要骗她?怕她不肯乖乖吃药吗? 曾嬷嬷眼眸含泪,轻轻地说道:“夫人,听话!方太医刚刚开的药方,您喝下去以后,很快就会舒服了。”她精心照顾苏离兮几个月,对这个孩子何尝不是真心疼爱?心中大为不忍。 舒服?生孩子怎么可能会舒服?苏离兮疼得五官扭曲,撑着气力言道:“你们…你们是不是想害死我的孩子?”这是一个女人的直觉、一个母亲的直觉! 曾嬷嬷吃了一惊,心虚不已。她手中的汤药晃荡差点儿洒出来,这女人的直觉也太可怕了! 苏离兮观看到曾嬷嬷的神态,她不过试探一下,竟然被自己猜测对了鞅? 她立刻激动起来,咬牙撑起一股气力厉声言道:“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是不是安水屹要杀我的孩子?” 她哭着言道:“安水屹,我就知道你容不下这个孩子,早晚都会动手,你好狠毒的心!” “滚开、滚开!”她疯了一般推开药碗儿,啪嗒一声,药碗摔在地板上,洒落一片乌黑汤汁:“安水屹,你若是想杀了我的孩子,我也活不成了。我背叛了你的感情,不如直接端来一碗毒药,我们母子同归于尽,你可以进屋来收尸,好了却你心中的怨恨。” 窗外,众人面色难堪,想不到竟然被苏夫人蒙对了,可见她爱护孩子之心有多么强烈。不过,这苏夫人说话也太难听、太绝情了! 安水屹面色凄然,有口难辨,他知道会有这般的结局,若是孩子死了,苏离兮从此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夫人呀!”曾嬷嬷恸哭言道:“你莫怪王爷,孩子脐带绕颈坚持不了多久,还可能拖累于你,王爷都是为了您好,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呀!” 脐带绕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苏离兮又急又气又痛,她再一次懊恼这里不是现代社会,这点小事情在现代的大医院中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立刻剖腹产就能够解决。可是,这里是古代,古人尚不能掌握如此高超的外科手术呀! 一时之间,苏离兮心绪如潮水般上下翻腾,孩子憋死在肚子里,她也是活不成了。飞快之中,她狠心做了一个决定。 “不能放弃孩子……”她浑身大汗淋淋,抚摸着自己的肚皮言道:“我不能为了自己独活,就放弃孩子的性命。” 一滴滴泪水从脸颊上滑落,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湿透了锦被。若是不能活,干脆一起死。免得日后在无尽的伤心中渡过。 曾嬷嬷伤心地劝解道:“夫人,保命要紧。您应该感谢王爷呀,很多大户人家为了保住子嗣,都是选择保子杀母。王爷处处为您着想,宁可放弃孩子,您千万不能怨恨他。” “不成,我不能失去孩子。”苏离兮压下心头激荡,双眸中射出坚定的目光,她咬牙镇定地言道:“我告诉你们,我决定与孩子同生共死,若是挺不过这个难关?就把我们母子葬在一起吧!” “呜呜、呜呜……”屋内、屋外的丫鬟嬷嬷们哭成一片儿,听到苏离兮如此悲痛倔强的言语,大家便知晓她其心可坚。 安水屹眼眸中带着震动和伤心,隔着窗户言道:“离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你养好了身体,孩子还会有的,何苦为一个孩子……” “你闭嘴……”苏离兮抬眸,她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我只要这个孩子。”这是她与小九的孩子。 方太医颇为着急:“怎么办?若是夫人不肯罢休,长时间拖延下去就会胎死腹中。真到了那个时候,夫人会遭受更大的伤害。” 安水屹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戾气,难不成要强行堕掉孩子? “啊……啊……”苏离兮又开始一轮的阵痛了,她双手护住肚子,任谁都不能轻易靠近。 曾嬷嬷走出了房间,迟疑地言道:“王爷,老身想起一件事情来,茉葭公主当年出生的时候,似乎也是脐带绕颈的症状,王妃亦是九死一生。幸亏安管家从寺庙中请来一位苦曜师太,她可用其家传独秘的手法,按摩产妇的肚皮帮助胎位矫正。” 方太医吃惊言道:“苦曜师太还在世上着吗?在下也曾听闻过她的大名,听说她不仅佛法高深,菩萨心肠,还常常救人于危难之中。只是,她老人家好多年都没有在世人面前露面了。” 曾嬷嬷言道:“苦曜师太乃是我家王妃的至交好友,当年也是念着这几分旧情前来救人,若是王爷拿出什么信物,说不定还能请师太出手救人。” 安水屹紧绷的身子转过来,希望看到了一丝丝希望:“来人,快去前院将安管家叫过来。” 安管家匆匆忙忙赶过来,经过一番询问,他确认那一位苦曜师太如今尚且在世。更加万幸的是,她就住在距离敬王府不远的一个苦修寺庙里。只不过,苦曜师太年事已高,今年大概有七十多岁了,就 算敬王府面子很大,也不知道是否能够请到她? 安水屹思虑一下,从腰间取下那一块儿玲珑玉佩:“这是母亲当年留下来的遗物,熟悉她的朋友都应该知晓。本王一直贴身佩戴不曾远离,你速速拿着这件信物前去恳求,务必请到苦曜师太前来救人。” 安管家恭恭敬敬接过玉佩:“诺!” “安管家,你骑着本王的千里驹前去请人。再将本王的轿辇带上,选择几个年轻力壮、脚力飞快的轿夫,一定要抓紧时间。” “诺!……”安管家飞快的离去。 众人等候在产房门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间缓缓地行进着,每过一秒都显得是那般的漫长与难熬。 曾嬷嬷等人翘首以盼,伸长了脖子张望着远处的圆月门,期盼安管家带着苦曜师太快些出现! 安水屹来回踱步,隔着那一扇窗户高声言道:“离兮,你再忍耐一会儿,已经派人去请苦曜师太了。” 产房内的苏离兮听到他的话,嘶喊之声弱了几分,其实刚才外间的谈话她也听了几分,知道自己又错怪了安水屹。她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上天保佑那一位苦曜师太快些赶来,这难忍的疼痛实在是受不住了。 安水屹心绪烦躁,听到间苏离兮的不断痛吟,不觉大步上前,干脆揭开帘子想要进去。曾嬷嬷、青梅等人齐齐阻挡他:“王爷,不可进入。女子生产的房间最是污秽,有辱王爷的尊贵!” 安水屹沉声言道:“恶俗谬论,若是一味遵循岂不可叹。我堂堂七尺男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受痛不成?让开,我进去安慰她几句话!” 青梅干着急拦不住他,只得看着他闯入产房!安水屹刚刚迈进,就感觉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苏离兮痛苦的呼声也更加清晰。 隔着那一扇沉香木屏风,隐隐约约看到床榻上的女子痛苦挣扎着,他的心中颤痛不已,恨不能以身相替! “别,你别进来……”苏离兮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过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窘态,水屹,你出去吧!” 他呆呆站着,最终还是叹息一口,停步不前了。无论他做的再好,她始终没有对自己敞开心怀。 “师太来了、苦曜师太来了…”外间,有人在高声禀告。 安水屹心头一喜,立刻转身出门,只见两个小尼姑搀扶着一个青衣老尼而来,她虽然老态龙钟,行事之间自有一种清净脱俗的意境,她一双沉静的眼眸令人躁急之心平伏很多。 安水屹深深一礼:“故人之子安水屹拜见师太,有劳师太亲来,实在是感激不尽。” 苦曜师太微微点头,一言不发都走进产房。她来到床榻前观看一番,又抚摸上苏离兮的肚子…… “嗯,脐带只绕颈一圈半,还算是有救。” 苏离兮忍痛感谢道:“求师太,快救救孩子。” 苦曜师太平静的言道:“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这孩子若是与你有缘分,自然会留下。若是无缘,任谁也无能为力。夫人,等一下会吃很大的苦头,你可能配合忍受,不做抵抗与挣扎?” 苏离兮流着眼泪点头…… “那就开始吧!”苦曜师太以及她带来的两个徒弟,将床榻围了起来。 “啊……”苏离兮发出凄厉的尖叫。 她痛得几近昏厥,痛侧心扉!耳边,不断传来苦曜师太的声音:“吸气、吐气、忍着、不要喊、用力……” 她不敢让自己昏迷过去,更不敢不听话,依照师太的吩咐,一一配合着。 门外,安水屹等人亦是心焦难耐。 远处的天边儿,渐渐泛起了亮光,不知不觉中一夜过去了,太阳即将从重重云雾中升起! “哇哇、哇哇……”婴儿的啼哭打破了晨曦的宁静,惊得林间的鸟儿扑棱翅膀高飞。 门帘子一掀,朱产婆喜不自禁地跑出来,激动地喊着:“生了、生了,恭喜王爷,是一个大胖小子呀!” 第三百三十二章 升辉 九死一生,苏离兮终于将孩子生下来了!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医师产婆丫鬟们纷纷想安水屹贺喜:“恭喜王爷喜得贵子。” 安水屹心不在焉的温尔应承着,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甜是苦?苏离兮平安就好,至于那个孩子?真是他心头的一块儿病呀!明明是仇人与情敌之子,偏偏要好好养育着,更是罔担了虚名。任谁一个男子,心中都无法真正的舒坦。为了离兮也只能如此! 朱产婆殷勤地言道:“正在清洗小公子身上的血污,马上就可以抱出来与王爷相见。”她猜测父子第一次相见,王爷心中必然很是期盼和激动吧! 谁知那敬王爷眉头微蹙,轻轻言道:“不必了,你们好好护理孩子就行。” 朱产婆微微愣住,难道是小妾生的庶子不得宠吗?但是,看王爷对苏夫人的关爱程度又不太像。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旎? “赏吧……”安水屹淡淡地言道:“大家都辛苦了,封赏全府。” “诺,多谢王爷赏赐!”众人赶紧答谢,心里都喜滋滋的鞅。 青梅、秋兰等几个知晓内情的人,勉强笑了一笑,心里替敬王爷委屈不已。只盼着苏夫人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孩子,今后能够安心与王爷度日,别再折腾什么了。 等到苏离兮悠悠醒转之时,发现苦曜师太已经离去了,师太毕竟年事已高,辛苦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深感体力不支,在敬王府众人千恩万谢之中告辞。敬王爷赠送的银两一文不取,洞察人心的眼眸看了安水屹一眼,只是说了一句:“慈悲为怀、好自为之。” 苏离兮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曾嬷嬷等人正满脸欢喜的模样,她身心俱疲,头晕眼花。她努力撑起身体,声音哑哑的言道:“孩子,我要瞧瞧孩子。” 一旁的曾嬷嬷连忙将裹严实的襁褓递近床前,满面都是真心喜悦的笑容:“夫人,是一个白白俊俊的大胖小子呢。恭喜夫人,夫人辛苦了!” 苏离兮想伸手抱一抱,可惜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努力侧头看着襁褓中那一张红红皱皱的小脸,肉肉呼呼的一团儿,看不出了哪里白白俊俊了?小家伙儿裹着严严实实,就如同一条胖胖的小虫子,嘴巴里发出嗷嗷唧唧的声音。 苏离兮苍白的脸色终于露出一抹笑容,这是她的宝贝呀,她的心肝宝贝,是她用生命来守护的儿子。只消看上一眼儿,那油然而生的母爱就不可遏制的迸发出来,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曾嬷嬷笑道:“小公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嗓门哭的可大了,现在想是哭累了,小公子,你看看,这是你的娘亲儿。” 苏离兮的眼角沁出泪花儿,怜惜的看着孩子:“我……我要给孩子喂乃。扶我起来吧!” “啊?”曾嬷嬷和青梅等丫鬟都是一惊:“夫人莫要着急,三个乳-母已经在隔壁房间住下了,都是千挑万选的好妇人,定然不会饿到小公子,哪能劳累夫人亲自哺育的?” 寻常大户人家的夫人和侍妾们都不会自己喂养,更何况是敬王府中的如夫人?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扶我起来……”苏离兮虚弱的言道:“我的孩子,我自己喂养。” 她一个现代女子的思维,自然知晓自己哺育孩子的重要性。母亲的初-乳不管是营养物质还是抗病因子都是极为丰富的,应该让小宝宝喝初-乳,以增强免疫力,补充营养。 “这……”青梅迟疑着不敢答应:“若是叫王爷知晓了,定然要怪罪我们侍奉不周!” 苏离兮固执地言道:“扶我起来,把孩子给我。” 青梅知晓她一向都是主意很大、脾气很执拗的人,只怕王爷亲自来了,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而一旁的曾嬷嬷眼中却露出敬佩的目光,女子们怕自己的身材变形,失宠于夫君,都不愿意亲自哺育孩子,苏夫人这般倒是赤城一片,值得佩服。 当即,几人将苏离兮搀扶半坐着,在她的腰后靠上一个软垫子。她喘息着,艰难地将小肉团子揽到自己怀抱中,然后解开衣襟叫他吮吸。 那小小的身子柔软得不像个样子,她小小翼翼的抱着如珍似宝,唯恐闪到了孩子的脖子。那肉呼呼的小脸一接触到她的肌肤,原本紧闭的眼眸微微睁开一条细缝,哼哼唧唧鼻子拱来拱去,他努力贴近上来,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猪宝宝拼命找食物吃,蠕动的小嘴巴挨挨蹭蹭凑着吮。 苏离兮内心的母爱泛滥成灾,眼神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她看到小肉团子贪吃的模样,心酸又高兴着。孩子吃的很是费力,却依旧锲而不舍。圆滚滚的小脸使劲往她怀里钻,若是不小心没有咬到,就会嗷嗷哭上几声表示抗议,透明粉红的小手乱抓着。 正是一个坏脾气的小子呀,像极了小九那霸道又嚣张的性格! 苏离兮滚烫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可惜小九看不到儿子。更不知道小九现在是生是死?她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历经惊险,能够将儿子拥抱入怀,就算吃再多的苦都是值得! 曾嬷嬷言道 :“夫人,小公子还没有名字呢?学名自然由王爷亲自来取,您可先给孩子起一个小名,咱们唤起来也方便些。” 苏离兮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抬眸缓缓地言道:“学名与小名都由我自己来起。升辉,就叫做辉儿吧。” 杨升辉! 喂了一会儿,她累的几乎脱力,小肉团子暂时吃饱了,哼哼唧唧满足地闭着眼眸呼呼大睡。 苏离兮终于安心的沉睡过去! ~~~※~~~※~~~※~~~※~~~※~~~ 安水屹倚坐在亭台之上,身穿一件玉板白的立领云缎长衫。他抬头看那天上的雨水汇聚成一淙细流,从八角亭檐里滴答而下,流进前面的月荷池中。 敬王府中的花苑依照江南庭院的风格而建,嘉木成林,小桥流水伴着清风明月。每到落雨时节,细雨漫天飘飞像一层朦胧的帘子,那一种柔潋到骨髓里的风-情令人沉醉。 一阵清风吹拂而来,风吹他冠上的组缨,飘飘撩起来,婉转飞扬。他自斟了一杯酒,捻起酒杯送到唇边一饮而尽。此刻的他醉意十足,往日见纤尘不染的男子变得颓废而低迷,一双迷蒙的眼眸中流溢着淡淡的伤愁。 他再次端起酒壶,却发现里面的酒已然空了?拿在手中摇了几下,回头叫道:“来人,再奉上几壶酒来!” 方太医从他手中接过酒壶,摇头言道:“王爷,您已经喝的太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呵呵……”安水屹自嘲的笑道:“本王喜得贵子,心里正高兴的狠。今日放-纵一下,多饮上几杯美酒,有何不可?来来来,谁都不要多嘴,快些将美酒奉上!” 亭台外间的随从小唐只得躬身行礼,再次送进来一壶酒。 安水屹接过酒壶再次斟满酒杯,脸上的醉态竟显无疑,一杯接着一杯的豪饮下去,举止潇洒而不羁。 方太医着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叹息不已。当年他还是一个流浪于市井之间的小郎中,处处受人排挤。幸亏遇到知书达理的安郡王,得到他的赏识和举荐,才能一展自己的才学与抱负,成为如今大齐宫中的五品御医。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认识安水屹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沮丧失落的模样。大家眼中的敬王爷,向来都是温雅端庄,彬彬有礼之人。即使,当年他在北疆战场上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血流满身,也不曾有过一丝的慌乱和失礼,眼眸中的冷静与智慧叫人钦佩不已。 唉……他深陷入情魔中不能自拨,叫人如何开导他呢? 方太医不忍想看,又伸手夺去他的酒壶:“王爷,你已然醉了,叫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走开,别管我!”他推开方太医,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小池塘边走去:“我没有醉,没有醉。我心里明白的狠。” 他一人孑然立在亭台之上,白色的缎袍在月色的映照下抖动着。 安水屹眼圈发红,神态迷茫,手中的酒杯微微晃动着,他对着天空的一轮明月,举杯邀请道:“离兮、离兮……我们共饮一杯何如?哈哈、哈哈!” 离兮,苏离兮,你好狠的心! 她竟然给孩子起名叫什么辉儿?升辉? 熠熠生辉、熠熠生辉呀! 其他人看不出来,他安水屹是何等的聪慧,岂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她这是要暗暗告知他,这个孩子是‘杨熠’的亲生儿子! 苏离兮,我安水屹真心一片待你,想尽一切办法讨你的欢心,身子认养仇人之子,却依旧换不来你脸上的一丁点微笑?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吗! 他将手中的酒全数灌入口中,眼眸中射出一抹狠厉之光,而后将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月子 京城里的人们都知道敬王爷的小妾‘早产’生下一个儿子。听说,原本还没有到生产的日子,都怪那一位疯疯癫癫的长公主安庆瑶,从皇宫里偷偷溜出来,跑到敬王府中大吵大闹一场,害得人家小妾受到惊吓,提前‘两个月’生下孩子旎。 历经一番生死,差点儿没将人救过来,还将隐居已久的苦曜师太请到了,才算是勉强保住了母子平安。 虽然是个小妾生的庶子,却也是敬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众人不能掉以轻心。各种各样的人们都动了心思,敬王平日里廉直儒雅从来不接受他人的礼物,大家想找个机会套套近乎都没有。这下子可好了,各府的礼单相继递到,源源不断的礼品送往敬王府。 武王府、代王府、诚王府,悦王府,大齐国各个当权王爷都有贵重的礼物送来。他们对安水屹的心情很复杂,既想刻意拉拢争取敬王府的支持,又防备着齐皇一时糊涂放弃儿子们,将皇位传给亲侄子。当年的那一份所谓兄弟情义,在如今的皇权争夺之下,变得是那样不值一提了! 大齐宫中的齐皇与皇后都有赏赐下来,安慰受到惊吓的小妾苏离兮,暗暗对敬王表示一种歉意,希望他不要和一个疯子计较太多,毕竟长公主有错在先。 安水屹对来自各方面的示好表现平淡,遵守礼节一一笑纳。或许受到‘升辉’这个名字的刺激,原本要册立苏离兮为侧妃的心意也淡了很多,竟是一个字都不提了。外人称苏离兮为敬王小妾,他也就默认了! 凌波苑…… 曾嬷嬷养育婴儿的经验丰富,抱孩子的手法更是娴熟,摇着摇着的将孩子哄睡着了,轻轻放在苏离兮的枕头旁边。 苏离兮一脸情意绵绵地看着身边的小胖团子,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含在嘴里怕化了,捧着手心里怕碎了。那小婴儿正闭眼睡的香甜,濡湿的小红嘴动了动,噗出一个小泡泡儿。 她犹自入迷的盯着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小胖团子这些天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这孩子的五官逐渐舒展开来,高挺的小鼻子,细长的眉毛,黑溜溜的大眼睛,简直和杨熠长得一模一样,活生生一个模子刻画出来的。 她虽然坚持自己用喂养母乳,可惜奶水喂不饱这讨吃的小家伙,原先请来的几个乳-母都起到了作用,挑选了其中最为整洁妥当的一位金嬷嬷。小胖团子整天吃个不停,吃完这个吃那个,脸蛋嘟嘟胖起来。这不,睡觉的时候嘴巴都不停吧嗒吧嗒,仿佛还在吃东西鞅! 苏离兮温柔地笑道:“辉儿,你爹爹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能吃、能睡呀?” “呵呵……”曾嬷嬷在一旁笑道:“我们王爷小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贪吃,王爷自小做事就有节律。老身还记得,王爷那个时候可乖巧了……” 曾嬷嬷身为敬王的乳母,提前当年的事情来自豪又感怀,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满口都是夸耀安水屹从小就是多么优秀,多么与众不同等等。 苏离兮充耳不闻,只管凝视着自己的小宝贝,时不时趴上去亲上一口,婴儿的肌肤细嫩的犹如花瓣。 曾嬷嬷言道:“夫人,你不要总是亲孩子的小脸蛋,亲的次数多了,孩子就喜欢流哈喇子。”流口水。 “啊?”苏离兮一惊,还有这个说法?好吧,再想亲儿子的时候,她咬咬嘴唇就只能忍住了,干脆摸摸儿子的小手,摸摸儿子的小脚趾头儿,亲了又亲。 到了下午的时候,那可爱的小胖团子睡够了,不知何时睁开了黑溜溜的眼睛,到处乱看乱瞄着,看到了苏离兮兴奋起来,便‘依依呀呀’的哼唧着。 苏离兮看到儿子盯着自己看,心里喜滋滋的:“辉儿,你看娘亲,娘亲在这里。” 曾嬷嬷言道:“小公子真是聪明呀,会认识自己的娘亲了,简直和王爷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苏离兮轻轻抓着儿子的小手,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最可爱、最最漂亮的婴儿。小胖团子红红的嘴唇微微蠕动,作一吮一吮的样子,似乎又在找东西吃? 苏离兮低声地笑着,将自己的手指触摸着孩子的小嘴。婴儿立刻发现自己上当了,顿时小嘴一撇,卖力的啼哭起来。 “能吃能睡是个有福气的人,你这个贪吃的小家伙!”她怜惜地将孩子抱在怀中,解开衣襟喂奶。 小胖团子找到吃的,立刻停止了哭闹,哼哼唧唧大吃特吃起来。 曾嬷嬷皱眉言道:“夫人,您怎么又喂孩子了?才刚喂过没有多久呀。您不能孩子一哭就喂、一哭就喂。小公子虽然身份尊贵,可男孩子不能养得太娇气了!” 苏离兮表情讪讪的言道:“反正,我是听不得辉儿的哭声。他只要一哭、我这心里就难受堵得慌!” “呵呵!”曾嬷嬷笑了:“可不是吗,当娘亲的都是这样,可您也不能一味娇惯着。” 青梅端着一碗猪脚花生汤走进来:“夫人,该用补汤了。” 苏离兮看着那一碗熬制的浓浓的乳白色汤水有些发愁,她最近越来越胖了。可是, 若是不喝补汤奶水便不足,为了小胖团子还是要使劲吃喝呀! 她叹息一口言道:“端过来吧!” “是!”青梅等人侍奉着她喝汤:“夫人,王爷派人小唐过来传话,他这短时间公务繁忙不能过来探望,还请夫人莫要放在心里去!” “嗯,无妨!”她低头默默喝着汤。 苏离兮心中求之不得,她知晓安水屹不愿意看到孩子,她何尝不是怕见到他?这一次她能够平安生下孩子,安水屹真心可鉴。她即对他感激着,又愧疚着,更加芥蒂防备着。这般僵持的日子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这一个月来他不曾出现过,其实也合了她的心意。 彼此不见面,能少见就少见,那是最好不过! 坐月子的女子不能出房门,不能下床、不能碰凉水、不能吹风、不能看书、不能洗澡,每天只有拿温水湿了柔软巾子细揩几遍。总之王府中的规矩很多,曾嬷嬷又盯地很紧,严格按照要求来执行,说是女子月子若是没有做好,将来留下一身的隐患麻烦。苏离兮只能听话忍住着,掰着指头儿一天一天算日子,盼着月子里的日子过些过去。 幸好秋季的天气凉爽,不冷也不热。窗外的树叶都发黄了,一片一片飘飞下来。她希望能够早点出去走走,该是锻炼身体恢复舞蹈基本了,她可不能一味任自己胖下去,原本秀巧的下巴,现在变得圆乎乎的,简直又是一个小胖团子。 时间过了飞快,抚育婴儿繁琐,却自有一番乐趣在心头。苏离兮以前看到别家的孩子拉臭臭,立刻捂着鼻子转身就走。现在对自己的孩子一点儿都不嫌弃,亲自给辉儿换尿片儿,换衣裳,洗澡,逗乐,开心的不得了。 今日,终于满了一个月,苏离兮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自己竟然一个月不能洗澡,真叫她心里发毛,吩咐青梅她们准备了几桶热水,里里外外清洗个干干净净,生生要把自己搓下一层皮儿来。 房间里水雾缭绕,朦胧一片!香柏木细细箍成的木澡桶里热气腾腾…… 苏离兮舒服地泡在水里,整个人松松软软只觉得浑身舒坦。她的周围飘浮着一朵朵鲜红的花瓣,空气中是淡淡的暖香气温。氤氲的香氛中,她一手拿着柔软的细巾子,一手擦拭着肩膀。 现在的她不再孤独了,她有了辉儿相伴,心情逐渐明朗起来,唇边总是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青梅在外间言道:“夫人,可要奴婢们进来服侍,给你搓搓后背?” 苏离兮言道:“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她还是不习惯由别人照顾着沐浴。 青梅又言道:“您洗澡的时间太长了,浴桶旁边有温水和糕点。” “知道了!”苏离兮转头看到一旁的小桌子触手可及,她端起一个青瓷花的小碗,慢慢饮着甘甜的温水,补充身体里的水分。青梅几个丫鬟很是细心,处处照顾地妥帖周到。 身后,响起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音…… 苏离兮没有回头,言道:“不是不让你们进来吗?我自己便可以了!”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长久地沉默着…… 苏离兮将瓷碗重新放回去,雪白细长的手臂撩起一阵儿水花,她侧头搓洗着自己的长发,将香精和花瓣细细涂抹在发梢上,她嫣知自己此刻的沐浴情形美不胜收? 背后的人,心潮澎湃中,呼吸越来越沉重…… 终于,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儿,顿时叫她花容失色,低低惊叫一声,急忙将自己整个人缩回水中。 朦胧的水雾中,一个颀长俊秀的身影若隐若现,很显然不是青梅她们。 是……是安水屹! 第三百三十四章 受伤的他 自从她生下孩子,他有一个月都没有见到她了。 他时常听到她的消息,知晓她每天为了孩子而忙碌着,知晓她要亲自哺育孩子,知晓她爱那个孩子如同生命,知晓她晚上唱着催眠曲哄孩子入睡,知晓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话也多了起来。 依旧伤心的人,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忍着、忍着刻骨的相思之苦,不敢来看她。怕她见到自己之后,脸上的笑容会立刻收敛起来,怕她那戒备而警惕的目光,怕她冷言冷语的讥讽。以前,他在北疆出生入死的时候,隔着万水千山想到她也是甜蜜的。而现在,他们只不过隔着一道儿矮矮的院墙,却是不能够随便相见了。 今天是辉儿满月的日子,府中的安管家来询问他的意思,按照规矩即使是小妾产下的孩子,也应该办上几桌满月酒席热闹热闹。他突然就不能控制了,不可遏制地想要看看她,问问她的心意,可愿意庆祝一下? 他缓步走到这里,嗅到空气中那淡淡的暖香,看到那缥缈如烟的薄纱,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来。他管不住自己的双腿,青梅等丫鬟自然不会阻止他。尽管,他的教养让他明白这样做是个很严重的错误,他怎么能有如此卑劣的行径鞅? 然,他的心里实在是太渴望她了!这些年来,他没有接触过任何的女子,只为了心中那那一点点执念。 朦胧氤氲的水雾中,她坐在飘满花瓣的水中,水光涟漪波动微微闪烁着星光,那白皙如玉般的背影是如此美好。三千青丝如瀑布般飞泻在一旁,衬得佳人愈加的小巧玲珑,肌肤胜雪。 她轻轻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侧脸顾盼间的灵气无以伦比。一颗润白的珍珠像水滴般垂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一朵鲜花的花瓣沾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娇颤颤的模样甚是惹人爱。 他入了魔障一般,一步一步向她走去,眼眸中的沉醉与迷恋令人心碎。这样的情景是多么的美丽。 若是没有那些阻碍与磨难,若是没有什么人来横刀夺爱,若是没有那些家国仇恨、爱恨情仇?她与他、将是这世上最最恩爱、和美、甜蜜的一对夫妻。每日里举案齐眉,谈舞论画。 若是没有这许多?或许,这时的她会回翩然回眸,对着他甜美的一笑,眼眸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软侬细语地言道:“夫君,你来了。” “啊……”一声女子的尖叫儿打破了安水屹的幻想,迅速将他从梦幻中敲醒回来。 苏离兮快速将自己淹没在水中,一双惊恐中带有厌恶的眸子盯着他:“你进来干什么?出去,出去……” 安水屹一惊,痴迷的脸上飞起一抹羞愧的红晕,他踉跄地转过身去,结结巴巴地言道:“对…对不起!” 言罢,他像是一个正在做坏事被人抓到的毛头小伙子,狼狈不堪、羞愧难当地逃出了浴室。 途中,他不小心儿撞到一个丫鬟的身上,将她手中的水盆子撞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咣当咣当’声响,泼的他浑身都是水,那丫鬟慌忙跪下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王爷恕罪!” 他的衣袍全都湿透了,整个人呆呆看着地上的水盆子,看着满地泼出去的水,就像他碎了一地的心。而后,他拖着沉重的步履,失魂落魄般的模样,一步一步走出了凌波苑。他的脑海中,是她眼眸中的厌恶,他的心中哀伤地无以言述。 怎么会这样?他和苏离兮,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海誓山盟、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呢? 贴身的随从安小唐迎接上来,惊讶地看着敬王爷浑身的邋遢,身上还滴着水珠儿?向来素雅整洁的王爷,何曾有过这般落汤鸡的形象? 小唐吞咽一下口水,怯怯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快回去换一身衣衫,小心着凉了!” 安水屹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小唐的服侍中清洁身体换上干净的长袍。 小唐一边帮他整理衣襟,一边看着他沉静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言道:“王爷,这一次悦王府送来的礼物之中,有三名妙龄的歌舞伎。” 安水屹没有言语,神态平静的彷如没有听到。以往,也有各种各样的女子被当做礼物送进敬王府,都毫无例外的退回去了。 小唐看王爷没有做声,这事儿似乎有得商量? 他鼓起勇气继续言道:“悦王说,苏夫人刚刚生产过孩子,身体恢复还要一段时间,何况这女子一旦生了孩子,未免越来越无趣了。若是没有个贴心的女子服侍王爷就不太好了。所以,悦王精心挑选了三名能歌善舞的女子,都是清白又温柔的女子,如今都暂时养在蓝均院里。” 安水屹一展衣袖,默默走到窗边,凝视着不远处的青青玉竹。一阵儿清风吹拂而来,竹叶发出瑟瑟的声响,一些发黄的叶子随风飘零,有几片叶子飞到了他的身边。 小唐在他的身后言道:“属下亲眼儿看过那三名歌舞,其中一名叫媛媛的姑娘……那眉眼之间的神韵与苏夫人颇为相似。” 相似?安水屹身 体一僵,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和苏离兮相似?这世上真有相似的人吗? 小唐笑着言道:“如是不仔细看?还当是同一个人呢,从背后看身段亦是十分相似呢。呵呵,王爷,悦王既然一片好意,您多少看上一眼儿吧!” 安水屹久久地沉默着,终于才言道:“晚上…送过来吧!” 小唐闻言大喜,王爷终于同意了,他过着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就连他们这些下人都看不惯呀! “属下立刻就去安排!”小唐高兴地走出房间。 安水屹幽深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是不是该尝试一下?走出这一段虐情,让自己不要活得这般痛苦! 他可以做到吗? ~~~※~~~※~~~※~~~※~~~※~~~ 苏离兮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坐在水中发呆,温温的水逐渐变凉了。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竟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那朦胧的水雾中转身落荒而逃的男子是安水屹吗? 为什么?他匆匆来去的背影,也会让她心疼几分?她居然为了旁的男子心疼?是可怜他吗? 苏离兮将自己的脸颊浸入水中,脑海中是当年在三生湖上跳舞的情景。静谧的湖水幽幽,那一叶扁舟漂泊于湖面上,白衣男子坐在小舟之中拨动琴弦,他的身影朦胧而美好。湖水荡起一圈圈儿的涟漪,滴答滴答的水声回荡在耳边…… 外边,有一个丫鬟问道:“夫人,需要再加一些热水吗?” 苏离兮将脸抬起来,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噢……不要了。” 她叹息一下:“我洗好了,这就出来。” 她从浴桶中出来,用厚厚的棉布帕子抹干净全身的水珠,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衣衫。 青梅等丫鬟都等在外边,规规矩矩站成两排。见到苏离兮出来了,青梅言道:“夫人,让奴婢给您绞干头发吧!” “嗯!”苏离兮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丫鬟们立刻忙碌起来,怕她头发上沾水再受了凉,毕竟才刚刚出了月子。 一番收拾停当了,曾嬷嬷端着一碗银耳枸杞甜汤走进来:“你们都出去吧!” “是!”丫鬟们行礼后退下,如今曾嬷嬷是凌波苑里的总管嬷嬷。 曾嬷嬷将汤碗放在一旁,拿起一把儿白牛角雕花的梳子,细细梳理着苏离兮乌黑柔顺的长发:“夫人,王爷刚刚来过了。” 苏离兮默然,低头挽起一缕发梢儿,在手指间绕着…… 曾嬷嬷言道:“你如今出了月子,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侍奉王爷过夜了!” 苏离兮身子一僵,继续低头无语,她随手拿起身旁的一方丝帕,在手中揉捏着! 曾嬷嬷慈爱的言道:“侍奉您这么长时间了,我观夫人对王爷也不是完全无情。你们过去的事情,老身多少都知道一些。既然,你们能够重逢就说明缘分未尽。王爷对您一番情深意重,您何苦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离兮神态黯然,她内心的挣扎与矛盾,无人能够知晓。他的默默深情、他的一片苦心、他的煎熬痛苦、他的儒雅守礼,时时唤起她对往日旧情的心悸,都叫她无以自处…… 刚才那一番情景,若是依照小九的刁钻脾气,就直接冲进来将她从水桶里捞出来,压在地上直接办理了,任她拼命辱骂大闹都是躲不过去了。 然,水屹是完全不同的正人君子,虽然这里是敬王府,他也不会仗势欺人。现在看来,倒是有一些她欺负老实人的嫌疑。 曾嬷嬷继续言道:“您看看、您刚才在浴房里大喊大叫的,还叫我们王爷‘出去’?没得叫人心寒!您现在是王爷的侍妾,让他多看上几眼又能怎样?这里是敬王府,您凭什么叫我们王爷出去?” 苏离兮暗暗汗颜,这位性格耿直的曾嬷嬷说话真是不客气…… “自从您来到敬王府,我们王爷可曾对您有过半点的无礼?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有情郎!您看,王爷一点都不计较您的过去,就连您的孩子,都当做是自己亲生的……” 苏离兮一惊,原来这位老人家表面上装作不知道,可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呀! 曾嬷嬷叹气:“唉,人心都是肉长的,您就能一直如此狠心绝情?这些年里,在您和那个小皇帝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时候,我们王爷一直在北疆苦寒之地煎熬着!” “夫人,听老身一句劝,别再和王爷赌气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莫要辜负了眼前这一份真心真意。下一次王爷过来,您就好好的依从吧!” 苏离兮浑身一抖,手中的丝帕悄无声息的滑落在地板上…… 曾嬷嬷的老眼里泛起泪光:“就算是老身求求您了,您就让我们王爷得偿心愿吧!王爷他洁身自好,思念您这么多年,哪怕是得到一次,都是好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媛媛姑娘 正值妙龄的冯媛媛姑娘,坐在红檀木雕绘藤玉兰花的床榻上,面庞上带着一个少女的青涩与美丽。她有着不错的容颜,白皙晶莹的肌肤,红薄的樱唇,小巧精致的鼻梁,黑亮清澈的眸子旎。 此刻,她的心里坎坷不安,一起被送来的姐妹们,她是第一个被敬王爷挑选中的,不知道是该庆幸呀?还是该害怕呢? 被当做一个小小的礼物送进来,没名没分的,她心中未免有些不平。第一次就这样不明不白送人了,对方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晓?可她还要感恩戴德着,若是那位王爷对她的侍奉不满意,她就会被退回兰韵歌舞坊,重新回到人人可买过夜的位置上,前途可谓是悲惨之极。 听说,这位敬王爷权倾朝野,他的小手指头儿动一动就会死掉很多人。听说敬王爷不近女色,亲王这样尊贵的身份,府中却只养了一个小妾,那名女子刚刚生完孩子不方便侍奉,所以才有了她进献的机会。 同行的姐妹们对她羡慕的不得了,她长得既不妖娆也不艳丽,站在众多的歌舞伎中一点都不出彩,不过仗着有几分清秀罢了。 刚来敬王府的那一天,几个丫鬟看到她都是一愣,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暗暗点头议论着:“像,像!有那么七、八分像呢!” 像什么人?她心中很是好奇着,可又不敢多嘴打听什么。 今夜,将是她向一个陌生男子奉献自己的时刻。 下午的时候,她被几个嬷嬷仔细验了身,确保能够送到王爷那里去。又就被她们拎着丢到一个大木水桶里清洗干净,里里外外刷掉一层皮儿,长长的头发被一根根清理,揪掉了好多根儿,痛得她呲牙咧嘴也不敢吭声。 来了几个手巧的婆子将她妆扮一番,用了鲜艳夺目的金饰和发钗,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花枝招展,多了几分女子妩媚的味道。 然,那位小唐先生过来一看很是不满意,对几个婆子讥讽言道:“拆了、拆了,全部拆了重新妆扮。你们将她打扮的像一个粉团儿,王爷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一准就给踢出去了。鞅” 婆子们陪着笑脸:“小唐先生,王爷也是个男人,岂有不喜爱娇媚女人的?您看这花骨朵儿一般的娇嫩,看起来赏心悦目呀!” 小唐冷笑道:“呸,休要多嘴。小爷叫你们拆了、便立刻拆了重装。王爷几年都不曾要女人侍奉,现在好不容易松了一次口,万不能被你们几个俗妇破坏了心情。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婆子们为难地言道:“这我们就不明白了,您就给个明白话,到底要妆扮成什么样子吗?” 小唐压低了声音言道:“你们真是榆木脑袋,还不明白吗?照着凌波苑那一位小主子扮上呀,越像越好。这样才能有机会!” 婆子们若有所思,相互点点头。 于是,冯媛媛又被拆了头发,褪掉衣衫,卸掉妆容,清洗脸蛋和身上的芬芳味道。一个多时辰过去后,她站在铜镜面对看到里面的身影,一个素静寡淡的女子窈窕而立,淡淡的眉眼,小小的粉唇。 这?这就像是一个邻家的小家碧玉,大街小巷里都可以找的出来。这般简单的妆容能够吸引敬王爷吗?她心中不由暗暗疑惑,越发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管事嬷嬷们交代再交代,给她看了如何侍奉王爷的春风图,叮嘱她一定要抓住机遇留住王爷的心,这可是个千载难逢、鱼跃龙门的机会,这一次让王爷舒坦了,说不定能混上一个侍妾的名分。 敬王府有名有份的侍妾?那兰韵坊的姐妹们还不羡慕死她?想想就叫人激动呀,冯媛媛想要的就是一个名分! 那一位看起来颇有地位的小唐先生,冷冷地警告她:“媛媛姑娘,我们家王爷的性子冷清一些,断不会主动的。所以,你要拿出一个歌舞伎的看家本领来,主动热情一些,但是又不能太过头了,弄得像个庸脂俗粉。关键是掌握好这个度。若是今天晚上不能叫王爷为你破例,取不到元帕子?哼哼……” 那男人冷笑着:“小爷我可把丑话说在前边,兰韵坊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将你送到大齐军营中犒劳兵士们!” 冯媛媛不由打了个冷颤,跪在地上磕头:“奴婢一定好好侍奉王爷!”舞伎的命运在于赌博呀! 现在,外间的夜色已深!透过米黄稍纱的大凌花格子窗,依稀可以看到外间站着的侍从们,一个一个背影屹立不动。 她悄悄摸摸自己的肚子,好饿呀!晚饭不给她吃,水也不能多喝,怕有不好的气味散发出来叫王爷厌恶。 “梆梆、梆梆、梆梆……”很远处传来打更的声响,很晚的时辰了,这位敬王爷还是没有出现?若是他一夜不来,她也算是失败,要受到惩罚吗?这岂不是太冤枉了。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王爷回来了!”门外一个男子殷勤地言道。 冯媛媛吃了一惊,慌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门边,规规矩矩地跪下迎接。 她听到房门被人推开,一阵儿凉凉的 风灌了进来,直吹的她浑身发凉。接着,她低垂的脑袋下,看到他月白色的长袍角随风飘荡,还有那一双绣金线腾云的黑布靴子。 她娇滴滴地言道:“小女冯媛媛拜见敬王爷!”女子的声音显得稚嫩而颤巍巍的,一听起来就知道是很小的年龄,叫人听了不由怜惜。 她感觉到身前的男子停步不前,仿佛有一双目光高高在上,俯视着在她细弱的脖颈上,一股寒凉的气息沿着脊椎渗透下去,她内心的紧张叫她双手微微颤抖。 敬王爷没有做声儿,停止片刻后继续向屋内走去。 冯媛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跪着?还是该站起来跟过去侍奉?虽然对敬王的模样很是好奇,她更不敢抬头张望窥视。 她听到敬王爷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似乎进了右侧间的书房,里面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纸张的翻动,王爷在处理什么公文?接着,还有喝茶时瓷碗的轻撞声儿。偶尔,会有笔墨划过纸张的瑟瑟声音。 她一直跪着不敢抬头,低垂的脑袋沉甸甸的。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书房里的动静消失了,王爷从椅子上站起,收拾好书案上的书本,转身走了出来。 她急忙扭转了身子,对着他的方向跪着! 不远处,传来一个冷清的声音:“起来吧!” “噢?哦……谢王爷、多谢王爷!”她磕了一个头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在抬眸相看的那一瞬间,冯媛媛的心跳蓦然加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嗡’作响,鼻息不会呼吸了。 一个白衣胜雪、仪表高贵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男子周身透漏着与生俱来的清幽和优雅,拔卓挺立的身躯,温婉沉敛的气质,无一处不叫人心生仰慕。 冯媛媛绯红了面颊,跳乱了心扉,她的脑海中冒出一个词---白玉无瑕!这世间竟然有如今纯净雅致的男子?她是何等的幸运和有福,就算是立刻为他死了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自小在歌舞坊间长大,三教九流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高雅如他的男子!他真的是权倾朝野的敬王爷吗?这样一名圣洁的男子,似乎怎么也和‘世俗权势’几个字扯不上关系? 然,他那一张俊美不凡脸颊上,秀雅的眉头却是微蹙着,似乎有难以解开的重重心事?敬王冷冷的目光停留在冯媛媛的脸色,不由怔神一下。 果真是极为相像的?看来,这些家伙们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从哪里找出来这么一个容颜、身段、气质都异常相似的女子? 敬王幽幽的眸光中闪过一瞬间的心动,随即又变得的复杂难测起来,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冯媛媛想起小唐先生的叮嘱:我们王爷性格清冷,你要主动一些。 她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王爷,时辰不早了,让奴婢侍奉您休息吧!” 敬王长久的沉静着,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犹豫着什么? 他这般不言不语,更叫她的一颗心上上下下的跳跃着,千万不要拒绝呀,千万不要!刚才在来之前,如果说她是为了完成任务,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心甘情愿、死心塌地了! 终于…男子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先一步走到床榻前,撩袍坐下。 冯媛媛心里惊喜过望,怀着激动的心情,垂眉低眼地跟上去,跪在他的脚边,万分温柔地言道:“王爷,奴婢侍奉您更衣!” 见他没有反对?她大胆地伸出一双莹白细嫩的小手,帮他脱下靴子,褪掉雪白的棉布袜子,他的脚看上去消瘦而苍白,很是疲惫的样子。 她突然有些心疼这个男人了,她贴心地将他的脚捧起来,放在自己温暖柔软的怀抱中,轻轻都揉捏着…… 安水屹一动不动的坐着,任由那一名陌生的女子服侍着。他的神态冷漠而麻木,一双幽深伤感的眼眸看向窗外的树影。 有风吹过,枝叶摇曳! 离兮,你此刻在做什么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无人能够替代她 外间长廊上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在晚风中微微摇晃着,金色绒织锦幔透着微弱的橘红光线来,真像是一个极为喜庆的日子呀! 鎏金莲花座灯台上燃着红烛,紫檀雕螭案上放置着三足炉中袅袅燃着一缕儿安神沉香。 敬王俊美的面容被烛光映衬着卓尔不凡,她轻手轻脚地褪掉了他的外衫,细心地将他发髻上镶嵌蓝色宝石的簪冠扣取下,他满头的乌发垂直而下。她的手刚刚要碰到贴身的衣物,他翻身直接躺下了,用后背对着她? 冯媛媛一愣,心道这位敬王爷的性子果真是十分清冷。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被赶出敬王府的后果她可承担不起。那么她只得收拾自己的衣裙了,总不能劳累王爷动手吧。于是,她鼓起勇气扭扭捏捏将自己弄了个精光,女子那玲珑娇小的身子娇美无比,她一张白梨花般的小脸涨红起来,爬到他的身侧躺下旎。 她温柔的小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颤巍巍的手抚上他的肩膀,柔柔地软语道:“王爷,奴婢是冯暖暖,上个月刚刚及笄,奴婢…奴婢来侍奉您了!” 他没有言语,这就是默认了吧?她轻轻翻身越过他的身子,钻-进那散发着清淡书墨香味的怀抱中,挽起他的大手贴在自己的肌肤上。 他紧闭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而后又恢复了平静。她更加大胆了,扬起小脸蛋,香香的唇轻轻吻上他的下巴。 当两个人的肌肤接触之时,冯媛媛心头一惊,他清冷的如同一个冰块呀,似乎没有温度?她迟疑了片刻,继续努力着,一个又一个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锁骨上、胸口上…鞅… 安水屹微微睁开了眼眸,浓密的眼睫毛垂下,那幽黑的瞳孔深处隐藏着忧郁。身边的小女子温柔的如同一汪水儿,像是能够将人心都融化掉了。 橘红色的朦胧光线中,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脸仿佛都变成了离兮。曾经是那般的乖巧,那般的听话,那般的仰慕着他。 然,她却不是离兮!就算是长得再像,却永远都不会是离兮,无人能够替代她!他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离兮的笑容。 安水屹猛地睁开了眼,一把儿推开了她,翻身坐立起来,后背微微喘息着! “王爷?”她害怕又担忧地看着他:“求您,给奴婢一次机会!” “你回去,本王不需要你了。”冰冷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就要绝望了!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带着稚嫩的哭腔言道:“是奴婢做错什么了吗?您教训提点一下,奴婢一定改。” 敬王懒得理她,伸手拿起床边的长袍披着身上,一边拢着腰间的衣带,一边向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冯媛媛慌不迭地从床上跳下去,连滚带爬的扑上去抱住他的小腿:“王爷,您若是不要奴婢,奴婢就会受到很重的惩罚,求您开开恩吧!” “放手!”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一道儿冰棱锥般狠狠刺痛了她。 她泪眼迷蒙地抬头,敬王身上的儒雅温柔都统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厉和寒气,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吗?一个权势王爷的骄傲与冷漠。 她惊恐地放开自己的手,不敢再纠缠下去。若是他真的发怒了,一句话就可以叫人将她拖出去打死。 安水屹推开门,侍立在门口的人退后行礼。小唐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王爷这么短的时间就出来了?看来是没有成其好事。唉! 小唐恭敬地言道:“王爷,您若是不满意,还有其她的几个丫头,要不要都看看?” 安水屹随意披着一件长衫,及腰的长发披散着,整个人显得沉静又冰冷。他目光看向远处:“将那名女子送回去,给她十两金子,不要为难她。其她几个人全都送回去!” 小唐心中暗暗懊恼,只得躬身言道:“诺!” “我出去走走,派人将屋子里打扫干净,床铺全部换掉。你们谁都不许跟着我。”安水屹走出了院子。 小唐转身看向屋内,那女子趴在地上失声痛哭着,雪白的肩膀一颤一颤。 她抬头畏惧的看了一眼,对着小唐连连磕头:“唐爷,您饶了我吧,我真的尽力了。” 小唐阴沉着脸,咬牙言道:“没有的东西!” ~~~※~~~※~~~※~~~※~~~※~~~ 月光如水般静静的流淌着…… 安水屹踏着月色而来,凌波院内静悄悄的一片,院墙上挂着一只琉璃风灯。 丫鬟婆子们都去休息了,只有几个值夜的婆子守住门口,她们看到敬王爷过来都是一惊,慌忙站立起来行礼。 安水屹轻轻摇摇头,婆子们悄然退到了两旁,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他缓缓地走到了她的卧房门外,窗纱内燃着微弱的光线,窗影上映出她模糊的人影来。他的眼神变得温柔几分,痴痴地看向那朦胧柔美的侧影。 苏离兮的怀中正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温柔而怜 惜地拍抚着,低声地吟唱着:“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蓝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被里多温暖……” 这是舒伯特《摇篮曲》,旋律轻柔而甜美。苏离兮前世小时候,妈妈常常唱给她听,听着、听着便进入了梦乡。 静谧的夜晚,女子那轻柔缥缈的歌声穿飞过窗户,飘到他的耳边。 安水屹的心情逐渐宁静下来,这婉转优美的小曲听上去如此曼妙动人。他的目光落在窗纱上温婉柔美的身影上,仿佛能够感受到房间中流淌的温馨气息,他的眼前浮现出她温婉而笑的脸颊。 一股儿暖暖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心!这小小的庭院,这小小的房间,这里才是他的家,这里才是他向往的梦境,他愿意无怨无悔等待着,远远地看着她,远远地听听她的声音。 屋内…… “嗷嗷、嗷嗷……”婴儿那小小的唇儿呢喃着,胖嘟嘟的小脸睡得很舒服。 “呵呵……”她慈爱的看着怀抱中的婴儿:“辉儿,你真乖呀!” 苏离兮穿着一件家常的衣衫,秋香黄花绣藤枝蔓的凌缎小衫,将她生育后丰韵的身段裹得紧紧。她的乌发挽着一个小流云髻,鬓边斜斜插着一支白玉精雕的玉兰花簪。 曾嬷嬷将床铺舒展开来,回头言道:“夫人,时辰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来,把大公子给我,我抱着公子到隔壁梢间里去睡。” 苏离兮委屈的言道:“嬷嬷,我今夜想和辉儿一起睡觉。” “这可不行!”曾嬷嬷毫不客气拒绝了她:“王府里可没有这个规矩,您擅自给公子哺育,已经不合常理了。老身岂能事事都纵容着你?来,把大公子给我!” 曾嬷嬷从苏离兮的手里接过孩子:“夫人快些睡吧,明早就将公子抱过来!” “嬷嬷、嬷嬷……”她拉着曾嬷嬷的衣袖撒娇,眼睛看着儿子的小脸,依依不舍地言道:“就一个晚上好不好?让我抱着辉儿睡觉,辉儿醒过来看不到娘亲儿可怎么办?他会伤心哭闹的。” 苏离兮娇滴滴的讨好声音传到窗外,他的唇角露出一抹柔柔的微笑,心中更是柔软的一塌糊涂。曾几何时?她也曾拉着自己的袍袖娇嗔:水屹,水屹,你答应我好不好。 曾嬷嬷言道:“不成!唉……夫人,您看看你的模样,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像是一个小姑娘般撒娇?若是让王爷看到了成何体统?” “说到王爷,夫人现在已经生下公子了,不要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大公子自然由奴婢们帮您精心照顾着,您要想办法侍奉好王爷。若是您愿意,老身现在就派人去请王爷来过夜。” 窗外,安水屹的身子一僵,内心猛地燃起了极度的渴望,双眸闪动着清澈的光亮。 苏离兮转身背对着她,曾嬷嬷气恼地言道:“老身劝导您多少次了?你是王爷的女人,身子亦是恢复的差不多了,您该付出的本分是什么?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去?” 苏离兮走到床边坐下,抬手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乌黑的秀发倾斜而下:“算了、算了,嬷嬷去吧,我困了,这就要睡觉了。” “唉!”曾嬷嬷叹息一声,抱着孩子从侧门走远。 屋内的烛火吹灭了,四周恢复了静谧一片,她翻了几次身,闭上眼眸渐渐地进入梦乡。 月光倾斜而下,洒在他的肩膀上…… 安水屹久久地站立着,仿佛听到她的呼吸声音,夜间的露水渐重。 他走到门口处,眼睛直勾勾看着房门合拢之处,他只要双手轻轻一推便能打开门,便能走到她的身边,便能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不管她的惊怒和挣扎,不顾她的吵闹和谩骂,狠狠的把她压下去。想要她、想要她,他快要想疯了! 然,他终是没有这样做! 他幻想着自己可以这样做,他多年希望自己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放纵一回。他深深地压抑着、控制着心中的冲动和渴求。 他缓缓地转身走下台阶,拖着沉重的步子,向着远处而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京城来信 宽大的主帅帐篷里灯火通明,一排一排的防风铜灯在西北烈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帐篷内人影走动,光影闪动,映得帐外侍立的兵士们甲衣鳞片闪着冷冽的寒光。 杨熠不修边幅,身上只穿着一件半旧的灰布长袍,臂膀处有缝上的补丁痕迹。他的发髻随意挽着只用一根乌木簪子固定,几缕乌发撒乱在额头前。他大概是好久都没有修剃胡须了,下颚长着络腮胡子显得成熟又稳重,一双清冽黑亮的眼眸散发着精明深邃之光。 此刻,杨熠正与几名大将在讨论战事,他们围着一张宽大的地形图指指点点,不时争论些什么,争辩得面红耳赤。 夜色沉沉,乌云遮月旎! 帐篷外间的路上,宫女金玔提着一盏橘红的八角灯笼在前边引路,皇后慕容君梧轻移莲步缓缓而来,她云鬓高束,步履轻盈,湖蓝色绸裙裾随风舒卷摇曳。 金玔小心翼翼地言道:“娘娘,仔细您脚下的小石子。” 帐篷外守卫的兵士们,远远瞧见有一盏灯笼慢慢靠近这边,他们的神情立刻警肃起来,不由攥紧手中的兵器,待看清楚来人是慕容皇后,立刻躬身行礼。 慕容皇后摇摇头,示意他们无需多礼:“皇上呢?鞅” 一兵士言道:“回禀皇后,皇上还在于众位将军商议军事布防。在下这里进去禀告!” “无需……”慕容皇后温和的言道:“本宫也没有什么要紧之事,便在这里等上一等,万不可打扰了皇上的要务。” “诺!”兵士们不再多言,他们退后几步,依旧挺直腰身站好岗位。 慕容皇后与金玔走到一旁避风的地方站好,眼眸复杂地看着帐篷内的人影晃动。 这一年多来,她随着杨熠四处征战,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时时在睡梦中整理行装匆匆夜行。左一个城池,右一个乡村的躲闪,像是到处被人抓捕的兔子般惶惶不可终日。 慕容皇后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心中微微叹息着,原本娇柔雪白的肌肤变得粗糙几分,风吹日晒着乌发变得焦黄干燥。由于三餐不继,缺衣少食,更别说保养肌肤了,她整个人显得蜡黄又枯瘦,刚刚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却像是三十几岁一般,最近就连镜子都不敢照了。 她不能抱怨什么,皇帝本人比她过的还要艰辛些,甚至身先士卒冲到战场中去拼命厮杀,皇帝的身上常常带着伤痛,还没有医药及时救助。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先给她这位皇后娘娘使用,杨熠算是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倒是比当年在天熙皇宫之时,对她更加温和尽责了。 慕容皇后心中异常烦闷着,幸好还有皇后娘娘的尊贵称号,给了她一点点的安慰。那怜妃王氏虽然守着皇长子,还不是照样跟着吃苦受累,依旧是一个妃妾的名分,怪只怪她的出生太低了,没有一个强大的母族在背后支持着。然,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呀,慕容君梧做梦都想回到京城的天熙皇宫中。那巍峨的宫殿,华丽的布置,精美的花苑,繁密的花草,时常都会萦绕进她的梦中。 她跟着他四处征战,吃了这许多的苦头,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劳苦功高,可谓是真正的患难夫妻。想来,他一定会牢记在心,记住她这份真情,将来好好对待她这位妻子。 一阵儿寒风忽过,乌云卷荡遮住了天际的淡光,天地为之一暗。慕容君梧暗暗打了个冷颤,将披风裹的更加严实了,她的头发被吹得乱飘,迷离了双眸的视线! 宫女金玔看看帐篷上的人影,低声言道:“皇后娘娘,时辰很晚了,夜寒又风重。皇上这一边议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散去呢?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等明日一大早,再来回禀也不迟。” 慕容皇后蹙眉:“不成,我们慕容家掌控京城内的消息,如此重要的消息岂能不连夜禀告给皇上?哼,本宫就是在这里等上一夜,也要让皇上知晓那个溅人的卑劣无耻!” 苏离兮呀苏离兮,你这个不要脸的溅婢,真不愧是出生歌舞坊间的低等舞伎。我们一路上跟着皇帝吃苦受累,出生入死。你却躲到敬王府中寻求庇护,安享荣华富贵?你背叛皇上,献身敬王,竟然还生下一个孽种?小人、溅人、伎人…… 慕容君梧在心中痛恨着,谩骂着,又一边儿想象着杨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和神态? 这一年来,杨熠他虽然从来不提她的名字,心里一直惦念着那个溅婢。他一直贴身存放着她亲手做的梨花小袄,时常轻轻抚摸着那一朵梨花发呆,一坐就是半天,不言不语。 唉,皇上,夫君呀,您现在该是清醒清醒了,明白谁才是真心爱你的女人。 帐篷之内,人影晃动…… 杨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抬头正色言道:“关于军资粮草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各部要严整军纪,万不可扰乱驻军地的平民百姓。” 众将抱拳,恭敬地答道:“诺!” 杨熠转身,抬起一手指着大地图言道:“另外,临啸关实乃一军事雄关也,近年来所经大小战 事不下百次,三日之后朕亲率两万名兵马前去闯关,势必将其拿下。若临啸关被封路,大齐朝廷困守于西南地段,他日必定粮食短缺。各位将军必定比朕更加清楚此地的战略意义吧?” 众将纷纷点头:“若是能够夺得临啸关,我们可谓时占尽了地利,恢复天熙朝基业指日可待。” 昶大将军言道:“然,此次战役极为凶险,末将等愿意亲随,为皇上保驾!” 杨熠略微思索,言道:“你有你的战事,通城的一万多起义军来降,朕还有些不放心。他们虽然勇猛善战,但都是出生杂军草寇的山野民夫,只怕桀骜不驯,不服军纪。你当代替朕前去收复,好好压压他们身上的不羁野性!” 昶大将军只得言道:“末将遵命!” 慕容大将军躬身言道:“皇上,您在战事吃紧之时还不忘百姓疾苦,这些时日前来投降的义军越来越多,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百姓们都在还念天熙朝,称赞您是救世明君。” 杨熠冷漠言道:“此等阿谀奉承之言,以后不要提起,朕以前就是听的太多了。时辰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明日一早整装待发,向临啸关方向行军!” 众位重臣和将军跪安:“微臣(末将)等告辞!” 杨熠摆手言道:“你们都去吧!” 众人退出元帅帐篷之外,杨熠大步走到桌案前翻看文书,面色的神态凝重。 昶菁端着一个破旧的木盆进来,里面盛放着热水:“皇上,奴婢刚刚烧好了一盆热水,给您泡泡脚吧!”皇上来日来操劳,实在是太辛苦了,可惜没有太多的热水,若是能让皇上泡个澡就更好了。 杨熠头也不抬的言道:“先放在那里,朕等一下自己洗,你出去吧!” 昶菁无奈的言道:“诺!” 她只得走出了帐篷,希望皇上快些处理完手边的公事,不然这一盆热水就要放凉了。如今军队中的柴火也是难得,还要再烧一炉吗?虽然皇上现在根本不在意这些生活琐事,可她的心里就是心疼不已。连日来的行军打仗,皇上的脚底全都磨出了水泡,她等着皇上洗完脚之后进去搽药。 胡老太监走进帐篷,躬身禀告:“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有紧急事务禀告,已经在帐外等候多时了。” 杨熠抬头,一双凤眸半眯了起来,目光中有不明的光芒闪过:“哦?这么晚了她还过来,想是真的有什么紧急要务。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慕容皇后盈盈而来,优雅地跪下言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眼眸清亮幽沉,洞察人心:“皇后请起,你深夜来访,可是收到京都中的什么消息?” 慕容皇后端庄地起身,言道:“正是,京城乃安氏逆贼之重地,任何消息臣妾都不敢怠慢。” 慕容皇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规规矩矩地递上去。胡老太监急忙接过来,再双手奉送给杨熠。 杨熠坐在桌案后边,直接就拆开了书信,接着帐内明亮的烛光,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渐渐的、渐渐的,他英俊的脸颊变得阴沉起来,一双幽深的眸子中仿佛射出一道火光儿,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 慕容皇后心中大为得意,暗暗观看着皇帝的脸色。 “嘭!……”的一声巨响! 杨熠猛地站起来,抬手掀翻了长长的桌案,他的目光阴霾直直盯着远方。 有冷风儿灌进帐篷,他只觉得彻骨寒冷。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喜 守在帐篷外面的昶菁一愣,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她悄悄贴近了帐篷门帘侧耳倾听着。 帐篷内,胡老太监不知其意,急忙跪倒在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这皇后娘娘半夜送来了什么消息呀,竟然将皇帝气成这幅模样? 杨熠悲伤地站立着,心口一阵阵灼痛之感,仿若正有一团儿熊熊烈火的燃烧着。离兮,离兮,你真的背离朕了吗? 蓦然间,一个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小九,小九,你放心,我只爱你,离兮只爱杨熠一个人! 不,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旎!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手中的书信拧成了一团儿,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 皇帝目光凌厉:“李沣年和昶蕞呢?不是由他们两人在离兮身边保护吗?鞅” 皇后回答道:“他们两人……去年冬天的时候就被安氏杀害了,昶蕞的尸体还被安水屹当街示众,简直是惨绝人寰!” 帐篷外边,昶菁低头留下一滴儿眼泪,十九妹,当初怎么劝你都不肯听姐姐的话。你为了陪伴苏离兮那个溅人而死,值得吗?她现在照样活得好好的,你却尸骨无存了。 皇帝身子一摇,面色凄然一片!所以说,离兮她根本就是走投无路了,那丫头儿除了跳舞什么也不会,一点点心机都没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在京城四处躲避、何以为生? 皇后干脆也跪下了:“皇上,您不值得为了这个溅人生气!” 杨熠阴森森的目光射在她的脸上,皇后暗暗打了个寒颤。 皇帝冷笑,眼眸中轻蔑之色一闪而过:“皇后大半夜里不休息,不辞辛苦等在外间,就是为了让朕知晓这个消息吧?” 皇后神态难堪,抬头言道:“皇上,臣妾确实有些私心,实在难忍那个溅人迷惑君心。臣妾是您的妻子,臣妾真心爱着您,当然无法容忍苏离兮的欺骗。然,臣妾更多的是为皇帝心疼。” “皇上,长痛不如短痛!您现在看清楚苏离兮的品质,就再也不用去牵挂她了!那个溅人早就背叛了您,她贪生怕死,贪图富贵,早早就投奔到安水屹的怀抱中,成为什么敬王小妾,还生下了安氏的孽种!” 那一边胡老太监汗颜,又是这个苏舞伎?皇帝也只有为了她,才能如此动怒呀!真是想不到,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她就为别的男子生下孩子了?…… 皇帝面色阴沉无比,他手中握着那一张信件,久久地站立着,冰冷地气息萦绕在他的周身,似乎有一股杀气腾腾升起,令皇后与胡老太监不寒而栗。 皇帝冰冷的言道:“那孩子多大了?” 皇后低声言道:“是三个月的婴儿!” “三个月?”杨熠眉头一挑,眼眸中射出一束精亮之光,他的心中飞快地计算起时间月份来,一层儿疑云暗暗地漂浮而来。怎么会是三个月,那岂不是在天熙宫里就有孕了? 皇后明白他的怀疑,急忙解释道:“原本那孩子不该有三个月这么大的,听说是被安庆瑶那个疯子惊吓到了,提前两个月就早产了。所以说,苏离兮是怀孕八个月就生下了孩子。” 杨熠的目光复杂,一个怀疑的萌芽儿在他心中暗暗滋生开来,逐渐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儿,以安水屹的聪明睿智怎么会容忍安庆瑶闯进去闹事惊胎?除非,他是故意为之,将责任推到大齐皇宫身上,避免安氏追究过深! 他突然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皇后这才得意的言道:“那孩子当然是姓‘安’,叫安升辉,小名叫做辉儿。据京城传过来的消息,苏离兮极其珍爱孩子,不允许敬王插手,是她亲自取的名字。” “安升辉?”杨熠心头一惊跳,眼中闪出着一道幽亮,仿若在茫茫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丝光亮。他一边儿渡步,一边默默念叨着:“升辉、升辉?辉儿……” 猛然间,他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孩子原来叫升辉…” 皇帝这怪异的举动吓到胡公公和皇后了,他们担忧地看着皇帝,莫不是怒火攻心,气疯了? 胡老公公言道:“皇上,皇上您莫要吓到老奴呀,您就别伤心了,这天下的女子多的是,舞伎也多的是!” 杨熠停止了笑声,脸上是意味深长的微笑,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伤心,朕为什么要伤心?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朕心里高兴的狠!” 皇后、胡老太监面面相觑,心中疑惑不已! 他大步走出帐篷,高声言道:“来人,将朕的战马牵过了,朕要去策马扬鞭,好好欢喜一番!哈哈、哈哈…好久没有听到如此痛快的事情了,哈哈…” 升辉、辉儿,好名字,真是一个好名字呀! ~~~※~~~※~~~※~~~※~~~※~~~ 京城敬王府,凌波苑…… 辉儿刚刚满了百日,苏离兮便开始锻炼身体,恢复舞蹈基本功了。她在凌波苑的花苑里寻了一片空地,周围 是绿荫缭绕,前边是湖水波光粼粼。环境甚是优雅,空气清新芬芳,十分适合一个人安静练习舞蹈。 她去了一趟敬王府的针线房,请绣娘们赶制了几套舞蹈练功时的衣服和鞋袜,方便跳舞出汗时换洗。她将辉儿托付给曾嬷嬷和青梅精心照顾着,又列出了一个恢复身材计划表。每天清晨的一个时辰,下午起床后的一个时辰,晚上睡觉前的一个时辰,都是她刻苦练习的时间。其它时间就用来陪伴儿子玩耍。 一旦制定好计划,她就朝着目标努力着。为了早日寻会往日跳舞时的自信与功底,她练习基本功十分刻苦,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曾嬷嬷和青梅有时候会抱着孩子过来观看,只见她一身一身的汗水流下,衣衫被汗水浸透像是落汤鸡一般,她依旧不知疲倦的翻腾着、旋转着。 一个又一个高超的舞蹈技能被苏离兮完美展现出来,令观看者目不暇接。各种姿态动作,步法、翻身、大跳、飞跃、掀身探海等等已经相当熟练了,可她仍然是百遍、千遍的重复着。因为她是一个专业的舞蹈演员,只有将每一个舞蹈技巧都与自身融为一体了,才能在舞蹈表演中随心所欲的演绎而出。 很快,苏离兮的身上出来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的很是难看。跳舞时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摔倒、扭伤、更是常事。 青梅一边帮她涂抹药膏,一边惋惜地言道:“夫人,您现在已经不是歌舞伎了,您是我们敬王府中唯一的夫人,何苦这般为难自己?您看看将自己弄伤了,可别留下什么伤疤呀!唉……”王侯家的夫人们,谁会像她这般放着清闲富贵的日子不过,想尽办法折腾自己? 苏离兮轻笑:“女子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我可不愿意天天混吃等死!” “哎呀,夫人,难道您还想去外边跳舞挣银子花?敬王爷才不会同意您再去抛头露面呢。在府中自己跳着玩玩就行了吧!”青梅吃惊的言道:“女人哪有什么事业呀,女子相夫教子便是一辈子的事业!” “不和你说了,反正你也不懂!”苏离兮咧嘴:“哎呀,好痛,轻一点呀!” “好的、好的!”青梅连连道歉:“这小腿上全都摔黑紫了,您下午就不要去练习了吧?” “不行,做事岂能半途而废?”苏离兮言道:“今天偷懒一次,明日再找借口偷懒一次,我的舞蹈功底何时才能恢复?” “王爷来了……”门口,响起丫鬟秋兰的声音。 苏离兮一怔,急忙将自己的底裙放下,遮挡住白皙修长的小腿。又是一个多月没有见到他了,怎么突然过来了?有时候,她知晓自己练习跳舞的时候,他站在远处的楼阁上观看着,但是从来都没有走过来说话。 珍珠帘子一掀开,安水屹走了进来,苏离兮从床榻上站立起来。 几个丫鬟行礼:“见过王爷!” 安水屹平静地点头:“你们都出去吧!” 苏离兮行了一个小福礼,安水屹虚扶一下:“离兮,听说你最近练习舞蹈很辛苦吧,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我为你寻了一位乐师,可以为你的舞蹈伴乐。明天一早就可以过来了!” 苏离兮心中暗暗感谢,她练习舞蹈确是需要一个乐师,没有音乐伴奏的舞蹈是枯味的。 他沉吟片刻,言道:“是一位琴技很高超的乐师!” “多谢你了!” “嗯!”他幽幽地看着她,两个人面对面无话可说。 他心中叹息一下,准备转身离去。 苏离兮迟疑地抬头,叫住了他:“水屹!” 安水屹停住了步伐…… 她羞涩地言道:“水屹,你……你是否有空闲,可以帮我画完剩下的《梨花落》舞谱?” 二十四幅《梨花落》,如今还差着八幅舞谱呢!若是不能收集齐全,她岂能安心? 安水屹猛地回头,压制住内心的惊喜:“当然……当然有空闲了!” 她还在乎《梨花落》,她还是在乎他们曾经的那一段爱情!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二十二幅《梨花落》 半年后,又是一年梨花绽放,漫天白色的梨花飞舞,如同洁白的雪花般梦幻美丽,大片大片浓绿的叶子在摇曳着。 凌波苑内,琴音悠扬…… 苏离兮正在随着悦耳动听的琴音儿翩翩起舞,她满头的青丝用一支白玉蝴蝶钗浅浅的倌着。身上穿一袭白裙薄纱衣委地,裙边儿绣着蝴蝶飞舞的暗纹,舞动时蝴蝶仿若扇动着翅膀活了一般旎。 她峨眉淡扫,不施粉黛,楚楚的眸光中纯洁似水,难掩清丽婉约的容颜。她云手挥袖之间,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动人心弦。 不远处,安水屹正在凝神运笔作画,他一时抬起头来观看舞蹈,一时又低头精心勾勒出曼妙的线条。 敬王府的安乐师轻抚琴弦,配合着苏离兮的舞姿弹奏出一个又一个优雅动人的琴音,三人配合的相当和谐! 一曲奏完…… “好了!”安水屹将手中的细毛笔放下,仔细端详起这一幅新成的画作。 苏离兮停止舞动,回转衣袖飞一般地跑过来,凑在他的身边观看鞅。 她露出惊喜的神态,高兴地言道:“哎呀,这一幅画的构思不错,比我跳的还要逼真几分,可算作是一幅成品梨花落舞谱了!” “谬赞了!”安水屹委婉一笑:“我倒是觉得这一幅画没有抓住你舞姿的神韵。离兮,你看这里……” 他伸出一指,点向画中某处:“这里的运墨过于浅淡了些,可惜我刚才手腕力度不够,若是能再添上一份的力气,便会是不同的效果。总觉得缺少了一分灵气儿,还是重新画吧!” 他似乎要将桌案上画纸撕破,苏离兮急忙张开双臂,挡在他的面前,急切地言道:“不许破坏我的画,我觉得这一幅真的挺好,你又来吹毛求疵了!” 他温和地笑道:“精益求精,我明日定会画的更好!” “不行、不行,我偏偏就是喜欢这一幅画……”她牢牢护住身后的画卷。 他们一个人要撕画,一个人要护画,两个人未免贴身站立碰到了手臂,长长而飘逸的衣衫裙袍都纠缠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对说笑嬉闹的恋人,显得甜蜜又温馨。 远处的亭台上,曾嬷嬷和青梅站在一起,二人均都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曾嬷嬷言道:“青梅,你看王爷他多高兴呀!他每天从朝堂中归来,都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是,只要和苏夫人在一起谈舞论画,整个人就又变得轻松愉悦了。王爷是真心爱着苏夫人呀!” 青梅点点头:“咱们王爷和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嬷嬷,您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如同神仙伴侣一般,真叫人羡慕。” 曾嬷嬷叹气:“升辉小公子出生都九个月了,夫人的身体早就恢复如初,可她就是不肯叫王爷近身,两人至今还是分房而睡。两个人谈论舞艺和画作的时候,看上去也是很甜蜜的。可是,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儿没有捅破了。让我们这些外人看得干着急、没办法!” 青梅撅嘴:“谁说不是吗?夫人每次拿到一幅画,就高兴地像个孩子似的跑跑跳跳,王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亦是幸福的不得了。照奴婢看来,他们二人明明是情投意合的一双爱侣,为什么偏偏就不能在一起呢?” 曾嬷嬷沉默一会儿,看着远处并肩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两个人,暗暗下定了决心:“总是这样拖延下去不是个办法,王爷若是得不到苏夫人,就不会真正的快乐。少不得,由我们这些人来牵线搭桥了。” 青梅迟疑的问道:“嬷嬷,您老的意思是?” 曾嬷嬷言道:“咱们王爷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断不会违背苏夫人的意愿。而苏夫人又是一个面皮儿羞薄的人,更是不会主动投怀送抱。不如我们在背后推他们一下,好叫二人早些成其好事,做真正的夫妻!” 青梅吃惊地看着曾嬷嬷:“这种事情,如何推波助澜?” 曾嬷嬷低语道:“去准备一下垂情之药吧,悄悄放在王爷和苏夫人的汤水中。” “啊?”青梅吓得后退一步:“我们是奴婢,怎敢给主人们下药?嬷嬷虽是好意,可事后若是被发现了,王爷岂能罢休?只怕苏夫人那倔强的脾气也会大闹一场!” “那又如何?”曾嬷嬷笑道:“不要放的太多,只放一点点就可以了。稍微有那么一些助情用途,就可以帮助王爷了却心愿,指不定他们事后根本就无法察觉,还以为是情到浓处、水到渠成呢。” “哼,就算被发现了,老身我一力承担责任,任由王爷处置。何况,说不定王爷心里欢喜地狠呢!” 青梅很是犹豫不决:“这样做,总是觉得不大妥当,会不会引起什么祸端?” “放心好了!”曾嬷嬷安慰道:“他们二人并非完全无情,就差这么一点点推动了。等过了这一道关卡,苏夫人哭闹一场,王爷再小心赔个不是。半推半就的,以后便是蜜里调油的恩爱了。” “这……” 曾嬷嬷坚定地言道:“去准备一下吧,今夜 就让王爷如愿以偿!” ~~~※~~~※~~~※~~~※~~~※~~~ 苏离兮将第二十二幅《梨花落》舞谱,亲手悬挂在书房里。幽雅的房间里放眼望去,一幅接着一幅的舞谱排列成行,一个又一个美丽的舞姿展示而出,连起来就是一套梨花落的舞蹈动作,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自从半年前,她恳求安水屹继续《梨花落》舞谱的创作,他欣然答应。并且以每一个月一幅的速度,飞快地完成了这么多作品。 新请来的安乐师琴技亦是很高超,可惜他是一个哑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讲话?总之必然是安水屹极为信任的人。他总是坐着一旁默默的弹奏着,从来不曾发表过什么见解。苏离兮若是有什么需要,仔细告诉他便可。安乐师的头脑十分聪明,一点就通。仅仅用了两天的功夫来熟悉彼此,就能够很好的配合苏离兮的舞姿。 此刻,苏离兮的嘴角儿噙着一抹暖暖的笑意,忍不住又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二十二幅了,只缺少最后的两幅舞谱了,终于快收集齐全了。多年来的夙愿就要实现,她的内心是激动的! 然,她也有很多后顾之忧。如何她不是孤身一人了,在这个古代的时空中,她多了很多难以割舍的牵挂,小九的感情,可爱的儿子,甚至是对安水屹的愧疚与矛盾。就算收集齐全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她也不敢轻易下什么决定,难不成抛弃辉儿宝贝,一个人穿越回去? 罢了,多想无益!总之,拥有整套《梨花落》是她多年的心愿,无论如何也要得到! “大公子来了!”珍珠帘子一掀,青梅抱着升辉走进屋子。 苏离兮转身,露出甜美的笑容:“辉儿,来,给娘亲儿抱抱!”看得宝贝儿子,便能叫她忘了世间所有的疲累和烦恼。 辉儿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到苏离兮也笑了,露出刚刚长出来的几颗小乳牙,主动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青梅言道:“升辉公子只要一看见夫人,便不肯要我们这些人抱了,可真是粘人呀!” 苏离兮将儿子搂着怀中,向着主卧房走出:“娘儿给你做了一个彩色的小风车呢,走,娘亲儿陪着你玩玩!” 窗外的清风吹拂而来,彩色小风车‘哗啦啦’地旋转着,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甚是漂亮,辉儿侧头好奇地看着,伸手想要拿过来。 辉儿爬在暖炕上,翘着肉呼呼的小身子,咿咿呀呀地叫着,努力去抢苏离兮手中的小风车。 苏离兮咯咯笑着:“来呀,爬到娘儿这里来,使劲!” 小家伙儿抓了几次都抓不到,脸上露出气恼的神态,竟然用手撑住小炕桌子摇摇晃晃站立起来,苏离兮露出惊喜的神态,辉儿想要走路了吗? 小家伙儿摇晃几次,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又栽倒在暖炕上,小嘴委屈的歪撇:“哇哇、哇哇……” 苏离兮急忙走过去,搂着儿子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娘亲不逗你玩了,给你小风车!” 辉儿大概是摔痛了,哇啦啦哭泣着,一颗颗珍珠般的眼泪下雨般落下来。苏离兮哄了老半天儿,辉儿还是张开小嘴哭闹着! 屋子里,哭声震天响……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辉儿了?”安水屹从外间走进来,心疼地将孩子抱过来:“你们几个女人,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哼!” 他哄着孩子言道:“辉儿乖,爹爹回来了,别哭了、别哭了!” 辉儿一向都喜欢安水屹,张开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一边儿抽泣着、一边将鼻涕和眼泪擦在安水屹的肩膀上。 安水屹抱着孩子言道:“别哭了、爹爹带你去院子里晒太阳。咱们是小小的男子汉,不能随便哭鼻子哦!哎呀、呀呀,尿尿了……” 辉儿很不客气的将安水屹衣袍尿湿了一大片儿,敬王爷儿手足无措地站立着,一手湿漉漉的都是水儿,发出淡淡的尿尿味! 苏离兮‘噗嗤’一声儿笑出来,向来整洁干净的安水屹何曾这般狼狈过? 屋子里的几个丫头,捂住嘴巴儿都偷偷笑了起来! 看见大家都笑了,辉儿终于停止了哭声儿,含着晶莹眼泪的大眼睛一弯,也咯咯的笑了! 第三百四十章 对弈 最近几个月,由于要共同创作《梨花落》舞谱,安水屹来凌波苑的次数比较多。与苏离兮、与辉儿都逐渐亲近起来。特别是辉儿,常常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大概这院子里的女人太多了,身为男孩子的辉儿更加喜欢安水屹的怀抱。 安水屹身上儒雅温和的气质,倒是男女老少通杀了!就算是被孩子尿了一身,他亦是不会生气的。青梅等丫鬟侍奉他清洗整理一番。 ‘父子’二人相处的十分融洽,一起玩乐、一起散步、一起嬉闹。他时常感慨,若辉儿真是他的孩子该有多好?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生活在一起,这辈子夫复何求了旎! 曾嬷嬷更是抓住机会,常常殷勤地邀请安水屹留下吃晚餐,他见离兮并没有出声,便同意留下用餐。苏离兮也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刚刚利用别人作画之后,就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饭后,他们会喝茶聊天,谈谈书画与舞艺,时间过得飞快。 苏离兮在清平乐宫的藏书阁中阅读了大量的古典舞蹈知识,很多知识还来不及消化吸收,更有很多似懂非懂的地方。安水屹乃当世之名士,博古通今,知识渊博,她借此机会将那些不明白的地方请教一二,二人相谈甚欢! 晚风清清,夕阳满天…… 苏离兮与安水屹相对而坐,桌子上摆满了各色佳肴,屋里的气氛十分温馨。他们安静的进餐,偶尔会发出碟盘轻碰的微小声响。两旁侍立的丫鬟们更是不会发出丁点的声响。 安水屹一身白色的薄长衫,,外面罩着一层淡灰色的纱袍。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双包金的白象牙箸,优雅不露齿的安静咀嚼着,凉风吹起了他发髻后的蓝色金线束发带,静谧而飘逸鞅。 他夹了一块儿糖醋肉圆子,轻轻放在她的碗碟里。他记得她以前最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二人曾经在餐桌上抢过食物。苏离兮抬眸看了一眼,没有做声儿,依旧低头默默的吃饭。过了一会儿,她将那一块儿糖醋丸子夹起来放在嘴边,细细地咀嚼着。 安水屹顿时心情大好,唇角儿噙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觉得满桌的饭菜更加好吃了。 湘妃竹帘子一掀,青梅端着一大碗鲫鱼汤走进来,路过曾嬷嬷的身边之时,二人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儿,曾嬷嬷坚定的点点头。青梅将鲫鱼汤放在餐桌上,端起安水屹的汤碗,为他盛了一小碗。 青梅刚刚要端起苏离兮的汤碗,苏离兮就将手中的金边象牙箸放下:“青梅,你不用给我盛汤了,我已经饱了!”她今天确实没有什么胃口,心里还在琢磨着最后那两幅《梨花落》舞谱。 青梅一愣,犹豫的目光投向曾嬷嬷。怎么办好呀? 曾嬷嬷笑嘻嘻的上前,接过汤碗亲自舀一勺:“夫人,今天的鲫鱼很是新鲜,是从南楚国那边儿运回来的。一路上用大木桶的清水养着,精心照顾着。就算这样也折腾掉了很多条儿,好不容易才留下这两条活蹦乱跳的。厨子用小火儿喂了几个时辰。你多少尝那么一口,这汤可新鲜着呢!” 安水屹端起汤碗先喝了一口,不由赞叹道:“不错,很久不曾喝过如此鲜味儿的鱼汤了。” 听说这鲫鱼汤耗费这么多的功夫和人力,苏离兮倒是不好太辜负了大家的心意,便缓缓用汤匙舀着品尝几口。站在一旁的曾嬷嬷和青梅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慰。 待丫鬟们收拾餐桌上的碗筷,苏离兮和安水屹已经走到小客厅中去品香茗。辉儿玩闹了一个下午此时也困了,在两个乳母的娇哄之下眼皮儿沉重,酣酣进入了梦乡。曾嬷嬷招呼这丫鬟们离去,带着辉儿到隔壁的房间中去睡觉。 茶香四溢,时光静雅…… 两个人一边儿饮茶、一边儿交流。他们低声说了一会儿子话,对这些时日的《梨花落》舞蹈动作的编排进行了细微修改,气氛很是温馨融洽。 今晚的时间尚早,青梅在卧室的小炕上摆放了玉子棋盘,走进来禀告:“王爷,夫人,棋盘已经准备好了。” 安水屹放下茶盏,对苏离兮轻言道:“走吧,去下一盘。” 她点点头:“好!” 安水屹和苏离兮边走进卧室对弈几局。通常,他下过三局之后便会主动告辞,苏离兮倒是不着急。这古代的夜晚没有网络、没有电视上面的娱乐,无非就是看看书、下下棋打发时间。 安水屹执黑子,苏离兮执白子,不知不觉中棋盘上已经布满了棋子。 他抬手放下一子,而后静静看向她。苏离兮的目光凝视在棋盘上,蹙眉思索起来。他的棋艺甚是高明,走一步便能想到后边的十步,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偏偏她又不爱认输,非要绞尽脑汁地斟酌。这段时日与他对弈,自身的棋艺倒是进步不小。 淡淡的月光从窗外倾斜而来,照射在她的半边面颊上,细腻的肌肤诶白雪般晶莹。她的侧脸甚是美好,秀挺的鼻梁,绯红的脸颊秀靥花娇,宛如从月光中走出来的仙子。 她今日穿了一件碧青水紧身袍广袖小袄,配着 烟紫色散花绣兰花草裙纱,纤细的腰间用软烟罗银丝流苏带束着,更加显得哺乳期妈妈的风韵与成熟魅力。一头乌黑的长发挽着弯月髻,上面一对点缀着镶嵌碧玺白玉海棠钗。生完孩子之后,她积极锻炼恢复的很好,身材窈窕动人,体态纤细曼妙,腰肢不盈一握。 安水屹忽然觉得心神有些恍惚,喉结不由暗暗蠕动一下,心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缓缓流动开来。他急忙定了一下心神,努力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一旁去。 苏离兮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才迟迟下了决定,白细的纤手捻起一个棋子,缓缓地落下。 他的目光又被她那一只白皙纤巧的手吸引住了,她的手看上去很是小巧,落子之时似有光华在她的手指间儿流泻。她从容的气质,静淡的神态,叫他瞧之心折。 苏离兮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抬眸平静地看向安水屹:“水屹,该你下了!” “哦?……”他身子晃动一下,急忙低头看向棋盘,一颗心却不可遏制的剧烈跳动着。今夜,他是怎么了?为何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性? 苏离兮眼神迷茫一下,忽然觉得他的身形朦胧起来?他身穿月白色的儒袍衬得儒雅而修长,容颜俊美无比。他的黑眸沉静如海,亮光一闪随即化为如水的柔情。 她心中一慌,脸颊绯红起来,低下头不敢相看。今夜的安水屹些不同,可她又说不上那里不一样了?他散发着淡淡的儒雅俊逸之气,骤然使她的心怦然而动,甚至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坐立不安,一股股暖暖的气息从内心深处流淌而出,衣领处和后背处微微出汗了。 “啪……”他手中的棋子重重地落下,那清脆的响声叫他们心头同时一惊,仿若一颗小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荡起一阵阵涟漪四散开来。 两人喘息着抬眸,目光交织在一起便再也分不开了。 “离兮……”他深情地言道:“我…可不可以?” “啊?……”她眼神迷茫,心中亦是迷迷糊糊的。 还没有等她明白怎么回事?他竟然一把儿掀翻了棋盘,扑上来飞快地搂着她的腰身,将她压在柔软的炕上。 “哗啦、哗啦……”一阵儿响动,棋盘被掀翻在一旁的地板上,黑子、白子撒落了一地,混合在一起如同布满夜空的星辰。 站在外间侍立的丫鬟们猛地一惊,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时候?丫鬟秋兰上前两步,正准备解开帘子进屋去看看! 曾嬷嬷挡在她的面前:“秋兰,你干什么?” 秋兰支支吾吾:“里面……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王爷和夫人都在里面呢!” 曾嬷嬷冷冷地言道:“不准进去,丫鬟们都听好了,今天晚上不管夫人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声响,无论夫人如何叫喊哭闹,她就算是把房顶都掀翻了,你们也不去踏入半步!” 丫鬟们面面相觑,低头不敢言语。心中暗暗明白了些什么? 曾嬷嬷和青梅一左一右,守护在房门两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 屋内,苏离兮迷迷糊糊地躺着,浑身滚烫火烧一般,内心极度渴望些什么?她理智上有些害怕,半推半就地挣扎着。 他此时显得几分鲁莽,轻啄着她如玉小巧的耳垂,吻过她的脸颊,终于吻上了她的唇儿。 她的心儿一颤,混混沌沌地张开了小嘴,同时也含住了他唇! 第三百四十一章 矛盾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四周漂浮着躁热的暧昧气息。 他的手臂紧紧将她搂着怀中,一股兰芝沁香自她的身上拂面飘来。令他他心弛神荡。他的胸膛中是有力而失速的心跳,等待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终于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一发不可收拾。 她低头见到自己的肌肤胜雪,她抬眸看见他眼中的火苗燃烧艳丽。她顿时慌张起来,炙热的感觉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恐惧,她是杨熠的女人,她是辉儿的娘亲儿,她怎么可以和别的男子这般?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有自己的贞洁观念,从来都没有变过。这或许也是她迟迟不能与安水屹复合的根本原因。 “不行,水屹……”她心跳失速,惶惶地言道:“我们不可以这样。” 她想离开这里,却有些不受控制了?她是这怎么了?她今夜怎么了? 他捧住她的脸颊轻吻细蹭,呢喃地言道:“为什么不可以?我已经等的太久、太久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当初在水韵坊时为什么不要了你?原本处处为你考虑,不想却一次一次错失你。离兮,苏离兮,让我们真正在一起吧!鞅” “啊……”她用力推着他,尽管心意摇晃却没有失去最后的理智:“水屹,别这样,不要……” 他的眸色随之深邃幽黑起来,里面有一簇火苗在跳跃,他轻抚着她的眉头:“当初他用暴力的手段得到你,你便死心塌地了。难道也要我这般对待你吗?离兮,别再躲避了,我还要等多久?”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不断躲避着他,更加躲避着自己内心的那一股股冲动:“你不了解我们的感情,我早就爱上他了!” “我不想听!”他不许她再说话,俯身堵住她的唇儿:“不许你说他。” 他痴痴地言道:“愿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安水屹会好好对你,一辈子都好好待你!” 安水屹隐藏着一股坚定不移的力量,仿佛要将她融进骨血中一般。她整个人都晕晕沉沉,半梦半醒中心神迷茫。 她面颊浮起两片妖娆的桃色,落在冰肌玉骨上分外娇媚,她一双眸子似氤氲起潋滟的水光来,眼前的男子那唇角儿荡漾的漩涡将苏离兮深深地吸进去。身体中的热气翻涌,五腹六脏都充斥着暖意融融开来。 突然…… “哇哇、哇哇、哇哇……”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声音。 寂静的夜中,这极为清亮的一声儿啼哭,犹如炸雷般搅动了这深沉的夜色,惊醒了苏离兮沉迷的梦幻。又如同忽然从半空中的倾斜而下的一盆冰水,将灼热的她极大的浑身冰凉。 “辉儿、是辉儿!”她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的身体。儿子在伤心,儿子在呼唤她。她这是疯了不成?竟然让安水屹如此行事? 他恍然无知…… “走开……”她用尽全力地推开了他:“是辉儿在哭呀!” 他猛地清醒过来,看到她那一双焦急而伤心的眼眸,他的脸上飞起一抹羞愧的红晕。 “安水屹,你走,请你立刻出去!”她朝他大声喊着:“我是辉儿的娘亲儿,我有别人的孩子了,我将来怎么跟孩子解释?他的娘亲儿一时跟这个男人好,一时又跟那个男人好,我怎么面对孩子?” 安水屹心头剧痛,这不是他想要的、真的不是!他沮丧的躺倒在一旁…… 离兮、我和你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苏离兮一把儿推开他,急忙爬起来。她抓住一旁的衣衫开始穿衣,他伤心地看着她的动作?他就是这般的惹人厌恶吗? 苏离兮慌里慌张整理好衣衫,不再多看他一眼儿,向着卧室的小侧门冲进去,儿子,儿子才是她的一切。 屋外,曾嬷嬷、青梅、秋兰等丫鬟站立不安。她们疑惑地相互看着,她们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有乳母在那里照顾也没有好担忧的。然,卧室里的动静怎么突然都没有了?王爷和夫人到底成其好事了吗?可是她们谁也不敢进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安水屹从屋内走出来,他浑身散发着冰冷和悲伤的气息,叫人莫名打个冷颤。曾嬷嬷等人急忙行礼。她试探地目光看过来,王爷一脸的阴沉寒冷? “王爷……”曾嬷嬷担忧地叫了一声。 安水屹像是没有听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出凌波苑。 青梅看着他的背景,伤感地言道:“看王爷的这一副样子,估计是没成呀!” 曾嬷嬷咬牙,心头交织着隐怒和气恼! ~~~※~~~※~~~※~~~※~~~※~~~ 第二天清晨,苏离兮发现凌波苑中气氛与往日不同了? 凌波苑的丫鬟们照旧侍奉她,端水、洗脸、换衣、梳妆、洁净,吃饭,按时按点的做事情……但是,大家的神态都是冷冷的,没有人与她主动说话,没有人愿意在她的身边多待,就连平日里喜欢说话的秋兰都闭口不言了。 苏离兮问一句,她们便答一句,客客气气的保持着疏远,没有人会多说什么?苏离兮心中不由黯然,看来昨夜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明白了。她如此对待安水屹,身为敬王府中的丫鬟们岂能不感到心寒? 唉……她微微叹息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她怀孕三个月住进敬王府,到现在一年半多的时间来,丫鬟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于她,她与大家也逐渐建立起信任和感情,有时候说说笑笑像是姐妹。可她毕竟是寄人篱下之人,反而将敬王赶出房门,狠狠地伤了众人的心。 曾嬷嬷更是淡淡的神态,对苏离兮爱理不理,喂着孩子吃过米糊蛋羹等早餐之后,便远远地躲开了。往日间对苏离兮的关怀与啰嗦统统消失不见了,她明白自己亦是深深伤害了这位老人家的好心。她们对安水屹忠心耿耿,赤诚一片, 苏离兮一个人觉得好没意思,她失落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越发觉得敬王府待不下去了。她白吃白住的,还要这么多人照顾自己和儿子,实在是有愧于心! 然,理智告诉她,她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为了能够继续安逸生活就献身,对水屹也是一种侮辱。 现在,辉儿已经九个多月了,她要不要离开这里自谋生路?自己养活孩子。现在京都城的时局逐渐稳定,若是可以到歌舞坊教孩子们跳舞就好了。前世的时候,每当缺钱花的时候,她会兼职做一些舞蹈辅导班的教师,或者帮某些单位排练联欢会的节目。 唉,她使劲抓抓自己的脑袋,思想斗争地厉害,矛盾地想要大喊一声! 她干坐了一会儿,只得自己收拾好裙衫到小花园里去练习舞蹈基本功,用苦练舞蹈来打发时间吧。她看到了安乐师早就等候在那里了,却看不到安水屹的影子?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树下摆上画案准备绘画了。 “敬……敬王呢?”她忍不住问。话儿刚刚一出嘴边,她心里便后悔了。昨夜,是她无情的将他赶走了。 安乐师摇摇头,低头调拨着琴弦。她这才想起来他根本就不会说话,他是一个哑巴。就算他会说话,大概也不知道安水屹的去向。 是啊,昨夜她再一次拒绝他的爱,并狠狠地伤害了他,怎么能够指望人家一直心无芥蒂的帮她作画?看来,以后安水屹是不会来了?二十四幅《梨花落》,只能缺失最后的两幅了吗? 然,若是为了舞谱就失去本心,那和出卖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差别?这不是等价交换,对安水屹也不公平。 她向安乐师点头示意,随着琴音缓缓舞动起来。她今天的舞姿有些心不在焉,接连跳错了很多的步伐,还跟不上琴音的节奏。算了,不跳了! 苏离兮跳了一小会儿,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她向安乐师示意一下,琴音停止了。她略微解释一下,今天状态不好早些结束吧,便回转到屋里去了。 连续过了十几天,安水屹都没有出现过,《梨花落》的事情只能搁置不前了。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伤透了心! 这一日,苏离兮抱着辉儿在炕上玩了一会。 她将一个小小的绣金球滚过去,辉儿笨拙的用手接住小球,再送回她的手中。 “辉儿真聪明。”苏离兮轻轻摸着孩子的脑袋。 看着孩子那一张纯真的小脸,极其酷似杨熠的五官,听着他咯咯咯的童真笑声。她心里真是羡慕和欣慰呀,这个世上也只有小孩子才能做到真正的无忧无虑,她愿意用尽一切力量来保护好辉儿健康成长! 辉儿的乳-母金嬷嬷,笑眯眯地走进来行礼:“夫人,该给大公子喂奶了!” “哦,好的!”苏离兮让开了地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 这位金嬷嬷是曾嬷嬷家的一个远亲,她既然能够到敬王府中当乳-母,必然是曾嬷嬷十分信任之人。苏离兮亲自喂孩子半岁的时候,就不够吃饱了,现在主要依靠的就是金嬷嬷。 金嬷嬷将孩子搂在怀中,慈爱地言道:“大公子,咱们该吃饭了!” 辉儿乖巧的吃起来,苏离兮静静地看着,屋里一片安静,只有孩子吃乃的声音。 那金嬷嬷左右看看无人,忽然压低了声音言道:“夫人,有人让奴婢给您稍个信。您若是想要离开敬王府,他必定全力以赴的安排!” 什么?苏离兮蓦然睁大了眼眸…… 第三百四十二章 玲珑阁 “你?…你说什么?”苏离兮万分惊讶地望着她。 “嘘……”金嬷嬷的眼睛警惕地看向窗外,再转头看看门边的方向,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了。 苏离兮也向外边看去,院子里阳光灿烂,天气晴朗,青梅正指挥着几个丫鬟在晒被子,她吆喝着:“这一边儿,小心一些,这条被子挂在这一边儿!” “是!”丫鬟们走来走去、忙忙碌碌,将被子高高悬挂起来,再用双手捶打着棉被,发出‘砰、砰、砰……’的声响,根本没有人留意房间内的情景。这个时辰曾嬷嬷应该在前边的院子里,张罗布置着敬王爷的午膳。 苏离兮迟疑地看向金嬷嬷,只见她微微一笑又低下脑袋去喂乃,神情显得很是十分平静,她目光专注的看着孩子,仿佛刚才的话根本就不是从她嘴里讲出来的鞅? 苏离兮心惊之余,努力抚平自己的呼吸,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一位金嬷嬷。她虽然被人称呼为嬷嬷,其实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整个人看起了干净又麻利,很是清爽干练。 她来敬王府的时间不长,并不像曾嬷嬷几十年都待在王府中,更不像青梅她们自小在敬王府中长大。是因为选择乳母,才被挑选而来的,入府不过小半年的时间!金嬷嬷一向勤勤恳恳,话语不多,尽心尽力地喂养孩子,可算是这几个乳母中最最优秀的一个人,所有才被留到最后旎。 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是个细作! 金嬷嬷一边儿喂乃,一边轻轻爱抚着孩子的后背,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家主子说了,只要苏夫人想离开,他必定全力以赴的帮助您,您可以和升辉大公子一起离开!” “你家主子是谁?”苏离兮的神态完全平静了下来,思绪却不停地翻滚着。 如今的苏离兮历经生死,自然不像当初那般简单,并不会被事物的表面冲昏头脑。这位金嬷嬷背后的主子是谁?她为什么要诱惑自己离开?她真正的目标是什么?是安水屹叫她来试探自己的?是齐皇派来的人,或是各个王府中渗入敬王府中的奸细?或者,她真是小九派来救她的人? 苏离兮的心中一时警惕、一时疑惑、还有一丝丝的激动和期待。若真是杨熠派来的人,那他们团聚的机会就要来了。 小九、小九,是你来接离兮了吗? 金嬷嬷像是看透了她的矛盾,微微一笑:“奴婢现在不能说,因为夫人还没有完全信任奴婢,您当然也不会放心的跟着奴婢走。我家主人早就预料到,苏夫人心中必然顾虑重重。所以,我家主人想见您一面,亲自与您谈谈。” “见我?”苏离兮惊异的言道。若是小九,那他冒险来京都城了吗? “是!”金嬷嬷点点头,继续压低了嗓子言道:“三日后,可在京城中的玲珑阁相见,我家主人会等您一整天。到时,还望夫人您亲自光临。” “要我出府?”苏离兮心头一紧,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当。 金嬷嬷温和地言道:“夫人请放心,我家主人对夫人仰慕已久,绝对没有任何的恶意,否则也不会大动干戈前来营救夫人!” 苏离兮心神一动,忽然站起来言道:“那一天夜里,是你在隔壁故意弄哭了辉儿,好叫孩子的哭声来惊醒我!” 那一天夜晚,她与安水屹意乱情迷,纠缠在一起翻滚。后来,若不是辉儿突然大声的哭闹,惊得她从迷蒙中清醒过来,后果真是无法收场…… 金嬷嬷诡异一笑:“夫人好聪明。” 言罢,金嬷嬷似乎不愿意再多说什么,故意提高了声音对着窗户外边言道:“夫人,小公子已经睡着了,奴婢抱公子到隔壁去休息了!” “不要!”苏离兮言道:“把孩子放在这里,就在我的屋子里睡觉!” 现在既然知道她的奸细,无论她是善意还是恶意,苏离兮都是不能够信任她了。孩子必须由自己来看护,从今天起不能叫金嬷嬷一个人带辉儿! “是!”金嬷嬷嘴角含笑,规规矩矩的行礼。她将孩子放在暖炕上,又细心的盖上小棉被子。门帘一掀,金嬷嬷平静地走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苏离兮一个人!她呆呆的看着孩子,辉儿吃饱了就睡,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可爱极了,发出轻轻的鼾声。而苏离兮此刻的内心交织了矛盾和挣扎。 她不想继续待在敬王府里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伤透了安水屹的心,他们似乎更加无法相处了。这里的丫鬟们都淡淡的对待她,因为她就是一个吃闲饭的,不肯向王爷献身的人!另外,她的内心中是多么期待与小九的团聚,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日子就算过的再艰难也是甜蜜的。 分别太久了,她与小九快有两年没有见面了,思念与日俱增,她的心早就飘出了敬王府。 然,若是跟着那个来历不明的金嬷嬷离开,外边的危险无法预料,什么状况都可能发生。她死不足惜,辉儿可怎么办?她不能带着孩子去冒险! 去?还是不去? 苏离兮站起来,在房 间内徘徊着。她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忧伤,难道要放弃这个机遇吗?她在京城中不认识其他人,想要单单依靠自己的能力离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若是安水屹下一次再犯糊涂了,她该怎么办?岂能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她纠结的脑袋发晕…… 去见见吧!先看看金嬷嬷背后的主子是谁?才能知晓对方真实的意图。 ~~~※~~~※~~~※~~~※~~~※~~~ 三日后,苏离兮告知曾嬷嬷想要出去逛一逛。逛街是每个女人的天性,何况她自从来到敬王府中,就再没有出府半步,也算憋屈太久了。想要出去散散心,无可厚非! 曾嬷嬷去回禀了敬王,安水屹沉默良久才问道:“夫人是自己去?还是带着大公子一起去?” 曾嬷嬷回答道:“夫人说,她想自己去逛逛,带着孩子逛街,未免有些不方便。” 安水屹暗暗松了一口气,离兮决计不会留下孩子一个人离开。 他温和地言道:“夫人想要出去散散心是一个好事,这些日子她心情忧郁,多派一些人跟在后边保护,再叫青梅多带一些银两,夫人想买什么都可以。” 曾嬷嬷蹙眉,躬身答道:“诺!” 安水屹又言:“你留着府中照顾孩子,盯紧一些,不让其他什么人接手。” “王爷对夫人真好,可是那一夜夫人如此羞辱您,难道您一点都不介怀吗?” 安水屹走到窗边,举目看向远处的枝叶:“本王早就说过,无论离兮做什么?本王都不会对她真正的生气。当年是本王对不起她在先,让她进宫觐见太后,才落入杨熠小人的陷阱。嬷嬷既然提到那一晚的事情,希望你以后不可擅做主张了。” 曾嬷嬷面色讪讪:“诺!”看来,王爷早就察觉到鲫鱼汤中有问题。 消息传到了凌波苑,青梅等丫鬟帮助苏离兮收拾起来,王府家眷出府,自然也有一番的规矩。众人打理小半个时辰,一行几十人才出了敬王府。 苏离兮坐在侧妃使用的软轿子中,左右随行二十个府兵,前后四名大丫鬟跟随侍奉,一路上人人避而远之。 苏离兮掀开窗帘,看到街道两旁百姓们回避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喜。这么大的出行排场,如何去玲珑阁相约? 苏离兮来到市集上,今天刚巧是赶庙会的日子,街道两旁的游客很多,想来那金嬷嬷背后的主人早就算好了这一点。她要求下轿子自己走动走动,到处看上一看。青梅等丫鬟不敢过多干预,都知道她脾气大,苏夫人若是发起火儿来,就连敬王爷都敢打。一群人都在她的身后默默地保护着。 市集上,各种各样的商铺和货物琳琅满目,四处都是叫卖吆喝和讨价还价的声音,莫名叫苏离兮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一路上故意闲逛,转悠了很多家店铺。每一家店铺都挑三拣四,为了几个小铜板讨价还价,才买下一点点的小物件,还叫人家送些赠品,让那些老板们心中大呼上当,见她这么多人侍奉着,还以为来了一位富贵大客户,没想到是一个刁钻又小气的女子。 几大圈儿走下来,她购买了很多孩子的玩具,还有一些女人用的小首饰,足足走了十几条街。众人等得好不耐烦,只见苏夫人兴致盎然,不知疲倦,这都逛了几十家商铺了。 青梅过来言道:“夫人,眼看就要中午了,差不多该用午膳了。您看,已经买了许多的东西,后面的车子都装满了,咱们是不是回府了!” 苏离兮回头看看那一群人,各个脸上都写着疲倦之色,她笑道:“不知不觉中时间过的真快,唉,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是舍不得早早回去了。劳累你们大家都跟着受累了!” 青梅言道:“奴婢们侍奉夫人是应该的,不过担心夫人走了太远的路。” 苏离兮言道:“好吧,我再逛个两、三家吧!咦?前边有一家玲珑阁,这家店的名字倒也讨巧,我们过去看看!” 第三百四十三章 西域商人 ‘玲珑阁’中的地方并不大,在京城中更算不上出名,是一家专门经营珠宝首饰的店铺。一楼店面不过几个丈方的大小,实在是容不下敬王府中这几十号人物。苏离兮命其他人都等候在店外,只带着青梅、秋兰两个丫鬟走进去。 这种情况不算特殊,前边逛过的几十家店铺都有这般的状况,众人心中倒是习以为常了,兵士们先清理场地,将店里原先的客人都请出去,再守住了店铺的几个大门口,不许外间的人随便进来。 迎面走来一个挑线桃红妆花裙衫的女孩子,她举止行动颇为流畅,端雅温文毫无差错,一张俏脸笑盈盈地行礼:“玲珑阁欢迎贵客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小女子名叫如意,愿侍奉夫人品赏。来人,快给夫人奉茶!旎” 苏离兮安坐于紫檀木的椅子上,青梅和秋兰规规矩矩的侍立在两旁。她慢慢打量起店铺中的摆设,两边设有檀香木梅兰竹菊刺绣屏风,光洁的大理石铺地直欲照出人影,红木雕花的货架子木色发亮,纹理细腻光润,隐隐泛着暗红光泽。 左右上面摆放着各类玉器、箱笼、珠宝等,虽然地方不宽敞,装饰倒是十分雅致,显示出主人家不凡的品味来。不知那隐藏在金嬷嬷背后的主人,该如何前来相见?她已经如约按时而来,想必对方也有安排。 小丫鬟奉上香茗,竟是很少见的云雾山滴露红杉茶,淡淡的茶香弥散开来,令人心旷神怡。苏离兮走了半天的路,正觉得身心倦怠,腿脚酸软。此茶刚好可消除疲乏之意。另有一个小丫鬟奉上几小碟子精致的糕点。 如意命小丫鬟给青梅、秋兰奉茶,堆满笑容言道:“两位姐姐也喝一些吧。想来,姐姐们逛街都累了,稍作休息后,奴婢就为夫人推荐几件精美的首饰。” 青梅十分警惕,冷冷言道:“不必客气,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我们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你只管赶紧推荐货品,若是你这里没有好的,我们夫人再去其它家店看看!” 如意尴尬一笑:“即如此,请夫人观赏。来人,将本店最好的首饰都奉上来!鞅” 四个小丫鬟从后堂里走出来,双手里拖着乌金包边儿镶嵌玛瑙石的托盘,上面放着各种各样金光耀眼的首饰。 青梅搀扶着苏离兮站起来,走到丫鬟们面前一一观看,富贵双喜金步摇、缠枝银线绕南红宝手镯子、镶嵌蓝紫红宝五彩戒指、彩凤朝阳攒珠金钗、遍地洒金石榴花发簪子……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应有尽有,倒是显得十分齐全。 苏离兮低头挑选着,她不时拿起这个戒指在手指上试试,又拿起那个镯子套上去看看,再拿起宝石放在手心里细细品鉴着。 无论她拿起什么来,站在一旁的如意姑娘都会称赞道:“夫人真是好眼光儿,这件首饰京城独此一件,再无重复了。质地和品相都是上佳,配上夫人的好肤色正是锦上添花呢!” 苏离兮听得好不耐烦,她又不是真的来购买什么首饰的,无非是磨蹭时间等待机缘,那一位主人到底什么时候出现? 苏离兮将手中的簪子丢到盘子里,冷言说道:“你当本夫人是没有见识之人吗?就拿这些俗套落时的物件来糊弄我?” 那如意姑娘惶恐,退后行礼道:“夫人眼光高超,品味优雅,小女心中深感佩服。不瞒夫人,小店确实有几件镇店之宝的珠宝,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常常摆在外间铺面,这也是珠宝店的行规,我家主人都存放如内堂了,只等有缘人前来购置。” 苏离兮冷笑一声:“莫不是嫌我不舍得花费银子,将好东西都藏起来了?本夫人什么样的好首饰没有见过,快快将最好的珠宝都拿出来!” “这个……”如意颇感为难:“夫人若是想真心购买,可随小女到内堂相看,我家店主将会亲自出来推荐。不过,这两位姑娘就不能相随了。” 青梅言道:“这是为何?我们还能偷了你家的首饰不成!” 如意讨好地笑道:“姑娘您说笑了,小女岂敢质疑贵客?只不过,京都城的珠宝行都是这样统一的行规,姑娘可去各家打听一下,最最珍贵的镇店之宝是不能随便拿出来观看的。并且,只有买家和卖家两个人在场,以免人多手杂,不小心碰坏了珠宝,那该是算谁的?夫人和姑娘们若是不相信,可到别家去看看,小店绝无强人所难之道理。” 青梅刚刚想反驳,苏离兮却笑着言道:“如意姑娘这么一说,本夫人反而更加好奇了。是什么样的珠宝竟然藏着掖着?本夫人难道买不起吗?不过,本夫人的安全也很重要,青梅,你先进去检查检查,内堂中可有什么闲杂人等,或者什么侧门等。别叫什么心怀叵测之人混进来!” 青梅见苏离兮如此警惕,倒是不再多怀疑什么了,当下随着那如意姑娘到内堂去查看一番,只见里面地方不大,一张八仙桌子和四张雕花椅子,根本没有通往外间的侧门,就连窗户都是小小的容不下一个人爬。她们只要守住门口就好了。 青梅出来点点头,苏离兮似乎安心了:“青梅检查过了,那我就放心 了。” 如意姑娘笑道:“夫人稍请宽坐,小女这就去请我家主人过来。” 不过一小会儿,一名西域妆扮的大胡子男子从后院走来,他一身珠宝明光闪闪,尽显富贵逼人之色。 苏离兮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内心充满了惊愕和激动,阿尔斯澜王爷!他竟然为了自己亲自过来了?他刚毅的下巴上张满了金褐色的胡须,一双紫色瞳眸灼灼发光。她想过很多人,唯独没有想到过是他。他们二人曾经是真心相交的朋友! 青梅见到对方的主家是一个寻常可见的西域商人,浑身散发着铜臭气,心里顿时放松不少。这一类外国商人在京都城极为常见,他们善于经营,从来不参与纷争和阴谋,只管挣钱做生意。 那西域商人对着苏离兮行了一个礼,热情地言道:“夫人请往内堂安坐,本店刚刚进了一批价值连城的红宝,当请夫人品鉴。” 苏离兮稳定了自己的心神,跟随着西域商人走进内堂。 房门在他们的身后轻轻合拢,苏离兮和阿尔斯澜的手紧紧握住了一起。 她眼眸含泪:“是你……” 阿尔斯澜轻轻笑道:“离兮,我们坐下说话吧!” 二人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她内心的激动不可遏制,多年未见的朋友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苏离兮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用丝帕沾去眼角的泪水,言道:“阿尔斯澜,你来京城多久了?” 阿尔斯澜感慨地言道:“天熙宫变的那一天晚上,祸乱四起、火光冲天。我就派人去皇宫里寻找你,可惜去晚了一步,没有找到你!后来,我多方派人在京都城里寻找,依旧是毫无音信!” 苏离兮低头黯然,那一段时间她和李沣年、昶蕞四处躲藏,轻易不敢外出,自然不会叫外人知晓!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消息,可是你已经身在敬王府中了。敬王府的护卫滴水不漏,我多次派人都不能联系上你!” “那一位金嬷嬷是你的人?”苏离兮问道! “是,离兮你只管信任于她,她身上有我们西兹国血统,是我放在京都城的眼线。她的夫君也在我手下做事!” 苏离兮默默站起来:“王爷这次来,是想亲自带我走?” 阿尔斯澜凝视着她的背影,内心荡起一阵阵涟漪:“你若是愿意,我可安排你和孩子去西兹国。我们那里没有战乱,百姓富足安康。我想,你所盼望的就是安定平静的生活。” 苏离兮转身:“斯澜王爷,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以前是,今后也是,你实在不必为了我如此费心!离兮…实在是无以为报。”她不愿意再辜负一个男子的真心了! 阿尔斯澜心中暗暗伤感,她这是再一次拒绝自己了!而后,他抬头爽朗地笑道:“我们西兹人不拘小节,更不会强人所难。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就当做我的义妹可好?” 苏离兮感激地点头:“好,那离兮以后就称您为兄长了。我知道您是一个心胸开阔、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斯澜兄长今后一定会遇上一位情投意合的好伴侣!” 阿尔斯澜暗暗苦笑,若是能够走出这段虐情,他何苦这么多年来牵肠挂肚。不过,离兮不愿意,那就是不愿意,他才会使用什么阴谋手段,远远看着她幸福快乐就好。 “离兮,你在敬王府中生活的似乎并不如意,不如随我去西兹国安定生活?我可保你和孩子一世无忧,不叫任何人来打扰你们。” 苏离兮捏着手中的帕子,迟疑地问道:“兄长,请恕我多问一句,您可有杨熠的消息?” 第三百四十四章 对不起,水屹 苏离兮侧头看向外头树枝上颤颤悠悠的叶子,茂密繁盛,盈绿昂然。 原来,他又重新册立了皇后娘娘,还册立的皇太子。苏离兮心中沉坠坠的,莫名有些失落感。其实早就该预料到了,小九太过年轻,势力不足。若是想早日收复江山,光复祖业,必须联合各方面的势力。 她真是在敬王府中封闭的太久了,什么也不知道,安水屹刻意隐藏着杨熠的消息,任何人都不会在她面前提起天熙那位亡国之君的消息。 小九他在西北争城掠地,苦战拼杀,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可她自己却在京都城安享富贵,投靠仇人。在小九最最艰难的时刻,她没有陪伴在他的身边,更加没有什么力量去帮助他,她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猛然间,她回想起他第一次迎娶皇后时的新婚之夜,她独自一人伤心纠结着,他半夜里跑过来,她狠狠地拧他,恨着他。他说:丑丫头,你要相信朕、你要相信你男人旎。 唉……她微微地叹息着! 阿尔斯澜静静地看着她,她默默地坐着显得幽静而娴雅。如今的苏离兮与几年前不同,多了一份内在的美丽与忧郁,却是更加让他无法自拔了鞅。 “杨熠曾经派人去西兹国,传书信皇贵妃娘娘,希望她念及自己是杨氏子孙的情分上,劝请我皇兄出兵相助。” 苏离兮的目光转回来,问道:“可是杨湄兰,昌泰公主!” 阿尔斯澜点头:“可惜,皇贵妃对天熙灭国一事无动于衷,也不知他们兄妹之间有什么罅隙?皇贵妃似乎很乐见自己的兄长被人四处追杀?” 苏离兮黯然,低语道:“这便又是我的罪过了!” 当年,若不是因为自己,杨湄兰也不会与小九恩断义绝,怒气冲冲远嫁西兹国。 阿尔斯澜叹息道:“离兮,其实杨熠也派人来找过我,我心中怨恨他抢走了你,便对他置之不理。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如今你们的汉地天下群雄纷争,军阀盘踞。若是你愿意带孩子去西兹国,我就回去安排妥当!” 苏离兮迟疑的问道:“兄长,大齐安氏在京城势力庞大,你岂有机会助我?会不会连累于你?” 阿尔斯澜轻笑道:“只要你点头同意,我必然举全部之力协你离开。明的不行,我们走暗的。” “我们西兹国拥有最强大的商队,可通往各国进行商业贸易,各方势力也都需要囤积货物和粮草,对我们西兹国的商队甚是客气,就算是遇到两方打仗,也不会冒然干扰我们。所以,西兹商人来往通行必然无忧。” 其实,怎么可能没有危险呢?为了苏离兮冒什么危险都是值得的,他不想叫她过于担心! 苏离兮坐在那里,眉头紧蹙、反复思量,突然站起来走到阿尔斯澜身前跪下:“兄长!” 阿尔斯澜大惊,急忙搀扶起她:“离兮,你这是何意?快快起来。” 苏离兮不肯站起来,眼眸含着盈盈泪水:“我知兄长待我一片诚心,可离兮心中所愿并非西兹国。我…我想去西北找杨熠。兄长可愿意帮我?” 阿尔斯澜的心中蓦然绞痛一下:“离兮,你…何苦这般痴情。那杨熠三妻六妾,自身又处于战乱纷争中朝不保夕,你知道西北有多么危险?” 苏离兮恳求道:“我知道,可是…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无论世人如何评价于他,什么纨绔昏君、什么亡国之君。然,我心知他心,他心亦是知我心……” “我当对他不离不弃。我只想一家团聚,再苦再累都无所畏惧。兄长若是为难,就当离兮没有说过。” 阿尔斯澜转身,一双紫眸中溢起淡淡的悲伤。她话中的意思很明确,不愿意去西兹国,只愿意去西北找杨熠。若是他不肯答应,她就留着敬王府不走了! 苏离兮期盼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跟随着阿尔斯澜。 过了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言道:“你既然称我一声兄长,我必当尽力如你所愿!” 苏离兮热泪盈眶:“嗯!谢谢兄长成全,您的恩德,离兮终生不忘!” 阿尔斯澜叹气,沉沉言道:“我真希望自己的这个决定,不是错误的。希望,我将来不会为此而后悔!” 门外,青梅等丫鬟正等待的不耐烦,时辰真的不早了。看什么珠宝希望这么长的时间?青梅刚刚准备上前去询问,‘吱扭’一声儿,房门打开了,苏离兮缓步走了出来。 青梅迎上去行礼:“夫人,您可看中了那些珠宝?”敬王爷给的银两很足,可以买下任意一件贵重的珠宝首饰。 苏离兮摇摇头,淡淡的言道:“珠宝虽然美丽珍贵,却并不合我的喜好,算了吧!” 站在一旁的如意姑娘,神态很是遗憾:“夫人,您要不要再多看一些,我们店里还有南越过来的珍珠……” 苏离兮疲惫地摆摆手,示意她莫要多言:“出来老半天儿,我已经有些乏了,不知辉儿在府中如何?我们这就回去吧!” 青梅和 秋兰顿时都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苏夫人要继续逛下去呢?现在可以卸下重担了! 回去就好,等她们回到敬王府中,一切自然都安全了! ~~~※~~~※~~~※~~~※~~~※~~~ 三天后,苏离兮用罢晚膳,正在炕上逗着孩子玩儿。青梅等人在外间收拾桌子。 金嬷嬷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高声言道:“夫人,奴婢来给大公子喂乃了!” “嗯!”苏离兮微笑点头,将孩子抱给了金嬷嬷。她掀开衣襟背对着苏离兮坐下,一边喂乃,一边压低了声音言道:“夫人,今夜就要行动了!” 苏离兮心头暗暗一惊,这么快就要走了。 金嬷嬷继续低低的言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夫人莫要多带东西,在卧房中等待就是!” 苏离兮点点头,内心有些激动,也有些莫名的伤感。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匆匆离去,安水屹知晓以后该有多么的伤心?自己这样做对安水屹来说,很是不公平。可她没有办法了,她的心已经给了杨熠,再不能分成两瓣了! 金嬷嬷抱着孩子离去,苏离兮心不在焉地走向书房,目光扫过墙壁上的一幅幅《梨花落》舞谱,整整二十二张了,凝聚了安水屹多少心血和自己的心愿。思来想去,前因后果,她始终是一个负心的女子,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 其它什么都可以不要带走,但是这些《梨花落》舞谱是要带走的。虽然没有凑齐,这也是她的命了。现在时间尚早,她不能总是显得无所事事,越是到了关键的时刻,越是要保持镇静,不能叫青梅几个丫鬟瞧出端倪来。 她微微叹息一口,走到书架子旁边,随手翻开一本诗集,装作看书的模样吧,最少能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 几张雅致的桃花小信笺从书页中滑出来,悄无声息的落在她的脚边。苏离兮弯腰捡了起来,目光触及之处,顿时脸色微微变了。熟悉的字体,熟悉的信笺,纸页周边桃红的花朵已经泛着黄了,显示着很久以前的事情…… “天易见,见伊难,日思伊,夜思伊,唯愿伊心似我心,定不负伊相思意……” “离兮别兮,归心似箭,不日将归,待与伊唔……” 苏离兮的心中漫过沉沉的悲哀,这是当年她第一次住进安郡王府时收到的桃花信笺。那一次,杨熠故意使坏,安水屹奉皇命到天熙宫藏书阁中去整理典籍,二人正处于柔情蜜意的热恋之中。他身在皇宫不能返回相聚,便每天写一封信笺,承载着浓浓的相思之情。 后来,她将这些记载着初恋的信笺全都夹在一本诗集之中,便是手中的这一本了。时隔多年,就在她要努力忘记的时候,就在她要又一次抛弃他的时候,这些信笺又不经意的跳出来拨动她的心弦?上天是要逼疯她吗? 往日的一幕幕情景,在苏离兮的脑海中闪过,叫她伤感不已。一滴眼泪儿落在桃花小笺上,淡淡的墨迹被湮开了…… 苏离兮猛地抬头,迅速抹去脸颊上的眼泪儿,将那几张桃花小笺重新夹在书页中,又将这一本诗集放回了书架! 好吧、好吧,她真的很对不起水屹!可是,长期这般藕断丝连的拖延着,对他们两个人都是一种折磨。她走了,好叫他彻底失望,从此就忘记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不能告别,不能再见一次面,就这样不辞而别。将来上天若是有什么惩罚,惩罚她的无情和善变,就叫她全盘承受吧,是她自己活该! 她掏出丝帕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儿,恢复了平静而优雅的姿态,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缓缓走出了书房。 她幽然如墨的眼眸投向窗外,外边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距离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离开京城 夜沉如墨,万物沉寂…… 今夜的天空中一颗星星都没有,乌黑厚重的云层压抑着大地,莫名叫人心情也沉沉的! 苏离兮手指尖儿握紧了一方丝帕,指节儿微微发白。她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的情景。时辰不早了,应该在行动了吧? 她穿着一身最最朴素的绣青竹叶白底裙衫,身旁只放着一个长长的包裹,里面卷着那珍贵的二十二幅《梨花落》舞谱,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要,任何值钱的东西都不要。她甚至将发髻上的玉簪子,耳垂上的整张和手腕上翠绿镯子都撸了下来。仿佛这样做可以减少她内心的一点点愧疚。 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儿蛙鸣,凌波湖中的莲藕都熟透了,风儿一吹便飘过来淡淡的荷香。此刻的苏离兮显得平静而镇定,她默默地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窗户稍纱上显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金嬷嬷抱着孩子走到门边前,轻轻地击打两下鞅。 苏离兮稳步走过去将房门拉开一条细缝,金嬷嬷闪身而进动作敏捷。苏离兮这才意识到,这位金嬷嬷必然是身怀武功之人。 “夫人,整个凌波苑和后院的小路上已经清除了障碍,我们这就可以走了。”金嬷嬷言道。 苏离兮探头,看向她怀抱中的孩子,小辉辉睡得很是香甜,小嘴一吧一唧着像是吃饱满足的样子。这一路上甚是艰辛,可怜辉儿这么小的孩子也要跟着千里奔波受累。 金嬷嬷知晓她的担忧,诚恳地言道:“夫人请放心,奴婢就是升辉大公子的护身符,这一路西去都会跟随着侍奉,决计不会让大公子受到丝毫的委屈。” “谢谢你!可是,曾嬷嬷、青梅她们怎么样了?…”苏离兮担忧地问道:“你们不会杀了她们吧?”这些丫鬟们照顾她将近两年的时间,都是待她极好的人! 金嬷嬷一怔,而后轻笑道:“夫人想到哪里去了?奴婢也是三个孩子的娘亲儿了,岂会是那穷凶恶极之人。她们都中了迷-香,等明天天色一亮便会苏醒,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早就出城了。” “好!”苏离兮转身将床上的包裹背起来。 金嬷嬷看到她背着长长的青布包裹,不由蹙眉言道:“夫人,简易出行才能快速,您什么都不用带,我们斯澜王爷富可强国,什么在珍贵的东西都有。” 苏离兮坚定的言道:“这里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所以不能舍弃!” 金嬷嬷摇摇头:“好吧,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小侧门之处,已经有我们的的人在等待接应了。” “好!” 金嬷嬷胸前裹着孩子,转身打开门。她警惕地张望了一会儿,感觉四下里都是安全的,这才迈出了房门:“夫人,你一定要紧跟着我!” 苏离兮回头,目光复杂!她再一次看看住了很长时间的屋子,咬牙离去! 二女一路沿着长廊走着,尽量放轻脚下的声响,挑选黑暗背光的墙角儿行走。几个转弯儿之后,她们来到了平日里很少有人走动的后花园小侧门。 苏离兮见到门边的地上,歪歪扭扭躺卧着几个看守门户的家丁,大概也是被那个什么迷-香给弄晕了。想来,阿尔斯澜为了这一次行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精心设计每一步的运作,才能有机会将她从敬王府中捞出来! 金嬷嬷站在门边,低声说了一句暗语,苏离兮听着不像是汉话,可能是西兹国语言。门外的两个黑衣人推开大门,她们悄悄走了出去。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黑衣人,用生硬的汉话低声言道:“敬王府中后面的院子都有重兵把守,实在不能轻易度过。离兮姑娘,在下只能抱着您飞檐走壁。” 苏离兮一愣,对方就将她横抱起来,轻轻言道:“得罪了!” 紧接着,苏离兮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轻,感觉整个人就失重的飞了起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儿,眼前是模糊而快速倒退的影子,她的心脏砰砰乱跳着。西兹国的能人异士也真不少呀! 她迎着夜间的风儿努力回头,恍惚的视线中,她看到金嬷嬷抱着孩子紧紧跟在身后,她才算是放心了。 她选择完完全全相信阿尔斯澜,或许会冒很大的险。然,对小九的思念已经不可遏制,早些团聚让辉儿见到父亲,是她的心愿! ~~~※~~~※~~~※~~~※~~~※~~~ 京都城外,一队装满各类货物的商队正在山路上行进着。前前后后的几十匹骏马上,骑着高大威猛的西兹商人,他们保护着中间的车队,时刻警惕地看着四周。 中间是十几辆马车依次而行,摇摇晃晃地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其中的一辆马车上,苏离兮抱着孩子倚靠在柔软的锦缎垫子上。她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脸上的神态颇为轻松。 滚动的马车轮子压到一块石头狠狠颠簸一下,车身上下晃动着,睡梦中的小辉辉一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怔怔看 到娘亲儿那一张熟悉温柔的脸,他又放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苏离兮一笑,拢了拢孩子身上的锦被:“辉儿乖,娘亲儿在你身边呢,睡吧,安心的睡吧!” 车外的夜色依旧沉沉,偶尔有风儿吹飘了车窗的布帘子,可以看到远处黑蒙蒙的天空。苏离兮坐在那里,身子跟随着马车摇晃着,神情有些恍惚。她真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离开京都城,离开敬王府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的出乎想象。半个时辰之前,苏离兮在几个西兹高手的掩护下,飞出敬王府那重重叠叠的楼阁,在一条小巷子中和西兹国的商队汇合,阿尔斯澜正这那里等候着她。他们没有时间讲话,按照计划出城。 西域商队在天快亮的五更天出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齐国安氏皇族为了尽快稳定下来,得到各国皇室的承认与交好,大力发展国与国之间的贸易经济,鼓励商队之间的来往置换。有两个城门专门在夜间开放,方便各国商人的进出。 西兹国商队拿着大齐国朝廷颁发的通关文牒,很顺利就出了城门。当然,守门的兵士们也得到了不少的好处,其实他们不怕辛苦最欢迎这些商队来往,这可是一个人人都想得到的肥差。 马车停顿了一下,车帘子一掀开,阿尔斯澜跳上车厢:“怎么样,离兮,你还好吧!” 苏离兮温和地笑道:“有劳兄长挂心了,离兮一切都好!” 阿尔斯澜惋惜地言道:“此去西北千里之遥,一路上很是艰辛,这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只怕你以后要吃不少苦头了,出门在外不如府中那般便利!” 苏离兮低头看在孩子,轻轻的低语道:“若是能一家团聚,比什么都好!” 阿尔斯澜的目光被孩子吸引住了,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态:“这就是你的儿子?” “嗯!”苏离兮温柔地点点头,素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额头,小家伙挺适应马车的摇晃,大概当做了一个大摇篮,睡得呼噜呼噜的。 阿尔斯澜言道:“那杨熠能够得你一心真爱,还有这么可爱漂亮的孩子,真是一个有福气之人!我真是羡慕他,若这孩子是我的儿子,我宁可用天下来换!” 苏离兮略感难堪,言道:“兄长为人豪放爽朗,将来一定会遇上美丽善良的女子。” “哈哈、哈哈!”他爽朗地笑道:“离兮莫要挂心,我不过是说一个玩笑儿。” “嗯!”她亦是跟着笑了几声。 阿尔斯澜沉沉地凝望着她,言道:“此去西北道路颠簸不好走,你抓紧时间再多休息一会儿。我们距离京都城尚近,还在大齐安氏的势力范围之内,为了安全起见少不得要多多赶路。等过了这两天,就找个小镇子的客栈叫你好好休息休息。” “离兮不怕吃苦,此番折腾又劳累兄长了!” 他暗暗叹息:“你我兄妹,不说这些客套话了!我下车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人去喊我,我就在前边的车上!” “好!”苏离兮感激地点头。 阿尔斯澜跳下马车厢,车内留下苏离兮母子二人。她掀开车窗帘,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东方的天边一轮红日徐徐升起,映红了半个天空,清晨的空气清新中透着微凉。 远处是一座座山峦高低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 终于,离开京城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逃跑失败 车厢儿里铺着一层厚厚的西兹彩织毛料毯子,算是比较舒适了。苏离兮昨夜奔波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了才歪斜在马车里睡了一会儿。 马车轻微摇晃着,晃晃悠悠令人睡的不够踏实。路途遥远,道路不平。她睡着、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砰……”的一声巨响,将睡梦中的苏离兮惊醒了,她猛地坐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苏离兮掀开车帘子向外张望,只见周围的山川险峻,密林丛生,两旁枝叶茂盛的树木张牙舞爪地伸展着。 “前边出事了,快去看看!”车外,骑着马儿的西兹勇士快速从两旁穿过,扬起一阵阵灰尘儿鞅。 小辉辉亦是被惊醒了,他睁开茫然的大眼睛,看到马车里窄小而陌生的环境,红红的小嘴咧开:“哇哇、哇哇……” 苏离兮慌忙转身,将儿子搂在怀中安抚着:“不哭、不哭!娘亲儿在这里呢,别怕!” 小孩子不好哄,估计没有睡舒服就被闹醒了,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小手乱抓着,小腿乱蹬着:“哇哇、哇哇、哇哇!旎” 苏离兮一边颠着孩子,一边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宝贝不哭了。” 车帘子一掀开,金嬷嬷跳上车厢:“大公子这是饿了吧?夫人,让奴婢来喂乃吧!” “好!”苏离兮将孩子递给了金嬷嬷,孩子含住了乃头,立刻停止了哭闹,含着眼泪抽噎着使劲吃乃。 苏离兮担忧地问道:“车队怎么突然停下来不走了,前边出了什么事情?” 金嬷嬷忧虑地摇摇头:“咱们的马车在商队中间,奴婢也看不到前边。不过,这一段路上应该没有山贼,也不知道是谁挡住了去路?有王爷在前边处置,还有王爷身边的亲兵个个勇猛,寻常人不敢招惹咱们。夫人暂且放宽心吧。” 话儿虽然这么说,苏离兮心中感觉不妙,阿尔斯澜和他的亲兵勇猛,可这里对他们而言是异国他乡。她心里正想着要不要下车去看看?就听到前后几个方向传来了厮杀的声音…… 刀剑撞击,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打斗声音拼杀着…… 两个女子的脸色惧变,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忌惮。这才出城几个时辰,还在大齐安氏的势力范围内,难不成是安水屹追过来了? 正在吃乃的小辉辉忽然闻听打斗之声,受到了惊吓,又张开大嘴哇啦哇啦哭闹起来:“哇哇、哇哇、哇哇!”喂乃也不管用了。 孩童的哭声穿破车厢,飞出车外,快速地四散开来,回荡在山野林间,显得那般的刺耳不协调。苏离兮心中又急又疼,糟糕!孩子的哭声会将他们吸引过来。 金嬷嬷搂着孩子哄着:“乖乖、乖乖,别哭了、别哭了哦!” 果然,一阵儿杂乱的马蹄急急奔向这边儿,不出片刻这辆马车已经被人包围起来了。 苏离兮鼓起勇气掀开了车帘子,只见不远处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上,安水屹一身戎装,金甲在身,正冷冷地看向这边。 周围西兹勇士们与大齐军依旧凶猛的厮杀着,噼噼啪啪的打击声交织在一起,不断有人受伤发出痛苦的厮叫儿,血花四溅。身后是孩子的哭闹声音,哭得撕心裂肺,不绝于耳! 而苏离兮和安水屹的两双眼眸,穿过重重的障碍凝视在一起,彼此都是一阵儿揪心之痛。耳边的喊杀儿声逐渐模糊,到处晃动的人影和刀光剑影,混杂为朦胧的一片儿。 他们的目光中都带着不可遏制的伤痛,他们两人的身子同时僵硬不动了! 远处的天空中似压着黑沉沉的乌云不见清明,冷风肃杀卷得山路上的落叶乱舞,,蕴着他们二人心中复杂不可言述的低黯之感。 曾经深深相爱的两个人,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出结尾,他们也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穿上战甲的模样。周身银白色的铠甲散发着淡淡的冷寒之光,笔挺的身姿中隐隐着暗暗的杀气,往日里温和儒雅的眼眸中射出令人彻骨寒冷的光束。他就向一只高傲而冷酷的战狼,用最短的时间、最快捷的方法就找到了目标,而后毫不迟疑地扑上去吞噬! 这才真正的的安水屹吗?在那三年的军营厮杀中,他就是以这样的姿态一路杀过来的?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男子,你岂能期待他还像以往般温情善良?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懂他,更害怕看见现在这般冰冷的安水屹! “啊……”马车前一声疼痛的叫喊声,将苏离兮带回了现实,她看见一个又一个的西兹勇士倒在马蹄下,没有倒下的仍然在拼命打斗着。 阿尔斯澜亲自挡在马车之前,手中那一把儿长刀上沾满了血迹。苏离兮的眼中流露出难忍的伤感,西兹国勇士虽然个个不怕死,但大齐兵人多势众,在数量上就输定了。 安水屹高高的骑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冷峻的面容犹如岩石,他傲慢俯视着眼前厮杀,他的周围站在几十个高手,将他牢牢护卫着。或许,他心中尚存那么一点点风骨,不愿意当着苏离兮的面亲手杀人。 “啊……”又一个西兹国勇士倒下,苏离兮惊愕地看着,她虽然和这些异国男儿不熟悉,可他们却为了保护自己而死。身后是孩子的哭声不断,搅得她的脑袋要爆炸了。这是一场注定要输的战斗,再打下去就死光了! “别打了、别打了!”苏离兮站在车头上凄厉地喊叫着:“别杀了,不要再杀了……” 半空中的风儿吹散了她的发丝,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安水屹,我跟你回去,要杀要刮随便你,放过他们,不要杀了!” 安水屹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大齐兵停止了杀戮,握住兵器冷冷看着他们。 周围突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苏离兮看着安水屹,有气无力地言道:“我跟你回去,你放他们走!” 阿尔斯澜不甘心地伤感道:“对不起,离兮,我没有安排好!” 苏离兮向他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兄长,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还连累你失去了这么多的兄弟。别管我了,你走吧,带着剩下的人快些走吧!” 阿尔斯澜摇头:“我们西兹男儿从来不会退缩,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兄长……”她含着眼泪叫道:“算离兮求求你了,你快些走吧,你不管你的这些兄弟了吗?我求你走好不好?他…他不会将我怎样的,你放心!” 阿尔斯澜看看左右的伤残兄弟,他们人数少,已经没有战斗力了,这些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人,他的心中流露出不忍! 苏离兮顿足:“兄长,你想逼死我是不是?你若是再不走,我一头撞死在这里!” “离兮……”阿尔斯澜声音有些哽咽:“好!我走,你等着我,我还会再来的!” 他转身不再多看一眼儿,带着满满的伤痕和悲痛,带着剩下的十几个伤者,绕过安水屹等大齐兵队,向着远处走去! 萧都统似乎很不甘心,转头看向安水屹:“王爷?” “让他们走!”安水屹冷冷地言道,他一甩缰绳缓缓地向苏离兮的马车走去。 苏离兮回到马车里,将孩子从金嬷嬷的手中抱过来,低声说道:“你也快走,他们会杀了你!” 金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儿,言道:“夫人保重!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在西兹国等着您!”她跳下马车追随西兹兵士而去。 苏离兮将儿子搂在怀中,轻轻哄着他:“好了,没事了,辉儿不哭了!” 安水屹揭开车帘子跳了上来,冷冷看着苏离兮母子两人。她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平静,旁若无人地哄着孩子。 安水屹上前,无情的一把儿将孩子夺过来,辉儿发出刺耳的哭喊声音…… “你干什么?”苏离兮蓦然睁大了眼眸,心焦如焚:“把孩子给我!” 小辉辉感受到安水屹身上的冰寒之意,孩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疼爱他的父亲为什么变得这般凌厉?孩子努力向苏离兮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眼泪汪汪的张大嘴巴凄厉哭喊着:“妈……哇哇……” 苏离兮五脏六腑都颤抖起来,带着哭腔祈求道:“水屹,把孩子给我!” 安水屹斜睨她一眼儿,将孩子递给了车厢外的一个人,那人竟然抱着哭闹的孩子走了,哭声渐渐远去。 苏离兮大惊失色,扑打着要往车厢外冲出去:“辉儿,安水屹,你到底想怎么样?把孩子给我!” 他挡住她的去路,有力的肩膀将她按倒在厚厚的毛毯上…… 第三百三四十七章 告别旧时爱 夏天的山路上,清风习习、绿叶茵茵…… 林中的小鸟张开翅膀飞跃过半空,发出‘叽叽喳喳’的清脆鸣叫。路边的草丛中开满了嫩黄的野花,偶尔会吸引一两只蝴蝶飞来。周围的风景甚是不错,安静中透着清新的意境。 然,若是仔细看一下周边,就会发现路边染着斑斑的血迹,还有残破的兵器随意丢着,这里像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战?被山野风景掩盖之下的凌杀慢慢弥散不见。 一辆宽大的马车孤零零停在路中央,车厢正在微微晃动着,里面偶尔会发出纠缠厮打的声响。站在十几丈开外的兵士们充耳不闻,他们手执兵器巍然不动。他们面无表情,尽职尽责的守护着两旁的路口。 他咬着她唇儿霸道地亲吻着,反扣住她的两只手腕使她无法动弹。他从来没有这般粗鲁过,心里定是愤怒到了极致。长期压抑的怒火,在见到她失踪的那一刻起便涌入了五腹六脏。他能够容忍她的一切,就是不能容忍她无情的离去鞅。 不辞而别、不辞而别,她就是这般的厌弃自己吗?她再一次抛弃了他! 亲着、吻着她的下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不再挣扎、不再反抗,竟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他肆虐?他不由抬眸看向她的脸颊,心中猛地一惊。 安水屹从来不曾见过这般绝望的一张脸,她的瞳孔涣散无光,呆滞地盯着上方的车顶,空洞洞的目光犹如垂死之光?她的神态麻木不仁彷如失去了思维,就像一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尸体’旎。 “离兮?”他的手指儿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的眼珠缓缓转动过来,仿佛看着他,又仿佛没有看着他:“你若是想要这个身体?就拿去吧,是我欠你的。总之,我们两个之间,始终是我对不起你。” 他心神一晃,担忧和伤心迅速取代了不久前的愤怒,这不是他想要的,她怎么能像是完成一笔交易?然,他还能拿她怎么样呢?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地像一只蝼蚁,就连抬一下胳膊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伤感而无力地躺在了一旁。她冷漠地整理着身上被扯乱的衣服。 而后两个人默默地躺着,世间忽然变得安静起来。他与她一般盯着上方的车顶发呆,仿佛那灰色的车顶能看出一朵花来。此刻的他们就像是彼此熟悉多年的朋友,坐在一起平静地相对。 车厢外有风儿吹过的声响,吊在车头前的马铜铃铛发出清脆的撞击,两旁琉璃色的流苏缓缓地晃动着。 “想去哪里?”他轻飘飘地问道。 “去西北找杨熠?”她回答。 他的嘴角飘起一抹自嘲,言道:“那些西兹人不值得相信,谁知道他们会把你骗到哪里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斯澜王爷对你有不轨之心,若是直接带你去西兹国,你能奈他如何?毕竟是外族人。” 她沉默了片刻,言道:“我信他!” 他闭眸长叹,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就连一个外族人都不如了:“离兮,我们…真的一点儿可能都没有了吗?” 他的悲伤散发而出,弥漫着这个小小的车厢之中。 苏离兮低垂下眼眸:“水屹,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其实,你是那样的美好,我一点都配不上你。” 他转身猛地将她搂在怀中,紧紧地搂着似乎要融入自己的血肉:“离兮,苏离兮,我心里真的好难受。” 苏离兮感觉到有一滴儿冰凉的泪水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她心中亦是很难受,认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他哭。 她翻身缓缓地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内疚地安抚道:“水屹,对不起,我根本不值得你这般用情!”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他低沉地言道。 “嗯!”她诚恳地点点头。 他低头吻上她的唇儿,狠狠地将自己浑身的力量都耗尽了,这就是吻别了,他与她的最后一个吻。以后,他们就只能做朋友了。 苏离兮轻轻启唇儿,柔柔地回应着他,含住他的舌尖儿,似乎明了他的心意。 从他们第一次在水韵坊中接触,献出彼此的初吻。这些年来断断续续有很多次了,特别是她住进安郡王府邸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正处于热恋之中,几乎每天都腻在一起亲吻。 这一次的吻,是如此的痛心? 他将剩下的苦楚咽下,缓缓地松开了手,神态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此去西北一路太凶险,别人送你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去!” 言罢,他不再多看她一眼儿,坐起来跳下马车! 苏离兮慢慢地坐起来,看着微微晃动的布帘子和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心中的伤感无以言述! ~~~※~~~※~~~※~~~※~~~※~~~ 车队缓缓地行进着! 不过,这一次守护车队的不再是西城商贩和勇士,而是大齐国敬王所属的骁骑营队。 车队最前方,萧都统骑在马上,紧紧跟着安水屹的坐骑。他的面色犹有不甘:“王爷,您交给属下去办就可以了,何必亲自跑着一趟西北。且不说这一路上险路重重,出了我们大齐的地界更是危机四伏。我们所带兵马不多,若是遇到其他势力,难免会有几场恶战!” 安水屹拉紧了马缰:“正是因为过于危险,本王才不能放心!” 萧都统叹息,如敬王这般痴情男子真是天下少见,竟然要送自己的小妾去西北与杨熠相见?他实在是不能理解敬王所为,不就是一个歌舞伎出身的女人嘛,年轻漂亮的女子一抓一大把儿,敬王如今的身份想要什么样女人没有?平日里宠着爱着也就罢了,何必为她冒生命危险! 萧都统言道:“属下向您保证,一定将苏夫人平安送到西北。王爷,昨夜传来消息,皇上圣体不虞,听说已经在咳血了,太医们都守在陛下的寝宫里,皇后命任何人不得靠近。如今京都城内局势微妙,皇上不肯册立太子,储君之位久久悬空着,几位王爷都盯守在皇宫里了,您坐镇京城才能稳住敬王府。此地距离京城尚且不远,您此时返回还来得及……” “我心意已决,莫要多言!”安水屹一甩马鞭,策马向前走去。 萧都统看着安水屹的背影摇头,这女子真是一个红颜祸水,若不是怕王爷发怒,真恨不能一刀砍死她! 车厢内,苏离兮怀抱着儿子默默坐着。 刚才安水屹叫人将孩子送了回来,见到儿子浑身都是好好的,没有一丁点的损失。她的一颗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小辉辉哭闹了一阵子,想是累的不轻,闭上眼眸抽噎着进入梦乡。 她没有想到安水屹要亲自送自己去西北,此刻的愧疚更加浓厚了,她甚至羞愧再与他见面说话。欠他的情意,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了。 天近午时,马车停在路边儿休整! 有军士送来一些干粮和清水,还特意为孩子熬制了一碗烂糊糊的肉粥。行军中的伙食就是这般粗糙,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就可以了。苏离兮先吃了一口,味道确实不怎么样好,缺乏调料的稀粥里隐隐带着一股子肥肉腥味儿。 小辉辉品尝了一口肉粥,就呜呜摇头吐了出来,而后张开嘴巴哭了:“哇哇……哇哇……” 苏离兮急忙拿起手帕子给孩子擦嘴,孩子还不到十个月大,自然想吃乃乃。可金嬷嬷已经随着西兹国的人离开了,车队中只有苏离兮一个女人照顾,她这一个月根本就没有喂乃,乃水已经稀少的不行了。以前在敬王府中,小辉辉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众人就将他捧在手心里哄着爱着,想吃什么有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何曾吃过着许多苦头儿? 小辉辉趴在她的怀中,使劲向她的胸怀里磨蹭着,试图想要找到乃水吃,小手使劲扯着她胸前的衣襟,其意图十分明显。 苏离兮哄着孩子:“辉儿乖,咱们吃点肉粥好不好?肉粥也是很好吃的。”唉,早知道如此,清晨就不该让金嬷嬷离开了。 “哇哇…哇哇……”孩子得不到回应,张开嘴巴大声哭闹着,就是不肯吃肉粥,一直往她的怀里钻不肯罢休! 她尝试了几次将肉粥喂到孩子的嘴巴里,小辉辉都吧唧着嘴巴给吐出来了,还不断用小手推开碗,竟是一点点都不肯将就。 “你这个小臭孩子,怎么这般娇气?”苏离兮气呼呼地将肉粥放在一旁:“男孩子哪有像你这样的?现在没有金嬷嬷,只有这个肉粥,你不吃就算了,饿着肚子好了!” “哇哇……哇哇……”小辉辉看到她凶狠的模样,愈发张大了嘴巴哭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不要钱地流淌着。 苏离兮心疼不已,终极是扭不过孩子的哭闹,做娘亲儿的人谁也抵抗不了孩子的固执,她只能揭开了自己的衣襟,将孩子楼在怀中。小辉辉慌不迭地含着吸了几口,没有想象中的甘美味道,什么也吸不出来?他的小脸委屈地又哭起来。哭了几声像是不甘心,又趴上去使劲地咬着! 孩子咬得太痛了,苏离兮禁不住疼的叫起来:“哎呦……” “孩子怎么了?哭闹的这般厉害?”安水屹一掀开车帘子,撞了进来。 一瞬间,两个人撞上一个面对面…… 第三百四十八章 行路难 “啊……”苏离兮惊呼一声,慌忙抱着孩子转身背对。安水屹亦是急忙转身,将车帘子放下。 以前虽然也有过亲密接触,可大白天的这般坦诚相见实在是叫人羞愧不已。苏离兮的脸色飞起红晕,一颗心砰砰直跳着。 安水屹站在马车外间,低声问道:“辉儿怎么了?” 苏离兮将衣襟整理好,辉儿又大声哭闹起来,哇哇的哭声震动着车厢。 苏离兮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言道:“辉儿不想吃肉粥,要吃…要吃乃。”一句话刚说完,她窘迫地低头。然,她必须说明孩子的要求,心里还指望着安水屹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鞅。 安水屹看看正午的天色,忧虑言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根本找不到乳母。你先好好哄哄孩子,我们这就准备前行了。再走几个时辰有一个小村庄,等到了那里我们就去村子里找乳母!” “好!”她只得点点头,还要几个时辰呀,孩子会饿成什么样子? 安水屹不再言语,去前边命令队伍开拔。一行人休整好队伍缓缓向前走去,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上下颠簸实在是很难受。一路上有孩子的哭声不断传出车厢,苏离兮怎么哄孩子都不管用,小辉辉实在是饿极了,偏偏又是一个性格执拗不肯认输的孩子,一点点肉粥都不肯下咽旎。 她一边儿心疼着孩子,一边多次尝试喂饭,孩子都倔强地吐了出来。他哭累了就睡上一会儿,睡醒了就接着哭,直到将小嗓子都哭得沙哑起来,呜呜叫唤着要吃乃。苏离兮无可奈何,想想这一路上的条件甚是艰险,也不知道孩子受不受得了?她只得寄希望于尽快到达那个小村庄,能够在里面找一个合适的乳母。 然,就算找到了乳母。现在兵荒马乱的时期,到处都在打仗,人家愿意丢下自己襁褓中的孩子,跟着她一路去西北吗?苏离兮犯愁地想到,只怕花费再多的钱,一个母亲也不会愿意这样做。 道路越来越不好走,马车颠簸的她只想反胃呕吐,中午吃的那一些干粮味道不好。她的身子昏昏沉沉想睡觉,可孩子在一旁不断吵闹着,她根本不得休息片刻。 话说这当娘亲儿的真不容易,苏离兮虽然生下了孩子,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丫鬟嬷嬷们帮助她照看着,她不过是空闲的时候逗着孩子玩一玩。现在,全部都要依靠她自己带孩子,一会抱着、一会搂着、一会哄着,胳臂痛得抬不起来,其中的辛苦实在是难以想象。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她便累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简直比连续跳舞几个时辰的运动量! 半下午的时候,天空中乌云密布变得黑压压一片,夏天的暴风雨说来就来。 倾盆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哗啦啦的骤雨抽打着地面,雨飞水溅到车厢里。苏离兮急忙将布帘子压好,她刚刚掖好布帘子,又被狂风吹了起来,再次掖好,再次吹开。有很多雨水穿透了帘子倒灌进来,弄得她的衣服和孩子的衣服都湿了。 “噼啪…噼啪…”一道道闪电划破云层,发出巨大的声响,雷电仿佛就在她的头顶上爆炸,咆哮怒轰着车顶,将小辉辉吓得浑身发抖,原本就嘶哑的嗓子哭嚎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让苏离兮心都快要碎了。 “娘亲在你身边呢,别怕,辉儿,别哭了、别哭了。”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想哭了。她紧紧地搂着孩子,双臂不断发抖着。 苏离兮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懊悔,此去西北这一路还很长、很长,其中不可预知的艰险太多、太多。她为了自己的任性妄为,带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孩子千里奔波,孩子怎么受得了? 车帘子掀开,安水屹跳上车厢,脱下*的斗篷放在车外,转身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嗯!”苏离兮低垂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怎么会没事呢。 “孩子给我抱,你休息一会儿!”安水屹从她怀中抱过孩子,他有力臂膀让小辉辉感到安全,温和的笑容亦是感染了孩子。 小辉辉停止了哭闹,伏在安水屹的怀中低声抽噎着。安水屹倚靠着车窗坐下,用自己的后背遮挡住外间飘进来的雨滴。 他看到她的衣裙湿了半边儿,言道:“风雨太大了无法行进,前边的山路上有一间破庙,等一会我们进去休息。这一场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或许今天晚上就在庙里过夜了。” “哦……”苏离兮无力地点头,而后又抬头怯生生地问道:“那乳母怎么办?”不能走到小村庄,不能找到乳母,小辉辉又要饿上一夜吗? 安水屹沉静一会儿,言道:“我会派遣几个兵士骑马先行,到那个村庄里去找找,若是发现了就将她抓回来。” 苏离兮惊愕,想了一想又低垂下脑袋,是啊!这样的鬼天气,有哪个妇人会跟着陌生的兵士走?只能是强行抓回来了。对人家未免很不公平,可是为了小辉辉也没有其它办法。回头多多补偿一些银两压惊吧! 不多时,队伍走到那一间山中破庙,找一块最最干燥没有漏雨的地方,燃烧了一堆火取暖烤衣,又在周围拉起布帘子,让苏离兮和孩子进入其中休息。其它人就分散开来各自找地方驻扎。 苏离兮抱着孩子走进那一块隔离好的小地方,坐在火堆前给孩子换衣服。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有兵士将车厢中的毛毯子拿过去,铺在干草上做了一个临时的床铺。 天色全部都黑了,外边的风雨依旧肆虐着,噼里啪啦地击打在破庙房顶上,窗外溅起一阵阵如烟的薄雾,雨雾时高时低,忽稠忽稀,连绵起伏,雨水沿着屋檐像瀑布一般流泄而下,这一场大雨不知道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苏离兮烤好了半湿的衣衫,回头发现儿子已经睡着了。她微微叹息一口,只有等孩子睡着了她才能休息片刻。火堆上挂着行军用的简易铁水壶,里面装满了清水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等一会烧好了水,凉上一碗给孩子喝。他哭了整整一天儿,滴水未进,嗓子嘶哑,可真是遭罪呀! 安水屹揭开布帘子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稀饭:“离兮,你吃一些晚餐。这里条件艰苦,拿不出什么好食物来。我早上为了…为了尽快追赶你,所带的东西不多。等明天雨停了,找一个村庄,好好补给一些军需!” “你吃了吗?”苏离兮问道。 “吃了!”他干脆地回答道,将手中的碗递给她。 她坐在火堆旁边,轻轻喝着米粥。虽然不想吃,也必须吃一些,她还要积攒体力照顾孩子。 安水屹默默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牢牢记在心里,以后再相看的时间可不多了。 他说道:“已经派人冒雨去前边的村庄里找乳母了,如果顺利的话,来回一个多时辰吧!” 苏离兮将碗放在一旁,低头擦拭着嘴角:“水屹,此去西北,对你…对你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她有些为他担忧。他冒险送她去西北,擅自离开京城,不知道齐皇会不会发怒? 他以为她担心不能安全到达西北,轻轻地言道:“你放心吧,这一路上我自有安排,定能护得你和孩子的安全。若是走的顺利,大概二十几天的时间吧。等快到了西北的地段,我派人去通知杨熠,让他在交界处接你!” “哦!” 苏离兮无语了,两个人默默坐了一会儿,盯着火堆中那噼啪燃烧的木材。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虽然没有看对方,却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对方心中淡淡的忧伤。 水壶中的水完全煮开了,安水屹熟练地拿起一个铁钩子,提起水壶将一旁的几个水碗灌满,剩下的热水倒进一个小木盆子中。苏离兮看着他的动作,心想他那几年的军队生活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些日常杂事做起来甚是娴熟。 “你累了一天,稍微清洗一下,今夜早点儿休息。等乳母来了,我便来叫醒你!” 安水屹收拾好一切,转身出了小隔间。 苏离兮从包裹中找到一条帕子,浸泡在水盆中。她清洗着脸颊和手臂,思绪又陷入了混乱,一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会又对杨熠思念起来。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事到如今总不能退缩了。 她拿起手帕,走到毛毯子旁边想要给孩子擦擦脸,小辉辉的小脸哭得脏兮兮,胖嘟嘟的脸蛋上布满了泪痕和鼻涕的痕迹。 大概是庙里的温度高,她看见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她的手触摸到孩子的肌肤,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好烫! “辉儿?”苏离兮一把将孩子搂在怀中,担心地叫道:“辉儿醒醒,辉儿醒醒!” 发烧了,孩子发高烧了,浑身都是滚烫滚烫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孩子病了 “辉儿,辉儿你醒醒!” 苏离兮摇着孩子的身体,小辉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又软弱无力地闭上了。 “辉儿,你不要吓娘亲儿!”她将孩子搂在怀中,感觉到那小小的身体都是热乎乎的,好像抱着一个小火炉! 苏离兮心里顿时慌乱起来,看着发烫的孩子手足无措。 自从辉儿出生以后,在敬王府诸人的精心照料中从来没有生过病,她心里自然也没有往这方面多想,以为孩子不会生病的。第一次当娘亲的女子没有任何看护孩子的经验,谁料到这般艰苦的条件下,孩子又累又饿连连哭闹,竟然开始发烧了鞅。 她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跑出小隔间,慌里慌张地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嘴巴里叫道:“水屹、水屹……” 正在外间休息的兵士们,围着火堆儿坐成若干个圆圈。男人们停止了交谈,纷纷抬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水屹、水屹……”她左右不断寻找着,想要在众多的男人中找到那一张熟悉的脸旎。 破庙大堂的一个角落中,安水屹从一群男人中站起来,蹙眉问道:“怎么了?” 苏离兮顾不上别人的瞩目,跑过去拉住他的手,面色紧张地言道:“辉儿生病了,辉儿在发烫!” “先别慌,我们进去看看!”他沉静地安慰着她。 两个人走入小隔间,安水屹几步走过去蹲在孩子的身边,一只手轻轻搭上辉儿的手腕把脉。苏离兮则是紧张地注视着他,知道他素来有些医术,当年的苏荷请娘亲就是他医治的。 安水屹侧耳倾听一番,又翻开孩子的眼皮儿看看,摸摸小手小脚处,再将手背放在孩子的额头处试试温度。 她等不及,在一旁焦急的问道:“辉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唤他都不醒,一声不肯,浑身发烫!” 安水屹沉寂片刻,言道:“小儿神气怯弱,元气未充,不耐意外刺激便会邪风入体,此症状乃是外感六惑,暑邪湿热疫疠之气。” 苏离兮脸色惧变:“那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呀!” 安水屹担忧地言道:“若是在京城,这种孩童小病倒是不难治疗,开上几幅方子好好调理一番便可好转。只是……” “只是什么?”她急切地问道。 “这里乃是荒郊野外,军中也无有专治疗婴孩的药物,根本无从下手治疗!”安水屹无奈地言道:“看来,明天计划有变,我们不能再继续前行了。频繁的舟车劳顿只会加重辉儿的病情。” 闻言,苏离兮呆坐在孩子的身边,眼泪缓缓地留下来:“没有药?没有药呀!是啊,这里是荒山野外怎么会有孩子的药。呜呜、呜呜……”她知道大人们用的药物,是不能随便给孩子用的。 她捂住脸颊哭了起来,都是她的错,不顾一切的将孩子带到着里来,一路上不吃不喝,风吹雨打,声嘶力竭,才让辉儿折磨成这一副样子。做娘亲的人最见不得孩子生病受苦,她恨不能病倒的人是自己。 他轻轻地安慰她:“先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 她的肩膀抽搐着哭泣:“水屹,我是不是太任性了?都是我害了孩子。”她自己吃苦受累都不要紧,可是辉儿还那么小! “……”他将一方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来继续哭泣着:“我听说小孩子不能长期发烧,否则会烧坏了脑子,变成一个傻子。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前世的时候,她记得有一家邻居的孩子就是这样,连续发烧几天几夜,用尽办法也不能退烧,后来就变傻了。 安水屹面色一僵,安慰她言道:“这种情况很少见,你不要胡乱瞎想!” 她哭得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辉儿若是一直不能退烧,我们又没有药物治疗,这、这…我真是一个坏娘亲,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怀娘亲…下午的时候辉儿哭的厉害,我还照着他的屁股上拍了几下,我是不是很可恶!”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只得将她搂住怀抱中:“你先用温水给孩子擦拭身体,用凉水敷着额头。等一会儿雨停了,我到附近的山上去找草药,好不好?希望可以找到辉儿需要的药。” 她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 “真的可以找到草药吗?”她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或许吧?以前返回京都之时,虽然路过此地,但是并没有上山采药,也许能找到,也许一无所获,我不知道山上的情况如何?”他只能实话实说。 “呜呜……”她伤心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泪水和鼻涕都擦在他的身上,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一点点安慰。 她又猛地离开了他,走到水盆子中揉搓那一条手帕子,拧干了水以后敷在辉儿的额头上。她记得小时候自己发烧,娘亲儿就是用这个方法物理降温。手帕子放上去一会儿,就被孩子的体温熏得热乎乎。苏离兮赶紧又冲洗手帕子,一次一次的贴在孩子的头上。 安水屹则端起木盆子去外间重新换清水…… 两个人这般忙碌了半天,小辉辉的体温依然没有下降,反而难受地动来动去,像是极为痛苦不安?苏离兮看着孩子的模样,心急如焚。可是他们一点其它的办法都没有!下午孩子哭闹的时候,她心烦意乱直盼着他睡觉。现在孩子不哭不闹了,迷迷糊糊昏迷着,她却是更加害怕了。 “报!……”布帘子外边,一个兵士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离兮离开安水屹的身边,转身擦去泪水。 “什么事?”安水屹隔着布帘子问道。 那兵士跪在外边,双手抱拳回答道:“禀告王爷,去前方村子里寻找乳母的兵士们都回来了!” “情况如何?”安水屹问道。 苏离兮急忙回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帘外,若是能够让孩子吃上几口奶水,是不是可以缓解一下病情。 那兵士高声禀告道:“回禀王爷,前边的村子已经荒凉了,像是曾经被人屠杀抢劫过,到处残垣断壁,没有人烟。根本找不到任何可用之物!” 苏离兮和安水屹面色一变,如今是兵荒马乱的时节,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那一个村子不知道曾经遭遇过什么已经废掉了!刚才,苏离兮还指望能够从村子里找到一些药物,现在也彻底失望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安水屹言道。 那兵士退下,他转身看向苏离兮,微微叹息一声:“离兮,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形很是不妙。据我所知,这附近只有那一个村子。”也就是说,他们暂时求助无门了。 苏离兮怔怔地转身,看向毛毯上躺着的孩子,小辉辉脸蛋发烧是一种不正常的红晕,明明很热却是一滴汗水都不出。 她默默地坐下,轻轻抓住着孩子的小手,低头问道:“我们距离下一个城镇,还要走多远?” 安水屹从衣襟中掏出一张丝绸做的地图,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番,而后言道:“向北而去,大概有两天的路程,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城镇。这已经是最近的城镇了!” “两天?还需要两天?”苏离兮的心里揪痛着,难道还要孩子忍受两天两夜的痛苦,才能找到乳母和药物?辉儿不吃不喝的能撑得了多久? 她茫然地抬头,四处张望着问道:“怎么听不到雨声了?外边的雨已经停了吗?” “嗯,好像是停了!” 安水屹走到那一扇破破烂烂的窗边,看向外间黑乎乎的夜色。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漆黑如同若干头潜伏的巨兽,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他向外伸出一只手,接住房檐上滴落而下的雨水:“已经不下雨了!” 她随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苦笑了一下:“雨停了就好、雨停了就好!水屹,我们…我们返回京城吧!” 她无力地垂下了脑袋…… 这个地方距离京城不过一天的路程,若是再走的快一些,天亮之前就可以达到了! 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她匆匆的一个鲁莽决定,害得孩子大病一场。前方的路依旧艰难,各种各样的危险不能预测,她再也不想让辉儿遭遇到一点点了! 安水屹沉默良久,言道:“离兮,你可想清楚了?” 她将孩子抱入怀中,脸颊贴在孩子滚烫的脸蛋上,心酸地言道:“是!我想清楚了,我跟你回去。” 第三百五十章 皇上驾崩 三个月后…… 凌波苑的秋色甚是美丽,天空风轻云淡,铺满阳光的树叶,流露着清新自然的风格。远处的湖水呈现出一种深碧色,荡起丝丝涟漪显得多情而婉约。 苏离兮最近闲暇之余开始研习医术。她静静地坐在窗下,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神情专注的阅读着。她今天穿着一件水绿色薄锻缠银丝绣明纱裙衫,腰间是绣着杏黄折枝花卉,下配着一条淡紫云绫长裙,袖口上的璎珞纹和细金丝坠饰极为精致。 书桌上横七竖八堆着几本旧书,她一时凝神思索,一时还用笔记录下一些心得。当了娘亲儿的人多少都要通晓一些医理,再遇到孩子生病便不会那般心急了。 丫鬟秋兰端着一个白瓷莲花浮纹碗进来:“夫人,您说的药草茶煮好了。魍” 苏离兮眼眸一亮,这是她根据医书上的记载,新进研究出来的一种十分平和的茶。秋兰最近犯了胃病,又避讳着怕苦吃药,常常胃痛吃不下饭。她便想了这个平抚脾胃的药草茶,味道虽苦中带有甘甜。 “拿过来我看看!”苏离兮接过茶碗,轻轻嗅了一下,气味甘和的青色药汁正符合书中的记载。 看这成色儿挺好,她自己颇感满意:“就是这个味道,你趁热快喝了吧檎” 秋兰有些质疑她的水准,苦着一张脸言道:“夫人,您这药草茶能吃吗?奴婢喝下去,不会当场就晕过去吧?”夫人呀,您才读了几本旧医书就要做女郎中,您可不能拿我这个可怜的小丫鬟当试验品呀! 苏离兮挑了挑眉,低声笑了一下:“你就放心的喝吧,不会错的!你不是怕苦药吗?我这是特意给你弄的方子,只有那么一点点苦,还能治疗你的胃痛。” “夫人,您真的要让奴婢喝?”秋兰委屈地看着她。 “嗯、嗯!”她信心满满地点头。 在苏离兮的注视下,秋兰狠心咬牙的举起碗盏,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怎么样?”苏离兮好奇地问道:“我可没骗你,一点都不苦。” 秋兰憋着嘴巴,神态古怪,忍了几下没有忍住,猛地捂住嘴巴跑出去呕吐了! 苏离兮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再听到院子里呕吐的声音,蹙眉遗憾地言道:“有那么难喝吗?那些药草很贵重的,全都吐出来了。难道我用错方子了?” 她急忙转身,捧着一本医书翻阅起来,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错呀!” 丫鬟青梅掀开珍珠帘子,笑着走进屋子:“夫人,今天是大公子满周岁的喜庆日子,您还有闲心在这里逗丫鬟们玩?前厅里的抓周礼仪都摆好了,您带着大公子过去吧!” 苏离兮将医书放下,轻声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王爷为了大公子的满月宴会,特意向宫里请了半天的假。刚刚小厮来报,王爷才进了前府大院的门,估计这会子儿正在换便服,马上就会过来!”青梅答道。 “那我们过去吧!”苏离兮向门外走去,曾嬷嬷抱着大公子喜滋滋的等在门外。 院子里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苏离兮看见儿子露出笑容:“辉儿,来,给娘亲抱抱!”小辉辉欢快地向她伸出胖乎乎的手。 时间过的飞快,小辉辉今天刚好满一周岁了,按照旧时的规矩,名门望族帝都贵胄家会给孩子办上几桌庆祝庆祝。一家人坐在一起,为孩子行那‘抓周’之礼。 敬王府前厅的大堂上,早就布置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四下里都是喜气洋洋的情景。过了这么久,敬王府迎来了一个大好的日子,一定要好好庆贺庆贺。京城各府各家的礼物早早就送来了,珍稀贵重的玉器珠宝摆满了长长的桌案,远远看过去真是气派非凡。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的贵重物品,随便拿出来一件都够平民家吃上一年。 中午是敬王府中自己庆祝,到了晚上才会宴请各个豪门贵族前来吃喜酒,管家和嬷嬷们准备了一百二十八桌的流水宴席,忙碌了这些天终于盼到了这个日子。 正堂上,早就铺好了厚厚的花开富贵织绣毯子,上面摆着一些吉祥的物件,有宝印、弓、矢、笔、墨、纸、砚、算盘、金元宝、帐册、玉如意,玉箫等等,看上起琳琅满目,耀眼漂亮。 管事安嬷嬷将厚厚的一叠礼单拿来,规规矩矩递给苏离兮:“夫人,这是京城各个府里送来的礼物单子,请您过过目!”敬王府没有正妃娘娘,这位苏夫人便是最尊贵的女主子。 苏离兮向来不耐烦应酬这些虚礼,摆摆手言道:“先放着吧,等我得闲了再看!”她准备直接交给曾嬷嬷打理! 小辉辉今日装扮的十分喜气活泼,一身崭新的大红色喜庆小袄裤子,脖子上佩戴着一个金耀灿烂的大项圈,衬托着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漂亮极了。 敬王府的丫鬟们众星捧月一般,一口一个小寿星、小祖宗称呼着,将小辉辉逗得咯咯直笑。 苏离兮捏着一方丝帕掩嘴而笑,指着儿子脖子上的物件言道:“这是谁给弄了个大金项圈?足足用了十几两金子吧,看把孩儿给累的?戴一会儿就算了,赶紧取下来。” 曾嬷嬷笑道:“夫人,您这就不懂了吧!今日可算是个大喜的日子,大公子佩戴的越是喜庆,将来就越是有福气呢!” “王爷来了……”随着一声呼喊,安水屹走进前厅。众位丫鬟、嬷嬷、奴仆们纷纷行礼:“见过王爷!” “无需多礼,都起来吧!” 他穿着一身墨绿绣银丝点素团纹的交领长袍,腰束一条浅色缀羊脂白玉腰带,鸦羽般的乌发用玉冠扣住。整个人显得身姿挺拔,青竹般清秀。 “来,给爹爹抱抱!”安水屹抱过辉儿,溺爱地在他的小脸上捏了一下:“辉儿今天有没有调皮捣蛋?” 话说这小辉辉别看年龄小,整天胡闹玩耍,抓丫鬟的发髻,摔名贵的花瓶,将鱼缸中的金鱼捞出来捏,把院子里的花儿放嘴里吃,一时看不住就要闯祸,时时刻刻都要人盯紧了。 曾嬷嬷言道:“我们大公子今天可乖了,来吧,既然王爷回来了,吉时已到,赶紧叫大公子抓周吧!” 众人都是期待已久,不知道这个小魔王会抓什么?他们深深信服由古至今流传的抓周仪式,相信小孩子抓到了什么,将来必然有所联系。 “好啦!”安水屹将孩子放在正堂上的大毛毯子上,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盯着孩子的举动。 小辉辉在红色毛毯上爬来爬去,好奇地到处张望着,坐看看、右看看,那起来、再放下。 “大公子,抓这个,快抓这个大元宝,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 “大公子,抓笔墨,将来博学多才,诗词歌赋样样都行!” 丫鬟嬷嬷们纷纷在旁边多嘴着,安水屹与苏离兮对视一眼,相互会心一笑。她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丫鬟们准备好的物件各个都是吉祥如意,无论孩子抓住哪一个?都是极好的寓意。 小辉辉爬了半天,终于抓住了一个金宝玉印,搂在怀里玩起来。 “哎呀呀,真是了不得呀!”曾嬷嬷一拍大腿,喜上眉梢:“我们大公子将来是要做大官人的,你们看看,抓住了一个金宝玉印!” 众人喜笑颜开,纷纷过来说些恭喜祝福之类的话。 青梅端着一碗喜面走过来:“抓到了金宝玉印,大公子来吃一口寿面呀。奴婢们祝公子长命百岁,福乐安康。” 秋兰抱起了小辉辉,青梅用筷子夹起一根儿长长的面条,他吧嗒吧唧着小嘴巴,吸溜吸溜就吃完了。 安水屹甚是高兴:“今日辉儿满周岁,本王要封赏全府,你们每个人都去账房领十两白银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一时之间,凌波苑的大厅中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正在此喜庆欢乐的时刻,忽然…… “铛、铛、铛、铛……”远处的半空中,飘来沉重而厚实的丧钟之音,仔细听来正是皇宫的方向! 安水屹面色一变,急步走到门口,向着皇宫方向看去。厅内众人都觉察不对劲,立刻噤声不语。苏离兮悄步走到了安水屹的身后! “铛、铛、铛、铛……”刚刚好敲响了二十四下! 安水屹身子摇晃一下,一手撑住了门框,面色变得惨白难看,嘴里喃喃语道:“皇叔父!” 接着,外头脚步声音惊乱纷杂,一群人冲进来跪倒匍匐痛哭道:“王爷、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驾崩了!呜呜!”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争夺皇位 齐文皇(安国仲)缠绵病榻小半年了,龙体时好时坏。 偏偏他疑心病重,又是一个对国事朝政处处把持的性格,身边除了侄子安水屹没有特别辅助之人。几个儿子虽然强横,对治国之道都不在行。齐皇常常熬夜忍着病疼批阅奏折,一边喝药、一边与重臣商议国事。 在齐皇的苦心经营之下,大齐国的国力逐渐增强变大,各方面局势得以缓和稳定。然,好景不长,时不待他。再厉害的枭雄也躲不过命运的安排。寿元耗尽,任他雄才大略、英雄盖世也逃不过阎王爷的召唤! 皇宫里传来的丧钟之音沉厚绵长,震惊了整个京都城的天空,成群的黑色乌鸦呱呱叫着,扇着翅膀掠过宫楼阁宇,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死亡气息。 路上的行人纷纷朝着皇宫的方向跪倒,一群群骑着马儿的兵将急速穿过大街小巷,踏起大量的灰尘四散飘飞,沿街的商铺赶紧关闭了店门。凄凉的秋风儿卷着衰败的落叶漂浮不定,京城的局势又变得紧张起来魍。 人们不由想起了十天前的那一次丧钟敲响三下,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敲响了。 大齐国今年时运不济,连连出了几次大事! 十天前,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馆陶长公主安庆瑶莫名坠湖而死,跟随她身边侍奉的宫女太监们竟然没有发现?众人翻遍了皇宫四处寻找,直到公主的尸体漂浮在湖面上,整个人都浸泡的浮肿变形了,才被一个惊恐的小太监看见了。拖着病体的齐皇赶过来,当场就气晕了过去檎。 至今,仍然没有找到害死公主的真正凶手。关于公主的枉死有很多谣言流传。有人说皇宫里闹鬼,是那些被冤死的孤魂引着公主跳了湖。有人说公主早就神志不清疯癫了,行为不能自主,半夜里跑到太液湖边溺水而亡。有人说公主早年得罪了很多人,特别是如今权势滔天的敬王爷,是敬王府派人溺死她,只是做的过于干净找不到证据。还有人说,前朝天熙小皇帝杨熠派杀手回来了,杀不了受到重重保护的齐皇,就先杀了安庆瑶解气。 总之,没有一个确凿的说法。皇宫在严查多日无果的情况下,只得将侍奉公主的一百多号宫女太监们全杀了。那一夜鲜血横流,被处死的奴婢们哭声震天,口中大喊冤枉。可惜,谁会在意他们这些蝼蚁的性命?无论谁是真凶,接近过公主的人都要去陪葬。 谁知,长公主刚刚死了不久。大齐国的擎天巨柱齐皇就驾崩了!顿时间,整个皇宫乱成一团。齐皇一直对外隐瞒病情,突然驾崩引起朝堂动荡。最根本的原因是齐皇没有册立太子,四个成年的儿子,一个众望所归的亲侄子。他们各个权势强横,虎视眈眈。该由谁来继承大齐国的皇位呢? 当夜,齐皇安国仲尸骨未寒,武王安庆宗先下手为强。他率领三万亲兵包围皇宫,将向来疼爱小儿子的蒋皇后软禁于慈宣宫,将行事最为鲁莽的悦王安庆业诱骗与大内后宫囚禁。并强行威逼若干重臣拟旨,以安氏皇长子身份登基皇位。其它几个王爷安能善罢干休?代王安庆邦联合诚王安庆华,带领京都城三万巡防营冲杀皇宫。 那一夜,从皇城中传来的厮杀声震天响彻,火光冲天而去映红了半个天空,凄厉打杀的叫喊直敲着人的心头往下坠。京城各府家家户户紧闭不出,路上但无半个行人。这种要变天的危险气氛,莫名让人们回忆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场天熙宫变,小皇帝杨熠被人赶出了京城。 只不过,上一次是安氏与杨氏之争,这一次是南郡安氏自己人的拼杀。半夜里又不知是哪位将军的人马趁夜攻破南北城门,与城内守防营发生激烈的巷战。刀光剑影,杀声震天,血水盈道,许多五名的兵士死于乱刀之下。 这一次,谁能一路拼杀到尽头,坐上太极殿中的那一把儿至尊龙椅?人们心中惶惶不安,刚刚才安定了一年多的日子又要过去了吗? 这一夜,唯有敬王府中平静无声,仿若世外桃源一般紧关府门。外间的争斗与杀戮都影响不了他们,府兵们将敬王府牢牢保护起来,周围三里之内谁人都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原本敬王庶长子的周岁喜宴自然是吃不成了,一百多桌宴席白白浪费掉,彩缎鲜花和红灯笼被卸掉,换上缠绕横梁的白麻布和哀灯,默默无闻地表示着对逝去齐皇的祭奠和哀伤。 安水屹一夜未眠,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练习书法!一盏惨灯摇曳不定,微弱的烛光印在他清瘦的侧脸上,显得有几分诡异和凄冷。他泼墨运笔,凝神书写,对窗外之事充耳不闻。 武王派来的人被拒之门外,代王和诚王派来的人亦是被拒之门外,蒋皇后的求助秘信被他搁置一旁。安水屹沉寂无声保持着自己的中立态度,谁都不帮,谁都不害。就算是至亲骨肉,为了皇权也有兵戎相见的一天。或许,比对待仇人更加狠厉决杀! 天色快要清亮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了细细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冲淡了街道上的血迹,冲散了空气中的杀气,就像是上天的一场眼泪儿般默默流淌着,朦朦胧胧的雨雾浸湿了整个京城,层层叠叠的楼台庭阁笼罩其中似梦非梦。 大齐皇宫中,终于传来了消息! 武王安庆宗到底不愧是一位多年间浸杀于疆场的猛将,迅速用强势的手段和霸气控制了整个局势。代王安庆邦在乱杀之中被人一刀斩于马下,诚王安庆华被俘后狂骂武王篡权夺位,被恩赐毒酒身亡。其余一干同谋将军从犯或死、或俘、或逃、或抄家灭门。 武王安庆宗杀死自己的两个亲兄弟终于登上皇位,成为大齐国的第二位君主,史称“齐武皇”! 原皇后蒋氏毕竟是新任皇帝的亲生母亲,虽然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性格暴虐的儿子,也曾经使用了很多手段打压儿子。然,武皇要遵从孝道,不为世人诟病,自然奉蒋皇后为太后娘娘。皇太后跑到武皇面前痛哭流涕,悔过连连,终于保住了自己最心爱的小儿子悦王安庆业。 武皇念及兄弟之情,没有剥夺悦王爵位和称呼,只命其返回悦王府中闭门思过三年,从此不得干预朝政。敬王安水屹不参与党争和反叛,保留其敬王称号,继续担任内阁重臣总理全国事务。毕竟,无论是谁当了皇帝,都需要有才学之人去干活做事! 街道上一辆辆囚车穿行着,诚王、代王的娇妻美妾和嫡亲的儿女们,毫无例外地被当做乱臣贼子给处死了,斩草要除根。尽管,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齐武皇,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伯父,皇太后是他们的亲祖母,也曾经抱着他们说笑疼爱过,翻云覆雨之间就变成了仇人! 道路两旁百姓们看着这些曾经的皇族贵戚,就要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心中不由感慨万分。自古有来,成王败寇,还是当一个普通的平民安全! 齐武皇敕谕天下,拟定了先皇谥号为‘文’,史称齐文皇!册封蒋氏为孝文端皇太后,册封武王正妻拓跋氏为皇后,武王长子安晋鸿为皇太子,次子安晋祥为陈王,其女安晋燕为长华公主,其次女安晋芬为君华公主。 紧接着老皇帝的葬礼丧仪被提到了日程上!凡有爵之家族和正五品以上官宦,两年之内取消一切宴饮作乐。百姓半年停缀,一年之内禁止婚嫁。没有参与党争的群臣,或者一直效忠武皇的重臣官升一级。正三品以上官员和诰命家眷于皇宫中哭灵七天。 先帝齐文皇的丧仪足足办了一个月,才将棺椁送入陵寝。 天气转冷,寒冷的冬季就快要降临了。 孝期满了一个月,敬王府中除去了各个院落的孝饰,丫鬟和仆人们安静的拿下一个个白灯笼,一条条白绫,院子里一片萧条零落之色。 苏离兮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安水屹了,敬王在皇宫中守灵,她身为一个没有任何品级的小侍妾,自然没有机会去先帝灵前磕头。她表面上没有流露什么,心中暗暗庆幸不少。恨透了安国公的她,早就盼着那个窃国的老贼去死了,恨不能大张旗鼓地庆祝一番呢! 然,她看出来了,安水屹是真正的伤心和忧虑!为亲叔父的逝去而伤心,为大齐国的动荡不安而忧虑! 这一次诸王争斗拼杀,南郡安氏的才学之士死伤无数,将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一些国本消耗了,已经伤及了大齐国的根本!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天下大乱 齐皇死,天下大乱! 原本就不安分的各地小军阀们开始大肆狂战、扩展地盘、掠夺土地、争夺资产,战火瞬间席卷了大半个齐国。 大齐国新皇武帝好大喜功,不体民之苦。他奉行以武治国、任用酷吏,铁血政策,将以暴制暴定治国之策,百姓怨声载道却皆不敢言,国力日渐衰退。 南郡安氏内争不止,又起天灾,自顾不暇,竟然顾不上镇-压各地的纷乱!连年征战使得朝堂多次增加赋税,百姓们虽早已水深火热,然大齐国众多官员和贵族们的生活依旧富足安逸。 与此同时,原天熙庆朝乐帝杨熠克服重重困难,激励斗志,励精图治,不断的发展壮大。他联合慕容家族、刘氏家族,权氏家族,并获得了西兹国斯澜王爷重兵的支持魍。 阿尔斯澜自营救苏离兮失败之后,痛定思痛。返回西兹国之后,主动派人联系杨氏,愿意出重兵相助,帮杨熠牵制住齐国静州等六郡兵马。杨熠顿时如虎添翼,不计前嫌与西兹国重修旧好! 杨熠在西北施展拳脚,雄踞一方,成为西北方地区最大的一支势力。他在十天之内连续破了七座城池,逼得大齐兵马步步退让,将齐兵逼到秋江地段死守天险,不敢应战。天熙国旧部直接打破了大齐国雄霸半壁江山的旧梦。 另一方面,庆乐帝杨熠隐藏多年的卓越治国才华尽显出。他尊儒教,行仁政,广招天下贤能之士,尊重各个当地民族的风俗和文化,所到之处严禁兵士打扰民众,就算行军时遇到狂风暴雨,兵士也必须在外驻扎,绝不会侵占民宅民资。使得民心安定,众盼所归檎! 杨熠爱民如子的贤名被特意的广为传颂,天熙万千百姓们开始期盼旧君主回归。民间传说,当初天熙朝的*贪墨都是安氏残害百姓所为,小皇帝先被蒙蔽后被构陷,差点命丧黄泉。庆乐帝本就是能够为百姓谋福祉的明君,君权神授的天熙君主。 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当然无法传进敬王府的后院凌波苑,苏离兮被敬王重重保护隔离起来,依旧过着安逸和稳定的生活。她每日里翻阅医书,照看孩子,练习舞蹈,日子过的十分平静。 偶尔,她会从安水屹的脸上看到深深的忧虑之色。他们依旧会饮茶闲谈,但是说着、聊着,他便会走神了,眼眸中施浓浓的倦怠,甚至累的坐着便能睡着了。他回府的时间越来越短,常常彻夜在皇宫中商谈国事。 天气逐渐变冷,寒冷的冬季终于覆盖了京城! 这一日,敬王府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众位丫鬟和家仆们惶恐地看着她走进凌波苑,谁也不敢阻挡。 安华公主安茉葭缓缓走进了凌波苑,她披着一件雪白的鹤氅,内穿着浅色绣海棠花纹的绸袄,下配一件素色起遍地蓝的长裙。乌云般的发髻上佩戴白玉华胜,眉心垂着一颗红宝滴水珠,凭添了一股庄严富贵之意。 “安华公主驾到!”随着一声高声呼喊,苏离兮和曾嬷嬷等人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了来人。 宫女紫潋掀开帘子,恭恭敬敬地行礼,安茉葭端庄地走入房间。 四目相对,苏离兮不由愕然。自从安茉葭上一次大闹过一场,就再也没有出现了。时隔快两年了,再次见到她仍然不喜。今天她来所为何事? 安茉葭看向苏离兮,冰冷的眼眸中带着直透人心的光束:“苏六品,你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看来你在敬王府中生活的很是滋润,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女主子?” 苏离兮沉默不语,也没有站起来行礼。 曾嬷嬷是公主幼时之旧奴,抱着孩子站起来行礼:“老身见过公主殿下!” 安茉葭的目光缓缓地转向辉儿,仔仔细细将孩子的五官打量一番,鼻子中发出一声儿冷哼:“这孩子就是大侄子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是俊俏,瞧着眼睛、鼻子,简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曾嬷嬷略感难堪,公主的性子还真是冷傲,说话一点都不留情面。辉儿则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位姑姑。 苏离兮冷漠地言道:“公主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讥讽一番吗?若是如今,你当知晓我不为所动,可省些力气少费口舌!” 原本以为她会生气,谁知安茉葭沉吟不语,她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对曾嬷嬷言道:“曾嬷嬷,你先带着孩子出去吧。本宫要与苏娘子单独聊聊,在本宫离开之前,你们谁都不许进来打扰。” “这?……”曾嬷嬷迟疑地看向苏离兮,有些担忧公主去欺负她。公主特意挑选这个时间段来,是算准确了敬王爷此刻不在府内。 安茉葭厉声言道:“不要发呆,你们所有的人都退下!” “是!”紫潋等宫女行礼退下,曾嬷嬷在旧主眼神的一瞥之中也退出房间。 屋内只剩下苏离兮和安茉葭两人…… 院子里,曾嬷嬷青梅等人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甚至竖起耳朵来听着里面的动静。然,好半天过去了,里面一丝声响都没有?只能隔着窗户上那一层薄薄朦胧的稍纱,依稀看见她们相对而坐的背影。公主和苏离兮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声音太小了,外边根本听不见! 青梅问道:“嬷嬷,公主会不会动了什么心思?” 曾嬷嬷摇摇头:“公主也是老身看着长大的人,她不过性格冷清些,心底并不算恶毒。唉,可惜公主她命运多舛,若是老王妃还在,心中不知该多么心疼呀!” 青梅吞了一下舌头,言道:“您没有看到上一次,公主带着一群人闯进来,差点将夫人给掐死了,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回来,险些酿成大错!” 曾嬷嬷叹息一口:“可怜的小姐,她嫁入皇宫那几年也不知道遭遇了些什么?” 房间里,苏离兮手中的茶杯不稳,差点滑落到地上。 她抬眸惊讶地看着安茉葭:“你…说的可是真的?” 安茉葭面无表情,冷冷言道:“本宫就知道,你什么也不会知道,哥哥岂会将这些烦心事告知你?可惜,还能隐瞒多久呢?杨熠的昶家军已经攻占了北方大部分郡州,如今隔着一条秋江与安氏齐军对峙,随时都可能杀过江水直逼京都城!” 苏离兮怔怔地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神态交织着悲喜之色。小九要回来了,终于要杀回来了。可是,水屹该怎么办?他们二人的仇恨似海,不是你死?便是他亡?无论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个人受伤或者死去,都会让苏离兮痛不欲生! 安茉葭嘴角扬起一抹讥讽:“你心里可是高兴的不得了吧?你期盼已久的情郎就要杀回来了,我哥哥就要被你利用完了,该是丢在一旁了吧?” 苏离兮从挣扎的思绪中醒悟过来,沉下脸看向对面的安茉葭:“公主此行必有用意,不会单单为了告诉离兮这些事情吧?” 安茉葭面露凄伤之色,缓缓站起身来:“还记得当年,你我在安国公府见面的情景吗?那一日,你勇擒毒蛇救我于惊恐之中。我那时,也是真心要与你交好!” 苏离兮的思绪被带回了那个美丽的夏日,安国公府的湖里开满了荷花,一阵阵伴着荷香的风儿吹拂而来,她坐在湖边和慕容妹妹一起钓鱼,心里想要将钓到的鱼儿给茉葭郡主熬鱼汤喝…… 安茉葭忧伤地言道:“你当时告诉我,你是真心的喜欢我哥哥。我才默许了你成为安氏之人。可是,你看看你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你对得起他吗?” 苏离兮惭愧地低头,耳边又想起安茉葭曾经说过的话:我哥哥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将来你若是有负与他,我定然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安茉葭略微平复一下心情:“我母亲深敬佛道,小时候藏衍大师给哥哥和我都推算过命理,说哥哥他一辈孤苦伶仃。说我将会…死于非命!” 苏离兮惊讶地看向安茉葭,关于安水屹的命理推断,她早就知道了。可是安茉葭的…竟然是更加残酷? 安茉葭幽幽地言道:“以前,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些鬼话。可是这两年来,我越来越相信了。我就算再努力,就算爬上皇后的宝座母仪天下,也难逃宿命的安排!” “我安茉葭死不足惜,可这世上我最放不下的人…唯有哥哥!” 安茉葭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竟然抓做了她的手:“你刚才问我的来意?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今天是来…求你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保住我的哥哥 苏离兮来不及躲闪,一只手被她牢牢地抓住,挣脱了几下都没有成功,只感觉到她那瘦骨伶仃的五指冰寒如铁爪,捏的手背微疼。 她言道:“公主说笑了吧?我苏离兮寄人篱下,心中确实有愧。然,做娘亲的人为了孩子,也只能厚着脸皮儿在这里住下去。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有什么需要求我这个身份低微之人帮助?” 安茉葭一双幽黑的眸子中闪动着悲伤之色:“我来求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哥哥!你可知,大齐国如何的局势有多么复杂?外敌当前,政局混乱,武皇不思谋定,反而一味猜忌自己人,唯恐被人抢走了皇位。威胁他的兄弟们死的死,疯的疯,如今就只剩下我哥哥了。” “啊?”苏离兮低呼,水屹有危险了吗? 安茉葭缓缓送开她的手,后退两步神态幽怨:“若是皇叔父还在,他雄才大略自然不怕这些艰难。可惜新皇是个疑心病极重之人,我哥哥一心为国操劳,却被皇帝三番四次的怀疑,还想尽办法减弱我兄妹二人的势力,未免叫人心寒!魍” 安茉葭恨道:“可恨皇叔父偏袒自己的儿子们,不能任人唯贤。我哥哥岂不是储君最好的人选!哥哥他虽然没有参与党争,本宫…本宫曾经多方奔走过,联络重臣们的支持,一心想将哥哥推上皇位。没有想到、现在反而连累了哥哥…” 苏离兮惊疑地看着安茉葭,心中逐渐明白了什么?安国仲病重之时,迟迟没有定下储君之位,各个王爷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水屹虽然没有参与,他的亲妹妹却极为不甘心,没有想到安茉葭对权力的野心如此厉害?她的一系列举动,只怕早就惹恼了新皇,敬王府和公主府都要受到新皇猜忌。 “我安茉葭死不足惜,只是可怜我那孤苦伶仃的哥哥,留他一人在世间漂泊。檎” 安茉葭悲哀地摇摇头:“如今,杨熠的人就要打过来了,大齐安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武皇仍旧不能摒弃前嫌,不断用内耗伤害国力。哥哥忠心耿耿,多次直谏,只怕早就惹怒了武皇。” 苏离兮面色黯然:“公主说的这些,离兮虽然心疼却也无能为力。”她本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舞伎,心疼水屹也帮不上什么。 安茉葭回头:“你可以的!本宫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大齐国在武皇的暴虐之下日落西山,早晚都要亡国。若是到了那一天,你苏离兮尚且有几分良知,就保我哥哥一命!” 苏离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是说……” 安茉葭冷笑:“你我共侍一夫三年,我知道你在杨熠心中的地位,你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妻。你想要的东西,他必然都会满足。来日你重新返回天熙宫,可愿用尽全力,护我哥哥平安离开这场纷争?这就是我今天来求你的目的!” 苏离兮坐立不安,真的会有哪一天吗? 安茉葭神态怅然:“想我哥哥本是品质高洁,心底纯净之人。可惜他身为南郡安氏的嫡子,无端被卷入这一场荒唐胡闹的政治斗争中。杨熠他心狠手辣,处事绝断,你是他唯一的弱点。他日大齐灭亡,哥哥成为安氏余孽遭人追杀。苏离兮,我哥哥多次于危难之中救你性命,你是不是也该赌上自己的性命,赌上杨熠对你的爱,救我哥哥一次?” 安茉葭步步紧逼,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说呀!我要你现在就发下毒誓,将来杨熠要杀我哥哥之时,你定会拼死相护,哪怕失去杨熠的爱和信任,也会护住我哥哥的命!这是你欠我哥哥的债。” 苏离兮凄凉地点点头:“我答应你。我苏离兮在此发誓,只要我活着,就不叫杨熠伤害水屹!”其实,何需安茉葭来逼她,她自然会竭尽全力护住水屹。可是,水屹真的会落到那种人人追杀的地步吗? 安茉葭长长松了一口气,冷笑一声:“好、好…苏离兮,记住你今天的誓言…我安茉葭就算是死了,也会在地府中盯着你看!” 言罢,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 傍晚的凌波苑美丽而温馨,今年冬季的第一场大雪翩然而至。 一片、一片洁白的雪花织成天幕雪帘,纷纷扬扬、冉冉飘落,像是满天白色的蝴蝶在飞舞,梦幻般美好。 青梅抱着孩子站在长廊下看雪:“大公子,您看看,这就一片片雪花像不像白棉花糖,想不想吃?呵呵!” 小辉辉从来没有见过雪花,他好奇地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白茫茫的天空,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试图去抓一片来玩。 几个年龄较小的丫鬟在院子里玩雪,纯真的女孩子们无忧无虑的追逐笑闹,捧起雪花塞到对方的袖口中,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凌波苑里,为这个寒冷的冬天增添了几分暖意。小辉辉看得十分高兴,扑打着小手晃晃悠悠,恨不能加入她们一起玩乐。 苏离兮站在窗户后面,静静地注视着外面的美好。白色的雪花,迷蒙了她的双眸。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若是世间的事情都如现在一般和谐美丽该有多好? 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位男子,偏偏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人。 杨熠是火,安水屹是水…… 不可避免的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这一次是‘火’能燃干了‘水’,还是‘水’能灭了‘火’?无论谁受到伤害,都是她不能够承受的。有没有一种法子,让他们不要相互对抗、化敌为友?她思来想去,似乎是找不出办法来。 “王爷回来了……”院子外面的丫鬟们喜滋滋地叫道。 小辉辉兴奋地叫道:“爹、得、得……”如今一岁四个月的孩子,已经可以偶尔吐出几个简单的字了。 安水屹大步穿过院门,走到长廊下面抱住了孩子,温和的言道:“辉儿,吃晚饭了没有呀?走,陪爹爹进屋看看你娘亲儿去……” 苏离兮迎接上去,帮着安水屹退下了披风,轻轻的问道:“外面很冷吧,你穿这么少?等会叫小唐把那一件大鹤氅找出来。” “哪里知道今天会下雪?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气还算晴朗……”安水屹惦着孩子玩。 “来,孩子给我,看你这一身的寒气儿!你洗把儿脸去,青梅,热水烧好了吗?快给王爷送进来!” “来人!”青梅等几个丫鬟端着铜盆、热水、皂子、手帕子等走进房间。 安水屹走过去一番清洗,身上恢复了清爽和温暖。 青梅言道:“王爷,夫人,晚餐都摆好了,请到小厅里用餐吧!” 曾嬷嬷抱着孩子去隔壁吃饭,安水屹和苏离兮相对而坐。他摆一下手,两旁侍立的丫鬟们全都静悄悄地退下了。 苏离兮看向他,不知道怎么的?他清瘦的脸上隐隐带着忧郁之色,就算是强颜欢笑也难以掩盖心中的愁闷。 苏离兮明白他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如今的危险局势,便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二人默默地吃着饭。她时常给他夹上一块肉,或者一根菜,他心事重重的都吃下去。 “听说,今天茉葭回来了?”他放下筷子。 “嗯!” “她…不曾为难你吧?” “没有,她只是过来看看孩子!” “离兮……”他凝视着她。 “嗯?……”她抬头。 安水屹欲言又止,最终言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问问你!” “好!”她坐直了身体。 “我…已经厌倦了这里的一切,准备全部都放弃掉。从此隐姓埋名,不理世事,隐居山野乡村。你可愿意随我而去,一辈子安宁度日!” 苏离兮目露隐隐的哀光,就算她下定决心随安水屹而去,杨熠能够放过他们吗?必是天涯海角的追捕下去,到时候她如何能保住安水屹的平安? “我……” “你先不用着急回答我。我想带着你和孩子,带着茉葭,远远离开这里。”他惆怅地言道:“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大概十天后回来。你好好考虑一下,等我回来之后再告诉我决定。” “出远门?”苏离兮心头一惊,莫不是要去与杨熠大战一场,生死对决? 她忧虑地问道:“危险吗?” 安水屹垂下眼帘,沉沉言道:“如今寒冬来临,朝廷内紧缺粮食和药物。南边的那些巨富粮商、药商,曾经是我旧日的好友。皇上无人可用,派我去征用军资是最合适的人选。” “哦!”她稍微安心,不是去打仗就好。 安水屹目光幽幽:“这些年来,我为安氏家族尽心尽力。等做完这一件事情,算是我为南郡安氏尽最后一次心了。” “离兮,请你认真的考虑几天,我希望你能够跟我走,离开这个是非混乱之地。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离别 一大早儿,天尚蒙蒙亮! 安水屹收拾行装启程离开,长长的护卫队和车队早早就等在了敬王府门外。 苏离兮送他出了府门口。 此时,天空上的雪花飘扬,远处白茫茫的楼阁朦朦胧胧,冰寒的气息中暗含着离别之意。她为他拢了拢鹤氅的衣领,拍去他肩膀上的雪花,温柔地叮嘱他路上要小心。 他向马车走了几步,又停滞不前魍。 他忽然转身回来,轻轻地拥抱着她,良久、良久……仿佛,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的眼眸中溢着淡淡的伤感,在她的耳边低语:“等我回来!” 她亦是搂住了他的腰,他们本是相交多年的知己:“水屹,前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活着,别叫我担心!檎” 话儿刚出了口,她才觉得有几分熟悉?蓦然间响起来,在若干年前,她被杨熠强行留着天熙宫,水屹伤心离去之前,曾经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离兮,你要好好活着,别叫我担心。 他捧起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冰凉的吻。 而后,他上了马车,咕咕噜噜的车轮子碾碎了一地的积雪,留下两条深深的痕迹。 安水屹离开的第一天,京都城内一起正常! 敬王府中一切照常,众人过着安静的日子。路上的小商贩推着货车沿街叫卖,青梅在路边给辉儿买了一串儿糖葫芦。曾嬷嬷在院子里教训两个偷懒耍滑的丫鬟,安管家带人修护了湖边的长栅栏,防止冬季雪滑有人失足落水。 安水屹离开的第二天,京都城内一起正常! 厨房里的厨娘和伙夫吵了一架,互相指责对方卖错了食材,弄得今晚的菜谱乱套。院子里的丫鬟们在扫雪之时堆了一个大雪人,喜得辉儿咯咯直笑。针线房的绣娘们将各个院子里的冬棉衣送过来。敬王府后院的梅花绽放了,散发着一阵阵暗香飘浮,苏离兮抱着孩子一起赏梅花。秋兰还折了两支红梅,插-入梅瓶放进卧室里显得十分雅致。 安水屹离开的第三天,京都城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氛围有些紧张。街市上的人们神情紧张,奔走相告,要打仗了、又要打仗了。有一种谣言暗暗流传开来,说是杨熠带领天熙军攻破秋江,马上就要渡江成功了。天熙大军长驱直入逼近京城,凡是投靠过大齐安氏的人都要死,天熙军要大开杀戒了! 已经有商户和富户收拾金银细软,准备举家搬离京城,想要逃到乡下躲避战祸,可惜刚刚走到城门处就被拦截下来。大齐武皇下了御命,八个城门严防紧闭,防止有奸细混进城内。沿街的商铺紧闭大门,开始有人哄抬物价,粮食、药物等紧俏物资被官府控制起来,不许随意买卖。 消息传到了敬王府,府兵们加强防护,警惕起来守好门墙,防止有盗贼穷寇翻墙偷窃。丫鬟们和仆人们窃窃私语,无心做事,心不在焉。担心王爷如今不在府内,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安管家和曾嬷嬷杀一儆百,当众狠狠地教训了两个奴才,才算是压住了谣言的流传。尽管如此,暗暗浮动的紧张和恐惧依旧压抑在人心上。 安水屹离开的第四天! 苏离兮刚刚散步到院墙之下,就听到隔壁有人在低语,她对身后的青梅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讲话…… 隔着院墙,飘来低低的声音:“姐姐,怎么办?我听厨房买菜的小文说,天熙军距离京城越来越近了,隔壁王叔家是做贩牛生意的人家,他们得到消息早,在城门紧闭之前就躲到乡下去了。我家父母和弟弟都跑不出了,呜呜!” “妹妹莫要担心,我们这里是敬王府,大齐国的重中之重,还有敬王府兵守护着,这里定是安全的!听说外边已经在哄抢粮食了,我们府里还不是啥都不缺。” “唉,若是天熙兵杀破了京城城防,只怕最危险的便是我们敬王府了!” “嘘,你小声一点,昨天管家才杖打了两个人,不许我们乱说呢?” “天熙兵就要杀过来了,这消息还能压多久呢?” “我还听话,咱们苏夫人曾是天熙庆乐帝的宠伎,夫人她背叛了小皇帝,若是被抓到了只怕悲惨之极,会不会连累敬王府?” 苏离兮面色一变,身子微微颤抖着…… 青梅再也听不下去了,高声喝道:“作死的小蹄子,胆敢在那里胡说八道,想要找死不成!” “啊?……”院墙外边的两个丫头惊叫一声,兔子一般地撒腿跑不见了。秋兰穿过远门追来人过去,早就看不到对方的影子了。 青梅搀扶住苏离兮,言道:“夫人,你莫要听她们乱讲,还有几天王爷便回来了。奴婢相信,王爷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苏离兮茫然地点点头:“咱们回去吧!” 安水屹离开的第五天,‘谣言’变成真的了! 天熙军终于杀到了京都城门外,将八个城门都牢牢地包围起来! 清晨阳光下,高大的石青色城墙显得雄伟而威严。站在城墙上远远望去,远处是黑压压一大片兵士,成千上万威武将士仿若从天而降,一夜之间就困住了京都城。他们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长枪寒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射在齐兵惊恐的眼眸中! 整个京城忽然陷入了一种极为肃穆的沉寂! 片刻的沉寂之后,京城内报警的钟声鸣响回荡着,焦灼的人们窜来跑去,大声呼叫着:“天熙兵来了、天熙兵来了!” 城内乱成了一锅粥,各处街道上如同一锅热水浇了上去,黑压压的蚂蚁们慌乱不堪。 天熙兵没有沉默多久,他们休整了半个时辰,还不待京城里的人们反应过来,就开始进攻了! “射……” 旗帜飞扬,无数的箭鸣声儿冲天而起,黑压压地直直逼来。箭雨急下,咣咣铛铛地射进城墙、房屋、街道!天空上箭光如蝗,鸣响声震耳欲聋,连着太阳都被遮挡着为之一暗,所谓的遮天蔽日就是如此了。 “啊……”数不尽的大齐兵来不及躲闪,中箭身亡,鲜血染红了城墙和街道。 “射……” “射……” “射……” 一轮又一轮的利箭借着风势铺天遮日的压下来,带着杨熠深深的仇恨和怨气,根本不给大齐兵任何喘息的机会。 几番箭雨过后,天熙大军从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猛攻,庆乐帝杨熠亲率三千重甲精铁骑杀在最前方。 喊杀震天,动如雷震,一波又一波的强势攻打让大齐兵苟延喘息,死伤无数。京城内部早就大乱了,一队队兵士到处奔波增援,一堆堆战略物资再次运上城墙,一具具残缺的尸体被随意丢在路边。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白雪混合着污血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百姓们躲在家里的地窖中不敢外出,唯恐被大齐兵抓住了,推到前边去当炮灰儿。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才两年多的功夫,天熙兵就杀回来了?杨氏和安氏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可惜他们这些无辜受到战乱牵连的人们。 半天之后,天熙兵与大齐兵各有损耗。天熙兵偃旗息鼓,攻城活动暂时停止了,城内的人们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城防更加严密了,气氛也更加紧张了。谁都看出来了,刚才不过是杨熠的牛刀小试,给大齐国一个下马威尝尝。天熙兵根本就没有展开全力进攻的架势,可想而知以后的若干天内,双方还要经历无数场血腥生死大战。 敬王府中,人心惶惶…… 苏离兮隐约可以听到外间的喊杀声音,忽而又恢复了安静?仿若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更加的不安。 小辉辉一点点危险都察觉不到,反而变得十分平静。他坐在暖炕上玩着手中的彩球,不时看向坐在一旁的娘亲,嘻嘻笑着。 凌波院子里,曾嬷嬷指挥着丫鬟们收拾贵重物品,想要将值钱的东西统统藏到府内地窖中去。厨房里,厨娘和伙夫们手忙脚乱的在储藏粮食和腊肉。府门口,安管家正与府兵们讨论值班防护的事情,青梅等丫头慌里慌张,抱着一堆堆物品走来走去,如同没有了主心骨的人。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知道呀?” “城门都关闭了,我们被天熙兵包围了,王爷是不是进不了城?” “怎么办呀?” 只有苏离兮无事可做,她静静地看着大家,感受着众人的慌乱不堪,体会着那一种莫名凄凉和不安。 小九,你就要回来了! 她期盼了两年,终于就要见到他了! 然,她心里为什么这么惶恐?水屹该怎么办?杨熠能不能放过水屹? 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小九他还如当年那般爱着自己吗? 他们两个人的爱,在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和挫折之后,还能够存在吗? 小九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捉拿苏离兮 敬王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紧张的气氛,前后几个门户禁闭,护院府兵们皆持兵器护在院内,奴仆、丫鬟、婆子们都战战兢兢。上一次天熙朝动-乱,他们安氏家族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以优越的心情观看着别人的逃亡,而现在的情况恰恰相反了。 傍晚的时候,苏离兮心中强烈不安的预感终于出现了!敬王府门前突然大乱了起来,一阵马蹄声震的整个地面颤抖不息,大齐宫中派遣几百人的兵士包围了整个敬王府。 “嘭嘭嘭……嘭嘭嘭……”的砸门声音惊动了众人。 “开门,开门,有武皇圣旨到,里面的人快点开门!” 听闻是大齐皇帝的御旨,安管家不敢怠慢,打开沉重的府门,一百多禁卫军毫不客气地闯进来,各个都是煞气重重的模样,领头的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胖太监魍。 安管家面色一惊,随即弯腰讨好地笑道:“我们敬王爷出远门为大齐征集粮草去了,府内没有正经的主子,皇上这圣旨是……” “滚开!”安管家话音未落,被人一大脚儿踹开,连着摔了几个跟头儿,花白头发上磕出了一缕血痕,敬王府众人惊呼不已。怎么一进门就打人?都是大齐国的自己人呀! 那白脸虚胖的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尘儿,扯着尖细的嗓子言道:“咱家奉武皇圣旨,捉拿杨氏余孽苏离兮,还有那个杨熠的逆子升辉。胆敢阻挡者,格杀勿论。进,给咱家进去搜!檎” 众人面色惧变,这才明白对方的险恶来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敬王府兵岂是皇宫禁卫队的对手?那太监一挥手,几百名禁卫队直直闯进府内,分散到各个院子内开始搜捕。有几名忠心于敬王的府兵稍作反抗,立刻便被剁成了几段,血溅当场,这是要撕破脸面来真的呀? 丫鬟、婆子们齐声惊呼,鸡飞狗跳,尖叫着到处乱窜!冷血的齐兵如同闯进羊群的饿狼,奔跑的兵士们甲胄反射着清冷的光芒,见到服饰稍微富贵些的女子便抓起来看看。 安管家从地上爬起来,高声呼喊:“这是敬王府呀,我们家王爷正在为大齐国四处筹谋军资,武皇却来屠杀忠良。上天呀,还有没有天理了呀?” 安管家老泪纵横,头发散落,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拉住一个府兵:“快,你们几个人快去安华公主府求助,求公主殿下前来相救。”敬王府与安华公主府本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敬王府有难,公主殿下岂能坐视不理? 凌波院外响起了奔跑的脚步声和甲衣摩擦的簌簌声,苏离兮手中的茶碗摔落在地上,青梅匆忙跑进来,惊慌地指着外头言道:“夫人,武皇要抓捕您和大公子了,您快些跑吧!” 来不及了…… 隔着窗户上的稍纱,苏离兮看见院子中已围了若干名大齐士兵,领头的太监白胖白胖的,看着有几分眼熟。 秋兰抱着孩子被人驱赶到院子里,小辉辉感到了惊恐,将脑袋深深埋在秋兰的肩膀上,连哭都不敢了。 苏离兮心中一颤,该来的,还是来了! 武皇故意将水屹远远的支开,便是早就有了这个打算吧。她走到床头的屉柜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腰间的银红宫绦中。这时昶蕞留给她的遗物,曾经一度丢失。后来,在她的多次要求中,安水屹从萧都统那里要了回来。 如今,就让这一把儿匕首结束一切吧! 青梅的眼泪流下,颤声问道:“夫人……” 苏离兮站在门边深深呼吸一口气,缓步走出了房间,众人皆转头看向这边…… 彼时天色已晚,兵士们手中的火把上光照摇曳,只见一个纤细曼妙的身影自门后盈盈而出,她行走间的姿态从容优雅,轻摆的裙角如水波无风自扬,清丽中自有一番明艳高华。她眉宇间的神态甚是沉静,笼烟眉,红樱唇,冰肌玉骨,美眸凄清,当真是一个清雅美丽的女子! 凌波院中瞬间静默下来,无数双眼眸直直盯在她的身上,不愧曾经是庆乐帝的宠伎,姿色与气度皆非凡品。 那白胖的老太监古怪的笑了几声,突然上前来作揖行礼:“好久不见了,咱家这里给苏六品请安了!” 苏离兮冷漠地言道:“原来是汪老公公,这么多年没见,您老儿还没死呢!”皇太后身边的汪老太监自然是安氏家的人,再次投靠武皇不足为奇。 “哎呦呦……”汪太监皮笑肉不笑的言道:“苏六品当真是好记性,您还记得咱家这个老不死的呀?当年您艳绝后宫,风光无限,何曾将一个区区的老奴放在眼里?如今您依旧是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武皇见了您,不知道心里有多喜欢呢?” 苏离兮冷笑道:“我如今乃敬王身侧人,武皇乃敬王堂兄,听闻大齐宫中美人如云,此举不是为了这些龌蹉小事吧?” “嗯……”汪太监笑眯眯地点点头,竖起一个胖胖的大拇指:“苏六品真不愧是庆乐帝的枕边人,一下子就猜到了武皇的用意。即使如此,就请您和您的大公子,一起移步到大齐宫吧!” 闻言,曾嬷嬷慌乱起来,她挡在小辉辉的身前:“为什么还要带走孩子?升辉大公子这是我家王爷唯一的血脉,亦是安氏的血脉,你们想谋害敬王后裔不成?”她自从苏离兮怀孕便在照顾身边,亲眼儿看着孩子出生,一天天长大,怎忍看到孩子被抓走。 汪太监干笑着:“这是武皇的圣旨,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有什么办法?至于那孩子是谁的血脉?就请苏六品到武皇面前去解释吧!来人,把这两个人带走。” “是!”众兵士向着苏离兮和孩子走去,众位丫鬟和婆子被推到一旁,女人们满脸惊恐吓得哭泣着,小辉辉低声抽泣着趴在秋兰的肩膀上,一双大眼睛紧紧闭着不敢看。 “且慢!……”苏离兮高声呵斥,突然拔出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处:“若想动我的孩子,你们就直接将我的尸体抬进皇宫吧!” 众兵士的动作戛然而止,只见苏离兮手持匕首,柳眉飞鬓,神态绝然。 汪太监的浑浊老眼眯成一条缝:“苏六品,螳臂当车,您这是何苦来着?你以为区区此举,便能威胁到咱家吗?” 苏离兮眼眸中射出冷寒之光,凌冽言道:“如今大军逼城,武皇要抓我,不就是为了去威胁庆乐帝、逼他就范吗?若是一具早就死去的冰冷尸体,杨熠要来何用?只怕还会激荡起他的愤怒和杀戮,到那时天熙大军攻城杀入,你们全都会被其杀之泄愤。” 汪太监高高挑起眉头,狠毒地看着苏离兮:“溅人,你心里不糊涂呀?” 凌波院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苏离兮与汪太监四目相视,毫不气馁,锋芒而对。 苏离兮冷然言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孩子不行。升辉必须留在敬王府,武皇抓一个孩童儿有何用?杨熠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个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汪公公好好掂量掂量,武皇的旨意您不能完成,不能将我活着带回去,你将会承担什么样的重罚?” “你?……”汪太监气得手臂发抖,事到如今的绝境,这宫舞伎还敢如此猖狂? “公主驾到!”随着一声高喊,安茉葭匆匆忙忙带着人走进院子。 敬王府众人看见公主,纷纷泪流满面,激动不已。曾嬷嬷叫道:“公主救命,武皇要杀了大公子和夫人呀!” 汪太监看见安茉葭,不得不退后行礼,腆着笑脸言道:“公主莫要多管闲事,武皇圣旨在此,谁人都不敢违背。” 安茉葭的目光停留在苏离兮手中的匕首上,见她如此决绝举动,不由暗暗叹息一口:“这个舞伎你们可以带走,不过,敬王大公子不能走。若是皇上发怒,本宫一力承当!” “这?”汪太监显得十分为难,眼珠一转言道:“公主既然这般说了,老奴只能遵命!”若真是当场逼死了舞伎,武皇的计划全部都乱了。 苏离兮将匕首收好,一步一步的走向安茉葭,双膝一软跪在她的脚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见此情景,曾嬷嬷等人唏嘘抽泣着! 她再抬头时,眼眸含着泪光儿:“公主殿下,纵有千错万错,都是苏离兮一人之错。还望公主不计前嫌,保我孩儿性命。离兮此去再无活命可能,孩子就托付给您了。” 安茉葭侧脸、冷眼看向它处…… “带走!”汪太监言道。 苏离兮缓缓起身,回头再望了儿子一眼,小辉辉此时终于哭出声音来,向她伸出两只小手要抱抱:“哇哇、哇哇,亲、亲……” 她狠断的转身,在孩子凄厉的哭声中走出院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 凶残的武皇 天际,一大片厚厚的乌云缓缓地飘过,遮住了那一轮明月的清辉之光…… 窗外,树影斑驳,枝桠横伸。空旷的殿内只燃了一盏飞鸟青铜灯,尖细的鸟啄上火苗微跃。空气中有细微的尘儿飘荡着,苏离兮似乎能够听到灰尘飘浮的声音? 两年了,转眼就两年了。她再一次返回天熙宫,不,现在应该叫做大齐皇宫。上一次逆贼闯宫她仓皇而逃,亲眼目睹沅淑阁的宫女们被齐兵残害,那些朝夕相处的女孩子们如今已经尸骨无存了,而凄厉痛苦的嘶叫声常常回荡在她的梦中,使她心中的怨恨愈加深厚。 清冷的内殿中,陈旧的摆设上面积满了灰尘儿,墙角的暗处结着蜘蛛网,一只黑花的死虫子牢牢吊挂在网上。窗户上的稍纱全都烂光了,冷风吹起来‘哗啦啦’作响。虫蛀斑驳的房梁上面悬挂着半条儿旧白布随风摆动着,像是曾经有什么人在这里上吊自尽?尸体搬走之后,尚且不及将白绫撤掉。 呜呜呜的北风灌入门窗,犹如鬼哭狼嚎…檎… 苏离兮抱膝而坐,将脑袋深深地埋下去。汪老太监将她抓进皇宫,关在这一处破旧的内殿里。她在天熙宫居住了三年,除了冷宫那一次,再没有见过如此萧条衰败的殿堂。 她身上的匕首自然是被人搜走了,若是还想死只能去用头撞墙了。然,她心中是不怕的,只要儿子不在这里,她还有什么害怕的?希望安茉葭能够坚持几日,等水屹赶回京城自然可以保护好孩子魍。 至于她自己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了。这一次,武皇不可能放过她,多半是活不成了。没有二十四幅《梨花落》引路,她离体的灵魂一定会直接飘到地府中去。 “吱扭吱扭……”生锈的门轴发出难听的声音,笨重宽大的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苏离兮抬头向前方看去,昏暗的烛光笼罩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拖在地上长长斜斜的,那男人站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她亦是沉默地看着他的影子。他就是传说中脾气暴躁,杀戮极重的武皇吧? “啪、啪、啪……”威沉的脚步声儿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冰裂欲冷,一股肃杀之气逐渐逼近她,武皇周身散发着沉敛与锐气,似能杀人于无形之中,真不愧是常年征战疆场的武将出身。 男人来到她的身边,黑色的影子罩在她的身上。他的身躯异常伟岸宽大,一只铁钳般的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抬起来,像是审视脚下的羊羔一般,仔细打量她一番。 他们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她看见他眸中无情的刚戾铁血之气,那一股暴虐的阳刚味莫名叫人心慌。 “长的很一般……”他眼眸中有不明的光芒闪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不是朕喜欢的类型,你这样瘦弱的小身板儿,若在朕的胯下承欢,只怕一次就没命了。” 苏离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眸沉寂如水。既然来了,她早就做好了最坏最坏的打算,她并不会抱有什么幻想,这个粗鲁的皇帝会放过自己? “你不怕朕?”他的眼眸中升起一丝玩味儿。 “怕有用吗?”她不动声色地言道。 “赫赫……”武皇冷森森笑道,露出白白的牙齿,眼眸中似有股别样意味:“苏离兮?天熙朝第一宫舞伎,你若是使出浑身解数侍奉的朕舒服了,说不定朕不会那么快杀你。” 她的目光清冽,冷冷的言道:“既然都是死,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差别,所以我更不用去奉承你!” “有点儿意思……”他笑:“杨熠的女子,安水屹的心尖儿宠,朕真的很想尝尝你的滋味。” 她沉沉地言道:“小女蒲柳之姿,自然赶不上武皇满宫的绝色美人?你宁可背弃敬王抓我过来,自然不会是为了品尝什么滋味。堂堂一国之君,岂会在意一名残花败柳的宫舞伎?” “哈哈、哈哈!”他揪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她从地上抓起来,紧紧攥在怀抱中。 一双粗鲁的大手开始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专捡敏感的部位捏揉,极具侵略性和危险性。苏离兮心里一阵恶寒,强忍住反胃的感觉没有挣扎。这样的男人,你越是挣扎反抗,他就越是觉得有趣,她麻木地僵硬着,一动不动。 “你很无趣,假正经的女子……”武皇面露一抹厌弃之色:“虽然朕的水屹堂弟喜欢捡别人的破烂,朕却从来不会穿别人的破鞋。” 他大手一松,苏离兮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儿。 他一撩衣袍,蹲在她的身边:“舞伎,朕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她抬眸言道:“大兵压城,随时都可能攻破城门,大齐国朝不保夕,皇上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调-戏小女?我如今落在你们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有资格和你谈交易吗?” “你确是没有资格!”武皇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或许被苏离兮说中了当今的局势:“朕要你做什么,你必须做什么。不要以为安茉葭可以护住你的儿子,朕只不过暂时放你一马。想要弄死那个孩子,朕只有说一句话就可以。” 苏离兮心中一颤,她真正害怕的唯有此事。 她的瞳孔收缩,言道:“武皇想要什么交易?把小女推到城楼上去要挟杨熠?天下谁人不知,我已经跟了大齐敬王,杨熠那样自私又小气的男人,岂会在乎一个舞伎的性命?一个背叛者的性命,说不定最想杀我的人就是他。因此,我对武皇一点用都没有。” 她神色黯然道:“就算您当众杀了我,杨熠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这些话,其实也是她心中所想。她一心为他守候着,却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一个皇帝的冷酷无情足以杀绝天下。 这个舞伎再次说中了他的心事,武皇的神情阴厉狰狞起来,眸光如恶狼般发出阴狠幽光: “杨熠是否在乎你的性命?明天早上试一试便知。朕听闻你曾经为天熙朝的国泰民安,一曲《七德舞》惊艳各国。朕要你明日在城楼的高台上跳一场《盘鼓舞》,用我们大齐第一宫舞伎的身份来跳舞,为我大齐万千军士鼓舞士气。” 苏离兮一惊,心中立刻明白了他的险恶用意。 【巫舞】及民俗祭祀舞蹈,在原始社会由于人们崇拜图腾和迷信神鬼,逐渐产生了沟通人神之间的“巫”。汉代初年巫风仍很盛,汉高祖常以巫祭祠天地山川。晋代著名的巫女有章丹陈珠等。传说他们姿容秀丽,善于轻步回舞,灵谈鬼笑,又会拔刀破舌、隐形匿影。 古人多迷信,信奉以巫舞壮行,既可以强壮自己的势力,又可以打击对方的士气。舞蹈图腾是各种祭祀中不可缺少的仪式,将人的灵魂与*直接呈现给神灵,得到上天的庇佑。 《盘鼓舞》是从汉代流传下来的著名古典舞蹈!它将盘、鼓等置于地上作为舞具,有时候也会只用鼓。舞伎腾踏于盘鼓之上舞蹈,回首睨顾盘鼓,舞袖冠带飞扬。 此舞原本用于宫廷宴乐,后因其气势恢宏,也用于战争祭祀。傅毅的《舞赋》中称赞其至回身还入,迫于急节,浮腾累跪,跗蹋摩跌。 世人皆知天熙庆乐帝爱舞如痴,用天熙曾经的第一舞伎,用杨熠曾经最宠爱的舞伎,于两军对峙,万军之中羞辱对方的士气,无疑于狠狠扇了杨熠一个巴掌。 “怎么样?身为天下第一的宫舞伎,出征前为将士们颂歌壮行的《盘鼓舞》,你总是会跳吧?” “我不会跳,我更不愿做你的祭品,你直接杀了我好了!”她怒意顿起,直直盯着对方。 “朕不会杀了你,朕会宰了你的宝贝儿子。” 他凶狠地笑道:“或许如你所言,那个孩子杨熠不会在乎,可你自己一定会非常在乎。朕命你明日用生平之所学,跳出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盘鼓舞》,扬我大齐国威!” 苏离兮怨恨地瞪着他,《盘鼓舞》若是用于战争祭祀,等一曲舞蹈结束之后、就是舞伎流血身亡之际。将舞伎的生命献给上天,这就是最尊贵的祭品…… 她咬牙言道:“一场祭祀的《盘鼓舞》,也改变不了你最终的失败!” 武皇站起身来,他高高在上,藐视地看着她:“这就是朕要与你做的交易,用你的一场生命之舞,换取你儿子的性命。等你跳完之后,朕会将你的尸体从城楼上抛下去。” 苏离兮凄冷地闭上眼眸…… 那冷酷无情的男子,大步向门外走去,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舞伎,你好好想一想吧。若是你明日的舞蹈失败了,朕就将你的儿子剁成肉泥。哈哈、哈哈……” 注:《盘鼓舞》起源于汉代,常见于宫廷宴乐,具有典型的汉代舞蹈风格。此处修改其含义,是为了故事情节发展的需要,作者杜撰而已,读者们无需在意。 第三百五十七章 祭祀盘鼓舞 京城的护城河很长很宽,河水大约有三丈深。正值隆冬季节,护城河的水面上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城墙厚实又高大易守难攻,城门紧闭着,粗大的铁索收起巨大的吊桥。 天熙兵想要攻进京城绝非易事。然,京城内的粮食和物资每天都在大量消耗着,外界的军资无法运进来,里面的人也别想轻易出来。就算是再难以攻打的城防,也抵挡不住城内的疾病、饥饿与惶恐。武皇的粮仓已然空了大半儿! 双方似乎都不想过多的拖延时间,此战最好能够速战速决。 天色尚且没有亮堂,天熙兵再次发动了激烈的攻击!燃烧的火器、投掷霹雳火球、蒺藜铁球及烟雾毒气球等在漫天的火光中呼啸飞过,冲击着城内的人们鬼哭狼嚎、烈焰滔天。街道上到处尽是残垣断壁,百姓们奔走呼号,京都城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若干名天熙勇士踩着厚厚的冰层渡河,巨大的撞车载着丈余粗圆柱撞木向城门猛烈的撞击着,铁叶包裹的圆锥头狠狠顶在城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个个长长的云梯搭上去,天熙兵快速地蹬上去魍。 城墙上的大齐兵将石头、火油、烫水往下倒去,凄厉的惨叫声音划破天际。兵士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跌落而下,在血腥的战争中,人就渺小的如同蝼蚁。 一个时辰之后,双方都损失惨重,死伤无数!暂时休战…… 天空上泛着白森森的光,北风呼啸着穿过被烧成半截的旗帜,发出‘簌簌’的响声檎。 一身龙袍的武皇威武庄严,他站在最高的城墙上面,袍角翩翩飞扬。他高高在上,俯视着城墙下的千军万马。天熙朝杨氏旗帜的在风儿里招展,万千兵马秩序井然,声势浩大。 城墙上有人高声喊道:“杨熠小儿上前,武皇有御命。” 天熙兵静静地沉默着…… 武皇对着大风,高声呵道:“击鼓!” 万千的鼓声雷动,一名身穿鲜红裙衫的女子被推到了城墙上。 在这弥漫着杀意和寒冷的冬日,在这充斥着血腥和黑色的日光下,那一抹鲜亮的红色显得异常刺眼儿。高墙上的风儿吹卷起女子的裙纱飘荡,犹如一只燃烧着鲜红火焰的蝴蝶于风中挣扎。 一个、一个、又一个的红色大圆鼓被抬到了城墙上,一共七面大鼓。红衣女子赤足而上,蹬踩在最中间的一个大鼓上,迎风而立,红绸飘飞! 苏离兮的心情无比震撼,被眼前的情景给震惊到了。 白茫茫的苍穹之下,铺天盖地的全都是人,密密麻麻的兵士排列成行,气势如山,排山倒海。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内心的惊骇与震动无以言述。 她抬头看向远方,万千的兵将中,小九就在其中吧?她会用心跳完这一支舞,或许,这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支舞! 武皇高声笑道:“天熙兵将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朕略尽地主之谊,现命我【大齐国第一宫舞伎苏离兮】,为将士们献上出战前的祭祀之舞《盘鼓舞》!” 响亮粗狂的声音随着风儿飘到了城下,天熙兵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儿马蹄声儿骤然响起,一队人马穿过长长的队伍,从后方驶来。当头之人骏马矫健,金辔玉鞍,马蹄扬卷起一缕缕白色的雪沫儿。 金戈铁甲簇拥中那一名男子骑在高大的棕色马上,他身后披着一件玄金大氅,里面是黑色的精铁盔甲,冷冽的寒风儿,掀得他身后的大氅上下翻卷着,他的眉眼间蕴含淡淡的肃杀之气。 杨熠……他猛地勒缰而立,身下的红棕骏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在雪地中成直立状,显得万分豪迈。 苏离兮的心头儿痉挛成一片,她努力地克制自己。放眼望过去,那是她朝思暮想的脸,他的剑眉依旧英挺,脸庞依旧邪魅英俊。然,他更加成熟了,身上所散发着沉稳与冷肃之气。 隔着冰凉的空气,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一瞬间似有千言万语在其中穿过。两年了,两年多的日日夜夜,终于还能够活着见对方一面了! 近在眼前,真的近在眼前了!不是梦境、不是幻想。 此时,天空中又飘起了洁白轻如羽毛的雪花,落雪簌簌飞扬,弥漫于天地之间。 他静静凝视着她,那沉沉的眼眸深邃如澜海…… 苏离兮眸光若水般清澈,缓缓露出了一个凄清的笑容,如此红艳的裙裳,配上她冰肌玉骨的脸颊,更加显得凄冷无比。 武皇面上的讥讽之色浓郁,大声笑道:“表弟,你我兄弟多年不见了!当年,你在京城坐金銮殿时,朕却在北疆出生入死、保疆卫国。上一次,朕亲自到天熙宫探望你,你却如丧家之犬般怆惶而逃。这一次你不请自来,不如,朕先请你观赏一场祭祀之舞《盘鼓舞》,为你我两军拼杀助兴。” “来人,击鼓,起舞,祭祀!……” 城墙之上,鸣起沉重悠远的巨钟,击起气势磅礴的鼓点! 苏离兮迎风而舞,她双臂向两侧一甩,长长的衣袖在瞬间展开,宛如一只火红的凤凰浴火展翅,舞姿雅丽而飘逸,有一股离尘绝世之美。 舞伎女子冷艳之极,眸光妖娆,华贵中透着冷寒之气。 貌嫽妙以妖蛊兮,红颜晔其扬华。眉连娟以增绕兮,目流睇而横波。那鲜红的衣带飘飞,仿若天边的一抹红霞,染红了半边的天空。 她姿柔步轻,长袖舞衣,络绎不停,宛转袅绕。她在七面大盘鼓间纵身飞跃,回首睨顾盘鼓,舞袖冠带飞扬。 万千兵马之中,杀气横溢之间,舞痴苏离兮如入无人之境,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的跳舞,周身呈现出一种“忘我”之高逸意态。 此舞、此情、此心,已将她平生之舞学,达到了一个最高的意境!既然是生命中的最后一舞,必然会用生命来舞蹈。所幸的是,小九可以看到,小九可以懂她! 她时而挺拔昂扬有高山巍峨之势,时而婉转流畅似流水荡荡之形。她的舞姿有柔有刚,刚柔相济,既富于轻柔之美,又蕴含着惊险性和力度感。她的舞姿随心志而变,舞容亦依意而变。 苏离兮轻启红唇,清雅凄冷的歌声飞扬而出:“在山峨峨,在水汤汤。与志迁化,容不虚生。明诗表旨,喟息激昂,气若浮云,志若秋霜……” 志在高山有巍峨之势,意在流水有坦荡之情。小九,你可明我心志?此舞结束之后,离兮死而无憾了。此《盘鼓舞》乃是迎,而非拒。离兮是为天熙兵将而舞,并不是大齐兵。 女子那清亮高远的歌声随风飘去:“在山峨峨,在水汤汤。与志迁化,容不虚生……” 城墙下,杨熠的目光隐隐散发着灼灼光亮! 随着鼓点儿加快,鼓乐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女子挥舞着宽大的红纱袖快速地旋转着,宛如一个飞转的风车,与漫天的白雪交融在一起,迷离而绝美。 鼓声停,舞姿止,天地间恢复了一片寂静,唯有那风寒之声呜咽作响……无数双眼眸盯在那女子的身上。 “哈哈、哈哈……”武皇发出狂笑:“表弟,怎么样?兄长为你准备的这一场祭祀舞乐如何?你是否满意?” 杨熠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冷的光泽,薄唇紧紧抿着,不动声色地看着武皇。 武皇一把儿抓住了苏离兮,将女子扯到身前,厉色言道:“既然《盘鼓舞》已然跳完了,朕就将这小舞伎当做祭品奉送上天,让她的鲜血染红着一片战场,待这祭祀舞仪完整之后,朕就与你来一场生死对决!” 苏离兮忍住痛疼一声不吭,那铁爪般的五指彷如捏碎了她的肩膀。她只是默默的看着远方的小九,希望最后再多看几眼,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杨熠依旧面沉似水!然,他的一双目光似利剑高悬,森冷迫人,仿佛能够戳透人心…… 武皇冷声言道:“杨熠,你难道一点儿都不心疼?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朕将你心爱的女子推下去,摔个血肉模糊?这个舞伎对你痴心一片,她还为你生下一个儿子,那小子儿如今也在朕的手中!” “不如,朕与你打个商量?你若是肯答应朕的三个条件,朕就饶了这个舞伎不死,还饶了你的儿子不死!” 冷风呼啸,雪光茫茫……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杨熠的身上,都在等着他的作答?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三个条件 万千天熙兵中暗暗引发着一种强烈的***动与不安,昶大将军策马来到杨熠的身边,抱拳言道:“皇上,您千万不要上当。安氏狂徒想用一个舞伎的命换取您的大好江山,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杨熠神情莫测,昶大将军的话,他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听进去?…… 天熙众位将军见到皇上如此态度?难免人心躁动不安,皇上,您千万不要心软呀?如今大齐国苟延喘息,我们只要再厮杀几场,便能够重新夺得天下。万万不能为了一个低溅的舞伎,就答应对方的什么条件呀?不要理会他们,直接命令千军万马杀过去即可檎! 又有几名将军策马来到杨熠的身后,焦急的目光中带着丝丝恳求的意味。杨熠冰冷的眼眸一一扫过大家,这些人跟随着他出生入死,情同手足。难道,要伤了众人的心? 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着!城墙之上,武皇的耐心将要耗尽,凶狠眸中的杀意越来越浓厚,苏离兮随时都会丧命。 武皇再次对着杨熠狂吼道:“杨熠小儿,你到底答应与否?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杨熠骑于马上,轻扯缰绳,沉肃霸气和深敛缓缓流动着…… 他,终于开口了:“你想要什么条件?” 杨熠高居于马上,身影沉肃魍! 这几个字一出口,双方顿时有了各自的心境变化。武皇心中不由大喜,看来这苏离兮在杨熠的心目中相当重要?否则对方可以直接翻脸恼怒。这一次押宝,算是蒙对了。 而天熙军方面纷纷懊恼不已,看着城楼上的红衣舞伎越加厌恶,恨不能一箭射穿了她。真是妖姬多误国,此女曾经在天熙宫跳什么西施亡国之舞,后又投奔敬王安水屹趋炎附势,更加生下一个血统来历不明的孩子。今天,她又在城楼上为敌军助阵跳什么祭祀大舞,真不知道皇上为何如此在意她? 武皇高声朗笑道:“表弟呀表弟,你可真是一位多情多义的好男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朕心中甚是佩服,哈哈、哈哈!” “你想要什么条件?”杨熠冷冷问道,周身散发出迫人的威严来。 “好!痛快,朕不与你废话,直接说了……” 武皇俯视着城楼下,言道:“第一、天熙军立刻退避三舍,于三日内退回秋江北岸。朕会派遣使臣前去施恩,共同商定天下之划分。” 武皇打的好算盘,到时候给杨熠让出一小块儿地盘,先将其牢牢困住,日后在缓缓图之。 此言一出,天熙军内发出一阵低低的嗡鸣议论声,众人心中愤怒之极,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杀出今日之局面,已经逼到了京城脚下,万万不能轻易放弃。 昶大将军将手中的皮鞭狠狠向地上抽打几下,嘴里忍不住骂人道:“放屁、放屁,简直就是狗屁不通!” 苏离兮目露悲伤之色,恨不能自己直接跳下城楼摔死,可惜被武皇牢牢控制住了。她朝着杨熠默默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答应。杨熠平静地看着她,神态中没有一丝波澜。 杨熠身后的权大将军怒斥道:“齐国-贼子妄想,吾皇岂能任你欺凌?仅凭一个小小的舞伎,就想要我天熙大军撤退?简直是痴心妄想!皇上,咱们不要理他们,待末将亲自率领铁甲精兵营杀过去,杀得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为皇上出气儿!” 杨熠伸出一只手,阻止他多言,又抬头问道:“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武皇冷哼一声:“第二个条件,朕要你立刻奉送十万石军粮,今日之内运进京城。” 如今大齐奇缺粮草辎重,若是夺了天熙的军资,对方在冰天雪地根本无法支撑多久,到时不战而败,大齐可乘胜追击! “荒谬、荒谬……”杨熠身后的慕容大将军气得直跳脚:“你怎么不指望天上直接掉下军粮?无耻小儿,无耻之极!你比安国仲那老贼儿还要无耻!”慕容大将军征集这些粮草辎重十分不易,岂能拱手让人?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杨熠一双眸子熠熠闪光,再次问道:“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武皇冷傲地抬头:“杨熠,你兵临城下、欺我大齐国威,朕要你下马认错,当着天熙兵与大齐国的面,给朕磕三个响头儿认错!” 天熙满军内哗然一片儿,士可辱杀不可辱,杨熠堂堂天熙皇帝,岂能当众向他人俯首认错?这将是一辈子难以磨灭的耻辱。 城墙之上,武皇高声言道:“肃静!改朝换代,天明所在。尔等若不听命,朕早晚灭杀你们。怎么样,杨熠,你可想好了!” 苏离兮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武皇竟然提出这样天地不容的苛刻条件,她为什么还不去死?她使劲挣扎了几下,想要纵身跳下去,却被那一双铁掌紧紧地扣住了肩膀。 脑海中,蓦然想起【路遥】说过的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明知道那是错的,还是做了’!他们的爱,明明就是一场错误!杨熠不该爱她,她就是一个误国误民的祸害。而她也不该爱着杨熠,人之所以痛苦,便是追求了错误的东西。 “不要……”苏离兮对着杨熠大声喊道,她的眼泪滑落而下,冷风吹散了她满头的秀发纷乱,她声嘶力竭地叫道:“不要管我,不要答应他任何条件,即使我和孩儿都死了,也不愿意看着你受辱!” “溅婢……”武皇一个巴掌扇在她的脸颊上,她的嘴角顿时渗出一缕血迹。 武皇骂道:“你一个人人可骑可玩的溅婢,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若是再敢多嘴,朕就将你立刻丢下城楼!” 杨熠看着苏离兮苍白无色的脸颊,伤心欲绝的眼眸,手中的缰绳握的更加紧了。他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阴郁,突突地打起响鼻儿,在原地焦虑不安的挪动着马蹄,溅起一阵阵白雪沫子! 昶大将军、权大将军等人急切地劝着:“皇上,不要答应他,千万不要答应他。您乃是我们天熙之主,九五之尊。” 慕容大将军言道:“皇上,所谓兵不厌诈,我们失去军粮可以再抢回来,失去的国土也可以再夺回来。可是,这俯首磕头,将会成为天下的笑柄,成为您身上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各国皇室会如何看待您?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您?天熙万千将士会如何看待您?” 杨熠肃静的目光透过风雪直逼向武皇,彷如让人瞬间感受到那股如瀚海风暴般的强压! 一贯强横暴躁的武皇也不由心头一惊,随即恼怒起来:“好!你不肯答应是吧?朕就让你亲眼看着她去死!” “朕数十个数,再给你最后考虑的时间,若是十个数完你还不肯答应,别怪朕无情。” “一、二……” 一声声的数字,响彻于两军之间,人人的心都紧张而挣扎着。大齐兵害怕杨熠不管不顾的举兵杀来,天熙军怕皇上会昏了头脑,答应他们的条件。 苏离兮迷离凄凉的眼神,注视着杨熠。寒风卷着一片片雪花儿,扬起的发丝遮挡了她的视线。她用自己的心,默默地告诉他:我宁可死,也不愿意看着你受辱。 算了吧,我们之间,就这样算了吧!苦苦等候了两年,终是不能再相聚了! “三、四……”无情空洞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中,直叫人心凝结成寒冰。 她的眼眸中含着点点泪光儿,唇角儿勾起一抹笑容:小九,不要冲动,等我死了以后,你就再也无所顾忌。杀进京城、统一天下,万民归顺,国泰民安。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压得杨熠几乎上不来气儿。尽管,从外表看上去,他依旧沉得住气,依旧神态平静,可他的心已经抽缩成一团儿。 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声音,在杨熠的心中吼叫着,离兮、离兮、我的丑丫头!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武皇嘴里发出的声音:“五、六、七……” “八!” 武皇厉目狠毒,咬牙念道:“苏舞伎,不是朕想要你的命,是那杨熠小儿对你无情无义,是他要你死!既如此,你便去死吧!” 武皇高高举起苏离兮的身体,使劲往下砸去! “啊?还没有数到十呢!……”众人发出一声惊呼,这武皇身为一国之君却言而无信,只数到‘八’就杀人? 只见苏离兮的身体向城楼下直直堕落而下,鲜红的薄纱纷乱飘飞,在白茫茫的雪花中荡起鲜亮的一抹红,就像一只折翼的红蝶,划破空气急速飞落而下,妖娆妩媚成为人世间的绝美。 下坠的苏离兮,逆着冷风儿露出一抹欣慰甜美的笑容,她含笑闭上了眼睛,小九,离兮去了,能够死在你的面前,心意已足! “不……”杨熠的嗓子里终于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的一颗心在瞬间揉成了碎片儿,飞散到天空中去。距离的太远,他根本没有机会救她! 原来是这般的痛?失去她、原来是这般的痛? 第三百五十九章 忍辱负重 正在此时,苏离兮突然停止了下落,瘦弱的身子弹了几下,竟然停止在半空中!她惊讶地摸向腰间,自己没有死?原本已经预备迎接的摔落巨痛没有出现,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腰间被绑上了一根细细的绳子? “哈哈、哈哈……”城楼上武皇仰面大笑,牵着手中紧握的绳子,一点、一点地将苏离兮提收上来。 “杨熠,朕刚刚和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武皇的心里十分痛快,声音也变得极为愉悦:“朕在宫里发现了一根有趣的无色绳索,结实又坚韧,想来就是你们当年跳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能够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一种绳索。你们故弄玄虚、欺骗大家,朕现在也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刚才,在抓住苏离兮的时候,武皇悄悄将绳索反扣在她腰间魍。 城墙下,杨熠出了一身的冷汗儿,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透了。他的身子在马背上摇晃几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绣着一朵小小的梨花,正是苏离兮亲手为他缝制的小袄! 众人这次明白,武皇为何数到八就摔人?他原本就怀着震撼杨熠的心思。 武皇一扬手,手中的绳索急速向上提起,那一抹红纱被重新提到了他的身边,苏离兮喘息几口,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想死都这么难吗?被人从死亡边缘重新拉回来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檎。 因为,她知道自己还要再死一次! 武皇得意的言道:“怎么样,杨熠,现在你可试出了自己的真心?若是你再不答应朕的条件,这一次可没有绳索了!” 言罢,他当众将苏离兮腰间的绳索解下来…… 武皇阴沉下脸:“杨熠,你可看清楚了?这一次没有任何绳索的牵绊,朕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朕要她当场血溅三尺,让她血肉模糊、脑浆迸裂的样子永远刻在你的记忆中!” 武皇再一次将苏离兮高高举到了头顶上,身材魁梧的他如同抓住一只瘦弱的羔羊,她浑身艳红的群纱飘飞似鲜血,乌黑的长发随风散落…… 苏离兮侧头,凄迷的双眸中含着点点星光! “慢着!……”杨熠大声地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盯住了杨熠,他紧锁眉头言道:“你不用再试了,朕要自己的女人好好活着,朕答应你所有的条件!” “不可、不可呀!”天熙众将领焦急地叫喊起来,内心的屈辱极具翻腾着,后方的兵士们齐齐跪倒在地:“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武皇蓦然睁大了双眸,惊喜地看着杨熠的举动。他暂时将手中的苏离兮放下,放声言道:“跪下!你们大家都好好看看,杨熠小儿要给朕跪下了,谁才真龙天子?谁才是天下之主?哈哈、哈哈!” 杨熠仰面闭眸片刻,而他下仿佛下定了决心,翻身跳下马。在万众瞩目之中,他一步一步的走到空地上,双膝弯曲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下头去…… ‘嘭、嘭、嘭!……’杨熠的脑门重重触地三次,溅起雪沫纷飞。 苏离兮嚎啕痛哭起来,不要、小九,不要跪!我怎么对得起你?…… “哈哈、哈哈、哈哈!”武皇张狂地傲笑着! 风雪肆虐,天地间为之一暗,变得极度阴沉起来…… ~~~※~~~※~~~※~~~※~~~※~~~ 大齐皇宫,夜晚…… 武皇为了庆祝白天城门前的大获全胜,在皇宫内大摆筵席,招待群臣和安氏权贵们。 此时,大殿内亮若白昼,酒香芬芳,佳肴馥郁。 周围环绕点燃起一百多盏水晶玲珑宫灯,烛光透过玲珑剔透的水晶罩子,映衬的整个宫殿内恍若瑶池仙境,光华耀彩直入云端。殿内的左右两旁设下一排一排的矮案,上面摆满了各色美味佳肴,鲜果糕点,珍贵酒酿。 殿中央的空地之上,宫舞伎们乐声婉转,长袖善舞,舞姿曼妙。袅娜多姿的宫女们身穿粉红色飘璎珞宫装,她们脚步轻盈,鱼贯而入,双手捧着金盏穿梭于宴席间。 大齐宫中一派繁华盛世之状,觥筹交错,和乐融融! “哈哈、哈哈……”武皇举盏饮酒,爽朗大笑:“痛快、痛快、真是痛快!今天早上,你们这些文臣是没有机会看到呀,那杨熠小儿在朕的面前卑躬屈膝,重重磕头。朕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花怒放,哈哈、哈哈!” 文臣们面色各异,相视一眼,立刻站起来恭贺:“吾皇神勇无比、神机妙算!” “哼哼……”武皇将酒盏重重放到桌案之上,溅起几滴水花儿。 他得意地言道:“朕还记得青春年少之时,见到杨熠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就要三跪九拜、连连叩首。当年,朕的心中就很是不爽,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反过来叫他匍匐于朕的脚下,俯首称臣。今日多年的夙愿算是完成了,朕的父皇都没有受过此等荣幸呀!” 众臣面露欢笑,齐声喝道:“吾皇神武英明,英雄盖世!” 宴席之中,一个臣子面带忧色,斟酌再三之后站起来言道:“皇上,微臣倒是觉得那杨熠不可小觑。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其心志坚韧实属少见。这种人善于隐忍,深藏不露,最是可怕,皇上要多多堤防他才是!” “呸!”另一名臣工站起来,言道:“天下谁人不知,那杨熠就是一个好色之徒,他处处倚靠女人,贪图美色,误国误民。什么忍不忍的、藏不藏的?微臣看他是被吾皇的神武英明给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呵呵。” 那臣子摇头道:“此言差已!昔年,越王践之困于会稽,而归臣妾于吴者,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 “好了、好了,你莫要扫兴了!”又有几个臣子嘲笑着:“喝酒、喝酒,莫要说这些丧气之话。” 听闻臣子们争论,上座的武皇略微思索,他转头问道:“杨熠可曾退兵了?” 随行人躬身答道:“微臣早就派人盯着呢,天熙兵早就退避三舍了。如今天寒地冻,他们行军速度不快,但是距离京都城已远!” 武皇再次问道:“军粮可曾交接?” 随行人毕恭毕敬的言道:“皇上请放心,傍晚时分天熙军的十万石粮草和军资辎重等,已经安全运入京都粮仓了,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明日便可以给将士们发军饷了。” “嗯,好!”武皇甚为满意武,嘲弄道:“以前朕在北疆的时候,就听闻那杨熠小儿是个昏君,整日流连于花丛,纨绔轻浮,无所事事。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他为了一个低溅的舞伎就肯屈膝下跪,真是丢尽了天下男儿的颜面。这样一个纨绔昏君何德何能成为天下之君主?朕顺应天命,横扫大江南北,朕才是真龙天下!” 众臣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些心中有所怀疑的臣子,见到武皇刚愎自用的模样,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若是惹恼了这位脾气暴躁的皇帝,只怕立刻就会被当庭处死。若是敬王安水屹在此就好了,定会识破杨熠的诡计。 有一名文臣低声问道:“敬王爷去召集粮草军资,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是不是该返回了?京城的形式乱糟糟了,还需敬王爷回来坐镇,否则大齐国前途堪忧。” “唉!”另一个文臣言道:“你小声一点儿吧!莫要再提了,武皇既然将敬王侍妾抓进皇宫中百般利用,只怕已经和敬王撕破脸面了。敬王回来之后,凶多吉少。一山岂容二虎?” 上座,“哈哈、哈哈……”武皇得意非凡,心情大好:“爱卿们,今夜与朕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宴席之间,不断有臣子上前来敬酒,武皇被一片阿谀奉承之声,拍得浑身舒畅,醉意十足。 他一脸醉意,看着殿内舞伎们的轻歌曼舞,眼神变得色-眯眯。 武皇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汪老太监:“那舞伎苏离兮可曾安置好了?” 汪太监谄媚笑道:“皇上请放心,如今那苏舞伎可是重中之重,老奴自然知晓如何安排。晨曦殿围了个铁桶一般,定让她插翅难飞!” “嗯!”武皇点点头:“要好生照顾着,朕要将她软禁养起来,你多派几个宫女侍奉着,万万不可有什么闪失。” “诺!老奴遵命……” 武皇心意摇动,调笑着言道:“朕原本嫌弃她是一个残花败柳之身,被杨熠和安水屹两个男子使用过。然,今日见她的舞姿美若天仙,一曲《盘鼓舞》真是世间少有。” 汪太监眼珠一转儿,听出武皇话中有话,急忙讨好地言道:“皇上若是喜欢她,老奴安排她今夜侍奉龙体如何?皇上可好好品尝一番,想来那宫舞伎定有不凡之处。她能够侍奉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武皇畅快地笑着,指着汪太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老东西,倒是深谙朕的心意呀。好、甚好,你速速去安排,将她好好清洗干净了,待此宴席结束之后便送到朕的龙床上去。” 第三百六十章 杀武皇 大齐宫,晨曦殿…… 殿内燃着几盏玲珑剔透的小宫灯,盈盈光芒将她的脸颊映衬的忽明忽暗。这一间殿堂舒适又温暖,用上好的香料烘得暖暖,金铜炭盆中点着上好的兽金炭,各类家具和物件都十分精致,比寻常小姐家的闺房还有华贵些。想来,最少也是个有品级娘娘居住的内殿。 黄花梨木雕凤仙花长桌子,上面摆放着香味扑鼻的饭菜,新鲜的果子,淡香的茶水。 苏离兮无力地坐在软榻上,眼眶微红,一副黯然伤心的模样。她只要一闭上眼眸,脑海中全都是杨熠在冰天雪地中屈膝下跪的情景,那沉重的磕头声音不断回响在她的耳边儿,‘嘭、嘭、嘭……’,狠狠击打着她脆弱的心灵。 她的脑袋低垂下去,埋在自己的双膝上,轻轻地抽噎着。她不知道是庆幸还是痛苦?两年没有相见了,杨熠依旧爱着她,为了她肯受到极大的屈辱。她是如此的矛盾,怕他忘记了自己,又怕他被自己连累魍。 而,只要她还活着,杨熠便会受人遏制。死吧,她死了就好。 然,武皇像是早就防着她呢?十二个时辰派人紧盯着她,就连去净房都有两名宫女看着。撞墙、撞柱子、上吊都是行不通的。有人给她强行灌了一碗水,里面大概放有浑身无力的药物,想要咬舌自尽也是不能的。 为今之计,只有绝食了。可是绝食最少也要六、七天吧?到那个时候,小九早就被他们逼空了檎。 下午的时候,那老不死的汪太监过来恭喜一番,又是作揖又是打趣,祝贺她为武皇立下大功劳,武皇要善待于她,指不定还要册封她为皇妃,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好了。 苏离兮将满桌的饭菜都掀翻了,弄得那个老家伙儿一身的油乎乎。汪太监却是一点儿都不生气,立刻命人收拾了内殿,又重新摆上了新鲜的饭菜。还叮嘱宫女们好生侍奉她,若是她出了什么差错,所有近身伺候的人都要一起处死。 夜色已深,天地沉寂…… 苏离兮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手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使劲地抓着。她抬眸看见一旁的铜镜中,自己头发蓬乱,面容憔悴,双眸红肿,颓废而无助,就是一个邋里邋遢的女子。 一个又一个的烦恼接连不断,不知道辉儿怎么样了?安茉葭会不会善待孩子?安水屹怎么样了?武皇起了杀心,半路会不会截杀他?小九怎么样了?已经退兵离开京都城了吗? “舞伎苏离兮,接旨!”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几名传旨太监走进殿内,高声言道:“武皇有旨,宣宫舞伎苏离兮今夜侍寝,特赐温泉宫沐浴梳妆!” 苏离兮心头一惊,而后愤恨地瞪着那个太监,那个无耻卑鄙的武皇! 太监干笑几声:“苏六品,您的好运气就要来了。能够被武皇看上,说不定您一跃龙门成为大齐国的皇妃了。别怪咱家没有提醒过你,今夜你可要抓住这个机会,使出你的浑身解数好好侍奉武皇。” “滚!滚出去……”苏离兮气得浑身发抖,她对着太监们叫道。 那领头太监冷笑一声:“听说您一整天都滴水未沾了?来呀,给苏六品准备宵夜,吃饱了就去温泉宫沐浴。皇上那一边的宴席就快要结束了,万万不可耽搁了皇上的兴致。” 几个太监离去,又进来几名宫女摆放上丰盛的饭菜! 不大一会儿,殿内飘起了一阵阵香味儿! 一名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苏六品,您请用膳吧。你吃饱了,才有力气侍奉武皇,我们武皇身体魁梧,雄风卓然,一夜能御-数女,你这般瘦弱的身体若是不吃饱了,恐怕撑不过几次。” “我是天熙朝的六品,不是你们大齐国的六品。出去、你们都出去!”苏离兮指着门口大声叫道。 宫女们面色讪讪的,缓缓退到两旁继续站立,没有一个人会离开内殿半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苏离兮呆坐着一动不动,面色凄然!宫女们心里有些焦急,害怕耽搁了时辰。 忽然,一阵冷风儿吹来,左边的窗子被吹开了,宫女急忙走上前去关窗。她刚刚走到窗边,身子一软便倒下了,两个黑影翻进了窗户。其她几个宫女只觉得眼前一晃,都软绵绵地倒下了。 不知何时,殿内的四角处都多了几个黑衣男子?外面传来几声轻微的声音,把守的太监和禁卫们一个一个倒下,他们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完蛋的? 苏离兮惊讶地睁大了眼眸,身体僵硬地挺直,心中为之一颤。是谁?来人是敌是友?…… 大殿门处光影一闪,瞬间出现了一个高大而挺拔的身影! “丑丫头,你的脾气还是那般倔强呀,吼叫的声音都传到宫墙外面去了!”他一边走过来,一边对她笑嘻嘻地言道。 那男子神采飞扬,英俊无比,一身薄薄的黑甲泛光宛如漫天撒着金光般的贵气逼人,他走进这间昏暗的内殿,瞬间就将整个殿堂照亮了。 她痴痴的看着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失跳的心震,在耳畔是那么的清晰。 男子见她傻了,笑意盈盈的眸子中含着戏谑:“怎么?早上才刚刚分别,晚上就不认识你男人了?” 苏离兮心跳如鼓,深吸了一口气才醒悟过来。 她神情激动,猛地扑了上去,像八爪鱼般缠住了他的脖子,她再也不肯松手了:“小九、小九,我是不是在做梦?……” 苏离兮向上一跳跃,整个人便吊在他的身上,双腿紧紧地缠着他的腰。他身上的味道,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叫她惶惶又欣喜着……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轻抚过他的眉眼,抚过他的鼻梁和嘴唇,似乎要将每一处细节都牢牢刻画在心上。小九,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几百个日日夜夜的相思刻骨,几百个日日夜夜的痴傻坚持,瞬息宁静间天地中只余他们二人,她害怕这个梦太短了,害怕这个梦会立刻醒过来。她缠绕着他的脖子,丝丝缕缕的情愫在蔓延着。有他在,一切都会变好的,一切苦恼都会消失掉了。 “丑丫头儿还是那么傻?朕现在就让你清醒、清醒……” 他倾身将她死死压在后方的墙上,一手捏住她秀巧的下巴,还等不得她反应过来,便凑上去发疯般吸允她的樱唇,毫不犹豫地探舌进去将她彻底的侵占。 殿内其他的黑衣人们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无奈。他们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两个旁若无人,疯狂亲吻的男女。 长长的、疾风骤雨的吻令他们两个人喘息不过,两人的呼吸皆粗重难辨,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各自心中的相思之情? “朕来晚了,让你受苦了!”他呢喃着。 苏离兮被杨熠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牢牢裹住了,她难以招架他的猛烈攻势,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他像是要将这两年来的思念尽泄于这一刹,她双颊上的绯红之色快速染遍全身,她任由他霸道的舌绞着她的,仿若将她的魂魄都吸走了。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含着泪水去吻他的唇角,他的胡须,他的喉结:“小九,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嗯!”他饱含着爱恋的轻啄她沾着泪珠的眼眸,低沉暗哑的声音,几乎分辨不出来:“小九想你、也快疯了!” 他们两人的视线重新黏着在一起,彼此都看不够。 她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高挺的鼻子触碰她的鼻尖,邪邪的轻笑道:“这座皇宫可是我们老杨家建造的,地下有多少条密道在朕的心中,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她看看不远处的几个黑衣人,这时候才想起来羞愧了,自己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前与男子亲近,太欢喜过头了。 她羞涩地言道:“你放我下来吧!” 她背后是墙壁,前边是他,被挤在中间根本跳不下来。 “不放……”他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坏坏地笑道:“朕害怕一放手,你就跑了!” 她想起白天的事情,万分惭愧地言道:“小九,是我害得你对武皇下跪,那一刻我真恨不能死了。” 他的瞳孔中闪过一瞬间的痛苦,而后又掩盖着笑道:“朕跪的是天、跪的是地,是盘旋于京都城上空的杨氏列祖列宗英魂,告知他们朕这个不孝子终于杀回来了,岂是那个低等智商的莽夫?” 他亲吻上她的脖颈,咬住她的耳垂。 “别闹了!”她脸红若霞,忽而又紧张地言道:“辉儿,我们的辉儿还在公主府里,别再这里耽搁时间了,快去找辉儿。” 他笑道:“知道了,放心吧,已经派人去接孩子了。” 闻言,她心中欢喜不已:“这里很危险,我们快些离开吧!就从你来时的地下密道走,应该比较安全些。现在宫里都是武皇的人。” “武皇?”他冷笑道:“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狗屁武皇了。朕的人、现在已经杀掉他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灭齐 “啊?他、他死了?”苏离兮吃惊地看向他。 “朕正在发愁怎么用最低的损耗,快速攻打进京城,那个愚蠢的武皇就伸手要粮草了。呵呵,天赐良机,岂能放过?” “杀呀……杀呀……”远处,传来了呼声震天的叫声,隐约可见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一座座宫殿的屋檐! 苏离兮面色一变,再次紧紧搂住杨熠的脖子:“小九,外边怎么了?可是有人发现你了?” 杨熠的神态恢复了凝重:“朕回来了,杨氏的天熙朝也回来了!魍” 大齐国安初二年,腊月十五,子夜,大雪…… 庆乐帝杨熠派遣一万先锋队,借助于京城内天熙旧臣们的协助,混藏于十万石粮草车队之内,趁夜色蒙蒙潜伏入京都城,里应外合中打开城门,将隐藏在不远处的十万精兵放入京城。 时,武皇于大齐皇宫彻夜欢歌饮酒,酒过三巡,酣已正浓,莺歌燕舞、好不乐哉。忽,无数名天熙将士从五条密道杀进皇宫,顿时之间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檎。 武皇猛然间从醉酒中惊醒起来,刚刚要拔刀发作,奈何酒中早就被人动了手脚,周身乏力。只见,几名近臣拔出早就藏于殿内的刀剑,冲上来一阵狂砍:“暴君,还不受死?” 武皇被捅了几个血洞,顿时浑身溅血。那汪太监尖叫着跑出两步,也被人斩杀于刀下。 武皇捂住胸口倒在龙榻上,他睁大了眼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宠臣,这些人刚刚还阿谀奉承武皇乃英明圣主,怒骂杨熠是纨绔昏君,转眼儿就变了脸? “你们…你们竟然弑君…”武皇眼角崩血:“朕待你们不薄…” 一言未尽,武皇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宠臣们拔出刀剑,随着地上的尸体骂道:“暴君,吾等世代受杨氏俸禄,当年被你们大齐逼迫不得已而假意投诚,如今旧主归来自当弃暗投明。你的身边唯一忠心又明理之人是敬王安水屹,可惜你疑心太重,担心敬王夺你皇位。竟然为了一个舞伎将他远远的支开了。” 剩下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大臣们四散逃亡,若干名人在曹营心在汉的臣工指引天熙兵将杀进大殿,昶大将军看见武皇的尸体仍然难解心中的恨意,一刀闪过,让他脑浆贲飞,血溅三尺。 一代枭雄、不可一世的武皇安庆宗就此稀里糊涂的毙命! “武皇伏诛、武皇伏诛、武皇伏诛了……”天熙将士高声呐喊着。 太监,宫女们睁大了眼眸,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四散逃命。 天熙兵将们提着兵器一路厮杀,闯入后宫各个殿堂,皇太后蒋氏、武皇皇后、皇太子、皇子们、公主们,以及武皇后妃们杀得干干净净。时隔两年之后,皇宫再次进行了一场场鲜血淋漓的杀戮。 那一夜,皇城内交战拼杀,寒风里混杂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洞彻人心。军士甲胄上铁片相击发出铮然的声响,各类兵器相撞后血花飞溅。 皇城外也不能安宁!天熙将士按照杨熠事先的布置,分批冲杀进各个安氏逆党的府邸,诛杀大齐重臣,剿灭安氏余孽,凡是投靠过安氏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就地斩首,无需上报。 鲜血,又一次染红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南郡安氏被灭杀一空。 悦王安庆业正搂着美妾在床上欢愉,听到喊声来不及逃跑,身体被人斩成几块,尸首抛入街市喂狗。 安华公主府…… 安茉葭静静地看着软榻上熟睡的孩子,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微笑。这孩子是个极其聪明的脑子,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被人带走时哭了几声,再以后迅速明白了自己是他的保护伞,在公主府中表现的乖巧又安静。 酣睡的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细密乌黑的眼睫毛,他的五官长得太像杨熠了,即使杨熠想要耍赖不认?都无法赖账呀。 安茉葭苦笑一声儿,她对杨熠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有恨、有怨、有算计、有心动…… 她是如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回想起来真是恍然隔世。若是重新来一次,她就会听从哥哥的话,不进宫当什么劳什子皇后。那么,她的命运是否会改变?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厮杀声音!来了吗?天熙兵将终于杀进来了吗?杨熠会不会亲自来,若是在临时之前再见上一面就好了,毕竟是将近三年的夫妻缘分。 “公主、公主……”宫女紫潋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天熙兵将我们公主府包围了,就要杀进来,府兵们正在抵抗,公主快从密道里逃走吧!” “逃走?”安茉葭轻轻一笑:“天下之大,何曾有我这个废后的容身之处?” 她缓缓地站起来,推开窗子看向远处黑暗中火光儿,眼神迷茫。 “公主……”紫潋咬牙道:“您别忘记了,我们手中有一个人质,带着着孩子一起走,到了关键时刻用了要挟杨熠。” 紫潋的目光落在小辉辉的身上,射出一道狠毒光束。 “不许动这个孩子!”安茉葭转身:“本宫留住孩子的一条命,望那苏离兮感念于心,将来给我哥哥一条生路。” 紫潋摇头苦劝:“公主,那舞伎最是善变无情,您不能相信她呀!” 安茉葭冷漠地言道:“紫潋,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紫潋泪水涌出:“公主,你想留在这里白白送死吗?快随着奴婢一起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紫潋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看远处的动静,天熙兵将随时都有可能杀到这里来呀! 安茉葭轻轻一笑:“你走吧,本宫已经累了,不想再算计什么了,更不想狼狈的逃命。”她曾经是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紫潋了解公主的性格,知道再说无意,她跪下磕头:“公主,您保重吧!”言罢,紫潋掩面而去。 安茉葭缓步地走到床边,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温柔地言道:“孩子,你父亲若是肯栽培你,你就是未来的天下君主,望你能成为盛世明君!” 她将一条温暖的锦缎被子盖在孩子的身上,又将那厚厚的床帏放下,转身走到外间的亭台上。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踏着月光穿过花苑。那一片美丽的池塘上,有一座静雅的亭台水榭。 夜色茫茫,水波荡漾,空气中泛着肃杀之气! 夜风吹荡着她雪白的裙衫,女子形态飘逸,轻步慢走,美丽的嘴角噙着一抹宁静的笑意。 一条雪白的腰带从安茉葭的纤手中飞扬飘起,悬挂于水榭上那红色的雕廊上。她含笑着将白皙修长的脖间放在其间,缓缓地闭上了美丽的眼眸…… 哥哥,这就是茉葭的命运,茉葭等不到你回来了。你一定要平安活下去! ~~~※~~~※~~~※~~~※~~~※~~~ 安华公主安茉葭于府中投缳自尽,尸体悬挂三天无人过问。后庆乐帝念及曾经的夫妻旧情,不忍见其尸骨暴露,命人寻找了一块山野薄地草草安葬。 敬王安水屹由于外出筹备军资,不在京城中幸运的躲过一劫,失踪之后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天熙朝进行了全国通缉,赏金三万两白银。有知其下落举报者赏金五千。庆乐帝似乎对安水屹愤恨极大,派遣重兵四处搜查,有窝藏罪犯者格杀勿论! 京都城一夜之间变了天,天熙朝庆乐帝杨熠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复国成功,万里江山再一次易主! 曾经的大齐国成为一个笑话,建朝不过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换了两任皇帝,安氏自己人先内讧拼杀一番,最终如同尘烟儿一般消磨殆尽,成为史书上略略记载的见简单几句话,更成为后世人们口中不断咒骂的乱臣贼子。 所谓,成王败寇,便是如此了! 残酷的厮杀和焚烧,造成了多处宫殿的损坏,根本无法居住。由于皇宫里太乱,到处都是身份不明的嫌犯和安氏逆。 那一夜杨熠还是将苏离兮送出了宫廷,他自身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顾不上照顾她。二人简单说了几句话,便依依不舍的暂时分开了! 十几个可信任的宫女和太监们随行侍奉,还有若干名暗卫高手保护她的安全。苏离兮匆匆忙忙离开宫殿,被暂时安置于鱼鳞巷的苏宅小院子内,这里是杨熠为她在宫外购置的房产。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她忧心忡忡 重新回到这处小宅子,苏离兮这才知道,一直住在这里的‘大齐国兵士’和他们的家眷,其实都是杨熠留下的眼线,是打入安氏内部的‘钉子’。 当年安氏动-乱的时候,这里变成了京城的一个秘密点,他们一直焦急地等待苏离兮前来投奔。可惜她来过了,却是不敢进,又匆匆忙忙地逃走了。若是当时她多想一想,普通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并霸占了?若是再留心观察一阵子,就会发现杨熠身边的太监出入这里。那就也不会有她后来四处流浪的悲惨生活了。 院子里被收拾的很干净,卧室舒适又温暖,苏离兮心中十分不安,焦虑地盼望着儿子的到来,小九答应她第一时间将孩子送回来。所幸,等到半夜的时候,小辉辉被一位将士送回来。 “恭喜娘娘,小皇子回来了、小皇子回来了!”宫女们笑着掀开门帘, 苏离兮慌忙将儿子搂着怀中,激动不已。小辉辉两天没有见到娘亲儿,猛地见到苏离兮哭闹不止,像是要撒娇抱怨一番,嗓子都哭哑了魍。 苏离兮一边安慰孩子,一边迟疑地问道:“安…茉葭如何了?” 那一位将士抱拳言道:“末将赶过去的时候,逆贼安茉葭已经自尽而死了!” 苏离兮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心中一片戚戚然,安茉葭就这样死了吗?她信守承诺,临死也没有伤害到小辉辉,苏离兮内心暗暗感激着,又想起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语言,将来会‘死于非命’,这可不就是了檎! “敬王府里的人呢?我在那里有几位旧识故友,不知她们可好?”苏离兮问道。曾嬷嬷和青梅她们怎么样了,若是能够救她们的命,苏离兮必当尽力而为! 那将士言道:“末将奉皇命,只负责清理安华公主府的事情,并保证将小皇子安全送到娘娘手中。公主府的一众奴婢都在末将的手中。至于那敬王府内的情况,末将一点都不知情!” 苏离兮急切地问道:“将军可知谁人负责清理敬王府?能否帮我传个话儿?将敬王府中的奴婢送于我,我必然感念将军的恩情!” 那将士冷淡地看她一眼,摇头言道:“末将不知,就此告辞!” 那将士离去之后,苏离兮抱着孩子坐下,心中沉甸甸的,曾嬷嬷、青梅、秋兰、老安管家,那些悉心照顾自己的人都去哪里了?安氏彻底毁灭了! 安茉葭已死,不知道现在水屹怎么样了? 她便是拼上自己的一条命,也必须保住安水屹呀! 大齐灭亡的第二天,庆乐帝杨熠在天熙宫太极殿颁布十大御命: 一、昭告天下天熙大军乃复国顺应天命,安氏叛贼已所悉数灭杀,决计不会牵连寻常百姓。 二、誓天熙诸将勿杀不辜,禁止掠财物,不遵循者军法-论处。 三、召集天熙旧吏复归其位,非安氏死党者不追究其责任。 四、天熙杨氏极其各大家族归顺者保留爵位称号。 五、鼓励工商农恢复生产,各行各业稳定发展。 六、减免百姓赋税一年,等等…… 京城的秩序很快恢复正常,毕竟都曾经是天熙朝的子民们,内心还是暗暗期盼着旧主的回归。 十天后……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亮得睁不开眼睛。苏离兮推开苏宅的大门,看着街道上的情景,恍惚有一种前世今生的感觉,一队队天熙兵卒从路上走过,神情有大战大捷后的傲慢与得意。一辆辆囚车上关押着安氏余孽,压着厚厚的积雪从门前走过。 小九很忙,可想而知他有多忙!自从那夜分开,她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到杨熠了。 天熙朝复国万物待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京都城的百姓需要安抚,天熙旧臣的忠贞需要辨别,城外的几十万大军需要统筹安排,破旧的皇宫需要修复,各地的军务需要处理,还有派往各国的使节,各部衙门的修葺等等一系列事情,够小九忙得昏天昏地。 重新打下江山不容易,重新建设一个富强的国家更需要时间和精力。昏聩叛逆的大齐政权被天熙新政取代,国家才必须注入新鲜的血脉,继续推动历史的前进。烽烟四起,兵戈铁马,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天熙朝经受了磨难和无数次战争,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儿,宫女芜歌将一件披风搭在苏离兮的肩膀上,轻轻地言道:“苏六品,门口风大,我们还是进屋里吧!” 杨熠派遣了十几名宫女过来,芜歌和芜喜是其中品级较高的两个,她们为人极其谨慎,少言寡语,不爱多事。 苏离兮回头,问道:“我叫你打听敬王府诸人的事情,可有什么消息了?” 芜歌低头言道:“奴婢去探访过几次了,敬王府已经被查封,大门紧闭,闲杂人等不得接近。奴婢刚刚靠近,就会被兵士们驱赶。想来,敬王府中已经无人居住了,不知道他们都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 苏离兮忧虑重重,再问:“可有敬王安水屹的消息?” 芜歌后退一步,为难地言道:“大街小巷都是缉拿逆贼安水屹的告示,赏金高达三万两,奴婢怎么会知晓他的消息?不过,既然现在都没有消息,还在张贴告示,想来是没有抓到他。” 苏离兮神态黯然,没有抓到他就好。水屹,你要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京都城了…… 芜歌抱歉地言道:“苏六品,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是个最没有本事的人,除了好生侍奉六品,侍奉小皇子,其它什么都不懂。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苏离兮摇摇头:“知道了,我们进去吧!” 小九将她养在这里,交代她不许外出,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只得托付这个小宫女去打探消息,想来将芜歌吓得不轻。 芜歌这才松了一口气:“诺!” 苏离兮回到卧室,坐在床沿边上,一手握着小辉辉的手,一手轻拍他的肩头。睡梦中的孩子小脸苍白,稚气面颊上还挂着一行淡淡的泪痕。她不觉叹了一声,前些日子的接连变故,让孩子受到了惊吓。虽然安抚了几天,这些日子依旧喜欢哭闹,听到一点点动静便睡不好了。 “嬷嬷、嬷嬷……”睡梦中的小辉辉不安稳地叫唤着,苏离兮心中更是难受。这孩子从小跟着曾嬷嬷长大,就像亲人一般亲切熟悉,现在还念着那位老人家呢! 苏离兮抓住孩子的小手,低声言道:“辉儿,娘亲儿和你一样想念曾嬷嬷她们。唉,娘亲儿一定会找到她们的!” 这时,宫女芜喜走进房间,躬身行礼后言道:“六品,圣驾刚刚进了前院,马上要过来了,您准备迎驾吧!” 苏离兮惊喜地站起来,十几天没有见到了,怕打扰他的国事,亦是不敢去传话的。 门帘子一掀开,杨熠披着满身的雪花走进屋子,苏离兮急忙上前去跪倒,被他一双大手搀扶起来:“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无需多礼。” “嗯!”她轻笑,帮着将他身上的毛皮披风脱下,交给身后的芜喜,宫女们很是乖巧地退下。 杨熠挽着她的手走向床边:“朕先来看看宝贝儿子!” 二人走到床前,父子二人第一次相见,杨熠看着锦被中酣睡的小儿,心头一阵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他乌黑的眸子似落入水光一般,亮闪闪的温柔:“朕的儿子,呵呵,是朕和苏离兮的皇子!” “嘘……”苏离兮压低身影言道:“你小声一点儿,莫要惊醒了孩子,才刚好不容易哄睡了。” “哦……”杨熠在床边坐下,低头凝神看着孩子的五官,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像,长得真像朕。朕有三个孩子,升辉是最像朕的一个。” 苏离兮微笑,这血缘关系真是十分的奇妙,小辉辉的五官无论眉毛、鼻子、眼睛、嘴巴,简直和杨熠一般无二,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就连那个臭脾气儿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转身搂住她的纤腰,将脸颊贴在她的小腹上,深深地嗅着:“离兮,这两年辛苦你了!” 苏离兮微怔,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没有言语。这两年的日子确实历经波折,难以言述! “小九,我有些事情想求你帮忙!”她心里想到,曾嬷嬷、青梅的事情只有找小九做主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突然站起来一把儿将她横抱在怀中,苏离兮双脚离地失去重心,有些惶恐地言道:“小九,你干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说什么说,什么事情都以后再说。”他阻止她的话。 “咱们到隔壁屋子里去,别在这里吵到孩子!”他邪魅地笑道:“朕憋了两年了,你今天必须让朕好好泻泻火,以解相思之苦。” “这…这大白天的……”苏离兮面色难堪又羞愧。 他调笑道:“大白天怎么了?白天看得清楚些,以前,咱们又不是没有做过!”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可调解的矛盾 苏离兮脸颊通红,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杨熠抱起来走向隔壁的房间。宫女们看到他二人的情形,都明白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各个低头不敢相看,将房门牢牢地关上,屏住呼吸守在外边檎。 房间里,杨熠开始犯浑了! 他一只大手圈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反扣上她脑后的发髻,轻轻的一扯,发髻上的玉簪子便拔了出来。顿时,她如瀑三千青丝飞散落下,飘飞起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深吸一口气,那是他久违的味道,是他魂牵梦绕的味道。他的目光极尽火热贪婪,盯住她向后仰头瞬间的动人风华。 她本能地退后,又被狠狠地压下去。她半扭的纤腰死死夹在他那一屈一屈间。她别开脸去,羞愧的咬唇。他的手臂便环了上来,抵在她的后腰上。 “啊……”她目光哀哀地瞧着他,直瞧的他心都要融化了。 “离兮,离兮,你真好…”杨熠黑深的眼眸愈发幽沉如海,呼吸沉重着:“朕,终于再次得到你了!” 屋外的宫女们羞得面红耳赤。这里不比宫里,房间小,隔音差,里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光,可怜的苏六品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压抑的呻吟不断传出。天色蒙蒙变黑了,宫女们早就准备好了晚膳。天气太冷,饭菜一会儿就变冷了,热了一遍又一遍。谁也不敢去惊动卧室里,久别重逢、尽情欢乐的两个人。 今天的小辉辉也十分奇怪,平日里睡醒午觉,总是吵着闹着找娘亲儿,今日竟然一声不吭,异常乖巧。在宫女的照顾下,自己玩玩具,吃饭,不吵不闹。 屋内,昏暗而温馨着,苏离兮累得缩成了一团儿,杨熠亦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眸。这些日子,他忙碌地不可开交,脚不沾地,睡眠时间少的可怜。今天下午的放纵,算是暂时弥补了两年来的缺憾魍。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身,下巴放在她松软的头发间,内心一片的宁静。 苏离兮的手,缓缓抚摸着他后背上的新伤旧痕,摸上去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可想而是,这些年来他吃了多少苦?以前他是一个极其臭美的男人,肌肤光洁堪比女子。现在变得有些不修边幅了。 她心疼地言道:“这些伤疤,还疼不疼了?” 他不以为意的轻笑:“有离兮在朕的身边,一点儿都不疼了!” “小九,外边的天黑了!”苏离兮喃喃地语道:“今天晚上不要走了,好不好?” 他笑:“呵呵,离兮舍不得朕了?” 苏离兮白了他一眼儿,言道:“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孩子。辉儿都一岁半了,还不认识你,你陪着辉儿多玩一玩,前些日子,孩子也受到了惊吓!” “嗯……”他闭着眼眸思索一会儿,轻轻言道:“以后再找机会吧!朕今天晚上必须要赶回去,已经宣召了几位臣工在紫宸殿等朕了,很多国事耽搁不得。” 他看见她失望的神态,安慰道:“离兮,这段时间不能接你和孩子回宫,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去。等时局稳定些了,朕会册封你一个名分,叫你光明正大的成为朕的女人。” 激情过后,苏离兮逐渐冷静下来,名分什么的,她根本不在意。然,她心中想要得到的东西,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机会不多,他下一次来,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小九,我……”她迟疑地言道:“敬王府中的那些丫鬟和嬷嬷,尽心侍奉我两年,可否放她们一条儿生路?” 昏暗中,杨熠猛地睁开了眼眸,幽黑的眸子中射出一道光亮:“离兮,与朕欢好的时候,不要说这些令人不快的话题。” “好不好?”她摇着他的肩膀,祈求地言道:“不要杀她们,她们都是深宅中的妇人,从来没有参与过谋逆。” 杨熠垂眸,神态恢复了一个帝王的冷肃:“你说的太晚了,昨天已经全部处死了!” “啊?”苏离兮惊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们都是无害的后宅妇人,长年累月生活在内宅中,她们什么都不懂,你怎么这般狠心?” 杨熠侧头,平静地看着她:“离兮,朕不仅仅是你的男人。朕,更是天熙朝的皇帝!” 苏离兮的泪水缓缓地落下来:“我知道你是皇帝,可她们对我有恩有义呀!若不是她们的悉心照顾,我这两年能平安度过吗?她们这些小人物的性命,不过就是你的一句话。让她们活着,对你没有任何的妨碍” 杨熠面无表情地言道:“就算朕是皇帝,天熙朝自有严正的法度,朕也不能为所欲为,更不会为你的几滴眼泪所动!” 苏离兮趴在枕头上哭起来,青梅、曾嬷嬷、秋兰、安管家,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如今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对不起,她真的对不起大家了。 “好了,别哭了!朕刚才是有些生气了,有意吓你。她们如今还关押在牢笼中等待处置。”他心中一软,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后宫妇人,莫要过问前朝的国事,你以后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她拿起枕头,照着他的肩膀上打去:“我讨厌这样的感觉,我不喜欢你了,你就是一个狠心又无情的家伙!” 安茉葭说的没错,杨熠心狠手毒,处事狠绝。明明知道她与敬王府众人的情意,还故意吓唬她。不过,曾嬷嬷青梅她们现在没事,这就是万幸了。 他一把抢过枕头儿,向后丢在一旁,抱着哭泣的她言道:“好了、好了,朕有朕的难处。安氏余孽太多了,放过这一批,就要放过另外一批人,此事朕还要斟酌一番,否则人人都来求情,一发不可收拾,谁家没有几个沾亲带故的?你好好想一想,当年朕被他们赶出京城的时候,安氏可曾放过朕身边的人?” “…远的不说,就说说侍奉在你身边的人吧,昶蕞呢?李沣年呢?还有你那些沅淑阁的宫女们,她们何曾有错?一样躲不过安氏的孽杀。世上的事大体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现在有妇人之仁,可怜他们。可一旦涉及到利益,他们反过来就会杀了你。”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苏离兮震惊地看着他,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呢?昶蕞死的真是可怜,沣年也是死在她的怀抱中。那是一种哭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 苏离兮悲伤地抽泣着:“小九,我好害怕,你会不会变得越来越无情冷酷,变得六亲不认,只在意你的皇位,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那一副冷血的模样。” 他叹息一声,轻轻地言道:“离兮,朕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朕对你的心不会变。朕对你的爱,永远都不会变。莫要管其他什么人了,他们有他们的命运,谁也救不了谁。” “可是……” “咱们二人还有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朕还是那一句话,后宫其他的女子都是摆设,皇后是一个摆设、妃妾们也都是摆设。朕只要你一个女人。这两年,朕没有对不起你,朕原本以为做不到,可是朕努力做到了。你看看朕刚才那般饥渴,便知道朕多久没有碰女人了。” 她慢慢的停住了哭声儿,敬王府众人的事情暂且搁置。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如何保住安水屹? 她恳切地言道:“小九,我再求你最后一件事。以后,我保证不过问国事,真的。只要你答应我,我以后好好听你的话,在后宫好好过日子,我不计较名分,我什么也不要,做你的小宫女也可以……” “你不要说了!”杨熠的脸,刹那间阴沉了下来:“朕知道你想求什么,朕不想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从你嘴巴里说出来!” 言罢,他松开她,开始站起来穿上衣衫:“朕要走了,你今天太不冷静了,再谈下去只会伤害我们的感情。朕过些日子再来看望你!” 苏离兮的心中漫过大片的悲伤,她慌忙从床上下来,跪在他的脚下,抬头眼泪汪汪的祈求着他:“饶了他,饶他一命好不好。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到处流-亡天涯,你放过他吧!水屹他……” “闭嘴!”杨熠冷言呵斥:“苏离兮,你不要仗着朕爱你,便不顾朕的感受!安水屹在你面前表现很好、很君子、很大度、很温柔吧?你可知道他在背后是怎么对付朕的?他安排在朕身边的几个奸细,多次给朕下毒,多次出卖朕的行踪,甚至半夜里杀进朕的营帐,在朕的背后狠狠捅刀子。若不是朕命大,早就死在安水屹的手中了。” 苏离兮知道此言不虚,她想起安水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的人会牢牢跟着杨熠,随时传回杨熠的消息。’ “朕也曾流-亡天涯,朝不保夕,安水屹他放过朕了吗?他一心想杀了朕,好完完全全的得到你。他对你有多好,对朕就有多狠毒。那段日子里,朕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他们四处追杀,朕甚至躺在路边的尸堆里装作死人,躲避安敬王的追杀,他们可曾给朕一条活路儿?” 第三百六十四章 皇贵妃 苏离兮惶惶不安地看着他,小九曾经经历的苦楚,是她不能想象的。刚才二人在一起恩爱的时候,他身上一道道的伤疤甚是吓人,她可不是也心疼了。 他低头俯视着她:“苏离兮,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朕的耐心。朕可以为了你下跪,为了你忍受别人的羞辱,甚至为了你放弃一切,从头再来…” “…但是,朕只要一想到,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一想到你们在一个屋檐下居住、吃饭、睡觉,朕的心就要碎了,朕恨不得将那个男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朕有多爱你,朕就有多恨他。” 苏离兮含泪言道:“是他救了我和孩子,若是没有他,我和孩子早就死了。小九,就算是看在这份救命之恩上,你放过安水屹好不好?” “不许再说了,朕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既往的爱你,朕也丝毫不怀疑辉儿的血统问题,辉儿将是朕最心爱的儿子,朕会悉心培养辉儿成为最优秀的皇子。请你也记住,以后不许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这就是朕内心的底线,不要妄想再触及了!魍” 他向门口处走去,苏离兮向前几步,抱着他的小腿,痛哭流涕的言道:“小九,皇上,放过他,求求你放过他。他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不会再回来威胁到你,我求你放过他!” 他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她再三求他都没有用? 她咬牙、狠心地言道:“皇上,你若是不放过他?离兮…离兮便不能与小九在一起了,你我从此恩断义绝,我宁可出家为尼,也不愿意进宫!檎” “苏离兮……”他的眸底是疼痛:“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吗?你竟然为了安水屹要出家,你是在威胁朕吗?” 他摇头、再摇头、紧蹙眉头:“朕没有想到,你对安水屹的用情竟是这般深?好、好,朕想错了,朕是不是一直都错了?” 他身子踉跄着:“你好好想想,朕也好好想想,你苏离兮到底是谁的女人?你的心思究竟在谁的身上?” 他甩开她,双手打开门,直直走了出去…… 冬季里的寒风,夹着雪花儿飘进屋子,她趴伏在地上失声痛哭着! 她心中早就猜到了,一定会是这般的结果! 可是她没有退路呀!为了安水屹的恩情,她必须凭着良心做事! ~~~※~~~※~~~※~~~※~~~※~~~ 苏离兮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她刚刚清洗了头发,宫女们用厚棉帕子帮她绞干了乌发,宫女芜歌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把儿黄桃木雕刻吉祥云的梳篦,轻轻蘸了碗里的玫瑰发油,一下一下梳着长发,细密的梳齿从柔顺的发丝间穿过,一梳便梳到了发梢儿。 “我自己来吧!”苏离兮从芜歌手中接过了梳篦,侧头梳理起来。 自那一日,她与小九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们两个人保持着冷战的态度,谁都不肯低头。 天气逐渐变得暖和了,连日来的雪停止不下。温暖的春天就要来临了,苏宅院子里的迎春花吐出了芳蕊,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小九定然是气恼极了?竟是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来看望她。或者,他真是国事繁忙,抽不出一丁点的时间来。其实,就算是再见面,按照她的性格和脾气,依旧会要求安水屹的事情,小九还会再一次生气,发怒,再离去…… 周而复始,吵来吵去,两个人早晚要闹翻!这是一个根本无法调和的矛盾。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小九面前,就是喜欢任性和发脾气,一点都收敛不住,常常忘记他是一个皇帝。 不见面也好,她只要守着儿子过日子就行!她气恼地梳着长发,不小心揪掉了几根头发。 这些日子里,苏离兮派遣宫女继续打听着,敬王府的众人依旧被关押着。她难免又伤心痛哭了几次,出一些金银买通狱头儿,拜托好生照顾他们,不叫他们受到刑罚。事到如今,她只能做这些了。 京城内安水屹的通缉告示到处张贴着,这就说明还是没有抓到他。她每日里暗暗祈祷着,水屹跑得远一些,千万不要被杨熠的人抓住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就要与小九拼杀个你死我活了。 芜歌看着地上的碎发,小心翼翼地言道:“六品,还是让奴婢给您梳头吧。您看看这些断发,多可惜。” “不用!”她赌气的梳着头发。 芜歌笑道:“六品莫要生气了,皇上国事繁忙,不能常常来探望您也是有的。奴婢的哥哥在皇上身边侍奉着,听说皇上夜夜都在思念您,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一张张纸上写满了您的名字,苦于面子却不肯过来。呵呵,六品何必一直与皇上赌气呢?” 苏离兮不言不语。 芜歌又言道:“这些天皇上虽然没有来,可宫里的赏赐不断下了,首饰珠宝,玉器摆件,绫罗绸缎,咱家苏宅的小库房都快要摆满了。” 苏离兮嘟囔着:“谁稀罕那些东西!”他为什么自己不过来? 芜歌叹息:“您非要敬王府中《梨花落》舞谱,今天早上也送来了。要说,皇上的度量可真够大了,逆贼安水屹的亲笔书画都留着,毫无芥蒂地还给您。”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一步很不错了,她与前情郎的定情之物都不曾毁掉,还巴巴送过来留念。 苏离兮转头,看到一旁桌子上的二十二幅《梨花落》,全部都卷藏在一个红檀木长盒子中,她的眼神恍然起来。 除了安水屹的事情,小九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只要是她开口的,就没有不答应的。 芜歌言道:“听说宫里的几个殿堂快要修缮好了,估计皇上很快就派人接您回宫了。”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高声:“圣旨到,苏离兮接旨!” 芜歌欢喜道:“您看看,正在念叨着呢,圣旨便到了!” 苏离兮和众位宫女们走到门口处,下跪接旨! 那太监展开圣旨,朗声读到: “苏氏离兮,温纯娴静,誉重椒闱,孝悌淳雅,甚合朕心,为朕诞下皇二子有功,特此册封为侧一品皇贵妃,赐封号宸,入宗庙籍,昭告天下。即日起入主沅淑殿,钦此!” 苏离兮当即就怔住了! 她想过自己会受到正式的册封,或许是一个五品的芳仪,或许是个正四品的婉容、顶多是个侧三品的贵嫔。谁叫她出身宫舞伎,是一个连身份自由都没有的奴婢籍出身,实在是拿不到台面上。 谁知,竟然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侧一品的皇贵妃,俗称‘侧皇后’,凌驾于后宫众皇妃之上,当年不可一世的安庆瑶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妃子。 天熙庆乐朝,唯一的一个皇贵妃之位,‘宸贵妃’。 特别是‘宸’这个封号,历朝历代很有争议,一般不敢随便使用。凡宸妃也,帝王心中最爱之人也。宸字,寓意极为深厚,【北极星所在,帝王所居,又引申为王位】,宸字封号,基本上算是与皇后一争高下的‘平妻’了!拜见皇后之时,不用行三叩九拜大礼,可用平礼待之。更有协理后宫,祭祀宗庙之荣耀! 那太监笑嘻嘻地言道:“咱家给宸贵妃娘娘请安了,您心里是不是欢喜呆了,呵呵,您快快接旨吧!” “噢……”苏离兮缓缓地抬起头来,接过那一道明黄锦布圣旨,紧紧握住手中,神情复杂。 芜歌等宫女均是惊喜不已,对着苏离兮叩首言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呀!从今以后,除了皇后娘娘,您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了。” 她们这些人,以后跟随侍奉着宸贵妃,可谓是光彩荣耀之极了。何况,这位贵妃娘娘有一名健康聪明的皇子傍身,又深得皇帝的喜爱,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谁都知道宫里的慕容皇后,半年前在战乱中被暗箭所伤,脸颊上留下两道可怖的伤痕,尽管用几层厚厚的脂粉遮盖,也难掩其衰败之容貌。皇帝对皇后娘娘尊重客气有余,却从来都不临幸了。如今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一个嫡女涟漪公主,已经没有机会生下嫡皇子了。 芜喜搀扶起苏离兮,芜歌恭敬地将圣旨接过来摆放好,一屋子的人都是欢欢喜喜的。 那传旨太监,谄媚地笑道:“贵妃娘娘,您准备准备吧。皇上一直期盼着您进宫呢,这一个月来,沅淑殿精雕细琢,修缮一新,各类珍奇异宝应有尽有,就等着您这位主子入住呢。” 第三百六十五章 抗旨不遵 “贵妃娘娘,老奴向您禀告一下,沅淑殿是在原先的沅淑阁基础上扩修的,就紧紧连着皇上的紫宸殿,一盏茶的功夫可以到达皇上寝殿。将原先的离兮梨花苑、响屐长花廊都包扩进来,由皇上他亲自设计园林建筑。皇上对您,可是动了真情呀!檎” 苏离兮缓缓地走过去,坐在贵妃软榻上:“赏吧!” 芜歌急忙将一锭金子塞到太监的手中,那太监乐呵地合不拢嘴:“老奴叩谢贵妃娘娘赏赐!明天一大早,便有皇贵妃鸾驾仪仗过来,恭请您入宫。您今夜好好养养精神,早点休息吧,老奴告退!” 言罢,太监躬身后退! “慢着……”苏离兮言道。 那太监一愣,随即弯腰笑道:“贵妃娘娘可有什么吩咐?老奴洗耳恭听。” 苏离兮思虑片刻,慢慢地言道:“请你回去转告皇上,苏离兮出身寒微,不配获此尊荣。我不进宫,更不想当什么皇贵妃,明日不必派人来接我。我以后就住在苏宅里,这里够清净!” “啊?……”满屋子的宫女和太监们倒吸一口冷气儿,各个睁大了眼眸惊愕不已。他们的耳朵没出什么毛病吧?没有听错吧? 牛!真牛……这位皇贵妃真牛!胆敢拒绝皇帝的圣旨,真是为所未闻的天下第一奇闻! 芜歌急道:“娘娘,您这是要抗旨不遵了吗?那可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呀!” “你去吧,照我说的话回禀!”苏离兮看向传旨太监。他有他的方式,她亦是有自己的坚持。想要用皇贵妃的尊位逼她就范,简直就是做梦魍! “呃,诺!”那太监抹了一把儿冷汗儿,满脸惶恐地退下。 他心里叫苦不休,这可真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呀?原来,他使劲抢了这一趟出宫的任务,第一个向皇贵妃娘娘报喜,想要邀个头功儿,将来好巴结上一个新贵主子。没想到落成这般的后果,他回宫以后如何向皇上回禀?皇贵妃不肯受旨承恩,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呀! 苏离兮环视周围,淡淡的言道:“你们都退下,各自回房休息!” “是!”屋内的众位宫女行礼退下,各个面如苦瓜,愁容重重。就如同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大家刚才的欢喜热情浇了一个透心凉。 她们侍奉苏离兮一个多月了,大概知晓她与皇上的矛盾所在。 然,皇贵妃与皇帝赌气,遭殃的可是她们这些小人物,一个不小心就会人头儿落地。皇帝是个疑心狠断的人,指不定就会大发雷霆,殃及池鱼。 皇上的圣旨已下,这就是想要找个台阶下,与贵妃娘娘和好如初了。可这位娘娘的性格如此倔强,为了一个逆贼安水屹,竟然不肯低头。 芜歌尚且不死心,跪下言道:“贵妃娘娘,您这是何苦来着?皇上已经在让步了,亲自册封您为贵妃,您也应当适可而止。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二皇子的前程考虑考虑。您的位分越是尊贵,二皇子的身份就越高。自古子凭母贵,爱屋及乌,您若是失去皇上的宠爱,二皇子也会……” “不要再说了!”苏离兮打断了她的话:“辉儿和我一样,不会在乎这些虚名。辉儿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又会低下到哪里去了?我们母子就住在这里,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岂不是很好。” 那皇宫可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人都羡慕着,她却视之为蛇蝎凶险之地。还是苏宅里安全些,她没有心情与他的那些后宫妃妾们勾心斗角,争宠斗艳。 “贵妃娘娘……”芜歌还待要劝解两句。 “别叫我贵妃娘娘,你下去吧,我也乏了!”苏离兮向床边走去。 “唉!”芜歌只得无奈地走出房间。 那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苏离兮者辗转反侧、没有睡好,天熙宫中的杨熠也发了火儿! 天熙宫,紫宸殿…… 皇帝听了传旨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禀之后,当场砸了几个花瓶,还将那些写有苏离兮名字的纸张,撕了个粉碎,撒了满地的纷纷扬扬。 他怒目圆睁,一手指着宫外的方向,破口大骂道:“苏离兮,你这个丑女,你这个蠢丫头,你这头儿犟驴子。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朕了、朕就快被你气死了!” 满宫的太监,宫女们都吓得跪倒在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宫女昶菁心中叹息一声,问道:“皇上,皇贵妃的脾气一如当年倔强,一点儿都没有改变。她如此大胆妄为,您该如何处置?” 杨熠一拍桌子,双手叉腰,跳着脚骂道:“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朕这一次饶不了她。” 他背负着双手,像个陀螺似的左右走动几圈,气恼言道:“朕偏偏就不能如了她的心意!哼,她以为她是谁?她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吗?她这是恃宠而骄、无法无天的恃宠而骄,朕饶不了她、朕决计饶不了她!” 皇帝将桌子拍打的‘嘭嘭’直响,怒气冲冲地言道:“朕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她不想进宫,朕就非要她进宫。去接、照样去接她!明天一早,皇贵妃的鸾驾仪仗就出宫去接。若是不将皇贵妃迎接回来,你们都跪在苏宅的门口,统统不要回来了!” 皇帝狠狠地言道:“哼,等皇贵妃进宫以后,看朕如何收拾她?” 昶菁腹诽不已,这就是所谓的‘饶不了她吗’?…… “诺!”太监们纷纷磕头,心中连连叫苦!两位主子斗气,他们两边都得罪不起呀。 第二天,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迎接皇贵妃的鸾驾便早早出发了。浩浩荡荡、吹吹打打、来到了鱼鳞巷口,禁卫兵们清理了街道,驱散了闲杂人等, 一百多号人就跪在了苏宅的大门外,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他们齐声高呼着:“恭请皇贵妃娘娘起驾回宫、恭请皇贵妃娘娘起驾回宫……” 睡梦中的苏离兮被外面的呼叫声音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依稀听到‘皇贵妃’什么的呼唤穿墙而入,一时没有想明白了,懵懵懂懂地坐起来。 “恭请皇贵妃娘娘起驾、恭请皇贵妃娘娘起驾……”一阵阵呼唤飘进了她的耳朵中, 忽然间就想到了,自己就是那一位皇贵妃! 杨熠他疯了不成,派遣这么多人在门口呼天喊地的,想要满世界的人都知晓吗?他这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死缠烂打的风格,一点儿都没有改变呀。 门外,芜歌、芜喜等宫女焦急不堪,轻轻敲打着房门:“贵妃娘娘、您请起吧!宫里的贵妃鸾驾已经到门外了,您可怜可怜奴婢们,让我们尽快给您梳妆打扮吧!” “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苏离兮翻了个大白眼儿,转身又躺下了。 她用厚厚的锦缎被子蒙住了脑袋,又用双手捂住了耳朵,不想听、不想看。 总之,小九若是不答应放过安水屹,就让这个冷战继续一辈子吧! “恭请皇贵妃娘娘起驾回宫、恭请皇贵妃娘娘起驾回宫……” “恭请皇贵妃娘娘起驾回宫、恭请皇贵妃娘娘起驾回宫……” 苏离兮这会子开始讨厌自己的听力好了,她听到院子里宫女们焦急走动的声音,听到她们低声议论的声音,听到小辉辉‘咯咯’笑的声音,似乎还听到了鱼鳞巷子里左邻右舍的动静?整个京城都在关注这里的状况吧? 她心中未免感到不安,她内心并不是一个拿捏权势,故意矫情的人,非要这么多人在门外呼声震天的跪求,显得自己有多么尊贵。可是,她若是妥协了,乖乖跟着进宫了,小九定是会得意了,她甚至能够看到那个家伙儿脸颊上邪邪的坏笑。安水屹的事情就越来越没有指望了。其它事情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一件不行! 她心中思绪如潮,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能想象,外面有那么多可怜的人跪着,她真不是故意折磨大家。他们要跪到什么时候?按照小九那坏蛋的脾性,定是要他们跪倒她妥协为止。 他明明知道她不忍心,偏偏要这么多可怜人来逼她!那个男人真是奸猾至极。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外边的请求声音没有停止,可是越来越疲惫虚弱了。她似乎能够看到大家焦灼不堪,有气无力的模样。 苏离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门口叫喊道:“让他们走、让他们统统都走!” 第三百六十六章 退让 芜歌站在门边言道:“娘娘,皇上的御命谁敢违抗?若是您还心疼奴婢们,就发发善心进宫吧。” 宫女们纷纷叫道:“娘娘,贵妃娘娘,求您起驾吧!” 院子里的小辉辉好奇地看着大家,兴奋地嗷嗷叫着,他刚刚学会走路,牵着乳母洪嬷嬷的手,在院子里逛来逛去,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瞄来瞄去,在一群跪着的宫女中间穿行了。用小手调皮的去扯她们头上的绢花。 苏宅内外,也只有小辉辉笑得最是纯真和欢快了! 苏离兮迟疑地走向大门,一步一步都无比的沉重。她的双手扶住房门,脑海中又浮现出安水屹温雅的笑容,不行、不行,我不能放弃救他檎。 她恍惚地转身,又走回到床边,钻到锦缎被子里闷头大睡。外边那些可怜的人们,谁也比不上安水屹重要。若是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与换他的命。 中午过去了,下午过去了,外间的人们越来越虚弱。而屋里的皇贵妃娘娘仿佛铁了心肠,打死都不肯开门魍? 宫女太监们幸好都是‘跪功’非凡的人,长年累月的训练中已经摸到了一套暗暗休息的方法。反正也没有人监督他们,很多人悄悄偷懒坐在地上,请求的呼唤声轮班执行。 外间的天色渐渐变黑了…… 苏离兮依旧闷头大睡着,她不肯梳妆,自然也不肯起床吃饭,一时清醒着、一时又懒洋洋地睡着了。左右不用担心儿子饿着渴着,一大推人伺候着小辉辉呢。 忽然,‘嘭……’的一声响,房门被一只大脚给踹开了,按耐不住性子的杨熠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大步走到床前,一把儿掀开她的被子,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起来,苏离兮,你给朕滚起来,你想翻了天不成?” 苏离兮冷冷斜瞥了他一眼儿,懒洋洋伸手抓住被子继续盖好,用后背对着他。 他再次猛地一掀,将被子揭开,她再次扯过被子继续睡觉。他又掀、她又扯……如此反反复复十几次。 “你……”他指着她的后背骂道,指尖儿微微抖动着:“你不要太过分了,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嚣张的女子,朕是天子!” “朕、朕……”他搓着双手,似乎琢磨着该如何收拾她? “你这个倔娘们儿,朕今天非要你求饶不可!”他终于想到了办法。 言罢,他一个饿狼扑食重重压了上去,床铺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滚开,哎呀……” “朕不滚,朕就要和你在一起……” “你干什么呀……” “啪啪、啪啪、斯斯、斯斯……” “啊,你疯了不成?” “朕是疯了,被你气疯了!你这个小妖精,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哎呀,小九……” “朕就不相信整治不了你个小娘们儿,活该!” “…………” 屋内,不断传出撕扯打闹的声响!屋外,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悄无声息的退后几步,低下脑袋不语了。从来没听说过皇室中床上打架的,皇妃们哪个不是对皇上敬爱又惧怕着?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这皇上和贵妃娘娘,如同寻常百姓家的小夫妻,打打闹闹,吵吵嚷嚷,不成个体统。 夜,静悄悄的…… 房间中的两个人都疲惫不堪,懒洋洋地躺着。铺上乱七八糟,空气中弥散着暖暖的气味…… 他翻身搂住了她,在的她耳边魅惑地低语:“好了,乖乖,别生气了。跟朕回去吧!” 她索性闭上眼眸,不去看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以前,两个人每一次吵架赌气,他都气急败坏,拿她没有办法,最后总是用这一个烂招,一阵猛烈肆虐纠缠不清后缠缠绵绵。完事后,他又甜言蜜语一番,将她当做一个小孩子哄。 “都是当娘亲儿的人啦,还要朕来哄你,让儿子看到了笑话你……” 他低声笑着,气息拂在她的耳边:“你想长期住在这里可不行,只能偶尔出来散散心。这里没有重兵保守,朕怕有刺客闯进来。” “有刺客刚刚好,你不是一直嫌我烦?”她气呼呼言道。 “呵呵,没有你在身边烦,朕的生活还有什么趣味?总之你不能住在这里,朕没有时间天天出宫,可朕又离不开你。朕每天都想你,你可知道朕这一个月过的多难受?” “不要脸、滚……”她骂! “嘻嘻……”他的脸颊贴着她的后背,嬉皮笑脸道:“跟朕回去,朕挖了一条密道,将紫宸殿和沅淑殿连接起来了,方便我们两个人以后偷-情。” “谁跟你偷-情?”她又羞又恼:“我就住在这里,自在!” “有密道好呀……”他得意的言道:“朕以后想你的时候,半夜里穿过密道来看你。离兮以后想小九的时候,也可以穿过密道,来探望朕。” “呸……”她轻啐:“我才不要去看你,你卑鄙无耻。” “唉……”他感叹道:“丑丫头,我们两个人历经波折,才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非要天天和朕赌气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弄得大家心里都难受。” “你给朕做的那一件梨花小袄,朕一直珍藏着,天气一冷就会穿上,仿佛你就在朕的身边。” 苏离兮神情黯然,她知道他嬉皮笑脸、油腔滑调之下,是一颗真爱她的心。回想这两年来的种种不易,种种相思,她也不想继续闹腾下去了。 她冷冷地言道:“我不会进宫的,我要把头发全都剪了去做姑子去……” “又来了、你又来了,出什么家?朕就是你的家。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唉,朕早晚都会死在你这个女人的手里呀!”他摸着自己的心脏处,快被她折磨疯了。 他闭上眼眸,有气无力地言道:“朕,已经命人撤销了对安水屹的缉拿告示,取消了黄金奖赏。你现在可满意了?” 苏离兮猛地睁开了眼睛,惊喜地问道“真的?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嗯!”他点点头,心中莫名有些委屈,他与苏离兮斗气,向来那个先低头认输的人,一定是他自己。他一次都没有赢过! “谢谢你、小九!”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水屹本就是一个生性淡漠之人,从来不稀罕什么权势。经过此次劫难,我坚信他不会参与什么谋逆了。” 杨熠斜睨着她,言道:“只要安水屹不再造-反,不再来京城胡闹,安安分分的待着。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让他走的远远的。” 苏离兮的心中感慨万分,水屹,你可千万不要回来呀。全国取消了你的通缉令,没有人再到处追杀你了。你好好生活吧! 杨熠唇角轻轻一勾,形成一个峻冷又讥诮几许的弧度来:“这下子,你可高兴了吧?哎,苏离兮,朕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以后将你的那些狗屁初恋忘干净了,老老实实做朕的女人,给朕生一大群小皇子、小公主。你听到了吗?你要听朕的话!”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继续言道:“那敬王府中的那些丫鬟、嬷嬷们怎么办?” 他用手指戳向她的脑门:“苏离兮,你真是得寸进尺呀!” 苏离兮撅着嘴言道:“她们虽然是南郡安氏之人,却都是不谙世事的妇人,从来没有参与过安氏谋反的事情。何况她们对我有情有义,精心照顾我和辉儿两年。我若是对她们不管不问,岂不成了那忘恩负义之人?” 杨熠斜眼看着她,冷冷言道:“哼,朕已经命人放了他们。不过,朕将丑话说在前头,他们同安水屹一般,终生不得返回京城了,若是再被抓到就格杀勿论!” 她转身趴伏在他的怀中,搂住他的脖子:“小九,你真好,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唉……”他苦笑一声:“是谁刚才还骂朕卑鄙无耻呢?现在朕又变成好人了?你这女子变脸也太快了,偏偏朕就是喜欢你这一套儿,苏离兮,你真是朕命中的克星呀!” 她低笑,俏皮地言道:“我们小九是一个心胸开阔的好皇帝!” “好了、好了,少拍马屁了,你心中指不上怎么骂朕小气又自私呢?朕的好老婆,朕的贵妃娘娘,明天跟着朕一起回宫吧!” 苏离兮迟疑地问道:“小九,我的位分是不是太高了些?只怕后宫中很多非议,朝堂上那些氏族……” “高什么高?”杨熠嚣张道:“朕还嫌低了呢?你是朕心中唯一的妻,你以为朕还是从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小皇帝?你男人现在可有本事了!谁人敢在朕的面前啰嗦,朕就修理死他。” 她轻轻依偎在他的怀中:“小九,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我才不在于什么贵妃之位。”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入住沅淑殿 京城的春天已然来到,重重宫檐琉璃皇瓦上挂着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晨露,红廊拱桥之下是一池静水潋滟着波光儿。 苏离兮穿着一身淡蓝色蔷薇花的绫子纱裙儿,下面配着水蓝绣遍地海棠的百褶裙,盈盈一握的纤腰用紫色丝绦缠着。 她站在沅淑殿的花苑中,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轻愁含怅,这里的景色熟悉又陌生着。她曾经在这里居住过两年,有些建筑依稀留在记忆中。重新修整扩建过的殿堂比原先大了四、五倍,美丽的园林巧夺天工,将原有‘沅淑阁’、‘离兮院’、‘响屐廊’全都囊括进来。建筑设计之精美犹如人间仙境。 院子里养着孔雀、鸳鸯、锦鲤鱼、玉兔、鹦鹉、梅花鹿等待…如同美丽的仙境,到处竹青波绿,鸟鸣清脆,婉转悦人。 一阵阵儿春风徐徐吹拂,带着润湿芬芳之意,令人心旷神怡。苏离兮沿着殿外的长廊慢慢散步,眉眼间舒展清亮又隐带着一股子娇媚,落尽了天际边的霞光魍。 园林中幽雅而宁静,她走着、走着,忽觉一道目光自那边儿看来,她转身看见一个挺拔卓然的身影站在一棵梨花树下,明朗的阳光映亮了他唇边清浅的笑意。 身后的宫女们纷纷下跪:“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离兮缓缓露出一个清雅动人的笑容…檎… 杨熠拥着苏离兮的肩膀,二人面朝着一池碧波而立,风儿飘过波光轻漾,半空中飘着雪白的梨花,宛如一幅水墨画般美好。 “沅淑殿……太奢侈了!”她轻轻地言道:“如今天熙朝复国不久,百废待兴,皇上如此宠爱离兮,只怕会遭朝臣们非议。” 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朕想给你、给咱们的辉儿最好的住所,唯有在这里奢华了一次,其它都奉行勤俭之风,并且用得是朕帝王宝库的私银,想来朝臣们会理解。” 她回身抱住了他的腰:“小九,我感觉这里就像是一场梦,我们两个人真重逢在一起了,好怕这梦会突然醒过来。” “傻瓜……”他捏捏她的鼻尖儿,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你若是觉得住在这里心中不安,就直接搬到朕的紫宸殿里去。朕也要给你提个醒,国事繁忙,奏折堆积如山,朕不能天天来探望你。” 苏离兮娇嗔他一眼儿,拽着他胸前的衣襟带子轻绞:“我如今独宠后宫,再搬到紫宸殿中去,只怕惹怒你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皇后娘娘岂能轻饶了我?” “呵呵!”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你今日既然已经回了宫,明日一早去拜见一下皇后吧。场面子上的礼仪还是要过去,她这几年跟着朕南征北战,吃了不少苦头儿。去年敌军夜袭的时候,一只冷箭伤了她的容颜。慕容家劳苦功高,只能委屈你低人一等,朕也不好无缘无故地废了她……” 苏离兮抬头,伸出一只纤纤手指放在他的唇边,阻止他继续说话:“我不是这个意思,皇后娘娘,也是一个可怜人,我会好好尊重她。” 苏离兮暗暗感叹,慕容君梧妹妹曾经纯真、活泼又可爱。然,自她嫁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个可悲的人。慕容将军用小女儿来联姻皇族,小九用皇后之位来拉拢鲜卑族。而小九与自己的爱,再容不下旁的女子插手,皇后娘娘虽享受天下尊荣,却依旧是一个得不到真爱的女子。 爱情都是极为自私的,就算苏离兮再同情她,也不愿意与她共同分享小九。 杨熠惆怅地言道:“这些年战乱,朕后宫的妃嫔死的死、伤的伤,有些躲藏回娘家居住,有些隐姓埋名于民间。最近这些日子,各大氏族又将她们寻回送进宫来了,也就是那十几个旧人了,位分高的只有皇后、怜妃、襄贵嫔、权婕妤,朕对她们有一份身为男人的责任感,必然会让她们在宫中富贵安乐一生。” 苏离兮懂事地点点头,小九是皇帝,一个历经千辛万苦的皇帝,她不能再计较什么了。她爱着小九,自然要体谅他的难处。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举棋落子无悔! 杨熠又道:“偶尔,朕会去她们宫里坐坐,喝喝茶、说说话,甚至会过夜,协调杨氏皇族与各大氏族的关系。身为帝王,自有制衡之术。其它…就再没有什么了。朕在她们那里是君王,在离兮这里只是小九。还是那一句话,你要相信朕,朕不会多碰她们一下!” “朕,以后要做一个励精图治、远离美色的君主,断不能整日流连于后宫妃妾。明面上,朕临幸你的次数也不会多,一个月顶多一次!”他伏在她的耳边言道:“不过,咱们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半夜里爬床呢!” 她‘噗嗤’一声儿笑出来! 杨熠目光深沉:“如今天熙朝刚刚复国,朕的帝位日渐坐稳,那些朝臣们和各大氏族们看清楚了形式,自会逐渐靠拢了来。朕再不允许出现像南郡安氏那样的大氏族。如今各个地方,依旧有很多叛逆乱窜,朕尚且需要个三、五年的时间稳固中央,慢慢的总能削平那些叛逆。所以,朕有的时候,还要御驾亲征,不能将兵权完全放手给他们。” “小九,我心里都明白!”她环抱着他的腰身,笑着言道:“我只要和小九在一起平静的生活就好。” 她的神态中充满了憧憬之色,看着远方的涟漪波光,娓娓道来:“闲暇时静观庭前花开花落,落雨时倾心聆听雨打芭蕉,飘雪天携手踏雪赏梅…你若是累了,我便为你弹琴、跳舞、烹茶。我们一起看着辉儿长大成人,将来等我们老了,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他轻抚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心中一阵儿情愫涌动…… 如今的天熙朝堂上虽然没有南郡安氏那样的大氏族了,但是依旧暗潮汹涌,波谲云诡。 无论前朝有多复杂,有多么繁忙,人心有多么难测。只要回到后宫能够时时看见她,彼此拥抱着说说话,看她跳舞歌唱,油腔滑调的开开玩笑,调-戏逗着她生气羞恼,甚是被她臭骂一顿,他便觉得人生就是美好的! 他杨熠是何其幸运?人人都道是帝王无情,只有君臣妃妾之分。帝王无爱,心中只当有江山社稷。而他是一个拥有爱情之人,因为有苏离兮! 他低声言道:“好,朕与离兮岁月静好,琴瑟在御,永不相负,白头偕老!” ~~~※~~~※~~~※~~~※~~~※~~~ 袅袅的安神香冉冉升起,旖旎的床幔微微飘起,床榻上两个身影静静地相拥着…… 她白皙的脖颈枕上他的臂膀,鼻翼间吹拂在他肌肤上的气息温暖如玉。 他手指间绕着她的一缕香发儿,在指尖抚顺笼至掌心,忽然间有一种宁静安详的幸福满足感,悄然覆上杨熠的心头儿。 他温柔如水,顿时她一身的冰肌玉骨遍染了绯色,面颊亦是被暖红的烛光衬得嫣红柔媚。 杨熠的黑眸中墨色转浓,内心浪潮滚动,那柔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离兮,从今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了……” 她羞涩的抬眸,无力的轻颤,红烛下酥香白腻,玲珑曼妙,清丽的直直魄人呼吸。 沅淑殿内极为安宁祥和,殿内四角的红烛燃了大半,堆成红红的烛泪软浓在一起。 这是苏离兮身为宸贵妃入主沅淑殿的第一个夜晚,小九自然是留下来陪她,抵死的缠缠绵绵直到天色蒙蒙亮,他才罢休。怀中的美人气息渐渐平稳绵长,疲惫地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杨熠为苏离兮盖好了锦被子,而后悄悄地起身,点着脚尖轻轻走出了房间。 窗外的黄莺发出清脆的鸣叫,春风吹着嫩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睡梦中的苏离兮嘤咛一声儿,缓缓睁开了眼眸。她看着周围有些陌生的环境,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癔症了一会儿,她这才摇摇沉重的脑袋,看着身边空空的床榻,小九一大早就上朝去了,竟是一点儿都没有吵醒她? “来人……”她抬起一只纤手,撩起帐幔懒洋洋唤了一声。 殿外,很快响起了宫女们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儿,极为有序又轻声儿,大宫女芜歌跪在床前言道:“贵妃娘娘,您醒了,皇上说让您多睡一会呢!” 苏离兮看看窗外的天色,言道:“不行,今天可不能多睡。我要去凤仪殿给皇后娘娘请安。” 第三百六十八章 美人如云来 按照天熙宫规,苏离兮是该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若是一味拖延着,就算旁人不敢说,未免也叫小九为难了。 宫女芜歌低声的提醒着她:“娘娘,您现在身份尊贵,是一宫之主位的皇贵妃娘娘,凌驾于众位宫妃之上,您不能再自称‘我’字了,要说‘本宫’!” 苏离兮微微蹙眉,什么本宫本宫的?她哪里习惯说这些?她转移话题,言道:“别耽搁时间了,我要沐浴,去晚了可不好!”身上汗津津、黏糊糊的十分不爽。 芜歌无奈的点头:“诺!”娘娘怎么还是自称‘我’呀? 宫女们用长长的柔软绸缎袍子将她裹起来,引导着贵妃走过一个长长的通道,再转过织锦绣梨花绽放图的薄纱屏风,便来到了宽大的浴殿魍。 沐浴的温水早就准备好了,白玉砌成的浴池正腾着白烟,暖香四溢中水雾氤氲。 漂浮着粉红花瓣的温热清水蔓延而上,苏离兮沉浸在其中只觉得浑身都熨帖了。昨夜异常的疲惫,加上内心的欢喜,竟是由着小九的性子胡闹了一番。 她一边撩水,一边问道:“辉儿呢?檎” 昨夜被杨熠纠缠了一个晚上,竟是没有时间去探望儿子,臭小子换了一个新宫殿生活,也不知道习惯与否? “贵妃娘娘请放心!”芜歌恭敬地言道:“二皇子由十个宫女、六位嬷嬷、六位公公侍奉着,还有一大推的小玩意儿,正在皇子寝殿里玩的不亦乐乎呢!” “嗯!”苏离兮简单清洗一番:“好生照顾辉儿,等我从皇后宫里回来,再陪他一起玩。” “诺!” 匆匆忙忙沐浴完,苏离兮在内殿镶玉红檀木妆台前坐下,一位专门侍奉梳妆的乔嬷嬷,细心地为她梳理长发。 “贵妃娘娘,您想要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乔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第一次侍奉贵妃娘娘,不知道娘娘的喜好如何?她定要使出一百分的心思来。 苏离兮温和的言道:“梳简单一些就好,莫要过于华贵了。” 既然是去凤仪殿觐见皇后娘娘,还是收敛点好! “是!”乔嬷嬷笑道:“贵妃娘娘真是一位和善亲切之人。” 苏离兮侧脸,看到金铜镜子里掩在交领亵衣下的脖颈,上面满是一个个淡红的吻痕,全是昨夜与小九尽-欢之后的痕迹。 她心头一惊,纤细的手指不由抚上自己的脖子,对芜歌言道:“选一件高领的裙衫来,万不可过于张扬,大方得体就好!”能遮盖一点是一点吧! “诺!”芜歌转身而去。 苏离兮的心思变得有些沉重起来,几年未见,慕容妹妹、哦,是皇后娘娘,也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自己该如何面对她呢? 当年,二人初识于安国公府邸,先是一见如故,亲如姐妹,手帕相交。后来进宫之后又连连产生不快与抵触,表面上虽然过的去,心中却是早就介怀于对方了。谁叫她们两个人,都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若说安茉葭是为了安氏家族嫁入皇宫,那慕容君梧却是对杨熠一见钟情,自愿进宫的。 凤仪宫…… 苏离兮在几个宫女的引领中,缓缓步入了凤仪宫。这里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居住之地,按照她以前宫舞伎的奴婢身份,是断断没有资格进入这里的,路过之时多看一眼儿都是罪过。 几年前,她也只是在帝后大婚的时候,远远跪在下边的台阶上磕头行礼而已。世事难测,她荣升飞速,现在竟然成为仅次于皇后娘娘的皇贵妃了,自然是有资格来这里请安。曾经,这里居住着安氏皇后。现在物是人非,安茉葭香魂缥缈,而这里早就易主了,是慕容皇后了! 宫廷内汉白玉石为台阶,描金凤凰绘彩为廊柱,处处广阔壮丽,气势宏大,尽显一位帝王之后的庄重与典雅。 御花园内栽种着一棵棵紫玉兰花树明艳似锦,一朵朵半开的花苞缀满了枝头,淡淡的花香随着春风习习飘散,令人心旷神怡。 苏离兮来到大殿前,一位绿色锦缎绘暗纹的女官迎接出来,微微躬身行礼禀道:“见过贵妃娘娘,请您在殿内稍候,皇后娘娘正在梳妆,奴婢这就去恭请皇后。” “好!”苏离兮温和点头,在宫女的引路下绕过一处长长的宫廊,再跨过两个高高的门槛,走进了内殿。 南北两面十分通透,敞着四扇槅扇围拢,隔窗可见花苑中明艳浅黯的簇簇花朵。 她低头,看见脚下的大理石铺地光洁明亮,直欲照出人影来。两边各设有一排沉香木凤舞九天的屏风,正前方一个紫金铜熏炉里燃着珍贵的凤仪暖香,袅袅的淡白烟细细的散开,弥出那一殿的异香扑鼻。 正在她悄然观看之间,侧殿门一开,宫女又引着一些女子进来,隐约间一阵阵各色脂粉漫香,清脆的珠钗响动,锦绣的裙裾似水般摆动。 接着,一众姿容艳丽的贵妇们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想来,都是前来凤仪殿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妃妾们。 众妃妾见到苏离兮都是一愣,停止了说笑,目露疑惑之光。 站在一旁的执礼女官,行礼后言道:“好叫各位娘娘知晓,这一位贵人,是昨天刚刚进宫的宸贵妃娘娘!” 众宫妃心中顿时明了,一个个立即端正了身姿,十分客气的躬身行礼道:“妾身们拜见宸贵妃娘娘。” 虽然在低头行礼,可很多宫妃们心里头儿不以为然,甚至很是鄙夷,暗暗感到一种莫名的委屈。这就是那一位奴婢宫舞伎出身的宸贵妃了。她们均都是各大家族的贵女出身,现在竟然要向一个低溅的宫舞伎行礼。若是在几年前,这苏舞伎见到她们就要退避跪拜,如今反而爬到她们头上去了。怪不得世人都说,宫舞伎最是狐媚,手段多多。以后大家可得小心防着她。 苏离兮微微点头,轻轻抬袖言道:“无需多礼!” 她从妃妾们的神态中,大概能够猜测到她们的想法,她们虽然面露恭敬之色,在心里指不定如何编排她呢? 苏离兮心中不由有些反感。以往,她在天熙宫中所交往的朋友们,都是清平乐宫的舞伎们,或者各个宫里的女官和宫女们。她也不愿意与这些妃妾们深交,幸好这天熙宫面积大的不得了,以后大家各自生活,相互不干扰便好。 执礼女官对着苏离兮行礼:“宸贵妃娘娘,请让奴婢给您引荐各宫的娘娘。” “嗯!”苏离兮答应。以后大家时不常见面,认个脸儿也好。 执礼女官一一介绍道:“这一位是怜妃娘娘,这一位是襄贵嫔、这一位是权婕妤,这一位是刘修容,这一位是拓跋美人,这一位是……” 苏离兮一一看过去,并点头示意。有些妃妾的面容是熟悉的,比如那一位怜妃娘娘,曾经见过几次面。怜妃容颜依旧秀丽,举止间露着妩媚。权婕妤身材高挑,樱桃小口,弯眉细目。襄贵嫔玲珑小巧,气质中透漏着温柔入骨的味道。刘修容相貌秀丽,举止卑微瑟缩,带着一股子小家碧玉的味道。 苏离兮心中暗叹,小九后宫的美人可真多呀! 怜妃膝下如今养着皇太子杨旭,身份自然是其中最最尊贵之人。与此同时,妃妾们也在悄悄打量着苏离兮。见她的姿容优美端丽,但却算不上多么绝色的美人,特别在这一座美女如云的天熙宫中,她顶多算一个中上之姿,就连那襄贵嫔都赶不上。为什么皇上就被这样一个舞伎给迷惑了?真是叫人不甘心呀!难道是因为她会跳舞唱歌? 怜妃热情地上前,笑盈盈的言道:“妾身昨天还念叨着呢,不想今天就有幸见到贵妃娘娘了。几年不见,贵妃娘娘如今愈显美丽清雅了,呵呵,怨不得我们皇上天天思念着您。这下子可好了,宫里又多了一个好姐妹,以后大家尽可以在一起热闹、热闹。” 苏离兮看着她那一张极为欢喜的脸,也只得笑道:“有劳怜妃挂念了!” 这时,其她几个妃妾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笑着言道:“昨儿听闻贵妃娘娘进宫,妾身们本该去沅淑殿拜见贵妃娘娘的,但是一想到娘娘舟车劳顿,皇上还在您的宫里,妾身们就不敢过去打扰了,还望贵妃娘娘莫要见怪!” “是啊、是啊……”权婕妤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妾身们少不得要去沅淑殿叨扰娘娘了。” 她们个个都是人精,尽管心中愤愤不平,可谁都不愿意先开罪了这位宠妃。 苏离兮含笑言道:“我…本宫初来后宫,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要时时询问各位姐妹。” 第三百六十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年龄最小、青春貌美的刘修容言道:“贵妃娘娘客气了。贵妃娘娘位分尊贵,若是什么吩咐只管道来。呵呵!” 话说这一位刘修容,乃是出身录州刘频家的小女儿,恭妃刘月棠难产而死后,刘家及时又补送了一个女儿进宫,皇上看在刘家功劳卓越的情分上,便册封她为侧五品的修容。 只听见,一声儿太监的高呵从内殿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众位宫妃停止了说话,稍微整理衣妆,有条不紊的走到大殿上各自位置上站好,准备迎接皇后娘娘的到来。她们站的位置十分有序,是按照各自的品级排行。 苏离兮左右看了一看,只见最中间、最前方的一个地方空着,想来是留给自己这位皇贵妃的? 果然,执礼女官引导着她:“宸贵妃娘娘,请您移步这边儿来!魍” “皇后娘娘驾到,众位妃嫔行礼……” 慕容皇后在众位宫女的簇拥之中仪态万千,缓缓而来, 她穿着一件正红色凤凰戏珠的掐金锦绣宫装,高耸的发髻上配戴着九凤朝阳衔红宝石的凤钗。她典雅地走进内殿最上方的宝座上。她雍容万方,端坐于镶赤金牡丹靠背的宝座上接受众妃妾的拜礼。 众妃妾跪倒在地:“妾身们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苏离兮低垂下脖颈,随着大家一起请安,想要淹没在人群中十分困难,奈何她的位置太过显眼,总是感觉到上座皇后娘娘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头顶的宝珠上。 “都起来吧,赐座!”片刻之后,皇后的声音响起,淡漠中透着庄严。 “谢皇后娘娘恩赐!”众妃妾起身,走向两旁的座位。苏离兮在宫女的引领下坐于左首最靠前的位置,怜妃坐在右首的位置。 等坐定了,苏离兮抬眸向皇后看去,心中微微吃了一惊。虽然早就听说慕容皇后被暗箭所伤,往日容颜不在。这时候亲眼儿所见,依旧有些触目惊心。 慕容君梧的脸颊之上有着两道明显的伤痕,即使涂抹着几层厚厚的脂粉和胭脂也遮挡不住。原本圆润风韵的小苹果脸蛋,如今变得异常消瘦露出尖尖的下巴,有点锥子脸的味道,隐隐显示着一种尖酸刻薄之意。想来,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肌肤蜡黄缺乏水润,眼角的淡黄雀斑连成一小片儿。 苏离兮心中暗暗叹息,这样的容颜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家,或许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放在天熙宫中就被这众多的美丽妃妾给比下去了。皇后心中一定非常的难受,也只能从皇后的尊严上找寻一些安慰了。算了,往日的怨气都让她过去吧。皇后也受了很多的苦。 执礼女官走过来,对苏离兮言道:“宸贵妃娘娘,您是皇上新纳的妃子,按照规矩您今天第一次拜见皇后,应该行三跪九拜之大礼,要给皇后娘娘磕头敬茶。” 百姓家的小妾进门就是这样的规矩,磕头敬茶从而得到主母的承认。皇宫中的规矩就更多了。 苏离兮一愣,言道:“诺!”不是说皇贵妃乃是侧皇后,见了正宫并不用行如此繁琐的大礼吗?这位皇后娘娘是有意威压自己。 她跟随小九多年了,甚至比慕容君梧还要早。可以前都是奴婢的身份,现在则是不同了,已经是正式记入皇族玉碟的皇贵妃了。罢了,她和小九在一起困难重重,为了彼此的不易都只得忍受下来。 于是,苏离兮在各种叵测的目光注视下重新站起来,走到殿堂正中间跪下,一跪、二跪、三跪…… 大殿内异常宁静,唯有苏离兮行动间裙纱珠钗的声响。又有宫女将一个浅粉色的芙蓉茶碗儿端到苏离兮的身前,她双手接过恭敬的向上:“妾身苏离兮,恭请皇后娘娘用茶!” 皇后的贴身大宫女金玔走下台阶,将那一个芙蓉茶碗接住,再次走过去奉送给皇后。皇后悠悠然地端起茶碗,纤手掀开茶盖子,轻轻撇去浮在水面上的茶沫子,放置唇角儿浅浅的喝了一口。 皇后将茶碗放下,和蔼地笑道:“来人,快搀扶贵妃起来吧,这些劳什子的旧日宫规,本宫心里也不耐烦得狠。奈何,皇族的规矩便是这般,倒叫你们这些妃妾们都受委屈了!你说是不是呀,怜妃?” 怜妃转向皇后,低头恭敬地言道:“皇后娘娘见多识广且慈心仁厚,对后宫妃妾们有莫大的恩德,妾身可不敢说什么委屈。正宫就是正宫,妃妾就是妃妾,妾身就算位分再高,也是区区的小妾,在皇后主子面前永远都是下人!” 怜妃这里帮衬着皇后说出她的心里话,希望皇后以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宸贵妃身上去,对她少一些刁难和刻薄,这段时间她也是忍受够了。俗话说破罐子破摔,皇后娘娘自从毁容以后性情大变,倒是仗着脸上的功勋(伤痕)愈加霸道乖张起来。平日里说话尖酸刻薄,什么脸面也不要了。只要皇上不在这里,她习惯于讥讽打压那些容颜美丽的妃妾们,长得越是漂亮就越是倒霉。想来,皇后她内心嫉妒的发疯,恨不能将旁人的容貌都毁了! “呵呵……”皇后轻笑:“怜妃不愧是从小跟着皇太后身边长大的人,倒是十分懂规矩。皇太子养在你的膝下,本宫这个做嫡母的,也就放心不少了。” 怜妃微笑着言道:“谢皇后夸奖,妾身定当尽心尽力地照顾好皇太子!”只要能够将皇太子养在身边,其它什么委屈都是值得的。 两名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搀扶起苏离兮,再次将她请回座位。 皇后身体微侧目光流转,看向苏离兮:“宸贵妃,你为何不将二皇子升辉带来,给本宫这个嫡母瞧瞧?本宫可是听说,二皇子和咱们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本宫心里喜欢的不得了,你们这些人的孩子,说起来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定会一视同仁,不偏不向。” 说话间,皇后轻轻撇了怜妃一眼,果然,怜妃的脸色有些沉闷下来。怜妃心中最怕的,就是身体病怏怏的皇太子位置不保,如今平白跳出一个健康活泼、深得圣心的二皇子,怎能不叫她忌惮? 苏离兮叹息,树欲静而风不止,皇后已经成功挑起了怜妃对自己的敌意! 苏离兮缓和地言道:“皇后娘娘没有宣召,妾身不敢擅做主张。辉儿年纪尚小,动不动就哭哭闹闹,不如太子沉稳懂事,昨儿已经惹得皇上心烦了,身为次子更不如皇太子身份尊贵,怎能随便带来打扰皇后娘娘的清净。” 怜妃面色稍虞,淡淡扫了苏离兮一眼儿。 皇后莞尔一笑:“说起来,我和宸贵妃几年都不见了,本宫心里总是念叨着你呢。哎呀呀,快让本宫来看看,你这些年一点儿都没有变老,愈加显得清雅动人了,那脸上的肌肤还是水嫩水嫩的,一点伤痕都没有,真叫本宫羡慕得要死。想来,那敬王府的伙食不错,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苏离兮慢慢沉下了心,紧攥的手指捏住了手帕子。她只想相安无事的生活着,看来对方不愿意呀。皇后咄咄逼人,句句藏厉。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事端! 坐在下面的妃妾们,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宸贵妃于战乱之间躲藏于大齐敬王府,她献媚于敬王安水屹,早就失去贞洁的事情人人皆知,就连那二皇子升辉的血统都令人质疑。 照这样看来,皇后娘娘是不打算放过宸贵妃,刚一见面就出言讥讽,尽捡对方的软处捏,皇后是打定注意要撕破脸了,以后可有好戏看了,她们只管坐山观虎斗即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后与宸贵妃斗来斗去,惹得皇上心烦了,自然有她们趁虚而入的机会。 皇后一张脸笑得欢喜:“呵呵,本宫只是说一个小小的笑话而已,危难之中活命要紧,就算是投靠仇敌也是情有可原,左右咱们皇上仁慈大度,竟是一点儿都不嫌弃你?这要是放在太平年月里,女子失贞是要浸猪笼的。贵妃你莫要放在心上。本宫当年与你是好姐妹,不想今日真的成了好姐妹。来人,快将本宫给贵妃的赏赐拿来!” 几名宫女端着红木托盘进殿,执礼女官叫道:“宸贵妃受礼!” 刚刚坐下的苏离兮,只得又站起来跪下! 执礼女官叫道:“皇后赏贵妃,白玉点翠金丝吉庆如意一柄,水蓝,暮霭,水碧、三色贡缎各一匹!” 一个个托盘上宝光流动,潋滟臻美,各色绸缎十分美丽。 众位妃妾看得十分真切,心里却是都明白,这些赏赐看上去光鲜漂亮却不见得有多么贵重。这位皇后的心胸可真是狭窄了,竟是连上一位的安氏茉葭皇后都不如。安茉葭虽然性子清冷,却毕竟气度非凡,表面上的功夫做得不错,对待各位妃妾都十分客气,从不故意刁难谁。 第三百七十章 明争暗斗 苏离兮的目光看向那些赏赐淡淡一笑,谢恩后再次端坐下来。 皇后刚刚说了一个讥讽别人的笑话,自觉在气势上狠狠压倒了苏离兮,她的心情显得十分舒畅,脸色的伤痕愈加显得深了几分: “宸贵妃昨天刚刚入宫,皇上在紫宸殿过夜无可厚非。然,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掌管整个天熙后宫中馈,不得不提点宸贵妃几句。” 苏离兮平静地抬眸,言道:“皇后娘娘请示下,妾身洗耳恭听。” 皇后抬头,端庄地言道:“后宫之和谐,在于妃妾们恪守本分,雨露均沾,和睦相处。无论是谁、都不可长期独霸皇上,宸贵妃有时间要多劝劝皇上,请圣驾多去其它宫里走动走动。后宫如今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你们都要尽心侍奉皇上,将来为皇族开枝散叶,增添皇嗣。” 皇后言下之意,若是皇上不肯去各宫走动,便是宸贵妃的罪过了,再一次挑起众妃妾对宸贵妃的敌意魍。 众妃妾答道:“妾身们紧遵皇后的教诲!” 皇后神态傲慢:“本宫最忌讳那些见不得人的狐媚手段,谁若是敢独宠后宫,目中无人,本宫决计饶不了她。宸贵妃,你可曾听明白了!” 苏离兮莞尔,言道:“皇后贤德大度,实乃后宫之福!至于皇上爱去那个宫里过夜?不是妾身一个小小的妃妾可以过问的,妾身也不敢多嘴!” “……皇后您这一番话甚是有理,您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地位尊崇无比。您说的话、比妾身强盛千倍、万倍。不如皇后您直接向皇上阐明。皇上向来尊重您,一定会听到心里去!” 看来,这一位皇后娘娘除了维持这个尊耀,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在不断的尖酸刻薄、挖苦别人中找到一点点自信。 皇后吃了一个软憋,不由微微一愣,由她来劝阻皇上?她有多久都没有见到皇上了? 按照宫规,皇上应该在初一、十五到凤仪殿中来。可这位皇上现在十分霸气,就是不肯来,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容颜已毁需有自知之明,难道想用残破之颜侍奉君主?那就显得太不自重、太过赢荡了,就连朝臣们都不会站在她这一边儿。父亲和哥哥还会教训她要遵守妇德妇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除了这个皇后的尊称,什么都没有了。 皇后冷着脸,干咳了一声,言道:“赐茶吧,说了半天的话,本宫嗓子都快冒烟儿了!” “诺!”宫女们答道。 皇后言道:“昨儿,皇上赏了一陶罐子好茶,是今年西子新出的明前龙井。听说种植和采摘的工序都十分复杂,要用贞洁处-子的乳-房贴身暖开,若是那些不洁净的女子,被旁的什么男子沾染过的,是万万不能触碰此茶的,没得污染了茶的清雅。皇上知道本宫就好这一口茶儿,仅仅得了那么几两都送到了凤仪殿。今天赶巧你们都来了,便每个人赏赐一盏吧!” “多谢皇后娘娘赐茶!”众位妃妾悄悄用眼神打量着苏离兮,见到她脸色依旧平静?大家心中未免有些失望。 襄贵嫔言道:“皇上对皇后娘娘敬爱有加,有什么好东西定是想念着娘娘的。” 皇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一排宫女们悄然无息的鱼贯而入,将一盏盏香茗放在妃妾们身旁的桌子上面。 “你们趁热都吃一盏吧,你们都是各个家族教养出来的贵女,各个知书达理,贞洁贤德,不比那些奴婢出身的什么人。本宫对你们的期待很高。莫要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心意。” “是!”众位妃妾们端起茶盏饮用。唯有苏离兮一动不动。 皇后问道:“贵妃,你怎么不喝呢?” 苏离兮抬起眼眸,目光澄清澈然宛如如一波静谧的清泉,直直的照着对面之人:“妾身出身宫舞伎,可不是什么贵女,不敢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好茶。这茶,皇后娘娘赏赐给那些名门淑女们喝吧!” 皇后将茶碗重重放下,原本含笑的眼眸变得冷肃几分:“贵妃娘娘自持身份变高了,口角儿也变得伶俐起来。怎么,难道本宫说错了?你本就是宫舞伎出身的奴婢,能够站在这里还不感恩戴德?本宫不过才说上两句,你就不舒服了?” 她就是要当众消消苏离兮这个溅婢的气焰,莫要以为当上了贵妃便可以爬到皇后的头上来。 苏离兮站起来,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沉静如湖:“皇后娘娘言重了。您可以管教妾身,却不能轻视所有的宫舞伎。当即圣上的生母德云妃,亦是宫舞伎出身,难道皇后娘娘敢看不起皇上的出身?” 杨熠生母是先帝爷最钟爱的德云妃,此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早在杨熠声讨安氏逆贼之时便昭告于天下。复国后,杨熠就追封其生母德云为天熙德慈仁太后! “你……”皇后脸色一变,顿时一阵心惊肉跳,皇上最嫉恨别人看不起他的生母,曾经有几个太监非议德云妃过往,被当众拔去了舌头儿。 皇后心虚起来,声音有些颤抖了:“本宫哪里敢轻视皇上和太后了?本宫说的是你,你可别胡乱攀扯,诬蔑本宫!” 苏离兮含笑言道:“皇后娘娘,您刚刚当众训斥宫舞伎是奴婢出身,众位姐妹们都听到了,岂不是暗暗讽刺德慈仁太后出身寒微?” 皇后面色难堪…… 苏离兮又言:“妾身心中以为,人本无高低贵贱之分,只有高尚与无德之别。人的高贵不在于身份和地位,而在于德行品质。皇后娘娘统领后宫,当以孝为先,以德服众,以仁表率。随便羞辱先皇太后的出身,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众位妃妾惊讶地看向苏离兮,她外表看上去柔柔软软的,没有想到她心思敏捷,言语锋利,竟敢当众顶撞皇后娘娘?看来这位贵妃娘娘也不是好惹的,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找到对方的破绽。以后还想暗中使绊子的人,未免要多想一想自己够不够格?自此以后,后宫再没有人敢看不起宫舞伎了,否则就是蔑视德慈仁皇太后,蔑视皇上。 那一边儿,慕容皇后早就气得说不出话来,暗暗懊恼自己一时口快儿,怎么就忘记了德云妃的事情,竟被这个溅人抓住了把柄。 苏离兮缓缓行礼:“时辰不早了,妾身就不留下品茶了,就此告辞!” 苏离兮向殿门外走去,她原本念及一些旧日情意,以及对方毁容的可怜份上,好好尊重于皇后,痴想能够相安无事。现在看来,对方根本不打算友好相处,她一味隐忍也是没有用的。 今天,众位妃妾们莫不是抱有试探之心来看戏的,她若是太示弱了,就会被众人轻视,以后日日都会被人欺负。 ~~~※~~~※~~~※~~~※~~~※~~~ 沅淑殿! 长廊下悬挂着一排儿金铜小铃,被风儿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殿内,紫金鎏银双喜双耳的鼎炉里幽幽燃着清香的荷花香,莲花黄梨木的桌翘几上,摆放着浮纹美人绘粉彩宫窑瓷茶碗,还有随意的几本书和针线篓子。 苏离兮坐在软炕上,背后倚靠着金丝攒牡丹花的厚锦圆垫。窗外的阳光下透射进来,映衬得她眉目嫣然,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此时,她手里拿了一本绣谱,正对着一个绣花绷子比对着。小九难般珍惜她的梨花小袄,令她十分感动。如今天气逐渐转暖了,她准备为他做几件薄薄的衣衫穿。他为自己做了很多,她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的事情。 现在,她的心态十分平和! 从凤仪殿请安回来之后,苏离兮已经深刻地理解了古代皇宫的复杂之处。然,不可为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毁了自己的品性,更不值得为了她们生气,从而影响现在她和小九愉快的生活。她不怕得罪皇后娘娘,更加懒得于众位妃妾们周-旋。 后宫,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宫斗,她如今身处于深宫,想要置身事外才真是可笑。她一心向善,想要示好大家,息事宁人,别人可不见得领情。只要小九看重她,她就是得不到所有妃妾的友谊。 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小九对她非常好,但她却不能事事让小九替自己出头。她是辉儿的娘亲儿,从今以后要学着保护自己,保护儿子。就算是为了小辉辉,她也要变得强大起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不再是那个一味忍受的宫舞伎了。 幸好,她是众妃之首位的皇贵妃,平日里不用应付其她妃嫔。至于去凤仪宫中给皇后娘娘请安,按照宫规每个月初一去一次就够了。大部时间都可以关起宫门自己过小日子。 宫女芜歌走进来垂首行礼,禀告:“启禀贵妃娘娘,怜妃、权婕妤、襄贵嫔、刘修容,都有礼品送来,恭贺娘娘乔迁新居之喜。这是礼物单子!” 芜歌将一份红色的单子放在苏离兮的身边。 第三百七十一章 故人相见 苏离兮放下手中的针线儿,拿起礼物单子看了起来:“呵呵,各位宫妃们甚是客气,竟然送过了这么多的好东西,那就分门别类纪录好了入库吧。至于回礼的单子,就由你来拟定,按照她们的位分一一赏赐,不可叫人说咱们沅淑殿小气了。” 芜歌闻言,心中大喜,贵妃娘娘将如此重任交付于她,可算是极大的信任和抬举了。 当即,她躬身言道:“贵妃娘娘请放心,奴婢其它不敢说,于宫中礼仪很是通晓。定会帮娘娘办理的妥妥当当,叫旁人挑不出一丁点的瑕疵来。食物类的东西不能赏赐,怕被心怀叵测的人动手脚。皇上御赐的名贵物件不能给你,那都是宫里记录在册的。至于金银珠宝的细软物件,倒是可以多拿出来一些,看上去喜庆热闹,又不会招人非议。” 芜歌极力表现着自己的能力和忠心。这些天来,她一直担心贵妃娘娘会要求宫里,指派一个总管沅淑殿的大宫女过来!娘娘现在将这些事务交给她,就是将她当做大宫女了! 苏离兮微笑着言道:“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你的性格和行事都是极为妥帖的,皇上既然派你和芜喜到我身边来,想来你们定有过人之处。我性子是个不多事的,最厌烦这些琐事与应酬。魍” 芜歌笑道:“娘娘是尊贵的身份,您只要侍奉好皇上就足够了,那能叫这些小事惹您心烦。其实,各个宫里都差不多,娘娘们都有自己的喜好,这些杂物都不用自己去做,交由身边得力的人处理就好。” 苏离兮点头言道:“我自是对你们两人一百个放心,以后再有这般交往事务,你便多费些心思吧!能力什么的,我并不是十分在意,宫里的琐事无非就是那些,只要勤快点儿,多动动脑子谁都可以做好。我看重的就是一个忠心!” “多谢娘娘信任,奴婢和妹妹芜喜一定对娘娘肝脑涂地,忠心不二。”芜歌喜不自禁檎。 宫女芜喜走进来,躬身行礼:“回禀贵妃娘娘,有人前来拜访!” 苏离兮言道:“若是其她宫里的那些妃妾们,就说我午睡了。她们的心意我都知晓了,有空在说吧!” 这些天前来示好的妃妾们太多了,甚至还有人想搬到沅淑宫的偏殿来,说是陪伴贵妃娘娘解闷,其实是想找机会多多见皇上吧?苏离兮懒得一一应付。 芜喜摇头:“这一次来的不是宫妃娘娘,而是一个清平乐宫的舞伎,叫做什么郦飞烟!” “啊……”苏离兮猛地站了起来,搁置在身上的线团滚落了一地! 苏离兮的一颗心被提到了半空中,飞烟姐姐,是几年都没有音信的飞烟姐姐呀!当年天熙战乱,大家四顾逃跑不知所踪,能够活着见面真是万分的幸运。 “快……”苏离兮的声音有些颤抖:“快请她进来!” “诺!” 芜喜和芜歌看到苏离兮的模样,心中有些奇怪?但她们二人都是心肝剔透的人,自然不会多嘴问什么? 不大一会儿,芜喜领着一名衣着简朴的宫装女之走了进来。 那女子一边走着、一边悄悄打量着周围,她像是被着沅淑殿中的奢华装饰给吓到了。 她惶惑无措,举止畏缩,神态慌张,双膝一软埋头趴跪于地上:“奴婢郦飞烟,拜见宸贵妃娘娘!” 苏离兮上前疾走几步,一把儿扶住她的肩膀,神情激动地言道:“是飞烟姐姐?……” 郦飞烟畏惧地抬头,美丽的眼眸中瞬间盈满了泪花,她难以置信地言道:“离兮,真的是你?我心里真不敢相信呀,我是不是在做梦?” “飞烟姐,是我呀!”苏离兮的眼泪夺眶而出,两位女子猛地搂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 “呜呜、呜呜……” 千言万语都汇集成一滴一滴的眼泪,流淌在彼此的肩膀上,她们本就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一起学艺、一起吃饭,一起跳舞、一起读书、一起进宫、一起吃苦挨打。如今,再次相遇恍然隔世。 “呜呜、呜呜……”二女伏在彼此的肩膀上痛哭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宫女芜喜和芜歌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否该上前劝解?还是置之不理?两个姐妹相互交换着无奈的眼神,贵妃娘娘和一个低等奴婢拥抱痛哭,实在是不成体统,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定会笑话一番。 苏离兮捧着郦飞烟的脸,抽泣着言道:“让我好好看看,你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郦飞烟的模样显得十分憔悴,皮肤粗糙灰暗,头发枯黄蓬松,像是吃了不少苦头儿的模样? 她紧紧握住苏离兮的手,哽咽着言道:“找到你就好、找到你就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离兮妹妹了。如今还能活着见上你一面,我就是立刻死了也值得了。” 两人再次抱头痛哭起来,芜歌只得上前,低声劝解道:“贵妃娘娘,还有这一位飞烟姑娘,愁悲多伤身,二位既能重复,便是天大的喜事了。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不如坐下来慢慢叙旧!” 苏离兮哭着哭着,一边儿又笑了起来,她悲喜交加:“看我,都高兴的糊涂了?只顾着哭了,来来,飞烟姐姐,我们坐下来慢慢聊。芜歌、芜喜,快点上茶、上糕点和果子,把最好的东西都端上来。” “诺!”见二女终于止住了哭泣,芜喜和芜歌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下去布置。 苏离兮牵着郦飞烟的手,一起坐在红檀木的长椅子上,二女四目相对,心内感概万分。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正巧,宫女们鱼贯而入,手中端上金盆、热水、手帕子、香皂子、香粉、胭脂等,侍奉着苏离兮和郦飞烟清洗面颊上的泪痕,重新妆扮一番。 芜歌甚是懂事,命人在一旁的花梨木雕牡丹浮纹园桌上摆放糕点,枣泥山药糕,鹅脂酥豆团,油酥麻花果子,还有各种鲜果糖果等。茶盏中的清香四溢,莫名叫人宁静了许多。 郦飞烟转头,打量这满殿堂的精致与华贵,她惴惴地言道:“离……贵妃娘娘,奴婢适才一时激动逾越了,竟然忘记了自己卑微的身份。” 苏离兮拉着她的手,含笑语道:“瞧姐姐说的,太过见外了。这宫里都是我信得过的人,若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我们两人依旧按照往日的称呼即可!咱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怎么自在就怎么来!” 郦飞烟心中如波浪般翻涌,苏离兮妹妹一跃龙门变成了皇贵妃娘娘,而自己依旧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奴婢宫舞伎,这可正是造化弄人,人同命不同。想当初在水韵坊的时候,苏离兮和苏师傅都依靠自己来照顾,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转眼儿全都变了。 苏离兮亲自端了一杯热茶,送到郦飞烟的身前:“姐姐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二人适才都哭哑了嗓子,便一起低头饮茶。 苏离兮见郦飞烟很有些拘谨的模样,叫芜歌等宫女们都退下:“你们都下去吧,我们姐妹两个好久不见,说一些体己话,若是不叫你们,就不用进来打扰了!” “诺!”宫女们躬身行礼,悄然无声的退出大殿。 苏离兮将茶碗放下:“这些年,离兮时常想念担忧飞烟姐,姐姐是如何度过的?当时清平乐宫中的姐妹们,如今可都安好?” 郦飞烟悲伤地蹙眉,回想起伤心事,神态不由黯然,她声音低沉地言道:“此事说来话长,其中的艰险难以道来。” 苏离兮言道:“是我太心切了,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众位姐妹,心里十分想念。” 郦飞烟伤心地言道:“天熙宫变的那一天夜里,安氏逆贼杀入皇宫,很多姐妹们惨招毒手,命丧黄泉。我是一个极其幸运的人,混乱中遇到了花月容姑姑和江雪灵大人。她们二位主殿大人,带着我们几十个宫舞伎躲藏进了密道。” “密道?”苏离兮问道:“咱们清平乐宫也有密道?” 郦飞烟点点头:“有!唯有江雪灵大人一人知晓,就在藏书楼的地下,里面还储备了干粮和清水,够我们几十个人藏半个月。” 苏离兮若有所思,怪不得她每次去清平乐宫的藏书阁阅读,都只能进一楼、二楼,地下藏书库只有江雪灵大人一人可进。原来里面暗藏有玄机,是宫舞伎保命的地段,非有危难不能启用。 “后来呢?”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可怜的郦飞烟 郦飞烟眼眸中含着点点悲伤:“我们这些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总是不能一直藏匿于地下。半个月之后,粮食和水都没有了,大家想要活命就必须走出去。” “后来……江雪灵大人她,她为了保全宫舞伎们活命,不得不走出来向齐皇俯首投诚,带领剩下的宫舞伎们向大齐国宫廷效力。” “啊?”苏离兮低呼一声,立即闭上了嘴巴。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还能计较什么呢?自己还不是躲在敬王府中寻求庇护。 郦飞烟继续言道:“那个时候大齐国新建,也十分需要宫廷歌舞宴乐来歌颂所谓的太平日子,我们这些宫舞伎们除了歌舞别无所长,摇身一变全都成了大齐国的宫廷舞伎,为齐皇的宫廷宴会效力尽心。” 郦飞烟眼眸悲哀:“想不到,从此姐妹们遭遇了更多的屈辱,还不如在宫变的时候死掉好!髹” “大齐国的几个王爷和各类官员都十分贪色,完全不遵循宫规舞蹈礼仪,更不会尊重我们这些艺人。很多姐妹们正在跳着舞,当场就被他们按在地上羞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郦飞烟深深地埋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姐妹们基本上都侍奉了齐国的几个王爷和官员,失去了清白之身。那两年的日子,宛如地狱一般可怕。就连江雪灵大人和花月容姑姑都难以逃脱魔掌。很多姐妹受不住,便自尽了。如今活下来的宫舞伎,不过二十几个。我们这辈子算是完了,没有机会嫁人了。” 苏离兮的肩膀哆嗦一下,低头轻轻擦拭去眼角的泪水。当年,清平乐宫是何等的辉煌,几百名宫舞伎浩浩荡荡,竟然只剩下二十几个人了?剩下的人也都是身心俱损,悲伤度日蠹。 郦飞烟低头,轻轻抹着眼泪儿:“姐妹们稍有不满就是一顿痛打,江雪灵大人自身难保,自然无暇照顾我们。我…我如今也不干净了,先是被代王看中圈养过一段日子,后来为代王妃所不容,转赠给京城的府尹大人。” “最难受的日子是在周衙役的家里做小妾,天天都被正室夫人打,还强行被灌了不能生育的药。后来,我被送给了黄衙司。几经周转,我的身子熬坏了,幸得江雪灵大人怜惜,又将我讨回清平乐宫里继续效力…” “飞烟姐……”苏离兮将她搂着怀中,心疼地难以言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留下的痛苦记忆岂能抹掉? 郦飞烟轻轻地抽泣着,刚刚洗干净的脸颊上又布满了泪水。 她伏在苏离兮的怀中,悲悲切切地言道:“大齐国的高官贵人将我们当做歌舞坊中的低等舞伎来折磨,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是天熙朝出身的宫舞伎,是曾经庆乐皇帝的女人。他们抓不住皇上,就拿他身边的女人们来泄愤。” “有的时候,一场歌舞晚宴下来,就要伺候多个男子。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死,但是放不下宫外的郦姑姑,我若是死了,她孤苦伶仃的,在这个世上便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嗯!”苏离兮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郦师傅很好,逃难的时候,我在城墙下遇到过她,她和几个水韵坊的师傅都住在一个小院子中。” 郦飞烟长叹一声,用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珠:“我也知道了。半年前,我收到过姑姑托人从宫外传来的信,她提到过你!” 苏离兮言道:“大家能够活下来就好,飞烟姐姐,忘记过去那些悲伤的事情,人总要往前看!”宫舞伎失了身又怎么样,舞伎们都有一身杰出的舞艺可以生活。 郦飞烟勉强一笑,离开了苏离兮:“万幸的是,皇上自从重返天熙宫,并没有追究我们这些宫舞伎的失节之事。江雪灵大人已经向皇上禀明一切,皇上仁慈圣明,知晓我们都是被迫受害之人。凡是幸存下来的宫舞伎,都提升品级了。” “如今的清平乐宫正在重建,我们这些旧人身子都脏了,自然是没有资格再侍奉皇上了。但是,我们可以教习那些新选的宫舞伎学艺。呵呵,我也当了一个正七品的教习姑姑。” 苏离兮感叹,小九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郦飞烟言道:“江雪灵大人说,皇上等国政稳定下来以后,有心将天熙朝歌舞大剧院重新建起来,还需要我们这些旧人来操持。若是不想留在宫里的舞伎,也可以领取一笔银两返乡。有些人选择回家了,有些人选择继续留下来。” “而我,我想宫外的银两不好挣,与其沦为那些小歌舞坊的教习师傅,像我姑姑那般辛苦一辈子也存不上几个小钱,还不如留在宫里继续服役,身份上也比普通舞伎尊贵些。这一副破烂的身子也羞愧于嫁人了。将来,若是皇家歌舞剧院开张了,我就可以拿到双倍的俸银,可以让我姑姑过的更舒服一些,我便厚着脸皮儿留下来。” 郦飞烟仰面言道:“以后,我也不做多想了,只凭着一身的舞艺挣银子。” “嗯!”苏离兮点点头:“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希望如此吧!”郦飞烟苦笑一下:“我前几天听闻皇上新近册封了皇贵妃,还不敢相信就是你?然,听着名字都是一样的字,我在你们沅淑殿门外犹豫了好多天,就是不敢踏进一步,害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贵人。” 苏离兮一愣,即刻言道:“都是我的疏忽,原想着进宫以后便派人寻找你,可是自身遇到了一些事情给拖延了。现在姐姐自己找上门来,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郦飞烟露出一个羡慕的笑意:“这么多宫舞伎的姐妹中,死的死、逃的逃、疯的疯,还有很多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剩下的也都是残花败柳,再没有资格侍奉皇上的龙体了。只有你的命运是最好的,不但当了皇贵妃,还为皇上生下了一个皇子。” 苏离兮的心中不由暗暗惭愧。想当年,郦飞烟姐姐曾经多次恳求自己提携她,将她推荐给皇上,自己念在姐妹情分上也答应了人家。可惜,自己爱上了小九以后,就有意无意的回避这件事情,而飞烟姐姐亦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从此也是只字不提了。 她捂住郦飞烟的手:“飞烟姐,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和郦姑姑了。你若是想要出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担心银两的事情,我一定会……” “离兮……”郦飞烟打断了她的话:“我郦飞烟虽然是一名奴婢出身的宫舞伎,却也不愿意白吃白喝,混吃等死。我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姑姑,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苏离兮知晓郦飞烟是一个心气较高的人,当即也不再劝解了,心中想着有机会提携她的品级,好叫她多多领取一些俸银。 郦飞烟言道:“江雪灵大人和花月容姑姑也都想来拜见你,可是她们自认为品级太低,心中颇有忌讳,一直不敢来打扰你,呵呵,还是我的胆子大一些。” 苏离兮摇摇头:“我虽然身份变了,可心性并没有变,还是原先的苏离兮。明天,我就去清平乐宫看看,看看她们这些老朋友们!” “嗯!”郦飞烟笑着点头! 苏离兮言道:“你还没有见过辉儿吧?来人,将二皇子抱过来认认姨娘。” 宫女们将小辉辉送过来,郦飞烟看着可爱的孩子欣喜不已,搂抱在自己的怀中又亲又爱。想起自己肚子里曾经怀过的孩子,可惜没有机会生下来就被人害死了。 偏偏小辉辉与郦飞烟是极为投缘的,两个人相处甚欢。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苏离兮重返清平乐宫,探望旧日的宫舞伎姐妹们,江雪灵等众女见到她甚是惊喜,立刻跪下磕头,苏离兮挽起众人,大家谈起过往的事情,免不了一顿唏嘘哭泣。 花月容姑姑暗暗佩服江雪灵的目光,当年江大人就曾经预言,这位苏离兮是个极有造化的女子,现在果不其然呀! 舞伎们对清平乐宫又出了一位贵妃娘娘,而激动不已。 苏离兮还遇到了一位旧日故人,宫女李青莲。她在天熙宫变的时候正巧到清平乐宫中走动,幸运地躲过一劫。后来,她跟着宫舞伎们一起躲藏于密道,如今在宫里当粗使杂役。 苏离兮很是高兴,当初沅淑阁的宫女们都死了,唯有留下李青莲一人了。青莲跪下拜见旧主,又请求继续侍奉她。苏离兮自然是答应下来,将青莲带回了沅淑殿。 第三百七十三章 其乐融融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 天熙宫御花园中春光明媚,一片大好风光。温暖的春风吹皱了太液湖的碧水,湖边一排排青翠柳树抽出了细细的柳丝,枝条上缀洁着淡黄嫩叶。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芳香,各种各样的花朵在青草间纵情怒放,蝴蝶、蜜蜂四处飞舞。 美丽的春天,正是‘放纸鸢’的好季节! 杨熠、苏离兮、小辉辉在沅淑殿花苑中的草地上嬉闹玩耍! 一岁半多的小辉辉走路还不够稳当,张开小手摇摇晃晃像一只可爱的小鸭子,他极其兴奋地摇晃着身体,不时跌倒一屁股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髹。 “二皇子、哎呀呀,您慢一点、慢一点呀,小祖宗,您快要了奴婢们的命了!”宫女嬷嬷们吓得够呛,急忙冲上去抱住他。若是跌伤了二皇子,他们这些跟班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小辉辉不要旁人搀扶,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又接着颠颠颠颠跑,朝着娘亲儿和父皇的身边跑去…… “哈哈、哈哈、飞起来了!蠹” 此刻,苏离兮手中正牵着一只漂亮的纸鸢,在草地上奔跑着,那一只用纸和丝绢制作蝴蝶纸鸢,着色鲜艳亮丽,长长的丝带迎着风呼呼地作响着,越飞越高。一阵儿清风出过来,风筝打了几个转儿,歪斜着落了下来。 站在不远处的杨熠顿足,着急地吆喝着:“跑快点、跑快点,哎呀,又掉下来了,笨蛋,真是个蠢丫头儿,还是让朕来教你……” 他上前几步,想要抢过苏离兮手中的竹轱辘:“给朕玩,快给朕玩!”与她抢东西,斗嘴都是他的乐趣。是繁忙国事之余放松的一种特别方式。 “不给!”苏离兮将缠绕着丝线的竹轱辘藏在身后,扬起小脸得意地言道:“就不给,我才玩了一小会儿呢。失败是成功之母,我再多尝试几次就会了。” “失败是成功之母?”杨熠念叨着:“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古里古怪的,把纸鸢给朕!” “不给、不给、就不给!”她四下里跳跃躲闪着,像一只快活的小鸟儿:“你一个大男人,非要和我一个小女子抢东西?好没意思,辉儿,嘻嘻,你说是不是呀?” “你……”杨熠气恼:“人笨就要多听话!朕给你示范示范,朕从小就是放纸鸢的高手,教教你怎么玩!” 宫女青莲笑着言道:“皇上,娘娘,你们就别抢了,奴婢们准备了好几只纸鸢呢,张公公马上就送过来了。等一下,一人放几只都行呢。” “就是,你等一会儿再玩!”苏离兮白了他一眼:“这只是我先抢到的。” 杨熠不讲理地言道:“连你这个人都是属于朕的,何况这一只纸鸢?” 杨熠的话还没有说完,回头突然看到小辉辉捡起落在地上的纸鸢,就往小嘴里使劲咬?将那蝴蝶纸鸢的架子咬得咯吱咯吱响! 杨熠不由惊讶地挑眉,高声叫喊道:“哎呀,臭小子,把朕的纸鸢放下,那个不能吃。你怎么什么都吃呀?回头吃坏了肚子。” 他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却从来没有与孩子们玩乐过,更不知晓如何看护孩童?皇太子杨旭和涟漪大公主,看见他这个父皇,便如同老鼠见到了恶猫一般战战兢兢。偏偏小辉辉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儿抱起趴在地上的小辉辉,夹在自己的腋下:“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叫朕省心,嬷嬷们没有给你吃饭吗?什么东西都往嘴巴里塞!” “嘻嘻!”苏离兮趁机牵动手中的竹轱辘,将那一只纸鸢快速牵过来,哈哈笑着又跑到起来! “哎……”杨熠夹着儿子,瞪着苏离兮:“你这个笨丫头,一点都不虚心学。”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头儿?他低头看见小辉辉那一双小肥手,正抓着他腰间的蟠九龙玉佩往嘴巴里塞,咯吱咯吱使劲咬着,肉嘟嘟的小嘴里流出口水,弄得他衣袍上粘糊糊的。 杨熠睁大了眼眸,呼叫道:“这不能吃,这是朕的传国玉佩,哎呀呀,你们母子两个人呀,都是朕的克星!” 杨熠将玉佩从小辉辉嘴里抢回来,又将胖儿子扛在肩膀上,跑着去追赶苏离兮:“儿子,走,咱们去抓你娘亲!” 小辉辉兴奋地挥舞着小胖手,嘴里发出‘咯咯咯’的欢乐笑声。 苏离兮尖叫着四处躲闪,随意从地上拔了几把碎草,向杨熠丢过去。不大一会儿,杨熠追赶上她,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揽住她的腰。 三个人绊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杨熠左拥右抱嘻嘻笑着:“看你玩哪里跑?朕就算抱着儿子,也能追上你。” 苏离兮笑着、喘息着:“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抢了,就知道你小气又霸道!” 小辉辉一咕噜爬起来,小胖手里扯住了几根沾泥的小草,就往嘴巴里塞吃,红红的小嘴里顿时沾上了黑乎乎的泥土。 杨熠和苏离兮猛地睁大了眼眸,同时叫道:“儿子,这个不能吃,快吐出来、吐出来!” 站在远处的太监和宫女们,低头捂住嘴巴悄悄笑着。平日里皇上威严无比,也只有和皇贵妃母子在一起的时候,才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夫君和丈夫。 沅淑殿,温暖的午后,阳光明媚…… 一家三口人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午休,小辉辉躺在父母的正中间,上翘的小鼻子里发出轻轻的鼾声儿,红红的小嘴微微张开。他玩乐了一个上午,此刻累得睡着了。 杨熠和苏离兮倚靠在长软枕头上,半斜躺着侧头看着孩子。 “这个臭小子儿,能吃又能睡,看他中午吃的饭菜,都快要超过朕了!”杨熠怜爱地看着孩子,忍不住伸出去捏那圆嘟嘟的小脸。 “别乱动!”苏离兮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斜睨他一眼儿:“你把孩子给吵醒了。” 杨熠一歪嘴,又去抓捏孩子那一只白胖柔嫩的小手,上面肉肉指甲透明粉红可爱之极。 苏离兮瞪着他,压低了声音言道:“别动孩子了,你非要将他弄醒哭闹不成?你会不会当爹呀?” “呵呵……”杨熠讪讪地笑了一下,缩回了手:“朕以前不喜欢小孩子,他们又哭又闹甚是讨厌。旭儿和涟漪在朕的身边待不了一会儿,朕便不耐烦了。如今看咱们的辉儿,是越看越稀罕,总是想搂一搂、亲一亲。” 苏离兮微微抿嘴一笑,知道他这个父亲当得不甚合格,从来不肯花费时间去关心皇太子和涟漪公主。现在大乱过后,时局逐步稳定,他能抽时间陪伴自己的辉儿成长,真是一件幸事。 她言道:“你以后要待孩子们好一些,他们才会敬爱你这个父亲。” 杨熠低头看着孩子的眼神中都是温柔:“没想到、陪孩子玩也挺累的?整整折腾了一个上午,一会儿要玩、一会要吃、一会要拉,朕的腰都扭到了,带兵打仗都没有这般累。如今想来,为人父母、教养儿女可真是不容易。” 此刻,他的心中是满满的父爱,亲自带孩子才能找到做父亲的感觉。这对杨熠来说,是一种全新的、特别的感受。小辉辉性格开朗乐观,与杨熠相处几天就熟络起来,一见到他便咧着小嘴笑嘻嘻。 “那是自然。”苏离兮笑道:“只有自己有了儿女,才知晓做父母的辛苦。” 杨熠眸光闪过复杂的光束,忽然响到了自己的童年,小小年级便学会了伪装与计谋,在皇太后面前装疯卖傻,乞巧讨好。 他感叹着言道:“朕一定要咱们的辉儿快快乐乐、真真实实成长,莫要像朕小时候那般。” 苏离兮点点头:“我知道你很忙,偶尔能够抽出一点点时间来陪陪孩子,就想今天这样,离兮便心满意足了!” “好,朕答应你!”他握住她的手:“以后无论有多忙,每个月都会找时间来陪陪孩子。” “嗯!”她满意地点头,又言道:“小九,我这些天去了几趟清平乐宫藏书楼,里面的很多舞蹈典籍都毁掉了,唉,我看着心中甚是惋惜。” 杨熠言道:“是啊,大齐兵将闯宫烧毁了很多典籍。现在时局依旧不稳,东南边还有兵匪作乱,北戎、海靖等国趁乱打劫,多次***扰边界百姓。千头万绪的诸事纷杂,都需要朕去定夺,待日后朝政步入正轨,朕会派遣礼部众位官员整理收集。” 苏离兮眼珠一转儿,轻笑道:“皇上可允许小女略尽绵薄之力?左右我在宫中是个吃闲饭的,整日里除了看护孩子也无事可做。” “噢?”杨熠笑道:“你对修整舞蹈典籍有兴趣!对对、朕想起来了,你爱舞成痴,有一种特别的本领,对各类舞谱过目不忘。你曾经流连于藏书楼,定是记住了很多典籍。好,朕给你派遣几个宫廷画师,协助你修复舞谱!” 苏离兮大喜:“正合我意!” 她是一个闲不住之人,若是能够做一些喜欢的工作,生活才能有滋有味!她在藏书楼看到舞谱损坏很多,心思早就按耐不住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精益求精 清平乐宫,藏书楼…… 平日里较为冷清的藏书楼此时却显得有些拥挤,进进出出的人来往不断,有侍奉笔墨的太监、有端茶送水的宫女、抬着大箱笼的婢子、整理画卷的女官、 一楼宽大的殿堂中,东列和西列各自摆放了几排桌案,有序序地坐着几位宫廷画师,他们一边观看前方舞伎们的舞姿,一边低头运笔作画。 地板上放置了很多纸张,上面均是画错的内容。画师们悄悄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他们心中有些嘀咕?皇贵妃娘娘对待各类舞谱极其认真,稍有差池便要求重新来画,追求舞谱的韵味和细节,力求做到完美。 大概苏离兮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与安水屹相处作画的那段日子,对她的影响甚是深远。她不知不觉地按照他的作画标准,来刻意要求宫廷画师们的水准髹。 大殿右侧的一个雅间中,苏离兮带着几位宫舞伎低声商谈着舞蹈动作。为了加快典籍的修复,她请了郦飞烟等舞伎帮忙,几名宫舞伎负责演艺一个舞种。在苏离兮的回忆和指导下,一个又一个的舞姿被摆设出来,给画师们提供了很多的参考。 苏离兮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与大家商议道:“周礼中有记载,王室在圜丘献《云门》,在方丘献《咸池》,在宗庙献《九韶》,使天神、地祗、人鬼各得其所、相互融洽。每一个乐舞必定有相应的音律来相配,云和直琴瑟、空桑之琴瑟、龙门之琴瑟。前些天修复虽然很辛苦,可依旧有些收获。” 这时,芜歌引着一位画师进来,那画师双手恭恭敬敬奉上一套舞谱:“启禀贵妃娘娘,这是刚刚修复的【魏晋】时期舞蹈典籍。蠹” “噢!”苏离兮接过来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进行翻阅,看着、看着,她脸色的喜悦之色渐渐褪去:“这一本舞谱不通,与传承中的记载相距甚远。” 苏离兮将那一本舞谱放下,摇摇头言道:“魏晋时期玄学思潮滚滚,歌以叙志、舞以宣情,心戚者则形为之动,情悲者则声为之哀。舞艺中述相思、道离别、仰仙道、叹人生、言悲苦等等皆因涉及。我们现在绘制魏晋舞谱当重其规律与意境,达成其适志悦心、吟咏情性的风格。” 那宫廷画师有些羞愧,低头言道:“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小可们已经尽力而为了,仍然难以描绘起神韵一、二。” 郦飞烟微笑着言道:“话虽这么说,真正做到融融乐乐、悲悲切切的又有几人?说实在的,大家已经辛苦了这么多天,却收获甚微,未免叫人灰心!” 花月容言道:“是啊,毕竟藏书楼舞谱损毁过多,我们虽然有心修复,奈何难绘其神韵。先将其表影拓而出也不失为权宜之计。” 苏离兮的目光扫过众位宫舞伎,见她们个个灰头丧气,无精打采,可见这些天都被典籍修复工作折磨得相当疲惫。 苏离兮继续言道:“上古传说中,夏启三次朝见天帝,才带回了《九歌》和《九辨》,可见上古舞籍的传承是多么不易。” “…君子的行为乃是将内心的志向,情感,借助乐舞来表达。所以我们在修复舞谱之时,不可单纯的模仿和影画,要融入其中蕴含的喜悦与悲伤。若是滥竽充数,疏远经典,古典的舞风也就变成风尚之末,日益衰损。令人惋惜。身为一名舞艺人,当为后世子孙留下最优秀、最全面的舞谱记载。” 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高言:“说的好!若是因为一些困难便退缩糊弄,那由古至今的舞蹈典籍如何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我们留给后代子孙的东西,当然应该越经典越珍贵,势必做到精益求精。” 众人转身看到皇帝驾临,大家慌忙拜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熠畅笑着走进来,亲手挽起苏离兮,对众人言道:“朕知晓你们这段时间甚是辛苦,这个月的银俸加倍!” 众人大喜:“多谢皇上恩赐!”纷纷谢恩后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皇帝和贵妃。 苏离兮微微叹息一声,揉揉自己酸痛的肩膀:“你来这里做什么?”他一过来,把大家都吓跑了,工作只得暂停。 “朕是来抓你回去休息的!” 杨熠略微责备地言道:“朕同意你修复藏书楼典籍,是为了叫你打发时间,可没有叫你将自己累到了。你看你,一旦投入进来就废寝忘食,家都不肯回了。朕昨夜从密道进去沅淑殿,半夜里都找不到人!” 苏离兮噗嗤一笑:“你又去钻密道了?好好的大门不走,堂堂一国之君天天夜里钻地洞?” “你还敢笑?走,跟朕回去好好休息一夜!”他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哎,不行,我这里还没有梳理好!”苏离兮向后退去。 杨熠一把儿将她打横抱起来:“丑丫头又不听话了,朕要用抢了!呵呵、呵呵……” 他大步向殿门走去! 苏离兮挣扎几下,羞愧地言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见到殿外众人,急忙闭上了嘴巴,这个小九又发疯了,太丢丑了。 ~~~※~~~※~~~※~~~※~~~※~~~ 凤仪宫…… 慕容皇后半眯起眼睛,茫然的望着窗外的风景,宫女们悄悄走进来,掀起薄绸金丝霭霞的锦帘子,收拾床铺上的锦缎被子。 皇后回头,看向那一张空荡荡的床铺,又摸摸自己脸上的伤痕,内心一片难言的苦楚。昨天是十五的好日子,皇上依旧没有来凤仪宫,派人来通报了一下说什么国事繁忙。呵呵、国事繁忙?真的国事繁忙吗?他除了用这个借口,竟是再懒得动脑筋想其它了。 宫女金玔和迦叶走进殿中行礼道:“启禀皇后娘娘,嫔妃们都到了,在大殿等着给您请安了。让奴婢侍奉您妆扮吧!” 皇后苦笑一下:“让她们都回去吧,就说本宫今日身体不适,明天再来吧。”那些低等又不得宠的嫔妃们,她实在是懒得应付,整日里与她们那些不入流的女子打交道,连带着自己也庸俗起来了。 金玔低头言道:“是!” 皇后走到铜镜前坐下,迦叶拿着一件白绢棉的中衣给皇后披上。皇后侧脸,看到镜子里自己眼圈黑黑的,又是一个难眠之夜。自从她生下了涟漪公主,如今女儿都快要五岁了,她这身子就再也没有承宠了。就算这一张脸没有伤痕,皇帝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儿。 皇后用细长的手指挑起一点脂粉,轻轻涂抹在脸颊上,缓缓地问道:“皇上这段日子都去了哪些宫里?” 迦叶言道:“怜妃宫里、襄贵嫔宫里、权婕妤宫里都去过,皇上还临幸了一个新进宫的小贵女。唯独,就是没有去过皇贵妃宫里!说来也奇怪,皇上只是在宸贵妃刚刚进宫的那一天夜里去过,后来就再也不去了,弄得皇贵妃像是失了宠?” “哼!”皇后冷笑:“又是那一套把戏儿,他们骗得了别人,却骗不到本宫。皇上定是夜夜都偷偷跑到沅淑殿里去寻欢,那个溅人心里指不定有多得意呢!” 金玔安慰道:“她再得意也是一个妾,怎比得上皇后娘娘尊贵!” 皇后手里捏着一朵宫花,用指甲狠狠地掐着:“你不信?咱们就等着瞧吧,只要苏离兮那个溅婢进了宫,这宫里便是她的天下了。从今以后,任何妃妾都不会有子嗣,唯有她会一个、一个接着生下来。” 迦叶惊讶道:“皇后娘娘,您是说?皇上只会叫贵妃一人有孕?皇上与其她妃妾之间、都是假的恩爱?都说咱们皇上喜好美女,岂会为了一个舞伎拒绝天下美人?” “是真是假?本宫也只是猜测而已。其她的妃妾们都是各大家族的女子,都与本宫隔着心,她们不会对本宫说实话,皇上在她们的宫里做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皇后猛地站起来,在房间中徘徊走动着:“本宫不能坐以待毙,本宫辛辛苦苦跟着皇上受苦受累,南征北战,有几次差点丢失了性命。如今倒叫这个不知廉耻的溅婢坐享其成?金玔,你速速去派人告知父亲,请他进宫来一聚。” 慕容皇后神态悲哀的言道:“本宫需要后宫里有得力的自己人,还需要一个出生慕容家族的尊贵皇子。可是本宫毁了容颜,皇上不会再与本宫亲近了。请父亲在慕容家族中选择几个妙龄贵女,进宫来侍奉皇上。到时候,就知道皇上有没有宠幸旁的女子?” “诺!” 皇后面露悲凄之色:“本宫膝下只有一个公主,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了!偏偏皇太子被怜妃抢走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妖妃 皇后转头问道:“苏离兮那溅婢这些日子在做什么?本宫不是叫你派人牢牢盯住她吗?” 金玔言道:“奴婢不敢怠慢,苏离兮除了待在沅淑殿中,还去了几趟清平乐宫,与那些宫舞伎们交往甚密,相谈甚欢。她在藏书楼整理什么舞蹈典籍,整体里与画师、乐师、舞伎们鬼混。” 皇后咬牙道:“哼,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都是一群妖狐媚子,明明在大齐国中银乱宫闱,皇上偏偏宽恕了她们的无耻,说什么都是清平乐宫中的旧人,念及一些旧情还允许她们在清平乐宫中做舞蹈教习?若是按照本宫的想法,应该将那些不要脸的失-贞女子统统处死,将她们剁成肉泥!” 金玔畏惧地点头:“皇后说的极是!” 皇后的目光毒辣:“不行!本宫不能叫那个溅人过上舒坦的日子,定要让她心里不痛快。金玔,你过来!髹” 金玔附耳过来,皇后在她的耳边一阵低语…… 金玔听着、听着,惊愕地睁大了双眸:“娘娘,我们这般做,会不会惹怒皇上?” 皇后讥讽的笑道:“怕什么?你只管悄悄地去做,本宫心中自有主张。蠹” 她跟随皇帝一路南征北战,早就得到了众人的敬佩。她身后有强大的母族,有众位朝臣的支持,那舞伎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皇帝护着她,也不能与全天下作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京都城暗暗流传出若干种谣言。庆乐帝新进册封的皇贵妃乃是妖孽苏妲己转世,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将苏贵妃的艳事芳名传的神乎其神。 皇贵妃苏氏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生得貌美如花,蔑视天下,手段又极其狡诈狠毒。大家都知道,她原本就是一介低溅的教坊舞伎出身,在水韵坊中便利用当世名士安水屹成功进入皇宫,成为杨熠小皇帝最宠爱的天熙第一宫舞伎。 天熙动-乱之中,苏贵妃再次使用狐媚心机,牢牢抓住了敬王安水屹得享荣华富贵。她某些功夫甚是厉害,只要亲近过的男子便终生难忘,不能自拔。苏离兮竟然还迷倒了武皇安庆宗,弄得敬王与齐武皇翻脸成仇,逼得安水屹离开京城。 天熙复国之后,苏贵妃不但没有受到责罚,不知她用了什么妖术?反而一跃成为皇后之下的第一人,她所生的血统不明儿子,也被杨氏皇族承认为二皇子?大家讨论的津津乐道,也不知道这位苏贵妃到底有什么妖媚手段,竟然使当世的几个天之骄子均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市井街坊中开始悄悄的流传苏离兮的艳琴小说文本、以及春-艳画册《梨花落》。据说,这《梨花落》整整二十二幅,是敬王安水屹亲自所画。苏贵妃最喜欢一边动情寻欢,一边叫男子为她作画记录。画册中详尽描绘了她在床帏与各个男子苟合的各种媚态,活灵活现,生动无比,妙趣丛生,香-艳娇柔。十两银子一册,世家大族中趋之若鹜,争相购之,人人都想目睹皇贵妃娘娘的赤果绝世风姿。果然发现其中的无穷乐趣,画册中的风格亦是安水屹的笔墨。 此等系列的谣言愈演愈恶劣,逐渐漫过了京都城,向各个郡县飘飞,天熙国上上下下无人不知,皇贵妃苏离兮是一个绝世的妖妃。 ~~~※~~~※~~~※~~~※~~~※~~~ 太极殿,早朝…… “嘭!……”的一声儿,杨熠将一本奏折重重摔在龙案上:“这种污秽不堪的折子,以后就不必拿给朕看了。卿等在朝堂之上,只需商议国事即好,至于朕的后宫之家事,就不劳众位操心了!” 权太师双膝跪下力谏:“上不正,下则乱!皇上新进复国,我们天熙极需振朝纲,端礼记,必先安其内。皇上要给天下万民做表率,以天熙万世基业为重,就应皇上清君侧,杀妖妃!” 杨熠瞳孔一缩,杀妖妃,他们想要苏离兮的性命! 慕容大将军言道“皇上明鉴,如今京都城的大街小巷到处流传着皇贵妃苏氏妖媚祸国的传言,人人皆称她是妖妃苏妲己转世,早已闹得满城风雨。宸贵妃在大齐国侍奉敬王安水屹和武皇安庆宗,并产下一子,人人皆知。还有那些香-艳画册,简直不堪入目。苏离兮现在又来狐媚皇上,祸乱后宫,皇上呀,老臣等岂能容此等妖孽在后宫横行?” 杨熠冷笑道:“二皇子升辉与朕的相貌极为相似,朕自己的亲生儿子难道不知?还要你们来胡乱猜疑?” 老臣张尚书出列,跪倒言道:“请皇上三思,苏贵妃不贞不洁,论法当问其赢乱之罪。皇上虽然悲悯念及旧情,但苏贵妃的种种行径早已失了杨氏皇族的天威,成为市井流传的一桩笑谈。为保皇族颜面,为保皇上的颜面,还请皇上废掉贵妃,将其打入冷宫!” 宝座上的杨熠手指捏紧,将膝上的龙袍捏成了一团皱巴巴…… 拓跋大将军出列,直爽地言道:“其它暂且不论,那苏贵妃在两军阵前为大齐跳什么祭祀之舞,逼迫我大军连连退让。幸好有皇上雄才大略、将计就计才反败为胜。贵妃若是有些气节,当以死证其清白,皇上却对她恩宠有加,就算下官等咽下这口气儿,可如何堵天下悠悠众口?” 杨熠是越听越是恼火,按捺住心中的气愤言道:“皇贵妃的身心清白,朕心知肚明。贵妃在乱世遭劫,是朕的守护不力,她一个弱女子何罪之有?众为卿家中也都有爱妻和儿女,莫非她们在乱世遭了难,你们不但不反思自身的失责,还要她们以死明志吗?” 谏议大夫言道:“皇上,您乃是天下至尊,与文武百官、普通百姓自然是大不同。既然皇贵妃名节已失,为保皇上威严,请皇上废掉皇贵妃!” 众位臣工纷纷出列叩拜,将太极殿的地板震得嗡然作响:“望皇上三思,废贵妃,除妖孽!” “闭嘴!”杨熠猛地站立起来:“你们当朕是任人欺骗的昏君吗?谣言止于智者,尔等身为朝廷栋梁当为朕解忧,岂能轻信市井流言。若是让朕查出来是谁到处散播谣言,诬陷贵妃,就将他抄家斩首!” 言罢,杨熠甩袖向内殿走去! “散朝……”太监高声呼喊道! 众臣看着皇帝的背影,纷纷摇头叹息。这位小皇帝自从复国以来,尽显一个帝王的出众才华,他任贤良、爱民众,纳谏言、正朝纪,皇帝的一系列措施深得人心,大家已经看到了一个中兴圣主正冉冉升起。 然,只要一涉及到苏贵妃的事情,皇帝便会失去理智,不听劝告。 可见,那苏妖妃多么会迷惑圣心? 杨熠铁青着一张脸回到了紫宸殿,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案后面。宫女、太监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胡老太监。老太监干脆闭上眼眸,什么也不说。 杨熠恨恨地言道:“派人去查,是谁在背后搞鬼?诬陷贵妃,挑拨事端。” “诺!”昶十一答道:“属下立刻去测查。” 昶十三走进来,将一叠画册放在杨熠的身前,再小心翼翼地退下。 杨熠幽深的目光盯在画册上,凝思良久之后才翻开观看……看着、看着、他的呼吸变得紊乱,幽黑的瞳孔收缩起来。绘制之人一定是非常了解苏离兮的身体,一举一动都描绘生动,就连她后背上的那一颗朱砂红痣都画的清清楚楚。她与安水屹、以及武皇交-媾的场面火爆之极。 杨熠的眼眸中喷出了火焰,一点一点将画册撕成了粉末,有人刻意模仿安水屹的画风和字体,竟然有了七、八分的相像? 杨熠的心情无法平静,双手颤抖了一下,猛地向厚重的桌案上砸过去,“嘭……”的一声,他手背上的肌肤撞击出血花来。 “皇上!”昶菁惊叫一声,想要过来包扎伤口。 杨熠一甩手,将昶菁摔倒在一旁。昶菁跪下恳求道:“皇上保重龙体呀!” 胡老太监叹息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您可是还在怨恨老奴当年在天熙动-乱时,抛弃了苏贵妃?若是重新来一次,老奴还是会那般做,那个宫舞伎本就是妖孽!为了皇上的颜面,为了平息臣工们的怒火,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就请您放弃皇贵妃吧!” “出去!”杨熠指着殿门吼道:“都给朕滚出去,朕…要一个人待着,滚!” 众位太监宫女们急忙退下,轻轻关上了殿门。 紫宸殿内一片寂静,光线昏暗,微尘浮动! 杨熠抱头坐于台阶上,将脑袋深深地埋下去。没有一个男子都忍受心爱的女子与旁人欢好,何况还被晾晒于众目睽睽之下。 自从与苏离兮相逢以后,他小心翼翼呵护着两人的关系。他一直不敢多问,怕有些话一旦问出口,就会伤了她的心,怕两个人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爱情。 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是不敢面对。 然,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 在这两年的日子里,她和安水屹、真的在一起了吗? 第三百七十六章 雨夜 天空阴沉了几个时辰,夜晚的时候终于飘起了细细的雨丝,稀稀落落的雨滴沿着长排的宫檐而下,宛如瀑布般飞扬起淡淡的雨雾。 细雨绵绵,淡愁幽幽,没得叫人平添了几分伤感。 宫檐雨雾之外的喧闹与这里无关,沅淑殿中的时光宁静而淡然。苏离兮披着一件交领长绸水裙,站在凌花格子窗前,静静眺望远处如梦如幻的雨景,周身散发着一种恬淡宁静之美。 头顶上是一层层沾满水珠的细密枝叶,左斜方宽阔的长廊直通向远处的花苑子,‘哗啦啦’的雨点儿从她眼前落下,触眼所及皆是灰蒙蒙一片。她的心里惘惘,眉头不由微微蹙上了。 远处,一阵清风儿夹着细雨吹过,半月门之下沌沌的烟雾中,仿若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男子身上披着一件遮雨的厚重黑蓑衣,正朝着她这边望过来,他朦朦胧胧的五官沉浮在雨雾中,虚虚实实的看不真切。但是那身段和散发而出的气质,却有几分熟悉之感髹? “水屹?” 她心中疑惑,眯着眼眸凝神望去,却又看不见那个人影了?只在一瞬间,半月门下面就变得的空荡荡了?她大概是看花了眼儿。她心中暗暗惆怅,水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她这段时间的生活看似平静和安稳,内心却时时牵挂着安水屹的安危,上天保佑,水屹他吉人天相,平安无事蠹! 身后传来一个轻巧的脚步声,宫女芜歌走过来行礼:“贵妃娘娘,时辰不早了,床榻已经整理好了,您整理一天的舞谱很是劳累,今夜就早点儿休息吧!” 苏离兮转身,拢了拢身上的长袍,轻轻地问道:“芜歌,我刚才好像看到,院子门口处站着一个人影?殿里可曾来了外人?” 芜歌探着脑袋看了一下,言道:“奴婢们一直守着呢,下午的时候,除了太医署的几个小童过来给末等太监看病,再没有什么外人了。娘娘看到了谁?奴婢立刻叫侍卫们去查查!” 苏离兮敛了衣裙,略定定神,低声言道:“大概是我看花眼了。”太医署的小童? 芜歌言道:“春暖咋寒,天气又转了凉,娘娘还是不要在窗户边上站太久了。” “辉儿呢?” 芜歌言道:“二皇子适才玩了一小会儿,和乳母一起安睡了,娘娘请放心吧!” “嗯!”苏离兮的目光沉沉,转向一旁的沉香木梨花刺绣屏风,那后面藏着一道暗门,可以直通向小九的寝殿,那是属于他们二人的一条密道。 她慢步走到那梨花屏风之前,脚步便停滞不前了。神态上有些惆怅,他最近是不是很忙?竟然是有半个多月都没有来了?出了什么事情?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轻抚着那屏风上一朵朵雪白的梨花,自己要不要主动过去探望他?或许,她会白跑这一趟,他并不在紫宸殿内,也不知道会在哪位娘娘的宫里应酬? 听说,贤德大度的慕容皇后将自家的两个族妹引进后宫进献于皇上,甚是得皇帝的‘欢心’。那两位慕容家的小姐,一个芳龄十四岁,一个芳龄十五岁,她们各个生得花容月貌,温柔可人。皇上一夜‘临幸’二女之后很是满意,昨天已经封为侧六品的美人,侧七品的宝林。赐住在晨曦殿! 苏离兮自然是相信小九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隐瞒了整个后宫。她知道他现在依旧需要应酬各大氏族,这世上没有光杆司令,手下必须有办实事的人。只要他还是皇帝,就必须顾及各个方面的感受,维持朝局的平衡!他是一个励志要当圣君的人,她帮不上任何忙,只求自己不要给他添堵了! 她离开梨花屏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将自己发髻拆散,将一支支玉钗拔下来,满头的乌发披散而下。她忽然看到对面铜镜子中的那一张脸,她附身靠近一些,手指轻抚上脸颊上的斑点。怀孕的时候,她长了一些蝴蝶斑,虽然颜色很浅淡,不仔细查看就不会发现,但是依旧要用香粉来掩盖几分。 苏离兮看着自己脸上的蝴蝶斑,暗暗感叹到,自己老了,已经二十几岁了呀,这在古代算是老女人了!生过孩子的女人,真是比不过那些十几岁的青春***,她们身上带有一种天真曼妙的意味,仿若能给人带来无限的活力。 那两个慕容家的小丫头儿,一定是娇美可爱让男人垂涎欲滴吧?在这个美女们层出不穷的后宫中,贪玩好乐的小九能够把持多久? 苏离兮摆弄着手中的簪子,轻言问道:“芜歌,给慕容美人和慕容宝林的礼物都送过去了吗?她们是皇后娘娘的族妹,不可怠慢了。”品级高的妃子给刚进宫的妃妾赏赐,那是一种惯例了。 芜歌点头:“娘娘请放心,都已经赐给她们了!她们下午的时候过来磕头谢恩,娘娘正在午睡,奴婢就让她们回去了。” 苏离兮低头:“知道了。她们…她们两个人长得好看吗?” 芜歌干笑一下:“略微有那么几分姿色。但是,和娘娘您风华清雅一比就差远了。” 苏离兮知道她在奉承自己,酸酸地言道:“既然是慕容家族千挑万选出来的,容颜自然是有的。” 芜歌仿若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着言道:“皇上对待娘娘的情意,不是那些刚刚进宫的小女子可以比的!那一条密道就在咱们殿里,试问宫里有哪一位娘娘能够享此殊荣?可见皇上对娘娘有多么看重!娘娘,您想要过去看看皇上吗?” 苏离兮一愣…… 芜歌殷勤地言道:“待奴婢去掌一盏宫灯来,下面光线昏暗,路可不好走。娘娘若是肯主动过去,皇上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这一条密道知晓的人甚少,芜歌是其中的一个。 苏离兮迟疑了片刻,摇摇头言道:“还是算了吧!”她与小九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动。他既然不能来就说明真的很忙,她又何必过去打扰? 芜歌还想再劝几句,女人主动一些挺好的,皇上毕竟是皇上。这些天皇上没有出现,弄得宫女们心中都惶惶不安,唯恐自家的贵妃娘娘失宠…… 苏离兮心中微叹,她抬手揉揉太阳穴,倦怠地言道:“还是不过去了,我这就休息吧!” 殿内的紫铜雕琢凤鸟香炉中白烟袅袅,熏着上好的梨花安神香,闻着就觉十分舒心。她躺在柔软的绸缎被子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眸。身体并不是很累,心却是有些累了,或许十几天没有见到小九,更为安水屹的事情担忧着,她的思绪就无端纷乱起来。 夜间的细雨依旧下个不停,‘滴滴答答’听得分外清晰,像是一首春眠曲。她闭眼假寐着,听到一个熟悉而细微的脚步声从屏风后面转过来。 杨熠穿着一身松垮的襕袍,走到床榻上挨着她的身旁躺下,缠绵地与她的十指交扣起来。 她睁开眼睛,略带喜悦地言道:“小九,你来了……”他终于出现了! “嗯!”他鼻子里低低地哼了一声。 苏离兮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身,依赖地枕在他的胸膛上,蓦然感受到了一种与往日不一样的味道?他似乎有些冷淡。 她抬眸,迟疑地问道“小九,你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他的唇角优雅地上扬,露出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笑容,他的眼眸中似乎有些冰冷:“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哦!”苏离兮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头,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杨熠慢慢地俯身,机械地吻了吻她的嘴唇,她微微回应着他的接触。 他凝眉观察着她,薄薄的寝衣勾勒出她的窈窕,曼妙动人,依旧可以让他血脉-喷-张,根本就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他缓缓地动起来,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脸上的神态娇柔而温顺。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在安水屹的身边时,也是这般的温柔听话、任他索取吗? 他想问些什么?话儿到了嘴边儿、又狠狠地、艰难地咽了回去。 有些话、问出来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会将两个人都刺得鲜血淋漓,那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他对自己说过一千次、一万次,不要在乎她的过去。即使她失-身给安水屹了,她仍然是苏离兮,他心中无人可以取代的苏离兮! 然,若是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于了?是不是意味着不爱她了、不在意她了? 他的心头忽然变得压抑和矛盾起来,沉甸甸的上不来气儿。 他猛地将她翻过去,忽然看到她后背上那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在雪白的肌肤上那般的刺眼了?他犹豫着抬手,指尖儿触碰到那一颗痣,像是触电一般又缩了回来。 他无法继续进行了,心里很是难过。杨熠坐起来,下床穿鞋子。 “小九?” 他低沉地言道:“朕,忽然想起来了,还有些紧急要务要处理,你先睡吧!” 言罢,他站起身来向屏风处走去! 苏离兮惊愕地坐起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做了一半就突然离开?她做小九的女人几年了,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昏暗中,杨熠的身影在屏风后面一闪就消失不见了。快速的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她的心神有些恍惚,他来去匆匆的,还不到一刻钟?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小九刚才真的来了? 窗外,有细细的雨飘过,刮着窗纱发出‘沙沙’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显得寂寥几分! 一个难眠的雨夜!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来如此 清平乐宫藏书楼,傍晚时分…… 苏离兮站在书架子前边,左右手中分别拿着一本舞谱,一本乐谱对比着看。 她聚精会神,嘴唇微启,默默念道:“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魏晋的阮籍曾云,故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阴阳八风之声。真是一语中的!” 她将手中的乐本合上,轻轻放回书架上,自言自语道:“可见,舞成即乐成,乐成则舞成。文舞应该配以阳九,武舞则应配以阴六,唯有顺应自然之道,舞蹈的意境才能达到【与天地同和】的【大乐】境界。” 苏离兮专心致志的研究思索着,这一次古代穿越之旅虽然历经千难万险,最大的收获便是通读这些古代舞蹈典籍,从而知晓了后人无法理解的舞蹈内涵。值得,还是值得呀! “娘娘……”一个轻微的声音打断了苏离兮的思考髹。 宫女芜喜行礼后,言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乐师、画师、舞伎们都已经回去休息了。这藏书楼里差不多都走空了,就剩下咱们几个人了,来日方长,娘娘莫要太辛苦了。” 苏离兮看看窗外的天色,这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了,又是一天过去了。她整日里沐浴在舞蹈典籍的世界中,忘记了大部分的烦恼,不知不觉地度日飞快。 她点头言道:“好吧,你先到楼下去等我,我将这里整理好!” “诺!奴婢先去楼下准备娘娘的轿辇。”言道。 苏离兮言道:“让抬轿子的太监都回去吧,我今天不想做轿辇,咱们散散步走回去。” “这?……”芜喜为难地言道。若是把轿夫们也打发掉了,这路上的人就更少了。 “去吧,外面的空气清新,散步活动筋骨也好!” “诺!” 苏离兮弯腰,将一本一本书籍重新放回书架。而后,她走到窗户边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 她把窗子推开了一线儿,深深地呼吸一口傍晚的空气,只见远处那一大片的凤凰花树,鲜艳灿烂,摇曳生姿,在晚霞的映衬知晓自成芳华,好一处美丽风光! 她的嘴角噙起一抹微笑,静静享受着这一片宁静的时光。 藏书楼后边是一片小树林子,从里面走出两个小丫头儿,身上穿着普通粗使宫婢的衣衫,也不知道她们是在哪个宫里做事情了,大概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偷懒? 苏离兮站在在楼上,看见两个丫头一边走到左边楼角的昏暗处,一边在争论些什么?声音随着晚风传上来了。 一个小宫婢迫不及待地言道:“快点拿出来、快点拿出来,给我看看!” 另一个小宫婢显得十分谨慎,她向后躲了两步:“你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看了。” 苏离兮的视力和听力都是极好的,将楼下的情景看到清清楚楚。 两个小宫女四处张望一番,甚是抬头向二楼的窗户处看看,苏离兮及时退后一步。 “没人啦、没人啦,都这个时辰了藏书楼里的舞伎和乐师都回去了。这里最是僻静,很少有人经过,我早就打探好了。快把那一本春艳图册拿出来看看。” 苏离兮掩嘴暗笑,回想起前世自己上中学的时候,也曾和好友这般偷偷摸摸地阅读什么小说。怕被师长们发现了,专门找这些没人的地方看。 高个子宫婢言道:“这可是我从刘老太监那里捡到的,听说宫外一本便炒作到二十两银子了,你不能白白看了,最少付我一两银子。宫里的教养嬷嬷已经教训过了,严禁传播谣言和画册,我可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几番躲藏都没有被搜出来,若是被嬷嬷抓到了就是一个打死!” 矮个子宫婢言道:“小气包儿,不过稍稍看上几眼儿,便想要我一两银子?那可是我一个月的俸禄,枉费我平日里帮你掩盖偷懒耍滑,下一次再不管你了。” 高个子宫婢笑道:“妹妹扯得那么远干嘛?这本小书里详细记载了那厉害女子的传奇故事和高超手段,寻常人可没有机会见到。她是如何成功周-旋与众多贵族之间呢?她是如何左右逢源,让众多男子都成为她的裙下之君呢?这岂是一两银子能够买到的人生经验?这个价格甚是公道,若不是和妹妹处的好,我就去找别人了。” 这高个子的宫婢巧舌如簧,极力推销她的‘产品’,苏离兮听着、听着都不由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厉害女子有这般的手段?将众多男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好吧、好吧,知道你冒险了,我也是真心好奇呢。就给你一两银子,人人都传说皇贵妃娘娘是绝色天资,能够亲眼目睹她的艳-事,也算值得了!” 楼上,苏离兮脸色一变,神态紧张起来,什么皇贵妃的艳-事?难道和自己有关?她的呼吸沉重起来,更加侧耳倾听。 高个子宫婢笑道:“不会白白要了你的银子,皇贵妃艳名天下远播,这画册中不但有贵妃的风采,还有敬王安水屹和武皇呢。你若是从这册子里学上几招本事,说不定将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呵呵,废话少说,我等一下还要回宫里擦地板和盥洗,快点儿拿出来看看!这是一两银子,你收好了。” 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个宫婢并肩坐在角落中,从怀里翻出一本神秘的小册子,低头翻看起来。 “哇……”矮个子宫婢惊讶地叫道:“真不要脸,还有这般的姿势?” “呵呵,要不然人家手段多,怎么能够当上皇贵妃呢?你好好学着点吧!” 两个人看得十分认真,一页一页的翻看下去,嘴巴里不时发出惊讶与赞叹,竟然没有察觉到一个身影距离她们越来越近?那人脚步轻盈,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你看这里,是皇贵妃和安敬王于京城水韵坊中私会,第一次见面就那样呀?宫廷乐师李沣年也曾经是她的入幕之宾。所谓的三人行乐就是这样呀!” “嘘,你小声一点儿,这里虽然僻静,却也禁不住你大呼小叫的!” “哇,敬王安水屹原本长得这般俊俏?怪不得那舞伎一见倾心,使尽浑身解数与他相遇。咦,都说皇贵妃是皇上的心头宠,这本书里为什么没有皇上?” “你疯了不成,编排那些乱臣贼子、或者死掉的武皇便也罢了,谁人敢将当今皇上也画进去?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那为什么敢编排皇贵妃?她亦是高高在上的贵人。” “什么贵人?不过就是一个舞伎出身的表子罢了。当初的她,还不如你我这样清白女儿出身的宫婢呢!” 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出来:“宫婢,你们在看什么,拿过来本宫看看!” 两个宫女一惊,抬头看见一位衣裙精致华贵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看她的妆扮和装饰,定是一个有品级的妃子娘娘?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娘娘,竟然被撞上了,真是倒霉! “啊……”两个人惊呼一声,将手中的画册丢在一旁,急忙跪倒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苏离兮一步一步走过,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册,一边问道:“你们两个,是哪个宫里的?” 宫婢们心慌不已,这是要惩罚追究她们吗? “如今宫里都在流传这个,教养嬷嬷们屡禁不止,奴婢们无意间捡到了,也就是好奇看看,娘娘莫怪!” “快跑!”聪明的高个子宫婢使了个眼色儿,两个宫婢慌不迭爬起来撒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踪迹。 苏离兮并没有去追赶她们,借着夕阳的晚霞,低头向手中的画册看去……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无血色,身子晃动几下差点跌倒,一手撑住了身旁的墙壁才算是站稳了。那画中女子的五官容颜就是她自己。 天地之间都变得昏暗起来,她头晕目眩,手脚冰凉!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是谁在背后诬陷诽谤她?将她描绘成一个人可-尽-夫的赢荡女子。 听那两个宫婢的话语,这样的无耻画册已经广为流传,难以禁止了。岂不是说、天下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和无耻?只有她自己还闷在鼓里。 怪不得,小九忽然变得冷淡而伤感,竟是好久都不来探望她。 怪不得,宫里的人见到她都是一副古怪的神情,就连那些太监们都在背后悄悄打量着她的身姿。 怪不得,这两天郦飞烟对她欲言又止,几次又忍了回去。 怪不得,妃妾们一见她就不怀好意的笑? 苏离兮伏在墙壁上轻轻地哭了起来,一股寒凉之意从四肢百骸渗透着攀爬。她只是想要一个安静的生活,就这样艰难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撵她出宫 入了夜,天气变得有些冷…… 夜空中起了雾气,周围变得雾霭沉沉。 芜歌挑着一盏八瓣荷花宫灯在前面引路,她一边侧身走着、一边言道:“娘娘,小心脚下,这条路弯弯曲曲的不好走。” 两旁是假山楼阁,中间一条曲径通幽的抄手回廊可通往紫宸殿。苏离兮一路走着,似水雾般的裙摆在婀娜身后随风飘逸,端得是淡雅清新。可是,她越走就越是觉得清寒,此番主动去见小九,她说些什么呢?说她是冤枉的,那些画册是诬陷,说她和安水屹从来都没有真正在一起? 唉,苏离兮摇摇头…髹… 紫宸殿到了,前殿长廊中的檐角上挂着一长排的红纱宫灯,狭长的橘红色光带昏黄了两旁的树木花草,将这夜间的景色勾染得更显层次。两旁站立着宫女和太监,规规矩矩低垂着脑袋。 苏离兮站在一棵梨花树下,看着不远处的殿堂,这个时辰皇帝正在里面批阅奏折。 她披着一袭淡紫色的织云锦披风,上面绣着一朵朵蔓延伸展开来淡色的梨花,扩散的枝蔓向纤细的腰肢处伸展着。她的三千青丝挽起来坠于脑后,发簪上低垂着一支冰莹玉坠子轻摇蠹。 她怔忡站着,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大殿的窗户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稍纱,隔着一层迷蒙的光,正殿里点着很多灯,烛火一跳一动的,那殿宇也变得闪烁不定起来。 紫宸殿的宫女们见皇贵妃远远的站着,似乎没有走过来的意思?便也不敢过去打扰了。 一个宫女悄悄问昶菁:“昶姐姐,贵妃在那里站了半天了,咱们要不要进去禀告皇上?” 昶菁抿嘴冷笑,不做声色。心中却是暗骂,溅舞伎还有脸过来?如今连老太监们都躲在被窝里欣赏她的春燕图呢! 皇贵妃来到了紫宸殿外边,却又停滞不前?若是放在往日,早就太监宫女前去迎接回禀了。然,现在是个非常时期。俗话说的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近宫里面不够大太平,关于皇贵妃的谣言满天飞,谁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大家都别去触了这个霉头儿! 苏离兮眼眸中水蒙蒙的,即使见了他,她能够解释什么呢?有些事情越描越黑,多少解释说词都是徒劳的,反而会让人觉得躲躲藏藏。 她知晓他向来是个小气又自私的男人,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册,他定是气恼之极的。一顶天大的绿色帽子,众目睽睽扣在小九的头顶上,受尽了天下人的耻笑和羞辱,是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吧? 小九恼怒自己不打紧,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千万不要迁怒于安水屹,那画册上的运笔画风虽是模仿了安水屹,熟悉的人一看便知,却并不是他的手笔。若是小九恼羞成怒,再次全国抓捕安水屹,可真叫她万分担忧。 一阵儿夜风袭来,苏离兮打了个冷颤,她拢了拢衣袍。半空中落下一滴雨丝,飘在她的脸颊上湿润润的,像是一滴眼泪。 又要下雨了吗?苏离兮默默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抹去脸上的湿润。 芜歌上前两步,低声言道:“娘娘,又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您在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皇上若是想见您,早就出来了!” 算了吧,她还是回去吧。他若是起了疑心,说什么都无用的。 “嗯!”苏离兮点点头,转身向外边走去。 ~~~※~~~※~~~※~~~※~~~※~~~ 紫宸殿,御书房…… 杨熠披着一身云雁纹长衣,在长软榻上半倚靠着,微阖眼养着神。身边摆放了若干本折子,无非都是要废掉皇贵妃的内容,大臣们整日里吵吵闹闹,弄得朝堂上也待不下去了。 他胡乱翻阅了几本,将折子丢在一旁。 大宫女昶菁走过来,躬身言道:“皇上,皇贵妃刚才来过了!” 杨熠缓缓睁开了细长的眼眸,一束黑亮光束闪过,慵懒地如同一只豹子…… 昶菁心头一颤,恭敬地言道:“皇贵妃在梨花树下站了一小会儿,并不让人通禀。奴婢们亦是不敢擅自主张。现在,贵妃娘娘又回去了。” “知道了!”杨熠重新阖上了眼睑,神态有些隐晦不定。 昶菁小心翼翼地言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今夜宣召那一位娘娘侍寝?奴婢让小六子他们几个准备好。”皇帝宣召那些娘娘,无非都是小六子他们的手段。 杨熠倦怠地摆摆手! “诺!”昶菁识趣地退下。转过身去,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溅人害死了蕞儿妹妹,现在当了皇贵妃又怎么样,想要见皇上一面也是不易,还不如自己一个宫女,天天可以跟随在皇帝的身边侍奉。 “菁儿!”杨熠叫道。 昶菁慌忙转身:“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杨熠坐起起来,直直看向她:“你和皇后一样,心里也很不喜欢皇贵妃?” 昶菁心头一慌,不敢看皇帝的眼睛,她低头言道:“奴婢不敢有自己的喜好。皇上喜欢什么,奴婢便喜欢什么。皇上不喜欢什么,奴婢也不喜欢什么。”这话儿说的言不由衷。 杨熠目光冷冽,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菁儿,你如今身份不同了。你是昶大将军的亲妹妹,是朝廷一品大员的族亲。你现在年龄已经不小了,总是跟着朕的身边当一个小宫女有些不合适。” 昶菁的瞳孔收缩,双膝一软跪在杨熠的脚下:“皇上,您要撵奴婢出宫,您这是不要奴婢了吗?” 杨熠淡淡地言道:“不是不要你,是女大不中留了。朕不好为了自己的舒坦,一直耽误你的青春。前些年战乱,你跟着朕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时局逐渐安稳,你作为昶氏家族的嫡长女,可以回到将军府中备嫁了。一直当个小宫女,太委屈你了!” 昶菁眼眸升起一层雾气,泪光莹然:“皇上……奴婢从七岁起就跟在您的身边侍奉,奴婢早就将皇上当做了唯一的亲人。什么昶氏家族的嫡长女,什么昶大将军的亲妹妹,奴婢什么都不稀罕。奴婢只要一辈子侍奉皇上,就心满意足了。” “胡话!”杨熠责备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昶氏世代做杨氏皇族的贴身暗卫,你更是侍奉朕多年,朕决定册封你为天熙郡主,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朝堂中年轻俊杰不少,朕让怜妃替你相看一番,挑选了几个不错的人选。你明天就出宫去吧。若是看不中他们,还可以再挑选、挑选。” “皇上,不、不要!奴婢就算是死了,也是皇上的人!” 昶菁跪着爬了几步,一把儿抱住杨熠的小腿:“皇上您忘记了吗?七年前您过生辰的时候喝了很多酒,您曾经答应过奴婢,要将奴婢永远留在身边。从那时候起,奴婢早已发誓一辈子不离开您。奴婢既然发过了誓言,怎么能嫁给那些凡夫俗子?” 杨熠的嘴角噙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还有这种事情?朕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既然是喝醉了酒,说了什么话自然是不记得了。” 昶菁的肩膀颤抖,哭泣道:“奴婢不要出宫,奴婢不要嫁人,奴婢不要离开…离开皇上。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奴婢一直爱慕着您。小时候,奴婢的父亲将奴婢送你您为奴,您曾经答应过父亲,将来会给奴婢一个侍妾的名分。” 她的父亲是昶氏族长,当年的用意是要将杨氏皇族和昶氏家族牢牢捆绑在一起,而她早就爱上了杨熠。她失声痛哭起来,一想到明天就要出宫了,以后再见他一面都是难上加难了,她的心都要碎了! 杨熠不为所动:“你去吧,多说无益,朕也累了!” 昶菁退回一步,连连磕头:“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求皇上不要赶奴婢出宫,奴婢再也不敢了。” 杨熠冷冷地言道:“你错了?你错在哪里了?” 昶菁语塞:“奴婢……奴婢不该嫉妒皇贵妃,奴婢不该对皇贵妃怀有敌意。” 杨熠阴沉的言道:“就只有这些吗?” 昶菁内心惊骇,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皇帝的耳目,她颤巍巍言道:“奴婢身为天熙大宫女,却故意让那些谣言在宫里传播,没有及时出手制止,造成了如今四处蔓延、人人议论的情景,狠狠地伤了皇贵妃的颜面。” 杨熠的眉头紧蹙在一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低垂下去:“可是,奴婢的蕞儿妹妹为了皇贵妃而死,奴婢心里难受呀。” 杨熠的目光有些惆怅:“若不是看在你昶氏一门忠烈的情分上,若不是看在你死去父亲的情分上,若不是看着你妹妹为救贵妃而死,朕早就不想留你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信你 昶菁点头泪流:“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对皇上和贵妃娘娘忠心耿耿。奴婢明天就去整顿谣言,严惩不贷,定叫皇宫恢复宁静和安详。” 杨熠站起来,在内殿走了几步:“你可知道,朕为什么一直信任怜妃,很多事情都放心的交给她去做?甚至将皇太后留下的势力都交给她打理?” 昶菁哽咽着言道:“因为,怜妃娘娘抚养了皇太子殿下。” 杨熠冷哼:“错了!因为怜妃最知晓分寸,什么不该要,什么该要,她心里一清二楚,绝对不会有觊觎之心。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才将皇太子的抚养权给了她。蠹” 昶菁回想起怜妃素日的行为,不由暗暗点头。王怜儿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子,她做事情很有分寸。虽然怜妃也同样嫉妒苏离兮,却不会针对她在背后搞鬼。为了皇帝的喜好,她能够忍下自己的厌恶。 昶菁磕头:“奴婢知道了,只要皇上不赶奴婢出宫,让奴婢侍奉您一辈子。奴婢现在就发下毒誓,今后再不做对皇贵妃不利的事情。若违背誓言,叫奴婢死无葬身之地!” 杨熠叹息:“菁儿,你何苦这般?你明明知道朕心里只有苏离兮一人。就算朕给你一个名分,朕也不会碰你。不过罔担了虚名而已。何不出宫找一个真正的夫君,安稳渡过一生。朕这样做,表面是赶走你出宫,其实是为了你好!” 旁人不知道,昶菁却是一清二楚的。这些年,他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其她女子髹。 昶氏家族一片赤城忠心,是他身边真正的势力和王牌。他不可能让昶菁当一辈子的老宫女,只要她不肯出宫,他早晚都要给她一个名分。 昶菁悲伤地言道:“奴婢痛定思过,从今以后愿意成为皇贵妃最坚实的‘挡箭牌’。皇贵妃之所以招人嫉妒,以至于被人陷害诬蔑,就是因为皇上过于宠爱她,使她成为后宫女子眼中的钉子。” “奴婢现在愿意做您的‘宠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让皇上和贵妃娘娘平静的恩爱生活!以后,皇上在奴婢宫里之时,尽可以全部去贵妃那里过夜!” 她知晓,皇帝已经厌倦了不断去各个宫里假意应酬,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就越是容易暴-露。特别是皇后娘娘,早就起了疑心,甚至用慕容家的两个贵女来试探皇帝。皇帝的心思在前朝,自然不想为了后宫纷争而多费心! 以后,就由她来担当这个‘宠妃’的虚名,背负起后宫女人们的嫉妒与怨恨! 杨熠盯着她良久,才阴沉着脸言道:“你可想清楚了?你不愿做天熙朝的郡主?” 昶菁祈求地言道:“奴婢做梦都想要做皇上的妾室,这是奴婢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还望皇上不要忘记和奴婢父亲的约定!” “好,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朕可以实现你的梦想,希望你也要遵守誓言。下一次,若是让朕知道,你在背后做什么手段对付皇贵妃,不要怪朕翻脸无情!” “诺!” 杨熠甩袖,向殿外走去:“朕明日就册封你为瑾妃!从今以后,你要谨言慎行,戒急用忍,不要辜负了朕的期待!” ~~~※~~~※~~~※~~~※~~~※~~~ 沅淑殿,清晨…… 苏离兮站立在水榭亭子中,清风吹动着裙袂飘扬起来,显得她的身影愈发单薄纤弱。即使当了皇贵妃,她仍旧保持每日里晨练的好习惯,适才练习了半个时辰的舞蹈基本功,不但没有清爽反而更加疲惫了,大概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芜喜奉上了沾着热水的白棉帕子,苏离兮接过来擦拭去额头的汗珠,青莲端上一杯温水,她饮用而下补充身体中流失的水分。 青莲言道:“娘娘的脸色不太好,今日就不要去藏书楼辛苦了,不如在殿内休息一日。那些画师和宫舞伎们尚且有沐休的时间,娘娘自己却一天都不得休息。” 苏离兮觉得自己心烦气躁,确实不适合精心整理典籍,便答应了:“派人去告知江雪灵大人一声,我下午再过去。免得她们在那里白白等候我。” 青莲喜道:“诺!娘娘肯休息半天也是好的,您回房间沐浴吧,早膳准备好了。” 苏离兮将茶碗放下:“今天的运动量不太好,我再走上几圈吧。” 于是,苏离兮沿着池塘边沿开始散步,清晨的空气甚是清新,池塘中小鱼游来游去,一只只蜻蜓飞过水面,这一番悠闲美景倒叫她心中缓和了几分。 青莲跟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娘娘,昨夜皇上临幸了昶菁大宫女。” 苏离兮脚步停滞一下,心头升起淡淡的伤感,她又缓步向前走去,脚步却变得有些沉重了:“哦!” 昨夜,她在紫宸殿外冒着夜风儿站等了半天,他竟然在里面‘临幸’宫女吗?青莲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嘴巴碎了些,竟爱讲一些八卦以此为乐。 青莲不愤地道:“不过是一个大宫女,皇上临幸便临幸吧,可是今天早上竟然册封为瑾妃了,这位分也太高了些?” 苏离兮目光淡淡:“昶氏家族是皇上的心腹,昶菁又服侍皇上多年,是皇上最得力的助手。这件事情倒是不奇怪,早晚的事情!” 昶菁对皇上用情至深,整个皇宫都知道,她处处给自己使绊子,无非也是因为爱而生恨吧! 正在此时,芜歌过来禀告:“娘娘,新晋升的瑾妃过来给您磕头了!” 苏离兮想了片刻,言道:“叫她回去吧,你们将赏赐准备好,直接拿给她罢了” 芜歌并没有退下,反而劝解道:“娘娘,瑾妃是皇上的新宠,如今风头正盛,您若是不见有些不妥当。她刚刚先去了皇后宫里磕头,听说皇后娘待她甚是热情,拉着她的手以姐妹相称。娘娘,瑾妃是皇上多年的心腹,从小跟在皇上的身边长大,身后又有昶氏家族支持,您最好拉拢拉拢她!” 芜歌向来通晓这些宫里杂事,她说的话很有道理,也都是为了苏离兮好。 刚刚平复的心情又烦躁起来,苏离兮扯住了一旁的花枝,将上面的花儿摘下来:“不见,我不想见她,就不见!” 芜歌无奈,只得退下了! 苏离兮回头,对身后的五六名宫女们言道:“你们都不要跟着我了,我想自己走一走!”自从当了皇贵妃,后边总是跟随着一群尾巴,真是烦闷透了。 众宫女都瞧出来贵妃娘娘的心情不好,当即不敢多言,远远地退开了。 苏离兮走到池塘边的小桥上迎风站立着,看着远处的宫檐楼阁。她的目光澄澈,眉宇间闪动着沉静的气质。她不知站了多久,觉得时辰不早了,这才转身要下桥。 身后,一个男子温暖的怀抱将她拥抱住,又将她一双沁凉手笼在掌心暖着。她楞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眸,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胸膛上,鼻息中嗅着那一股熟悉男子的味道。原本楚楚作痛的心竟然变得温暖几许。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着,谁也不肯说话,仿佛有千百个误会都在此时化解开来。杨熠抱紧了怀中的娇躯,闻着她发髻间散发的幽幽香气,内心禁不住长长的喟叹了一声。 “昨夜临幸的新美人可好!”她酸溜溜地言道。 杨熠邪笑,坏坏地言道:“好的狠!” 苏离兮低头,气恼地言道:“那你还不去陪伴新美人,来我这里作甚?” 杨熠轻笑:“朕是一个纨绔昏君,自然离不开你这个天下闻名的妖妃狐媚。话说,你那些画册上的姿势还真心不错,等一下咱们两个也试试呗!” “讨厌!”她噗嗤一声笑起来:“你从来都没有个正经样子的。我都快要伤心羞辱死了,你竟然还用来打趣?” 他轻点她的鼻尖儿,含笑言道:“朕的心,早被你这个狐狸精转世的小妖迷得晕三倒四。杨小九甘愿做苏离兮的裙下之君。即使你与无数个男人交往过,小九还是离不开你。让世人都来骂朕昏庸吧,让世人来嘲笑朕无能吧。朕死也要死在你苏离兮的手里。” 苏离兮心中有些感动,伏在他的怀中,一双冰凉小手贴在他胸口上寻求温暖。 她犹豫再三,瞬间羞红了脸,结结巴巴言道:“小九,我没有过…真的没有。” 他低头深深地凝视着她,魅惑地低语道:“没有过什么?朕没有听清楚。” 苏离兮脸颊通红,心头慌乱不堪:“我和安水屹没有过夫妻之实。我要顾念你、要顾念到儿子。你可愿意相信我?” 杨熠的心,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低头吻上她的唇:“朕信你!” 苏离兮,只要是你说的,朕全都相信! 第三百八十章 兴师问罪 天熙宫,凤仪殿…… 亭台楼阁,雕栏画柱,皇后的花苑子修建得极为精妙美丽。影壁假山将园子分成了一个个小院子,四处栽种着奇花异草,盆花桩景。 慕容皇后缓缓走着,镶珍珠绣金线履踩在夕阳碎金的鹅卵石小路上。她一身明黄玉色宽袖百凤穿花的缎裙,里面搭配着鹅黄绣大朵紫玉牡丹抹胸,远远看上去端得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近距离看,是一张厚厚脂粉掩妆的圆胖脸。 她心浮气躁,胡乱逛了一会儿,抬手捏碎了几朵正绽放的花朵,便在一把花草编织的藤椅上坐下休息。 金玔看看满地散落的碎末花瓣,将一个茶盏捧送过去,轻语言道:“皇后娘娘,您吃口茶润润喉,何必和这些不会说话的花儿草儿过不去?仔细划坏了娘娘新涂的千层红凤仙蔻丹。” 茶香飘拂,令人心静髹! 皇后接过茶盏浅浅饮了一口,又重重放在一旁,溅得茶水四溢:“如今整个天熙朝都闹得沸沸扬扬,皇上怎么还不处置那个不要脸的宫舞伎?听说昨夜还与那溅婢共进晚膳,温存整夜。去,快派人去给父亲和哥哥们传信,让那些依附我们慕容家的臣工们继续上奏折,要求严惩妖妃苏离兮。” 金玔微叹,皇后自从毁了容,做事越来越激进了:“娘娘,此事急不得呀。皇上虽然暂时没有处置宸贵妃,可此事已然在皇上心里埋下了一根深刺儿,时时隐隐作痛,早晚都会勾出血肉来。” 皇后勾起嘴角笑了,脸颊上的疤痕有些狰狞:“你说的不错,咱们那位皇上是一个最厌恶肮脏的人,性子多疑又记仇。他们二人久别重逢,难免会热络亲热一阵子。待本宫再想出几个法子来,总有一天叫那宫舞伎死无葬身之地!” 金玔点头:“娘娘只消沉住气儿就好,咱们一步一步的来!” 皇后长叹一声,闭目养神一会儿,忽然问道:“涟漪的病怎么样了?” 这两年,她逐渐学会了关爱女儿,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肉,爹不管、娘不爱的,未免可怜见的。 金玔言道:“娘娘请放宽了心,昨夜请了太医署的首院大人亲自去诊脉,大公主的身子一向康健,将养那么两日一准便没事了。” 皇后惆怅地点头:“涟漪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儿,只可惜生了一个女儿身,连累的本宫也不得不另谋出路了。” 一名宫女来报:“皇后娘娘,慕容美人和慕容宝林来给您请安了。” 皇后眉眼淡淡地言道:“两个没用的东西,让她们进来吧!”这两位精挑细选上来的慕容家贵女,进宫一段时日来,竟然只得了皇帝的一夜恩宠,赏了个上不了台面的低等妃妾之位,枉费了她的一番筹划苦心。 金玔惯会察言观色,言道:“娘娘若是不喜欢她们,便不用应付了,不如让她们回去吧!” 皇后摇摇头:“算了,毕竟都是自家的族妹。本宫在这宫也甚是寂寞,能说上真心话的没几个人,偶尔提点教诲她们几句也好。说不定,她们哪一天又重新得了皇宠,不失为本宫的助力。” 金玔言道:“娘娘宽厚!” 不多时,宫女们引着两名宫装娇艳女子而来:美人和宝林盈盈拜倒跪下:“妾身等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慕容皇后的目光落在她们的身上,讥诮地勾了勾唇:“起来吧!”虽然是她的族妹,可是就算心胸再大度贤惠的女子,也容不下她们爬上皇上的床,瞧见了总是有些不舒服? 慕容美人出落的妖妖娆娆,特别是一双含情妙目滴溜溜转。慕容宝林娇俏粉嫩,肌肤胜雪,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皇后心中感叹,父亲可真是会挑选人呀! “赐座!” “谢皇后娘娘!”二女小心翼翼地坐于两旁的石凳子上。 皇后优雅地笑道:“都是鲜卑族的自家姐妹,在本宫这里,万万不可拘谨见外了。” 慕容美人讨好地言道:“娘娘虽然仁慈怜惜,妾身们却不敢造次。进宫之前父母有交代,妾身的性命以后都是皇后娘娘的,任凭娘娘差遣。” “是啊、是啊!”慕容宝林也附和着:“妾身能够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进宫来侍奉娘娘,是妾身们几辈子的荣耀。” “呵呵……”皇后见她们二人笑容真挚,神情恭敬,登时便觉的舒心不少: “你们两人都是极为妥当的人,心里知道为本宫解忧,本宫对你们二人都十分信任。以后咱们姐妹三人在宫里当相互维护,同气连枝。本宫容颜老了,身子更是不行了,选你们进来就是为了光耀我们慕容家的门楣,本宫一心指望着你们为皇帝生个龙子呢!” 慕容二女羞涩地低头…… 慕容皇后低声问道:“本宫且来问你,皇上那一晚待你们可好?” 二女相互看了一眼,面颊升起红晕,娇羞地点点头! 慕容皇后犹不甘心,问得更加详尽了:“皇上,真的碰你们了?可有机会留下龙子?你们要对本宫说实话!” 慕容美人点头:“嗯!那一晚灯烛十分昏暗,妾身们也不知道怎么的,很快就快去了。不过,皇上走之前说‘留’,并没有给我们喝避子汤药。宫女们还恭喜了我们呢!” 皇后的脸色变了几变,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欢喜,翻来翻去得甚是矛盾。嫉妒的是皇帝真要了她们。欢喜的是,有机会生下慕容家的孩子了。 也罢,忍得一时之气,将来无论她们二人谁生下龙子,到时候【杀母夺子】就行了。皇后的名下是一个要有一个龙子的! “好、甚好!”皇后夸奖道:“你们正是青春妙龄的时候,千万不要输给苏离兮那个舞伎。你们要多争点气儿,好好侍奉皇上,将所有的心思和手段都拿出来吧。若是谁能先怀上龙子,本宫就奏请皇上,册封她为皇妃!” 二女大喜,当下信誓旦旦地向皇后保证一定尽力。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圣驾就快要到了!”一名太监高兴的跑过来禀告。 皇后心头一惊,随即露出狂喜之色,皇上有一个多月都没有来她的凤仪殿了,这可不是喜从天降吗? 慕容美人和慕容宝林心中更是又惊又喜,畏畏缩缩从石凳子上站起来。那一晚天色昏暗,没有月光。殿内只燃了一盏小小的铜灯,她们二人虽然接受了皇恩,却是连皇上究竟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楚。没想到、竟然能够在皇后宫里见到皇帝,真是意外之喜。 皇后迅速用手整理一下衣裙,再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心中懊恼今早起床没有精致的妆容,现在有些措手不及了。 “快,快随着本宫前去迎驾!”皇后匆匆忙忙穿过回廊,走向大殿。 众人刚刚进得殿堂,就见圣驾已经过来了,皇后来不及多想,带领众女一起拜倒在地:“臣妾(妾身)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并不言语,衣袍带着呼呼的风声儿,大步走到大殿正中间的宝座上坐下。 众女只得继续跪着,心中有些犯嘀咕。慕容二女偷偷对视了一眼,又深深地埋下头去。 皇后神态一滞,按照宫规她是弯腰半蹲着行福礼,长久半窝着膝盖,这个姿势甚是难受。 上座,皇帝面无表情的言道:“皇后适才去哪里了?” 皇后故作平静地言道:“春光明媚,臣妾不愿辜负着大好时光,便在花园中摆弄了些花草。” 皇帝盯着她的额头看,直直盯得她头皮发麻,心中暗叫不妙。寻常,皇帝待她还算是温雅尊重,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叫她蹲了半天不起来。 难不成,是那一件事情走漏了风声?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 皇帝一展衣袖,眯了眯眼言道:“平日里无事侍弄花草,若真的能让皇后修身养性就好了,你们都平身吧!” 众女谢恩,皇后这才松了心神,搀扶着金玔的手缓缓站立了起来。她悄悄看向皇帝的脸色,见他始终阴沉着一张脸,心中越加不安起来。 美人和宝林走向两旁站立,侧脸暗暗打量了皇帝一眼,见皇上英俊高贵,周身散发出冷冽沉静的气质,二女更是芳心难以自持,庆幸自己能够进宫侍奉皇帝。 皇帝的目光扫过慕容二女:“这两位是谁?朕瞧着有些眼熟!” 闻听此言,慕容二女的心中未免有些委屈了,睡都睡过了,她们二人为此都变成妇女了,竟然只是混了一个面熟而已?想来皇帝身边的美人多不胜数,她们这等美丽出众的姿容都记不住? 皇后却是见怪不怪了,这后宫中被皇上宠过一次就忘记的女子太多了。 她温柔地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国事繁忙,竟是给忘记了,是您不久前刚刚册封的慕容美人和慕容宝林。”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要杀我母后 “哦……”皇帝眸中锐光一闪,似乎想起来了:“朕有点印象了,朕瞧在皇后亲自引荐的情分上,已经临幸过她们二人了。她们都是皇后的族妹。” 皇后勉强一笑:“正是。臣妾自知姿容鄙陋,怕是侍奉皇上不周,所有特意采选她们二人进宫来侍奉龙体。此二女温婉可人,兰心蕙质,是臣妾和慕容家族的一片心意。今日刚巧在臣妾这里遇上了,亦是一种难得的缘分,皇上若是肯怜惜,不如今夜就宣召她二人侍寝。” 早点得到皇子,才是正道! 慕容二女见皇后当面举荐自己,心中对皇后的感激更甚。脸颊上升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嫣红色,两双妙目羞涩地瞧向帝王,芳心如小鹿般跳跃不已。上一次机会没有抓住皇上的心,这一次可不能错失良机了蠹。 皇帝眸光中闪过一抹讥讽之色,冷冷地言道:“皇后可真是贤惠大度,知礼纯良。” 皇后舒展眉头,脸颊上挂着温婉和谦恭之色,言道:“尽心侍奉皇上,照顾后宫姐妹,是臣妾应尽的本分。后宫的妃妾们若是能为皇上解忧一二,臣妾心中欢喜还来不及!” “啪……”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照顾后宫姐妹?对你慕容家的姐妹便是如此推举,对旁人就视如草芥。哼,厚此薄彼,心术不正,皇后你照顾的可真是好呀!” 两厢正说得好好的,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重响,将众人吓了一跳。众女纷纷跪倒在地:“皇上息怒!髹” 皇后跪下:“臣妾惶恐。” “为朕解忧一、二?”皇帝怒斥道:“溅妇,朕看你是唯恐后宫大乱、天下大乱!” 皇后的脸蛋顿时红了,皇帝竟然当众辱骂自己是溅妇?这脸面都丢尽了。 慕容二女这时又后悔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竟然撞上了皇帝心情不好,呵斥皇后。皇后娘娘在她们面前丢了面子,事后也不会轻易罢休! 杨熠看看左右,冷着一张脸言道:“皇后身边的人都退下,朕与皇后有话要说!”皇帝下了逐客令。 “诺!”慕容二女急忙磕头,与众位宫女太监们一起退出大殿。 宫女金玔担忧地看向皇后,皇后忍着羞辱抬头,悄悄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儿,微不可闻地点了一下头。 刚刚走出大殿,金玔深深感到情形不妙,她倒吸一口冷气儿,越想越是不对劲。她忽然想起皇后曾经交代过自己,若是出了什么无法预料的状况,快将涟漪公主抱来。 想到这里,金玔急忙拉着身后的一个宫婢,低声言道:“快儿、你快去将轩逸殿,将涟漪公主抱过来!” 小宫婢不解问道:“涟漪公主前几天得了热寒之症,如今正在发烧不退,太医已经交代过多次,不让公主四处挪动。” 金玔焦急道:“你个蠢物,皇后这里就要出大事了,皇上要出手惩治娘娘了,先下唯有涟漪公主能救娘亲儿一命,还不快去抱来。” 小宫婢感觉到事态严重,当即转身向轩逸殿奔去。 大殿内…… 皇后的脸色惨白了几分:“皇上为何发怒?若是臣妾无意间做错了什么,还望皇上明示教训,千万不要气坏了龙体。” “你做了什么龌蹉事,你自己心里不知晓?朕竟不知您的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阴毒?”皇帝的目光中闪过阴鸷。 皇后只觉一股凉气自背后脊椎升起,勉强扬着头辩解道:“皇上,臣妾侍奉皇上六年有余,一直陪伴在您身边荣辱与共,从来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和不满。皇上何苦当着众位妹妹辱骂臣妾。” 杨熠冷笑道:“若不是念及你曾经与朕患难过,又岂能册封你这个信心狭隘的女子做皇后?” 皇后挺直了腰身,继续强辩道:“臣妾和慕容家族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情!” 杨熠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的女子:“朕来问你,可是你派人暗暗制造贵妃的谣言,四处散播,挑起朝堂和后宫的混乱局势,让众臣逼得朕废掉贵妃。这就是你的贤良大度吗?” 皇后一惊,连忙跪爬了几步,仰头大声叫道:“冤枉呀,臣妾冤枉。这定是有人嫉妒臣妾位高尊荣,在背后冤枉臣妾,想要取而代之。皇上明鉴,臣妾一介深宫妇人,怎会造谣生事?又怎么敢将手伸到朝堂上去?皇上万万不可听信奸佞小人的诬陷。” 杨熠气急反笑:“事到如今,你还敢多方狡辩?” 皇后悲伤地流下眼泪,她一边哭泣着,一边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虽然愚钝无知,但是也不敢认下这个罪过……定是宸贵妃诬陷于我,是她在皇上的耳边谄媚吹风,是她在后宫兴风作浪,是她想要害死我!” 杨熠禁不住气得双手握拳,这女人若是要耍赖?真是无耻之极! 慕容君梧抱住他的小腿,扯着他的龙袍一角,失声哭诉道:“皇上呀,臣妾陪伴着您南征北战,几次差点儿丧命于刀下。无论遇到多么危险状况,臣妾都对您不离不弃,尽心尽力!” “臣妾虽不是您的发妻,也是你的患难之妻。您怎么能够相信那个狐媚子的诬陷,我们夫妻在历经生死磨难的时候,她正躲在敬王府中偷安享福。现如今,咱们夫妻的日子刚刚好过了几天,皇上就要听信旁人的枕边谗言,要宠妾灭妻吗?” 她摇着皇帝的身子,苦苦哀求道:“皇上呀,您睁大眼睛看一看,谁是真心的?谁是假意的?皇上英明自然辨识,天下自有公道可辨。皇上您要相信我,相信您的妻子,不要相信那个妖妃的话!” 杨熠甩开她的纠缠,高声说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来人,将东西给皇后拿来看看!” “诺!”汪老太监将一叠文书拿过来,递给皇后,颇有深意地言道:“娘娘,您好好看看吧!” “这、这是什么?”皇后跪在地上,双手颤巍巍地翻开文书。 一页一页的翻看下去,皇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只道自己行事精密,皇帝定然查不出来。却不想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揭穿了。 文书里面记载了各个人犯的招供和画押。皇后她如何命令心腹行事,伺机诬陷栽赃贵妃,四处传播谣言,掀起惊涛骇浪。慕容家的奴婢勾-结京城的落魄文人,故意模仿安水屹的画风绘制贵妃丑事,编造春艳故事蛊惑人心,扇动臣工们于朝堂中争论。 招供了,这群没胆子的东西,他们竟然都招供了?皇上不声不响的,将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她脸色飒白的僵在那里,一滴滴儿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来,在她涂抹着厚厚脂粉的脸颊上留下几道痕迹。 “不、这不是真的…这也是、也是皇贵妃诬陷臣妾的手段,宸贵妃曾流落与市井,三教九流认识颇多…” “溅妇,你好阴毒的心机。你身为皇后,行为不端,挑拨是非,真真叫朕失望透顶了。朕原本不想怀疑你,还对你抱有一丝希望和幻想。可朕派人查来查去,竟然都落在你凤仪宫的身上。你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岂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本宫……”皇后的嘴唇颤抖着。 皇帝暴怒道:“来人,将皇后羁押起来,听后处置。” 皇后大惊失色:“不,不要,臣妾冤枉!” 几名太监正要上前,只听一个宫女在殿门口扯着嗓子尖叫道:“涟漪公主驾到、涟漪公主来了……” 只见宫女金玔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女童,哭着走进大殿:“涟漪公主来了!” 皇后脸色一变,双手猛地推开几个太监,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上去:“我的儿,我的亲儿,你父皇要杀了母后呀,可叫母后好好抱抱你,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呀!” 涟漪公主本就身体不适,见到自己的娘亲儿疯癫一般扑过来,又惊又怕大声嚎哭起来:“母后,娘亲儿……” 三个女子抱头痛哭,内殿一片胡乱。 杨熠看到女儿,不由心中隐隐作痛!他对这个小女儿关爱甚少,一个月也难得见上一面,心中早就有些愧疚了。 金玔擦着眼泪儿,对涟漪公主言道:“公主殿下,您快去求求皇上吧,让皇上饶了你母后可好?” 小小的女童跪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向皇帝爬过来。 她的小手捏住皇帝的袍角儿,小脸上布满了泪花,稚嫩的声音响起:“父皇、父皇,您不要杀我母后,不要杀我的娘亲!” 第三百八十二章 皇后出宫 杨熠心头一酸,弯腰将涟漪公主搂在怀里,愈发觉得女儿小小的身子消瘦可怜,血脉相通的那一种怜爱之感不可遏制。 他眼眸中是心疼和不忍:“涟漪,是你母后做错了事情,与你无关,父皇…” “涟漪愿意代替娘亲儿受过,涟漪不想失去娘亲儿。” 他抬手抹去她小脸上泪珠,觉得手心里热烫一片儿,面色忽然一惊:“涟漪,你的额头怎么如此烫?你在生病,太医呢,快点儿宣太医来!蠹” 涟漪公主虽然年龄小,却是个心智极为聪明的孩子,平日里就会察言观色,这一点继承了杨熠的智商。 她依偎在皇帝的怀抱中,拉着他的衣襟,苦苦哀求道:“父皇,我不要看太医,我只要娘亲儿,我只要娘亲!” 杨熠低声言道:“父皇没有要杀你娘亲儿,只是先将她拘禁一段日子。” 那一边,皇后听见杨熠这般说话,早就哭得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孩儿呀,娘亲此去再也回不来了。等娘亲死了以后,你可怎么办?你父皇还有皇太子和二皇子,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儿女,这世上再无人真心疼爱你了。髹” 慕容君梧此刻是真心害怕了,杨熠并没有直接废掉她,还是看在慕容家族的实力上,怕激起整个鲜卑族的怒火。然,他若是起了杀心,只消暗暗用上几幅阴毒的药,让她在深宫中缠绵病榻,久病不愈便可以了。他下令软禁自己,估计就是动了这样的心思,这种事情在宫中太过常见。 金玔亦是哭道:“可怜的公主,可怜的娘娘!” 皇后掩面而泣:“涟漪吾儿,待娘亲死后,你父皇会为你安排一个新的母亲,你千万要乖巧听话,处处小心翼翼,莫要惹人心烦,娘亲儿就算是死了,到了地下也会保佑于你。” 涟漪公主在杨熠的怀抱中哭泣,向皇后伸出一只小手,小泪人般地叫喊:“我要母后,我只要自己的娘亲儿,不要旁人。” 杨熠紧紧抱着女儿,神态伤感又纠结!他想起自己幼年失母,在皇太后面前讨巧卖好,勾心斗角。这种日子也要自己唯一的女儿再过一次吗? 涟漪公主挣扎着从杨熠的怀中下来,双膝跪下地上不断磕头:“父皇开恩,饶了涟漪的母后,饶了涟漪的母后吧!不然,涟漪就不吃药了,和娘亲一起去!” 杨熠心痛不忍,刚刚那满腹的怒火此刻都转化为无可奈何。 金玔低头,看到地上的几本招供文书,知晓皇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当即咬牙狠心跪下磕头:“皇上恕罪,此事奴婢心中最为清楚。请皇上听奴婢几句话!” 杨熠压制住纠结,冷厉言道:“你有什么话说?” 金玔悲伤地言道:“此事与我家娘娘无关,均是奴婢一人所为。奴婢实在看不惯那个宫舞伎嚣张跋扈,当日在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竟然当众讥讽顶撞娘娘。再加上奴婢与她素有旧怨,看不得她现在身居高位,耀武扬威。奴婢我…便隐瞒着娘娘,假借皇后娘娘的名义传达命令,才酿成此等大错。请皇上明察,不可冤枉了皇后!” 皇后睁开朦胧的泪眼儿,伤心地叫道:“金玔呀!”这丫头与她一同长大,幼时便陪伴她一同在乡下度过,其情意之深厚不亚于亲姐妹了。金玔现在出来顶罪,怎能不叫她难受? 杨熠咬牙恨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 金玔抹干净了脸颊上的眼泪,僵直挺起腰背:“皇后她被奴婢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决计不能因为奴婢的一时糊涂,连累了无辜的皇后,请皇上处置奴婢,奴婢甘愿受死!” 杨熠阴沉着脸:“即使如此,来人,将吃奴婢拔掉舌头,挖去双眼,在后宫中巡押三天,警示那些多嘴多舌、惹是生非之人!” “诺!”几名太监上前来抓住金玔,向外拖去。 皇后扑上去哭道:“金玔、金玔呀!” 金玔被人架起了双臂,脸色苍白:“皇后娘娘保重,以后,奴婢再也不能侍奉您了!” 皇后转身,又扑倒在皇帝面前:“皇上饶了她,或者给她一个痛快,不要让她受这般酷刑和羞辱。” 杨熠从地上抱起哭泣的涟漪公主,对皇后言道:“溅妇,你还有脸为旁人求情。真相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瞧着涟漪年幼的情分上,朕饶不了你。但愿你从此引以为戒,老老实实地安生度日。” 杨熠抱着女儿走向殿外:“慕容皇后善妒失德,御下不严,致使后宫紊乱。从即日起驳去其总理后宫之权,于城郊皇家寺庙内诵经思过,修身养性。” “皇上呀!”皇后伏地大哭不已!皇上这是要将她这个皇后赶到寺庙中去,从此再不想见了吗? 三日后,被剜掉双眼、割掉舌头的的金玔由于得不到任何医治,而重伤离世! ~~~※~~~※~~~※~~~※~~~※~~~ 天赐后宫最近很不太平! 一向端庄稳重的慕容皇后由于治下不严,纵容贴身宫女金玔造谣生事,受到了牵连。皇后悔过请罪,自请到皇家寺庙中祈福诵经,从此不理世事。慕容家族敢怒不敢言,他们协助皇后行恶证据确凿,皇上看着往日的功勋上没有追究已失恩典了。幸好,皇后的尊号没有被废,慕容家暂时偃旗息鼓。 而宸贵妃苏氏由于往日的行为不端,给世人落下口实,有损皇族颜面,从此也失去皇帝的宠爱了!皇帝下了两个月的禁足令,宸贵妃除了沅淑殿和藏书楼,那里都不许她去。并且罚其银俸一年,以儆效尤。 宫里都知道贵妃娘娘失宠,皇帝连续多日都懒得见她,只怕她将来也难受复宠之日了,不过是依靠着二皇子勉强度日。 朝中的某些大臣们尚有一些非议,认为皇帝对贵妃的处置太轻了,应该废掉其贵妃封号,打入冷宫。皇帝念及二皇子年龄过小,不宜失去娘亲儿庇护照顾,为了保证皇子健康成长暂且饶了苏离兮这一次。 重臣们都知晓皇帝已经在表面上让步,他们也不能步步紧逼。何况皇帝只有两个儿子,皇太子身体羸弱天天吃药,二皇子健康活泼前途光明。皇帝自然不舍得让儿子顶着一个‘废妃’娘亲的帽子。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臣工们暂且作罢!只要宸贵妃失宠就好,将来不能再兴风作浪了。 与此同时,新进册封的瑾妃昶菁成功上位,成为后宫众矢之的。皇帝似乎是爱极了瑾妃娘娘,竟然让她直接居住在紫宸殿的偏殿中。两个人日日夜夜腻味在一起,新婚燕尔,甘甜如蜜。 紧接着,强势贪婪的瑾妃又将‘魔爪’伸向了后宫权力。皇帝以慕容皇后在寺庙祈福为理由,将后宫中馈的管理大权交给了瑾妃娘娘。 人们悄悄议论,皇后娘娘背后有慕容家族支持,人家瑾妃娘娘也不是吃素的。瑾妃背后有刚刚立功的昶氏家族和昶大将军。瑾妃曾经是皇上紫宸殿中的管家大宫女,熟悉后宫上上下下的人脉和关系,谁人见了她都要客气几分。更重要的是,瑾妃从七岁就侍奉皇上,多少年的情分在里头?深谙皇帝的心思和习惯,简直和皇帝熟悉的如同一个人般。 瑾妃娘娘刚刚一上任就雷厉风行,整顿后宫。她狠狠追究前一段时间在宫里四处传播谣言的事件,当场杖毙了几个偷看画册的太监,割掉了几个多嘴宫婢的舌头。凡是在宫里偷奸耍滑、传播谣言的人都直接打成残废,赶出宫去。 就连有品级的妃妾们都难逃瑾妃的毒手。华美人仗着自己才侍寝不久,在背后说提了一句‘画册有趣’的话,就被人检举揭发了。瑾妃娘娘当即命令执刑嬷嬷过来责打,当众扇打华美人三十个耳瓜子,打得她口鼻***,牙齿脱落。吓得满宫了妃妾们都禁了声儿。 逐渐地、妃妾们都暗暗开始抱怨起来,以前宸贵妃得宠的时候,皇帝尚且临幸后宫,雨露均沾。 现在,瑾妃娘娘得宠了,她表现的极为霸道,竟然一个人把持着皇帝,公然不许他去任何妃妾的宫里。皇帝对瑾妃娘娘是又宠又爱,似乎还有什么一点点害怕? 如果某一天,皇帝的兴致来了,半夜里去了谁宫里偷腥,第二天一大早,瑾妃就会带着大批的粗壮太监和嬷嬷,跑过去一阵大吵大闹,将那勾-引皇帝的妃子揪出来责骂,将满宫里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活脱脱一个市井泼妇的模样。 第三百八十三章 妻不如妾 皇帝若是正在谁的宫里睡觉,只要一听到瑾妃娘娘来了,就立刻惊吓得跳下床,抓起床边的衣衫胡乱穿上,脚底抹油儿从后门溜着,跑得比兔子都要快!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蠹。 宫人们见到瑾妃娘娘便如同见到了妖魔。众人开始怀念宸贵妃娘娘的温柔和蔼了,都说宸贵妃是狐狸精苏妲己转世,现下一对比,那瑾妃才是妖魔转世呀。 有人在皇帝面前抱怨,说瑾妃娘娘手段太过狠毒,横行后宫用刑太重。皇帝却是连连赞叹瑾妃乃是女中豪杰,整顿后宫功不可没。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是喜欢这般泼辣、有性格的女子! 在一片片打打杀杀中,天熙朝的后宫终于恢复了平静,妃妾们安分守己,黯然度日。若是想念皇帝了,也只能偷偷抹眼泪儿思念,谁也不敢去招惹。被瑾妃知道了就是一番大吵大闹。 宫女太监们谨言慎行,战战兢兢。皇帝得以将精力都放在治国上去了。 至于那一位失宠的宸贵妃苏离兮,很久都没有人想起她了! 转眼间儿,夏天来了! 沅淑殿内绿草如茵,花团锦簇,一潭池水清亮烟波茫茫风景极佳。池塘中的各色小鲤鱼游来游去,小辉辉最喜欢喂鱼。在宫女们的看护下,他小手里捏着一点鱼食撒下,引得鱼儿簇拥而来,荡起一片片水花儿。 苏离兮失宠的这三个月倒是清净了很多!她每日里练舞、弹琴、作画、阅读,陪伴儿子玩乐成长,不亦乐乎。除了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没有人知晓那个喜欢钻密道偷-情的皇帝,夜夜都往沅淑殿爬床。她若是心情好便应承一下,若是赶巧烦闷了,就将他踢下去髹。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天熙后宫有了瑾妃这个称霸后宫的‘挡箭牌’,杨熠和苏离兮过起了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殿堂内,白玉玲珑小香炉中缭绕腾飘,周围显得一片安宁和沉静。苏离兮身穿一件双碟戏花的淡粉色云锦纱裙,下着一条细碎兰花百褶细绢丝玲珑襦裙。她关好了门窗,支开了众位宫女,从柜子中翻出一个大红檀木盒子,悄然展开一幅《梨花落》舞谱,低头细细地看着。 画中正在舞蹈的女子眼眸黑白分明,红唇粉润如花,一颦一笑间清雅动人。他画得是这般用心,入骨三分,那浓浓的情意融满了画卷。这二十二幅《梨花落》,每一张都承着沉重的情,永远都没有偿还的情,还有她对他的愧疚之心。 为了不叫小九多疑,她不敢将这些画公然悬挂出来,只能暗暗藏在柜子的最深处。在小九上朝或者忙碌的时候,偷偷拿出来一个人观赏,每一次观看都是一番暗自的缅怀和伤感。 苏离兮的眼眸中溢着淡淡的忧伤,她如今生活地这般如意美好,却不知道安水屹流浪到何处去了?是否安稳康健平安?水屹是她藏在心中的一根刺儿,永远都拔不出来,时时隐隐作痛。 大殿门外,芜歌隔着直棱门轻声禀告着:“娘娘,郦飞烟娘子求见。” 闻言,苏离兮一边抬头,一边儿快速地将手中的画卷收起来重新放好,抬头言道:“快请她进来吧!” 郦飞烟走进殿内,笑盈盈地拜倒行礼:“飞烟见过贵妃娘娘!” 苏离兮上前,亲自搀扶起她:“飞烟姐姐又见外了,快快请起,芜歌、上茶!” “诺!”几个宫女端上来茶水和点心,再轻轻地退出去。 苏离兮和郦飞烟两个人坐下来说话。 “好久没有见到飞烟姐姐了,最近过的可好?”苏离兮亲切地问道。 郦飞烟答道:“清平乐宫新进了一些宫舞伎,资质和容貌甚是平庸。今年没有大选,皇上为了不扰民,甄选的范围都缩小在京都城中的歌舞坊间。由于前些年时局不稳,很多歌舞坊难以维持,剩下来的官舞伎本就不多,其中佼佼者如凤毛麟角,能够挑选出来这十名宫舞伎,已经很是难上加难了。” 苏离兮回想当年甄选宫舞伎的盛况,全国几十个郡县趋之若鹜,一次参选宫舞伎就是上千人,层层考核、层层过关,最后留下几十名。 苏离兮不由暗暗感叹,言道:“已经会慢慢好起来的,姐姐多费心教导她们吧。切不可让我们清平乐宫后继无人。” “谁说不是呢?”郦飞烟点头:“江大人既然将这项重任交付于我,飞烟必当尽力为之!可惜宫舞伎人数太少,就连一场歌舞盛宴都撑不起场面来,更不要说重新组建皇家歌舞大剧院了。好在皇上圣明,向来重视国乐礼仪,注重用舞乐教化人心,将来必然会越来越好!” 或许是因为生活安定舒畅了,郦飞烟最近的脸色养得不错,一张鹅蛋脸显得白润又俏丽,满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挽着斜弯月髻,上面佩戴着一支白玉蝴蝶双合长簪,美丽中不失典雅。 “哦,对了!”郦飞烟转身,从带来的一个小包裹中拿出一件衣裳,笑道:“我给二皇子做了一套小衣裳,娘娘看看是否合适。若是有什么不妥当,我再拿回去修改、修改!” 苏离兮低头看去,滚金线福字花纹的小衣裳甚是精美,一针一线中透漏着巧妙的心思:“哎呀,这可费了不少功夫吧?姐姐每日里忙着训练那些新进宫舞伎,闲时又要在藏书阁整理舞谱,怎么还有时间做这些小事?你定是用晚上的时间熬夜做的,可别累伤了眼睛。” 郦飞烟温柔笑道:“前几次见到孩子,我和二皇子甚是投缘,一起玩乐了半天呢。真恨不能天天搂在怀里亲儿。这不,好多年没有做针线活了,手上的功夫生疏了不少,在你这里献丑了。我这个做姨娘的也没有什么其它本事,出这点力气算不得什么,娘娘不要嫌弃就好!” 苏离兮将小衣裳搂着怀中,侧头言道:“怎么会嫌弃?辉儿若是穿的好了,以后的衣裳少不了麻烦姐姐呢?” “好啊、好啊!小孩子长得可快了,我估摸着过不来一个月这衣裳就变小了。呵呵,能为二皇子做一点点小事情,是我这个做姨娘的福气。” 她的眼珠一转儿,诧异地言道:“咦,那是什么东西掉在椅子上了?” 郦飞烟快速走过去,弯腰捡起椅子下面的一幅画。 苏离兮脸色一变,自己刚才展开太多画卷了,竟然落了一幅在椅子上?听到郦飞烟来了,匆匆忙忙也没有收起来,现在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郦飞烟顺手打开画卷,看着上面舞蹈的女子,喃喃语道:“好美的舞姿,好美的意境。这跳舞的女子好生熟悉,不正是你吗?” “梨花树、啊?”郦飞烟眼珠一转,心头一惊,急忙将画卷放下:“这、这就是那些传言中的《梨花落》舞谱?是安水屹的手笔?” 前一段时间,《梨花落》被人谣传为苏离兮与安水屹的艳事,郦飞烟当然已经听说过了。苏离兮点点头,默默走过去将那一张画卷收起来,被人抓个正着也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左右飞烟姐姐与她情同姐妹,总不会害了自己。 郦飞烟从恍惚中清醒过来,顿足焦急地言道:“娘娘,您怎么还是这般糊涂?这样的东西都是隐患,早早便应该毁掉了,那是你和安水屹的定情之物,如何能够在宫中私藏?还时时拿出来偷看?若是被皇上看见了,该是疑心你难忘旧情了!” 苏离兮抱着手中的画卷,轻轻言道:“皇上知道我藏有这些画卷,他是默许的!” 还是小九派人从敬王府中搜出来的。这些《梨花落》舞谱不仅仅是对安水屹的追忆,更是她虽前世的渺茫期望,是她的心结。 郦飞烟摇头言道:“那你就更不该躲起来一个人悄悄看了!如今瑾妃娘娘风头正盛,在各个宫里到处找茬。我刚刚来之前,你定是一个人关起门来看画。皇上对你这般信任和珍爱,你也要一心一意对待皇上的真情呀。今日可巧是被我在撞上了,若是被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发现了,还不知道拿来做什么文章?你这方面吃亏已经够多了!” 苏离兮默然无语…… 郦飞烟语重心长的言道:“这宫里的奸细甚多,人心隔着肚皮呢!你这个沅淑殿中,上上下下的太监和宫女就有一百多人了,谁敢保证他们个个都是忠心不二的?是不是旁人宫里派来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这般将你当做亲姐妹般维护着。” 第三百八十四章 皇家寺院 苏离兮蹙眉:“宫女和太监虽然多,但是真正近身侍奉的也就是那几个人,其他人不得随便进我的内殿。芜歌她们几个人,都是由皇上亲自挑选送来的,我还是信得过的!” “你听听、你听听,是你自己说的,都是皇上派来的?那她们是对皇上忠心呢?还是更加忠于你?” 苏离兮怔神…蠹… 郦飞烟继续言道:“我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是还是想多劝你几句,你趁早向皇上表明心迹无私,将那些舞谱统统都毁掉才是正理。皇上现在宠着你、由着你,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定然不舒服!这宫里真心待你的人,又敢说你几句的人,也就是我这个从小同你一起长大的人了。” 苏离兮叹息:“我知道飞烟姐姐是为了我好,我对皇上并无二心,留着这些画卷的缘由颇多,一时也说不清楚!” “唉……”郦飞烟说道:“我们现在能过着这般富贵荣华的日子来之不易,娘娘要好生珍惜!” “嗯!” 郦飞烟言道:“也罢!我不再多说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防范着,别叫旁人钻了空子!” “我晓得了!”苏离兮牵起她的手:“姐姐陪着我去看看辉儿吧,再给他试试这件衣裳。你上次离开之后,辉儿也念叨过你呢,嘴里天天吵着要见郦姨娘。”她有意转移话题,不想再纠结于此髹。 郦飞烟心头一喜:“好啊、我可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辉儿,上次一见便对上眼缘了。以后,我要常常来这里陪孩子玩儿,你可不能嫌我烦!” 苏离兮笑道:“离兮求之不得!辉儿多一个人疼爱,我这做娘亲儿的唯有心中更加欢喜了。” 苏离兮转身收好了画卷,将檀木长盒子放在柜子的最底处。郦飞烟在背后看着她的举动,黑亮的眼眸暗暗闪动了几下。 苏离兮藏好了东西,二女牵着手儿说说笑笑地走出内殿! ~~~※~~~※~~~※~~~※~~~※~~~ 天熙朝皇家寺庙,建筑在皇宫后山的山顶上,气魄恢宏的庙宇殿阁古色古香,庄严肃穆。寺庙大门掩映着几棵苍劲的银杏树。这里人烟寥寥,一派幽静,松柏森森,肃穆庄严。 正殿中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端坐殿上,手持玉净瓶,高达三丈,金碧辉煌,令人肃然起敬。 “梆、梆、梆、梆……”的木鱼声敲响,檀香袅袅升起。 一身青衫素袍的慕容君梧挽着一个圆形简单发髻,只用一支黑乌木簪子固定着。她盘膝而坐,手执佛珠,低垂眼眸,口中念念有词。她奉皇帝御命在此地修身养性,为皇家祈福将近三个月了。 天气转热,夏季来临,这幽静的寺庙倒是清凉一片,确实能够让她暂时静心反思,回顾过往。 一个素衣小宫女进得殿来,双膝跪下禀告:“皇后娘娘,请您移步厢房吧,宫里来人了。” 慕容君梧缓缓睁开了眼眸,一双黑眸如同静潭之水般空洞,她对小宫女的话闻所未闻,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默默诵经。那小宫女不敢打扰皇后,只能一直跪在地上等待着。 小半个时辰过去,慕容君梧诵经完毕,这才放下手中的木鱼锤子和沉香木佛珠子,缓缓地从蒲团上站起来,在一个宫女的搀扶下向着殿外走去。 厢房内,宫女迦叶早就等待多时了,看见皇后进来,急忙匍匐于地磕头:“迦叶拜见皇后娘娘。” 慕容君梧安坐在炕上,轻轻抬头:“你起来吧!可是皇帝派人来接本宫了?” 闻言,迦叶为难地低头,声音细弱胆怯:“不曾!” “哼!”慕容君梧冷笑道:“那你无事跑过来做什么?你和金玔都是本宫的随嫁侍女,是最本宫最信任之人,如今金玔已死,本宫特意派你留在后宫照顾涟漪公主,免得她被毒妇所害。你不在宫中侍奉,巴巴跑过来作甚?” 迦叶抬头,伤感地言道:“公主殿下思母成疾,日夜哭泣伤心,所以特意派遣奴婢前来代其探望。望皇后娘娘能手书一封,交给奴婢带回宫去,已解公主思念之情!” 慕容君梧黯然,幽幽地语道:“本宫这个娘亲儿向来是不称职的,平日里对公主关爱甚少。现在落难了方知,真正惦记本宫的还是自己的至亲骨肉。” 迦叶俯首:“娘娘说的极是!” 皇后眸光一转,问道:“暂且不说涟漪了,本宫离开后宫三个月了。且来问你,皇上如今怎么样了?” 迦叶无奈,只好如实禀告:“皇上最近宠爱瑾妃娘娘,就是原先紫宸殿的大宫女昶菁,弄得阖宫上下怨声载道。妃妾们都在念叨娘娘往日的恩惠,心中均盼望着娘娘早日回宫主持大局,莫要让那瑾妃喧宾夺主,欺上瞒下,太多嚣张。” 慕容君梧双眼眯起,面色哀怨地道抱怨道:“本宫何尝不想早早回去,奈何皇上没有召命,若是擅自回宫又是一桩罪过了。都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本宫与皇上做了六年的夫妻,却换不来他半点的仁慈?看来,皇上是想要本宫老死于这形同死水的寺庙中了。” “娘娘不要说丧气话!” 皇后言道:“所谓墙倒众人推,在后宫肯为本宫说上话的人不多。那慕容美人和慕容宝林如何?她们可能在皇上跟前说上几句话?” 迦叶撇嘴言道:“您就别提那两个无用的废物了,皇上从来不曾多看她们一眼。前几日,瑾妃借着一个以下犯上的缘故,罚慕容美人在石台阶上跪了两个时辰。奴婢瞧她一点点出息都没有,对着瑾妃连连磕头认错,真事丢尽我们慕容家的脸面!” 皇后恨道:“唉,父亲帮着本宫选了两个烂棋子呀!空有一副漂亮皮囊。关键时候,一个都靠不住。本宫还能指望谁去?” 迦叶伤感的言道:“皇后娘娘莫要伤心,慕容大将军正在多方筹划,联络众臣工,力请接娘娘早日回宫。毕竟,您才是天熙朝名正言顺的一国之母,岂能长期居住寺庙?” 慕容君梧目光淡淡,端起了一旁的茶盏浅浅饮着:“罢了吧!皇上对我慕容家的权势颇为忌惮,若是父亲为了我多方奔走,只会更加惹怒皇上,再挂上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那就是本宫的罪过了。本宫对慕容家了无寸功,岂能再连累了父亲和哥哥们。” 迦叶劝慰道:“娘娘千万不可灰心,您还有涟漪公主呢!公主极为聪慧,每一次见到皇上都会提起思母之情,假以时日定能感动皇上,促成您母女团圆。” “希望如此吧!”慕容君梧脸色一沉:“我再来问你,那妖妃苏离兮怎么样了?”想到苏离兮,她心中激荡起浓浓的恨意。 “这……”迦叶思虑后言道:“表面上看来像是失宠了,不过据我们安插在沅淑阁的眼线儿来报,皇上似乎常常在夜半探访她!” “这便是了!”慕容君梧讥讽地言道:“那宫舞伎手段妖媚,心思毒辣,皇帝根本就放不下她。人人都道瑾妃得宠,本宫看他们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你吩咐那些眼线可藏好了,轻易不能露出尾巴来,关键时刻有大用途。” 迦叶劝道:“那舞伎出身的皇贵妃无权无势,娘娘已经为此吃了大亏,何苦再与其纠缠不休?以尊贵美玉击打低溅顽石得不偿失。不如,就此放手吧!” “你错了!”慕容君梧冷冷言道:“本宫早已和她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怨,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就算本宫想要放手,她也不会轻易饶了本宫和涟漪。只要本宫在皇后的宝座上一天,她便寝食难安,恨不能取而代之。她手中有二皇子,若不除掉,早晚有一天会爬到本宫的头上来耀武扬威。” 慕容君梧站起来,焦灼地来回踱步:“不行、不行,本宫万万不能坐以待毙,要趁她的孩子还没有长大之前除掉她。本宫能容忍后宫所有的妃妾,就是容不下那个歌舞伎出身的溅婢!” 迦叶委屈地叫道:“娘娘,你又想怎么样呀?上一次吃的亏忘记了吗?您若是再去招惹宸贵妃,皇上岂能刚过您?” 慕容君梧停下脚步,语调阴沉:“这段时间,本宫在这里清净修养,将前尘往事仔细思量一番,本宫果真是低估了那舞伎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哼哼,不过本宫也发现了他们一个致命的弱点。” 迦叶好奇道:“娘娘发现了什么?可不是您的胡乱猜想?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涟漪公主多想想。若是您一直被皇上所厌弃,将来皇帝的皇子和公主越来越多,涟漪公主定会受到牵连。” ---题外话---亲们,抱歉今天的更新又晚了,刚刚从医院吊针回来。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每天三个小时的吊针都耗在医院里了。明天上班,下班后要接着去打针,还有四针,估计回来都晚上十点多了,实在是挤不出时间来码字。只得向大家鞠躬道歉了,所幸不打算拖太久了,这文章预计在两个月左右完结了。谢谢亲们的体谅! 第三百八十五章 贵妃生辰 慕容君梧目光一闪,唇角勾起一缕笑纹来:“你放心吧,本宫不会轻易鲁莽出手了。这一次定要将前前后后都考虑周祥,一拳重击让那舞伎永世不得翻身。正巧,本宫如今住在在寺庙中为天熙朝祈福,算是彻底避嫌了。宫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算不到本宫的头上来。蠹” 迦叶再次问道:“娘娘,您说的弱点是什么?奴婢们怎么瞧不出来。皇上竟然连她的失-贞都可以忍受,还不在意那溅婢的臭名远扬,竟是让人无从下手呀。” 慕容君梧的双手扶住了窗棂,双眸向着远处的山峦看去:“他们的弱点…还是安水屹!” “安水屹?”迦叶迟疑地言道:“敬王安水屹早就不知所踪了,娘娘如何拿他做文章?皇上明明知道溅婢与安水屹情投意合,依旧没有计较嫌弃。这个安水屹还管用吗?” 慕容君梧的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试想一下,若是大齐余孽安水屹落网了,或者他又到京都城闹事了?皇上将他抓起来以国法严惩,最少也应该是个斩首示众。真到了那个时候,苏离兮就会痛不欲生了。” 她转身,看着迦叶诡异地笑道:“你说?皇上是放了安水屹?还是会杀了他?苏离兮岂能罢休?到时候他们所谓的‘真情’不攻自破,根本需要本宫去动手。就连那二皇子的血统,也会再次受到满朝文武百官的质疑。” 迦叶若有所思:“可是,几个月前皇上全国通缉安水屹都没有抓到他,赏金高达三万两黄金亦是没有得到丝毫音信。想来,他藏匿极深!” 慕容君梧冷眼扫过去:“那是皇上瞧在苏溅婢的情分上,并没有真心抓捕他,才给了他可趁之机。去,你立刻去转告父亲和哥哥们,若想救本宫离开这座寺庙,若想要本宫重掌后宫大权,必须先抓捕到安水屹!” “诺!”迦叶答道! 慕容君梧加重了语气:“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得马虎。请父亲举鲜卑全族之力,上天入地、挖地三尺,也一定要将安水屹抓住,再给他扣上几个造反滋事的帽子,押送到京城来交给皇上处置。” “本宫就不信……”慕容君梧眼露狠毒之色:“皇上与那个舞伎的爱,就当真坚不可摧?一旦皇上看清了苏离兮的本来面目,他爱的有多深,恨的就有多深!髹” 转眼间儿到了秋季,空气中多了几分清凉之意。御花园林子里的枫叶染红了大片儿,轻盈的秋风穿过一簇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片红叶旋舞着如霜如云般绚烂耀眼。 宸贵妃苏离兮的生辰就要到了! 尽管她失了皇宠,可尊贵的位分在那里搁着呢。何况她性子清静与人和善,从来不生事惹事,更不会仗着自己的高位欺负压制普通的妃妾们,众人对她的态度倒是改观了很多。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相安无事! 这一日,沅淑殿上上下下喜庆一片,众人忙忙碌碌着扫洒一新,挂红灯,贴窗花,精美的玉器、金器、陶瓷、漆器都摆放出来。正殿、仪殿、偏殿、内殿到外三门,内三门,内垂门一路殿门全开,宫檐长廊上皆悬挂着高挑的大红灯笼,如长长的红龙盘旋飞舞着。 内殿周围的花架上摆放着鲜艳夺目的花团,地上新换了金红线绣牡丹花吐艳的地毡,衣着整洁的宫女们手中捧着鲜果、糕点和茶盏,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苏离兮与众位宫舞伎坐于紫檀雕花的大圆桌之前,品茶聊天,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苏离兮亲自为几个好友斟茶,笑着言道:“你们尝尝这个茶,是我闲来亲手做的。用今年春季的梨花瓣酿制而成,再配上茉莉花和斋草茶。虽是上不了台面的闲时花茶,却也自有它清新动人的独特味道。” “即是娘娘亲手所制,定是人间极品。”众位舞伎轻酌之后,顿觉香溢扑鼻,温润暖喉。 郦飞烟笑道:“自从贵妃娘娘进了宫,咱们清平乐宫可谓是一帆风顺,连续几个宫廷宴乐歌舞应承下来,接待外国使节甚是妥当。新进的小舞伎们都长进了不少,皇上昨天也夸奖奴婢们一番呢!” 花月容等人纷纷点头:“这都是托了贵妃娘娘的福气和庇佑,才有了如今清平乐宫的平平顺顺,奴婢们无不心怀感激。娘娘若是有闲暇,不防亲自去指点一二,您当年可是惊艳诸国皇室的天熙第一宫舞伎!” 苏离兮被众人奉承的不好意思:“别再拿我逗乐了,你们一大早就赶过来给我贺喜,好久不曾这般热闹了。大家以后别生分了,要常常来我宫里玩。闲时与姐妹们谈论舞艺,述说过往,真是一种乐趣!” 众舞伎喜得:“只要贵妃娘娘不嫌烦,少不得来打扰您的清净,贵妃娘娘于古典舞蹈甚是精通,有很多舞艺尚要请教您!” 苏离兮言道:“请教不敢当,大家相互琢磨吧。思来想去,还是和清平乐宫的姐妹们相交自在些,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绕来绕去。” 江雪灵含笑道:“贵妃娘娘身份荣耀,是我们整个清平乐宫的骄傲。您在后宫甚是不易,步履艰难。若有什么吩咐只管道来,太常寺与清平乐宫就是您最坚实的后盾,天熙朝所有的舞伎和乐师都是您的手下!我们这些舞伎们虽然无用,可相交的人脉甚广,为贵妃娘娘做些小事也是担当的起。” 江雪灵是个人精儿,知晓这位宸贵妃毫无母族背景,所依仗的仅有皇帝宠爱。太常寺与清平乐宫虽然地位不高,却有传承百年的沉淀基础,统领天下所有的舞伎与乐人,团结起来是一个很大的助力。且,朝堂上很多喜好乐艺和舞艺的才华之士,都与舞伎们惺惺相惜,相交甚好。她们当与皇贵妃相扶相依、互相协助才是正理。 苏离兮明白她的心意,当即谢道:“离兮出身于清平乐宫,当不忘本。” 芜歌抱着二皇子走进来,喜道:“二皇子来给贵妃娘娘贺喜了!” 众舞伎们赶紧站起来,惊喜的目光看向那粉团般可爱的孩子。这就是皇帝的宝贝儿子呀,指不定就是未来的天下至尊了。 小辉辉摇摇晃晃走过来,钻-进苏离兮的怀抱:“娘亲儿、娘亲儿。” “呵呵,辉儿!”苏离兮将一块糕点喂到孩子的嘴巴里:“辉儿还没有吃早膳吧。” 众位舞伎们由衷地赞叹起来:“哎呀呀,二皇子长得真是漂亮,奴婢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 “瞧着鼻子,眼睛,天庭饱满、龙睛凤眸……”众女围上前来。 小辉辉看见了郦飞烟,顿时露出了笑脸,挥着小手叫道:“郦姨,郦姨…吃…” 小辉辉将手中咬了几口的剩糕点递给郦飞烟,表现的十分大方,引得众女一阵发笑。孩子与郦飞烟甚是熟悉,她常常肯耐下心了陪伴着他玩乐,为人温柔又漂亮。 宫女芜喜进来禀告:“娘娘,瑾妃娘娘带领各宫妃妾们来给您贺喜请安了!” 如今皇后娘娘不在后宫中,皇贵妃就是身份最高的人,她的生辰到了,后宫妃妾们自然不敢怠慢,早早准备好了礼物前来贺喜。瑾妃娘娘虽然霸道,但是对皇贵妃礼遇有加,在苏离兮面前从来不敢肆意张狂,严格秉承上尊下卑的宫规。 闻言,众位舞伎们懂事的告辞,郦飞烟要留下来和二皇子玩乐。 苏离兮也不多留,将孩子交给郦飞烟看护,起身与众人告辞。 说是过生辰,可将她累的不轻,整整一天下来,不断各宫妃嫔和主事姑姑过来道贺。送走一拨人,又来了一拨人,各种各样珍贵稀有的礼物摆满了整个偏殿。唯独皇帝没有来,只是派人按照例行的规矩赏赐若干。她一个失宠妃子,皇帝不来很正常。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晚了,苏离兮揉揉脖子和肩膀,长叹一口气向院子里走去。她抬头望向天空中的皎月和漫天的星辰,深深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不知何时,背后那温暖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她回头,看见他一双眸子闪动着黑亮的光束,唇角那俊朗的笑容像是湖水似荡起漩涡来。 苏离兮嗔怒道:“还当你真的不来了呢?送来几只金簪子就把我打发过去了。” 杨熠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顽劣的笑来:“朕带你出去玩玩!” 还待她没有反应过来,他手臂一划便将她带飞了起来。 苏离兮惊得尖叫出声:“啊,你干什么?” 第三百八十六章 认错人了 待苏离兮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落在了高高的宫檐上,眼皮下面是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还有一排排明晃晃的灯笼。 她惊魂未定的松了一口气:“小九,你疯了不成!” 知道他身怀武功,却从来没有带着她一起‘飞过’! 杨熠笑道:“抱紧了!朕带你去三生湖,咱们第一次认识,不打不相识的地方。咱们两个也寻找一些往日的回忆。蠹” 她低头偷笑,想起自己那一个大脚儿踹过去,他狼狈地掉进湖水中破口大骂,气急败坏。 苏离兮狡黠地笑道:“要不要我再踹你一次?叫你好生回忆回忆。” “还敢张狂?”他话音未落,再一个飞跃起落,他们又跳到了另一座宫殿上。苏离兮的心砰砰直跳,双臂紧紧勾着他的脖颈,觉得刺激又期待。这么说,可以去三生湖看看‘黑风’了。 “我们这般在皇宫上飞来飞去,不会被人当做刺客吧?”苏离兮低头看看不远处一行巡逻的兵士:“若是被兵士们抬头看见,再来一阵儿乱箭齐发,我这小小宫舞伎倒也罢了,你这个君王岂不冤枉死了?髹” 她左右看看,发现周围有一些黑衣暗卫停留在其它的殿顶上,将他们重重保护了起来。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没人可以杀了朕!”他揉揉她小巧的鼻尖儿:“除非,是你这个坏丫头偷袭朕,走了!” 一声低呵中,杨熠抱着苏离兮再次飞起,他们牢牢贴在一起,感受着夜间的风儿在耳边呼呼穿过,她脸上是兴奋和幸福的笑容,趴在小九的肩头上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怕一个不小心掉下来。 不大功夫,他们跳上了宫墙外边的一只红棕色大马上。 “驾!”杨熠一甩马缰,红棕马神气的长鸣一声,扬蹄奔跑起来。夜风吹来使人极为爽神,马儿跑的极为平稳,她依偎在他暖融融的胸膛上,半眯着眼眸享受飞驰而过的自在畅快。 三生湖月光似水,星光璀璨,湖水静谧,一切都美的叫人心碎。湖畔上点燃着一盏一盏红灯笼,嫣红的烛光闪烁着汇成璀璨的星河,弯弯曲曲向两旁延伸而去。 苏离兮看着这般美景,心中甜蜜如梦,这一番湖畔装扮需要耗费多少心思?这全都是为了她的一个小小的生辰。 她回眸一笑:“这便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杨熠指向不远处:“你且看那边儿!” 湖对面,发出“嗖嗖”的声音,一朵一朵绚烂炫目的彩色烟花在她的眼眸中盛放,五彩绚丽的光芒瞬间便将整个夜空染成了梦幻的仙境。紧接着是不断的声响,一朵朵姿态各异的烟花腾空飞起绚丽动人,今夜的三生湖美得叫人屏息。 漫天的烟花眯了苏离兮的眼眸,她惊喜地言道:“小九,是烟花!” 唯有过年庆典时才能燃放的美丽烟花。她记得曾经随意提过两句,杨熠就牢牢记在心里了。湖对面有暗卫们的影子跑来跑去,想是为了给她点燃烟花。 “丑丫头,可喜欢朕为你准备的礼物?” “嗯!”苏离兮用力地点点头:“可是,这么大的声响,会把黑风吓跑了!” “朕还准备了龙舟,等一下观赏完烟花,朕带你去游湖再与黑风相聚。” “好!” 湖畔,她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中享受此刻的美好。一朵朵美丽的烟花倒映在她乌黑的眸底,全都转化为喜悦之情。 小九,但愿我们的幸福,不要像这美丽绚彩的烟花儿般稍纵即逝! ~~~※~~~※~~~※~~~※~~~※~~~ 苏离兮洗去了一身的尘埃,卸下整日的疲惫,躺进温暖的床榻中。今天她又在藏书楼中忙碌了几个时辰,寻找到一些新的典籍,她常常阅读起来就忘记了时辰。 天气转凉,冬季就快要来了。 芜歌走过来,在锦缎被窝里放了一个汤婆子烫热被褥。苏离兮抱着一本书倚靠在长软枕头上。 芜歌用银簪子挑亮了灯花儿,回头言道:“娘娘快歇歇眼睛吧!眼看就要到冬天了,这日头儿越来越短,天色早早便黑了,以后娘娘要早点从藏书阁回来,免得被夜风伤了身子。” “咳咳、咳咳!”苏离兮低声轻咳了几声,用手帕掩了嘴唇言道:“辉儿可曾睡了?” 芜歌笑道:“今天郦娘子陪伴二皇子玩了一整天!要说,二皇子和郦娘子也真是投缘,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还去院子里逛了半天。到了晚上还舍不得不让她回去呢。非要郦娘子给唱什么歌谣,将什么故事,唱着、唱着,现在两个人竟是搂着睡着了!” 苏离兮想起来了,今天是郦飞烟的沐休日,她竟是跑过来陪孩子玩了,可见她多么喜欢小辉辉。 苏离兮欣慰地点头:“幸亏有飞烟姐姐帮我照看着辉儿,我才能有时间去藏书阁阅读典籍。既然他们已经睡着了,就别吵醒了他们,今夜就让飞烟睡在宫里吧。咳咳、咳咳!” 芜歌转身,担忧地言道:“哎呀,娘娘,你这是受了风寒了,都咳嗽好几声了,奴婢派人起请御医来看看吧!” 苏离兮将身上的锦被拢了一拢:“大半夜里的,就别折腾那些老太医了,没得叫人在背后说我矫情。不过是嗓子有些痒儿,多喝点热水压压便好了。” 芜歌言道:“既如此,奴婢去厨房给娘娘煮一些罗汉果蜂蜜水,很快就好,娘娘向躺着养养神!” 苏离兮点头:“也好!” 芜喜正在收拾衣柜,将一件件厚重的衣衫拿出来:“娘娘,看着夜里的情形,明日定会降温,奴婢先将明日穿的衣衫找出来。” 苏离兮侧身扫了几眼,言道:“不必麻烦,上个月送来的那一批衣裳太贵重了,放着过年的时候再穿吧。先将我那一件紫花小袄子找出来撑几天。” 芜喜笑道:“瞧娘娘说的,等快过年的时候,宫里肯定会给您置办更华贵的衣裳和首饰,您何必舍不得穿。外边的人不知道,咱们心里可有数了,皇上待娘娘恨不能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呢!” 苏离兮含笑言道:“竟是胡说。” 芜喜将衣裳叠好,看看窗外言道:“不过,这段时间皇上是不是很忙?都有七、八天不见踪影了。奴婢听说北方有战事,去年逃走的那些安氏余孽和北戎人勾结在一起,正在边界到处搔扰百姓,弄得怨声载道。” 闻言,苏离兮如有所思,天下初定,局势不稳,小九肩头的担子重如泰山。她低头轻轻地捂住嘴:“咳咳、咳咳!” 芜喜急忙将手中的衣服放下,走到苏离兮床榻前,为她轻轻抚着后背:“奴婢听着,娘娘的咳嗽声音很深,明日必当请太医来看看。” “嗯!”她原本想着要到偏殿里去看看儿子,现在既然自己受了风寒,就不要去打扰孩子了,避免过了病气。 不多时,芜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罗汉果蜂蜜水而来,服侍着苏离兮饮下,她觉得喉咙不是那么痒了。又重新漱口清洗一番,倒下来昏昏沉沉睡觉。 沅淑殿外,杨熠带这几个人刚刚迈过了仪殿的大门,正朝着小花园这边走过来。他处理完政务天色已晚,思绪纷乱中在宫中散散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这里。 得志太监言道:“皇上,估计这个时辰皇贵妃娘娘已经歇息了。” 胡得志是胡老太监收养的干儿子,是特意精心培养起来侍奉皇帝的心腹。如今胡老太监年级大了,精神不济,皇上赏赐一处安静的院子给他颐养天年,平日里不大出来当差。胡老太监便派遣了得志太监前来皇帝身边跟随。 闻言,杨熠不由停住了脚步,他看看远处的内殿灯火昏暗,想到苏离兮向来是个睡眠极浅之人。 杨熠言道:“也罢,朕就不过去扰人清梦了。不过,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小儿子。”多日没有见到小辉辉,杨熠心里也念得慌。想来孩子也睡了,不过小孩子梦甜,他不会多做打扰,看上一眼儿便走。 于是,他们一行人转到了偏殿的路上。 偏殿内静悄悄的,只在殿角点燃了两盏昏黄的宫灯。殿外守夜的宫女正倚靠着门框昏昏欲睡,看到皇帝来了一个警醒起来,急忙伏地下跪。 杨熠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怕这么多人一起叫喊吵醒了孩子。宫女们忙将口里的话又咽了回头,低着脑袋退到两旁。 杨熠走进内殿,远远看到床榻上睡着一个女子?正用后背对着他,她的怀抱着似乎搂着小辉辉。女子那乌黑柔软的长发随意散落于枕头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第三百八十七章 乱棍打死 殿内烛光昏淡朦胧,隔着一层细细薄薄的绞金床帏纱,看不大清楚女子的五官。然,能够在二皇子榻上睡眠的人,除了苏离兮还有谁呢? 杨熠心头不由一暖,原本想着不去打扰苏离兮的美梦,知道她痴迷于藏书阁的典籍定是累了一整天,谁想偏偏在这里遇到了她。想来,她一边儿哄着孩子入睡,就在这里一起睡着了。 这样的场景十分温馨,看着自己的娇妻爱子,杨熠的心里升起一阵阵柔柔的暖意,周身的疲惫也消失不见了。即是撞上了,今夜不如他们一家三口相拥而卧蠹? 于是,杨熠轻步走过去,躺下去拥抱住了床榻上的两个人,脸颊贴在女子的鬓角前,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去,熟门熟路的握住那一团饱满之柔软揉捏着,又一个深情的吻落在她白皙后颈:“离兮,朕来了。” 那床榻的女子正睡得迷迷糊糊,感到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不安分的手摸来摸去。 “啊……”女子发出一声惊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谁?” 当她看到皇帝惊愕的面容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以前跳舞的时候远远看过皇帝,自然认得他的面容,可是两个人如此近距离的贴近,真是前所未有。 郦飞烟急忙从床榻上跳下来,跪倒在地:“奴婢叩见皇上!” 此刻,杨熠也惊醒了起来,看到那一张比较陌生的脸,他阴沉着脸问道:“大胆,你是谁?竟然卧于皇子床榻!髹” “我、我……”郦飞烟嘴唇颤抖着,语无伦次。她的脖颈处火烫火烫的,不敢相信刚才皇帝亲吻了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呀? 杨熠心里泛起一阵的恶心,高声怒斥道:“快说,你为什么在这里?皇贵妃去哪里了?” “奴婢、奴婢是清平乐宫的郦飞烟!”她浑身战战兢兢地回答,一颗心狂跳不已,刚刚、刚刚皇上他摸到了自己?现在胸口处还是滚烫滚烫的。 床榻上,小辉辉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坐起来哇哇大哭! 郦飞烟又惊又吓,结结巴巴地言道:“奴婢、奴婢是过来陪伴二皇子,就、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皇上恕罪!” 杨熠端坐起来,冷冰冰地言道:“来人,将这个心怀不轨的奴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竟敢躺在皇子的床榻上勾-引自己,简直是居心叵测,其心可诛。说是巧合?说是误会?哼,这种后宫女子阴险无耻的各种手段,他从小经历过太多了,岂会相信她的狡辩? “啊?乱棍打死?”郦飞烟惊恐万分,连连磕头不已:“不、不不,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哇哇、哇哇……”求饶声伴着二皇子的哭喊声回荡在内殿中一片焦乱。 正在这时,苏离兮等人听到孩子的哭闹声,从侧门走了进来,看到此等情景一时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离兮只披着一件长绒衣袍,惊讶地看着跪在床榻前不断磕头求饶的郦飞烟:“这、这是怎么了?” 芜歌匆匆向皇帝行个礼,走过去抱住孩子,低声哄着他不要害怕。 郦飞烟回头见到苏离兮,仿若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她快速转身爬到苏离兮的身边,可怜兮兮地言道:“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奴婢一不下心儿惊扰了圣驾,皇上要杀了我。” 苏离兮看到皇帝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只是眼眸中难掩浓浓的杀意,心中对刚才的事情转念一番,大概猜测到了一些。 她对着杨熠行礼,解释道:“皇上恕罪,是妾身让郦飞烟在这里陪伴辉儿睡觉,不想皇上深夜到此?您若是要怪罪,就责备妾身吧!” 杨熠逐渐冷静下来,冰冷的目光在郦飞烟身上扫了一圈,嘴角一抹讥讽之光:“朕想起来,这女子是你曾经的友人!” 苏离兮点头:“郦飞烟是妾身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与辉儿甚是投缘。所以她常常来这里陪伴孩子玩乐。咳咳,咳咳!”她侧脸轻轻掩住了嘴唇。 杨熠站起身来,低声问道:“你怎么咳嗽了?天气寒凉,你只穿这一件薄衣便跑出来了,还不快点回去!” 苏离兮不以为意,继续执着道:“还请皇上宽恕郦飞烟!,否则离兮于心不安。咳咳、咳咳。” 杨熠沉思片刻,见到苏离兮神态坚定又不断咳嗽,知晓她的脾气倔强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此事定然不会轻易罢休,难免伤及二人的感情。 他只得言道:“即是如此,那就罢了!若是再有下次什么‘巧合偶遇’,此女死罪难逃。” 苏离兮的面色这才稍缓和几分:“谢皇上恩典!” 杨熠叹息一声,走到苏离兮的身边,低声言道:“离兮,小心你身边的人,不是谁都可以相信的。” 苏离兮一愣,低头言道:“知道了!” “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郦飞烟泪流满面,磕头谢恩。 皇帝带着众位太监离去,郦飞烟才出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瘫坐在地上如烂泥一般。 苏离兮走过去,搀扶起郦飞烟:“姐姐莫怕,皇上已经走了!” 郦飞烟醒悟过来,抱着苏离兮痛哭一番,又慌忙解释道:“娘娘莫怪,飞烟真不是有意的。我若是知道皇上会过来,借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待在这里呀。娘娘千万不可疑心我。” 苏离兮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神态若有所思…… ~~~※~~~※~~~※~~~※~~~※~~~ 天熙后宫…… 苏离兮带着孩子在太液湖旁边散步。自从出那一晚的事情,郦飞烟自觉十分羞愧,竟是再也不敢来沅淑殿陪伴二皇子玩乐了。 苏离兮听见宫女们在私下里议论,说郦飞烟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她故意接近二皇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撞到皇帝,想要利用皇贵妃娘娘攀上高枝。定是想着彼此都是宫舞伎出身,指不定也能混上一个好前途。 可惜,她一个残花败柳之身痴想妄想,差点儿丢了自己的性命。幸好贵妃娘娘仁慈良善,念及儿时旧情,竟是饶恕了郦舞伎的罪过。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其它宫里,早就被妃妾们暗地里给弄死了。妃妾们更加仇恨自己人窝里反! 苏离兮并不相信郦飞烟是这样的人,尽管小九提醒她了,宫女们也劝她与郦飞烟疏远。 苏离兮派人去叫飞烟过来相见,都被她用各种借口推辞掉了,郦飞烟似乎显得很心虚?于是,苏离兮只好叫人送了些东西给她安慰,心里依旧十分信任她。虽然人经历了世俗会改变,但是苏离兮宁愿相信人心本善,友情真挚。 小辉辉调皮好动闲不住,整日里念叨着郦飞烟怎么不来?又吵着闹着要出去玩。苏离兮只得将手边的事情暂时放下,陪着儿子在宫里到处逛逛,不知不觉中越走越远,来到了太液湖畔。 宫女们在湖畔暖亭中摆放了糕点瓜果食盘,由于天气较冷,还在圆木桌子和矮墩上铺上一层厚厚素织锦面棉垫子,亭子四角放置金铜炉子,里面的银丝炭火丝丝燃着。 那一边儿的空地上,几个宫女们陪伴着小辉辉捉迷藏。芜喜用一块透明的丝巾帕子蒙上了眼睛,故意夸张地张开手臂到处抓小辉辉,喜得他又惊又叫四下里躲藏。 苏离兮看着好笑,轻轻用帕子捂住嘴角笑道:“慢一点、跑慢一点,小心摔倒了。咳咳、咳咳!” 芜歌端上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娘娘的咳嗽还是没有好,太医的汤药都喝了几日了,竟是一点都不见好?” 苏离兮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哪有那么快?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且慢慢将养着罢了!咳咳、咳咳。” 芜歌担忧地言道:“娘娘您一直病着,就派人传话不让皇上过来了。给那些后宫的妃妾们趁虚而入,奴婢听说,皇上昨夜去了慕容美人的晨曦殿。这一次说来奇怪,就连瑾妃娘娘都没有去闹事呢!看来,皇上是有意要抬举慕容美人。” 苏离兮将瓷碗放下,眉眼淡淡的言道:“皇后娘娘还在皇家寺庙里为国祈福,将近有小半年的时间了。慕容家族和朝中大臣们均有微词,北戎联合南越国又在边界处闹事扰民,怕是又要打仗了。皇上多少都要给慕容将军一些安抚。” 芜歌点头:“娘娘,您看得可真透彻!”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他被抓了 苏离兮叹息一声,没有言语!她原本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在这深不可测的皇宫里待得久了,有些事情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看得明白了。小九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说过什么,但是她必须学着聪明一些,莫要为他增添麻烦蠹。 苏离兮的目光看在小辉辉的身上,孩子一边躲藏着,一边咯咯笑着,她的心中甚是欢愉。她对如今的生活状态十分满意,小九处处呵护着她,儿子承欢膝下,一切都平平顺顺的。 不远处,两个宫妃带着几名宫女有说有笑,正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哎呀,姐姐,皇上昨夜赏了你不少好东西吧?”慕容宝林羡慕地看向堂姐。 慕容美人微微一笑:“也算不得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我心里更在意皇上的宠爱。”她们出身慕容贵族,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自不是那些眼皮儿浅的小门小户。 宝林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姐姐好心,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多多提携妹妹。你我二人一同进宫侍奉,又都是慕容家族的姐妹。” 美人笑道:“妹妹放心好了,就算妹妹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回头儿叫我宫女给你送些礼物过去,就快要过年了,皇后娘娘总该是要回宫主持大局吧?到了那个时候,你我姐妹的前途才更有着落了。” 宝林心中满意:“姐姐说的是!咦,你看那边是谁?” 二女的目光看向了湖畔暖亭子里,只见一名宫装女子端坐于亭中。那女子肩头披着银鼠绒毛褙子,内穿着一件鹅黄绣白梨花缠枝袄子,金彩湘绣绵套纱长裙,显得极为素净和美丽。 她容颜清丽,气质清雅,雪白的肌肤沐浴在清晨阳光下仿若镀上了一层玉润般的明光。 美人身后的大宫女提醒道:“那一位就是宸贵妃娘娘,二皇子的生母!髹” 美人和宝林吃了一惊,相互看了一眼。她们二人进宫有一段时间了,见过很多后宫妃妾,去从来没有机会见到这位艳名远扬的皇贵妃。她们也曾前去沅淑殿拜访过几次,都被这位贵妃娘娘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宫里举办的几次赏花宴会,这位贵妃也是从来不参加的,竟然不想这这里遇上了。 美人和宝林心里有此诧异,看贵妃的容颜真是比不得她们二人娇媚,如何就能为皇上生下一个皇子了?果真是一身的狐媚手段呀! 宫女见她们二人愣神,继续提醒道:“美人娘娘,皇贵妃身边的女官已经看到我们了,美人还是过去行礼吧,宫里极为讲究一个上尊下卑,免得让人家挑出错误来!” 慕容美人和宝林心里不大情愿,自己堂堂鲜卑族贵女,如今就要低人一头了。她们无奈地相视一眼,只得朝着湖畔暖亭走去。 “妾身们拜见皇贵妃娘娘!” 苏离兮转身,看着下面两个陌生的女子,目露疑惑之光。 芜歌在身后低声言道:“好叫贵妃娘娘知晓,这两位是慕容家的贵女。左边那一位被皇上册封为美人,右边那一位是慕容宝林。昨夜,皇上就是临幸了慕容美人,早上有赏赐了不少南湖上品绸缎。” “哦?……”苏离兮心中了然,这两位就是皇后娘娘的族妹了,小九新得的美人。她的目光不由打量过去。 慕容美人容颜娇媚,眉眼如画,窈窕的身段显出几分柔弱如柳的气态来。慕容宝林五官精致,粉腮杏眼,肌肤娇嫩的可以捏出水儿来。 苏离兮心中暗叹,小九真是好艳福呀! “两位妹妹,快请起来吧!”苏离兮温雅地言道。 “多谢贵妃娘娘!”二女起身,盈盈笑道:“几次前去拜访娘娘,都没有福气见到,今日在湖畔巧遇娘娘,真是有缘。” “坐吧!”苏离兮抬手让座:“这湖畔有风儿,两位妹妹到这里来避避。” 美人和宝林没有推辞,忙上了台阶,分别走到苏离兮的下首处坐下:“那一位就是二皇子吧!” 苏离兮柔柔的目光看向孩子,点点头:“小孩子活泼好动,闷在宫里坐不住。今日天上出了日头儿,就带他出来玩玩。这是桂花点心和核桃酥,妹妹们不妨尝一尝。” “是!”二女谢过。心里暗暗想到,这位贵妃娘娘看起来十分和善呀?不过,越是装着善良的人就越是阴毒,这就是所谓的笑里藏刀! 苏离兮看着年轻的女孩子,赞叹道:“二位妹妹出落的真是水灵,当真像花朵一般的娇美,可真是叫人羡慕。” 美人羞涩言道:“贵妃谬赞了,妾身愧不敢当。娘娘的气质风采,才叫妾身们仰慕不已。” 苏离兮微微一笑,言道:“你们进宫不久,应该十分想念家里人吧!” 左右闲着无事,就和她们闲聊几句,说不定可以探听一些宫外的消息。小九有意封闭了沅淑殿的言路,谁都不会和她讲讲外边的事情。 宝林面露惆怅:“可不是吗?进宫几个月了,就再也没有见到娘亲、父亲和家中的幼弟。不过,常常有家书送过来,略解妾身们的思念之苦。美人姐姐还好,有皇上宠爱着,我这边就寂寞无聊了。” 慕容美人显得有几分得意,看了苏离兮一眼,又赶紧压制了下去,客气地言道:“宝林妹妹有家书还不满足?我这边儿只收到过两次家书,不过寥寥几行字,还都是教训我的言辞。倒像是把我这个女儿给忘记了一般。” 苏离兮缓缓端起了瓷碗:“皇上最是倚重慕容家族,你们的家人为国效力尽忠,事务繁忙,偶尔忘记写信也是有的。皇上自然念得他们的勤励。” 慕容宝林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极是!妾身前天才接到哥哥写来的信,他们确实是公务很忙。快要过年了,京城里最近不大太平,那些安氏余孽借着北戎国的战事,又趁机跳出来闹事。皇上雷霆大怒,逆贼们都闹得自己的家门口来了,岂能安心对抗外敌。皇上御命一下,狠狠抓捕了一大批反贼,听说还抓到一条大鱼儿?是大齐国什么王爷来着?” 苏离兮手中的瓷碗一抖,差点儿溢了出来。 慕容美人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是抓到了大齐贼首、敬王安水屹。只等通过朝议,就要将其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 苏离兮失魂落魄的回到沅淑殿……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湖畔亭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发走慕容美人和慕容宝林的?她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走回来,双眸失神,神态恍惚,对旁人的话充耳不闻! 宫女们担忧地看着她:“娘娘,您怎么了?脸色这般差?” 苏离兮趴伏在贵妃软榻上,使劲地咳嗽着:“咳咳、咳咳、咳咳!”像是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了。 抓住安水屹了!他们已经抓住安水屹了,还要将他千刀万剐? 似乎宫里所有的人都知晓这件大事了,唯独她的沅淑殿被人蒙在鼓里。怪不得,她病了几天,小九也不来探望,只派女官们来问候了几次。他是不知道如何应对自己吧? 芜歌端着药碗进来:“娘娘,您该吃药了。太医在殿外等候着,准备给您请脉。” 这药已经吃了几天,今日才觉察到那苦涩的药味是这般呛鼻子?连带着整个内殿中都飘浮这种难闻的气味儿,竟是一点都不能容忍了。 苏离兮凝眉道:“拿出去倒了!咳咳、咳咳…叫太医也回去吧…” 芜歌吃了一惊:“娘娘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岂能忌医讳药。娘娘,您……” 苏离兮抬头,心烦气躁地言道:“莫要说了。速速给我换装,我要去见皇上。” 芜歌暂且将药碗放在桌子上,摇头言道:“这个时辰不对呀。皇上刚刚下了早朝,此刻大概应该在议政殿与朝臣们商议国务,皇上最忌讳后宫妃妾们打扰政务。您这个时候过去,似乎有所不妥。” “咳咳、咳咳!”苏离兮站起来徘徊着,心里像是压着一块沉重巨大的石头,觉得自己一刻都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换装,我要去议政殿!”她坚持地言道。 芜歌拗不过贵妃,只得帮着她妆扮起来。苏离兮坐在梳妆台前,看到铜镜中的脸颊苍白可怖,她闭上了眼眸,任由芜歌等几个宫女在一旁伺候着。 窗扉洞开,有风儿吹进来,她慢慢缓过劲来,忍住了喉咙中想要咳嗽的感觉,心境变得越来越僵冷。 第三百八十九章 闹翻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 苏离兮抬头,看着眼前高大恢弘的紫宸殿,牵着衣裙缓步走上台阶,绣履踩在光滑的汉白玉上,鞋面上镶嵌的黄宝石颤颤巍巍,她一级一级的向上升高去。 转过长长的抄手游廊,穿过几间宏伟气派的内殿,苏离兮等人来到议政殿前,东公公出来迎接,陪着笑脸言道:“咱家见过皇贵妃娘娘,您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现在的东公公就是当年的小东子太监,小西子太监却没有他这般好运,在天熙动-乱中一命呜呼了。东公公一路见识了皇帝与苏离兮的情感发展,自然知晓这位皇贵妃娘娘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所以丝毫不敢怠慢沅淑殿的人。 苏离兮的目光看向内殿,平静地言道:“本宫有要紧的事情,要面见皇上。劳烦东公公帮本宫通报一声!髹” “这个……”东公公回头看看殿门,为难地言道:“只怕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刚刚接到前方的战报,北戎蛮夷又占领了边界两座城池。南越国那边也是蠢蠢欲动,皇上正在与众臣们商议紧急军务。您这个时候进去,只怕会惹恼了皇上。不如您先回宫去歇息,等皇上这边忙完了,咱家一定赶紧通报上去。” 苏离兮迟疑地问道:“大概还要多久?蠹” 东公公摇摇头:“这可就难说了。有的时候很快就散去,有的时候要商议好几个时辰。就说两天前吧,商议到夜半三更了。唉,皇上最近确实很忙,龙体也是十分疲惫,请贵妃娘娘多体谅体谅吧!” 苏离兮来回渡步,思虑再三后言道:“本宫就着这里等着,等皇上忙完了,本宫就进去。” 东公公皱眉:“贵妃娘娘,这里风大,天气又冷,您这是何苦来着。若是再把您给冻到了,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好生为难。” 苏离兮不再理他,转身走到栏杆后面的避风处,目光眺望向远处的重重宫檐。东公公试探的目光看向芜歌,芜歌朝着他做了一个无奈的神态。 “咳咳、咳咳!”苏离兮用手帕子捂住嘴唇,轻轻地咳嗽着,两旁的脸颊上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 芜歌看见了十分担忧,想要劝说几句,直接被苏离兮固执的眼神给拒绝了。 芜歌转身,交代一个小宫女:“你腿脚儿利索些,赶紧跑回宫里去,将娘娘的那一件鹤羽氅披风拿来。另外,再将那个紫金铜的小暖手炉拿过来,里面多放上几块银丝炭。” 苏离兮是可以回去等待,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小九也许会忙碌一整天,也许会忙上很多天。她心里暗暗感觉到,他是不是在用忙碌的借口在回避着她?她若是妥协回去了,他是又有很多天见不到人影! 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见到小九! 东公公是个伶俐的人,找人搬来了一把儿椅子,上面铺着软锦厚垫子,请苏离兮坐下来休息。 挡风的鹤氅送来了,小巧的暖手炉子送来了,苏离兮的双手搂着小炉子,身体稍微感到舒服一些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议政殿的大门,不时有臣工们拿着各类文书出来进去,步履匆匆。他们看到不远处坐着的苏离兮,均感到有些诧异。从来没有后宫妃妾们出现着这个地方。不知这是后宫的哪一位娘娘?胆子也忒大了些! 两个时辰过去了,高台上的风越来越大,苏离兮的嘴唇没有了血色,热乎乎的暖手铜炉变成冰冷,里面的炭火也换了几次。 期间,东公公派人送了一壶热茶,给苏离兮暖暖身子。她这个时刻哪有心情喝茶,端得是坐立不安。一时站起来徘徊张望,一时坐下来神态恍惚。 “咳咳、咳咳!”她那咳嗽声音叫芜歌等几个宫女听着心惊,想劝又不敢劝十分为难。寻常人在这里吹几个时辰的冷风都受不了,何况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好。 芜歌走到苏离兮的身边,跪下言道:“娘娘莫怪奴婢多嘴,这个时辰二皇子也该来探望您了,若是找不到娘娘,只怕会哭闹不安,还请娘娘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不回去!”苏离兮赌气言道:“见不到皇上,本宫就不回去!” 正在苏离兮越来越灰心丧气,精神混混沌沌之时,东公公终于过了禀告了:“贵妃娘娘,今天的议政结束了,臣工们都回去了。皇上请您进去呢!” 苏离兮僵硬地转过身来,精神为之一振。芜歌和芜喜赶紧过来搀扶起她。她站起来略微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衫和发髻,向着殿内走去。 东公公言道:“皇上说,只请贵妃娘娘一个人进去就行了。其它闲杂人等都在外间等着。” “你们留下吧!”苏离兮推开芜歌和芜喜,深深吸了一口气儿,再定了定心神,端正了身姿走进殿门。 大殿内,杨熠坐在正堂的宝座上,一身黑金镶滚的龙袍,上面绣着平金夔龙云雷纹,他浑身散发着隐隐的冷肃之气,显得威严尊贵无比。 苏离兮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小九很是陌生,凭空让她多了几分情怯。这样的杨熠才是皇帝,而不是她的小九。 皇帝低头批阅着折子,听到她的脚步声儿,额头也不曾抬一下。 “妾身见过皇上!”苏离兮行礼。 “起来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回去说?怎么能跑到这里来?”他低头快速书写着什么,声音很是低沉疲惫。或许,朝堂中的事务正在影响他的心情? 苏离兮咬唇不说话,抬眸委屈地看着他。 杨熠写了一会儿,终于将手中的笔放下,抬头看到她乌眸中星点般的水光儿,他不由心头一软,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过来!” 苏离兮走上前去,站到桌案的一侧,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你的手、怎的这般冰凉?”他不满地看向她,便用力一拉,将她拉进怀抱中。 “小九!”她轻轻伏在他的胸膛上,手心儿滑过平金夔龙金丝纹,找到了属于小九身上的那一丝温暖感觉。 “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朕心中实在不喜你来这里,以后不许过来了!”他抬起她的下巴,眼眸深邃定定看着她:“什么事?” 苏离兮吞咽一下口水,怯生生地言道:“你们…抓到了、水屹。” 杨熠的呼吸窒了下,一个凌厉的眼光射过来,仿若要将她刺穿了,她暗暗噤若低垂下脑袋,这一刻他瞬间变成了皇帝。 大殿内的空气顿时凝滞起来,二人彼此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杨熠在半晌之后,才阴沉着音调言道:“对!” 苏离兮当即起身,跪在他的脚下:“皇上,您曾经答应过离兮,饶恕安水屹一命。为君者岂能言而无信?” 杨熠冷笑一下,心中莫名生了一下寒凉之气:“朕是答应过你,只要安水屹从此远远避开,不到京城中来闹事,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了他的性命。” “可是…你看看他做的好事?他早就返回京城,一直在朕的眼皮底下谋逆。他所犯的罪孽,足够朕杀他一千次、一万次了。” 杨熠将桌案上一叠文书丢在她的脚下,凌厉地言道:“这些都是证据,字字句句直指安水屹居心叵测,肆意造-反,甚至图谋暗杀朕。朕岂能容他?上一次朕巡视城防遇到刺客,便是安水屹安排的刺客。南郡安氏本就是朕不共戴天的仇人,朕为了你的心意曾经饶恕过他一次。然,安水屹不甘寂寞,狼子野心,是他先要杀朕,才落入朕的手中!” 苏离兮捡起地上的文书,一行行看下去,她的双手颤抖着:“不、这不是真的。水屹他不是这样的人!这定是有人在背后构陷于他,皇上您要明察呀!” “够了!”杨熠站起来:“苏离兮,只要一遇到安水屹,你的脑子便开始不清醒了。朕每日里要处理多少紧急要务,你可知晓朕面临的压力有多大?朕不想与你多言,来人,将贵妃送回沅淑殿。以后没有朕的宣召,不许贵妃前来觐见。” “诺!”殿外走进几个高大的宫女,扯着苏离兮的肩膀往外走。 “皇上、皇上!”她不甘心地叫喊着。 杨熠转身不看她,只是摆摆手! 苏离兮被人拖下了台阶,她双脚乱踢蹬掉了一只鞋子,她挣扎着高声叫道:“水屹他是冤枉的,他一定是冤枉的……” “出去!”杨熠怒火上腾,将满桌子的奏折全部扫到地上。 第三百九十章 恐慌 这里是一个被天下遗忘、唾弃和咒骂的黑暗角落…… 一身白衣长裙的苏离兮缓缓地走着,她手中提着一盏微弱的宫灯。飞扬的碎发迷离在她的眼前,她沿着墙角儿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暗红的火苗跳跃摇曳,映衬在她苍白无色的脸颊上。她压制着心中的惊恐和恶心,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这里,也不知道沉睡多少经年积累的冤魂和厉鬼,仿佛随时都会出现在她的身边,恶狠狠地掐住她细弱的脖颈。 苏离兮屏住了呼吸,蜷缩着肩膀和脖子,惶恐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难见天日的天牢中到处充弥散着血腥、污臭和腐烂的味道。不时,有丝丝的寒风从墙角过道缝隙中穿行近来,摩擦出“呜...呜...”的怪叫声儿髹。 两旁土黄斑驳的墙壁上是一缕缕干枯发黑的血迹,屋角上结着厚厚的蜘蛛网,老鼠与蟑螂肆意横行,在犯人们的身上爬来爬去。 “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和冷酷的鞭打声音,回荡在窄小幽暗的牢狱中,刺痛了她的耳膜。而这里的人们却是无动于衷,习以为常蠹。 满脸横肉的狱头们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四周的动静。远处,忽如其来的一阵儿叮当铁链作响,或是囚犯们不甘的嘶吼声,都让苏离兮心惊胆颤。一个个用坚实铁栏杆挡住的牢笼中,躺着半死不活的犯人们。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绝望与死气儿, 走过长长的、弯曲的迷宫甬道,走廊尽头处最后一间的死牢中,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被绑吊在铁架子上,鲜血染红了他原本白色的衣袍,一道一道的伤痕惨不忍睹。乌黑杂乱的长发遮挡住他的五官,隐约可见笔挺的鼻梁和紧闭的眼眸。 他是谁?是不是安水屹? 苏离兮将灯笼丢在地上,猛地上前双手抓住冰冷坚硬的铁栏杆,颤抖地声音呼唤着:“水屹、水屹、是不是你?” 呼喊了半天,那男子才艰难地抬头,失神的眸光投在苏离兮的身上,染着血迹的干枯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离兮……” 他从来都没有这般狼狈肮脏过! “啊,水屹、水屹!”她凄厉地叫喊着,心焦如焚:“他们怎么能够这般对待你?放了他,你们快放了他!” 她拼命地向牢笼中伸出一只手,努力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仿佛这样就可以触摸到他。 “水屹、水屹!”她的泪水流了下来:“我是离兮,我是苏离兮。” 一个膀大腰圆的狱头走过来,对安水屹恶狠狠地笑道:“大名鼎鼎的安敬王,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如今你落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必是要狠狠地为皇上出一口恶气,定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狞笑中,狱头扬起手中的铁鞭,对着安水屹狠毒地抽打过去:“叫你滋事谋反,叫你勾-引贵妃娘娘?打死你这个奸贼。” “啪、啪、啪……”每一下鞭打都让安水屹皮开肉绽,浑身渗出一条条血液,迅速流下在他的脚步积累出一大片血迹。 “不要、不要!”苏离兮摇晃着铁栏杆,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她睁大了眼眸:“不要打了、不要到了,求求你们不要到了。” 每一次鞭打彷如都抽在她的心头上,撕心裂肺地痛苦和折磨让她快要疯癫了,她泪流满面地恳求着:“住手、住手,不要打他了,不要再打了!” 温暖如春的寝宫中,熏香袅袅升起,青纱缥缈如烟…… 苏离兮在枕头上左右翻滚着,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流下,她紧闭双眸,表情痛苦,喃喃自语:“水屹、水屹,你们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娘娘、娘娘……”一双手轻轻摇晃着睡梦中的苏离兮:“娘娘、您醒醒、醒一醒!” “啊……”苏离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朦胧中看到宫女芜歌的脸。周围是熟悉的摆设和暖色温馨的床帏,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沅淑殿的寝宫中,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娘娘,您怎么了?”芜歌将她清醒过来,关切地问道:“你刚才大喊大叫的,吓死奴婢了。” 苏离兮浑身冰凉,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是一个噩梦呀,只是一个噩梦。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安水屹没有挨打受苦。 她捂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埋下头去,仍然心有余悸着,一颗心慌乱地跳跃着。 她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是假的、是假的,不要害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太担心安水屹了的安危了,才会做了这般可怕又真实的一个梦。 芜歌转身,从茶几上端来了一个青瓷碗温水:“娘娘,您喝点水儿,压压惊吧。您做了一个什么恶梦呀?又哭又喊的,奴婢在殿门外都听到了,喊了你半天才算醒过来。” 苏离兮稳定心神,倚靠在长软枕头上,缓缓地喝了几口水,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芜歌看看窗外昏暗的天色,回答道:“天儿还没有亮,奴婢服侍您换一套干净的衣裳,衣服都湿透了,您再睡上一会吧!” “皇上呢?”苏离兮茫然地问道。 芜歌低头,小心翼翼地言道:“皇上…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沅淑殿了。听说,皇上昨夜在瑾妃娘娘的宫里过夜。” 苏离兮低垂下眼睑,神态黯然地言道:“去准备水吧,我要沐浴。” 芜歌问道:“娘娘的脸色很差,不如再多睡一会儿?” 苏离兮固执地言道:“我不能睡了,快,起床,我要去求见皇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她不能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了,安水屹随时都有危险,他被关押在天牢中,可能真的被人鞭打和折磨?刚才的噩梦就是一个警示。她要去救水屹,一刻都容不得耽误了。 芜歌的目光哀伤、看着她言道:“娘娘,昨天紫宸殿里传来皇上的旨意,以后没有皇上的召见,不许您随意前去觐见,您就在宫里好好歇息几日吧。等皇上消了气儿,看在二皇子的情分上,自然会宣见您的” “不、我不能一直傻傻等着。”苏离兮厉声言道。 苏离兮一手揭开锦缎被子,就要往床下滑,她颤颤巍巍地言道:“小九不会不理我的,我不相信。只要我去了,他便一定会见我。你们快帮我洗漱梳妆,我要去见皇上。” “娘娘……”芜歌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皇上既然下了旨意,紫宸殿中的人自然不敢让您进去,您这幅冒冒失失的模样闯过去,只会自讨无趣。别的宫妃们都会看您的笑话。” “小九会见我的,一定会见我的。你们去把本宫最漂亮的衣衫都拿过来,本宫要妆扮的漂漂亮亮去见皇上!” 苏离兮一把儿推开芜歌,从床上跳下来。可是,她刚刚走了两步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的模糊,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芜歌和芜喜急忙搀扶住她:“娘娘小心,哎呀,娘娘您的身子在发烫呀!”苏离兮的风寒原本就没有好透彻了,如今又心神焦虑,噩梦缠身,病情自然是加重了。 “娘娘,快点躺下来。” 宫女们搀扶着她重新躺在床上,苏离兮捂住嘴巴,使劲地咳嗽着:“咳咳、咳咳!” 芜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诚恳地劝说道:“娘娘,您就别折腾自己了,在咱们宫里好好养病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比保重自己的身子更重要。眼看就快要过年了,您一定要好起来呀!” 苏离兮喘息着抬头:“去,快去拿药过来,再去请太医来给我诊脉,我要快快好起来,我必须快快好起来。” 这个关键的时刻,安水屹还等着她去营救,她不能够倒下,一定要尽快地好起来呀! 芜歌和芜喜相对无语,只得答应了一声儿。 不远处,华贵的八扇沉香木屏风后面,透过一层朦胧的薄薄纱帐,杨熠负手而立默默地站着,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或许,苏离兮在睡梦中哭喊安水屹的名字时,他便已经站在了这里? 他的神态阴冷,目光幽幽,看着正在床榻上咳嗽喘息的苏离兮。她脸色苍白,眼神彷徨,憔悴至极,气不成声。杨熠不忍相看,闭上了眼眸。 东公公压低了声音言道:“皇上,贵妃娘娘像是病得不轻?您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如过去亲自探望贵妃娘娘。”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岂能看不出来,皇上心里一直惦念着贵妃娘娘! 皇帝久久地沉默着,脸色阴晴不定?东公公只得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杨熠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三百九十一章 拒之门外 紫宸殿外…… 苏离兮站在大殿门外,她身后披着一件海蓝绣凤仙花瑞吉纹的披风,下配银丝线鹅黄裙绣紫碎花百褶裙,高高的发髻上佩戴鎏金芍药花开的金步摇。她整个人高雅中透着娴静,站着那里便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来往的宫女、太监,见到皇贵妃娘娘纷纷屈膝行礼,而后侧身悄然地退下。 苏离兮今日并没有鲁莽,她特意派人探听到皇帝的圣驾已经回转紫宸殿内,她才过来求见。她想心平气和的与小九谈一谈,告诉他自己对安水屹并不是爱情,而是感恩之情。做人若是不能知恩图报,岂不是与生畜一般。 这两天,苏离兮乖乖听从太医的叮嘱,按时按量食药用饭,将身上的风寒之气祛了一半。来之前,她又服用了一碗补气养神的红参汤,内心对自己鼓励一番,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过来求见髹。 厚重的大殿门拉开一条缝隙,汪得志太监从里面走去来,对着苏离兮深深的一个行礼。 苏离兮眼眸一亮,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皇上可是宣见本宫进去了?蠹” 得志微微一笑,恭敬有礼地言道:“皇上请贵妃娘娘回沅淑殿里休息,皇上说,即是生病了,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苏离兮的眸底闪过一丝失望,小九还是没有消气呀!她又问道:“皇上还说了什么?他什么时候有空召见本宫?” 得志点头:“咱家按照贵妃娘娘的吩咐,都禀告的清清楚楚了。皇上只是叫娘娘回去,其它就没有说什么了!” 苏离兮后退一步,脸颊上有些难以言喻的忧伤,小九竟然不想见自己了?竟然连说一句话的解释机会都不给她。 她禁不止喃喃自语道:“皇上在忙什么?难道一点时间都不能给本宫吗?” 得志欠身:“娘娘还是回去吧,瑾妃娘娘正在里面陪伴皇上,岂有再宣召贵妃娘娘进去侍候的道理?” “瑾妃、瑾妃……”苏离兮面色忧郁,秀眉紧紧蹙在一起。 芜歌轻轻言道:“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苏离兮对着得志言道:“请公公再去禀告皇上,本宫就站着这里不走了,一定要见到皇上。” 她可以等得,安水屹却是等不得了!不怪她心急,水屹在天牢中多待一天,便是多一天的危险,天熙朝中有多人想要安水屹的性命。谁知道哪些凶残兵士会如何折磨他?那一天,噩梦中的情形实在是可怕! 得志的嘴角抽动一下,堆起一脸的假笑:“即是如此,娘娘愿意站着这里,便站着吧!咱家还有很多杂务要忙,告罪一声先行离开,就不能陪着贵妃娘娘了。” 言罢,那太监深深行礼,一甩手中的拂尘,转身走进大殿。‘吱扭……’一声,高大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紧紧关闭起来。 苏离兮看着合拢的殿门发呆,神态愈加凄清起来。她僵硬地转身,长长叹息一口。 高高的殿堂上,一阵冷风吹来直直灌进她的脖子,她低头轻轻地咳嗽着:“咳咳、咳咳……” 大殿内,瑾妃亲自为皇帝盛了一碗汤:“这老鸭汤是妾身亲自炖的,用小火儿煨了两个时辰,鸭肉入口即化,皇上可多尝一些。” 杨熠一双眸子散发着清寒之光,消瘦的脸颊因抿着唇而显得几分锋锐,他端起汤来喝了一口,竟然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 瑾妃暗暗叹气,又为皇上夹了几道菜,见他并不动筷子:“近来国事繁忙,皇帝切不可忽略了龙体安康。您是天熙朝的擎天巨柱,朝中百官和万千子民都指望着您呢!” 皇帝一展袖袍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处眺望远处的风景,他的背影沉淀着难言的清冷:“她还在外面吗?” 得志太监躬身回答:“是,贵妃娘娘还在外边,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杨熠纤长睫毛斜飞,眼角微微上扬,深远的眸光里落尽风霜之色。 见此状,瑾妃心里酸酸的,走上前去温言语道:“皇上若是不放心,不如叫贵妃娘娘进来吧。有什么话,大家当面说清楚也好。贵妃娘娘有什么心愿,皇帝答应了便是,何苦两厢儿僵持着?” 杨熠心绪翻涌,只觉一阵心烦和难受,脸颊上闪现凛冽之色:“朕不见她!” 见了她、说什么呢?无非又是一场伤感情的吵闹。安水屹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君王,会放任反贼自由而去! 瑾妃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再多言了! ~~~※~~~※~~~※~~~※~~~※~~~ 苏离兮接过芜喜送来的暖炉,被冷风吹着的手才缓缓恢复了点温度。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在这里站得越久,心中那寒凉之意便荡得越深,顺着肌肤纹理渗透进心里去。 “咳咳、咳咳……”她喘息着,觉得呼吸愈加不通畅了。 芜歌和芜喜已经劝了她多次,都被她固执地拒绝了。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皇帝这个时候该是用罢晚膳了。而她几乎一整天滴水未进,小九这一次是下了狠心,怎么都不打算放过安水屹了? 不远处长廊拐角是大殿侧门,吱扭一声开了殿门,走出几个脚步的声音。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苏离兮不由侧耳倾听。 “娘娘,您昨夜侍奉皇上一整夜了,今天又忙碌了一整天,又是亲自为皇上熬汤,又是铺床叠被,您现在早就不是宫女的身份了,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奴婢看您都快要累垮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离兮心头一紧,侧目看去…… 只见,两个宫装女子的身影从侧殿门走出来,其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影子拖得长长,大概是瑾妃昶菁。能够近身侍奉圣驾的,这宫里唯有瑾妃了。 瑾妃揉揉脖颈,用温柔中略带疲惫的声音言道:“本宫从小跟在皇上身边侍候,对皇上的日常喜好和各种习惯最是了解。皇上的一个眼色儿看过来,本宫就知道皇上想要做什么。若是将皇上的衣食住行都交给那些粗苯的宫女们,本宫实在是不放心呀!” 那宫女笑道:“皇上和娘娘真是恩爱,昨夜的尽欢弄得整个内殿都是响动,差点儿没将床榻给压垮了,呵呵!奴婢看皇上是真心爱着娘娘,只等着来年娘娘生下小皇子了。” 瑾妃羞涩地言道:“不许你胡说!叫外人听见了多难堪,皇上交代过,不许外人知晓呢,特别是怕‘那一位’听见了心里不舒服,咱们可不都要随着皇上的心意一味瞒着她。所谓家和万事兴,免得叫阖宫不安宁了!” 苏离兮只觉得天昏地暗,内心升起了浓浓的厌烦和倦怠之意。她为了爱着小九留着这座皇宫里,可事实上她真心讨厌这座华丽恢宏的深宫! 她撑住了芜喜的手站好,芜歌担忧地看着她。 苏离兮并不十分相信瑾妃的话,她更相信小九对自己的承诺。指不定,瑾妃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然,她真真讨厌如此这般的后宫女子伎俩,勾心斗角,层出不穷,何日才是一个头儿?…… 瑾妃和她的宫女仿佛仍然没有发现苏离兮,继续说笑着:“什么爱不爱的?本宫不要那些虚名,只要皇上私下里疼爱本宫就好了,那些甜言蜜语都留给旁人去听吧。” 宫女言道:“娘娘真是宽宏良善,处处忍让。怪不得您今天非要穿这一件高领裙衫,怕是叫人看见脖颈上的吻痕吧?嘻嘻……” 瑾妃脸色一变,羞恼道:“小蹄子,越说越不像话了,都是本宫平日里太宠你了,竟然胆敢编排起主子来?不要以为自己一时得宠,便能爬到主子的头上来,你一个奴婢出身的东西,就是个讨喜的小玩意儿。本宫现在抬举你,容你张狂几下。以后对你腻味了,也可以将你踩在脚下。” 那宫女急忙言道:“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苏离兮冷笑,宫里的女子各个都会指桑骂槐! 瑾妃带着宫女,悠悠然向这边儿走过来,她转了个弯儿,这才看见苏离兮冷冷的目光…… 瑾妃假假的大吃一惊,慌忙几步上前行礼:“妾身不知贵妃娘娘在此,教训自家的奴婢言辞失礼,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苏离兮的目光盯着她的脖颈处,果然穿了一件桃粉色的高领裙衫,不知道里面遮挡了多少春光无限?或是什么都没有? 第三百九十二章 您爱皇上吗? 一股恶寒从苏离兮的心头升起,她冷冰冰地言道:“起身吧!” 瑾妃站起来,温柔地笑道:“这大殿外寒风凛冽,贵妃娘娘站在这里不觉得冷吗?妾身心里都忍不住心疼娘娘呢!” 苏离兮言道:“你若是无事,便先行退下吧!本宫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多嘴!”明明知道瑾妃在故意恶心自己,她实在懒得与瑾妃虚与委蛇。 “是!”瑾妃谦恭的行礼告辞! 瑾妃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言道:“娘娘如是想觐见皇上,这段时间只怕是都不行了。唉…您可能是不知晓,最近天熙境内又起祸事,安氏余孽闹个不停,皇上为国事操劳根本不得空闲。您大概是十天、半个月的都是见不到皇上了。” “娘娘若是也心疼皇上、真心爱护皇上,就不要用那些闲杂小事来给皇上添乱了。髹” 苏离兮正色言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瑾妃直接跪下,眼神祈求,语气诚恳:“娘娘,妾身今天壮胆冒犯,向您禀告实情吧。那逆贼安水屹罪孽深重,朝堂上的各位重臣都主张将其处死,以警示那些在各地作乱的贼子,尽快平复战乱。就算皇上想要实心帮您,也不能与整个朝堂上的大臣作对。” “难道,您想让皇上与整个天下为敌?成为独断专行的孤家寡人,妾身给您磕头了,求您不要再逼迫皇上了!”瑾妃重重地磕头。 苏离兮身子一晃,心中伤感无比,小九不能完全做主?是她一直在逼迫小九?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忽略这个问题,说透了岂能不明白? 瑾妃抬起头来:“还有一件事要禀告贵妃娘娘,皇上准备派遣慕容将军前去东边平叛。眼看快要过大年了,慕容家族上书,请皇上准许皇后娘娘回宫过年。民间百姓尚有个阖家团圆的喜庆,何况是天家皇族?皇上要彰显天家和睦,国泰民安。慕容家的这个请求于情于礼都说得过去,皇上无法反驳!” 苏离兮垂眸,皇后要回来了? 瑾妃的眸光含泪:“求您心里不要责备皇上,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历经生死,走到如今的地步何其不易?品尝过亡国滋味的痛苦永生难忘,各位臣工和将军们都要倚重,还要协调各个方面的平衡。后宫每一个妃妾身后都是一个家族,就算皇上也不能随心所欲,除非他放弃这万里江山,只守着您一个人过日子…” “…谁都不能只做一个光杆皇帝。您若是真心爱着皇上?就要处处为皇上考虑,请您不要逼皇上了。娘娘,你是真心爱皇上吧?” “芜歌!”苏离兮向芜歌伸出了一只手。 “诺!”芜歌急忙上前几步,搀扶住她。 苏离兮扶住了芜歌的手,摇摇晃晃走下了台阶! ~~~※~~~※~~~※~~~※~~~※~~~ 苏离兮回到沅淑殿中又卧倒病下了,在紫宸殿外冒风站立了几个时辰,再加上心力交瘁与走投无路,前些日子拼命吃的那些汤药全都白白浪费了。 冬季的天气越发寒冷了,寝殿中添置了几个金铜炭火盆子,芜歌用长长的铁钳子拨着里面的银丝炭火,火光若隐若现发出微微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让人嗅着直皱眉头。 “咳咳、咳咳……”苏离兮躺在床上咳嗽着,雪白脸颊上是不正常的两抹潮红。病了将近一个月,她半点儿神气神没有,疲乏的紧。 是她一直在逼迫小九,小九身为皇帝有太多的万不得已。杨氏皇族以及众位大臣恨透了南郡安氏,本就是势如水火的天敌,是大家都要处死安水屹,小九他即使有心也不能违背众意。听了昶菁的一番话,她才敢正视这个问题,小九也有不可化解的难处。 “咳咳、咳咳……” “娘娘!”芜歌端着一碗汤药走进床边:“您的心思太重了,以至于药石无效,都喝了这么多天苦药,还是不见好。奴婢求求您,您是二皇子的娘亲,就算是为了二皇子,也应当尽快好起来。” 苏离兮喘息着,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娘亲苏荷请,当年她也是这般缠绵病榻,时好时坏,整日里咳嗽的。难道,自己要大不好了?这肺病也是会遗传的? 苏离兮有气无力地言道:“别叫辉儿进来,我这一直咳嗽着,小孩子抵抗力弱,怕传染给他。” “是,奴婢知道了,娘娘吃药。” 芜歌服侍着苏离兮咽下这一碗苦药,再用手帕子给她擦拭嘴角的药汁:“二皇子这几日没有见到您,天天哭闹着要找娘亲儿,半夜里也不睡觉,奴婢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请了郦飞烟娘子过来,才算是安抚了皇子。说来也奇怪,二皇子一见到郦娘子便转涕为笑了,两个人真是投缘分。” 苏离兮神态黯然:“我这个做娘亲儿的最是没用,上一次疑虑飞烟姐姐是我不对,难得她不计前嫌还来帮我安抚辉儿。从小到大,从水韵坊到清平乐宫,飞烟姐一直在照顾我。我还记得那一年过生日,飞烟姐去厨房偷了一个鸡蛋给我吃,害得她被人狠狠打了一顿。思来想去,都是我对不起她。” “可惜她遭遇叵测、不能再嫁给好人家了。我就是想帮帮她,也不知该从何入手?” 芜歌将药碗放回去,又将一个小暖手炉塞-进苏离兮的怀抱中:“娘娘若是愿意感恩,不防多多赏赐一些金银细软给郦娘子,奴婢瞧她是个喜欢财的,每次月俸发下来都是喜笑颜开,又是一分一文都舍不得花。” 苏离兮言道:“飞烟姐喜欢财物不是为了她自己。她是个极孝顺的女子,是为了照顾宫外的姑姑。你等一下将我的首饰捡上几件,给她带回去。还有上一次的那些人参片,也交代她给郦姑姑补补身子,过年时节的年货都准备一些给她,暂时只能这般了,将来她若是有什么心愿,我必当竭尽所能。” “是,娘娘放心,奴婢都会妥当处置的,娘娘还在病里头儿,莫要念叨这些个杂事了。” 芜喜抱着一个白瓷梅瓶走进殿里,里面竟然插-着几枝鲜艳夺目的红梅花,那几簇红色让人眼前一亮,随即淡淡的梅香飘逸而来,冲淡了这殿内的药味。 芜喜笑道:“娘娘,您快请看,玉梅园的梅花树一夜之间都绽放了,奴婢特意去折了几枝,给娘娘鉴赏鉴赏,开解心怀。” 苏离兮看着美丽的花朵,眼眸中染上了一丝笑意:“真美呀!” 芜歌对着芜喜赞叹道:“这一回,你个疯丫头终于做了一件妥当事。”快要过年了,这沅淑殿中总是沉闷闷的,难得有些讨喜的东西。 芜喜心里喜滋滋:“姐姐总是取笑我,我什么时候不妥当过?” 她将梅瓶放在床头的兰竹雕花檀木柜上面,转身言道:“娘娘您快些好起来吧!外边下了大雪,屋檐上,树枝上全都是雪,简直就是冰雕玉砌的天地。今日玉梅园里可热闹了,皇后娘娘带着众妃妾在梅园赏雪好不雅致,满院子都是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各宫里的宫女都在折梅,奴婢盼着娘娘好起来,咱们也是赏雪……” 芜歌斜瞪了芜喜一眼儿,她立刻将嘴边上的话都咽了回去,暗暗吞了一下舌头儿,似乎又说错话了? 苏离兮懒洋洋地依靠在软枕上,眸光沉沉的语道:“皇后娘娘回宫也有七、八日了吧?我这一直都不曾去拜见过,实在有失礼节。外边的人又该议论我拿捏矫情了。” 芜歌笑道:“娘娘您不是一直都病着吗?太医也交代您千万不能轻易出门再受风寒,外面冰天雪地的冷风呼呼,万不可为了这些虚名再连累了身子。皇后也派人来传信,叫您不必过去问安,安心卧床养好身体。” 苏离兮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之笑,眼神厌厌的:“话虽然这么说,可皇后心里一定不会这么想。也罢,皇后为了上一次的流言事端,被皇上撵到庙里去住了大半年,左右与她的仇怨都结下了,根本不可能释怀,多一分得罪,少一点得罪,也好不到哪里去。” 主仆几人闲聊了一会儿,苏离兮有些精神不济,半眯着眼眸想要入睡。只听殿外的一声高呼:“皇后娘娘驾到……” 苏离兮蓦然睁开了眼眸,芜歌、芜喜等宫女急忙迎接了出去。 皇后人还没有进来,欢快的笑声便已经从殿外飘进来了: “今日玉梅园赏雪,众位妃妾都在,独独缺少了皇贵妃?本宫少不得来亲眼瞧瞧儿……” 第三百九十三章 阻拦圣驾 慕容皇后带着几名宫女已经走了进来,她身上披着一件柔软的白貂缎面大氅,里面穿着明黄-色掐金丝翠羽袄子,身上佩戴着一整套的镶嵌蓝宝石头面,整个显得春风得意,明艳动人。 皇后冲着苏离兮勾唇一笑,温柔地说道:“贵妃快别起来了,你身子不好就躺着吧!本宫听闻你病了将近一个月,忍不住亲自过来探望贵妃,还望你别怪本宫鲁莽了。蠹” 苏离兮重新躺了下去,淡淡地言道:“劳烦皇后娘娘挂念了,原本是该妾身前去凤仪殿请安的,奈何我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 皇后言道:“贵妃真是懂礼仪,怨不得曾经是皇上的心头肉,本宫更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后宫里谁还敢说你的不是?” 宫女们抬来了椅子,皇后坐在苏离兮的床边,宫女奉上热茶。 皇后抽了一下鼻息儿,左右打量一番,不由蹙起眉头,修长的兰花指捏起一方丝帕掩住了鼻子:“你这宫里都是什么味儿?来人,快将四面的窗户都打开了,这殿里污秽之气甚为浓厚,没得将贵妃给憋坏了。好好的人都给你们侍奉病了!” “是!”皇后的宫女们,不由分说左右动手打开了窗户。芜歌和芜喜等人不敢多嘴,太医交代过贵妃不能受风,这皇后真是来者不善呀。 一阵阵冷风穿窗吹了进来,苏离兮不由打了几个寒颤,低声咳嗽了几声,芜喜赶忙将锦缎被子掖好了。 皇后一脸的笑意,打量着苏离兮病怏怏的脸色,惋惜地言道:“哎呀呀,许久不见,贵妃竟然病成了这幅模样,瞧这一张小脸清瘦的?就只剩下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了,真是叫本宫心疼不已。” 苏离兮抬眸,宁静地言道:“皇后娘娘的气色倒是越发好了。髹” 皇后畅快地笑道:“本宫素来是个身体皮实的,跟着皇上走南闯北,历经艰辛都没有病倒了,还能为了一点流言小事倒下不成?本宫行的端,站得直,清清白白不怕旁人诬告吹什么枕边风。不过是在皇家寺庙里住了一些时日,过过清净的日子。本宫依旧是天熙朝的皇后,只怕让贵妃的算计都落空了?” 她说话如此张狂?苏离兮已微显得怒色:“行的端?站得直?皇后的意思是说,皇上处置有误?听信谗言诬陷了皇后?” “啊呀呀,这可不敢当!”皇后装作很害怕的模样:“贵妃妹妹是要再扣一顶帽子给本宫?可惜,皇上现在都不愿意见你了,病成这般都不来瞧瞧?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君主恩情,当弃妇的日子不好过,皇上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苏离兮直直盯着她,一双明眸黑洞洞如同两泓秋寒之水,看得皇后心里有些不舒服。 苏离兮冷笑道:“既如此,皇后就多去侍奉侍奉皇上吧,妾身听说,您进宫快有十日了,皇上光顾着忙于国事还没有宣见您,怎么说您也是个正宫娘娘,妾身们都替您感到委屈呢!” 皇后的脸色变得忽青忽绿,咬牙言道:“贵妃真是伶牙俐齿,你病着也不积点口德,还敢来讥讽本宫?” 皇后甩袖站了起来,厉色言道:“本宫好心来沅淑殿探病,你却不知感恩。本宫就算再不得宠,也还是名正言顺的正宫皇后,皇上更离不开我们鲜卑慕容氏的支持!” 苏离兮垂下眼眸:“妾身这殿内的空气不好,皇后娘娘早点回去吧,免得污了你的身子!” 皇后眯着眼睛,狠狠剜了她几眼:“其实,本宫今天特意过来,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前几天满朝文武联名上书请愿,请皇上尽早处置逆贼安水屹。今天早上,皇上刚刚下了圣旨,安水屹大逆不道,罪无可赦,于三日后凌迟处死。” 苏离兮蓦然睁大了眼眸,浑身颤抖起来! “你可知晓什么是凌迟处死?本宫来给你解释解释,凌迟,又叫做千刀万剐。乃是将人犯身上的肉一刀一刀都割去。先切脸颊,然后是手足,再是胸腹后背,最后是枭首。割到最后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那人犯还能继续呼吸着。” 苏离兮的手紧紧抓住了床褥,指尖掐的发白。 “贵妃妹妹,你可要抓紧时间营救他呀!否则,三日后本宫准备亲自去观刑。” 皇后看到她的模样甚是得意,笑着言道:“看在往日的姐妹情分上,本宫好心过来提醒贵妃一下,你与安水屹恩爱夫妻一场,多准备些纸钱和香烛,好歹哭上几声吧!” “哈哈、哈哈、哈哈……”皇后高声笑着,转身离去! ~~~※~~~※~~~※~~~※~~~※~~~ 铅灰色的天空上乌云密布,北风卷着雪花漫天落下,白莹莹的厚雪将整个天熙宫覆盖住了。 远远近近的楼阁上,宫檐上,湖面上,树木上,道路上盖着厚墩墩的一层雪,将世界染成了洁净的银白色。 雪越下越大,一片片雪花在凛冽寒风中飘舞着,宛如一只只洁白的蝴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渐渐模糊了苏离兮的视线,她跪在皇帝回紫宸殿的必经之路上,默默地等待着。 既然见不着杨熠,便只能拦路求见。事到如今,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她本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不如其它妃妾们都有母族支持。她一个宫舞伎出身的女子,除了依仗小九的爱,没有任何的办法! 此刻,她的披风上、头发上、眉毛上,眼睫毛上都沾满了雪花,整个人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不远处的芜歌和芜喜焦虑地走动着,劝了多少次仍旧无法阻挡贵妃的决心,她冒险前来当众拦截圣驾,似乎抱有赴死之心。她们真是想不通呀,一个往日的旧友值得贵妃娘娘冒死觐见吗? 风雪中苏离兮低声地咳嗽着,虚弱无力的容颜之下有一双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昨天去紫宸殿求见皇帝再次被太监们拒绝。如今时间紧迫,两天后就是处死安水屹的期限,千刀万剐之刑骇人听闻,一刀一刀的割下去受尽折磨。 就算是以命换命,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她也要留下安水屹的命。 温度似乎正一点点离她而去,双手冰凉的如同一块寒冰,本就生病的身体愈加痛苦,混混沌沌中她的身子僵硬无比,只凭着最后一点点信念支撑着毅力。 她的耳边,忽然响起安茉葭的话…… “苏离兮,我哥哥多次于危难之中救你性命,你是不是也该赌上自己的性命,赌上杨熠对你的爱,救我哥哥一次?……” “若是到了那一天,你苏离兮尚且有几分良知,就保我哥哥一命!……” “你说呀!我要你现在就发下毒誓,将来杨熠要杀我哥哥之时,你定会拼死相护,哪怕失去杨熠的爱和信任,也会护住我哥哥的命!这是你欠我哥哥的债。” 苏离兮低垂下脑袋,双手握拳,秀眉紧蹙。 去年的某一天,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她与安水屹在敬王府大门前告别。 安水屹轻轻地拥抱着她,良久、良久…仿佛,今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的眼眸中溢着淡淡的伤感,在她的耳边低语:“等我回来!” “水屹……”苏离兮潸然泪下,一滴滴温热的眼泪落在雪地上,瞬间滴穿了那厚厚的雪层。 水屹,你要坚持住,我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救你。 前方的正路上,皇帝的龙辇车和仪仗正朝着这一边走来。手执刀戈的禁卫兵两旁开道,数十名宫女、太监们缓步跟随。正中那明黄-色的厚重帏帐随风微微飘起,杨熠端坐在暖气四溢的辇车内,闭目养神。 整个皇家仪仗队、上百号人悄然无声,只有那滚圆的车轮子碾压着厚厚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龙辇车一滞,突然停了下来?杨熠缓缓睁开了眼眸,只听得志太监的脚步声匆匆走过来:“启禀皇上,前方…前方…” 得意吞吐着不敢说,杨熠听得不耐烦:“前方怎么了?” 得志汗漓:“皇贵妃娘娘跪在前方的路上,贵妃、贵妃她来拦圣驾了。” 言罢,他心虚地低头。辇车外的宫女、太监们惶骇地对视着。 天熙朝传承几代皇帝了,从来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个失宠的后宫妃妾竟然敢当众阻拦圣驾龙辇,按照宫规这是毒酒赐死的罪过,宸贵妃她真是自己找死又连累他人呀! 杨熠蓦然抬眸,幽深的眸光中闪动出冷冽之光…… 第三百九十四章 无言的痛 杨熠抬手揭开前方遮挡的黄帏帘,向不远处的道路上看去。 白茫茫的大雪中,一个女子瘦弱的身影跪在路上,呜咽的寒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激荡起一层层雪花飞舞,如同一个雪人般随时都会倒下。 苏离兮未施脂粉,神情泫然欲泣,雪光中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一双绝境中倔强的眼眸,正越过了风雪盯在他的龙辇车上。 杨熠心头一痛,咬牙言道:“绕过去!” 得志公公汗颜,苦着一张脸言道:“皇上,宸贵妃娘娘这是有备而来呀,这条路是回紫宸殿最窄小的一条路,庞大的龙辇车只能直行,不能绕弯。” 言下之意,皇上若是不下龙辇车步行?就只能将车子从皇贵妃身上碾压过去了髹! 杨熠的神态变得肃穆森严…… 得志觑着皇帝的脸色,试探地言道:“皇上,您看这?…几位重臣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商议国事呢。要不然,奴才派几个宫女过去,将贵妃娘娘请起来!” 说好听一些是‘请’起来,实际上就是拉扯起来驱赶走。皇贵妃既然不要了脸面,将堂堂君王逼迫得无路可走,那就别怪旁人对她不客气了。 杨熠闭目长叹,无力地抬了抬手:“让开,朕要下车!” “诺!”一行宫女和太监们赶紧向两旁让开,腾出了一条道儿来。 杨熠下了龙辇车,一步一步向苏离兮走去,得志慌忙上前将一件黑貂皮大氅披在皇上的后背上,杨熠肩膀一甩,将大氅扔在地上,得志再不敢多事了。 杨熠缓步行走着,绣金丝线黑边腾龙云纹的靴子踩着厚厚白雪上面,留下一行深灰色的痕迹,寒风卷着他膝下明黄的龙袍角儿翻转。 他来到她的身边,低头俯视着她瑟瑟发抖中又坚定支撑的身体:“皇贵妃这是在做什么?冒死觐见、还是要血溅当场?” 苏离兮抬眸,凄迷地眸光中闪动着祈求:“妾身冒死觐见,求吾皇开恩饶恕安水屹一命。” 杨熠负手而立,垂下眼帘:“朕若是不答应你,你待怎样?” 苏离兮一抖,继续倔强地言道:“安水屹于苏离兮是挚友、是恩人、是知音,离兮断断不能亲眼看着他去死,离兮断断不能忘恩负义!” 杨熠努力控制着嗓音,有些哽咽扭曲:“他是你的挚友?是恩人?是知音?那么在你苏离兮的心中,朕算个什么东西?”他当初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她,如今算是自食恶果了。这么些年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照旧暖不热她冰冷的心。 他蓦然提高了音调,指着天空吼道:“朕从来都不个算什么!” 雪花飘飞,寒冷横行!杨熠的声音飘荡在她的耳边…… 苏离兮心疼如绞,只觉得自己的喉头儿有一股腥甜味道隐隐滚动。周围的温度下降飞快,如同冰窖一般令人彻骨寒冷。 她眼眶里蓄满了泪,强忍住气息言道:“皇上在离兮的心中是夫君、是爱人,是我孩儿的父亲,是离兮生命中最最重要之人,是离兮要追随一生一世的男人。若是如今遭难之人是皇上,离兮同样会以命相搏,救护皇上!” “赫赫、赫赫……”杨熠冷笑着:“苏离兮,你太贪心了。若是朕与安水屹同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你只能救一人,你会救谁?” 苏离兮顿时语塞,无以对答! “你心里但凡对朕还有那么一点点情意,就不该来这里逼朕。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两全之美,朕和安水屹,你只能选择一个。” 苏离兮还待要说话,杨熠倦怠地摆摆手:“你回去吧,后宫不得干政,安水屹的事情朕自有主张。” “皇上刚刚下了圣旨,要凌迟处死水屹!”苏离兮挺直了腰身,倔强地言道“皇上若是不能宽恕安水屹,离兮只能同他一起赴死,以报答他对妾身曾经的救命之恩!” “赴死?你要与那安水屹同生共死?”杨熠身子一晃,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同生共死,好一对情深意重的有情人。 杨熠的脑子里嗡声作响,一种无以言述的痛楚萦绕于他的心头。他是这样的爱她,无条件的选择相信她。她和安水屹在一起住了两年,她说没有任何肌肤之亲,他也愿意相信她。他不顾众臣的反对册封她为皇贵妃,甚至放弃整个后宫的如玉美人,只要她一个。 如今,她却为了另外一个男子,竟然要去死? 他喘了两口气,艰难地抬眸:“你为了一个旧日情郎,便不顾自己的身份,不顾我们的辉儿,不顾朕对你的一片真情。你想抛弃朕和儿子,去死?好、好、好……” 他脚步踉跄了一下:“你愿意跪、就跪着吧!” 而后,杨熠绕过她的身子,向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苏离兮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仿若和风雪融合在一起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她悲伤地喃喃语道:“小九,小九,你终不再是离兮的小九了。” 苏离兮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漫天白色的雪雾瞬间都变成了灰黑色,她再也压制不住嗓子里的那一股腥甜,张嘴“噗……”的一声,喷出一片鲜血来。 众位宫女发出一声惊呼,芜歌哭着叫喊道:“娘娘吐血了、娘娘吐血了!” 温热的血迹染红了她身前的一大片儿白雪,令人触目惊心! 刚刚走出几步的杨熠,猛然回头疾步跑回来,将昏倒的苏离兮抱入怀中:“离兮、离兮、苏离兮!” ~~~※~~~※~~~※~~~※~~~※~~~ 沅淑殿,苏离兮躺在床榻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眸,脑袋依旧是晕沉沉的,鼻息间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清冽味道。 杨熠坐在床榻之前,侧身从一旁的金铜盆子中拧出一条热手帕子,轻轻擦拭她的手。 二人的目光对峙在一起,心中均是一痛,又迅速地移开了。 杨熠将手帕子丢在水盆中,溅起一片水花儿。二人呆呆坐着,一时无语中,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苏离兮知道僵持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如何恳求他都是不行了,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 她身上的余热还未消退,就冒着寒风和大雪在冰冷的地上跪了半天,气急攻心之间吐了血,倒是将众人都着实吓了一跳。 皇帝当场就发了怒,怒斥太医院那一群庸医无能,治疗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将皇贵妃的身子调理好。他亲自抱着她一路快跑,将她安置在沅淑殿的床榻上。宫女和太监们忙成一团儿,唯恐触怒了圣意殃及池鱼。 刚才看着她昏迷不醒的样子,他又急又痛,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有太医来把脉诊断,慎重换了一个药方子,叮嘱贵妃要注意修养,宁神静心,不可多虑。 芜歌用红木托盘端了药碗来,杨熠默默无语地接过来,用调羹一勺一勺的喂她。 苏离兮亦是默然无语的张嘴饮下,殿内静悄悄地仿若无人之境,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那苦涩的药汁入口,她食不知味,大概是心里的苦涩远胜于药物之苦。 她的身体正在发烧、烧红了脸颊,三千柔丝随意披散着,她倚靠在那里弱弱无助的神态让他心疼难忍,可他又不能答应她的请求。安水屹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更何况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没有一个帝王愿意留下一个极为可怕的隐患。种种证据都表明安水屹在安氏余党中的威望太高,有多少不死心的人想要将安水屹推出来马首是瞻、起兵造-反。活着这个世上本就有太多的不得已,就算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 他与太平盛世的皇帝不一样,他是品尝过亡国滋味的皇帝,更加珍惜好不容易收复的稳定局面。 一碗药吃完,他又亲手捻起手帕子为她擦拭嘴角的药汁。苏离兮撇过脑袋去,似乎不愿意与他接触? 杨熠暗叹一声,言道:“你好好休养吧,朕改天得空了再来看你。辉儿还指望你的疼爱,朕仍然将你视为珍宝,朕和儿子才是你的亲人,孰轻孰重?你好好想一想!”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她是一个固执的牛脾气,认准了事情很难回头。杨熠站起来准备离去…… “小九……”苏离兮虚弱地叫道。 杨熠停止了脚步,只听苏离兮问道:“什么时候行刑?” 杨熠回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后天!” 她平了平激荡的心绪,言道:“明天让我去天牢,再见水屹最后一面!” 苏离兮的音调变成了祈求,红红的眼眸中溢起了泪光:“最后一次求你,就当是、给他送送行。” 杨熠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在揣摩着她的心思。 他迈着大步向殿外走去,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展开营救 得到他的恩准,苏离兮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地跨在床榻上。 她的思绪纷乱中带着紧张,好、好,终于可以去天牢探望水屹了。 到那时,悄悄带上一把锋利的匕首,让水屹假意劫持着自己逃出去。想来,她这个皇贵妃的身份,能够让那些看守的兵将们有所忌惮?就算是禀告给皇帝,小九也要好好掂量掂量。这是她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怕只怕,安水屹不肯配合自己。 心中有了信念,便一定要好起来。苏离兮强撑住精神,开始计算着如何劝说安水屹‘挟持’自己?按照水屹的品质和心性,大概是不愿意利用一个女子来换取自由。该如何说服他呢? 宫女们来来回回,端来饭菜、补汤、糕点,她本不愿意吃,觉得有些反胃。然,为了补充体力只能强迫自己多吃一些蠹。 芜喜进来禀告:“娘娘,太医院的副院首诸葛大人亲自过来了。” 苏离兮心头一愣,太医院的副院首?她知晓太医院的院首和副院首都是极其有身份之人,他们医术高超,品级尊贵,除非是皇帝或者皇太后病了,才会亲自来诊脉。自己一个小小的妃妾,有些难以担待髹。 芜喜知晓她疑惑,便言道:“娘娘您吐了血,皇上十分担忧,特意下了御命,让副院首亲自过来诊脉。” 芜歌言道:“娘娘,可见皇上心中有多么珍爱您,您就安心养病,别再折腾了。” 苏离兮垂下眼眸:“请诸葛大人进来吧!” “诺!”宫女们将淡蓝锦缎细纱的床帏帘子放下来,遮挡住苏离兮的面容。 不多时,一个白须苍苍的老太医带着两名医仆走进殿内:“老朽诸葛凌云,拜见贵妃娘娘。” 苏离兮不敢怠慢,抬手言道:“诸葛大人请起,芜歌,快奉茶水!” 诸葛太医慈祥地笑道:“不忙客气,职责所在,老朽不敢有负皇恩,待老朽先为贵妃娘娘诊脉吧!” 于是诸葛大人走进床榻前,宫女配合着他的行动,将苏离兮的一只手腕拿出床帏,轻轻放在床边的诊木上面。太医给后宫妃妾看病的规矩,两个人并不是面对面,只能将贵人的手腕露出来诊脉。 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苏离兮看见诸葛大人的神态专注,细长的白眉微微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芜歌见状有些担忧:“大人,我家娘娘适才吐血了,请您好好看看。” “请贵妃娘娘再换另外一只手!”诸葛大人细声言道。 苏离兮将手腕伸出床围帐:“敢问诸葛大人,本宫的病情如何?”她现在一心想要好起来,好谋划营救安水屹的事情。能够请到这位诸葛大人亲自治疗,自然是最好不过。 忽然,她心头一惊,微微感到有些不对劲,那位诸葛大人搭在她手腕的手指,正在轻轻地敲击着? 《梨花落》?是梨花落的舞蹈节奏?苏离兮蓦然睁大了眼眸,心中升起一阵异样之感。 诸葛大人默不作声,继续在她的脉搏上敲击着节拍。苏离兮屏住急促的呼吸,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没错,是《梨花落》那特别的节奏,是她与安水屹共同创作的《梨花落》。若不是安水屹身边极其相熟之人,绝不可能知晓的如此清晰。 那一年,她被人拐骗去京都城,来到录州地段上的一间客栈,与安水屹巧遇。正是依靠着这一段节拍,让水屹成功的辨识出自己。 苏离兮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芜歌,你带着大家先出去,我有一些病情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些诸葛大人。” 女子们有一些私密病情,不愿意让旁人知晓,娘娘想要单独与太医谈谈不足为奇。 “是,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呼唤奴婢们。”芜歌并没有怀疑,带着众位宫女退下。 待众人都离去了,苏离兮一把儿揭开床帘,坐直了腰身,急切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诸葛大人并不忙着回答,转身唤了那两位医仆上前:“贵妃娘娘莫慌,您且看看此二人是谁?” 那医仆走了两步,靠近苏离兮:“离兮姑娘,您还记得在下吗?” 苏离兮定神看去,那医仆中年的模样,面容十分普通,竟是一点点印象都没有。正在她疑虑之间,那男子将脸颊上的一张面具取下来,露出他的真实面目。 苏离兮顿时惊讶,结结巴巴地言道:“你、是你……” 这一个男子正是安水屹身边的贴身随从,小唐! 另一位医仆也上前揭开面具,竟是是当日里常常出入敬王府的方太医。他曾经照顾怀孕中的苏离兮,是安水屹的至交好友。大齐灭亡之后,天熙兵将四处搜捕安氏余孽,方太医身为敬王府人,人人皆知,自然是消失不见了。 苏离兮有些激动的问道:“小唐,方太医,你们来此何意?” 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些人正在积极营救安水屹,她并不是孤立无援的。她不由对明日前去探牢的计划,又多出了几分信心。等安水屹‘挟持’自己出了京城,若是成为有他的旧日部下接应?那就更好了。毕竟她有些心虚,怕弄巧成拙,耽误了水屹。 小唐撩起衣袍,跪倒在苏离兮的床边:“求苏娘子救我家王爷。实话告诉您,我家王爷本不该被他们抓到,只是听信了慕容氏四处散播的谣言,说贵妃娘娘您因为《梨花落》艳-图书册而遭到皇帝的厌恶,朝中重臣联名上奏,要皇上清君侧、杀妖妃,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王爷急得一夜未眠,不顾众人的劝告,冒险潜入京都城想要带您走。谁知,一切都是慕容氏设下的圈套。他们以娘娘为诱饵,我们一入京城便中了埋伏!” 苏离兮黯然语道:“原来如此!” 安水屹处处为自己着想,此情此意无以回报。慕容皇后以自己为天敌,抓捕安水屹之毒辣心思,昭然若揭! 诸葛大人言道:“老朽乃一介医师,行将朽木,不堪重任,本不愿意参与安氏与杨氏之争。但是,水屹侄儿是老朽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晓,他的一身医术便是秉承于老朽,算是我的半子、半徒。老朽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怎忍看着水屹被人凌迟处死?唯有舍得这一条老命,救水屹侄儿渡过此劫。” 方太医疲惫地言道:“在下等人连日来多方奔走,营救王爷,奈何京城天牢守卫森严,层层关卡,滴水难入。只得请人做了面具潜入宫中,暂时冒充诸葛大人的医仆,以待图谋行事。” “这几日,我等观察到贵妃娘娘并非对我家王爷完全无情,您多次恳请昏君宽恕,竟然冒死拦截圣驾,累得吐血,其心可鉴,这才敢来相见!” 苏离兮点头:“离兮是一个最无用的人,但也愿意竭尽所能。皇上已经同意我明日前去天牢探望水屹,我准备……” 当下,苏离兮将自己心中的计划全盘说出。她充满希望的看着三人,盼望得到三人的赞同。 诸葛大人、方太医与小唐对视一眼,略微思索片刻,纷纷摇头:“此计不妥当,怕是难以成功。” “为何不妥?”苏离兮问道。她愿意舍弃自己这条命来救安水屹,难道还是没有几分把握? 方太医皱眉言道:“娘娘,您虽然是一片赤诚之心,却太小觑天熙兵将的实力了。想那天牢重地,乃是关押天熙重犯所在,多年来劫狱之人不在少数,却从来没人成功过。里面无不是穷凶恶极的罪人,或是朝廷在押的谋逆不赦之人。周围驻扎着精铁重兵,看守之人亦都是精英之才,各个武功高超,心思缜密。” 小唐补充道:“我们曾经多次窥探天牢,也曾派人千方百计地潜入打探,可惜都枉死在了里头儿。其中的严密防守,令人难以想象。据说道路迷惑,岔道众多,陷阱颇多,机关重重,犹如迷宫,就算王爷‘挟持’了您,若是没有熟悉之人带路,你们在里面绕来绕去,几天走不出也有可能。” 苏离兮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若是走不出来,两个人筋疲力尽中也难逃暗算! 诸葛大人捻须,摇头道:“更何况,水屹侄儿现在是朝廷重犯死囚,马上就要行刑,不知道多少人防备着他逃跑,又不知有多少人暗暗筹谋营救于他?天熙众兵士必然将天牢包围个水泄不通,就算是一只蚊子也难以飞进去。” 第三百九十六章 展开营救2 方太医言道:“就算娘娘和王爷侥幸走出天牢迷宫,距离城门尚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还要经过几条街市。挟持贵妃,妄图逃跑,那是一件惊天动地之举,必然引来京城各方人马和高手聚集,只怕皇帝都会亲自出动。蠹” “天熙兵将中善于暗箭者甚多,轻功高手多不胜数,他们想要堵住你们二人易如反掌,在暗处对着王爷的背后放几支冷箭,或者干脆连接娘娘一起击杀,正和了慕容家族的心意。” 苏离兮越听越是心惊,暗道自己果然是个鲁莽之人,若是按照自己的浅薄计划行事,十有八-九会连累水屹被害!她虽然挡在水屹的身前,却奈何不来背后射来的无数冷箭。 “那该如何是好?”苏离兮心急如焚:“如今所剩时间不多,每过一刻我便多一分彷徨。后天一大早便会行刑,你们可有万无一失的计策?” 诸葛大人凝视着她,缓缓地语道:“这便是我们来求见贵妃娘娘的缘故了!” 闻听此言,苏离兮忽然平静了下来。看来,方太医他们心中早有谋划。 小唐恳切地看向苏离兮:“还望苏娘子不计个人安危,救王爷于危难之中,在下等必然感念您的恩德,永世不忘。” 不计个人安危?想来是她要冒死救人了? 苏离兮冷静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只管说来,只要能够救出水屹,苏离兮…万死不辞!” “好!”方太医赞叹道:“苏娘娘女子不让须眉,义薄云天,令在下等深感佩服。我等本想求娘娘前去天牢探望王爷,不想娘娘已经得到了皇帝的准许,这就离我们的计划更近一步了。” 当下,几人将营救安水屹的计划一一道来,计划如下髹: 明日一早,苏离兮奉皇命进入天牢探望安水屹,方太医和小唐佩戴易容面具,扮作近身侍奉贵妃的太监一同前往,混入天牢中。 见到安水屹之后,瞧准时机暗中释放一种诸葛大人秘制的迷-雾药,可使周围跟随的宫女、太监们、还有看守兵士们昏迷片刻。至于苏离兮、小唐和方太医事先就服用下解药,并不会被迷晕。此药最大的妙处是让人无法察觉和回忆,只当自己不小心打了一个盹儿,有瞬间的错觉,并不知晓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利用这个时间上的错觉偏差,进行‘偷梁换柱’的计策。 小唐和安水屹互换衣服,小唐易容成安水屹的模样继续关押于天牢中,而安水屹穿上小唐的衣服。贵妃娘娘探视结束,带着众位宫女和太监们离开天牢前往鱼鳞巷的苏宅小憩。那里守护薄弱,早就安排了安水屹的心腹们接应,可以立刻离开京都城。 由于,天牢中的犯人安水屹并没有走失,所以不会引起当场的混乱。待到若干个时辰之后,他们在行刑时验明正身,安水屹等人早就出城远去了。 方太医言道:“萧都统扮作苏宅的杂役,已经混在里面多日,早就摸清楚了撤退的路线,就等娘娘将王爷带入院子。” 小唐激动地言道:“此计划可谓周密,在下的身高和体型与王爷极为想似。并且,在下从小跟随着王爷长大,对王爷的神态、语调、习性了如指掌,能模仿个八-九不离十。这里早就准备好了王爷的易容面具,寻常人等根本无法分辨!” 苏离兮忧伤地看向小唐,言道:“你虽有代主赴死之心,按照水屹的品性,他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小唐黯然言道:“我自小是王爷的奴仆,王爷却待我犹如亲兄弟一般,安小唐自愿替王爷受那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以报答敬王兄弟之情。王爷没有吞食解药,也会处于迷茫之中,方兄会再给王爷服用一种软骨之药,使他暂时不能说话反抗,等王爷恢复体力以后,大概已经安全了!” 苏离兮心中不忍,可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若是‘人犯’没有逃出天牢,安水屹自然就安全很多了。 方太医无奈地摇头:“贵妃娘娘且不要担心旁人,您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若是没有这个物件儿,我们根本走不出多远!” “…就算逃出了天牢,也难逃京城门严格的通关检查,还有向南一路上的各个关卡,若是不筹备详尽,早晚都会被抓回来。毕竟我们人单势薄,不能与天熙兵硬碰硬争斗!” 苏离兮问道:“是什么东西?” 诸葛大人言道:“是皇帝身边特有的令牌--御龙令!” 苏离兮默默念叨:“御龙令?” “此令牌乃是天熙朝的通关令牌,共有四块儿,分别可通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由历代的天熙皇帝亲自调配,只有遇到十万火急的军务才能启用。如今,御龙东令在慕容老贼的手中,所以慕容家在东边畅行无阻。西令在昶大将军手中,北令在权大将军手中。目前,唯有南令就在皇帝的手里。” “我等众人,计划装扮成天熙兵将的模样,一路向南疆方向走,还望娘娘可以拿到御龙南令。天熙兵将见到御龙南令,如见到皇帝亲自签署的通关令,决计不敢有半分阻拦,唯有听命放行。” 苏离兮惊讶地抬眸:“你们、你们要我去偷御龙令?” 三位男子注视着她,坚定地点点头。苏离兮不由心慌:“我、我去哪里偷这御龙南令?我根本不知晓它长得什么模样?” 方太医言道:“在下等耗费巨资,才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那御龙南令就在紫宸殿皇帝的寝殿内。今夜之内,贵妃一定要拿到这块南令牌,否则,计划将无法进行。” 方太医从怀中掏出一幅薄薄的图纸,图上绘有两面乌黑色的金属长方形令牌,正面用篆体雕刻一个‘御’字,反面则是雕刻一个‘南’字! 小唐言道:“苏娘娘,请您看好了,这便是御龙南令的模样,娘娘只要照着这个模子寻找即可。” 苏离兮双手接过图纸,低头仔细端详一番。 她纠结地言道:“皇上为人十分警惕,放荡不羁的外表之下圣心难测,只怕离兮难以得手。何况,那紫宸殿戒备森严,寝宫宽大,摆设众多,我怎知它藏在什么角落中?寻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诸葛大人言道:“贵妃娘娘若是不能得手,这世上再无旁人可以得手了。世人都知晓,宸贵妃深得皇帝的圣心和信任,您对紫宸殿又颇为熟悉。在下听闻,很少有后宫妃妾能够进入紫宸殿寝宫,您有一段时间却可以随意出入。我们相信,您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不过,此计定会连累到您,将来事情败露,娘娘必定会受到责罚,惹来皇帝的天威之怒,说不定还会招来杀身之祸?最少也是个废除妃位,打入冷宫。娘娘是不是怕了?” 苏离兮默然,心中暗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小九都不会杀自己的。冷宫便冷宫吧,她原本就不稀罕这个什么皇贵妃称号,凭白招来了不少祸端。等将来小九消了气儿,看在辉儿的情分上,还是会原谅自己的! 方太医言道:“御龙令一旦丢失,天熙皇宫必然大乱,我们可趁机多多赶路程,王爷便又多了几分安全。” “好,我去偷!” 苏离兮下定决定,小唐为了安水屹舍身取义,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冒着失去皇帝圣心的危险,去救安水屹! 赌上自己的性命,赌上小九对自己的爱,只要能够救出安水屹,将来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苏离兮言道:“请诸葛太医为离兮开一剂猛药,离兮现在仍然浑身无力,我要速速好起来,搭救水屹。” 诸葛大人从衣襟内掏出一个药瓶:“此丹药可保娘娘三日内精神百倍,才思敏捷,行动灵巧。不过,是药三分毒。三日之后,娘娘只怕会病情加重。” 苏离兮将药瓶接过来,眸光沉稳平静,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是夜,月朗星稀,大地一片寂寥! 苏离兮服了诸葛大人开的汤药,浑身退了烧,似乎舒服了很多,她早早便躺在床上酣甜的睡觉。 宫女们为贵妃娘娘掖好了被子,轻轻放下了床帏,将殿内的几盏宫灯熄灭了,只留下角落中的一盏羊油蜡灯。而后,她们悄无声息都走出了寝殿。贵妃娘娘好不容易睡着了,大家自然不敢打扰分毫。 “吱扭……”一声,两扇殿门被关上了,周围变得异常宁静起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盗令牌 过了一会儿…… 昏暗中,床榻上的苏离兮忽然睁开了眼眸,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里闪着点点光亮,她侧耳倾听一会儿,感觉到周围真的没有声响了,殿门外守夜的两个宫女亦是昏昏欲睡中。诸葛大人的丹药果然十分有用,此刻的苏离兮浑身充满了力气,视力、听力、注意力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好程度。 一阵风在外吹过,宫墙内枝桠上的积雪发出沙沙作响。 苏离兮从床上坐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衣柜前,挑选了一件平日里舞蹈练功穿的简洁衣衫,方便等一下的行动敏捷。 那一长排的沉香木白梨花屏风静静地竖立着,苏离兮看着上面绽放的一朵朵雪白梨花,心中有些迟疑。小九知晓她特别喜欢梨花,特命手艺高超的工匠们精雕细琢,制作了这八扇屏风,用了最好的湘绣和云金薄纱。沉香木散发的淡淡韵香沁人心脾,就算是寒冷的冬季中也仿若能感受梨花绽放的春意髹。 屏风后面藏有一道暗门,可直达地下密道通往小九的紫宸殿寝宫。这本是小九与她暗付爱意的通道,如今反被自己利用来背叛他?苏离兮很是内疚,可是一想到安水屹的性命,便容不得她犹豫了,只能咬牙走进了密道。 这是苏离兮第一次进入密道,以前都是小九过来探望她。小九曾经戏言:什么时候她肯放下面子,亲自下密道前往他的寝宫,便说明她是真正的思念于他,想要与他甜蜜欢好。男人有时候也希望女子主动热情一些蠹! 密道两旁是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每隔上一段路就镶嵌着几颗夜明珠,散发出幽幽莹莹的光亮,虽然不比灯烛亮堂,却足够看清楚脚下的路。 夜半时分有些寒冷,她独自摸索着墙壁走了一会儿,邪风入骨,莫名觉得一股股寒意蠕蠕爬上脊梁。她了解小九的作息习惯,这个时辰他应该在紫宸殿的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她不敢耽误太久。万一小九提前回到寝殿内睡觉,她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七转八拐好不容易走到了密道的尽头,轻轻推开一扇小木门,隐隐可见也是一扇屏风,上面绣着锦绣万里江河山水,彰显着大气又磅礴。透着那一层薄薄的纱,她看见寝殿内空荡荡的,只有几盏昏暗宫灯发出橘黄的光线。 她的心中不由暗暗窃喜,自己的运气不错,此刻殿内一个人都没有。寻常人不得靠近皇帝的寝宫,唯有几个贴身宫女和太监才有机会进来。 抬头是美轮美奂的盘茎莲花藻井,透过窗子她看见外面的宫檐下悬挂的几只灯笼,在夜风里悠悠的摇荡着。苏离兮不敢浪费时间,按照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寻找那一块御龙令牌。 寝殿内各类的布置依旧熟悉,看着殿内里情景,脑海中闪过往日的甜蜜,她有了一种别样沧桑的感觉,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潜入这里‘偷’东西?这样做十分对不起小九的信任,可是性命攸关之际,她顾不上太多了。 一个一个柜子翻找起来,又要迅速的恢复原样,不能给人发现任何痕迹。从南向北,由东向西,排除了多宝格子,书架柜子,玉器摆设,瓷器古玩,书画字帖,镜奁箱子,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存放东西的地方,甚至将青花瓷瓶子倒翻过来看看。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苏离兮的额头开始出汗,她的心情越来越烦躁,越是着急就越是找不到。她一边寻找着,还有一边机灵地竖起耳朵来,随时倾听着寝殿外面的动静,稍有个风吹草动便立刻躲藏于黑暗的角落中。幸好她吃了诸葛大人的提神丹药,否则根本不可能应付当下紧张的情形。 御龙南令、御龙南令,你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从来没有做过‘贼’的苏离兮,心虚不已,心中觉得找到令牌的希望极其渺茫。 苏离兮站在大殿的正中央,内心懊恼不已,目光扫过一件件摆设,都翻找过了呀,一丝丝痕迹都没有发现。难不成,这殿内藏着很多暗箱机关?那她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她的目光落在皇帝的龙榻上,就剩那床榻周围和床底下没有翻了。想到这里,苏离兮向床榻走去。 正在此时,她的耳边传来几个脚步的声音,还有得志太监的细声细语:“皇上,您慢着一些,这些奏折都要拿进去吗?” “嗯!”杨熠唔了一声:“朕还不困,再看上几本。” 苏离兮大惊失色,皇帝已经到了寝殿门外,她再跑回屏风密道肯定是来不及了,附近也没有什么暗处给她藏身。 胡乱张望之际,只听“吱扭……”一声,寝殿大门被人推开,她就要和皇帝撞上一个正着了。于是,本能之中她慌不迭得爬上了龙床,钻-进那柔软光滑的锦缎被子里,将自己卷在了里面。 得志太监言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您早点儿休息吧。奴才们都告退了!” 杨熠冷冰冰地声音传来:“明日一早,朕不要你侍候了,你陪同皇贵妃前去天牢,一路上要保护好贵妃的安全。” “诺!”得志行礼退下。 殿门合上,皇帝并无睡意,坐在书案前翻阅起了折子。 床榻上,苏离兮暗暗叫苦不迭,她被拘于此地进退两难,现下该如何是好? 她隐隐约约听到床铺垂帘之外,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偶尔还有书写的声音。她掀开金丝曼帘的一角,悄悄探头看去…… 不远处,柔柔灯烛光线模糊地蔓延出来,映出小九的侧影来。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犹如刀刻,神态忧郁显得心事重重,也不知道有多少烦心的事务纠缠于心? 苏离兮重新躺下去,眼眸盯着头顶上的金玉络子流苏发呆。她的手抚摸过光滑的床褥子,忽然在枕头下面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暗扣?她心念一动,这龙榻上果然藏有机关? 苏离兮转身掀开了枕头,待要低头细看…… “谁?”杨熠低沉而凌厉的声音传来。 接着,杨熠迅速站起来,转身一把拔出墙壁上悬挂的青龙宝剑,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床边,一手儿挑开了帐子向里面看去…… 龙榻的角落中,一个女子蜷缩于床角,神态惶惶,目光惊恐的望着他! 那床榻上的小女子满脸惶骇,一双含水光的眼睛怯怯生生,细细弱弱的脖颈白得如羊脂玉一般,看到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利剑,她绷得浑身发僵,缩着脑袋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离兮?”杨熠一愣,神色顿时变得深浅难辩。 他狐疑地低呼一声:“怎么是你?” 殿门外,走廊上传来无数个皮靴的脚步声儿,似乎还有兵器震动的声响,苏离兮惊恐地看向殿门,这紫宸殿平日里看不到几个人影,稍微有一点点动静便冒出这么多的兵士来?怪不得人人畏之为龙潭虎穴。 一个禁卫长伏在殿门上,紧张地问道:“皇上,里面出了什么事?” 杨熠收起了宝剑,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平静地言道:“无事,你们都退下。” 外边的人们虽然心中疑虑却是不敢多嘴,适才明明听到了皇上的怒斥声?是什么‘刺客’竟被皇上包容? 得志太监走过来,给大家使了个眼色儿,他们只得拿着兵器散开了。片刻间,紫宸殿内外再次恢复了宁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杨熠转身,看向床上的小女人。 苏离兮心乱如麻,纤纤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绸缎,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手指关节被虏的泛白。 烛火摇曳间,一点点儿浅笑映上了他的眼眸和唇角儿,自从紫宸殿与沅淑殿的密道修成以后,这可是苏离兮第一次来探望自己,她半夜里肯主动来爬床?是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倒让他有些意外之喜。 “你来做什么?”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苏离兮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红着脸蛋心虚的低头:“我、我……” 她这个小模样,凝脂一样肌肤染上淡淡的红,倒是有几分娇羞的可爱。 杨熠的心头微漾,弯腰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身体好些了吗?你半夜里偷偷跑过来,可是想朕了?” “啊?哦……”苏离兮彷徨地点点头,随着他的话往下回应着,畏畏缩缩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的内心极其复杂和坎坷不安,自己不是一个善于撒谎之人,面对精明如狐的杨熠更是手足无措,生怕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盗令牌2 杨熠只当她是第一次主动认错,有些不好意思,当即将她搂入怀中,温柔地语道:“你的身子还没有好透彻,何必跑来跑去的?朕岂会真正的恼怒于你,朕心疼你还来不及。” 只要她不再提安水屹的事情,他什么都可以容忍蠹。 “哦……”苏离兮抓住他的衣襟,将脑袋埋进去,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杨熠回想起刚才她惊恐的目光,就像是做‘贼’被人当场抓到一般的心虚?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丝疑虑,浓密的眼睫毛低垂交错起来,遮挡住一双深邃难测的黑眸。她为什么怕成那样? 随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又感到释然了。他在床沿边上坐下,伸手挽起她耳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儿勾缠着。 他心头泛起一股温柔又疼痛的感觉,怜悯地看着她问道:“朕刚刚用利剑指着你的心口,可是将你给吓坏了?”一个弱女子被利剑指着鼻尖儿,岂有不害怕的? 苏离兮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是……” 回想起那一把锋利的寒光,她是心有余悸,仿若随时都会刺入她的心脏。 “退烧了吗?”他温暖的手抚摸上她的额头:“看来诸葛太医的医术不错,这么快就将你诊治好了。面色红晕,体肤生香。” 她神情讪讪的,咬着嘴唇不说话了,觉得自己的心在荒芜髹。 他眉头上挑,斜斜一缕蕴含意味的目光飘过来,桃花眼里隐隐透着一种风-情的味道:“好了、好了,离兮别怕了。朕不怪你阻拦圣驾的罪过,你也吃了不少苦头。从今以后再不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自寻烦恼。既然来了、就不许你走了,今夜就在这里歇息,朕这段时间冷落了你,朕心里也不好受。” 他的心里暖暖的,这段时间因为安水屹的事情,两个人生分了很多,竟是好久都没有在一起温存了。 他黑眸里是点点细碎的柔情,这般似笑非笑的神态让她晕眩,她缓缓搂住了他的脖颈,嘴巴里喃喃语道:“小九,我、对不起……” “傻丫头……”杨熠莞尔,眸光迷迷滂滂,如同隔着淡淡的雾:“你能认错就好。朕知道你的牛脾气,倔强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逼迫着朕,也气得你自己吐血。也正因为如此,朕才知晓你毫无心机,清澈如水。在这个世上,朕只相信苏离兮一人。” 苏离兮不由暗暗愧疚,低垂下眼眸,两颊酡红,面色复杂。 他扯下玉鸾带,褪下明晃晃的龙袍,在她的耳边魅惑言道:“怨气说开了就好,朕要与离兮恩爱如初。” “小九……” “呵呵,你巴巴将自己送到朕的龙床上了,朕岂能不要?朕这个纨绔昏君,早就中了你的美人计,就算明知是个陷阱也跳下去了。” 杨熠抱着苏离兮缓缓地躺下,他吻得十分蛮横,毕竟忍了太久,又爱又恨的心思,恨不得将她的魂魄给吸出来。她的十指抠破他背上的肌肤,他依旧忘我浑然不觉。 氤氲的水气渗透出空气,她被一股龙涎香的气息紧紧包围住,无法挣脱。 她心情复杂,欢喜中带着深深的内疚,她是爱着小九的,却迫不得已要背叛他!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在彼此纠缠中溢了进来,随着脸颊缓缓的滑下,心中是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你哭了?” “小九…若是我将来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会不会恨我?然后,杀了我?” “别乱说话,你是朕的最爱,朕就是杀了自己,也不舍得杀你!” “小九……” 一轮疾风骤雨之后,她在昏昏沉沉中睡着了。 冬季的夜晚很黑、黑长…… 茫茫白雪的清辉照进来,在光滑的青砖地上铺成弥散成点点碎碎的星光。 做皇帝着实是一件很辛苦劳累的事情,特别是做一个英明勤励的贤主。无论晚上睡的多晚、无论晚上有没有睡好,到了时辰便要起来,外面传来太监的叫起声音。 杨熠的手轻抚过苏离兮的小脸,爱怜中带着几丝心疼:“朕要起床了,天色还早,你多睡一会儿。等一会你照旧从密道中回去吧。” “嗯……” “离兮…今天要去天牢…”他迟疑地言道:“你会不会和他一起私奔了?” “……”苏离兮的眸光幽幽,带着些许忧伤。 “呵呵,朕说笑了。”杨熠自嘲一笑:“天牢的防卫森严,你们就是插翅也难逃。朕不过是心里不舒服,不想让你们见面。” “我……”苏离兮欲言又止。 “什么都不要说了,朕信你!”杨熠为她掖好了被子,转身下了床,朝着外间走去。 苏离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瞧着殿外的人影晃动,等着一起都恢复了平静。 她急忙转身摸向枕头下面,试探地按下一个暗扣,‘唰……’的一声,露出一个小小的凹盒子,果然是有机关的。 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见一块乌黑精铁的令牌静静放在里面,正面上刻着一个‘南’字。她心中不由暗喜,就要伸手去拿。 刚刚要接触到的时候,她的手指停滞不前了,心中产生了深深的矛盾和斗争。那一块儿看起来冰凉的令牌,此刻变得火烫火烫起来。小九将这块令牌藏得如此贴身机密,竟是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想来,这块儿令牌真的十分重要,她这就是要背叛小九了,会不会给小九惹来什么麻烦? 刚刚与他缠绵恩爱一夜之后,便立刻在背后捅他一把刀子?她苏离兮何时变得如此不堪和卑鄙? 苏离兮的脸色满是迟疑和焦虑,拿?还是不拿?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天色依旧灰蒙蒙的,这世上没有两全之美,明日这个时候便是安水屹受那千刀万剐之刑了。 事有轻重缓急,救命要紧! 夜长梦多,急则生变!苏离兮不敢再拖延时间,直接拿起御龙令塞进自己的怀中,起床快速向着密道出走去。 一路上,她步履匆匆、心跳如鼓,仿若身后有什么东西紧紧跟随着,大概是做贼心虚的鬼祟心理吧!阴暗的地上泛着潮湿,冷气钻进她的肌肤里凉嗖嗖的感觉。 她推开暗门,转个弯儿跳上自己的床榻,将脑袋闷进柔软的被子中,好大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 怀抱中有一块冷冰冰的铁令,堵在她的心口处宛如寒冰。 ~~~※~~~※~~~※~~~※~~~※~~~ “哐啷、哐啷……”巨大幽暗的空间中,头顶上的铁链子滚动起来,发出撞击的声响。 苏离兮等人走进了一间方形铁栏屋子,脚下晃动之中铁屋子竟然向地上滑沉而去。苏离兮抬头,看着上面的光亮逐渐消失。 芜歌有些心慌,搀扶着苏离兮的手:“娘娘小心了。” 苏离兮惊叹于古人的智慧,这一间类似于电梯的屋子正不断地沉入地下,越沉越深入。不过,铁屋子之所以可以上下移动,靠的不是现代电力,全依靠若干条巨大的铁链子做牵引。 天牢中关押重刑死囚犯的牢笼,竟是藏于深深的地下?上面的一系列建筑中关押的都是普通犯人。若是不知道几个隐秘的入口,根本就无从下手潜入。并且,就算是将囚犯救出了地牢,没有上方狱头们触动机关,牵动铁链索引,依旧不能升上地面逃跑。 随着她们深入地底,周围的光线也逐渐变得幽暗起来,暗无天地的寂静让大家屏住了呼吸,彷如这是一条通往阴司地府。 下沉、下沉、再下沉……苏离兮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大概下沉了三十几米,好深的地道呀。 “哐啷……”一声,众人只觉得身子一轻,铁栏杆屋子终于落地了,不远处有几盏昏暗跳跃的铜油灯,映射出是几条长长窄窄的甬道。 得志太监打开了前方的铁门,腆着笑脸言道:“贵妃娘娘,您请!” 苏离兮淡淡瞥了他一眼儿,在芜歌的搀扶下走出铁屋子。杨熠派遣得志大太监带着若干名兵士一起随同而来,名为保护皇贵妃的安全,实则有监视督促之意。 一名黑衣铠甲的官兵走过来,抱拳行礼:“在下是看守逆贼安水屹的督官刘勇,拜见皇贵妃娘娘。” “刘将军辛苦了,不必多礼!”苏离兮端庄地抬手,目光停留在刘勇的铠甲上,专门来看守安水屹的人不是普通的狱头,竟然是正六品的督军?可见天熙对囚犯的重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天牢 “贵妃娘娘,您请这边儿走!”刘督官侧身,恭敬地言道。 苏离兮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缓步而行。正前方是一个空旷的大厅,中间点燃着几个火盆滋滋冒着白烟,若干名冷傲的兵士手执长戈站立在两旁,一圈的墙壁上悬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 锁镣、铁枷、子杻、琅铛、刑棍、匣床、钉穿、杀威棒……都是催命折磨人的东西,还有很多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刑具,上面隐隐沾着陈旧乌黑的血迹,不知有多少人丧命其中,直叫人看的触目惊心。 芜歌的神态畏惧胆怯,双手暗暗颤抖着,紧紧跟在苏离兮的身后,那些平日里在外边张牙舞爪的太监们也不敢做声儿。 其中,更有两个贵妃娘娘的近侍太监,暗暗握紧了手掌。他们是易容后的方太医和小唐,照着沅淑殿两个太监模样装扮好了,面具贴在脸上叫人丝毫察觉不出来。至于那两个倒霉的太监,早早被人打晕了捆绑在某个角落中蠹。 苏离兮的心里也不好受,不过维持着表面上的沉稳和端庄。这些可怕的兵士们,就是用这些刑具来折磨拷打水屹吗? 空气中是稀薄的血腥味道,混杂着石壁角落的潮湿青苔味儿,让人呼吸极其不畅通。转了几个大弯儿,前边出现了十几条岔道,众人惊愕这地下工程十分浩大又精密,若是无人引路根本找不到方向髹。 “娘娘,请您走这边的小路!”刘督官率先走进其中一条甬道。 道路越走越窄小,两旁的铜角油灯也逐渐少了,再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方豁然露出一大方空地来,正中间高大的铁房子子里坐着一个人。 苏离兮心头一紧,目光变得急切起来,是水屹吗? 那男子身穿一件质朴的青玄色长袍,长身玉立,背影消瘦,俊美出尘中又带着遥远疏离,显得几分孤高而哀清。 刘督官叫道:“安水屹,皇贵妃娘娘奉旨前来盘问,还不快快起来。” 那男子缓缓地转过身来,他的眸光停留在苏离兮的身上,温润儒雅的脸上勾起一抹浅笑,当真是气度冷凝,风华清隽。 一时之间,苏离兮心中有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嘴唇颤了一颤,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真的是水屹。来之前,她心中曾有过千言万语述之不尽然,到了此刻全都转化为一声伤感的哀叹。 在这一个暗无天地的地牢中,在明日就要面临死亡的绝境中,他的神态虽然略显憔悴,但仍然出尘不染宛如清朗月华高升,依旧保持着与生俱来的沉静如玉气质。 二人隔着冰冷的栏杆凝视着,久久地沉默着! 他们之间的情谊,似情非情,似友非友,似亲非亲…… 身后的得志太监心中不快,暗道这位皇贵妃娘娘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身为皇帝的妃妾却与外男藕断丝连。无风不起浪,可见外间的传言不假。 “咳咳咳!”他假假低头轻咳一声,似要打断这‘深情的凝望’。 苏离兮眸光微暗,惭愧地低下脑袋。若不是自己,安水屹岂能落到如今这般身陷囹圄的光景! “离兮……”安水屹先开了口,声音低沉而伤感:“你不该来这种肮脏的地方。” 苏离兮微微哽咽一下,上前几步双手抓住了铁栏杆,呼吸都乱了一瞬,她心疼万分。 她没有与安水屹讲话,却回头对刘督官言道:“请刘将军行个方便,将此铁门打开!” 闻言,那刘督官面色不虞,抱拳言道:“还请贵妃娘娘见谅,此死囚诡计多端,穷凶恶极。若是他发作起来怕是会伤害娘娘。为了确保娘娘的安全,还是隔着此扇铁门讲话便好。” 他们两人近距离接触,难保会出现什么‘挟持’皇贵妃之类的事端,到时候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刘将军讲话真是可笑。”苏离兮面色一沉,言道:“安水屹乃是天下名士,翩翩君子,岂会伤害本宫一个单薄妇孺?何况将军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看守,难道将军对自己的能力没有自信,怕他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刘督官语塞,干脆低头无语,何必做这些口舌之争,任她如何恼怒?左右装做闷头葫芦就是不出声儿。 “把铁门打开!”苏离兮蓦然提高了几个音调,厉色言道:“你敢以下犯上,叫本宫隔着铁笼讲话?” 她看到安水屹被人关押起来,心中本就恼怒无比,可谓是又气、又疼、又急,恨不能立刻将他带走。若是不能打开此门,就算等一下用了迷-药,依旧不能将安水屹救出。所有无论如何都必须打开此门。 刘督官退后一步,继续低头不语。周围的兵士漠然无情地站立着,手中握紧了兵戈,对皇贵妃的发怒无动于衷。 众人皆不敢接调,更没有人前来打开牢门。 “哐啷、哐啷!”苏离兮十分焦躁,狠狠地用手拍打着铁栏杆,又用身体向铁门上撞去,一下又一下,撞击出刺耳的声响:“你想要本宫撞倒在这里?” “不要这样……”安水屹看着她拍红的手掌,心中哀叹:“能再见你一面,水屹心满意足。” 苏离兮呼吸一滞,眼眸含泪,更加拼命地撞向铁门,那纤细的身体像是不怕痛了。 “开门、开门……”她一边用肩膀撞击着,一边儿尖声叫着:“若是不开,本宫就撞死在这里。”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芜歌带着宫女和太监们纷纷下跪。 众兵士见到皇贵妃娘娘如此不顾体统,当众失态,也唯恐她撞伤了自己,来日无法向皇帝交代。刘勇的目光看向了得志太监,二人相互迟疑片刻,他微微点点头。 “娘娘息怒,待在下打开此门!” 刘勇上前触动机关,沉重庞大的铁门缓缓向上方升起,苏离兮与安水屹终于面对面的站在了一下,身前再无隔阂。 彼此的眼眸中是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往日的回忆随着铁门的开启在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一段段,他们第一次在三生湖相识,他们在梨花树下绘画,他们在漫天大雪中相拥,只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没有见,此刻却仿若渡过了沧海桑田,岁月如梭。 周围的兵士们、太监们,宫女们无人离开,几十双眼眸死死盯住苏离兮和安水屹,眼睛都不敢眨巴一下。各种各样心怀叵测的心境观察这他们的一举一动。 得志太监自然不会叫他们二人单独相见,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 安水屹平静地笑着:“你看……我是个顶没出息的男人。” 此情此景下相见实非他所愿。这世间,大概所有的男人都不愿意让心爱的女子看见自己狼狈落魄的一面。 幸好,她当时没有跟着自己。 苏离兮忍住眼泪,她上前一步露出一个似哭的笑容:“别这么说,他们有没有打你?让我好好看看!” 她紧张而担忧的打量他一番,见安水屹身上的长袍虽然陈旧质朴却没有破损,还好没有见到什么伤痕。并没有出现噩梦中所见到的可怕情景。他这样的人,大概是宁死也不愿受人折辱的? 安水屹的眼眸温和:“无事,不过是被关了几日。” 苏离兮语塞,心中腾起一股窒闷感。若不是听到自己被陷害的消息,他根本就不会回转京都城:“你真傻,既然已经跑出去了,何必又回来?” 安水屹目光复杂,转移了话题:“辉儿可好,已经两岁了吧?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给孩子过周岁礼。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孩子……” 得志等太监竖耳倾听着,看这安水屹对二皇子如此挂心,难不成真是他的儿子? 安水屹的神态有些惘然:“呵呵,原本给他准备了礼物的,可惜没有机会送给孩子了。” 苏离兮心中一酸,侧脸不敢看他,低头哽咽无语!孩子实在是很小,几个月不见面就会忘记一个人。将来,更不会有人在孩子的面前提起安水屹,随着时间的推移,辉儿根本就不会知晓,这世间曾经有一名男子,做过他的父亲,待他如同亲生。 安水屹抬眸,眼神悠远而坦然:“离兮,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自古成王败寇,我安水屹有心无力,空有一腔抱负却命运不济。始终没有能力给你和孩子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 武皇将她押解到城头上献舞送死的事情,他心中至今内疚不已。 “对不起,对不起……”她面色微白,黯然垂泪:“若是没有认识我这个祸害精,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第四百章 背叛 “你从来不曾做错过什么,根本不用道歉。” 安水屹淡雅地笑道:“是天意弄人,你我有缘无分。我如今沦落至此,命不久矣,往日的旧情忘了也罢。” 苏离兮嘴唇蠕动几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安水屹重新收整了心情,温和地言道:“我还要谢谢你的帮助。你救了曾嬷嬷、青梅、老管家他们十几号人的性命。他们跟随我好多年,最后差点儿不得善终。我的罪孽又添上了几分!” “曾嬷嬷她们都还好吧!”苏离兮担忧地问道。 安水屹点点头:“已经派人将他们都安置在乡下了,以后的生活虽然清贫一些,却再不必跟着我这个无用的主子担惊受怕。髹” 苏离兮的目光忧伤,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水屹,万不可妄自菲薄。你在离兮的心中,永远都是最好的人。” 他们二人丝毫都不敢提起明日行刑处死的事情,苏离兮怕自己的眼泪会滚滚而落,更怕自己一有不慎露出马脚。 铁牢笼外边,记录时间的铜滴水漏刻不断地滴答、滴答、仿佛在催促着时间飞快的流逝。 得志太监轻轻地咳嗽几声,暗暗提示苏离兮时间差不多了,说几句就可以了,一直纠缠下去有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改变安水屹的命运? 皇帝虽然开恩见谅,可身为皇帝的女人众目睽睽之下,与安氏逆贼难分难舍、实在是不像个样子。得志向宫女芜歌使了个眼色。 芜歌在得志目光的逼迫下,只得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言道:“娘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得志也陪着笑脸言道:“是啊,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娘娘,这天牢中晦气重,您千金之体不易久留。” 刘督军主动走到牢笼大门处,‘咣当’一声儿,伸手打开了铁门。众人的目光停留在苏离兮的身上,就等着她赶紧出来。 牢笼内,四目彼此的相对,一种无言的痛楚暗暗涌动着…… 安水屹低垂下眼眸,不顾她紧紧握着的手指,将自己的手一点一点的收回来,沉沉地语道:“离兮,回去吧!” 言罢,他转身向后,背对着她。不忍亲眼儿看着她离去! 苏离兮几步上前,张开双臂主动抱住了安水屹,将脑袋伏在他的后背上,压低了声音言道:“水屹,我不会让你死的,哪怕拼上我的命,也不会让你死……” 安水屹低头蹙眉,心中一惊,意识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不自觉中,一股无色无味的青烟弥漫开来,飘散于地牢中的每一个空间…… 时间,彷如凝固在这一瞬间…… ~~~※~~~※~~~※~~~※~~~※~~~ 京城鱼鳞巷,苏宅! 临近傍晚,灯影摇曳,院子里的抄手游廊上已点燃了几盏灯笼,映地院子里的青石地砖红红一片。 得志太监焦急地站在二进院子门口等待着,贵妃娘娘从天牢中出来以后却不愿意回皇宫,说什么好久不曾出宫,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回自家的宅子里看看。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多加阻挠,毕竟他一个内官总不能绑着娘娘回宫。所幸,贵妃娘娘已经离开了天牢那处危险地方,逆贼安水屹并没有逃跑的举动,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皇贵妃进了内宅便叫嚷着身体不适,精神乏力,匆匆吃了几口午膳,便赶走了贴身侍奉的宫女和太监们,自个躺在卧室中睡着了。睡就睡吧,谁都知道贵妃娘娘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可她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眼看着天色渐渐变黑,半空中又飘起了鹅毛大雪,贵妃娘娘的房门依旧紧紧关闭着? 得志跺脚,走到芜歌身边问道:“贵妃娘娘可曾歇息好了?这大冬天的天气寒冷,道路难行,不如请娘娘起驾回宫吧!” 芜歌脸色也不好,搓着被冻僵的双手言道:“已经叫了几次了,娘娘都说头晕起不来。上一次的风寒还不曾好彻底,这些天半夜里都在咳嗽,娘娘一时起不来也是有的。” 得志抬头看看乌蒙蒙的天空,用手抹去飘着脸颊上的雪花:“这可不行呀。劳烦姑娘再去请娘娘起身吧,这都出来一整天了,咱们做奴才的担当不起,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屋内又传来咳嗽声音:“咳咳、咳咳……” 芜歌走到门边,低声呼唤着:“娘娘、娘娘,您还好吧。要奴婢们进来侍候您起身吗?” 屋内久久不曾回音,得志太监与芜歌交流一下眼神,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只听到咳嗽声儿?不听见说话?难不成出了什么状况,屋内的人不是贵妃娘娘? 得志猛地出了一身冷汗,正准备破门而入…… 就听见里面传出苏离兮倦怠的声音:“知道了,容本宫再躺上一刻钟。” 得志收回了自己的手,心里稍安:“即是要起来了,咱家到去门口叫他们准备好车辇。” 屋内,苏离兮缓缓从床榻上坐起来,眼神幽幽地看着房门。能够推延一时是一时,为安水屹他们多争取一些路上的时间。想来这个时刻,已经该是出城了。等一下回宫清点人数,便会发现少了两个跟随的‘太监’,介时必定会大乱起来。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已经没有丝毫退路了,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走下去。小唐代替安水屹关押在天牢中,早晚都会被人发现。 她不敢想象小九发现之后会如何处置自己?一切只得听天由命了。她心中仍然不安定,走下床榻端起桌几上的青瓷官窑茶壶倒了杯茶,低头喝着顿觉满口发凉,滚烫的热茶都放凉了,时间过去很久了。 她不断在心里祈祷着,有了那一块御龙南令,他们定会一路畅通! 院子里传来宫女、太监们焦急的走步声音,不知道东窗事发后会不会连累这些无辜的人? “娘娘、娘娘……”芜喜轻轻敲击着房门:“时辰真的不早了。车辇都已经等在门口了。” 苏离兮理了理发髻,应声道:“知道了,本宫这就出来!” 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只听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很多喧闹的声音。宫女们诧异的惊呼声儿中,无数个沉重的脚步声向这边冲过来?窗棂上都是晃动的人影和长戈兵器。 “包围院子,搜捕逆贼!” “搜!” “你们干什么?”芜歌、芜喜惶恐地叫道! “滚!” “拜见皇上……”房门外的人纷纷跪倒。 苏离兮捂住胸口倒退两步,差点儿踩到银丝昙花雨丝月华裙角儿。该来的,总是要来了…… “嘭……”的一声沉闷声响,房门被人从外边踹开了。 苏离兮定神看去…… 殷红的烛光笼罩下,一个身材高大、贵气凛然的男子立于门口,他肩头披着一件猩红滚黑貂毛儿大氅,藏蓝绣暗金云龙纹立领箭袖长袍,腰间佩戴着锋芒毕露的青龙长剑,鹿皮青云厚底靴上沾着点点雪水,冷飕飕的风儿伴着雪花翻卷着他身后的大氅飒然作响。 他的出现、致使整个屋子里的温度骤然下降。苏离兮握紧了双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滞住了,与杨熠的目光对峙在一起。 烛光幽暗,寒意骤起……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冷傲与疏离,弧度刚毅的俊颜上沉冷肃然,一道锐利如鹰的目光盯在她的身上凌冽如刀。 他一步、一步走进来,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怒意。 欺骗,欺骗、他被自己最爱的、最信任的女子给欺骗了。 昨夜,她从他们两个人的爱情密道潜入他的寝宫中,娇美柔顺,刻意讨好,虚伪狡笑,甚至不顾病体尽心尽力侍奉他一整夜。 原来、却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这一张美丽清雅的脸庞下面隐藏的是什么?她对他曾经说过的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都是蓄意奉承吗?而他就像一个傻子般被她耍弄的团团转儿,还以为她是真心一片?他质疑过身边每一个人,偏偏就是对她深信不疑。 杨熠的心不可遏制巨痛起来,事实摆在眼前,她终是选择了安水屹! “是你做的!” 苏离兮呼吸急促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似被千斤巨石碾压,颤声言道:“是!” 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尽管她依旧深深地爱着他。可是,再也没有人会相信了。 “是你偷了朕的御龙南令!” 她的瞳孔收缩起来:“是!” 一个声音在她的心中叫喊,她和小九完了!这一次是彻底的完了。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通红的双眸中似有两簇火苗燃烧:“苏离兮…朕、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 第四百零一章 采女 沅淑殿西北角落,有一处偏僻的秋水居。这里原本是低等宫女们居住的小院子,颇为简陋和萧条。现在,这里关押着皇贵妃苏离兮…… 苏离兮坐在窗棂旁边,眸光幽幽注视着远处。她妆扮的十分简朴,一袭银月色遍洒缠枝玉兰花的裙衫,配着淡紫色烟罗惊涛裙,素雅中透漏着寂寥。 那一日,小九将她狠狠地甩在地上气愤而去,就再也没有出现了。接着,一众冷冰冰的太监们押送着她回宫,就被关押锁在此处偏殿中,她身边得力和亲近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殿门外站立着几位禁卫,手执兵戈冷芒无情。十几天过去了,只有一个中年马嬷嬷按时送来膳食,除此之外再也见不到任何外人。这里虽不是冷宫、却胜是冷宫蠹。 她每天看着日出、日落,雪花飘飞,一个人的时间很难打发。 苏离兮尝试着打听了一些,才从那马嬷嬷的口中得到一点点消息。芜歌、芜喜、青莲等近身侍奉的宫女们都倒了大霉,二十杖责后血肉模糊,被丢到了浣纱局降为低等粗使宫女,她们能保住一条命已是幸运。 天牢中看守安水屹的刘督官直接被发配流放,永不录用。一众官兵被杖打五十军棍,贬为溅民。诸葛太医当晚就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逆贼安小唐代替安水屹于菜市口凌迟处死! 连累这么多人,苏离兮的心中万分内疚,也不知道小九会如何处置她这个罪魁祸首?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可是,若是再来一次,她依旧还是会这么做髹。 “咳咳、咳咳……”苏离兮低声咳嗽着,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裙。这么冷的天气,殿内只燃放了一个紫铜炭火盆,里面用的是普通的黑焦炭,那烟火熏得人呼吸困难! 诸葛太医给的那一丸丹药效果早已经过去了,如今她更加觉得身体大不好了,浑身乏力筋骨酸痛,走起路来双腿都有些发抖,不断喘息咳嗽着。 有寒风夹杂着雪花飘进屋子…… “咳咳、咳咳……”苏离兮关上窗子,虚弱地走到床榻前躺下,消瘦的身子佝偻成一团钻进薄薄的棉被中,汲取那一点点可怜的温度,好难受呀!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什么都不在乎了,或是一条白绫、或是一杯毒酒,或是一辈子被囚禁于此,用她的命换安水屹的命,值得! 只是,她心中思念儿子得紧,一想起辉儿那一张可爱圆润的小脸,她的心就禁不住一阵阵揪痛。这件事情更会连累二皇子的声誉,他的娘亲儿勾结逆贼,偷盗令牌,劫走死囚,怎么看都是难逃死罪。 小九,从今以后还会爱这个孩子吗?旁人会不会欺负辉儿? 十几天没有见到孩子了。沅淑殿的宫女太监被大换血,辉儿身边都是不熟悉的人在照顾,孩子会不会不习惯?吃饭如何?身体何如?会不会想念娘亲儿哭闹不已? “苏离兮接旨!”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叫道,接着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苏离兮强撑着病体从床榻上爬起来,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等了这些天,处置她的圣旨来了! 那太监走进来,展开手中的明黄-色圣旨,他眼神阴冷,薄唇刻薄的微勾着:“皇贵妃苏离兮德行有亏,有负圣恩,即日起废黜其宸贵妃称号,贬为无品级低等采女,囚禁于秋水居,闭门思过,不得外出,钦此!” “苏采女,快快叩头谢恩吧!”太监将手中的圣旨合拢。 苏离兮将脑袋深深地埋下去,声音低哑地言道:“苏离兮谢主隆恩!” 采女、呵呵,是采女,说白了就是皇帝的暖-床奴女,采补之女。相当于大户人家的通房丫鬟,无名无分随时可以发卖掉。在主人需要的时候铺床叠被,献上自己。就连普通的宫女都不如了! 那太监阴阳怪气的语道:“怎么了?苏采女,你如此散漫谢恩,你心里可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 苏离兮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脸色煞白一片:“采女、采女不敢!”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满,小九终是舍不得杀了她。 好,留着这一条命,她可以躲在宫殿的角落中,悄悄看着儿子长大。就算没有资格见到儿子,可总是在一座宫殿里生活着,时时可以听到一些儿子的消息。 “溅人!”那太监大步走过来,一脚踹在她的腰身上,她身子一痛软绵绵的趴到在地上。 那太监眼眸中蕴起了恨意来,指着苏离兮怒叱道:“都是你这个溅人害得,弄得宫里乌烟瘴气,让大家连个大年都过不好了。哼!” 苏离兮抬头看着那太监的背影,心中琢磨着这皇宫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 这个春日新年,注定是不会太平了。刚刚稳定不到一年的天熙朝再起波澜。 安氏余孽勾结南越国,海靖国,在南疆边界闹事侵略。那一处地段山川险峻,密林丛生,易于藏匿,想要一举歼灭逆贼十分困难。偏偏长期以来都不安分的北戎国趁火打劫,聚集十万兵马越过边界抢夺过冬粮食。一时之间,天熙国四处烽烟再起,战火绵延。幸好那西兹国做壁上观,按兵不动。若是西兹国也跟着滋事,只怕天熙朝危在旦夕间。 最让天熙朝臣和将领们想不通的是,安氏余孽手中竟然掌握着皇帝贴身保存的‘御龙南令。’有此令牌他们如虎添翼,一路冒充着天熙兵将攻城略地,大开杀戮。很多关卡重地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为他们敞开大门,得知受骗已经来不及抵挡,只能成为待宰牛羊。 尽管天熙庆乐帝杨熠多方掩盖消息,并积极采取补救措施,昭告天下废除‘御龙南令’,可是已经失去了十几座城池难以挽回。天熙朝陷入四面环敌,岌岌可危的地步。 接着,那御龙南令牌是如何丢失的消息?从天熙宫的各个角落中散布开来,逐渐散发到朝堂和京都城内。原来,是曾经的皇贵妃苏离兮勾结安氏余孽,暗夜潜入紫宸殿寝宫盗取令牌,才致使南疆局势如此恶劣,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朝野震惊,群情奋起,众怒冲天…… 要求处死苏离兮采女的折子如同雪花片一般飞到皇帝的龙案上囤积如山。 紫宸殿,烛光幽暗…… 杨熠双手支撑住脑袋,头痛欲裂。这一年来尽管他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推行新法。可惜,上天容他修生养息的时间太短,还不待他掌控全局的情况下,又出现了如此动-乱不安的糟糕状况。苏离兮偷盗御龙南令只是一个导火索,天熙朝各大氏族拥兵自重,心怀异志才是问题所在。 许久没有出现的胡老太监,亲自为皇帝端了一杯茶。他的老眼儿斜睨过桌案上的奏折,言道:“皇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苏采女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杀她不足以平息争议。您若是想迅速平定朝臣们的怒火,万众一心对抗外敌,就只能……” 杨熠猛地站起来,将桌上的折子统统推到地上去,‘哗啦啦……’一阵乱响,大殿上狼藉一片。 瑾妃昶菁暗叹一声儿,弯腰收拾起来。她虽然顶着一个妃子的称呼,其实生活与往日没有多大的改变,照旧侍奉皇帝的日常起居。 杨熠双手撑案,目光幽恨:“朕已经说过多次了,那御龙南令是朕自己不下心弄丢了,不关苏离兮的事情。此事无须再提,朕现在根本不想听到苏离兮的名字!” 苏离兮让他伤透了心,可他仍旧舍不得伤她分毫,只能暂时将她幽禁起来以平民愤,待将来平定了战乱之后再行处置。 “皇上,有东边的战报来了!”昶十一双手托着一本文书走进,跪下呈报于案前。 杨熠接过来低头翻看,脸上的神态逐渐稳定下来:“慕容将军首战告捷,歼敌一万,已经重新夺回了东边几个要塞关隘。” 殿内众人纷纷露出喜色:“太好了,慕容家迅速稳住了东边,皇上您就可以腾出手里收拾南疆了。” 杨熠并没有欢喜什么,他将战报放下,目露阴狠的幽光:“慕容家请旨,要求增兵十万,粮草辎重二十万石。哼哼,他是想将朕的这点家底儿都掏空了不成?” 胡老太监一惊,慌忙言道:“皇上,万万不可答应他们。据老奴手中的线索,慕容家根本就不缺粮草辎重。去年从大齐武皇手中夺来的那些军资,如今都把握在慕容氏的手中。难不保,又是一个安国公呀!” 第四百零二皇后动手了 杨熠阴霾着脸,目光闪动:“慕容氏想趁机掏空朕的宝库,做梦!朕不会再叫任何家族做大了!宣召吧,朕要御驾亲征,亲自率众将士前往南疆平叛!” 众人一惊,随即又无奈了。求人不如求己,唯有自己最为可靠。由皇帝亲自掌握全国重兵才能威慑四方,迅速平乱,也消除各大家族的不轨觊觎之心。 何况,庆乐帝并非一介无用的书生。他深谙用兵之道,在军事方面才华卓越,常常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令敌军土崩瓦解蠹。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隔着窗户,遥见宫墙外间伸展的几枝红梅迎风摇曳着,皑皑白雪雪中的红梅,显出一种极致的凄艳妩媚。 这一扇窗户是苏离兮唯一能够看见外间的渠道,也就成了她每日里呆坐的地方。眼前是一处偏僻的小院落,墙角儿长着几根荒草随风摇摆着,石台阶前的小路上铺着青石砖头,很多都已经翘起残缺了。因这些天一直下雪,白雪混着泥泞肮脏一片儿。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她的日子犹如死水一般平淡无波。总理后宫的瑾妃还算是关注她,派遣了一个医师为她治疗风寒。几幅草药喝下去发汗,身子算是好了一些。 过大年的那几天,她听见远处的宫殿里放了几阵子鞭炮,还有美丽绚彩的烟花直冲天际四散开来,可以想象其它宫里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皇帝、皇后和众位嫔妃们团聚一堂,其乐融融。 她将脑袋倚靠在窗棂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心里默默念叨着小辉儿。她这个罪人娘亲被囚禁起来了,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宫的娘娘负责照顾二皇子?孩子太小不记事,刚刚过了两岁的生辰,生恩不如养恩大,将来辉儿会逐渐忘记她这个无用的娘亲髹。 苏离兮枯坐了半天,就那样仰脸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听见宫门被人推开了,那一位专门照顾她的中年嬷嬷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床发黄的旧被褥。这位马嬷嬷甚是冷淡,斜睨了她一眼,直接走到床榻边上。 马嬷嬷先将一床的丝绸被子卷起来,又将那一条虫蛀发霉的被褥直接丢在床上。 马嬷嬷冷言讥讽道:“苏采女如今的身份不同了,算是这宫里最低等的侍寝女,没有被毒酒白绫赐死已是万幸。像你这般犯了大罪还能活着的人,那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慈悲恩德。你实在是不配用这上好的锦缎被子。奴婢给你换上一床新的,免得叫其它宫里的娘娘们说您不懂规矩,僭越享乐。” 苏离兮的嘴角淡然一笑,皇宫里从来都不缺这些扒高踩低之人,对上奉承攀附,对下欺侮压制。她如今成了被皇帝抛弃的废人,苟延喘息度日而已。 最近的饭食和供给越来越差,食盒里装的都是些残羹剩饭,几件稍微体面些的裙衫不见了,如今连个换洗的都没有。发髻上的几个首饰更是被收刮一空,大冬天里炭火都停止了,每日里冻得手脚发麻。不过,这些日子她都是不怕的,比这更艰辛的乞丐日子她也经历过,差点没有冻死在街头上。左右再过一段时间,天气就暖和了,到那个时候就好熬一些。 眼见那马嬷嬷抱着一床锦缎被子就要离开,苏离兮叫道:“嬷嬷请留步,我有一些事情想问问!” 许是又得了一床锦缎被子的好处,马嬷嬷的心情显得不错,她这些日子从这位落魄皇贵妃手里发了一笔小财,这个春年过得是相当滋润。 “什么事,快点说!”马嬷嬷仰着脸言道:“我可不像苏采女这般清闲好命,每天里只管坐在房间里吃喝混日,等着我巴巴过来侍候你。这不,后院一大堆儿事务等着我去处置呢!” 苏离兮站起来,言道:“我只想问问,二皇子如今怎么样了?皇帝指派了哪个宫里的娘娘养育二皇子?”儿子是她最最牵挂的人。 马嬷嬷讥讽道:“哎呀呀,苏采女真是太高看奴婢了,我一个低三等的粗使宫婢,哪里有资格知道皇子们的事情?您看看我这差事混得有多倒霉?人家福禧宫里,负责照顾权婕妤娘娘小狗的丫头,过年都得了三两银子的红包赏赐。” 苏离兮言道:“这些日子里,嬷嬷也从我这里得了不少好处,我不过是想知道……” “啊、呸!”马嬷嬷扫了她两眼:“奴婢劝你还是安分一些吧,别整日里歪着心思打听外边的事情。富贵荣华那都是过眼烟云,落草的凤凰不如鸡,一个失宠的妃妾不如赖皮狗。你能保住一条命就该是对上天感恩戴德了!” 苏离兮想了想,从衣袖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绣金线梨花荷包,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这荷包是内造纺皇庭特制的物件,虽然不值几个大钱,可在宫外也是个稀罕物。嬷嬷若是不嫌弃就请笑纳,给家里的姑娘们做个小玩意也是好的。” 马嬷嬷的三角眼儿不由一亮,倒不想还能收刮出一些东西来?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是皇帝曾经的宠妃,一个随身的小荷包都是用金丝线绣的,上面还缀着几颗圆润明亮的小珍珠,那精巧的绣工是一等一的上品,拿到宫外去贩卖可以换上几十两银子。 于是,马嬷嬷走过去抢过了荷包:“得了,谁叫我这人心软呢?禁不住可怜你一求、再求的。” 苏离兮目光殷切地注视着她…… 马嬷嬷言道:“二皇子的消息我确实不知道。但是,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不妨告诉你。三天前,皇上亲率二十万兵马赶赴南疆,听说那些安氏余孽与南越国勾结在一起了,连续攻占了几座城。” “如今宫里主事的人还是瑾妃娘娘。皇后娘娘身子不太好,且在凤仪宫里修养,寻常事务都不大过问。大概就是这么多了,苏采女听一耳朵就算罢了。您若是能够苦熬到二皇子长大的那一天,指不定还有一点点重见天日的希望,到时候可别忘了奴婢这些年对您的照顾。” 言罢,马嬷嬷抱着锦缎和荷包喜滋滋地出去了! 苏离兮怔住了神,小九竟然御驾亲征了?可见,天熙目前的时局有多么糟糕?硝烟四起,战火连连,国库空虚,各大家族虎视眈眈。她缓缓地坐在床榻上,手里抚摸着那发霉的棉被,心里泛起一阵阵苦涩。是不是她偷盗‘御龙南令’造成的后果,逼着杨熠只得亲自上战场。虽说他曾经南征北战,可刀剑无眼、危险重重,希望他可以平安归来! 她心里还是爱着小九的,只是她有她的苦衷,有些事情不得不为之。如今还说什么‘爱’字,连她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儿,爱情显得十分可笑。小九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这一次,她亏欠安水屹的情算是还清了。 入了夜,烛火如豆,房间里只点燃了一盏羊油白蜡。 苏离兮裹在破旧的被子中,将自己缠绕了一圈还是觉得很冷。这发霉潮湿的被褥一点都不保暖,鼻息儿间飘着难闻腐朽的气味。 夜风,从破烂的窗户里灌进来,她冻得瑟瑟发抖,有股隐隐的酸涩揪疼着四肢,整个人就像是躺在一个寒风口里。 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院子里有人进来了,接着是很对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苏离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窗户外面火光四起儿,整个院子都被照亮了,人影晃动,杂声纷乱! “嘭……”的一声响,大门被人踹开了。 十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雍容华贵的慕容皇后走进来。 火红的光束照耀下,慕容君梧的脸颊上冷傲如霜,一双厉目停留在苏离兮的身上:“溅人!” ~~~※~~~※~~~※~~~※~~~※~~~ “娘娘、娘娘……”宫女跑进瑾妃的寝殿:“不好了,皇后娘娘带着一批人冲进秋水居了!” 瑾妃慢悠悠地从床榻上坐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儿淡淡的笑意:“终于要动手了吗?” 皇帝出京都三天了,难得皇后娘娘好耐性,竟然生生忍了三天才动手。 贴身宫女上前,急忙拿了一个软锦长枕垫在她的腰后面。 瑾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斜眼言道:“怜妃那里有什么动静?” 宫女言道:“听说大皇子今夜又犯病了,怜妃娘娘的宫里忙做一团儿,几个太医都守在床前照顾着。怜妃娘娘自然是腾不出手来管别人的闲事!” “又病了?” 第四百零三章 毒杀 “又病了?”瑾妃冷笑一声:“皇上信任她,将一大拨子势力交给她掌管。如今出了事情,她倒是找了一个好借口,指望着本宫去趟这摊子浑水儿,本宫可不会给别人当枪使唤。” 宫女为难地言道:“可是,娘娘您如今掌管着后宫中馈,那溅婢苏离兮若是死了,只怕将来皇上回宫不能罢休!” 瑾妃凝眉沉思一会儿,心中有些矛盾。她可是曾经在皇帝面前发过誓,要守护好苏离兮的安全,否则必遭天谴、不得好死。可是,这个机会实在是难得,左右不是她亲自动手害人的蠹。 于是瑾妃下定了决心,言道:“就算本宫掌管着后宫的中馈,可本宫也是个普通的小妃妾,根基不稳,上尊下卑,本宫还能越过皇后娘娘的权势去?你去药柜子里,将那一瓶红鹤药汁拿过来。” 宫女吃了一惊:“娘娘,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吃了以后昏迷三天,还会给身体留下隐患。” 瑾妃面色阴沉的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如今这个形式,皇后娘娘隐忍已久,她是不顾一切后果,非要将苏离兮弄死了,本宫也顾不上自个的安危了!” 瑾妃慎重地交代着:“你们几个都要记住了,本宫也是一个受害者,吃了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那一盒子糕点,才昏迷不醒。本宫对苏离兮被害一事爱莫能助,大不了得一个失察降位处置,算来算去都值得!” 宫女心道,怪不得瑾妃娘娘这些天勤快的去皇后宫里请安,得了凤仪殿一盒子精致的糕点赏赐,这都是早就算计好了,就等在这里了。 瑾妃阴毒地笑道:“三天之后,等本宫清醒来以后,那苏离兮肉渣子都不剩下了。本宫区区一个妃妾,如何是正宫皇后娘娘的对手?唉,我那可怜的苏姐姐,本宫也只能哭上几声缅怀一下吧!髹” ~~~※~~~※~~~※~~~※~~~※~~~ 一个一个松油燃烧的火把儿照亮了秋水居的小院子,照亮了墙头上的层层白雪,映照出一个颤抖的天地。 小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除了几个原本负责守卫的禁卫军,其它都是皇后带来的心腹奴才。院子外间,似乎也有很多人踮着脚尖儿在走动,大概是各个宫殿里妃妾们派来的眼线儿,都在悄悄观望着这里的一切。 皇后娘娘对外间各宫的‘探子’们不以为意,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知道。正好借此机会立立威,让后宫的那些小妾们都看看,谁才是天熙宫里真正的女主子?让她们以后行事都小心翼翼一些,别冒犯了不该招惹的人! 院子里此时此刻无人说话,四周显得死寂一片儿,大家的目光均都停留在苏离兮的身上,就如同看一个将死之人。 苏离兮刚才被人从屋里揪了出来,鞋子也来不及穿上,就这样赤足站在雪地中间,几根脚趾头冻得生疼,单薄的裙角被夜风撩卷着,一张雪白的脸颊被火光映衬得发亮。 她的神态还算是平静,见到这样的阵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慕容皇后这般率领众人风风火火打杀进来,就是要趁皇帝不在要了她的命。杨熠为了平定纷乱,永无后患,又不愿意将兵权交到旁人的手中,聚集杨氏皇族和昶氏家族的全部力量御驾亲征,自然顾不得她一个背叛之人的性命。 在‘万里江山’和‘她’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江山。 她没有资格责备他,毕竟自己有错在先。她只是认清了一个事实,再多的爱情,也经不住岁月的流逝,连番的消磨…… 被小九禁闭了一个多月,她度日如年中亦是有些万念俱灰,早就想着快快结束这一切。他既然质疑她的爱,她也下定决心以后不再留恋什么,两个人干干脆脆一刀两断,就让这段孽情随风飘散。她在这异世挣扎了二十几年,什么酸甜苦辣都品尝一遍,上天既然让她死在这里,都是她该有的宿命。唯有,牵挂儿子的那一点念想无计可消。 慕容君梧外罩一件金栗色的皮毛袄子,一身明蓝色宽袖百蝶穿花的裙衫,下配一条繁绣芍药撒花十二幅长裙,双云凤髻正中佩戴着彩凤赤金绞丝双飞滴红碧玺珠子,光洁圆润的额头贴着一朵精致的牡丹花钿,耳坠上戴着一双凤金玉石耳铛。 这一身华丽丽的妆扮尽显皇后的威严和气度,她一双美眸瞪着苏离兮难掩愤恨之意:“溅人,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慕容君梧知道机会难得,皇帝尚要依仗着慕容家族的兵马平定东疆,暂时不能将自己怎么样。皇帝又与苏离兮这个溅人生了嫌隙。若是不趁机除掉她,只怕她来日使用什么狐媚手段重新翻牌。 一死百了,皇帝就算是再生气,人死也不能复生,慕容家又刚刚立了大功劳,皇帝也不能公然翻脸。何况人所尽知,这苏离兮劫持天牢、偷盗令牌,情系安水屹,闯下弥天大祸,弄得战火纷起、民不聊生。她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狐祸水!慕容家与苏离兮不共戴天,仇恨结得太深,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没有了。 冒险就冒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何况,她还有最后一条退路! 昨天接到父亲大人的密信,虽然没有明说,字里行间却有了改朝换代的隐意,叫她早早做好准备。皇帝若是听话便罢,若是敢卸磨杀驴,大家就一拍两散,举旗造-反。他们慕容家可不是好欺负的,趁着皇帝刚刚复国,根基不稳,慕容氏也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来。那杨熠对她无情无义,为了一个宫舞伎将她遣送到寺庙中吃在念佛,她又何必揪着一点点儿女旧情难以忘怀? 有了这几番的背景和计较,她铲除这个溅婢的心思坚定不移! 慕容君梧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一身的清丽柔媚,透着天然的温婉恬静,即使面临如此的险境,一双秋水眸子中依旧波澜不惊。 皇后咬牙道:“来人,把那一壶特酿的毒酒拿过来,给苏采女看看!”看她还能强撑住多久? 用一条白绫勒死溅婢倒是省事,不过让溅人死得太快未免很舒服,她想看着这个折磨自己七年的溅人,在脚下哀嚎、挣扎、求饶,一点点痛苦的死掉,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诺!” 宫女迦叶端着一壶酒过来:“苏采女,您是自己乖乖喝呢?还是叫奴婢们灌你喝?好歹是做过尊位妃妾的人,不如给自己留些体面,痛痛快快自我了断。” 苏离兮目光清澈,停留在那一壶酒上面,淡淡的言道:“这是皇上的旨意?还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我虽犯有错误,皇上已有降级处置。现在你们无缘无故毒杀后宫妃妾,我心中不服。” 皇后冰寒着一张脸,声音冷沉沉的:“苏离兮,你趁皇上御驾亲征之际,在秋水居勾结外男、祸乱宫闱,行那无耻男女之事,被看守你的马嬷嬷撞了一个正着。本宫身为天熙朝皇后,清理后宫,处死一个小小无品级的采女,谁敢非议?就算是皇上回来了,也会说本宫处置的妥当!” 马嬷嬷被人揪着衣领提上来,她早就吓得双腿打颤如筛糠:“拜见皇后娘娘,老奴马氏可以证明,苏采女不守妇道,赢乱后宫,被老奴撞上以后还不思悔改。” 马嬷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绣金线梨花镶珍珠粒子荷包,正是她从苏离兮那里搜刮出来的财物。 她哆哆嗦嗦言道:“这就是尖夫赢妇的定情信物,被老奴捡个正着。” 如今马嬷嬷内心暗叹倒霉,皇后的命令岂敢不听?这个精巧的荷包,还来不及出手就被人搜了出来。上面的人叫她说什么,她就只能说什么,否则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保不住。 皇后恨道:“人证、物证俱在,苏离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呵呵、呵呵……”苏离兮仰面大笑起来,临死还要给她扣上一个嬴荡出轨的屎盆子。 她的唇角带着一抹讥诮,伸出一只纤纤玉指,指着周围的人言道:“皇后倒是找了一个好借口。不过,捉贼要捉赃、捉女干要拿双,不知你们这些人里头儿,谁是我的尖夫?是你、是你、还是你?哈哈、哈哈……” 被苏离兮手指到的太监、禁卫们纷纷后退,垂着脑袋不敢说话,明知道皇后不过是找个由头儿,可他们这些人虽然命溅却不是傻人,没有人愿意充这个冤大头。与皇帝的后妃通尖,那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你……”慕容君梧觉得胸闷气滞:“溅婢,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张狂?” ---题外话---亲们,明天封闭改试卷一整天,求假期一天,抱歉! 第四百零四章 谁敢杀皇子? 宫女迦叶眼珠一转儿,伶牙俐齿地言道:“苏采女何必狡辩?你那尖夫手脚麻利跑得飞快,一个翻身就越过宫墙逃走,禁卫们来不及抓到他。想来,那尖夫定是宫外的安氏余孽。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您可就没有这般好运气了。蠹” “赢乱宫闱,罪不可赦,皇后娘娘好心给您留下一具全尸,您应该感激涕零才是!这一壶毒酒是为您特别准备的,服下之后不会立刻咽气,多少也要浑身绞痛上那么一时半刻,请您也品尝一下万蚁噬骨的滋味。” 迦叶想她的金玔好姐姐,被人挖眼割舌,浑身血液流尽而死,全是拜这个宫舞伎所赐。今日,要好好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死掉,方能解心头儿之恨。 苏离兮冷笑一下,平静地看着皇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以为杀了我之后,皇上就会爱上你吗?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你一眼儿。” “闭嘴!”皇后被她说中了痛处,再顾不上自己的雍容和仪态,几个大步上前,高高扬起手掌,“啪……”的一声儿,将苏离兮扇倒在地。 苏离兮捂着火辣辣发痛的脸蛋,缓缓挺直了腰身:“不过就是一死。有些人虽然活着,却惹得人人厌烦,比死了还不如。” 皇后露出一个狠毒的笑:“苏离兮,你的嘴巴倒是硬得狠,本宫就是要你死,找不到尖夫也无妨,根本无需任何理由!本宫还要附送你一个好礼物,让你去地狱的路上不会孤单。来人,将那个小孽种带上来。” “哇哇、哇哇……”随着一阵哭闹声,两个嬷嬷抱着二皇子杨升辉走进院子。 小辉辉看到苏离兮,伸出小手向她哭闹:“娘亲儿、娘亲……” 苏离兮顿觉浑身发凉,惊骇万分,她发疯般冲上去想要抱孩子,却被两个太监牢牢抓住了手脚:“无耻、你们无耻!” 她痛苦地叫喊着:“辉儿不过是一个两岁的孩童,他有什么过错,你们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肯放过?你们也不怕下地狱?髹” “娘亲、娘亲……”小辉辉无助地哭喊着,晶莹的泪珠挂满了小脸:“娘亲儿抱抱、娘亲儿抱抱。” 苏离兮通红了眼眸,心脏滴血一般的抽搐,她叫喊道:“你们、你们…你们胆敢谋杀皇上的亲骨肉?” 到了此时,慕容君梧终于看到苏离兮乱了心神,慌了手脚,她顿时笑得花枝招展:“皇上的亲骨肉?啊呸,皇上的嫡亲骨肉只有本宫的涟漪公主!这孩子是你个溅人和安水屹私通产下的孽种,本宫已经找到了证据。是你临死之前亲口承认了这苟且肮脏之事。来人,把认罪书拿来,叫她画押认罪!” 斩草要除根,二皇子杨升辉是苏离兮的亲生儿子,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一不做、二不休,全都给他们弄死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两个粗壮的中年太监上前,一左一右站在两旁,凶狠地抓住苏离兮的手,在一张文书上按下红印子。她奋力挣扎几下,又是打又是踢。奈何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丧心病狂,皇后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慕容君梧疯了,她已经被极度的仇恨和偏激蒙蔽了心智,彻底地疯狂了。她不顾一切后果的要杀了孩子和自己,甚至不顾杨熠回来之后的滔天-怒火?这样看来,他们慕容家已经有了反叛之心,想要成为下一个【安国公】,这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苏离兮回想前世了解的历史知识,唐朝灭亡之后是五代十国,外族入侵、藩镇割据、武将叛乱、农民起义不断发生。各个皇权更换层出不穷,维持时间最长的【后梁】也只有十七年,可谓是史上大混乱、大破坏的时期。 她穿越到这里来,虽然周围的大体环境都变了,可乱世的格局没有变。天熙国、南越国、北戎国、海靖国、西兹国、巴蜀国,各个国家都在拼命地开疆扩土,谋夺天下。慕容家兵强马壮,想要改朝换代一点儿都不奇怪。慕容君梧胆敢下手,就是倚仗了其母族的野心和势力! 纷乱间,太监将那一份‘认罪’文书送到皇后的手中,她低头仔细看了一番,越看越是得意。 慕容君梧晃动着手中的‘证据’,笑得很是爽快,双眸中迸发出疯狂的光束:“哈哈、哈哈,苏离兮,本宫生不下儿子,也不让你的儿子存活,叫你临死之前也断了念想,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毒妇、无耻……”苏离兮被人抓住了双臂,挣扎着仰面哭喊道:“慕容君梧,你也是有孩子的母亲,怎么能下得去毒手?你不怕遭报应吗?你这个毒妇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娘亲儿、娘亲儿……”小辉辉歇斯底里地哭嚎着,满脸都是泪珠和鼻涕:“辉辉要娘亲儿。” 院子中站立的宫女们、太监们亦是觉得不忍相看,他们原本以为皇后娘娘只要杀苏离兮一人,岂料中途横生突变又将二皇子抱过来?弄死一个无辜的小孩子,稍微有些良知的人心里都不好受,奈何他们都是皇后娘娘的奴才,唯有听从主子的命令,谁也不敢多嘴。 慕容君梧此时变得五官狰狞,她扭曲地笑道:“来人,先将这个孽种掐死,再给苏溅婢灌毒药!今夜,可真叫本宫心里痛快无比,憋屈了七年的怨恨得以消解。” 到了这个时刻,苏离兮方才感到痛苦不堪,五脏俱焚!当初她营救安水屹的时候,是出于良善的本能和报恩的道义,并没有预料到会产生如此可怕的后果?这一连串的遭遇让她痛不欲生! 她的耳边是儿子哭喊的声音,她的眼前是一张张可怖阴险的脸,朦胧的火光中一个个无情的身影竖立着,谁能救救他们?哪怕只救走孩子一人! 皇后疯了,她却不能疯,否则孩子一点点活路都没有了! 苏离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在心里大声的言道: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仰头深深地吸气,让冷冷的雪花从脸颊上滑过,刺得浑身都生痛起来。 她高声言道:“好、好,我苏离兮死不足惜,你们想要我的命,随时都可以就拿去!” “可是,升辉二皇子是皇帝亲自录入杨氏皇族族谱的皇室血脉,皇帝没有否认,杨氏皇族没有否认,你们谁敢杀皇子?” 众人低头,眼珠子乱转,心里开始迟疑起来…… 杀一个后宫低等的妃妾,与杀皇帝的皇嗣,那可是天壤之别。 一个是奴婢溅命,一个是皇室血脉。皇帝子嗣本就不多,对二皇子又向来疼爱。杀妃妾不过是偿命之罪,他们为了皇后娘娘也可以舍掉自己这条命。然,谋害皇嗣那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 “皇上没有下之旨,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苏离兮撑着身子站起来,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义正言辞地语道:“我一个宫舞伎出身的奴婢死了,皇上顾全方方面面的牵连,也许不会追究诛杀你们。可是,天熙朝谁人不知?皇上只有两个儿子,最最疼爱的就是二皇子。” 苏离兮甩开身后的太监,伸出一只手指着众人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言道:“你们都是皇后娘娘忠心耿耿的好奴才,为了满足皇后的私欲可以肝脑涂地。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父母和亲人?谋杀皇族的皇嗣,那是什么罪名?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苏离兮声色俱厉:“你们现在畏惧皇后的威严,胆敢对皇子下毒手,将来就要面对皇帝的暴怒和泄恨!你们的亲人,会一个一个被剥皮抽筋,剁手、挖眼、割鼻,你们的家族就此血流成河!你们对得起生育养育你们的父母吗?你们有脸面对骨肉亲人吗?” 众人被苏离兮的话给镇吓住了,迦叶、太监、宫女、侍卫们,纷纷往后退缩着! 是啊,这个宫舞伎说的一点都没错。皇后娘娘虽然拿到了什么所谓的‘罪证’,可毕竟皇帝没有亲自下旨诛杀二皇子。杨升辉至今仍然是皇族在册的二皇子! 谁敢动二皇子一根儿毫毛,那就要连累父母、兄弟、和亲人! 苏离兮张开双臂,对着众人高声叫道:“皇后疯了,你们也要陪着她一起疯、陪着她一起送死吗!” 慕容君梧大怒,指着苏离兮气急败坏地骂道:“溅婢,闭嘴、闭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蛊惑人心。如今皇帝不在宫里,本宫的话就是圣旨,本宫的话就是天意。来人,快快动手,立刻将这个孽种掐死!” ---题外话---连夜赶了一章出来! 第四百零五章 我来杀 “娘亲儿、娘亲儿!”小辉辉不断的抽咽哭泣着,使劲向苏离兮扑动着小手臂,眼泪汪汪地叫道:“辉儿怕怕、辉儿怕怕!”极其聪明的孩子早就意识到危险的处境,一心只想着扑到娘亲儿的怀抱中寻求保护。 苏离兮看到儿子惊恐不安的模样,她心如刀割,浑身颤抖,强撑住意志力没有倒下。 宫女、太监们脸色苍白,一个一个低垂下脑袋,佝偻着身子缩到了墙角儿里。谁动手谁倒霉,将来皇帝追究起来,那便是要全家死光光,谁愿意连累父母家人?慕容氏谋反之事私密之极,他们这些下等人自然不知道主子们的意图,只为全家人的性命担忧。 慕容君梧眼见众人一个个胆怯的怂样,心中怒火更甚:“反了、都反了,你们竟然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了?还不快快动手,掐死这个孽种!蠹” 皇后的一双怒目瞪着迦叶:“迦叶,你去,你亲自去杀了这个孽种!” 向来忠心的迦叶也不敢动手,她身后有着一大家子几十条性命。想想她的好姐妹金玔,忠心耿耿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要给皇后背黑锅,承担所有的罪名。今天的皇后确实有点疯狂,做事一点儿都不考虑后果。他们的性命犹如草芥子,可也不能祸害全家! 迦叶胆怯地言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有杀过人…再说,二皇子太小了,从来不曾冒犯于您,何必……” 慕容君梧大步上前,双手摇着迦叶的肩膀,咆哮道:“去呀、去呀!你耳朵聋了?没有听到本宫的命令吗?你快去去动手,立刻杀掉这个孽种!髹” 迦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告饶:“皇后娘娘,三思而行、请您三思而行呀!” 皇后一脚儿踹倒了迦叶:“你这个无用胆小的东西,本宫真是看错了你,你半点儿都不如金玔忠心!” 慕容君梧看向周围的奴才们,问道:“你们谁去?谁去动手?本宫重重有赏!”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被她看到的人均都胆寒。 皇后瞪着一双疯狂血红的双眸,脸颊上疤痕显得异常恐怖,她又是踢打其它的宫女和太监:“动手呀,你们动手呀!蠢货、软货,你们这群狗,动手呀!” 众人萎靡地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皇后站在院子中间,气急败坏中又垂头丧气:“难不成,你们要本宫亲自动手杀人?” 刚刚说完这句话,她的心里打了个冷颤。她虽然干过杀人害命的事情,可自己亲自掐死一个孩儿的事情没有做过,不知道下手时是什么样的可怕感觉? 怎么办?怎么办? 正在此僵持难堪的时刻,一个女子尖细的声音,打破了院子中的寂静:“我来杀!……” 众人惊愕地抬眸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宫装女子从院门处走进来,她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们,脸色阴暗中带着畏惧,身子在微微发抖! 宫女太监们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儿来…… 苏离兮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飞烟姐?怎么会是你?” 慕容君梧转身,一双阴霾的目光扫过去:“你?你是哪个?” 郦飞烟走到皇后面前,双膝一软跪下:“奴婢郦飞烟,是清平乐宫的宫舞伎,奴婢愿意向皇后娘娘效忠,替皇后娘娘解除忧患,帮皇后娘娘杀了这个孽种。” “郦飞烟,你助纣为虐……”苏离兮的眼泪如雨般涌出,她难以置信的大声叫道:“你这个溅人,枉辉儿日此喜欢你,枉我如此信任你,将你当做最好的姐妹,如今你却要杀死我的孩儿?” 被相交二十几年的好姐妹出卖是什么感觉?苏离兮顿觉万念俱灰! 郦飞烟抬眸,极度厌恶的目光瞪向苏离兮:“够了,你别说了!苏离兮,这些年我早就恨透你的虚伪和施舍!你的那些小恩小惠可以收买我吗?我早就恨不得你碎尸万段!” 郦飞烟大声责备着:“想我郦飞烟,有哪一点不如你?从小到大,我比你漂亮,比你有才情,比你舞艺好,我什么都超越于你。我才是水韵坊千挑万选出来的宫舞伎。凭什么?你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妃,而我如今还是一个低等下溅的宫舞伎?” 慕容君梧蹙眉,疑惑地看着,心中泛起一阵阵冷笑,这个溅婢苏离兮果真不得人心,就连清平乐宫的宫舞伎们都容不下她…… 郦飞烟拧紧了眉头,气愤不平地言道:“从小我就照顾你,照顾你娘亲儿,节省下来的银子,给你吃、给你穿。在坊主和师傅们面前处处维护你。当年,您娘亲儿病的要死不活,是我典当了祖传的翡翠镯子给她买药求医,若不是我多次相帮,你和你娘亲苏荷清早就死在水韵坊里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不图回报?” “就算是一起进了清平乐宫,为了给你过生日,我冒险跑到厨房里偷鸡蛋。为了让你感到高兴和温暖,我无怨无悔的换来一顿暴打!旁人欺负你的时候,都是我挡在你的前边挨打。我将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疼爱,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 “可你、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这个白眼狼……”郦飞烟愤恨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苏离兮: “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若是等你得了皇上的宠爱,就会将我推荐给皇上献舞,帮助我晋位,帮助我成为后宫妃妾。你还说什么姐妹相互提携,相互扶助。一旦等你爬到高高的的位置上,早先说过的话全都不算数,你对我忘恩负义,置之不理!” 苏离兮痛苦地摇头:“你、你竟然会这般想?往日里姐妹情深,都是假装出来的不成?” 她自问对郦飞烟不错,除了没有将小九让给她。那个时候她已经爱上小九,天下哪个女子会将自己的爱人拱手让人?何况,郦飞烟后来专注于挣银子,口口声声说要金银不要男人。谁知,她一直耿耿于怀? “啪、啪……”郦飞烟上前,扬起手掌里对着苏离兮就是两个巴掌,打得她双颊都红肿起来。皇后看着、觉得心里好生痛快! “苏离兮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溅人。天熙动-乱时,你在敬王府中作威作福,我却沦为低等的昌舞伎四处求生,你可曾念在旧日的情意上,救我于水火?但凡你有一点点良知,就该派人去寻我救我!” “那一夜,我好心帮你照顾儿皇子睡觉,不巧撞上圣驾,你却怀疑我勾-引皇上?差点儿致我于死地。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良心?你落到今天的地步、真是上天开眼儿!” 郦飞烟转身看向皇后:“求皇后娘娘给奴婢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让我亲手掐死这个孽种。来日,我还可以为皇后娘娘作证,二皇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血脉。有一次,苏离兮亲口对我说过,升辉皇子是她与安水屹所生!她这个朝三暮四的溅人早就该死,用个野-种冒充皇家血脉。我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 “哈哈、哈哈……”慕容君梧仰天大笑,她正在发愁只有一纸认罪书不够稳妥,这就跳出一个活生生的人证来。这下子物证、人证都齐全了。上天也在帮她呀! 皇后听了郦飞烟的一番痛诉感同身受,想当年她与苏离兮在安国公府中结拜姐妹,手帕相交,也曾对她真心一片。她还清晰的记得那两方手帕,一方上面绣着梧桐树,一方上面绣着梨花树。可这个溅人转身就去勾-引她的夫君,弄得她多年来独守闺房,寂寞成疯。 “好、很好,你做的很好!”慕容君梧满意地看向郦飞烟:“本宫信的过你。” 郦飞烟讨好地言道:“奴婢愿为皇后娘娘肝脑涂地,别人怕杀害皇子、诛灭九族。奴婢却是不怕的,为了皇后娘娘什么都可以舍得下!” 皇后冷傲地点点头:“很好,本宫已经看到了你的忠心。关键时刻,你比那些没胆子的奴才有用,你放心吧,只要你为本宫办妥当这一件事,本宫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于你,恩赐你为一等大宫女,立刻将你调入凤仪宫中随身侍奉本宫!” 郦飞烟喜不自禁,叩谢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的赏识!” 皇后轻蔑地看向苏离兮:“苏离兮,到了此时你还做什么想头儿?就连你的好姐妹都容不下你。” 苏离兮已经心如枯木:“你们残害皇子,不得好死!” 郦飞烟走过去,从嬷嬷的手中抱过孩子,小辉辉刚才看到她打自己的娘亲儿,想不明白以前亲切和蔼的郦姨娘,怎么突然变得凶狠无比? 第四百零六章 宫舞伎都是骗子 小辉辉又怕又惧,一边嚎哭着,一边用小手扑打着郦飞烟的脸:“我不要你、不要你、辉辉要娘亲儿、要娘亲儿……” 苏离兮血红了双眸,声嘶力竭地哭道:“放开辉儿,不要伤害孩子,有多少恨都冲着我来,冲着我来呀……” 郦飞烟向后缩着脑袋,躲闪着孩子小手的拍打:“皇后娘娘,这个孩子太闹腾了。奴婢是第一次杀人,这么多人看着实在下不去手,请娘娘允许奴婢去后院寻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掐死他,等一下将他的尸体送过来给娘娘您过目!” 慕容君梧转头看向孩子,那是一张极其酷似杨熠的脸,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爱上这张脸很多年了。孩子那满脸的泪痕惹她心烦,她忍住不看摆摆手:“去吧,速去速回,迦叶你跟郦娘子一起去!” “诺!”迦叶躬身言道,心中想着这些舞伎们外表漂亮,内心可真是狠毒,为了攀上高枝连个孩子都要下手蠹。 于是,郦飞烟抱着孩子向院子外边走去,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娘亲儿、娘亲儿,辉儿怕怕……” 苏离兮用尽全力向孩子冲过去,她面目变形扭曲的哭喊着:“不要、不要杀孩子,你们有什么恨都冲我来,杀了我吧!髹” 郦飞烟的脚步一滞,她僵硬的后背对着众人,神态复杂交织着痛苦与忍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强忍住眼泪儿溢出来,面色又变得决绝起来。她只停留了一瞬间,就抱着孩子继续走向门外。 太监们挡住了疯狂乱打乱踢的她,几双大手按压住她的肩膀,不叫她前行一步。她仰面绝望的大声嘶叫着,发出像野兽一般凄厉的吼叫,就像一只被人夺去幼崽的母兽几近疯癫。她侧头张嘴,狠狠咬住一个太监的手背。 “哎呀,疼死我了,这个疯女人!”那太监惊叫着松手,她趁机往前扑走了几步,就被人狠狠一脚儿踹上了后背,踉跄着倒了雪地上,栽得满脸口鼻沾雪儿,发髻散乱,狼狈至极。 她趴在雪地上,目光射出疯狂的仇恨,这一刻她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怨恨。恨郦飞烟、恨慕容君梧、恨着院子里所有的人,更恨杨熠。杨熠,杨小九,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任凭旁人杀害我们母子! 小辉辉的哭声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不见…… 慕容君梧转身,指着她骂道:“等不及要死吗?来人,立刻给这个溅婢灌毒酒!” 几个太监上前,牢牢按住苏离兮的双肩使她动弹不得,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捏住她的下巴,掰开嘴巴,就往里面灌酒。 浑浊的酒水顺着她的脖子流下,大部分都灌进了喉咙里。渐渐地,她的嘴里流出了黑色污血,翻涌着一股股血腥的味道,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着。不多时,整整一壶毒酒全都灌了下去! 太监们将她丢在地上,看着她在雪地上挣扎翻滚着,痛苦地哀嚎着。她一边爬着、一边吐着血,身边的雪儿被染成了黑红色,泥泞一片令人心惊。 夜空中,又飘起了纷飞的雪花,一片一片像轻盈的羽毛…… 殷虹的火光照得雪儿亮晃晃,她趴在地上一边不停地吐血,一边用仇恨的眸子看向慕容君梧。 慕容皇后被她一双血红的眸子看到心里发憷,不由自主退后两步,这个溅人临死还是这般倔强。那刀子一般凌厉的目光似乎能够射进她的骨髓,穿透她的血肉。这眼神像是黑夜中隐藏的毒蛇,赤红赤红燃烧着幽幽的火苗,实在叫她感到浑身不舒服,以后的夜里只怕难以安眠? 皇后心中的恨意依旧不能消除:“来人,将这个溅婢的腿打断,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叫她无法跳舞,让她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 这个溅婢就是凭着一身高超的舞艺,成功引起了皇帝的关注吧?什么天熙朝第一宫舞伎,恶心了她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诺!” 有两个太监举起手中的木棍,对着苏离兮的一条腿狠狠敲击上去。 “啊……”她嘶叫几声,嘴巴里中又喷出一口血。 众人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多看,胆小的宫女们吓的瑟瑟发抖,双腿发软的几乎要瘫倒在地。 只见苏采女浑身抽搐几下,渐渐的没有了声息! 院子里顿时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众人的目光落下那女子的身上。 一个太监走上去,摸了摸气息,回头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这溅婢已经死了!” 皇后的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手心里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这女人临死的状态有些恐怖,倒叫她直愣愣的僵硬了半天。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从今以后,世上再无苏离兮这个人了,再也没有妖媚女子敢来作乱。这个世间,终于变得清静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的神态,眼角处是掩饰不住的高兴:“本宫听说城郊有一处乱坟岗,野狗横行、尸骸遍地。无人收尸的死刑犯都葬在那里,就将这个溅婢的尸身丢过去吧。” “诺!”两个太监拖起苏离兮的尸体向院子外面走去,一路上流淌着血珠子滴答下来,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在雪地上显得异常可怖和凄凉。 皇后抬头,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目光冷冷环绕一圈,最后看看这一间破旧的秋水居。 她拍拍裙衫上的雪花,冷哼一声转身向外边走去。众人慌忙跟随,谁都不敢在这座小院子里过多停留。苏采女死的这般惨状,难保不会变成冤鬼前来索命。 走了几步,皇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那郦飞烟去了半天,怎么还没有回来?” 正在此时,迦叶宫女一路奔跑过来,扑倒在皇后的脚下,颤巍巍地禀告道:“不好了、不好了,那个狡猾的舞伎抱着孩子不见了!” “什么?”皇后一惊,蓦然睁大了双眸:“你说什么?本宫不是派遣你牢牢跟着她吗?” 迦叶哭诉道:“那郦飞烟抱着孩子越走越远,越走越快。小皇子在她的怀中,被她哄着慢慢就不哭了。奴婢前边还好好跟着,不断催促她快快动手,莫要再耽搁时间。她非要找一个偏僻无人之处,转了几个弯儿,人影一晃,突然就不见了。这天昏地暗的,奴婢也不知道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蠢货,你这个蠢货!”皇后气急败坏,一脚踹倒了迦叶! 皇后身子摇晃一下,抬手支着鬓角头痛不已:“骗子,都是骗子!这些个狡猾的宫舞伎,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眼睁睁的将孩子给骗走了!本宫上当了,叫她们给骗了。来人,全宫戒严,速速搜捕郦飞烟和那个孽种!” “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郦飞烟给挖出来!本宫要将她碎尸万段……” ~~~※~~~※~~~※~~~※~~~※~~~ 黑暗中,有马车轱辘转动声‘吱吱’的叫着,碾压在厚厚的雪地上下颠簸着。 她似乎被吸进那无底的深渊,灵魂一直下坠着、下坠着,距离远处的光亮越来越远。眼皮子千斤重量,觉得周围都是墨汁一般的漆黑,如同至身与冰窖中好冷好冷。明明还有一些意识,张嘴竟发不出一点点声音来。四肢像被千斤重担压着,就连动动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沉沉的睡着,感觉自己永远也不会醒来了。孩子、辉儿,娘亲的宝贝,你在哪里?你被人害了吗?对不起孩子,娘亲保护不了你啦!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呀,她的孩子,她的辉儿被人害死了! 有人将温热的水灌进她的嘴巴,有人托起了她的肩膀,有人在她的耳边轻轻呼呼着:“苏娘子、苏娘子,醒一醒、醒一醒……” “啊、啊……”她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伸直着喉咙大喘气,胸腔里气短得厉害。 甜甜的液体随着喉咙滑下去,就像是甘露浇灌上干枯的禾苗。苏离兮挣扎一番,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模糊,马车晃动中人影浮动。 一个熟悉而模糊的脸庞惊喜地叫道:“醒了、醒了,苏娘子睁眼了!” 她的意识一片迷茫空白,大脑中努力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自己的心这般揪痛着? 又一张模糊的脸晃动过来,去摸她颈间的脉动:“缓过来就好,缓过来就好。叫马车加快些速度,到了前边的小镇子上好换药抓药,这腿上的伤有些严重。” 第四百零七章 逃出皇宫 苏离兮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眼皮儿努力动弹几下,终于还是耐不住体力,混混沉沉地睡过去了。 这一路颠簸着,她头晕目眩不分白天黑日,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时而噩梦连连,常常忘记自己是谁,又常常被无尽的痛苦和怨恨折磨着。 辉儿,可怜的辉儿已经被杀害了,是她自己信任了二十几年的飞烟姐姐害了孩子。她要为孩子报仇,要为自己报仇,要艰难地活下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苏离兮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眼睛依旧不能聚光,分散在四处是跳跃般恍惚的场景,周围一片陌生的环境,简易粗糙的桌椅和柜子蠹。 “买胡饼了、买胡饼了……”耳边传来街市上纷乱的叫卖声,楼下的路上有各色行人走动,似乎还有盥洗拧水的哗啦啦声响。 朦胧中,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看见胡榻前坐着一个人,正在用湿热的手帕子给她擦拭着额头,那妇人看见她空洞洞的眼神,喜道:“哎呀,苏娘子醒了,老天爷保佑,这都昏迷了三天三夜了,可算是清醒过来了。” “水、水……”苏离兮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已经耗尽了全身积累的气力。 “唉,来了,水来了!”那中年的妇人托起她的身子,将一勺一勺蜂蜜水喂进她干裂的嘴唇:“苏娘子,您慢点喝。唉,真是可怜,被人害成这幅模样。若是王爷见到了,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髹” 苏离兮喝喝、停停、饮用了小半碗温水。她的精神缓和了一会儿,目光停留在那中年妇人的脸颊上:“你、你是……” 那中年妇人急切地看着她:“苏娘子不认识我了?您仔细看看奴婢的脸,我是金嬷嬷呀!” “金嬷嬷、金嬷嬷……”苏离兮嘴唇微动,使劲在迟钝的脑海里搜刮着这个名字。 “哎呀呀,我在大齐敬王府中侍奉过您,做过辉儿少爷的乳母。上一次,若不是您放我离去,那安敬王早就把我剁成几段了。” 苏离兮黯淡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光亮,呢喃地语道:“你、你是西兹国的人?”是阿尔斯澜兄长的人,是他派人来救自己的。 金嬷嬷叹息一口,而后点点头:“奴婢们总算是不负斯澜王爷的重托,将您给捞出来了。可惜,得到皇后要害您的消息太晚,咱们虽然动用全力,可准备的时辰到底仓促了些,竟是让您吃了这许多的苦头,奴婢真是对不住您呀!” 几滴温热的泪水从苏离兮的眼梢流出,她鼻翼翕动着,喘气有些急促。还活着干什么,她宁可死掉算了! “孩子、孩子?”她渴望的望着金嬷嬷,他们又没有将辉儿救出来? 金嬷嬷不忍看她的眼睛:“我们…我们事先不知道皇后将辉儿少爷带过去,竟是一点点都没有计划,只能…只能,唉!” 苏离兮瘫软地松懈下去,眼眸中是绝望的灰光。 金嬷嬷赶紧将她的身子放平了:“苏娘子无需想太多了,咱们好不容易离开了天熙京都城,正在前往西兹国的路上。现在是战时,有几个关隘还是盘查很紧,暂时停留在这个小镇子上,找了这家西兹国人开的客栈,给娘子将养将养身子。” 苏离兮略微动弹一下,觉得自己的腿痛得厉害这才发觉上面缠着一圈厚厚的东西,被牢牢固定住了? “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苏离兮疼得眉心直跳。 金嬷嬷言道:“娘子的小腿骨断了,唉,真是想不到,那慕容皇后外表漂漂亮亮的,怎地心底如此歹毒?灌了毒药还不消停,竟是叫人打断了您的腿。先前,咱们偷抢了您光顾着一路逃跑,走到半道上才发现您腿部受了重伤。这一路颠簸着又损伤不少。不过,娘子请放心,随行的人当中有一个西兹医师,已经给娘子做了固定治疗。” 苏离兮尽管身子疲惫不堪,可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我…我为何在这里?” 金嬷嬷在床边坐定了,温和地言道:“苏娘子刚刚苏醒过来,千万别费力气,您只管好好躺下休息,听奴婢慢慢告诉您。我们能平安到达这里,实在是不容易。这事说来话长,还要从一年前说起呢。” 长期以来,西兹国在天熙皇宫中一直安插有眼线儿,这倒是没有多大稀奇的,各国皇宫中都有这样的情况,随时随地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对就传书回国。只不过看谁的能耐更大些罢了。 阿尔斯澜王爷亦是有几个眼线隐藏在皇宫里,除了传递军情和国事,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盯着苏离兮,暗暗保护她的周-全。阿尔斯澜对苏离兮的爱慕,从来都没有消减半分。 天熙复国后,金嬷嬷因为拥有一张汉人的面容,再次潜入了京都城,埋伏在御膳房中做洒扫杂役。 那一夜,他们听闻慕容皇后要动手,想要调遣更多的人手入宫已然来不及了。匆忙之中,他们动用潜伏在天熙宫里的所有力量,将御膳房熬制的毒药偷偷换成了无害的药汁,喝下去吐血挣扎昏迷,看上去十分吓人,却不会伤害性命。 混入凤仪宫里的太监,是皇后的贴身近侍。那太监蒙蔽慕容君梧,说苏离兮已经没有了呼吸,才将她的‘尸体’偷偷运了出来,一路装在马车里向西兹的方向逃跑。 慕容君梧大概想不到西兹国会插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在意一个低等妃妾的死活。她防备着瑾妃、防备着怜妃,防备着禁卫军,就是没有防备到这出其不意冒出来的西兹人,竟是让他们得了手! 金嬷嬷伤感地言道:“没有想到,那个疯子皇后临时起意,又将二皇子抱来杀害。我们猝不及防,人手不足,实在是无法救了升辉皇子。”若是分心去就杨升辉,只怕打乱了全部的计划,就连苏离兮都救不出来。 苏离兮痛苦的闭上眼眸,无声无息的眼泪珠子随着脸颊流下,她宁可她们救下孩子,自己这个废物活着有什么用! 金嬷嬷低头抹着眼泪:“我是升辉皇子的乳母,我心里亦是难受的很。事到如今,乏天无力,苏娘子节哀顺变吧!这一次行动,我们潜伏于天熙皇宫的眼线全都暴露了,可谓是损失惨重。只怕斯澜王爷也无法向西兹皇交代!” 房间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金嬷嬷、金嬷嬷……” “苏娘子稍安,是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金嬷嬷起身去开门,引着两个男子走进来,他们都是西兹胡服的装扮,浑身透着精干和利索。其中那个年轻一些的男子,面容看上去十分眼熟。 他走到苏离兮的床榻前,低头关切地看了几眼,用生疏的汉话问道:“苏娘子可感觉好些了?” 苏离兮想了片刻,才想起他是阿尔斯澜的贴身侍卫萨迪克。她早在水韵坊的时候,便认识了他。上一次天熙与西兹赛舞,萨迪克也曾跟随王爷一同进宫。 苏离兮虚弱的点点头,神态憔悴万分,她是一点都不想说话。 萨迪克咧开大嘴,豪爽地笑道:“王爷念念叨叨这么多年了,偌大个汉子被相思折磨的神神经经,快把我们这些兄弟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现在总算是把您弄出天熙宫了,不负王爷的重托。以后,您就是我们西兹国最尊贵的王妃!” 金嬷嬷介绍另一个老年的西兹人:“这位是商队中的医师,这些天都是他在为娘子治疗。” 那人向着苏离兮点点头,用生硬的汉话言道:“苏娘子能够恢复清醒了意识了,那身体应该是无碍了!” 金嬷嬷问道:“前边关隘是否能通过,总是停留在这小镇子上不安全,这里毕竟还是天熙国的地界,若是被皇宫里那个疯婆娘发现不妥,追赶过来就前功尽弃了!” 萨迪克摇摇头:“庆乐帝正在南边和南越国开战,双方打得热火朝天。天熙全国四处都是紧急戒备状态,小皇帝唯恐西边再出现状况,将几个关隘都死死把守着,来往各国商队严格盘查,唯恐混入了奸细。我们跟着西兹的商队通关,手里握着路通文书,暂时没有什么危险。等过个两三日,多使些银两前去疏通,应该就可以走了。” 猛然间、听到杨熠的消息,苏离兮的心中黯然而悲伤。爱到尽头全都化做怨,爱有多少、恨有多少,谁能算得清楚?这是一段虐情,折磨着对方的同时又折磨着自己。 辉儿不在了,从此苏离兮和杨熠再无任何的牵连了。 她要忘记这个男人,永远的、彻底的忘记他! 第四百零八章 大漠孤烟 王维有诗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西兹商队一路向西行进着,人烟越来越少,风沙越来越大。 眺目望远,天边的太阳被漫天黄沙遮挡着,放眼尽是浩淼如海的风沙,两旁是高低不平的大小沙丘,长长的商队缓缓地行进着,驼铃叮咚清脆响着,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苏离兮半倚靠在车厢里,长发随意散落着,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驼绒毯子。 她面色蜡黄,双眼无神,整个人憔悴的像是纸做得一般脆弱。二十几天过去了,她每日里混混沌沌,不声不响,依旧沉浸在丧子的痛苦和绝望中不能解脱。或者,她根本就不想保持脑子的清醒。一旦意识清醒了,就必然会想到那些痛不欲生的情景髹。 厚布帘子一掀,金嬷嬷端着一碗冒着白烟的热汤坐上来,苏离兮迟钝的眼珠子才慢慢转动一下,落在金嬷嬷的身上。 金嬷嬷心中暗叹,尽量和声细语地言道:“苏娘子尝尝,这是西兹特有的鹿骨汤,您多少喝些儿,对小腿骨恢复有好处!蠹” 苏离兮沉默地摇摇头,死灰般的眼神依旧飘荡到车窗外的金色沙丘上。 金嬷嬷心酸,这苏娘子人好似还活着,心儿却是已经死了。有的时候,她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你和她讲话,问十句,答半句,昏昏沉沉像个虚弱的布偶。若不是还有呼吸,真像个傀儡了。饮食饮水更是少的可怜,你不给她,她就不吃。好话说尽了,才勉强吃上那么一两口。这样下去,只怕拖不到西兹国便要死了! “唉……”金嬷嬷将汤碗放在一旁的小矮几上:“奴婢也是做娘亲儿的人,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滋味,可也不能不要自己的性命了。娘子还年轻,等养好了身体,将来还会有很多的孩子。” 提到孩子,苏离兮的脑海中出现了郦飞烟的脸。那一夜,郦飞烟满面怒色的冲上来甩她两个耳光子,打得她眼冒金星,视线模糊。郦飞烟那发自内心的怨恨难以掩饰,往日里她表现的那般疼爱辉儿,却能够狠心掐死孩子? 郦飞烟的背叛比慕容君梧的狠毒更叫苏离兮万念俱灰,被身边信任的姐妹谋害是什么滋味?上一世,她最好的姐妹温月设计她摔成了植物人,这一世又遇到了类似的情景。活了两辈子,她苏离兮做人实在是太失败,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都没有,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金嬷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拿起勺子舀了热汤送到她的唇边,苏离兮机械地张开了嘴巴。为了营救她逃出天熙宫,西兹国折损了不少人手,又耗费了巨资,她有什么资格拿捏矫情?真真对不起那些为她死掉的人们。 从今以后,她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金嬷嬷一边喂她,一边言道:“再走两天的路程,我们就到了西兹国的边界,到了那里您的伤腿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疗。已经派人去传递消息了,这路上颠簸,娘子再忍受几天。” “虽说到了异国他乡,娘子却不必过于忧心。奴婢的祖母是西兹人,现在又嫁给了西兹男人,小日子一样过得有滋有味。斯澜王爷富甲天下,从来不亏待手下人,咱们虽然是做奴婢的,各个都是小富之家。” “咱们斯澜王爷拥有广袤的领地,水草丰盛,富饶美丽,牛羊成群。西兹有很多繁华的城镇,汉人、东胡人、西兹人杂居在一起,只要不惹是生非便能融洽相处,苏娘子大可安心住下。西兹国人外表看似粗鲁,实则内心豪爽,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又什么说什么,非常容易相处。娘子住的时间长了,一定会喜欢上西兹国。” 金嬷嬷一路上絮絮叨叨,给苏离兮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尽力使她心怀开阔。 “人的一生中,谁没有遇到过坎坎坷坷?咬咬牙就顶过去了。奴婢是杂杂血统,小时候被人当牲口一般贩卖,尝遍了人世间的心酸苦辣,幸好被斯澜王府买下来,才算是过上了稳定的日子。我们家的那个大小子给王爷喂马,二丫头在王府中做丫鬟,还有一个小小子,呵呵,正在牙牙学语中,一会说汉话,一会子说西兹话,可逗人乐呢。” 听说她还有一个小小子儿,苏离兮联想到金嬷嬷是辉儿的乳母。那一年她放弃哺育自己的孩子,潜伏在敬王府中接近自己。现在又骨肉分离,千里迢迢跑到天熙宫中营救自己,这份恩情实在难以偿还。 苏离兮暗暗内疚着,嘴唇蠕动:“谢谢你……”连累她不能抚育自己的孩子。 “呵呵……”听到她肯说话了,金嬷嬷高兴地笑起来:“苏娘子千万不要说客气话,我们一家子的命都属于斯澜王爷,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要说,我们这位王爷可真是一个痴心人,这么多年思念娘子痴心不改。王府中至今没有王妃,也没有任何的侍妾,只有几个皇上赏赐的歌舞伎。” 歌舞伎?苏离兮想到了那一年与自己赛舞的胡姬古丽娜,大概就是她吧! 天近傍晚的时候,西兹商队寻找一处临水背风处休整。人们从骆驼身上卸下来包裹,在周围支起了一个一个小帐篷,在空地上燃放起温暖的篝火,烤肉的香味伴着人们的说笑声,平添了很多热闹温馨的气氛。 金嬷嬷指挥着两个粗使婢女将苏离兮抬出了车厢,在一处最大的帐篷中休息。她的小腿一直肿胀着,为了赶路一直颠簸,根本就不能自己走路,稍微动一下就疼痛难忍。跟随商队的老医师医术十分普通,对着她的伤腿有些无奈。 帐篷的帘子掀开着,苏离兮看到外边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的身材和容貌与汉人很不同。男人们高鼻深目,身材健壮,皮肤粗燥,长发卷曲披肩,穿着翻领束腰窄袖宽腿的短袍,脚下蹬着长长的靴子。女子们丰满高大,穿着五彩及膝的裙袍,脸颊和脖子均用一层白色薄纱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双生动有神的大眼睛,有黑色的、有褐色的,有蓝色的眼眸。他们脸上带着真诚开心的笑容,相互用西兹语交流着,偶尔蹦出几个生涩的汉词。 听金嬷嬷说,在西兹国唯有皇族血统的人,才能生长出最尊贵的紫色瞳眸。 金嬷嬷端来了几块汤饼子还有羊肉热汤,医师又重新过来看看苏离兮的小腿,他捻着胡子不断摇头。这路上缺医少药,又是断骨伤,这下子只怕要修养很久都难以恢复了。 苏离兮心灰意冷中,倒是不在意自己的伤腿了。身体上的痛苦永远赶不及内心的焦灼。 一夜难眠,听着帐篷外间的风儿呼呼吹着,忍受着小腿上的伤痛,梦里是孩子的哭喊声,还有一个个阴森可怖的脸。 不知不觉中天色大亮,商队的人们整装待发,给马儿和骆驼喂些草料,收拾帐篷等物品,婢女们将苏离兮抬上了车子,在她的身下铺上厚厚的毛绒毯子。 车队行进了几里路程,苏离兮听见外边一片欢呼的声音,她正在疑惑间,金嬷嬷掀开了布帘子,激动欣喜地言道:“王爷来了,王爷来了!王爷定是收到了消息,日夜兼程赶路,亲自来迎接您了!” 苏离兮侧头向外张望,欢腾的马蹄声和牛羊的欢叫声,一个魁梧高大的男子策马而来,阳光照耀在男子浑厚英挺的肩膀上上,仿若在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圈金光…… 他身穿西兹人特有的矫健服饰,整个人散发着光华自蕴,金褐色的披肩卷发随风飘扬,鲜明的五官轮廓立体感十足,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梁,一双紫色的眼眸镶嵌在深深的眼眶中,纯净清澈如同紫色梦幻的宝石。 苏离兮的眼眶渐渐湿润,一颗心痉挛般的收缩着。在她最最无助和痛苦的时候,有一位男子一直在无怨无悔地等候着她…… 阿尔斯澜将马鞭丢给奴婢,翻身跳下了马背,来到她的车前。 二人默默看了片刻,他突然张开宽阔结实的肩膀,将她拥抱入怀。 一股陌生而温暖的气息环绕着她,经历了这么多的艰辛痛苦,她突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就像是迷途的孩子找到了亲人,他的怀抱宽厚暖和让人留恋。 苏离兮缓缓抱住了他的腰身,眼泪再也忍不住流淌而出:“兄长……” 阿尔斯澜轻抚着她的头发:“哭吧,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从今以后,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除非是我死了,再不叫你离开我的身边。” ---题外话---【阿尔斯澜说:除非是我死了,再不叫你离开我的身边。写这一句话的时候,有点伤心!】 第四百零九章 她要瘸了 斯澜绿洲依偎于天雪山脚下,在西兹国各个领地中资源最丰富,畜牧发达带来手工业的繁荣,编织的羊绒驼绒等针织品享誉四方,并且还盛产黄金、铜矿和各色宝石。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几个重要富裕的城镇都处于丝绸之路上,各国商客云集于此,商业贸易极其兴盛,百姓和牧人们民风质朴,生活富足! 斯澜领地内各个民族杂居,有月氏人、东胡人,乌孙人、突厥人、柔然人、波斯人、天竺人、当然也有少量的汉人…… 斯澜王爷的仪仗队缓缓走出了大漠,一条蜿蜒曲折的长河缓缓地流淌着,河水清冽见底水草摇曳。有水的地方就有绿洲,道路两旁逐渐出现黄绿相间的植被,还有形态各异的高低峡谷。 清泉绿洲,山环水绕,一列一列陡峭的悬崖峭壁绵长伸展着,在太阳光芒的照色下呈现出夺目的褐红色,尽显西域风光的巍峨壮观。这里就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处,驼铃时时悦耳的奏鸣着髹。 斯澜绿洲的城外,欢迎仪式非常的隆重,官道地上铺着锦绣的红毯,一直延伸到了王宫的大门口。很多人出来夹到欢迎,消息早早就传播开来,领主斯澜王爷从远方迎接来了一位贵客。西兹音乐声不绝于耳,各色的鲜花从半空中抛撒而下,如同梦幻的花瓣雨。 斯澜绿洲王国在阳光的映照下色彩斑斓,极有气魄。两重高高结实的城墙,城防防守甚严。王宫位于古城的正中央,建造的恢弘壮丽,气派非凡。苏离兮曾经听金嬷嬷介绍过,西兹国君‘穆拉帝漓’是全国的实际掌管者,他和莫亚王后、杨氏贵妃、以及王子们、公主们居住在国都大城中,距离此地大约有两百多里的路程。 斯澜王爷则长期驻守在自己的领地上,每个月都会去国都觐见问安一次,平日里都待在本人的地盘上。 苏离兮看着车窗外的欢庆仪式,他们的名族、服饰、肤色各异。前方有一群群美丽的西兹少女手执花环翩翩起舞,热烈的气氛感染着大家。她的心中略感惶恐,没有想到领地上的人们如此热情好客,真让她受之有愧蠹。 阿尔斯澜用一条薄薄的白纱包裹住她的脸颊,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眸:“你是我的贵客,不能叫人人都看到你美丽的容颜,否则我会妒忌地发疯。” 发疯?这话中暗喻的含义太过明显了? “我……”她想要解释一下,他在她的心目中就是兄长。何况她历经感情的艰辛,根本无心思再去经营一段爱情。 阿尔斯澜打断了她的话,紫瞳中流出晶亮的光芒:“你的腿受伤了,我来抱着你走!” 他亲自将她抱出了车辇,一步一步向王宫走去。两旁的欢呼声更甚,一张张欢快兴奋的异族面孔,真诚地伸出双手召唤着。大家对这位女子‘贵客’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虽然不知晓她姓氏名谁?可见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多么重要。 斯澜王宫的门口站满了奴仆,宫廷主管是一个中年人,削瘦的身上穿着西兹常见的服侍,腰板挺得笔直,头发有些花白,灰褐色的眼眸透漏着谦卑和恭敬。 阿尔斯澜介绍道:“这是管家罗什,他早年经商行走于各国,会讲一些汉语,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他!” 老管家将右手贴在胸前,深深地弯腰行礼:“您忠心的奴仆罗什,恭敬贵客进宫!” “哈哈、哈哈……”阿尔斯澜春风满面,豪迈地大笑着走进宫门。 贵客居住的宫殿早早就布置好了,期间的奢华贵重难以言述。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傍,大理石圆柱和摩尔式弓形结构的小游廊。花苑里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既有西兹本国的特色还带着东方的风格。 轩窗掩映,玉栏朱楯的宽大殿堂间间相通,里面摆设着雕刻精美花纹的桌椅、描金雕花的妆台、华丽帷幔的卧床、令人叹为观止。天妃悬掌扇,玉女捧仙巾,各类宝石古玩应有尽有! 管家罗什非常的细心,考虑到贵客是汉人,特意从城中选择了汉人姑娘们前来侍奉,她们会说汉话和西兹语。女仆们端着热水和新衣,将苏离兮外边沾染的灰尘清洗一番。 斯澜王宫中最好的医师等候在这里,仔细为苏离兮检查了受伤的小腿。她的腿伤十分严重,稍微触碰到了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老医师缩回了手,暗暗摇摇头。苏离兮倒是不指望什么! 阿尔斯澜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那医师遗憾地摇摇头:“这位娘子小腿骨折,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拖延的时间太长。现在错位已经很严重。想要完全恢复,只怕要费一番周折。” 苏离兮看着自己红肿的小腿,难道以后都无法跳舞了吗?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先是抛弃了安水屹,后又背叛了小九,她这个无情无义的女子该是受到上天的惩罚。 阿尔斯澜俊眉紧蹙:“无论你使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治好她的腿。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这世上最出色的舞者,舞艺对她来说比生命更重要!” 闻听此言,苏离兮十分感动,斯澜兄长一句话就说中了她的担忧。 医师躬身言道:“老朽不敢隐瞒王爷,伤势拖延的太久了,十日之内若是没有天雪上的雪莲续骨草,娘子的腿伤根本无法痊愈,就算是将来修养好了,只怕走路会一瘸一拐的!” 众人听了均是一惊,雪莲续骨草集天地日月之精华,生长在悬崖峭壁的缝隙间,天雪山常年积雪难于登天,风雪太多道路难行,几十年都不曾见到如此珍贵的草药了。西兹国更有一个古老的传说,雪莲续骨草乃是圣物,受到山神的守护,凡是妄图采摘者不得善终,定会死于非命。 十几年前,曾经有人贪图高额的赏金爬山采药,触怒了山神引发大雪崩塌,前去寻药的二十几人都尸骨无存,掩埋于厚厚的雪层中,至今寻找不到踪迹。 苏离兮见到众人的面色艰难,料想那雪莲香草十分难得,她苦笑着言道:“兄长不必费心了,离兮能够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 阿尔斯澜迟疑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苏离兮红肿的伤腿上,心里感到一阵不可遏制的揪痛。脑海中蓦然回想起她以前曼妙的舞姿和动人的微笑。难道,从今以后离兮就再也不能正常走路了吗? 阿尔斯澜的眉宇间浮现一丝决绝,言道:“本王才不相信那些鬼神传说,立刻派人准备登山的工具。本王是龙子凤孙,福泽深厚。今天就去寻找那一棵续骨草。” “王爷、不可、不可呀!”惊慌的众人跪满了一地。 管家罗什言道:“老奴年轻的时候曾经爬过天雪山,就让老奴去采药吧!王爷是万金之躯,千万不可冒险。” 阿尔斯澜摇头:“本王要亲自去,旁人去都不放心。”苏离兮的腿伤不能再拖延了。旁人若是不能及时寻找到,岂不耽误这最后康复的机会? 苏离兮感受到众人的紧张,拉住了阿尔斯澜的衣袍:“兄长不要去了,切切不可冒险。我瘸便瘸了,难道兄长还会嫌弃我不会走路?” 阿尔斯澜轻轻握住她的手:“只要能让你重新站起来欢快的跳舞,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不要去!”她的声音已经带有恳求,紧紧抓住他的衣袍。 “我不想将来后悔一辈子!” 言罢,他心意已决,大步走出了宫殿! 当天下午,斯澜王爷带领着一群西兹勇士前往天雪山采药,他一点点时间都不愿意耽搁了。 苏离兮询问了金嬷嬷,才知道了关于雪莲续骨草的可怕传说,她心中的忧虑和内疚更甚,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祸害精,无论走到那里都会带来灾难。 那一夜的风声儿呼啸,冷风呜呜咽咽从窗户外穿过,平地上尚且如此,真不知道天雪山上的风雪有多么狂暴? 苏离兮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一时是儿子哭喊的声音,一时是阿尔斯澜的危险处境。她本已经万念俱灰,现在面对阿尔斯澜的一往情深更是挣扎和迟疑。 金嬷嬷守护在她的床榻前:“苏娘子,您这一次可感受到了王爷的真心?为了您,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奴婢劝说您一句,若是王爷能够平安的回来,就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您就嫁给王爷吧!” 第四百一十章 符静萧 苏离兮眼神幽幽的看着床顶,伤感地言道:“我是一个不祥之人、我根本配不上他。我不但嫁给过人,还生过孩子。兄长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子。” 金嬷嬷言道:“您以后很难再返回汉地了,不如将前尘往事都抛在脑后。西兹国民风质朴,女子再嫁的情况比比皆是,苏娘子何苦守着三贞九烈之心。在奴婢看来,天熙的皇帝只在乎他的江山社稷,根本比不上我家王爷专情痴心。您安心居住下来,过些平和稳定的日子吧!”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直直等到了第五天,去天雪山上采药的人们还是没有回转。整个斯澜王宫笼罩在淡淡的阴霾之中,管家罗什每天都派人去山脚下打探消息。这个季节的风雪最大,人人都不敢靠近。 奴仆们开始低声的议论,斯澜王爷冒着触怒山神的危险采药,此去只怕九死一生。王爷年仅三十,没有子嗣,更没有迎娶正妃,府中只有几个歌舞伎偶尔侍奉王爷过夜。若是王爷出了事情,这偌大的领地竟然是无人可以继承。按照西兹国的传统规矩,西兹皇会收回斯澜领地,进行重新分封蠹。 斯澜领地可是一个让人垂涎三尺的大肥肉,光是斯澜王爷历年积累下来的财宝就堆积如山,更别说这世代相传的富饶牧场、土地和城镇。西兹皇帝有五个儿子还没有分封领地,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一位皇子?可怜他们这些奴仆们又要面临新主子们的挑拣。 苏离兮并不知晓这期间的复杂背景,每日里都在担忧阿尔斯澜的安危,可惜她受伤不能下床走路,否则恨不能亲自爬山去寻找他的踪影髹。 金嬷嬷成为侍奉她的贴身嬷嬷,看着苏离兮那一条越肿越大、几乎变形的小腿暗暗发愁,五天过去了。按照医生的说法,再有五天得不到治疗,苏娘子这辈子就变成了一个瘸子。 金嬷嬷也有那么一点点私心盼头儿,若是苏离兮能够成为斯澜王妃,他们一家老小算是有了大靠山,从此可以在斯澜领地上出人头地,她的丈夫和孩子们都会有一个锦绣前程。苏娘子是一个懂得感恩之人,光看她为了报答安水屹的恩情,不惜舍掉皇贵妃的尊号,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便知道这个女主子十分可靠,值得她金嬷嬷跟随一辈子。 然,若是苏离兮成了一个瘸子,那便算是与正妃的名分无关了。就算斯澜王爷再宠爱她,西兹皇也不会同意弟弟迎娶一个瘸子,实在有损西兹皇室的颜面和威严。到了那个时候,苏娘子顶多能够得到侍妾或者侧妃的位置。 第六日…… 内殿,青玉玲珑的双凤吐珠四脚小香炉香烟缭绕,錾花卉纹银托盘摆放着精致的糕点,苏离兮斜斜倚靠在精锻长枕上暗自伤心。来到这个异国他乡,她仍然没有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就又要面临斯澜兄长的音信全无。 她整日沉淀于悲伤之中郁郁寡欢,沉默不语。一双悲凄的眼眸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一坐便是半天。离别之时,儿子的哭喊声成为她脑中的噩魇,时不时回荡起来叫人撕心裂肺的痛。 金嬷嬷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糖水走过来,看见一脸忧郁的苏离兮,不由暗暗摇头。 金嬷嬷言道:“娘子,这是西兹特有的羊乳芙蓉汤,最是养颜美肤。刚刚出锅的十分新鲜,凉了就不爽口了,您趁热喝上几口吧!” 苏离兮默默地摇摇头,斯澜兄长在雪山上生死不知,她岂能在别人家里心安理得的吃吃喝喝? 金嬷嬷劝解着:“奴婢看您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医师也说您经受艰难,体质太弱。你若是一直这样慢待自己,岂不是辜负了王爷的一片心意,等他回来看到您这面黄肌瘦的样子,可不知道有多心疼?” 苏离兮缓缓地转头,问道:“山上可有消息了吗?” 金嬷嬷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咱们王爷是西兹第一勇士,随他一同前往的人又各个勇猛善斗,力大如牛,他们定然能安然无恙的返回!” 苏离兮垂下脑袋,若是早知道如此,自己还不如死在天熙宫里,没得又出来害人,可惜命运不为她个人所控制! 金嬷嬷又劝又哄,侍奉着苏离兮吃了小半碗,才将碗放下。她迟疑再三,才言道:“苏娘子,奴婢有一些私心,想向您推荐一个人。” 苏离兮问道:“什么?” 金嬷嬷拿起手帕子,帮着她擦拭嘴角的水渍:“呵呵,奴婢曾经向您说过,我家的二丫头在这里做粗使丫鬟,整日里和下等的奴婢们在一起厮混,没得耽误了她的好前程。奴婢恳求苏娘子将她留在身边从侍奉,也好调-教她早日成才!苏娘子您温柔知礼,美丽端庄,我们家的二丫头若是跟了您,将来学成大家闺秀的模样,也能说上一门子好亲事!苏娘子若是不愿意,也无需勉强,只当奴婢没有说过。” 金嬷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苏娘子如今居住的宫殿,是斯澜王宫中正妃娘娘才能安居之所。王爷将她安排在此,用意再明显不过。可惜自己家的疯丫头没有被管家挑选上,能够出入这座宫殿的奴婢都是最有头有脸之人。 苏离兮默然,金嬷嬷对她有恩有情,千里迢迢将她救回来,还曾经做过辉儿的乳母。只要她能够办到的事情,都愿意帮助她:“金嬷嬷太客气了,金妹妹若是能够来陪我作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我是一个命若浮萍之人,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只怕会连累了你家的大姑娘。” 苏离兮说这些都是真心话,她前途缥缈,心力交瘁,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在何方? 金嬷嬷笑着言道:“苏娘子太过自谦了,奴婢家的孩子能够跟着您,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二丫头会说汉话,亦会将西兹话,听从娘娘的吩咐一点都不困难。” 见到金嬷嬷一再坚持,苏离兮不忍再拒绝,微微点了点头! 金嬷嬷大喜,急忙招呼外边的小丫头进来:“来来、快过来,给苏娘子请安。这以后就是你的新主子了,你要忠心耿耿的侍奉好苏娘子。” 从门外闪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大概是早就等在那里了。小丫头恭恭敬敬走进来,低眉顺眼对着苏离兮便跪拜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乖巧稚嫩的声音言道:“奴婢金巧儿,给苏娘子请安了!” “快起来、快起来吧!”苏离兮的目光看着女孩子,竟然是一个漂亮的混血姑娘,一双淡褐色的眼眸机灵又聪明。她青莲色缠枝梅花小短袄,腰间束着一条五彩的流苏带,下面配着一条淡白色百褶长裙。长长的卷发在头上梳成了双环髻。 苏离兮不禁露出了几分喜爱之意,这丫头的父亲是西兹人,母亲是汉人,一张混血的小脸蛋可爱极了,假以时日定会长成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这般的青春有活力真叫她羡慕,想想自身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多谢苏娘娘!”小丫头调皮地露出一双小虎牙,眼眸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金嬷嬷在一旁言道:“苏娘子有什么吩咐只管指使她,我的三个孩子中,就属巧儿最是聪明伶俐,否则也不敢推荐过来献丑。”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一个婢女进来禀告:“苏娘子,殿外有一个女子前来拜访,说是您的汉地故人!” 故人?苏离兮不由疑惑,她刚刚来这里才几天的功夫,就冒出了什么故人?由于她的身份特殊,曾经是天熙皇帝册封的宸贵妃。阿尔斯澜命令手下不可宣扬,除了金嬷嬷等几个心腹,旁人只知晓她是一位远方的客人,却不知道她姓氏名何。 金嬷嬷眉头微蹙:“娘子哪有什么故人,你去回绝了她,不要来打扰娘子的修养!” 婢女言道:“那女子说她的名字是--符静萧,娘子听了她的名字一定会见她。” 符静萧?苏离兮凝眉思索起来。确实是她的故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当年,她、郦飞烟,符静萧等几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是同一批进入清平乐宫学舞艺的宫舞伎。符静萧是朝云坊主的花魁,因此与郦飞烟常常不对付。几个人闹出了不少的矛盾。 后来,昌泰公主杨湄兰远嫁西兹国和亲,挑选了十几名宫舞伎给公主做陪嫁,其中就有符静萧。若不是苏离兮从中作梗,致使符静萧代替郦飞烟做了陪嫁女,她也不会背进离乡、千里迢迢到了西兹国。 第四百一十一章 陪嫁女 如今符静萧自称汉地故人前来求见,这才几天的功夫,说明她不知用了什么途径?已经得知苏离兮的真实身份。这个歌舞伎本事倒是不小?若是一味躲着不见,不知又会引出什么祸端来。 机灵的金巧儿言道:“奴婢知道这个符静萧,她原本是杨贵妃的陪嫁。后来被皇上赐给斯澜王爷,她到斯澜王宫中大概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金嬷嬷言道:“说起这个宫舞伎符静萧,奴婢也有所耳闻。咱们王爷迟迟没有迎娶王妃,皇上作为兄长十分着急。皇上恩赐了几次名门淑女,都被王爷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 “那一年,昌泰公主杨贵妃嫁到西兹皇宫,身边的陪嫁舞伎们个个貌美如花,并且身负超然的舞艺歌艺。她们初来西兹国时,在贵族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人能为圈养一个天熙宫舞伎为荣耀。丐” “偏偏,那杨贵妃像是十分厌恶这些宫舞伎,大概是怕她们留在皇宫中得到皇上的宠爱,男子们哪里经受得住妩媚舞伎的诱惑?便由莫亚王后做主,将十名天熙宫舞伎赏赐给有爵位、有功劳的王爷们。其中有两个来到了斯澜领地,五年前病死了一个,如今只留下这个符静萧了。” 病死了一个?不知死的是那一个?定也是曾经一起学舞艺的姐妹。她回想曾经,舞伎们经过千挑万选,层层考察,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优秀艺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没有几个落得好归宿。 苏离兮亦是宫舞伎出身,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歌舞伎们身如柳絮四处飘零,骨肉分离,客死他乡,临死连父母亲人都不得一见。只怕家中的亲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她们的死讯…… 金嬷嬷言道:“咱们王爷性子豪爽,常常大宴宾朋,把酒言欢。斯澜王宫中的宴会缺少不了歌舞,而物以稀为贵,汉地过来的歌舞伎甚是引人注目,符静萧在此出了不少的精力,与原本在王爷身边侍奉的古丽娜,平分秋色、不相上下。魑” 金巧儿善于察言观色,见到苏离兮面露凄清迟疑之色,安慰地问道:“苏娘娘可是思念故乡的亲朋了?那符静萧是汉人舞伎,是否让奴婢将符静萧带进来,以解娘子思乡之苦。” “不可……”金嬷嬷不等苏离兮说话,便出言阻止道:“苏娘娘虽然善心念旧,可奴婢要将实话告诉您。那符静萧来到斯澜王府这些年,算是安分守己了。” “不过,她…她可是侍奉过王爷过夜的女子。唉,苏娘子莫要心怀芥蒂,咱们王爷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虽然痴恋娘子多年,可男人们偶尔的需要也是有的。外边的女人来路不明,总不比过自己王宫里的干净。可王爷从来不给她们正式的名分,将来随意送人也是可能的。” 苏离兮苦涩地笑着,她有什么资格挑剔斯澜王爷的生活?她只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爱了! “让她进来吧!”苏离兮淡淡地言道。符静萧特意寻她而来,一定有什么目的。未来的一段时日中,都生活在同一处地方,早晚都会见到! 金嬷嬷见苏离兮心意已决,只得言道:“是!” 不多时,女仆领着一个汉女宫装裙衫的女子走进来,苏离兮和符静萧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她一身雪纱遍地洒金石榴花的长摆裙衫,一张娟秀的鹅蛋脸上脂粉薄施,脚上穿着玲珑绣深浅红的鹅黄绸面绣花鞋。曾经熟悉的眉眼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如今都舒展开了,更现出成熟女子的芳韵味道。看来,她这些年在斯澜王宫生活的不错。只是,她的细长眼眸之下略带倦怠,像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大胆,你一个歌舞伎,见了苏娘子竟敢无礼直视?还不快快下跪行礼!”金嬷嬷在一旁呵斥,心道这符静萧实在是嚣张,难不成仗着自己伺候了王爷几夜,便心生觊觎。 符静萧这厢儿才醒悟过来,端端正正的敛衽下跪:“奴婢符静萧,拜见苏娘子。” “请起来吧,看座!”苏离兮温和地言道。 当年二人在清平乐宫里矛盾颇多,争来争去都是一些小丫头的无聊心思,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挺幼稚。那时候的符静萧娇蛮任性,言语嚣张,现在看起来变得温柔娴静。当年同一批的宫舞伎所剩无几,转眼儿一别多年,竟是在异国他乡重逢,真是令人感慨唏嘘。 “谢苏娘子赐座。”符静萧安静地坐下,一双眼眸看向苏离兮,竟然有一些激动之情:“苏娘子恕罪,实在是多年没有见多故乡人了,难免有些失礼急躁。哎呀,您的腿怎么了?” 苏离兮没有回答她,缓缓向后倚靠在长枕头上,语调中颇感惆怅:“是啊,做梦也想不到,能够再次见到你。其她几个姐妹可好,你们几个在西兹国应该有些联系吧!” 符静萧神态黯然:“不提也罢。我们这些陪嫁宫舞伎,大半流落于西兹国的各个王府,死的死,疯的疯,更有不容于主母,莫名其妙就失踪的,连个尸首都找不到了。谁让咱们都是奴婢出身的宫舞伎!” 说着、说着,她的眼角渗出了几点泪光,自己发现后觉得很是不妥当,急忙侧身用帕子沾抹掉:“呵呵,都是我不好,尽说些丧气话。其实,我这些年在斯澜王宫挺好了。王爷待人真诚,从来不曾亏待于我。前几日听说,从汉地来了贵客,我暗暗激动起来,盼望着能够得到家乡的消息,才不顾体统的前来求见。” 金嬷嬷冷哼一声儿,苏娘子的真实身份只有几个人知道,这符静萧怎么就猜到了?可见她是一个不安分之人。看来,这座宫殿中的奴仆们不省心,要好好斟酌挑拣一番,莫叫心怀不轨的人留下来。 符静萧露出了急切的目光:“我离家多年,虽有书信寄过去,却从来没有回音,内心早就焦灼一片。苏娘子刚刚从京都城过来,可知我们朝云坊如今的状况如何?我家娘亲儿是否安好?” 苏离兮不知该说什么好,早在天熙动-乱之时,水韵坊和对街的朝云坊都被战火毁掉了,楼台亭阁都烧成一片废墟,里面的人都不知逃往何方?水韵坊的司徒坊主听说是疯癫了,而朝云坊的符坊主也于乱军之中被杀害了,这些事情在京都城的歌舞坊间不是秘闻。那朝韵坊的符坊主就是符静萧的娘亲儿。 符静萧见到苏离兮面露难色,心中猜测到了一些,继续颤声问道:“为人子女,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实在是惭愧。可总是闷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更加难忍,还望苏娘子不要隐瞒,我确实想知道真实的消息。” 苏离兮叹息一声:“符坊主,已经去了。” 符静萧身子晃动一下,面色变得惨白一片,低头捂着脸哭泣起来:“其实我心里早就猜到了…呜呜、只是一遍遍哄骗自己,不敢去面对!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唯有娘亲,呜呜……可恨我不能见她最后一面,竟让娘亲儿抱憾而去。”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悲痛起来,苏离兮忧伤地闭上眼睛,心里想到了前世的母亲,和今生的娘亲儿,自己也是一个极其不孝顺的人。 金嬷嬷面色不虞,走上前去言道:“符舞伎,你伤心归伤心,可你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不是你们舞伎居住的小院子,苏娘子身上还带着伤痛,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 符静萧点点头,强撑着停止了抽泣,红着眼圈对苏离兮言道:“对不住了,我忽闻噩耗、情不自禁,实在是有失体统。还望苏娘子体谅。” 苏离兮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有太多的无奈和伤心! 金嬷嬷言道:“符舞伎既然已经知道了家乡的消息,那就请回去吧。我们苏娘子身受重伤,陪你说了半天的话已经够累了。” 符静萧看看左右,鼓起勇气言道:“苏娘子,奴婢有一些要紧的话相告,能否与您单独相谈?” “什么?”金嬷嬷不由提高了音调:“我看你今天过来是不安好心,先是引得娘子伤心同情,现在又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密事情,竟然要瞒着我们大家?” 符静萧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从容地言道:“我与苏娘子是旧日姐妹,相识多年,有一些私密话并不奇怪,金嬷嬷何不听听苏娘子的意见,你一味儿抢在主子面前讲话,可曾将苏娘子放在眼里?这殿内做主的人是你?还是苏娘子?” 第四百一十二章 救救我的孩子 “你……”金嬷嬷气得瞪起了眼睛。这符静萧有一张伶俐的嘴巴,一句话将金嬷嬷堵着无话可说。她若是再多嘴一句,岂不是没有将苏离兮放在眼里?有奴大欺主之嫌。 苏离兮言道:“符姑娘是旧友,也罢、你们先都下去吧!”当年符静萧与郦飞烟天天斗嘴之时,几乎是不相上下。她巴巴寻过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想知晓故乡的消息。她此刻也有些好奇了! 既然苏娘子发了话,众人只得退出内殿,金嬷嬷临走前,狠狠剜了符静萧几眼! 等待众人都走了,内殿只留下她们两个人。 苏离兮言道:“你有什么话,就全都说了吧。当年是我害的你背进离乡,骨肉分离。你处心积虑来见我,心中有所怨恨也是应当。”她若是心中有恨要报仇,只管冲着自己来吧。欠债还钱,她毕竟亏欠了她蠹! 符静萧脸色变了几变,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走到苏离兮的榻前,双膝一软跪下:“请苏娘子救我一命,静萧就快要没命了!” 苏离兮心中惊愕不定,看她在斯澜王宫中生活的好好的,锦衣玉食,来去自如,哪里有什么性命之忧?她虽然厌恶女子间的勾心斗角,可多年的宫廷生活耳濡目染中也看懂了很多。这符静萧先用故乡之情来引起自己的同情,又用思念娘亲来引起自己的内疚,一步一步像是早就计划好的,现在终于要言归正传了髹! 苏离兮停了半晌,才无奈地言道:“你且站起来说话,符姑娘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斯澜王宫里的一个过客,前途未卜,心如死灰。这一条伤腿若是治不好,将来不过是一个瘸子。你尚且可以用自身的舞艺来谋生,我却是不能了。不过活一日、混一日罢了,只怕没有能力能够帮助你!” 符静萧不但没有站起来,反而跪着向前行了几步,来到苏离兮的榻前,眼神恳切地言道:“苏娘子刚刚说我处心积虑,您是不是以为我在这王妃宫殿中有内应,才知晓了苏娘子的真实身份?其实,我是自己猜测到的。” 苏离兮冷言道:“我自到斯澜领地后,几乎不在人前示面,知道我名讳的人寥寥无几。旁人都猜测不到,你却一猜就准?” “苏娘子容我解释几句。”符静萧的眼神有些黯然:“斯澜王爷一向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却被我一个低贱的舞伎得了便宜,能够近身侍奉,娘子可知晓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我、我自称是苏娘子的旧时好友,一同在清平乐宫学舞艺,与娘子有深厚的同窗之谊。王爷才肯多看我几眼儿,醉酒之中容我爬上了他的床!” 苏离兮惊讶地看着她,这女人若是有了想法,什么瞎话都能够胡编出来。她们哪里有什么同窗之谊,根本就是结怨甚深,在清平乐宫中势不两立,一见面就是斗鸡眼…… 符静萧一双眼睛中瞬间蕴出了眼泪来,苦涩地言道:“王爷和我在一起时,大部分时间都在询问你的事情。你在清平乐宫是如何生活的?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物品,你的闺房是什么样的布置?…说来惭愧,我为了接近王爷,不得不搜刮肚肠的回忆,向王爷讲述你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其实,我就是你的替身而已。” 言到这里,她低头轻轻抹着眼泪:“那一次王爷喝醉了酒,心心念念都是你的名字。因为我生着一张类似于你的鹅蛋脸,又刻意模仿你的舞姿风格,才被他错当成了你。他一路喊着离兮与我欢好,我真是有苦难言,痛不欲生……” 苏离兮直听得心悸,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说了,我对王爷没有多余的想法,我今日念在故人的情分上与你说说话,并不想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爱也好、不爱也好,都与我无关。” 符静萧红着眼圈儿:“当年被选为陪嫁宫舞伎,我心里一点儿都不怨恨你,反而感谢你让我有机会来到了西兹国,才叫我遇到了一生中最爱的男人。能够和他在一起,我符静萧死而无憾了。” “那一日王宫里迎接贵客,我躲在人群中看见王爷亲自抱着你走进王宫,虽然你被面纱遮挡住容颜,可能够让王爷如此礼遇重视的女子,除了苏离兮还有谁?所以我猜测,住在未来王妃宫殿中的女子,必定就是你。如今我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你。” 原来如此,符静萧果真是自己猜到的,并没有什么内应之人。 苏离兮倦怠的语道:“你现在好好的,怎么会有性命之忧?” 符静萧面色凄然,目光惶恐,一只手不由滑到了小腹之处:“我、我已经怀有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又是一个重弹,轰得苏离兮目瞪口呆! 符静萧悲切地言道:“像我这样的歌舞伎身份,能够侍奉王爷已是万幸,万万没有资格留下西兹皇室的血脉。可是、可是我一时大胆妄为,偷偷倒掉了避子汤药。现在还可以遮挡几分,可来日月份越来越大,就要隐瞒不住了。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偷窃皇家子嗣,按照规矩就是一杯毒酒处死。我死不足惜,可否容我生下这个孩子再死?” 苏离兮面色苍白,茫然地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别来问我。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等我的伤势熬过去了,瘸子也好,不瘸也好,我都是要想办法离开的。” 汉地是回不去了,她就在西兹国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做些女红针线活计,聊度余生吧! “苏姐姐,以你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这孩子能不能保住?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奴婢听闻你也是做过娘亲的人,难道忍心看着别人的孩子去死……” 苏离兮想到自己的小辉儿,顿时心如刀绞。捂着胸口呼吸困难,当年在敬王府中为了保胎,她亦是奋不顾身。 符静萧扑到她的身边,满面泪水的言道:“你能救我的,你一定能够救我的。我已经失去了娘亲儿,我不想再失去孩子。你向王爷说几句好话,放过我的孩子好不好?让我将孩子生下来,到时要杀要剐都可以。” “孩子是无辜的,他有生存的权利是不是?我虽然血统低溅,可孩子是皇室血脉呀!您帮我求求情,好不好、好不好呀!” 符静萧对着她连连磕头,‘砰砰砰’的响声震撼人心。苏离兮小腿不能乱动,想要阻止她却是不能…… 正在苏离兮左右为难的时候,金巧儿跑进来惊喜地叫道:“王爷回来了,王爷采药回来了。” “斯澜兄长怎么样了?”苏离兮问道! 金嬷嬷紧跟而来,言道:“王爷在采药的时候受伤,被人抬了回来。所幸性命无忧,医师们正在包扎伤口。”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焦灼等待了几天,终于将人盼望回来。符静萧亦是停止了哭声,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些欢喜、更有些害怕。 金巧儿看着她的小腿:“可是,医师说您不能随便动弹。” 苏离兮言道:“王爷为了救我冒险采药,我岂能置之不理,快,我要过去探望。” “是!”金嬷嬷指挥着几个仆人抬来一顶小软轿,几个女仆小心翼翼抬起苏离兮,将她放在轿子里:“小心一些,切不可颠簸了。” 小软轿子向前走去,金巧儿等几个丫鬟随在轿子旁边侍奉。 金嬷嬷回头,看到还跪在地上的符静萧,脸色变得不好看:“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从前王爷稀罕汉舞,念于你是清平乐宫舞伎的身份,给你几分好脸子看。如今正主回来了,你就安分守己地待着吧,若是存了什么歪心思,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苏离兮坐直了身体,再顾不上符静萧的事情:“快,我要去探望王爷。” ~~~※~~~※~~~※~~~※~~~※~~~ 众位医师忙乱了好一阵子,才将阿尔斯澜身上的各处伤口处理好。头上、手臂上、腰上、腿上全都缠满了棉纱布儿,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床榻前的清水早就变成了血水,女仆们换了一盆又一盆。 跟随他阿尔斯澜一起上山的人只回来了一半,还有一半全都遇难了。苏离兮看到他们一个个的伤残模样,内心的愧疚更甚。 阿尔斯澜缓缓睁开了眼眸,交代罗什管家好生安抚那些遇难的随从,赐给他们家人重金和土地,让他们的家人衣食无忧。 第四百一十三章 托孤1 西兹老医师在铜盆子中洗净手上的血迹,言道:“王爷从高高的山崖上滚落下来,被很多尖利的石头刮破肌肤,还好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但是,难免会留下很多伤疤!老夫这里有生肤驱疤药膏,等王爷外伤都好了便可以每日里涂抹。蠹” 阿尔斯澜笑道:“我一个大男子留下些许伤疤怕什么?你们几个不要围着我转悠了,那雪莲续骨草刚刚采摘来下去,放久了怕有失药性,你们快快去准备,今天就为离兮治疗伤腿。” 苏离兮心中感动不已:“你自己伤成这幅模样,却还光顾着别人。” “你又不是别人……” 阿尔斯澜倚靠找床榻上,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而温柔。她的肩膀上围着一条白狐滚毛披肩,穿着淡月莹白色的高腰襦裙,袖口绣着一圈明紫色澜边儿,头上梳着简单的弯月髻,发髻中素雅的滴翠步摇珠子微微晃动。她那清秀的容颜被脖颈间一圈白绒毛衬托出柔和的光泽,两排浓密的睫羽下是一双清澈似水的黑眸,正无比关心的看着他。 他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心头儿禁不住砰砰乱跳,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她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如同多年来盼望的梦境一般美好,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怎能不叫他心满意足。 罗什管家微笑着低头,悄悄带着众人都退下去,医师们都去准备治疗腿伤的物品。殿内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只要你的腿能够早些痊愈,只要你能站起来继续跳舞唱歌,我就算摔断了自己的腿也心甘情愿!” 苏离兮被那一双深邃的眼眸看得低下头去:“兄长,你对离兮的情意,离兮无以为报。可我、我是残花败柳之身,真的配不上你。我经历过几段感情,早已心如死灰。我还跟旁的男子生过孩子。你大可找一个冰清玉洁的好女子。” 阿尔斯澜有些失落,随即又笑道:“报什么报?我只要看着你每天快快乐乐的就好。汉地各国大战,兵匪横行,民不聊生。你且安心住下来,我阿尔斯澜光明磊落,决计不会强人所难。你先养好了身体,一切等以后再说。” 苏离兮信任他的为人,更感念他对自己的恩情和痴恋,内心不免有些挣扎和矛盾。当年为了等待杨熠,曾经多次拒绝安水屹的真心髹。 如今,她还有什么人可以等? 阿尔斯澜深情地言道:“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愿意嫁给我的那一天。你若是一辈子不能释怀,我便等你一辈子。” 闻言,苏离兮的眼眸中逐渐溢出了泪光! 等,她最恨的就是一个‘等’字…… ~~~※~~~※~~~※~~~※~~~※~~~ 几个月之后,斯澜王宫…… 夜幕低垂,苏离兮在床榻上睡得正沉,突然听见殿门外有人走动,她迷迷糊糊回转身子睁开眼睛,厢房中守夜的丫鬟已经被惊醒,出了什么事情? 有人轻叩殿门,低声言道:“苏娘子,苏娘子,小东院里的符姑娘就要生了,肚子已经有动静了,哭着喊着要生了。” 苏离兮顿时清醒过来,心中翻出一丝说不出的情绪,符静萧要生了?还没有到预产期呀,这整整提前了二十几天。她虽然经历了很多波折坎坷,毕竟还是个心善之人。当日,眼看着符静萧被人发现有孕要处死,她念着孩子无辜的情分上,向阿尔斯澜求了情,这才保住了符静萧母子二人的性命。 阿尔斯澜在她面前觉得很是羞愧,一边儿口口声声说爱她,一边儿却和别的女子有了孩子?他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心中恼恨自己一时没有把持住,竟然留下一个孩子来。他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没有再逼着苏离兮嫁给他。 为了此事,金嬷嬷常常在她的面前抱怨,说她太傻太善良了。那符静萧明显是在利用她,将来定会借着孩子的缘故牵动王爷的心,这无形中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情敌。只怕符静萧喘息过来以后,不会放过她! 苏离兮却是不以为然,她身为一个现代灵魂,凭着自己的良知做事情,不会将别人的性命当做草芥,就算错了也无怨无悔。她对阿尔斯澜本就是兄长之情。何况,兄长三十几岁了至今膝下无子,这在西兹国中的贵族中极为罕见。斯澜领地后继无人,总是叫朝中的某些王爷们蠢蠢欲动。斯澜兄长对她恩重如山,就算是为了斯澜兄长,她也不能自私了事。 苏离兮一手扶着床榻,坐起身来:“都进来吧!” 经过几个月的修养,她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练习高难度的舞蹈技巧,只要她坚持锻炼和修养,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金嬷嬷、金巧儿等人掀开珠帘走进内殿,行了福礼之后帮助苏离兮起床梳洗。 “王爷可曾知道消息了?”苏离兮一边梳头,一边问道。 金嬷嬷言道:“已经派人前去禀报过了。不过,王爷并没有说什么,只叫了府中的医师和医女前去照顾。” 金嬷嬷心中有些得意,那符静萧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府中横行霸道,挑剔吃穿、挑剔用度。可她仍然没有赢得王爷的心,依旧对她置之不理、不管不问。幸亏这里是西兹国,人们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若是放在汉地的天熙后宫,她早就被人毒害死了。 苏离兮暗叹一声,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最痛苦,相当于在鬼门关中走了一趟,都希望男子守在身边给些安慰。斯澜兄长大丈夫气概,行事不拘一格,殊不知他的态度让下人们都看不起符静萧。 金嬷嬷言道:“要我说,苏娘子也不必辛苦赶过去,您又不是医师,赶过去有何用?”苏娘子曾经交代过,要陪同符静萧度过生孩子的难关,否则她们也不会大半夜里吵醒苏娘子的好梦。 苏离兮淡淡一笑,知道大家都反感符静萧的心机重重,偷换下避子汤药怀上孩子。她是清平乐宫的旧日姐妹,又因为自己流落到西兹国,于情于义,自己都不能放手不管。虽然被姐妹坑害过很多次,她依旧做不到狠心坑害别人。 “走吧!”苏离兮披上一件孔雀蓝绣缠枝牡丹花的披风,走出了内殿。 殿外早就备好的小软轿子,抬着她向东北角的一个小院子走去。这几个月来,整个斯澜王宫中的人都将苏离兮看做了未来王妃,她的各项用度都是按照斯澜王妃的标准来恒定。众人对她毕恭毕敬,只等着不久的将来王爷用最隆重的仪式,正式迎娶她。 夜色茫茫、星光灿灿…… 走了大约两柱香的功夫,来到一所偏僻的小院子。金嬷嬷搀扶着苏离兮走下了软轿,隔着大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哇哇、哇哇、哇哇……” 苏离兮露出惊喜的神态:“生了!”倒不想符静萧生的这般快,斯澜兄长有孩子了。 “快、快进去看看!” 苏离兮等人走进内院,只见一个嬷嬷抱着襁褓走出来,笑盈盈地躬身行礼:“恭喜主子,贺喜主子,符姑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苏离兮欢喜地点点头:“太好了,快派人去请王爷来吧!”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喜事,斯澜兄长应该过来看看孩子。 “赏吧、凡是今天在这里照顾的人,都应该赏赐!大家辛苦了!”苏离兮言道。 “多谢苏主子!”医师和医女的脸上都露出笑容,王爷就算再不待见符舞伎,也会稀罕自己的长子。 这个喜讯若是报到西兹皇宫中去,向来疼爱幼弟的皇帝也会龙颜大悦。看来,这符静萧是个有福气的女子,一举得男算是立下了功劳,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苏离兮低头看看襁褓中的小婴孩,心中暗暗惊叹。真是一个漂亮的混血儿,褐色的卷发,柔嫩的肌肤,淡紫色的眸子。她只看一眼儿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一旁站立的金巧儿,言道:“哇,好了不起,是皇族血统的紫瞳!”这正是西兹国高贵血统的象征,任何人都难以否定的皇嗣血脉。 正在众人欢喜之间,一个女仆从屋内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口中大声喊叫着:“不好了、不好了,符姑娘血崩了、血崩了!出了好多血,止不住了……” 苏离兮心头大惊:“快去看看她,医师!” 医师和医女冲进了房间,院子里的人都慌乱起来。 苏离兮坎坷不安,在房门口徘徊渡步。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落后,女子产后血崩就是九死一生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托孤2 “王爷怎么还没有来?”苏离兮回头不断的询问着,眼睛看着院子的大门。 金嬷嬷等人摇摇头,后退几步。已经派人去通知王爷了。世事难测,刚刚的喜悦之情一扫而空,转眼就变成了不详灾难。 “怎么办?怎么办?”苏离兮看着女仆们端着一盆盆血水走出来,她的心慌乱成一团麻。她虽然生过孩子,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当下的危险? 不多时,医师垂头丧气地的走出来,面对苏离兮惭愧地低头:“苏娘子,在下已经尽力了,只怕难以挽回符姑娘的性命。” 苏离兮身子一晃,脚下差点儿栽倒,金嬷嬷慌忙搀扶好她。 她问道:“再想想办法,你们几个再想想办法吧!若是将符姑娘挽救回来,王爷定会有重赏。髹” 那医师摇头:“产后血崩,为时已晚,在下等无能为力了!” 整个院子里突然变得沉闷起来,就连那刚刚哭闹的小婴儿,也吃着乳母的乳汁儿安静下来。 一个婢女从房间走出来,对着苏离兮行礼:“苏主子,符姑娘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她想要见见孩子,还想要见见您。” 苏离兮的心头发酸,弥留之际?真的无法挽回了吗?可怜的孩子刚刚出生便要失去娘亲儿了。 金嬷嬷不高兴地言道:“苏娘子,将死之人身上都带着晦气,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别沾染上什么不祥之物。” 苏离兮沉声言道:“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我岂能置之不顾。让乳母抱着孩子随我一起进去吧!” “是!” 婢女推开了两扇房门,苏离兮缓缓走进去。 这个房间并不大,收拾得还算是精致整洁。正对面是一个绣雅致美仕女图的乌木屏风,绕过屏风就看到了一张床榻,四周垂挂着层层叠叠的淡蓝色轻纱,一名面色煞白的女子躺卧其中。 产妇受不得风,房间的两面窗户都紧紧的关闭着,没有空气流动,气息凝固一般。一股极度浓厚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让苏离兮忍不住皱起了秀眉。越是靠近床榻,血腥味就越浓儿! 苏离兮红着眼圈儿走过去,看到符静萧面无血色,脸颊凹陷,嘴唇发白,一双眼眸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泛出淡淡的青灰色。为了生下孩子,她已经耗尽了生命。 床上的女子似乎听到了声响,她缓缓地转动一双木纳的眼珠子,嘴巴蠕动着语道:“孩子…孩子、让我看看孩子……” 苏离兮对乳母言道:“去吧!” 那乳母赶紧抱着孩子上前,将怀抱中的襁褓侧低下来,露出婴儿的小脸,伸到符静萧的面前。 她呆滞的目光落在婴儿那细腻红润的小脸上,瞬间闪出一抹极度的晶亮,贪婪地看着婴孩,怎么看也看不够。她嘴角露出勉强的欢喜笑意:“我的孩子、娘亲儿宝贝……” 婴儿闭着眼眸睡着了,嘟嘟的小红嘴一蠕一蠕,如同小动物般十分可爱。 苏离兮不由心酸,不忍看这生死离别的时刻,忽又想到自己的小辉儿,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害死却无能为力,她更觉得胸腔内悲伤不已,千刀万剐之痛也不过如此,一辈子也难以走出丧子的阴影。 “可怜的孩子,从今以后,娘亲儿不能守护你了。”符静萧眼眸中溢着点点泪光儿,她想伸手去摸一下孩子的脸蛋,可惜身子没有气力只得放弃了。 那乳母见她的情形实在很可怜,安慰地言道:“符姑娘尽管放心去吧,这是斯澜王爷的亲生孩子,谁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放心?”她凄凉地笑着:“如何放心?”没娘亲儿的孩子怎能顺利地长大? 看了片刻,符静萧微微喘了口气儿,虚弱无力地言道:“我这身子、晦气,别沾染给孩子……把孩子抱出去吧!” “是!”乳母向她行了个礼,转身抱着孩子出去了。 符静萧的目光恋恋不舍,一直追随着乳母的背影消失不见。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苏离兮一步一步靠近床榻,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床上将死的女子。 或许是见过了儿子,或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符静萧的精神变得好了起来,竟然将脑袋转过来看向了苏离兮。 符静萧直直盯着她,目光变得氤氲而迷离,自双眸中缓缓落下两行珠泪:“离兮、我还可以这样叫你吗?” 以前在清平乐宫的时候,她飞扬跋扈、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千挑万选的宫舞伎,而苏离兮是依靠爬上龙床混进来的小溅人。日常以欺负她为乐趣,常常指着她的鼻子大喊大叫:苏离兮,快去将那一堆舞衣洗干净了!苏离兮,这里的地板该擦拭了!苏离兮,你看你跳舞多笨呀?哈哈、哈哈、像一只大笨鸟…… 世事难测,如今她们二人的身份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婢。她见了她必须行礼作揖、千般讨好,接受她的恩赐,在她的保护下讨生活。 苏离兮有些哽咽,微微点点头:“静萧……” 彼此这般平和的称呼,旧时的某些回忆变得清晰可见了。苏离兮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俏丽活泼的身影,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她娇滴滴的飞着媚眼,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肆无忌惮,由内而外散发着一个舞者的自信和骄傲。 “王爷……王爷见过孩子了吗?他可否喜欢?”符静萧期待地望着她。 苏离兮避重就轻,低声的言道:“天下哪有父母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王爷心里定然是喜欢的!” 符静萧的眼中充满了失望,蓦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进斯澜王宫的情景。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站在马厩中刷洗马儿的鬃毛,铜色结实的肌肉散发着光泽。他听到管家的禀告,回头看看她们两个舞伎,不以为意的紫眸中散发出迷人的笑意。 “汉女舞伎?将她们带下去妥善安置,莫要委屈了她们!” 第一眼儿,她便爱上了这个异族的男人。她没有想到一个出生皇族的西兹王爷,会亲自光着膀子在马厩中刷刷洗洗?他不拘一格的爽朗性格,豪迈大度的气质比中原那些假惺惺的男子们强上一万倍。 一次宴席中,他喝醉了酒,迷蒙的紫眸随着她刻意美丽的舞姿转动,似乎终于被她给迷倒了:“你很像一个人,你叫什么名字?你也叫苏离兮吗?” 她的心是欢喜又揪痛着的,她扑在他宽厚的怀抱中,温柔地言道;“王爷说我是谁,我便是谁!” “王爷、王爷!”符静萧握紧了双拳:“苏离兮,我好恨你…又好羡慕你。你无需用那般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原本就是想利用你,算计你。” “我知道,可是我不在乎。”苏离兮静静地语道。 “呵呵、呵呵……”符静萧自嘲地笑了几声,眸光变得凄凉几分:“我原本想着用孩子来邀宠,来引起他的注意。他现在不喜欢这个孩子,可血脉相连的骨肉早晚一天都会喜欢的。” “可惜,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儿。在他心里我就是一个狡猾的舞伎,冒充别人勾-引他,偷换了避子药留下孩子,利用你的同情心得以生存。就算我现在快要死了,他也不愿意来见我最后一面。” 苏离兮不忍地言道:“已经派人去禀告王爷了,应该在过来的路上。你再等一等,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你不用安慰我……”符静萧黯然说道:“我费尽心机也换不来一个王宫侍妾的名分,我算来算去、还是算不过命。如今我要死了,可我还是不甘心。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用算计什么,你却可以得到那么多男人的喜爱?庆乐帝、安敬王、还有王爷。为什么?上天待我太不公正!” 怀孕这几个月来,她看得清清楚楚,整个斯澜王宫中,唯有苏离兮真心对待她,真心照顾她。若没有她的保护,她根本无法生下孩子。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是难受。她倒是宁愿苏离兮是个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一边在王爷面前求情,一边在背后毒害自己和孩子。 “离兮、离兮…临死之前,我再求你最后一次…”她呼唤着她的名字:“求你帮我照顾孩子好不好?你做孩子的娘亲儿,养育他长大成人,我、我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你。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苏离兮一惊,心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符静萧请她进来之时,她便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可是,她自己未来的路尚不明确…… ---题外话---亲们儿,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过年这几天,墨回老家陪伴父母,特请假三天,请见谅! 第四百一十五章 乱世初定 符静萧努力地睁大了眼眸,泪珠子一颗一颗流下来,泣不成声地言道:“不要告诉孩子,她的娘亲儿是我这个低溅的奴婢。你嫁给王爷做正妃,给孩子一个嫡子的身份,就算这个孩子是你亲生的…只有你认下这个孩子,王爷才会喜欢宠爱这个儿子…蠹” 她算计了一辈子,死之前,就再为自己的孩子算计一次吧! 没有娘亲儿的孩子多么可怜,这王宫里人人都看不起她的孩子。将来王爷迎娶了其她的女子,若是一个心思歹毒的,岂容她的孩子活命。苏离兮是好人,一个傻乎乎的、不计前仇的好人,唯有将孩子托付给她,才能保全孩子平安长大!斯澜王爷苦恋于她,定会看在她的情分上关爱自己的孩子。 苏离兮摇摇头,苦笑着言道:“我没有想过嫁给他。” “求你、求求你……”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变得血红:“给我的孩子一个高贵的身份,不要让旁人欺负他,只有你可以给他嫡子的身份。求你、这是我临死前的心愿,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苏离兮、苏离兮、咳咳、咳咳……” 她声嘶力竭地叫着苏离兮的名字,嘴角喷出一口鲜血来,依旧直直瞪着她:“答应我、答应我,我挺不住了,快快答应我……” 苏离兮急忙拿起一旁的手帕子,捂住她嘴唇里涌出的血汁:“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 符静萧趁机抓住了她的手,苍白的脸颊上一双眼眸圆睁着:“答应我,求你……” 那冰冷枯瘦的五指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像是一个铁爪子般要撕破她的肌肤,苏离兮面对她最后的恳求,无意识地点点头:“我答应你!” “啊……”符静萧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体顿时变得软绵绵,刚才的恳求已经用尽了她最后一丝气力:“谢谢你!髹” 而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抓住苏离兮的手松懈无力垂下来。 “静萧、静萧……”苏离兮悲伤地叫着她的名字! 床榻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哇哇、哇哇、哇哇……”门外的婴儿大声啼哭起来,稚嫩而尖细的声音划破半空,显得凄凉不已。他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用哭声为自己的娘亲送行。 苏离兮的眼眶中流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滑过脸颊。 她拉过一条锦缎被子,轻轻覆盖在符静萧的脸上。 而后,她僵硬的转身,向门口走去! ~~~※~~~※~~~※~~~※~~~※~~~ 天熙庆乐二十年,寒冬…… 庆乐帝杨熠率领三十万天熙铁血大军于南疆燕慧谷大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逆贼,将其个个击破土崩瓦解。经过三个多月的浴血奋战,歼灭安氏余孽两万人,歼灭南越国兵将十三万人,歼灭海靖国兵将五万人。 至此,历时十一个月的南疆之乱得以平定。安氏祸首敬王安水屹身受重伤,不知所踪,其残兵部众尽数战死。 南越国割地五百里,城池三十座,黄金二十万两赔偿求和。海靖国割城池十五座,黄金五万两、辎重粮草二十石赔偿求和。南越国皇太子、海靖国六王爷入天熙京都城为人质。从此二国势力衰败,一蹶不起,沦为天熙朝的附属国,岁岁来朝,年年进贡! 为了进一步加强几国之间长期和睦的关系,南越国老国君递交国书,请求将其幼女景阳公主嫁入天熙宫为妃妾。海靖国国君递交国书,请求将其皇妹海林公主嫁入天熙宫为妃妾。庆乐帝杨熠欣然悦之,册封景阳公主为越妃,海林公主为海妃。由于两位公主尚且年幼,定于两年后迎娶入朝! 然,天熙朝的战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万千百姓们期待的太平日子也没有来到。乱世出枭雄,时势造豪杰。慕容家族在东疆拥兵自重,举兵造反,划地为国,妄图建立慕容氏大鲜卑国。 而皇后慕容君梧里应外合,迅速号令慕容禁军占领京都城,分遣部将扼守四门,增筑壁垒。第一时间诛杀瑾妃昶菁,怜妃王怜儿,皇太子杨旭,以及杨氏皇族诸人。 瑾妃来不及逃跑被禁军乱刀砍死。她临死之前,忽然想起自己在皇帝面前发下的誓言,若是伤害苏离兮就不得好死。那一刻,她不知是后悔还是怨恨?双眸怒睁,不得安息。 怜妃早有预见,耳目灵通,提前带着皇太子杨旭消失不见,人间蒸发。 庆乐帝杨熠尚且来不及班师回朝,接到京城大乱与东疆战报之后,亲率大军马不停蹄直奔东路平定乱局!庆乐帝昭令天下各路兵马,派遣昶大将军为左路先锋,权大将军为右路先锋,圣驾直逼中路,共同讨伐慕容乱军。一时之间,马蹄声声剧烈踏过千里净地,甲衣簌簌撞击峥嵘万里国土。整个天熙再次充斥于漫天火光和厮杀之中。 这场战乱一直持续到来年秋风萧萧,枫红满天,才算是覆灭慕容大族,慕容将军战死沙场,慕容皇后吞金自尽。又是两年过去了…… 庆乐二十二年,杨熠平定大乱,各地局势稍安,重返京都城于太极殿昭告举国修生养息,减免赋税,鼓励农商,各国建交,贸易通商,天下太平。 怜妃王怜儿多次守护皇太子有功,于乱世风雨中坚守信念,关键时刻稳定朝局导向,及时为天熙兵将提供京都秘报,特册封为天熙惠贤皇后。更重要的是,王怜儿是普通宫女出身,身后没有任何家族势力,她只能忠心耿耿效忠皇帝得以生存。说一句不好听的话,皇上随时要她生、她便能活、皇帝随时要她死,她便只得赴死。 王怜儿占有了皇后的名分,暗暗将即将入宫的两国公主挤到妃妾的位置上,又打消了各大家族对皇后尊位的觊觎之心。从此,天熙朝可避免外戚作乱。 深秋之夜,冷风瑟瑟,霜铺满阶,秋风一过引得枯叶卷荡扑簌簌落下枝头儿。 杨熠身披一件黑貂皮滚毛大氅,暗蓝色绣银丝点素团纹交领襦袍,腰间系着缀黄龙玉腰带,脚蹬厚云底金丝龙靴。他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沅淑殿那高高的台阶。 沅淑殿许久没有人打扫收拾、又适逢连年战乱,曾经的辉煌繁荣不在,端得是满目苍夷,萧条败落。台阶上落满了枯黄的叶子,随风打着卷儿飘零。 殿门破落,荒草杂生,风雨剥蚀,萧瑟寥落! 幽思长存,斯人已逝…… 早在一年前,杨熠就得到了苏离兮和二皇子被慕容君梧毒杀的消息。可恨他当时岌岌可危,正面临大战前夕,分身乏术。权衡利弊之下,只得化悲痛为愤怒,征战沙场,勇杀贼寇。 那一夜,他将自己关在黑暗封闭的房间中,任谁人跪求都不出来。一夜之间,他鬓发变白,原本一头乌黑头发中间掺杂了丝丝缕缕的白发,看上去灰蒙蒙一片。愈加显得孤傲、沧桑而寂寞。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纨绔浮夸气息,唯剩一个帝王的尊贵崇高和咄咄逼人气势。 没有了苏离兮,他从此再不是一个喜怒笑骂、食人间烟火的男子了。他就是一个无情无爱的帝王! 庆乐帝在冰凉的台阶上坐下,幽深的眼眸中溢满了阴霾和痛恨。听说,她的尸体被丢在城郊的乱坟岗中,被野狗撕咬尸骨无存。他回京之后派人去寻找过,翻遍了整个山头儿也找不到她的丝毫痕迹。是啊、是啊,那里骸骨遍地,白骨森森,谁知道哪一个才是她? 有几次,他不顾众人的苦苦哀求,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在乱坟岗上面四处刨翻、挖掘、寻找。 狂风暴雨中他仰望天空、歇斯底里地、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苏离兮、苏离兮、苏离兮…… 他被雨水浇成了落汤鸡,他站着无数个坑坑洼洼中,看着一根一根无主的白骨残骸四处丢散,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缥缈无根的孤魂野鬼。 苏离兮,你真的不要小九了吗?你还在恨小九将你一个人丢在秋水居中吗? 他已经失去她了,永远的、彻底的失去她了。 与其说他痛恨慕容氏作乱,不如说他更加痛恨和厌恶自己。是他野心勃勃,贪图这万里大好江山,从而放弃了他的挚爱。 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他富有四海、坐拥天下,后半生却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佩戴着一张帝王的冷酷面具,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人永远的孤独下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二皇子没死 沅淑殿的景物依旧是那般的熟悉,这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和笑声: 小九、小九,你看我的风筝飞得多高,呵呵,我比你厉害…… 小九、小九,我们出宫去玩好不好?我们去逛庙会…… 小九、小九,我要去清平乐宫的藏书阁,魏晋的舞谱已经绘制完大半! 离兮、苏离兮、你真的再也不能回来了吗?你已经完全忘记小九了吗? 不知何时,一滴眼泪儿从他的脸颊上滑落…髹… 杨熠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脸,遮挡住自己的无能与懦弱,肩膀微微颤抖,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更多的眼泪沿着五指流下。 他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杨氏千秋万代的祖宗基业,立过三个皇后了。可是他杨小九心中的妻,唯有她一个! 无数次,他盼望着她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然,她定是恨透了他,怨透了他,再也不想见他,就连一缕香魂都不曾出现过。 夜风萧瑟,寒气逼人! 杨熠抹去泪痕,又变成了冷傲尊贵的帝王,缓缓站起身来向台阶下走去。 “皇上、皇上!”从远处跑来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过来跪下:“启禀皇上,有大喜!” 杨熠冷冷地言道:“什么大喜?” 如今,再也没有什么大喜可以动撼他的心。无论有多少捷报,又收复多少土地,又有多少人来投诚,都不能叫他真正的快乐! 得志太监难以掩盖满脸的欢喜,激动地言道:“清平乐宫的江雪灵大人求见!” 杨熠冷漠地言道:“那又怎样?” 这算什么大喜?自从他返朝以后,那些藏居于家中的大臣们纷纷回来,再次谋得一官半职。他为了稳定人心,便既往不咎,暂时委以相应的职位,待将来查明底细之后再一一秋后算账。不过是一个清平乐宫的正五品主殿大人来觐见,又什么大喜可言? 得志迫不及待地言道:“江雪灵大人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她还带来了宫舞伎郦飞烟,以及……” 得志吞咽一下口水,激动的言道:“以及…您的二皇子升辉殿下!二皇子没有死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当年,是舞伎郦舞伎冒死相救,藏匿于民间。” “啊?”杨熠面色大变,心头禁不住一阵狂跳,身子向前探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得志眼见含泪:“奴才不敢欺骗皇上,真是二皇子,上天保佑呀!二皇子他还活着!”自从苏离兮和二皇子的噩耗传来,皇帝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了,即使取得掌控全局的优势,他也没有多少欢喜! 杨熠猛地醒悟过来,向着紫宸殿的方向奔跑过去! 得志等太监和宫女们紧随其后:“皇上,您慢一点,慢一点呀!” 紫宸大殿…… 江雪灵、郦飞烟等人双膝跪在光洁的金砖地板上,她们二人都是一身民间妇人的普通装扮,脸色蜡黄,身子消瘦,她们消失的这段时间来,像是吃了不少苦头? 皇帝大步冲了进来,身体忽然止步不前,复杂、按捺而迟疑的目光停落在中间那小小的孩童身上。 辉儿正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身上穿着民间最普通粗布衣裳,他一边翘着小腿晃悠着,一边旁若无人的捏着糕点吃。 他四、五岁左右的模样,曾经胖嘟嘟的小脸变瘦了一些,五官却是没有多大的改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到处瞄着,活脱脱一个小小杨熠的调皮模子。 江雪灵,郦飞烟见到圣驾慌忙叩首,深深地埋下头去:“奴婢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熠的眼中再无其他人,一步一步走向孩子,幽深的眸子中闪动着灼灼的火点。 清秀的面容,细致的眉眼,天生就骄傲的嘴唇微微上翘着,虽然一身粗衣旧裳,却难掩粉雕玉琢的贵气五官。辉儿的脸上不但有他的模样,还有苏离兮的影子。 杨熠看向孩子的脖颈,白皙稚嫩的脖子上赫然一颗红色的朱砂痣,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颗痣。苏离兮曾经笑言,这颗红痣若是再长得靠上一些,移到下巴上面就变成了一颗美人痣。 一股热血从上他的脑门,杨熠猛地将孩子搂在怀中,紧紧地搂着!没错,是他的辉儿,是他和苏离兮的儿子,孩子还活着、还活着呀!慕容氏的人四处传播二皇子杨升辉已经死了,皇太子杨旭又是一个站立不稳的病秧子,宣传庆乐帝杨熠无德无能、惹得天-怒人怨以至于后继无人。都是胡说八道,他的小辉辉还活着,健康活泼的活着呀! 杨熠的内心波浪翻滚如潮,交织着激动及对上苍的感激之情。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这是融于血脉的父亲之爱! 小辉辉吓了一跳,手中的糕点掉在地上,水汪汪的黑眸不由看向了郦飞烟,弱弱地叫道:“娘亲儿,他干什么呀?”将近两年的分别,孩子根本就不记得他是谁了! 郦飞烟一羞,面红惭愧,督促着言道:“辉儿,啊不、二皇子,这是您的父皇,快快叫父皇呀!” 这孩子叫她娘亲儿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进宫之前,教了他多少遍都不愿意改口叫郦姨。她一个舞伎奴婢,却被血统高贵的二皇子呼唤娘亲儿?实在是大逆不道,望皇上莫要追究! 辉儿眨巴几下眼睛,看了杨熠半晌儿,眼前的男人太过陌生,基本没有什么印象。或许是那一身由内而外散发的冷肃之气吓到了小孩子,或许是他紧紧地搂抱让孩子很不舒服。 “放开我、放开我!”小辉辉从杨熠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撒开小腿儿向郦飞烟跑去。 “娘亲儿,我们回家,我不喜欢这里!”辉儿拉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摇晃着她的手臂:“你为什么要跪在地上?我们回家,我要回家……” 杨熠张开的双臂缓缓放下,眸光中露出一抹伤感和失落,是他的过错,才致使孩子忘记了父母! 郦飞烟又急又怕,搂着小辉辉的肩膀言道:“二皇子,这位是当今圣上,是您的亲生父亲。您以前不是常常吵嚷着要找爹爹吗?现在见到了你的父皇,怎么反而害怕起来了?” 以前看到别家的孩子有爹有娘,小辉辉还是很羡慕人家的,一直吵闹着要爹娘。刚刚进宫的时候很兴奋,东看西摸好奇的不得了。大概新鲜劲头过去了,就要吵着回家了。 江雪灵耐心地劝慰着:“二皇子,相信江姨的话,皇上是您的亲生父亲。你小的时候最喜欢父皇了,天天缠着父皇玩乐,现在怎么都忘记了?快去给你父皇磕头认亲吧,别叫皇上伤心了。” “我不要、我不要,娘亲儿,我们回家!”小辉辉连连摇头,躲在郦飞烟的怀抱中,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那个大个子男人的目光太凌厉,仿若能射进人的心里去。 郦飞烟情急害怕,怯生生地看着杨熠:“皇上见谅,二皇子年幼,已然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当时为了躲避慕容氏的全城搜查,护得二皇子的周-全,只得和二皇子以母子相称,实在是奴婢的大不敬。还望皇上容奴婢一段时间,慢慢就改过来了。” 杨熠逐渐平复了澎湃的心境,他能够再次见到孩子已是欣慰和满足。苏离兮已经去世了,这孩子是她留下的唯一骨血,更是他杨熠的命根子,是天熙朝未来的希望和寄托。他自然不会去追究什么大不敬之罪。小辉辉还小,猛然间来到陌生的环境、见到陌生的人不适应很正常。他现在更想知道当日发生的细节,离兮是如何去的?孩子是如何得救的? 杨熠尽量使自己的神情温和一些,言道:“无妨,你们先照顾好孩子,朕赦你无罪!别跪着了,都起来吧。”孩子不喜欢她们跪着,那当然就不用跪了。 郦飞烟感激地言道:“多谢皇上!”当即抱着孩子从地上爬起来。 得志太监是个有眼色儿,赶紧指使宫女们搬来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堆着满脸热情的笑容言道:“二皇子,您瞧瞧,咱们这宫里好玩的东西可多了,您随便捡着玩儿。” 小辉辉心动不已,一双眼睛转来转去,转头看向郦飞烟:“娘亲儿,我可以玩一会吗?” “嗯!”郦飞烟急忙点点头。 几个机灵的太监逗着二皇子玩乐起来。得志又命人拿来很多好吃、好喝、好看的东西,一群人围着孩子在宽敞的大殿内玩起来,弄得庄严的紫宸大殿像个嬉闹的游乐场! 第四百一十七章 过往 小辉辉毕竟是孩子心性,近两年的时间里受了不少苦,看到这些有趣新鲜的东西立刻被吸引住了,也不顾吵着要回家了,小脸上露出了纯正的笑容,在众位太监宫女的讨好之下缓和了情绪。 杨熠的目光跟随着孩子的一举一动,有些贪婪地看个不够,那长期以来养成的冰冷眸光逐渐变得温和起来。这是离兮与他的骨血,是离兮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从今以后他对离兮的爱,都将寄托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原本已经以为生活将是一滩腐烂的死水,现在有泛起了阵阵美丽的涟漪蠹。 那一边的大殿空地上,孩子和宫女们玩乐起来。这一边儿,杨熠的目光转移到了郦飞烟的身上。对于这个宫舞伎,他隐隐约约有些记忆,她是苏离兮最信任的好友,一同在水韵坊中长大的朋友。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印象都不深刻。 好像有那么一次,她躺着辉儿的床榻上引起误会,差一点将她拖出去打死,幸亏苏离兮求情才留她一条性命。可见,她当时与辉儿的关系就很亲热,单看辉儿对她依恋的目光,就可以判断她一直是真心照顾孩子! 郦飞烟注意到了皇帝的目光,心中一慌乱,坎坷不安地低垂下脑袋。 江雪灵大人上前,躬身言道:“启禀皇上,慕容氏作乱之时,天熙后宫人人都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秋水居只有观望者,没有相助者。二皇子能够万幸的脱险,全都依赖宫舞伎郦飞烟的冒死相救。” 郦飞烟羞涩地言道:“奴婢不敢居功,奴婢不过是一条贱命,就算是为皇子粉身碎骨也是应当。奴婢与二皇子甚是投缘,从第一次见面便有心心相连的亲近感。宸贵妃待我如亲姐妹,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害?如今,终于将二皇子平平安安的交给皇上,奴婢心愿已了,死也瞑目了!” 杨熠点点头:“当日是个什么状况,你且细细讲来!”这郦飞烟是当时在场的见证人,一定会知晓详尽的情况。 郦飞烟的脑海中回忆以往,心头儿不由发酸。苏离兮临死之前的挣扎痛苦,哭嚎怒斥,犹如刚刚发生过一般历历在目。可怜的离兮妹妹死的真惨,可恨她人微力薄,根本无能无力。能够将小辉辉捞出来已是万幸了! 郦飞烟尚未开口,眼圈便红了:“那一年,皇上您刚刚御驾亲征三日,皇后娘娘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她带着一群人马,气势汹汹的冲向了秋水居……髹” “宸贵妃犯了错误被贬为采女,满宫里的人都避如蛇蝎。奴婢有心去探望她,给她送些吃食和保暖衣物,但是前去几次都无法接近,被禁卫们驱赶呵斥走了。” “奴婢心中又一直牵挂着二皇子,担心孩子没了娘亲儿照顾受人欺负,常常半夜里去偷看二皇子,陪伴孩子玩一会儿,多少给孩子一些安慰。二皇子也很是喜欢我,每次看见我便能转涕为笑。因此,为了避免皇子哭闹,守护二皇子的太监们便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给奴婢行了方便之门。” “那一晚,奴婢带了民间的兔儿爷送给二皇子玩,就碰到皇后娘娘派人打死了乳母和侍卫,强行带走了二皇子。奴婢躲在窗户下面看得清清楚楚,又急又怕出了一身的冷汗,干着急瞪眼儿,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一路上,二皇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奴婢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只得尾随着他们一起来到了秋水居。院子外面站了很多人,都是各宫娘娘派来打探消息的。奴婢爬上了墙头儿往里看,小院子里面火光冲天,四处站满了人,都是皇后的心腹。奴婢定神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正撞上皇后娘娘命人给离兮灌毒酒……” 当下,郦飞烟将那一晚发生的细节,一点一点详细地讲述出来。她一边儿讲述着,一边露出了伤感的神态,讲到伤心之处,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几次哽咽难言,语不成声:“奴婢想救离兮,奴婢是真的想救她呀!可是,奴婢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是闯进去也是送死……” 杨熠等人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听到她的述说亦是心惊不已。他的脑袋发痛起来,想到苏离兮被人逼迫着灌毒酒,求助无门的悲惨情景,他恨不得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墙。是他大意了,是他被四处的战火牵绊住心神,是他为了江山社稷不顾一切,更是他当时心有怨恨,怨恨她为了救安水屹不顾一切,怨恨她偷盗令牌弄得祸乱四起,怨恨她欺骗自己,怨恨她虚情假意。 郦飞烟低头抹着眼泪儿,哽咽着言道:“皇后娘娘真是丧心病狂了,就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要派人将二皇子活活的掐死,要断了离兮最后的念想!” 郦飞烟双眉紧蹙,身子微微颤抖:“还好离兮机敏,用言语吓住了那些想要动手的人,说二皇子是皇族血脉,谋害皇嗣者要被诛灭九族。那些人都被她的话给震撼住了,害怕牵连到背后的父母家人,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敢动手。皇后娘娘见到指使不动大家,她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奴婢看她竟是要亲自动手的模样?” “到了那个时候,奴婢再也顾不上其它了,只得跳下墙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奴婢忍耐着心中的恐惧,自称是苏离兮的仇人,愿意帮着皇后娘娘处置了二皇子。” “为了取得皇后的信任,奴婢还……”讲到这里,郦飞烟面露悔恨惭愧之色:“奴婢装作痛恨离兮的模样,狠狠的、狠狠的扇打她两个巴掌。奴婢看到离兮眼中难以置信的痛苦,奴婢心如刀绞,有口难言。顾不上离兮的感受了,能救得一个是一个。” 郦飞烟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奴婢永远都忘不了,离兮她临死之前痛恨奴婢的目光,常常半夜里被惊醒过来……我是对不起她,帮着皇后打她、骂她、羞辱她。罔顾她一直那般信任我。可是若非如此,我怎么能从皇后手中骗走二皇子。” 杨熠浑身冰冷,双手紧紧捏紧了龙椅…… “奴婢终于取得了皇后的信任,大概她那个时候实在无人可用,就像借着奴婢的手掐死二皇子。奴婢得逞之后,抱着二皇子一路快走,趁着夜色黑暗甩掉了皇后派来的宫女。直奔清平乐宫投奔江雪灵大人,奴婢知道江大人有一条密道直通宫外,恳求江大人放我和二皇子离开。” 江雪灵叹息一口:“那一夜,我出宫办事刚刚回宫,就撞上了郦飞烟抱着二皇子前来求助,这才得知宫里发生了巨变。在下不过是一个区区主殿,手下都是无用的宫舞伎和乐师,虽然想救宸贵妃却是无能为力了。皇后娘娘发现郦飞烟失踪之后勃然大怒,数百名禁卫进行搜宫,在下顾不上多想,赶紧打开万不得已才能使用的密道,安排郦飞烟出宫避祸。” 郦飞烟目光凄然,语气黯然:“从那以后,奴婢带着二皇子东躲西藏,专找一些偏僻的贫民窟中躲藏。所幸,奴婢从小在京都城中长大,各个歌舞坊中都有一些旧日故友。我家年老的郦姑姑帮着掩护,说二皇子就是我落难之时亲生的孩子。我们孤儿寡母甚是可怜,倒是赢得了很多歌舞伎的帮助。” “奴婢在各个歌舞坊中打些零工,赚些米粮银钱,算是勉强可以度日。慕容氏并没有罢休,后来又开始了全城大搜捕。奴婢从不敢在一个地方长久居住,担惊受怕,战战兢兢,常常半夜里带着孩子搬家。若不是那些贫贱歌舞伎们的照顾,奴婢和二皇子也活不到现在了。” “那一日,官兵闯进我郦姑姑的小院子。不顾她年老体衰,将她拖出屋子、对她严刑拷打,准问我和孩子的下落。郦姑姑宁死也没有说出实情……”郦飞烟失声哭诉:“可怜我的姑姑,一大把儿年纪了白发苍苍,竟然被他们活活打死了,呜呜、呜呜。” 紫宸大殿内气氛凄凉,小辉辉玩累了、吃饱了,躺在江雪灵的怀抱中睡着了,嘴唇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两旁的宫女和太监们听了郦飞烟的讲述,纷纷黯然伤感。这个宫舞伎郦飞烟真是了不起,急中生智中冒死救下二皇子。后来又为了保护二皇子家破人亡,失去唯一的亲人。 郦飞烟努力停止了抽泣,擦干净眼角的泪珠儿,温柔的目光落在小辉辉的身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奴婢等到了慕容氏败落,等到了皇上返朝的这一天。江雪灵大人派人寻找到了奴婢,才将奴婢和二皇子带回宫里。” 第四百一十八章 郦妃娘娘 郦飞烟长长舒了一口气儿:“现在,奴婢将二皇子交给皇上,算是对得起冤死的宸贵妃。将来,等奴婢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她了!望她不要怨恨我,曾经打她两个耳光子。” 杨熠忽然从龙椅上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走向郦飞烟。她吃了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向后退了两步。却看到、皇帝抱起双拳对着她,一个深深的鞠躬蠹。 “哎呀……”郦飞烟惊呼一声,慌忙跪倒在地:“奴婢承受不起,奴婢罪该万死!” 众位太监宫女吓得不行,他们第一次见到皇帝向一个女子行礼?这不是白日做梦吧! 杨熠双手搀扶起郦飞烟:“你承受得起,你是辉儿的救命恩人,也是朕的恩人!” 当时的情况下,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都不敢援手,而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宫舞伎,却义薄云天救下皇嗣。 郦飞烟万分惶恐,咬唇后退,手脚都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去?皇帝竟然对她行礼了? “你可有什么心愿,朕都愿意满足你!” 郦飞烟苦涩地笑道:“奴婢哪里敢有什么奢望?这一切都是凭着良心做事。奴婢与离兮一起长大,能够保住她唯一的血脉,心愿已了。再不敢有什么要求了!” 她若是提出什么条件,实在是有悖于良知。她营救保护二皇子,都是出于本能和良心,并不是为了向皇上来邀功请赏!她如果利用孩子来谋算,怎么对得起泉下有知的苏离兮?只怕她一辈子都会羞愧不安髹。 杨熠心中百感交集,问道:“郦姑娘,你可有心仪之人,朕亲自为你赐婚,赏赐你黄金万两做嫁妆。” 给她一个好的前程,册封成有品级的诰命夫人,算是报答其一二吧! “不、不……”郦飞烟连忙摇头:“奴婢是残破之身,又不能生育孩子,早就绝了嫁人之心。请皇上允许奴婢重新回清平乐宫,奴婢原本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舞伎!” 郦飞烟恳求的目光看向江雪灵,希望她将自己带回清平乐宫,依靠自身的舞艺吃饭穿衣,才是最最踏实的事情! “你、真的无所求?”皇帝的神态迟疑起来:“可朕,从来不愿意欠别人什么。” 或许是殿内的动静大了,小辉辉睁开了眼眸,四处寻找着,看见郦飞烟眼睛一亮:“娘亲儿,娘亲儿,我们回家吧!” 小辉辉跑过来钻进郦飞烟的怀抱中:“娘亲儿,我们走吧!” 郦飞烟依依不舍地看着孩子,如今他恢复了皇子的身份,以后再也不需要她这个奴婢舞伎来照顾了,她也该离开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脸,温柔地说道:“辉儿,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奴婢也不是你的娘亲儿。以后会又更多、更好的人来照顾你、陪你玩儿!” 小辉辉顿时哭闹起来:“我只要你,我只要娘亲儿,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娘亲带我一起走……” 郦飞烟也舍不得孩子,眼眸含泪地看着他。在这些逃难的日子中,他们相依为命,缺衣少食,战战兢兢,她早就将小辉辉当做了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守护。她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要,唯有舍不得这个孩子。 她哽咽地言道:“以后……奴婢找机会来探望您,您要乖乖听皇上的话,做一个孝顺懂事的好皇子。” 小辉辉搂着她的脖子哭喊:“娘亲儿,你不要辉儿了吗?你是不是不要辉儿了?” 郦飞烟伤心落泪:“奴婢会恳求皇上,过些日子来看您!” “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我要每天都看见娘亲儿,呜呜、呜呜……” 杨熠见到此等光景,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后宫妃妾虽然多、却各怀心思。谁能不可能真心对待别人的孩子。这个郦飞烟倒是对辉儿一片真心,而辉儿又如此信任依恋她。所谓患难见真情便是如此了!皇子还小,必须有人忠心耿耿的舍命相伴,为他遮风挡雨,为他不顾一切! 杨熠问道:“郦姑娘,你真的不打算嫁人了?那你可愿意一辈子待在宫里,帮朕继续照顾二皇子?” 郦飞烟茫然地抬头:“奴婢只是一个出身低溅的宫舞伎,还有资格照顾二皇子吗?” 她倒是很想继续和小辉辉在一起,可皇族宫规严格,侍奉二皇子的宫女和嬷嬷,也必须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 杨熠沉声语道:“只要你愿意,朕就给你这个资格!” 郦飞烟看着怀抱中的小辉辉,内心充满了不舍:“好,奴婢不回清平乐宫跳舞了。奴婢愿意做二皇子身边的老嬷嬷,照顾二皇子长大。”放弃跳舞有些心疼,可离开小辉辉更让她伤心。 杨熠沉默了片刻,言道:“宣召吧!册封郦飞烟为正二品皇妃,由郦妃亲自抚育二皇子杨升辉!” 众位宫女、太监们纷纷跪倒贺喜:“恭喜郦妃娘娘,贺喜郦妃娘娘!” 郦飞烟惊骇的目瞪口呆,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板上,喃喃自语道:“奴婢,奴婢真不是这个意思呀……” ~~~※~~~※~~~※~~~※~~~※~~~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四年多过去了! 宸贵妃苏离兮离开‘人世’已经六年多了…… 西兹国斯澜王宫,处处透着精雅和温馨。雕花菱窗上糊着薄如蝉翼的蚕纱绣白蝶翩飞透光稍纱,寝殿内壁挂着美人执扇仕女图,一旁靠放着八扇门的红雕漆缠枝花卉大衣柜,黄梨花木雕刻芙蓉的白宝阁架,陈设着各种精美的摆件,古意双蝶云纹瓷瓶,白玉雕兽的三足鼎炉,百年根雕笔洗,玲珑精美的兔雕。 内殿中燃着暖香炉,清雅的梅香暗暗浮动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阳光灿烂,春色明媚,临近小轩窗边的矮榻上,苏离兮坐在柔软的雪白狐狸毛垫子上。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提起一旁红泥小炉中烧好的水,提壶、高注、沏水,放壶,一连串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落垂间自然而然一股优雅从容。 她清秀的容颜掩在氤氲的水雾中显得几分朦胧,笼上了一层温柔的光,精巧纤美,柔媚细致。她一手挽袖,一手高提小壶,使清水直泻而下落入茶盏中,盏中碧叶舒展飘落,翻动旋转,好似一汪碧水,玉色间清绿明澈。 坐在苏离兮对面的阿雅公主看呆了,淡紫的瞳眸中是毫不掩饰的赞叹之意:“小婶婶,怪不得我家小王叔那般宠爱你。别的王爷都是三妻四妾的,整个斯澜王宫就你一个王妃。这普普通通的一个沏茶动作,你做得比旁人好看一万倍,像是跳舞一般优雅。看得我眼睛都花儿了,我若是个男人呀,非要从小王叔那里把你抢过来。” 苏离兮低头掩唇失笑,将一盏香茗放在阿雅公主的面前:“亏你还是个公主殿下,真是个贫嘴的丫头儿!茶已经煮好了,你尝一尝吧!” 阿雅公主是西兹皇穆拉帝漓和莫亚皇后的小女儿,今年刚刚十五岁,正是青春貌美的花儿年龄。她贵为西兹国最尊贵的嫡公主,具有皇室高贵的血统。她的容貌明媚大气,一双秀眉黑浓飞扬,高鼻深目,紫色的眼眸剔透清澈,比寻常的少女多了几分英气。她的性格活泼好动,不拘一格,天真烂漫,倍受西兹皇和皇后的疼爱。她最不耐烦被关在西兹皇宫中,常常跑到斯澜领地上自由自在。 自从几年前,十二岁的阿雅公主来斯澜王宫做客,见到了斯澜王妃苏离兮,便觉得二人十分投缘。她向往汉地文化和风土人情,一年之中倒是有半年的时间赖在斯澜王宫中不走。西兹皇娇宠小女儿,便也不约束她。 阿雅公主双手捧起精致的茶盏,低头轻轻嗅着茶香,只觉得茶香氤氲,淡雅袅袅,幽香扑鼻,茶还未曾入口便已是享受。 “嗯!好香,小婶婶的茶道真是不一般……”阿雅公主脸颊上带着娇俏,笑容一展便是如花绽放:“我见过的汉人女子不在少数,就算宫里最美的杨贵妃,整日里妆扮的天仙一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她的气质也比不上你的半分!” 苏离兮心头一紧,杨贵妃杨湄兰是西兹皇最宠爱的妃子,为皇帝生下一个皇子、一个公主,是除了莫亚皇后之外最有权势的女人了。苏离兮与杨贵妃是旧相识,可谓是积怨甚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推脱身体不好,不易出门,从来不到西兹京城去觐见皇帝,倒是没有与杨贵妃碰过面。 幸好,西兹国从来不讲究那么多的繁琐礼仪,阿尔斯澜都随便她的心意。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斯澜王妃 苏离兮现在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是江南富商的女儿苏梨。斯澜王爷在汉地做生意的时候,与苏梨小姐一见钟情,便将她带回斯澜领地,迎娶为正室王妃。西兹皇见到幼弟终于肯娶亲成家了,倒是不在乎王妃的平民出身,只要幼弟高兴就好蠹。 苏离兮以前的身份太过扎眼儿,是天熙朝的宸贵妃。既然,六年前宸贵妃‘已死’,那就不要再横生事端了,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下去。现在生活于斯澜王宫的王妃就是苏梨,和天熙的苏离兮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在西兹国,知道苏离兮真实身份的人只有三、四个人,都是誓死效忠斯澜王的人。若是被外人知晓了她的往事,只怕会引发两国的纷争! 她非常享受如今的平静生活,淡然,舒适,温馨,快乐、尊贵、富足…… 她有一个漂亮健康的混血儿子督督,还有爱她、疼她、护她,将她视为珍宝的夫君阿尔斯澜。前尘往事,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什么初恋,什么爱情,都不如现在稳定的生活踏实幸福! 苏离兮淡淡的言道:“杨贵妃?呵呵,她一定是个大美人。” 阿雅公主鄙夷的撇嘴:“什么大美人?她的花花肠子最多了,在我父皇面前假装成柔美温和的贤德模样,可常常将我的母后气哭了呢?” 苏离兮叹息的想到,看来任何皇宫中都离不开宫斗剧情。幸好,她离开那个鬼地方了,永远都不用回去了。就算有什么痴迷的爱情在那里,她也不敢回去了! 阿雅公主继续言道:“我真恨不得将她的假面具撕扯下来,让父皇看到她的虚伪和狠毒。她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太子,常常在父皇面前说我太子哥哥的坏话。” 苏离兮一惊,问道:“我听说皇帝是个很英明的君主,皇上应该不会全部相信她吧?” 阿雅愤愤不平地言道:“可杨贵妃的背后有天熙朝,她的亲哥哥是天熙朝的庆乐帝杨熠。天熙朝这些年来国力昌盛,势力强大,成为天下共识的霸主。庆乐帝极为彪悍霸道,独断专横。他不但消除了国内几大家族的势力,还喜欢四处争城略地,灭掉了北戎国和西蜀国,短短几年内国土扩涨了几万公里。剩下的几个小国家纷纷俯首称臣,纳岁进贡。海靖国和南越国上杆子将自家的公主献给他做小妾。髹” 庆乐帝杨熠?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了,苏离兮的手不由一抖,不小心儿碰倒了茶盏,茶水儿全都流了出来。 “哎呀……”婢女金巧儿急忙上前来收拾,用白帕子搽干净案上的水渍。 “小婶婶,你怎么了?”阿雅好奇的问道。 苏离兮勉强一笑:“没什么!” 她重新倒了一杯茶儿,心思却禁不住的波动起来。自从来到斯澜王宫,阿尔斯澜为了让她与过去一刀两断,有意封闭了天熙朝的所有消息。其实,她也根本不愿意知道。‘杨熠’这个名字仿佛是一根厉刺儿,深深埋藏在她的内心深处,稍微触碰一下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阿雅公主无奈的耸耸肩膀,言道:“我们西兹是一个小国家,万万不能得罪了天熙朝。所以,尽管杨贵妃现在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坏了,可父皇总要给她留下几分情面,就连我们皇子们、公主们见到她也要小心翼翼的。唉,谁让人家娘家有一个强势的好哥哥!我母后也怕她写一封信回娘家告状,说我们西兹国欺负她。若是引来天熙大军压境,只怕不出一个月西兹就要被灭掉了!” 苏离兮蹙眉:“哪里有那么夸张了?” 阿雅公主双手托腮,美丽的眸子眨巴几下,纯真的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态:“我倒是对这个庆乐帝越来越好奇了。他这么厉害,该长成什么模样呢?是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可怕模样?嘻嘻,我听说他后宫美人无数,各国公主都有好几个。不过,他最看重的只有一个郦妃。” 苏离兮冷笑一下,他又迎娶了好多个美女呢,真是本色难改!这‘丽’妃又是哪一个新美人?总之,杨熠的身边永远都不缺乏美人。她的心里忽然变得烦躁起来,真是讨厌听到他的名字! “王爷来了,小世子来了……”殿外的婢女禀告道! 话音刚落,绚丽的滴水红玛瑙珠帘儿被人掀开了,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响,阿尔斯澜抱着督督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胡服,黑浓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紫色深邃的眼眸似那泉水般泛着粼粼亮光,他对着苏离兮蓦然一笑,宛如暖阳普照般令人温暖。 父子两个人长得十分相像,督督的五官结合了西兹皇族与汉人的优点,是一个异常漂亮的小男孩。一头黑褐色的卷发,紫色的瞳眸,高高的鼻梁,雪白细腻的肌肤。 孩子的鹅蛋脸形比一般的西兹人要柔和,和苏离兮一模一样。他从出生起就和苏离兮一起生活,自然而然中神态和气质如出一辙。不知情的人,都觉得他们‘母子’实在是很像! “娘亲儿,娘亲儿……”五岁大的督督向苏离兮伸出了双手:“督督要娘亲儿抱抱!” 苏离兮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走过去从阿尔斯澜的手中接过孩子。符静萧的事情被刻意隐瞒下来,王宫里死了一个歌舞伎小人物不值一提,很快就被人遗忘掉了。西兹国上上下下都知道督督世子是斯澜王妃的嫡亲儿子。苏梨王妃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子,认识王爷不久就怀上了儿子。王爷千里迢迢将她接过来,几个月之后就产下了世子! “督督宝宝乖儿,父王带你去哪里玩了、累不累?”苏离兮的额头贴上了儿子的额头,亲切地问道! 她是真心将督督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疼爱。当年,她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幸亏有督督宝贝的出现,才叫她一步一步走出了悲痛,将所有的母爱都灌注在督督的身上! 督督搂住她的脖子,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道:“这是个秘密,是我和父王的秘密。呵呵,就不告诉你。” 阿雅公主将脑袋伸过来,故意逗着问道:“什么秘密?告诉堂姐好不好?” 督督像个小小的男子汉,仰着卷毛脑袋高声说道:“不告诉你,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所有的女人都不能知道,你们女人在家里绣花喝茶就好了!” “呵呵、呵呵……”众人都被他的小大人模样逗乐了。 阿尔斯澜笑道:“对!儿子说的对,这是我们男人的秘密。” 阿雅捏捏督督的小鼻子:“小样儿,哼,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讨厌!”督督打掉阿雅的手:“你这个女人,不许捏我的鼻子!” “就捏、就捏,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大人了?你看看你,还赖在你娘亲的怀抱里呢!呵呵!” 督督从苏离兮的怀抱里滑下来,追着阿雅跑去:“我也要捏你的鼻子!” 堂兄妹两个打闹起来,一个在前边跑,一个在后面追,满屋子都是他们的身影。阿雅跳上了桌子,督督就去推桌子,阿雅爬上了床榻,督督跟着爬上去。婢女们纷纷躲闪,怕是撞到了小世子…… 嘻嘻闹闹的笑声回荡在内殿中,鸡飞狗跳,热闹非凡!苏离兮轻轻笑着,内心感受着温暖,这才是一个家的感觉,她万分珍惜的感觉。 阿尔斯澜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抱中:“这两个胡闹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别叫他们撞到你了。” “嗯!”她温柔地看他一眼,将脑袋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看着孩子们的玩乐,阿尔斯澜悄悄在她的耳边言道:“今天晚上,我不走了噢!” 苏离兮面色一羞,嗔怒道:“孩子们都在这里呢,胡说什么呀你?” 阿尔斯澜握紧她的手:“这都半个月了,我这心里想的不得了,赫赫!” 苏离兮推开了他,神态又羞又恼,内心却没有真正的生气! 这五年来,他们夫妻之间的生活很是和睦协调!她视他为兄、为友,为丈夫。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爱情,可就像是亲人一般融洽相处,亲情早就融入了彼此的血液。作为妻子,她对应尽的责任并不逃避。每个月几次的夫妻生活,就像是吃饭、喝水、睡觉一样的自然而然!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生活,这才是真正的过日子! 这世上大部分的夫妻,都是用这样温和的方式,携手一生! 第四百二十章 斩断过去 阿雅公主向这边跑过来,躲在阿尔斯澜和苏离兮的背后,和督督玩起了转圆圈。两个孩子围着他们跑,差点儿撞到了苏离兮。 阿雅嚣张地笑道:“来呀、来呀,你来抓我呀!” “有胆子你别跑!”督督跳着脚儿叫唤着。 “好啦、好啦,都别闹了!”阿尔斯澜一手抓住了阿雅的手臂,督督趁机跑过去抱住她的腿,高兴地叫道:“我抓住你了,我抓到阿雅姐姐了!件” 阿雅不高兴地顿足:“小王叔,你就知道偏心自己的宝贝儿子,哼!帮着他来欺负我!” 阿尔斯澜指着她的鼻子笑道:“你是多大的孩子呀?你今年都十五岁了,还整天和小孩子混在一起玩儿。对了,你父皇派人来接你回京城,你收拾收拾赶紧回去吧!” 阿雅面色一变,生气地言道:“你想赶我走?小婶婶、小婶婶,我不走,我不要回皇宫!” 苏离兮笑着摇摇头:“这一次,你都住了一个多月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定是想念你了,我可不敢多留你。不然,你先回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多少住上一段日子。下个月,我再派人去接你!龊” “不好、不好,我不想回去!”阿雅撅起了小嘴:“还是你们斯澜领地自由自在,我明天要去马场骑马,我和萨迪克家的那几个臭小子约好了赛马。我若是不去了,那几个臭小子还以为我堂堂西兹公主胆怯逃跑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西兹的公主?”阿尔斯澜嘲笑道:“看看你的模样,整天打扮成一个假小子,在马场里疯疯癫癫的赛马,在闹市上喝酒、打架、赌博,我都快要被你父皇骂死了!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公主,赶快收拾东西,走走走!” “我不走!”阿雅真的生气了,气呼呼走到桌子旁边坐下:“你们把我绑起来送走吧,快拿绳子来,把我五花大绑了!” 阿尔斯澜和苏离兮面面相觑,又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笑意,就连小督督都捂住嘴巴咕咕偷笑,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不羞、不羞,赖在我的家里不走!” “去你的……”阿雅恶狠狠瞪他一眼。 阿尔斯澜坐在她的对面:“阿雅,王叔不和你说笑了。皇宫里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皇帝准备给你议亲了,你若是不想被他们随便给嫁掉,就赶紧回去探听消息吧!” “啊?小王叔说的是真的?”阿雅蓦然睁大了眼眸。 阿尔斯澜点头:“当然是,皇后嫂子正在给你选驸马呢!你若是不回去,他们把你嫁给一个丑八怪可怎么办?” 阿雅站起来,搓着手儿来回走了几步,神态颇为迟疑:“父皇要随便将我嫁掉?那可不行,看来我必须要回去了,别给我选一个丑八怪驸马!我走了……” 话音未落,她像一阵儿风跑了出去! 阿尔斯澜和苏离兮相视而笑,这丫头真是一个急性子! ~~~※~~~※~~~※~~~※~~~※~~~ 西兹国万千民众盼望已久的‘苏幕遮’终于来到了。苏幕遮是高昌国语之音译、又名祈寒节,原义为【披在肩上的头巾】。唐代时苏幕遮传入中原,曾轰动京城。唐人写的关于苏幕遮歌舞的诗词数量繁多。 苏幕遮是西兹国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庆典,祈祷当年冬天的天气严寒,以求降下厚厚的瑞雪,盼望来年水源充沛,五谷丰登。热闹的庆典会连续进行七日,人们载歌载舞欢庆节日。前五天的时候,阿尔斯澜前去西兹京城觐见皇帝,最后两日则快马加鞭的赶回斯澜领地,陪伴自己亲爱的老婆和儿子。 转眼间儿,苏离兮带来西兹国六年多了,他们两个已经做了五年的夫妻。在阿尔斯澜的热情和关爱下,苏离兮逐渐走出了阴霾和悲伤。刚来的那段日子,她常常以泪洗面,呆坐着不动,整日里不说一句话。现在,她的脸上会不经意的露出暖暖笑意,她注视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温柔,她和孩子在一起时最开心。人心儿都是肉长的,她怎能不被他的痴情和爱恋所感动?怎能不为这温馨和美的家庭环境所感染? 阿尔斯澜是一个天生乐观快乐的人,常常用幽默的语言和畅快的笑声,带动着她的情绪。他陪着她骑马驰骋,伴着她游山玩水,看着她读书写字,缠着她说说笑笑。就连她睡觉的时候,他也能守在床边痴痴迷迷的看上半天。 他将她爱进了骨髓里,就算是天天见面,他还是觉得不够真切,生怕她随时会消失掉。他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她,当真是印证了那一句俗语,捧着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得到了苏离兮,他快乐的像是天上的神仙,他说自己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男人。 他让她的生活平静、富足和安逸。西兹国谁人不知,斯澜王爷宠爱老婆很出名。斯澜王妃要向东,斯澜王爷绝不会向西。斯澜王宫中除了王妃一个正妻,一个侍妾都没有,就连原先几个歌舞伎都遣散走了。王爷曾经最看重的胡姬古丽娜也另外安置了宅院。 斯澜王宫中的人们都非常尊重她,她就是这里唯一的女主人! 西兹国苏幕遮庆典的最后两日,午后…… 阿尔斯澜刚刚从西兹京城赶回来,简单梳洗一番,就迫不及待地来看望苏离兮。他垫着脚尖儿走进王妃的寝殿,鎏金嵌宝熏笼燃着清雅的百合香,红檀木垂花柱式床榻上薄如蝉翼的碧水色轻纱幔垂着,午后灿烂的阳光将帐幔轻纱映衬得半透明,隐约可见一个女子芙蓉横卧的曼妙身影,风光若隐若现。 阿尔斯澜轻轻一笑,脚步儿愈加放轻了,他知道她有午间小憩的习惯。他靠近床榻挑起外围的纱幔,蓝色海棠花绣锦蚕丝被之下是起伏的玲珑曲线。她背对着他侧身躺着,三千乌黑的青丝随意散落了满枕,后脖颈处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来。 他将手中的软纱床帐挂在玉钩上,在床边坐下来。他抬指将几缕散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开,露出一张被暖香熏的粉扑扑的小脸来。她的双眸安静闭着,睡容恬美安然,两腮上是自然浮起的红晕,花瓣般娇嫩的唇瓣微微勾着,呼吸间如有兰香萦动。 他的心脏蓦然狂热的跳跃起来,勾起燎原般的一簇大火来越烧越旺。算起来,他将近一个月没有碰到她了。她于夫妻闺房之事上甚是冷淡,能推脱便推脱,偶尔愿意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也是默默的承受毫无反应,让他长期有一种饥渴难耐的感觉。 阿尔斯澜的心神颤抖不已,她甜美安详的睡态引-诱着他沉沦下去,再难抵抗美人卧榻的心动。他放任此刻薄弱的意志力压倒上去,这是他的妻子,是他结发五年的嫡妻。 苏离兮感受到身上增加的压力。似睡非睡的睁开眼眸,神态楚楚潋滟平添柔弱可人,仿佛能荡碎他的心。她发现一张如阳光般俊朗的容颜近在咫尺,他的双眸炯炯地凝视着她,那幽紫眸子中闪耀着令人心惊的***。 苏离兮难堪的羞涩,脸颊上霞彩蔓延,水盈盈的眼眸怯生生看着她:“兄长…你回来了…”他怎么刚一回来就这样呀?每一次都像是饿了几百年没有吃饭! 阿尔斯澜的唇角便牵起了温柔笑容:“别叫我兄长,我是你的夫君!” 她想推开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终是任由他亲昵,没有反抗了!她亦是心疼他的,就像是心疼自己的亲人一般。怕他失落,怕他难受。他对她太好了,给她一直想要的安静温暖生活,她怎么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五年前,她就决定与过去的爱恨彻底了断,真心实意地与他生活一辈子! 这世上,有多少夫妻最初并不是因为爱情走在一起,而长期以来潜移默化的亲人血脉之情,会渐渐地融入血液。这样平和而温暖的爱,似乎才能保持的更加长长久久。 “离兮,你真好…你怎么可以这般好?就算死在你的身上,我也心甘情愿了!” 苏离兮心头一惊,言道:“不许你说【死】这个字,这些不吉利的话以后都不许说!” “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苏离兮醉朦的眼眸中噙着点点泪光,这句话?…另一个男人也曾经说过,离兮、离兮,你真好,小九该怎么疼你才好?丑丫头,小九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慌忙摇摇头,尽力将脑海中的曾经剜掉、丢掉。那些深藏在内心的过往,那个男人坏坏的笑容,那个男人说过的话,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冒出来折磨她。 她是恨他的、难道不是吗? 碧水纱帐溢进暖风浅浅的浮动着…… 第四百二十一章 苏幕遮 西兹国,苏幕遮庆典日…… 阿尔斯澜来了兴致,非要拉着苏离兮体验西兹国的风土人情。说什么自己这个斯澜领主,要与民同乐。苏离兮不忍拂了他的热情,便答应一同游玩。于是,阿尔斯澜和苏离兮妆扮成普通民众的模样,从小侧门离开了斯澜王宫。 街市上人山人海,阿尔斯澜小心翼翼的将苏离兮护住怀抱中,在熙攘的人-流中穿行。 “离兮,你看那边儿,游行的鼓舞方队来了。走,我们过去看看。”阿尔斯澜牵着她的小手,挤过人群到了路边。 苏离兮好奇的看着,以往的‘苏幕遮’她都没有出来游玩,只能感受到王宫里热闹非凡的气氛。如今身临其境,真是别有一番趣味。街市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笑容,不知不觉中感染了她的情绪。她仿佛突然回到了十几岁时的模样,无忧无虑,天真单纯。 街道的正中间,先走过来长长的鼓队,一群帅气高大的小伙子们,身穿绚丽多彩的西兹胡服,腰间挂着大羯鼓激烈地敲着,鼓点欢快,节奏明朗,带动着人心都激烈地跳跃起来。后面跟着一群衣裙美丽的西兹少女,她们头戴花冠,白皙的手上拿着大大小小的鼓,一边快乐的跳舞,一边敲击着羯鼓。神情妩媚,舞姿飘逸,旋转起来的彩色裙摆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朵髹。 苏离兮惊喜地睁大了眼眸,这可是具有浓烈民族风情的质朴舞蹈,后世的舞蹈家们只能凭空想象,不能猜测窥见。她今天可要大饱眼福了。 游行的队伍十分壮大,接着是各具特色的飘带舞,彩绳舞,圆圈舞,扬鞭舞,胡腾舞等等,直看得苏离兮目不暇接,心神震动。她内心深处埋藏的一个专业舞蹈演员潜质,被重新调动起来。由于这样、那样的坎坷经历,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跳舞了,差不多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舞蹈演员了。 阿尔斯澜早就预料到她的心情,心中很是得意,他在她耳边问道:“怎么样?没有白白出来一趟吧?” “嗯!”苏离兮笑着点点头:“不虚此行!” 她的眼眸不舍得多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一个精彩的舞蹈动作。她浑身的细胞都跳跃起来,跟着鼓点节奏一起跳舞,她的脚尖轻轻地点着青石子路面,一颗心早就随着那些胡姬们一起跳舞了。 后边是身穿节日庆典服饰的乐师们和歌女们。他们坐在鲜花簇拥盛开的花车上,手中演奏着各种名族乐器,琵琶,角笛、荜篥,箜篌等等。歌女们展开了悦耳动听的歌喉,用西兹语高唱着祈祷五谷丰登的赞歌,曼妙的歌声飘扬在半空中,直冲云霄。 道路两边的民众们也都跟着歌唱起来,西兹本就是一个能歌善舞的名族,很多人跟着游行的队伍一起跳舞,高举着手臂,快乐的旋转着,有男人,有女子、有老人、还有孩子,人人都在翩翩起舞。 苏离兮被深深地感动了,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激动和欣喜。这一刻,她才真正的庆幸自己嫁给了阿尔斯澜,她喜欢这样歌舞升平、百姓富足快乐的生活,这就是她一直期盼的岁月。 但愿,眼前的一切繁华美丽都不是虚幻,她可以永远这般生活下去…… 斯澜王城中最大的中心广场上,彩灯璀璨,旗帜飞扬,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们。两旁还有很多小摊贩,出-售各国各地的特产,人们一边游街一边购买心仪的物品。有海靖国的珍珠,有南越国的南山玉,有北戎国的毛皮褙子,还有天熙朝的瓷器和茶叶,更多的是西兹国的织锦,羊毛手工毯子,各色珠宝等。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苏离兮手里拿着几根羊肉串,一边吃着、一边到处逛着。她的眼睛都不够用了,看到什么稀罕物儿都想过去摸一摸。 “咦?这荷包上面的房子很是眼熟!”苏离兮将吃了一半的羊肉串塞到阿尔斯澜的手中,捻起一个手工织锦的小荷包,上面用各色彩色珠子绣了西兹王宫的建筑。可见,在西兹人的心目中,王宫是极其令人羡慕的华贵地方。 阿尔斯澜指着其中的一间宫殿图形,笑道:“这里大概就是王妃住的宫殿吧?呵呵,另外一座是王爷居住的宫殿。两座宫殿紧紧相连在一起,你们模仿的倒是惟妙惟肖。” 摆摊的老头子老眼昏花,言道:“没错、没错,这座宫殿就是斯澜王城最美丽、最著名的建筑。是斯澜王爷专门给苏梨王妃盖的,听说里面的珠宝堆积如山,就连地板都是用金砖打造的,你们看看多漂亮,买一个吧?多少沾点王宫的喜气。” 阿尔斯澜和苏离兮相视一笑,哪里有那么夸张了?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对王宫的奢华展现了无限的想象力。 “好吧……”苏离兮掏出一个银角子,放在老头的手心里:“我买下了!”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用这种手工织锦的方式将他们居住的王宫留影也不错。 她将织锦荷包挂在自己的腰间,又从他的手中接过羊肉串继续啃咬着吃。 玩乐的时间长了,他们都不顾王族尊严和形象了,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束缚,往日里接受的宫廷教养和训练统统抛弃到脑后,与寻常的百姓夫妻无异。苏离兮吃的挺放心,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她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假羊肉注水肉老鼠肉等问题,西兹国的人们异常淳朴善良,绝对是纯天然好羊肉! 阿尔斯澜只顾一直盯着她看,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看到她如此放松快乐的模样,他的心情很是高兴。这样的苏离兮,才是他刚刚认识时的苏离兮小丫头,她长年将自己封闭在王宫里,幽静娴雅中却少了甚多活力。以后,当常常带她出来玩,使她变的越来越快乐。 “那边儿有人跳舞……”苏离兮跳着脚尖儿,高兴地指着正前方言道:“兄长,走,我们过去看看!” 广场正中央的石阶舞台上,一群衣着鲜亮的人们正在跳舞。远远看过去,甚是夺人眼球。苏离兮对各类舞蹈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定是要一睹为快的。 阿尔斯澜拉着苏离兮的手往中间挤过去,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摩肩擦踵,寸步难行。他用肩膀环抱起来护着她,一点一点向前走去。尽管如此,她还是走出了一身的热汗。时不时还会被人踩到脚儿。 “哎呀,看不到呀!”两个人接近了舞台,可是她的个子不高,前边很多人高马大的脑袋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垫着脚尖儿往上窜着,依旧只能看到一些边边角角的舞蹈动作,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这个好办,梨梨,你站稳了!”阿尔斯澜双手掌一拖,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向上托举起来,竟然将她放在了他宽大强健的肩膀上坐着。又将她的一条腿撩起来,使她稳妥地骑在他的脖子上! “啊……”苏离兮身子晃动几下,慌忙牢牢抱着他的脑袋:“这样行不行呀?” “梨梨,你骑稳就好了,夫君我给你做牛做马,嘿嘿!”他抬头看着她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容晃动着她的眸子。 她惶恐地看看周围,低声言道:“你堂堂一个斯澜王爷,被女人骑在身下像个什么样子?若是被熟人认出来了,岂不笑话你?” “那有什么关系,我自己的老婆,想怎么娇惯都可以!” “嗯!”她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这样被一个大男人扛在肩膀上走动,平生还是第一次。幸好她的身材是娇小玲珑的,骑在他的身上十分舒适。她高高在上,顿时觉得视野都宽阔起来,人群都在她的膝下拥挤着,再也不怕被人挤到、踩到了,她看清楚了前边的舞蹈表演。 阿尔斯澜扛着她继续向前边走去,来来回回的人看到他们这幅模样,都指着他们嬉笑。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大家都觉得这一对小夫妻甚是恩爱甜蜜,着实令人艳羡。 她觉得自己被他宠成了一个小孩子,内心涌动着一阵阵的幸福感觉。这样被爱的感受永远难忘,她一定会好好跟着他过日子,用后半生的时间来回报他的真心! 他们挤过人群,终于带来了大舞台之前,上面的歌舞暂时停止了,走出一个山羊胡子的西兹人。 他高声叫喊道:“下面,是苏幕遮的舞蹈大赛了。男女情侣们可以上台来赛舞,跳得最精彩的一对舞侣,可以获得十两黄金的奖赏!” “哇……”人群中发出了激动的惊叹声音:“十两黄金、是十两黄金呀!” 第四百二十二章 胡腾舞和拓枝舞 十两黄金?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是普通西兹人家辛苦一年的钱财呀! 高台上的山羊胡子见到自己几句话引起大家的轰动,心里十分得意,继续高声叫喊道:“没错,就是十两黄金的奖赏。谁愿意上来比赛,大家快点踊跃参加吧,错过这个机会还要等到明年的节日呢!” 阿尔斯澜抬头,挑衅地笑道:“梨梨,怎么样,上台去陪伴哥哥跳一支舞如何?” 苏离兮的心中早就跃跃欲试了,听到周围激烈的音乐,看到身边的人们都在欢歌跃舞,她浑身的细胞都在跳舞。然,好久没有上台表演了,心里觉得有些迟疑。 阿尔斯澜继续鼓励着她:“怎么?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哥哥我没有信心。哼,你可别小瞧了我,我们西兹人从出生那一天就会骑马、喝酒和跳舞。” “呵呵……”苏离兮低头笑道:“你先将我放下来呀!”阿尔斯澜的话倒是没有特别夸张,西兹是能歌善舞的民族,无论男女老少,各个都善于跳舞歌唱,音乐的细胞早就融入到他们血液中去了髹。 山羊胡子继续鼓动着:“年轻的男女们,你们快些上来呀。机会难得,时不再来。” 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有五、六对青年男女跳上了舞台,跟随着音乐热情洋溢的跳起来。赢得十两黄金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赢得苏幕遮赛舞的荣耀。若是哪一对恋人可以胜出,十两黄金足够他们筹备婚礼和嫁妆了。 音乐声越加激扬振奋,男子们、女子们个个热情奔放,几口中欢呼高唱着,身体腾空舞动着。整个广场的人们都被鼓舞起来,欢呼声,鼓掌声,口哨声,叫好声儿连绵不绝。 台下的人们议论着:“这一对跳的好,我看他们要赢了。” “红色衣服那一对不错,定是今天赛舞的霸主了!” 阿尔斯澜用鼓励期待的眼神望着她:“怎么样?” 苏离兮羞涩地点点头,纤手将一层薄薄的面纱佩戴起来,遮挡住了大半张清雅的容颜。平日里西兹女子上街,都是佩戴面纱。这些天节日庆典,很多女子都摘掉了。 广场上的人太多,各国民众都有,往来经商之人更是络绎不绝。她以前的身份太特殊,别叫心怀叵测的人给认出来了,还是将面容遮挡起来比较安全! “走,我们也上去跳!”阿尔斯澜拉着苏离兮的手跳上了舞台,一边傲慢兴奋的高声呼喊着:“都让开、都让开,十两黄金是我们的喽!” 他站在男人们的队伍中,故意向她张开双臂,上挑着灵活的眉毛,抛了个热情的媚眼,看上去甚是勾魂,逗着她忍俊不住。 他们身上都穿着西兹国的民族服侍,混杂在男男女女中倒是不特别扎眼。阿尔斯澜跳了一曲胡腾舞,他的动作热情奔放,合颌耸肩,腾踏跳跃,急蹴环行,看得苏离兮格外吃惊。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阿尔斯澜跳舞,真真想不到他也是一个舞蹈高手。他本来混在一群男人中跳腾,没有多久就显得鹤立鸡群起来。 他身材完美,五官英俊,动作潇洒,男儿气概十足,人们的目光逐渐都被他吸引过去了。特别是看得他那一双紫色的瞳眸,低声议论着这可是西兹皇族的标志。 西兹皇族子弟众多,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皇子前来参加庆典,与民同乐? 舞台下面的女人们欢呼的更加厉害了,尖叫声、喝彩声,一浪高似一浪,都为这一位皇族男子叫好。 毫无疑问,他是这一群男子中跳得最精彩的! 苏离兮轻笑,阿尔斯澜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跳【胡腾舞】! 她在清平乐宫的藏书楼中研究过这个舞种。“胡腾舞”在西兹民间又称为“醉舞”。 腾、踏、跳、跃等一系列的动作粗犷,节奏急促,表现了西兹民族的豪放、质朴和坚强。舞蹈中加上男子饮酒的情景动作,朴实激昂的情感得以宣泄,是一种能够展现男-性-阳刚之气的舞蹈,胡腾舞曾在西域各个国家的贵族中风靡一时。 李端的《胡腾儿》诗中有云:“扬眉动目踏花毡,红汗交流珠帽偏,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 舞台上的音乐声越来越激烈,乐师们纷纷欢乐的演奏着,阿尔斯澜跳腾的动作越来越快,群众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涨。他时而刚毅奔放,时而柔软潇洒,充分展现出男性的魅力来。腾跃起来飘逸洒脱。他体态刚健豪放。 忽然,阿尔斯澜一个漂亮灵巧的腾空翻转,而后双膝跪地,他落地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热情的张开双臂,借着向前滑动的惯性力道,沿着一条直线飞速向苏离兮滑来,刚好停止在她的面前,做了一个邀请跳舞的低姿态。 他的这个动作引起了台下一大片儿的惊呼,西兹男子们只有在向一个女子求爱,愿意奉献出自己生命的时候,才会跳出这样滑跪的舞蹈动作。 众人这才将目光注视在苏离兮的身上,好奇地想着这个女子是谁?她一身西兹女子妆扮,身段窈窕美丽,可惜她佩戴着面纱看不清楚容颜,隐约可见的五官似乎清丽难言。 阿尔斯澜无视旁人的目光,仰面潇洒帅气地邀请着:“跳吧,梨梨,快乐的跳起来吧!” 苏离兮含笑点头,跟随着音乐跳了起来。她跳了一曲西兹【柘枝舞】,刚好与胡腾舞相配。一个是女子柔情似水的舞蹈,一个是男子刚强阳光的舞蹈。 【拓枝舞】是源于西域石国的一种乐舞。以乞寒舞、胡腾舞、胡旋舞为代表的西域乐舞艺术为唐代举国所崇尚,并对中原舞蹈艺术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苏离兮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绣罗袍,腰间垂飘着长长的金丝绸带,裙角拖曳这两个小金铃,足穿高头青绚履。她舞动起来,腰肢扭动,长裙飘逸,柔若无骨、宛如飞仙。周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温婉妩媚之气。 她随着鼓声旋转如飞,细腰摆动,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显示出无限风情。 舞台下、甚至舞台上面的人们都忘记了跳舞,大家全都被震撼住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精彩的舞蹈?苏离兮天熙朝第一宫舞伎的名声绝非浪得虚名。看得众人如痴如醉,叫声连连,掌声四起。 阿尔斯澜上前,将苏离兮一把儿抱住,高高托举起来,腾空转着圆圈。 他们两个一起跳舞旋转,彼此的笑声飞扬在半空中…… 他笑容张扬,毫无忌惮的目光牢牢盯着她。 旋转中……她低头看向他的脸,麦浅的肌肤,浓长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紫色的眼睛,灿烂耀眼的笑容,仿若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底,再也拔不出来了! ~~~※~~~※~~~※~~~※~~~※~~~ 天熙宫…… 皇帝的脾气一年比一年更加暴戾,身边的人都害怕极了他,说话做事都陪着一万个小心。就连王皇后见到皇帝也是战战兢兢,天熙后宫妃妾们个个安分守己,因为人人无宠,便也无从争宠。 天熙宫里的旧宫人都知道,皇帝年轻的时候最讲究容颜和装饰的,陛下的衣衫和佩戴件件都是巧夺天工,精致之极。可现在他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两鬓已经出来了白发,竟然丝毫不以为意。太医们曾经献出乌发的方子来,皇帝也不为所动。 皇帝孤傲冷漠,一个如刀锋冰冷的眼神飘过去,就能叫人如坠冰窟。在整个天熙宫中,也唯有二皇子才能让皇帝露出些许笑意。 庆乐帝妃妾甚多,各国进献的公主和贵女们,他都来者不拒。然,不过都是放在后宫中锦衣玉食的圈养着罢了。南越国的公主越妃和海靖国的海妃,进宫多年都是处-子之身。皇帝偶尔去月华殿探望一下郦妃娘娘,其它宫殿从来没有涉足过一次,包括皇后的凤仪殿。这就直接造成了皇帝皇嗣单薄,至今只有二子,一女。而涟漪公主因为其母族慕容氏作乱,几年前就被贬为庶民移居宫外。 庆乐帝如此不亲近女色,唯有单薄的两个皇子,皇太子杨旭更是一个药罐子。这对天熙的社稷传承而言实在是令人堪忧。重臣们曾多次联名上书,恳求皇帝以祖宗基业为重,广施雨露,恩泽后宫,庆乐帝都一概置之不理。 若是催得太多了,皇帝就能将奏折直接摔到他的脸上去。这些年,朝野各方的势力都被庆乐帝肃清的差不多了,再也没有什么大家族和重臣可以左右他的思想。 第四百二十三章 爱妻苏离兮之墓 当年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皇帝,早已变成了如今独断专行的君主。 深宫寂寞,长夜难熬! 不安心一辈子守活寡的妃子们实在是不甘心。曾经有妃妾故意模仿宸贵妃苏离兮的模样,在梨花盛开的季节中站在梨树之下起舞弄琴,庆乐帝当即叫人将她活埋在梨树之下做肥料。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动歪心思、设计引-诱皇帝了。 死掉的宸贵妃苏离兮变成了一个忌讳,她的往事和名字万万不能提起。就连她曾经居住的沅淑殿都不能随便靠近。 有人悄悄说他是暴君,偏偏他在朝政上是极其英明之主。短短几年的时间,天熙朝的疆土扩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庆乐帝能征善战,平定四夷,万国来朝,岁岁进贡,开创下万世辉煌的基业。 沅淑殿…髹… 昏暗的灯烛摇曳不定,照着杨熠的身影孤独而疏离,在地板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阴影。有夜风吹进他的长袍,将长长的白色袖笼吹得鼓胀起来。他身材消瘦,面容凌冷,墨眸幽深难测。 “哒、哒、哒……”空旷的大殿中传来他的脚步声儿,显得异常清晰和寂寥! 今夜是宸贵妃苏离兮的祭日,她离开人世已经整整六年了。庆乐帝早就恢复了她贵妃的称号,每年的这个时间,庆乐帝都会将自己封闭在沅淑殿中整整一夜无眠。沅淑殿重新修整里一番,各类物件和摆设完全按照她活着时候模样的摆放。 杨熠缓缓地走着,眼前的一幕幕恍若隔世,飘忽遥远。一件件熟悉的物件映在他幽黑的眸底。这里什么都没有变,唯独缺少了她…… 紫檀雕刻莲花缠枝纹的床榻上铺着芙蓉淡粉绣的锦缎被子,织锦绒面绣竹枝纹的双枕头。层层纱幔低垂着,薄如蝉翼的纱帐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白蝶,风儿一吹轻纱漫摇,蝶儿像有了灵性轻轻的飞舞着。床前的脚踏上放着一双精美小巧的黄绸绣梨花面软鞋,有时候她沐浴之后睡不着,总是喜欢穿拖着这一双软鞋走来走去。那‘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儿似乎还回荡在他耳边。 屏风后的红木长排衣架上,依旧挂着她最喜欢穿的锦缎裙衫,贴身棉绸的中衣,白绫缎子云纹的丝裤,束腰用的流苏镶玉带子,还有几根长长的彩色发带子。她每天清晨要起床练舞,便是在这里换衣束发。衣衫依旧,仿佛她随时都会回来换衣裳。 靠小轩窗的地方摆着一张贵妃软榻,上面铺陈着双燕嬉春云纹软垫子。夏季天气热的时候,她最喜欢半倚靠在这里看书。她一时低头凝神阅读,一时抬眸遥望窗外繁茂的绿意,一时端起榻旁的茶盏品味着。 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柄白玉雕刻牡丹花的镶边小铜镜,照映出他那一张绝望冷酷的脸颊来。微微窒息之感充斥着他的身心,‘啪’的一声,他立刻将镜子反扣过去按在案台上。 “小九、小九、呵呵,你来呀……” 杨熠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双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头痛欲裂。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着! 这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到处都是她的身影,她的一嗔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似乎就在昨日,从来不曾远去。可他却再不可能见到她了。他曾经说过,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上天入地都要将她抓回来。 然,她现在死了,他就算有通天本领、笑傲天下,却再也找不回她了! 整整六年了,六年了! 他不但没有忘记她,反而越来越思念、越来越痛苦了。 “吱扭……”一声,杨熠推开偏殿的门,穿过一个小走廊可以通向她的书房。 书房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一幅、又一幅的《梨花落》舞谱,一共二十二幅。她将这些宝贝舞谱藏得很深,以至于慕容氏作乱的时候都没有损坏过。 或许是因为她死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不值得追究了。 直到某一天,他命人重新恢复修饰沅淑殿的时候,才从某个黑暗的角落中找到了这些舞谱。曾经,他痛恨这些东西,这代表了她和安水屹的懵懂初恋,他恨不能亲手毁掉它们。 然,他现在多么庆幸能够拥有这些画像。 她在跳舞,在梨花树下跳舞,在他的身边跳舞,和她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每一幅画像都是栩栩如生,或清雅、或妩媚、或明艳、或娇俏…… 一个、一个跳舞的苏离兮在他身边闪过,彷如触手可及! 这些画像是他后半生唯一的念想了! 他一幅、一幅的看下去,每一幅都用心来细看,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将每一个舞蹈姿势深深刻在自己的心底。这些年他无数次观望这些舞谱,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倒背如流。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画中的女子,眼眸中溢着淡淡的忧伤。他张开双臂想要拥她入怀,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墙壁。 画中的苏离兮对他笑着,清澈如水的眸子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幽暗的书房中,杨熠枯坐了半个时辰,才疲惫地站了起来! 他轻轻关上书房的门,缓缓地穿过后殿,经过一个小花苑之后便是离兮苑。时逢寒冬,一棵一棵的梨花树全都凋零,干枯的枝干张牙舞爪着。离兮苑的深处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墓,那是他亲手掩埋的衣冠冢。 找不到她的尸骨,他只能用她生前使用的衣冠建了一个坟墓。 墓碑上写着:爱妻苏离兮之墓! 皇后是皇后,妻子是妻子,无论他有多少女人,他心中的妻唯有一个苏离兮! 冷风簌簌的黑夜里,他一个人坐在坟头上,眼眸中悲怆无望,他一根一根拔着土包上的枯草。这些草儿长得可真是快呀,他前不久才拔过,这就又长满了! 离兮,你冷不冷?小九来看你了,小九来跟你说说话。 坟墓前早就摆好了丰盛的祭品,都是她生前最爱吃的食物和水果。她喜欢甜食和酸食,他还记得她吃东西时巧笑盼兮的样子。 他点燃了金箔做成的纸钱,放在金铜盆子中烧着,一张一张的纸钱迅速燃烧起来,而后化做轻飘飘的灰屑,风儿一吹就高高的升上去。红红的火光儿映在他的脸颊上,阴森中透着而煞白:“你这丫头儿,从来不把钱财放在心上。朕知道你喜欢什么。” 他从旁边的一个檀木盒子中拿出一本发黄的旧书,翻看来看了几眼,‘刺啦’一声撕掉一页,而后一页、一页的撕下去,全都丢在火盆里。 火苗儿跳跃中,他的面色柔和了几分,温柔地说道:“丑丫头,这是失传很久的《狸首之舞》,你以前提起这个舞谱就深感遗憾,不能亲眼所见,朕现在给你找回来了。朕在灭北戎国的时候从他们的皇宫里找到了。你一定很喜欢,朕烧给你看看……” “你等着,朕会寻遍世间,灭掉诸国,统一天下,将他们皇宫中所珍藏的舞蹈典籍全部都给你找回来,一本、一本的烧给你看。” 世间孤本的《狸首之舞》转眼间儿就化作了一堆废弃的灰烬,他却一点儿都不心疼。 他的声音沧桑而悲痛:“乐作而喜,曲终而悲,悲喜转而相生,精神乱营,不得须臾平。朕听说使节们说,遥远的西兹皇宫有一套《六莹》,相传为帝喾所作。你心里必定是喜欢的。” “朕已经派遣使臣前去索要,他们若是肯乖乖拿出来便罢了,朕瞧在湄兰皇妹的情分上容他们多存活几年。他们若是不肯献出来,哼哼,朕立刻就率兵西去灭了他们,将《六莹》给你抢回来。你说可好?……” “你生前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朕都会一一帮你找回来!” “朕要聚天下之力,夺得一切你可能喜欢的东西,统统烧给你把玩儿。”他的唇角儿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呵呵,朕是天子,朕是天下之主!” 他从祭品中捡出一瓶酒儿,拔掉酒瓶塞子,仰面大口大口的喝起来:“哈哈、哈哈、苏离兮,你看看,你的小九已经坐拥天下了,江山社稷都在朕的手掌中。朕要谁死,谁便要死。朕要灭掉哪一国,弹指间就能叫他们灰飞烟灭。” “什么狗屁百年大家族,安氏、慕容氏、王氏、权氏,如今统统都变成了朕的走狗,摇尾乞怜,刻意奉承。可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呀?……” 他张开双臂,仰天长啸:“苏离兮、你睁开眼睛看看呀!看看朕的辉煌和威武,看看朕……活得是、生、不、如、死!你可满意了?哈哈、哈哈……” 第四百二十四章 痛不欲生 他将整整一瓶烈性白酒都灌下去,踉跄地跌倒在她的墓碑前,他醉醺醺的向上爬去,狼狈地滑了几次勾破了衣袍,一只龙靴也踢到了一旁。 他此刻的模样,比街头的乞丐还要糟糕,肮脏窝囊、蓬头垢面、胡子邋遢、双眸血红。 他哆哆嗦嗦的张开双臂想要抱住她,触手之处都是冷硬的泥土,十指狠狠地插-进泥巴中,恨不能剜掉自己的血肉蠹。 他张开嘴巴吐出一口泥,呜呜咽咽的叫喊着:“离兮,离兮呀……你回来好不好?朕求你回来、求你看小九一眼儿……” “为什么把小九一个人丢下?为什么?” 他伸手抓了一把儿泥沙,看着乌黑的土从指缝间流出,一颗细沙子被风吹到了他的眼眸中,他用手背揉揉眼睛,渗出一滴湿润的泪珠儿,也不知道是沙子摩挲的?还是伤心所致? 他低哑的言道:“离兮,朕的帝王陵寝已经在建造了。你再等上几年,等咱们的辉儿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朕就来找你。我们会埋葬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朕也要趁着这些年招贤纳士,积累功绩,中央集权,充盈国力,扩张领土,给咱们辉儿打下一个牢不可破的稳固江山,让他做太平盛世的明君。朕来做这个得罪世人、骂名远扬的暴君,将来才能让辉儿做仁君圣主!” 他趴在冰冷生硬的坟墓上,眼神凄然,醉意蒙蒙:“苏离兮,离兮,你没有死,是不是?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朕…你还是爱朕的,对不对?你一直都是爱着朕的…髹” “你为了安水屹偷盗令牌,换来天下大乱,朕也不舍得恨你。朕只是想冷落你几天,让你吃点苦头儿。朕没有想过,你会死……” 苏离兮,若你能够重新回到小九的怀抱中,小九愿意用整个天下来换…… “苏离兮、苏离兮……”他痛彻心扉地喊叫着:“你听到了没有?你出来呀,你给朕出来…” 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胡得志等一众太监宫女们焦急的挪动着脚步,个个面如苦瓜。今夜可不是一个好日子,是宸贵妃苏离兮去世的日子。那宫舞伎妖妃死了也不安生,非缠着皇帝失去清醒和理智。皇帝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发疯发狂一次,仿佛要将积累了一年的怨恨和痛苦统统都发泄出来。 大前年的这个时候,皇帝又哭又笑,一边儿嘶喊着苏离兮的名字,一边儿喝醉酒变身游侠挥舞宝剑,在坟墓之前乱舞乱跳,稀里糊涂硬是将自己给砍伤了,在床上修养了半个多月,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前年的这个时候,皇帝喝醉了酒儿,趴在坟墓上疯狂地用双手刨土,被泥土中的小石块儿弄得双手鲜血淋漓,硬是包扎了十几天不能沾水,奏折也批不了,弄得朝臣们议论纷纷。 去年的这个时候,皇帝在坟墓前醉了半夜,沉默不语。突然间就爆发了,说是要给宸贵妃报仇。他提着锋利的长剑在天熙宫里乱闯乱打,吓得宫妃们破滚尿流,落荒而逃,皇宫变了四处尖叫的菜市场!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紧张万分,脑中绷着一根紧紧的弦! 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胡得志急忙问道:“怎么样?皇后娘娘可愿意过来劝解一二?” 小太监摇摇头:“凤仪宫殿门紧闭,任凭奴才怎么敲打都不开门呢。守夜的太监们说,皇后娘娘的头痛病又发作了,今夜吃了太医的安神药,早早就休息了!” “哼!”得志太监低低啐了一口。这个王皇后最会明哲保身,但凡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便是一个凤体违和,装病了事,谁都不会得罪。大概,她是怕过来劝解,被醉酒的皇帝乱剑给砍伤了。 坟墓那一边,隐隐约约传来杨熠悲痛的吼叫声:“苏离兮、你给朕出来,你出来呀!你藏在坟墓里做什么?” 众人听得汗毛直竖,不好了、不好了,瞧着情形,距离皇帝发作的时间不久了,真不知他又闹出什么名堂来? 胡得志急道:“这可怎么办呢?再拖延下去,皇上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郦妃娘娘呢,平日里就她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她也不肯过来?” 小太监躲闪着眼神:“郦妃娘娘说,她只管照顾好二皇子,其它一概不管不问!” 胡得志捶胸顿足,又是一个不顶事的主子。这位郦妃娘娘一门心思都扑在二皇子身上,平日里都躲着皇帝走,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她似乎对皇帝惧怕之极。 唉,胡得志仰天长叹! “来了、来了……”东公公搀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过来:“胡老总管来了!” 众人终于露出高兴的笑意,胡老公公是皇帝最最信任之人,虽然现在偏居一隅,不理世事,但是他老人家说的话,皇帝多少能够听进去几句。 得志连忙上前几步,陪着笑脸言道:“老祖宗,可把您老人家给盼来了,您老儿快快过去劝一劝吧。再晚一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胡太监老态龙钟,布满皱纹的脸颊亦是无奈,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向林子深处走去。 杨熠又打开了一瓶子酒,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双眸溢满了红血丝:“他们都说,你死的很惨……被人捏着脸颊猛灌毒酒,朕的心早就碎成一片一片了,朕这些年过得有多痛,根本无法安眠……” 他等了她这么多年,为什么她连个梦的都不托给他?他现在理解汉武帝失去李夫人的痛苦,采用方士的招魂术来得见李夫人的一缕香魂,传说皮影戏就是这般出现的。 她的魂魄呢?苏离兮的魂魄呢?他宁可她打他、骂他、怨他,只求她出来见他一面。 “苏离兮、苏离兮、朕明日就找高明的方士来,赏金万两求你香魂回归。就算是假的?朕也哄骗哄骗自己!”他抱住她的墓碑,将更多的酒吞咽下去。 “谁?谁在哪里?” 一个年老的身影佝偻着腰背从黑暗中走出来:“皇上,是老奴!” “你?”杨熠浑浊着双眸,微微喘息着:“你来做什么?” 胡老太监言道:“皇上请节哀,宸贵妃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您不能天天沉湎于悲痛里不能自拔,还请皇上以社稷为重!” “社稷?呵呵、呵呵……”杨熠狂笑着低头,眼眸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凶狠而嘶哑:“朕就是太看重社稷了,才害死了她!” 胡老太监言道:“宸贵妃不是您害死的,是慕容氏作乱,这就是她的宿命,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朕御驾亲征的时候,如果你们肯救她,她就不会死!”杨熠怒吼着:“为什么?为什么朕身边最信任、最忠心的人个个都不喜欢她?你是这样,昶菁是这样,王怜儿也是这样!她有什么错?她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她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无论旁人欺负她多少次,她依旧会原谅别人。她是那样的善良柔和,为什么你们都容不下她活着?” “因为……”胡老太监慎重地言道:“因为您不是普通人,您是第一位帝王!自古以来,为情所困的帝王哪个有好下场?为了一个女子神魂颠倒,不顾万千民众,不顾祖宗基业。周幽王为褒姒烽火台一笑丧失江山,商纣王宠爱苏妲己祸国殃民,*于鹿台。” “宸贵妃常常叫您失去理智,就不应该留在帝王的身边!就冲您为了她向齐武皇下跪,就冲您原谅她偷盗御龙令牌,就冲您为了她毫无原则,忠心于您的臣下们就再也容不得她了!” “哈哈、哈哈……”杨熠含泪而笑:“你们都是推波助澜的凶手!朕、更是害死离兮的祸首!” 胡老太监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年纪轻轻就两鬓染白,心中悲苦不已:“皇上,老奴亲眼看着您长大,亲眼看着您取得今日之成就,这一路儿走来是多么不易?有多少追随您的人赴汤蹈火,无怨无悔,尸体堆积如山。您踩着血流成河的台阶一步步掌握实权,登上皇位。如今,您真的要为一个死掉的宫舞伎而颓废荒唐吗?” 杨熠将手中的酒全部灌下去,额头上青筋突显:“朕一直为了杨氏祖宗基业而活着!朕、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一次?” 他将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音,惊得胡老太监向后倒退两步。 杨熠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回去,仰面长啸道:“朕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一次?” 而后,他落寞的自语道:“以前,朕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朕拼死拼活的保住这万里江山。可是,现在什么都拥有了,朕却一点儿都不快乐。” 他歪歪扭扭走了几步,重重的摔倒在泥巴地上,喃喃低低的言道:“朕现在终于知道了……朕只想做杨小九,做离兮的小九!上天,还肯给朕一次机会吗?” 第四百二十五章 逃婚 西兹,斯澜王宫…… 斯澜王爷的宝贝小世子督督刚刚五岁了,正是调皮又捣蛋的年龄。他刚刚从树上掏了一个鸟窝,浑身像个泥巴小猴子,兴致冲冲地跑进了王妃内殿,大声的叫道:“娘亲儿,娘亲儿,你快来看看,小鸟,督督抓到了一只小小鸟。” 苏离兮笑着迎上去,向用手帕子擦去督督脸上的汗珠,略带责备地言道:“你看看你,弄得满身是泥巴,又到哪里淘气去了?” “娘亲儿,你看,好不好看?……”督督献宝似的将小手捧上去,淡紫的眼眸中充满了兴奋,他骄傲地说道:“这是我抓的小鸟,毛茸茸的小毛球!” 苏离兮低头,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可爱小鸟,大概是刚刚出生不久,尚且不会展翅飞翔。 她侧头想了一下,温柔地言道:“好可爱的小鸟呀。我们督督真厉害。可是,你打算如何喂养它?鼷” “这?……”督督挠挠小耳朵,天真地言道:“小鸟吃烤羊肉吗?我给它喝羊肉汤!” “呵呵、呵呵……”站立在两旁的婢女们纷纷掩唇笑了起来。 苏离兮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眉梢愉悦的扬起:“傻孩子,这一只小鸟太小了,离开了娘亲儿是活不了多久的。” “啊?”督督红润的小嘴巴翘起来:“我不要小鸟死掉,我喜欢它,我要它活着!” 苏离兮舒了一口,言道:“我们督督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喜欢一件东西,并不一定要拥有它。只要能够看着它快快乐乐活着就好,你说是不是呢?” 聪明的督督似有所悟,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变得晶亮几分:“娘亲儿,督督应该将它送回鸟窝吗?小鸟离不开鸟妈妈的喂养。” “嗯!”苏离兮笑盈盈地看着孩子,眸中闪过赞许之意:“如果要你离开娘亲儿和父王,你也会很伤心的?是不是?” “我知道了!”督督转身向外边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叫着:“我现在就送小鸟回家!” “慢一点、慢一点……”苏离兮叮嘱着:“多派几个人跟过去,别叫世子从树上摔下来!” 西兹的男孩子们好武,自小都不是娇生惯养,爬树、骑马、打架、玩各种兵器,均是放养的模式。苏离兮刚开始有些不习惯,可阿尔斯澜十分纵容儿子胡闹,说男孩子就是要摔摔打打才有出息! “是!”金巧儿福了福身,快速跟了出去。 金嬷嬷若有所思,对苏离兮言道:“王妃对小世子可真好!这些年来,您为了全心全意照顾督督世子,自己也不肯要一个孩子!” 其实,金嬷嬷已经规劝苏离兮很多次了,虽然外人都道督督世子是苏王妃亲生的儿子,可难保孩子长大以后知晓真相、生了外心,还不如自己亲生的养着踏实。最好,由苏离兮亲生的儿子继承斯澜领地,将来才能万无一失。王爷如此珍爱苏离兮,一定会将王位传为她的儿子! 苏离兮淡然一笑,声音清甜的言道:“督督就是我亲生的儿子,我绝不叫他受了半点的委屈!” 她内心视阿尔斯澜为兄长,她定会真心真意照顾好他的孩子。她不愿为了一己私欲,委屈了这个从襁褓中就跟着自己长大的孩子。若不是督督给她带来无限的快乐和安慰,她便一直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不能自拨,督督这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在她的心目中,督督已经代替了辉儿,她早已将全部的母爱都投入到这个儿子的身上。 “唉……”金嬷嬷暗叹一下,随即又露出了笑容,转身将一个白莲花纹青瓷小碗奉上去:“这是奴婢照着汉地的方子煮的杏仁茶,王妃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嗯!”苏离兮端坐在锦缎垫子上,优雅地端着杏仁茶,气质沉静而恬淡。 她用小白瓷汤匙搅动了下,轻轻闻了闻味道,送了一勺到唇边:“呵呵,软糯清甜,后味中略带些淡淡的杏仁苦味,倒是和原先的味道很是相似,又让嬷嬷费心了!” 金嬷嬷是个好的,一心都扑在她的身上,尽心尽力侍奉她,处处为她着想。尽管有时候说话直接一些,也都是站在她的利益上考虑问题。苏离兮将金嬷嬷一家都视为自己的贴心人,有她在的一天,便会保住金家平安富足。 苏离兮刚刚品尝了一口杏仁茶,就见到一个红裙胡服的女子风风火火地冲进大殿,口中还大声嚷嚷着:“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 众人不由惊愕,面面相觑地对视着,除了阿雅公主,再没有人敢如此无礼大胆了。 苏离兮见惯不怪,微微一笑,将青瓷花碗放下来:“公主这是怎么了?您不是回京城皇宫去了吗,这才几天就返回了?” 阿雅公主眼圈一红,珍珠般的泪珠滚了下来,她扑上来抱住苏离兮的肩膀,大哭大闹道:“小婶婶,我永远都不要回去了。你好心收留我这个可怜的流浪儿吧,我讨厌死了那一座皇宫,我这辈子就住在你这里了,你万万莫要嫌弃我!” 苏离兮心中暗暗发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言道:“傻丫头儿,又说胡话了。你是西兹国最尊贵的公主,是陛下和皇后的掌上明珠,怎么就变成流浪儿了?快说说看,这是谁这么大胆,欺负我们的小公主了?” 阿雅公主抽泣道:“小婶婶,你若是也不肯要我了,我便只能浪迹天涯,乞讨为生了!你将那一把儿琵琶借给我,我到街上弹拨弹拨卖唱去!” 众人都‘嗤嗤’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谁忍了这位公主殿下,又由着性子胡闹起来了!她还想去卖唱,打架还差不多! “笑什么笑?你们笑什么笑……”阿雅沾染着泪珠的脸颊变得气恼起来,她指着婢女们骂道:“谁敢再嘲笑本公主,就将她嫁给马厩里的那个臭小子!” 婢女们咬唇憋住笑声,纷纷低头…… 金嬷嬷眼见公主真的要发怒了,赶紧招呼着几个婢女:“好了,好了,你们几个都先出去吧。别在这里招惹公主殿下生气了。雅公主,奴婢刚刚煮好了杏仁茶,你要不要来一碗尝尝!” 阿雅抹着眼泪儿坐下,气呼呼地言道:“当然要吃了!本公主就是再生气,也不会耽搁自己吃饭。我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中午饭都没有吃呢?” 苏离兮用手帕子掩面笑道:“金嬷嬷,传饭食吧,别叫公主饿坏了。回头儿王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是!”金嬷嬷行了个礼,低头忍住笑意离去了。 阿雅看到苏离兮手边的那一碗杏仁茶,也不管旁人已经喝过了,大手大脚的端起来就喝,‘咕嘟咕嘟’喝了一个底朝天:“这是什么味道?有点发苦,不管了,先吃一碗垫垫肚子。” 苏离兮好奇地问道:“你定是私自跑出来的?陛下和皇后都不知晓吧?唉,也不知道他们会担心成什么样子?皇宫里又要大乱了。” 阿雅将瓷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言道:“他们才不会在意我呢?他们要将我远远地嫁出去。” “哦……”苏离兮心中了然,原来,这丫头儿是逃婚来了? 她娇笑着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雅公主正是青春妙龄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西兹国上上下下想要求亲的男子们数不胜数,定是踏破了皇宫的门槛。陛下与皇后娘娘为你选一个驸马也理所当然呀!” “小婶婶,你也来取笑我?”阿雅委屈地看着苏离兮:“我可是从来都把你当做最好的亲人,你和斯澜王叔说一说,让他快快想想办法,我才不要嫁给那个可怕的男子。” 苏离兮笑道:“陛下和皇后岂会害了你?定是精挑细选了一个英俊无双的小伙子。你小王叔巴不得你赶紧嫁出去,免得你天天赖在斯澜领地上胡闹惹事,你就不用指望他了!” 苏离兮思索的言道:“我也要好好筹备一下,给你添些什么嫁妆好呢?” “哇哇……”阿雅干脆张开大嘴哭了起来:“你们谁都不管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离兮吃了一惊,这丫头哭得相当豪放,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端庄? “好了、好了,别哭了,女孩子总是嫁人的……”苏离兮递给她一方干净的手帕子:“陛下和皇后定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若是真心为了我好,就不该听从杨贵妃的挑拨,将我嫁给别人做小妾。我堂堂一个西兹公主,为什么要给那男人做小老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又要和亲 苏离兮心中的疑惑更甚,西兹皇向来珍爱阿雅公主,怎么会让她给人做妾? “那个男人是有名的残暴凶狠,我听说他已经取了三个老婆了。第一个老婆是投缳自尽,第二个老婆是吞金自杀,第三个老婆手段狠毒。他还有一大推的小老婆们,我嫁过去早晚会被人折磨死!” 苏离兮是越听越惊心,狐疑地问道:“不能吧?公主可是有什么误会?你这都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谣言。陛下不会将你嫁得这般差,定是有小人儿在你面前挑拨离间。你何不与皇后娘娘认真商讨商讨?” 阿雅站起来顿足,又气又急的言道:“还不是为了两国和亲,拿我去讨好他们。我又不是一个礼物,我是一个人,就要被他们白白牺牲了。” “杨贵妃这个老妖怪,她自己做了和亲公主,便也要害我去和亲。平日里她就看我不顺眼,处处想着法子陷害我。她在父皇面前进了谗言,说什么南越国和海靖国的公主都嫁过去,我们西兹国也要表现出真心和诚意来,才能保住江山永固,边界太平。先前要什么珍藏的舞谱《六莹》,我父皇都忍痛答应他们了,乖乖将东西送过去。现在又把我当成礼物了!逆” “《六莹》?”苏离兮先是惊愕,后又露出羡慕的目光,她感慨地言道:“是【帝喾】所作的《六莹》呀,你们西兹居然有如此珍贵的舞蹈典籍?” 哎呀,早知道西兹皇宫藏有这等宝贝,她应该想办法借来看几天的,可惜现在来不及了,也不知道被谁给索要去了?那人倒是有几分眼光儿,知道这些绝版舞谱都是稀世宝贝鼷! “我哪里知道什么帝喾?什么六莹?” 阿雅捂住脸抽泣,她撒娇地扭着身体:“总之,我不要嫁给她,我不要去和亲。千里迢迢的嫁过去,以后再也见不到父皇和母后了,也不能和小婶婶说说笑笑了。再说,那男人就是一个残暴的、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多少人死在他们的铁骑下?” 苏离兮苦笑一下,慢悠悠端起一个茶盏:“你说了老半天,你倒是说说看,陛下究竟要你去哪个国家和亲?” “还能是谁?我才十五岁,那男人都三十岁了,整整大了我一倍。”阿雅咬唇恨恨的言道:“天熙的庆乐帝,杨熠!” “啪嗒……”一声儿,苏离兮手中的茶碗摔落在地板上,变得四分五裂! 她的面容变得煞白一片儿,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阿雅吃了一惊:“小婶婶,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般难看?” 苏离兮急促地喘息几下,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意:“没什么,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我…我要去躺一下。” 金嬷嬷带着婢女们进来,看到苏离兮洒了一身的茶水,脸色大变:“王妃,王妃您这是怎么了?快、快去叫医师过来。” 一群人包围过来,左右搀扶着苏离兮向内殿走去,只留下阿雅公主站在原地发呆,她莫名其妙的挠挠脑袋:“哎,本公主的午饭准备好了吗?怎么都不管我了……” ~~~※~~~※~~~※~~~※~~~※~~~ 万籁俱寂,灯影摇曳…… 外头的天色似染了浓浓稠稠的墨色,氤氲得黑黑沉沉,寝殿内点燃了两盏昏暗的宫灯,分散着一丝丝橘黄的光线。 阿尔斯澜抬手挑开一层薄薄的帐幔,瞧见床榻中的苏离兮穿着一身淡青水墨的丝绸亵衣,丝柔的乌发随意散乱倾泻着。她睡得很不安稳,细长的眉毛微微蹙着。苍白的脸颊映衬着铺满枕榻的墨发,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柔美。 他眷恋地看了一会儿,微微叹息一下,知晓她向来睡眠浅,不愿意扰了她的安睡。他正欲转身离开,不想她睫羽轻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却是已经醒过来了。 苏离兮微微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双通透乌黑的明眸注视着他。 “吵醒你了?”阿尔斯澜轻柔地说道。 他心中略感内疚,若不是听闻她今天身体‘不舒服’,他也不会这么晚了还来打扰。阿雅公主那个糊涂丫头儿又闯祸了。 他曾经交代过多次,斯澜王宫中无人敢在苏王妃面前提起天熙朝的半点儿消息。无论天熙朝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天下的格局如何变幻,苏离兮永远生活在一个祥和美丽的‘世外桃源’中。唯有阿雅那张嘴巴防不胜防,偏偏她们二人又是极为交好的。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仿佛看她几眼儿便能够安心了。 苏离兮微微点头:“无妨,我已经睡了几个时辰了。”其实,她混混沌沌、似梦似醒的也没有完全睡熟,他刚一进来,她便知晓了。 阿尔斯澜言道:“那你再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回去了!” “兄长……”她弱弱地叫住了他:“我有话要问你。” 阿尔斯澜停滞了脚步儿,缓缓地转过身来,眸光中有些无奈,他自然知道她想要问什么。阿雅哭哭啼啼一场闹,将什么都告诉她了! 苏离兮向床榻里面挪动一下:“兄长陪我坐上一会儿!” 阿尔斯澜迟疑片刻,便随着床边坐到她的身边,又将锦缎被子掖了掖:“说话归说话,你身体不舒服,别再受了风。” “嗯!”苏离兮轻哼了一声,两个人默默相对着,低垂下眼帘,一时没了声响。寝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仿佛彼此心里都憋着很多话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他伸出手臂将她拥入了怀抱中:“没事了,离兮,有我在呢!咱们的生活不会改变什么,和以前一样。你只管安心罢了。” 她的心头儿一酸,轻轻依偎在他温暖厚实的臂膀上:“可我为何觉得心里不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 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害怕平静温暖的生活会被打破。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安详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心如止水的情绪,她已经习惯了没有‘小九’的孤独。 他随着枕头躺了下去,两个人并肩依偎着:“什么都不用想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将你好好的守护起来。苏离兮是阿尔斯澜的王妃,你是我的正妻,谁也不能抢走你,我要守护你一辈子。” 她的眼眸中缓缓溢出了泪光儿:“他们…他们就要过来了吗?” 阿尔斯澜沉沉地点点头:“是!” 苏离兮言道:“阿雅公主不愿意和亲远嫁,何必强人所难?你向来疼惜这个亲侄女儿,何不为她说上几句好话!” 阿雅公主这种天真烂漫、口无遮拦的性格,若是到了天熙后宫,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被人剥皮拆骨吞吃了。她可是深受其害之人,虽如履薄冰也不得善终!她与阿雅交好一场,岂能白白看着她前去送死? 阿尔斯澜回避她的眼神,却道:“离兮,你不要管她的事情!” 苏离兮静静盯着他看了半响,才又道:“请兄长告知离兮所有!”事到临头,她能逃避几天? “这?……”阿尔斯澜沉默了下来。 “离兮既然已经嫁给了你,便应该与你夫妻同心,心无旁意,一荣俱荣。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离兮都愿与你共进同退!” 阿尔斯澜言道:“阿雅的婚事、我们谁都无能无力。两国联姻关系社稷,已成定局,再无改变,皇兄亦是无奈之举!西兹国兵力弱小,不堪重负。近几年屡屡被他们侵犯,敢怒不敢言。很多来往商贾损失惨重,边界百姓们不得安生。” “庆乐帝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他似乎有意效仿秦始皇诛灭诸国、统一天下!北戎国被灭,西蜀国被灭,都变成了天熙的若干个郡州,派遣汉人州官进行管制。庆乐帝又极其善于谋虑,暗中收买各国权臣,挑拨朝政不合,内杠火拼,消耗过度。” 阿尔斯澜颇为感动,夫妻几年以来她很少表达心意,大部分时间都是做闷声葫芦,暮气沉沉。如今,她能够说出这样诚恳的话语来,可见是真心与自己做一辈子夫妻了!就算他一味儿隐瞒着,西兹国将要面临重大的事情,街头百姓无人不知,风言风语到处流传,她早晚都会知晓。与其听旁人胡乱杜撰,不如将真相告知! “他支持各国那些听话的、弱势的皇子们争抢储君之位,弄得人心惶惶,自相残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不用派一兵一卒便收服了兰秋等几个小国。其它几个国家各个战战兢兢,南越国不仅献上了嫡公主,还赔偿了小半个国土,更是掏空了整个国库。下一个、不知道会轮到谁倒霉?” 第四百二十七章 瘟疫 苏离兮的手指紧紧揪住被子,神态变得冷肃而紧张! “我们西兹国有一个杨贵妃,是天熙的昌泰公主,是他的亲妹妹。有一段时间他们兄妹的关系并不好。天熙动-乱的时候,杨贵妃对哥哥的书信求助置之不理。可等他复国之后,杨贵妃甚是担忧害怕,急忙派人前去示弱哭诉,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和亲妃子,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着哥哥落难也无可奈何,只有夜夜为哥哥祈祷求福。” “那人向来自私护短,对他杨氏血统的人都十分照顾。自从他掌控全局以来,杨贵妃派人多方走动,一时送礼讨好、一时献宝奉承、一时书信叙旧,沟通所谓的杨氏亲兄妹情意。皇兄出于两国交好的愿望,也有意纵容杨贵妃的举动。希望庆乐帝看在双方姻亲的情分上,不要将战火引到西兹国来。不想,却引来了祸事……” “……前些时日,杨贵妃提议,将嫡公主阿雅嫁给庆乐帝为妾。或者,将皇太子送到京都城为人质,以示两国修好之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杨贵妃一心儿想要自己所出的儿子将来继承西兹大统,自然想尽办法将太子远远赶走。此计可谓是真毒,偏偏朝中很有多大臣站在她的身后支持。想来,庆乐帝也会支持自己的亲外甥争夺皇太子之位。为此,皇后嫂子已经痛哭了几次。” “一个是期望甚高的长子,一个是疼爱的小女儿,必须要舍弃掉其中一个,两相权衡利弊之下,皇兄自然不愿意将太子送过去,太子为人耿直勇猛,不善变通。太子是国之基石,皇兄只得舍出一个公主了。” “刚才,阿雅被皇兄派遣的人绑走了,再也没有办法逃出来了。皇兄递交了国书,愿意将嫡雅公主进献给庆乐帝为妾,希望可以换来几年平安的岁月,可以容我们西兹再养精蓄锐一段时期。有机会联合各国,合纵抗击天熙的野心!鼷” 苏离兮伤感地闭上了眼眸……为什么?一统天下、对他来说就这般重要吗?他真是越来越残暴了!她自然知晓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只要是他动了心思,便一定要拿到手。当年,他对她亦是如此。宁可被她怨恨上一辈子,也要先占有了她。 “下个月,天熙会派遣使臣团前来我们西兹议亲。所幸,他们会直接去京城,并不会来我们的西兹领地。并且,除了我身边几个忠心之人,无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你只要好好待在王宫里,不与任何外人接触就好。我们一定可以熬过这段时间!” 阿尔斯澜想了片刻,自我安慰道:“那庆乐帝一心谋取天下,并不在意儿女情长。听闻,他的后宫虽然汇集了各国美人,却没有一个真正得宠的女子。何况,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估计他早就忘记了你。所以,离兮你是安全的,不可为此劳心伤神!” “嗯!”苏离兮使劲地点点头。 是啊,她是一个‘死掉很久’的妾,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风花雪月、谈舞论艺,对如今一个无情冷酷,志远高大的帝王而言,不过是年少懵懂时不值一提的幼稚笑话。想来,他早就抛于脑后了。 他不再是她的小九了。【小九】,这两个字一旦想起来,便是钻心的痛! “兄长,你也要万事小心!” 阿尔斯澜交代道:“公主和亲,事关国体。这段时间,朝中政务繁忙,皇兄又向来信任倚重于我,我会常常前往西兹京城。你无事不可外出,就待在家里看护好儿子。” “是!” ~~~※~~~※~~~※~~~※~~~※~~~ 天空的阳光刺眼儿,繁密的树枝上蝉鸣阵阵,莫名叫人心里焦躁闷热…… 一个多月之前,天熙朝派遣的和亲使臣团按时到达西兹京城,前来商议两国和亲以及边境通商贸易等事宜。阿尔斯澜奉皇命前往都城,协助西兹皇处理和亲政务,拟定嫡公主嫁妆等。偶尔,他会派人捎来家书,倾述相思之请以及告知苏离兮事情的进展情况。 不想这些时日,斯澜领地中竟然开始流行一种瘟疫,很多民众伴有高热,头晕,惊厥,上吐下泻等症状发生。城镇内外顿时一片惶恐,这个季节食物容易变质,加上贫苦百姓们生活卫生条件差,不懂得防护和医治,瘟疫以很快的速度传播起来。几乎每天都有人病倒在床,痛苦挣扎!瘟疫似乎更加青睐于小幼童,一旦沾染上去浑身出现红色的丘疹,逐而转变成水泡。 斯澜领地的各级官员们忙做一团儿,一边派人传书给斯澜王爷,一边组织城内城外的各族医师们采药治病。几个城门口处建立了棚户隔离区,将那些有症状的百姓们送到这里来治疗。空地上支起了几口大铁锅,日夜不停的熬制预防和治疗的药汁儿,挨家挨户的免费发放给老百姓们。 有条件的富户们开始转移,将妇孺家眷等人暂时移到偏远安全的地方去居住,想要躲开这一场瘟疫。 斯澜王宫中亦是十分紧张,罗什管家命人每日都用艾叶熏烧白烟儿到处消毒,弄得各个宫殿内整日萦绕着白雾,药味四溢飘散,呛人口鼻。奴仆和婢女们不能随意进出,勤于打扫,灭鼠消蚊,更加严防有症状的人前来投靠。 由于城内极其缺少医师,苏离兮命令殿内的几个医师前去帮忙救灾,只留下了两个医师协助消毒。 王妃内殿…… 苏离兮沐浴更衣一番,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袍走出来,乌黑的发髻披散于脑后,*的滴答着水珠儿。金嬷嬷和金巧儿赶紧上前来服侍,用吸水的棉布帕子为她绞干发丝。炎炎夏日,酷热难当,稍微动弹一下便是一身的大汗。她每日里是雷打不动的练习舞蹈基本功,自然弄得香汗淋漓,白日里洗澡更衣是常有的事情! 金嬷嬷捧上温热爽口的茶水,苏离兮饮了半盏子茶,神色温和的问道:“王宫中可有瘟疫的迹象?这段时间你们大家都辛苦了。” 金嬷嬷言道:“王妃请放心,这次瘟疫虽然来势汹汹,可罗什管家甚有经验,早早就防备起来了。宫里各处均安,那些不安分的人都清理了出去,至今尚未发现身患症状之人!” 苏离兮仍然有些担心:“我听婢女们议论,城里城外每天都在死人,特别是那些小孩子,最容易染病。唉,最可怜的便是那些无辜百姓,治疗伤病的药物可都发放下去了?”阿尔斯澜不在城里,她作为领主王妃自然要多操些心思! 金巧儿点点头:“预防的药物和救济的粮食都发放了,可惜那些药物都不大管用。医师们都在想办法了,一时没有找到对症的药物,所以才病死了很多人。王爷已经知晓此事,刚巧天熙使团中有医术高明的汉人御医,王爷派人前去商谈,听说有几名医师已经朝着斯澜领地来了!” “汉人御医?”苏离兮双眸忧虑:“希望能够快些找到对症的药物。不然,这一场瘟疫又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了?这些日子将督督安置在我的宫殿里,小孩子体质弱最容易感染病菌!” “是!”金嬷嬷言道:“小世子今天晚上就会搬过来住,孩子顽皮,只怕会吵到王妃的睡眠!” 苏离兮温柔一笑:“自己的孩子,还怕他闹腾吗?等他长大了,想多搂抱一下都不能了。” “呵呵,王妃对小世子可真好!”金嬷嬷由衷地钦佩道。 正在此时,只听外间传来督督的叫喊声:“娘亲儿,娘亲儿……” 苏离兮笑着迎了上去,弯腰搂抱着跑进殿内的督督:“督督,你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 小督督张开双臂搂住她的脖子,兴高采烈的言道:“娘亲儿,是真的吗?今天晚上,督督可以和娘亲儿一起睡觉了?” 以往,阿尔斯澜以男孩子当早早独立为理由,不允许督督打扰苏离兮的休息,小孩子就想和妈妈一起腻味,哭闹了几次都不能得愿。这下子可好了,如愿以偿! “嗯!”苏离兮点点头,抬手捏捏他翘起的小鼻尖儿:“你可要好好听话哦!” “太好了、太好了!”督督得意洋洋地跳跃起来:“我要搂着娘亲儿睡觉,你还给我讲故事好不好?上一次,【狼来了】那个故事!” “都讲了几遍了,督督还没有听腻?好吧!” 督督扬起稚嫩的小脸:“娘亲儿你真好,天熙朝的皇帝就是故事中的那一头饿狼,他闯到我们西兹国来,想要将雅姐姐抢走?” 第四百二十八章 离开 苏离兮面色微变:“小孩子不许胡说,大人的事情你不懂。”雅公主和亲的事情传遍了全国,西兹人心中均感气恼,就连小孩子都受到了影响。 督督张大了小嘴,高声叫道:“我讨厌他,讨厌他抢走雅姐姐,等我长大了要杀了他!” 苏离兮浑身一僵:“你再胡说,娘亲儿要生气了!” “啊?哦……”督督委屈地低下了头逆。 苏离兮怜爱地抱起了儿子,及时岔开了话题:“小家伙儿,你又重了。再胖下去,娘亲儿就抱不动你了。” 金嬷嬷上前,伸出双手讨好地笑道:“小世子,给嬷嬷抱吧,你这一身的汗水和泥巴,王妃可是刚刚沐浴过的!嬷嬷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你过来尝一尝。” “不要……”督督骄纵地摇头,紧紧搂住苏离兮:“我只要娘亲儿抱抱,我的娘亲儿是最香的!” “呵呵,呵呵!”众位婢女低笑了起来鼷! “王爷来信了、王爷来信了!”一个婢女从门外跑进来! 苏离兮这才放下了孩子,从婢女手中接过了书信,拆开低头细看起来。阅读了一会儿,她将书信放下,面露忧郁之色。 这一封长长的信中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真正让苏离兮担心的是信中透漏,两国和亲事宜洽谈的似乎很不顺利,天熙朝竟然要求西兹割让二十座边界城池给雅公主做嫁妆?杨熠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或许,他想要的本就不是雅公主,而是那些城池和肥沃的土地。杨贵妃倒是非常乐意,西兹朝堂中争论不休,有人主张和,有人主张分,已然分成了几大派。再或许,杨熠就是要借此机会,让西兹上上下下乱成一团儿? 金巧儿哄着督督去一旁吃新鲜的果子了,金嬷嬷问道:“怎么了?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苏离兮摇摇头:“京城政务繁忙,王爷一时还走不开。不过,天熙使团的医师们明日就到,届时住在城内的医馆内,与西兹医师商讨治疗之策!”这可是一个好消息,患病的百姓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哦!”金嬷嬷若有所思,言道:“王妃无需担心,自有官员们前去应付他们,您住在王宫中轻易不见外人的!” 苏离兮将书信重新折叠起来:“瘟疫越来越糟糕了,传播速度极快。王爷让我们暂时到昌红城的皇家别宫去避疾,今天下午就要出发。” 那一座皇家别宫位于斯澜领地与京城之间!目前,‘不听话’的雅公主似乎也关押在那里? 金嬷嬷一喜:“太好了,瘟疫虽然厉害,可所传播的就是这两座城。百里之外的昌红城风景宜人,王妃也可借此机会好好休养一番,换个环境,换换心情!奴婢听说,很多富户和贵族家眷早就前去避疾了。” “你说的是,去通知罗什管家准备车马吧!”苏离兮吩咐道:“顶多住上一个月,等秋凉了,瘟疫自会消失,不必准备过多的行李。王爷也会抽空去昌红城探望我们,将王爷的衣袍和日常用物带上一些替用。”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金嬷嬷匆匆离去。她心里害怕瘟疫,刚好借此机会将金家的人都带上侍奉王妃。 苏离兮呆坐在椅子上,阿尔斯澜如此安排可谓是妥当。她虽然不怕瘟疫,可万事必须为孩子着想。督督年龄小又贪玩,万一染上疾病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叫她避开那些天熙皇宫的御医们,才是阿尔斯澜的真正目的吧。那些面孔中,谁知道会不会碰上一个旧日熟悉的容貌? 毕竟,天熙太医署见过宸贵妃容颜的医师不在少数。 罗什管家早就得到了斯澜王爷的指示,当即命令众人行动起来。众奴婢收拾王妃和小世子的物品,虽说是简易出行,却足足装满了几辆马车,还有一行人跟随照顾,负责护卫的人等,前前后后一百多号人物。 事不宜迟,苏离兮要赶在天熙御医到来之前离开。用罢了午饭以后,金嬷嬷扶着苏离兮的胳膊上了小软轿子,后头儿跟着嬷嬷抱着小世子督督也上了轿子,还有金巧儿等一众婢女、婆子们提着包袱,王宫的大门口早有很多辆车马等候着。 苏王妃今日穿了正红色遍绣牡丹富贵花样的织锦衣衫,腰间束着绛红色镶绣折枝花卉的腰封,下系藕米金银线绣水波纹月牙凤尾罗裙,悬挂着嵌白玉压裙绞花坠子,裙边儿简单绣着展翅飞舞的蝴蝶,行走起来罗裙柔绢曳地,身段窈窕宛如少女般清雅无双。满头的青丝挽了朝阳髻,斜斜插着几支镶嵌红宝石的玉簪子,显得通体的气派和恬静温婉。 以前她是某人的妃妾,锦衣玉食供养着,奴婢成群侍奉着,珍珠玛瑙琥珀在手边当小玩意儿丢,什么稀罕珍贵的物件都使用得了。可就算她再尊贵得宠,也不能穿上一身正红色的裙衫。她嘴巴上虽然不说,心中还是介意的。这几年来到了斯澜领地,她成为斯澜王爷名正言顺的妻子,时不时也会选择穿上红色衣衫,倒是穿出了一番明艳动人的气度来! 她的容颜照旧用一条薄薄的白纱遮挡着,朦胧的五官隐在细纱之后若隐若现,更添几分神秘的美感。 一个小厮快速跑过来,放下宽大的马凳子,金嬷嬷搀扶着苏离兮踩在马凳上进了车厢。乳母抱着小世子坐上了后边的一辆。 车厢里虽然宽敞却仍然有些闷气,苏离兮安坐下来之后,先摘掉了面纱平稳呼吸一下,金嬷嬷随后爬了上来。 马夫扬鞭,车轮滚滚。斯澜王宫长长的车队便出发了,排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城门,沿着官道向昌红城的方向而去。 万里无云,风和日暄…… 苏离兮闻听到了半空中的鸟儿鸣叫声,她纤手挑开车窗帘子向外看去,土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田地,几只麻雀在绿草中跳跃。她的心情顿时觉得舒畅几分,算来这段时间斯澜兄长很忙碌,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城游玩了。 这一条道路她是走过的,阿尔斯澜曾经带着她在这里策马扬鞭。她记得绕过前边的山头儿便会看见一条蜿蜒的夏河。河边绿草茵茵,是个下马饮水歇息的好去处。 想到那时二人骑马的欢乐情形,她的唇角儿噙起了一抹柔柔的笑意。 金嬷嬷瞧出了她的好兴致,言道:“时间有限,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皇庄子上去休息。不然,天气这般好,王妃倒是可以带着小世子慢慢游玩。” 苏离兮浅笑:“不急,等以后有的是机会!” 金嬷嬷为她斟了一碗茶:“坐了半天的车子,王妃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嗯!”苏离兮放下车帘子,刚刚要伸手接住茶碗,只觉得身下的车厢一滞,车子猛然间停了下来。 茶水儿半数都溢了出来,沾湿了苏离兮一边的裙角儿,金嬷嬷慌忙将茶碗放下,用手帕子擦拭着水渍:“哎呀,都是奴婢手笨,王妃恕罪!” 苏离兮向外张望着:“无妨!可是,车队为什么都停下来了?” 金嬷嬷言道:“王妃稍候,待奴婢下车去问问!” 金嬷嬷转身下了车子,很是不悦地问道:“怎么回事?差点儿惊到了王妃,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做事情的?毛毛躁躁,鲁莽行事。” 苏离兮听到外边有脚步声音传来,一名仆人跑过去言道:“王妃恕罪,昨夜下了一宿的暴雨,乡间泥土松软,前方的道路陷开了一个大泥坑。我们的车马过于沉重,半辆车子深陷了进去,车前轴断掉了。道路有些窄小,整个车队都只能停下来了!” 金嬷嬷很是生气,高声斥责道:“真是一群无用之人,不勘察路况,玩忽职守,要你们何用?不如都打发了出去!” 那仆人吓得面色紧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妃恕罪,金嬷嬷恕罪。我们正在抢修路面,还请稍微等候!” 苏离兮言道:“金嬷嬷,算了。天气使然、摧毁路面,他们也无法预料,且饶了他们一次吧。只是,要等候多久才能重新启程?” 那仆人言道:“泥坑很深,若是不填平,后边的车辆都无法通过。大伙都在尽力呢!” 金嬷嬷抬头看看天色:“我们下午才出城,时间本就不多,眼看天色不早,总不能叫王妃露宿乡间吧?你们要抓紧时间了!” “是!”那仆人谢恩后匆匆离开。 不多时,前方拐弯之处传来了男子们齐声吆喝的声音,想来是用麻绳拉失陷的马车。 第四百二十九章 熟悉的容貌? 众位婢女、嬷嬷们等从车子里跳出来,抬头张望着。这也不知道要等待多长时间?真是烦死人了…… 金嬷嬷重新跳上车子,面露担忧之色:“瞧着情形,路上耽搁了,怕是要深夜才能到达庄子休息了。王妃您今天可要受苦了。” 苏离兮问道:“督督怎么样了?可曾睡醒午觉了,左右坐着无事,我们下车去看看吧!” 金嬷嬷眼见车厢中十分闷热,这左右的路边又都是斯澜王宫中的奴仆,远远的都看不到一个外人,便也没有阻止了。 苏离兮朝着后面的一辆车子走过去,乳母见到她急忙掀开了布帘子:“王妃请进!” 苏离兮并没有上车,探头看看督督,孩子正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到娘亲儿温柔和蔼的面容,淡紫色的瞳眸中露出笑意:“娘亲儿,我要嘘嘘!鼷” “呵呵,来,娘亲儿抱你下来!”苏离兮张开了双臂。 督督缠绕住苏离兮的脖子,看到乡间一片片绿色的田地,纯真的咯咯笑着:“我要下来玩玩!” 小孩子很少见到乡下情景,内心稀罕地不得了,对着田地中撒了一泡尿,撒开脚丫子向着前方奔跑了起来。 众婢女们在后边叫喊道:“慢一点,慢一点,小世子……” 苏离兮含笑语道:“让他跑跑吧,难得出来一趟。”小孩子不同于大人,活泼好动,也不能一路拘着他难受。 督督围绕着车队到处跑,他一会儿跑到前边去看看大泥坑,一会儿摸摸马儿的尾巴,一会儿又绕了回来,一会钻到了车厢底下,弄得婢女们紧张万分,紧紧跟随着他,生怕小世子一个不小心摔倒了。 “娘亲儿,娘亲儿,我们捉迷藏好不好?”督督从一个车厢后面窜出来,抓住她的裙角摇摆撒娇着。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游戏,以前在王宫中常常玩耍。 苏离兮摸着他的小脸:“这路上可怎么藏呢?” “有很多马车呀!就像一辆接着一辆的小房子……”督督眨巴着天真的眼睛:“我藏在一辆马车里,娘亲儿来找我!” 不等苏离兮答应,他便嬉笑着躲开了,一溜烟绕着马车跑,童真的声音飘了过来:“娘亲儿,你猜猜我藏在哪里?” 苏离兮无奈的摇摇头,提起裙子正准备上前去寻找督督,只听后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音,接着就看到十几匹骏马朝着这边儿奔驰而来。 这一条乡间之路并不宽广,王宫的马车又占了一大半儿,那一群骏马逐渐放慢了速度,沿着拐弯的长车队‘哒哒哒哒’小跑过来。 苏离兮心中暗叫不好,她一时放松并没有佩戴面纱。面纱刚刚留在车厢里了,再回去取已经是来不及了。金嬷嬷距离有些远,眼见不妙快步向这一边跑过来。 苏离兮尚且来不及转身遮挡,前头的几匹马儿已经路过到她的身边。 她一身红裙站在众婢女之间十分显眼,那清雅端庄的气质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拟,顿时引得马上的男子们多看了几眼。 尽管她很快的背转过身体去,又有几名婢女遮挡在她的身前,将她团团保护起来。 马背上男子们都是汉人装扮,好奇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旁人只是觉得她鹤立鸡群,容颜出众,便也罢了。 然,其中一匹马背上的男子,匆匆一瞥间看见了她的半个侧面,顿时惊骇地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那男子面色发白,嘴唇颤抖,难以置信的言道:“宸贵妃……” 苏离兮在众人的守护下上了马车,一颗心依旧砰砰直跳着。她听到那一群陌生的男子骑马渐渐远去,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并没有去看那些陌生人,只是懊恼自己太过鲁莽了,竟然忘记佩戴面纱就下了马车,也怪着天气闷热,让人透不过来气儿。 不过,只是几个路过的汉人罢了,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 庆乐帝自小身边跟随着两个太监侍奉,一个是小东子,一个是小西子。小西子命短,早在天熙动-乱的时候就枉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小东子,庆乐帝瞧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待他甚是深厚优渥。 当年的小东子,如今是天熙皇宫的二总管,地位仅次于大总管得志太监,他被人尊称为‘东公公’。这些时日,东公公随着天熙朝的使节团一同来到了西兹国。胡得志大总管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一刻都离不开的侍奉圣驾。这趟貌似游山玩水的好差事便宜了他。 他本就一个大闲人,不过管着太医署的几个御医,一路上照顾大家的身体安康。很多人第一次出使,水土不服,饮食不惯,这路上甚是艰难,御医们的作用就显露了出来。不想,他们来到西兹国都之后,斯澜王爷便前来拜访,送上金银珠宝等贵重财资,请汉人御医们救治他们领地上发生的瘟疫。 东公公左右闲着无事,和亲联姻的事情轮不到他去插嘴,自有礼部的官员们协商操持。瞧在这一大批珠宝的份子上,他和几个御医商量一番,便决定给西兹国一些帮助。寻常瘟疫对见多识广的御医们来说不值一提,不过是举手之劳便可以收获两国交好的贤德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然,他们的马力太快了一些,提前半日到达了斯澜领地。这乡间路上的一个偶尔照面,竟将他惊得魂飞魄散。 夜,沉沉蒙蒙的。一盏昏暗的灯笼挑在门廊下面,吱吱哑哑、微微晃动,投射出院子里一个长长斜斜的影子…… 东公公佝偻着腰身,背负着双手,焦灼地在院子里渡步。他从这一头走到了那一头,来来回回不下百趟了,脚下的青石子路都快要被他踩灭平了。此刻,他的心里如同煮开了的沸水般翻腾咕嘟着。那红裙明媚女子的一个侧面,那熟悉的眉眼和轮廓,那温婉清雅的味道,分明就是死掉六年多的宸贵妃? 是不是呢?是不是她呢?明明是一个早就死掉的人,为何还好好活着?在路边笑盈盈的亭亭玉立,这里面的水儿,是不是太深了。稍有不慎就会让他粉身碎骨。 他一遍一遍的质问着自己,一遍一遍在脑海中狐疑着下午的惊魂一瞥。若是真的,那必将是一场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大事。 他对苏离兮是极为熟悉的,对苏离兮与庆乐帝的爱情历程深知详尽!从第一次在安郡王大门口相遇,那一个青布粗衣、眼眸怯怯、面容羞涩的小丫头上来就认错了九爷,对着九爷磕头,口口声声称郡王爷救命。后来九爷被野丫头推到了湖水里气急败坏,再到后来九爷为了她辗转反侧,夜夜难免,为了得到她费尽心思,爬墙偷窥……他都跟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一个见证人一般。 唉,有情人难成眷属!九爷是快要疯了,活得越来越不像个正常人。自从宸贵妃死掉以后,皇帝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玩弄权术,争城略地,阴霾凶狠,冷血无情。任何人见到皇帝都忍不住双腿发抖! 东公公仰天长叹,作为一路跟随的见证者,作为杨熠最死心塌地的***才,他是真心不愿意看着皇帝就此消沉下去。然,那宸贵妃可不是个好惹的女人,单看她将九爷折磨的不死不活便知道了。这两人是一对天生的冤家! 这些年,东公公过的并不如意呀!外人看他风光无限,高居大内第二总管的位置,谁又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呢?按照常理来说,他这般从小就给主子卖命的奴才应该得到赏识,可横空冒出来的胡得志却骑到了他的头上。那龌蹉的家伙儿仗着自己是胡老太监的干儿子,竟然爬到了他的头上作威作福,越过他成为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大总管。 胡得志对他可没有什么好脸色,那家伙一肚子坏水儿,曾经在皇帝面前说他的坏话,讥讽他无能和懒散,弄得他这个二总管与皇帝越来与生分了。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皇帝都是直接派遣汪得志去办理,整得他如同吃闲饭一般。 若是将宸贵妃的事情禀告给皇帝,无疑立下天大的功劳,还狠狠甩了胡得志一个耳光子。胡得志负责西兹国这一边的眼线和言路,安插那么多人手在西兹国,竟然没有窥探到宸贵妃这件事情?或者,根本就是他干爹胡老太监的授意,他们根本就不想让皇帝与宸贵妃相逢。 这是不是他人生中的一次难得的机会?一次稍纵即逝的机遇? 第四百三十章 报信 无论如何,他东公公的机会来了!他要让皇帝看得清清楚楚,他才是一个最值得信任的奴才,他才是一个处处以皇帝心意为主的好奴才! 东公公面色变得坚定起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那女子究竟是不是宸贵妃?若是闹出了一个大笑话,岂不是惹皇帝恼怒? 富贵险中求,人生处处是冒险! 就算那名女子不是苏离兮,可二人的容颜如此相似,气质韵味如出一辙,皇帝若是亲眼见到了,心里必然是喜欢的,拥有一个替代品亦是不错。九爷他这些年熬的太苦了,为了天熙朝呕心沥血,勤奋艰苦,活得不人不鬼的。给九爷儿找一个小玩意聊以安慰,也是他一个奴才应尽的责任逆! 院子里,悄悄走进来一个人,对着东公公跪下:“公公,小人都查清楚了!” 东公公小眼一亮,几步走到他的身边急切地问道:“那女子究竟是谁?” 下午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放过那个机会,便立刻派遣身边人去测查那女子的身份。他这不是一直在等待消息呢! 那人言道:“小的说出来、公公您可能不敢相信?那红裙女子的身份非同一般,绝非寻常的富贵人家。鼷” “你少来废话,快点说出来,那女子是谁?”东公公呵斥道。 “是、是……”那人慌忙言道:“那女子是这一大片斯澜领地上最尊贵的女人,是斯澜王爷的正妻,斯澜王妃!” “啊?”东公公惊愕地后退了两步,目瞪口呆。 “唉,小人刚刚得知的时候,也是您这般不敢置信呢?” “你可曾弄错了?”东公公眼眸眯成了一条细缝:“别说消息不可靠吧?” “小人发誓,决计没有出错!”那人信誓旦旦地言道:“今天下午,我们在乡间土路上迎面碰到的车队,正是斯澜王宫里出来的车队。小人都打探清楚了,由于斯澜城内流下瘟疫,王爷和王妃担心会传染给年幼的小世子督督,便动身前往百里之外的昌红城皇家别院。” “还有一个孩子呢?”东公公喃喃自语道:“孩子都生出来了?小世子多大了?” “小世子五岁左右的年龄,是王爷和王妃的唯一孩子!平日里心尖尖一般的疼爱,自然舍不得叫他处在瘟疫包围中。” 东公公皱眉:“五岁左右?”哎呀呀,这与宸贵妃死掉的日子不谋而合呀,若是那个时候苏离兮来到斯澜王宫,生下孩子正该是这个年龄呀! “斯澜王妃是江南富商之女,名字叫苏梨。” “苏梨?”东公公心头一跳。 “这位斯澜王妃甚是神秘,她来到斯澜领地之后很少露面,就算是偶尔出行也都佩戴面纱。外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容颜如何?只知晓斯澜王爷异常珍爱她,整个王宫只有一个女主子,再没有侧妃侍妾等女子。人人都说,王妃身体不太好,必须要静养,就连西兹皇宫也不去朝拜。” 那人继续言道:“我们能够见到她的容颜,实在是机缘巧合,大概是她没有防备中出了差错?也可谓是天意呀!” 东公公阴着脸,点点头!他现在心里愈加肯定了,这位苏梨王妃就是宸贵妃! 他还记得,当年天熙朝与西兹国赛舞,那位斯澜王爷多次恳求将宫舞伎苏离兮带走?慕容氏作乱之时,不知道出来什么岔子,竟然叫斯澜王爷得手了? 胡老太监、胡得志不可能一点点消息都没有得到,他们是故意隐瞒下来,不想让宸贵妃这个所谓的祸国妖媚继续留在皇帝身边! “行了,你下去吧!”东公公摆摆手:“此事甚是机密,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了!” “是!”那人行礼后退出了院子! 东公公站在阴暗的角落中,眼眸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当夜,一只白色的信鸽飞上了黑暗的天空,扑闪几下翅膀向着天熙朝的方向飞去…… ~~~※~~~※~~~※~~~※~~~※~~~ 西兹国昌红城,皇家别院…… 苏离兮披着一件翠羽纹织锦缎的斗篷,缓步走过院子向后头的花园而去。 后花园中的空气很是清新,淡淡花草香气混着泥土味,让人异常的舒心,红木长廊的红灯笼散发橘黄柔和的光,映衬在苏离兮清秀的脸庞上如晕了绯红的胭脂,散发出珠玉般的光泽。 金巧儿提着一盏莲花宫灯走下了石台阶,她在前边引路:“王妃,都这么晚了,我们还要去探望雅公主吗?” 苏离兮言道:“雅公主既然派人来请,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岂能置之不理?不过是走一趟罢了。” 金巧儿无奈地言道:“您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一路颠簸,又累又困。才刚刚到了这别院中,尚且不曾喝口热茶,喘口气,就被她叫唤过去了。照奴婢看来,这雅公主也太不懂事了。明天再见也不迟呀,又不是住一、两天的。” “不要胡说!”苏离兮制止道:“雅公主被皇上关押在此地,好不容易听到有亲人来了,急切的心情自然是可以理解的。我虽然不能给她太大的帮助,安慰她几句也是好的。” 可怜的小丫头儿,听说她被人抓回西兹皇宫之后,便跑到杨贵妃那里去大闹一场,又骂又砸,又吵又跳,抓花了杨贵妃漂亮的脸蛋,弄乱了贵妃美丽的发髻,摔坏了很多珍奇异宝,撕破了一柜子的绫罗绸缎,狠狠得罪了杨贵妃。 杨湄兰顶着脸上的伤痕,披头散发一路嚎哭,跑到皇帝那里一阵儿委屈求全,说是既然嫡公主容不下她这个外来的妃妾,不如将她和六皇子都赶回天熙朝娘家去,左右她由娘家儿哥哥养着,不敢留在这里讨人嫌弃。 在两国商议和亲事宜的关键时刻,且不能为了一个小女子的鲁莽行为再惹出祸端来。为了给天熙朝和杨贵妃一个说法,无奈中,西兹皇将雅公主送到皇家别院中来暂时‘修养’,实际上是将她关押控制起来,等待来日老老实实的出嫁去! 若不是躲避瘟疫,苏离兮也不会就近来到这里。既然来了,少不得陪伴公主宽慰她的心情。 树影斑驳,花阴浓郁,皎洁的月色下皇家别院别样清幽美丽,宛如仙境。 她们一路走到了白兰苑的门前,只见几个婢女侍立在门外,见到苏离兮纷纷行礼:“奴婢等见多斯澜王妃。” 虽然苏离兮脸颊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她们又都没有见过这位神秘的王妃,可看她的妆扮与尊贵的气度,又能够在这个时刻赶来,定是斯澜王妃无疑了。 一名婢女言道:“可把王妃您给盼望来了,公主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了,听闻雅公主最是敬佩喜爱您,您进去多少劝劝她吧!” 苏离兮的目光停留在一排婢女的手中,她们端着朱红色雕花的食盒等饭菜。 “嗯,你们随我一起进去吧!”苏离兮随着婢女们进入了房间。 房门上赫然锁着一把金铜大锁,将里面的人儿牢牢关住了。唉,堂堂一国尊贵的嫡公主,如今竟然被当做囚犯一般关押起来,就连出入的自由都没有了。金枝玉叶也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随时都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一名西兹勇士上前,打开了铜锁:“王妃请进!您可以随意出入,但是不能将雅公主带出来,这是皇命还望见谅。” 苏离兮刚刚迈进了房间,一个女子便扑到了她的怀抱中:“小婶婶,你终于来了。呜呜,呜呜……” 苏离兮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唉,你这个傻丫头儿,何苦闹来闹去的?最后,还不是苦了自己。” 那杨湄兰岂是好惹的?当年在天熙宫,她几次都差点儿毁在昌泰公主的手中,若不是杨熠多次相救呵护,她早就没有性命了。这个急性子的雅公主,若是冷静下来好好与莫亚皇后商量商量,说不定还能想出什么暂缓的对策来。可现在她被扣押在皇家别院中,只怕皇后干着急儿,都难得见她一面了。 阿雅抽泣着言道:“那个坏女人,一味儿在父皇面前装柔弱,我看父皇都被她迷惑住了,不要我这个亲生的女儿了!” 苏离兮摇摇头:“皇上有自己的无奈。都是你太过鲁莽,将事情弄得不可收场,莫要埋怨父母!” 阿雅抱着她的肩膀哭了几声儿,牵着苏离兮的手在一旁坐下。 门口的婢女们走进来,规规矩矩上前摆放饭菜,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放在桌子上。 ---题外话---亲们,墨明天要出差,特此请假。如果周一可以赶回来,就在周一更新。 本文预计在三月下旬结文,感谢您们长期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古典舞,芭蕾舞,街舞,这三种舞蹈都是墨非常喜欢的,因此选择了这样的三个故事,来抒发我从小的舞蹈情怀。还没有看过《芭蕾女孩》和《街舞女孩》的朋友们,有时间可去看看。墨对每一部小说都是认真、用心投入,希望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现在,墨的三部舞蹈系列小说终于要写完了,算是了却一个多年的心愿,若是没有读者们一路跟随和支持,墨根本没有勇气坚持下来。 结文之后,暂时不会再开新文了,因为工作和家里的一些事情,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写。 如果将来有机会,墨还会再写,我们有缘再聚吧! 第四百三十一章 他要来了 阿雅抹去眼泪儿,目光变得蛮横起来,指着婢女们骂道:“我只要小婶婶进来相见,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将这些饭菜都端走,我就算饿死也不嫁给那个暴君。” 婢女们面面相觑,进退两难,只得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苏离兮。 苏离兮温柔地言道:“是我叫她们送进来的。你也是知道的,我赶路很久也不曾吃过东西,腹中饥饿难当。一接到你的消息就跑过来探望,不如你陪同我一起吃些。逆” 阿雅内疚地言道:“都是我不懂事,深夜唤您而来,害得小婶婶一路辛苦了!” 苏离兮亲自添了一碗热汤,放在阿雅的面前:“也算不得辛苦。不过,你这个主人的如果不肯吃,我前来做客之人岂好意思动筷子?你不肯吃,我便陪着你一起挨饿吧。” “这个?……”阿雅为难地瘪嘴,明明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却找不到理由可以拒绝。她是心疼小婶婶的,怎能叫她和自己一起饿肚子。 “来吧,来吧!”苏离兮笑着言道:“我可真是饿坏了,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再说,你若是饿坏了,正合了别人的心意,那还有什么力气和她斗?” 阿雅公主毕竟是一个小孩子心性,禁不住苏离兮一阵儿春风化雨般的柔声相劝,只得委委屈屈的吃了起来。 众婢女们见到公主终于吃东西,暗暗称赞这位斯澜王妃有本事,三言两语间就化解了公主的怒火。幸亏王妃过来皇家别院暂住,这段时间都要指望她来宽慰公主了。她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只留下她们二人说话鼷。 苏离兮一边给阿雅夹菜,一边笑着言道:“你多吃一些,吃饱了再好好休息。明天我带着你督督堂弟一起来看望你。若是他见到你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还不知道该如何笑话你?快拿出你大姐姐的端庄来,莫叫你弟弟嘲笑你没出息。” 阿雅放下筷子,愁眉苦脸地言道:“我这个没用的大姐姐就要出嫁了,以后想见到他只怕是不容易了。我好怀念和督督一起抢东西,打闹的日子。” 说着、说着……她又伤心起来:“我真想一辈子不嫁人,就陪着父皇、母后、小王叔、小婶婶和督督堂弟过日子。可惜,美好的日子总是这般短暂。父皇将我扣押在这里,只等着塞-进花轿远嫁他国了。” 苏离兮神态黯然,阿雅要嫁的人是杨熠,她真不想参与这件事情。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那个小九,如今变成何等可怕的样子? 苏离兮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不管你嫁到哪里去,只要乐观快乐的生活,都是一样的。”阿雅若是不肯嫁,皇太子就要被当做人质了。其实,阿雅也是一个变相的人质了。 “小婶婶,你帮帮我,好不好?”阿雅突然抓住她的手,低声恳求起来:“我一听女婢说你前来避疫,我就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我不顾一切的想要见到你,就是想要您帮帮我。” 苏离兮叹息一声:“我、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事关两国的政局,你的斯澜王叔都束手无策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你?” 阿雅垫着脚尖儿走到窗边窥探一番,又神神秘秘地走回来,压着嗓音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关押在这里不能脱身,眼看着和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听说天熙朝的使节团已经到了京城,只等商议好了就把我接过去。” “我思来想去的,唯今只有一个办法了。求小婶婶答应我!” 苏离兮迟疑道:“你想要我怎么办?” 阿雅的紫眸闪动着光束,言道:“我们两个交换衣服吧!你扮作我的模样留在这里,我穿上你的衣衫悄悄离开。侍卫们又不敢细细盘查你的容颜,你总是佩戴着面纱,谁都不认识你。” 苏离兮苦笑道:“傻丫头儿,我就知道你会打这个主意。你可曾想过,那些侍卫们根本无需细细的检查,只要看看你露在面纱外边的眼睛就知晓了,你那一双紫色的眼眸,岂能蒙混过关?就算你侥幸跑出了皇家别院,你还能躲过两个国家的搜捕追查?” 阿雅愣了片刻儿,嘴角一瞥又哭了出来:“以前,我最骄傲的就是皇族血统的眸子,现在反而成了累赘?” 她气的顿足,懊恼道:“我该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不成?不行,那我装疯子吧。一个疯子谁愿意娶?对对对,就这样办好了,我明天就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吓唬他们。那个天熙暴君得到我疯癫的消息,说不定就打消注意了。” 苏离兮默默地摇摇头,阿雅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为了两国联姻的彼此利益,就算她是一个丑八怪,疯婆子,还是要照旧和亲的。不过就是花费些米粮养在宫里罢了。天熙后宫中这样的女子还少吗?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子们的悲哀! ~~~※~~~※~~~※~~~※~~~※~~~ 随后的一个多月中,雅公主果然是‘疯癫’了!她一时大吵大闹,一时哭哭滴滴,一时笑骂疯癫,一时呆傻痴坐,弄得侍奉公主的奴婢们人心惶惶。不知她是装疯,还是真疯? 即将出嫁的嫡公主生病了、非同小可!消息火速传到了西兹皇宫,皇帝与皇后娘娘甚是着急,派遣了全国最好的医师前来诊治,却被雅公主打骂了出去。谁人都不能随便近公主的身,自然也不能确定公主的真正病情。大家碍于公主的尊贵身份,谁也不敢将她捆绑起来诊脉。 苏离兮暗暗叹息中又无奈好笑,这丫头儿是真心不愿意嫁给杨熠呀。其实,她心中很是矛盾,既担心西兹国的安危,又厌恶这一桩政治联姻,若是能够就此罢休也不失为一个解脱之法(事实证明,她们两个都想的太简单了)。阿雅明摆着是送去牺牲的公主,这世上又要多了一个可怜的女子。 苏离兮每天都会去白兰苑探望雅公主,众女婢女们将她当做了救星,指望她劝解雅公主多吃些食物。那疯丫头儿趁着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朝着她做鬼脸发笑,惊的苏离兮难堪之极。真是个将人生当做儿戏的傻孩子,装疯上瘾了,不亦乐乎。倒是符合雅公主一向胡闹的性格! 然,装疯只能缓解一时,她还能一辈子疯下去吗?就算两国和亲的事情搞黄了,天下还有谁敢迎娶一个曾经疯癫的公主。阿雅这样做无疑将自己的名声都毁掉了。 消息是捂不住的,终于传到了天熙朝,使节团中议论纷纷。杨贵妃心中自然着急,原本以为庆乐帝会就此放弃,搞不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谋划忙活了几个月。这家事情若是不成,她后面策划的事情就更加难以进行了。 谁知,那原本对婚事异常冷淡的杨熠忽然变得十分热心?竟然派遣了天熙宫的御医们前来诊治,并传旨要亲自来西兹国探望雅公主,表现出十万分的诚意和关心来。以前迎娶其它国家的公主时,他可从来没有这样热情过。可见,庆乐帝十分看重西兹与天熙的友邦情意。 庆乐帝要御驾亲来? 天熙凶悍的铁骑大军已经在半路上了?西兹国上上下下顿时如临大敌,摸不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意?一国之君的来访非同小可,护送御驾的千万大军必然会直逼边境。天下人所共知,庆乐帝杨熠善变暴虐,性格阴毒,他会抓住任意一个机会取得利益。若是一个外交不慎就会全面开战,西兹国危在旦夕。 西兹皇帝与众位亲贵王爷们连夜朝会,紧急商讨对应之策。他们一边暗暗调拨军队加紧巡防,一边派遣使臣向天熙示好。紧张和焦虑的气氛迅速传遍了全国,小孩子们都会被庆乐帝的名头给吓哭了。 这一次,就连阿雅公主都开始暗暗后悔了,她一个鲁莽的决定竟然将那个暴君吸引过来了,谁都没有猜想到庆乐帝会如此重视?若是被天熙御医们检查出来她装疯,那岂不是给了天熙进宫西兹的好借口。两国外交岂是儿戏?身为公主的阿雅,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上的责任!如果可以重来,她就不敢装疯了,莫不是要毁掉西兹国的安定祥和? 西兹国内,唯有杨贵妃喜不自禁,兴高采烈,对亲哥哥的到来亢奋不已。她亲自布置出一座豪华的宫殿来,恨不能用珍奇异宝填充满了,力图要杨熠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苏离兮心中叫苦连连,她如今住在皇家别院中寸步难行。斯澜领地中的瘟疫尚没有完全根除儿,此刻回转不切实际。阿尔斯澜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她,只派人传来书信交代她深居简出,万事小心。 第四百三十二章 六年多了 锦绣园内,清晨时分…… 苏离兮带着金嬷嬷散步消食。后花园虽然面积不大却胜在精致,这里依山而建,风景极佳,很多山石和树木都是浑然天成。 金嬷嬷见她愁眉不展,知晓她的心事重重,便安慰道:“王妃莫要过于担心,您是深宫妇人,只要躲在这里不出去,外人岂能知晓您的容颜?西兹国王爷们多,王妃们更多,谁还能注意到您的身上?您看看您,这些天来进食甚少,脸颊都消瘦了。” 苏离兮微叹一声:“你说的极是!我听说,阿雅这几天也不敢胡闹了,乖乖接受医师们的治疗,像是要好起来的模样?唉,那丫头也是可怜,岂知她一个轻举妄动,就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金嬷嬷点头:“公主的疯病好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赶紧乖乖和亲去吧!您可顾不上去怜惜他人,以后少去白兰苑走动。” 皇家别院中风景雅致,小督督在前边跑着,他玩乐的十分欢快,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对孩子来说十分好奇,瞧着什么东西都会感兴趣。苏离兮的目光落在孩子的身上,不由变得温柔了很多,每天有小孩子作伴,生活也会有滋有味茶。 小督督从花丛中摘下一朵鲜艳的花朵,回头笑道:“娘亲儿,娘亲,你快来这里看!” “我给娘亲儿戴在头上好不好?” 苏离兮掩唇笑道:“这么大一朵红花,戴在娘亲的头上,岂不变成了老妖婆?” 小督督不依不饶:“我娘亲是世上最漂亮的娘亲,你戴呀,快戴呀。” 苏离兮无奈,只得蹲下来。对待儿子,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或许是因为曾经失去过一个,才更加珍惜现在的母子深情。小督督高兴地将花儿插在她的发髻上,歪歪扭扭的十分滑稽。 金嬷嬷笑着走过去,帮着苏离兮将鲜花戴好:“小世子真是有孝心呀!” 小督督被人夸奖,十分得意的言道:“我还要去采,采很多很多漂亮的花朵,都送给阿雅姐姐。她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来,好可怜!” 这几天,小督督随着苏离兮去探望阿雅,对她现在的处境深感同情。以往,两个人见面总是斗来斗去的,现在他见到阿雅没有自由,不由怜悯心横行了! 言罢,小家伙儿不待苏离兮讲话,就撒开脚丫向远处跑去,几个婢女跟着前去照顾! 见到小督督走远了,苏离兮才伸手取下了发髻上的鲜花,放在眼前看了一番,不觉哑然失笑。 金嬷嬷言道:“王妃就戴着嘛,奴婢也觉着挺好看的。” “你也来取笑我!”苏离兮将鲜花捻在手里,含笑语道:“昨天阿雅说太闷了,你将我带来的那几本游记捡出来,回头送给她解闷打发时间!” 金嬷嬷言道:“王妃您是一片好心,不过,奴婢估计,阿雅公主才看不进去呢!她性子好动没耐性,岂会安安静静的看书?只怕是如坐针毡,呵呵……” 苏离兮刚想说话,就看见金巧儿穿过花苑的小门,匆匆忙忙走了过来,见到她就叫道:“王妃,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不知道为什么,阿雅公主早上起床之后,就狠狠摔了一跤,弄得头破血流。医师们正在抢救,公主已经昏迷过去了。白兰苑的女婢们吓得半死,求您过去看看!” 昏迷不醒?苏离兮和金嬷嬷都惊呆了,她手中的鲜花不由落在了地上,散落掉几片花瓣儿。 这雅公主刚刚安分了几天,就又出什么幺蛾子?一事接着一事,难不成,她想毁掉自己的容颜蒙混过关?这疯丫头真是个硬石头脾气,以前说她性格豪爽,大大咧咧,现在看来是莽撞之极。庆乐帝若是铁了心要纳她,别说是毁容了,就是瘫痪了也会抬回去! 金嬷嬷问道:“刚才还说她好好的,怎么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曾派人去禀告皇上和皇后?我们住在这皇家别院里的人都担待不起。早知道就不来避疫了,现在惹祸上身。” 特别是苏离兮,到底是公主的长辈,最少也是个看护不当的罪过。 金巧儿言道:“已经派人快马去禀告了。幸亏有几名医师及时赶到,给公主处理了伤口。不过,额头上难免会留下疤痕。” 苏离兮看看远处正在‘破坏花草’的小督督,无奈地言道:“留下几个人照顾世子,金嬷嬷随我去白兰苑!” “是!”金嬷嬷答应道,低声吩咐几个婢女留下。 苏离兮不敢怠慢,如今她是这皇家别院中唯一可以主事的皇亲,岂能对公主的伤势不管不问? “走,我们去看看!”苏离兮快步向白兰苑的方向走去。 金嬷嬷慌忙从口袋中掏出了面纱:“王妃,白兰苑有男医师在,您将容颜遮挡好!” “嗯!”苏离兮在金巧儿的帮助下,佩戴好了面纱。 一行人脚步匆匆进来白兰苑,就看见门前的婢女们吓得面色发灰,各个手足无措。她们看见苏离兮来了,便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拜见王妃,您快进去看看吧,公主现下昏迷不醒,可要吓死奴婢们了。” 苏离兮来不及多说什么,赶紧进了公主的闺房,一股子药味混杂着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她直皱眉头。房间的角落中,还站着几个陌生的男子,大概都是赶来抢救公主的医师。 苏离兮无暇打量他们,更顾不上招呼他们。在几道男子目光的注视之下,她直直朝着床榻前走去:“阿雅,你怎么样了?” 床榻上的女子面如白纸,一双眼眸紧紧闭着,额头上缠绕着厚厚的纱布,隐隐还有红色的血迹渗透出来。看来,她伤的不轻呀! 苏离兮心疼又担忧,轻轻坐在阿雅的身边,抓起了她的一只小手:“你这个傻丫头,好好的,怎么就摔倒了呢?” 阿雅公主浑然不觉,一动不动,任由苏离兮呼唤半天。苏离兮更是忧虑了,莫不要摔坏了脑子,醒不过来了?她神情忧虑,摸摸阿雅的脉搏。 她可不知、自己此刻有多美?匆匆走进来时便带着一股幽香浮动。 现在,她坐在床边,微微向前探着身子,三千青丝发梳起挽着惊涛髻,发髻间只簪着简单的冰玉珠花。她穿着一身月白绣素梅的裙衫,腰间系着一条冰蓝色的绣蔷薇织锦襦裙,越发显得冰清玉洁,身段玲珑有致。那一层薄薄的面纱难掩其清丽的气质,粉白的耳垂边是一对金镂空蔷薇耳铛微微晃动,仿佛晃动间就能迷惑了人心。 “阿雅,阿雅……” 她抬起眼眸,一双幽黑的眸子如墨点漆,清澈而透亮:“公主的伤情如何了?为何一直不醒?” 众位医师看着她均都不言语,大概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屋内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之中。 苏离兮的秀眉不觉蹙起,突然之间……她的心中涌动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浓浓的不安来。 金嬷嬷言道:“大胆,这一位是斯澜王妃娘娘,娘娘询问你们话呢?还不赶紧回答!,公主的伤势到底如何?” 公主的婢女上前,言道:“王妃娘娘莫怪,金嬷嬷莫怪,这几位先生,都是天熙朝派来的御医大人,并不知晓我们西兹的规矩。” 是天熙朝的御医?而不是西兹国的医师?苏离兮顿时惊愕住了,不由抬手摸了摸面纱…… 金嬷嬷也慌乱了起来,一手指着那婢女结结巴巴地言道:“你们怎么不早点说?真是太不像话了。即是如此,王妃不见外人。王妃,我们先回去吧?有天熙的御医们在此,想来雅公主必然无恙。” 说时迟、那时快…… 苏离兮猛然间感受到一股极其古怪的气息,一道如火苗般燃烧的黑眸正穿过人群,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事实上,那男子的目光,从她进屋之时便一直牢牢锁在她的身上,再也舍不得移开半分。 一道黑色身影从御医们的身后走出来,几个御医纷纷恭敬地低头,自然让开一条道儿。屋中的光线顿时变得暗淡幽静,周围的空间好似猛然间狭窄了,挺拔高大的男子像一堵墙般矗立在了她的眼前。 转瞬间,苏离兮惊骇的要昏过去了,她看到那男子的容貌,他们二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窒息的感觉,她无法呼吸了…… 杨熠! 是庆乐帝,杨熠! 六年多了,六年多了! 二千多个日日夜夜,他终于再次看见她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擦肩而过 房间四周的场景和人物均都变得迷蒙模糊,逐渐消失不见了,这世间只留下了他与她二人。 周围安静的可以听到灰尘的浮动。天地间,唯有她那一双清澈见底、又显得惊慌不安的黑眸,深深地刺入他的心底。 曾经的记忆迅速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她的身边闪耀,宛如天仙的离兮笑颜如花,她张开蝴蝶翅膀在半空中飞翔:“山伯,我回来了。英台要与山伯比翼双飞。” 他们手牵着手在空中旋转,一朵朵鲜花飘浮在身侧,化蝶美丽的故事萦绕进他们的生命,隔着千山万水的前尘往事,原来都不曾走远。小九又活过来了,就像当年梁山伯从坟墓中破土而出,再续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重新看见了她。只消一眼儿,他便明白了,她就是她,她就是苏离兮。尽管她佩戴着遮挡容颜的面纱,他还是认识她。她不是什么样貌相似之人,她是永远无人可以替代的苏离兮,他的丑丫头逆! 苏离兮只觉得脑袋嗡鸣一震,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动弹不得。就在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心中转过,惊涛骇浪般复杂的情绪在胸膛间涌动。惊骇、恐惧、愕然,竟然还有一点点的思念和伤感? 那些最美好、最青春的年月中,她习惯的爱着他,依赖着他,等待着他,心甘情愿的为他跳舞、歌唱、生孩子,仿佛已经成为心灵的一部分?时不时、不受控制的跳出来,狠狠敲击着她的理智和懦弱茶。 她立刻告诉自己,苏离兮,你应该恨他…… 是了、是了,这又是一个阴谋,只怕阿雅公主根本就不是自己摔伤的,大概是被人故意敲得头破血流,引得她前来探望。只要他在,便有阴谋的气息飘荡。 他的激动,与她的冷漠,如同一火、一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阴谋的气味’让她的眼眸恢复了平静,温婉清雅的脸颊上升起了坚毅之色,她甩甩手中的帕子,静静地站了起来,声音如冰块一般清冷:“金嬷嬷,既然有外男在此,我们便走吧!” 言罢,她转身而去。惶恐的金嬷嬷偷偷瞄了杨熠一眼,低头紧随其后,两旁的奴婢和医师们纷纷让路。 唯有他、站着一动不动…… 她与他擦肩而过,就像陌生人一般从不相识…… 她耳边飘散的发丝,轻浮过他的肩膀。她的侧面依旧是那般的柔美,她身上天然散发的幽香,她裙衫飘逸带起的微浮,都令他有了一种恍然如梦的缥缈感觉。 “离兮……”他低语! 她恍若无闻,眼眸看向遥远而模糊的前方,径直离去…… 等她完全的离去了,他呼吸剧烈的起伏着,才发现自己握紧了双拳,手心被指甲掐出一道道血痕来。他眼眸中灼灼燃烧的火苗都化作了烧焦的灰烬,黯淡成一片荒芜的废墟,重新陷入到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去。 他有什么资格抓住她?他有什么资格留下她?他害得她几次困入险境,命在旦夕。他说过保护她一辈子,却成为害死她推波助澜的凶手。 他可以横扫天下,笑傲众国,然,他在她的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卑微渺小,祈求她施舍爱情的男人。 后边的一个御医上前几步,竟然是昶十一。他走到杨熠的身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杨熠:“九爷,要不要动手?”他自然也认出了苏离兮的身影,昶氏一族只管效忠皇帝,其它什么都不用考虑。 杨熠的心头冰冷,动手,怎么动手?直接将她抢走吗!人可以抢走,而她的心呢?这样做,只会叫她更加痛恨他。现在的苏离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纯情懵懂的少女了,她变得更有女子的韵味,也变得更加冷静和理智。他必须好好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 杨熠沉默地摇摇头,阴沉的眸子投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雅公主身上,幽黑如潭…… 刚刚走出了白兰苑,苏离兮双腿一软,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金嬷嬷急忙搀扶住她的手臂:“王妃,您小心一些。对不住,都是奴婢没有调查清楚,竟然不知是天熙御医在治疗公主,让您受到惊吓了。听公主身边的女婢说,那些天熙御医是昨天半夜里赶到了,奉命治疗公主的疯病。不想,却撞上公主受伤?刚刚、刚刚那个男子是谁?他可是认识您?” 刚才那名黑衣男子身上散发的味道太过霸气,竟让人有了一种无处可藏,胆战心惊的感受。金嬷嬷虽然混过天熙宫的御膳房,可她从来没有机会见到贵人。她感觉害怕,却猜不到那个男人是谁?前几天,听闻天熙朝会派遣御医前来治疗雅公主的‘疯’病,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到了。 苏离兮急促地呼吸着,觉得后背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透了,她脑中是大片的空白,真不晓得自己刚才是如何挺过来的?现在想一想都是浑身的哆嗦和恐惧。 “不、不要管他!”苏离兮喘息着言道:“这里不能待了,你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们下午就离开皇家别院,返回斯澜领地去。” “啊?”金嬷嬷言道:“斯澜领地那一边瘟疫尚且没有控制住,我们现在回转甚是危险呢。不如再等等王爷的消息?” 苏离兮面色苍白,紧紧地撑住金嬷嬷的手臂:“不能等了,立刻走,我们立刻就启程。” 她要逃避,她必须立刻逃离这里!在他面前,她装的很是坚强,其实她内心软弱早就毕露无疑、一塌糊涂了。她觉得自己撑不住多久,唯有远远地离开这里,她才能恢复平静。 金嬷嬷缩着脑袋,言道:“是!” 锦绣园,中午时分…… 苏离兮呆呆地坐着,一双细白芊弱的手捧着青瓷茶盏。曾经,她是那般的爱着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敬佩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谈古论今,倾听他的雄才大略,人生抱负。为了等待他的回归,她狠下心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安水屹,死心塌地的爱着他。 他们之间,谁对谁错?根本算不清楚。然,她现在已经嫁人了,有自己的夫君和儿子,她就必须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在小辉儿死掉的那一刻,他们的过往和爱情全部都烟消云散,只余下无尽的恨意绵绵不绝。 辉儿,辉儿……苏离兮捧着茶盏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的胸口又剧烈的疼痛起来。儿子,娘亲的心肝宝贝。你死的太惨了,我不能原谅他,是他的狠心和无情,才间接害死了你。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到茶盏中,溅起一圈涟漪水波,她快速地抹掉了泪痕,努力恢复了镇定。 金嬷嬷率领众人收拾东西,女婢们在门外走来走去,忙忙碌碌。金巧儿陪着督督在院子里玩耍,嬉笑,今日的阳光明媚灿烂,而她的心却冰冷如水。 “雅公主来了……”一个婢女的声音响起,珠帘一掀开,阿雅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走进来。 苏离兮将茶盏放下站起来,神态很是惊讶:“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阿雅的额头上仍然缠着白色的细纱布,伤势未好就跑过来?并且,是谁胆敢将她放出来的?西兹皇有命令,雅公主不许出了白兰苑。 阿雅走过来,牵住苏离兮的手,急切地言道:“小婶婶,我听说你要离开,便急匆匆地赶来挽留,你可是生我的气了?” 苏离兮请她坐下:“你的伤还没有好呢,怎么就跑来跑去的?回头在外边吹了风儿,再发作起来可怎么办?” 阿雅的脸颊上荡起欢快的笑容:“呵呵,我一向身强力壮的,以前骑马摔打过多少次?这一点点小伤怕什么?何况……”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显出一抹红晕:“那些天熙御医的医术十分高明,有他们照顾我还怕什么?幸亏他们及时赶来。” 苏离兮的心中更是诧异了,自从阿雅要和亲以来,她提起天熙人都是咬牙切齿的痛恨模样,如今竟然变得温柔起来? 阿雅羞涩的一笑:“那些御医中,有一个长得顶好看的男子,呵呵,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男人?还以为见到了天上的谪仙!” 苏离兮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自然知道阿雅说的是谁?那男人浑身贵气逼人,他的容颜世间少有,绝对是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德行,她第一次在安郡王府门前见到他时,亦是惊叹的、自卑的不得了。 他若是有心,这世上没有少女芳心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难道,阿雅她情窦初开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相见不如怀念 “皇上不让你出来,侍卫们怎么敢将你放出来了?”苏离兮惶惶不安的问道。她还记得第一次去白兰苑看望阿雅时,那些侍卫们彬彬有礼的告诫。 阿雅大大咧咧的坐着,翘起了二郎腿,得意的笑着:“当然是有他帮忙了。我觉得他真是了不起。他告诉我,若是不想去天熙和亲,他便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那些侍卫们全都听他的话!他知道我想来看望你,便说放我出来,其他人都不敢多说一句。” 苏离兮冷哼一声儿…… 阿雅兴奋地言道:“哎呀,小婶婶,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似有魔力无穷,他一个眼神便能叫旁人乖乖退避,我要是能嫁给这样英雄强大的男子,死而无憾了!” 苏离兮颤声问道:“你、你可知他是谁?怎能与他胡乱说话?逆” “天熙御医啦!”阿雅笑道:“他说他是天熙朝的苏御医,和庆乐帝杨熠很有几分过命的交情。只要我不愿意嫁,他就能说服庆乐帝收回成命,取消两国和亲。” 她的脸色充满了向往之色:“这下子,我不用装疯了,西兹国的难题迎刃而解了。父皇也不必烦恼太子哥哥的事情了。我心里好感激他,唉,也不知道他娶亲了没有?我要立刻给父皇写信,我不想嫁给庆乐帝,我想嫁给天熙朝的苏御医。茶” 这丫头儿向来口无遮拦,想什么就说什么! 苏离兮如坠冰窟,浑身一阵阵冒冷汗,单纯的阿雅已经陷入情网了。 那男子自称姓苏,像是这辈子都要与她纠缠不清了。 苏离兮冷色言道:“你不过才见过他一面,就要许配终身?婚姻大事,未免太过儿戏了?对你自己不负责,更是对父母不负责。” “我才不管那么多大道理。”阿雅美滋滋的言道:“小婶婶,这你就不懂了。呵呵,有的人即使天天在一起,也对他无动于衷。而有的男人,只要看上一眼便缘定终生了。我们女人活在世上不容易,既然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男人,便应该大胆出手,牢牢地抓住他。” 苏离兮劝说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他是一个陌生的外男,心里不定打着什么可怕的主意?你年龄太小,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岂能轻言信任?” 阿雅陶醉地言道:“我就是信任他,我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晓自己爱上他了。我们西兹女子敢爱敢恨,有什么说什么。我看他对我也是有好感的,他十分有耐心,愿意听我唠叨半天。难道,我一个皇族公主还配不上御医?” “你……”苏离兮还待要说些什么。 阿雅却打断了她的话:“好了,我们不说他了。” 阿雅莞尔一笑,转而言道:“小婶婶,你不要走了,我听说斯澜领地的瘟疫还在流传,很多小孩子都病死了,小督督回去可怎么办?” 苏离兮淡淡的言道:“你好好养伤吧,不用管我的事情。” 这个傻丫头可怎么办?原本就喜欢意气用事,现在陷入了情网更是可怕,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被那男人卖了,还会帮着别人数钱呢! 阿雅眨巴着眼睛,一手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小婶婶,我这刚刚恢复自由,你便要回去了。你是不是生气了?这一次,我没有胡闹,我早上起床摔跤,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眼前一黑,就摔倒在桌子角上了。” “不过,苏御医医术高明,他送给我一盒甚是珍贵的天熙玉肌膏,据说是天熙后宫最好的祛疤药膏,用十几种稀有药草制成。等我额头上的伤口长好之后,只要每天按时涂抹,就不会留下任何的疤痕。他可真是一个细心的男子,知道我们女孩子最怕什么。” 刚刚,明明是她自己说不提苏御医了,现在又忍不住夸起他来,真是三句话都离不开那个男人。 苏离兮沉默不语,她心中早就猜到了。雅公主莫名其妙的摔伤,一步一步的,完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阿雅的神态有些恍惚:“他说话的语气很是温柔,行为举止都透着高贵温雅。可是,他的神情总是很忧伤,一双幽深忧郁的眼眸莫名叫人心疼。这样的男子,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故事?” “别、你别说了……”苏离兮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正巧在这时,金嬷嬷进来回禀,面色显得极为难看:“禀告王妃,马夫们过来回禀,我们的马儿突然全部病倒了,一个个口吐白沫,四蹄抽搐。今天下午,我们怕是走不成了……” “啪……”苏离兮抬手一扫,将桌子上的茶盏砸到了地上,她浑身的怒气毫不掩盖的冒了出来! “啊?”阿雅暗暗吞了一下舌头。认识小婶婶几年了,她向来都是温柔可人的模样,从来没有见她发过火? 金嬷嬷面色灰暗:“王妃,我们怎么办?若是强行离开,这路上怕是不太平呀!” 苏离兮盯着地上破碎的瓷片儿,直直冷笑道:“还能怎么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阿雅郁闷地问道:“小婶婶,你没事吧?不过是马儿生病了,我立刻写信给父皇,请他多送些上好的马匹来。你等上几日,再走不迟呀!或者,让斯澜小王叔亲自来接你走?” 苏离兮怜惜的目光看向雅公主:“孩子,千万不要轻易相信那个男人,尽量离他远一点。否则,你将来会万分的后悔!” ~~~※~~~※~~~※~~~※~~~※~~~ 黑沉沉的夜色,万籁俱寂,幽静空旷。 明明是夏季,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唯有那屋角燃着的灯,稍稍驱散点清冷之意…… 苏离兮坐在床榻前,温柔地为小督督盖好了锦缎被子,她的眼眸内实无限的低落。 所有的马儿都生病了,很显然被人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物,马夫们束手无策,返回的计划自然是不攻自破。皇家别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漫漫长路上有很多不可预知的危险。她若是鲁莽离开?只怕很快就会莫名失踪了。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儿子督督要保护,这皇家别院中驻守着一些西兹兵将,算起来还是这里安全一些。那杨熠总不能公然劫持斯澜王妃吧?两国的脸面总是要顾忌些! 下午,她匆匆忙忙给阿尔斯澜写了一封书信,将这里的一切告知详尽,派遣可靠之人前去京城报信。希望他能够尽快赶来,安置好她们母子。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更加妥当的办法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是敢逼她,她就直接死在他的面前好了。枕头之下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血溅当场,义愤而去,好彻底绝了他的觊觎之心。 只是,她担心他迁怒于孩子,就将小督督放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她要时时刻刻守在儿子的身边。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再不能失去第二个孩子。 小督督睡得很是香甜,浓密的眼睫毛微微卷翘着,小巧的鼻子打着舒坦的鼾声儿。小孩子的世界中充满了美好,丝毫感受不到危险的降临。他刚刚缠着娘亲儿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腻味在她的怀抱中恋恋不舍。苏离兮是典型的孩子奴,对督督的要求言听计从。 好不容易将督督哄睡了,她脸色的笑容才缓缓沉落下来,嘴角的温柔变得坚毅起来,她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咯着了? 她知道他一直在窗外凝望这边儿,最少站了一个时辰。她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他亦是不动声色的倾听着。 他站在阴暗繁密的枝叶丛中默默等待着,就像一只冷漠嗜血的野兽总能抓住最佳的时机出手。至于外间的那些婢女、嬷嬷们只怕早就昏沉不醒了。就算着闺房中闹翻了天,她们也丝毫察觉不到。他这样的手段是那般熟悉,她当年在安郡王府居住之时见识过多次,一点儿都不稀奇。 一个脚步声儿从背后传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曾经,她对于他的一切都熟悉到极点,那兰芝般的暗香让她心头激荡起复杂的情绪,仿若点燃了隐藏于内心深处的一点记忆。 他看着她的眼眸有些痴迷,现在是深夜了,她却穿得如此齐整、严谨、端庄,可见她心里是多么的防范? 她穿着一件石榴红的芙蓉花广袖短襦,配着一条月白色的惊涛裙,裙角儿微翻露出一双草黄绣梅花的玲珑绣花鞋。她的腰间束着绛红色绣折枝花卉的腰封,勾勒出纤腰楚楚的曼妙身姿。 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他,早已经两鬓霜白斑斑了。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却似带着某种蛊惑一般,一双幽深无垠的眼眸注视着她僵硬的背影:“是你的儿子?”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五官依旧如当年般温婉柔美,恰若曾经的湖中仙子,湖面雾气散尽显露出仙逸的清隽慑人:“是!”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我是苏梨 星月沉浮,时光静谧。 天际中,飘来一片厚厚的乌云遮挡住清辉明月,树影斑驳,漆黑如许…… 她说:“是!” 他们的目光撞击在一起,彼此的心头儿均是一颤。她的声音还是那般好听,沥沥如水而清脆悦耳。 他清俊的面庞上目光幽幽,又问道:“孩子几岁了?” 苏离兮转过头去,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熟睡的督督,眸光似清月临水茶。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暖几分,怕是惊吓到她,放柔之后更有种令人心颤的沉哑:“离兮,好久不见了!” 她冷冷地言道:“不要叫我离兮,我是苏梨王妃,你可以叫我斯澜夫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微笑,却令人丝毫感受不到的笑意:“斯澜夫人?你的儿子很可爱,是一个漂亮的两国混血儿。他又叫什么名字?小九该如何称呼他?” 苏离兮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我儿子叫什么名字、都和你无关!”她恐惧他提到孩子,仿佛多说一句便会伤害到督督?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 他的五官俊美而妖异,令人望之失神:“怎么会无关?他是你的儿子,便也是朕的亲人。只要你喜欢,朕可以让他做未来的西兹皇!” “闭嘴!”苏离兮顿时怒不可遏,怕吵醒了孩子,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同你一样,把权势视为生命,野心勃勃,凶残霸道。我的儿子不用你管!” 她侧身而坐,将小督督遮挡在自己的身后,戒备的目光冰冷地瞪着他。 他专注瞧着她,面容愈发显得邪魅起来,他幽眸中跳跃着两簇微光:“好,咱们先不提这个。见到你还好好活着,真好,上天待朕不薄!丑丫头,你在外面玩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家了。这一次,小九亲自来接你走!” “我如今过的很好!”她双拳微微捏着,美眸中闪过一丝狠绝之色,冷淡的言道:“我不想受到任何人的打扰,特别是你。如果你不认识我,我会对你感激不尽。” 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幽深的眸子闪动着专注的热度:“咱们回家吧,沅淑殿已经恢复如初了。你曾经使用过的物件都没有改变,曾经侍奉过你的宫女们有几个还活着。你喜欢的梨花树成千上万的绽放着,一簇一簇的如梦如幻。还有咱们的西施响屐花廊,咱们的歌舞大剧院,咱们的藏书阁,咱们的三生湖……” 他如同活在梦幻中一般自言其说,冷毅的脸颊便是越来越温柔,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她那一双水色氤氲的眼眸勾起他心中层层涟漪:“还有那二十二幅《梨花落》舞谱,朕将它们悬挂在你沅淑殿的书房里,你以后不用再藏着掖着了,你可以每天都欣赏到它。只要是你喜欢的,朕都不反对。还有咱们的儿……” 她打断他的话:“杨熠,你没有听懂吗?我已经嫁人了,我是已婚女子,我有自己的家,有丈夫,有儿子。” “你的家就是朕!” “杨熠!”她狠恼地瞪着他。 他却温柔地说道:“叫朕小九,就像当年一样。咱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永远也不会变!” 苏离兮心中漫过悲伤,当年她对他是动了真情,就是爱的太深了,这种感觉似乎一直都没有完全消失? 她眸中凝结着悲哀,快速的低垂下眼帘:“过去的苏离兮已经死了,你是庆乐帝,小九……亦是不存在了!” 他蹲在她的身前,面对面地看着她:“小九就在你的面前,你看着朕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敢看朕的眼睛?……” “朕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朕欣喜若狂,感天谢地。朕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情,不管你嫁过多少次,苏离兮始终都是小九的女人。” 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恍惚中一股微弱的气息萦绕在他们中间,他的瞳仁黑白分明,带着一股似醉非醉的摄人心魂,仿佛瞬间就能吸噬她的魂魄,令她心有余悸,她曾经是多么爱他这样的眼神? “离兮,跟小九回家好不好?” 他的目光中溢满了祈求之意:“只要你肯和朕走,朕什么都答应你。便是你不要朕当这个皇帝了,朕便抛弃一切,与你隐居山林。” 她缓缓地转移了视线,遮挡住瞳孔中的悲伤:“晚了,一切都晚了,过去的苏离兮早就死了!我是苏梨,是阿尔斯澜的妻子,真正意义上的妻子。” “那又如何?”他的嘴角噙起一抹狠毒的笑意,似乎天下的万物都不放在他的眼中,弹指之间便能烟消云散:“没有人、可以将苏离兮和小九分开!” 她狠心地言道:“你现在来了也好,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明白了,我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丈夫和孩子!杨熠,我将丑话说在前头儿,若是我的夫君和孩子出现什么危险?我便亲手杀了你!” 他勾起一抹暖暖的、邪邪的笑,还是当年那一种玩世不恭的神态:“好啊,小九一直想死在你的手里呢!” 她抽出枕头下的那一把匕首:“我不再是十五岁时任你迷惑的小女孩了。当年,你将我从安水屹的身边抢走,我年幼无知竟然爱上了你?现在想想是多么可笑,我宁愿自己从来都不认识你。如今,我历经生死磨难,我对你只有恨……” 回想当年,她在水韵坊中先认识了阿尔斯澜,若是那个时候就不顾一切的跟着他走西兹,便没有了后来的种种爱恨情仇。绕了这么一个大大的圈子,她还是做了斯澜的妻子,这便是命运的安排! “唰……”的一声儿,她抬手划破了空气,蓦然寒光一闪,那一把而锋利的匕首横挡在他们之间,散发着无尽的寒意,雪白刺眼的光芒映亮了他们的瞳孔。 她狠断的言道:“现在,你若是敢逼我,我就只能立刻死了,不给你任何可趁之机,我也不想听你的甜言蜜语。你明白了吗?杨熠!” 风过无声,四周死寂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敌意,她紧握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伤害到自己。 他脸上的笑凝结在一起,逐渐消失不见了。过了好半晌,他才慢慢的离开了她。 杨熠站起身来,缓缓的向后倒退了几步…… 他的眼眸幽深,似翻涌着一阵阵矛盾的漩涡:“你别激动,朕容你好好想一想。朕先走了,过些天再来看你。” 他剑眉紧锁地去盯着她:“朕你要知道,朕决计不会放手!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小九会一直等下去,等离兮回家的那一天!……” ~~~※~~~※~~~※~~~※~~~※~~~ 淡淡的阳光从树梢间隙中洒照下来,皇家别院中甚是无聊…… 苏离兮斜斜倚靠在贵妃榻上发呆,这些天的夜里,她几乎没怎么睡好,被沉重的心事压抑着,往往翻腾到后半夜才沉睡过去。 杨熠果然没有再来打扰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随时随地都有一双幽深的目光盯着自己,实在是坐立难安。她知晓他不曾走远,说不定就像当年一样,常常半夜里爬上屋顶偷偷的看着她。那时候她是感动的,现在却觉得无奈而悲哀。 瞧杨熠的模样像是不会善罢甘休?她亦是不敢过分激怒了他,她现在拖家带口的惹不起他,害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这一段孽缘该如何了断? 给阿尔斯澜的书信送出去三天了,可是一点点回音都没有。苏离兮想来想去,估计那封信在半路上被人劫持了?并且,西兹京城中肯定有人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故意将阿尔斯澜拖延住了,叫他分身乏术。 其实,就算阿尔斯澜来了又能如何?形势过于复杂,天熙强悍势大,西兹小国平庸。若双方真是打斗起来,吃亏的还是斯澜兄长。若是害了西兹皇族一家,那她苏离兮便真的成了万恶祸首,罪不可恕。 门外有了动静,女婢禀告雅公主来了。 苏离兮缓缓坐起身来,瞧见阿雅满面喜悦的走了进来。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阿雅竟然妆扮成了汉人女子的模样,真是叫人眼前一亮。 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绣银丝线亮面缎褙子,衣角和袖口处镶着水红色花边,胸襟前用金银混丝线绣着缠枝白玉兰花。下边配着一条昙花雨丝的月华裙,腰间用七彩的丝绦细细束着。更出彩的是汉女发髻,一头褐色的长发被梳理服帖了,挽成了少女可爱的涵烟髻,发髻上佩戴带着金蝴蝶发钗,像是栩栩如生的蝴蝶飞舞一般。 苏离兮心中苦笑,在某些时候,‘无知’真是一种幸福! 第四百三十六章 ‘劫持\’她 苏离兮愕然中带着叹息,此刻的阿雅与前些天判若两人,完全是一个陷入情网中的痴迷少女。 阿雅张开双臂,娇笑着原地转动一圈儿,衣袂翩然,裙衫飞扬。她眸光流转如星:“小婶婶,你看我这一身新衣服漂不漂亮?是按照汉地贵族小姐的款式制作的。” 旁边的婢女们纷纷赞叹道:“雅公主可真是漂亮呀!” 苏离兮苦笑一下,言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汉服的繁琐吗?拖拖拉拉,不方便活动。” 阿雅跑过来搂住她的手臂,扬起天真浪漫的笑容:“你们汉地有一句话,叫什么女为悦己者容。我既然喜欢上了他,从今以后就要学着汉人的规矩来生活。若是苏御医看见我的这一身妆扮,会不会眼前一亮?呵呵,幸好你以前给我讲过很多汉人的风俗习惯,我也算不得一无所知。等将来我嫁给了苏御医,我要与他夫唱妇随,白头偕老!逆” 苏离兮心中黯然:“你父皇已经同意了吗?” 阿雅撅着嘴巴言道:“我早就写信给父皇了,可是不知他为什么没有回音?不过,既然侍卫们不在阻挡我出门,我准备今天就返回京城,亲自面见父皇和母后,说出我的心底话。所以,我今天是来向小婶婶告别的。茶” “你要回去了?”苏离兮问道。 “是啊!我的病全都好了,并且……”阿雅娇羞地言道:“天熙御医们见我的身体好了,昨天已经返回京城了。苏御医也跟着大家一起走了,我自然是想早点儿见到他。” 走了?苏离兮暗暗冷笑,御医们也许是走了,可杨熠一定没有走远。否则,她为什么常常感到背后的那一道目光,感受到他的气息无处不在? 苏离兮的眸中染上深深的忧虑之色:“阿雅,若是…若是那男子根本就不爱你?他也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好,甚是,他是一个很复杂善变的男子,你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告诉阿雅实话呢?苏御医就是庆乐帝杨熠。然,阿雅会追问自己为什么知道,那她来路不明的身份就难以保密了。阿雅知道了,整个西兹皇族都会知晓,斯澜王妃就是当年的‘宸贵妃’,这让阿尔斯澜何以自处?欺瞒皇帝与皇族,将危险带到家门口,只怕斯澜兄长会受到大家的指责和刁难。这丫头的心灵单纯,口无遮拦,心里从来就藏不住话儿。 阿雅的笑容低落几分:“是啊,他虽然帮我看病,还说可以帮我解除和亲,他却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随即,她又变得乐观自信起来:“可是,我有信心叫他爱上我!小婶婶,你等着瞧吧,我阿雅想要做到的事情,便一定可以成功!” 苏离兮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阿雅,听婶婶一句劝告,那个男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你现在收心,还来得及……” 阿雅打断了她的话,毛毛躁躁的说道:“哎呀呀,小婶婶,你根本没有见过他,怎么就知道他是个不好的?等过些日子,你若是亲眼看见他,一定会说他好。你是不是担心父皇不同意我的请求?公主不愿意嫁给皇帝,却想嫁给一个御医?呵呵,你放心吧,等我的好消息吧。” 这丫头就像一阵风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站起来向苏离兮告别:“小婶婶,你好好保重呀,我走了。你跟督督堂弟说一声,你们都要等我的好消息哦!” 言罢,阿雅快速地消失在大门外。 想来,她恨不得立刻飞到京城去与‘所谓的苏御医’相见呢。 ~~~※~~~※~~~※~~~※~~~※~~~ 深夜,幽蓝的天空上繁星点点。月光,如清辉一样静然柔然…… 苏离兮缓缓睁开了眼眸,便看见了眼前的一幅绝世美景,她瞬间就被静逸如仙境的风景给震撼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身处异境的恐惧。 她的面前是一片碧绿的水面,水畔栽种着几棵梨花树,满树的梨花吐露着细白花瓣,如霜如雪。碧水映着梨花,绝然的静美。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梨香萦绕在鼻翼间,宁静而淡雅,令人甘之如饴。 这是哪里? 她骤然凝神,微微蹙眉,觉得脚底下凉飕飕的?她垂眸一看,呼吸为之一窒,惊然发觉自己正坐在一棵高大粗壮的古树上…… 两旁是簌簌飘动的树叶儿,有风儿在身边吹拂而过。她顿时寒毛直竖,不由向后缩了一下身子,这么高的半空中,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 她是不是在做梦? 碧水如镜,清冽无波,静若处-子,映着夜空上的星光点点。水面上,轻飘着几片雪白的梨花瓣,幽幽打着旋儿搅碎了清水落影。 耳边,传来幽幽的琴音,苏离兮身子一动向后看去,这才发现她竟然是倚靠坐在一个男人的臂膀上,娇小的身子几乎镶在那男子的怀抱中。 杨熠! 她的心脏猛地收缩着,像是针扎一样的痛疼着。他又在发疯了,半夜里将她‘劫持’到这个陌生的美景中来:“你又在发疯了?杨熠,你这个混蛋!” 杨熠正在低头抚琴,身边斜放着一把古琴,他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懒懒的拨动着,空灵飘忽的琴音从指尖儿回旋溢出,几分散漫,几分哀怨。 旷远的夜空下,他一身雪白的鹤氅洒落于身后,长身端坐,身姿挺拔,深邃的五官愈显朗月风清,半披散的长发遮挡住侧脸,他的神态中带着一股子悠闲自得。那异常英俊的脸容沐在月光下,显得飘逸而忧伤,黑潭水般的幽深的眸子中流露着淡淡的悲哀。 这样的杨熠,是出尘飘逸的美! “你想干什么?”苏离兮恍坠梦境,艰涩的言道。 杨熠星眸低垂,修指起伏,琴声不绝,琴音儿清澈低韵,袅袅如行云流水。如歌如泣,叮咚流转,幽幽的乐音令人心醉。 世人皆知庆乐帝残暴凶狠,却不晓得他深谙音律与舞艺,他指尖每一下随意的拨弄,都隐藏着完美的契合。 远处,梨花满枝,落英缤纷,犹如一幕宁静致远的人间仙境…… 他的广袖被风吹拂,显得风淡云轻:“还记的这首曲子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别样的低柔,似有无尽缠绵的情意,他低吟浅唱着:“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是小九写给离兮的…” 苏离兮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发痛,她排斥着过去的种种,这些年她一直不敢回忆。 那一年在宫门口,意气风发的绝美少年将一把折扇丢向她的后脑勺,而后驾着马车飞一样的逃跑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狂妄自大的他也会羞涩,送一首诗给女孩子还要装作不可一世的模样。 “朕不相信,你全部都忘记了?”淡然而苦涩的笑意爬上他俊逸的五官。 苏离眸光闪了下,警惕地看着他:“这是哪里?你将我掳到什么地方来了?杨熠,快点放我回去!” 身处于半空中,她就是想跑也无路可走,大概正是他的用意! 他素手如兰滑过琴弦:“既然来了,听朕弹奏一曲又如何?” 言罢,他的指尖儿铮然拨动,琴音一转,烈烈弦音骤然响起,声声绷紧直逼云霄。他的十指如飞舞般弹拨起来,风云急变仿有杀气自琴音中激荡而出,生出一股金戈铁马,气壮山河的气势来。 瞬间,跌宕起伏的乐音将二人带入了杀伐决断的战场上去。铮铮作响不绝于耳,他身先士卒,激昂慷慨,杀伐驰骋,多少次死里逃生,惊心动魄。琴音骤变,如千军万马奔腾一样,浩瀚锐急。 伴着琴音,他缓缓地言道:“那一次遇到刺客,咱们一起逃到了三生湖畔,你唤来黑风巨蟒救了朕。朕总是不断告诫自己,以后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朕了,朕必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朕要将自己变得无比强大,称霸天下,朕不能辜负离兮的等待。” “每一次被人追杀要死的时候,小九就会对自己说,不要死,不要死,离兮和孩子都在等着朕回去。朕将来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离兮和辉儿。旁人都看不懂朕的雄心勃勃,然,你为何也不能理解。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儿子。” 苏离兮心潮起伏,仿佛看到那万里疆场,兵锋压城,风声呜咽,沙场浩淼,风云翻滚…… “既然苍天悲悯,让你我二人再次重逢,现在一切都好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携手共度余生?” “离兮是爱小九的,朕从你隐藏在眼睛里的东西看出来了。” 苏离兮只觉喘息不过,双眸立刻紧紧闭上…… 第四百三十七章 悲喜交加 琴音悠忽而转,渐渐弦轻音低,一声声飘若浮云,最终归于了寂静,余音令人久久无法回神,周围再次恢复了一片清雅。 “离兮,再给小九最后一次机会!”潋滟着月光映在他俊逸的面庞上,一双黑眸晶灿如星逆。 她微微一颤,瞳孔中映着他的影子。这一刻她似乎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是很没有出息的女人,她还是有一点爱小九的?也许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她害怕面对。 她深深呼吸一下,平静如水的言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已经嫁人了!” 杨熠久久地凝望着她,脸上的失望越来越浓,带着浓重的哀伤,像是盛满了悲哀的一潭幽深湖水。 他低声地呼唤她,一遍又一遍:“离兮,离兮,离兮……” “不要叫了,我已经嫁人了,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和家庭!” “那小九呢?小九该怎么办?” “我有夫君,有儿子,我只想和他们一起生活!” “你要小九怎么做、才能原谅?茶” “我们没有机会了,彼此忘记过去,是最好的结局。” “结局?小九和离兮永远没有结局。你是爱朕的,你曾经说过永不分离。” “够了,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们都应该接受现实……” “辉儿呢?你也不要辉儿了吗?” “我早已同过去做了彻底的了断……”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神情变得万分惊愕:“你、你刚刚说什么?你,你再说一次。” 她猛地上前,抓紧了他的衣袖,万分紧张地注视着他:“你刚刚提到了辉儿?” “辉儿……”杨熠黑幽幽的眼眸中,是承载不住了的沉重:“你可以和朕做和了断,可是辉儿呢?你岂能忘记我们的儿子,辉儿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也不要他了吗?” 苏离兮双肩颤抖起来,眼眸中瞬间溢满了泪水:“辉儿?辉儿还活着?你没有骗我,是真的,是真的吗?” 杨熠略感惊讶:“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辉儿还好好活着!” “呜呜、呜呜……”苏离兮捂住嘴巴低声痛哭起来,一时间复杂,欢喜,矛盾,悔恨,伤感交织在心头儿,难以言述! “哼!”杨熠冷笑道:“只怕你的那个好夫君一直都隐瞒着你吧?杨升辉是天熙朝的二皇子,天下谁人不知?你这个亲生母亲竟然被人长期蒙在鼓里?” “他就是你心目中善良阳光的好男人,好丈夫吗?他为了将你留在身边,为了叫你替他照顾孩子,竟然不告诉你真相?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 这短短的几天里,他迅速派人查清了她这些年来的遭遇,包括她的假儿子督督。原来,那个混血儿子只是一个陪嫁宫舞伎所生。 此刻,苏离兮顾不上责备阿尔斯澜的欺骗,她的脑海中全都是辉儿,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孩子,我的孩子……”这个消息来的太过震撼,她内心一时无法消化掉。 杨熠随势将她揽入了怀抱中,悲伤地语道:“没事了,咱们一家就要团聚了。” “呜呜、呜呜……”她心中的防线轰然倒塌,多年来对儿子的愧疚和思念,如同泄洪一般从胸膛中涌动而出。 当年的秋水居,火光冲天,犹如人间炼狱! 小辉辉被人遏制住了,一声声娘亲儿呼喊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在她的耳边回荡着。儿子向她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扑进她的怀抱,哭肿的小脸上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这一幅生死离别的情景,多年来萦绕在她的梦中,一次次折磨她的身心。 “辉儿,辉儿……”她抓住他的手背,问道:“辉儿是怎么逃生的?是谁救了他。我想知道一切,我想要见见孩子。” “是郦飞烟,如今,她是天熙朝的郦妃,二皇子的养母!” “飞烟姐?”苏离兮愕然不已。 “朕见她对辉儿一片真心,死心塌地的守护着辉儿,便赐给她尊贵的妃位,以方便她继续留在辉儿身边。事实证明,这些年来她没有歪心思。” 杨熠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儿,峰回路转,意想不到,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对一个女人来说,失散多年的儿子才是她后半生的希望。当下,他将郦飞烟营救孩子的事情细细道来,直听的苏离兮心惊胆颤,满面畏惧。 她双手合十,默默感恩着:“飞烟姐姐,离兮错恨了你多年,离兮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 杨熠轻轻抬手,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珠:“离兮,朕和孩子都期盼着你回家。跟朕回去,朕如今已经控制住了大局,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母子了!” 苏离兮逐渐停止了抽泣,内心的矛盾如同翻江倒海,她眼神彷徨无措,嘴唇颤抖着:“不、我不能抛弃他们,他们和辉儿一样,都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家人。” “离兮……”他发自肺腑地叫道。 苏离兮茫然地摇头,向后退缩着,迅速离开他的怀抱:“不要逼我,你先送我回去,等一下督督醒来了,看不到娘亲会害怕哭闹。我必须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脑子里乱的狠!” 杨熠克制住心中的难忍,压低了声音言道:“好,朕已经苦等了你这么多年,不在乎多等几天。你好好想一想,谁才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人?” ~~~※~~~※~~~※~~~※~~~※~~~ 十天后,阿尔斯澜亲自来到皇家别院,接回了苏离兮母子。据说天熙朝的御医们很有本事,商议研究出了治疗瘟疫的药方,瘟疫已经得到了基本的控制,普通民众得到免费的药物治疗,身体都逐渐恢复了好转儿。 回家的一路上,小督督都很兴奋,他跑前跑后,采花追蝶,窜上窜下,吵吵闹闹,并多次纠缠着阿尔斯澜学骑马。父子二人同骑一匹马,一会围着苏离兮的马车转圈儿,一会快马扬鞭,一会高声吆喝,玩得不亦乐乎。 “娘亲儿,娘亲儿,你看我骑马……”小督督坐在马背上,向苏离兮叫喊着:“你看我骑的好不好?” 阿尔斯澜一双抓住马缰,一手搂抱着孩子,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道:“梨梨,要不要一起骑马?” 苏离兮微笑着摇摇头,向丈夫和儿子招招手,脸颊上的笑容美丽而伤感…… 她坐在车厢内,透过车窗仰望天空,四下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他们父子二人在山路上策马奔驰,高高扬起手中的马鞭,神采奕奕,笑声回荡,好一幕其乐融融的温暖情景!她的内心充满了惆怅和挣扎,她怎能辜负这一对真心爱她的父子?怎能抛弃他们父子不顾? 可是,不知道她的辉儿变成什么模样了?算起来,孩子应该九岁多了,岂不是一个翩翩的美少年郎?由于这些年刻意回避,刻意忘记,记忆中孩子的五官模样都已经变的模糊一片了,越是努力回忆,越是想不起他的样子。她身为娘亲儿,这么多年没有照顾过孩子,真心对不起他!她可以对杨熠不理不睬,可是对辉儿呢?以前不知道便也罢了,现在明明知晓他好好活着,却仍然狠下心肠不见孩子。这世上,再没有像她这般狠心无情的母亲了! 金嬷嬷倒是感觉到不对劲?自从那一日在白兰苑遇到几名天熙御医,回来之后苏王妃的情绪明显不对头儿?可王妃整日里闭门不出,从不同外人接触,话语很少,日常照旧,也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她身为奴婢,自不能主动询问主子的心事。 苏离兮和督督再次回到了斯澜领地。 斯澜宫殿中,苏离兮洗去了一身的尘埃,换上在家时的舒适衣裳,坐在梳妆镜前缓缓地梳理着秀发,镜子映出一张温婉柔美的面孔,眼眸中却隐藏着深深的忧色。 这一路上,她没有什么机会和阿尔斯澜交谈,督督整日缠着父王玩耍,她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讲那些心烦事。在与阿尔斯澜的几句言谈中,她得知他果然没有收到自己的求助书信,那一份信件路上就莫名消失了。 人人都道庆乐帝的圣驾还在路上,其实他早就悄悄跟着御医们一起到了。 有几次话到嘴边儿,她又重新咽了回去。说些什么好呢,告诉他自己与杨熠私自见面的事情?还是质问他为什么隐瞒辉儿的事情?不过是徒增彼此的烦恼罢了。最初的时候没有问,越到后面就越是难以启齿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矛盾 想着、想着,她手中的梳子竟不知不觉在梳妆台桌面上划下了一道儿痕路。 金嬷嬷微微皱眉,低声言道:“王妃,让奴婢帮您梳头吧?” 苏离兮回过神来,继续梳理着发梢:“王爷呢?” 金嬷嬷回答道:“王爷一回来就去巡视各处地方,探望安抚那些受到瘟疫荼毒的百姓了。说起来,咱们王爷可真是爱民如子的好领主!” 苏离兮点点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管家罗什隔着珠帘回禀道:“王妃娘娘,王爷巡视各处领地,两日后才能回来。现在有一些紧急的事务,老奴不敢擅自主张,还请王妃定夺。” 金嬷嬷笑着问道:“罗什管家只管讲,王妃都听着呢!茶” 罗什言道:“是雅公主和亲的事情。王爷身为雅公主的王叔,斯澜领地定然要为公主添嫁妆。这是老奴按照惯例拟定的嫁妆单子,还请王妃过目。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老奴再重新置办。” 苏离兮心头一颤,两国和亲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金嬷嬷诧异道:“怎么?雅公主已经同意和亲了吗?”在皇家别院的时候,雅公主不是吵着要嫁给什么苏御医吗? 罗什管家笑道:“前几日,天熙庆乐帝的圣驾已经达到了京城,皇上和皇后娘娘在皇宫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迎接,雅公主盛装出来相见,一眼而便相中了庆乐帝,公主喜不自禁,欣然同意前去和亲。呵呵,这下子可皆大欢喜了,避免了一场纷争。消息已经传到了各个领地,领主们都在准备为公主添妆呢!” 苏离兮一愣神,手中的梳子落在了地上。阿雅见到杨熠定是满心的欢喜,也不管是做小妾的身份了,也不在意他的年龄大了。原来苏御医就是庆乐帝,她可算是得偿心愿了!可惜,她年纪太小不懂这里面的浑水太深,只要一涉及进去,这辈子就耽搁了。 金巧儿弯腰,将梳子捡起来。 苏离兮满脸的阴郁之色,现在西兹国人人欢喜这件事情和平解决,她一个小小的斯澜王妃,自然是没有资格和能力去阻止什么,她怎敢破坏两国联姻?阿雅算是完了! “哦。”金嬷嬷恍然:“这样也好,将陪嫁单子送进来吧!” 金巧儿走了出去,接过罗什管家送来的单子,再掀开珠帘进来,恭恭敬敬的递给苏离兮。 苏离兮接过来看了一会,无非是斯澜领地上的一些珍贵特产,各色珠宝,黄金多少两,牛马多少匹,婢女奴才多少人等等。 金嬷嬷站在一旁看着,暗暗吞舌头儿,单单一个斯澜领地就送这么多的陪嫁,再加上西兹皇和皇后娘娘的陪送,以及各个领地主的奉送,这阿雅公主可富得流油了,只怕几辈子都花销不完。寻常富户家的女儿出嫁,怕婆家看不起新娘子,父母都会尽力陪送嫁妆,叫女儿一辈子吃穿不尽,不用依靠婆家过活。何况是尊贵的公主和亲。听说,还有边界的几座城池都当做嫁妆一起划拨,这些都是一个国家的体面,西兹公主出嫁事关国体,谁都不敢怠慢。 苏离兮将嫁妆单子放下,心中很是伤感,她实在为阿雅的前途担忧:“我这个做小婶婶的长辈,向来又与公主交好,岂能没有自己的表示?金嬷嬷,去将我的紫檀木百花卉首饰箱子拿过来吧!” 金嬷嬷一愣,那个首饰箱子可算是王妃最贵重的首饰了。还是苏王妃刚刚嫁给斯澜王爷的时候添置了,平日里都舍不得佩戴,这些年来统共也没有用过两、三次,这就要舍出去了吗? 苏离兮见到她们几个犹豫,言道:“去吧,把箱子抱过去。” 金嬷嬷不敢再迟疑了,命令两个小婢女去内殿抬箱子。 不多时,几个婢女抬着箱子而来,放在苏离兮的面前:“王妃请阅看。” 金嬷嬷上前,将紫檀木百花卉首饰箱子一层层打开,回众人不由眼前一亮,仿佛整个屋子都闪耀起来。 箱子分作上下三层,第一层上面整齐摆放着一套流光溢彩的赤金点翠镶红宝石的头面。凤钗、簪子、项链、步摇、手镯、耳铛等一应俱全。赤金孔雀花型作了底托,其上镶嵌了一颗颗滚圆明润的珍珠、冰透滴水的绿翠,鲜艳夺目的红宝,当真是灼灼刺眼,华贵美丽。 揭开第二层是一套牡丹花绞金镶碧玺的首饰,同样是从头到脚,从左到右,琳琅满目,一样不缺。 第三层放着许多未曾镶嵌的各色宝石,陈列在紫色绒面上,流光溢彩,价值连城。将来公主若是想自己制作上面款式的首饰,尽可以来这里挑选,将各色宝石都镶嵌上去。 众人婢女的眼睛都直直看傻了,寻常女子一辈子都无法拥着这般贵重的首饰,很不能天天搂着这首饰箱子睡觉呢!这苏王妃也忒大方了些,想都不想就要拿出去送人? 金嬷嬷忍不住言道:“王妃,这几套首饰头面儿,都是斯澜王爷亲自为您定制的,何不留着将来使用。您再选其它首饰也是一样的,陪嫁不在贵重,只要您的心意到了便罢!” 苏离兮平静如水地言道:“雅公主到了天熙后宫,不知要面临多少盛典和仪式,不能叫旁的嫔妃看不起了。多一些西兹首饰傍身也是体面。我整日里甚少出门,更不会参加什么宴会,白白叫这些首饰蒙尘了,不如送给公主陪嫁。” 她心中对雅公主甚是内疚,明明知晓前方是一个大火坑,却不能施援手拉她一把儿。雅公主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只怕旁人说多么都是无用的! 苏离兮言道:“送过去,罗什管家还在外边等着呢!” “是!”金嬷嬷无奈,重新合上了首饰箱子,命几个人抬了出去! ~~~※~~~※~~~※~~~※~~~※~~~ 半夜里,夜风轻抚,黯淡一片…… 苏离兮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一时思念辉儿心痛不已,一时感念阿尔斯澜的恩情无法舍去,一时害怕杨熠做出什么可怕举动来追悔莫及。她整个人处于极端的思想矛盾中头痛欲裂,难以抉择。 她不知何时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秋水居中人声鼎沸,孩子啼哭,人人面目可憎。她被慕容君梧灌了毒酒,身子沉沉浮浮,脑袋晕晕沉沉,痛苦挣扎口不能言,辛辣苦涩的毒酒源源不断灌进她的口鼻之中,喘息艰难无比。 不知名的黑暗空间里,她彷徨无措中,一幅、一幅、又一幅的《梨花落》舞谱,被斑斑阴影遮挡,在她的眼前飘过。画中的女子微笑着向她招手,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集齐二十四张《梨花落》舞谱,同时焚烧成灰,便可回转!她不自由主的伸手,想要抓住那些画像,然,她扑上前去,全部都抓了空儿,一个个美丽动人的舞谱淹没在灰蒙蒙的雾气中,越飘越远。 她心中大急,一心只想着要穿越回去,等等我、等等我,脚下一个踩空,身子沉向了黑暗的深渊。 正在她心神恍惚间,忽然感觉一双大手将她捞了出来,朦胧中一张熟悉而模糊的脸压在她的身上,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竟然发现是一匹浑身漆黑的恶狼,狼眸中冒着绿幽幽的光束,露出尖利可怕的獠牙,正要扑向她的喉咙撕咬…… “啊……”苏离兮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四周寂静的可怕,唯有听到自己的喘气声响,苏离兮顿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她转头,便又看到了杨熠。 他站在黑暗中,一身黑金绣纹立箭袖袍,戴着累丝嵌东珠束簪,俊美妖异的面庞上凝着些许冷色,透漏着长期尊位者养成的孤傲气度。一双漆黑深邃的桃花眼,似那潭水般泛着粼粼亮光,剑眉斜飞入鬓,高挺的鼻梁,无情的薄唇,弧线优美而刚毅冷酷的下巴。 苏离兮暗恨,这世上彷如没有能挡住他的地方,他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幸好阿尔斯澜去巡视领地各处了,否则两人撞上了后果不堪设想。想来,其他守夜的的婢女们又被迷昏了,听不到寝殿内的任何动静。 不行,她必须狠下心肠来,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两个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会儿,空气凝滞不动,似乎都在猜测着对方的心事…… 她柳眉微颦,如水黑眸中因烦躁而染上了一抹波光氤氲,似深掩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幽深眸色中沉淀着的浓郁,声音低低沉沉的言道:“离兮,朕又等了你半个月。” 第四百三十九章 我意已决 苏离兮冷冷的言道:“没人叫你等!你冷不丁的半夜里出现,简直、简直是无耻。” 她是斯澜王妃,是斯澜兄长的妻子。上一次,他偷偷掳走她的行为令人气愤,她还来不及算账了,这家伙儿就又跑来了。 杨熠幽黑眸子中若落了星辰一般,却是扬唇笑了起来,他温柔地语道:“好动听的声音!好多年了,不曾有人敢这般当面辱骂于朕了,如今听起来,竟是如此的舒心亲切。” 他绝非讥讽之意,而是真心欢喜她的随意,她还是那个丑丫头,从来不忌惮他权势的丑丫头,这世上敢大声呵斥辱骂他的人,唯有苏离兮! 苏离兮恨得咬唇,冷笑起来:“你前来西兹国是为了迎娶雅公主,但凡你还有一些羞耻之心,就不敢半夜里闯入女子的闺房。” 他的笑意波动宛若一汪深潭,似能迷惑了人心,只引得人不断沉沦浸没:“怎么?你可是不高兴了。其实你心里都明白,朕是为了你而来,那什么雅公主,都是西兹国的一厢情愿。你若是不高兴,朕就不要她了。茶” 苏离兮移开双眼,不敢多看他清冽深邃的幽眸,她矛盾的言道:“你是否娶她?是两个国家的事情,我并不想参与。雅公主对你一见钟情,希望你好好对待别人的真心!” 她既然已经决定留着西兹国,暗暗希望他亦是能斩断情缘,潇洒离去,开始新的生活。 窗外,有细细的微风吹拂而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外间长廊上有橘色的宫灯摇曳,透过窗上的薄纱,撒下幽幽的光束。 “真心?呵呵,朕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对待?……”杨熠自嘲一笑,目光变得几分悠远:“朕来之前,天熙宫离兮苑中的几百棵梨花树都绽放了,漫天都是白色的花瓣飞舞。今年的花季,梨花开得甚美。” 苏离兮的目光不由停在他两鬓的白发上,他才三十岁的年龄,竟然已经生了华发?这些年,可见他过得相当辛苦。当年,是她先偷盗了令牌,背叛了他的爱。说起来,她也是有很多的过错。 她急忙低垂下眼帘……曾经,迎着清晨的朝阳,他站在树下吹箫,萧声悠扬飘荡,她在梨花丛中翩翩起舞。 她低沉地言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感兴趣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梨花了。” “你不喜欢了……”他的心里塞满了酸涩,低哑的语道:“可是,小九却越来越喜欢了。” 他惆怅地言道:“朕不但爱上了梨花,还交了一位好友。有时候,朕闲暇之时,会去三生湖探望小黑风。它救过朕的命,现在亦是朕的朋友了。虽然它不会说话,朕却知晓它心里也念着你。难道,你不想见它吗?” “黑风……”苏离兮默默地念叨着,黑风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怎能不思念? 杨熠深深地言道:“一个人过去生活中的痕迹,岂能完全抹掉?即使你不喜欢了,也无法改变过去的事实。我们刻骨铭心的相爱过,岂能了无痕迹?” “朕都详查清楚了,你对阿尔斯澜呼唤兄长,你对他只是感激之情,绝非男女之爱。若非如此,你为何不呼喊他夫君?因为你根本叫不出口!离兮,我们相爱多年,彼此的习性深入骨髓。朕太了解你了,甚至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 苏离兮冷冰冰的言道:“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无需你来过问?” “朕有后宫无数,这辈子却只爱你一个女人,朕知道你心里亦是只爱朕一个男人。就算你嫁过旁人十次,苏离兮爱的人也唯有小九。” “你胡说!”她厉声言道。 杨熠淡然一笑:“有一句话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朕曾经痛恨阿尔斯澜,可后来仔细想一想,朕却对他万分感激。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朕就要永远失去你了。” “你想报答阿尔斯澜的救命之恩,有很多方法,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嫁给他?你跟着小九回天熙,朕会好好的补偿他。朕有生之年,决计不会干预西兹国半分儿,朕可以将西兹国原先的城池都还给他们……” “你别说了……”苏离兮迅速定了定心神,压住内心的悲哀:“杨熠,我不想和你啰嗦下去了。我们之所有走到今天,都是命运的安排。既然事实已经如此了,不如两两相忘!这些天,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我、我不能随你回去。” 她实在是狠不下心肠来抛弃阿尔斯澜父子,这些年来幸福温暖的家庭生活,早就渗透了她的骨髓。对于天熙宫,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感。虽然,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对小九的爱,可前方似乎有龙潭虎穴在等着她?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她,还是选择留下! 杨熠失神一瞬,脸色变得阴霾,他使劲呼吸了几下,唇角又挑起了一抹柔软的弧度:“离兮,先别急着下决定,朕还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 她调整好了心境,清澈的明眸秋水无波,沉静若一汪古井:“无论你带来什么,我都不会稀罕。” 杨熠向她走了过来,轻轻坐在床榻前,苏离兮警惕地向后缩着身子,极其戒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幅画像,缓缓地展开了:“朕知道你一定想知道辉儿现在的模样,朕连夜绘制出了一幅图像。”他原本想唤起她过往的爱,不想利用儿子的亲情,现在看来,不得不拿出来了! 苏离兮心头一跳,整个人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她迫不及待地抬眸看去…… 画像中,一个翩翩少年手执长剑,于三生湖畔舞剑,那眉毛,那眼眸,那鼻子都是英俊无比。他小小的年龄便贵气逼人,气度超凡,端然就是一个小杨熠的模样。而少年的神态中略显温润,似有苏离兮的影子。 苏离兮的眼眸湿润起来,不知不觉中流下了泪水:“辉儿,真的是辉儿!”一瞬间,她记忆中辉儿的模样都变得清晰了,没错,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儿子,距离她这般遥远,却又是这般的亲近。 她恨不能将辉儿搂入怀中,颤抖的手指轻抚过画像:“辉儿,他过的好不好?” “辉儿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喜欢诗歌和音律,能文能武,他是朕的骄傲。朕闲暇之时,会陪着他一起练剑。他现在逐渐大了,知晓自己的亲生母亲并不是郦飞烟。若是他知道你还活着,心里该是多么高兴?离兮,你忍心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苏离兮猛地转过头去儿,用丝帕擦拭去泪痕,她大口的喘息着,身心备受煎熬。 杨熠盯着她的背影,缓缓地将画像重新卷起来:“你可以恨朕一辈子,可以不原谅朕。可是,你不能抛弃辉儿,孩子总是无辜的。离兮,跟着朕回家吧!” 擦掉了眼泪,又重新溢了出来。她忍不住流泪满面,低头无声无息的哭起来。 杨熠没有催促她,而是默默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苏离兮缓缓地抬起了头,神态变得坚定起来:“我不能回去,就让辉儿恨我这个娘亲吧!将来,等他长大了,若是想来看看我,便过来看看。若是他不能原谅我,我也不会有半点抱怨。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你……”杨熠的眸中阴狠之色翻涌一瞬,他迅速垂下眸子,眼底一缕暗光飞闪而过:“苏离兮,你可想清楚了?希望,你不要后悔?” 他已经用尽了方法,依旧不能换回她的心意…… 苏离兮闭上眼眸,狠心言道:“杨熠,我意已决,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 一个月后,西兹国的雅公主远嫁天熙朝,庆乐帝册封其为雅妃。西兹朝中大臣们松了一口气,两国联姻等事宜总算是完美达成了。在今后的一段时期内,天熙朝与西兹国的邦交友谊定可顺顺利利! 送亲的队伍、嫁妆、婢女、仆从,马车浩浩荡荡,排出了十几里路长。一匹匹高头大马、骆驼,牛羊头上扎着鲜艳的红绸花朵,车厢上堆积着一抬抬红木大箱子,奇珍异宝,珍玩古籍,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数不胜数,令人瞠目结舌,感慨万分。 送亲车队的前后,都有几十名身穿吉祥服饰的鼓乐手,吹奏着乐器,击打着羯鼓,热热闹闹,风风光光。一路之上百姓们争相围观,熙熙攘攘,无比啧啧称叹,竟将道路都给堵满了。 第四百四十章 皇后的旨意 阿尔斯澜身为公主的王叔,自然要到京城参加送亲仪式。并且由他带领西兹兵将,一直将公主的鸾驾送到两国交界地段。而苏离兮照旧借口身体不适,在斯澜王宫中回避不出。为此小督督还曾哭闹过,他舍不得雅姐姐出嫁,想去送送阿雅公主。可苏王妃不肯去京城参加,小督督就连再见堂姐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悦。 斯澜王宫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喜庆的装饰不比过年差。门廊上悬挂着红色的大灯笼,公主和亲的热闹尚且没有消散过去。 苏离兮坐在美人榻上看着一本西域各国舞谱,她闲闲地翻着了几页,便呆呆的停止在其中的一页上,一动不动了。此刻,她心中郁结不已,生很多苦涩和惶恐来。 自打那一夜,杨熠绝望中带着气愤而去,苏离兮的心便没有安定过,总是感觉七上八下的,担心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虽然愧疚于辉儿,还有她内心深处对小九的爱,可到了她这个年纪,不敢再相信什么爱情了。良知和理智告诉她,苏离兮要做斯澜兄长的好妻子,做督督的好母亲。 这种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而不断增长,直到现在公主出嫁。 算算日子,雅公主该是出了西兹国境,快要到达天熙京城了。按照规矩,那庆乐帝早早便离开了!苏离兮不知是喜是悲?但愿从此以后归于太平了。 苏离兮放下那一本舞谱书,低头看到自己的腰间系着一个小荷包,青色的锦缎反射出华美流动的光芒来,上面并排绣着两座高低错落的宫殿,一座是斯澜王爷的宫殿,一座是斯澜王妃的宫殿。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这个荷包是苏幕遮节日那一天,她与斯澜兄长在集市上购买的,象征着他们温暖的家。 苏离兮的手轻抚过荷包,但愿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秋天快要来了,她亲手推开了两扇窗子,窗外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的心情莫名舒爽了一些。 一场秋雨打落宫墙内樱红无数,带走了夏日的燥热气息。 昨天,斯澜兄长派遣人送来家书,他已经完成了送亲的任务,将返回西兹京城向皇帝复命。然后,他会回到斯澜领地。这件事情过去以后,他身上的任务轻松了很多,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留着斯澜王宫内陪伴老婆和儿子搀。 信中还说,他计划带着苏离兮和督督出门远游。他们可以妆扮成西兹国珠宝商人,跟着长长的商队一起去周游各国,就像他当年行商走遍天下一般。督督已经五岁了,他想带着孩子多见识一些新鲜事物,同时和苏离兮游便天下的大川名山。 初步计划,他们先去海靖国,那里盛产深海珍珠和各类海鲜。还可以让苏离兮和督督看看大海的模样,他们一家人可以在海边捡贝壳,抓螃蟹。苏离兮心中轻笑,其实,前世的苏梨是在海边长大的女子,怎么会没有见过大海?不过,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她就再也没有见到美丽的大海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望无际的海水,碧蓝如洗,海风轻抚,海鸥展翅,心中不由欢喜起来。计算一下时间,再过个十几天,斯澜兄长就该回来了。 ~~~※~~~※~~~※~~~※~~~※~~~ 清晨,苏离兮在花房中修剪花草,她观察着几盆长势不错的盆景,手中拿着一把银剪,不时剪掉多余碍事的枝叶,不时退后两步欣赏一番…… 暖暖的阳光照射透进,一缕明媚的光束打在她的身上,显得温馨而美好。她穿着件蓝色挑线裙子,发髻挽成了简单的单髻,只缠了一串淡紫色的碧玺珠花串。素净中难掩柔婉清雅的姿容。 督督小世子在另外一边的草地上抓蟋蟀,跳到这里,又蹦到那里,弄得一身泥巴! 过了一会儿,小督督跑过来,垫着脚尖儿好奇地看着苏离兮的动作:“娘亲儿,你在做什么?” “去掉多余的枝叶,让这盆景更加漂亮些!” “娘亲儿,我也要小剪刀,我也会剪叶子。” 苏离兮笑道:“儿子,这修剪花草可不是好玩的,小剪刀更是不能随便玩。一不小心儿就伤到你的小手了!” 若是将剪刀交给他,只怕这些盆景很快就会变成‘秃子’了! 小督督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言道:“父王说,我们都是男子汉,不怕流血受伤,我长大了还要练习刀枪,这一把小小的剪刀怕什么!” 婢女们看到他小大人一般的模样,都悄悄笑了起来。 苏离兮摇摇头:“好啊,好啊!等我们督督长大了就学习武功,可是,这样的小小剪刀都是女孩子家玩的,你这个男子汉也要玩吗?不怕人家笑话你!” “是女孩子家玩的?”小督督抓抓脑袋,困惑地言道:“那我就不玩了,我才不要女孩子家的小玩意。这里不好玩儿,我要去后院爬山。” 言罢,督督撒腿就向花房外边跑去…… “督督,慢一点!”苏离兮看着孩子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的性格有些急躁,说风便是雨的。她招呼几个婢女们赶紧跟上去:“看护好小世子,莫要摔倒、碰到了!” “是!”金巧儿等几个婢女急忙跟着出去了。 金嬷嬷走了进来,行礼道:“王妃!” 苏离兮抬眸,露出欣喜的笑容:“怎么了?是不是王爷回来了?” 如果路上的时间赶得紧些,斯澜兄长应当今日就回来。他一向喜欢名贵而雅致的盆景,她准备亲手修饰一盆,放在他的寝殿内以供欣赏。 金嬷嬷摇头道:“王爷尚且没有回来,不过,皇后娘娘的旨意到了!” 苏离兮愣神:“皇后娘娘的旨意?” 说来惭愧,她虽然来到西兹国快要七年了,却从来没有去京城觐见过莫亚皇后。皇后是她名义上的长嫂,二人有些书信来往,都是些客气问安之话。近年来,由于雅公主与苏离兮交好,皇后瞧在雅公主的情分上,对斯澜王妃的赏赐也多了些,逢年过节之时总有礼物送到,关系可算是融洽。 苏离兮不由奇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旨意?” 金嬷嬷言道:“皇宫中的太监们已经等在咱们门口了,皇后娘娘要召见您和斯澜小世子前去京城。” “要我和督督去京城?”这下子,苏离兮可感觉很是惊诧了,她问道:“王爷可曾知晓这件事情?” 金嬷嬷言道:“听宫里的太监们说,咱们王爷也被留在皇宫里了,只等着王妃您过去相聚了。” 苏离兮蹙眉:“这么说来,斯澜兄长并没有返回?唉……” 她将手中的小银剪子放下,白白忙活了几天,这盆景用不上了。可是,为什么要将他们一家三口都留在京城呢? 苏离兮迟疑地问道:“那些太监可曾说皇后娘娘为何召见我?” 金嬷嬷言道:“奴婢们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几番,又给那些传话的人塞了很多银两,才从他们嘴里掏出了一些消息。大概是皇后娘娘舍不得公主远嫁。雅公主出嫁之后,皇后娘娘深感寂寞,您一向与雅公主交好,所以召见王妃您前去说说话。” “并且,自从斯澜小世子出生之后,还从来不曾去京城觐见过皇上与皇后,说起来也有失礼仪。刚巧咱们王爷也在京城,便在那里等待王妃了。” 金嬷嬷继续说道:“为了安全起见,罗什管家已经看过旨意了,书信落款确是皇后娘娘的凤印无疑,,旁人不敢盗用!来接您去京城的人也是皇后娘娘身边最信任的太监和宫女。” 苏离兮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言道:“你去告诉那些公公,就说我的身体不适,不宜出远门。” 金嬷嬷言道:“这个借口已经用过多次了!这一次,皇后娘娘还派来了宫廷医师,说要为王妃亲自诊断身体,照顾王妃您一路前去京城。王妃,您想要继续装病推脱,怕是不能了。我们是躲不过去了。” 苏离兮陷入了沉思,看来莫亚皇后是铁了心肠让她进京。若是被宫廷医师诊断她装病,那就是欺骗皇上和皇后的罪过,阿尔斯澜也要承担责任。 她言道:“我们若是不去,便是公然违背皇后的旨意,犯下大不敬之罪。既然王爷也在京城等着我们,便只能去了,你们去收拾行装吧。” 她与莫亚皇后书信来往几年,对皇后的人品有一定的了解。皇后为人正直良善,堪称贤德女子的楷模。幸好,天熙朝的使臣团和庆乐帝早就离开了西兹京城。她到了那里之后,只管蒙着面纱小心行事,尽量不多与外人接触吧! “是!”金嬷嬷躬身退下:“觐见皇后娘娘非同小可,奴婢去将王妃的诰命朝服都准备好!” 两个时辰之后,苏王妃和小世子的车队出发了,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第四百四十一章 皇帝病重 赶了几天的路,傍晚时分苏离兮等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西兹京城。 斯澜王爷在西兹京城也有属于自己的府邸,虽然赶不上斯澜王宫华贵气派,也算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豪华宅院。皇帝对同胞幼弟斯澜王爷的信任和爱护,在西兹国人人皆知。苏离兮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路上的西兹风格建筑和繁华丝毫不比天熙京城逊色。 然,街道两旁的气氛有些古怪,店铺早早关上了大门,路上行人甚少,不时还有巡街的兵士们提着兵戈在路上走过,未免显得很是紧张和肃然。苏离兮感觉有些奇怪,以前听闻西兹京城非常富庶,街市上车水马龙,热闹熙攘,今日一见似乎很是不同?四下里太过冷清了。或是,天色快要黑了,人们都回家休息了,京城的治安十分严谨! 京城管家和奴婢们都站在王府门口迎接着王妃和小世子的到来。苏离兮坐着小软轿子进入府邸,大概走了两盏茶的功夫,穿过两个花苑,一个小树林子,才到了后院内宅。一众的丫鬟婆子们守在主院的大门口。 “给王妃和世子请安!”嬷嬷和女婢们纷纷跪倒,她们身在京城王府中,都是首次见到斯澜王妃。唯有万千个小心侍奉着,将平日里的自由散漫都收了起来。 一名西兹婢女高高挑起深青色绣高山青松的门帘,金嬷嬷搀扶着苏离兮走进房间,迎面是八扇沉香木四季花卉的屏风,绕过去直接便进了正堂。待苏离兮坐定之后,婢女们端上热茶和糕点,几个管事的嬷嬷前来问安行礼,向王妃汇报府内事宜搀。 小督督直听得不耐烦,大声吵着肚子饿了,金嬷嬷命人赶紧去摆上饭菜。 等用罢了晚膳,苏离兮赶路甚是倦怠,随意吩咐了几句便准备休息了。婢女和仆妇们行礼之后退下,金巧儿带着督督去内殿休息。 金嬷嬷在苏离兮的示意下前去打探一番,才知晓街道上为什么如此萧条?原来是西兹皇宫里出了一些事情,西兹皇穆拉帝漓生竟然卧床病了,京城的气氛就变的紧张了。斯澜王爷身为幼弟进宫侍疾,已经两日没有回王府了。 金嬷嬷郁闷地言道:“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人人都说皇上为了前段时间雅公主的婚事过于操劳,再加上天熙朝声势逼人,以至于龙体欠安,病倒在床。王妃,只怕咱们斯澜领地就要卷入这个漩涡中了。咱们王爷拥有大片的土地和财富,无法独善其身呀!” 她言下之意,便是‘夺嫡’的漩涡了!自古以来,只要老皇帝生病了,无论病情轻重便会涉及到帝位的传承。何况,穆拉帝漓六十岁有余了,这在古代帝王中算是高龄。 “留着宫里侍疾的不单单是咱们王爷,还有好几个领地的王爷和朝中有权势的大臣们。皇子、公主们更是要随时在宫中侍奉,不能随便出宫了。” 苏离兮轻蹙秀眉:“王爷没有派人从宫里传话吗?跟在他身边侍奉的人都是谁?” “管家说了,没有任何人出宫来传话。萨迪克等几个侍从一直跟随在王爷身边,还有我们的斯澜勇士也守住王宫的附近。王妃放心,他们之间都有暗号联系,旁人看不大懂。” 苏离兮心中稍安,斯澜兄长身边的勇士们各个忠心,善武,机敏,在斯澜领地上都是有名的武士! 金嬷嬷言道:“大概的情况就是这些。前些日子,我们身在斯澜领地消息不通,竟然不知皇上卧床生病了!雅公主刚刚出嫁一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来皇上对小女儿远嫁和亲心中不悦。” 苏离兮迟疑地言道:“我听闻皇上的身体一向康健,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居然还将若干个重臣们都留着皇宫中侍疾,未免太突然了一些。 金嬷嬷回答:“皇帝龙体不安,事关国体,自然不会大肆宣扬。” 苏离兮点点头:“怪不得王爷不能回斯澜领地,原来是朝着又出现了事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唉……希望皇上的身体能快些好转。皇后娘娘召见我们过去,其中的缘由只怕脱不了这些权力之争!” 苏离兮曾听阿尔斯澜透漏过,莫亚皇后所出的皇太子,与杨贵妃所出的六皇子,都是未来皇位的有力竞争者。西兹朝中的大臣们分成几大派,有人支持皇太子正统继位,有人支持六皇子能者居上,还有人静观其变,明哲保身,更有人虚与委蛇,两边讨好。总之,无论在什么国家什么朝代,皇位的继承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止的斗争。 金嬷嬷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咱们王爷是西兹国的重臣,皇上和皇后娘娘都非常倚重王爷,只怕皇后娘娘想要拉拢您。王妃您赶了几天的路,今夜就早点休息吧。指不定皇后娘娘很快就会宣召您进宫了,到那时自然可以见到咱们王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由咱们王爷做主呢!” 苏离兮躺在床榻上,一夜难眠!斯澜兄长向来与莫亚皇后亲近,自然是支持皇太子的。出生于皇族无可奈何,前途莫测,既然从小就享受皇族血统带来的尊荣和富贵,难免也要承担普通人见不得的责任和危险! 不过,她一个不涉政事的内宅妇人,只管一切听从斯澜兄长的安排了!无论将来是谁继承皇位,她都希望远远离开权力的纷争,一家人团团圆圆、安稳度日! 次日一早,果不其然,皇宫中宣召斯澜王妃进宫的旨意便来了! 金嬷嬷等人侍奉着苏离兮穿上进宫朝见的礼服,她整个人妆扮的端庄典雅,从里衣、中衣,中裙、外裙到外裳和披肩,层层叠叠的衣裳加在身上,还有繁重华贵的珠翠佩戴在头上。霞红暗金丝遍绣缠枝莲花的西兹云锦长裙着,立领处用一圈白貂毛衬托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肩头披着熠熠华丽的紫色绣银云肩。下配着一条云雾烟罗点翠纱裙,垂云福祥的绣纹。腰封上垂着一圈晶莹剔透的五彩宝石珠,珠线随着莲步轻移,珠串摇曳。 王府门前等候着一辆马车,华盖宝顶,尽显富贵。 苏离兮一身盛装,心思沉沉地上了马车,一路向着皇宫而去。到了宫门口之前,斯澜王府的马车就不能往里走了,王妃的身边也只能带一名婢女进宫。苏离兮扶着金巧儿的手下了马车,跟着带路的宫女乘坐上皇宫内专用橙布青顶的小轿子。 西兹皇宫的建筑不同凡响,巍峨殿脊,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是西兹国特有的威仪壮观气派!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到了皇后娘娘居住的宫殿。几名宫女引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 以前,苏离兮曾听雅公主讲过皇后娘娘的霞仪宫,金碧辉煌中不乏雅致美丽,殿阁间修建着小桥流水,亭台水榭,栽种着很多珍奇草木。现在看来果不其然,用人间仙境来形容也不过分。 金巧儿也是第一次进宫,她跟随在苏离兮的身后,直看得暗暗吞舌,眼睛不够用了。她原本以为斯澜王宫已是世上最华贵美丽的地方,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 一名宫女言道:“斯澜王妃请在此稍微等候,娘娘就要过来了!” 苏离兮点头:“好!” 另一名女官走过来,对着苏离兮行礼后言道:“斯澜王妃有礼,您在皇宫中觐见娘娘,就不能够佩戴面纱了。这里没有什么男子,还请您将面纱取掉,让奴婢先为您保存好,等您离开之时,再奉还给您!” 苏离兮知晓宫规严格,只得抬手取掉面纱,交给身边的金巧儿,对女官言道:“不敢有劳姑姑,我的女婢可以保存面纱。” 那女官悄悄观察斯澜王妃的举止,只见她从容优雅,端方自然,气质清丽婉然,使人感觉到贵气天成,不由心中暗暗惋惜。可惜呀可惜,这样优雅美丽的女子,落在这个陷阱里,竟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大概又等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只听一声高呵:“斯澜王妃觐见娘娘……” 听到女官的禀告,苏离兮知晓该是皇后娘娘到了!她站在正殿的空地上,对着首座的方向,按照西兹礼仪行礼。 四周静悄悄的,她感受到自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各异视线,大概宫中的女子们,对她这个从来都没有露面的斯澜王妃很是好奇吧! 只听上方传来走路、坐下的声音,接着一个女子动听悦耳的声音传来:“斯澜王妃请起吧,来人,给王妃赐座!” 苏离兮听着声音有几分耳熟,一时心神恍惚,仿佛这声音藏在她的记忆深处? 她心头一跳,禁不住向上座看去。 这一看,只惊得她目瞪口呆…… 第四百四十二章 西兹宫变 莫亚皇后?苏离兮虽然没有见过莫亚皇后的容颜,却认识上面的那名女子! 那上座的尊贵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莫亚皇后,而是当年的天熙朝昌泰公主杨湄兰,如今的西兹国杨贵妃,六皇子生母! 杨湄兰一身隆重而华贵的正红色镶金丝团花西兹服饰,发髻上是整套的红宝石珊瑚赤金凤尾大朝冠,脖颈上佩戴嫣红碧玺珠链,手腕上戴着绞金丝红珊瑚镯子,就连一双精致绣花鞋的周圈点缀着盈亮南红珠子镶花。她浓妆艳抹,容光满面,光彩照人。远远看上去,简直比皇后娘娘还要尊贵。她一个妃妾的身份,竟然敢当众穿上正红色的朝礼服?这可不是要反了吗? 顿时,苏离兮的浑身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来,没错,是杨湄兰。很多年没有见到了,昌泰公主的容颜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显得更加雍容华贵了。这些年她保养得当,风韵娇美,举手投足间透漏着皇族的典雅! 她们二人积怨甚深,苏离兮多年不肯进京,大半儿就是为了回避她。不想,今天还是落进她的阴谋中去。 杨贵妃的目光落在苏离兮的脸上,先是一愣神,而后端庄美丽的脸颊突变,亦是变得万分惊愕:“赫赫、赫赫,斯澜王妃苏梨?就是你?真是个意外之喜……搀” “本宫原本想将斯澜王妃控制在手中,不想竟然找到了自己的仇敌?你就是斯澜王妃,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苏离兮,你注定要落在本宫的手心里。” 苏离兮心中难受憋闷的厉害! 杨贵妃干笑了两声,神态一沉,声调变得阴冷几分:“想不到,真是万万想不到呀。西兹国深入简出的斯澜王妃,从来都不肯到京城居住的斯澜王妃,竟然是本宫旧年的故人?苏离兮,多年不见了,你藏的好深呀!” “哎呀,你们干什么?”此刻,站在苏离兮身后的金巧儿被人捂住了嘴巴,捆绑拖了下去! 她使劲蹬着双腿,呜呜叫唤着:“王妃、呜呜……” 苏离兮回头看了几眼,按捺中心中的惊慌,迅速镇定下来:“皇后娘娘呢,你身为一个妃妾,怎么能坐在皇后娘娘的宝座上?这里是霞仪宫,皇后娘娘去哪里了?” 杨贵妃眼眸中闪过一抹冷锐的光,薄唇挑起嘲讽的笑意:“召见你进宫的就是本宫,你问的可是莫亚那个老妖婆?呵呵、呵呵,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根本无暇顾及你这个所谓的嫡亲妯娌。她连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保不住了,还在乎你的死活?” 苏离兮只觉入赘冰窟,她的脑子飞快转动着,杨贵妃胆敢冒用皇后娘娘的凤印,并利用皇后身边的人,千方百计将她骗进皇宫。大概莫亚皇后已经被她给控制起来了,这西兹宫中一定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怕西兹皇帝穆拉帝漓已经不再人世了?或者,皇帝人事不省了? 她脸色苍白,神情却极镇定:“你把皇后娘娘怎么了?” 杨湄兰阴阴的笑着:“那老妖婆在冷宫关着呢,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她与本宫斗了多年,本宫可不想让她痛快去死,留着她的一条命,本宫要慢慢地折磨她。等待本宫觉得无聊了,再让她一命呜呼!” 苏离兮不觉越想越是悲哀,天下凡是有后宫的地方,永远都无法摆脱权力斗争和层出不穷的阴谋。外表一团和气、和谐富庶的西兹国亦是不能例外!西兹皇宫落入杨贵妃之手,那阿尔斯澜呢?她的斯澜兄长怎么样了? 苏离兮的眼眸眯了起来,神情冷冽地盯着杨湄兰:“你、你竟然迫害皇后和皇太子?我是个无权无势之人,你要我进宫做什么?” 杨贵妃不可置否,高声的笑道:“苏离兮,本宫心里倒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你不是死了很多年吗?听闻九哥哥至今还对你念念不忘。而你,你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我们西兹国的斯澜王妃?看来这些年你过的很是滋润,瞧你那白嫩的脸蛋,当真一掐一把水的灵透。不枉本宫费尽心思将你弄进宫来。”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多想无益,苏离兮不卑不亢的言道:“你从我这里,什么也别想得到。” 杨贵妃懒洋洋的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一旁的宫女慌忙搀扶起她。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从容不迫的迈着步子,围绕着苏离兮缓缓走了一圈。 那一双毒辣的眼眸将苏离兮浑身盯个透亮:“好一个斯澜王妃。什么江南富商的嫡女,还敢冒充什么大家闺秀?本宫可知晓你的底细,你不过是一个出生歌舞坊间昌门的低溅舞伎,真不知道斯澜王爷为何会迎娶你?从本宫内心而言,恨不能立刻将你剥皮拆骨,挖心剁手,吞噬入腹……” 她咬牙切齿,恨意尽显,那神态当真叫人不寒而栗!苏离兮身子微微僵硬,尽量不去看她喷火的眼睛。 “当年,你不要脸的勾-引安表哥,拆散本宫的好姻缘,让本宫的美梦破灭,只得千里迢迢嫁到异国他乡,嫁给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东西。你可知,这些年来我一个妙龄少女,天天陪伴一个老头子睡觉有多么恶心?苏离兮,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是你挑拨离间,挑唆九哥哥厌弃本宫,将本宫远远的嫁出去。幸好,本宫懂得运筹帷幄,收买人心,才苦心经营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 苏离兮冷笑道:“西兹皇对你可不薄,他是你的夫君,是你儿子的父亲,皇上宠爱你、信任你多年,给你尊贵的地位和安定的生活,你竟然丧心病狂的谋害皇上?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良知?” “呵呵……”杨贵妃畅快地笑道:“你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些。无论是天熙,还是西兹,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皇族中没有夫君,没有父子,没有母女,没有兄妹,更没有什么亲情恩义。” 苏离兮正色言道:“对于你这种人来说,果真是没有什么情义。如今我落在你的手中,随便你处置吧!只是,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晚上可能安然入睡?你不怕报应吗?” “你这个溅人,到了此时,还敢嘴硬!”杨湄兰上前几步,扬起手臂就要朝着苏离兮的脸颊上打去,苏离兮直接闭上了眼眸! 正在此时,一个西兹太监匆匆忙忙进来,他神态慌张,低声叫道:“娘娘,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另一名宫女立刻走到杨贵妃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杨湄兰收回了手臂,眉头紧蹙,跟着他们走到殿外去! 苏离兮看她们几个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又出现了什么状况?她观察四周,大殿内外都是杨湄兰的人,单凭她一个人根本无法逃脱。 霞仪宫,大殿外…… 杨湄兰的双眸一沉,厉色言道:“什么?竟然逃走了一个斯澜人?” 那太监跪下:“贵妃娘娘恕罪,奴才等人手有限,又要控制那些大臣,皇子们,又要关押好皇后。剩下的兵力都把守在阿尔斯澜的身上,却不想让他的一个手下趁乱逃走了,那人就是西兹的勇士萨迪克!” 杨湄兰在原地徘徊几圈,气恼言道:“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派人去追,若是走漏了消息,让斯澜领地的那一群莽夫杀进来,本宫的麻烦就越来越大了!” “是、是!”那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 杨湄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思索了一会儿,不能再拖延下来了,时间越久变数越大。她重新走进了大殿! 杨湄兰看了苏离兮几眼,忽而婉转的笑道:“苏离兮,本宫现在给你指出一条活路,你若是肯劝说阿尔斯澜支持我皇儿登基,本宫愿意与你冰释前嫌。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斯澜王妃,和你的斯澜王爷双宿双飞,逍遥一生,永享富贵。如何?” 苏离兮的头脑蓦然一清,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西兹皇穆拉帝漓久久不肯废黜皇太子,再加上皇帝日渐年老,杨湄兰怕皇位落入莫亚皇后母子的手中,她和六皇子再没有机会了,便狠下心肠来孤注一掷! 她身为天熙和亲公主,又在西兹国刻意谋划多年,自然积累了一定的实力。西兹朝中的若干名大臣,为了各种各样的利益都站在她的身后。此次宫变,只怕从雅公主和亲之时就开始计划了。不知杨熠走时,给她提供了多少后备? 杨湄兰继续言道:“左右你已经是瓮中之鳖,本宫不怕将实话告诉你,重臣们都只道皇帝病着不能见人,其实那个老东西三天前就死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西兹宫变2 第四百四十三章 西兹宫变2 杨湄兰言道:“如今,西兹皇宫在本宫的控制中,早就封锁了宫门和消息!可恨穆拉帝漓那个老东西,临死之前也不肯改立我的皇儿为太子。本宫身为母亲,不得不为自己的孩子拼命一搏。” “阿尔斯澜是众位皇子们的亲皇叔,又是皇帝临终前托孤的重臣,如是他改口支持六皇子,说皇帝驾崩前留下遗命,立刻废黜皇太子和莫亚皇后,传位于六皇子继承大统,重臣们谁敢不服从皇帝的遗愿?我皇儿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了!” 苏离兮沉默不语,穆拉帝漓不会突然死掉,这里面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杨贵妃想要利用阿尔斯澜封住众人之口,想要阿尔斯澜做那乱臣贼子。斯澜兄长是决计不会答应的,所以也被她扣留在皇宫里。 然,西兹皇驾崩的事情捂不住几天了,一旦消息走漏,只怕会掀起滔天巨浪。杨湄兰现在是分秒必争,要尽快取得斯澜领地的支持,才将她弄到皇宫中来要挟斯澜王爷! 杨湄兰见苏离兮不说话,以为她动了心思,便讪讪一笑:“苏离兮,咱们还是有共同点的,你我都是来自天熙朝的汉女,又都生下西兹皇族血统的孩子。在西兹皇室,我们这些异族女人所生的孩子,无论表现的多么优秀,却从来都受不到重视,这对我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本宫血统高贵,乃是天熙杨氏皇族出身,当今庆乐帝是本宫的亲兄长。本宫的六皇子同样是一双紫瞳眸,结合了两个国家的皇室血脉,这世上还有哪个皇子能比得上我皇儿尊贵?为什么,他就不能继承西兹皇位?这是对我们天熙女的歧视,本宫决计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将来,若是本宫当了皇太后,我的皇儿登基称帝,本宫便保你的孩子继承斯澜领主,你若是聪明也该为自己的孩儿好好谋划谋划!” 杨贵妃越说越是兴奋,她的神态逐渐变得眉飞色舞,音调越来越高昂:“到了那时,本宫在西兹京城坐镇,你在斯澜领地纳福,你我二人可谓是西兹国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就算是比唐朝的则天大帝,也差不了多少了。本宫的九哥能成就一番大事,本宫也不甘示弱。只要我们二人联手,何愁大业不成……” “你不必再说了!”苏离兮打断了她的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连武则天都扯出来了,这女人的野心一点儿都不比杨熠逊色,真不愧是杨氏同根相连的兄妹,他们的血液中涌动着对权力的极度渴望,恨不能将天下万物都收入囊中。 苏离兮冷言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内宅女子,没有你那么大的心思和野心。我无权干涉西兹国的政事,更没有这个能力。” 杨湄兰眼珠一转,轻挑起眉梢,阴阴的言道:“西兹国谁人不知斯澜王爷爱妻如命?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费尽心思迎娶你这个早该死掉的‘宸贵妃’,不惜得罪天熙皇帝。甚至将你藏在王府内多年,就连穆拉帝漓和莫亚都隐瞒过去了。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只要你肯用心劝说,本宫决计不会亏待了你。” 苏离兮眼眸清澈,语调慷慨:“你错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就算是再爱妻子的男人,也不敢为了徇一家之私情,而罔顾天下的道义和正理!我夫君阿尔斯澜,乃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不会受到任何女子的摆布,包括我在内!” “苏离兮,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湄兰见多番劝说,仍然无用,不由心中恼怒:“什么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本宫就不信他有一副钢筋铁骨!” 杨贵妃厉色言道:“实话告诉你,两天前阿尔斯澜正要返回斯澜领地,本宫却派人在京城门口堵截住他,借口皇帝突发病重将他诱-骗进宫,并悄悄在他的茶水中下了毒药。你的好夫君已经中了本宫的剧毒,浑身武功尽失,同一个废人差不多了。这两日他受尽刑罚,却仍然死撑着不妥协,本宫就只能将你请进来了!” “什么?”苏离兮心头狂跳:“斯澜兄长已经中毒了?你还派人用刑罚?” 杨贵妃勾起嘴角,艳丽的容颜笑起来如同一条毒蛇:“那毒药服下之后,可有三天活命的时间。若是三天之内得不到解毒,便会浑身气血逆袭,七窍流血身亡。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半,还有不到五个时辰的时间。” 苏离兮愤怒地瞪着她,恨不能扑上去与其同归于尽! 杨贵妃优雅地抬手,轻轻弹一下自己的衣袖,假假的笑道:“解药在本宫的手里,只要阿尔斯澜答应在朝堂上出面,效忠本宫的六皇子,立刻就将解药给你们!” “苏离兮,你若是真心关爱你夫君的生命,珍惜你们未来的日子,就好好劝劝他吧!” 杨湄兰冷傲的言道“来人,去将斯澜王爷请过来,让他们夫妻好好说说话。” 苏离兮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她紧张地看着殿门外,不多时几个西兹兵将拖着一个男子走进大殿,‘嘭’的一声儿,重重摔在地上。 苏离兮定神看去,可不正是阿尔斯澜。这两日,他定是受了不少的折磨,他身上绛紫色的蟒袍破有痕迹,血迹斑斑,他面色蜡黄,唇色微白,严重缺乏血色。 苏离兮心疼难忍,刚想要冲过去,却被几人扯住了双臂,她高声喊道:“斯澜兄长,你怎么样了?” 阿尔斯澜狼狈的抬头,正迎上她深深忧虑的眼眸,他如遭电击般难以呼吸:“梨梨,你怎么能在这里?” 苏离兮微微张嘴,却无言以答! 他回头怒斥道:“杨湄兰,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将梨梨骗到这里来!” “哈哈、哈哈……”杨贵妃得意地笑道:“斯澜王爷,本宫待你不薄呀!怕你一个人去死太过寂寞,将你的爱妻一起送来,好叫你夫妻二人共赴黄泉!哈哈、哈哈!” 阿尔斯澜忍着浑身的伤痛,声色俱厉的骂道:“毒妇,西兹国最大的错误便是迎娶了你这个毒妇。我皇兄真是瞎了眼,娇宠你这么多年。你一个深宫妇人,不安分于后宫,竟敢谋夺皇位!皇兄突然病逝绝非偶然,就是被你这个溅妇毒害的,你这个该下地狱的溅人,谋杀亲夫!” 三天前,他听闻皇帝病重急忙进宫,却不想竟然见到了临终前的老皇帝?穆拉帝漓躺在龙榻上奄奄一息,尚且来不及说一句话,便不甘心的咽气身亡,死之前双目圆睁,怨气不消。西兹内廷被杨湄兰以及她的心腹们控制,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落入了一个后宫妇人的陷阱。 杨贵妃挑了挑眉,转身搀扶着宫女的手,优雅地坐下来。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交叠放在膝上,捻起了一条绢绣帕子在手中把玩儿着。 而后,她不紧不慢地言道:“你尽管骂吧,左右本宫不痛不痒的!斯澜王爷,事到如今,咱们明人不讲暗话。只要你肯向天下宣告皇帝的遗诏,证明皇上临终之前传为给六皇子。本宫便将解药给你,还放你一家人团聚。你照样是西兹国德高望重,富甲天下的好王爷。” “你做梦!”阿尔斯澜目光森冷迫人,呵斥道:“你这个野心勃勃的女子,早晚落不得好下场,上天定会收了你的性命!” 杨湄兰冷哼一声儿,不再理会他,她转头看向苏离兮:“怎么样,斯澜王妃,本宫让你们夫妻见面了,该是你说说话了。好好劝劝他,莫要再受苦受痛了!” 苏离兮万分担忧地言道:“兄长,你中毒了?” 阿尔斯澜苦笑道:“无妨,还能撑的住。我就算即刻死了,也不能做愧对良心的事。更不能让西兹国的百年基业落在这个毒妇的手中。只是,连累你一起受苦了。” 苏离兮的眼眸泪光闪动,坚强地笑道:“兄长,你不用顾及我。请你坚守皇室的正统和臣子的忠义,无论你做什么,梨梨都会跟随着你而去。” 做了几年夫妻,她了解阿尔斯澜的品行,他对西兹皇族忠心无二,她不愿因为自己而拖累他,逼迫他做那些愧对良心的事情。 “梨梨……”阿尔斯澜声音嘶哑,中毒和受大刑都没有使他妥协,现在却为了她的一句话而痛苦挣扎。 “阿尔斯澜,本宫已经劝了你两天两夜,你还是不肯合作?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 杨湄兰面色一变,阴霾地言道:“如今,你的娇妻和爱子都落入了本宫的手中,你却依旧不愿配合?那就不要怪本宫不客气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混乱的厮杀 杨湄兰一手指向苏离兮,气冲冲的言道:“阿尔斯澜,本宫叫你眼睁睁的看着苏离兮受尽折磨。来人,给本宫狠狠的教训这个宫舞伎!” “哼,就算她穿上了斯澜王妃华贵的朝服,也还是一个出生低溅的宫舞伎,永远改不了她的本质!当年她破坏本宫的好姻缘,今日又破坏本宫的皇儿继位,当真是死有余辜!” “是,贵妃娘娘您就瞧好吧!”上前几个宫女左右开弓,对着苏离兮的脸颊扇打起来:“啪、啪、啪……” 大殿中回想起清脆的巴掌声音,苏离兮的脸蛋顿时红肿起来,她紧紧地咬着牙齿不吭声儿悦! 阿尔斯澜瞠目欲裂,气血翻涌,就算他勇猛无比,现在也犹如一头困兽无计可施:“放开她,放开她!”自从苏离兮嫁给他,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和伤痛?他这个夫君真是太失败了! 杨湄兰莞尔一笑,轻轻地扬手:“停下来吧……” 几个宫女停止了扇打,快速地退到两旁。她们其中有几个人,都是跟着昌泰公主一起陪嫁过来的宫人,可算是苏离兮的旧识。如今看着她成为尊贵的斯澜王妃,而她们依旧为奴为婢,女子们心中的妒忌和怨恨不可控制。 杨湄兰问道:“怎么样?阿尔斯澜,你可是想通了?你们夫妻再好好的商量商量,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是先皇的骨肉,谁来继承皇位都可以。你以前在宫里遇到本宫的六皇子,不是也挺喜欢他的吗!只要你答应了,本宫可以向你们夫妻二人道歉。搀” 苏离兮气喘吁吁的歪倒在地上,身子愈发显得单薄纤弱。满头的首饰和妆容全都乱套了,几颗滚圆的珠宝滑落在身边,几缕发髻散落而下狼狈不堪。 “梨梨!”阿尔斯澜心神剧痛…… 苏离兮抬眸,嘴角儿渗出一些血迹,她朝着阿尔斯澜露出一个凄惨的微笑:“不要答应她,什么都不要答应她。兄长,自从你将苏梨救回西兹国,我已经白白多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心满意足了。我们夫妻共患难,同生死!” “梨梨、梨梨……”阿尔斯澜伤心地垂下了脑袋。 此刻,他的心早就乱了,充斥着复杂的矛盾斗争。他若是向杨湄兰妥协,他如何对得起传承一百多年的西兹皇族,如何对得起死不瞑目的兄长穆拉帝漓?然,若是他不肯低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苏离兮受折磨吗? “梨梨,我对不起你!”阿尔斯澜面容狰狞着,心痛欲裂。 “不要紧,真的不要紧,我一点儿都不痛!”她酸涩的笑着,嘴角流出更多的血迹。 “哎呦呦……”上座的杨贵妃轻轻地鼓起掌来,她残忍地笑道:“本宫看着好生感动呀!真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狗男女,苏离兮,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本宫皇兄的小妾。你不守妇道,狐媚安表哥,多次嫁人,你这个的溅婢就该活活打死!” “不给你们点儿颜色看看,你们就不知道本宫的厉害手段。来人,将这个冒充王妃的溅婢衣服剥-光了,用棍棒狠狠的打她,本宫看她还能撑上多久,看看她的好夫君阿尔斯澜心肠有多硬?” “是!”几个太监嬴荡的笑着上前,一步一步地逼近苏离兮:“斯澜王妃娘娘,让奴才们侍奉您宽衣吧!”这女子不愧是天熙宫舞伎出身,玲珑窈窕的身段我见犹怜,真不知道一会儿还有多美? 天空中压着黑沉沉的乌云,不见清明。宫檐上的一群黑鸟张开翅膀,扑棱棱向远处的天边飞去。 秋风肃杀横行,卷着殿外的枯叶乱飞,似乎一场暴风雨就要降临了。 苏离兮瘫坐在地上,双腿使劲瞪着地板,惊恐地向后倒退着。她的眼眸不由自主的看向不远处巨大红色梁柱,想着一咬牙便要撞上去寻死! 让她当着自己的夫君被太监们羞辱,还不如死了干净! 杨湄兰似乎看出了她的绝决,立刻一拍桌案,站起来叫喊道:“快快抓住她的手脚,哼哼,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苏离兮本宫告诉你,当年你拆散本宫和安表哥的好姻缘,就该想到早晚有这一条。现在,你的报应到了。” 她的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言道:“就算你死了,本宫也将你剥-光了悬挂在西兹的城楼门口,给来来往往的路人们欣赏。什么天熙朝的第一宫舞伎,呸,你就是一个妖狐猸子,是一个到处勾-引男子的溅种!” 杨湄兰轻轻的挑起唇来,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安表哥看到这苏溅人如此肮脏,该死摒弃厌恶她了。可惜,自从南郡安氏彻底失败之后,就再也无有安表哥的任何音信了。她多方打听,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也不知道他现在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等她掌握了西兹国的实权,一定要派人去各国寻找安表哥,然后将他接到西兹国中再续前缘,她的人生将会展开全新的面貌! 几个宫婢非常麻利,很快抓住苏离兮的双臂,太监们‘赫赫’干笑着,一步一步靠近她! “啊……”阿尔斯澜仰面长啸,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怒吼。 他绝望的怒吼,震得大殿内哗啦啦作响,惊得众人双腿颤栗。斯澜王爷是西兹国的勇士,力大无穷,难道那毒药失效了?想到这里,那些人不由倒退了几步! 由于杨湄兰距离太近又不加防备,她被那怒吼声震的双耳发痛,她不由向后缩着身体,面露惊慌,一手指着阿尔斯澜叫道:“反了、反了,快、快拿绳索将他捆绑结实了!” 正在此刻,忽听殿外传来几个太监尖叫的声音:“有刺客、有刺客闯宫了……”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抬头向殿外看去,只见高高的宫殿上正跳跃着若干名男子的身影,他们一上一下的灵活起跃着,各个身手敏捷,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几乎转瞬间便要冲了进来。 杨贵妃身子发抖,她最是怕死了,吓得大声叫喊:“来人呀、快来人呀,禁卫队,武士们在哪里,快快调遣皇宫禁卫队前来保护本宫。” 呼救声,跑步声,兵器撞击声…… “来人呀,保护贵妃娘娘,保护贵妃娘娘,快点来人呀……” 霞仪殿的内外顿时乱作了一团儿,随着宫婢们太监们的高声呼救,从各个殿门外冲进来很多禁卫兵将,他们手握长刀,将杨贵妃牢牢地包围了几圈,守护起来。 “保护贵妃,保护贵妃……” 随着宫檐上的‘刺客’们渐渐飞近,众人都看清楚了他们身上的服侍,可不正是斯澜领地勇士们的装扮,领头的那个男子是阿尔斯澜的贴身侍卫萨迪克。他们手提弯刀,一个个凶猛无比,高声呼喊着:“营救王爷,营救王爷!” 杨湄兰站在层层叠叠的保护圈中,神态稍微安定一些。 她看向那些外来者,一双眼眸不由发绿发光,伸出尖细而涂抹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头,指着刺客们颤抖地骂道:“反贼,都是反贼,竟然敢闯宫谋害本宫?快杀了他们,将他们统统杀光,将这些反贼碎尸万段!” 霎时间,寒刀出鞘,血流横飞,裂光碎风…… 萨迪克带着一百多名斯澜勇士闯进来了,他们担心王爷的安危胜过自己的生命,得到消息之后不敢有稍微的迟疑,立刻就展开了行动。这些斯澜武士们跟随阿尔斯澜多年,有着过命的情谊,男人们个个以一当十,锐不可挡。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混战,厮杀声一片,大殿内掀起如瀚海风暴般的争斗。 混乱中,勇猛的萨迪克率先杀出一条儿血路,几番厮杀之后砍倒一片禁卫兵士,他终于冲到了阿尔斯澜的身边,将软弱无力的王爷搀扶了起来:“王爷,我们快走!” 阿尔斯澜瞪红了眼眸:“梨梨,先去救梨梨,不要管我。”言罢,他推开萨迪克的双手,跌跌撞撞的朝着苏离兮的方向跑过去。 萨迪克顿足,心头焦急万分,暗叹都到了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了,王爷还是舍不得那个女人?他们顾不上劝说,只得紧紧地跟着阿尔斯澜的身后,一边用弯刀开路,一边朝着大殿角落处冲杀过去。 西兹皇宫内,越来越多的禁卫队武士向这边汇集而来,而斯澜勇士们的数量太少,不少人身负重伤,浑身冒血,仍然顶着伤痛在奋力拼杀。 杨湄兰见到自己的人逐渐占取了优势,慌张的神态恢复了正常,她不由冷笑起来,大声的命令道:“弓箭手、弓箭手!马上调集弓箭手来,将斯澜反贼们全部射杀,本宫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第四百四十五章 阿尔斯澜篡位谋反 萨迪克等人杀倒下一大片兵士,终于来到了苏离兮的身边,砍死了两个惊慌失措的太监,其它几个人连滚带爬的逃跑了。 阿尔斯澜一把儿将苏离兮搂着怀中:“梨梨、没事了、没事了,我立刻带着你离开!” 苏离兮惶惶地点点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霞仪大殿的形式越来越危险,皇宫武士聚集的越来越多,萨迪克眼看着自己的人纷纷倒下,还能战斗的斯澜勇士不过只剩下十几个了,时间不容他们再拖延悦。 萨迪克大声叫喊道:“撤退,快保护王爷和王妃撤退!” 斯澜勇士们将阿尔斯澜和苏离兮围着中间,一边打一边退后,向着霞仪大殿门外撤退。苏离兮将脑袋深深地埋在阿尔斯澜的肩膀上,不敢多看。 她的耳边是呼呼生风的刀剑声,不时有热乎乎的血浆落在她的身上,还有利刃撕破血肉、砍断骨头的声音,惨叫声,拼杀声,呼喊声,不断震动着她的心脏。 又有几个斯澜勇士倒在血泊中,只剩下七、八个人了。一个斯澜勇士高举利刃冲向禁卫兵,大声吼叫道:“我来断后,你们保护王爷快走!搀” 萨迪克依依不舍的看自己亲兄弟一眼儿,忍着痛点点头:“我们走!” 他们终于冲出了大殿,两个轻功卓越的勇士合力护住阿尔斯澜和苏离兮,向着高高的宫檐上飞去! 杨湄兰气急败坏,一把儿推开挡在她身前的武士:“废物,你们这群废物,这么多人还杀不了他们!” 她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和端庄,披头散发地冲出了大殿。她站在台阶上,面容狰狞可怖,指着半空中的人影,歇斯底里地叫道:“放箭,快快放箭,射死他们,给本宫射死他们,不要让苏离兮这个溅人跑了,一个都不许放跑……” “嗖嗖、嗖嗖、嗖嗖……”一支支利箭划破空气,箭雨急飞,冲向了宫檐。 “啊、啊……”利箭入骨,随着几声惨叫,两个斯澜勇士应声中箭,从高大的宫墙上摔了下来,直摔得血肉模糊! “哈哈、哈哈!”杨湄兰仰面大笑道:“射的好,快快射死阿尔斯澜和苏离兮,朝着他们两个射。谁若能除掉他们两人,本宫重重有赏!” “嗖嗖、嗖嗖、嗖嗖……”密集的飞箭冲上宫檐! 远处的天边,传来轰隆隆的打雷声响,“轰隆、轰隆……”,天空变得黑压压起来,酝酿已久的一场暴风雨终于来了。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周围变得灰暗起来,弓箭手的视线也模糊了。 借着这个机会,萨迪克带着剩下的三个人跑远了,他们的身影翻越几个起伏,逐渐消失在黑密的雨帘中…… 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地向一个稠浓的网,将整个西兹皇宫笼罩于朦胧的烟雨中! 雨水,混合着地上的血水四次流淌着,大片大片的红色弥散开来! 杨湄兰猛地转身,高高扬起手臂,狠狠的一个耳光扇打在禁卫队长身上:“废物,你们这些没有的东西,竟然让他们给跑了!”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 若不是这一场暴风雨掩盖,那些斯澜逆贼很难逃走! 杨湄兰紧握双拳,喘着粗气,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眸光阴冷,转身向大殿内走进去,一边毫无感情的命令道:“立刻查封斯澜王府,将小世子斯澜督督抓捕起来。另外,全城搜捕斯澜逆贼。胆敢窝藏包庇逆贼者,诛灭九族,绝不容情!” “是!”禁卫队长领命而去。 杨贵妃昂着高贵的脸,一步一步穿行过大殿,她踩着一具一具的尸体,眼皮儿都没有眨巴一下,那一双镶嵌各色珠宝的鞋履上,沾满了点点殷虹的血迹。 她一甩宽大的衣袍,傲慢地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幽深而复杂的目光扫过下面的人们,还有那些交叉躺卧的尸身上。 总管太监小心翼翼的上前,怯生生地问道:“贵妃娘娘,都是下面的人无能,放走了斯澜逆贼,若是让他们出去胡说八道,败坏贵妃娘娘的名声就麻烦了!您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杨湄兰深深地蹙眉,眉心儿拧在了一起,她闭目长叹,心头不断翻滚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儿,唯恐打扰了娘娘的思索,大殿内一片死寂。 过了好半晌,杨贵妃才缓缓地抬起了眼皮儿,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笑:“本宫快要吓死了!唉……传本宫的旨意吧,立刻召唤重臣,宣布皇帝驾崩的消息!” “啊?我们没有拿到皇帝的遗诏,这样做岂不是……” 杨湄兰缓缓站起身来,幽暗的眼眸看向远处,语调沉闷的言道:“今日午时,斯澜王爷趁皇上病重,率领一百多名斯澜死士闯宫,杀死病榻上的皇上,还有皇太子、皇后娘娘和众位皇子们。” “就连本宫,也差点儿死在他的刀下!这些私闯宫廷的斯澜勇士尸体,还有他们带来的武器,就是铁证!” 众人恍然大悟…… 总管太监极其敬佩的看着贵妃,讨好地言道:“老奴心里明白了。老奴立刻就去各宫处理了那些多余的皇长们,就用斯澜刺客留下的弯刀行事。再将斯澜逆贼的尸体分置在各宫。” 杨贵妃面露凄清,伤心地言道:“皇帝一向疼爱幼弟阿尔斯澜,却不想他丧心病狂,谋朝篡位,想要自立为皇。本宫早就瞧出了他的野心,险些遭到他的毒手,幸亏本宫和六皇子身边有九哥哥派来的天熙高手保护。全国通缉逆贼阿尔斯澜和苏离兮,本宫要他们无处容身,本宫要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报仇雪恨!” 说着、说着,她想到了皇帝的惨死,伤心地流下了眼泪,纤手捻起一方娟帕,轻轻拭着眼角儿:“可怜本宫年纪轻轻的,从此就要守寡了,呜呜,以后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可怎么过?少不得求娘家的人来做主了……” 总管太监劝慰着:“贵妃娘娘节哀呀,您伤心归伤心,可千万不能倒下了,六皇子还等着您主持大局呢。皇后和皇子们虽然都命丧黄泉了,可皇上还留有最后一个血脉,就是您的六皇子呀!” 杨贵妃闻言,用丝帕擦干了眼泪,重新振作起来:“是了、是了,你们说的极是,本宫不能倒下,本宫要将皇上留下的唯一血脉推上皇位,本宫要为皇上守住这个江山,决计不让皇位落在旁支皇族的身上!” 两旁的心腹们纷纷点头称是…… 杨贵妃言道:“立刻派人去天熙朝传书,告知本宫的亲哥哥庆乐帝,说我们西兹国遭遇不幸,发生皇叔阿尔斯澜篡位的内乱。本宫一介妇人不知所措,只能依赖娘家,还望九哥哥能派遣天熙二十万重兵压境,为本宫助威造势。” 心腹们露出了喜色,贵妃娘娘心思缜密,若是有庆乐帝的支持,西兹国的那些大臣们更要三思而行了! “哼,本宫倒是要瞧瞧,还有哪个敢站住来反对六皇子登基?本宫的身后,站着最强大的天熙朝,本宫所出的六皇子是庆乐帝的亲外甥!” ~~~※~~~※~~~※~~~※~~~※~~~ 初秋入夜,天气阴沉,寒风凌冽,霜铺满阶…… 冷风儿引得碎叶枯枝卷荡,扑簌簌的飘落了满园。小院前的门廊上悬挂了一盏微红的破烂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红光迷蒙碾落在残缺的石阶上,映着青石板上一片儿冷魄夺目。 屋檐上‘滴答、滴答……’落着小雨珠,在冷清的半夜里显得异常清亮。 这里西兹国京城里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屋内昏黄一片儿,只在角落中支撑了一支羊角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束,透漏着败落和凄凉。 苏离兮眉眼间是难掩的疲倦和心疼,她抱着昏迷的阿尔斯澜,低声的抽泣着:“兄长,兄长,你醒一醒,醒一醒呀!” 萨迪克等两个男子围站在一旁,脸上均带着深深的忧虑。他们势单力薄,一路逃跑,四处躲藏,才找到着这一处长期无人居住的破烂院子。这一次闯宫营救斯澜王爷,斯澜勇士们死伤殆尽,几乎全都丧命在皇宫里,只留下他们几个身负重伤的人,一路拼杀才逃了出来。 逃出西兹皇宫之时,一个守护在苏离兮身边的勇士被利箭射穿了心脏,惨叫一声跌落下去,阿尔斯澜拼死遮挡在苏离兮的身后,他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飞驰而来的十几根利箭,拼命保住了她的安全。 第四百四十六章 梨梨,我要离开你了 如今,阿尔斯澜浑身上下十几处箭伤,后背上更是血肉模糊一片,他能够支撑到现在还不断气儿,已经是奇迹了。 萨迪克折断了阿尔斯澜身上的长羽箭柄,可无人敢动手剜出箭头儿。他的身体如此虚弱,若是强行开刀动手,只怕会血流如注,当场毙命。他身上的伤口太过骇人,只能在伤口处洒点药粉,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 如今,苏离兮怀抱着阿尔斯澜心如刀割,真害怕他再也睁不开眼睛了。阿尔斯澜曾经健康红润的面颊上浮现着青白之色,双眸紧闭,呼吸微弱悦。 她手中拿着一方巾帕,轻轻擦拭去阿尔斯澜额头上的汗水,听见他微弱的气息声,她的心中一阵阵的痛楚,若不是为了救护她,他岂能落到如此重伤田地。 “热水来了!”一个斯澜勇士端着一碗白开水走进房间,萨迪克接过热水,蹲在阿尔斯澜的身边,用破旧的木勺子小心翼翼的灌着水儿。苏离兮紧张的盯着阿尔斯澜的神态。 可恨皇家禁卫队正在全城搜捕他们,就连一间普通的药铺都不敢去了,想要找个医师来诊疗,更是难上加难。斯澜王府被重兵包抄,阿尔斯澜王爷刺杀皇帝,篡位失败逃跑的事情,早就传播到了西兹各地。听闻,斯澜领地已经被杨贵妃的心腹接手了,斯澜王宫有了新的主人。 他们变成逃犯,无家可归!京城大门处,各处关隘路口处,都张贴着他们几个人的画像和罪行,凡是抓到斯澜逆贼的人赏赐黄金万两,通报消息者赏赐黄金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他们就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斯澜王府的几百名奴仆和婢女统统被关押起来,至今没有小世子斯澜督督的消息,真是令人心焦呀。往日里交好的达官贵人、受过斯澜王爷恩惠的朋友们,个个闭门不见,唯恐连累自家成为反贼同党。 苏离兮只能待在着破旧的小屋内,眼睁睁的看着阿尔斯澜昏迷不醒,鼻翼间是染着灰尘的血腥味,她是如此的无力和恐慌,愤恨又无奈搀。 时间极其难熬,每过一秒钟都害怕他忽然停住了呼吸。她的心煎熬着,默默地向上天祈祷着,她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取阿尔斯澜的活命…… 一勺一勺的热水灌不进去,又随着他干枯的嘴唇流了出来,根本就喝不下去。苏离兮的泪珠一滴滴落下,滴落在他的脸颊上:“斯澜,斯澜,梨梨求你醒一醒。” 或许是她的哭声太过悲切,或许是热水的温度令他温暖,或许是这令人绝望的气氛感染了他。阿尔斯澜缓缓地睁开了眼眸,众人露出惊喜的笑容:“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苏离兮悲喜交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含笑叫道:“兄长,兄长……” 朦胧的视线中,阿尔斯澜看见苏离兮那梨花带泪的容颜,她一双眼眸因落泪而显得盈盈如水。 阿尔斯澜猛地喘咳起来,他胸口震动,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发黑的血液从他的口中流出来,瞬间染红了脖颈和衣襟。 苏离兮吓的面无人色,急忙用手捂住他的脸:“斯澜,你怎么了,你不要吐血,我害怕,你不要吐血。”她觉自己的心都要痛的猝停了。 大口吐出了胸口淤积的污秽之血,阿尔斯澜身骨微颤,脸颊上露出一种不太正常的红晕,他虚弱的说道:“无事、无事了……梨梨别怕。” 她激动地抱着他的身子,肩膀颤动着,一时又是笑、一时又是哭:“你可以说话了,太好了,你可以说话了。”他死气沉沉这么久,忽然开口说话让她又充满了希望! 她转头看向萨迪克等人,笑颜如花的说道:“你们看看,你们都来看看,斯澜兄长可以说话了,他刚刚叫我的名字呢,他就要好过来了。” 萨迪克等人相视一眼儿,均都悲伤的点点头。其实,到了这种时刻,大家心里都知道,王爷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王妃似乎伤心过度,她一遍一遍的自欺欺人。只有她心里还相信,王爷可以好起来,可以重新站起来。 他昏迷了几个时辰,一直让人绝望着,她伤心恐惧到了极点。他若是死了,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怎么办?这些年来,他是她的夫君,他就是她的主心骨,是她的顶梁柱,是她幸福生活的源泉和动力。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自己的生命中失去了阿尔斯澜该怎么办? 她情急地问道:“兄长,你痛不痛?冷不冷?饿不饿?我去给你煮一些米粥来,等你吃了好有力气快快恢复……” 阿尔斯澜只觉得胸腔一阵闷痛,他脸色煞白,声若游丝:“梨梨,你别怕,你听我说……” “嗯……”她急忙点点头,用手抹去他脸颊上的血迹,她的身上亦是沾满了血液,可她一点都不在乎了:“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快些好起来吧!” 微弱的烛光摇曳,冷风扑打着破旧的窗子,屋内的气氛森然而凄冷。 阿尔斯澜黯然,眼眸无光,微弱地说道:“梨梨,这一次,我、我怕是要离开你了!” “不…不…”她神经质的摇摇头,满脸惶恐地说道:“我不许你胡说,我不许你骗人。” 她神情期待的凝望着他:“以前,你也受过伤。上一次你去天雪山上帮我采药,亦是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你都挺过来了。你的身体一直都很好,你很健壮的。你可以活下来,是不是?” 一串串泪珠儿滚出她的眼眶,碎散在他的面颊上和血迹混合在一起。她带着哭腔说道:“我们两个人、还要过一辈子呢。你既然娶了我,就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要陪我到白头偕老,看着我们的儿子一天天长大。你发过誓言的,怎么可以失信?” 萨迪克等人不忍相看…往日里铮铮铁骨、流血不流泪的男子们,悄悄地转过身去低头抹着眼角的泪水。这样生死离别的情景实在让人心碎,谁能够想到,前些日子还恩爱的夫妻转眼就要天人永别了! 阿尔斯澜苦涩地摇头,低声的言道:“梨梨,对不起,梨梨,我快要撑不住了……” “我不许你说这些丧气话!”她的双眸中充满了焦虑和紧张,泫泪欲滴:“你一定会挺过难关的。” 阿尔斯澜的紫眸中溢满了哀伤:“梨梨,等我去了之后,你坚强一些,别叫我牵肠挂肚的死不安宁。” “不、不……”她抽搐地摇头,紧紧地搂着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他血淋淋的胸膛上:“斯澜,斯澜,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没有你。都是我害死了你,你帮我挡了冷箭,那些利箭本该射在我的身上,该死的人是我。我真的好恨我自己!”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低哑地说道:“梨梨,你不必内疚,即使没有那些利箭,我身上中的剧毒也该是发作了。” 剧毒!苏离兮猛然想起杨湄兰给他下的剧毒,没有解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的脸色越来越发暗,嘴唇发黑,正是中毒的症状。 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握,悲伤的说不出话来。 “人都有命数,这、大概就是我阿尔斯澜的命吧!”他伤感地言道:“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我也该知足了。” 或许是回光返照的时间到了,他的精神逐渐好了起来。他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亦如当年她第一次见到他般的温暖璀璨。他向来都是乐观的性格,就算是快要死了,也想留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 苏离兮微笼烟眉,低头哭泣着…… 他说:“我不怕死,可是我担心你。杨湄兰她容不下你,她必然会想方设法杀了你。这世上、唯有一个人可以救你,你、你去找他吧……” 说到这里,他心中泛起浓浓的苦楚。没有男人舍得将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可是,他已经没有能力继续保护她了,要为她今后的日子考虑。 “…你去找杨熠吧。”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我不会去找他的!”她哭得泣不成声:“你是我的夫君,你才是我的夫君。我恨他,我不会去找他的。” 阿尔斯澜颤抖的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梨梨乖,听兄长最后一次劝告,我、我知道你们已经悄悄见过面了。我很感谢你,你选择留在我身边,没有跟他走,你没有抛弃我和儿子。” 苏离兮惊愕地看着他,她的嘴唇颤抖着、无法解释! 他什么都知道,他心里一直都是明白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最后一舞 阿尔斯澜低哑的言道:“梨梨,有一件事情,我很是对不起你,我、我实在是太自私了,一直没有告诉你实情。这些年我一直在矛盾和内疚中挣扎。辉儿,杨升辉,你的儿子还好好活着,是天熙朝的二皇子。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会离我而去。我害你伤心了这么多年,原谅我吧?……” 苏离兮心中大恸,呜呜的哭着:“兄长,我不怪你。此事不用再提了!” 他凄惨的笑着言道:“你不愿意说,可我心里什么都明白。这些年来,你的心底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他,你还是爱着他的。我对你来说,是兄长、是亲人、是朋友,却不是你的爱人。” 他悲伤又无奈的笑道:“有的时候,你睡着了说梦话,也会低低的叫他,小九、小九……搀” 苏离兮羞愧地无地自容:“斯澜,我、是我对不起你。” “这些年,能够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他脸上的笑容真挚而虚弱:“现在,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你回到他的身边吧!” “不、不要……”她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求求你不要说了。” 他的手指抹去她的泪痕,黯淡的紫眸中是恋恋不舍的爱意悦。 他奄奄一息中,喘息着言道:“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梨梨,请你满足我临死时最后的一个心愿?” 苏离兮悲哀地看着他…… “督督、斯澜督督……”阿尔斯澜的紫眸闪动着,似有泪光流溢,忍着不流出来:“是我唯一的儿子,谢谢你这些年来待他如亲生,让他感受到世间最美好的母爱,他一直视你为亲生母亲。梨梨,请你勇敢的活下去,继续照顾他,不要轻易言死,你们母子两个都要好好的活着,活到一百多岁。我在九泉之下看着你们,也会高兴的……” 苏离兮的心中漫过大片大片的悲伤,阿尔斯澜都快要死了,仍然处处为她考虑着。她岂能不明白他的心意?他怕自己死后,她也会跟着殉情而去。所以,他故意将年幼的斯澜督督托付给她,是为了让她有寄托的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 “梨梨,答应我、好吗?”他的紫眸中泛着点点泪光,梦幻又朦胧:“为了我们的督督,你要好好活着。你要代替我,看着他长大成人……” 她哽咽着点点头,泪水儿随着他的手指流淌而下:“我答应你。” “太好了,太好了!”他露出一丝欣慰而痛苦的笑容。 阿尔斯澜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大家,依依不舍的看着萨迪克等男子。他们的身上都包扎着简易的伤口,浑身干枯的血污,一个个颓废无比,神态疲惫而憔悴。 阿尔斯澜言道:“咱们的兄弟们,就只剩下你们这三个人了?” 萨迪克红着眼睛,点点头:“王爷,都是我们无能,没有保护好您和王妃,没有保护好小世子。” “唉……”阿尔斯澜叹息道:“你们从小就跟随着我走南闯北,一直跟随了几十年。你们和我一起长大,如今却落到了如此凄凉的地步。你们的亲人们都生死不知,有家不能归。都是我这个王爷无能,害了大家,怎么能反过来责怪你们呢?” “王爷……”斯澜勇士们纷纷跪倒在地上:“我们誓死效忠王爷。” 萨迪克磕头,凄凉的叫道:“王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的!” 阿尔斯澜摇摇头:“临死之前,我给你们下达最后一个命令,你们谁都不要去报仇!杨湄兰丧心病狂,谋逆已成事实,牵扯到西兹国的未来,单凭你们几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 “昨天半夜,我已将实情写成血书,启动宫中安插的密探传递出去。西兹皇族的长老们会惩戒这个毒妇,只是如今时机不到,西兹国小力薄,经不起更多的内斗。等长老们商议明确之后,定然会联合各地领主出手灭贼。我个人身死事小,西兹国何去何从?不是你我等人可以掌控。” 萨迪克等人悲愤,王爷临死都要站在西兹国的未来上考虑问题。 阿尔斯澜缓缓地笑了一下:“等我死了以后,你们不要兴师动众,也不用为我报仇,随便找一个荒山野岭将我埋掉就好了。尘归尘、土归土,其实也挺好的……” “呜呜……”苏离兮捂着嘴巴痛哭着。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梨梨再说说话……” “是!” 萨迪克等人,伤感地退到了屋外,将斯澜王爷最后的时光,留给他心爱的女人。 破旧的小屋内,昏暗的灯烛下,他们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斑驳脱皮的灰色墙壁上,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如同一人! 窗户外边,又‘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雨,雨滴轻轻击打着窗棂,像是一首哀伤幽怨的旧时古曲…… 阿尔斯澜静静地躺在苏离兮的怀抱中,一双幽深的紫瞳中充满了憧憬,他缓缓地说着话: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那是在京都城的水韵坊,你一个人蹲在楼梯间擦拭着地板,对两旁的嬉笑和繁华视若无睹。” 苏离兮苦楚地笑着,慢慢地言道:“我也记得,你当时穿着珠光宝气,浑身冒着俗不可耐的铜臭味道,左拥右抱,好不快哉。我那时就想,这男人真臭美庸俗,他是不是将家里的珠宝都戴在身上了?唯恐旁人不知晓他有钱!” “呵呵,水韵坊所有的女人都围着我转悠献媚,只有你专心看着地板,竟然看不见大爷我的俊美和阔绰?这太没有天理了。我故意将珍贵的红宝石丢在你的脚下,你丝毫不为所动。见惯了女子的贪婪和虚荣,我从来没有见过如你这般纯净的女子。梨梨,你那个时候真美,眼眸清澈的如同清凉的溪水……” 苏离兮暗叹道:“我那时,若是跟你走了……该多好。” 他低沉而嘶哑的言道:“好想,我、我好想、好想,再回到过去…曾记得在苏幕遮节日庆典上,梨梨的拓枝舞,世上无人可比……” “我跳给你看,我现在就跳给你看,兄长,你看着……”她用墙角的杂草垫在他的脑袋下面,尽量让他舒服地躺着。 而后,她站在他的面前,扬起纤细白皙的手臂,向后下着旁侧腰,柔软的腰肢仿佛春风拂柳,美不胜收。 那一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在西兹国的苏幕遮庆典上,他跳着刚强阳光的胡腾舞,她跳起了柔情似水的拓枝舞。他腾跃起来飘逸洒脱,体态刚健豪放。她长裙飘逸,柔若无骨,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温婉妩媚之气。 他们一起跳舞旋转,彼此的笑声飞扬在半空中…… 同样的一支拓枝舞,可惜,她对面那一个潇洒英俊的舞伴再也站不起来了! 此刻在昏暗肮脏的小屋子里,她身上的衣裙染红了暗红色的血液,一片一片的凝固在一起,那是他刚才喷吐出来的毒血,慢慢氤氲开来彷如一朵朵暗色艳丽的罂粟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窗外,破旧屋檐上的雨点儿‘滴答、滴答’敲击出清脆的鼓点儿。她飞速的旋转起来,裙纱上花儿朵朵绽放,原本欢快节奏的舞步透漏着无尽的凄凉。 她一边噙着泪珠儿,一边欢快的跳舞…… 她精彩曼妙的舞姿,她倾城倾国的笑颜,她眼眸中流露而出的无限悲伤,照亮了幽暗的小屋子,也照亮了他眼眸中紫宝石般的光芒…… 这是、她为阿尔斯澜跳的最后一支舞。 她不敢停歇下舞步,仿佛一旦舞跳完了,他的生命也会随着结束了? “梨梨、梨梨……”他苍白无色的脸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低吟着她的名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渐渐的、渐渐的,没有了声息,一只手无力的滑落下来…… 墙角处微弱的羊角铜灯,细细的火苗在冷风摇曳下跳闪几下,最终是熄灭了。屋内,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苏离兮心头一颤,眼中的泪儿像是决堤之水一般涌出。 天地间,风云突变,昏暗无比…… 她扑上前去,双膝跪在他的身边:“我还没有跳完呢,我还没有跳完呢,你怎么可以闭上眼睛?你看呀,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的神情癫狂,哭声癫狂:“啊……啊……” 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身体,用自己的脸颊贴住他的脸,感觉着温度正一点一点离他而去,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冰冷僵硬了。 她五脏俱焚,声嘶力竭地哭喊道:“阿尔斯澜,你起来,你睁开眼睛呀……” “你怎么可以骗我?你说过,要带着我和儿子去各国经商,要带着我们周游天下,要带这我们去看大海和日出,看潮起潮落,海鸥飞翔……” “你答应过我,我们一家在海边捡贝壳,抓螃蟹,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阿尔斯澜……阿尔斯澜…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紧紧地搂着他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哭着,仿佛要将两个人的血肉融合在一起。 小屋外边,女子那伤心欲绝的哭声破窗而去,回荡在夜半的院子里,显得凄凉无比:“阿尔斯澜……你怎么可以抛弃我,抛弃我和儿子,呜呜……” 萨迪克等三人掩面垂泪,他们双膝一软,对着房门的方向跪拜下来:“王爷……” 第四百四十八章 百车辎重换逃妾 十天之后,西兹京城,皇宫…… 远处的天边流云舒卷,皇宫大门前布满了千百兵将,黑甲泛光乌压压一大片,恍得人睁不开眼眸,四周却寂静的如同无人之地。 媚丝如金的晨光漫天撒网似的罩下来,苏离兮一生素白的孝衣随风飘荡,如墨玉般乌黑的发髻上只佩戴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绒花,映衬着整张脸雪白如冰透。 她抬头仰望着天空,美丽的眼眸半眯着,透漏着一股冰寒和冷静。头顶上,轻柔的风儿卷过一朵朵白云,她恍惚想起他宽阔温暖的肩膀,他沉稳舒缓的神情。阿尔斯澜灿烂的笑容似乎还萦绕在她的眼前,他临死前的郑重嘱托也回荡在她的耳边。 那一日她以未亡人的身份,亲手埋葬了他的尸体。她在他的坟墓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一串串白色纸钱放在火铜盘中燃烧,可怜阿尔斯澜一世的英雄和富贵,最终变成了一捧无名的黄土悦。 她说:“兄长,以前都是你护着我。现在,该是离兮护着您的孩子了。请您放心,无论使用什么方法,哪怕是艰难屈辱的活着,苏离兮都会找到督督,并将他抚养长大。” 就算她哭瞎了双眼,他也无法活过来了。那些天她痛不欲生,却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拨,她没有资格这样软弱昏沉下去,她必须立刻坚强起来。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的儿子督督正在等着她去营救搀。 斯澜督督身为逆贼阿尔斯澜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她活下去的支撑。督督无疑是西兹新皇帝心头的一根刺儿。督督早就被杨贵妃,不,现在是西兹国的杨太后扣押在皇宫内廷中。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西兹国突发变故,周边各国无不心怀叵测,静观其变。然,先帝穆拉帝漓的皇子们死伤殆尽,唯有剩下了杨贵妃所出的六皇子。 无论有多少争议,无论人们对先帝的死因有多少疑惑,六皇子乃是先帝的血脉无疑,一双紫色的眼眸便是铁证。众位大臣们无法选择,只能恭迎六皇子继承大统,并奉其生母杨贵妃为西兹国皇太后。更何况,天熙朝的二十万大军驻扎的两国边境处,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西兹国朝堂的一举一动。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唯有谋杀先帝的斯澜一族不能宽恕,曾经效忠于斯澜家族的官吏抄家灭族。通缉苏梨王妃等若干名重犯的告示,张贴于各处重要地段。若不是斯澜督督才五岁稚龄,按律早该被当众游街斩首了。至于如此处置小世子?朝中重臣各有争议。 最后,杨氏太后下令,限定逆贼苏梨于三日之内到皇宫自首,否则将斯澜督督毒杀于西兹皇族宗庙,以慰藉先帝在天之灵。 晨光斜照,渲染了一殿的红光。巍峨壮观的西兹皇宫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不顾萨迪克等人的劝阻,毅然走向皇宫,‘自投罗网’! 苏离兮一步一步走向那高大威严的宫门,她的目光沉沉穿过众位兵士,眸底闪过一丝破冰般极寒之色。拿一个五岁的孩童来要挟,也不怕各国的耻笑?西兹国在杨湄兰的掌握之下可算是道德沦丧了。其实,就算是杨湄兰不用这个烂招威胁她,她也会主动来寻找儿子。 斯澜领地的力量被人连根刨起,所剩下的几个勇士势单力薄。阿尔斯澜向来心存善念,从没有夺权正位之心,自然也不会暗藏很多军事力量。他的心思都用在商贸往来,推动经济上面。近年来温暖幸福的家庭生活更加消磨了他的棱角。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云变故,让整个斯澜领地都落入仇敌之手。 她答应过斯澜兄长,就一定要信守承诺。杨太后只给了三天的时间,今日就是最后的期限。西兹皇宫守卫森严,若是派遣萨迪克等人再次冒死闯宫,不但保不住督督的性命,还会连累这些忠义之士命丧黄泉。 前方,高大而沉重的宫门被打开了,有人高声拖着长长的音调叫喊着:“将罪妇苏梨押解进宫……” 苏离兮平静地走了进去,几个太监一路小跑过来,将沉重的锁链扣住她的手腕上,那冰冷的寒意顿时顺着肌肤攀爬上周身。 皇太后的宫院,湖光假山,琼楼玉宇,雕梁画栋,花异草,奇石玉座,修建的极为精妙。美丽的光环之下掩盖了多少屠杀与血腥…… 内殿摆放着一排二十四扇的玉屏风,地面上铺了华丽图形的羊毛毯子。殿内的家私都是能工巧匠们赶制而出的镶玉紫檀家具。 杨太后端坐在梨花木铺松香色金绣垫的宝座上。如今,她作为西兹国最尊贵的女子,自然可以穿上正宫所用的红色了。她一袭庄重的正红长裙,头挽典雅的朝云髻,全套红宝石头面,尊贵而奢侈,一副扬眉吐气的舒心神态! 随着一连串铁链撞击的清脆声音,罪妇苏梨被人推了进来。 两旁的宫女低声斥责着:“大胆,见到太后娘娘还不下跪求饶?” 苏离兮沉静似冰,无动于衷,她抬头毫无畏惧的看向所谓的‘太后娘娘’。杨湄兰之所以将她压到这里来,无非就是想要自己看看太后娘娘的尊荣与成功,她却不会卑躬屈膝。这个狠毒的女人杀死了她的夫君,害得她家破人亡,她恨不能食其骨,饮其血。 她们二人的目光撞击在一起,彼此都看见了厌恶和痛恨。 “算了,不跪就不跪吧?”杨太后摆摆手,眸光瞬间深沉,她故作大度的言道:“算来算去,你也是哀家的天熙故人。” 杨太后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不由露出了复杂之色,她讥诮的勾了勾唇:“苏离兮,寻找了你这么多天,终于将你等过来了。否则,哀家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九哥哥交代了?你若是再不出现,天熙万千铁骑就要杀进西兹国京城,亲自抓捕你这个‘逃妾’了。” 闻言,苏离兮毫无意外之色,沉默地听着! 杨湄兰如此迫不及待的抓住她,就是要完成某人的命令吧?杨湄兰就算是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也不得不看某人的脸色讨生活。 杨湄兰缓缓地站起来,神情很是忍耐:“原本按照哀家的心愿,恨不能立刻将你碎尸万段。可惜,九哥非要用百车辎重珠宝将逃妾换回去。天熙朝来接你的昶十一将军已经等在外边了。呵呵,苏离兮,你暂时死里逃生,是不是很得意呀!” 说实在的,杨湄兰真想马上除掉苏离兮。然,她却不敢冒险行事。前几日,她收到了杨熠的亲笔书信,指定要换回逃妾苏离兮,为了帮她堵住重臣之口,表面上假假用百车辎重珠宝换取。她知道庆乐帝那说一不二的霸道脾气,经过多方的思虑斗争,实在不敢冒险违背杨熠的命令。她刚刚登上高位,尚且不稳固,还需要庆乐帝在背后的鼎力支持,才能继续将西兹国的这场戏唱下去。为了一个宫舞伎溅婢,赌上自己的前途命运实在是不值得! 杨湄兰围着苏离兮转了一圈,看着她身上缠绕的铁链,面露一抹讥讽之笑:“如今,你是天熙逃妾,哀家是一国太后。就算饶你一命,你终究也不过沦为男人们的玩物,永远逃不出宫舞伎的奴婢命运。你依靠美色度日,哀家却是倚靠谋略生存。这就是你我二人的天壤之别!” 苏离兮轻蔑一笑,不紧不慢地言道:“不知杨熠是要活的逃妾?还是要死的?” “你?”杨湄兰一惊,笑容凝结,她眉头上挑,神情有些阴厉:“苏离兮,你想动什么歪心思?哀家可是警告你,立刻老老实实的滚回天熙朝去,接受九哥哥的惩罚。” 苏离兮抬眸看向她,冷冷地言道:“我的儿子督督呢?” 杨湄兰咬牙:“苏离兮,你不要得寸进尺。你能够捡回一条命,就该感天谢地了。督督是阿尔斯澜的逆子,身上有西兹皇族的血统,哀家不能饶了他!” 一想到斯澜督督那一双漂亮的紫眸,杨湄兰就觉得这个孩子充满了危险性?似乎那小小的孩童将来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苏离兮沉静地言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杨熠要活着的逃妾?还是要一具冰冷的尸体?既然,昶十一将军已经来到了西兹皇宫,就不用劳烦你了,直接请他为我准备一副棺材吧!” “溅婢!”杨湄兰忍不住怒吼起来:“你落到如今的田地,还敢要挟哀家?堂堂天子受不得羞辱,九哥最恨自己的女人失-贞,你不过是一个该死的逃妾,你不守妇道,红杏出墙,背叛九哥,与他人赢乱生子。” 第四百四十九章 告别西兹 “你真的认为、九哥接你回去是继续宠你、爱你?九哥哥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儿,哀家看你在天熙宫里不出几日便要香消玉殒!” “那是我的事情!”苏离兮冷然言道:“我若是死在天熙朝就不关你的事情,若是我死在西兹国,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要带走我的儿子督督,将来无论是生?是死?我们母子都要在一起。否则,一个人如是存了死念,你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我一定要拖你下水!” 杨湄兰怒火滔天,正要大发雷霆,却听宫女来禀告:“太后娘娘,天熙朝的昶将军求见。” 她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怒火,沉住气息言道:“快快请昶将军进来。” 昶十一大步走进大殿,他的目光在苏离兮身上一带而过,身板笔直的面向杨湄兰抱拳言道:“见过太后娘娘,末将刚刚接到皇上传来的旨意,立刻将逃妃苏离兮抓回天熙朝处置,以解皇上心头之恨,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杨湄兰的面色阴沉,言道:“昶将军,不是本宫违背九哥的命令,而是这个溅人不肯干脆离去。她非要带走逆子斯澜督督,还敢用死来威胁本宫。本宫好言好语相劝半天,她反而随着杆子往上爬了。搀” 昶十一转身看了苏离兮一眼,见到她一身素白裙衫,神态坚定,目光冷毅,不由心中暗叹。他亦是知晓苏离兮与杨熠扯不断、理还乱的孽情。当年,苏离兮扮作小乞丐千里投奔安水屹,在京城门口被他抓捕回宫。没有想到,若干年后的今天,逃妾苏离兮又要被他押解回京。这女子用死遁的方式竟然逃了这么多年,害得皇上近似疯狂! 昶十一气态从容的言道:“即如此,就将斯澜督督一起押解到天熙朝,等候吾皇的处置吧!” “这?”杨湄兰甚是迟疑:“那斯澜督督,乃是哀家和新皇的心头大患,此事只怕不妥!”斯澜督督是西兹皇室血脉,斩草要除根。 昶十一打断了她的话,却又低头恭敬地言道:“太后娘娘,那斯澜督督是苏氏与外男生下的孽种,皇上若不亲自处置岂能泄心头之怒?……” “末将有皇命在身,丝毫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若是耽误了末将的行程,或者不能将逃妃苏离兮活着抓回去?唉,咱们皇帝的雷霆之怒,末将万万承担不起,就是太后娘娘和西兹新皇,也承当不起!” 杨湄兰咬牙痛恨,恶狠狠地瞪向苏离兮…… ~~~※~~~※~~~※~~~※~~~※~~~ 天空灰白,秋风瑟瑟…… 西兹国京城门外,天熙朝三千重甲精骑兵将严阵以列,浩浩荡荡,气势惊人。令沿路的西兹官兵和百姓们触目感叹。短短几年之内,天熙朝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平各国,并个个击破其中之要害,军纪之严明闻名天下。 队伍中间几辆红木雕花的马车显得异常扎眼,那便是要押解庆乐帝逃妾苏离兮的车子。 此刻,车厢旁边站立一名周身缟素的女子,秋日阳光照在她冰雪般的肌肤上,如冰凌般散发着一股冷寒之意。 秋风将她身上白纱裙袂飘扬起来,她的身影愈发显得单薄纤弱。她的面容冰雪般净白,沉静的身影遗世而独立,眼眸若两汪泓水沉静如昔。 一个兵士走过来,躬身言道:“宸贵妃,莫要站在这风口上了,不如到车厢中去等待。” 苏离兮微微蹙眉,宸贵妃?这个称呼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了:“你唤我什么?我是斯澜王妃。”她内心十分反感这样的称呼。 那名兵士却是不以为然,言道:“您大概还不知道,早在几年前,皇上就恢复了您宸贵妃的称号,大家都只道您已经过世了,却不想又找到了您!虽然,现在您是戴罪之身,可皇上的圣旨没有下,您就还是天熙朝的宸贵妃。” 苏离兮冷哼一声儿,转身又看向了远方。她在等待督督儿子,若是孩子不到,她是决计不会登上马车的。 后面的兵士们见她一意孤行,倒是不敢再所说什么。昶十一将军的军队,乃是天熙庆乐帝最精锐,最信任的将士。对于皇帝的心事,大家也都看得出来,自然不敢多加为难这位所谓的‘逃妾’!多年前,庆乐帝之所以恢复一个‘死人’的贵妃尊位,为的就是将来让宸贵妃有资格埋入皇陵,与皇帝同穴而葬,享受宗庙和后世子孙的祭奠。 若是这位‘死而复生’的娘娘回去以后,向皇帝低个头,认个错,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苏离兮终于看到了昶十一策马而来,他怀抱中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远远瞧着那眉眼儿,可不正是她心爱的儿子。 苏离兮的神情激动起来,急忙跑着迎上前去。 同时,马背上的督督也看见了娘亲儿,他的小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态,他张开双臂扯着清脆的童音叫喊着:“娘亲儿,娘亲儿,我在这里,督督在这里!” 苏离兮快步跑过去,不顾昶十一的侧目,她一把将儿子搂着怀抱中,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起来。劫后余生,终于再次看见儿子了,终于可以将儿子紧紧搂着了。这些天,她强绷着的一颗心终于得到了释然。 “督督,督督……”她的眼眶中蕴藉了泪水,捧着孩子的小脸亲吻起来:“宝贝儿子,可把娘亲儿给吓坏了。” 督督的小脸上脏兮兮的,还有一些青紫的伤痕,那一身原本锦缎的衣裳也破旧不堪,他被人关押起来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她心疼的要命,声音也是颤抖的问道:“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打你?” 督督抱着她的脖子哭起来:“他们把我关起来,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金嬷嬷被他们关起来了,巧儿姐姐也不见了。我好想娘亲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呜,娘亲是不是不要督督了?” “不会的、不会的……”苏离兮连连摇头,心头悲愤难言:“娘亲怎么会不要督督?” 督督一边抽泣着,一边伤心地说道:“皇宫里的人都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你不是我的娘亲儿,我娘亲早就死了!呜呜、呜呜……” 苏离兮面色一变,心脏不可遏制的绞痛起来:“胡说,他们都是故意骗你的,他们想要你难受,你岂能上当了?我是你娘亲儿,永远都是督督的娘亲。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督督红着眼睛点点头,乖巧的将小脸贴在她的脸颊上:“我好想娘亲儿……” 昶十一牵着马儿过来,神情冷峻的言道:“返回天熙路途遥远,时辰不早了,请宸贵妃和小世子上车吧!” 苏离兮低头抹去泪水,向昶十一微微行礼:“离兮还要向昶将军道谢。昨天,若不是您帮忙说话,我就不能顺利的带走督督了。” 昶十一收敛了些许冷意,神态平静的言道:“宸贵妃不必客气,这并非是末将的本意。而是皇上飞鸽传书,特意交代的旨意,要将斯澜督督一起带回天熙,末将不敢不从。皇上一心为您考虑,希望您好自为之。” 苏离兮的心情复杂,西兹国的政变将阿尔斯澜变成牺牲品,外边看似杨湄兰为谋得皇位一手策划?然,实际上呢,这背后就没有杨熠的动作?杨熠在这件事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杨熠心思缜密,做事狠断,他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若真是如此,那杨熠和杨湄兰便都是她的血海仇人。这件事,她一定会想办法调查清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杀了她的夫君,她便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如不是为了抚养督督长大成人,她真想与他们拼一个你死我活! 苏离兮上了马车才知晓,外边看似简单的马车,内部的设置却是异常舒适。车厢上的空间十分宽敞,下边铺设着厚厚的羊毛毯子,两旁的小柜子上摆放着茶水和糕点,还有女子和孩子的换洗衣裳,各类基本生活用品十分周全。昶十一看似粗鲁,心思却甚是周到。 她掀开车窗布帘子,向外张望…… 远处,高大厚实的西兹城墙屹立着,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马车渐行渐远,宽大结实的车轱辘发出‘吱吱、扭扭’的声响。她的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在西兹国住了这么多年,是她最平稳和快乐的日子。 这里埋葬着她的夫君,埋葬了她的过往。 此后一别,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第四百五十章 娘亲不哭 车子行驶起来很是稳当,昶十一知道督督多时没有吃饭,不多时就派遣兵士送来了热乎乎的饭菜。小督督定是饿极了,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看到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苏离兮的心里暗暗发酸。小督督自从出生以来,从不曾受过这般的委屈,现在竟然饿成了这样悦。 “慢一点儿,慢慢吃……”她一边照顾着孩子吃饭,一边感到欣慰。无论如何,儿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并且,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见到自己的辉儿了。 小督督毕竟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来到娘亲的身边就感觉安全了。吃饱了肚子,他疲惫不堪很快呼呼大睡。只是,他的一只小手却紧紧地抓住苏离兮的手,害怕醒来以后找不到娘亲儿了。 苏离兮爱怜的目光停留在孩子的身上,另一只手给他盖好被子。她悄悄地抽回自己的手指,然,她刚刚一动弹,睡梦中的督督就紧张起来,牢牢握住她的手,眉头紧皱的呢喃道:“娘亲儿,娘亲儿别走……” 苏离兮心酸不已,只得一直任由他抓住自己,温柔低声的安慰道:“督督乖、娘亲儿不走,娘亲儿就在你身边呢!” “喔……”小督督的眉头儿逐渐舒展了,又沉沉进入了梦乡! 此去天熙,道路漫长! 一连十多天过去了,昶十一命令军队日以继夜的赶路,仿佛归心似箭…… 一路上,苏离兮忧心忡忡,沉默寡言,心里即思念辉儿,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杨熠?以后的路该如何走,无疑是一个很大的难题。说实在的,她已经无法相信杨熠了,甚至有些害怕他,害怕他就是害死阿尔斯澜的幕后黑手。就算他们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全都变了味道儿。 “娘亲儿、娘亲儿……”督督拉着她的衣袖问道,很不耐烦的问道:“我们要去哪里?为什么一直走不到头儿?” 小督督从来没有去过这么遥远的地方,坐过这么久远的马车,心里早就腻味了。行军路苦,孩子很少有时间下去玩一玩。苏离兮又刻意回避着众天熙兵士,总是躲在马车中不出来搀。 苏离兮苦笑一下,言道:“我们要去天熙朝,还要走很远、很远的路。” 孩子天真的问道:“天熙朝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苏离兮一时无语,面对孩子追问的目光,只得言道:“天熙朝是娘亲儿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娘亲儿的家乡。娘亲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所以想回去看一看。” “哦……”小督督点点头,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斯澜领地?是不是去天熙朝看一看,娘亲儿就带督督回家,好不好?”对孩子来说,那个曾经温暖的家,那曾经宠爱娇惯他的父母,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苏离兮沉默下来,这一辈子,她还有机会回去吗? 小督督很不甘心,言道:“我不要去天熙朝,我想回咱们自己的家,我想回斯澜领地,父王送给我的小马驹一定长高了,我要去骑马!还有萨迪克家的几个臭小子,他们都在等着我去玩儿!” 苏离兮一阵心酸,他们没有家了,他们的家早就被人抄了,所有的东西都被人抢走了,包括他心爱的小马驹。萨迪克作为‘谋杀’先帝的逃犯,他的家人和孩子们只怕都没命了。 “娘亲儿,我们回家,好不好?”督督畏惧地看看车窗外边的兵士,压低了声音问道:“娘亲儿,是不是他们不让我们回家?” 他什么都不懂,可是他心里很想哭、又不敢大声的哭,怕那些陌生的兵将闯进来。就像那一天夜晚,很多兵士突然闯进斯澜王府,他们到处杀人放火,不管他的哭闹将他抓起来,狠狠地丢在铁笼子里。他大声哭喊着要找娘亲儿,哭哑了嗓子也没有人理会他。 苏离兮轻抚过孩子的脑袋,伤感的言道:“督督乖,将来等你长大了,等你变得更加强壮了,娘亲儿就带你回去,你也可以自己回斯澜领地!” 督督无法理解,心里憋着委屈:“父王呢,我很久都没有看见父王了,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接我们走?” 苏离兮眼圈一红,差点落下了眼泪儿,阿尔斯澜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她不能告诉孩子这个可怕的事实,他已经没有父亲了,他已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只有她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娘亲’! 督督真可怜,小小年龄就要面临家破人亡的流-亡生活!他从一个地位尊荣、人人娇宠的斯澜小世子,变成了人人打杀的反贼逆子。西兹国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小小年纪只能流落他乡! “娘亲儿,娘亲儿,我要父王……”孩子拉着她的衣袖吵嚷着:“我想父王了,我好想、好想父王!” “你父王他……”苏离兮支支吾吾,回避着孩子纯净无暇的眼眸。 “父王他不要我们了吗?”督督伤心地言道:“他是不是不喜欢督督了?我以后再也不调皮捣蛋了!” 苏离兮强忍住内心的巨大悲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父王他…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做生意了,等他忙完了,就会去天熙朝接我们。”以前,阿尔斯澜也常常出门远行,这个解释勉强可以糊弄一时。 “哦……”小督督这才笑了起来:“娘亲儿,我们是去天熙朝等父王,对不对?他回去那里找我们?” “对……”苏离兮哽咽着,侧头不敢面对孩子。 小督督趴过来,搂着她的脖子,疑惑地问道:“娘亲儿,你为什么哭了?你流泪了!” “啊?”苏离兮急忙低头,假意揉着眼睛言道:“有一颗小沙子,不下心儿迷到娘亲的眼睛里去了,娘亲儿没有哭!” “我给娘亲儿吹一吹,娘亲不哭,娘亲儿别怕……”督督坐在她的怀抱中,一双小手捧住她的脸颊,他非常认真的撅起小嘴,对着她的眼眸轻轻地吹起气来:“嘘…嘘……” “好了吗?”他歪着小脑袋,乖巧地看着她,一双淡紫的瞳眸里写满了纯真和善良:“娘亲儿还疼不疼了?要不要督督再吹吹,吹一吹就不痛了。” “好了、好了!”苏离兮擦拭着眼泪,使劲对着孩子笑:“我们的督督真能干!” 督督开心的笑了:“娘亲儿,你以后都不要离开督督,好不好?我害怕那些坏人!” “好!”她将儿子搂着怀抱中,脸颊上有坚毅和凛冽之色闪现! 为了保护好斯澜督督,为了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她必须变得更加坚强!…… 一路向北行走,天气逐渐变得寒冷起来…… 行走了几日进入天熙国境,他们到达了萧瑟江渡口改乘船舶。行船自然是比陆地上行走快了很多,算算路程大概用不了十几天就可以到达天熙京城了。 清晨,天色蒙蒙亮起来,十几艘大船漂泊在宽大的江面上,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苏离兮一身素白色的裙衫,外头罩着缂丝面镶银灰色绒毛的缠枝素色锦缎褙子,消瘦的身影沉淀着难言的清冷,越发显得娇弱轻柳,楚楚动人。她的青丝挽着简单的随云髻,用一根乌木簪之固定,她一只纤手推开了窗户,沉默地看着远处的水面。 江面吹拂而来的秋风沁凉如水,呼吸间都是湿润的味道。天空中又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落儿,入目之处但见江水与天际相接,白茫茫一片儿,天水融合混沌不开。 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离天熙京城越近,她的心情就越是不能平静了。 “咳咳、咳咳……”她低声轻轻咳嗽起来,太多年没有回来了,竟然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了? 进入了天熙境内,生活上一切都变得方便起来,昶十一将军找来了几个婢女,日常侍奉苏离兮和督督。督督从来没有坐过大船,初时显得十分兴奋。他在宽大的夹板上跑来跑去,看船夫们行船,看两岸的风景和江水中的鱼儿。然,只过了五、六日之后,他的兴趣就消失不见了,反而在船舱里憋的发闷,天天追问苏离兮什么时候才能上岸,什么时候才能返回斯澜领地? 一名婢女端着热乎乎的姜汤走进船舱:“娘娘,天气寒凉,您喝点儿姜汤暖和暖和身体吧?” 苏离兮垂下眼帘,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枫林渡口?”在苏离兮的记忆中,等到了枫林渡口,他们便可以下船乘车,大概再行车个两、三日,便可以达到天熙京城了。 这一条路虽然漫长,但终有到达尽头的时候…… 第四百五十一章 九叔 那女婢将姜汤放在桌上,福了福身言道:“奴婢听兵士们说过,还有一日一夜的水路便可到达枫林渡口。不过,我们马上要经过一个清水镇渡口,娘娘若是在船上待烦了,不如到那个小镇渡口走动一会儿,散散闷气!听闻,那小渡口的鸡汤混沌面十分有名。” “娘亲儿,娘亲儿!”船舱里的床榻上,小督督睡醒了,迷迷糊糊叫喊着娘亲儿。 苏离兮的眼眸中升起了一片儿暖色,转身走到儿子身边言道:“娘亲儿在这里呢。你肚子饿了没有,该是起来吃早餐了!” “我们还在船上呀?我不要吃饭,我想下船去玩。” 小督督咕噜一下从被窝里爬起来,伸手推开船舱里的小窗户向外边张望着:“我要船儿靠岸,我要下船去玩儿!” “你看,外边下着小雨呢!”苏离兮将一件衣裳拿过来:“过来,娘亲儿给你穿上衣裳,回头不小心儿着凉了。” 小督督嚷嚷起来:“不嘛、不嘛,我就要下船去玩,这船上太闷了……” 苏离兮的明眸一转,说道:“现在还不能靠岸,等一会儿,前边有一个清水镇,我们到了那里再下船,好不好?你先起床洗漱吃饭了,等做完这些时间就差不多了。” “嗯!”小督督稚嫩小脸上绽开了天真愉快的笑容,他立刻就听话了,乖乖配合着苏离兮穿衣穿鞋梳理洗漱。他其实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孩子,只要给他说明白了,他都愿意听话。 女婢们端来了热水和手帕子,接着送来了早餐食物。小督督很是不喜欢汉地的食品,他不要吃稀粥和糕点,想喝西兹国的牛奶和烤羊肉等。苏离兮又是费了一番心思,许诺等下船之后给他买一些好玩的东西,这才哄着孩子吃了半碗米粥。 半个时辰之后,船队果真经过了一个名叫‘清水镇’的小地方,还不等苏离兮吩咐下去,前前后后的几条船都靠岸了。这一路行来,为了赶时间,寻常的小渡口根本不会停摆,除非是她的要求。 苏离兮的心中正待奇怪,只听船甲板上传来一阵儿整齐的脚步响动,十几名兵士快速向这边跑过来,在门口言道:“请贵妃娘娘移步,圣驾从京城赶过来了!搀” 当即,苏离兮呆在那里!屋内的女婢们都是一惊,慌忙打开了船舱的门,规规矩矩地站立在两旁。这里不过是一个偏僻的小水镇渡口,距离天熙京城还有一天一夜的水路,三天三夜的陆路,谁也想不到?庆乐帝竟然抛开京城繁多的国事,连夜赶路亲自前来迎接宸贵妃。 苏离兮名义上还是一个罪孽深重的‘逃妾’,这可不是一个逃妾应该享有的待遇。 众多的目光都停留在苏离兮的身上,等待着她移步下船。她却是站立不动,神态极其复杂,似乎是难以抉择,船舱内一片寂静。 一名婢女忍了几忍,害怕耽搁迎接圣驾承担不起,上前言道:“请您移步吧!” 苏离兮迟疑不定,这么快就要见面?他们两个人见面该说些什么呢? 幸好,小督督打破了这片气氛,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言道:“娘亲儿,娘亲儿,我们不是要下船去玩吗?你答应给我买好玩的东西。走啊,我们走啊。” “嗯!”苏离兮缓慢地点点头,牵着孩子的小手向门外走去。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清水镇的小渡口显然被人清理过了,除了他们一行的十几条船,往来的船只和行人都被驱散走了。岸边的石板路上一片寂静,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天熙兵将,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来。 水岸边的空气异常潮湿,夹板上面有湿漉漉的水渍。女婢们撑开了油纸大伞,跟随在苏离兮和小督督的身后,轻轻地言道:“娘娘,仔细脚下。” 她静悄悄的抬眸望去,天空上的落雨织成了一个朦胧的天罗地网,迷蒙缥缈的白雾飘散在她的身边,白茫茫的意境,请冷冷的湿气,仿若一个永远都看不清楚的世界。岸上的人,船上的人,所有的人都被细密的网笼罩其间,看不到未来,找不到方向。 不远处响起马蹄声儿,一群男子策马踏雨而来,溅起地上未及沉落的雨滴飞飞扬扬。 细细的雨雾中,马背上的杨熠身姿挺拔,面若冠玉。他侧身拉紧了马缰停在岸边,凝神看向了苏离兮。他披着一件玄黄明色滚边披风,里面穿着织锦遍地锦绣暗纹月白色的窄袖直裰袍服,袖口和领口用金线绣纹着龙腾祥云图案,腰间系着明黄玄色嵌和田白玉的锦带,玉佩下垂着墨绿色丝绦在微风中轻摆。 他浓密的眉毛斜飞微微上扬,幽深的眼眸中锐光乍现,眉眼间的神韵绝美无双,两鬓间的几缕白发虽然落尽风霜之色,却一点不显老态反而平添几分邪魅。 渡口上的兵士们齐刷刷跪倒,声势浩大的叫喊声铺天盖地:“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或许,这一阵阵呼喊声儿打破了安静太过惊人,小督督紧紧拉住苏离兮的手,悄悄地向后面退了两步,躲在她的身后边。但是,孩子又忍不住好奇的探出小脑袋来,侧头看着岸上那俊美逼人,气质高贵的男子。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大家都要向他跪拜? 然,只有娘亲儿一个人无动于衷,依旧静静地站立着,愈加显得鹤立鸡群,孤傲冷清。 两名兵士快步跑上前去,跪倒在皇帝的马前,杨熠将手中的鞭子随意一丢,一甩身后的披风,翻身踩踏着那兵士的后背下马。 杨熠向前走了几步,沉沉的目光巡视一番,眸光流转停留在苏离兮的身上,他幽泓深潭眸中掠过微微喜悦的光线…… 烟雨蒙蒙的船头上,她似从淡淡的浮光薄雾中缓缓显露出来一般,清淡纤弱的身上穿着一件素银织锦薄纱的裙子,雪白的裙摆随风儿摇曳生姿。 女子那一张清丽难言的容颜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映着白茫茫的江水如有熠熠流光。轻柔的发丝尽数流泻在肩背,在她的身后轻轻飘逸,丝丝缕缕似凝着无限的惆怅。 她周身的素,却配上一头墨般的黑发,如一朵清绝绽放冰雕的梨花,动人心魄的美叫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此刻,她目光如冰,清澄静淡…… 此刻,他目光莹润,沉稳冷峻…… 此刻,他们再见面时,恍若隔世…… 苏离兮低头,心中泛起一股凄凉与自嘲。她曾说过,两个人永远不要再见面了。才过了多久,她却被人逼迫的走投无路,只得灰溜溜的回来了。 他仿佛看懂了她的心意,几步走到她身边,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轻轻搭在她的身上,温情脉脉的言道:“江面上风大,你们一路上辛苦了!” 他亲手为她系好了脖颈前的丝带,举手投足间透漏着无限的情意绵绵。 岸上和船上的众人眼见,皇帝御用的明黄披风竟然披在苏离兮的身上?大家的内心不由惊骇万分。就是天熙宫中最尊贵的皇后娘娘,也没有资格穿上皇帝的龙袍披风呀,这实在是乱了规矩。 苏离兮默默的抬眸,只见他俊逸的五官显得异常温润俊雅,朗月清辉。一双幽眸定定锁着她,仿似能洞察人心。那深眸中沉静墨般的颜色,无波无澜却暗酿着柔柔的暖意。 小督督一直藏在苏离兮的身后,抱着她的双腿,拿脑袋蹭着她的手臂。 这时,督督撩开披风儿,从后面钻出小脑袋来,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奇的问道:“娘亲儿,他是谁呀?” 苏离兮顿时语塞无语,他是谁?他很有可能就是策划杀害你父王阿尔斯澜的凶手?如今,她们母子却要依附在他的庇佑下生存,说起来是多么无奈,又多么羞辱…… 杨熠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透着一种舒缓闲适,他低头问道:“你就是斯澜督督吧?” 小督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粉雕玉琢的小脸越发红扑扑的可爱:“我是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你是谁?” 杨熠轻抚着孩子的额头,看着他紫宝石般的眸子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义子。你可以直接称呼朕父皇,和你的辉儿哥哥一般。如果你觉得不习惯,你也可以称呼朕九叔!” “九叔?”小督督皱了皱高挺的小鼻头儿。 闻言,苏离兮的心中忽然感觉很不舒服。她拉着孩子的手,转身向船舱走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朕不是凶手 夜晚,江面上风平浪静。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于夜空中,柔柔的月光撒落在船舱上…… 夜露渐浓,船舱内一片安宁,青铜豆灯发散出微弱的光芒闪动。杨熠与苏离兮相对而坐,中间茶几上摆着瓜果食盘,一壶香茗散发着袅袅的白烟,令人嗅之心神宁静。 偶尔,窗外传来船板撞击水面‘哗啦、哗啦’的声响,宛如秋日里暮色下的晚风,轻轻吹皱了水面的波纹。 偶尔,床榻上的小督督发出轻轻的鼾声儿,他枕在绿墨文竹锦棉绣枕头上,红润润的小脸上翘着可爱的鼻尖儿。 苏离兮穿着一身雪白的折细绢丝玲珑罗纱长裙,发髻间斜斜佩戴着的一朵白色的绒花,将她清雅的面庞映得白皙透明、欺霜赛雪般。她脸上未施粉黛,坚持为阿尔斯澜守孝,才不管旁人是何等的侧目?凡是送来其它颜色的衣衫,一律不要悦。 此时,她眉眼间溢着轻愁,一双笼烟般清秀的眉微微拧着,浓密的睫毛虹影重重,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杨熠静静地凝视着她,他一双黑眸幽静如湖,似能将人心都照出来一般。他端起青瓷茶壶,为她斟满了一杯儿热茶,自己也倒了一杯搀。 他将一杯青瓷茶盏推到她的面前,语气轻柔又沉哑无波:“回来就好,什么都不要多想,朕一切都为你安排好了。” 早在苏离兮离开西兹国、前往天熙朝的路上,外界的传言如此:宸贵妃苏离兮于慕容氏作乱之时惨遭迫害,幸而在清平乐宫舞伎们的帮助下逃出宫外。她装扮成普通人混入西兹商队,千里迢迢几番漂泊流落于西兹国,躲藏在西兹京郊的寺庙中暂时修行。 混乱之中,世人都认为她死了。幸而苍天有眼,几年之后宸贵妃终于重见天日,被庆乐帝迎接回天熙宫。至于跟随在她身边的小男孩,是她在落难之时收养的西兹孤儿。宸贵妃仍然是二皇子杨升辉尊贵的母亲,是庆乐帝最看重的女人。 至于,那些诬蔑皇贵妃再嫁西兹的谣言,什么斯澜王妃,什么逃妾之类,完全是某些人嫉妒生事,编造故事,居心叵测。唯恐天下不乱,败坏杨氏皇族名誉。一经发现故意散布谣言者,不论其身份地位,拔舌剁手,严惩不贷。 天熙朝的众臣们惊愕议论过一段时间,宸贵妃是什么来历谁人不知?然,现在时局稳定,国泰民安,皇帝圣明,天熙朝风调雨顺,疆土不断扩大,国力逐渐强横。皇帝身边多几个漂亮女人,皇帝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都是皇上的家事。这女人再有手段也仅限于折腾后宫,庆乐帝都愿意认了,随带着西兹那个小野种都愿意认养。众臣们何必去挑刺找麻烦,惹得圣上不痛快了、引火烧身! 更何况,庆乐帝对二皇子的宠爱有目共睹,皇太子杨旭身体羸弱堪当大任,从出生那一天就没有离开过药罐子。指不定哪一天,东宫太子便要易主了。宸贵妃是二皇子的亲生母亲,这是一个难以改变的事实。宸贵妃更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太后,谁敢去招惹她这个背景复杂的女人呢?只要,从今以后她能够安生的过日子,不再翻出什么幺蛾子,大家便睁一只眼儿,闭一只眼儿算了! 史书,向来是为强大者撰写的!历朝历代,皇太后再嫁几次的例子也有,谁让人家福泽深厚,能够生养出皇帝儿子来! 船舱里的氛围一阵儿凝滞…… 苏离兮淡淡转开了眸子,她纤手一推,将那一杯香茗远远的推开了!仿佛被他碰过的东西,都是不干净的了。 “离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出来,小九全都答应你。” 杨熠俊美的五官浮上一层尘埃,语气中分明带着丝无奈和妥协。能够重新迎接苏离兮回到天熙朝,他如同一个在沙漠中遇到风暴的将死之人,双手捧着最后的一掬救命清水,又如同阴暗中的枯草渴望向往着一缕缕阳光,只要能解她的心头儿之恨,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她冷眼撇了他一眼儿,见到杨熠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似乎这些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依旧是小九,她依旧是他的丑丫头,她心中的怨恨和憋闷便一点点的凝聚起来,他怎么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平稳宁静的生活被毁掉了,更加连累的阿尔斯澜丢到性命。 猛地想起惨死的阿尔斯澜,她就觉着心神俱碎,浓黑的睫毛一下下的颤动着,皆是悲凉和恨意,一颗心儿仿佛被什么东西紧揪住,无法透过气来。 她周身散发出一股冰寒之气,暗自捏了捏拳头:“杨熠,你不必再为我枉费心思!我们之间,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早就一刀两断了。”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眸中晶灿如星辰的紧紧盯着她言道:“西兹国发生的宫廷政变,阿尔斯澜的去世,朕没有参与。朕也是事后才知晓的!” 苏离兮冷笑一声:“你说的话,你自己能相信吗?世人都会相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若是没有杨熠的支持,杨湄兰会突然变得强大起来吗?她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杀皇帝、杀皇后,诛灭皇子,谋逆皇位吗? 船舱内,陷入了一片难忍的气氛中…… 苏离兮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越说越是悲愤:“你们一个要谋皇位,一个要夺人妻,你们狼狈为奸,合谋害死了我的夫君,如今还想我对你摇尾乞怜吗?若不是为了完成我夫君的遗愿,好生抚养他唯一的血脉长大成人,我何必忍着你和杨湄兰的诡计苟且偷生?早早便随着夫君去了。” 她一口一个夫君的称呼着别人,杨熠的心头发酸发痛,他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了。他深深感受到了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想不到,他杨熠也有今天?都怪他这些年谋夺他国的事情做多了,现在白白受冤枉也无人相信! 他尝试着握住她的手,牢牢的握着,诚恳地说道:“若是朕策划的,朕一定会承认。说实在的,杨湄兰这件事做得很是伎俩鄙陋,漏洞百出,遭人怨恨,不可长久。西兹人忍她一时狐假虎威,但时间久了,见天熙朝和朕对她不理不睬,西兹皇族就会动手反击,岂能容她一个外来汉女控制朝堂?她早晚都会自食恶果!你若是不相信,咱们走着瞧,朕预测她一年之内就会命丧黄泉。” 苏离兮心中一动,杨湄兰也折腾不了多久吗?若真是如此,斯澜兄长的冤屈就可昭雪天下了!杨熠一向深谋远虑,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还是故意哄骗安慰自己? 杨熠继续言道:“若是由朕亲自来策划,一定是完美无缺,不会给任何人落下口实,反而让西兹人人都来感谢朕。可是,这一次,真的不关朕的事情。” “放开我……”她使劲扯回自己的手,可是怎么也挣不脱:“放开,你放开!你、你无耻!” 他极其认真地看着她发脾气,眼眸中溢满了真挚:“离兮,不是朕做的,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朕?” “怎么样都不会相信你!”她的姿容高贵不容亵渎,毫不客气的言道。他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男人。这些年来他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这般狠毒绝情? “朕承认,朕情急之中曾经动过那样的心思。可朕知道这是一个下下策的烂招,一旦害死了阿尔斯澜,朕就只会失去你。朕是想要你心甘情愿的回家。” “你已经失去我了!”她终于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气态冰冷尽显拒绝。 “你为了洗脱自己,故意在杨湄兰谋逆的时候离开西兹国,你以为这样做就可以摆脱嫌疑吗?” 杨熠神态黯然,继续解释道:“朕急匆匆的回到天熙来,并不是能够预知这次西兹政变。朕是想回来接上辉儿,再一同返回西兹国去劝劝你。” “朕见到辉儿的画像无法打动你的心,就希望让辉儿来亲自求求你。或许,你能够看在辉儿的情分上跟朕回家。朕没有想到,才离开两个月的光景,西兹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苏离兮,朕的话句句属实,你相信小九一次,好不好?” 苏离兮厉声质问道:“你莫要再给自己找借口了。你为何将天熙二十万精铁兵将驻扎于两国交界处?你为何派遣昶十一牢牢盯住西兹京城?你就是为了给杨湄兰撑腰立威、做后盾,好叫她在西兹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恨他、他就是一个卑鄙阴险的男人! 她更恨自己、她内心深处对他尚存着一丝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第四百五十三章 内乱之渊源 第四百五十三章 内乱之渊源 苏离兮呵斥道:“你就是为了给杨湄兰撑腰立威、做后盾,好叫她在西兹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西兹皇族和众臣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颠倒黑白、为所欲为。他们心中真正害怕的不是杨湄兰,而是你的天熙兵将借此机会长驱直入,踏平西兹,毁掉西兹国的百年基业!” 杨熠摇头:“你错了,朕派遣昶十一驻扎在西兹国边境,并不是为了给杨湄兰助威,而是为了救回你。若不是杨湄兰顾忌朕的威势,以她毒辣的心机和怨恨,岂会轻易放由你和斯澜督督平安离开?” “你们与她是无可化解的血海深仇,她做梦都想要斩草除根。她想要除掉你,很快就能找到一百个合理正当的理由。什么乱战之中被逆党杀死,什么你自己为阿尔斯澜殉情自尽,什么接到书信晚了你已经被杀等等……她为什么不敢轻举妄动?正是因为朕的万千精铁兵甲虎视眈眈地驻扎在那里,她必须好好掂量掂量后果,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儿,她精心夺取的皇位烟消云散,她不敢冒这个险!” “够了,杨熠,我早就受够了你的花言巧语!”苏离兮气愤地言道:“在你没有出现以前,我们一家的日子过得很好,西兹国一切风平浪静,百姓们安居乐业。都是因为你闯进来,风和日丽转眼间儿就变成了血雨腥风,你现在还敢说不关你的事?” 杨熠的目光幽深无痕:“离兮,看待问题不能只看表面。西兹国内部的矛盾与暗算由来已久,只不过隐藏在太平和睦的表象下没有爆发出来而已。就算朕没有来,他们也安宁不了多久了。你可知穆拉帝漓的皇位是如何谋来的?朕可以告诉你,非常的不光彩。” “穆拉帝漓与他的幼弟阿尔斯澜并非正宫皇后嫡出,他们是瀞妃所生的庶子,穆拉帝漓除了皇长子的身份,在西兹国中毫无优势,他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大概在十几年前,穆拉帝漓趁先帝病重之际,联合他的同胞弟弟阿尔斯澜,成功发动宫廷政变,杀掉了当时的皇太子和皇后,并在京城大力剪除异己,扩张势力,弄得血流成河!” 苏离兮的神态变得惊愕起来,她的脑海中闪过一抹记忆,她还恍惚记得…… 那一年在天熙京城,阿尔斯澜拉着她一路‘私奔’,二人逃出了水韵坊,跑出了京城的大门。阿尔斯澜忽然收到了来自家乡的密报,他心绪大变,再也无心玩乐,急匆匆的离开了。不久之后传来消息,西兹国发生政变,新皇穆拉帝漓登基。而安水屹亦是不告而别,前去西兹京城接回正在那里作客游玩的安茉葭。 杨熠讥讽的言道:“穆拉帝漓在位的这十几年,大量诛杀旧太子-党羽,西兹国保旧派的朝臣们为了生存下去,只得假意臣服新皇。还有一些朝臣心里从来都不承认穆拉帝漓是正统继位者。西兹内部分成了多个派系,明里暗里的争斗与厮杀由来已久。” “杨湄兰不过是一个和亲公主,她为何能够在西兹国掀起狂风巨浪?不是因为她有多么高明、多么聪明,而是西兹国的混乱酝酿已久,一直暗隐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没有爆发。杨湄兰出身于天熙皇族,自小就耳濡目染,她很轻易的便看透这里面的玄机。所以,为了她的六皇子,为了将来不被皇太子和莫亚皇后灭掉,她只能孤注一掷,愤力搏杀……” “她利用那些政见不同朝臣们的支持,她大量勾结西兹过的没落小贵族,还有那些郁郁不得志,得不到皇帝重用的武夫,甚至是旧太子血案中的漏网之鱼。或许以高官厚禄、或许以他们将来重振家业、或灭杀穆拉帝漓给他们报仇雪恨等各种好处,在恰当的时机出手篡位。” 苏离兮身上的冷汗冒了出来,这中间的渊源极深、极为可怕…… “各人自扫门前雪!朕只是一个冷眼儿旁观者,朕没有义务出手帮他们平定内乱。何况,自古以前,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朕亦是一路儿拼杀,踩着血肉闯过来的。输掉的那些人必须付出血的代价。朕若是输了?也会尸骨无存!” “残酷的现实,不会因为阿尔斯澜是你的夫君,不会因为你的哭泣和悲伤,便饶了他一命。在十多年前,穆拉帝漓和阿尔斯澜诛杀旧太子-党羽,就连三岁的孩童儿都没有放过,这便是所谓的斩草要除根!天理循环,世事难测,他们当初种下那样的‘因’,便应该想到可能面临如今的‘果’。他们的亲人和儿女也会被别人给无情诛杀,包括你的儿子斯澜督督!” 苏离兮的面色煞白,悲伤的眼睛看向了床榻上安然入睡的孩子,督督天真的小脸上写满了无辜,他什么都不懂雅! 苏离兮痛苦的摇头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了。” 杨熠蹙眉言道:“朕急匆匆的下令出兵,不是想插手西兹国的内政,得到什么好处。朕急匆匆的出面,是怕你成为这一场宫廷政变中的无辜牺牲者。朕若是晚来了半步,你和斯澜督督现在都不在世上了。” 她倦怠的闭上眼眸,沉重地呼吸着…… 良久之后,她冷冰冰的言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杨熠,你不用多解释了,无论你说什么,我无法相信你,你走吧!我的夫君刚刚过世,我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夜色已深,你独自带着我的房间里甚是无礼。你若是还有一些礼义廉耻之心,就立刻出去!” 杨熠看着她的绝决态度,心头泛起一阵阵苦涩。 来之前,他便猜到了一定是这番情景,她定是满心的疑惑和怨恨。然,他想见她,一刻都不愿意耽搁,才这般不顾一切的连夜赶路,亲自来迎接她。任他睿智聪慧,可面对她这样的一根儿筋脑袋,和多年不改的倔强性格,他真是束手无策,深感疲惫。 她目光的清冷望了过来,:“你走啊……” 杨熠上前一步,伸手欲去拉她,竟是被她翩然侧身闪过。他的手指尖儿只掠过她一角冰凉的衣袖,那柔滑细腻的绸缎在他的指缝间瞬息滑过,仿若他用尽全力也永远抓不住它?他停滞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复杂的心中泛着沮丧、痛苦,难过,更夹杂着对两个人未来的不确定感,无力感。 “离兮……”他心痛地叫道,眼眸中充满了悲伤:“朕向你发誓,西兹国的变故与朕无关。” “出去!”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厉声言道。 他目露沧桑之感,顿顿向后退了两步,悲切地言道:“好、好,既然离兮不肯相信小九,小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他而言,失而复得是何其珍贵?可她满腔的怨恨,竟成了两人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也罢、也罢了、哀大莫过于心死!…… 杨熠心中大恸,言道:“小九就用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唰……”的一声儿,杨熠拔出贴身佩戴的短剑,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身体刺下去。 这变故来的太快! “杨熠……”苏离兮大惊失色,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冲上去,一把儿揪住他的手臂。 时间还是晚了一点点,锋利的剑尖已经刺穿了衣衫,刺破了肌肤,溅出几丝鲜红的血花来。幸好她的反应够快,也幸好他身上的衣袍够厚度,还不至于刺入太多。 苏离兮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继续疯狂下去,眼眸中含着点点泪光:“你疯了不成,你是想杀了自己,还是想吓死我?” “哐当……”一声,杨熠将短剑丢在地上,反手狠狠地抱住她:“离兮,朕从不曾参与西兹国的政变,朕与阿尔斯澜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他狠断地言道:“若有半点虚言,将来叫朕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苏离兮呆呆的趴在他肩膀上,鼻翼间是多年没有忘记的熟悉味道,她懊恼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她在恨自己没出息,恨自己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在看到他刚刚要死的那一瞬间,她心悸害怕,万分不忍,疯了一般想要阻止。她还是在意他的! “你、你去包扎伤口!”他身上的血液染在她雪白的裙衫上,是多么触目惊心的殷红。 她想要推开他,他却不舍得松手,不顾伤痛紧紧搂着她。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的无奈:“没事,只是破了一点点皮肉。苏离兮,你看,你舍不得朕死,你心里还是爱朕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恍如隔世 天熙后宫,沅淑殿…… 傍晚时分,皇贵妃的鸾驾终于进了天熙宫。几百名宫人肃然而立,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时下,微风轻拂,熏香送爽,美景如画,沅淑殿恍若瑶池仙境。 时隔多年,苏离兮缓步行至玉石台阶上沉吟不语,她的眸中一片幽凉若冰潭,终于再一次踏上了沅淑殿的最高处。 举目四望,花灯高挂,飞檐廊回,宫檐的四角下面挂着一盏盏梨花形状的琉璃宫灯,盈盈的光芒将她的面颊映射的忽明忽暗,这里的一起果真都没有变,却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惆怅之感。 宸贵妃一身风华更胜往昔,她一袭雪白衣裙随微风轻扬着,只在袖口和腰带处点缀着几粒晶莹润白的小珍珠。纤娜的身影若冰玉雕砌般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美丽,竟胜过满庭明媚的花朵。她的面容清冷如水流泻着月光,静美出尘中却透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遥远疏离搀。 沅淑殿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匍匐在地板上,小心翼翼的偷看着这位‘逝去’多年的皇贵妃。关于苏离兮的传奇故事,有各种各样的版本,早就流传在天熙朝的大街小巷。他们这些身家清白,被精挑细选上来的宫人,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特别是,宸贵妃身后的那个异族小男孩,一双漂亮的眼眸竟然是紫色的?表面上,人人都说这混血男孩是宸贵妃好心收养的流浪儿?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野种’是她和外族男子偷情生下来的,庆乐帝竟然一点都不在意,还收为了杨氏皇族的义子,等同天熙皇子优待! “娘亲儿、娘亲儿,这里好漂亮呀,比我们斯澜王宫还要华贵!”小督督摇着苏离兮的衣袖。 看见儿子那天真的小脸,苏离兮冷冰冰的面容才算是露出了一点点暖意:“嗯!” 小督督撒开脚丫大步跑进大殿,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又回头来问:“娘亲儿,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吗?” 苏离兮蹙眉,眼眸沉沉:“不一定!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虽然一切都没有变化,甚至比以前更加华丽温馨了,她依旧感觉不到家的温暖。心态变了,一切就都变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苏离兮,她对这里来说更像是一个过客! 执礼太监高声的呼喊道:“恭迎皇贵妃驾到……”众人磕头跪拜。 “娘娘,娘娘……”一个青衣宫装的女子从内殿冲出来,满脸都是激动和惊喜,一下子跪倒在她的身前:“宫女青莲拜贵妃娘娘。” 苏离兮退后一步,低头定神看着,那女子二十几岁的年龄,一身青色云锦钿锦衣上衫配着同花色百褶裙子,她肌肤莹润有光,杏眼柳眉,薄薄的唇间笑容真挚…青莲,真的是青莲。 没有想到她还活着?苏离兮和青莲的渊源可谓是极其长远,从她刚刚进宫之时住在清平乐宫的小竹林中,李青莲便常常假借李沣年的名义,给她送去糕点和日常用物。后来,她从杨湄兰的手中救下青莲的性命,青莲便跟在她身边侍候了。在苏离兮的记忆中,青莲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儿,性格似乎十分直爽? 苏离兮颇为感慨的言道:“你?是你……” 宫女青莲激动地泪光盈盈:“是我呀,娘娘!自从知晓您要回来的消息,奴婢心里就日日夜夜期盼着您,可算是将您盼望回来了。苍天有眼,好人自有好报,您一切都平平安安的,奴婢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到主子,就算死也瞑目了。” 还没有说完话,青莲又懊恼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瞧奴婢这张臭嘴,说这些‘死不死’的不吉利话,娘娘您莫怪,奴婢是心里太高兴了。” 苏离兮冷漠地点头:“你起来吧!” 她如今可不像当初那般幼稚了,青莲宫女大概就是杨熠口中所说的,旧时侍奉你的人,还活着一、两个。这青莲在几番动-乱中都能够侥幸活下来,绝不像她的外表一般单纯和良善。 然,苏离兮毕竟是个十分念旧之人,问道:“当年跟在我身边的宫女们,还有谁在?” 青莲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擦拭着眼泪儿言道:“当年,在沅淑阁中侍候的人,就剩下奴婢和芜歌姐姐了。娘娘,您还记得芜歌大宫女吧?” “嗯!”苏离兮的脑海中回忆起宫女芜歌的面容,依稀记得她的模样。苏离兮心中对芜歌的印象很好,那丫头儿是个十分妥当谨慎之人,当时将整个沅淑殿打理的井井有条,让苏离兮省了不少心。更重要的是芜歌心底善良,性格与昶蕞妹妹很是相似,可算是苏离兮心中比较看重的贴身宫女。 苏离兮问道:“芜歌如今在哪里?我记得,她还有个妹妹叫芜喜?”芜歌和芜喜都是侍奉她的人。 “唉……”青莲长长叹息一声儿,言道:“芜喜妹妹是个没福气的丫头儿,小小年纪没有熬过来,五年前就过世了。芜歌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她得了肺痨病,动不动就咳嗽吐血的,不敢叫她过来给娘娘您磕头儿。” 苏离兮的眉头蹙在一起,这些消息真叫人伤感呀! 青莲愁眉苦脸的言道:“当年慕容氏作乱谋害贵妃娘娘,沅淑殿里的宫女们受到牵连,全都被赶到了杂役局做苦力,我们做的都是最低下脏乱的活儿,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很多姐妹都没有熬过来。芜歌姐姐自从她亲妹妹芜喜死了以后,整个人就变得痴痴傻傻的。不久之前她又得了肺痨病,杂役局的太监嫌她传染,就将她丢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该着她是个命大的人,竟然一直支撑到现在?有的时候奴婢得空了,便会准备些食物去探望她。可怜见儿,病得糊涂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幸好,贵妃娘娘您要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总管太监派人寻找我们这些沅淑殿的旧宫女,怕娘娘您回来要怪罪,找来找去的,就只找到了我们俩个人。” 苏离兮担忧的问道:“芜歌可曾得到治疗了?” 青莲回答道:“瞧着贵妃娘娘的面子上,如今谁也不敢怠慢她了。芜歌被挪到了干净的房间里居住,还派遣了御医给她治病。原本该过来给娘娘请安磕头,可她的身子实在是见不得人。等她再将养一段时间,若是好了奴婢就去领她过来磕头。” 苏离兮神态黯然:“让她好好休养吧!改日,我亲自过去看看她!” “哎呀呀……”青莲感激涕零的言道:“若是贵妃娘娘您屈尊降贵亲自去探望芜歌,那她的脸面就更大了。宫里的人还不把她当成贵人给照顾着?御医们也会更加尽心的治疗了。想来,她很快就能康健了。指不定、还能有福气回来重新侍奉娘娘呢。奴婢代芜歌给娘娘谢恩了!” 青莲连忙跪在地上,又磕起头来。 苏离兮有些反感她的献媚,言道:“你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 “是!”青莲站起来:“皇上知道您是一个念旧之人,特意从杂役司将奴婢调了回来。如今,奴婢托您的福气,晋升为沅淑殿中的管事宫女。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奴婢肝脑涂地也要报答您的恩情,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您。” 苏离兮的脸色恢复了平静,言道:“知道了,我需要清静,这里不需要太多人侍奉。” “是!”青莲感受到苏离兮的冷淡,却一点儿都不敢介意。如今的宸贵妃变化很大,和几年前完全不一样了?她浑身自然透漏着一股淡雅和悲伤,沉静似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青莲转移了目光,看向到处乱跑的小督督,讨好地笑道:“这位就是督督小殿下吧,皇上说了,督督殿下的日常用度,同皇子们一般无二,就住在您的隔壁宫殿里,您随时都可以见到殿下。” 苏离兮的眸中有冰寒之色迸出,言道:“什么隔壁的宫殿,我的儿子和我住在一起,不必重新安排什么?日常,我用什么,他就用什么。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我们母子要同进同退,一刻都不能分开!” “啊?”青莲一愣神,低声言道:“娘娘,这似乎不合规矩呀?督督小殿下毕竟是一个男孩子,若是皇上夜里过来临幸您,督督殿下和您在一起安睡,怕是十分不妥当?打扰了皇上的兴致怎么办?比如说今夜您刚刚回宫,皇上定然会亲临安抚。” 苏离兮的面色一变,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澈透骨之意…… 临幸?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临幸? 第四百五十五章 疑虑重重 第四百五十五章 疑虑重重 苏离兮冷笑一声儿:“我说过的话,不再多重复了。你去安排吧!督督和我住在一起!” 如今,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了!督督在天熙朝就是一个惹人注目的异端存在,指不定有多少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想要害了孩子?她的余生,就是为了督督而活,决计不让旁人有机可乘! “是!”青莲诺诺唯唯的退下了! “哈哈,哈哈……”前边的小督督摸着一个玉器葫芦,回头问道:“娘亲儿,这里的东西,我可以随便玩吗?” 苏离兮这才露出了一个微笑,言道:“自然是可以的!” 小督督将宝葫芦抱在怀抱中,眨动了下眸子问道:“娘亲儿,我们就在这里等父王来接我们,是不是?父王他还有多久才能来?” 苏离兮眼眸中溢起了悲切之色,嘴唇动了一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一次,她为了安慰孩子幼小的心灵,便违心欺骗了孩子,阿尔斯澜会来天熙京城接他们母子。从那以后,小督督就信以为真了。时不时会询问起来,竟叫她无法应对了! “娘亲儿,你说呀?这里这么大,父王能很快找到我们吗?”小督督不依不挠的问道。 “会…会的!”苏离兮支支吾吾地言道。 两旁的宫女和太监们,听到他们母子二人的对话,什么父王,什么过来接?大家心中的惶恐更甚,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皇贵妃的秘密往事都敢知晓,说不定什么时候脑袋就搬家了。皇宫里向来如此,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看皇贵妃是一个性情极为清冷之人,像是很难侍奉的模样?她对待青莲管事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从今以后,他们便是聋子和瞎子,只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由于进宫的时间太晚了,天色很快就全黑起来。沅淑殿的庭院和长廊里都点燃了大红的灯笼,看上去到处是喜气洋洋的一片吉祥。 苏离兮一直刻意回避着杨熠,这一路上几乎不与他多言。他问上几句话,她也不见得回答一句,只管每天守护在儿子的身边。她心里终究是怀疑他的,任他用尽方式来解释,甚至用生命来证明清白,她依旧是疑虑重重。暗暗认定了阿尔斯澜的惨死与杨熠脱不了干系?只是,她没有证据而已。 当年,他能够用卑鄙无耻的方法将她从安水屹手里抢走。如今自然可以故技重施,不择手段来破坏她的家庭,杀害她的夫君,再将责任都推卸到别人身上。一个人错事做的太多了,叫旁人如何相信他?他们已经将近七年没有相处了,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杨熠只得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身影,一言不发了。 进宫之后,苏离兮再次拒绝杨熠亲自送她回来,他暗叹一声去紫宸殿处理事务。皇帝下了御命,各宫妃妾包括皇后娘娘,谁都不要来沅淑殿打扰皇贵妃。尽管宫里暗地里沸沸扬扬,很多从未见过皇贵妃真容的新进妃妾们都充满了好奇心,却是不敢来请安见礼。心中不断猜测着,往日宸贵妃‘祭日’之时,皇帝的失态和癫狂。这一次正主回来了,以后她们更是没有活路了。 尽管如此,皇后娘娘和各宫妃妾的礼物却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了。一批批宫女和太监们从各个方向而来,毕恭毕敬的托着礼物。不多时,沅淑殿的大殿内摆满了各色珍奇宝贝。 苏离兮一概不理,反而内心充满了厌恶之感。她带着督督进了寝殿,打算早早休息。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交由青莲处理。青莲宫女自然是忙得不亦乐乎,在皇宫的角落中浑噩多年,终于盼来出头之日。 床榻间芙蓉帐中一片熏暖,梨花宫灯发出橘黄微弱的光,静静地蔓了她一身。苏离兮看着酣睡的小督督,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被殿中紫金暖炉熏的微烫,睡得十分安详。她内心泛起一阵阵温柔的涟漪。赶了几天的路,督督甚是疲惫,早早就睡着了。杨熠说,辉儿在京城郊外的军营中历练,已经派人去宣召了。 她的心里不由暗暗激动和期待起来,明日,明日就可以见到辉儿了。 不知,辉儿是否愿意认她? 不知,辉儿的心里是否怨恨她这个不负责任的娘亲儿? ~~~※~~~※~~~※~~~※~~~※~~~ 沅淑殿…… 红凌格子窗外阳光明媚,枝叶绿波,鸟鸣清脆。沅淑殿的庭院中栽种了各种各样的花树,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绽放。如今是深秋季节了,桂花、月季花,木芙蓉,木槿花相继开放。每一株花树由宫人精心修剪过,浑然天成,极具美态,当真是花影绰绰,满园美景。 殿内,镂空镶金边的紫檀木桌子上置办了坚果点心,时鲜水果,皆用精致考究的梅花座纹花图的青瓷器皿盛放着,另有一壶庐山云雾芽茶温在小红泥炉中,汤色清澈,茶香四溢,这些自然都是为了辉儿准备的! 苏离兮正坐在临窗的绣架前穿针引线,一针一线中都投入了浓浓的母爱。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照顾过辉儿,心里十分内疚。听说,辉儿小小年纪就被杨熠丢在军营中历练,难免翻爬滚打,磕磕碰碰,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儿? 她心念一动,便决定连夜赶制出一双护膝来。她吩咐青莲等宫女准备好结实耐用的棉布和棉花,还有一些颜色耐看的棉线,就亲自动作缝制起来。她不让任何宫女们插手帮忙,时间显得有些紧,就先做简单一些的护膝、护腕吧。等来日空闲了,再多给辉儿缝制一些便于运动的新衣。 她明眸低垂,素手妙挽,五颜六色的绣线在阳光下反射出流离的光芒来,映着她静美清雅的容颜愈发的美丽。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儿子,她的心脏就‘噗通、噗通’的加速跳跃着。当初,母子二人被迫分开时,孩子才二岁多根本就不记事,现在九岁了,真是不敢想象呀! 她想立刻见到辉儿,又有些害怕见到孩子。她不时抬头看看外边的天色,神情显得有些焦急,一个上午都快要过去了,辉儿怎么还不来?原先,说二皇子清晨就会赶过来见她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路上耽搁了? 宫女们来禀告说皇上在太极殿上朝,与众臣们商议国事,等中午驾临沅淑殿一起用午膳。苏离兮表现的淡淡的,她知晓杨熠是个极其看重国事的皇帝,即使在当年荒唐的时候也天天上朝来着。然,她心里希望两个人最好少见面,她实在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办! 她抬手轻轻抚着精致的绣线,护膝上面绣了一只展翅高飞,冲向云霄的雄鹰。彩绣辉煌,做工精细,短短的时间里绣成这样用了很多的心思,这个图案男孩子都会喜欢吧? 小督督撅着屁股爬上了美人榻,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丝线:“娘亲儿,你在做什么?这是一只雄鹰吗?好漂亮呀!” 苏离兮的唇角挂一抹温柔的弧度,言道:“娘亲儿在给你的辉儿哥哥做护膝!” 督督好奇的问道:“什么是护膝?” 苏离兮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耐心的解释道:“辉儿哥哥在军营里学武功,护膝可以保护他的膝盖不受伤,摔摔打打也不怕痛了!” “我也要学武功,我也要娘亲做护膝!”小督督一个翻身跳下来,在殿内的空地上嘿嗨、嘿嗨伸展着小胳膊,踢着小腿儿,模仿着武打的动作:“等我学会了武功,可以保护娘亲不受欺负。” “好、好……”苏离兮笑道:“等你再长大一点点,就让辉儿哥哥教你武功!” “太好了、太好了!”小督督欢喜地蹦跳着:“辉儿哥哥会喜欢我吗?他愿意教督督学武功吗?” 这些日子,他从娘亲儿那里听到了不少辉儿哥哥的名字,知道辉儿是娘亲的另外一个儿子,和自己是‘亲兄弟’,督督早就想认识辉儿了。 苏离兮柔柔地看着儿子,言道:“自然是愿意的!” 小督督高兴地言道:“我要快快学本领,我要像父王一样,带领着斯澜勇士上战场杀坏人!” 苏离兮笑容一滞,低下头来继续缝制,等一下辉儿来的时候就可以送给儿子了。 青莲走了进来,福身行礼:“娘娘!” 苏离兮抬眸,目光很是期待的看着她:“是不是二皇子到了?” 她急忙将手中的针线放下,颇感不安地抚摸着头上的发髻,将鬓角前的碎发拢了拢,尽量显示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物是人非 青莲毕恭毕敬地言道:“不是。二皇子还没有来,是郦妃娘娘在咱们殿外候着呢,她想向您请安。可是,皇上曾经说过,不让任何妃妾打扰您的修养。您看?您是见不见她呢?” “郦妃?”苏离兮先是一愣神,随即露出惊喜的神态来:“快、快请她进来!” 是飞烟姐姐!苏离兮的心头激动难耐,若说这天熙宫中还有什么可以叫她惦记感谢的人,唯有郦飞烟了。她们不但是一起长大、一起学艺的姐妹,更是历经生死,相望相知的知己悦。 “是!”青莲躬身后退下。 不多时,两个宫女掀开了香妃细竹帘子,引着一位妃子妆扮的女子进入殿内。苏离兮和郦飞烟的目光对视在一起,心中均是感慨万分。 郦飞烟穿着一身缠枝湘绣海棠花的粉蓝色衣衫,配着的是镶金边绣明紫色花鸟纹样云锦惊涛长裙,红宝石压裙坠子微微摇摆。白狐毛立领包裹着她优美白皙的脖颈,广袖束腰将她高挑的身段尽数显现。弯月发髻上盘着整套的红石榴玛瑙珠花晶莹华耀,她通身的风姿靓丽,温婉动人。几年没有见面了,她的容颜依旧美丽,想来生活过的十分舒适。 “飞烟姐姐……” “离兮妹妹,哦,贵妃娘娘……” 两位女子不顾宫女们的诧异,快步走到一起紧紧的相握双手,她们相互仔细看了一番,又激动的抱头痛哭起来搀。 郦飞烟神的情是那样的哀伤和真切:“贵妃娘娘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知道你要回来的消息,我激动的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心里欢喜的不像个样子。” 苏离兮语塞,呜呜的点点头:“嗯,嗯,我还活着,我们两个都好好的!” 郦飞烟凝视着她清瘦的脸颊,泪水滚滚而下:“这些年你一定受了不少的苦,你看你多么消瘦?虽然皇上不让我们来打扰你,可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看看你。我犹豫了一个上午,便顶住将来受皇上的责罚,还是鲁鲁莽莽地过来了!” 苏离兮突然退后一步,双膝一软便跪下了:“请飞烟姐姐受离兮一拜!” 郦飞烟顿时慌了手脚,双手搀扶着苏离兮的手臂,惊慌地言道:“你这是做什么?真是折煞我了,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贵妃娘娘,我是一个普通的妃妾,岂能受你的大礼?这可是乱了位分和宫规,你快快起来、你快快起来呀!” 青莲等宫女亦是手足无措,既不敢上前拉扯苏离兮,又不敢看到贵妃娘娘跪下,真是左右为难! 苏离兮不顾郦飞烟的搀扶,硬生生地跪下:“当年,姐姐您冒死救下辉儿,您对我们母子的恩情,苏离兮虽肝脑涂地也无以报答。” “哎呀呀,见外了,见外了,贵妃娘娘说这些话、当真是让我羞愧的无地自容!” 郦飞烟脸上升腾起一抹红晕:“你看看我占了多大的便宜。我一个奴婢出身的宫舞伎,凭白晋升成了郦妃娘娘。如今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寻常人一辈子都享受不了的好处。这在以往做梦都不敢想。唉…让我说什么好呢?倒像是我趁机偷偷抢了你的男人,我真是羞愧死了!” “你快起来,你快开起来呀!”郦飞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是托了你和辉儿的福气,我才能享受着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苏离兮坚持行了大礼,对着郦飞烟足足磕了三个响头,郦飞烟吓得也跪倒在地上,两个人的手背相互扶持着:“贵妃若是再不起来,我就也长跪不起了。您这是折我的寿呀!” 青莲等宫女上前,劝说道:“两位娘娘快都起来吧!您二位多年不见,一见面就是哭呀,跪呀的,不如坐下来慢慢细聊,让奴婢们伺候着您们起身吧!” 苏离兮、郦飞烟相视一笑,彼此的眼眸中都含着泪花,她们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二女手牵着手坐下来,宫女们端来了热水和手帕子,洗去脸颊上的泪痕,为二人重新整理了妆容。 待缓缓饮了一盏茶,二女心绪稍安,郦飞烟颇为伤感的言道:“秋水居的那天晚上,我为了取得慕容废后的信任,狠狠打了你几巴掌。这些年来,我的心里就没有安定过,一想到那时的情景,心里就觉得对不住你。飞烟没有本事,只想着将孩子救下来,一点儿都不顾及你。” 苏离兮苦涩的笑了一下,摇摇头:“飞烟姐姐真是女中豪杰,那般危险的情况下,你还能冷静对应。离兮岂能不知好歹?心里感激姐姐还来不及呢!” 二人回忆起那个可怕的夜晚,眼圈都红了,刚刚整理好的妆容又染上了泪痕儿。 苏离兮的眉宇间凝着忧伤,又言:“听闻,当年为了保护辉儿,郦师傅也去世了?唉,都是我们母子连累了你们大家。” 提到郦师傅,二女心中甚是悲伤,郦飞烟言道:“我带着辉儿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多亏了歌舞坊间各位姐妹和师傅们的帮助。我家郦姑姑也照顾辉儿一段时间,将孩子当做自己的亲孙儿来看待,她老人家自然不舍得辉儿受伤害。” 苏离兮悲切:“等我得了空闲,一定要去郦师傅的坟前拜祭谢恩。” 郦飞烟轻颤一下指尖,内心欣慰的言道:“甚好!待到明年清明节的时候,我求了皇上的恩旨,同贵妃娘娘一起出宫去拜祭!” 这时,一直被人忽略的小督督跑了过来,笑嘻嘻的言道:“不羞,不羞,你们两个大人还哭啼啼的!娘亲儿,不许哭了,督督不许你哭了!” 郦飞烟身子一震,她的目光被督督吸引住了,神情顿时变得惊疑起来,她手中的丝帕拧成了一团。这个小孩子面貌奇特,明显长着一张胡人的容颜,特别是那一双紫色的瞳眸如同宝石。他就是那传说中的‘野种’?是离兮妹妹和外族人私通生下来的? 郦飞烟静下心来,再仔细看苏离兮的妆扮?哪里有半分皇贵妃娘娘的尊贵气派?她一身雪白的裙衫,白纱裙裾摇曳在身后,身上无有任何珠宝妆点,发髻上一朵孤零零的白珍珠簪花,这完全是为什么人戴孝的寡妇装扮。庆乐帝还好好活着呢,天熙宫岂能容下她这般胡闹?有点诅咒皇帝早死的意味,这可是犯下了天大的忌讳。就算皇帝一味护着她,若是被朝中的众臣们知晓了,难免又在朝堂上引起一场口舌激战。 郦飞烟有些难堪,结结巴巴的问道:“呵呵、这孩子真漂亮呀!是、是你的儿子?” “嗯!”苏离兮温柔地点点头,慈爱的将小督督揽在怀抱中:“督督,这是郦妃娘娘,是娘亲儿的好姐妹。你可以唤她郦姨姨。” 小督督很有礼貌的言道:“郦姨姨好,我是斯澜督督,你们两个都不要哭了,好不好?” 郦飞烟尴尬地笑了一下:“好的!” 她抬眸悄悄看向苏离兮,只见她们母子和爱亲切,相处甜蜜,关系甚好。那孩子的鹅蛋脸型与眉目神态,都是像极了离兮妹妹。她心中的疑惑更甚。唉,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这混血的小孩子是离兮收养的?还是她亲生的?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这话不能问出口,这是人家的私-密-痛处。唉,也不知辉儿是何想法? 杨熠一直将杨升辉当做未来储君培养着,选拔天下名士教养二皇子,辉儿从小就习读礼仪圣贤之书,知礼仪,重规矩,脑袋也极其聪慧,小小年纪比寻常孩子成熟很多,考虑问题亦是周到精细。他若是知道苏离兮又生了一个外族的儿子,该是一个怎么的心情?同母异父的小弟弟?难怪,辉儿一直拖延着不肯过来沅淑殿请安! 正在郦飞烟忧虑重重的时候,苏离兮问道:“飞烟姐姐,辉儿是不是进宫了?他为何一直不来?” 郦飞烟感觉自己的双唇发干,她舔了舔唇儿安慰她道:“辉儿昨天半夜里才进了宫,想来早上起得晚了些,你先别急……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辉儿向来孝顺长辈,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小督督拉着苏离兮的手言道:“娘亲儿,我想去外面的花苑里玩。” 苏离兮略微思索一下,点头言道:“好的。不过,你要答应娘亲儿,就在窗子附近玩,万万不可走远了。娘亲儿要时时刻刻都看到你。” “我们拉勾!”小督督伸出小拇指:“我答应娘亲儿,一定不跑远,就在前边的院子里玩儿!” “呵呵,来拉勾勾!”苏离兮溺爱地看着儿子,伸出一根小拇指。母子二人的小指勾在一起,一副亲密和睦的情形! 小督督欢快的跑出去了,苏离兮吩咐几名宫女牢牢跟着孩子。 郦飞烟的眸光有些飘忽,忍不住言道:“贵妃娘娘,可否容我说几句体己话?” 苏离兮点头,目光扫向殿内侍立两旁的宫女们:“你们都下去吧!” 众位宫女敛声屏息,毕恭毕敬的退出内殿。这里就余下她们二人说话! 苏离兮言道:“这里没有外人了,飞烟姐姐不必称呼什么贵妃娘娘。只管像以前一样与离兮姐妹相称,这样你我二人都感觉自在些。” 郦飞烟淡淡一笑,言道:“即是如此,郦飞烟便逾越了。离兮妹妹,你已经回到了天熙宫,过去的事情该是丢到脑后了。你何苦还穿成这般孝妆?等一下辉儿来了,看到你着一身妆扮作何感想?母子重逢本是天大的喜事,不如重新妆扮一身端庄温婉的服饰。” 苏离兮脸色转为黯然,伤感低沉的言道:“不瞒姐姐知晓,我的夫君刚刚过世,我要为他守孝三年。” “啊?”郦飞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瞥了两旁的窗户一眼:“妹妹你小声一点儿,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言乱语?只怕你不出错,旁人还想鸡蛋里挑骨头呢,你为何给自己找麻烦?你的夫君是咱们皇上,皇上好端端在宫里上朝呢,你这一身孝衣像什么样子?” 苏离兮冷笑:“容不下是他们的事情,我只管按照自己的良知行事。飞烟姐,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杨熠他不是我的夫君,他还很可能还是我的杀夫仇人,册封我为皇贵妃是他一厢情愿……” 她抬起清冷的眼眸,冷冷扫过殿内的奢华摆设……地面上铺着牡丹争艳华丽图形的羊毛毯子,侧面桌摆着一排二十四扇的玉雕刻屏风,所有的物件皆是镶玉紫檀木精工雕琢。 苏离兮的目光凛冽:“这一座沅淑殿更不是我的家,我早晚都会离开这里。现在只是权宜之策,待我见过了辉儿,一切自有后论!” 这一番话,郦飞烟直听的寒毛竖立,她的心中浮浮沉沉好不忐忑惊惶,她只道苏离兮回来了,以后的日子一切都变好了,大家和和美美过日子岂不最好。她却不晓得苏离兮这些年都遭遇了什么事情?她尚且记得,当年庆乐帝与苏离兮爱的天昏地暗,死去活来,大有海枯石烂、永世不分离的意境。现在,怎么就变成一对仇敌了呢? 郦飞烟晶眸闪动,蹙眉担忧地言道:“离兮妹妹,你这些年飘落在外地,宫里的情况大概不知道。可姐姐我身为一个旁观者,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明镜似的。皇上对你可谓是痴心一片,忠贞之爱、天地可鉴。我不知你心中的恨意从何而来,然,我必须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六年多过去了,皇上从来没有临幸过任何后宫妃妾,就连王皇后的宫里也不去。说出来,外面可能无人相信。天熙宫里的妃妾虽多,光是各国皇室的公主就有几个,她们个个十几岁的妙龄,天仙一般的容貌。或柔媚娇俏,或沉鱼落雁,或端方秀雅,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可皇上从来不拿正眼儿瞧她们。” “……皇家不同于寻常人家,皇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竟然丝毫不沾女色?过着苦行僧一般的日子。所以至今只有两个皇子,一个女儿。慕容氏谋害了你,皇上恨透了他们,慕容家抄灭九族尸骨不存。就连慕容氏所出的涟漪公主也受到牵连,杨涟漪被废黜公主封号贬为庶人,移居宫外,至今无人知晓她的下落。难道,皇上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吗?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呀!” “……至于王皇后,你心中更无须芥蒂她。就连我都不怎么理会她。她待人克尽敬慎,小心恭谨,宽厚平和,当初之所以选她当皇后?那也是情形所迫,杨氏皇族和众位大臣们纷纷上奏,逼着皇上册立正宫皇后。皇上怕再出现安氏,慕容氏那样的虎狼外戚,才选择了宫女出身,毫无背景的王怜儿。其实,她亦是一个可怜人,这些年她守在皇后的位置上战战兢兢,唯恐皇上废掉她,唯恐有人害了皇太子。她还怕那些天熙大氏族在背后谋害她。不过就是一个守着皇后尊位苦熬的女子!” “……这些年,每当到了你的【祭日】之时,皇上就像疯癫一般失去理智,伤心欲绝,自残泄恨,弄得天熙宫里人人自危,怕他醉酒杀人,更怕他伤到龙体。他在离兮苑里建造了一座衣冠冢,时常过去祭奠缅怀,一坐便是一夜不归,让我们这些旁观者都心碎不已。” 郦飞烟的眼眶微微发红:“离兮妹妹,你再看看皇上满头灰白的头发,一根一根的充满了沧桑与悲切,全都是为了思念于你苦熬出来,皇上不过才三十几岁的年龄。人心儿都是肉长的,姐姐知道你秉性柔嘉,从小就是一个关爱旁人,善待朋友的女子,为何偏偏只对皇上一人如此绝情?” 郦飞烟这一番话说道甚是真诚,一字一句都透漏着真心实意。她期待苏离兮能够放下怨恨,好好过日子。 苏离兮的心中也不好受,似被无数层厚重的乌云压住了,上下沉浮起深深的忧虑来。杨熠究竟是不是谋害阿尔斯澜的凶手,尚未可知! 她的双手死死地拧着一方锦帕,直将自己的手都捏疼了,言道:“飞烟姐姐不必多说了,任凭他执念顽固,可我已经嫁人了。我不能对不起逝去的夫君、我还有自己的儿子……”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二皇子 郦飞烟忧愁地看着她:“那辉儿呢?辉儿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你如此怨恨皇上,皇上是辉儿的亲生父亲,你让辉儿情何以堪?辉儿岂能不为之寒心?” 苏离兮顿时语滞,面露羞愧之色。人生处处有矛盾,辉儿是她的亲生骨肉,督督亦是她的心头之肉。她仿佛被命运逼到了狭缝间隙上,向左、向右都是绝境! 正在此时…… “娘娘、娘娘……”一名宫女进来禀告:“二皇子过来请安了!” 苏离兮猛地站起身来,神情变得很是紧张,说话的语调有些激动:“飞烟姐,辉儿来了、辉儿来了!悦” “嗯!”郦飞烟的心中百味俱全…有喜、有忧、还有一些悲伤和失落。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从两岁起就跟着她一起生活,患难与共,朝夕相处,母子之情早就深入骨髓,就差那一层血缘关系了。 现在,人家孩子的亲娘回来了,她这个所谓的养母责任便完成了,以后该何以自处?虽然苏离兮的心思不在皇帝身上,却与辉儿是血脉相连。想来,庆乐帝定会用儿子牢牢的困住宸贵妃。只怕用不了多久,皇帝的圣旨就会下来,二皇子杨升辉归于其生母宸贵妃亲自抚养。然,苏离兮是她的好姐妹,她也希望看见离兮母子相认,一家子团聚。以后,她只得暗自悲伤罢了搀! 不多时,青莲宫女引着一位少年郎走进内殿。他一身明蓝色锦缎衣裳,锦袍襟边皆饰以银丝勾绣的麒麟图案,腰间系着象征皇族身份的明色嵌玉腰带,头顶的黑发高束用镶嵌宝蓝色碧玺石的簪冠扣着,几条细辫垂在肩头,发辫下系缀柔和明亮的东珠,他行动间衣袂摆动似有光华从中流泻。 苏离兮的一双盈盈的眸子紧紧追随着他,辉儿虽然只有九岁的年纪,却明显比寻常孩子都高出了半头儿,倒像是十几岁的大男孩了,那极其酷似杨熠的五官俊逸非凡,鼻梁高挺,目若繁星,俊美清秀,叫人骤然一瞧心中怦然而动,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杨熠! 只是,辉儿的气质完全不同于当年轻浮纨绔的杨熠,他年龄虽小却显得沉稳内敛,倒是有几分安水屹的儒雅俊逸之气。假以时日,待他长大趁人之后,必定是一位绝美无双的少年公子! 那少年郎单膝跪地,抱拳言道:“杨升辉拜见宸贵妃娘娘!” 辉儿的面容温润如玉,风清霁月,他的举止优雅有度,端得是翩翩风采,看得苏离兮满心的欢喜和激动,全都化作了无声无息的母爱,流溢在儿子的身上。她一时间口不能言。日思夜想的儿子就站在眼前了,她简直像是坠入了梦境,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青莲见宸贵妃似是惊喜呆住了,只得小声儿的提醒道:“娘娘,您快请二皇子起来呀!” “哦……”苏离兮急忙言道:“辉儿快快请起!” “多谢宸贵妃娘娘!”杨升辉站立起来,敛手而立,温顺的眉眼中却透漏着一股子天生的坚定。 这一声‘宸贵妃娘娘’,顿时将苏离兮满腔的热情浇灭了几分,辉儿呼唤她什么?贵妃娘娘?难道不应该是‘娘亲儿’吗?并且,辉儿的语气中透漏着十足的客气与疏离,像是有意要与她保持一段距离,令她心中有些发堵。 她恍惚记得,当年那个咿呀学语的孩童,一步一步蹒跚着向她跑到,扑到她的怀抱中,口齿不清的呼唤着:“娘亲儿、娘亲儿……” 可惜,时光流逝,一切尽变了。那个可爱的宝贝已经成长为翩翩少年郎了,对她、就像对外人一般彬彬有礼。 苏离兮忍不住向前几步,微微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抚摸孩子。而辉儿,不易察觉的侧身后退了两步,很有礼貌地拒绝了她。 苏离兮苦涩地笑道:“辉儿,你坐下吧,青莲,给二皇子斟茶。” 青莲待要上前,辉儿却抬手阻止道:“不必了,皇贵妃面前不可造次,升辉还是站着说话好了。” 杨升辉的目光停留在苏离兮那素白孝服的身上,心中有些不悦。这位宸贵妃真的是他的娘亲吗?可惜他那个时候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亲娘来?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外族弟弟?这些日子,天熙京城内外关于这位皇贵妃的传言甚多,可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即便他从小就聪慧无双,也一时无法适从了。 苏离兮的眼眸中溢起一抹哀伤,嘴唇微微蠕动几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除了心酸还有苦涩无奈! 杨升辉的目光转向了郦飞烟,神情明显变得亲切自然一些,才露出了一个孩子的模样:“母妃,您也在这里!” 郦飞烟笑着言道:“是啊,我过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杨升辉微微点头:“儿子听闻,皇贵妃远道而来,路途辛苦,父皇命令后宫妃妾们不得打扰皇贵妃修养,母妃您这般做十分不妥当。若是被父皇知晓了,岂不责备您违背圣谕?就算儿子一心想护着您,也不能不守礼仪。唯有替母请罪,让父皇降罪于儿子了!” “啊?呵呵……”郦飞烟低头,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好的、好的,娘亲…哦不,母妃知道了,以后一定注意,一切都听你的!” 近年来辉儿愈加成熟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他知书达理,做事有理有据,行为遵行礼仪,真难以相信他的性格与杨熠截然不同。当年那样纨绔糊涂的爹,生出这一个沉敛儒雅的儿子来。 苏离兮心中暗暗有些发酸,辉儿和郦飞烟言谈之间甚是和睦,他一口自称为儿子,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愿意认自己这个亲娘?而郦飞烟也无意间以‘娘亲儿’自称,想来他们母子儿子儿子,在私下里便是这般亲密称呼的?早就形成了习惯,真叫她内心羡慕不已! 然,她有什么资格妒忌飞烟姐姐呢?她甚至为了阿尔斯澜与督督,不愿意回天熙与辉儿生活。她对辉儿,唯有深深的内疚。 一时之间,内殿的气氛变得有些冷清了。 苏离兮轻轻的言道:“辉儿莫怪,是我叫郦妃过来相见的,不关她的事情。辉儿你……” 辉儿直接打断了苏离兮的话,客气有礼的言道:“既然是皇贵妃传唤,那就另当别论了。父皇对皇贵妃宠爱有佳,自然不会责备您了!然,您身为后宫妃妾,当以御命为重。” 苏离兮的话哽咽在嗓子里,愈发觉得难受了。辉儿是不是轻信了传言?以为她就是一个狐媚君主的妖妃。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母子两人渐行渐远! 郦飞烟也有些看不过眼儿了,小心翼翼地言道:“辉儿,前些日子,母妃已经将当年的真相都告诉你了。我不过是你的养母,宸贵妃才是你的亲娘儿。” 辉儿不言不语,清秀的脸颊上逐渐升起了一股子倔强之意。 郦飞烟继续劝慰道:“这些年,你娘亲儿很不容易,她在外边吃了很多苦头,你不要一口一个皇贵妃的称呼了,未免太让人寒心了,你就直接叫娘亲好了。” 辉儿低垂下眼眸,外表平静似水,内心却有波浪翻滚! 苏离兮努力笑了一下,言道:“飞烟姐姐,称呼的事情不着急,等以后再说吧!我听闻你在军营中历练,便连夜为你做了一副护膝,时间紧迫,做工粗糙,你先将就着用吧!” 她将桌上那一副刚刚绣好的护膝拿上,上前递给了辉儿。 辉儿的眸光闪动一下,目光停留在护膝那展翅高飞的雄鹰之上,精细漂亮的做工,一针一线都蕴含着母亲。他小小的脸上似乎有挣扎矛盾之色?若说完全无情,却也不尽然。血脉这种亲情隐藏于内心永远不可能消失。他只是有些难过,自己的娘亲为什么是大家口中祸国殃民的妖妃?他更不能理解的是:她再嫁也就罢了,如今回来了就该安分,为什么还当众穿着一身孝衣、羞辱父皇? 他虽然装作小大人的模样,可他毕竟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很多事情无法理解。 辉儿弯腰,恭敬地伸出双手,淡淡地言道:“多谢皇贵妃的恩赐,辉儿铭记于心。不过,以后这些针线上的粗活,直接吩咐给宫女们去做就可以了。” 苏离兮伤感的点点头:“好、好的…你说的甚是…” 郦飞烟打着圆场儿,言道:“呵呵,辉儿是怕你太辛苦了。你看看,你一回来就熬夜做针线活,辉儿岂不心疼于你?” “娘亲儿,娘亲儿……”一个童稚清亮的声音想响起来,小督督从后面的花园里回来了。 众人的眼睛都盯在这个快乐孩子的身上,特别是杨升辉,同样身为孩子的他眼神却变得复杂起来! 小督督蹦蹦跳跳地跑进殿内,手里还捧着一朵木槿花:“娘亲儿,我采了花儿送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他虽然说着汉话,语调中却带着浓浓的西兹国口音。督督从小就学习两种语言,同阿尔斯澜等人讲西兹语,同苏离兮讲汉话。 苏离兮接过木槿花,露出喜爱的笑容:“你看你这满头的汗水,快去洗一洗吧!” 小督督圆溜溜的脑袋一转,看到了杨升辉,清亮如星的紫眸顿时亮了几分:“哈哈,你就是辉儿哥哥吧?我早就听娘亲说过你了。” 他小腿一转儿,快速跑过去,满脸都是灿烂天真的笑容:“辉儿哥哥真帅气,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你可以教我学武功吗?” 杨升辉不由后退两步,满面惊愕地看着督督,这个小男孩竟然生着一双紫色的瞳眸,眼眸中散发出异常明亮的光线,可爱漂亮中却透漏着一股邪气儿。 这就是皇贵妃与外族男人生下的混血儿子?这就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真让他震撼又惊讶,真让他无可适从! 一瞬间,他的心里升腾起一股难忍的怒意,父皇是多么可怜!他父皇堂堂一位帝王,号令天下,开创盛世,称霸诸国,何故受此等侮辱?在杨升辉的心目中,他的父皇就是一位盖世英雄,是一位了不起的英明圣主! “扑挞……”一声儿,杨升辉手中的护膝掉落在地板上,脸色的怒意逐渐显现而出,呼吸亦是变得沉重起来。似乎在压抑着心中的怨气。从小,太傅就教导他忠孝礼仪。然,若是他的娘亲儿不自爱、不自重,他还必须要尊重孝敬她吗? 小督督看不明白,依旧热情地注视着哥哥,他看见哥哥的护膝掉了,便弯腰捡起来,再次双手奉上:“辉儿哥哥,这是娘亲儿特意为你做的……” 一言未尽,杨升辉突然转身跑了出去,根本不管什么护膝,更顾不上什么礼仪孝悌了。‘哐啷……’一声,他狠狠一脚儿踹开了殿门,就是一个赌气狂奔的孩子……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均感难堪,担忧地看向了苏离兮! 郦飞烟尴尬地言道:“离兮,你莫要伤心。你这才刚刚回来,辉儿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等我回去以后,好好劝说他。其实,辉儿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日子长了,你便了解他了。” 小督督愣住了,委屈地走到苏离兮身边:“娘亲儿,辉儿哥哥好像生气了?他很不喜欢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苏离兮低头垂泪,轻轻地将督督搂在怀中:“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娘亲儿我做错事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偏要勉强 清晨,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音…… 苏离兮披上一件白色绣烟紫色散花的长披风,双手轻轻打开了寝殿的大门。淡淡的阳光从宫檐上泻下来,映照在她的面颊上,令她仿似从朦胧的光影中呈现出来一般,体态纤细曼妙。 沅淑殿四周的环境依旧如多年前一般优美,她晃了晃有些发懵的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这里不是斯澜王宫了,而是沅淑殿。 “啊……”一个身影猛地倒在她的脚下将她吓了一跳,令她忍不住低呼一声:“杨熠?” 朱红雕花的寝殿门前,一个男子歪歪倒在地上,仿佛他是一直倚靠在门框上睡觉,门打开时不小心就倒下来了? 苏离兮的面容惊愕:“你?你一直在这里睡觉?”竟是睡了整整一夜吗搀? 她的目光扫过那一边的红色朱廊,只见很多个太监和宫女们都席地歪着睡觉?放眼儿看去,一大片儿歪躺着甚是不雅观。皇帝都能不顾礼仪的躺在地上睡觉,他们这些侍奉的人自然也都不在乎了。 杨熠恢复了平静和自然,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优雅从容,犹如行云流水般拍拍衣袍上的折皱子,温文尔雅的言道:“离兮,你醒了?” “起来、起来,都点快起来!”那一边的太监和宫女们也都赶紧爬起来,毕恭毕敬的退后站在两旁。只不过,大家身上的衣袍都皱巴巴难看极了。 苏离兮秀眉紧蹙地望着杨熠,昨天中午他要过来进午膳,被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昨天晚上他要过来进晚膳,又被她毫不客气的谢客了。她知晓他歪理甚多,可她偏偏说不过他,唯有硬着心肠躲着不见面了。 后来,夜色已深,她听到他在殿门外的脚步声儿,那熟悉的脚步声踏着淡淡的月光,迎着风儿的忧愁,从这厢儿渡到了那厢儿,仿佛充满了无尽的惆怅与哀怨? 她亦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该睡觉就睡觉。哄着儿子早早休息了。想来,他在门口站一会儿尝到闭门羹的滋味,就会知趣的回去了。然,他竟是没有离开,就在这里合衣凑合躺了一整夜?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本质里无赖的性格一点儿都没有改变?她还以为他会变得深沉内敛很多。他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孤傲不可一世的冷酷模样,偏偏到了她这里就不按常理出牌。只怕皇帝在沅淑殿大门外吹冷风过夜的消息,瞬间就会传到天熙宫的各个角落中。 苏离兮的容颜迅速冰冷下来,言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杨熠的笑容中有些飘忽的苦意,面色微痴:“没什么,朕只是想距离你近一点点!” “你走……”她怒道:“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用。我对你的心早就死了,你又何必勉强?” “朕偏要勉强……”他缓缓沉淀出一抹轻柔的温色,幽深的眸子里掠过坚定之意:“朕、不但昨天晚上守护在你的殿外睡觉,朕以后无论严寒酷暑,刮风下雨,天天都睡在你的门外,直到你原谅朕的那一天。” “你?无耻!”苏离兮忍不住要开骂了。 这时,小督督从内殿跑了出来,从苏离兮的背后探出小脑袋,他刚刚睡醒,揉揉迷迷糊糊的眼睛言道:“咦?好多人在这里呀,你?你是谁呀?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九叔?” 杨熠的眸中水光潋滟,淡淡一笑:“对!督督真聪明,你还记得九叔呀!九叔听闻你很喜欢骑马,想不想试试天熙的骏马?天熙皇宫里有一个很大的皇家马场,九叔给你准备了十几匹小马驹,你可以随便挑选!” “好啊、好啊……”小督督高兴地蹦跳起来:“娘亲儿,我可以和九叔一起去骑马吗?” 苏离兮冷冷地瞪着杨熠,他这是要利用孩子的阴谋呀? “不行,不可以去!”苏离兮言道:“骑马太危险了,娘亲告诫你多少遍了,这些外人都不可以相信!” “啊?哦…九叔是外人呀?…”小督督失望的垂下了脑袋。 杨熠转而笑道:“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督督才刚刚起床,洗漱之后陪九叔一起吃早膳吧!” 苏离兮刚刚要拒绝,小督督却言道:“好啊,我的肚子早就饿了,娘亲儿我们吃饭吧?” 督督拉着苏离兮的手往回走,杨熠趁机跟着进来了。 胡得志总管太监打了一个手势,青莲等宫女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还有专门侍奉皇帝洗漱的宫女们也没有闲着,她们早早都准备好了。 杨熠就像是回到了家,进了自己的房间,熟门熟路的洗漱装扮起来,苏离兮带着孩子进了净房,照旧是一身雪白的素衣,等她出来一看,杨熠换了一袭青衫儒袍,神清气爽,长身玉立愈显朗月风清。 那一边儿,丰盛的早膳摆满了桌子,苏离兮安耐住心情忍了几忍,实在不愿意当着小孩子的面儿与他争执斗嘴,只得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杨熠看到她终于坐在自己的对面了,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儿。再一看此时的情景,有妻子,有儿子,仿若寻常家人的一顿普通的早餐,他的眼眸漾起浓浓笑意来,顿时感觉到一种心满意足。 很多年了,他不曾有机会与离兮共同进餐了。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她心中的怨气会随着时光的推移而逐渐消失。 杨熠拿起一双银箸,不断给督督夹菜,尽显关爱之色:“来,吃吧!你尝尝这个,九叔已经派人找了西兹的御厨,从今天起给你做西兹的饭菜,免得你刚来吃不惯。” “谢谢九叔!”督督低头闷吃了起来。 杨熠转而看向了苏离兮,见她原本就清丽的容颜如今瘦了一圈,好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他将一碟子芙蓉蒸蛋羹换到她的面前:“这是咱们天熙正宗的家乡菜,你大概很久都没有品尝过了。” 苏离兮侧身坐了坐,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莞尔一笑,毫不在意,似乎对她的无礼和冷淡都喜爱至极。三个人默默吃了起来,苏离兮几乎不动筷子,偶尔用汤勺吃一些米粥,对杨熠给自己夹的菜肴毫不多看。 气氛一时变得冷却下来,小督督肚子饿了,呼哧呼哧地吃着,不大一会儿就吃饱了,丢下碗筷在殿前的花苑里玩乐起来。 几个有头脑的太监陪着督督捉迷藏,用白布抱住了眼眸,张开手臂抓小督督。他乐呵的到处躲闪,哈哈哈哈的笑声飘飞在半空中。 宫女们收拾了碗筷,重新端上香茗热茶和各色精致的糕点。 “离兮,你尝尝这千层饼。”杨熠关切地言道:“你刚刚吃的太少了,如今清瘦了很多。” “杨熠……”她直呼其名:“京城鱼鳞巷的苏宅还在吗?” 杨熠的脸色一僵,一颗心儿渐渐沉下去,言道:“自然还在,朕一直派人精心打理着。凡是你用过的东西朕都派人好生收着。那苏宅是你住过的宅子,对朕来说何其珍贵!” 苏离兮直直看着他,眼底透出了冰寒凌冽:“我一个寡妇,夫君刚刚过世,住在这里不合适。我准备离开沅淑殿,搬到苏宅去住。” “啪!”杨熠将官窑粉瓷茶盏重重的放下,众太监宫女一惊,胆怯地看着皇帝的脸色。 杨熠轻轻抬手,胡得志立刻招呼着众人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殿内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 苏离兮依旧平静如水,继续言道:“我要为夫君守孝,我要出宫!” 杨熠的面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变得温和起来:“朕舍不得你出宫,朕要天天都看见你!”就算不能近身,远远看上几眼儿都是好的。 苏离兮的神态疏离:“我讨厌这座宫殿,住在这里让我觉得压抑。”这是一句大实话,虽然才刚进宫,表面上似乎一起都很好,可以前的记忆太深刻了,常常让她有一种喘息不过的感觉。 杨熠低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修长的手指尖轻轻触摸过茶盏的边缘,他言道:“离兮,朕需要时间。请你给朕几个月的时间,朕将这满宫的妃妾都打发出去,包括王怜儿。从今以后,这天熙宫里就只有你我夫妻二人,朕也可以同你过二人生活,这样行不行?” 苏离兮一惊,愕然的挑眉言道:“你要如何处置了她们?” 后宫的女人们虽然可恨,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听闻如今的天熙后宫不同往日,凡是有些野心的女人都被杨熠处置了,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安分老实,不敢惹是生非!说实在的,站在女人的角度来看,那些貌美如花的妃妾们自从进宫以后便孤守空房,忍受皇帝的不闻不问。现在将她们随意处置了?她们身后的国家和家族如何交代,她们还有安身立命之处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苏离兮的缘故! 杨熠的神情认真而霸道,言道:“朕自然会妥善安置好她们,你就无需过问了。” “杨熠!”她不由提高了音调:“女人对你来说,就如同一件物品吗?需要的时候搬回来当摆设,不需要的时候就踢出宫去。更何况,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她们。而是这些年发生太多的事情,我的心…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所以我才要出宫。” 杨熠凝视她半晌,才言道:“昨天辉儿来过了,朕都听说了,他惹你不高兴了?” 提到辉儿,苏离兮的心就不可遏制的揪痛起来! 他继续言道:“辉儿还小,有些事情想不通很正常。朕已经下了御命,让他每天都到你的宫里来请安,你们母子需要多多相处,时间久了才能酝酿感情。难道,你不想多多与辉儿相见。辉儿身为皇子走到那里都是一大片的动静,让他天天到鱼鳞巷子去请安,实在是不妥当,更不安全。” “你这般吵闹着要搬出去,辉儿身为天熙二皇子该如何自处?旁人都道他的生母住在宫外,不明真相的人便以为朕嫌弃你了,辉儿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和烦扰。” 苏离兮的心中郁闷不已,皇族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复杂,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孩子。 杨熠观察她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知晓她的心意动摇了,言道:“离兮…先不要想这些了,安心住下来与辉儿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苏离兮待要说话,杨熠却言道:“你还没有见过《梨花落》舞谱吧?呵呵,还有你当年最喜欢去清平乐宫的藏书阁。这些年来,朕对藏书阁下了很多的心思,从诸国收集而来的古典舞谱有一百多本。其中更有一些孤本举世罕见,就算终其一生都难以参透明悟呀。朕知道你向来稀罕这些东西,便派遣官吏到处收集。” 其实,他每年都在她的‘坟墓’前焚烧一本孤本,以安慰她的‘在天之灵’,这些年也烧毁了很多舞谱。这些事情就不必告诉她了,否则她非要心疼死不可。 苏离兮的一颗心又动了动,神情也跟着恍惚起来,她忽然想起了西兹国的《六莹》,听闻就被杨熠强行索要走了,是不是也充盈到藏书阁中去了?当时她就懊恼不已,若是有机会品读一番是何等美事?想不到,这些绝世珍贵的舞谱都是杨熠为她四处收集的? 杨熠的神态变得愈加秀逸温文:“可惜,朕终是落入世俗难以挣脱,整日被俗务纠缠不得空闲。空有这许多典籍却没有时间去研读。这一次你回来的刚刚好,修修补补的任务就交给你吧。” 苏离兮悲哀的想到,他真是善于掌控旁人的心理,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心完全说动了。就算要出宫,是不是也该先去藏书阁好好领略一番经典? 他贪恋地看着她,怎么看也看不够,只觉着她梨花瓣般白皙冰洁的肌肤,笼烟般清秀的眉,顾盼生辉的眸,美的令人心神俱碎。 她被他凝神盯着,不可抑制地慌乱了。她烦闷的摇摇头:“杨熠,我……” 杨熠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殷殷期盼和恳求:“好吧,朕知道刚刚开的玩笑吓到你了。朕昨夜睡在你的门外是朕太过鲁莽,朕一时情不自禁,想守在你的身边。所以才叫你有了离开的心思。朕现在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天天过来打扰你了。然,今天你就好好的陪朕说说话吧!” 他站了起来,笑着言道:“走,朕带你去书房看看《梨花落》舞谱图,你多年未曾见到了,难道不想再次感悟一番。” 言罢,他拉起她的手想偏殿走去。苏离兮一惊,毫不迟疑的缩回了自己的手,然,她的脚步却没有停止,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去。《梨花落》是她多年追求的东西,想要获得全套的想法早就深入了骨髓。 杨熠亲手推开了书房的殿门,一幅幅《梨花落》舞谱展现在苏离兮的眼前,她的神情痴迷中带着点点悲伤无奈,多年未见的离别之愁缓缓弥漫于心田。 书房的光线略微有些昏暗,轻柔的纱幔被窗边的风儿撩起,彷如梨花漫天飞舞回荡着阵阵的轻愁…… 苏离兮的心里泛起涟漪层层,猛然间看到这一幅幅熟悉又遥远的舞谱,她回忆起了很多很多的人,前世的父母,前世的亲人,前世的舞伴们,还有那深深藏于心间的安水屹。 画卷犹在,画风犹存,画中的女子衣袂翩然,浅笑盈盈。然,挥笔泼墨的男子却生死不知了! 杨熠竟然真的将这些画谱保留下来了?他对安水屹的怨恨已经消除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都不再年轻冲动了,他们曾经的海誓山盟何曾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岁月? 时光悠然、岁月无情!曾经的爱恨情仇都抵不过时间的消磨…… 不知何时,杨熠轻轻走到她的身后,幽幽地言道:“这些年,小九就是依靠着这些《梨花落》画卷活下来的。朕一遍一遍的看着,对舞谱的每一处细节都熟捻于心,彷如你从来就没有离开朕的身旁。离兮,你的心中,真的不爱小九了吗?” 她转身猝不及防便落入了他的拥抱中,四目相视,她心头一惊,不等她后退逃走,便被他吻上了唇儿。 刹那间,两个人的脸颊上均都升起滚烫的感觉,一路沿着肌肤传到心脏,直击得她心尖都跟着发抖起来。那些遥远的回忆如同一朵一朵梨花般绽放开来,散发出耐人寻味的幽香,满树的梨花都开放了,满园的梨树都开放了。 她在最初的惊愕与痛心之后,开始用力的挣扎和撕打,却逃不出他禁锢如铁桶的怀抱。 往昔相爱的情景在两个人的心境中流淌着,一幕一幕多么清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留到彼此的唇角都是酸涩和苦楚。越是挣扎就越是深陷,就像一根特制的绳子牢牢绑住她的身心。她逐渐停止了撕打,变得安静了下来,如同冰山一般冷冷地闭上了眼眸,任由他索取着。 这么多年的生死相恋,这么多年的苦苦相思,叫他现在如何能够放手?这比让他去死还要痛苦!他用尽一生的力量来吻着她,幻想能够唤起她心中曾经的爱情记忆。他投入所有的情感来吻着她,用这些缠绵和伤感来安慰自己还有希望? 那冰凉的泪水触碰到他的肌肤,他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无论用尽什么方式,她都冷冷的旁观着,无动于衷的像是一块儿寒冰。或许,她的灵魂早就离开了这具生硬无情的躯体,漂浮在半空中正讥讽嘲弄的看着他的可笑? 他的心,一点一点沉沦下去,仿佛沉入了没有谷底的深渊。他越来越绝望了,越是急切的想要抓住她,反而渐行渐远了!她就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及,然,又彷如隔着千山万水,一辈子都得不到了。 他紧绷的双手无力的垂落下来,灰心、丧气、自卑,伤心! 苏离兮冷冰冰的言道:“完了吗?完了,就快滚……” 他的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周围的一切物体都消失不见了,全都是黑漆漆的茫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失明了,他的方向在哪里? “嘭……”的一声儿,书房的门被人踢开了,小督督站在门外,惊讶地看着两个人。 而后,孩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稚气的脸蛋上闪过戾气和恨意来,气呼呼的大声吼道:“放开我娘亲儿,放开她!” 督督像是受到了刺激,自己最爱的娘亲被九叔欺负了?尽管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欺负,他只看到了娘亲被人裹着不能动弹,他还看到了娘亲儿苍白脸颊上的泪痕。刚刚门被踢开的时候,他依稀看到九叔在娘亲的脸上‘咬’着? 无论这一位九叔对他有多好,谁也不能欺负督督的娘亲儿,谁欺负他的娘亲,他就跟谁拼命! 于是,小督督发怒了,他撒开小脚丫冲上前来,伸出两个圆圆的小拳头对着杨熠又踢又打:“不许欺负我娘亲儿,我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第四百五十九章 雅妃 杨熠麻木地站立着,任由一个小孩子拳打脚踢,他幽深的眼眸中是无尽的悲伤。 苏离兮从震撼中清醒过来,急忙上前去抱住孩子:“督督,督督,娘亲儿没事,你看娘亲什么事都没有。” 督督像是一头儿完全发怒的小狼崽子,不顾苏离兮的劝告,继续对杨熠扑打着,一双紫色的瞳眸中发出小兽般的光亮。他张开小嘴对着杨熠的手背咬下去。 “啊……”杨熠一惊,手背上的剧痛让他后退了两步,低头一看竟然见到两个清晰可见的牙印子,更有丝丝殷虹的血迹冒了出来。 流血了?苏离兮也被吓到了,在这一瞬间,她似乎看见杨熠幽深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冰冷的杀意?这杀意叫她心惊胆颤。然,杨熠很快低垂下眼眸投下一片阴影,让人再也无法看清他的心思悦。 “父皇!”又一名孩子冲了进来,惶恐的目光落在杨熠的手背上,惊骇地叫道:“您的手流血了?” 杨升辉顿时怒火滔天,走过去抓住督督的手臂,就向一旁甩过去,苏离兮慌不迭的跑上去,一把将督督搂住自己的怀中搀。 杨升辉原本是过来请安的,当然,这是父皇的御命,每日必须到沅淑殿向宸贵妃娘娘请安,联络什么母子感情?他却不想撞到了这样的一幕情景?这是什么样的娘亲儿,又是什么样的野蛮弟弟?竟敢伤害父皇的龙体,将父皇的手咬出鲜血来。他们两个人合伙辱骂殴打父皇,而父皇一动不动的任由他们出气儿。 这一刻,杨升辉俊面涌怒,长眉横扬,恨不得将这两个陌生人立刻赶出皇宫去! “辉儿,不得无礼!”杨熠沉闷的声音传过来,及时阻止了冲动的辉儿。 杨升辉忍耐着性子,向后退了两步,低头言道:“诺!” 然,两个孩儿彼此痛恨的目光却暗暗交织在一起,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狠狠的揍上一顿。 苏离兮的眸中闪过动容和心疼,辉儿和督督像是一对矛盾深深的仇敌? 她一边抱着小督督,一边结结巴巴的言道:“辉儿,这是一个误会。” 辉儿根本不理睬她,转身看向杨熠:“父皇,您的手还在流血,儿臣叫御医过来包扎吧!” 辉儿心疼地看着杨熠,他从来都是一个极其孝顺的孩子! “无妨!”杨熠抬眸看到了苏离兮,亦是读懂了她眼中的无奈和伤痛! 杨熠的神情沉黯了些,言道:“辉儿,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意外,万万不可心生怨恨。宸贵妃是你的娘亲儿,她十月怀胎生下你,给了你生命。斯澜督督亦是你的弟弟,你要孝敬娘亲儿,爱护幼弟,明白了吗?” 杨升辉强行咽下这口恶气,压制着音调言道:“儿臣遵旨,只求父皇快快去包扎伤口!” 杨熠微微叹息一下,再看了苏离兮一眼,转身走出了书房! 苏离兮的眼睛里满是疼惜和悲悯,可怜兮兮的叫道:“辉儿……” 辉儿厌恶地瞪了她和督督:“宸贵妃娘娘,管好你身边的那个小狼崽子吧!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决计不会饶了他!” 而后,辉儿甩门离开! 苏离兮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空了,一滴泪水儿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她默默地看着辉儿远去的背影,心儿都快要碎了。辉儿与督督是水火不容了吗? 督督抱住苏离兮的脖子:“娘亲儿,他们都欺负我们。明明是他先咬你的脸,我才为你报仇了。” “嗯!”苏离兮伤感地点点头:“辉儿是个好孩子!不过,你以后不可以咬人了,咬人是很野蛮的行为!” 小督督委屈地低垂着脑袋,看到苏离兮腰间佩戴的荷包。 他的眼睛一亮,不由伸出小手轻轻的抚摸着:“娘亲儿,这荷包上绣着我们的斯澜王宫。大一点的宫殿是父王住的,小一点的宫殿是你住的。这里再漂亮,也不如我们自己的家好,我好想家,你带着我回斯澜王宫吧!” 苏离兮心中抽绞了起来,又不敢当着孩子的面儿痛哭,这荷包是苏幕遮节日庆典上购买的,和阿尔斯澜一起购买的。这上面有他们曾经温暖的家园。 她将荷包取下来,亲手系在督督的腰间,含泪温柔的言道:“我们现在还不能回去。不过,娘亲儿将这个荷包送给你。你每天都佩戴在身上,想家的时候就看一看,好不好?” “好!” 督督将小脸贴在她的脸上:“娘亲儿,我想父王了。” “嗯!”她怜惜抚着督督的头发,紧紧地搂着孩子,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 午后的阳光洒在窗棂上,星星点点的如同碎金子…… 这才回来两天的时间,辉儿和督督就气呼呼的扛上了,彼此看着对方都不顺眼! 苏离兮的心中可谓是烦闷之极,杨熠的一往情深让她深感压力,害死阿尔斯澜的幕后仇敌扑朔迷离,她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她期待两个儿子相亲相爱的美好愿望,也一下子破灭了。 青莲走进内殿,笑着福了福身:“娘娘,有一桩好消息来了!” 苏离兮懒洋洋的从美人榻上坐起来,眉眼间倦怠地问道:“我这里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你且说来听听!” 青莲满脸的自豪与欣喜,美滋滋的言道:“凤仪殿的皇后娘娘派遣宫女过来,说皇后娘娘为了迎接您重返天熙宫,特意命人今夜在畅春殿举行盛大的接风喜宴,邀请满宫的妃妾娘娘前去助兴呢!宫里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奴婢听闻畅春殿被装扮的金碧辉煌,大家都想一睹贵妃娘娘您的风采!” 皇帝下了御命,后宫众位妃妾不得来打扰宸贵妃,皇后娘娘便想了这般一个好主意,这是要当众抬举奉承宸贵妃呢! 苏离兮冷冽的目光注视着她,只看得青莲脸上的笑容凝滞不动了,她讪讪地言道:“娘娘,您心里不欢喜吗?就连皇后娘娘都要看您的眼色过日子,巴巴举办宴会讨好于您,这天熙后宫今后就是您的天下了!” 苏离兮坐直了身体,清冷的言道:“你去回了吧!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能前去参加夜宴。皇后娘娘的心意,我心领了。” “啊?”青莲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到了,苦着脸言道:“娘娘,这宫里整日无聊的,您出去走走散散闷气也好呀。”这位贵妃娘娘整天沉闷着一张脸,叫她们这些身边侍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就连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都不要吗?这可是沅淑殿尊贵地位的象征呀! “出去!”苏离兮毫不客气的言道。 “诺!”青莲郁闷地叹息,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苏离兮忽然言道。 青莲露出高兴的笑容:“娘娘,您可是改变主意了?奴婢们这就去准备夜宴的盛装。” 苏离兮言道:“我问你,芜歌的病怎么样了?” “噢……”青莲心中失落之极:“还不是老样子嘛。奴婢这两天有点忙,顾不上去探望她。既然娘娘问起来了,奴婢今天夜里去看看她!” 苏离兮回忆起芜歌的模样,心中便有些惦记了:“你叮嘱御医们用心治疗她,若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便到沅淑殿来要,务必使她早日康复。” “诺!”青莲口上答应着,心中却暗想,芜歌得了痨病哪有什么机会康复了,不过是拖一日算一日罢了。 “贵妃娘娘对待宫女们真是宽厚,奴婢代芜歌向娘娘谢恩了!” “你去吧!” 青莲躬身退下,那一边床榻上的小督督睡醒了午觉,从床上跳下来,嚷嚷道:“娘亲儿,娘亲儿,我们出去走走吧!” 小督督活泼好动闲不住,附近的几个小花苑子都被他逛完了,心里早就琢磨着跑远一点去玩玩:“我听太监们说,这宫里有一处很大、很大的湖,湖上有画舫,湖水里养着很多锦鲤鱼,还可以喂鱼食呢,娘亲儿,我们去湖畔看小鱼儿吧!” 苏离兮揉揉自己的眉心,展开一个暖心的笑容:“好,娘亲陪你出去走走。”督督说的是太液湖,那确实是天熙宫中较美的一处风景。 小督督高兴起来,拉着苏离兮的手向外间走去:“我现在就要去玩,快走,我们快些走吧!” 亭台水榭,小桥流水,太液湖畔开满了秋菊!花团锦簇,白似雪,粉若霞,千姿百态,菊香飘散。虽然是秋天了,太液湖的风景依旧美丽,便是这秋日也不乏新绿。行走过湖岸边的九曲廊回,苏离兮一行人便在八角玲珑亭中坐下休息。 湖水清冽映着蓝色的天空,枫叶霜红如同一片片红云。暖阳高挂映着金黄的琉璃瓦和白玉石反射出点点亮光,空气中没了夏日的熏暖,反而多了些飒爽清寒之意。 有一个小孩子在身边真是热闹,不知不觉中影响着苏离兮沉闷的心情,小督督在前边绿色的草坪上奔跑起来,一会儿趴下来抓虫子,一会儿往湖面上丢小石头儿,一会儿抢了太监手中的鱼食撒在湖面上,引得几十条红黄金相间的鱼儿前来抢食。各色鱼儿簇成一群,摇头摆尾,自由自在,小督督看得十分欢喜,拍着小手跳跃起来。 苏离兮坐下观景亭中,神态间的愁怨逐渐消失了几分,看着儿子跑来跑去的欢快身影,她眸中流转过明媚的波光,嘴角不知不觉中荡起了一抹笑意。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凉而熟悉的声音:“贵妃娘娘真是好兴致呀?” 苏离兮心头一惊,缓缓地转过身去,就撞上了一双淡紫色的剔透眸子。 苏离兮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眸底有伤感及愧疚的情绪在翻涌:“阿雅!” 站在亭子外间的女子,可不正是几个月未见的西兹国雅公主?如今的雅妃娘娘!阿雅一身素净雅致的装扮,月白色绣缠枝竹叶锦缎衣衫,底下着银白色裙摆紫红碎花镶深边细折儿长裙,发髻挽成了双月髻,上面佩戴着两朵素色的珍珠花。 苏离兮见她这般妆容,便晓得西兹国的惨事已经传到了阿雅的耳朵里,她这是在暗暗为亲人们祭奠。只是,她身为庆乐帝的雅妃,自是不能明目张胆的戴孝,只能捡些素雅的衣衫来穿。出嫁从夫,这天熙宫中严谨刻板的规矩,将阿雅的性子给压制住了!想来,她这些日子很痛苦? 曾经的阿雅乃天潢贵胄,她天真烂熳,飞扬无忌,是西兹皇族最最得宠的嫡公主。如今的她却是满脸的戾气,浑身散发着一种阴沉压抑的怒意。 阿雅死死盯着苏离兮,她的双靥因浓浓的恨意而微微酡红,她掩在衣袖中的双拳握的险些滴出血来,竟是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 就是这个女人,这个苏离兮,就是因为她的存在,才毁掉了她的一生,毁掉了她的父母家园,毁掉了她的小王叔!苏离兮欺骗了所有的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江南富商的良家女子,她是歌舞坊中一个低溅的宫舞伎,是庆乐帝杨熠的逃妾。她装作一副良善贤惠的模样,骗取了小王叔的爱,骗取了她的信任和友爱,骗过了西兹国所有的人! 更可恨的是,她明明知晓‘苏御医’就是庆乐帝,却偏偏不告诉她?让她傻乎乎的爱上那个魔鬼,让她痴情的远嫁天熙,让她一辈子独守空房! 就在不久之前,雅公主怀着一个少女美丽的梦想,带着对杨熠浓浓的爱意远嫁而来,不想却落入了黑暗的深渊之中。来到天熙宫后,曾经温文儒雅的苏御医就像变了一个人,对她不理不睬,不管不问,偶尔的相见如同陌路,保持着淡漠和冷酷。就连她的洞房花烛夜,也是一个人默默流泪到天亮。 她曾经想问问他为什么?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回来?她在紫宸殿外多次求见,甚至在皇帝上朝的路上等待,却被皇后娘娘当众斥责不守妇德,禁足罚跪,抄写女戒。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她的西兹陪嫁宫人,宫里的妃妾们都暗暗嘲笑她不知羞耻,不通礼仪,竟敢不等皇帝召见就迫不及待的送上门去。她就是一个野蛮的番邦女子。 她受尽冷落也就罢了,这些她都可以忍,怪就怪她自己瞎了眼,错爱了那个无情冷酷的男人。然,忽然有一日,她听到了西兹国发生政变的惨剧。西兹皇宫里血流成河,爱她的父皇、母后、太子哥哥,一夜之间都死了,她从天堂落入了地狱。她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弃子! 她哭的天昏地暗,她哭的死去活来,她再也见不着自己的亲人了。隔着千山万水,她永远都回不去了。她跪着求皇后娘娘让她回家,王皇后却嘲笑她满身都是晦气、不识大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许她为父母戴孝,不许她在天熙宫里祭奠哭泣。 而、那不共戴天的仇人,竟是就是她深深爱着的夫君。杨熠,他为了一个宫舞伎,他为了将苏离兮从小王叔的手中抢回来,竟然勾-结杨湄兰杀害她的全家!即使她回去了,她也没有家了。她落在杨湄兰的手中,也是一个死! 短短的时间里,阿雅已经长大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傻丫头了! 太液湖畔,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天气似乎变得阴沉起来,令人莫名产生了几分寒意…… “阿雅、是你!”苏离兮心中纠结成一团儿! 此刻,雅妃娘娘一张明媚大气的脸庞上,长眉黑浓飞扬着,她的紫眸子中闪过冷冷的阴光。 她讥讽的言道:我家小王叔尸骨未寒,冤屈未伸,您摇身一变成了天熙朝的贵妃娘娘,您还能畅快心情、欢快游玩?阿雅真是从内心佩服您!” 苏离兮的身体一抖,神态变得极度灰暗起来,她虽愧对于阿雅公主,愧对她多年的信任和喜爱,更加愧对冤屈逝去的阿尔斯澜。 苏离兮羞愧的言道:“阿雅,你、你听我解释!” 阿雅冰寒的言道:“解释?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我曾经将你当做最敬爱的小婶婶,最信任的朋友,你却害死了我的全家。苏离兮,你怎么不去死?” 闻言,青莲睁大了眼眸言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侧三品妃子,岂敢对贵妃娘娘无礼?上尊下卑,你污蔑贵妃按宫规该移交慎刑司受杖责!快快将她赶走,待我禀告了皇后娘娘,再狠狠地斥责于你。” “哈哈,哈哈!”雅公主仰面笑起来,笑声凄厉伤感:“小王叔,您的在天之灵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您守护一生的女人,转眼儿就投入到旁的男人怀抱中去了,哈哈、哈哈!” 她已经知晓了杨熠与苏离兮的爱情经历,知晓了他天天夜晚都去沅淑殿与贵妃娘娘亲密相会,知道了宸贵妃才是这天熙宫里最得宠的女人。 青莲听她越是越不像话,焦急地言道:“快将这个疯女人赶走!” 苏离兮尚且来不及说话,只见小督督冲了过来,惊喜地抱着雅公主的双腿,仰着小脸笑嘻嘻的言道:“阿雅姐姐,阿雅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呀?啊哈哈,我是督督、我是斯澜督督呀!” 他原本在那一边玩着,猛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可不正是他从小玩乐打闹的阿雅堂姐吗?好不容易见到一个亲人,他高兴极了。于是,他便兴高采烈的冲过来了! 阿雅悲伤的目光停留在督督的小脸上,忍着眼泪说道:“小堂弟,你也要认贼作父吗?你忘记你身上流着西兹皇族的血液了吗?” 杨熠早已颁下御命,昭告天下,将斯澜督督收养为义子,等同于天熙皇子一般尊贵。 小督督听不明白,迷惑地问道:“什么是认贼作父?娘亲儿说,我父王去做生意了,他很快就要来接我们走了,我们要回斯澜王宫去!” 阿雅缓缓地推开了小督督,惨笑着回退几步:“回去?我何曾不想回去?我做梦都想回家乡。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全部都没有了!”你娘亲儿苏离兮就是一个骗子,她骗完了大人,还要骗小孩子。她哄骗着你长大,叫你认仇人为父亲,叫你永远忘记血海深仇。 言罢,她僵硬地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这里…… 她的紫色瞳孔中泛起了浓厚的杀气,如同妖孽一般散发着疯狂的光束,将自己的嘴唇咬出鲜血来! 她在心中默默的发誓道:等着吧,杨熠,苏离兮,你们都等着吧…… 我阿雅用自己的生命起誓,我用西兹皇族的血液起誓,父皇、母后,哥哥,小王叔,我会替你们报仇的,我一定会报仇的! 青天白日之下,我发下誓言,阿雅要他们血债血还! 第四百六十章 孩子丢了 两天前,苏离兮在太液湖畔遇到了阿雅公主,被阿雅怒斥讥讽一番,她又羞又愧,心气郁结,难以释怀,便待在沅淑殿中闭门不出了悦。 自从两个孩子打架吵闹之后,辉儿竟然不顾杨熠的御命,再也不来沅淑殿请安了,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苏离兮心中甚是思念孩子,又不敢请去探望,怕是惹得辉儿愈加心烦,真是左右为难。所幸,郦飞烟带着清平乐宫的几个宫舞伎前来探望请安,陪着苏离兮说说话,聊聊这些年天熙朝皇家大剧院的情况,略解除了她的郁闷之气。 苏离兮这才知道,杨熠耗费重金将大剧院重新建立起来,原先在兵乱时毁坏的舞台、布景、观看席、包厢等都得到了修缮,反而比之前更加华美绚丽了。 每日里三场的舞剧演出甚是精彩,剧院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所表演的剧目很丰富,有的是苏离兮曾经亲自编排的,有的是民间故事改变的,还请了才华卓越的文人雅士来撰写剧本。天熙朝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可以花费一些小钱前来观看欣赏。每个月都有义演,专门针对那些买不起票的穷苦百姓们。歌舞剧院的表演常常叫人们津津乐道! 在此基础上,清平乐宫的宫廷舞蹈愈加兴旺,天熙朝的歌舞事业繁荣昌盛。整个天熙朝上上下下,处处歌舞升平,盛世繁华的大好局面。这几年全国选拔的宫舞伎甚是优秀,各郡乡的歌舞坊报送上来很多舞蹈才艺绝佳的女子。清平乐宫,已经完全变了味道儿,不再是专门给皇帝选择美女床-伴的地方,而是专业培养歌舞精英人才的圣地,是天熙全国歌舞坊最优越的高等学府,是每个歌舞伎心目中最神圣的殿堂!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皇家剧院盈利所得的金银全部用来做慈善。苏离兮在时设立的粥棚,照顾孤寡病弱的医馆等再次修建起来。 苏离兮暗暗感叹,她还记得当年与杨熠在藏书阁秉烛夜读时的情景…… 他满怀抱负,豪言壮语:“舞乐之美在于和正,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 “……治世之音安以乐,以六律、六同、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以致鬼神示,以和邦国,以谐万民,以安宾客,以说远人……” “……舞者激扬其气,舞陶性、舞彰德、舞示礼、舞尽美善…将来,待朕掌控了天下,必以乐舞教化民众,乐人乐治乐天地!搀” 时至今日,杨熠他可算实现了当初的凌云壮志!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男人’,他却越来越像一个‘好皇帝’了! 郦飞烟感慨的言道:“靡靡之乐令人颓废荒唐,而正气之乐以德化人。皇上对歌舞的喜爱由来已久,初时大家都当他是贪色好舞?如今才体会到了皇上的良苦用心。咱们清平乐宫历经风波,几经毁灭,现在总算是得逢盛世,繁荣昌盛了!” 郦飞烟除了顶着郦妃娘娘的尊贵头衔,还利用业余的时间张罗歌舞剧院的事业。庆乐帝将皇家歌舞剧院的事情全权交给她负责。如她们这些从小就学习舞艺歌艺的女子,岂能舍得放弃这一份爱好。 坐在一旁的花月容言道:“是啊!正教者始于音,音正而行正,德音为之乐,无论外间对皇上有多少非议,咱们的宫舞伎们无不对皇上感激涕零。” 花月容原本早就该出宫去了,可前些年头儿动荡不安,她的父母和亲人都流落到各地失去了音信。宫外的日子不好过,还不如留下皇家大剧院里帮忙演排,算是有一份固定稳定的工作,日子过得也十分体面。清平乐宫里有一些像她这般年龄的退役宫舞伎,都选择这般度日。大家均都对庆乐帝感激不尽。 苏离兮默默听着众人的谈论,无论大家如何赞叹感谢皇帝,她却是什么话都不说。大家虽是肺腑之言,却亦是有劝说她与皇帝和好的心意,如今见她心思沉重,疑虑甚多,倒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了! 众舞伎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别了! 只留下了郦飞烟,苏离兮这才找到机会,问道:“飞烟姐姐,辉儿这两天如何了?”已经两日没有见到孩子了,她心里牵挂无比。 郦飞烟轻轻的叹息道:“这两天,辉儿的心情不太好,我看他时常沉默不语,像是非常矛盾?今日,我原本想带他一起过来探望你,却被他找了一个借口溜走了。” 苏离兮面露失落之色:“都是我不好,那一天,闹出一些误会来,刚好被辉儿撞上了。辉儿他心里定是厌恶了我!” 郦飞烟安慰道:“母子两人哪有什么真正的厌恶?辉儿的脾气有些像你,想不通的时候就是固执。等日子长了,他自然能够体会到你这个娘亲的一片苦心。” 这时,小督督欢快的跑了进来,怀抱中抱着一个小竹筐,里面躺着两只小兔子,他满脸兴奋的言道:“娘亲儿,娘亲儿,你看看,多么可爱的小白兔,红红的大眼睛,白白的绒毛毛!” 杨熠知道小督督喜欢新鲜的东西,特意派人送来了一对绒毛雪白的小兔子,养在沅淑殿的在小花园里,又派了专人来饲养照料。果然,小督督欢喜不已,整日里逗着小白兔嬉戏,给它们喂草喂菜。 苏离兮苦笑,督督到底是个小孩子,前两天刚刚咬了人家一口,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人家,弄得势不两立的模样。现在,不过送来两只小兔子就被人收买了。 郦飞烟侧身过来看看,附和着笑道:“真是一对可爱的小东西,它们叫什么名字呀?” 小督督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言道:“胖一些的叫大乖乖,瘦一点的叫小乖乖。希望它们都乖乖听我的话!”两旁的宫女都笑起来。 苏离兮摇头道:“你这个调皮蛋儿,若是能够像小兔子一样乖巧听话就好了!” “娘亲儿,我晚上想搂着小兔子一起睡觉,可不可以?”小督督撒娇道。 “啊?”苏离兮摇摇头:“你要将兔子放在我们的床榻上呀?它们爬来爬去的怎么睡觉?难道,你不想和娘亲儿一起休息了?” 督督的小脸上扬开天真而愉快的笑来:“娘亲儿抱着我睡,我再抱着大乖和小乖睡,我保证它们不捣蛋,这样不是很好吗?” “那可不行!”苏离兮捏了捏他肉呼呼的小脸,言道:“小兔子喜欢啃啃咬咬的,回头将被子都咬出洞洞了。” “小兔子好可怜……”小督督拿脑袋蹭着苏离兮的手臂,委屈地说道:“它们没有娘亲儿了,只有我来照顾它们!娘亲儿,求求你了,今天晚上让小兔子和我一起睡觉吧!” 苏离兮的神态甚是为难,为了孩子的安全,督督每天都同她一起休息。她一向睡眠浅,难以想象两只活泼乱跳的兔子,在她身边跳来跳去的情景?还让不让她合眼了?更何况,兔子虽然可爱却不像小狗狗般通人心,走到那里就拉粑粑在那里,弄得床上全都臭烘烘了。 小督督皱了皱高挺的小鼻头,撅着小嘴巴言道:“我保证小兔子老老实实的睡觉,我把它们搂在怀里,不让它们打扰到娘亲儿!” 郦飞烟见他们母子为难的模样,便笑道:“这个问题好解决,你辉儿哥哥以前也养过一只小狗,天天舍不得放开手,夜里也要睡在一起。可是,皇上不同意呢!” 小督督好奇的问道:“那后来怎么办了?” 郦飞烟呵呵笑道:“沅淑殿又不是只有一张床?郦姨姨给你出个好主意。不如,就在外间放置一张小小的竹筐床,小兔子睡着小床上,这样距离你们很近了。督督若是不放心,随时都可以起床去看上一眼儿。你们说,这样可好?” 这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了! 小督督点点头:“不能放得太远了,小兔子半夜里若是饿了,我要起床给他们喂食物!”这孩子已经将两只小兔当做心肝宝贝了,恨不能天天捧在手心里照顾! 苏离兮无奈的笑道:“好的,娘亲儿同意了!不过,你可不能一直不睡觉,直直盯着小兔子玩儿!” 小督督急忙伸出小拇指:“拉钩钩,我一定会好好睡觉的,娘亲不许赶走小白兔!” “好!”苏离兮也伸出了小拇指,两个人拉起了钩钩。 ~~~※~~~※~~~※~~~※~~~※~~~ 夜的清凉浸染着空气中的干燥,遥远的天际边飘着片片乌云,遮挡了一轮明月的清辉。 沅淑殿寝殿内苏离兮母子二人洗漱一番换上舒服的衣衫,两个人刚刚睡下,小督督就咕噜一声爬起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娘亲儿,我去看看小兔子睡着了没有?我怕它们不听话。” 苏离兮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笑意:“好呀,娘亲儿陪你一起去看看。”这孩子对小兔子爱不释手,欢喜得不得了!他不许宫女们帮忙,非要亲自照顾不可。 他们来到小兔子的竹筐窝前,看见两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挤在一起蠕动着,好像两个小雪团儿一般可爱!竹筐周围放了很多干草,是为了给兔子们保暖。 苏离兮柔柔的言道:“你看看,小兔子都乖乖的睡着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好好睡觉了?不然,你明天早上可是没有精神陪它们玩了。” “嗯!”小督督才算是放心了,跟着娘亲儿乖乖钻回了被窝。 苏离兮为督督掖好了被子,将孩子挽入怀中。她的眼皮逐渐沉重起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夜色渐浓,月影朦胧。 黑压压的枝桠随风摇晃,映的窗纱上光影摆动,四周一片儿寂静…… 床榻上,小督督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精神头儿可好了。他瞪着大眼睛、竖起小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摇晃着苏离兮的肩膀:“娘亲儿,娘亲儿,你听听?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咱们屋子里有动静!” 苏离兮甚是困乏,她差不多就要睡着了,又被孩子给吵醒了。于是,她难耐的动了动身子,支支吾吾的言道:“嗯?没有什么声音呀!” “是小兔子的叫声?”小督督眨巴着眼眸,紫眸在黑暗中闪动着光线:“小兔子们睡醒了,定是它们的肚子饿了。” “不会吧?”苏离兮蹙眉言道:“晚上已经喂过了呀。” “它们又饿了!” 不等苏离兮有所反应,小督督就一咕噜翻身下床,掀开珠帘子,跑到外间的小兔子窝边去。苏离兮实在是疲惫难受,也懒得下床去陪孩子了。她听到孩子似乎在翻动青草喂兔子,又听到了兔子们牙齿咬动的声响。 “好了,好了!”苏离兮闭着眼睛,不悦的叫道:“快些回来睡觉吧,这都什么时辰了?” “嗯,马上就来了!”外边传来童稚清脆的声音:“再等一小会儿,等小兔子吃饱了。” 不大一会儿,督督光着小脚丫又爬上了床榻,躺在苏离兮的身边。如此这般,孩子折腾了半夜,显得异常兴奋根本无法安眠。他一会儿躺下来,一会儿又跑出去,总是不放心他的宝贝小兔子。 苏离兮心中郁闷之极,明天一定要找个借口将小兔子窝挪移出去,这样下去可还了得?杨熠可真会找麻烦,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两只小白兔? 夜,愈加深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昏暗中苏离兮睡得正熟,耳边传来督督哭泣的声音:“娘亲儿、娘亲儿!” 小督督摇晃着苏离兮的手臂:“小兔子不见了,跑掉了一只!呜呜,怎么办呀?它迷路了,回不了家了!” “啊?”她猛地张开眼眸,看到孩子伤心流泪的小脸,唉,又是为了那两只小兔子呀? 她揉揉迷糊的眼眸,甚是无奈的言道:“别哭了,别哭了,娘亲儿和你一起找找看!” 于是,苏离兮披着一件衣裳起床,呼唤来值夜的宫女们:“来人,来人呀!都进来帮督督找兔子。” 寝殿内燃亮了一盏一盏宫灯,偌大的空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宫女们顾不得礼仪和优雅了,全都趴在地上到处找兔子。 小督督钻来钻去,翻箱倒柜,嘴巴里还不停地叫喊道:“小乖乖,你在哪里?小乖乖,你快点出去呀!” 苏离兮四下里望去,看到地板上到处爬着的宫女,心里只觉得哭笑不得,大半夜的找兔子,寝殿内热闹成了集市一般。 叮叮咣咣的闹了小半个时辰,一个宫女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手中提着一只兔子的长耳朵:“找到了、找到了,督督殿下,小兔子在这里呢!” 小督督露出欣喜的笑容,急忙颠颠跑过去:“太好了、太好了,找到了,你这个小调皮!” 他将小兔子搂住怀抱中,高兴地对着苏离兮叫道:“娘亲儿,找到小乖乖了!呵呵!” 苏离兮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故意沉下了脸:“督督,你答应娘亲儿要好好睡觉的,我们还拉过了勾勾。可是,你看看你做到了吗?一个晚上起床几次,还叫大家都起来帮你找兔子,大半夜里弄得鸡飞狗跳,真是太不像话了。你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娘亲儿以后都不喜欢你了!” 苏离兮一向溺爱孩子,很少这般大声斥责,小督督有些吃惊更有些羞愧,他怯怯地言道:“娘亲儿不要生气了,我错了,我现在就好好睡觉,再也不吵到娘亲儿。” 他将小兔子重新返回竹筐窝里,低声地言道:“两个小乖乖都不许调皮了,我娘亲儿已经很是生气了,你们都快快睡觉!” 宫女们熄灭了灯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小督督终于安静下来,搂着苏离兮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苏离兮轻轻送了一口气儿,终是撑不住浓浓的困意,沉沉睡着了…… ~~~※~~~※~~~※~~~※~~~※~~~ 滴答、滴答、滴答,秋风吹飘着雨滴儿…… 雾水笼上了薄薄的窗纱,水珠击打上宫檐波光碎散,泛起粼粼光芒。寝殿内光影忽明忽暗,星光点点! 窗外的天色蒙蒙灰暗着,清辉落影覆上苏离兮的眉头儿上,朦胧光线映着那清秀的五官。下雨了吗? 苏离兮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什么时辰了?天是不是快要亮了? 她习惯性的伸出一只纤手向旁边摸去,触手之处是光滑柔软的丝绵被子,空荡荡的感觉?孩子呢! 空荡荡的?怎么会是空荡荡的?苏离兮猛地睁开了眼眸,失声叫道:“督督,儿子?” 她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迅速从床榻上做起来,略带慌张的眼眸扫过周围……纱幔轻飘,熏香暖暖,微尘浮动,寝殿内到处都是幽暗一片,唯有窗外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一滴一滴仿佛在击打着她的心脏。 她心慌如麻,站起来四处寻找着:“督督,督督?你藏在哪里了?莫要给娘亲儿开玩笑,出来,你快些出来呀!” 曾经,小督督有过故意藏猫猫躲起来的举动,母子两个人彼此逗着玩乐。然,这一次她的心中为何坎坷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 “小兔子?”苏离兮喃喃自语道,像是想起来什么,快步跑到了珠帘后面,一个空空的竹筐摆放在角落中,里面的干草堆积着,四周还散落着一些被兔子啃咬过的菜叶子,显得乱七八糟的样子。 兔子不见了?大乖和小乖都不见了? 苏离兮想起上半夜对儿子的训斥,定是小督督趁她睡熟的时候,又爬起来偷偷照看小兔子。结果发现兔子们都不见了?他害怕受到娘亲的责备,不敢再次吵扰娘亲儿,便一个人跑出去寻找了。她不由懊恼起来,自己不该大声的批评儿子,才叫他一个人偷溜出去了。 她感觉到一阵寒冷,转身看到一旁的红花菱格子窗户被人推开了?夜风撩起细纱轻轻飘飞,督督就是从这窗户里爬出去了吧! 在附近!督督一定还没有走远,说不定就在附近! “来人,来人,快点来人呀!”苏离兮转身,大声的叫喊到。 外间值夜的宫女们听到皇贵妃的大声呼唤,均都吓了一跳。大家匆匆忙忙地跑进去,跪着她的面前:“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众人抬头,看见苏离兮的模样不由暗暗吃惊,皇贵妃披散着乌云般的长发,一张消瘦的脸颊惨白如雪,她正光着脚丫在寝殿内走来走去,显得异常烦躁? 苏离兮的目光无神杂乱,问道:“督督呢?你们有没有看见督督?” 宫女们慌乱地对视着,答道:“小殿下?小殿下不是一直都和您睡在一起吗?怎么会不见了?” 青莲大宫女从外间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你们这些值夜的东西,都偷懒睡着了吗?” 值夜的宫女们惶惶不安,吓得连连磕头:“是上半夜的时候太闹腾了,奴婢们忍不住打了一个小盹。可是奴婢们保证,没有人从殿门处走过。” 苏离兮焦急地言道:“督督是从窗户里爬出去的,你们快去找,将沅淑殿里里外外好好查一查,看看他躲到哪里去了!” 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将孩子找到要紧,天色还没有亮,外间黑乎乎一片儿,孩子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诺!”宫女们四散开来,到处寻找着…… 第四百六十一章 血淋淋的兔子 第四百六十一章 血淋淋的兔子 天色全然大亮,秋雨依旧稀稀落落的滴答个不停,莫名叫人听着心烦意乱。 空气中弥散着潮湿和清冷,宫墙上的枝叶花草被雨滴淋得垂头枯败,朱红回廊上布满了泥泞的脚印,青石台阶上散落着枯黄的卷叶,尽显出一副秋日萧条的衰落气息。 往日里,沅淑殿在皇贵妃起床之前早就该是打扫干净了。今日却是一个异常,不是宫人们偷懒耍滑,而是所有的人都被派出去寻找丢失的督督殿下了。谁还顾得上庭院乱不乱、脏不脏? 沅淑殿沉浸在一种令人压抑的窒息气氛中,来来往往的宫女均都禁声,相互交换着担忧的目光,大气儿都不敢呼吸一下。 距离小督督失踪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整个天熙宫都被翻遍了,仍然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畅春阁、明月楼、离兮苑、银杏林、响屐廊、湖中亭、暖风斋…一切孩子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找过了。 一个又一个的宫女进来禀告:“启禀贵妃娘娘,没有找到督督殿下。” “启禀娘娘,各个院子里都找过了,就连御膳房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启禀娘娘,御花园和太液湖畔都找过了,什么也没有……” “禀告娘娘,各个皇妃娘娘的宫殿都都问过了,谁也没有见到小殿下的影子。冷宫也去搜查过了,嬷嬷们都说不知道。” 苏离兮脸色灰沉沉的,浑身散发着渗人的寒意。每听到一个消息,她的心便往下沉了又沉, 此刻,她的内心交织着悔恨、担忧、惊慌、猜疑等多种滋味。她怎么就睡的那般死呢?孩子从她的身边跑丢了都不知道?她恨自己怒斥了孩子一顿,才叫他一个人偷偷跑了出去。她怨自己放松了警惕,才叫那些人有机可乘。 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失踪,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吗? 苏离兮再一次陷入到可怕的迷雾沼泽中,周围布满了陷阱和岔路,稍有不慎就会后悔终生。斯澜督督的失踪是一场意外?是一个巧合?还是有人刻意谋划?若是背后有人操纵,那孩子就太危险了。失去联系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已经遇害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惨白无色,悲伤的眼睛中蕴出泪光,身子也不由颤抖起来。她怎么对得起阿尔斯澜身为临终托孤?她口口声声向他保证过定会抚养孩子长大,她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斯澜兄长,她活着还有什么事意义?斯澜兄长尸骨未寒,她就将孩子给弄丢了! “皇上呢?”苏离兮幽深的眼眸盯着青莲问道。以前有事的时候,杨熠总是第一个出现。可是,沅淑阁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不闻不问?这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青莲惶惶的言道:“皇上不在宫里,听说昨天夜里就出宫了。奴婢人小言微,不敢打听皇上的行踪。”这是宫规,他们这些做奴婢的岂敢监视皇上的举动。就算是后宫妃妾也没有这个胆量呀。 苏离兮心中又是一纠,冷森森的笑起来:“出宫了,他竟然出宫了?”杨熠他早不出宫、晚不出宫,偏偏就在督督失踪的时候出宫了?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这般巧合吗? 这其中暗暗透漏着一股蹊跷古怪的味道…… 青莲小心翼翼的言道:“贵妃娘娘莫急,此事过于重大,皇上又不在宫里。奴婢等不敢隐瞒不报,已经回禀了凤仪殿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甚是重视,已经命令整个天熙宫都搜查起来,一个一个宫殿的查下去,禁卫兵们都出动了,定会找到督督殿下的!”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殿外传来一个太监的高呼:“皇后娘娘驾到……” 众位宫女慌忙排列成两行,跪地迎接皇后娘娘。苏离兮失神一愣,王怜儿怎么来了?她不得不站起来向殿门处走去。 只见一个端庄的宫装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进得殿来,苏离兮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王皇后穿着一身正红暗金丝遍绣缠枝牡丹花云锦衣衫,下配嫣红八幅软云罗高腰长裙,裙摆之间绣着朵朵宝蓝色瑰丽花,外头罩着一层浅红云雾烟罗点翠纱裙,她整个人显得熠熠华丽,端庄雍容。她的容颜依旧,谁能想到,当年的王怜儿不过是一个出身微寒的宫女,从小看着安氏与皇太后的脸色讨生活。 还不等苏离兮走过了,王皇后便主动热情地迎上来,亲切地牵起她的手,满面都是真诚的笑意:“哎呀呀,离兮妹妹,千万不要多礼了,你我姐妹二人多年未见,真是想煞姐姐了。” 王皇后叹息言道:“唉…当年你遇害的时候,不是本宫袖手旁观,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本宫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妾,在慕容氏的威逼欺压下苟延喘息,还要担负起保护皇长子的重责。妹妹不会责怪我这个没本事的姐姐吧?今日姐姐来给你赔礼认罪了!” 苏离兮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礼貌的后退一步,微微福了福身:“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皇后娘娘请坐。” 苏离兮的脑海中回忆起当年第一次见到王怜儿的情景,那时她进宫觐见皇太后,无意中撞到了皇帝与王怜儿在花厅中偷-情。想想真是可笑,那时的她吓得惶恐不已,跪地大呼求饶。不想她今日竟然做了皇后,杨熠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富有深意的。后来,王怜儿一直与苏离兮保持着礼尚往来,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状态。 王皇后对苏离兮的冷淡毫不在意,依旧堆着满脸灿烂的笑容:“真是想不到呀,离兮妹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本宫早就想来探望你了,可皇上下了御命,本宫又怕清扰了妹妹的休息,便只能忍住不来了,妹妹莫怪!” “皇后娘娘客气了!”苏离兮淡淡的言道。她的心中甚是不耐,她丢失了儿子正在焦灼之中,却偏偏要与这个女人敷衍应酬,浪费时间。 一排宫女们端上香茗和糕点,便悄然退到了两旁。王皇后悄悄观察苏离兮的脸色,只见她神情清冷,忧虑重重。 王皇后的眸光流转,叹息一声儿:“若不是今天早上得到督督殿下失踪的消息,本宫也不敢过来打扰。唉,真是令人惊讶,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苏离兮的呼吸沉重几分,感觉双唇儿发干,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督督在她的亲自看护下失踪,表面上看来根本怨不得任何人。 王皇后忧愁的道:“本宫已经调动了皇宫禁卫队,还有几百个太监宫女们,定是要将整个天熙宫翻个底儿朝天。皇上早就下了御命,督督殿下等同于天熙皇子优渥,本宫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大胆的人敢私藏皇子?” 苏离兮沉沉地言道:“多谢皇后娘娘!”这天熙皇宫里,除了杨熠可以一手遮天,还有谁可以控制这件事情? 王皇后摇摇头:“偏偏皇上昨儿个就出宫了,不瞒妹妹知晓,京郊出现了乱党的影子,皇上急匆匆赶去处置了。谁知在这个紧要的端口上,小殿下就走丢了?本宫焦急的六神无主。皇上回来若是怪罪,本宫身为一宫之主监管不力,可真是担当不起呀!”她一副万分担忧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道是她丢了自己的儿子。 王皇后略带恳求的看着苏离兮:“皇上若是大发雷霆,妹妹可要为本宫说上几句好话呀,本宫虽然是皇后,可这宫里的事情千头万绪,本宫就算生了三头六臂也不能处处照顾到,你说我多冤枉呀!” 王皇后向来都是明哲保身,出了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推卸责任!皇帝最近有废后的意思,莫不要借机废了她吧? 苏离兮只觉得心烦意乱,暗暗期待王皇后快些离去。 一个宫女进来禀告:“皇后娘娘,禁卫队将军刚刚过了回禀了,八个宫门全都测查过了,不曾有小殿下出宫的痕迹。” “啊?这么说,小殿下一定还在宫里了?”王皇后站起来,焦急地搓着手心:“既然没有跑出去,那为什么就不见了呢?见鬼了不成。啊?难道是……湖边、池塘边都找了没有?有没有遗落小孩子的鞋子呀什么的?” 苏离兮一惊,端端被王皇后的话给吓到了,她的言下之意是? 那女回答:“早就找过了,什么也没有!” 王皇后顿足,皱着眉言道:“哎呀呀,你们如何这般糊涂?快派几条小船去打捞,用竹竿子好好戳戳,将湖底的泥沙都翻翻看,小孩子贪玩失足落水的事情太多了。莫不是被水草儿缠住了浮不上来?” 苏离兮忍不住周身颤抖起来,眼眸中显出一抹绝望之色。皇后的猜测不假,若是有人想要谋杀孩子,昨夜可不是大好的机会?只要往湖水里一丢,弄成失足落水的意外事故。 青莲急忙上前来搀扶住她:“娘娘莫怕,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哎呀,皇后娘娘,您就别吓唬我们娘娘了。” 青莲甚是不满的看着皇后,她是故意来找茬的吗?竟然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王皇后慌忙用手帕子掩住唇儿,表情讪讪地言道:“对不住、真是对不住呀,苏妹妹你别害怕,都是本宫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本宫这也是为孩子担惊受怕呀。督督小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不会被淹死的。” 苏离兮只觉得浑身无力,软绵绵地坐着,伤感地闭上了眼睛:“皇后娘娘,请恕我无礼。我的身子深感不适,请您先回去吧!” 王皇后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阴鸷,笑容凝固住了。这苏离兮也太轻狂了,她好心好意过来帮忙找孩子,又动用全部的力量帮助她,皇贵妃竟然敢当众赶她走?不过,虎落平阳被犬欺,落草的凤凰不如鸡,苏离兮如今深得皇帝恩宠,她自然是不敢惹怒了贵妃。 王皇后咽下这一口恶气儿,她只恨自己是一个没实力的皇后,是皇帝牢牢控制的傀儡摆设。就算被一个小小的妃妾欺负,亦是敢怒不敢言。怨不得前两任的皇后,安氏和慕容氏,拼死也容不下苏离兮! 王皇后干笑了一声,言道:“苏妹妹快快躺下休息吧。你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只管派人告诉本宫。其实,本宫还有很多事要忙,坐了半天也该走了。妹妹你莫要太伤神,你是有福气的人,就算丢了一个儿子,你还有一个健康活泼的二皇子呢。唉,不像本宫的儿子,过得一天算一天。” 想到她的皇长子,王皇后伤心不已。杨旭已经十几岁了,自小体弱多病,多走几步路都会喘息不已。 苏离兮扶着青莲的手站起来,福身言道:“恭送皇后娘娘!” 王皇后笑道:“妹妹莫要客气,你可去歇着吧!” 正在此时,又有一名宫女进来禀告:“启禀皇后娘娘,禁卫军们找搜寻御花园的时候,找到了一点点线索。” 王皇后和苏离兮均是一喜,苏离兮急切的问道:“是什么线索?” 宫女言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小殿下身边的东西,特意送过来给贵妃娘娘鉴别!” 王皇后摆摆手,言道:“那还愣着做什么,快快送进来让贵妃娘娘看看。” “诺!” 王皇后欣慰地笑道:“苏妹妹瞧瞧,本宫刚刚说什么来着?小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这不,立刻就找到线索了。真是谢天谢地呀,本宫也不必担责任了!” 说话间,一个太监双手捧着朱红雕花托盘走进来,上面盖着一层白色的棉布,看不清楚是些什么。 那太监行礼后言道:“启禀皇后娘娘,启禀贵妃娘娘,禁卫军在搜查御花园的时候,在密林丛中发现了一些异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殿下身边的物件儿,所以特意送来给贵妃娘娘认认!” 苏离兮微微蹙眉,鼻息间仿佛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她的心头顿时慌张起来,同时众女都嗅到了,不由暗暗皱起了眉头。王皇后的神态也沉静起来,感觉很是不妙? 苏离兮不敢自己上前去查看,颤声言道:“青莲,你去看看!” “诺!”青莲迟疑的上前,轻轻揭开那一层白布。 “啊?”众位宫女吓得惊叫起来,纷纷后退。 精致的雕花托盘上放着两只毛团团的小兔子,原本雪白的绒毛被鲜血染红了,黏糊糊沾在一起甚是可怕。割喉,两个可爱的小兔子竟是被人用利器割断了脖子,大片大片的鲜血凝固住了,沾满了周身的绒毛,像是死掉很长时间了! 青莲急忙向后倒退两步,哭丧着脸言道:“天呢,是、是督督殿下养的小白兔。” 王皇后恶心的差点吐出来,慌忙用丝帕捂住鼻子,厌恶的言道:“这些禁卫军疯了不成?一点恭敬之心都没有了。竟然将这么恶心的东西送进来,赶紧扔出去,别弄脏了贵妃的地方。” 太监惶恐地跪下:“禁卫们不确定是不是小殿下的东西,和兔子尸体放在一起的还有个小荷包。只能送来给娘娘辨认,这是目前找到的唯一线索,放弃了实在是可惜。娘娘恕罪,奴才这就出去丢掉。” “慢着……”苏离兮眼眸发直,像是中了魔障一般,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那血淋淋的兔子,没错,正是大乖和小乖,是督督最宝贝的两只小兔子。昨天半夜里,引着孩子偷偷溜出房间失踪了。事情到了此刻已经很明显了,谁人这么狠毒,活活杀死两只无辜的小白兔。 那督督呢?兔子都遇害了,督督还能独善其身吗?只怕孩子已经遭遇了不测。 苏离兮厉声问道:“那是什么?” 太监结结巴巴的言道:“是同兔子一起找到的东西。” 在托盘上面,还放置着一个小小的荷包,上面沾染着一丝丝红色的血迹,也不知是兔子的血?还是人的血?荷包上绣着两座宫殿,正是苏离兮亲自给孩子佩戴在身边的西兹荷包。 天幕边缘沉淀下大片大片的积影,殿宇连绵的飞檐像上压着乌沉沉的云…… 苏离兮的瞳孔瞬间被泪花儿朦胧了,耳边响起孩子童真稚嫩的声音:娘亲儿,这荷包上绣着我们的斯澜王宫。大一点的宫殿是父王住的,小一点的宫殿是你住的。这里再漂亮,也不如我们自己的家好,我好想家,你带着我回斯澜王宫吧…… 苏离兮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抓住那个代表家的小荷包!督督很是喜爱这个小荷包,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佩戴着。 儿子,我的儿子!你在哪里?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这里,这里就是一座可怕的地狱。 天旋地转,冰冷寒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她眼前的景物急速旋转混沌起来,周围的人脸都变得模糊不堪。 苏离兮面色煞白,嘴唇发颤,只觉得眼前一黑儿,便昏倒了过去…… “娘娘,娘娘……” 众位宫女慌乱成一团,急匆匆扑上去:“快去请御医,快去请御医呀,贵妃娘娘昏倒了,娘娘昏倒了!” ~~~※~~~※~~~※~~~※~~~※~~~ 苏离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僵,一股黑暗的漩涡将她不停往下带,扯一颗心也一点点的往下沉。 噩梦中,满身流血的阿尔斯澜站在昏暗之处,一双紫眸正冷冰冰地注视着她: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竟然叫人谋害了他。 “兄长,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得泣不成声:“原谅我,我给孩子赔命好不好?原谅我。” “儿子,将我的儿子还给我。既然你没有能力好生照顾他,就将督督还给我吧。”阿尔斯澜愤然甩袖离去,魁梧的身影逐渐弥漫在重重叠叠的烟雾中不见了。 “兄长……”她踉跄地向前跑了几步,撞到一个男子的怀抱中,杨熠一身高贵的龙袍,深邃的眼儿黑得看不见底儿:“离兮,再也没有什么阻碍可以挡住你我,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离兮的一颗心要全心全意的爱着小九!” “滚开、滚开……”她狠狠地推开了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凶手,你是杀害斯澜兄长的凶手,你是杀害督督的凶手。” 杨熠张开双臂挥舞着龙袍,张狂的笑着:“朕是天子,朕能够踏平天下,征服诸国,朕不相信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朕一贯如此,遇魔杀魔、遇佛杀佛,谁敢挡在朕的面前,朕就杀了谁!” “娘亲儿,救命呀,娘亲儿,救命呀……”浑身沾满血液的孩子向她伸出了小手:“娘亲儿,救我,救我……” “督督、儿子……”她挣扎着叫喊着。 一阵儿钻心疼痛让她激灵灵颤抖了一下,苏离兮努力睁开了眼眸,帘帐上的穗子一阵阵轻晃着,模糊的视线中是青莲等宫女们惊喜的脸:“娘娘醒啦,娘娘醒了。快去将药端过来。” 第四百四六十二章 凶案现场 苏离兮恍惚地睁开眼睛,看到周围有很多张脸,有熟悉的人,也有不熟悉了人。然,她最最想见到的督督仍然没有出现。 床榻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御医正在弯腰为苏离兮针灸。他看见苏离兮清醒过来,脸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贵妃娘娘莫动,老朽正在为您施针呢,这就快好了!” 苏离兮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脚踝上,额头上等几个关键的穴道上面插着若干根儿银针,而宫女们紧紧按着她的手脚和肩膀,防止她胡乱动弹,碰歪了银针悦。 “好了……”老御医缓缓抬手,拔出一根一根的银针。 青莲为苏离兮盖上了锦缎被子,而后担忧的问道:“院首大人,贵妃娘娘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老御医和蔼的言道:“贵妃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是一时气急攻心,疾迷心窍,导致昏厥。请您一定要平心静气,好好保养。等明天的这个时辰,老朽再过来为娘娘施针。老夫先退下了!” “多谢院首大人!”两个宫女送着老御医离开了寝殿。 不多时,青莲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柔柔的言道:“娘娘,让奴婢服侍您吃药吧!” 苏离兮晦暗的眼眸看向窗外天色,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搀” 远处的天色朦朦晕染着一层淡淡的彩霞,几盏红纱宫灯挂在宫檐角处被风吹得摇摆,发出‘吱吱扭扭’的轻响。寝殿地间的鎏金凤阳炉里香烟袅袅。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上午的时候昏倒的:“皇后回去了?” “皇后娘娘早就回去了!” 青莲回答道:“天色快要黑了,娘娘您昏迷了几个时辰可把奴婢们给吓坏了。皇后娘娘请来了御医院首大人,用神针之术才唤醒了您。”她眼眸中含着泪光,这倒是一片真心话,若是贵妃娘娘有什么好歹,她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都没有活路了。 “娘娘,您用药吧!” “咳咳、咳咳……”苏离兮捂住嘴唇轻咳了两声儿,一把将那药碗推开,忧愁的问道:“有没有督督的消息?”她竟然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中间可曾有了新的发现? 青莲胆怯的摇摇头:“还、还没有!” 苏离兮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面色雪白,气息紊乱的问道:“荷包呢,我儿子的小荷包呢!” 青莲慌忙将药碗放下,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那染血的荷包:“娘娘别着急,小殿下的荷包在这里呢。奴婢一直为好好保存着。” 苏离兮一把儿将荷包抢过来,牢牢地握住手心里,心脏又是一阵揪痛:“杨熠呢?还躲着不肯出现吗?” 青莲听苏离兮竟然敢直呼皇帝的名讳,实在是大不敬之罪,她吓得脸色发白言道:“皇上,皇上还没有回来。不过,奴婢听闻皇上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哼、咳咳……”苏离兮是彻底寒了心,眸光狠狠的凝了一下,溢起了浓浓的恨意和怀疑:“我要起床,我要自己去找督督。” 现在的苏离兮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那些人虚张声势,热热闹闹的假意帮她找孩子,其实心里怀着嘲笑的意味。更可怕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害死孩子的凶手?包括沅淑殿的这些宫女们,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道她们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青莲搀扶着苏离兮的肩膀:“可是,娘娘您身体虚弱的厉害,您一整天都水米未进了,院首大人交代过,这补药必须趁热饮下才有效果……” “你走开!”苏离兮毫不客气的推开了青莲,自己双手扶着床榻爬起来:“儿子都不见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儿子便是她的心头肉儿,现在有人挖了她的心,吃什么神仙药都是不管用的。 她光着脚儿下了床,头晕目眩的向前走去:“督督在等我救他,我要去找儿子。” “娘娘……”青莲只得连连后退,皇贵妃此刻的模样实在是可怜。她猛然失去了儿子,整个人像是悲伤的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 “滚开,都给我滚开…” 苏离兮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门边,双手一把儿推开殿门。迎面吹进一丝丝凉风,她只穿着一袭白色的水云绢纱裙,单薄如同一个轻飘飘的纸人,赤足而立,神色憔悴,眼神飘忽,乌黑的青丝随意散落在后背上,被风儿轻轻地吹拂着。 殿门外守着一排提鎏金香炉的宫女们,见她出来纷纷蹲下行礼。 时近傍晚,远处的天边晚霞灿烂,染上了一层艳红嫣红的浮云。 苏离兮半眯着眼眸,仰望之处……是朱红色的宫墙和浩黑的天幕,几乎能将人的魂魄吸噬进去。满园的霜叶簌簌落下,被秋风一吹辗转飘出去,将殿前的一片青砖地都铺陈满了。 苏离兮虚弱扶住门框,半寐半醒的站在台阶上,将那个小小荷包放在自己的胸前贴着,这上面有孩子的气息,有孩子的味道,甚是有孩子的血迹。这是她如今唯一可以紧紧抓牢的东西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海中一一回忆起来。 除了杨熠,谁还会容不下这个孩子?忽然回想到那一天,督督狠狠地咬了杨熠一口,咬得他手背上血珠子冒着,他眸底一闪而过的杀意令人心惊胆颤?督督对他又打又踢,还口口声声要杀了他,仇人之子岂能养大?留下是后患无穷。 他痛恨自己重新嫁人了,更加痛恨孩子多次阻挡在他们之间,痛恨他对督督的母爱胜过了辉儿。 还有那两只小兔子,莫名其妙的送兔子来做什么?他做事向来深谋远虑,滴水不漏,步步为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吧?或许,他咬定了她会伤心一阵子儿,有辉儿这个亲生儿子来牵动着她的心,她总是逃不出他手中的牵引线。 她不得不怀疑他呀。他除了对她一味迁就着,对其他人都是狠心决断,痛下杀手的。杨熠,杨熠,是不是你做的! 苏离兮恨透了自己,是她的缘故害死了督督,是她的优柔寡断害死了督督,是她对杨熠那一丝丝斩不断的情愫害死了孩子! 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院子,不顾后边宫女们低声恳求:“娘娘,娘娘,我们回去吧,你穿得太少了!你最少也回去穿上鞋子呀。”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呀?时辰不早了,眼看这天色马上就要全黑了。” “娘娘莫急坏了身子呀,等皇上回来了,皇上定会为娘娘做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苏离兮冷笑着,等皇上回来?等他回来了,自然会有一大堆的借口和理由。他会说得‘合情合理、情深意切’,让她哑口无言,明明知道他是在撒谎狡辩也无从反驳他。他甚至又用什么自残、自杀的方式来博得她的信任和眼泪。她受够他的手段了,她再也不想听他的巧舌如簧,她的智商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她脚步轻浮的走着,身子如同一叶浮萍,深一步、浅一步,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宫女们守在她的左右,张开双臂防范着她倒下来,万分担忧地看着她,默默地跟着她。 “我去找儿子,去找儿子……”苏离兮神情痴狂,眼神执着:“把儿子还给我,你们把儿子还给我……” “…御花园,我要去御花园。” 禁卫们说在御花园的小林子里找到了两只兔子的尸体和荷包,督督便是在那里失踪的。从沅淑殿走到那么远的地方,最少也要两盏茶的功夫。督督他一个小孩子,是如何在黑漆漆的半夜里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她要亲眼去看看,看看儿子失踪的地方。尽管她知晓,现场早就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定是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会留下来,可她一定要过去看看,仿若儿子还在那里等待着她?期盼着她去营救。 青莲跟随上来,哭丧着脸恳求道:“娘娘,您就别为难奴婢们了,您这身体还生着病,咱们回去休息吧!等皇上回来,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滚开,你们统统都滚开……”苏离兮猛地转身,对着那些宫女们吼叫:“不要阻挡我去找儿子。谁再拦着我,直接拖出去打死。”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狠心的话,她对奴婢们想来都是心慈善待。 宫女们纷纷的退后着,畏惧地看着‘精神已经不太正常’的贵妃娘娘。她伤透了心,是不是失心疯了?开始乱打乱杀了?就算贵妃娘娘下命打杀几个奴婢,她们也得白白死掉,没有一个人会为她们喊冤。 于是,大家远远地跟随着她,既不敢距离太远,又不敢距离太近,只能隔着十几米路跟着她,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摇摇欲坠。 然,贵妃娘娘仍然很不满意,她回头声色俱厉地言道:“你们滚远一点儿,都离我远一点,别让我看见你们!” 青莲急忙带着宫女们后退:“再远一点,别叫娘娘瞧着咱们。派人去禀报皇上了吗?贵妃娘娘像是不太好了。” “姑姑放心,已经去了……” “唉,督督小殿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回头将他的东西都藏起来,别叫娘娘看到了触景生情。” “诺!” 昨夜,下了半宿的秋雨,御花园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茂密的树枝上挂着水珠儿,随着风儿吹过便滴答、滴答的落下来,击打在她的头发上、脸颊上、肩膀上…… 她沿着泥泞的小路走着,赤果的脚丫陷入软泥中,雪白的裙衫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她眼睛的景物瞬间变成了漆黑的夜晚。 苏离兮仿佛看到昨夜的可怕情景:一个幼小的孩童惊恐地看着周围,黑压压的枝叶随风摇晃着,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怪兽,随意会有一双黑色的大手伸向可怜的孩子。 孩子一边走着,一边惊恐的看着周围,他用稚嫩的声音叫喊着:“大乖、小乖,你们在哪里?你们等等我、等等我……” 回答孩子的、只有半夜里冷飕飕的风声儿! 苏离兮回到了夜晚的凶案现场,她的一颗心绞痛无比,儿子,督督,你在究竟哪里呀?娘亲来了,娘亲来救你了。 “小婶婶,你是要去哪里?”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苏离兮恍惚的视线努力聚焦在一起,停留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她嘴唇颤抖着:“阿雅……” 前边密林中的暗影处,雅妃娘娘孤零零的站着,她隐藏在一棵大树的后面,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纤长的身影拖着很长、很长…… 彼时的光线有些昏暗,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她与树是融为一体的黑色精灵。 此刻的阿雅,黑纱绕身,紫眸幽暗,周身散发着一股死气,就像一个黑色的巫女…… 阿雅笑的凄婉而绝美,鲜红如血的嘴唇微微蠕动着:“小婶婶,阿雅还可以再叫你一声儿、小婶婶吗?”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也是来找督督的?”苏离兮哭泣着言道:“督督丢了,我找不到他了。” 她想起来了,斯澜督督是阿雅的亲堂弟,他们都拥有西兹国的皇族血脉,他们两个自小就玩儿的很好。得知督督遇害的消息,阿雅一定会很伤心吧。这天熙宫里真正为督督伤心的人,除了她苏离兮就只有阿雅了。 阿雅紫瞳中发出幽幽的光芒,她阴沉沉的笑道:“你找不到他了,他去了天堂,和我的父皇、母后、太子哥哥,还有小王叔在一起了。你永远都找不到他,你就死了心吧!呵呵、呵呵…很快,我也要去找他们了,我们一家终于要团聚了…” “不……”苏离兮惨声言道:“我不许你怎么说,我儿子好好的,一定是好好的,他只是暂时走丢了,他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婶婶,别再自欺欺人了!”阿雅冷酷地言道:“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督督已经不再这个世上了。昨天夜里就被人害死了。” “胡说,你胡说……”苏离兮捂住耳朵,痛苦地弯腰。她倚靠着一棵大树喘息着,冰冷的树木贴着她的脊背,凉飕飕的寒意直入骨髓:“我儿子没事,他没有死!” “我亲眼儿看到了!”阿雅阴森森地言道:“督督已经死了!” 苏离兮面色惨然,颤声问道:“你、你看到了什么?” 阿雅的紫眸中荡起了悲伤:“昨天半夜里,就在这个地方。就在你现在站着的地方,我看见了,杨熠身边的总管太监胡得志,他带着几个太监将督督装进了一个麻袋。他已经没有呼吸了,他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小小的尸体湿漉漉淋透了雨,他被人丢来拖去。” 阿雅痛苦地说道:“我来晚了一步,我救不了他,我只能狠心躲起来,看着我的小堂弟被人拖走。他定是死不瞑目的,他一直睁大着惊恐的眼睛。哈哈、哈哈,我们西兹皇族的命运如此悲惨,全都逃不出杨氏的灭杀。” “不、不……”苏离兮的身子缓缓的倒下,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飘落…… 她浑身颤抖着瘫倒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阿雅:“你在骗我,你是故意骗我的,因为你恨我!” “我是恨你……”阿雅的神情狰狞而疯狂,她咬牙切齿的言道:“我恨不得你立刻去死!可让你痛苦的活着,受尽良心谴责的活着,似乎也不错。都是你这个祸源,你将残暴的杨熠引到了西兹国,将战火和阴谋引到了我的家园。” 苏离兮趴伏在地上,十指儿深深插-入了泥巴…… “昨夜,原是我父皇和母后的百日祭。按照西兹的规矩,我这个做女儿的必须要祭奠一番。可这无情的天熙宫,甚至不允许我为他们戴孝。我只能趁着黑暗的夜色,一个人偷偷跑到这里祭奠缅怀,却不想撞到了胡得志他们杀人。” “哈哈,哈哈,都是报应……”阿雅仰面狂笑着:“天熙宫的大总管胡得志。谁人可以指使他做事?只有那位尊贵的皇帝杨熠。苏离兮,你好好想一想吧。你去问问杨熠,他敢说、不是他做的?你去问他呀……” “杨熠为了得到你,杀了我的全家,杀了小王叔,斩草要除根。杨熠他怎么能够容忍督督那个祸根留着世上?怎么能够容忍督督长大以后报仇?” “苏离兮,你再也见不到斯澜督督了,他们早就将尸体处理好了。就算你们将这个天熙宫挖地三尺,你也见不到儿子了。” “苏离兮、我的小婶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若是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就是杀了杨熠,为小王叔和督督报仇雪恨!” “啪嗒……”一声儿,一个冰冷的匕首丢在她的身边:“如果有机会,我很想亲手杀了他。可惜,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你却有这个机会!” 阿雅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如同从黑暗中飘来的冥音:“这是我出嫁的时候,小王叔赠给我的嫁妆。他说,阿雅,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这一把匕首给你防身。想不到,他们一个一个的、倒是比我先死了。” “这匕首你也应该认识,是小王叔贴身使用多年的物件儿。苏离兮,将刀子拿起来吧,去捅进杨熠的心脏,为你的夫君和儿子报仇!” 苏离兮蜷缩成一团儿,如同一只蜗牛将自己的脑袋藏起来,她躺在潮湿的枯枝烂叶中瑟瑟发抖,阿雅那魔咒一般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她想叫,可所有的声音都憋着嗓子里。 她想哭,可所有的恨都堵在心头上。 她想死,可所有的仇恨染红了双眼让她无法瞑目…… 阿雅亲眼看见了,什么都看见了!阿雅向来都是一个心直口快,敢爱敢恨的女子,她从来都不会撒谎。 督督已经死了,她从襁褓中就一直辛苦养大的宝贝儿子死了。 督督已经死了,这就是真相! 天空中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苏离兮,将刀子拿起来,去捅进杨熠的心脏! 你若是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就是杀了杨熠,为小王叔和督督报仇雪恨! 密林间的风越来越大了,刮着枝叶上的雨滴哗啦啦的落下,无情地击打在她的身体上。 远处的宫女们到处寻找着:“娘娘,您在哪里?”她们走着、走着,便跟丢了。这林子过于阴森恐怖,天色全都暗了。 黑色的影子消失了,阿雅的身影迅速隐秘在树林丛中,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苏离兮蜷缩在树下,她浑身的衣袍全浸湿透了,长发贴在脸颊上,眼睛被雨滴或者是泪水迷蒙了。 娘亲儿,带我回家吧! 娘亲儿,我好想我们自己的家! 娘亲儿,父王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回家?父王送给我的小马驹都长大了。 可惜,斯澜督督再也长不大了。他的生命永远都停止在了童年。 无尽的黑暗让一切都沉寂了,沉寂地带着死亡的气息。 苏离兮向前爬着、爬过在泥泞的土地,爬过枯萎的烂叶,一步一步的爬着…… 她的一双眼眸喷着鲜红的火焰,她颤抖着、向前伸出一只苍白的、骨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那一把儿西兹匕首,那是阿尔斯澜的遗物,是她丈夫的遗物…… ---题外话---狂吼一声儿,继续埋头码字。。。。 哭、明天的一万字还没有着落呢! 第四百六十三章 弑君 夜色已深…… 密道的石壁上镶嵌着一盏盏琉璃水晶灯,将长长的甬道照的一柔红明亮。脚下的台阶亦是被打磨的水亮光滑,绵延着伸向远方。很显然这里也被人重新装饰修葺过了。 苏离兮一双纤长白皙的柔荑抚摸过两旁的石壁,上面石雕着一棵棵繁花盛开的梨花树,永不凋零的梨花蕴含着绵长的情意,比原先要精致典雅数倍,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独立一隅,成了别样的风景。小九当真是用尽了心思! 她站在水晶光束的笼罩下,柔顺润滑的三千发丝如瀑布般涌下,浑身被渲染上了一抹微红的光,使她的身影朦胧而神秘,宛若一朵在暗夜绽放的夜来香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她凝望着远处的道路,目光含着幽怨与猜忌。 说一句心里话,她真心不愿意来这里…这里有她最痛苦的记忆。如今她又要来这里寻找一个答案搀… 入了夜,狭窄的道路里有细碎的寒气扑面而来,她一路走着,白色的长裙纬地,裙摆一路似水般微漾着。 这是沅淑殿通往紫宸殿的密道,是连接两个人爱情的秘密通道,唯有杨熠和苏离兮二人可以通过。当年,她为了营救安水屹偷盗御龙南令牌,不顾一切的穿过这一条密道。而今,她为了查到儿子失踪的真相,再一次通过这条所谓的爱之密道悦。 傍晚的时候,宫女们在密林的落叶丛中找到了苏离兮,将痛苦挣扎的她抬回沅淑殿。又请御医院首前来诊治针灸,一碗苦涩的药汁灌下去,一番梳理和清洁终于让癫狂的宸贵妃逐渐平静下来。 而后,宸贵妃就陷入了可怕的沉静中谁也不理,仿佛一个没有思想、不会说话的木偶。得知督督的死讯,所谓天塌下来的感受,大致也就是如此了。 青莲惋惜地看着她,失去孩子的母亲可怜又可悲,大家只能尽心照顾她,期盼她早日走出阴霾。 宫女们将珠帘放落下来,悄悄的退出了寝殿,谁也没有看到皇贵妃藏在床底下的一把西兹短刀。 苏离兮在痛苦的挣扎中清醒过来,无形的压力盘踞在她的心头,她多么希望阿雅是在骗自己。 最终,她决定亲自去紫宸殿探究一番。她不能完全相信阿雅的话,阿雅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儿,很有可能是一个推波助澜的人。她更不能相信杨熠的话,他深藏不露的性格让任何人都看不清楚。 她只能相信自己了…… 听闻杨熠已经回宫了,圣驾进了紫宸殿却没有出来?他是有意在躲避着她?还是真的有紧急国事也处理?或许,他在为如何收拾残局而精心准备着? 做过的事情必定会留下痕迹,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 密道中,她的步盈轻巧,一点儿脚步声都不落下,到底是有着深厚舞蹈功底的女子,脚尖上的力度控制的优于常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终于来到了尽头。 很多年之后,她再一次踏进了紫宸殿,一颗心依旧冰凉的可怕。这里的景物依旧,什么都没有变。帝王居住的地方,一砖一柱都雕着精致绝美的龙纹,十二扇黄花梨屏风上一颗梅花树开得正艳丽,红艳艳的花瓣上有细雪覆盖,白洁之中渲染着猩红点点,显出一种欲说还休的凄美来。出了山水墨绣屏风之后是一面巨大的黄铜镜,灯火杳杳里映照出她孤独的身影来。 她看见镜子中自己的脸色雪白,微颤长睫下如秋水深波般眸子却异常的幽亮,瞳孔中闪动着仇恨的光亮。这个时辰寝殿里没有人,杨熠有晚睡熬夜的习惯,她脱下鞋子赤足绕过一个小隔间,缓步走向了不远处的议政殿。 或许是这些年太平了,或许是杨熠太自信了,紫宸殿中的警备反而不如以前了。途中,她听见殿外有太监们的脚步声,宫檐下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她回避在红廊柱的后背,等着他们渐渐走远。 不多时议政殿就到了,朱红的六椀菱花门里透出亮来,她悄悄伏在门框上静静地聆听着里头的动静。这些地方对她来说都太熟悉了,连接皇帝寝宫和议政殿之间的小房间,几乎没有人敢涉足,她大可以放心的在这里偷听。 殿内,皇帝正与几位臣工商议事务…… 杨熠的眸光扫过众臣,星眸俾倪间有着沙场厮杀磨砺过的摄人气魄,面上的沉肃之色显越发凌洌孤峻。 “启禀皇上,户部今年实收赋税九百万两白银,年度各项费用却高达七百万两白银,国库负担深重,望皇上停止征战,修生养息……” “户部新记载在案人口又减,良田比前一年减了十至一、二。有些名门望族趁着国家征兵,不断抢占兼并土地,本该分该流民的良田尽数归了豪强私有……” “啪……”杨熠将奏折摔在地上:“严查到底,无论是谁趁火打劫,中饱私囊,朕都要将他连根拔起。杀一个不行,就杀一百个,谁阻挡朕推行新政,朕就将他的老底翻出了晒晒。恶人由朕来做……” “关于废后易储的事情,老臣认为实在是不妥当。王皇后虽出生低微,一向贤惠大度,克尽敬慎,将后宫打理的安然有序。皇太子虽然身体羸弱,却向来没有过错。历朝历代,立长立嫡乃是正统,易储事关国之根本,稍有不慎便会伤筋动骨,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二皇子天资聪慧,堪当大任。然,其生母苏宸贵妃却有再嫁西兹之嫌,更有一个异族混血的弟弟有辱皇室,将来西兹国可借此生事,挑起事端。有碍二皇子的名声和威望,臣以为改立二皇子为储君,万万不可……” 皇帝冷冰冰的声音传来:“此事搁置暂议……” ……………… 苏离兮听了一会儿,兵部,工部,礼部等均有奏折商议,甚至还有关于改立辉儿为太子的争议。众臣口中说讲的异族混血的弟弟,可不正是斯澜督督吗? 苏离兮直直听得心惊,浑身冒出冷汗来:原来,事态竟是如此复杂,督督竟然成了阻碍辉儿登上皇太子之位的人。怪不得,某人会容不下孩子了?然,他为了自己的儿子,便要杀了别人的孩子吗? 督督还不到六岁的稚龄,何其无辜?她早就说过要带着督督离开皇室,她不愿成为辉儿的拖累。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生活。是杨熠、是他固执的死死不肯放手,非要杀掉所有挡路之人吗? 一滴饱含怨恨的眼泪儿,从她的脸颊上默默滑落下来。真相,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心痛的太多了,有一种钝钝的麻木感…… 杨熠说过,杀一个不行,就杀一百个,恶人由他来做,谁挡在他的面前,他便要除掉谁! 殿内的人争论的过于专注,谁都不会相信会有人胆大包天的偷听。 时辰愈加晚了,殿门外敲击了二更的钟鼓,众臣们逐渐散去。 大殿内恢复了安静,杨熠连续处理了几天国事甚是倦怠,他轻轻揉揉了自己的眉头,颇为疲倦地坐在龙椅上。 一名太监走进来禀告:“皇上,胡得志回来了。” 苏离兮的精神立刻高度紧张起来,阿雅说,便是这个胡得志掐死了督督。 皇帝言道:“让他进来吧!” “诺!” 苏离兮听到一个太监进殿跪拜行礼:“奴才胡得志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寂静了下来,苏离兮似乎听见杨熠的呼吸有些沉重,他的语气像凝住的水,冷冽没有温度:“事情都办妥当了?” 胡得志回答道:“是!皇上请放心,奴才得了御命之后,立刻就去处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人看见‘尸体’已经运出宫去了!” 闻言,苏离兮差点儿昏厥过去,他们口中所说的‘尸体’,可不正是督督吗? 又听,杨熠叹息一声,言道:“到底是皇贵妃身边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未免使她伤心难过。皇贵妃身体不好,这件事情就暂时隐瞒着她吧。等将来时间长了,朕好好安慰疼爱于她,再多寻一些妥当的人侍奉陪伴她,她自然会逐渐忘记悲痛。” 昏暗中的光线中,苏离兮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任由泪水哗啦啦的流淌着,漫过指缝,漫过脸颊,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来。她多么盼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残酷的现实就摆在她的眼睛。 杨熠承认了,他亲口承认了! 滔天的恨意正在她的胸膛中翻滚不断,果真是杨熠策划的。苏离兮的目光逐渐变得寒彻如霜,他擅长洞察人心,拿捏人短处,若是当着她的面,他决计不会亲口承认。也唯有偷听才能获得真相了。 胡得志言道:“皇上对贵妃娘娘的爱护之心,真是苍天可鉴。奴才一定好好的管理下面人,让大家谁都不要多嘴。不过,那尸体?是送回西边老家去?还是就地掩埋?” 杨熠沉吟片刻,眼里却写满阴鸷,而后他无情的言道:“就烧成灰烬吧,一了百了……” 运回西边老家?苏离兮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如同幽魂一般转身离去,轻飘飘的脚步如同踏着云团上面。他们要将督督烧成灰烬,一了百了,就连一个全尸都不留下,从此再也没有痕迹了! 她整个人处于极度的悲痛之后。阿雅说的没有错,他就是个魔鬼,一个对无辜小孩子下毒手的魔鬼! 她为什么还要爱着这个残忍的男人? 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相信他的谎言和辩解…… ~~~※~~~※~~~※~~~※~~~※~~~ 云翳深沉,隔着重重的殿宇 然,沅淑殿中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殿门外,青莲眉飞色舞的吩咐道:“都给我打起一万分的精神来,贵妃娘娘终于要与皇上和好如初了,你们快去准备沐浴的香汤,再将娘娘那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和天水碧散花如意云烟裙寻出来,先用淡雅的梨花香好好熏一熏。娘娘说了,今夜就要去侍寝。” 宫女们个个面露惊喜之色,感天谢地,宸贵妃终于想通了,这可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天熙宫里有多久不曾有嫔妃侍寝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皇上对宸贵妃的情意实在是非同寻常。 寝殿内,苏离兮缓缓的落座,不再顾念宫女们在外头忙来忙去的声响。对面的铜镜中映出一张莹玉般素净清雅的丽颜来,她的五官很柔和,灯影下的睫毛长而细密。 她低垂下额,露出一截柔嫩光亮的脖颈。先是均开一层薄薄的白雪香粉,本就细腻的肌肤愈加透着一种珍珠般的光泽。 她抬起一只纤白玉手,指尖儿纤细而灵动,轻轻掀开描金翼盒拿起螺子黛,略蘸了点水,执起黛笔来对着菱花镜专注地描画起来。右添两笔,左描两笔,斟酌计较一番,浓淡相宜,美人如画。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她的眸中沉静一片,终于,终于等到这一日了。螺黛扫过眉梢,她看见自己的眼眸中印画着一个非常陌生的苏离兮。 斯澜兄长曾经说过,我们梨梨的一双眼眸生的甚美,幽黑清亮的瞳眸闪着盈盈的秋波,直直叫人望之失神。儿子也曾经问过,娘亲儿的眼眸为什么是黑色的?而督督与父王的眼眸都是紫色的? 她的嘴角噙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斯澜兄长,督督,用不了多久,梨梨便会与你们团聚了。 还记得那一年,天边的太阳被漫天黄沙遮挡着,放眼尽是浩淼如海的风沙,驼铃叮咚清脆响着,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斯澜兄长迎着黄沙策马而来,阳光照耀在男子浑厚英挺的肩膀上仿若在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圈金光,他灿烂的笑容深深扎入她的心田。 在她最最无助和痛苦的时候,有一位男子一直在无怨无悔地等候着她,包容着她,爱护着她,全心全意用生命给她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他说:除非是我死了,再不叫你离开我的身边。 最终,他为了保护她,用自己的后背遮挡住四面八方飞来的暗箭,惨死在她的怀抱中。而她,就连他唯一的血脉都无法保护,竟让人将孩子戳骨扬灰! 亏钱别人的债,总是要还的! 一切恶果都是她栽种而下,就让她亲手来结束这一切吧…… 淡扫峨眉,浅抹胭脂,微抿口脂…用细簪拈点儿鲜亮的猩红擦在唇间,樱桃小口立刻变得奇异妖艳起来。她又拿了精致的梨花钿细细贴在额心间,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潋滟,衬得眉眼愈加妩媚妖艳,世人都传言苏氏离兮是乱世的妖妃,总要对得起这个称呼才是。 自从她的夫君去世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妆扮如此绝美艳丽…… 流彩暗花云锦宫衫搭配着天水碧散花如意云烟裙,飞凤裙在身后作了凤尾拖地,曼妙的腰肢在长衣下若隐若现,满身繁复华贵的锦绣,挥拂之间似有华光璀璨。 乌黑柔顺的长发点了粉色花胶凝成的蜜油,梳挽成最典雅高贵的朝云鬓,插上赤金凤尾的流苏。发髻间佩戴着粉色碧玺为瓣,磨砂金叶为底的发钗。又在后面挽着别致的一绾青丝,配上莲花绽放的七彩石宝钗。粉红的耳垂上是一抹水滴样的摇坠,垂珠耳坠在细洁的颈间微漾,宛如苍穹中的星罗点点闪闪发光。 天色已暗,各处宫殿中均都点着彩灯,映的到处都很是亮堂。 “恭迎皇贵妃起驾……恭迎皇贵妃起驾……” 苏离兮优雅的搭上宫女的手,仪态万千的登上皇帝御用的龙辇车。绯罗蹙金的纱幔与红穗南坠帘子垂挂下来,隐隐约约遮挡住她的容颜愈加神秘,只能看见搭在撵轿扶手的白藕玉腕,白玉般的长指甲粘上细碎碧玺石镶嵌贴饰,青葱的指尖在琉璃灯的映射下刺眼发亮。 金顶版辇上铺着明黄彩绣云龙,异常华贵的龙辇车穿过长长的宫道、门楼、廊歇,一路上金铃叮当细碎一长串响动,甚是悠扬悦耳。 铃铛渐响,迷醉了眼,也迷醉了心…… 路旁的宫人们纷纷下跪,内心怀着激动不安与猜测。时隔七年了,孤独冷酷的庆乐帝终于再一次临幸妃嫔了。 各个宫殿里的妃妾们立于宫墙之下,侧耳倾听,心神不宁,寂寞哀伤,羡慕嫉妒中又带着暗暗的期待与向往!女人们痴痴的幻想着,六年多的寂寞空夜实在难捱,今夜皇上既然开了荤,日后也会有分赐给她们的一点点恩泽吧? 金碧辉煌的紫宸殿左右两阙巍峨耸立,代表着这世上最高不可攀的权势与尊贵。苏离兮踏着玉石台阶逐级攀登,当初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宫舞伎,如今却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登上高位。 高大的红墙和金黄的琉璃瓦殿顶衬着深远的天幕,两旁是殿宇连绵的飞檐。夜间的雾气缭绕在她的身侧,有风乍起吹动起她腰间五彩丝攒花结长穗的宫绦,高高飘舞着。在恢弘壮观的宫殿中显得如此渺小,她每走一步都仿若踏在云端之上…… 厚重而高大的朱红镂空雕龙凤呈祥殿门‘吱吱扭扭’推开…… 杨熠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广袖飘飘,风姿卓然…… 他穿着一身明华的薄长衫,宽挺的腰带束缚着笔直的腰身,俊朗如玉的面容,两眼灼灼望着她。 杨熠眸光中闪过一抹惊艳之感,她原本清雅的容颜妆扮如此艳丽,素净中透漏着浓艳,矛盾中产生一种极其妖艳的诱-惑美,竟叫她身后锦绣恢弘的宫宇都黯然失色。 庆乐帝在心中感叹着,怨不得,历朝历代都有多情的帝王们,要美人、不要江山。 他优雅的向她伸出一只手,幽深的眼眸中似有揉碎的金芒,闪闪烁烁的令她眩晕。 她对他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凄艳妩媚到极致。她将自己的纤手放入他宽大却冰凉的掌心里,指尖细细抚摩他手掌中的纹理。 她缠绵的依偎进小九的怀抱,半眯着媚眼如丝,慵懒的模样很有种柔若无骨的味道。 他的神态隐隐有种莫测的味道,言道:“斯澜督督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竟然有人胆敢在朕的眼皮底下作乱?实在是可恶至极。离兮你放心,朕已经加派了人手,全城加强搜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孩子还给你。但是,你要给朕一些时间。” 她的眼波潋滟流转,伏在他的怀中甜蜜的笑道:“妾身感激不尽,妾身叩谢皇上的圣恩。”都已经化成灰烬了,还能找得到吗? 浅浅的笑意攀上他的脸,他拥抱着她走向了龙榻:“离兮,你今夜真美。咱们再要一个孩子吧?以后,咱们再生下很多、很多的孩子。” 她笑得花枝乱颤,柔软的手臂缠绕上他的脖子:“呵呵,那就求皇上赐给贱妾的龙子吧!” 他又想用孩子来打动她的心?然,即使再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她亦是不可能忘记斯澜督督,不能忘记悲愤的杀子之痛,不能忘记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 芙蓉帐暖,美人如玉。抵死的缠绵,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儿…… 三千青丝如瀑布倾泻在明黄团花簇锦的枕头上,时隔多年他们终于再次融为一体,磋磨热吻,亲密无间,勾绕缠绵,叫人心悸。她如同吸噬了毒-品一般不能自拔,不断的沉沦下去,神魂颠倒。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她只是苏离兮,他亦是当初的小九…… 她在极度巅峰的快乐中、眼角流下了一滴晶莹如珍珠的泪水…… 她说:“小九,我是爱你的,苏离兮是爱小九的。你还肯相信吗?” 他说道:“信,我一直都知道!” 她说:“正因为我爱着你,一直都深深的爱着你,就算想将你从心里挖出来,也剜不出来……所以,我才要杀了你。” 一把儿锋利无情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温热的血液大量涌出,流在她雪白的肌肤上。他先是惊愕的看着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和淡然。 她轻抚过他疼痛而渗出冷汗的脸颊,她的眸光中闪动着泪花:“这是咱们欠人家的命,不能不还……” 人生在世、其实便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血债血还,以命抵命! 鲜红的血液流失的很快,他的脸色迅速惨白下去,嘴唇变得了青白色:“好!小九都听离兮的,你说要还命,小九就还……” 他深深地低头,伴着浓稠的血腥味道,深深的、痴迷的吻着她的唇:“小九将命给了离兮,以后…再也不欠你的了…” ---题外话---墨一直在努力写。。。。。 现在感觉时间真不够用了,若是本月31号写不完(尽力写完),就只能推延一天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沉湖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咳咳……”冷风瑟瑟的空旷大殿中寒风忽过,吹得她鬓角的碎发微微伏起,角落中几盏青铜灯随之而灭,天边的乌云卷荡遮住了月儿,天地间为之一暗。 苏离兮一手提笔在白绸锦帕上快速写着,一手捂住嘴唇撕心裂肺的咳着,几滴暗红的血液从手指缝隙中渗出,两袖雪白的绸纱随着运笔而舒飘摇曳。乱红如雨,数点血滴飘落在桌案上。 “娘娘,您吐血了?”宫女青莲畏缩地摇着她的衣袖:“您闯下弥天大祸了!怎敢血刃天子,现下朝野震惊,您这是何苦?昨夜,还欢欢喜喜的去侍寝,真叫奴婢想不通呀。悦” 天大的喜事转眼就化作了一场噩梦,她们这些跟随皇贵妃的奴婢们尚且没有得意过一天,随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了。沅淑殿其他的宫人都被抓走了,只留下青莲一个人看护着宸贵妃。 苏离兮一挥衣袖,甩开青莲的纠扯,低头继续写了下去:“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滴一滴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绢与黑色墨迹混合在一起,却叫人觉得寒意侵骨。 寒夜沉沉,宫苑深深,淡月残灯,远远近近的宇殿笼在浓浓的墨色中搀! 昨天还奴婢成群,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的沅淑殿,今天就变得冷清至极。殿门紧闭,外间站满了手提兵器的士兵们。他们神情肃然,身上穿戴甲衣鳞片闪动冷冷的寒光。 洁白的缎子舒展开来,苏离兮将锦帕颤巍巍举在眼前看着,冷风簌簌直灌入轻薄的衣衫如入冰窟。 她忆起前事种种心思起伏,低声悲切呢喃:“长相思、长相忆,如今相思之人生死不明,心碎亦不过如此,可我不得不杀……”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殿外,一个太监尖细的叫声冲刺而来。 紧接着,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八个壮实的太监抬着宽大平稳的帝辇床缓缓而来…… 苏离兮将锦帕紧紧揣在手心,呼吸愈加沉闷,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心中百转千迥,瞬间转过不知多少念头。他真的没死?一时之间她不知是愤怒?是悲伤?还是欣喜?…… 辇床上明黄色的龙缎紧紧捂住他佝偻的身子,杨熠捂着胸口微微喘息着,想是异常痛苦? 苏离兮极快的转过脸去,暗沉沉的光线里似隐有泪光闪烁?终是她失手了,终是她心软了,没有刺中要害,一时之间她心力交瘁。 “溅婢,还不跪下!……”王皇后凌厉的眼神射过来:“来人,让这个大胆的贱婢跪下!” “诺!”两个太监急步上前,按住苏离兮的双肩恶狠狠压在地板上,她如云的发髻微微颤动,麻木地听任之! 皇后扬起细长的眉毛,纤细的玉手指着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皇上用百车辎重珠宝,将你这个宫舞伎从蛮夷之地赎回,赐你贵妃尊位,你不但不感激涕下反而恩将仇报,简直是天地不容!” “皇后,扶朕起来……”床辇上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殿中撼人心绪…… 王怜儿慌忙将他搀扶,柔语劝到:“陛下,这等恶毒女子直接赐死便罢,何苦亲自来见?本宫便是万死,也容不得她再伤陛下龙体丝毫!” 跪在地上低喘息几下,苏离兮擦拭嘴角的血迹,挺直腰背微微抬眸向他望去…… 昏暗的灯烛恍惚闪动,他那冷峻的脸庞苍白憔悴毫无血色,一双冰眸乌黑幽邃如深渊般让人无法看透,他浑身透露出来的冷酷气息让人望而生畏,站在他身边就会忍不住发抖。如今的他是这般陌生?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 他连一个无辜的小孩子都不肯放过,他还是那个人吗? 苏离兮的小九早就死了,早在他拥有天下,叱咤风云的时候就死了! 她不由想起,那年春暖花开时…… 她第一次见到杨熠,他穿红戴紫、举止轻浮,一把儿牡丹争艳图的折扇在胸前摇晃招摇,身姿故作潇洒倜傥,满大街调戏良家女子,一双色迷迷的眼眸处处挑逗…… 碰到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他便上前拦阻:小娘子,嘻嘻,你叫什么名字? 苏离兮使劲摇摇头,同样魅惑的面容,同样黑亮的眼眸?可是,他还是他吗? 他举动艰难,似乎伤得很重?想是昨夜被她手刃要害失血过多,这个年代御医再高明也不懂输血之术,只怕此伤已经伤及他根本! “朕来,只为了问你一句……”他冰凉如死水的声音传来:“究竟为何?朕为你做了那么多,依旧不能消除你心中的怨念吗?咳咳、咳咳……” 他发过誓言,甚至用帝王的生命做赌咒,阿尔斯澜的死与他无关。现在,斯澜督督的失踪更与他无关。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相信他呢? 夜风,撩起几丝额前碎发,苏离兮眯着双眸看向那一张熟悉的冷毅脸庞,他的眼眸神色复杂不定! 曾几何时,他温柔多情的眼眸让她心醉不已…… 再次蓦然回想,那一年漫天飞花的梨树之下,她与他的执手相牵心心相印:君如磐石妾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现如今,世事无常,吾爱永逝…… 她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自嘲之笑:“就算你是皇帝老儿…我只恨那一刀刺的不够深,还让你苟活于世!”前世这一句口头禅儿,她很久都没有说过了。此时当着他的面骂出来,心中真是痛快。她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为了她惨死的夫君和儿子,她真应该报仇雪恨。 “大胆!”王皇后气愤地对她呵斥,端庄的脸庞变得狰狞几分:“苏离兮,你死到临头,犹不知悔!陛下,不处死此女何以安定后宫,何以安定群臣?当凌迟处死,让她受尽千刀万剐之刑!” 昨夜,宸贵妃刺杀皇帝的消息,瞬间就传播到天熙朝堂上,群臣们愤然大怒,无疑于掀起了滔天巨浪,弹劾宸贵妃的奏折像雪片一般飞来,堆积成厚厚的书山。有人说她是西兹派来的奸细,有人说她祸国殃民,更有人说她是妖孽转世。 九岁的二皇子杨升辉成为众矢之的,不可避免的受到牵连。作为妖妃罪妇之子,他脱去皇子的隆装,披头散发赤足来在紫宸殿之前,整整跪了一夜,愿代替其生母谢罪。 郦妃娘娘率领清平乐宫的几百名宫舞伎,亦是在大殿前脱簪请罪,长跪不起。宫舞伎们齐声跪求,恳求皇帝龙恩浩荡,饶恕苏离兮一时糊涂犯下的罪孽,只将其囚禁于冷宫了度残生。 即使皇帝没有死,也不能饶恕这个可恶的妖妃。皇帝要平息众怒,稳定朝局,就必须给世人们一个交代! 王皇后得意的想到,皇上也护不住苏离兮了,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护住她了! 皇后转身看向杨熠,神情万分诚恳的言道:“皇上,臣妾以一国之母的尊严,恳请皇上立刻颁布圣旨,处死妖妃苏离兮,重臣们都在殿外等候您的旨意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苏氏犯下滔天大罪尚且不处置,国家律法还有什么作用?皇上以何威信统治万民,治理天下?” 是时候逼一逼皇帝了!苏离兮死了,二皇子杨升辉的声望败坏,再与帝位无缘。就算是杨熠受不住重伤即刻驾崩了,她亦是没有任何的损失,反而还暗暗期盼着,皇太子杨旭还在呢!真到了那个时候,她王怜儿便是天熙朝独揽大权的皇太后了。 她苦熬这么多年,终于要苦尽甘来了。将妖妃苏离兮刺杀皇帝的消息迅速散布出去,挑拨重臣们的群起愤怒与弹劾,是她迅速反应后的重重一击。 王怜儿隐忍多年不出手,一旦出手便会致对方于死地! 大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良久、良久…… 杨熠那一双幽深的黑眸久久盯着苏离兮,而后言道:“念在她曾为朕诞下皇子的份上,赐其全尸!” 苏离兮呆坐在地上,眼神中含着无尽的悲切:杀他之时,他说,小九将命给了离兮,以后…再也不欠你的了… 两清了,他们之间终于两清了…… “吾皇圣明,吾君仁厚!”皇后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得到他的首肯定是期盼已久了。 皇后即刻正色言道:“此溅婢不守妇道,曾为蛮夷所掠,并与那外蛮夷行苟且之事久矣,并产下一个野种孽障。按照杨氏皇族的祖制,如此不贞不洁之女必需浸猪笼沉湖,以警后宫!” 杨熠高高在上、面无表情,薄薄的嘴唇无情说道:“准!……” 而后,他闭上眼眸似是不愿再看苏离兮一眼:“朕与她最初相识于三生湖,就沉在那里吧!” 他的双手暗握拳,曾记得三生湖上的同生共死,曾记得她站在湖畔巧笑嫣然,令他瞬间失神、怦然心动。 像是早有准备,几名粗壮的太监即刻从大殿外抬来一个长长圆圆的猪笼,用竹篾扎成作网状。他们手脚麻利将她牢牢捆绑住,横平托起装如猪笼的一端开口。 苏离兮没有挣扎! 被他们抬走之时,她侧头最后一次看向那斜坐在辇床之男子。手中题诗的锦帕,不小心从竹篾缝隙中滑落出去…… 他背影孤独,落寞无情!他,不会再看她一眼…… 一张残缺舞谱梨花落带她跨越时空,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直到彼此憎恶、怨恨…… ~~~※~~~※~~~※~~~※~~~※~~~ 今夜的三生湖畔,没有月光,也没有一丝风儿…… 湖水清亮,烟波茫茫,风景甚佳! 然而,今夜的三生湖畔却并不平静,反而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家都是闻讯匆匆赶来,特意看处死皇贵妃的。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刺杀威震天下的庆乐帝?她真是活腻了、找死呀! 三生湖岸两旁临时点燃了很多大大的红灯笼,一盏一盏红艳艳的灯火排开闪闪发亮,像是一条长长的火龙绵延数里,将三生湖面上照射的极为清晰明亮,犹如白昼。甚至连湖水中漂浮的水藻和偶尔游过的鱼儿,都能看得朦朦胧胧。 两旁的兵士们手执长戈肃然而立,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人群。 平日里、人烟稀少的三生湖忽然变得热闹非凡,堪比当年‘湖中仙’出现时的壮观场面。至今,很多人的脑海中仍然深刻记忆着当时的情景: 那一年,正是满湖荷花盛开的美丽季节…… 彼时,三生湖月光如银,清风习习,荷香阵阵,天熙名士安水屹泛舟于湖中央。他素手弄弦,姿态风雅,竟引得‘湖中仙子’降临于人间,在荷叶丛中翩翩起舞,美轮美奂,堪比仙境,当真是叫人终身难忘呀。 可惜,这些年时局混乱,朝代更换,民不聊生,那个美丽的传说也逐渐遗忘了,天上的仙子自然也不会降临这个乱世。世人皆知,只有在繁华昌盛的太平岁月,天界才会降临祥瑞征兆。因为,那预示着圣贤明主出现,将会开创不朽的盛世功绩! 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交头接耳,他们中间有重臣、官吏、士人、兵将、商贾、胡人、西兹人、歌舞伎、百姓。甚至还有皇亲国戚、豪门贵胄,命妇贵女们。 大家有些好奇、有些感慨人生无常、更有些好奇心。 “唉,听说这位皇贵妃是奴籍出身的歌舞伎。她千辛万苦、不择手段的向上攀爬。然,即使她爬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上又能如何,还不是落得一个浸猪笼的悲惨下场。” “不然,我听说咱们这位庆乐帝甚是疼爱宸贵妃,说不定这里面暗藏着玄机?有人说,庆乐帝想借此机会放她一条生路,介时会在湖水底儿安排几个潜水高手,悄悄放走她,再找个地方妥善安置就行了。” “哼哼,你就别在异想天开了。天熙朝国家法度森严,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一个牢固的猪笼沉下去半个时辰之后,还要捞出来当众检验尸身,让熟悉贵妃容颜的人们都查看。” “你们若是不相信,就好好的看一看,那一边的高台之上,太师和太傅大人们来了,皇后和妃嫔娘娘们来了,就连昶大将军和祭祀大人都来了,还有各大氏族的豪阀们,想要苏离兮死的人太多了,这中间牵扯到未来皇位的继承权。听闻皇帝若不是身负重伤,不能下床,也会亲自驾临观刑。这一次苏离兮想要逃命,难比登天!” “是啊,你们瞧瞧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赶来观刑了。禁卫军不但不阻止,反而有意让人群逐渐靠近,让大家看得更加清晰一些。听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皇上也默许了。就是将光明正大的处死苏离兮。灯火通明,万众瞩目之下行刑,她根本没有丝毫的机会逃跑。” “苏离兮死了便也罢了!只是,可怜那天资聪慧的二皇子,他有这样一个罪行昭著的母亲,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算是失去皇位继承权了。” “来啦、来啦,猪笼抬过来了,都别吵闹了!” “快看,在那一边的刑车上,抬过来了!里面是不是装着一个女人呀?” “是啊、是啊……看不清楚脸,但是像一个女人,定是苏离兮无疑了!” “肃静…肃静…肃静……”湖畔两侧的兵士们齐声高呵,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三生湖边变得悄无声息,所有的人们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眸,颇感紧张注视着湖面,等待着这一位有着传奇经历的皇贵妃受刑。幸好,两岸的灯火够多够亮,让各个角落的人们都看得很清楚。 几名太监将一个长长圆圆的猪笼扛在肩膀上,正面向着湖水边走过去。 执行官拖着长长的尾音:“验身……” 宫中几个老嬷嬷走上前来,弯腰探头看看猪笼中装着的罪妇,又想相互低声议论一番。她们几个都是天熙宫中的老人了,还有皇帝,皇后娘娘身边侍奉的可信之人。 一个老宫人走出来行礼,禀告道:“启禀执行官大人,吾等已经检验过来,这猪笼中装押的罪妇,确系苏离兮无疑。” 执行官言道:“汝等可敢用性命保证?” 那老宫人回答:“奴婢等在天熙宫中侍候了一辈子,从宫舞伎苏离兮刚刚进宫之时便见过她了,对她的容貌身段都万分熟悉。奴婢们敢用性命保证,此罪妇正是苏离兮。” 执行官冷声言道:“既如此、执行皇命……” 猪笼被暂时搁置在岸上,一个太监绑上结实粗大的麻绳,那是为了牵引住猪笼,等罪妇溺死之后再捞回来检验。 执行官高声唱和道:“时辰到、行刑……” 此刻,三生湖面上平静无澜,如同一面宽大而美丽清澈的镜子。 猪笼上被捆绑了几块沉重的大石,避免它漂浮起来、或者飘荡的太远了。 太监们齐力将猪笼高高的举起来…… “噗通……”一声巨响! 苏离兮眼前一黑,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淹没她,大片大片的黑暗覆盖而来,装在猪笼中的她无法挣扎,快速向幽深的湖底沉去! 沉重的石块、无情的连坠着竹猪笼越沉越深…… 黑漆漆的湖水里,一簇簇,一团团幽绿的水草扭动着,杂乱无章的飘舞着,湖底涌动着无数个水泡咕嘟咕嘟作响…… 冰冷的湖水包围了她的全身,灌进了她的衣裙,浸湿了她的长发,迷离了她的视线…… 苏离兮身上素净雪白的云雁纹裙纱,一层一层随着水波流动轻轻飘飞着,宛如一朵盛开于水底的、冰灵剔透的雪莲花。她乌黑的长发亦是飘散开像水藻一般浮动在湖水里。素白的人与幽暗的湖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滴泪水儿混在湖水中迅速消失不见! 上一世,她变成了拖累父母的植物人。这一世,她又成了拖累儿子的罪妇,她注定了是个祸害。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机会生存了! 那二十四张《梨花落》图谱,她已经找到了二十二张!可惜呀可惜,终究还是缺最后的两张,她再也回不去了…… 逃了这么多次…… 这一次,她是否逃掉?……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天降祥瑞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天降祥瑞 苏离兮缓缓地阖上了眼眸,细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抖着,她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忽然,湖底暗暗涌动起一股一股的波浪漩涡,急速向着苏离兮这一边飞驰而来,像是有一阵儿黑色的旋风,带着不可抵挡的猛烈攻势。一个黑色庞大的怪物,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似奔腾在云雾之中。 这一股暗流层层递进,推涌滚动,不断扑打到苏离兮的身上,形成一种暗暗的压力。她不由睁大了眼眸向前方看去。 只见,幽暗的湖水深处,一条异常巨大的长圆形状物体,正勘破水浪飞速向她冲过来,像是多年未见,久别重逢的朋友,暗暗蕴含着深切的情意? 苏离兮惊愕的抬眸,激动地想到,小黑风?小黑风是你吗?如果是小黑风,那它这些年来又长大、长粗、变长了很多。 她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熟悉影子,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水流漩涡,内心深处荡起了一丝丝感动。小黑风,你还记得我吗?你在湖底沉寂的生活多年,突然嗅到了我的味道,便不顾一切的冲过来救我吗? 所有的人都抛弃了她,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然,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小黑风却还记得她这个朋友,还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在临死之前,让她再一次见到小黑风真好! 苏离兮在心中言道:回去,黑风,你快点躲藏起来。这里的人太多了,人们容不下你这个怪物,他们会合力绞杀了你。我已经连累的很多人,我不想再害了你。 你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了!谢谢你来送我一程,回去吧,黑风! ‘小黑风’像是听不懂她内心的哀求,愈加飞快地游过来,像是一道黑色的旋风,划破幽深的湖水儿,正以雷厉风行的速度冲过来。 越来越近了,苏离兮忽然觉得不对劲了?天呢,它不是黑风?它是黑风吗? 湖底的光线幽暗,朦朦胧胧中…… 她看到了一个似像非像的东西,巨大浑圆的身体,头上竟然长着两只奇怪的角?嘴边有弯曲长须飘飞,看上去十分眼熟?那是什么动物的角儿?它的腹部生出了四只庞大的龙脚,每个龙脚上有五爪。 苏离兮猛地醒悟过来,龙,是龙,这是一条传说中的龙! 蟒身、鳄首、蜥腿、鹰爪、蛇尾、鹿角、鱼鳞、口角有须、额下有珠!这明明是一条黑色的巨龙!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是一条神武的巨龙?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苏离兮还来不及细想,那一条巨大的黑龙已经冲到了苏离兮的身边,它用锋利的牙齿一咬,再一甩,小小的猪笼便破碎了,苏离兮从其中掉落下来。它看见苏离兮甚是兴奋,张牙舞爪、摇头摆尾间掀起滔天的巨浪。 苏离兮从里面解脱而出,被黑龙习惯性的扛在脖颈上。就如同当年他们一起在湖水中嬉戏玩乐一般。 她惊喜地抚摸上它粗燥的鳞片:“黑风,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你怎么变成了一条黑龙?” 那‘黑龙’摇头晃脑,欢喜之极,曈昽直直瞪着苏离兮,充满了善意与温柔之感。它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她的脸颊。 苏离兮的双手触摸到黑风雄厚圆滑的身体,便感觉到更加不对头了? 她不由细细的摸下去,那威武的龙角、长而弯曲的龙须,还有蟒蛇腹下的龙爪子,竟然都是‘假’的,是用很多根细细透明的丝线捆绑在黑风的身上,而这纤细而结实的丝线亦是她熟悉的。当年她在宫廷赛舞的时候,利用这些珍贵的细丝线从天而降,震惊诸国,一跃成为了天熙朝第一宫舞伎,从此名扬天下。 她顿时惊讶万分,这是谁干的好事?将一条普通的水蟒妆扮长传说神话中的黑龙?这是要欺骗谁?若不是她近身贴住,双手触摸到,根本就发现不了其中的蹊跷。至于其他远离的之人,一定是看不清楚的。 杨熠?除了他,还能是谁?这世上除了安水屹知道黑风的存在,就只有杨熠了。他大动干戈妆扮一条黑龙,用意何在? 那个男人又在发什么疯癫?苏离兮感觉很是无语,觉得自己临死之前都要被他戏谑一番。 小黑风穿戴着这些‘假道具’很是不舒服吧?它摇头晃脑的似乎想将身体上的东西都甩掉。然,假道具捆绑的太牢固了,无论黑风如何折腾也甩不下。它大概觉得在苏离兮面前丢丑了,愈加发怒起来掀起滔天的巨浪! 苏离兮的心中狂汗,杨熠,你究竟想干什么? 于此同时,湖岸上的人们,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平静的湖面,只见那猪笼越沉越深,渐渐没有了声息,有些人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这一次苏离兮必死无疑了。 忽然,幽深不见底的湖水翻涌起来,逐渐掀开一层层涟漪,激荡起一片片白色的水花儿,就是是煮开了水一般‘咕嘟咕嘟’冒着巨泡。 “啊?怎么回事?怎么大的动静!” 人们目瞪口呆,惊疑不定:“大家快看,湖水里面似乎有东西?那是什么?啊……” “快看、快看、冒出来了、冒出来了!” 正在人们猜测惊疑之时,“哗啦……”一声擎天巨响,一条黑色的巨龙迎风冲出水面,它神龙摆尾间掀起滚滚的波浪冲天而起。它体态矫健,龙爪雄劲,翻搅起整个湖中云水威力无边,声音如雷。 “啊呀,哎呀呀,是一条龙呀、是一条黑色的巨龙!”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吓傻了眼,双腿如筛糠般不断打颤。神龙掀起湖水如雨般散落下来,将众人浇了一个透心凉!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三生湖真是一个神秘又神圣的地方。当年湖中仙降临人间,如今神龙赫然出现。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让人万分骇然的是:黑龙的脊梁背上,赫然还驮着一个飘逸如仙的白衣女子。那女子容颜高洁,清丽圣洁。唯有天上的仙子才有这般的气韵,某些人立刻回忆起来了,当年的湖中仙就是这样的容颜,一模一样的容颜…… “神龙降世了、神龙降世了、圣女降临了、圣女降临了……” 原来,湖中仙就是圣女,圣女就是湖中仙!能够骑在巨龙的脊梁上,随心所欲驱使黑龙的女子,自然就是天上的圣女了! 黑压压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惊恐的喊叫起来:“快些跪拜、快些跪拜呀!” 人们纷纷跪倒叩首,哗啦啦一片儿磕头叩首之声:“拜见神龙,拜见圣女……” 在古人的心目中,【龙】乃上古神物,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威力,不容置疑的统治力。自古以来的帝王均都以真龙天子自居,而万千民众都是龙的子孙,龙的传人。千百年来,龙只存在与人们的想象和膜拜之中,谁也没有眼福见到。 天熙世间一直有传说,神龙现,圣女出,万物兴,盛世昌…… 上古伏羲氏时,天边有神龙呈瑞,因而以龙纪事,创立万古不灭的盛世繁荣。 如今,宸贵妃苏氏被浸猪笼,她不但没有死,反而被神龙所救。她御龙破水而出,可见其绝非一般凡胎肉体,而是天上的圣女轮回转世,受天地之庇佑,应受万民之敬仰! 高台上,天熙大祭司仰望夜空,张开双臂,激动的高声喊道:“神龙降世了、圣女降临了,圣女苏离兮是我天熙国母呀。天熙朝降临祥瑞,万古长青,永世不灭。我圣主英明神武,乃千古难得一见的圣君。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圣女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位德高望重的天熙老臣,激动的泪流满面,手执拐杖颤巍巍地高呼道:“天降祥瑞,神佑天熙,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呀!” 万千民众的内心都澎湃万分,忍不住齐声高呼道:“天降祥瑞,神佑天熙,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圣女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离兮骑在黑风的脊背上,非常震撼的看着两岸的情景,人群都在朝着她跪拜,一张一张虔诚的脸上写满敬畏之情。 她的心中、渐渐明白了些什么! ~~~※~~~※~~~※~~~※~~~※~~~ 天熙宫,紫宸殿…… 今夜的星空异常美丽,一颗一颗星辰闪烁不定,像是撒在碧玉盘上的珍珠般耀眼发亮。紫宸大殿中的宫灯全都点燃起来,到处一片灯火通明,华贵炫彩胜若仙宫。 三生湖畔,天降祥瑞,预示着天熙朝有一位旷古奇才的圣主再现。他将会睥睨天下,平定四海,威震诸国,成为天下之共主。 然,这位所谓的圣主庆乐帝杨熠如今身负重伤,躺卧于龙榻之上。宫外的消息,自然早就传入庆乐帝的耳边,他却显得沉静淡定,仿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第四百六十六章 苏皇后 第四百六十六章 苏皇后 杨熠的眸光扫过众人,天熙朝的众位大臣们均都跪拜在他的脚下,脸上依旧带着尚未消退的崇敬之情。他们能够适逢盛世,跟随这一位旷古圣主,是多么幸运之事! 杨熠威严的说道:“都起来吧!” “皇上,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总管太监胡得志从地上爬起来,一张肥脸忍不住笑道:“皇上,您是没有看见当时的情形呀,奴才都激动的心潮澎湃,热泪盈眶。万民齐齐跪拜,直呼皇恩浩荡,称赞您是尧舜禹与,千古一帝。” 杨熠淡然一笑,嘴角噙着一抹讥讽之意:“尧舜禹与、千古一帝?前些日子,你们这些老臣们,还在朝堂上抱怨朕杀戮太重,宠爱妖妃,连年征战,劳民伤财。如今,朕忽然就变成千古一帝了?呵呵!” 众臣们不由汗颜,低头言道:“皇上深谋远虑,吾等愚不可及。从今以后,微臣等将一切遵从圣意!” 大祭司钦佩地言道:“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的【祥瑞】层出不穷,可谁都比不上您。在您英明神武的统领之下,竟然出现了神龙现身,这就证明您才是威仪天下的千古圣君!百姓们感激涕零,群臣们心服口服!” “行了,你们少拍马屁了,朕不想听这些。你们与其满口奉承之言,不如将心血都用在百姓身上,为朕分忧,为国尽忠,为民造富!” 众臣心悦诚服:“皇上圣明,吾等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杨熠话题一转儿,问道:“宸贵妃现下如何?” 胡得志眼珠转悠一圈,言道:“宸贵妃亦是被人们称赞为圣女降世,她能腾空御龙,得到世人景仰,就连二皇子也被人赞叹为天之骄子,真命天龙,堪当大任。呵呵,按照您提前布置好的,宸贵妃不愿回到天熙宫,鸾驾前往鱼鳞巷的苏宅暂住了。” 杨熠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憾色,忽然心口传来一阵揪痛,他支撑着身体一手捂住伤口,唯有蹙眉暗暗叹息一声。当时的情形真是异常危险,锋利的刀刃侧过心脉。御医说,再偏差一点点,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胡得志担忧地问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呀!御医要您好生卧床休养,万万不可牵动伤口。等过几日,您能够下床行走了,再去苏宅探望皇贵妃不迟。” 杨熠面沉似墨,心思翻滚着。他能够掌控一切,让严重的事态完全按照他的心意发展下来,却依旧掌控不了苏离兮的心。昨夜受了重伤之后,他忍住剧痛迅速定下计策。连夜命令昶十一等心腹之人,前往三生湖底抓捕黑风巨蟒,将此獠暂时麻醉之后,装扮成上古神龙的模样。 杨熠深知世人对神龙的敬畏崇拜之心,有龙则呈瑞,乃神之化身,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杨熠似有感慨,又言道:“朕现在左右深思一番,感同你们这些臣工往日的劝诫亦是十分有道理。这些年,朕确是杀戮太重,劳民伤财。所以才有苏贵妃无意间伤朕一事,此乃上天的警示,亦是消除朕身上的暴虐之气,就当朕是为往日的罪孽还债吧!日后,朕当常怀有一颗帝王慈悲之心,爱民如子,励精图治。如此看来,苏氏不但无罪,反而对朕有警示之功,功不可没也!” 众臣俯首:“皇上深明大义,胸襟博大!” 众位老臣心中暗暗欣喜,皇帝一意孤行,不听劝解,好战好斗,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此番,陛下经此挫折能够幡然醒悟,知错就改,成为一个慈悲仁爱的君主,实乃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更何况,苏离兮御龙飞舞一事,天下共睹,如今谁还敢言她的不是? 大祭司言道:“正是如此,上天派遣圣女苏氏来辅助皇上,实乃皇上之福,天熙之福!” 杨熠端正了神色,正声言道:“既然上天降下预示,苏氏乃圣女转世,福德深厚,自然不能屈居人下。传旨吧……” “诺!”传旨大臣立刻跪倒在地! 庆乐帝言道:“朕册立苏氏离兮为正宫皇后,不为一人私情,乃是顺应民-意,为天下苍生而谋。苏氏履礼维纯,誉重椒闱,静正垂仪,冠彼后宫,又曾为朕孕育皇嗣,实乃是劳苦功高。” “原王皇后降为怜妃,即日起移居福禧宫。皇太子杨旭乃朕之长子,然其身骨羸弱,朕不忍其堪压重任,特册封为雍王。朕将雍地数千里良田赐予他,愿吾皇儿平安喜乐一生!” 杨涟漪公主虽然被贬为庶人,身份上欠缺了一些,却依旧拥有叶城的千亩良田,百万两黄金嫁妆,奴仆上千之众。他杨熠的一儿、一女,自然都能得到最好的安排,享尽人间的富贵荣华。 众臣工称赞言道:“皇上的拳拳父爱之心令人感动,雍王殿下必能体会其意。” 杨熠沉声言道:“再立二皇子杨升辉为皇太子,母凭子贵,辉儿乃苏皇后嫡子,入主东宫乃是正统!” “皇上所言极是!二皇子天资聪慧,才智过人,兼身体康健,龙马精神。为了天熙朝的万代基业,皇上此举真是圣明!” 杨熠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三生湖的策划可谓是一举多得。多年来的夙愿得以实现,苏离兮是小九的正妻了!从今以后,苏离兮可以光明正大与他并肩而行! “好了,朕现在也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诺!”众臣跪拜后退下。 不多时大殿内恢复了安静,只留下几个贴身的太监心腹。 杨熠再次陷入了深思,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然,她还愿意回来吗? 杨熠神态黯然下来:“离兮之所以怨恨朕,无非是斯澜督督失踪的事情。朕已经加派人手调查了,事情也有了眉目。她为何就不能容朕一些时日呢?” 胡得志摇摇头,言道:“奴才们也真是想不通呀,皇上莫急,等找到了督督小殿下,苏皇后自然会与皇上冰释前嫌,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杨熠感叹:“希望如此!斯澜督督失踪的线索可曾有了?” 胡得志言道:“已经查到了一些痕迹,确认是西兹国人动的手!” 杨熠挑眉:“朕的心中隐隐就猜到了,定然是他们所为!立刻将西兹雅妃关押起来,朕竟是小瞧了这个女子?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心思却如此狠毒多变,自己的亲堂弟都舍得下手谋害!” “雅妃的宫殿早就搜查多次了,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当年西兹国在我朝埋下了很多眼线儿,他们长年累月躲藏着不会露馅。但是,西兹皇忽然驾崩之后,这些眼线儿失去了上方,只得暗暗投奔了初来乍到的雅妃娘娘,拼死为她效命了!” “借着这一次大搜捕,一定要让各国的奸细都浮出水面儿,不然,朕以后寝食难安!” “奴才已经抓到了一个可疑的西兹奸细,正在严刑拷打,逼问督督小殿下的下落。可那个家伙骨头儿硬的狠,各种酷刑品尝一遍仍然不肯吐露真相!” 杨熠郁闷地揉揉自己的眉头:“继续盘查拷问,要尽快找到斯澜督督。朕只能带着孩子一起去见离兮,否则,她心中认定是朕杀了斯澜督督,永远都不肯原谅朕!” 胡得志抬头,看看皇帝胸膛上缠绕的厚厚棉布,心中不由暗暗郁闷道,苏离兮都捅了您一刀了,她差点要了您的命。您不但一点儿都不生气儿,还处处为她着想?唉,自古帝王多薄情,最是无情帝王家。然,他们这位爷儿当真是痴心不改呀! 当然,这些废话他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皇上,您连续操劳多日甚是辛苦,现在既然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您今夜就早点休息吧!让奴才服侍您吃药!” “嗯!” 胡得志端着宫女送来的汤药,来到杨熠的身边。皇帝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病死的宫女芜歌,可处置好了吗?” 胡得志皱眉言道:“哎呀呀,我的皇上,您就放宽心好好休养吧,这一点小事您也要操心呀!” 凡是涉及到苏离兮身边的事情,皇上都要一一过问,不厌其烦。宫女芜歌久病缠身,终是撑不住死了。皇上怕苏离兮伤心,特意命人静悄悄的将尸体运送出宫,暂时不叫任何人知晓。 “遵从您的旨意,芜歌那宫女得的是传染痨病,为了避免病气流通,已经将她的尸骨焚化成灰了。本想将骨灰送回她的西北老家去,可她唯一的妹妹芜喜几年前就没有了。正准备寻找一块墓地将其入土为安!” 杨熠这次点点头:“将芜歌的骨灰与昶蕞葬在一起吧,她们两个都是离兮喜欢的宫女,她向来重视感情。将来,离兮若是想去看看,便可以一起去祭奠了。” 此刻,若是苏离兮站在这里,能够听到杨熠与胡得志的这一番对话,不知她心中作何感想?可曾会后悔万分? 那一夜,她偷听到的‘尸体’就是芜歌,与斯澜督督毫不相关!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了断尘缘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了断尘缘 京城鱼鳞巷子,苏宅…… 苏离兮一夜无眠,辗转反侧。她的眼眸中带着无可奈何的苦楚,一个人想死都是这般困难?原本以为这一次定然去了,却不想转身就变成了御龙而行的【圣女】,得到千万民众的敬仰,真是令她羞愧又汗颜。 别人都不知晓其中的玄机,她心里却是清清楚楚。杨熠将‘小黑风’狠狠利用了一次,硬是将一条体型巨大水蟒装扮成传说中的【神龙】。这天下、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昨夜,三生湖畔中有杨熠安排的人,混杂在人群中大声叫喊什么天降祥瑞,神佑天熙,万古长青等等。他们在故意煽风点火,利用古人的迷信心理,利用古人对龙图腾的崇拜,激起民众的崇敬之心。只怕,那一位神情激动的天熙大祭司,定是提前得到了杨熠的授意。 人人咒骂的‘妖妃’苏离兮,转眼变成了人人尊重的‘转世圣女’?没错,她是穿越过来的人。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舞蹈演员,可不是下凡的什么仙女! 苏离兮再次陷入深深的矛盾中不能自拔,小九竟然可以原谅她的弑君,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煞费苦心。小九对她的情爱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她回忆起将利刃刺入他心脏时的感受,自己亦是体会到了痛不欲生的感觉。 然,除非斯澜督督死而复生,否则他们两个绝无可能和好如初。 青莲等宫女已经从宫中赶过来侍奉,再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无比尊崇。 “娘娘大喜、娘娘大喜呀!”青莲率领着十几个宫女走进屋子,满面喜色的跪下叩拜:“奴婢等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苏离兮嘴唇微微颤抖,内心愈加惊愕:“我什么时候变成皇后娘娘了?” 青莲激动的言道:“刚刚从宫里传来的消息,皇上已经昭告天下,册封您为皇后娘娘了!” 苏离兮冷言:“我一个弑君的罪人,如何担当一国之母?” 杨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些,究竟怎样才能让他死心呢。他分明就是她的杀夫杀子仇人,却全心全意爱着她。她真是受够了他的固执与痴心。她宁愿他恨她、怨她! 青莲真诚地言道:“奴婢岂敢欺骗皇后娘娘,天熙朝人人都知晓了,皇上不但将您册封为正宫皇后,还册封二皇子为东宫太子了!” “辉儿?”苏离兮神情聚变,辉儿是她的亲生儿子,做娘亲的怎能不为儿子的前程考虑?然,宫廷皇族瞬息万变,今日之辉煌转瞬就能变成明日的祸端。她只盼望儿子能够平安一生,皇太子身上的担当太沉重了。 青莲言道:“用不了多久,皇上的圣旨就会到了,娘娘您好好准备接旨吧!” 苏离兮迟疑良久,终是犹豫的询问道:“皇上的身体如何了?”小九失血过多,受伤太重,她心中亦是隐隐担忧着,这种感觉实在是矛盾! 青莲见她肯关心皇帝,不由面露喜色:“听太监们说,皇上已经能够召见臣工们商议国事了,想来已无大碍。娘娘莫要担忧,等皇上身子好了,自然会亲自来迎接皇后娘娘回宫。宫里还会举办隆重的封后大典!” 宫女们各个目光期待,却看见苏离兮依旧很是冷淡?她们真心想不通,苏皇后还有是不满意的?督督殿下的事情是个意外,何必一直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解脱?母仪天下的皇后尊位,都不能叫她舒心一笑吗? 她的神态丝毫没有喜色,只是倦怠地摆手:“知道了,你们都去忙吧!” 青莲等十分失望:“皇后娘娘,宫里将您日常使用的物件都送过来了,什么镜奁、玉梳子、衣衫一应俱全,皇上是怕您在这里住不习惯呢。东西全都搁置在西厢房里,您是否过去看一看?若是有什么不称心的,便吩咐奴婢们再去准备。” 苏离兮心不在焉的言道:“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青莲颇为热情的言道:“对了,皇上还命人送来一个紫檀木的箱子,里面是您最喜爱的《梨花落》舞谱,皇上盼望您心情舒畅,娘娘可愿意拿来观赏一番!” 青莲确是一片儿好心,只想着让皇后娘娘的心情快些好起来,尽捡着她喜欢的话来说。 果然,苏离兮的神情变得专注几分:“梨花落?好,你们去拿过来吧!” 不多时,一个古朴雕花的紫檀木长箱子搬进来,放在苏离兮的身边。她打开箱子,将一幅幅画卷端看一番,一边追忆着当初的情景,内心的悲哀化作无声的惆怅。 整整一天的时间过去了,苏皇后将自己光在房间中不出来,宫女们均都不敢去打扰她。饭菜送进来又端出来,只是稍微动了几口。有宫中的女官前来求见,苏皇后一律闭门不见! 到了傍晚的时候,天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半空中刮起了一阵阵冷风,吹得窗户吱吱作响。 苏离兮轻叹一声,方才将箱子中的画卷看完了。 青莲站在门外,轻声禀告道:“皇后娘娘,适才外边来了一位僧人,给您送来一个包裹。” 僧人?苏离兮真是郁闷之极了,她何曾认识什么和尚呀? 她冷冰冰的言道:“我不见闲杂人等,将他赶走!” 青莲迟疑的言道:“奴婢心里也奇怪的不得了……” 事实上,青莲根本就不愿意进来禀告,可是那位僧人甚是清雅端正,浑身散发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度,令人不敢直视。他那一双幽深睿智的眼眸,只是平静看了她一眼,便叫她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崇敬之心,恨不得粉身碎骨的报答对方。 “皇后娘娘,那一位大师并不是想求见你,他将包裹放下,转身就走了!” “哦?”苏离兮心中升起一抹疑惑:“他可曾说了什么?” 青莲言道:“他说,他是您旧时的一位故人,曾经承诺于您的事情一直没有兑现。现在,他将欠你的东西送过来,便了却了一桩心愿。从此以后他了无牵挂,皈依佛门,不问世事,孑然而去!” 苏离兮的心中愈加惊疑:“将那个包裹送进来!” “诺!” 青莲推门而入,将一个青布包裹放在苏离兮的面前。 苏离兮低头,看见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包裹,用一条青色粗布缠绕着,是寻常百姓们常常使用的布料,价格十分低廉。 她的神情严肃起来,打开包裹的手却微微颤动着,两幅画卷显露出来,她的眼圈顿时就红了,急忙展开其中的一幅观看…… 画卷中,梨花绽放的春天里,一位清雅美丽的女子翩然起舞,巧笑盼兮的眉眼,窈窕委婉的舞姿令人心动。 《梨花落》! 是最后两幅《梨花落》呀!……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 蓦然间,一个温雅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响着:离兮,君子之诺,重于泰山。我答应过你的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一直都没有完成。现在,终于都画完了。 苏离兮猛地抬头,凄声问道:“人呢?他去那了?” 青莲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言道:“已经走了,刚才就走了!” 话音未落,苏离兮已经冲了出去…… “娘娘,皇后娘娘,您要去哪里呀!”后面的宫女们吓得手足无措,纷纷跟随着她跑出去。 苏离兮穿过内宅,穿过花苑,穿过正堂,一路飞奔着向外边跑去。路上的宫人们不敢阻挡她,她此刻的神情太过激动。 “嘭……”的一声,苏离兮推开了大宅门,冲到了鱼鳞巷子里。 前边的小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紧张的四处张望着,心里不断祈祷着,默默念叨着,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犹豫了片刻之后,又向着巷子的拐角处跑去,宫女们跟在她的身后,万分紧张的不敢出声,怕惹恼了这位脾气古怪的皇后娘娘。 苏离兮转了几个弯儿,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她心中极为不甘,休息几秒又向前冲去。 终于,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处,她看见了那曾经在梦中多次出现的熟悉身影…… 彼时,秋风萧瑟、枯叶纷飞…… 他身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僧袍,沉静飘逸的身影遗世独立…… “水屹……”她哽咽着唤着! 听到她的呼唤,那僧人的脚步停滞不前,消瘦的后背似凝重着迟疑,一身清贫的僧袍被风儿吹得飘飞,显得异常凄凉寂寥! 苏离兮悲凄的目光,渴望地凝望着他的背影,水屹,求你回过头来,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儿。 她等了片刻,又似乎等了很多、很多年…… 那僧人终是没有回头,一双草鞋踩着满地的落叶,翩然离去……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失去灵魂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失去灵魂 深夜,银月如钩,树影婆娑…… 二十四幅《梨花落》全部展开,摊开在她的面前! 苏离兮坐在素蓝织锦面的软垫子上,神情复杂的看着铺开在地面上的画卷。将近七年的时间了,安水屹杳无音信,生死不知。在斯澜领地时她也曾派人多方打听,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再一次见面,他竟然看破红尘、皈依空门。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安氏余孽之首犯敬王安水屹,被天熙朝万金通缉的要犯,他东躲西藏,朝不保夕。依旧没有忘记对苏离兮的承诺。他依照着往日的回忆绘制完最后两幅《梨花落》舞谱,实现一个君子的诺言。 最后这两幅《梨花落》舞谱堪比传世画作的精品,里面凝结了安水屹的心血与感情。这是他出家之前最后一次的感情释放。从此,他六根清净,了断凡尘,再也不问世间烦恼事! 苏离兮的眼圈湿润起来,他曾经出身贵戚,风姿卓越,人上之人。然,如今却是一袭单薄的僧衣,一双清贫的草鞋行走天涯。他是一个品行高贵之人,甚至不愿意回头看她一眼儿,他的清高与自尊让他更加的孤独寂寞。 她忽然想起藏衍大师的批命预言,他会孤独一生,四处漂泊。 水屹、水屹!苏离兮真是愧对于你…… 一幅、一幅、又一幅,记载着她的前世与今生,记载着她的爱恨情仇,记载着她的悲欢离合。 恍惚间,冥冥之中一个声音对她说道…… 去吧!回到你该去的位置上…… 集齐二十四张《梨花落》舞谱…… 同时焚烧成灰,便可回转!…… 人生就是这般的巧合,又是这般的不可预知?她等待了整整二十九年,才在最后的时刻汇集全所有的舞谱。 安水屹走了,阿尔斯澜走了,小督督走了,小九与她的积怨根本无法消除。那是不是,她也该回去了? 这个时空里,仍旧有她放不下的爱情和亲情,更有解不开的怨恨和孽情。罢了、罢了,她已经心灰意冷。与其在矛盾中挣扎痛苦,不如像安水屹那般一身孑然,了无牵挂。 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她思绪翻腾,挣扎斗争,竟是呆坐了一个多时辰! 渐渐的,苏离兮的神态变得坚定起来,她缓缓的站起身来:“青莲!” 门外,青莲躬身回答道:“奴婢在!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苏离兮的声音有些空洞:“给我准备一个火盆!” “啊?是……”青莲尽管疑惑,却不能不从。她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不多时,两个宫女抬着一个金铜火盆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苏离兮的身边:“娘娘,火盆来了。可是,这屋内空间小,并不适合长时间燃烧火盆。” 青莲谨慎地言道:“娘娘若是想烧什么东西,不如交给奴婢们,拿到外边院子里去烧。” 苏离兮冷漠的言道:“你们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诺!”宫女们无奈,只得轻轻退出了房间。 苏离兮将房门重新关上,上好了门锁。 屋内恢复了一片寂静,角落中飞鸟青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苏离兮坐在火盆旁边,火光杳杳跳动着,她苍白的脸颊被火光映衬的忽明忽暗。 小九,你杀了我的夫君和儿子,我亦是杀了你一次。现在,我们之间两清了。但愿来生,你我再也不相识。 她闭上眼睛,双手却是紧握成拳,内心痛苦地挣扎着,辉儿,娘亲对不起你了。所幸,你还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父亲,他会全心全意的培养你成人。 除此之外,她没有什么可想的了。 苏离兮神情无比的虔诚,在内心暗暗祈祷一番:“二十四幅《梨花落》舞谱已经汇集完毕,请将苏梨送回原来的世界吧!” 苏离兮抬起双手,第一幅《梨花落》被丢入火盆中,红艳艳的火苗吞吐着,似乎异常兴奋,迅速地吞噬掉画卷,吱吱啦啦的燃烧声音化作黑色的灰烬。 屋内升腾去几缕黑色的烟雾,让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苏离兮的心中升起,令她微微感觉不适?脑袋似乎变成沉重几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毫不犹豫的将第二幅《梨花落》放进火盆。 时间一点点在消失,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朦胧不清,屋内的烟雾越来越浓厚了,像是要淹没她的身体。一幅又一幅的《梨花落》化为灰烬,沉淀于炭盆的底部。火苗儿翻腾燃烧着,映着她的双颊通红如血,产生一种奇异而梦幻的光彩。 每焚烧完一幅画,苏离兮的意识就模糊了一层,仿若隐藏于体内的灵魂正在努力挣扎着脱离? 快了、快了、就快要烧完了! 烧到最后两幅的时候,她依稀听到门外有吵闹的声音,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惊疑道,里面在做什么?为什么有烟火?离兮在做什么? “娘娘似乎在烧毁什么东西,不让奴婢们进去。” 苏离兮迷迷糊糊的,凭着不太清晰的意识,将最后一幅《梨花落》画卷丢进去…… “嘭……”的一声,房间大门被杨熠踢开了。 黑浓浓的烟雾中,苏离兮恍惚的看到,杨熠手中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气势汹汹的向她冲过来,他俊朗的面容变得十分恐惧,向她大声的叫喊着些什么?可惜,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失去了听力,什么也听不到了。 孩子?那孩子的模样十分熟悉?生着一双漂亮的紫眸,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孩子在呼唤着什么? 杨熠疯了一般,不顾燃烧的火焰,将双手伸进火盆中,把最后半幅《梨花落》从火堆中抢救出来。 苏离兮的身子软塌塌地倒下去,她的眼前变成了漆黑…… “离兮,苏离兮!”他拥抱她入怀,大声叫喊着她的名字:“小九将斯澜督督带回来了,孩子还好好的活着。” 小督督牵着苏离兮的衣袖,哭喊着叫道:“娘亲儿,娘亲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可惜,她再也听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 ~~~※~~~※~~~※~~~※~~~※~~~ 三天之后,天熙宫,沅淑殿…… 杨熠阴沉着脸,注视着下面跪着的若干名御医:“皇后究竟是怎么了?她已经混混沉沉三天三夜了,你们这些御医竟然束手无策?”她眼神呆滞,不能聚焦。她可以吃饭,睡觉,但是她听不到,看不到,她似乎没有任何思想。 御医们惶恐地言道:“我们已经用尽了办法,翻遍医学古籍,皇后娘娘这种病症,只怕暂时无法医治了。” “啪……”杨熠将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惊得众人纷纷低头。 杨熠的目光扫在院首大人的脸色:“老院首,你是天熙朝德高望重的御医,你来说一说,皇后是什么病?” 老院首微微冒出冷汗:“老臣行医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症。不过,老臣小的时候曾经听父亲见过,这世上有一种异常极端的病,有些像皇后娘娘现在的状况。但是,老臣仍旧无法断言皇后是否是这种情况?不敢在皇上面前擅自妄言。” 杨熠冷言道:“哦……你且说来听听,朕恕你无罪!” 老院首谨慎的言道:“这种病症,传说中称作【活死人】。” 杨熠心头一惊:“什么活死人?皇后到底是活?还是死?” 老院首言道:“传说中,有一种极其稀有的病症,百年难遇。病患者照常呼吸,行动,进餐,一切与常人无异。然,她却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就像是…像是一具会行走的尸体。” 杨熠的面色惧变,一颗心不由暗暗颤抖起来,那烧毁一半的《梨花落》舞谱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一个异常强烈的感觉,幸亏自己抢救回来一半,若是全部都烧光了,苏离兮当时就会停止呼吸? “你的意思是说……皇后以后就这样混混沌沌一辈子了?她没有思想,没有语言,没有交流,就像一个死人般活着?” 老院首深深地低头:“也不尽然!老臣的父亲曾经说过,这种病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清醒过来了,当然……也有可能一辈子都这样!皇上可以经常与娘娘说说话,回忆往事,或者多陪伴在她的身边。或许将来的某一天,她忽然就会清醒过来。佛门的说法是,灵魂回归!” 杨熠的脸上溢满了悲伤:“她的灵魂还有可能回来?她还愿意回来吗?朕还要等多久……” 第四百六十八章 回到现实中 第四百六十八章 回到现实中 “三十三号、三十三号病人家属来了吗?” “来了、来了,在这里……” “请王兴平医生到一楼急诊室,请王兴平医生到一楼急诊室……” “先生,医院不能吸烟,请您将烟熄灭了!” “让一让、让一让,先让这位病人过去,大家不要拥挤在通道上,让一让!……” “咳咳、咳咳” 说话声、咳嗽声、走路声、广播声、手机铃声,孩子的哭道声,各种各样的声响飘在她的耳边。 苏梨梨想睁开眼睛看看,她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没有用,眼皮儿沉重的如同石块。整个身体都不听她的指挥,鼻息中嗅到一种淡淡的消毒剂气味,是医院惯用的那一种,洁净中透着刺鼻。耳边听见窗外汽车嘟嘟的喇叭声响,还有人们杂乱的讲话声音。 她回到现代社会了吗?她穿越回来了吗?苏梨梨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还不能控制身体?为什么还不能清醒过来?父母怎么样了?亲人和朋友们怎么样了? 太多的疑问在她的心中翻腾…… “吱扭……”一声儿,门打开了,周围变得清净起来。 苏梨梨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苏先生,你们又来做康复理疗了呀!” 中年男子说道:“是啊,是啊,刘护士长让我到这个科室来。康复理疗室怎么搬到三楼来了?” “哦,我们南楼在装修呢,暂时搬到这里来。那个小王护士,一起搭把手儿,先把苏小姐抬到床上来吧!” 苏梨梨的内心顿时激动起来:爸爸、爸爸,这是她父亲的声音。二十九年都没有听到了,爸爸的声音还是那么年轻?现在是几几年,她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 没有人听到她发自内心的呼唤。可是,让她感到温暖的是,父亲就在她的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在身边守护着她。天熙朝的穿越之梦终于结束了,她重新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年轻的护士笑着说道:“今天苏妈妈怎么没有来?以前都是你们两口子一起送女儿来呀!” 苏爸爸言道:“她妈妈住院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苏离兮心头一紧,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听到妈妈的消息了,妈妈为什么住院了?她努力动了一下,发现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真是急死了。 “不好意思,苏先生,你们这个月的康复理疗费用已经用完了。今天是第十次了哦,麻烦你先到一楼的收费处去交费吧!” 苏爸爸难堪的笑道:“呵呵,好的,我现在就过去。你们先给她做康复吧,我下午还要赶去上班,时间不太多了。” “行,你放心去吧。等你排队回来,我们这边就差不多了。” “谢谢、谢谢!”苏爸爸走出了理疗室。 苏离兮的身体没有感觉,不晓得护士们是如何为自己做理疗的?但是,她可以听到护士们的说话声音。 只听那护士感叹道:“唉,这一家人挺不容易的。苏梨梨昏迷两年零五个月了,光这医药费就是一大笔了。她父母仍旧不肯放弃治疗,每个周都按时送女儿来做康复理疗。” 两年零五个月?二十九个月?原来,她已经做了二十九个月的植物人了。她在天熙朝活了二十九年,在这里才度过了二十九个月。一个月便是一年了! “是啊,这父母真是够负责的。很多人都放弃理疗了,任凭他们自生自灭。不过,苏梨梨的心脏出现衰竭的症状,顶多再撑住三个月了,张医生通知家属了吗?” “通知了!上个周她父母都知道了,我还以为他们以后不来做理疗了,谁知道今天又来了?唉,挺可怜的!治疗了两年多,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只剩下最后三个月的时间了,还来做什么理疗?” “家属大概是期盼最后能够清醒过来吧?植物人清醒的案列少之又少,我看没有希望了!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器官都受到不同程度损伤,能够撑两年多已经很了不起了。” “照我看呀,都是父母的拖累。这样不死不活的,将父母都拖垮了。” 苏离兮的心,一点点冰冷下去。这具身体的心脏衰竭了,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或许,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最后一张《梨花落》没有烧毁,被杨熠给抢走了,二十四幅没有汇集齐全烧毁,所以她也活不了多次时间了! 两辈子加起来,她也算是活了五十几年,她体验的经历比任何人都要丰富多次,她的人生虽然充满了酸甜苦辣,却是异样的波澜壮阔。她死了也没有什么,害得父母再伤心一次。可是活着,又称为父母的拖累?好吧,能够拥有三个月的生命,能够与父母共同生活三个月,她应该知足了。 想到这里,她更加期盼自己可以站起来,可以为父母尽一点点孝心。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股神秘的力量聚集在她的身体里,沿着经脉与血管迅速传递着。 “哎呀,你们看,她动了,她的双腿在动!” “病人有苏醒的迹象,快通知主治医生。” 正在做理疗的护士们惊讶地叫起来:“快叫医生过来,快给病人输氧气!” 几个护士忙乱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次时间?仿佛是几辈子那么长的时间,著名古典舞蹈演员苏梨梨终于睁开了双眼,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朦胧的视线中,苏梨梨看见父亲激动含泪的神态,看见了医生和护士们的脸。 她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结结巴巴的问道:“爸、妈、妈…妈妈呢?”舌头不听她的指挥了,她用尽全力才说出几个简单的字。 父亲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出来,一个中年大男人双手捂住脸,当众嚎哭出声音来!两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们一家人守护在宝贝女儿的身边,克服经济上和生活中的各种困难,时时刻刻期盼着女儿的苏醒,盼望着女儿再叫一次爸爸、再叫一次妈妈。 病房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儿,几位身穿白大褂的资深专家、主治医生、护士们个个兴奋无比,神态激动,使劲地拍着手掌。 “奇迹、这真是一个奇迹!是我们医院众位专家们多年苦心钻研医学的一个成功案列。立刻向同等医院发出邀请函,我们要召开临床案例研究报告会,向社会各界展示我们的研究成果和经验……” 苏爸爸向各位专家深深的鞠躬:“谢谢各位专家,谢谢各位医生。我们全家都感谢各位专家的高超医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呀!” 专家们十分满意苏爸爸的态度,说道:“后期的康复治疗还需要一段时间,苏梨梨刚刚苏醒过来,身体的各个机能都需要得到恢复,这段时间就住在医院吧。我们会密切观察她,全力以赴的帮助你们!” “谢谢、谢谢!”苏爸爸想到女儿的心脏衰竭问题,心中又泛起一阵苦涩。无论如何,女儿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苏醒过来,上天对他们全家不薄呀! 苏爸爸送专家和医生们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病床上的苏梨梨有些无可奈何,急切的目光看向父亲,继续问道:“爸,妈…妈呢?” 苏爸爸拉住女儿的手:“别着急,你妈妈昨天住院了,你妈妈快要生了,就要给你生个弟弟了!” “啊?”苏梨梨露出惊喜的笑容:“妈妈、妈妈要生孩子了?”她因为妈妈住院的事情担忧很久了,原来不是生病而是大喜呀!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很年轻,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龄,完全可以再要一个孩子呀! 苏爸爸颇为自豪地点点头:“在你刚刚昏迷的那一年,国家开放二胎政策。我和你妈妈商量了很久,还是决定再要一个孩子。梨梨、你不会难过吧?爸爸妈妈会一如既往的爱着你!” 苏离兮欣喜地摇摇头:“弟弟、我要有弟弟了!” 她从小就是一个独生女,早就希望有一个弟弟妹妹作伴了。更何况,她偷听到护士们说,自己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了,父母自然会一直隐瞒着她。 将来,弟弟可以代替她陪伴父母,多少减轻一些父母的悲痛之心,也让她放心的离开这个世界。 爸爸爱抚着她的头发:“等你妈妈出院之后,就会过来陪伴你。孩子,谢谢你,谢谢你可以苏醒过来……当年爸爸狠心把你送到舞院去学习,你才十二岁就离开家了。这些年,爸爸一直都在心疼你呀,爸爸对不住你!” 苏爸爸的眼圈又红了起来:“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咱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第四百七十章 大结局(上) 第四百七十章 大结局(上) 苏梨梨想,一切真像是做梦一般…… 她真的去过一个叫做【天熙朝】的地方吗?她真的认识杨熠、安水屹、阿尔斯澜等男子吗?她在那个时空中,从一个低微的宫舞伎,一步一步,竟然爬到了皇后娘娘的位置上。 或许,这一切不过都是一个梦?或许,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从来都没有真是存在过!没有小九,没有苏离兮。 现在,苏梨梨苏醒过来了,无论是美梦、噩梦,都消失不见了! 她的身体恢复很快,已经可以站起来缓慢的走路了。她看着镜子里那一张颇感陌生的脸,这是苏梨梨的脸,不是苏离兮的脸。二十九年来看惯的脸忽然便了模样,真让她不习惯。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是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是这个故事中的主角…… 妈妈出院之后,迫不及待地赶来看望她了,怀抱中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弟弟。苏离兮低头亲吻着孩子的脸,一种惊奇又欣喜的感觉油然而生。在另外一个时空中,她也生过一个孩子,还收养过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他们一家终于团聚了,表面上看来美满又幸福。没有人告诉她心脏衰竭的事情,她自己也就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时常感觉到心口绞痛,一阵阵痉挛的抽缩着。她强忍着欢笑,和家人们在一起,用最健康、自信、幸福的状态来面对亲人们。 她不会后悔回来,哪怕回来之后只有一天的生命,能够陪伴在父母身边,都是万分值得的。 在她住院期间,不断有亲人、邻居、同学、朋友来探望她。舞蹈团的团长和老师们都来了。病房里摆满了鲜花和水果,大家畅谈起以前的事情,房间里洋溢着欢声笑语。团长希望她早日康复,回到歌舞团中继续演出。她淡淡一笑的答应了。其实,她已经没有机会再跳舞了,她的心脏受不了舞蹈激情的负荷。 她重新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自由,友爱,和谐,她喜欢这样的感受,她不断对自己说,回来是正确的! 只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会有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神情凝望着她,一遍一遍在她的耳边呼唤着:离兮,回来吧、回来吧!小九在等着你,永远的等着你! 她暂时抛掉烦恼,决定用自己最后几个月的生命,为社会做些什么,为中国古典舞事业做些什么,为父母和弟弟做些什么。 苏梨梨忍住周身的病痛,不顾护士们的反对,开始在病床上绘画,一张一张的舞蹈图谱在她的笔尖下成型,一套一套绝美的舞姿在她的专注中跳跃。这些治疗都是失传几百年,甚是几千前的古代舞蹈珍贵典籍,后世人们只能凭空想象和向往,而永远看不到真实的古典舞谱。苏离兮是见过的,她不但见过并且做过大量的研究和学习,这是她穿越之旅中留下的珍贵记忆。 她根据自己的记忆,一张一张的舞谱绘制出来,并在舞谱下面做了详细的解释和说明。她在赶时间,她在和生命赛跑,希望在自己死之前留下更多的经典,让舞蹈同行们欣赏到绝迹的古籍。 她不知疲倦,她不怕辛苦,她耗尽心血,一双手不停不歇的描绘着,从白天画到夜晚,从夜晚画到天亮。 黄帝时期的《云门》、《咸池》、夏启的《九歌》、《九辨》、先秦的《大夏》、《大武》、两汉的《阳阿》、《采菱》、魏晋的《洛神》、《天问》、还有唐代的《七德舞》…… 在绘制《七德舞》的时候,她忽然回想起那一年的夏夜,月光皎洁,风儿轻轻,她与小九在藏书阁中畅谈舞艺,饮酒起舞。他高谈阔论,神采飞扬,一支舞蹈跳得行云流水,如痴如醉。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跳舞,心意相同,秋波暗送…… 她的心神不由黯然起来。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完成了数十本失传舞蹈经典,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当她将这些珍贵的典籍交给团长之时,团长激动的难以置信:“梨梨,这些舞谱是是你画的?这简直是经典舞蹈历史的再现!我曾经见过一本残缺的舞蹈,前几页的内容和你画的一模一样。可惜后面内容的损坏了,让我们这些后代人只能遐想了。你提供的东西太有研究价值了!” “呵呵,团长过奖了,希望这些书籍,对你们研究中国古典舞蹈有一些帮助!” “当然有帮助,真是不敢相信呀!这对研究我国的古典舞蹈有着重大的意义,是不可估量的历史文化价值。可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团长,请您不要过问了。我是一个普通的舞者,我只是尽了一个舞者的本分。希望我们中华民族的舞蹈瑰宝传承下去。希望有更多的孩子,更多年轻人,了解和喜欢中国古典舞,不断继承和发扬古典舞蹈!” “梨梨,你放心!这些舞谱的版权归你所有,我们会向国家申请专项研究经费。等将来,这些经典舞谱出版发行之后,会传播到世界各地,让更多国家的舞者认识我国的民族精粹。当然,也会产生巨大的收益,开一个小玩笑儿,光是版权费就够你吃一辈子了,呵呵!” 苏离兮点点头,希望这些金钱上的收益,将来能够给父母和弟弟提供很好的生活保障,给弟弟提供最好的学习条件。因为她的病情,将父母几十年的积蓄都花费光了。 当然,她的遗嘱中会将其中的大部分收益,捐献给贫困山区学校,支持那些从小有舞蹈梦想的孩子们学习深造! ~~~※~~~※~~~※~~~※~~~※~~~ 天熙朝,沅淑殿…… 皇太子杨升辉站立在殿门外,悲伤地注视着皇帝的背影。皇帝正陪伴着苏皇后读书,他们夫妻二人坐在窗户下面,午后温暖的阳光倾斜在他们的身上,看上去那般和谐、温馨、美好。 杨熠一句一字的认真阅读着,不时还笑着解释几句:“离兮,你看这一篇文章写得真是好。这是今年新进的状元郎写的锦绣文章。那状元郎不但文章好,还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朕看到甚是欢喜。悄悄告诉你一句哦,你千万不可告诉旁人,朕准备把涟漪嫁给他……” 杨熠一边笑着,一边自言自语,说得不亦乐乎,仿佛习以为常。而坐在他对面的苏离兮,神情麻木,充耳不闻,目光痴呆! 皇太子深深叹息一声,整整两年的时光过去了,娘亲儿的病症丝毫未见好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吃饭穿衣都要别人服侍。父皇的头发全都熬白了,他才三十几岁的年龄,从背后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六十岁的老者。 每日里,父皇除了处理国事,批阅奏折,其余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娘亲儿。他像是照顾一个婴儿般爱护她,喂饭,散步,穿衣,读书,甚至是洗澡入厕,不辞辛苦,任劳任怨。 明明是一件没有希望的事情,父皇他何必如此执着?杨升辉被深深地感动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父皇对娘亲的爱感动天地,更让他小小的年纪领悟到人生的真情! 杨熠将书本放下,端起桌上的茶盏:“离兮,你坐了半天,口渴了吧?来,乖乖张嘴哦!” 苏离兮漠然不动,呆呆地注视着前方。他拿起一个小勺子,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温柔地送到她的唇边:“来,喝点水。等一会,小九带你去花苑里散步,听话啊!” 杨升辉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碰到了门框,发出一点点声响。 杨熠回头,忽然看到了辉儿:“辉儿,你既然来了,就进来看看你娘亲!” 杨升辉转身行礼:“是!” 他走进内殿,帮助皇帝整理桌案上杂乱的书籍:“父皇,您又是一夜未眠?您的眼圈都发黑了!” 杨熠苦笑一下:“昨夜,你娘亲儿睡的很不踏实,双手不停的在半空中画着什么?看起来像是画舞谱?唉,我连哄了她半宿,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了。” “父皇,您这样太辛苦了,不如让宫女们来照顾娘亲?” “那怎么能行?万一,你娘亲忽然清醒过来了,朕希望她第一眼就能看到朕!” 清醒?杨升辉伤感的垂眸,或许十年、或许几十年,或许是永远都不会清醒过来! 杨熠言道:“督督最近的学业如何了?他性子顽皮好动,你这个做兄长的,要好好关爱幼弟、教导幼弟。不然,将来你娘亲清醒了,看见督督不成器可要怨恨朕的!” 杨升辉点头:“谨遵父皇教诲!” 杨熠蹙眉,不耐烦的挥挥手:“去吧,去吧,看你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朕可告诉你,斯澜督督是你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要真心真意的对待他!别站在这里讨人嫌了,小小年纪却一脸老夫子的做派。你的那些太傅们快将你教成一个书呆子了,滚、快滚!” 辉儿站起来,躬身告别:“儿臣走了,父皇保重!” 杨熠交代道:“明天,带着督督一起过来给皇后请安,无论她心里知不知道,你们做儿子的人,都要尽到一份孝心!”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大结局(中)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大结局(中) “娘亲儿,你为什么不说话?” “娘亲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娘亲儿不要督督了吗?” “啊……”苏离兮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夜半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床头上的小闹钟‘滴答、滴答’的走动着,有风儿穿过窗纱撩起蓝色的窗帘,偶尔听见楼下有汽车经过的喇叭声。 是一个梦、又是同一个梦! 苏梨梨苍白的脸色略微镇定一些,用手背轻轻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梦中的小督督又在耳边呼唤她,一声声的叫喊让她心中惭愧不已。她似乎看见辉儿和督督跪在她的床榻前,她看见杨熠悲悯而痛苦的目光,看见苏离兮躺在床榻上像一具冰冷的尸体,看见整个沅淑殿都沉浸在灰暗和杂乱之中。 离兮苑的梨花树一棵一棵败落,地上铺满了泥泞的残花枯叶。响屐廊上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儿,迎着冷风摇摇摆摆。藏书阁中落满了灰尘,一本本古籍发黄发黑无人问津,宫檐墙角上的蜘蛛网上挂着将死挣扎的虫子。 忽然,她的心口传来一阵阵儿揪痛,苏梨梨捂住自己的心口,将胸前的睡衣抓捏成皱巴巴的一团儿,忍受着心脏撕裂的痛感,这是真正的撕心裂肺,她的心脏随时随地都可能停止跳动。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最近这几天,心脏揪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无法忍受,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苏梨梨颤抖地打开床头柜上的小台灯,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到一个蓝色小药瓶,扭开瓶盖倒出一颗药丸迅速的吞咽下去。而后她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无力的倚靠着枕头斜躺着。 空气中浮动着微粒的灰尘,窗外的霓虹灯映射在她虚弱的脸颊上,乌黑的秀发撒落在枕头上…… 她看向窗外,幽黑的眼眸陷入了沉思。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将最后一幅《梨花落》舞谱丢到火盆中,鲜红的火苗中吞吐出浓浓的烟雾,迷蒙的视线中,一个古代男子拉着小督督的手冲进来,冲她大声喊叫着:“孩子没有死,督督没有死!” 苏离兮伤感的低头,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她知道自己错怪了小九,知道斯澜督督还活着,知道小九白白挨了她一刀。 她思念督督,思念辉儿,甚至对小九充满了愧疚。 可惜,时光不能够倒流,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梨花落》全都烧毁光了,她再也没有回去的途径了。即使她想回去,也无能为力了! 刚刚回来的一个月,她见到亲人们很是欣喜,嗅到自由的空气很是舒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颗衰竭中的心脏时时折磨着她的毅力和体力,父母强颜欢笑的神态让她暗暗心酸。她知道妈妈在偷偷的抹眼泪,知道父亲在到处求医问药。父母每天都在为她担惊受怕,担心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掉了!医生们看着她的检查结果,一边纷纷摇头,一边又鼓励她要坚强起来战胜病魔! 最难熬的是夜晚!夜半时分,一个一个的梦魇,一声一声的呼唤,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常常被噩梦惊醒之后,苏梨梨在沉静的黑夜中呆坐着,一遍一遍的审视自己,一遍一遍的反思过去,她似乎做错了很多事?她活的太过主观,太过自我,她活在自我的道德观念中,固执不懂变通。她貌似善良柔软,却伤害了身边的很多人。 只有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失去的珍贵! 窗外的天空逐渐亮堂起来,又是全新的一天到来了。现在,每一天对她来说都很珍贵,都有可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最后一天…… 床头的手机铃声响着,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映入她的眼睛。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拿起了手机:“喂,你好!” “喂,你好,请问是苏梨梨吗?”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穿过来! “……我是,您是哪一位?” “我们这里是戒毒诊疗中心,苏小姐现在方便讲话吗?” “戒毒所?”苏梨梨吃了一惊,她思来想去,戒毒所和自己也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为什么要打自己的电话? 苏梨梨问道:“你?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苏小姐,请问您认识一位叫温月的女人吗?” “温月?”苏梨梨不由惊呼了起来。 太久、太久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女人的名字了。但是,即便她死过几回,也不可能忘记‘温月’这个名字。那是她从到大的闺蜜,是她曾经最信任的朋友。温月给她下毒,害得她从高高的莲花台上摔下来,变成一个不死不活的植物人! 她之所以有今天,全都是拜温月所赐! 回到现实空间之后,她也曾动过揭发温月的念头,让温月接受法律的严惩。然,来来往往的朋友们都不知道温月的下落,她像是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 另外,时间过得太久了,苏梨梨没有任何的证据。又担心旧事重提,让父母白白气愤伤心一场。她余下的生命时间不长了,何必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喂、喂喂……”对方等待她半晌,只得又呼喊了几声。 苏梨梨平静下来,回答道:“我认识她,怎么了?” 对方的语气非常客气,说道:“苏小姐,很抱歉打扰您了。我知道您的身体也不太好。但是,温月她坚持要见您一面。我是她戒毒的主治医生,她毒瘾太深就快要死了,身边却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苏梨梨陷入了沉默,毒瘾?温月亦是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她活该,自作自受!天理循环,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苏梨梨冷漠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和她的关系并不熟,我恐怕帮不了你!” 对方的语气有些焦急:“苏小姐,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一些矛盾。可温月现在快不行了,她想要见见你,这是她最后的心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温月她真的很可怜,她在我们戒毒中心住了一年的时间了,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来看望过她。” “前几天,她看到新闻,知道你苏醒过来的消息,就一直吵着要见你。她说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否则死不瞑目。请你尽快来见她一面吧!” “……” “当然,我们也不能强迫你,主要还是尊重您的意见。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的地址在城郊……” 电话中传来了一阵儿盲音,对方说完地址之后便挂断了! 苏梨梨轻轻摇着嘴唇,一双秀眉暗暗微蹙着。苏梨梨从小就认识温月,她的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父母离婚,谁都不要她。温月跟着年老的外婆一起生活,生活条件很差。她内心十分自卑,刻意讨好周围的朋友们,怕大家都看不起她。 唉……苏梨梨的心变得柔软起来。温月就要死了,若是她不去探望,温月只能孤零零的死掉了! 或许,她真该去见一见…… ~~~※~~~※~~~※~~~※~~~※~~~ 城郊,戒毒诊疗中心! 苏梨梨找到了那位打电话的医生,他介绍了温月的情况:“一年前,警察在天桥底下的垃圾箱里找到了温月。当时她浑身多处受伤,正在发作毒瘾。经过检查,她被人强-暴过,还有过多次堕-胎的经历。刚刚送到我们这里时,奄奄一息,神志不清。” “由于她长期吸毒不上班,被工作单位给开除了,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为了筹集毒资,她在街边拉客,有过盗窃行为,什么肮脏的事情都做过。我们试图联系她的家人,养大她的外婆早就去世了。父母都不肯认下这个女儿。” “医者父母心,我看她十分可怜,才在她的多次恳求中给你打电话。幸好,你是著名的舞蹈演员,最近的报纸上都在宣传你以前的舞蹈表演,还有你最近的古典舞谱研究成果。找你还是比较容易的!” 苏梨梨一边听着医生介绍,一边跟着他来到病房门前:“苏小姐,这是温月的病房,她目前的状况很糟糕,你们抓紧时间谈话,我在门外等着你!” 苏梨梨缓步走进了房间,这里的条件十分简陋,门窗上用一道道坚硬的铁栏杆围起来,大概是为了防止戒毒的病人逃跑。很多病患都是被强制关押起来戒毒,这是一群被父母和亲人抛弃的病人。他们即可恨、又可怜可叹。与其说、这里是一个医疗中心,不如说更像一座冰冷的监狱。 病房里散发着古怪的味道,一个瘦骨伶仃的女子躺在床上,她的头发稀落发黄,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球缓缓转过来,落在苏梨梨的身上。 苏梨梨的心头一颤,记忆中容貌靓丽的女孩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毒品真是一个可怕的魔鬼。就在这一刻,她对温月再也恨不起来了。唉,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梨梨……”温月一张脸僵硬的笑着,简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嗯!”苏梨梨站在她的床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温月灰暗的眼眶里流出一滴泪水:“谢谢你来看我,你是唯一肯来看我的人了。当年的事情,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苏梨梨叹息一声:“你好好养病吧,别想那么多了。” 温月凄凉地说道:“在报纸上看到你苏醒过来的消息,《我国著名古典舞蹈演员苏梨梨的传奇经历》,我真的很开心,为你高兴。梨梨,我求你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喘息着说道:“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内疚之中,活在惊恐之中,害怕警察来抓我,害怕你来找我报仇,我只能不断吸毒来解脱自己。我、我好后悔,我落到今天的地步是罪有应得。只是,我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否则我死不瞑目!” 苏梨梨摇摇头:“温月,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我可以帮助你完成。不过,我不想要你的任何东西。” “梨梨,你听我说……”她悔恨的言道:“你出事之后,有一次我到偏僻的山区去演出,那时候我还没有染上毒瘾。我无意间在当地的杂货店里,发现了一个东西,是你十分喜爱的东西。” 苏梨梨默默的听着,如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喜欢了!…… 温月显得有些兴奋:“当时,我花光身上所有的钱,从那个老头子的手里将它买下来了。这些年一直保留在身边,就算是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卖掉它。因为,我想把它送给你,这是我欠你的东西!” 听到这里,苏梨梨有些好奇了:“是什么东西?” 温月伸出颤抖的手,从枕头底下抹去一个平展的粗布包儿:“给你,给你看看……还记得《梨花落》舞谱吗?是一套完整的《梨花落》舞谱小册子。” “啊?”苏梨梨不由惊叫起来:“你、你说的是真的?” 温月苦笑着:“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还是当年的舞痴苏梨梨,为了一张残缺的《梨花落》舞谱,兴奋地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呵呵,梨梨,我将舞谱送给你,你能原谅我的过错吗?你如果原谅了我,我就可以安心的闭上眼睛了!” 苏梨梨的目光落在粗布包裹上面,双手颤抖着接了过来。她揭开一层又一层的缠绕,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一本小册子。舞谱的封皮十分陈旧,书页发黄,是用最古朴传统的方法装订,看起来年代甚是久远。 她轻轻的翻开第一页…… 她当场就惊呆了,整个人仿佛落入了迷幻中……画中苏离兮嫣然而笑,舞姿飘逸,她在梨花绽放的树下跳舞。每错,是安水屹的笔墨,一笔一画中都流露着他的痕迹,他浓浓的情意。整整二十四张,一页都不少,和三个月前她亲手焚烧的《梨花落》一模一样。 只是,这是缩小版的《梨花落》! 被人特意装订成册,完整的保留着!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大结局(下)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大结局(下) 苏梨梨的神态激动万分,她按捺住心头的复杂情感,压抑住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一页一页的翻看下去。 每一幅《梨花落》舞谱,都是她极为熟悉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她跳过无数遍的。绘画的白衣男子仿佛就站在她的对面,他一边游走着笔尖儿,一边深情的凝望着她。那半空中飘飞的洁白梨花瓣,一片、一片、又一片,飞出了淡黄陈旧的书页,轻飘飘的落在她的心尖尖上。 有几幅是在水韵坊中画的,有几幅是在安郡王府画的,还有几幅是在敬王府中画的,最后的两幅画卷最为神韵精辟,是安水屹根据旧日的回忆独自完成的! 水屹、水屹……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二十四幅《梨花落》全部看完了,最后一页的封底上,写着落款:蕴空大师遗作! 温月言道:“杂货店的老头子,还给我讲了关于画册的传说故事。这位蕴空大师是古代的一位高僧,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了?也不知道这画册流传了多少年?蕴空大师深谙佛法,德高望重,博古通今,是当时天下闻名的佛门大师。” “他为人慈悲为怀,佛法高深,救苦救难,品质高洁,他还画着一手好丹青。他的笔墨在当时万金难求,很多名士为求大师一幅字而不惜倾家荡产,很多信徒为了聆听大师讲经而千里奔波。听说这位大师还生了一副好相貌,很多名门闺秀为求见大师一面,而堵住寺庙大门。” “蕴空大师一直活到一百零八岁,临死之前忽然驱散弟子,闭关不出,潜心画作。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成就了这一套传世之作,《梨花落》舞谱!世人都传言,这《梨花落》中跳舞的女子,是大师出家之前的恋人。那女子出身不高,不过是一个低溅的宫舞伎。大师在临终之前缅怀过往,感叹人生,汇集其一生之心血,才完成这整套的二十四张画卷。” “蕴空大师出家之前本就是天下闻名的才子,对那舞伎一见倾心,爱慕极深。可惜,那女子是一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舞伎,她一边与大师交往,一边又悄悄攀上了当朝的贵人。大师得知真相之后,伤心离去,勘破红尘,遁入空门,从此斩断世俗情缘,这才成就了一代佛门高僧!” “《梨花落》舞谱册子一经问世便惊动天下,各方人士争相抢夺,使尽了各种各样的手段。蕴空大师随便一个字都价值千金,何况这一套完整的画卷作品?怎能不叫世人眼红儿?” “原来,蕴空大师遗言要将画册与他一同焚化。但是,他其中的一个弟子起了贪财之心,不舍得无价之宝的画册化成灰烬,就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了画册背叛师门,消失不见了。从此,《梨花落》舞谱的下落成了谜团儿,很多人穷其一生也不得见到。” “几番周转,岁月如梭,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画册竟然落到了一个杂货店的角落中覆盖灰尘,呵呵,那老头子讲了一大堆废话,将这一本毫不起眼的旧画册夸的神乎其神,他无非就是想从我这里多敲诈一些钱。我当时刚好有一笔积蓄,又藏着为你寻找《梨花落》的心愿,就倾家荡产的买下来了。” “梨梨,现在将画册交给你了,我、我也可以安心了!” 听完这个传说中的故事,苏离兮的脸色变了几变,内心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她将画册紧紧地抱在怀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温月,谢谢你!” 这一本《梨花落》画册对苏梨梨来说太重要了! 温月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她刚刚说了很多话,消耗了大量的体力,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门口,医生轻轻敲打着:“苏小姐,你们已经交谈半个钟头了!” 苏离兮明白医生的意思,她将画册重新包裹好,走到温月的床前。温月因为了却了心愿,憔悴的脸颊上显得十分平静。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吧!” “梨梨…你、你肯原谅我吗?”她渴望地看着苏梨梨。 “嗯!我的心里,其实早就原谅你了,你以后不必再内疚了!” “谢谢你、谢谢……”温月疲惫的点点头。 ~~~※~~~※~~~※~~~※~~~※~~~ 两天之后,苏梨梨接到了戒毒诊疗中心的电话,温月死了! 温月的父母终于出现了,将她的骨灰带回老家。按照温月的遗言,她的骨灰和最爱她的外婆葬在一起了! 苏离兮心情极为伤感,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悟:佛门有一句话,因果循环报应规律,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当初,因为温月的陷害,她才穿越到了天熙朝。现在,又因为温月的缘故,她又重新得到了一套《梨花落》画册。 当初,一幅残破的梨花落图,将她的灵魂送到了天熙朝。如今,那一幅残图仍然留在天熙朝,就是小九从火盆中抢救出来的那一幅。她细细回忆了一下,最后那一幅残图的情形。如果按照这个推理,画册可以流传下来,那残图也流传到了后世,引着她去了另一个时空! 当初,是安水屹的画作引着她穿越。现在,又是蕴空大师的传世画作。安水屹就是蕴空大师,蕴空大师就是安水屹。她异常熟悉他的运笔风格,她一眼便能认出他的作品! 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这是不是暗暗告诉她…… 她有机会回去了?她有机会和小九,辉儿,督督团聚了!苏梨梨朝不保夕,心脏衰竭。除非再一次回去,否则就会失去所有。 苏梨梨长久的看着《梨花落》,内心充满了猜测与质疑。如果她焚烧了画册也回不去,岂不是毁掉这珍贵的传世佳作?流传了几百年,从另一个时空莫名流传到这个地方,如果就毁掉了真是太可惜了。 然,她不舍得放弃一次重生的机会,舍不得放弃和儿子们重逢的机会。 几天之后,苏梨梨躺在重症室的病床上,她的心脏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口。她的面色发灰,呼吸困难,依靠氧气活着。爸爸和妈妈含泪看着女儿:“梨梨,你要坚强一些,你会好起来的!”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别为我伤心了,我其实没有死,我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我会很幸福的活着,那里也有我的亲人。” “嗯……”妈妈擦着眼泪:“好孩子!” “妈妈,有弟弟陪伴着你们,我也安心了。我们全家合个影吧!” 在几个护士的帮助下,苏梨梨躺在病床上,后背垫着枕头。爸爸、妈妈抱着弟弟,站在病床边上,他们全家拍照留念。她绽开了一个美丽的笑颜,将自己青春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二十五岁上。 著名青年舞蹈家苏梨梨闭上了眼眸! 她在二十二岁演出时意外受伤变成植物人,两年多之后奇迹般的苏醒,在医学界和舞蹈界引起极大的轰动。她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仍然自强不息,病痛的折磨没有让她消沉不振,她在病床上坚持创作,绘制出大量的优秀古典舞谱,竟然和史料记载的古典舞蹈不谋而合,为我国今后的古典舞蹈研究提供了极其珍贵的资料,为弘扬中华民族的舞蹈国粹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苏梨梨的舞谱作品被无数次印刷出版,传播到世界各地,成为舞蹈学者们最推崇的舞学典籍。她让各国舞者们领略到了中国古典舞的魅力和精髓,让人们知道了不仅仅有芭蕾舞,街舞,还有我们祖先流传下来的传统舞蹈! 她让中国舞蹈在全世界遍地开花,掀起了一阵、又一阵学习古典舞的热潮! 按照苏梨梨的心愿,苏爸爸将那一本陈旧的《梨花落》画册放在她的身边,一起进行了火化! ~~~※~~~※~~~※~~~※~~~※~~~ 天熙朝,沅淑殿…… 月光流水般静静的撒下来,笼罩着寝殿内淡然如梦…… 苏离兮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不远处坐着的男子。 杨熠定是疲惫极了,他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揉着眼睛。他竟然将国事都搬到这里来处理了,没日没夜的陪伴在她的身边。 杨熠将朱红笔放下,站起来伸个懒腰,而后转身看向了她。 她的目光很平静,泛起柔柔的水波,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如同月光下雕琢的雪白梨花! 杨熠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只消一眼儿,他便明白了! 他的黑眸瞬间湿润起来,闪动着如星辰一般的光亮…… 他猛地侧脸过去,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良久、良久,平复下激动难耐的心绪! 而后,他转过身来,说道:“醒了,肚子饿了没有?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他们就像一对最最寻常不过的夫妻,说着每天都会说的家常话! 她点点头,轻轻地说道:“你的头发怎么全都白了?像一个糟老头子!” 杨熠走过来,将她深深地搂进怀中,仿若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肉:“回来就好,你会不会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你还是那样的年轻、漂亮,一点儿都没有变。” 她将脑袋埋进他的怀抱,贪婪着嗅着那熟悉的味道:“我怎么敢嫌弃你?回头又将我浸猪笼了……” 他们相视而笑,笑得眼泪儿流淌着…… (全文完!) 第四百七十三章 番外1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驾驾驾……”十几骑马儿如飞驰到,在炎阳犹如一缕轻风儿。 领头之人骏马矫健,胯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金辔玉鞍,长鬃如雪,喷气成云,真乃是千里良驹。马背上的男子器宇轩昂,五官俊逸,眸光清澈若水如雪山上的一池湖水。 男子一袭织锦遍地布云绣暗纹长袍,滚金色皮毛窄袖用金带束着,腰上缠着碧玉厚锦带,他挺健的身姿如山如松,冉冉升起的阳光照射在他背后熠熠生光,另人不由晃了心神,心驰神往,感叹这世上竟有这般俊美无双的好男儿悦! 男子策马来带一座气势宏大的庄园前,早有若干名侍从迎跑上前跪倒迎接:“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男子从马背上翻越而,将手中金棕鞭子甩给侍从,迈开大步向庄园内走去。 此处庄园建筑精巧,宛如仙境,是毗邻曾有神龙仙人降临的三生湖而建,仙雾缭绕,湖光十色,园景甚美。一路上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珍花异草,美不胜收。众位奴婢见到皇帝纷纷拜倒在地。 皇帝绕过九龙石雕影壁,转身来到一座院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不断的呵斥声,几个人影晃动打动热闹。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前方的空地上…搀… “嘿哈嘿哈…呀呀…”影光陡闪,锵声不绝! 一名十几岁的少年郎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他正与几名兵将纠缠打斗在一起,他穿着绯色团花短装武袍,小金冠束发,拳脚厉害,呼呼声风,行动之间虎步生风。 “还不倒……”随着一声高呵,几名兵将摔倒在地,呲牙咧嘴,直喊疼痛。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疼,还是假疼? 那少年郎收敛住拳脚,一双紫眸闪亮出得意的光束,笑嘻嘻的言道:“暂且饶了你们几个,等练好了武功再来和爷儿比试。”几个兵将赶紧退! “督督哥哥好棒哦,督督哥哥好生厉害!” 园中角落中的几个小孩子冲上前去,抱住少年郎的腿脚,兴奋地叫喊着:“我家督督哥哥真威武,我家督督哥哥天第一!” 斯澜督督万分的得瑟,笑道合不拢嘴:“这算什么,哥哥我在西兹国的时候,十几个勇士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呢!呵呵…我的力气比老虎都大,这天没人是我的对手,就算是那个皇帝老儿来了,我也…” “咳咳……”皇帝沉了脸,轻轻咳嗽两声儿。 那一边的孩子们回头,这才发现园子门边处不知何时站着的皇帝,他原本清冷无尘的面容此刻更是如冷玉般沉静。 孩子们顿时停止了吵闹,赶紧由高到矮站成一排,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磕头:“臣弟臣妹叩见皇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升辉一脸老成,缓步走过来,冷冷的目光扫过一群孩子…… 跪在最前边的是十五岁的‘孩子王’斯澜督督,他浑身冒着臭汗儿,满脸泥泞,头发蓬乱,一双漂亮的紫眸暗自‘咕噜噜’转悠着,不知他心里又在打什么坏点子? 跪在第二个的是杨‘稻谷’,九岁的男孩正悄悄吞吐着舌头,神态讪讪的,见到皇帝的目光扫过来,立刻变得规规矩矩,再不敢做鬼脸了。 跪在第三个的是杨‘黑豆’,七岁的男孩满脸通红,还没有从刚才的打斗中清醒过来,眼眸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束,似乎还想站起来打几场架。 跪在第三个的是杨‘小麦’,七岁的小女孩眉眼长得异常清秀,浑身却散发着古灵精怪的味道。‘小麦’与‘黑豆’是一对龙凤胎,她小小年级最是调皮捣蛋,暗地里搞破坏的丫头片子,常常将老爹老娘气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跪在最后一个的是杨‘小粟’,刚刚才五岁的小丫头长得最是可爱,粉雕玉器的小胖脸,润红润红的小嘴,水嫩水嫩的肌肤恨不能掐出一汪汪水儿来。 见此情景,皇帝不由仰面长叹,太上皇和皇太后也太能生养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生,刚刚不到十年的功夫,就弄了一大窝儿的皇弟皇妹来。照着这个趋势去,是要将国库吃空的状况呀。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特别是他那一个花钱如流水的老爹,他这个做皇帝的怎能不殚精竭虑,勤勉治国? 皇帝沉稳地言道:“都起来吧!” “谢皇兄隆恩!”孩子们参差不齐的叫喊一番,纷纷从地上爬起来。 小粟妹妹就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摆摆的跑过去,一把抱住大哥哥的衣袍:“大哥哥皇帝哥哥,小粟要哥哥抱抱……” 皇帝的脸色稍虞,弯腰将最小的妹妹抱起来,疼爱地捏捏她的小脸。话说,这么多弟弟妹妹中,还是最年幼的小粟妹妹乖巧可爱讨人欢喜:“小粟,你是一个乖女孩,是咱们天熙朝的小公主,可千万不要跟着他们几个学坏呀!皇兄指派了几个宫廷教养嬷嬷来,你们要好好的学规矩!” “嗯!小粟听大哥哥的话。”小粟用力的点点头,天真无邪的说道:“小粟最喜欢皇帝哥哥了,这么多的哥哥姐姐里面,皇帝哥哥最最帅!” 一旁站着的几个人纷纷歪嘴斜眼,交换着不屑的眼神,嘴巴里小声的嘟囔着:小马屁精,小马屁豆,就她会拍马屁…… “哼!……” 皇帝冷冰冰的目光瞪过来,孩子们立刻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皇帝看向斯澜督督,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感:“斯澜督督,你又跑回来干什么?你一个堂堂西兹国君,不在你们西兹朝堂上好好安邦治国,励精图治,动不动就跑到这里来混饭吃?你看看你自己,浑身上哪里有一点点做国君的样子?” 若干年前,杨湄兰统治的西兹国再次发生暴乱。西兹皇族群起反抗,将乱政的杨氏母子斩杀于朝堂。无奈西兹皇族在多次的宫变中损失惨重,子孙凋零,经过商议多日之后,将血统最为接近的斯澜督督迎回西兹,立为新一代的西兹国君! 更何况,斯澜督督的背后是强大辽阔的天熙朝。天熙朝的新君杨升辉与斯澜督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西兹国的重臣们认为背靠大树好乘凉,斯澜督督当国君可保西兹皇室百年兴旺,两国百姓友好相处。 斯澜督督扬起起头,噘嘴言道:“皇兄,这您就误会弟弟了。我西兹国内有很多老臣贤臣辅政,将政务交给他们,我是一百个放心。我我这不是想念爹娘了吗?百善孝为先,我回来尽尽孝心,这也有错?” “诸多借口!”皇帝冷然言道:“朕还不了解你,整天就想着如何玩乐,和弟弟妹妹们吃喝玩乐,一味胡闹。看你将他们都教成什么样子了?皇子不像皇子,公主不像公主。” “皇兄,这可不能怨我呀!”斯澜督督委屈的说道:“您的心里比谁都明白,最最胡闹,最会玩乐的是太上皇他老人家。我这真冤枉啊,每次都替他老人家背黑锅…上一次故意放火,去烧人家和尚的寺庙,就是他带着我们几个人干的。还有那一次去赌场里赌钱,输了钱就赖账逃跑的人也是他老人家…” “行了!”皇帝的脸色变了几变,他真想仰天大哭一场呀。 他怎么会有这般任性纨绔,惹事生非的老爹?小时候,他还一直崇拜敬佩的老爹,在盛年时期不顾众臣们的反对,退位让贤,甘愿台,将皇帝的宝座压在他的头顶上。从此便露出了深藏不露的本性,为老不尊,纨绔不羁,任性胡闹,将一群孩子们都教坏了…… 太上皇杨熠耗费巨资,在三生湖畔建造了一座皇家庄园,带着皇太后苏离兮隐居于此,过上了逍遥自在,不问世事,世外桃源的快活日子。可怜他杨升辉刚刚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天天为国事操劳,不辞辛苦! 斯澜督督的心中愤愤不平,嘴巴里小声嘟囔着:“不让说就不说了呗。” 他们兄妹几个从小就害怕这位严厉的大哥,爹娘都是一味儿娇惯着他们,就算是上房揭瓦都不管。然,唯有这位皇帝大哥一本正经,满身正气,张嘴闭嘴都是礼仪道德等教训之言。 皇帝很是不悦,厉声言道:“朕听闻你们又将太傅们气跑了?教养嬷嬷也被你们赶了出去?整日里不学无术,走马斗鸡,成何体统!朕给你们布置的功课如何了?都做完了吗?” 几个小家伙面面相觑,功课呀?早就丢到脑后去了! 小粟是个聪明的丫头,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稚声稚气的言道:“皇帝哥哥,你快进去看看父皇和娘亲吧。娘亲儿昨天还在念叨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皇帝这才点头,将小粟放,对几个弟妹言道:“朕先去给太上皇,皇太后请安。等一会出来,再收拾你们几个,一个一个询问你们的功课,哼!” “谨遵皇兄教诲!”孩子们齐声答道。 “嗯!”皇帝甩袖离去。 兄弟姐妹们对着皇帝的背影扭屁股调腰,纷纷做出伸舌头歪嘴不屑等鬼脸儿! 第四百七十四章 番外2 夏日正盛,天霁云开,草木荫郁,蝶戏花繁,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上…… 杨升辉大步走进内院,远远便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正弯着腰在花圃里忙乎什么?他一时砍刀,一时拔摘,一时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水,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周围用一圈篱笆围成了矮矮的花墙,花儿争艳,蝴蝶翩飞,蜜蜂采蜜,好一幅夏日农忙图。 那老头子身穿一身青布色短襟褂子,腰间用黑色的粗布带子缠绕着。满头的白发高高束着盘成一个纂,只斜插着一根白玉竹节簪。两只裤腿都卷到了膝盖处,露出沾满黑泥水的赤足来悦。 杨升辉愕然片刻才哑然暗笑,堂堂天熙朝的太上皇,当年威震四海的庆乐帝,如今竟然变成了一个乡间耕耘的老农夫?若是不亲眼看见,谁又敢相信呢? 杨升辉清了嗓子,问道:“父皇,您在做什么?” 杨熠从一片花丛中抬起头来,一双幽深乌黑的眸子露出诧异之色:“咦?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又回来了?你一个堂堂天熙皇帝,不在你们朝堂上好好安邦治国,励精图治,动不动就跑到这里来混饭吃?” 杨升辉顿感局促,忽听到院墙那一边传来几个孩子嗤嗤的偷笑声音。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儿,斯澜督督等人立刻将小脑袋缩回去,做鸟兽状散去。 杨升辉笑道:“父皇莫怪,儿子已经很久没有来给父皇,母后请安了。今日刚好出城处理一件事务,沿路经过三生湖,便回来看看。” “嗯!”杨熠点点头,继续倚老卖老故作高深的教训道:“莫要偷懒懈怠,你父皇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对待国事时恪敬勤勉,事必躬亲,任劳任怨,从来不敢有偷懒耍滑的时候……搀” 杨升辉一边恭顺的聆听着教训,一边暗暗腹诽不已:父皇您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纨绔小皇帝,整天里在京城闲逛,逛伎院,听小曲,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还被母后撞上泼了一身臭水。哼哼,谁人不知呢? 杨熠很享受教训儿子的机会,主要是其它几个臭小子臭丫头谁都不听他的话(慈母多败儿)。他讲了一番,心里极为痛快。 杨升辉看见他一副泥腿子的形象,忍不住又问道:“父皇,您这是在做什么?何不让宫人们来做事?” 杨熠畅快的笑起来:“老子要亲自开垦一块荒地来,亲自种菜给你娘亲吃。等将这里清理干净了,撒一些菜种子,各种青菜瓜果载去,你娘亲想吃什么,咱们就栽种什么。当日吃,当日摘采,新鲜着呢!并且,也可以给你省一些菜钱,免得你总是抱怨老子又多花钱了。这岂不是一举多得?呵呵……” 荒地?这哪里是什么荒地?杨升辉环视左右,看看满地被老头子糟蹋的奇花异草,残枝败叶,他不由心疼了。杨升辉从小便是一个爱花惜花懂花之人,他当初为了建造这一片花院子,让父皇和娘亲生活的安逸幽雅有品位,特意派人到各地收集珍贵的草木,不知耗费了花匠们多少心血,更不知花费了多少银子?老头子一个心血来潮,就将其连根拔起,毁坏殆尽。真真是暴殄天物呀! 节省菜钱?栽种这些珍惜花草的银两,可以购买一百年的青菜了! 杨升辉虽然心里不满,嘴巴里却不敢说什么,只得干笑了几声:“呵呵,原来如此!” 杨熠拍拍手上的泥巴,大概是嫌不够干净,又在自己的衣裳上擦擦手。他眼珠子一转儿,偷偷往那一边的屋子里瞄了,压低了声音说道:“辉儿,过来,咬耳朵,父皇有事情要告诉你。” 杨升辉看到杨熠神神秘秘的样子,奇道:“父皇有话便讲,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哎呀,你过来呀!”杨熠言道:“这些话不易让旁人听到!” 杨升辉无奈,只得上前几步,附耳听来…… 杨熠压低了声音言道:“蕴空那个老秃驴,没事在山上搞什么讲经大会,弄得十里八乡的小媳妇,大闺女们个个跑去听讲经,全都被那个花和尚迷的晕三倒四。都是青莲那丫头儿多嘴,你娘亲亦是心动了。说什么十年没有见过那个老秃驴,明天非要上山听讲经呢。你看看这是什么事?太闹心了!” 杨升辉淡然一笑:“父皇,蕴空大师乃是当世得道高僧,怎的在你嘴里变得如此不堪?您一口一个脏话侮辱大师,未免有些过分了……”自从娘亲儿在十年前苏醒过来以后,父皇吃醋的本事越演越烈,只要一听到蕴空大师的消息,便像个刺猬一般浑身警惕。 “什么过分?一点都不过分。”杨熠气得脸红脖子粗:“老秃驴出家了还不安分,仗着自己生了一副好相貌装什么唐僧,天天勾-引着小媳妇们往山上跑。他若是把老子惹急了,放一把儿火烧掉他的破寺庙。” 杨升辉蹙眉道:“父皇,您上次放了那一把儿火,将人家寺庙的菜园子都毁了,照旧没有将蕴空大师气走。您怎么又……” 杨熠一惊,急忙掩住杨升辉的嘴巴言:“不要这么大声音,让你娘亲听见了又是一场麻烦。那可不是老子干的,那是斯澜督督干的,你莫要冤枉了好人!” 杨升辉心中嗤鼻,这太上皇越活越是像个小孩子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渐长。 杨熠又言道:“儿子,你心里到底向着谁?老子才是你的亲爹。蕴空那老秃驴不过在你小时候养了你一年,老子可是养了你十几年呢。等,你劝劝你娘亲儿,叫她莫要上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在!” 杨升辉笑道:“父皇为何自己不劝?” 杨熠瞪了瞪眼睛,又表情讪讪的言道:“老子哪里敢劝她?你娘亲儿可是有血刃亲夫的前科,若是惹的她不高兴,回头半夜里再捅刀子。” 杨升辉低头‘嗤嗤’笑着。太上皇怕老婆的事情,亦是人人皆知…… “闲话少说!”杨熠言道:“记住老子的交代,等,莫忘记好好劝劝你娘亲儿,万万不要上山见那老秃驴。” 只听,不远处的内殿传来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你们父子两个在做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杨熠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把儿搂住辉儿的脖子,抬头笑嘻嘻的说道:“没事没事,我们…我们在商量种些什么菜呢,呵呵呵呵!” 杨升辉看见娘亲苏离兮走了出来,她一身淡蓝的衣裙,打扮竟极为素净,只梳着个简单的凤髻,云鬓上插着白玉钗,她笑容亲和,气质温婉,目光莹然若水:“辉儿来了!” 杨升辉甩开父亲的搂抱,躬身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他最喜欢看见娘亲的笑容,每次回到娘亲的身边,便觉着各种烦心事都远去了,周身都是舒坦和放松。 苏离兮浅浅而笑,愈发素净怡人,清丽温婉:“辉儿,你回来的刚刚好,娘亲今天亲自厨,弄了一桌子菜肴。你每日里操劳国事很是辛苦,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杨升辉甚是高兴:“那儿子真是有口福了!” 苏离兮了台阶,走到杨熠的身边,见他脸颊上被烈阳晒出一层浮汗来,便抽出衣襟旁的绢帕给他擦拭着:“小九,你看你,又弄出这一身的臭汗来!” 杨熠高兴的不得了,脸色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等菜苗都长出了,你便可以吃上最新鲜的蔬菜了!” 苏离兮回头,言道:“也罢,时间不早了,叫孩子们都过来吃饭吧!小九,你先去洗一洗。” “诺,小九听娘子的话!”杨熠嬉皮笑脸的说道。 青莲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手中举起一个金色的小铃铛,叮叮当当摇起来:“开饭了开饭了……” 清脆的铃声飘荡在半空中……即刻,从院子大门处冲出一群如狼似虎的孩子们来,他们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太好了太好了,吃饭了,肚子早就饿瘪了呢!” 不多时,一家子从大到小八口人,全都围成圆桌坐,大眼小眼瞪着桌子上美味佳肴,暗暗吐着口水儿。 杨熠疼爱的看向小女儿:“小粟,你坐过来,父皇给你夹菜。否则,你可抢不过他们几个。” “谢谢父皇!”小粟得意一笑,屁颠屁颠的爬到杨熠的怀抱中。 苏离兮温柔的言道:“开动了!”孩子们欢呼一声儿,纷纷拿着筷子抢夺起来。 杨升辉最是稳重,他举着筷子略微一迟疑,面前的盘子就空了,简直比洗过的都干净。斯澜督督一边偷笑着,一边大口啃着鸡腿。 苏离兮眸光流转,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唇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她最高兴的事情,便是亲自给孩子们做菜,看着孩子们一天一天长大成人。 天做母亲的人都是这般期待,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一家子团团圆圆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