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公主殿下是朵黑莲花》 第1章 被迫下嫁 永嘉十四年,冬至,寒风凛冽,大雪不停。 皇城内遍布喜色,行人却是神色忧愁,又有凝重。 坤宁宫中,红绸床幔,红烛高烧。 沈千昭坐在喜床上,绣凤的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这抹红,刺得她眼睛生疼,心有如刀割,一寸一寸的发疼。 今夜,是她的大喜之夜,她嫁给了齐国太子。 在旁服侍的宫女脸上无半分喜意 “殿下可要先用些果子垫垫?”宫女采秋眸光微闪,发现无人注意到这边,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小果子送到沈千昭面前,小声道,嗓音犹如被火灼烧过般嘶哑。 沈千昭半声不吭,被喜服盖住的手微微收紧轻颤 “这哪还有什么殿下,以后可只有咱娘娘了呀!”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着内侍服的太监缓步带着几个宫女进来了。 他弯着腰,笑得谄媚,“娘娘千岁” 这一声“娘娘”,十足的讽刺。 采秋怒不可遏,“丁盛!你卖国求荣,枉殿下昔日待你不薄,当真是狼心狗肺!” 那日齐国人攻进来,殿下率着残余驻守皇城的兵将守城,丁盛却假借殿下的口谕,大开后城门,迎进敌军 如今,皇城失守,已被齐军占领,便是连殿下,都要被迫嫁与敌国狗贼。 盖头下,沈千昭唇瓣紧抿,手指攥得发白,她沈千昭,堂堂一国公主,如今国破家亡,却还要被迫嫁与仇人当真是无用。 丁盛冷笑,“这人往高处走,齐太子以后可是要登皇位的呀,这皇后娘娘的身份,可比永乐公主来得尊贵,殿下应当高兴才是。” 采秋气恨,眼底猩红一片,恨不得一个巴掌扇过去,将此等小人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丁盛瞪了采秋一眼,退到一旁。 随着“吱呀”一声,宫门打开,冷风夹杂着残雪刮入殿中,是齐国太子齐书玉来了。 沈千昭衣袖里的手陡然紧得发白,杀父之仇,杀兄之恨,国仇家恨,一桩桩一件件,皆埋在她心里,她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全凭这滔天的血海深仇! 如今,仇人正一步一步的向她迈来。 周围安静得诡异,沈千昭紧张得额角发冷汗,努力的克制着满腔的仇恨,好不让自己被看出什么异样。 就红盖头下出现一道红色身影,盖头被掀开半角时,沈千昭咬着牙关,抽出袖刀,拼尽全身力气狠狠的刺入眼前之人! 又再次抽出刀子狠狠的又刺入一刀! 血喷涌而出,溅在四周,盖头早已滑落,血滴溅在那张曾冠艳满京城的面容,生出几分凄美。 “太子殿下!” 横遭此突变,士兵赶忙上前,拉开这个发了疯的永乐公主,一剑捅入! 身体被刺穿,痛感却全无,沈千昭面含泪水,嘴角带血,却发疯似的笑了,“我沈千昭,本贵为公主,食民之俸,享尽荣华富贵,自当以做惠民之靠山” “尔等贼子!杀我父兄!掳我百姓!奸我姐妹如今却还要我嫁与贼子可笑!” “可笑至极!” “殿下!”采秋泪流满面,紧紧的抱着沈千昭,以自己残弱的肉身替沈千昭挡下一剑又以剑,身躯早已血肉模糊。 一手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的齐国太子眼眶发红,呵斥着士兵,“退下!谁也不许碰她!” 眼泪戛然而止,沈千昭难以置信的追着那道熟悉的声音望去,被泪光挡住的模糊视线逐渐明朗,一张熟悉的容颜印入眼帘 昔日白衣如雪的男子,今日着了一身大红嫁衣,脸色发白地看着她。 往日种种想不通理不顺的疑问在见到此人,沈千昭瞬间明白,她脸色惨白,染了血迹的唇瓣轻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齐国对大晋边境布防兵线如此了解,难怪父皇派去支援太子哥哥的十万大军尽数被歼灭崖底,难怪父皇分明身强体健却无端中毒,难怪太子哥哥身边那么多暗卫却 都是因为眼前这人,齐书玉!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沈千昭喃喃自语,眼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砸落在地上。 齐书玉捂着伤口一步一步靠近,眸中隐有不忍,“昭儿” “不要这样叫我!”沈千昭满眼通红,染上血迹的唇瓣艳得渗人,嗓音嘶哑,一字一句,皆淬满了恨意,“枉太子哥哥将你当亲手足,枉父皇将兵权交予你手委以信任齐书玉!你这个小人!” 沈千昭握着袖剑再次欲冲向齐书玉! 齐书玉瞳孔紧缩,“不!” 数十把利剑同时刺向沈千昭身体,血躯模糊 女子瞪大双眼,一切恍若是梦 齐书玉紧紧的抱住沈千昭,声音轻颤,抬手想抹去沈千昭脸上的血迹,可是越抹越红,毫无声息,心犹如刀割,“昭儿” “不好了太子殿下!外面西朝国的人领兵打进来了!” “走!殿下快走!” 满城厮杀声,刀刃翻飞,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寒甲披身的男子,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踏进殿中。 殿中两道尸身,其一人着喜服,面目血迹,身躯血肉模糊。 身披寒甲的男子蹲下身,颤抖着手将人抱进怀里,“殿下” 可怀中女子早已没了生息。 “怀王殿下,齐国太子已逃,可要追?” 男子眸中寒光渗人,低沉的嗓音嘶哑带着一丝梗咽,“追!” “是!” 好熟悉的声音 西朝国 怀王是谁? 是他吗不。 怎么可能他早就已经死了。 伴随着最后一丝意识散尽,沈千昭堕入无边的黑暗,似深渊,一点一点将她湮没。 男子眼底猩红,扯出甲衣中干净的衣袖一点一点擦去沈千昭脸上的血迹,动作小心翼翼,似在对待珍爱之物般谨慎小心 周围围着的将士面面相觑,对这一幕根本无法理解,更是不明深意。 一个死人,还替她擦脸做甚? 血迹擦净,一张白净的倾世容颜,让无数将士停滞在这一瞬间。 永乐公主,容姿艳冠满京城,一位曾令各国纷纷求娶的女子。 男子惨淡一笑,紧紧抱着沈千昭 他的小殿下,最喜干净,若是脸脏了,又该急哭了 “殿下,属下来娶您了。” 坤宁宫外,大雪皑皑,掩盖住了满城尸身与狼藉。 永嘉十四年末,齐国攻晋,大晋最后一丝皇家血脉——永乐公主,以身殉国。 齐国占领晋国,西朝国派兵追杀齐兵 晋国灭。 第2章 重生归来 永嘉八年 “殿下殿下!”穿着粉色宫服的采秋快步飞奔进永乐殿。 殿中,沈千昭着一身华服,执着一柄短刃在细细擦拭,眸中暗沉的神色,与略带青涩的姣好面容实在不符。 采秋跑至殿内,微微喘着气,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又失礼仪了,连忙跪下行礼,“奴婢莽撞,请殿下责罚。” 沈千昭抬眸看向采秋,性子活泼,一双灵动的眸子,可见其天真的心性,“无妨,起来罢。” 采秋这才爬了起来,看向沈千昭,不知怎么,前些日子,殿下发了高烧,醒来后,便总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平日里最爱看的民间情爱的话本子都不瞧了,画也不作了,琴也不抚了,更不去缠着容娘娘说话,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会儿竟然还在这擦拭起刀刃这等危险之物 采秋看着那锋利的刀刃,着实有些担忧,这万一要是不小心割伤了,那可如何是好。 在采秋担忧的目光中,沈千昭开口问,“让你去办的事如何了?” 采秋这才想起自家殿下让自己去办的事,连忙回禀,“殿下,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就猫在那御膳房后头,果然瞧见了容妃娘娘身边的怜儿去了!” 昨日,殿下吩咐她今日早些时候去御膳房后头蹲守着,只要容妃娘娘身边的怜儿去了,就在那怜儿碰过的药盏下头,将从容妃娘娘那得来的头饰扔下 她虽不知殿下此举何意,可就是觉得殿下厉害,那怜儿果然就是出现在那了,就如殿下所说,明明就是端容妃娘娘的燕窝,却鬼鬼祟祟的不知往那些个药盏里头放了什么。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那珠钗扔在那了。” 沈千昭凝重的面色,这才舒缓了些。 采秋却是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要把那珠钗扔那呢,您又是怎么知道怜儿就一定会去?” 采秋向来是个有什么便问什么的性子,又因从小跟着沈千昭,得沈千昭宠爱,不似平常宫女那般拘谨。 沈千昭擦拭短刃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要把珠钗扔在那? “稍后你便知了。”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怜儿一定会去御膳房 沈千昭有一瞬间的失神,心陡然抽了一下的发疼。 她从前从来不信什么牛鬼蛇神的事,可还魂重生这等事,如今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她,沈千昭,死在了永嘉十四年,却在死后,带着怨恨,灵魂飘荡了数千年后,回到了永嘉八年。 这一年,她才十四,太子哥哥还未结识幕僚齐书玉,容妃娘娘还未出事,容乐姐姐也还未被送去和亲,父皇也还未遭到毒杀一切,都还来得及。 甚至是那人她还有机会救他回来。 从前,她生于深宫,备受宠爱,那些个阴谋诡计,她虽看得多,却从未沾染上半分,所有人护她,爱她,可就在最后关头,她却未能护住他们的家,甚至是被齐国俘虏,被迫下嫁。 辜负了长辈们从前那般多的疼爱。 如今,上天垂怜她沈氏一族,佑她大晋,让她得已回到这年,这次,她必要护下家人,保护大晋百姓。 灭国之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她沈千昭,是从炼狱回来的,这次,谁也休想欺辱她的家人! 很快,皇上身边的严公公便来传话了,“殿下,还请移步容乐殿,陛下在呢。” 对于这位宫中最是受宠的小公主,纵使这位严公公的恩师乃是权势滔天的内侍总管,对沈千昭也多了几分奉承之意。 见旁人不多,严公公低声道,“殿下,容妃娘娘出事了,齐娘娘的药不干净,查到了容妃娘娘头上,如今,圣上火气正大着” 圣上龙嗣不多,这齐娘娘龙胎在身,圣上也算是老来得子,自然是欢喜,千叮咛万嘱咐,这宫里头哪里有人敢不用心。 可这关节骨上,容妃娘娘却让人去动了手脚。 如今,那齐娘娘小饮了那药两口,及时发现那药不对,胎象不稳,太医那头正诊治着。 整个御膳房更是在彻查,顺着那御膳房落下的头饰,查到了容妃娘娘的头上。 容妃娘娘这会正被罚跪着,容乐公主自然知道事态急,便请人急忙递给消息去,将这永乐公主请来。 这过中曲折,沈千昭自然明白。 “采秋。” 得了示意,采秋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两片金叶子,小心又郑重的塞进严公公手里,笑嘻嘻道,“多谢严公公告知,日后还请严公公多多照拂。” 严公公喜笑颜开,“当然当然。” 去往容乐殿的路上,沈千昭理了理思绪。 上辈子,怜儿也是在齐娘娘的汤药中动手脚,胎儿虽保了下来,可父皇却震怒,下旨彻查,等查到怜儿的头上,怜儿又一口咬定是容妃娘娘指示,之后,容妃娘娘失势,被软禁在宫中。 可怜儿究竟是谁的人,到最后,都没有查出来, 后来,父皇寿诞,各国出使,齐国有意与永乐国和亲,群臣最后将失了母妃势力,本身又不受宠的容乐公主推了出去。 容乐公主在和亲路上惨死齐国与晋国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容妃娘娘痛失爱女,在宫中郁郁而亡。 可笑的是,后来这一切,都是那位齐娘娘暗中谋划推波助澜而成的。 “殿下,到了。”采秋提醒道。 她刚刚感觉,殿下有些不对劲,明明是三伏天,可身上那股气势却寒意渗人。 再次站在这容乐殿门口,时隔了千年之久,可上辈子,每个人惨死的模样却都在她脑子里不断的回转着,忘却不去,她攥了攥拳头,倏尔又松开,作出一副轻松天真的姿态,踏进这气氛紧张的容乐殿中。 “永乐公主到!” 整个大晋,能在不通报的情况下进出圣上所在的场所,有此殊荣,仅永乐公主一人。 沈千昭踏进殿中,此时,容妃娘娘跪于下方,容乐公主更是跪在一旁,以这种方法为自己母妃求情辨明清白。 “儿臣参见父皇。” 见沈千昭进来,余光与之对上时,容妃娘娘微微摇头,示意沈千昭千万不要为自己说话。 自皇后逝世,她在宫中谨慎行事,不至于树敌,如今这事陷害到自己头上,只怕是针对与自己交好的永乐公主。 这会儿,若是永乐对自己说上一句好话,便正中对方下怀。 第3章 破宫中诡计 沈千昭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她来了,自然就是有应对之策。 永嘉帝见了沈千昭,怒火才散去了一些,朝沈千昭招手,“永乐,过来父皇这。” 见永嘉帝果然心情转好,底下跪着的容乐公主这才松了口气,果然,只有这个妹妹才能让父皇心情好些,否则,今日容乐殿怕是要遭难了。 沈千昭乖巧的起身,坐到了永嘉帝下方,看着昔日心中惦念的父皇又出现在眼前,想及上辈子,她赶回宫中,连父皇的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心中酸楚难受,微微垂眸,眼中已有湿意 “父皇今日怎么来容娘娘这了,可是想儿臣了?” “儿臣虽时常缠着容娘娘,可父皇想见儿臣,还是该到永乐殿才是呀?” “或是日后,父皇差身边的人传个话便是,儿臣自然就去见父皇了。” 不过十四岁,声音软糯甜软,一声一声父皇,娇嗔的语气,唤得永嘉帝心中的慈爱都展露无疑。 尤其是,这张简直与已逝皇后如一张模子刻出来的面容这再大的火气,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 永嘉帝抬手捏了捏沈千昭软白的脸颊,“你啊,说起话来,总这般,没半点公主该有的样子。” “听柳夫子道,你又是两日不曾去听课,总这般没规矩,何时才能长大让父皇少操些心?” 本没有使什么力道,可沈千昭是娇宠着长大的,这脸蛋软白嫩嫩的,永嘉帝又习武数十年,这手腹上的茧子,微微搓动一点,那软白的脸颊便泛起淡淡的红痕。 吓得永嘉帝急忙松开了手,小心察看着,微微叹气,这小女儿,由里到外的娇气,当真是得捧在手心里照顾。 若是平时,这会儿沈千昭诱哄着永嘉帝离开这容乐殿,也就是了,可这会儿,她却不是来将永嘉帝带走。 沈千昭视线落在了被扔在地上的那枚精致的红玉珠钗,“咦”了一声,起身走过去捡了起来,“这东西怎么随便扔在地上呢?” 容妃娘娘心像是被狠狠抓住了一般,这是她前些日子送给永乐的,虽不知永乐是怎么弄丢的,可这会儿这钗子已经成了害人的证据,是半点不能再同永乐沾上边了! 永乐性子单纯,自然不明白这些个弯弯绕绕。 别看陛下宠爱永乐,可若是同皇嗣扯上了,这再大的天恩,都护不住永乐。 帝王无情,伴君如伴虎 若失去了永嘉帝的宠爱,就等于失去了护命符。 容妃娘娘一急,猛的一磕头,“陛下!此事乃妾身一人所为,请陛下责罚!” “母妃!”容乐急得眼泪都掉了。 永嘉帝狭长的眸眼微眯,方才容妃还口口声声的辩解,可这会儿,见永乐捡起那钗子,就变了态度,急于认罪 “永乐,这钗子你识得?” 容妃娘娘心陡然一紧 沈千昭眨眨眼,看向永嘉帝,无辜的点头,“这是前些日子容娘娘送给儿臣的” 永嘉帝眸光瞬间暗沉了下来,自己的女儿性子单纯,是个什么样,他清楚,这送到永乐手上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御膳房,必然是有人存心构陷。 这容妃昔日与皇后交好,一直照看着永乐与太子,这会儿自然是怕此事和永乐牵扯上,所以在百般逼问下都不肯说出实话。 容妃这般护着永乐 想及此,永嘉帝对容妃的的态度才稍稍缓和,“行了,都起来罢。” 见容妃还不肯起身,永嘉帝下来,微弯腰,扶起容妃,“不过是枚珠钗,何至于让你连实话都不肯说上一句,好的不同她学,倒是将这倔成驴的脾性学了个彻底。” 容妃微微一怔,福了福身子,“妾身知错。” 她自然知道,永嘉帝口中的“她”,指的是已逝世的永嘉后。 她同永嘉后自小一起长大,一起进宫,感情甚好,不是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当年,永嘉后难产,留下一对儿女,自己一直努力护着永嘉后留下来的这一对儿女长大成人。 这后宫遍地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阴谋诡计,如今孩子已经长大,可永乐公主性子单纯,太子因年幼落入荷花池大病一场,之后长年生病,身子骨羸弱,自己的女儿容乐性子又懦弱怕事,她这个当母妃的,如何能不小心翼翼。 沈千昭上千挽着永嘉帝的胳膊,娇嗔,故作生气,“儿臣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眼下,父皇却把容乐姐姐都吓着了,还罚容娘娘跪了这么久,父皇太过分了。” 永嘉帝熟知女儿的性子,知晓这会儿她是在同自己给容妃和容乐讨慰问。 这后宫里,也便只有她有这胆子了,他无奈的拍了拍沈千昭的脑袋,“你说的有理,此事确实是父皇不对。” “高声。” “奴才在。”一旁年迈的高声公公听候。 永嘉目光看了一眼一旁始终头也不敢抬一下的容乐公主,“将前些日子送来的几套金钗,连同上贡的料子蔬果,送些到容乐殿。” “朕记得你喜欢书画” 永嘉帝此话,是对着一直话都不敢说一句,即便起身都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容乐说的。 容乐吓得身子都轻颤了一下,“是是” 永嘉帝年轻时带兵征战多年,最是不喜女儿家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眉头一蹙,却是什么责备的话都没说,“高声,将前日上贡来的那幅墨宝送来。” 容乐愣了愣,上贡的墨宝是那副引起朝野上下哗然的那幅吗? 她震惊的抬眸看向永嘉帝,丝毫不敢相信。 沈千昭狡黠的眨眼,“皇姐,你若是再不答谢父皇,父皇可就收回咯。” 这一言,吓得容乐连忙下跪,“儿臣谢父皇赏赐!” 这会儿,倒是不结巴了。 此事到这,倒也算是圆满解决,容妃松了一口气。 沈千昭目光却落在了一旁故作镇定跪着的怜儿身上,眸里闪过一丝冷意,呵。 好戏,要上演了。 沈千昭松开了永嘉帝,一步一步走向跪着的怜儿,微微蹲下身,将手中的珠钗递向怜儿,娇声道,“这钗子很是名贵,我先前见你很是喜欢才送与你的,往后你可要小心收着啊,别再弄丢了” 这主子赏赐奴才一些东西是十分常见的。 可这会儿,如沈千昭所言,这支陷害人的珠钗,是她之前就送给了这怜儿的宫女,就等同于将怜儿推入了火坑。 怜儿脸色惨变,“奴婢不曾收过什么钗子,殿下何出此言?” 第4章 再遇宋怀 容妃面色一冷,旁边的永嘉帝,眸光中更是迸发出寒意,“怎么回事?” 这吓得怜儿脸色惨白,又因着心虚,拼命磕头,“陛下明察!奴婢不曾收过公主殿下的钗子啊!” 怜儿爬到了容妃跟前,扯着容妃的裙摆,“娘娘!奴婢真的没有收过什么钗子” 永嘉帝面色微寒,看向神色无辜的沈千昭,“你说这钗子你先前赠予这宫女?” 沈千昭点头,无辜道,“先前我瞧她实在喜欢。” 怜儿怜儿惨白,猛的要冲向沈千昭,却被两个公公拉住了,狼狈至极,“奴婢做错了什么,殿下要如此污蔑奴婢!” 旁边的采秋护在沈千昭面前,“大胆!殿下乃千金之躯,岂容你一小小的奴婢这般污蔑!” 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采秋,沈千昭这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上辈子死前,采秋挡在自己面前承受那刀枪入身的一幕 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努力压下情绪,莫名的眼神看向怜儿,“不就是一支钗子吗,容娘娘既送了我,便是我的物件,本宫将它赠予你,你收了便是收了,容娘娘又不会责怪你,你何须这般?” 语气无辜又带着困惑与愤懑。 永嘉帝最是瞧不得这个最喜欢的女儿受委屈,冷呵一声,“高声,将人押下去,好生审查。” “是,奴才遵旨。” 很快,便有侍卫进来将近乎疯癫的怜儿押了下去。 沈千昭冷眼看着这幕 上辈子,事情查出来后,她什么都不懂,只知一味的求情,最后容妃还是被禁,容家失势,这才导致后面容乐姐姐的惨剧。 所以,在这件事上,如果是先查出怜儿,容妃必然要受到牵连,无论自己再怎么求情,事情也会照着上辈子那样发展。 可若是以这钗子,先将自己这个永乐公主带进局中,再从自己这个绝对不可能污蔑宫女的公主嘴里,无意间道出事情的真相,那么一向宠爱自己的父皇必然就会觉得是有人存心陷害自己,又欲借此离间一直保护自己的容妃和自己的关系。 好让自己在宫中孤立无援。 那么在这件事上,可以除去心怀不轨的眼线怜儿,一面又可以将容妃摘得干干净净。 容妃不仅没有被禁,反而连带着容乐姐姐也得了赏赐。 至于那个怜儿,后面必然会一直反咬容妃,但也无人会信了,自然也不该再留。 永嘉帝走后,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容乐吓得,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容妃一把扯过沈千昭,上下察看,见没事,语气略带指责,“你可知方才情况,你父皇那般重视那齐妃肚子里的孩子,你却还傻傻的凑上去!” 沈千昭吐了吐舌头,“那我这不是没事嘛,父皇又不会责怪我倒是容乐姐姐,容娘娘才应该是好好安慰她才是。” 被提及的容乐抬起无辜的眸眼,满脸的泪水,美人落泪,惹人娇怜。 容妃心里重重的叹了叹气,这女儿,可着实是太胆小了些。 沈千昭故作无意的叮嘱了两句,“那怜儿现在被抓了去,后面的人怕她供出主谋,一定很急,容娘娘可千万别再摊这浑水了。” 容妃微微一怔,往日的沈千昭,是决不会说出今日这番话来的 甚至是在沈千昭出现时,她能想到的,沈千昭的反应,必然是开口为自己求情。 而今日,沈千昭的一言一行,全然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言行举止中,更是看出来几分从前永嘉后在世时的风华 “永乐你” 沈千昭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容娘娘,千昭不是傻子,都明白的。” 容妃顿时眼眶有些微酸,她拉过沈千昭的手,“好好,我们永乐,终于长大了。” … 从容乐殿离开,采秋围在沈千昭身边,满眼冒星星的盯着沈千昭看,心里打心眼的崇拜自己主子。 这宫里的人都暗地里议论她们公主就是空有美人皮的废物,可就今天的这事,若非事关重大不得宣扬,她采秋就要挨家挨户去将那从前议论她们家主子的人掌嘴一番! 什么废物,她们主子分明就是未卜先知顶尖聪明的美人! 走回永乐殿时途径御花园,一队身着东厂服饰的人马经过,采秋面色一变,低声道,“殿下,前面是东厂的番子,咱还是避避” 沈千昭脚步一顿,顺着采秋看的方向看了过去,前方,将近十来人,往这而来,气势汹汹。 但凡这东厂的人出没,必然没有什么好事,宫中人对其更是避开三尺。 东厂督主身旁最受信任的手下周言带着东厂的厂卫,行色匆匆,见到沈千昭后,恭敬的行了个礼。 沈千昭的视线却略过周言,落在周言后的一道坚毅的身影,垂着眸眼的厂卫身上。 周言欲带着人离开,可沈千昭却挡着,他眉头一蹙,“殿下可还有别的事?” 沈千昭缓步向前,一步一步的靠近,最终走到周言跟前。 燥热的夏风吹过,带着御花园纷杂的花香萦绕在几人鼻尖,迷乱人心。 沈千昭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很多蒙尘了数千年,已成为执念的画面,与那人低沉无奈的嗓音。 “宋怀,我要习武,你教我可好?” “好。” “宋怀,那颗树上的果子长得真好,你替我上去摘下来可好?” “好。” “宋怀,你这鞭子我喜欢,送我可好?” “好。” “宋怀,我不喜你和同旁人走近说话,你只同我说话可好?” “好。” “宋怀,我欢喜于你,待我长大,你娶我可好?” “殿下千金之躯,属下不过一介残败之身,担不得殿下欢喜。” “宋怀!” “殿下,宋怀已死。” 昔日种种的回忆上脑,再次相见,已是隔世。 沈千昭敛去眼底的湿意,看向周言,目光居高临下,语气淡漠中又透着一股子的冷厉气势,又带着女儿家独有的娇软,“本宫今日发觉永乐殿总的虫蚁着实是多,可这些个身边人都无用。” “素闻东厂的厂卫个个身怀绝技,不知周大人能否割舍两个人手,随我回去清清这永乐殿的虫蚁?” 旁边的采秋都惊呆了,殿下平日里遇见这些番子,可都是掉头就跑的啊,跟撞见瘟神似的,怎么这会儿,还刁难起来了? 莫不是前些日子高烧烧坏脑子了? 周言神情淡漠,自然听得出来这永乐公主的刻意刁难。 第5章 宋怀,这是我的闺名 这宫中人,和外头的人,向来是看他们东厂不顺眼,想起出来时督主的吩咐,周言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他随意的指了两个人,“你们两个,跟公主殿下走。” “是。” 沈千昭却故作蛮横,“这两人我瞧着不喜欢,不如就你身后这两个,我瞧着,倒还顺眼些。” 周言拳头攥了攥,似隐忍,最后还是招了招手,“乘风,宋怀,你们两个跟着去。” “是。” 看见熟悉的身影,沈千昭心情大好,一双桃花美眸动了动,带着几分狡黠。 她领着人,扬长而去,留下周言等人在原地。 周言身旁的厂卫咬牙切齿,“大人,这永乐殿下欺人太甚!” 竟让他们东厂的人去给她抓蚁虫! 周言面色凝重,目光落在沈千昭领走了的宋怀身上,虽也不悦,却到底不似手下的人这般沉不住气。 “陛下最宠爱的永乐公主,莫说是让你去抓两只蚁虫,便是将你当蚁虫抓了,又如何?” 惹急了这小殿下,东厂的人,怕是要从番子变成刷子。 回到永乐殿,乘风和宋怀站在长乐殿门口,受这暑气蒸腾。 乘风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低声道,“宋怀,这永乐公主莫不是故意要刁难我们?” 宋怀默不作声,乘风觉得无趣,便没再继续同他搭话,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闷葫芦。 殿中,沈千昭掀开帘子,将桌上的果盘丢到那些个宫女手中,又亲力亲为的将椅子上的毯子扯下来让人赶紧送新的来,又命人换个模样新一些的冰盆,这茶盏也赶紧换套新的来。 采秋懵懵,“殿下,您这是闹得哪出啊?” 又是将那东厂的番子带回来让人站殿外晒太阳,又是在殿里头收拾着实让人想不透。 沈千昭此刻的心情,是采秋无法理解的。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她换了一身舒爽的衣裳,躺在贵妃椅上,示意采秋将人带进来。 采秋嘟了嘟嘴,“殿下,您还是再收拾收拾,让旁人瞧了去,着实不好” 这外衫着实透了些,白皙如凝雪的肤质都若隐若现的,这东厂的番子虽不是正常男人,可到底还是应该避讳着些 沈千昭默了默,思付片刻,觉得采秋说的确实有道理。 “那就只将那宋怀带进来,让那乘风留在外殿除蚁虫,给人送杯茶水糕点,莫要怠慢了。” 采秋:“”那宋怀就不是外人了? 采秋更是不明,永乐殿,什么时候有蚁虫可除了? 可这会儿却还是听话,到外头去领人了。 乘风同情的看了宋怀一眼,这种闷葫芦到了那永乐公主面前,定然是要遭到责难了。 宋怀跟着采秋进了内殿,清凉之气袭来,却半分没有异样。 采秋走后,隔着珠帘,沈千昭紧紧的按着贵妃椅上的把手,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朱唇微启,“你,上前来。” 宋怀不明,眸光微沉,从到这永乐殿,他便发觉,这永乐殿同其它处不同,坐落的位置,以及各样的装潢,夏凉冬暖,洒扫的宫人更是精细,殿中又怎么会有蚁虫。 这永乐公主,有何目的? 难道就只是心血来潮单纯刁难东厂? 宋怀走近,按照沈千昭的吩咐,走进了珠帘这已是逾矩。 “抬起头来。” 没有珠帘的遮挡,沈千昭终于能够很好的,清楚的看到面前人的宋怀。 十七八岁的模样,不喜不忧,清清冷冷,眉宇面貌间透着一股子难掩的清高傲岸,薄唇比寻常人少了些血色,显得整个人冰凉淡漠,不易亲近。 被迫抬眸,宋怀看见,那贵妃椅上躺着的女子,已不是方才的装扮,一袭水青色的纱裙掩盖不住曼妙的身姿,如雪般的肤质若隐若心,一袭墨发披散,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暼见这般出格的一幕,宋怀慌忙垂下眸眼,跪于地下,“属下逾矩,请殿下责罚。” 嗓音低沉,不似一般的宫中太监那般明亮尖锐。 沈千昭见他反应,就如上辈子撞见自己时那般她勾唇,嘴角边挂着得逞后的笑。 沈千昭从贵妃椅上起身,走了下来,脚步不急不缓,行至宋怀面前,微微蹲下身,修长白皙的手指勾着宋怀的下巴,抬起他低垂的脸,“逾矩你何处逾矩了?” 嗓音微轻,带着一种欲语还休的女儿家语气,勾人无声。 “素闻东厂的大人们,一个比一个神武,今日得见宋大人,才觉传言果真不假。” 冰凉的触感袭上宋怀的下巴,他微微一惊,被迫与之对视 “宋大人,你们东厂的人,都似你这般生了一副好容貌吗?” 一股子淡淡的女儿家的幽香萦绕鼻尖,那双桃花眸水光山色,似能蛊惑人一般,一瞬间,宋怀竟有些失了神。 待回过神后,他维持着恭敬的跪姿,一动也不动,眸光平静,“殿下千金之躯,属下身份卑微,不应冒犯殿下,窥视殿下面容。” “我的面容有何不能直视?” “宋怀,本宫许你冒犯。” 沈千昭嘴角微微上扬,另一只手执着绣帕,抚上宋怀额角处的脸颊,将零散几滴的汗珠擦拭而去,动作轻慢,像是在对待什么珍惜之人或是物件,目光中有缱绻 可心里有别的事的宋怀却察觉不出来。 往日里,这些个贵人,连见着他们都觉得晦气,更因为他们身子残败,向来又是一边看不起他们这等阉人 而眼前,这永乐公主的言行举止,着实令人又惊又怕! 幽香逼近,那只软白的小手隔着绣帕抚上他的脸颊,宋怀心中异动,脸色却“刷”的一下惨白,他跪着后退了两步避开。 “殿下,您不该如此!” 这等子逾矩之事,若是让旁人见了,自己如此冒犯陛下恩宠的永乐公主,九条命都不够他偿还。 于这永乐公主,名声更是不好。 被这样视若蛇蝎般的避开,沈千昭也不恼,只是将手中的绣帕叠成方块,素指勾动宋怀东厂服的领口,将那方绣帕塞了进去,贴在宋怀心口。 那只香软的小手,无声在宋怀心口轻轻的划动,写下一个字 身份悬殊,宋怀不敢伸手将面前的人推开,那方绣帕像是发烫一般,隔着里衣,烧灼着他的心口。 直到他脚步有些飘浮的离开永乐殿时,耳畔似还回响起那道温软的女声 “宋怀,这是我的闺名” “昭昭。” 第6章 永乐公主蛮横不讲理 宋怀脚步漂浮,出永乐殿时,汗流浃背,这三伏天,着实是热。 他心口处的那抹绣帕更是烧灼得厉害。 乘风见他出来,两人相携离开时,乘风一个劲的在宋怀身边道,“这根本没什么虫子,天这么热,让咱来遭罪,这永乐公主果然就像那些宫人传言的那样,蛮横不讲理!” 宋怀一怔,两片薄唇紧抿,“乘风,慎言。” 这天家的人如何,是天家人的事,岂是他们可以妄议。 自知失言的乘风闭上了嘴,沉默的跟在宋怀旁边,离开了这永乐宫。 在永乐殿门口站了许久的沈千昭,嘴角弯弯,直到那道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了,都没有要回殿内的打算。 宋怀 好久不见。 采秋额角冒着细密的汗,一边拿着扇子给沈千昭扇风,见这天着实热,生怕沈千昭中暑,“殿下,这天实在热,您当心热着,还是回殿里。” 沈千昭转身回殿中,勾唇道,“从明日起,让底下的人每日都备着冰镇过的甜羹。” 采秋愣,“可殿下,您不是不喜欢喝这些个甜腻的吗?” 殿下喜酸咸,不喜甜腻,那些甜甜的糕点羹汤之类的,向来是很少碰。 沈千昭眸中似有笑意,“换换口味。” 自己不喜欢不要紧,有人会喜欢。 上阳殿 “啪”的一声,是瓷碗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滚烫的药汁四溅! 下方的伺候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躺在床上的齐妃冷着脸,丝毫看不出这是那位险些小产了的娘娘。 旁边的贴身大宫女小叶连忙将内殿里的宫人使唤到了外头去。 齐妃手紧紧的攥着盖在腿上的锦被,险些将锦被扯烂,怒瞪的眸眼蕴着狠意,“沈,千,昭!” 小叶低声道,“娘娘,公子那边传来消息,宫外一切已按计划进行。” 齐妃冷眼看向小叶,“告诉他,今后若是再这般擅自作主危害我腹中孩儿,休怪我翻脸无情。” 小叶垂着脸,眸色微沉,“是。” 若非被齐妃发现公子的计划换了药,现在宫中定然因为齐妃小产乱了套,他们的人也可以顺利借着这次机会安插进来 此事不成,齐妃更是生了异心公子的计划,到底是失败了。 齐妃冷哼一声,休想借着她腹中的胎儿生事,如今太子病弱,二皇子母妃早逝,花天酒地不是个成事的,三皇子的母妃是异族人,无缘帝位。 自己这一胎若能出个龙子,这大晋的后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是唾手可得? 本以为换了药,收买了太医,此事万无一失,一方面可以整垮容妃,一方面可以挫挫这沈千昭,进而影响太子沈千暮,却没想到,竟然让这沈千昭三言两语给蒙过去了。 齐妃气得牙痒痒,自己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被沈千昭这种徒有其表的草包给破坏了! 街道繁华,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束袖裙,沈千昭带着采秋出了宫,往京中客流最盛的如意酒楼而去。 还没到如意楼,采秋就仿佛已经能闻到了美味佳肴的香味,她馋得虚抹了一把口水,“小姐,咱这次能吃久点不?” 沈千昭勾唇笑,“怕是不能” “啊?”采秋失望。 见采秋失望,沈千昭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但你可以点两个吃的,走的时候带走。” 采秋一听,眼睛都亮了,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谢谢小姐!” 如意楼表面上是一家酒楼,暗则是做消息买卖的生意,一个有价值的消息可卖出一个不错的价格,同样,想要什么消息,也需要重金求换取。 沈千昭带着采秋上了楼,进了二楼雅间,倚窗而坐,一楼堂上,歌舞正热闹着,人声更是鼎沸。 不一会,如意楼里进来了位身穿紫袍的男子,眉目修长,生了一副比女子还要魅惑三分的容颜,手执纸扇,一副纨绔浮夸的模样,步履间更是懒散肆意。 男子一看就是熟客,很快就有人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将人迎上二楼雅间,坐到了沈千昭旁边的雅间。 雅间中间有扇门窗,若是打开时,有珠帘挡着。 沈千昭并未关上门窗,进来的男子一看沈千昭,纸扇挑起了珠帘,笑得轻佻,“哟,这不是咱倾城又倾国的永乐小殿下嘛,怎么孤身一人在这呢?” 采秋咬着糕点的动作一顿,看向男子,是殿下的狐朋狗友,镇远将军府的二公子,谢临。 沈千昭对上男子轻佻的笑容,似笑非笑,“几日不见,谢二公子倒是风姿依旧绰约。” “还是小殿下貌美如花些,这京中哪家公子不是对小殿下念念不忘呢。” 谢临接过一旁服侍的小二倒的美酒,抿了一口,面上浮现出一丝满意。 沈千昭瞥了一眼,端起桌上的茶盏,执起茶盖,轻轻拨动着茶末,面上平静,动作矜雅,“不及谢二公子天姿绝色,含苞待放,不仅女子喜欢,这男子见了,都要心绪躁动,欲火焚身” “噗”谢临一口酒喷了出来,指着沈千昭就是破口大骂,“好你个沈千昭!找事是!” 他一把推开了小二出去,就要去找沈千昭算账,一副干一架的模样,吓得小二连连跑了,忙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不好了!二楼雅间,谢二公子又要和人打起来了!” 掌柜的瞥了眼雅间一眼,门窗已经被拉上,能听见了一些砸东西的响动,“记得清点损坏的东西,走的时候让谢二公子赔上。” 小二:“” “沈千昭你个泼妇,别拽爷头发!”谢临恼羞成怒的声音。 “谢二你不要脸,你打女人!”沈千昭毫无仪态的声音。 “爷打的是泼妇,你算哪门子女人!” “谢二!” “别打了别打了”采秋慌乱的声音。 拨开声音,雅间里,门窗已被拉上,沈千昭抿了一口清茶,谢临大大咧咧的坐在一边,拿起筷子就是吃。 沈千昭放下了茶盏,看向谢临,嘴角一抽,这镇远将军府是没给他这个谢二公子吃的吗? “先别吃了,说正事。” 谢临吃得太快,刚想说话,一不小心就噎了,旁边的采秋见怪不怪,倒了杯茶递过去,谢临拿起茶杯一口饮下,这才好受些。 “你前几日子让我去筹粮,太急了,我只能是找了认识的一些南方粮商,你也知道,现在北边闹饥荒,这粮价高” 第7章 沈千昭赈灾 谢临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一通话说到最后,也没有重点。 等到他终于渴了,停下来喝口茶,沈千昭才问,“买到了?” 谢临点头,“就是价格比市价高了两倍。” 他上下打量了沈千昭几眼,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好像有点变化,又说不上来,“沈小昭,这十万石粮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你要拿来做什么?” 这在宫里,锦衣玉食的,也不像是缺粮的样啊。 “难道是想借着闹灾荒这个机会,再翻一翻价格,高价卖出去,赚上一波?” 谢临这么说着,又觉得沈千昭要是真抱着这种想法,那可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沈千昭看着谢临,像看傻子一样,“我是这种人吗?” 谢临沉默了半晌,“你不是吗?” 沈千昭:“” 一旁的采秋吃得欢快,一边砸着椅子,高喊,“小姐,谢公子,你们快别打了!” 沈千昭见采秋都快喊没声了,也不再和谢临说些有的没的,“这些粮食,是要用来赈灾的,你请些靠得住的人,快马护送到济北。” 谢临一愣,济北? 济北确实是闹饥荒最严重的地方,可是 “去济北赈灾的人马不是十天前就已经出发了吗,还是太子和我大哥带人护送的。” 皇上对这次赈灾的事十分上心,更是让太子全权负责此次赈灾的事宜。 谢临不明白,沈千昭怎么会突然有此一举。 沈千昭从腰间的腰带抽出一张小纸条展平,放到谢临面前,“这是如意楼收到的消息,就在粮队出发后的第三天,有人暗中集结了不少江湖势力,欲对粮队动手” 谢临面色一怔,拿过纸条看,确实是如意楼的消息,看清内容后,脸色霎白,“他们疯了?” “这可是济北百姓的救命粮食!” 若是这次赈灾出现问题,不仅百姓遭罪,负责此事的太子会出事,就连护送的谢名也会出事,更会牵连到谢家。 谢家功高本就遭人忌惮,届时 谢临根本不敢想象若是这次赈灾出现问题,会发生的一切后果。 见谢临的反应,沈千昭也不再挑明了说,“这件事情针对谁,你也看出来了,那些江湖势力,我会想办法查。” “这些粮食就交给你了,快马送去济北,若是能赶上通个消息有所防备,济北灾情严重,这些粮食便以如意楼的名义捐出去。” “若是赶不上,你自己找个理由,把粮食交到你大哥他们手里周转,莫要让此事闹大。” 谢临点头,对沈千昭的提议表示赞同,“好,我马上让人去办。” 谢临起身,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袍子,又松动了一下发冠,就要出门去。 沈千昭见状,示意采秋上前。 采秋得了自家主子的示意,上前扯住谢临的外衫,笑,“谢小公子,得罪了。” 谢临还未反应过来,外袍就被采秋用力“撕拉”的一下,破了。 谢临难以置信的捧着自己破了的外衫,“好你个采秋,胆子大了啊!” 采秋立马躲到了沈千昭后头,探出个脑袋喊,“谢二公子你别打我们小姐了呜呜呜” 谢临咬牙切齿,心如刀割,“沈小昭,这可是你谢二哥哥的新袍子,这今天才穿第一次!” 沈千昭指尖抵着额角,“别那么抠抠搜搜的,当心没姑娘家要。” 谢临黑着脸,“你这么败家,当心没男人娶!” 他一把拉开雅间的门,怒气冲冲走了出去,沿路,视线均落在他身上,谢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半点没有刚进如意楼的时候的意气风发,狼狈极了。 这但凡知道谢临身份的,一看这样,不用说,能把这谢二公子打成这般狼狈样的,只有那位长了一副好容颜,却“草包”名声在外的永乐公主沈千昭。 这永乐公主和这镇远将军府的谢二公子是出了名的不对头,据说原因是永乐公主小时候把谢二公子推进了池塘子里,差点要了谢二公子的小命。 之后两人便是如此,这每回遇上,撞上,没事都要呛上几句,呛得厉害了,就打上一架,抄家伙抄砖头,砸东西动刀的。 半点不带客气。 这每月总有那么一次两次。 大晋民风开放,沈千昭又得皇上独宠,无人敢说上一句沈千昭的不是。 谢临掉池塘一事,是沈千昭不对,皇上理亏,又不舍得责难自己的宝贝女儿,对谢临一直是有些愧疚,不管两人闹得再难看,只要人没事,也半点不管,知道两人都有分寸,任由两人去。 采秋轻轻的松动了一下沈千昭高高束起的头发,“殿下,奴婢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您和谢二公子谈这么正经的事呢。” 这每次,都是一些赚钱上的生意事,再买些好看的绫罗绸缎,新鲜玩意之类的,再说说这如意楼新收的一些有趣消息。 哪家公子养了外室,哪家小姐同人看对眼私奔了去,哪家老爷又吃花酒被家中夫人逮着了。 这谈及到粮食一类的问题,还是头一次。 采秋对这些不太懂,只是谈话间涉及到了太子殿下,以及赈灾,定然是十分重要的事。 沈千昭眉梢微挑:“不习惯?” 采秋咧嘴笑,“倒也不是,就是觉得这样子的殿下,有些厉害,还有谢二公子,正经起来,好像变了一个人。” 从前,她觉得殿下和谢二公子开了这么多酒楼,做了这么多生意,赚了这么多银子,就已经很厉害了。 现在,她对自己殿下的崇拜,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了。 沈千昭笑,“别看他平时不正经,做起事,还是很靠谱的。” 一开始,确实是互相有些看不对眼,做这些生意,也是为了斗气,后来却没想到越做越大,关系倒也融洽了。 官商关联乃大忌,更何况谢家本就手握兵权遭人忌惮,加上沈千昭的身份,因此两人向来是维持着表面的关系不融洽,以此掩饰之间的合作。 算得上是至交好友。 沈千昭记得,上辈子,见谢临的最后一面,是他跟着十万大军前去支援的前夜 之后,便是十万大军惨遭不测,尽数被歼灭在千关崖。 支援迟迟不到,谢家大公子谢名与谢老将军先后战死 谢家,满门忠烈,皆战死疆场,一代忠良,无一幸免。 沈千昭心口泛酸,纵使上辈子的事久远,可那些事始就像是刻在了她的脑子里,每每想起来,都难以克制的悲戚酸楚。 沈千昭暗暗发誓,这次,定不让惨剧重演。 第8章 对宋怀的小心思 上阳殿 宫人将晚膳一点一点摆在桌上。 齐妃着一袭素白色的长裙,发髻简单,未戴什么簪子,整个人看上去带着几分苍白的娇怜。 永嘉帝见了,不免要关心上两句,“身子不适便还是多休息。” 听见永嘉帝难得的关心,齐妃眸含春水,“前几日陛下说今日要妾身陪同用膳,妾身一直记着呢。” 永嘉帝点头,“难为你了。” 齐妃羞涩的低头,“不难为,妾身身子已无大碍了,陛下今夜可要” 她话未说完,永嘉帝便淡然道,“三伏天燥热,入夜也是如此,你这上阳殿倒是凉快一些,” “陛下觉得凉快,可要常来呀,妾身让下面的人常备着冰镇过的甜汤” 永嘉帝眉头一蹙,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用膳时,齐妃暗暗的瞥了永嘉帝几眼,似无意间道,“陛下,妾身今日听底下的人说,永乐公主今日出宫了?” 提及沈千昭,永嘉帝才有了些反应,抬眸看向齐妃,问,“怎么了?” 齐妃笑,勺子轻轻搅动着瓷碗里的甜汤,“妾身听底下的人说,永乐公主今日同那镇远将军府的二公子又碰上了” “永乐公主好似还受了些委屈,这谢二公子也是个没轻重的,怎么说永乐也是个姑娘家” “噔”的一声,是筷子置于碟子的声音,永嘉帝眉心微蹙,脸色并不大好。 沈千昭和谢二碰上,没人明说,他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齐妃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不动声色的拿起茶盏,放到永嘉帝面前,“陛下,这永乐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 “将来总归是要嫁人,这名声” 齐妃话都未说完,永嘉帝却已起身,她连忙起身,“陛下?” “朕还有些奏折未批,改日再来看你。” 永嘉帝淡声道,眉色间可见不悦。 他快步离开了上阳殿,后头的宫人紧随其后。 直到永嘉帝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齐妃才得逞一笑。 “陛下,可是要去永乐殿?” 永嘉帝身边的老太监高声上前,小声问道。 高声自永嘉帝登基便一直随侍到如今,对永嘉帝的想法,总归有些了解。 一行人往永乐殿的方向去,看着漫长的夜色,永嘉帝眉头轻蹙,“高声,今日永乐出宫,遇上谢二了?” 高声连声应道,“是。” 见永嘉未再说下去,高声试探性的问,“陛下可是在想齐妃娘娘方才的话?” 永嘉帝瞥了高声一眼,“你倒是惯会猜测朕的心思。” 高声笑呵呵道,“奴才跟在陛下身边久了,总是想着为陛下排忧解难。” 永嘉帝:“那你说说,就永乐同谢二这事,如何处置?” 高声沉眸想了想,才笑着回道,“公主殿下同谢二公子这么些年也是打闹过来,这因着小时候的事关系不大好,又岂会上升到名声上。” “陛下一直这么看着,都不曾说过什么,想来是已有打算,奴才又怎么猜得准呢?” 永嘉帝突然爽朗的笑了,“你倒确实是猜准了,高声,你看这谢二配上永乐如何?” 高声笑呵呵的回,“郎才女貌,两小无猜,欢喜冤家,天作之合,甚好。” 永嘉帝笑得开怀,“朕也觉着甚好。” 高声却是神色有些怪异,永嘉帝的心思,他从前确实是猜测过,却也仅是猜测。 今夜,却是印证了这些猜测,陛下有心让这谢二公子与永乐公主接触,一旦谢二公子成了驸马,打破了朝中士庶不婚的铁律,这京中,怕是要有一番大变动了。 进了永乐殿,沈千昭连忙迎了上去,“父皇,您怎么来啦?” 沈千昭脸上挂着笑容,永嘉帝从不曾在晚膳时间到她这里,这还是头一次。 永嘉帝上下打量了沈千昭,见她笑着,又不像是受伤什么有事的样子,心到底是安了,“今日又同谢二打架了?” 沈千昭听了,撇撇嘴,“是哪个嘴碎的宫人又在嚼舌根子?” 她拉着永嘉帝娇声道,“父皇,那人又说儿臣什么了?” 永嘉帝抬手轻轻弹了一下沈千昭额头,无奈道,“说你打输了,受了委屈,这会正哭闹着。” 一屋子的宫人悄悄的扬唇偷笑又不敢笑。 沈千昭不满的皱眉,瘪着嘴,“果然是嚼舌根子!” 她刚想辩驳两句,又想到了别的,一转脸色,委屈地拉着永嘉帝在桌边落座,“谢二有他爹还有他大哥教,身手那么好,儿臣向来就是看书习字的,哪里是他的对手,父皇不想着帮儿臣,这会儿还来打趣儿臣” 沈千昭别过气鼓鼓的脸,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 永嘉帝看着女儿这么一副娇气的样子,难掩的好心情,“好好好,是父皇不好,不该打趣你。” “那谢二既然有他爹教,那父皇也教你便是,何须委屈?” 沈千昭小心翼翼的看向永嘉帝,惊喜的问,“真哒?” 尚未等永嘉帝回答,她又是小嘴一瘪,“可父皇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教儿臣,果然是打趣儿臣罢了!” 高声笑咪咪的看着,这若是换了个人,哪里敢同陛下这般撒娇说话闹脾气,也只有永乐公主一人了。 永嘉帝语噎,他倒确实想教,可也确实是忙,这只说着,倒也没想到这一点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哄这个宝贝女儿了。 他看向高声,“高声,你说呢?” 旁边的高声笑咪咪的建议道,“陛下,不如为殿下寻个老师,让殿下跟着学?” 永嘉帝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宫里头身手好的他想了想,“御前带刀侍卫凌贺,身手好,你觉得如何?” 沈千昭一听,秀眉都拧到了一块,瘪瘪嘴摇头,“那凌贺整天拿着把大刀凶巴巴的,上回还把容乐姐姐吓哭了,儿臣才不要呢!” 永嘉帝笑,“那是你容乐姐姐胆儿小,你怕什么?” 这个女儿的性子,若是碰上凌贺,怕是要将凌贺的刀抢去摆弄才是,又怎会怕。 沈千昭摇头,“若是容乐姐姐来找儿臣玩,再碰上那凌贺,那怎么行呢。” 沈千昭想了想,眼睛一亮,晃了晃永嘉帝的胳膊,“父皇,儿臣听闻,东厂的人身手最是好了,不如在那里头找个人来教儿臣习武…” “父皇觉得如何?” 第9章 殿下要去见心上人 永嘉帝眉心微拧,“东厂?” 他看向一旁的高声,“高声,你觉得如何?” 东厂的人,向来行事没个分寸,当永乐的师傅,怕是不太合适。 高声却道,“陛下,老奴觉得公主殿下的提议不错。” “这凌贺虽好,可到底是外男,教公主习武,实在不算合适。” 东厂的人,在这一点,倒是合适了。 永嘉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见沈千昭确实是习武的兴致浓烈,也不好打击她,“那明日让高声去给你挑一个” 沈千昭唇角微勾,“儿臣自己去就好,正好也想去瞧瞧这东厂到底长什么样。” 上辈子,宋怀之所以会成了她的习武师傅,是因为后来一次在宫外同游人游玩时遇刺受伤,永嘉帝给她安排了人教她习武,为的是让她学着防身。 她当时对习武之事没有半分兴趣,觉得习武辛苦,十分抗拒,对宋怀百般刁难 这次,她主动拉近,提前和宋怀认识,她要一点一点,把宋怀紧紧的拉在自己身边。 一旁的采秋额角直跳,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最近三天两头都上赶着去同那东厂的番子扯上关系? 难道真是前些日子发热,烧坏脑子了? 永嘉帝笑,抬手勾了勾沈千昭小巧的鼻尖,“你啊,真是贪玩。” 永嘉帝此举便是默许了。 沈千昭乐了,挽着永嘉的胳膊,脑袋在他肩膀处蹭了蹭,“父皇待儿臣真好。” 一旁的高声看着这父慈女孝的温情,也不由笑得眼角弯弯。 皇室中,亲情最是难能可贵。 永嘉帝揉了揉女儿乖顺的脑袋,“你若是能同你皇兄也这般撒娇,他待你,怕是要将父皇也比下去了。” 永嘉帝提的,自然是沈千昭的哥哥,太子沈千暮。 沈千昭小时候和沈千暮关系最好,形影不离,爬树捉虫,下湖摘莲蓬,这些个事是没少做。 可自从沈千暮小时候重病过后休养了几年,性情大变,身子骨更是羸弱,兄妹之间便疏远了。 与其说是疏远,倒不如说是性子活泼的沈千昭对这个突然变得一板一眼,不再同她一起打滚的哥哥有些陌生了,有距离感了。 沈千暮对这个妹妹,却是依旧的宠爱,只是这份宠爱,早已失去了妹妹的回应。 小的时候沈千昭不明白为什么沈千暮会性情大变,后来知道了,可也已经晚了,兄妹之间的情分,到底是不如从前了。 沈千昭眼角弯弯,连带着脸颊上,都挂着浅浅的两个笑窝,“那等皇兄回来,儿臣便到他那去撒泼打滚,瞧瞧是不是同父皇说的一样。” 永嘉帝愣了愣,倏尔笑了,“好,若是不一样,和父皇讲,父皇骂他。” 他从前几次想修缮这两兄妹之间的关系,沈千昭都是一笑带过,这次却是回应了。 永嘉帝甚感欣慰,儿女能和睦相处,最好不过。 沈千昭笑盈盈的应下,“好。” 晚风习习,穿着一身东厂服饰的宋怀进了屋中,将手中的刀放在了桌上。 在燥热的三伏天里,即便屋子背阴,屋中却也是燥热一片。 宋怀面上掩不住的倦容,眉目间似有疲惫,他解下了身上繁琐的衣物,在床边坐下,东厂的事多,从昨日一直忙碌到现在,幸而在宵禁前赶了回来。 就在宋怀准备解下贴身衣物擦拭一番身子时,一抹白色的绣帕从他怀中掉落,飘落在地上。 他眸光一紧,连忙弯腰捡了起来,那方绣帕一摸便知是上好的锦缎,在宋怀粗糙甚至布满伤痕厚茧的手掌中,显得格外的柔软,他摸到绣帕的角落处有处凹凸,下意识展开来看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看见,那上头用黄色的丝线绣了一个字,“昭”。 便是这个字,一下子将他带回了那日去了永乐殿后发生的事。 那只白皙柔软的小手仿佛还在他心间处绕,轻轻的挠动,那道温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心口处,经久无法散去。 宋怀那时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惊于这位小殿下竟有如此大胆之举,更惊于这人是自己 人人都视东厂中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更有甚者遇上时,对其更是视如毒蝎虫蚁般,绕道而行,仿佛遇上了什么晦气之事。 宋怀不知道沈千昭想做什么,即便他很清楚,女子的绣帕乃贴身之物,是不得随意赠人。 即便想再多,最终也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位小殿下久居深宫,不得见外人,再多大胆之举,不过是寻了个乐子,耍着玩罢了。 而自己,便是那乐子。 只是这么想着,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那日的情景,耳边更是一直有道温软的声音回响 “宋怀,这是我的闺名”“昭昭” 一瞬间,手中的绣帕就像是被这三伏天的燥热沾染上了似的,在他手中,逐渐滚烫,一下一下的,透过每一丝的血管传到心尖,颤得厉害。 宋怀薄唇紧抿,手紧紧的攥着那方绣帕,心中一句一句的警告自己。 不该想这么多,不过是那小殿下一时好玩之举罢,兴许这会,已是有了新的乐子,只怕是连曾赠过一方绣帕出去的事都不记得,更莫说是见过“宋怀”这人。 他面色漠然,将手中的绣帕置于枕边,随即解开了贴身衣物,在微弱的烛光中,隐隐可见身上纵横交错的旧伤新伤,疤痕一道比一道狰狞。 沾了冷水的汗巾擦拭过那一道道疤痕,宋怀自嘲的轻笑一声 一个东厂的厂卫,向来无人会注意,更莫谈记得。 次日 沈千昭用过早膳,便带着采秋和几名宫人出了永乐殿。 采秋看着今日的沈千昭,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殿下平日总是会多睡一会,今日倒是起早。 平日里对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丝毫不在意,全然交给底下的人去挑。 可今日却亲自挑挑拣拣的,最后还挑了这一身太子殿下年前送来的,一直被压在箱底不曾穿过的绢纱束腰金丝绣花裙。 采秋记得当时沈千昭是觉得款式繁琐,不喜那么麻烦,虽确实好看。 她还发现,沈千昭今日还涂了唇脂,颜色极美,衬得本就出色的容颜,更是荡人心神 心一跳一跳的,甚是诡异。 殿下这哪里是要去挑习武师傅,分明像是话本子里说的,要去见“心上人”。 第10章 宋怀可在 长长的宫道,穿过宫门,沈千昭上了马车,带着采秋来到了东缉事厂。 门口的厂卫见马车而来,外观华丽,奢华尊贵,且有皇家标志的马车,整个皇城,除了圣上,仅有两位有此殊荣,当即上前参拜。 太子沈千暮前些日子早已离京前去济北赈灾,圣上出宫定然会有大批人马护卫,而非几位宫人随侍。 那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马车里的人,就只能是居于宫中,得圣上恩宠的永乐公主。 沈千昭在采秋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一眼望去,眼前的大门敞开,她的心狠狠一抽 距她上一次到这里,已是上辈子的事,那时,宋怀不辞而别,她深夜跑出宫,匆匆而来,欲寻他,却得到了宋怀已死的消息。 她崩溃晕倒,再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宋怀已被下葬。 她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她永远都不知道,那时候宋怀为什么不辞而别,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沈千昭紧紧的攥住采秋的手,迈进去的步伐格外的沉重。 采秋隐隐感觉身旁的沈千昭有些不对劲,低声提醒道,“殿下,周大人在前面” 沈千昭这才回过来神,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该如此失态,那都已是上辈子的事,这次,定然不会再发生,她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身边的人。 “周大人。”沈千昭面色平静。 “属下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周言眸中浮现出一丝的情绪复杂,这小祖宗怎的来了。 “不知殿下今日来,是有何事吩咐?” 前几日在宫中领走两人去捉蚁虫的事才刚过,他隐隐觉得这小殿下今日来,定然又是有什么麻烦事,只是切莫再同那人扯上了 沈千昭目光在四周巡视,始终都没有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这才看向周言,“周大人,父皇让我到你们这来挑位习武师傅,不知周大人可有什么建议的人选?” 沈千昭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加剧了周言心中的不安感,皇命不可违,他微微弯腰,恭敬道,“还请殿下随属下移步练武场,待属下为殿下挑选一二。” 沈千昭微点头,慢慢的跟上了周言。 穿过廊道,一阵微风轻轻吹来,沈千昭发髻上的琉璃簪轻轻晃动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此时,练武场,几个正在场上比试的人正打得火热,底下更是有人在拍手叫好。 周言眉头一皱,这般喧哗,若是平时,倒也无妨,可现如今,又岂一样。 他冷着脸,正欲开口,却被沈千昭制止了。 穿过人群,沈千昭一眼就看到了那道沉默挺拔的身影,穿着一袭轻便的衣衫,站在一旁。 阳光微微洒在人群中,可她的眼里,就好似只剩下宋怀一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连平时紧绷刻板的表情,都有些松动,整个人看起来,轻松自在,好似让人亲近了几分。 俊朗无双。 沈千昭唇角稍扬,“周大人,可否带我过去那边看看?” 周言顺着沈千昭望过去的方向,正是宋怀等人的位置,他眉头轻蹙,还是弯腰恭敬的答,“是。” 随着清灵的琉璃碰撞的响动声,练武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视线或明显,或偷看,都追随着那道陌生又格外娇小的身影。 东厂,每日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可像眼前这位看起来身份尊贵,又得周言这般恭敬相待的姑娘,却是头一回。 有人好奇的看着,大部分人都不知晓这位的身份。 行至宋怀一行人眼前,见乘风等人还傻愣愣的看着,周言眉头紧蹙,板着脸怒斥,“还不快见过永乐公主?”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争先恐后行礼。 “不必多礼。”沈千昭步伐轻盈,向几人靠近。 周言紧紧的跟在沈千昭身后,“殿下,这位是乘风,前日曾帮殿下办事,身手极好,殿下觉得如何?” 沈千昭循着周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张陌生的面容,她那日确实是喊来两人,只不过当时注意力都在宋怀身上,又怎么还会再去注意到另外一人? 乘风有些紧张,手心都冒着细密的汗 这小殿下怎的来了,莫不是那日自己嘴碎说的那些闲言碎语让她知晓了? 乘风想着,顿感后脖颈有些儿凉意。 沈千昭看似是在审视乘风,实则余光全在后面另外一道沉默的黑色身影上。 宋怀低垂着脸,没有看向沈千昭,看似平静,似乎对那日的事根本没有印象,对这位突然到来的小殿下没有任何反应,实则 在沈千昭踏进练武场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本以为经过上次的荒唐后,应该再不会见到这位小殿下,却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见到了。 宋怀仅是远远的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心口却莫名的一紧。 沈千昭看着一直低着头乘风,又看向那边一样垂着脸的宋怀,心想:若是直接点名道姓要了宋怀,必然会引起注意,可这周言偏生又不提宋怀,使得她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要人。 一旁的采秋跟了沈千昭多年,沈千昭一颦一笑,一个细微的举动,她都能猜出沈千昭的心思。 虽心绪复杂,可这会儿,却还是对沈千昭道,“殿下,奴婢记得,那日确实是有两位大人帮着殿下帮事的。” 沈千昭嘴角微弯,红唇轻启,“喔…是吗?那还有另外一位可也在场?” 轻慢的声音落在在场人的耳边,周言皱着眉头,不欲回答。 乘风却生怕自己遭罪,这会儿就想着拉下个伴儿一块,当即行礼回道,“回殿下的话,那日与属下一起的,是宋怀。” 周言唇瓣抿成一条线,看向乘风的目光中,似有隐隐怒意与不满。 沈千昭“喔”了一声,“宋怀” 声音清亮,轻轻的,飘进了宋怀耳边,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他心门处,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把宋怀瞬间拉回到了那个燥热的午日,永乐殿发生的一切。 他从不知晓,自己的名字,被人念出来,会这般的动听。 沈千昭见宋怀始终静默的待在后头,不由心中闪过一丝低落,目光平视过眼前众人,淡声问,“宋怀可在?” 在她看来,无论是上辈子的宋怀,还是这辈子的宋怀,对她始终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她进,他退,她退,他避之千里。 仿佛自己是什么能伤人性命的利器一般。 第11章 沈千昭悦己者容 宋怀重步上前,恭敬行礼,却始终没有抬头,“属下宋怀,见过公主。” 他嗓音低沉,却响亮,垂下的眸眼神色不明,似是不解,又似是纠结。 他不明白,今日,这小殿下,又来作甚? 眼前的这人,是大晋最受宠的永乐公主,身份尊贵,曾有传言,陛下对其的宠爱,永乐公主要星星,便绝不会只给星星,会将月亮一块儿送到她面前。 便是这样尊贵的人,上次的逾矩已是荒唐,他只当这小殿下宫中待久了无趣,寻人作乐。 那方绣帕,闺名,他只当一个荒唐的梦,更是缄默于心,深埋心底。 可这会,这人又出现了,嘴里还唤着他的名字 宋怀有自知之明,并不会觉得这位尊贵的小殿下,是为自己一个卑微的奴才而来。 兴许方才无人提及,她根本想不起来有自己这么一个人。 沈千昭不知道宋怀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心中已有了盘算,她看向周言,“周大人,不知乘风和宋怀,谁身手更好一些?” 周言眸光一沉,“回殿下话,乘风向来习武刻苦,身手自是更甚一筹。” 周言此话一出,乘风整个身子都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整个东厂谁人不知,每回比试,他都败在宋怀之下,又哪里有什么更甚一筹的说法。 周言这是在睁眼说瞎话。 在场的东厂的人,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敢说上一句不是。 沈千昭红唇紧抿,“是吗?” 盯着沈千昭审视的目光,周言垂下眸眼,硬着头皮答,“是。” 顿时,整片练武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沈千昭倏尔笑了,“即是如此,那本宫便将这更甚一筹的乘风留给周大人了,毕竟东厂事务定是繁多,本宫又岂能做出夺人之事。” 她红唇轻勾,肤白如雪,笑意撩人,“就这宋怀了。” 周言语噎,哪里能想到沈千昭会这么说 他下意识觉得,沈千昭定然是会挑走身手最好的一位,便想着将乘风推出去。 可这沈千昭,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此时,话皆已说出口,又岂还有收回之理,只能是应下,“是。” 乘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仿佛逃过了一劫,即便他根本不知道沈千昭是来做什么的,只是下意识觉得,只要和这小公主扯上,定然都是麻烦事,且不是好事。 此时的宋怀,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周言唤上前。 周言咬了咬牙,“宋怀,公主殿下需寻一人教她习武,这差事,你可愿接?” 只要宋怀拒绝,再以事务繁多推辞,此事便可换人。 宋怀微微一怔,才明白过来沈千昭此番来是为何事,他嗓音有些哑沉,眼中眸色幽黯,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属下领命。” 周言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这宋怀,果然就是个木头楞! 沈千昭瞬间乐了,展颜笑得愉悦,“好,那你收拾些东西,今日便到永乐殿。” 周言皱着眉头,“殿下,让宋怀去,只怕是惊扰了殿下,不如让他每日清晨去” 周言话未说完,就见沈千昭身旁的采秋不满道,“周大人,让宋大人住到永乐殿,是为了宋大人方便,不必每日来往如此辛劳,而且,大人莫不是要让殿下每日都等着不成?” “属下不敢,殿下所言极是。”周言恭敬道。 他这才看向宋怀,吩咐道,“去收拾些衣物,今日便到永乐殿。” 宋怀应下后,沈千昭便也就领着采秋走了,留下一个宫人在此处等候宋怀,将人领进宫。 沈千昭走后,众人议论纷纷。 “这上回是捉虫,这会又是习武,这宫里的人莫不是都吃得太饱了?” “这小公主身份尊贵,习武之事,稍有不慎便会受伤这等子差事,真是吃力不讨好。” “回头要是小公主伤了,到陛下面前说上一两句,这脑袋怕是就不保了。” 乘风重重的拍了拍宋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一副感激的模样,“兄弟,谢了。” 宋怀薄唇紧抿,什么话也没说。 回到永乐殿的沈千昭,时不时就走到殿门口往外张望。 来往的宫人,低声交谈,“殿下这是怎了?” “不知道啊” “这都已经出来好几次了,好似在等什么人。” 采秋瞪了几人一眼,宫人这才急忙散去。 采秋看着眼前的沈千昭,心中思绪万般起伏,若说早上出门时就觉沈千昭有些不对,这会儿已是完全的写在脸上与举止间了。 都道女为悦己者容,这并无不对。 可问题就出在,哪里来的人,能让殿下这般? 采秋突然双眸瞪大,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模样,丰神俊朗,比之宫中最是俊美的太子殿下都毫不逊色的容颜,若是如此,公主殿下近日的一切行为似乎就都合理了。 可如果真是这人 采秋脸上表情难看,暂不提那宋怀是个东厂的厂卫,虽外表出众,可连个正常男人都算不上,又岂能 她咬了咬牙,殿下年纪小,情窦,什么都不懂,怕是不知道这东厂的番子,都是些净过身子的人。 不殿下性子单纯,怕是连净身是何事都不知晓。 采秋顿感焦灼,她身为殿下的贴身大宫女,又岂能看着殿下越陷越深。 若是普通人便也就罢,可沈千昭身份尊贵,这些个事,说得难听些,便是染上恶习,若是让其他人知晓了,殿下怕是要沦为这天下人的笑柄。 可这些个事,本就难以启齿,她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若是自己想多了,误会了公主的心思,说出来又显然是大不敬,又该如何是好? 采秋心中纠结着 最后暗暗决定,不给这宋怀和殿下有过多的接触机会,不管公主是什么心思,她都不能松懈。 这么一想,她还暗自将自己珍藏着平日里不肯给沈千昭看的话本子塞到了沈千昭平日里放书的架子里,想着明里暗里,用这种方式,将沈千昭带回正道。 而就在采秋纠结间,沈千昭终于在永乐殿,等到了宋怀的到来。 看着那道身影在宫人的引领下渐行渐近,沈千昭弯唇笑得明亮,身前的一缕长发被风微微吹拂着,琉璃碰撞的声响清灵动听 在走近了的宋怀心中响彻。 第12章 沈千昭撩拨宋怀 在这宫中行走,步伐不能过快,有失风度,却也不能太慢,容易误事,更是不能太重,容易惊扰了这宫中的贵人。 宋怀步履沉稳,没有什么过多的声响,可每个步子,都仿佛踩着拍子,一下一下的,在沈千昭心里,奏起一曲长鸣。 她看着眼前的人乘光而来,如神明一般,在向她缓缓靠近,心中的长鸣曲骤然翻涌升腾,一时间,整个人像是跌入了那汪深不见底的黯潭 宋怀微微垂下眸眼,已然不敢直视。 他微微拱手行礼,“属下见过公主,殿下千岁。” 原本便有些发觉,今日所见的沈千昭,与前些日子在永乐殿有些许不同,可他先前并未仔细看哪里不同,也是哪都说不上来。 等到沈千昭盈盈一笑靠近时,宋怀才骤然发现,那微微轻启的朱唇,竟是比之前都要艳上几分,衬得整个人肤白如雪。 不知是被这三伏天的暑气蒸腾所致,还是施了胭脂,沈千昭白皙的脸颊微微透红,瞧着,竟是比京中难有的水蜜桃还要可口上三分。 “宋大人不必多礼。”沈千昭微微虚扶着宋怀的手臂,“你教我习武,按理说,我该唤上一声老师才是,这一礼,理应是我才对。” 宋怀一听,神色有些微变,这京中,怕是还没有人敢受上这位小殿下的礼。 见沈千昭当真准备盈盈一拜时,一旁的采秋,脸色都白了,连忙阻止,“殿下不可!” 就连一向表情寡淡的宋怀,神色间,也有一丝难以捕捉到的复杂。 沈千昭掩唇笑,“慌什么,本宫闹着玩罢了,看你们一个个紧张的。” 假若她今日当真这一礼拜下去,消息不出半柱香时间便会传遍整个皇宫,不出明日,宋怀怕是就得脑袋搬家。 采秋松了一口气,殿下这爱耍人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沈千昭摆摆手,示意殿里的人退下,“本宫要与宋大人探讨探讨这习武之事,你们都退下。” “是。” 等到殿里,只剩下沈千昭,宋怀,以及采秋时,沈千昭看向采秋,“你也下去。” “是”采秋不甘心的抿了抿唇,她方才才刚暗暗发誓要守着公主,不让公主与这宋怀有过多的接触,可这会真遇上,又无能为力。 采秋离开前瞥了一眼宋怀,心中不满,这东厂的番子,没事长这么好看作甚,这不是耽误事么! 等到永乐殿中终于只剩下沈千昭和宋怀两人了,沈千昭在一旁落座,案桌上茶香四溢,雾气缭缭,一旁的琉璃盏上还放着几块晶莹剔透的糕点。 沈千昭笑看宋怀,“坐。” 宋怀板着脸,僵着站在原地,眼前之人身份尊贵,自己又岂能与之同席而坐,此乃大不敬。 “属下在这站着便可。” 沈千昭斟茶动作一顿,倏尔恢复如常。 她的点茶手艺,在宫中可算得上是一绝,动作矜贵优雅,举手投足都似一幅美人图画般,令人移不开眼。 “宋大人不愿过来,可是要本宫上前去请?” 沈千昭的音色带着女儿家独有的温软,这会儿说出口的话,像是好友之间的谈笑话,虽字眼里带着称呼上的疏离,语气间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架子。 宋怀微微一怔,抬眸,透过珠帘,望了进去 沈千昭今日的衣裙整体白色如雪,腰间以金丝线勾勒出曼妙的腰肢,外衫的薄纱轻飘飘,在煮茶的雾气缭绕下,好似仙境,里头那人,便是仙子。 而自己,便是那粗鄙不堪躲在一旁觊觎偷看的伐夫。 宋怀眸光黯沉,声音有些沙哑,恭恭敬敬,“是。” 进了珠帘,宋怀坐于案桌的另一边,沈千昭动作轻慢,将那一碗茶轻轻推至宋怀面前,“尝尝?” 她发现,这个时候的宋怀,似乎与自己上辈子所知的那个宋怀有些不同。 面前的这个宋怀,在面对自己时,似乎永远低垂着脸,半眼都不愿意放在自己身上,与其说是不愿意,倒不如说更像是不敢。 而上辈子,她所认识的宋怀,态度冷淡,待自己恭敬,他敢于直视自己,对这些个身份尊卑似乎并不放在眼里。 沈千昭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她这辈子比上辈子,早了一年认识宋怀,这一年间,想来是会发生些什么。 宋怀僵着手去捧那茶碗,凑到嘴边小饮了一口,茶香四溢,通体舒畅,只是一小口,他便将茶碗归于原位。 沈千昭单手撑着下颔,歪着脑袋看着每个动作格外小心谨慎的宋怀,问,“宋大人,茶不好喝吗?” 宋怀心微微一紧,几乎是不带思考便开口答道,“好喝。” 只是像他这般的粗人,也不知该如何去点评这些个他并不擅长的事。 从宋怀进殿到坐下,再到喝这碗茶,背脊便一直都僵直着,无时无刻都处于谨慎的状态,似乎每个动作,每个说出口的字,都是经过大脑的深思熟虑。 未免过于拘谨。 沈千昭想起了什么,红唇轻启,勾唇一笑,大写的撩人,“宋大人,我前些日子赠予大人的贴身帕子不知大人今日可带了?” “啪嗒”一声,是宋怀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崩断了。 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似乎只剩下少女温软的声音,他甚至不敢抬眼去看一眼面前的沈千昭说这话是何种神态。 尽管他心中有猜想,或许面若桃花,盈盈笑意 沈千昭陡然这么一问,“贴身”二字,更是极尽暧昧之意,宋怀若是答了,这带了,让旁人知晓了,私藏公主的贴身之物,莫说是他脑袋搬家,于公主的名声亦有所损。 若是说没带,公主所赠之物,如此这般不重视,乃大不敬。 宋怀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明明殿中摆有冰盆,凉意通透到殿中的每一处角落,可他却是紧张得额角处微微冒着细密的冷汗,竟是半句话也应不上来,良久,也只是憋出一句,“殿下恕罪。” 沈千昭“啊”了一声,语气有些微微失落,表情更是带着几分失落,“这样啊那绣帕上的字,还是我自己绣的呢” 宋怀无意识的咬紧了舌头,有些疼,有些麻,却都不如心口处那份灼烫来得磨人,他袖子下的手,有些颤抖。 第13章 宋怀心乱 宋怀的心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凌乱过,即便是眼前的小殿下当真是无事取乐,却也该有个限度。 那一方绣帕,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更是金枝玉叶的永乐公主亲手所绣,过分逾矩。 宋怀眸光沉了沉,从怀中衣襟拿出一块灰色小布包,将布包打开时,那一方柔软的女儿家绣帕,便置于其中。 他将那方绣帕,低头郑重地双手递向沈千昭,“殿下,属下今日将原物奉还。” 声音沉沉,沈千昭丝毫不意外他会这么做,他若是真将这一方帕子藏了起来,倒也就不是那个自己所认识的宋怀了。 不过,这帕子,他是不想收,也得收下。 沈千昭扯了扯裙摆起身,“一方帕子罢了,宋大人留着擦擦汗也是极好的,若是不喜欢,随意找个池塘子扔了便是,又何必还给本宫。” 此时,茶盏中的茶仍然冒着丝丝腾气,到底是燥热,连茶水都冷得慢,宋怀依旧维持着恭敬的姿势,“请殿下” 沈千昭当即打断了宋怀接下去要说的话,“本宫累了,宋大人也可以去歇息了,切莫要忘记明日之事。” 有的时候,宋怀说的话就是不能听下去,不然,揪的心,只会是自己的。 沈千昭走后,宋怀面前的那杯茶水已彻底凉却,他手微僵,执起那杯茶饮下,凉意划过喉间,将那丝燥热渐渐的压了下去。 宋怀这才收回了那方绣帕,用那灰色的布包好,放回了衣襟中。 大抵这位小殿下,还未玩腻。 傍晚时分,采秋进了寝殿,将一只簪子递给了沈千昭,“殿下,是谢二公子差人递来的。” 沈千昭并不能总是出宫,因此,与谢临之间递消息的法子总是多种多样化。 沈千昭接过那簪子,熟练的将簪头摁下拧开,只见簪子里是空心的,一张纸条卷在里头。 采秋对于沈千昭和谢临之间递消息五花八门的法子永远猜不透,上回好像是一匹面料,将面料沾湿了,字就出来了,这次又是藏在簪子里,每回都是千奇百怪的。 谢临在纸条上写了,不放心底下人做事,唯恐出什么意外,决定自己亲自前去护送,让沈千昭放心。 沈千昭将纸条递给采秋,采秋当即点了烛火,将纸条烧了。 谢临看似吊儿郎当的不靠谱,重活一次的沈千昭却十分清楚他的身手有多好,甚至是比谢临的大哥——谢名,都要更甚一筹。 有谢临暗中护送,此事想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事情有些进展,她到底是有些放心了,拿了一颗果子慢条斯理的剥着皮,“上阳殿那边有什么消息?” 采秋欲上手剥果子,却被沈千昭躲了去,无奈回道,“怜儿咬舌自尽后,也不见齐妃娘娘有什么反常,每日都请了御医把脉,想来是对上次险些小产的事有些后怕了” 沈千昭却将两瓣果子塞进采秋的嘴里,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她若真险些小产,这会儿便不可能这么清净。” 采秋想说什么,可嘴里被两瓣果肉堵住,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她胡乱的点点脑袋,以示认同。 “继续盯着,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要忽略了。” “是。” 看着手里的果子,她忽然想起了别的,“以后每日午时过后,都送些冰过的甜汤过去给宋大人,吃食,也备一两道甜食。” 采秋眨眨眼,一时间有点不明白,“殿下,这宋大人会喜欢吗?” 冰过的甜汤爽甜可口,向来是宫中的贵人们消暑时爱喝的,少有男子会喜欢,自家殿下都不喜欢喝,更别提那看起来像木头又像石块的东厂番子了。 沈千昭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会的。” 采秋纳闷于沈千昭的肯定,却还是下去吩咐小厨房的人办事。 采秋走后,沈千昭斜躺于一旁,随意的从柜子里抽了一本话本子出来看。 宋怀喜欢吃甜的,是她上辈子无意间发现的,他这人,什么都隐藏得很深,包括他的喜好。 也是,东厂的人,天天带着刀,若说喜欢吃甜,确实是与留给旁人的印象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 沈千昭轻笑,印象这东西,最是无用,喜欢什么,喜欢便是了,何必在意其他? 接近晚间,小厨房的人给沈千昭送去晚膳时,还给那位新来的宋大人送去了吃食,其中便有甜汤。 这东厂的人,与在宫中当值的宫人不同,并非奴才,在永乐殿中,便算是客人,既是客人,一切食住,就应给予客人的待遇。 更何况又有殿下身边的大宫女吩咐下来让人多关照的话,自是不敢懈怠。 宋怀对吃这些什么向来不在意,只是在瞥见宫人送来的吃食中,四道菜中竟有两道甜食时,微微一怔。 这宫里头的人,同宫外的人,对东厂,向来是闻风丧胆,平日里撞见都要避得远远点。 这会儿人就在眼前,偷偷瞅上那么一眼,就瞅见了桌上放着的那把镫亮镫亮的大刀,刀锋寒光渗人,吓得送菜的宫人话都没说上一句,掉头就跑! 这在宫里头,不是什么人都能带上这些刀啊剑的,见得最多的,也就是宫中的带刀侍卫,可人家平时也从来没别人面前亮过刀锋 这突然住来那么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厂卫大人,那佩戴着的刀锋磨得锋利得吓人,这仿佛只要稍稍往这脖子一抹,小命就得交待这。 这是瞥上一眼,也吓破了胆。 这实在是难以想象,一向娇气的小殿下,还要同这位习武,怕是今后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等到宋怀开口想询问时,却发现送菜的人早已跑没影了 大约这位小殿下,也是喜欢甜食的人。 他收起了刀,在桌边坐下,菜式精致,他向来吃东西都是对付,这般精致的菜式也是吃过的,但次数不多。 甜汤清甜可口,入口甜中带着丝丝凉意,将人一天的疲惫都驱散尽了。 宋怀紧蹙的眉头舒散,嘴角不自觉上扬,突然觉得,来这永乐殿,教这位小殿下习武,似乎是件不坏的事。 至少,吃食,都很合胃口。 第14章 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天色刚露白,沈千昭便已起身。 连采秋都没有料到,平常总是要多睡上一个时辰的殿下,今日竟真为了习武起了个大早。 用过早膳,她穿着一身轻便舒适的衣服,便来到了练武场。 从沈千昭向永嘉帝讨了习武的师傅时,就已着人连夜在这永乐殿后开了处专门供自己练武的地方,刀,剑,长枪,鞭子,沙袋一类的,需要用到的,都配备齐全。 宋怀没有料到,这位小殿下,倒真有几分认真习武的样子。 起码,这架势是有了。 不像先前所见的那般穿着繁琐华丽的宫裙,一身收身简便的习武服,三千发丝高高挽起,在清晨的朦胧雾气中,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干练的英气。 不像一般女儿家那么娇弱。 一时间,他竟看得有些失神了 “宋大人?”沈千昭抬手在宋怀眼前晃了晃,笑问,“怎么了吗?” 眼前含笑的少女,不带一丝粉黛的小脸白皙粉嫩,更显得五官精致,让人看着,便有些移不开目光。 宋怀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殿下初次习武,今日便从扎马开始,先每日扎一个时辰,后续逐渐增量。” 原以为眼前的小殿下,应当会问上自己一些问题,亦或者是会拒绝,毕竟,这小殿下想要习武,大抵是一时新鲜,让其稳打稳的扎马,必然是不愿的。 便可能是想着学些好看的招式 “好啊。”沈千昭一口答应。 宋怀微微一怔,眼里掠过一丝诧异,倏尔又恢复如常。 沈千昭微微往旁边移了两步,刚要习惯性的扎步子时,想起了什么,动作一僵,立马停了下来,她看向宋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宋大人,这马步要怎么扎?” 宋怀当即上前示范,让沈千昭跟着学。 可不知怎么的,沈千昭就是学着,动作也不规范 “殿下,脚再外开一些” 沈千昭“喔”了一声,步子往后挪了一些。 “殿下,肩膀处后背拉开一些。” 沈千昭表情懵懵,听懂又没听懂的样子,“什么?” 宋怀再次具体的示范了动作,可衣袍并非真的就贴在身上,即便他怎么做,再如何详细,沈千昭就是什么都没听懂,一个简单的马步,都不规范。 不规范,即便是坚持再久,也依旧是无用功。 一旁的采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殿下明明就会,平日里在寝殿里总是会扎上那么半个时辰,今日却装得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 她渐渐的,有些开始觉得自己昨日的猜测在被一点一点的印证。 经过几次提醒与矫正,动作依旧不规范的沈千昭开始皱眉了,她不满的看向宋怀,“宋大人,你光是说我也听不懂啊。” 宋怀语气平淡,耐性十足,“殿下,属下一直在示范,殿下学着属下的动作便是。” 沈千昭撇撇嘴,“你穿着衣服我也看不明白啊” 明明上辈子她动作不规范的时候,宋怀还是亲自上场来帮自己矫正动作的,现在却就那样站着,光靠嘴说,和几个动作的示范。 让人哪有机会亲近? 采秋两眼一抹黑,心中百般祈祷,老天爷保佑,殿下可千万别说出那些个让人脱衣服的话啊。 宋怀眸光微沉,“殿下以为该如何?” 他目光暗沉,望着沈千昭,排除他心中的异样,倒真像是在认真的询问沈千昭。 沈千昭嘴角微微上扬,“当然是过来动手帮我矫正一下动作,别光是站在那,宋大人是我的习武师傅,不是应当尽心尽力吗?” 她死后飘荡了那么多年,日转星移,见过后现世的样子,情爱自由,见过男女之间有许多在亲密接触中产生好感的例子。 毫无疑问,确实如此,上一辈子,她就是在接触中,逐渐对宋怀有了异样的情绪。 只是那时候的宋怀,心如磐石。 宋怀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僵,“殿下聪慧过人,多听多看,必然能学会。” 沈千昭笑,笑声清铃,“这般推辞,莫非宋大人是不敢?” 宋怀垂下发黯的眸眼,“属下不敢。” 沈千昭笑眼弯弯,“有何不敢,你过来便是,习武不就是磕磕绊绊么,宋大人不敢,莫不是有什么私心不成?” 宋怀微微一怔,私心他有吗? “属下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过来便是。” 在沈千昭言语的推波助澜下,宋怀步子缓慢的走向沈千昭。 此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微微洒在两人身上,宋怀迎着光向她走来,身上的光带着一丝金黄,好看得让人迷失了心绪。 沈千昭感觉周身的时间都停滞了,万物静止在这一瞬间,唯独眼前向她走来的人是活的,是有生息的。 她听见一阵“砰砰砰”的声音,犹如欢悦鼓动的声音,从她身体的心口处传来,一声一声的,与宋怀的步子渐渐合上 沈千昭耳根子微烫,背脊不自觉的紧绷。 这样的宋怀,就像是破光,为她而来。 就在宋怀走到沈千昭面前,伸出手的那一刻,两人不自觉的,都有些紧张。 沈千昭紧张于眼前的宋怀,会不会听见她乱跳的心声,毕竟习武之人,耳力最是好。 宋怀的紧张,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就在这时,一根檀木棍子,突然横在两人之间,置于宋怀手边 采秋将那细长的棍子递向宋怀,模样警惕,“宋大人不如用这个?” 这用棍子,总好过用手。 看着那棍子,沈千昭顿感不妙想要阻止:“不” 宋怀顿时有如释重负之感,毫不犹豫的接过,“多谢。” “殿下,属下失礼了。”他抓着那根棍子,微微抵在沈千昭身上,一点一点的矫正着沈千昭动作上的错误,觉得这棍子,甚是好用。 “殿下这里收一些。” “” “这里请张开一些,放松。” “” “便是如此,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 沈千昭看着一边采秋那善解人意的笑容,以及她那像是因为做了一件好事而雀跃的样子,沈千昭原本砰砰乱跳得厉害的心,那股子热忱,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借用后现世的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第15章 神秘的坠子 这一天,沈千昭到最后都没能摆脱那根木棍,因为不想给宋怀留下草包,不学无术的印象,她对习武之事甚为上心。 每日的马步,逐渐演练到最后的负重,一声苦都没有吭声,倒是采秋,看着沈千昭每日回了寝殿,锤脖子锤胳膊锤腿的,别提有多心疼了。 对于这位在宫中素有草包花瓶之称的小殿下,宋怀倒也有些微微的诧异。 这位小殿下,似乎并不像这传闻中的一般。 日子过得不算缓慢,很快,济北便传来了好消息,灾情已得到控制,不日,即可回京。 与此同时,谢临的消息,也率先传了回来,谢临终究未能赶上,灾粮被劫,补救的粮食已用于赈灾,太子,谢将军受伤,幸好二人伤势不重,现如今谢名正带人在追查那帮劫匪。 沈千昭瞥见纸条上写着的,太子受伤几个字,眉头紧蹙,受伤吗? 这件事,上辈子她并不知情。 当时沈千暮回京,还给她带了咸酥的糕点哄她开心 之后,太子被弹劾,谢家也受累。 想及此,沈千昭心蓦地又酸又疼,攥着纸条的指尖微微发白,她上辈子,到底活成了什么样。 见沈千昭一直攥着那张纸条不放,采秋旁边的烛火已经燃了好一会,唤了一声提醒,“殿下?” 沈千昭这才收敛了心绪,将纸条递给了采秋,让其烧毁,“准备笔墨。” 灾粮被劫,即便后招已补,但此事重大,根本瞒不过去,幕后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此事若是透过有心之人传到京城,势必引起对太子的不满,对谢家更是不利。 既已瞒不过去,倒不如将此事闹大,兴许可以借此机会顺势摸清对方的底细。 太子为护赈灾粮受伤,谢将军为护太子受重伤,灾粮夺回,二人护民之心,可歌可泣。 这民声最是重要,对方此事既事针对太子而来,那么,她们便提前一步,将百姓之心拉拢到太子这边。 至于幕后之人 沈千昭眉头紧蹙,针对太子,莫非是? 二皇子母妃早逝,行事洒脱,好酒色,似乎对这些权利纷争没有兴趣。 三皇子母妃是异族人,聪慧过人,能文能武,只是身份上,已注定与皇位无缘。 会是谁? 是那个行事一向洒脱浪荡不羁的二哥,还是这个聪慧过人能文能武的三弟? 亦或者都不是。 沈千昭将写好的两封信装进了匣子暗格处,和一盒珠宝一起,递给了采秋,“珠宝这封信送到宰相府,匣子这封送到如意楼管事那。” 借送家信到宰相府,转送密信到如意楼,近两年来,沈千昭都是如此传消息。 信已送走,沈千昭心里却隐隐不安,大抵是上辈子的事,总让她有些担忧,担忧会再次发生。 这种不安,趋使沈千昭下意识的摸向脖子上挂着的玉莲坠子,坠子触感温热,她的心这才缓缓的安定了下来。 这枚坠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上的,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枚坠子的存在,也正是这枚坠子的出现,让她确定,这已经不是上辈子。 突然,手掌的坠子陡然发热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想要松开,可坠子却像是粘在了她的掌心似的,怎么都甩不开。 沈千昭有些慌乱,突然,一阵晕眩,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再醒过来时,沈千昭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处有些昏暗的屋子,桌上有一盏亮着的黄色发光体,微微亮,很像她死后飘荡的时间里,在后世见到的那种灯。 屋内不算大,有老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一旁桌上摆放着的,还有几个箱子,没有上锁。 沈千昭轻轻打开箱子,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放置着一些她曾经在后世见过的一些盒装的药品。 还有另外一个箱子里,里面悉数摆满了一些重型兵器 沈千昭有一瞬间傻了,她颤抖着手拿起其中一把,手感沉重,类似于现在的手铳,在后代叫手枪,比现有的手铳威力要高达数十倍。 见过后世的发展,这些东西的威力,曾让她震撼。 而现在,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眼前。 沈千昭推开屋子的门走出去,只见屋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的字,是后代的简体字:怀空。 “怀空” 沈千昭低低的念着这两个字,眉心微微蹙起,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可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在长达两千年的时间里,有些事情早已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中,若非这些仇恨她刻骨铭心,每日梦魇,只怕也早已忘却。 她隐隐感觉,自己在这两千年里,是不是经历过其他的事,但是却忘了? 越想,沈千昭头就越疼。 她晃了晃脑袋,往外走去,像是林子一样,好像看不到边际,屋子周围有田地,但种的都是一些药草,药草的名字,作用,脑子里都有些印象。 不远处还有一棵像是会微微发光的树,沈千昭只要靠近它,就会感觉身心舒畅,树叶上凝结着大小不一的果实,晶莹剔透。 她伸手,好奇的想要摘下来,突然,一阵晃动,伴随着一声一声的喊叫 “殿下!殿下!” “殿下你快醒醒!” “御医,快找御医” 采秋的声音仿佛要震碎她的耳廓,沈千昭猛然睁开眼睛,有些懵,周围依旧是永乐殿的装饰。 采秋见她醒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眼角还挂着一两滴泪珠,“殿下,您这是这么了,奴婢都急坏了” 沈千昭此时才发觉,自己正躺在地上,像是晕倒过去了。 她起身,扶了扶额角,“有些乏,不小心睡过去了。” 方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梦。 可又实在真实。 她下意识想去摸脖子上挂着的坠子,可胸前什么都没有,那枚坠子,连同系着的绳子,都一块儿不见了! 沈千昭整个人都慌了,连忙四处寻找。 采秋急得跟在后头,“殿下,殿下,您在找什么?” “坠子,一枚莲花状的坠子,我平常挂在脖子上的!” 采秋满头大汗,“您都不喜欢戴这些,平常哪有挂什么坠子在脖子上啊” 更别说什么莲花坠。 沈千昭脸色苍白… “殿下!”采秋惊恐的大喊,冲上前一把扶住了晕倒的沈千昭 第16章 沈千昭的助力 沈千昭做了个梦。 梦里,她被困住,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子住在那片林子中的木屋中生活,那人名为怀空,据说是位隐世神医。 怀空唯一能够看见身为孤魂野鬼的沈千昭的人。 经常有人会来林子中求医。 怀空着红衣,腰间一枚莲花玉坠,跟着他,沈千昭学了很多,如何医人,药物区分,甚至是如何用那些威力十足的兵器,杀人。 神医白日医人,夜晚杀人。 一袭红衣,是多少人眼里的再世神医,亦是多少眼里杀人如麻的魔鬼。 一株集天地间灵气的百医果树,上百本医书,以及兵器解说的书籍,怀空神秘,林子和屋子里的一切更是神秘。 日子过了长达五百年之久,怀空不老不死,沈千昭一度以为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可后来,怀空失踪了,也再没人能看见沈千昭。 随着屋子主人的消失,屋子里的一切,也渐渐的消失 这段记忆,也慢慢的在沈千昭的记忆里消散。 沈千昭缓缓苏醒,靠坐在床头边,原来,那枚玉坠子,是怀空的。 可怀空是谁? 沈千昭想不起来,甚至是连怀空的长相,也想不起来,唯一对他的印象,就只是一身红衣,一枚玉坠子。 采秋端着药碗在床一旁蹲下,药汁在两个药碗中来回倒,以此方法让滚烫的药汁尽早凉却,“殿下,您方才突然就晕了过去,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采秋嘟喃着,“太医刚来看过了,说您是心绪不宁,劳累过度了,让您好好休息。” 肯定是因为这阵子习武累坏了,那宋大人果真是东厂的番子,半点都不会怜香惜玉。 沈千昭听了,心绪不宁? 这倒是有点,可劳累过度就有点扯了。 自己整日在这宫里,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可劳累的? 沈千昭知道自己身体一向好,这突然晕倒,八成是和那消失的玉坠子和那屋子有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叮嘱道,“这事别让父皇知道了。” 父皇本就操劳,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惊动了他,也显得自己这个女儿太不懂事了。 采秋“啊”了一声,“可方才,已经着人去了” 永乐公主晕倒,这哪里能瞒得过去。 沈千昭:“” 采秋盯着沈千昭将药喝得一滴不剩后,这才满意的端着药碗出去了。 沈千昭脑袋一片混乱,她的记忆很多就好像是上锁了,但是当触及到一件事,相关的记忆就会慢慢的想起。 那个屋子的作用,现如今,沈千昭已大致明白,只是该如何回到那屋子,却是个问题。 如果那枚玉坠子就是钥匙,可现在玉坠子已经不见,她要上哪找去? 那里面,有很多的药材,书籍,对调养太子哥哥的身体有益处,甚至那些有关兵器的书籍,都有大作用。 如果能把那些带回 沈千昭正想着,突然,手里沉甸甸的,她愣了愣,垂眸一看,一本有些旧的书籍,凭空出现在她手上。 她愣了愣,翻看手里的书籍,正是那屋子里的书,一本关于手铳制作的书,图文并茂。 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沈千昭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要如何操控这屋子里的一切了。 这屋子,就像是和她的精神意识连在一起一般,只要她冥想屋里的某一样东西,东西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在她手中。 只要冥想着要进入屋里,意识自然也能进入屋里,而身体却陷入沉睡。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己在那间木屋里的时候,身体却倒在了地上。 沈千昭手里抓着这本书,心中震撼,更多的是狂喜。 有了这些,她不但能够医治太子哥哥,调养好他的身体,更能用这些知识,制造出兵器,增强大晋的军力。 在军力,兵器方面,大晋一直是落后的,只要拥有了这更胜一筹的手铳的制作方法,又何需惧怕齐国,更或者是其他。 这一刻,沈千昭是感激的。 之前,即便是得到了一次改变悲剧的机会,她却也还是会担心,担心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身边的一切重蹈覆辙。 她的信心,一直是忽上忽下的。 可就是现在,在发现自己拥有了这样的一道助力,她的信心顿时“蹭蹭蹭”的增涨。 这两千年来的飘荡与孤寂,在这一刻看来,似乎一切都是值得的。 沈千昭心头泛酸,抱着书,眼眶都湿漉漉的,眼泪“啪嗒”砸在被子上。 印象中,上一次哭,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国仇家恨,将她的情绪困得死死的,那么多年来,她就像个傀儡一般,毫无目的的游荡。 现在,她确切的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上阳殿 “陛下尝尝这道甜汤,妾身昨日尝了,觉得清凉可口,很是解暑。” 齐妃面色柔和,笑得娇媚,将旁边的一碗置于冰盆中的甜汤缓缓的放到永嘉帝面前。 “妾身今日特意让底下的人备下,便是想着让陛下尝尝,也解解暑气。” 碗盖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子甜腻的味道飘荡开来。 永嘉帝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他轻轻的拍了拍齐妃置于桌上的手,“爱妃有心了。” 齐妃羞涩一笑,“只要陛下喜欢便好。” 一道看起来确实是可口的甜汤,永嘉帝尝了一口,那股子甜腻的味道在味蕾处弥漫开后,他便是再未尝第二口。 齐妃愣了愣,“陛下,再” 她未说出口的话,被永嘉帝接下来的动作堵了回去。 永嘉帝夹了一道菜,置于齐妃面前的碗碟,面不改色,“多吃些,今日身子觉得如何?” 永嘉帝亲自给自己夹菜,这份殊荣,将齐妃整个人撞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她脸颊红红,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挺好,便是这孩子有些顽皮。” 永嘉帝表情淡然,“怎么?” 齐妃眼里镀上一层微亮的柔光,“今日孩子踢了妾身好几回呢” 她伸手,拉着永嘉帝的手,置于自己的肚子上,“陛下,您也同孩子说说话,孩子定然会欢喜呢。” 淡淡的一声“嗯”,永嘉帝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不过刚满三个月,如何会踢人? 第17章 沈千昭又坏齐妃的好事 齐妃一边扶着自己的肚子,满脸的母爱光辉,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甜汤。 这孩子,便是齐妃现在的命根子,要想摆脱控制,她就需要用这孩子在宫中站稳脚跟。 永嘉帝忙于政务,近几年来也不曾见有哪位妃子特别受其宠爱,自己这肚子里的龙子,将来出生,陛下老来得子,必定宠爱,定然能够替代沈千昭那个草包。 齐妃想着,就越发觉得自己一定要抓住永嘉帝这根稻草。 她要当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烛火摇曳,齐妃抬眸看向永嘉帝,其实永嘉帝也算不上老,从几位皇子公主的出色容貌便可看出永嘉帝外貌出众,身体也算健朗,这样看去,其实也不过四十左右的样子。 齐妃伸手去拉永嘉帝,脸颊缓缓靠近,眸含春水,“陛下,太医今日说,已经三个月了可以了” 她说着说着,脸颊浮起几抹红晕,羞涩的低笑,“陛下已有三月不曾留宿来,今夜不如留下来,让妾身侍奉您?” 永嘉帝淡淡的应了一声,他微不可见的瞥了一眼一旁的高声。 齐妃大喜,永嘉帝已有一月不曾留宿后宫了,按日子算,今夜其实是轮不到来她这上阳宫的。 现在永嘉帝破例,这便是对自己莫大的宠幸。 明日这消息传遍宫里头,那些个人便都会知道在这宫里头,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齐妃嘴角勾起,心中得意之色溢于面上。 高声低声提醒道,“陛下,今日还有好些个济北新递来的折子未看呢” 齐妃脸色微变,自己这好不容易让永嘉帝留宿,这死太监竟然在这个时候说政务,果然是死太监,真是不识趣! 她正打算开口斥责两句时,外头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永嘉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高声连忙到外头探听,不一会,便回到了寝殿中来,面色有些紧张,“陛下,是公主身边的人,说是今日永乐公主在殿中晕倒,已经着太医看过,并无大碍,特来同陛下说上一声。” 齐妃一听永乐公主这四个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是什么麻烦事,又听是晕倒了,心中喜骂一句,活该! “陛下,太医说无大碍,想来也是没事,应当就是中了暑气,不碍事的。” 不过就是晕倒而已,这种小事也值得来禀告,这永乐公主,还真是娇气麻烦。 齐妃笑着宽慰永嘉帝,想给永嘉帝留下一个温柔体贴的印象。 岂料永嘉帝脸色大变,陡然起身,声音低沉,不怒自威,“都晕倒也叫无大碍?召王太医再去好好看看” 一边说着,他一边大步往寝殿外走,高声不慌不忙的同齐妃行了个礼,跟着永嘉帝一块出了上阳殿。 永嘉帝走的突然,根本未给齐妃说话的机会,齐妃脸上的温婉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又是这个沈千昭! 三番五次坏她的好事! 宫女小叶缓步走了进来跪着伺候,齐妃气急败坏的挥手一扫,碗碟尽数砸落于地上,甜汤与碎瓷片四溅,往小叶身上溅,脖子,脸,手,都被碎瓷片划伤,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渗出。 “废物!为什么不把人赶走!” 小叶眸色微沉,垂着脸,“来的是永乐殿那边的人,赶不走。” 即便是赶走了,回头那边的人向永嘉帝告上一状,这果子,谁吃? 齐妃脸色铁青,本就气急,这会儿还有人顶嘴,她一巴掌重重的朝小叶脸上打去,蹭着那被划伤的伤口。 “啪”的一声,连外头守着的宫人都听见了,面面相觑,一阵唏嘘。 小叶的脸立马浮现了微微红肿的五根手指印子,还带着血丝,惨不忍睹,可见齐妃下手有多重。 她默不作声的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跪着。 齐妃打过了人,这才消气了些,看着手上蹭上的血迹,嫌恶的扯了帕子擦手,将帕子砸在小叶头上,“真是晦气!” 她起身,踩着傲慢的步子,往内殿里头走去,留下一屋狼藉。 直到脚步声再听不着,小叶才起身,扯着袖子抹去嘴角和脸上的血,若无其事的收拾着桌下的残局。 收拾的间隙,她瞥了一眼内殿的方向,不过是公子安插在宫中的一枚棋子,顶了个身份,便真当自己是什么主子了。 等公子大事一成 小叶眸中掠过一丝杀意。 永嘉帝来到永乐殿时,外头的宫人刚要通报,便已被拦下。 他一人信步进了殿中,便见那头,沈千昭躺在床上,也不休息,还看着书。 “都病倒了,怎么也不好好休息?”永嘉帝开口问,声音自带威严,却也有为人父的慈祥。 沈千昭闻声,慌忙将手中的书塞进被子里,就要下床跪拜行礼,却被永嘉帝拦住。 “父皇” 永嘉帝眉心微蹙,捻了捻被角扯上给沈千昭盖好,“藏什么呢?拿出来给父皇看看。” 方才不还在看书,怎么一见自己,就给藏起来了? 沈千昭嘿嘿一笑,“父皇您不是不让儿臣看那些话本子嘛,可儿臣实在是无聊啊” 她拽着永嘉帝的胳膊,晃了晃,好一阵撒娇。 方才,她看的,可不是什么话本子,正是从那木屋子里拿出来的书,有关兵器制作的书籍,这书可不能任何人瞧了去,哪怕是一向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皇。 沈千昭根本无法找到理由来解释这本书从何而来。 这会儿,她扯出话本子,永嘉帝倒也信了,毕竟沈千昭经常躲起来看那些个民间流传的话本子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可以,却不可多看。” 那些个话本子,最是瞎扯,沈千昭年纪还小,若是被这些个瞎扯出来的故事带歪了,可不是件好事。 沈千昭笑眯眯,稚嫩的嗓音带着娇气,“儿臣知道了,一定不多看。” 看着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女儿,最近不是发热就是晕倒,永嘉帝是又心疼又无奈。 “过几日,你皇兄就回来了,若是让他瞧见了你这不争气的样子,指定是要笑话你。”永嘉帝打趣着。 这对儿女小一些的时候,经常是互相怄气,总到自己跟前来打闹,这一晃,倒是十年过去了。 第18章 千机阁之行 看着眼前的女儿,永嘉帝一时间是百般滋味绕心头。 他对沈千昭没有什么望女成凤的愿望,只愿这个女儿可以一生顺遂,平安健康。 … 因着太医的嘱托,学武之事,沈千昭到底是耽搁了两天, 这两日,她倒是将书上有关手铳的制作方法抄录,图文并茂。 这日清晨,沈千昭用过早膳,换了一身宫女装扮,带着这份自己抄录的册子,暗中离宫,宫外,如意楼掌柜的已安排好了马车。 驾马的是如意楼的马夫,有些身手傍身,胆儿有些小,也不知沈千昭身份,只知是位身份有些尊贵的小姐。 “小姐,您要去哪?”马夫问道。 沈千昭手里攥着本子,漫不经心道,“去千机阁。” 马夫愣了小半会,这千机阁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到处都是各类危险的兵器火药,有来自各个地方的能人异士研制各类武器,来往的,大多不是当兵的,就是江湖人士。 这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去那等子危险之处作甚? 到底是如意楼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马车迎风驾驶,窗帘半掀,沈千昭垂眸看着手中的册子,如果把这本册子,交给军中掌管武器的军需督办处,自然能得到最大的用处,朝廷自然会以最好的材质与方法制造手铳。 可据她上辈子所知,军需督办现如今是薛士德任职,薛士德在这一方面上,贪墨了不少的军需,这也间接导致了后来两国开战,兵力敌强我弱的情况。 所以,她自然不该将这制作手铳的方法交出来。 但又不能耽误手铳制作,因此,最好的方法,便是这千机阁。 各类精通机关术,火药研制等等的能人异士,大部分皆汇聚于千机阁,千机阁在各国皆有设立,却不属于任何一国管制。 各国军队,每年,都会到千机阁高价采办最新研制的武器,千机阁内,制造这项武器的人,亦有权利拒绝对方的采办要求。 千机阁不会暴露武器设计者的身份。 阁主神秘,阁内高手如云,因各国利益纠纷互相牵制,即便是哪国天子,也不敢随意出兵攻打,毕竟,没有哪一国的人会坐视其他国将千机阁占有。 数百年来,这种互相牵制的现象一直维持至今,历任阁主身份皆不明,千机阁势力越发强大,令人心存敬畏,再无人敢觊觎。 到了千机阁,马夫在外等候,沈千昭戴上了面纱,孤身一人进了千机阁。 过了大门,穿过各类展示厅,可见来往客人络绎不绝,每处厅子,都有千机阁的人看守。 沈千穿过一处隐秘的院落,来到了后山竹林深处,里头坐落着一座殿宇,气势倒是磅礴。 瞥见有人欲进,守着殿门的侍卫当即将人拦住,严肃道,“姑娘若是有意采购,到前厅便可,此处乃机密重地,外人不可擅闯。” 沈千昭微点头,“我有买卖欲求见你们林管事,烦请小哥通报一声,多谢。” 侍卫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千昭,看着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听这声音有些娇软,怎么也不像是什么身怀绝技之人 可既然能报出林管事的名号,没准是背后之人不欲露面,派个小姑娘来交涉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侍卫当即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再不敢小瞧,“姑娘且随我来。” 沈千昭跟着侍卫,进了殿门,殿中人倒是不少,老少年轻都有,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看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带来的一打图纸,微微点头,似是认可。 侍卫拉开一旁的抽屉,拿了一块木牌递给沈千昭,解释道,“这会儿有买卖,姑娘拿着牌号,且等上一会。” 沈千昭笑着手下牌号,“多谢。” 此时,千机阁的一众设计师以及管事的,都围着看着这老爷子带来的图纸,争相讨论。 “这个设计倒是大胆,我从未见过,甚是有趣。” “这给人装上这木翅膀,配以这精湛的机关术,当真能飞起来?” “我瞧着可以一试!” “老人家,这活便交给我!” “不不不,让我让我,上回那弩箭都是给你了!” “老人家,给我!我一定将这翅膀做出来,丝毫不差!” 沈千昭听着,倒也觉得有意思,走近了些,只是碍于个子不够,跟前都是些人高马大的人,即便是踮起脚尖,也是半点图纸都没能瞧见。 “欸!你别急啊,让我瞧瞧!我能行!” “该我了该我了!” “急什么别抢啊!” 许是不曾见过这般奇特的设计,争抢间,乱做一团,一张皱巴巴的图纸掉落在地,倒是让沈千昭给捡着了。 就在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声,“林管事到了!” 伴随这话响起,一群人皆散了开来,散出一条道,供这林管事走进来。 林管事,是管着这些个买卖的人,对兵器,机关术一类十分精通,早年间曾设计出过几样深受人欢迎的袖刀以及各类靠机关发动淬毒的暗器。 林管事步伐稳重,行至众人跟前,一旁的年轻弟子连忙将图纸收齐了,送到林管事面前。 林管事接过看了几眼,眼睛一亮,惊喜的问,“这是何人的设计?” 当即有人推着那头发胡子发白的老爷子上前,“林管事,是这位老人家!” 那老人家头发胡子花白,看起来却是身体健朗,精神也十足,眼白虽黄,目光却是精锐。 林管事激动的双手握住那老人家的手,“老人家!你这设计甚好,我定当亲自铸造!” 他已经多年未能有出色的设计,作品更是没能被人看上眼,眼下,这机关翅膀送上门来,正是他东山再起的大好时机! 若是能将这翅膀做出来,届时四国皆知,他的名声也将响彻四国! 那老人家却是眉头一皱,目光也有些复杂,“林管事确定要接手?” “确定!”林管事胸有成竹的保证,“老人家请放心,我定然会完美的打造出这飞天的翅膀,绝不会擅自改动您的图纸!” “这必然会成为举世闻名的设计!” 周围人声喧哗,皆是赞叹之声,“林管事出手,必然成功!” “看来咱们千机阁就要造出这送人飞天的翅膀了,像那雄鹰一般翱翔天际。” 那老人家却是眉色间有些许失望 第19章 林管事被打脸 就在众人奉承着,林管事让人备下纸墨准备签下这单买卖合作时。 沈千昭看了眼那张掉下被自己捡到的图纸,设计大胆,有关的机关术知识极其精湛。 只是在材质的选定上,尺寸上,以及这些看似精湛的机关术,结合起来,却根本达不到让人飞起来的可能。 即便是真将这翅膀造出来了,最多就是挥动挥动翅膀,当个摆设。 若是能有后世那般高超的技术以及特殊的材质,倒是真有可能可以飞起来 “可惜了”沈千昭低声喃道。 这浅浅的一声低喃,却惹来了周围人的注意,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看向沈千昭,“姑娘,你说什么可惜?” 沈千昭摇头笑,“没什么。” 旁边的一个中年女子却道,“我方才明明听得清清楚楚,你拿着这图纸说的,莫不是在质疑这设计?” 声音极大,一下子,便将殿中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纷纷看向这看着年纪不算太大的小姑娘。 众人议论纷纷,“小姑娘你不知,我们林管事出手,这再难的设计,那也是手到擒来!” “是啊,我们林管事可是声名在外的顶级设计师,那铸造手法可是无人能及的!” “小姑娘到底还是年纪太小啊” 林管事扶腰笑得满脸褶子,这种被人奉承着的感觉,已是许多年不曾有,“不过是个小姑娘随口说的几句话,各位不必较真。” 他面上笑着,却暗自打量了这突然出现的蒙面女子,从身型上看,年纪定然不到十五。 他心中暗自不屑,这设计若成,那必是举国皆知,四国同求的震世之作,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便在这胡言乱语。 当真是外行人,看什么都不懂。 林管事上前,将最后那张图纸从沈千昭手中抽走,与其他图纸放到一起,收得整整齐齐的,紧紧攥在手中,像是怕被人抢了去似的。 沈千昭唇角微弯,“林管事所言极是,是晚辈失言了。” 说着,沈千昭转身就欲离开。 这千机阁的林管事,应当就是目前千机阁中比较有名声的一位铸造师,可若只是这般眼界,格局与水平,她是万万不敢将杀伤力如此强大的手铳制作图纸交与其手。 看来,这次出宫来这千机阁,到底是白来了。 林管事轻哼一声,面上有得意,又有嘲讽,似乎已看见了自己日后的名声远扬被万人追捧的模样。 沈千昭刚要踏出这殿门,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姑娘且慢!” 沈千昭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那喊住她的人,正是那将图纸带来的老人家。 老人家行至沈千昭面前,步子稳健,眸光有些微亮,看着沈千昭,并无轻视,倒似乎有些惊喜,“姑娘方才可是在质疑老朽这图纸?” 对上这么一位年迈,周身气势强势的老人家,沈千昭不卑不亢,笑笑后语,“质疑不敢,前辈的图纸并无问题,只是” 林管事生怕这不知道从来冒出来的丫头片子扰了这位老人家的心情,将这即将到手的买卖吹了,急忙上前,沉着脸色打断道,“何处来的小丫头片子,莫要扰人,还不快快离去?!” 老人家却笑眯眯,摸了摸胡子,“林管事莫急,我倒是对这孩子有些好奇,孩子,你继续说,只是什么?” “老人家切莫要被这丫头片子的话影响了,您这图纸绝对没问题,我向您保证,这单买卖交于我手,不出一年,必然能将成品展示于世人瞻仰!”林管事迫切道,这几年,他已沉寂太久,再继续下去,这管事的位置,怕是也要不保。 这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买卖,定然不能让这小丫头片子给搅黄了! 老人家摆摆手,示意沈千昭继续说下去。 沈千昭瞥了眼林管事,心想,这林管事刚开口保证能不出一年就能将成品展示出来,自己现在说出来,岂不是打了这林管事的脸?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说了,路过而已,何必扰人生意? 老人家却像是看出了沈千昭的顾虑,笑得和蔼,“孩子别怕,你尽管说便是,我这设计,是有些问题,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这图纸,他费时几年设计出来,机关术却是研究颇多,只是锻造了几次,修改了几次,始终未能成功。 因此,他才将这图纸带来千机阁,想着让这些后辈瞧瞧,能不能瞧出什么问题来。 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就连这名声在外的林管事,也是糊涂到家了。 眼下,这小姑娘却有独特的见解,他自然是想听上一听。 林管事面色微变,“老人家,你这图纸没问题啊,莫要听这小丫头片子胡扯”以他十几年的经验来看,这从图纸到机关剖析,丝毫没有问题。 也是因此,他才敢这般胸有成竹的保证。 沈千昭见着老人家自己也说出来有问题了,当即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道,“前辈,您这图纸确实没有问题,只是这材质,却是不适合制作这飞翔的羽翼,而且人的骨骼太重,这羽翼即便是铸造出来了,也根本无法让人翱翔天际。” 沈千昭这话,引来林管事一阵嗤笑,“黄口小儿之言,这外行人看什么,都是不行哈哈哈。”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老人家却捋了捋胡子,看向沈千昭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欣赏,“孩子,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改才好呢?” 沈千昭想了想,“应当选用材质更为坚固的类似钢铁,却比钢铁轻的材质制作这骨架,而非木头。” “为了能够带动人的骨骼重量,骨架以及羽翼在尺寸上应该加大几倍,羽翼可选用富有弹性不透气,耐磨性高的面料,借以前辈图纸上所注明的机关术,在高处助跑,借风,带人起飞” 沈千昭语速极慢,字字却认真,周围的人不自觉的就听入了神。 明明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几来岁的小姑娘,说起来话来,头头是道,周身更有着一种能让人信服的气势。 那老人家像是依照沈千昭所言,思索了一番,眼里有惊喜,又有激动。 再看向沈千昭时,已不像看待一般小姑娘那般,就连称谓上,也多了几分敬重,“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这般的见解,了不得,日后必定成才!” “实在难得,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第20章 沈千昭打脸林管事 林管事听得眼皮一跳一跳的,再看向沈千昭时,已是满腔的怒意,这丫头片子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周围的人都纷纷望向林管事,沈千昭的话,有理有据,不像是随意胡诌出来的,莫不是真是林管事出错了? 盯着这有些质疑的目光,林管事咬牙切齿,“黄口小儿还不快快离去,再这般妖言惑众,休怪我千机阁赶人了!” 沈千昭顿时觉得无趣,这学识不够并非是什么问题,可在面对问题时,无意解决方案,反而是固执一词,看来这千机阁的林管事,果然是糊涂到家了。 她面向那老人家回答道,“晚辈也只是曾在古籍中看过类似的机关设计,并无什么师父,老人家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既然林管事不欢迎,晚辈还是不多留了,告辞。” 说着,沈千昭已转身离开,就在这时,有位中年男子带着两个人从外头进到殿中来,风尘仆仆,与沈千昭擦肩而过。 来人气势十足,步子有些急。 沈千昭虽好奇,却也不做停留,只是那人一进殿,便当即跪下行礼,“徒儿昨日才收到书信,今日迟迎,还望师父恕罪!” 来人这么一声,宛如向那本平静的湖泊中掷入千斤之石,掀起滔天浪花! 众人皆是一惊,原因是这向来很少出现的千管事突然出现,更多,是因为这千管事行礼的人,竟是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千管事!这这这位是”林管事震惊得嘴巴都合拢不上了。 千管事白了林管事一眼,“这位乃千机阁阁老,更是我与阁主的师父,林管事,你还不快快见过景阁老?” 千管事话音刚落,殿中众多人便纷纷下跪行礼,态度虔诚,更多的是崇拜,“弟子拜见景阁老!” 这千机阁的阁主是谁,除了对接的千管事无人知晓,可这千机阁的阁主的师父,也便是眼前的这位阁老,景致,那名声,可是名扬天下,四国皆知。 几十年来虽很少出面,可他的的机关设计上百件,每一件都在各国沿用至今。 提起机关术,无人不知景致。 林管事已经傻在那,面子更是挂不住,一瞬间想要逃离这。 他方才竟然在景阁老面前胸有成竹的保证能将这羽翼铸造出来 林管事脸色难看,此时,是巴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好不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 “景致”之名一出,沈千昭脚步停顿,诧异回头。 景致的名声,谁人不知? 在看到手铳图纸,当时的沈千昭能想到的第一个铸造师,便是这位已经有七八年不曾出现的景老了。 沈千昭攥紧了手里的册子,便是不知,这位景阁老,可有再出山铸造的打算。 就在沈千昭想着该如何开口时,景老朝沈千昭笑着招了招手,“孩子,来。” 沈千昭本就在想着该怎么同景老开这个口,这会儿对方直接喊她过去,正中下怀。 景老带着沈千昭跟着千管事,去了内殿,一盏温热的茶送至沈千昭面前。 千管事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方才没怎么注意的小姑娘,心想:这小姑娘莫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让景老给看上了? 毕竟,这一幕,实在是似曾相识。 第21章 神兵问世 当年,千管事被景老收于门下,便是如此。 沈千昭抿了一口清茶,茶香四溢,在味蕾处轻轻弥漫开来,她唇微弯,“上好的蒙顶,好茶。” 景老微微一愣,转而看向千管事,蒙顶乃皇室贡茶,千机阁怎会有? 似是看出了景老的疑惑,千管事低声解释道,“去年给军中供了一批兵器,宫中差人送来的。” 阁主是个爱茶之人,带走了大部分,也留了一些给自己。 只是因着蒙顶虽罕见,他却更喜饮酒,因此一直留着不层尝上一口,这会儿景老回来,又无合适的茶水侍奉,自然就拿出了这蒙顶。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竟是尝一口,便能品出这是蒙顶。 千管事眸中掠过一丝复杂,这姑娘怕是身份不简单。 从沈千昭不经意说出这么一句话,景老也是猜到了,“姑娘可是宫里人?” 沈千昭笑着点头,她本就不欲遮掩,因此才大大方方道出这茶名,毕竟,手铳这么大的一桩买卖,若是没有些来历护着,让别国惦记上,如何是好? 景老摸了摸胡子,笑意颇深,“宫中藏书丰富,难怪姑娘懂得如此之多,就是不知,姑娘今日,是为何而来?” 沈千昭听景老问起自己来千机阁的原因,“实不相瞒,晚辈有桩买卖,想托千机阁,只是不知,前辈可有意出山?” 她态度恭敬,对景老这位前辈,很是景仰。 景老近几年,一心都在钻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这些个设计,早已没了多大的兴趣,今日这羽翼便是他年轻时曾看过的一本书上记载着的。 这会儿听沈千昭这么说,景老倒是有些好奇了,“是何买卖,可否让我这老头子瞧上一眼?” 千机阁买卖一向自由公正,景老的名声更是在外,沈千昭没有什么顾忌,当即拿出了那本自己抄录的册子,双手递给景老,“前辈一瞧便知。” 景老抱着好奇的心态翻开来看,不过才翻了两页,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一页接着一页翻,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一旁的千管事也好奇的凑过去看,心想着,是什么样的买卖,才让这小姑娘开口请景老出山。 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吓一大跳。 千管事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几岁大的小姑娘,根本没想到这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拿出手的买卖,竟是这么一桩伤害力极强的杀人兵器! 这一神兵若是问世,必将引起四国争抢。 “姑娘,你这册子,可有给其他人看过?”千管事问着,紧抿唇瓣。 这般神兵,很是容易遭有心之人觊觎。 沈千昭摇头,“不曾。” 景老这会儿看着,已是舍不得松手还给沈千昭,当即爽快应下,“姑娘,你这买卖,老头子我十分感兴趣,接了!” 沈千昭心喜,面上却波澜不惊,“前辈,晚辈还有一请求。” “姑娘但说无妨。”景老笑眯眯。 “晚辈希望,这手铳一旦铸造成功,每四年仅可生产一批,届时若是各方势力有意争取,还请千机阁授以我大晋。” 沈千昭一字一句,极为认真严肃。 第22章 沈千昭捡了个便宜师父 景老当即应允。 千管事当即拿出笔墨纸砚,签下合约,并解释道,“姑娘请放心,无论千机阁日后铸造出多少手铳,卖于哪一方,事先都会先征得姑娘同意,姑娘若不同意,千机阁决不会私下买卖。” 这千管事,倒是与那林管事不同。 沈千昭想着,倒是放心了,大大方方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如此,便有劳两位前辈了,千昭在此谢过。” “千昭姑娘多礼了。” 千管事将合约递给了那头还在看那手铳制作的册子的景老,见景老对这册子爱不释手,无奈道,“师父,可以签字摁手印了。” 景老笑眯眯,接过笔签下,又摁了手印,满足的将册子收进怀里,看着沈千昭,眸眼清亮,“姑娘名唤千昭,倒是与我千机阁有缘啊!” 千管事眼皮跳了跳,“”这话也似曾相识,师父他老人家莫不是真又想坑个弟子不成? 沈千昭眨了眨眼,挑起一抹微笑,“相遇即是缘,如今有合作,以后必定有更多缘分往来,还请前辈多关照关照晚辈。” 沈千昭记得,上辈子,不久之后,千机阁阁主便会病逝,之后一直没有新任阁主上位,倒是景阁老代管千机阁一切事务。 现在,这景老看上自己这手铳的制作图,她或许也能借机,与景老打好关系。 这哪怕是点头之交,也是份莫大的交情。 这千机阁的交情,即便是哪国天子,都要斟酌上三分。 只是景老打的,却不是同沈千昭合作的交情,他取下腰间的牌子,递向沈千昭,宛如抛出橄榄枝,循循善诱,“不知姑娘可有意入我千机阁?” 千管事额角直跳,“师父,这您的身份牌,给千昭姑娘,不大合适” 那牌子,是景老的身份牌,在千机阁,每位成员皆有一个身份牌,见牌如见人。 景老喜滋滋,“有何不合适,我瞧着就很合适。” 说着,他当即也不顾沈千昭接不接,直接将身份牌塞进沈千昭手里,“拿着,今后,带着这牌子,那什么林管事,见着你都要礼让三分。” “拿着这牌子,在各地千机阁吃住皆不需花钱!并且还可调动各地人手” 景老将自己身份牌的好处,说了个详细,眼里分明写着“老奸巨猾”四个大字,生怕沈千昭把东西还了回来似的,站得远远的。 沈千昭原本还在犹豫着是否要收,但一听这牌子这么多用处,立马揣怀里了,这能和千机阁扯上深层交情,她欣然接受,“多谢前辈,千昭一定会好好保管。” 景老却语气熟捻道,“喊前辈多疏远啊,今后跟着他一样,喊我师父便可!” 沈千昭:“???” 千管事:“”他便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就是这么一个套路。 见沈千昭面有困惑,他解释道,“千昭姑娘,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想你为徒,就是不知,姑娘可愿意?” 沈千昭眨眨眼,还有这等子便宜的好事? 见景老点头,笑意慈祥,沈千昭当即摘下面纱,行了个大礼,“师父在上,请受千昭一拜。” 景老笑得开怀,伸手去扶,一边同千管事道,“这孩子有眼力见,长得也水灵,一看就是个聪明的,为师很是喜欢啊!” 第23章 他…抱自己了 千管事心里微微一叹气,“恭喜师父收了新弟子。” 再看向沈千昭时,目光里带了些许的同情,毕竟这挂了个师父的名号,景老这个师父,却是从不授课 这姑娘,日后怕是也得步自己曾经的路,摸打滚爬了。 多可怜的一孩子,怎么就着了景老的道呢? 从千机阁离开,沈千昭回了宫。 今日,她不仅将手铳一事解决了,还和千机阁牵上了线,甚至还捡了个便宜师父,收获颇丰。 沈千昭心情甚好,以至于她甚至忘了,永乐殿这会儿,还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去 当她踏进永乐殿门,拐角迎面撞上一张不悲不喜的面容时,吓了一跳的沈千昭一下子往后头栽去 宋怀动作极快,上前长手一勾,勾住沈千昭的手往自己怀中带。 沈千昭整个人当即栽进宋怀怀中,小脸撞在宋怀胸口处,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仿佛能听见宋怀的心跳声,一声盖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响快 沈千昭小脸一热,借势另一只手紧紧的环过宋怀精瘦的腰,揪着他后腰的衣服,没打算松手。 虽是意外,可这难得的好机会,怎么可以不借机亲近亲近? 宋怀此时手还勾着沈千昭的手,那手小小一只,就好像此刻在自己怀中的人儿一般,娇娇软软,小小的,仿佛轻轻一用力,便会弄疼了她。 一股淡淡的甜香萦绕鼻尖,宋怀紧张得喉结上下滑动,原本平静如湖面的心绪,骤然掀起了波纹。 那股子甜香,经久不散,引诱着他,想要去品尝一口,看看这人是不是如这味道一般的香甜可口,可是不能。 宋怀深深呼吸一口气,克制住那些个不该有的想法,内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殿下,可以放开了。”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清冷。 沈千昭撇撇嘴,刚刚明明还小鹿乱撞的,怎么就这么一会,这心跳声就稳如老狗了? “我腿软实在是走不动道宋大人姑且再让我靠一会”这会儿,谁放手,谁就是小狗。 她沈千昭才不是傻子。 真别说,这样抱着,还真有点甜蜜蜜的感觉。 沈千昭嘴角弯弯,心跳如雷,甜得像糖块似的。 宋怀垂眸打量着沈千昭,此时,沈千昭褪去外衫,已是一身宫女装扮。 瞥见这一身宫女装扮,宋怀便猜到了,这小殿下今日,怕是出宫了,且不欲人知。 既是不欲人知,他自是避开不问,神色自若,语气平淡恭敬,“殿下,前日,昨日,以及今日的习武时间,都该补上了。” 沈千昭:“”这般不解风情,再甜的糖块,也碎成渣了。 环顾四周,宋怀觉得这处位置,随时都有人经过,实在不合适,眉头一皱,又道,“殿下,可能自己站稳了?” 沈千昭瘪瘪嘴,“不能,宋大人,你可千万别撒开我,等会我摔啊!” 沈千昭话未说完,一只便环住了自己的腰,下一秒,身子便腾空而起,她下意识紧紧的勾住了面前人的脖颈,怔怔的看着宋怀心中满是震惊。 他抱自己了? 第24章 宋大人,你这是轻薄我 沈千昭此时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宋怀这块不开窍的木头,居然抱自己了!还是主动行为。 这不禁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宋怀僵硬着身子,就连抱着沈千昭的手都有些微颤,在东厂,同人接触是常有的事,可同这样浑身娇软的小姑娘接触,却是头一回。 怀里的小姑娘,轻盈盈,仿佛单手都能抱得起来,小腰细嫩,让人不禁怀疑,这轻轻一折,是否会断 一瞬间,宋怀有些克制不住心绪,方才压制下的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迅速加快了步伐,踏进殿中,将怀里的小姑娘方方正正的放在内殿中的躺椅上,却见沈千昭丝毫没有要松开自己的打算,一直盯着自己看,不明所以。 宋怀嗓间微痒,哑着嗓音,“小殿下,可否松手?” 沈千昭还沉浸在方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的松开了手,一瞬不瞬的盯着宋怀看,那双眸子透着澄澈的光。 那是宋怀见过的,最清澈灵动的眸子,似乎不用说出口,一切意思,都在那双眸子里了。 沈千昭后知后觉,耳根子透着一层薄红,却还是没脸没皮道,“宋大人,你这是轻薄我。” 一句话,没有指责的语气,更没有其他意思,偏生宋怀听出了一丝赖皮。 “属下没有,小殿下误会了。” 沈千昭眨眨眼,勾了勾手指,“宋怀,你凑近些,我有些事想说。” 宋怀却起了些警惕,愣是不肯靠近,绷紧了下颔,“殿下有话直说便是,属下身份卑微,不宜与殿下靠太近。” 这么一副模样,仿佛是怕沈千昭对自己做些什么事似的。 沈千昭轻笑一声,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宋大人莫不是以为本宫想对你做些不轨之事,因而不敢过来?” 宋怀:“” 宋怀僵着身子,慢吞吞的朝沈千昭走近了两步,微微弯腰,以行动表明,自己并未有此大逆不道的猜测。 眼前之人,身份尊贵,自己不过是 一瞬间,宋怀的思绪荡然无存,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铮”的一声骤然断裂,他脑袋一片空白。 震惊于沈千昭的大胆行为。 就在宋怀弯下腰的那一刻,沈千昭当即从躺椅上起身,踮起脚尖,揪住了宋怀的衣领子,以极其迅速的速度亲上了宋怀的脸颊。 又在宋怀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撤离,速度之快,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沈千昭笑意撩人,白皙的脸蛋泛着绯红,软舌舔了舔下唇,仿佛在回味,“宋大人真聪明。” 她就是对宋怀有觊觎,总想对宋怀做些不轨之事。 别看沈千昭动作大胆,这可是她存活了那么多年,头一次这么大胆的亲一个男子,毕竟上辈子,和宋怀最多,就止于牵手。 还是上街时,宋怀怕她走丢,才勉强让牵着的。 这会儿,沈千昭自己亲了宋怀,倒是先羞红了脸,像是暖意的春风忽然抚入心口,一颗心乱跳着,她感觉随时都要甜炸了,尽管她不大喜欢甜味。 此刻却想尝尝。 宋怀僵在原地,瞳孔紧缩,那颗本该平静的心又开始“砰砰砰”的跳起来,欢舞跃动。 第25章 沈千暮回京 宋怀耳垂浮起一抹薄红,他有些狼狈的别开了眼,袖子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他不是傻子,到现在这一步,如果再看不出来这小殿下想做些什么,便真的是白活了这十几年。 沈千昭嘴角微弯,心想,这下,宋怀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毕竟,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若还不明白,她可以再明显一些。 宋怀久久不敢抬眸,他无法理解。 以沈千昭的身份,容貌,即便是一时兴起想养面首,大有众多才子前仆后继。 为什么会看上东厂的自己,一个在世人眼里,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厂卫。 他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有些艰难的开口,“殿下,为什么是我” 沈千昭伸手,白皙的小手勾起宋怀的下巴,有些微微的扎手,她未做多想,仰着脑袋与宋怀直视,目光澄澈,语气直接,“你长得好看,我喜欢啊。” 宋怀愣了愣,长得好看? 竟然是这么一个原因吗? 自己长得好看吗? 宋怀不常照镜子,倒是没怎么注意过。 见宋怀迟迟不说话,沈千昭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毕竟这宋怀,又不像自己,历经了后世,学了后世人对待感情的耿直态度。 毕竟这大晋,女子还是需要矜持一些的。 沈千昭松开了手,轻咳了一声,“不是说要把前日,昨日的的练武时间补回来吗,赶紧的。” 她不动声色的扯开了话题。 宋怀微微点头,跟在沈千昭身后往殿外走,想起了什么,又对沈千昭的话补充道,“殿下,还有今日的。” 沈千昭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 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宋怀才回想起,今日自己被沈千昭“轻薄”一事。 他僵硬着手触上脸颊处,那里,今天被个小姑娘亲了,他还记得,那种感觉,软软的,就像小姑娘一样,身子软得像一滩水,他轻轻一捏,就仿佛会弄坏了的样子。 怎么会人这么软,浑身像没骨头似的 想着想着,早已消散的薄红又悄悄的浮上来耳尖。 小姑娘,没脸没皮的,大胆的很 宋怀单手抬起,盖住了眼睛,微微叹气,该早些教些招式给这位小殿下,自己好早些脱身回东厂才是,总是在这宫里,查案办事都不方便。 更重要的是,真的不能再同这位小殿下有任何逾矩之举了。 沈千昭怎么都想不到,她的一次大胆之举,直接把宋怀的心给搅乱了,更没想到的是,却让宋怀坚定了要远离了她的想法。 然而沈千昭也顾及不上去注意这些,因为,前往济北赈灾的护送粮队的军队回来了。 沈千暮,回来了。 沈千昭换了那身沈千暮从前送予自己的衣裳,对镜梳妆整理衣裙,嘴角挂着笑。 采秋摸不着头脑,今日的练武时间不是已经过了吗? 沈千昭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管治伤奇药,揣进荷包里,便往外头走。 采秋:“殿下?” 沈千昭嘴角微弯,“太子哥哥今日回朝,眼下一定在同父皇回禀赈灾情况,我理应去请安。” 第26章 殿下喜欢的容貌 采秋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提宋大人了,只是有些奇怪,明明往常自己劝着,殿下都不去见太子殿下,怎么今日却要主动去请安了? 不过,能不提宋大人,那就是好事。 采秋甜滋滋的笑着。 岂料,沈千昭临走,都不忘叮嘱采秋,“记得让小厨房的人,把今日的甜食给宋大人送去。” 采秋小脸都垮了下来:“” 殿下当真是一会儿都不忘宋大人,看来宋大人果然是长了一副殿下喜欢的容貌。 唉。 从御书房出来,沈千暮风尘仆仆,眉目间可见疲惫,却盖不住出彩的容貌风华。 一张与沈千昭相似的容貌,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因常年身子不好,肤色透着一股子病态的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男子该有的英气,若是女子,堪称得上一句风华绝代。 “把从济北带回来的那块砚带上。”沈千暮道,嗓音清冷,声如其人,给人透着一股子凉薄之感。 随从易远一听,不用问,便知沈千暮定然是要去永乐殿看公主殿下了,他撇撇嘴,“公主分明不待见殿下,殿下又何必每回都上赶着去讨公主厌烦。” “殿下每回去找公主,带的东西,不是珠钗就是衣裙布匹,哪回见公主用了,还不是压箱底去了” 公主,明摆着就没把殿下这个兄长当回事,偏生殿下每回都还凑上去,受着公主的冷脸。 沈千暮面色一冷,“放肆!公主岂是你可妄议的?” 昭昭不过是还在生儿时的气,气自己当时只顾着看书不理她。 那些个首饰衣裙,想来是自己这个当兄长的,眼光差了些,毕竟这男子与女子的喜好本就不相同。 等他的昭昭气消了,自然一切都好了。 沈千暮想着,可即便是他不说,心中自己却是知道且苦涩。 这个妹妹,早已疏远自己了,自古皇家亲情本就难得。 只是自己身为皇子,又是太子,又岂能还像儿时那般玩闹,那次的事情,让他明白,自己若是不努力变强,下一个被推入池塘里的,便会是自己身边的人。 男儿,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想要保护之人。 易远无奈,只得道,“殿下要去见公主,总需得回去换身衣裳才是。” “是该如此。”沈千暮点头,昭昭最是爱干净了。 快步回东宫,刚到门口,守门的侍卫便行礼回禀道,“殿下,公主来了!” 沈千暮眸色平淡,点了点头,便往殿中走去,一旁的易远笑眯眯,“殿下瞧,还是容乐公主关心您,您这刚回宫,就来了” 这正说着,随从却见沈千暮停住了脚步,他顺着沈千暮望的前方看去,一抹娇小的身影,提着裙摆朝这边快步走来,琉璃轻灵的碰撞声,悦耳动听。 易远傻了眼,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又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喃喃出声,“永永乐公主” 不是容乐公主,竟然是永乐公主。 他扯了扯前面的沈千暮,“殿殿下,是永乐公主” 迟迟不见回应的易远才发现,他家太子殿下已经傻在那了,怔怔的看着永乐公主,根本反应不过来,僵在了那。 第27章 时隔千年再见兄长 迟迟不见回应的易远才发现,他家太子殿下已经傻在那了,怔怔的看着永乐公主,根本反应不过来,僵在了那。 毕竟沈千昭上一回到东宫来,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沈千昭放下裙摆,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关心问道,“哥哥此次济北赈灾可还顺利?” 这一问,实则是拐着弯儿在问沈千暮是否受伤,这样自己才能把这治伤的药送出去。 毕竟,谢临老早就在信里提了太子受伤一事。 沈千暮扯了扯嘴角,“顺顺利” 他表情看似寡淡,如往常一般,透着一股子清冷疏离感,可心中实则震惊到情绪难以平复。 昭昭昭竟然到他殿中来了,还关心自己! 还喊自己哥哥! 就像儿时那般总是软软的喊自己哥哥,而非这几年来,淡漠疏离的一声皇兄。 一旁的易远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到怀疑面前的这个永乐公主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实在不正常啊,莫不是出门没注意被门夹了脑袋了? 沈千暮的反应也好不到哪里,他心疼的走近了些,抬手,用手背轻轻的碰了碰沈千昭的额头 已是近十月,天气虽不算多热,可从御书房到东宫,这一路也该是有些暑气的,可沈千暮的手指却冰凉冰凉的。 沈千昭顿时心里酸涩,眷恋的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沈千暮,上一次见到沈千暮,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 沈千暮当时拼死到最后一刻,被敌军包围,为保清白不受侮辱,愤然从城墙跃下,死于敌军的刀枪下,甚至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想到这些,沈千昭就难受得眼睛湿漉漉的,眸子透着一股子雾气,眼泪随时都要从眼眶溢出来。 看着眼前比他离开前还要瘦了些的妹妹,沈千暮心疼,“可是身边人没看顾好,到现在还发热不成?” 他记得离京那日,有宫人报,沈千昭发热不降。 这阵子,他一直都在担心。 眼下看来,妹妹行为举止与往常相差甚远,莫不是烧坏了脑子不成? 沈千昭:“” 刚刚还陷入兄妹情深的沈千昭,想着是不是要来个久违的抱抱,眼下在想,要不自己还是走? 一旁的采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她也觉得殿下跟往常比,是有些不太正常,可也没像太子殿下这么直接,直接问殿下是不是有病。 就在这时,容乐公主带着宫人往这来了,一眼就瞧见了这头的沈千暮兄妹。 “昭昭。”容乐公主眼睛一亮,喊了一声。 她还道,方才母妃让她去永乐殿,找沈千昭一同来给太子请安,怎么都没找着人,原来已经来了。 见沈千暮的手探在沈千昭额头上,沈千昭眼眶还红红的,容乐眉头一蹙,“皇兄,你欺负昭昭了?” 一向性子软怕人,说话都小小声的容乐,这会儿见妹妹委屈得都快哭了,下意识以为是沈千暮训斥了沈千昭。 沈千暮愣了愣,“?” 我欺负了? 沈千暮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中,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还是手太用力伤了妹妹,毕竟妹妹细皮嫩肉的 第28章 谢二欺负我了 兄妹三人家常谈话,过了一会,容乐便离开了,易远去送,殿中只剩沈千昭和沈千暮两人。 沈千暮看着妹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驻足原地,想了许久,憋出了一句,“身子可还好,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沈千昭却起身,整个身子扑进了沈千暮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往沈千暮心口钻。 沈千暮顿时紧张得绷紧了背脊,说话声都有些抖,“昭昭,你是大人了,这样不好” 他嘴上说着,身子却十分诚实,根本不推开。 熟悉的语气,让沈千昭想起了上辈子与沈千暮的最后一面,当时她带着暗卫运送药品赶往边境。 一直被宠在深宫中长大的沈千昭哪里见过这般残酷的惨状,看着受伤高烧不退的沈千暮,又怕又哭,抱着沈千暮,求他自私一些,撤离战场养身子。 沈千暮却耐着性子同她讲国家大事,身为一国太子,后有百姓黎民,他不该退,更不能怕。 “昭昭,你是大人了,该明白,我们身为皇子,食民之禄,当为民之忧。” “今日我若怕了,退了,便是对不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更是对不起身后的千万百姓” “昭昭听话,回京城去,这里不安全” 那是沈千昭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哥哥,不仅是自己的哥哥,还是大晋的太子,身上肩负着的,是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那是沈千昭第一次见到身为太子,有所为的哥哥,却也是最后一次 想起往事,沈千昭眼眶一下子又红了,语气带着细微的哭腔,小手有些无助又紧紧的抱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人,“哥哥,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好想,想了千年之久 她以为自己死了,能与他们相逢,可那么多年,她被困在尘世飘荡,没人能看得见她,她也见不到想念的人。 已死之人,却不灭,飘荡在尘世之中,孤寂了千年之久。 现在,她终于又能见到了。 沈千昭的这一声“哥哥”,直接唤到了沈千暮心里去了,隐隐的哭腔,他更是心疼,抬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又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有人欺负你了?” 距离上一次妹妹示弱,已经有太多年了。 沈千暮下意识觉得,定然是有人欺负妹妹了,毕竟自家妹妹,性子软,胆小,是个看着就很好欺负的小可怜。 他眸光一暗,是谁如此大胆,欺负他的昭昭 沈千昭抽抽噎噎,胡乱的扯了袖子揉了揉眼睛,“谢二,谢二欺负我了。” 这时回来看见了这一幕的易远都吓傻了,他不就是出去送了一下容乐公主,这两位殿下怎么还哭上了? 沈千暮:“” 谢二和自家妹妹干架的事,莫说是他,怕是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饶是如此,他还是宽慰了几句,“待哥哥下次见了他,定然帮你打得他满地找牙。” 说着这话时的沈千暮,完全忘了那个谢二,前不久才千里送粮救自己燃眉之急。 第29章 哥哥真好 (此时,正在家里接受长辈询问的谢临打了个喷嚏,“哈哈秋!”) (谢名关心的看了眼弟弟,“可是受寒了?”毕竟济北比京中要冷些。) (谢临揉了揉鼻子,满不在乎道,“可能是太子殿下正在赞赏我的丰功伟绩呢!”) 沈千昭“扑哧”一声笑了,两个小梨涡圆乎乎的,“哥哥真好。” 沈千暮心间痒痒,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软软的,嫩嫩的,手感真好。 他生怕被拒绝,小心翼翼的开口,“昭昭,你看你都瘦了,要不今日留下用膳,哥哥让人多做些好吃的,如何?” 沈千暮小心翼翼征求意见的样子,落在沈千昭眼里,心疼得一塌糊涂。 她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内疚,这么多年,自己到底是有多犯傻,才那样疏远哥哥,才以至于现在哥哥想吃个饭,都这样征求自己意见。 沈千昭此时,就像个知错就改的乖小孩,讨好的把小手放进沈千暮宽大的手掌中,语气软糯,“都听哥哥的。” 沈千暮嘴角微弯,脸上挂着难得的笑意,像是寒冰融化,春风拂面。 妹妹真好,像小棉袄一样,真可爱。 永乐殿中,欲与沈千昭商量加多练武时间,以此加快进度的宋怀,等了几个时辰,都没有等到沈千昭出现。 他站在殿中,想了想,还是走了回去,可又想,或许再等一会,便回来了? 一时间,宋怀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间,来往的宫人见了他,问,“宋大人,您这是?” 宋怀皱了皱眉,“殿下呢,怎么不在?” 宫人坦然回答,“今日太子殿下回京,殿下要同太子殿下说话,这会应该是在东宫。” “可有说何时回来?”宋怀问。 “采秋传话回来说是不用备晚膳,想来应当是会晚一些。”宫人说着,探究性的小心翼翼打量宋怀,这位东厂厂卫,心想,好似也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凶神恶煞,倒是有些俊俏。 她见过的男子里,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太子殿下,还有谢家二公子了。 可眼前的宋大人看起来,比谢家二公子还要好看,对比太子殿下,也丝毫不逊色。 难怪公主殿下每日都要人好吃好喝好住的伺候着这宋大人呢,这要是换她,只要宋大人说一声,便是要天上的星星,她都能给摘下来 不过,就是可惜了。 到底是东厂的大人,即便是长得再好看,姑娘家在喜欢前都需要斟酌斟酌,毕竟这对食,可算不上什么光鲜之事。 哪里有姑娘家喜欢的? 不过听说东厂的督主大人倒是位痴情之人,曾有位粉红知己。 只是那姑娘家世好,即便东厂督主再有权势,家中长辈又岂会让这姑娘嫁给个不男不女的当对食? 听说那姑娘成亲之日,这位督主大人为其添了十里红妆相送,只可惜,姑娘不是个享福的,嫁过去没多久,夫君便病逝了,不到一年,也难产死了。 真是多灾多难,也正是因此,京中还才了东厂晦气,与东厂走太近,就会沾上晦气的说话。 之后,只要是东厂的人办事,官员,百姓,宫中的人,见之,都躲得远远的。 生怕和这东厂的人说上一句话,就不慎一命呜呼了。 第30章 宋怀,你怎么还不娶我啊 三杯美酒下肚,沈千昭美眸斜睨,醉醺醺,抱着沈千暮,不断的诉衷肠 “我真的没有讨厌你” “只是你当时像变了个人总不理我,成日里就是闷在书房里”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沈千昭委屈的撅着嘴,眼眶红通通,委屈的泪水哗啦啦的从眼角滑落。 心疼得沈千暮连忙扯手去擦那白软的小脸,“是哥哥错了…” 沈千昭却充分的让沈千暮明白了为什么女人都是水做的。 妹妹委屈的眼泪,是越擦越多,源源不断 “昭昭,别哭了,哭得哥哥心都疼了。” 沈千昭抽抽噎噎,闻言倒是不哭了,瘪着小嘴,耷拉着脑袋。 沈千暮微微叹气,酒量不好,还敢喝酒。 永乐殿中,宋怀用过晚膳,掐着时间,想着这会儿沈千昭应该是回来了。 因着沈千昭吩咐过宋怀进殿不必通传之事,宋怀进入永乐殿,都无人阻止,直接敞开殿门让进。 他这刚进到殿中,殿外便传来了喧哗之声 “殿下殿下,怎么喝成这样了?” 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让人煮碗解酒汤送来。” 沈千暮抱着沈千昭进到殿中,此时,殿中的宋怀听见这道声音,加上今日太子殿下回京,便已猜到外头的人是当朝太子,沈千暮,沈千昭的兄长。 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宋怀下意识躲到了床后方的小间里 沈千暮抱着沈千昭,快步进了殿,将妹妹放到床上躺好,又是盖被子,又是嘱咐宫人好生照顾。 暗处的宋怀眉头轻蹙,此时他才反应过来,根本不知道方才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 采秋连连应下,这才终于送走了沈千暮这樽大佛,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自家殿下,叹着气去小厨房。 等到殿中安静了下来,确定没有外人在后,宋怀这才从小间里拉开门走了出来,烛光明晃晃,他一眼便瞥见床上那位东倒西歪的小殿下,被子都快被踹到地上了。 宋怀缓缓靠近,弯腰捡起被子,给床上的人盖好,却一下子被沈千昭抓住了手,那力道很大,一时间,他竟有些挣脱不开来。 沈千昭醉眼迷离,努力的睁开眼去看眼前的人,熟悉的身影,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她生病躲在床上,那人悉心的照顾自己,还给自己讲宫外的故事。 虽讲的都是些贪官污吏的案子,可他声音好听,她听着喜欢 沈千昭白软的脸颊上浮着显眼的红晕,她抓着宋怀的手,努力的从床上爬坐了起来,红唇微弯,一下子就钻进了宋怀怀里。 宋怀额角直跳,又来了,这若是让来往的宫人见到怎得了,若是太子殿下去而复返… 他抬手抓着怀里像狗皮膏药一样的沈千昭,想将人从自己身上推离。 可沈千昭的两只手紧紧的环住宋怀的腰,根本不给宋怀推开自己的机会。 宋怀一时间不上不下,若是强行推开,怕是会弄伤了这小殿下,毕竟,这么小小一团,看着骨头就小。 正在宋怀思虑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沈千昭仰着小脸,语气娇嗔 “宋怀,你怎么还不娶我啊” 第31章 在这陪我好不好 夜晚,整个皇宫都仿佛静了下来,清冷的弯月挂在半空中,沈千昭红唇微启,笑意娇嗔,一双美眸明亮似水,似有星星点点的光闪烁着。 随着沈千昭的声音落下,宋怀深邃的瞳眸骤然睁大,他浑身僵硬的看着眼前的沈千昭,方才那句话就这样一直在他脑子里不断响起。 宋怀,你怎么还不娶我啊 娶。 宋怀的心莫名的漏了半拍,尽管他很清楚,这不过是眼前的小殿下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一颗心,却仿佛被人轻轻抓弄着,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他垂下漆黑的眸眼,“殿下说笑了,属下娶不得殿下。”这等玩笑,还是少开为好。 沈千昭却像是上辈子被拒绝惯了一般,有些分不清这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悄悄的松开一只小手,白皙的小手轻轻的抓着宋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十指相扣。 “娶我不好吗?”就像是真的只是在单纯的问一句。 宋怀身子紧绷,眉心紧蹙,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他咬了咬下唇,终究是没有挣脱开。 沈千昭发现宋怀没有松手,笑得像蜜糖一样甜,一时间也不计较宋怀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娶自己了。 她脑袋歪着,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摇动,碰撞出轻灵的声响,这一声一声,让宋怀想起了初次见这位小殿下的时候 他自小便在师父身边长大,据说是师父办案时捡回来的没人要的弃儿。 长大后,便跟着师父入了东厂,宫中什么达官贵人,大致一些都见过,比如这位宫中除了皇帝和太子,最尊贵的小殿下。 那时,自己不过也才十来岁,沈千昭当时爬树,摔了下来,他跟着师父,远远的瞧了一眼,小小的一团,哭起来小脸通红通红的,哭声清脆悦耳,让人不禁生出想要疼惜的念头。 可那人是沈千昭,是大晋最受宠的公主,是皇帝和太子殿下捧在手心的人,又岂会需要外人的疼惜? 敛回思绪,宋怀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声气,抬起另外一只手,像放任自己一般,轻轻的放在沈千昭脑袋上,取下了那枚琉璃珠钗。 “殿下该就寝了,属下扶您躺下。” 语气是往常没有的温柔,一下子,就让沈千昭彻底沦陷了。 宋怀说什么,她便做什么,一双无辜懵懂的眼睛,透出的神色,让宋怀一时间竟有一种拐卖别人家姑娘的罪恶感 “宋怀,你别走,在这陪我好不好?”沈千昭瘪着小嘴,依旧紧紧的拉着宋怀的手,像个讨要糖块吃的小姑娘,根本没有平日里那对上齐妃的气焰。 这样的沈千昭,让人无法拒绝 “好”宋怀哑着嗓音应答。 宋怀常年握刀练武,手不似常人那般,带着一层厚厚的茧子,手掌宽大,让人有一种独特的安心感。 这种安心感,是沈千昭熟悉的,眷恋的,使得沈千昭一下子,便浅浅入眠。 宋怀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熟睡后,好似比平日里要乖顺一些,他下意识伸手,将那一缕散落在沈千昭脸颊处的发丝轻轻勾起别到耳后。 第32章 宋怀娶不得殿下 这夜,沈千昭做了个梦,梦回上辈子 “我心悦你,你不知道吗?”宫外,穿了一袭宫女装扮的沈千昭拽着一旁抱着刀的宋怀的袖子,小脸上挂着倔强。 宋怀面色冷峻,抱着刀的胳膊不自觉收紧,刻意压低了声音,“属下不知,殿下还请回宫。” 沈千昭咬了咬下唇,“那你现在知道了。” 宋怀默。 沈千昭从腰间取下一个深蓝色的荷包,那是她亲手绣的,双面绣,外面是竹子的图样,打开,另外一面绣的,是宋怀和自己的名字。 怀,昭,各取一字。 这是沈千昭情犊初开的少女小心思。 她脸颊浮起两抹红晕,将那荷包递向宋怀,“我听乘风说,你生辰快到了,我也不知具体是哪一日,便想着,早些送了也好” 宋怀僵硬着手,就是不去接。 他很清楚,一旦接了,便没有回头路。 他没有,眼前这个情犊初开的小殿下,亦没有。 沈千昭的手,捧着荷包,就那么停在半空,她不收回,宋怀亦不肯收下。 宋怀的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沈千昭不可能看不出。 可她一想到,之前宋怀的悉心,温柔,那些温声细语,那些明明就像是宠人的举动难道都是假的吗? “难道你真的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喜欢吗?”沈千昭艰难的问出口。 她的目光,分毫不差的盯着眼前的人,可眼前的宋怀,就像很多次那样,只是保持着沉默,不答不否认更不会应下。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答案的沈千昭红了眼眶,她抬了抬头,压抑住眼眶的酸涩之意,“所以,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那么关心”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我受伤的时候哄我,为什么要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喂我喝药,为什么要在我难过的时候哄我抱我 如果真的不喜欢,为什么要做那些,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 沈千昭瞪着通红的眼,直视宋怀,仿佛要在他这里得到一个解释,一个答案。 宋怀看着眼前的沈千昭,那双红通通的眼睛,那抹倔强,仿佛随时都要消散一般,他攥了攥手,脑中里的,全是那日师父离京时所说的话,所做的一切安排。 宋怀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殿下是殿下。” 言下之意,那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沈千昭没忍住,心里酸涩泛滥,一股子痛意占据整个心口,哭腔几乎是吼了出来,“可你宋怀也只是宋怀啊!” 那些事,作为宋怀的你,根本没有必要去做。 “因为是宋怀,所以娶不得殿下。”宋怀薄唇轻启,凉薄的语句缓缓从唇齿间吐露出。 沈千昭滚烫的热泪溢出眼眶,从眼角缓缓滑落,狠狠的砸在宋怀心口。 他狠狠的压下欲伸出的手,紧紧的抱着剑,生怕自己一个不忍心,又如从前一般伸出了手。 看着眼前风轻云淡,没有一丝情绪变化的宋怀,沈千昭心里涌起一股不甘,她向前迈了一步,两手拽着宋怀的领口,踮起脚尖,凑上去 没关系,她可以主动,走向宋怀,哪怕宋怀就只是站在原地。 沈千昭仰头想去吻宋怀,她动作有些生涩,即便是鼓足了勇气,却到底是羞涩多于勇气,凑近的动作缓慢。 可就在快要贴上的时候,宋怀别过了脸,后退了半步。 沈千昭僵在了原地,眼泪“啪嗒”一下,砸在宋怀按在沈千昭的手背上。 一下子,热泪的温度,灼痛了宋怀。 第33章 抓住宋怀的胃 宋怀将沈千昭的手从自己身上移开,与沈千昭拉开距离,“您是公主,属下只是东厂的一个小厂卫。” 沈千昭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对你而言,就只是公主吗?” 宋怀:“您是公主,大晋的公主,大晋百姓的公主” 沈千昭垂下眸眼,一片暗色,她背过身去,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意,“我知道了” 看着沈千昭渐行渐远的身影,宋怀的心,像是被一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来气,分外的沉重。 他喃喃自语,大晋的公主,大晋百姓的公主 “也是属下的公主。” 宋怀紧紧的攥着抓着刀,手上青筋微跳。 宋怀娶不得大晋公主,可另外一人,却可能可以。 为了这份可能,现在的一切,需得承受。 大梦转醒,清晨的光微微透过床洒在床上,沈千昭扶着泛疼的脑袋,唤着人,“采秋采秋” 采秋连忙端着水行进内殿,见沈千昭扶着脑袋,问,“殿下可是头疼?” 沈千昭微微点头,“是疼。” “殿下昨夜不该喝酒的。”采秋将拧干的汗巾递向沈千昭,“太子殿下大约是担心了一整夜,方才还差易远送来缓解头疼的药。” 沈千昭按了按发疼的额角,零零散散的几个片段一闪而过,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画面,“采秋,昨晚有谁在我寝殿吗?” 沈千昭问的突然,采秋想了想,“大约除了送衣物的宫人,便也就是送您回来的太子殿下了。” 就是连易远,太子殿下都没让进。 沈千昭缓缓松了一口气,还好是梦,这要是她真的抓着宋怀撒疯,今日便也就不必见宋怀了,直接挖个地洞钻进去得了。 沈千昭正想着,采秋像是想起了什么,古怪的盯着沈千昭看,“不过奴婢昨晚拿醒酒汤回来时,瞧见了宋大人在殿外转悠。” 沈千昭一愣,“他没进来?” 采秋摇头,“不知。” 当时她警惕的问了一句宋怀在殿外做什么,宋怀说是在赏月。 昨夜确实是好一轮弯月。 沈千昭摁摁发疼的脑袋,完了,她昨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她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她越想,就越是心虚,这一心虚,床都不想起了,蒙着被子又倒回了床上,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我病了今日不去练武了,你替我同宋大人说一声。” 品到那么一丝不同寻常的采秋试探性问道:“那今日的甜食也不送了?” “送!” “” 采秋无奈,弯腰拉了拉被子,“殿下,您快起来,谢二公子递了消息,今日会进宫。” 一听谢临要进宫,沈千昭拉下了被子,额角冒着细密的汗珠,“他进宫做甚?” “谢二公子今日要陪同谢大公子面圣。” 沈千昭想了想,估计是如意楼那边有关这次赈灾的事情查出点什么眉目了。 她当即起身,“梳洗,我去问谢二点事。” 采秋又一次是试探性问,“那殿下今日还去见宋大人吗?” “不见。”沈千昭紧盯采秋,“甜汤得送。” 她可还指望着小厨房能先抓住宋怀的胃,好让他舍不得离开永乐殿呢。 第34章 谢二公子可是还未婚配 从马车走下,谢名一身白衣,正气凛然,与他目光触及,宛若清风拂面。 与谢名的温和平善不同,他的翩翩君子是刻在了骨子里,而谢临,却是将一个纨绔子弟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吊儿郎当,见着哪个长有几分姿色的宫女都要搭上句话。 “等会见到陛下,切莫要像现在这般没个正形。”谢名耐心的叮嘱着这个不太靠谱的弟弟。 谢临叼了根狗尾巴草,点点头,以示应答。 就在这时,两人迎面碰上那头带着易远走来的沈千暮。 “太子殿下。”兄弟二人恭敬一礼。 沈千暮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转向谢临,“上次未问,谢二公子可是还未婚配?” 谢临一愣,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谢名点头,“小弟尚且年幼,不急。” 谢临心中深感不妙,咧着嘴笑,“兄长还未娶妻,当弟弟的肯定不急。” 谢临这种为保自身而把自家亲兄长推入火坑的做法,谢名早已习惯。 沈千暮眉头一蹙,转瞬即逝,“谢名且不急,倒是谢二公子,是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他可不乐意自家妹妹,成日里同谢临这厮扯到一块。 昨日父皇身边的高声还同他提了一嘴,父皇有意撮合谢临和昭昭。 这青梅竹马,冤家打闹,别瞅现在互相不对眼,相处久了最是容易出感情 看着眼前的谢临,再想昨日妹妹哭鼻子的模样,沈千暮眉头直皱,不适合,不适合。 比起谢临,还不如谢名。 沈千暮看向谢名,翩翩君子,儒雅稳重,一看就是个会疼人的。 他的昭昭,若是未来当真要嫁人,那也需得嫁个像谢名这样的。 沈千暮目光古怪,盯得兄弟俩心中都有些发毛。 谢临的这种发毛感,在见到永嘉帝后,逐渐蔓延至全身 他看看太子,又看看永嘉帝,觉得这俩父子都不怀好意,难道是自己最近和沈千昭“打”得太厉害了,人家父兄不乐意了? 从御书房离开,谢临在御花园处,遇上了沈千昭。 见四周没什么人,他便也有话直说了,“沈小昭,你爹和你哥有点怪啊,一副好像想把我千刀万剐的样子啊?” 沈千昭坐在石桌边,品着清茶,嘴角微弯,“你把我打得那么惨,可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嘛?” 谢临摸了摸鼻子,有点委屈,毕竟又没真的打到。 他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下次真要闹,那他肯定动手!以免哪天真挨罚了,那可不能委屈了自个。 沈千昭瞥了谢临一眼,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没在打什么好主意,只是正事要紧。 “怎么样,我上回让如意楼的人查那伙劫粮的江湖人士,有什么消息了吗?” 提及正经事,谢临也不同沈千昭打趣了,“我今天就是想来同你说这事,如意楼那边顺着那伙人查下去,一路跟到了粮食贩卖,意外发现了,那伙人不仅卖粮,贩卖私盐,甚至是” 谢临抿了抿唇角,无声的张了张唇,说了两个字。 沈千昭眉头紧蹙,兵器 第35章 你没那个大病吧 对方不仅卖粮,卖私盐,甚至是兵器。 谢临的手沾了沾茶水,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刘义。 “从对方手中探到的消息,这样东西的供源,似乎都和这个人有牵扯。” 说着,谢临抹了抹桌上的水,将那两个字抹去。 沈千昭抿了抿唇,执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没想到,只是查个粮,竟然意外捉到了背后的一条大鱼。 刘义,是军需督办薛士德的得力手下,官职不大,只是因为名声有些丑,多被称为薛家的走狗,所以为众人所知。 “继续查。”沈千昭嘴角微弯,既然都捉到大鱼的痕迹了,怎么能放过呢。 谢临的兴趣当即就来了,“怎么查,从哪查起,还是说,你已经有想法了?” 他发现,最近的沈小昭,真的越来越对他胃口了,总是给他整些有意思的活,比以前那些可有趣得多。 想了想,沈千昭在石桌上写下一个字,薛。 既然和刘义扯上了,那就一定和薛士德扯不开关系,既然要查,那就从薛家,薛士德开始查起。 谢临微微一愣,若真是从薛士德身上查出点什么来,可就是大事了。 薛家几代为官,在京中的士族地位根深蒂固,势力不小,想要动摇薛家,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沈千昭红唇微勾,“怕了?” 这两个字,瞬间勾起了谢临的斗争之心,虽然心底还有些发虚,却轻呵了一声,“开玩笑,我是谁,我可是谢临,怎么可能会怕薛士德那个老狐狸!” 沈千昭:“”老狐狸三个字已经足以说明你的内心真实想法了。 谢临继续自己安慰自己,“再说了,不还有你这个永乐公主给我当垫背吗,我怕什么!” 沈千昭额角直跳,“那叫靠山。” “对对对,靠山靠山。”谢临讪笑。 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连忙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突然想起了如意楼最近收的几桩趣事,“听说你找了个练武的师父?” 沈千昭挑眉,“消息还挺灵通。” “据说还是东厂的人?” “是啊。” 谢临上下左右盯着沈千昭看,狐疑,“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沈小昭吗,不会是被人调包了?” 谢临的话,让沈千昭有一瞬间的心虚,仿佛被人看透了一般,“怎么,我想习武,不行吗?” 谢临啧啧两声,“行,就是好奇,你怎么会找东厂的人教呢,你不是一向最讨厌东厂那帮人吗?” 说人家冷血,残忍,没人道,那一句句的话,他谢临是记得清清楚楚。 沈千昭白皙的玉指抚上自己的朱唇,想起那日抱着宋怀,偷亲宋怀脸颊的事,眸光流转,溢上几分柔意,她缓缓道,“以前年少不经事,现在才知,这东厂的人,一个个的,丰神俊朗,翩翩君子,倒也不是如传言中的那般” “身强体壮,孔武有力滋味也是极好。”沈千昭眸眼含笑。 谢临:“?”是谁当年误撞见东厂的人办案,一砍一个脑袋,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从此见到东厂的人都要绕道走? 此刻,谢临看着沈千昭那含笑的样,像极了平日里那些个姑娘家见到他家大哥谢名的样子。 “沈小昭,你没那个大病?” 沈千昭:“?” 第36章 孔武有力的厂卫 谢临狐疑的看着沈千昭,那目光与眼神,仿佛在看个傻子。 对上这样的目光,沈千昭意识到自己一时有些失态了,要是让谢临这厮发现了什么,那可就有自己好受的了。 “没,东厂的人,身手都不错,我想学些招式防身。”沈千昭说着。 谢临上下打量着沈千昭,没从她身上发现什么问题,这才收回视线,倒是对沈千昭口中那所谓的孔武有力的厂卫产生了兴趣。 是长了一副什么样出色的容貌,才会让一向对长相挑剔的沈千昭赞不绝口。 “沈小昭,你让那人住” 就在这时,远处与谢名相携而来的沈千暮在看见这边后,开口喊了一声,“昭昭。” 这一声,成功阻止了谢临欲从沈千昭嘴里套话的举动。 沈千昭瞥了一眼谢临,示意他不要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若是让沈千暮知道自己让宋怀住永乐殿,怕是要连夜将人赶走。 谢临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太子殿下,大哥。” “哥哥。”沈千昭盈盈一笑,转看向一旁白衣如玉的谢名,“谢公子。” 谢名嘴角微弯,眸中微微掠过一丝柔光,声音清磁温柔,丝毫不像个会在沙场上征战的少年将军,“公主殿下。” 谢临在心里无声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沈小昭,对着自己的时候,没大没小的一声一声“谢二”的喊,对谢名,倒是恭敬起来了,这一声谢公子喊的,倒真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了。 沈千暮看看妹妹,又看看谢名,又看看谢临,觉得谢家这两兄弟比起来,他还是更看好谢名,少年将军,又风度翩翩,在这京中不知是多少人眼里的乘龙快婿。 他料想,沈千昭应当也是喜欢的。 不过,昭昭还小,倒是不急于决定这终身大事。 所以这谢家两兄弟,甭管是谁,现在都得离他的昭昭远些。 沈千暮不动声色的隔开了谢名望向沈千昭的视线,关心的问,“今早我让易远给你送去的药你可吃了?” 被挡住了视线的沈千昭眨眨眼,看回自家哥哥身上,点点脑袋,“吃了的,头不疼了。” 她视线落在沈千暮被衣袖挡住了的伤口上,想起自己昨晚应该是把药给了沈千暮的了,“哥哥,我昨日给你的药,你可用了?” 那可是治疗刀伤最好的药了。 沈千暮想起昨夜,醉酒的沈千昭扯着他衣服给他上药的粗暴的模样,额角一跳,不由有些头疼,“用了,药效甚好。” 沈千昭听了,才松了口气,沈千暮身体不好,若是伤势恶坏,定然又得出什么问题。 沈千暮看着眼前的这个妹妹,陷入思绪,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这个妹妹变得这般不像个大家闺秀,半分公主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不过 他眸光垂下,落在自己手上,昨夜擦的药,今早醒来,原本因为舟车劳顿有些恶化的伤口,竟是在慢慢痊愈结痂了,也不疼了。 这般上好的药,他从未见过,定然不是宫中之物。 沈千暮目光狐疑的落在面前这个有些看不透了的妹妹身上 这药,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37章 宋怀吃醋 此时,永乐殿,用过宫中送来的早膳的宋怀,刚起身,一旁的宫人便小声道,“宋大人,殿下今日身体不适,说是今日不练武。” 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偷偷瞄了瞄宋怀,心中不明,殿下为什么让她偷偷观察宋大人有什么反应? 这宋大人成天板着张脸,能有什么反应呢? 宋怀深沉的眸光闪了闪,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宫人见宋怀始终未有什么反应,收拾着碗筷离开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只留下宋怀一人,他抽出刀,用布块细细的擦拭着刀身。 习武之人,耳力最是好,外头的议论声浅浅的传到他耳边 “殿下真的身体不适?” “不知道啊。” “可我分明很早就见殿下带着采秋出门了啊” “嘘,我今早听见采秋同殿下说,谢二公子进宫了,估摸着是找谢二公子去了。”找谢二公子麻烦去了。 “啊,谢二公子啊难怪啊。”宫中又要闹个鸡犬不宁了。 “不过听说谢大公子也进宫了,真想瞧瞧啊”听说谢大公子长得俊啊。 “既然是出去了,为什么要骗宋大人是身子不适啊?”有个宫人好奇的问道。 “你傻啊宋大人那么可怕,殿下肯定是怕啊” “”宋怀倒吸一口凉气,无意识的咬了咬下唇。 被刀锋划破的指腹,血珠从伤口渗出,低落在桌上,砸开一朵一朵蔓延的花,鲜红而令人心惊。 谢二公子是谁。 和沈千暮等人告别,沈千昭回了长乐殿,出于一种好奇心理,她偷偷跑到了练武场,靠着墙边,探出脑袋往里头看,想看看宋怀会不会在里面。 可一眼望去,别说是宋怀了,连个往来的宫人都没有。 沈千昭一时间心里头有些复杂,她进了练武场,从架子上取下了一把剑。 这些兵器,都是她按照上辈子宋怀布置的练武场的样子去让人布置下的。 她的身手,是上辈子的宋怀教的,她惯用的兵器,也是上辈子的宋怀帮她挑的。 可上辈子,这辈子,真的一样吗。 上辈子,即便是宋怀拒她于千里之外,她也是能够看得出来宋怀待自己的在意。 可这辈子她丝毫没能从宋怀身上看见半分对自己的与待旁人的不同。 她有些怕到最后,没能取得宋怀的信任,救下宋怀,更没办法得到他的回应。 她怕到最后,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想到最后,沈千昭心头没来由的一痛,抽出刀,狠狠的往一旁悬挂着的沙袋上劈,刀锋凌厉,出招更是凶狠。 剑气所至,“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是沙袋被劈开了个大口,里头的沙子倾泻落地,在地上堆起了个小沙堆。 就着散落的沙子,沈千昭身影极快,挥剑的动作行云流水,在练武台上如入无人之境,剑气所至之处,满是残迹。 一旁躲着偷看的谢临愣在当场,心跳得极快,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这个沈小昭这么厉害,练得这么认真怕不是真有个什么大病? 第38章 都是那位东厂厂卫教的 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是谢临扯着袖口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沈千昭眸光转寒,陡然执剑转身往声响传来的方向刺去,速度极快,似乎真的要致对方于死地。 这股狠戾的杀气,吓得谢临连连跳了出来,“是我!别打!” 剑在离谢临不过几公分的位置稳稳的停了下来,看着谢临那欠抽的样,沈千昭面无表情的收回了剑,“我还以为你走了。” 谢名方才就已经走了,来皇宫的马车,谢家就只一辆,谢临不走,莫不是准备徒步走回去不成? 谢临悄悄的后退了两步,打量着这个藏于永乐殿深处的练武场。 他以前也经常偷偷来永乐殿,但从来没发现有这个个地方,更没见过沈千昭出手,还以为她就只是个会赚两个钱,绣两朵花的花瓶,就像是这宫里宫外的人私下议论的那般。 可就方才沈千昭舞的那剑,那股子肃杀之气,出手间像是每一招都带着一种致对方于死地的仇恨之气,让谢临又惊又喜。 却不禁让谢临有些许的怀疑,现在这个连朝堂之事都开始关注的沈千昭,真的是曾经那个他认识的,和他一起狼狈为奸喝花酒逛花街的那个沈小昭吗? 亦或者是,他其实根本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沈千昭是个怎么样的人,就像是从小到现在认识那么多年,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沈千昭的身手如此好。 不过,眼前的这个沈千昭,倒是勾起了他欲比试一番的心理。 “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出手,要来比试一番吗?”谢临跃跃欲试。 他掩藏了太多年,此刻,遇上了和他一样的沈千昭,就想与对方斗上一斗发泄一回,打个淋漓尽致。 沈千昭瞥了他一眼,脱口而出两个字,“不要。” 她弯腰捡起剑鞘,将剑收了回去。 谢临撇撇嘴,“别啊,就比一场,你不想知道是你赢还是我赢吗?” 毕竟斗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斗出个输赢啊。 沈千昭抓着剑的手抖了一抖,一场注定知道结果的比试,有比的必要吗? 她上辈子就和谢临比试过,谢临的身手,在京中,怕是没几个打得过,这会儿自己要是输了,真是丢人显眼。 “不想知道。” 再次遭到拒绝的谢临也算是明白,沈千昭说不要不想,那就算是找来十个人围着她耳边叨叨,那也改不了她的决定。 谢临干脆转换了目标,倚靠在一旁置放兵器的架子上,神色慵懒,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满是奸诈,“教你习武的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不错啊,让我见见?” 他可实在是对这个东厂的厂卫太好奇了,能把沈小昭教得这么好,还让沈小昭赞不绝口的,得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千昭瞥了他一眼,“女的已经满足不了你了?” 谢临被沈千昭这句话结结实实的噎到了,他额角直跳,黑着脸对着沈千昭,“我看你就不像个女的!” 这种话,是她一个藏于深宫的当朝公主能说得出口的吗? 这像什么话? 莫不是连这些不像样的浑话,都是那位东厂的厂卫教她的? 第39章 名声这东西我有过吗 沈千昭将手里的剑放回架子上,语气无所谓道,“我是不是女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影响我怼你。” 难道她是个女的,就不能怼谢二了? 谢临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经快要蓄满火光了,“我看你就是被人教坏了,那些个浑话是能这么随便的说出口的吗,你还要不要名声的了?” 这便也就是对他说了两句,这若是让旁人听见了,沈小昭这脸还要不要的了? 这姑娘家家的,还嫁不嫁人的了? 此时的谢临,看着沈千昭,有些很铁不成钢。 即便是同沈千昭斗,斗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有些感情了,一直把沈千昭当成那种可以一起掏鸟窝的妹妹。 “谢二公子,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啊”沈千昭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名声这东西,我有过吗?” 谢临:“” 确实,早在很久以前,沈千昭就已经落了一个草包花瓶的名声了。 此时,练武场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宋怀,本不想偷听别人谈话,可就在沈千昭喊出那一声“谢二公子”的时候,他的脚像是扎根了一般,稳稳的停在原地,移动不开来。 以身子不适的理由,反而同这谢二公子在这里密会 宋怀心里,划过一丝复杂不知名的情绪,莫名有些酸楚,让人不适。 如他之前所料,以沈千昭当场公主的身份,想要养面首,多的是前仆后继的人。 谢大公子才冠京城,这谢二公子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谢家更是镇南将军府,与自己这等粗人,又岂是可以相比较的。 宋怀嘴角勾起一抹自我嘲讽的弧度,是自己想太多,这位小殿下不过是一时贪玩,觉得新鲜,醉酒之话,又岂能当真。 他竟是自顾自的彻夜未眠。 如今,这谢二进宫,有他在这,想来这位小殿下,是会打消对自己的那些个新鲜心思了。 这样也好。 宋怀转身欲走,脚步如心情,格外沉重。 “宋大人?”来往打扫的宫人惊讶出声,这殿下今日不是不练武吗,这宋大人怎么还来了? 这一声宋大人,倒是吸引了练武场里头的沈千昭的注意。 沈千昭愣了愣,宋怀在外面? 他什么时候在外面的,有听到什么吗? 不对她慌什么,她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即便是这样想着,沈千昭还是有些许的心虚,毕竟她装成不会武功,又是强拉宋怀来永乐殿,又是借此好几次占宋怀便宜,若是让宋怀知道了,一定会恼的。 沈千昭连忙抛下谢临往外头去,事实上,听见声音的谢临早已在第一时间藏了起来。 这要是被宫人发现他一个外男出现在永了殿里还得了,这轻则剥皮抽筋,这重则要对沈小昭名声负责。 可怕。 “宋大人!”沈千昭喊住了往外头欲离开的宋怀。 宋怀脚步一顿,只得转过身,恭敬一礼,“公主殿下。” 语气与动作间,带着初次相遇时的淡漠与疏离。 沈千昭一愣,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紧,一种不安涌上心头 他,发现了吗? 第40章 我昨日酒喝多了 沈千昭紧抿唇瓣,看着眼前好像无形中有一只手,在把自己推远的宋怀,心中滋味百般。 “宋大人,我昨日酒喝多了些,今日还让人去同你说了一声的。” 她解释着,一边看着宋怀,欲从他身上看见那些自己想要看见的情绪,可那张面容,淡漠疏离,透着一股子寒意。 一下子,让她的心凉了下来。 宋怀微微垂眸,“殿下之事,殿下决定即可,不必与属下解释。” 他不过是一介卑微的东厂的厂卫,她想如何,便如何,何须告知自己。 宋怀这种语气,这几句话,一下子就将沈千昭拉回了上辈子,仿佛看见了那个一直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宋怀。 此时,躲在暗处的谢临无声的张大了嘴,都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看来,这位东厂的厂卫,就是吃沈小昭这条小鱼的大鱼啊! 看这话把沈小昭堵的,都憋不出话了啊。 沈千昭咬咬牙,脑袋里回放,是昨晚自己醉酒后的事,难道都只是自己的梦不成。 “既然是我决定,那你进来教我,现在我就要练。” 沈千昭目光笃定,盯着宋怀。 可宋怀却始终就是垂着眸光,半晌都不抬一下视线看沈千昭,沉声答,“是。” 此时躲在练武场暗处的谢临:“”姐姐,我还在这啊,你坑我呢?! 宋怀跟着沈千昭进了练武场,他目光在场内环顾,没有发现那位谢二公子的身影,却能明显感受到场内有除了他和沈千昭外的第三个在。 对方气息沉稳,在这四面通风的练武场,并不能够捕捉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沈千昭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大刀,宋怀微微一愣,“殿下,用” 沈千昭却打断了他的话,“就这个,你教我用。” 她行至宋怀面前,手握刀柄横至宋怀面前。 不是想要疏远自己吗,她偏不,只要宋怀后退一步,她就追两步,步步紧逼,迟早有一天,也会把他逼到墙角。 宋怀目光下移,落在那只稳稳握着刀柄的白皙小手上,纤细白嫩,看着,就不像是一双用来用刀的手,若是剑,倒更合适。 见宋怀始终没有反应,沈千昭转过身,背对着宋怀,伸手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握着刀柄的手上,“要这样教。” 宋怀眸光晦暗不明。 他的手,握在抓着刀柄的沈千昭手上,看起来,就好像是从她后方轻轻拥住她一般 这太出格了。 宋怀欲松手,可沈千昭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抓着他的另一只手,酥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不是说我决定吗,怎么,想反悔刚刚说过的话了?” 宋怀身子微微一僵,“属下不敢。” 那道陌生的气息还在练武场中,那谢二公子还未离去,她这般,就不担心那谢二公子见了气恼不成? 沈千昭稍稍往后靠了一些,整个身子,埋在被宋怀遮住的阴影里,被熟悉的安心感紧紧牢牢的笼罩着 她嘴角微弯,“既然不敢,就开始教我。” 宋怀垂眸,光影投在纤长的睫羽上,可见眼脸处暗影微微闪动。 第41章 东厂的人没有那玩意儿的! 宋怀就着这样的姿势,从后面,宽大的手掌带着沈千昭的手,挥着刀,动作缓慢,有些刻意的使得刀身远离沈千昭。 一时间,使得动作笨拙而沉重。 谢临眼睛都瞪圆了,他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那身体都快贴上了,谁教人学武是这么教的? 这是在练武吗,这分明是在调情!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在这里撞见这些,沈小昭肯定是烧坏脑子了,在这里调戏东厂的人 虽然这人看起来是长得还可以,眼睛不错,鼻梁挺高,嘴巴看起来也挺好亲的,不过这些是重点吗? 这东厂的人就算是长得再好看,那可是没有那玩意儿的,都不算男人啊! 沈小昭是不知道的吗? 谢临别过眼,已经没眼继续看下去了,他生怕再多看两眼,等会会被沈千昭灭口。 这一幕要是让太子殿下或者是被皇上看见了,那还了得 几招过后,沈千昭的速度更快,有意的刁难着后面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的宋怀,想借此,使得宋怀不得不靠近自己。 两人如此本就是第一次,哪里有什么经验可言,无声的争执间,刀锋好几次堪堪划过两人眼前,眼看看就冲沈千昭另一只纤细的胳膊去了,宋怀瞳孔骤然紧缩,手陡然用力。 沈千昭吃痛一声,大刀从她手中“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宋怀抓住沈千昭的另一只手,将沈千昭紧紧搂住腰身往后退。 大刀砸落在地的刺耳声音,震得暗处的谢临身子都抖了三抖。 那多大的刀啊,那多大的声响啊,那万一要是反应不及,沈小昭那细胳膊小腿的,可就废了啊。 这沈小昭可真是胆肥啊,为了撩汉子,连命都不要了。 宋怀抿了抿唇,眉心紧蹙,暗沉的眸眼中,像是蕴含着怒气,盯得沈千昭心里有些发虚。 其实刚刚就算宋怀不出手,以她的身手,她也是能躲开的。 沈千昭紧咬下唇,脑袋高速运转着,想为自己找个说辞。 宋怀情绪复杂,思绪在脑子里绕了许久,最终才艰难开口,道,“是属下的错,殿下以后莫要再如此。” 沈千昭微微一愣,不明白宋怀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要说错,那也是自己错,是自己一直在隐瞒,骗人。 就连刚刚,也是为了算计宋怀 可宋怀却张口就是道歉,就好像是一种习惯性的举动言语。 哪怕并不是他的错,他也能将错挂在嘴边。 沈千昭心里酸涩得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根本不考虑宋怀的想法,强迫他做这又做那的。 她将手从宋怀手中抽离,腰身也有些不舍的从那只宽大的手掌离开,仰着脑袋,微动的眸眼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许久的宋怀,“要说错,也是我,是我不该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 “我以后都不会了,你别恼。” 沈千昭手指扒了扒宋怀的袖口,语气酥软,有些讨好。 宋怀的心,有那么一霎那,软得一塌糊涂,脑袋里装的,是昨夜,沈千昭醉酒,扯着他不让他走的样子 他的心有些慌乱,掩饰性的弯腰捡起地上的大刀。 第42章 沈小昭一定是瞎了 谢临哪里见过这样子的沈千昭,他使劲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倒吸一口凉气,那个疼哟哟哟! 这可不是在做梦啊,这个娇作柔弱的人真的是沈千昭。 “”完了,他不会被灭口。 谢临这一异动,不仅被宋怀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藏身方位,也同时被沈千昭发现了。 沈千昭脸上浮现出一抹窘迫,还以为谢二已经走了。 此时的谢临到是真的希望自己刚才就走了,而不是在这,承受着这些他不该承受的。 沈千昭干咳两声,“突然又不想学了,有些累了。” 宋怀手里抓着那把刀,瞥了一眼眼前的小殿下,肤白细嫩,是不该继续学了,若是真伤了,留了疤,倒是可惜。 他抓着刀,正要放回原位,想了想,又往架子里伸了伸,放到最靠里面的位置,确保不会让人一眼看见。 沈千昭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暗处的位置,谢临背脊一阵阴风吹拂,凉意从脚地贯彻全身。 那目光,仿佛在谴责谢临偷窥偷听的罪行。 谢临:“”冤啊!我也不想撞见你这事啊,谁让你这青天白日的,就急着撩汉子,也不看看这里头还有没有别人。 等等沈小昭没发现他还在这里,那个什么宋大人,也没发现吗? 谢临眸光微深,以对方的身手,不可能没发现。 沈小昭是什么身份,若是她同一介厂卫亲密之事传了出去,名声怕是都要毁尽了,这位宋大人明知这里还有人,却不避讳,是何意? 谢临攥了攥手,紧握成拳,这个东厂的人,不会对沈小昭不利? 沈千昭抿了抿唇,“宋大人,采秋不在,可否劳烦您送我一程回寝殿?” 可不能让宋怀发现是谢二偷偷潜进了永乐殿,不然谢老将军和谢大公子的脸面,怕是要被谢二败光了。 要是让宋怀发现,有外男潜进她殿中,误会了怎么办? 他本来就对自己不怎么样,要是横生这种误会,对她更加疏远怎么办? 沈千昭想的多,就想快些把宋怀从练武场带走,让谢二赶紧走。 宋怀深邃的眸眼敛了几分寒光,凛然生威,不动声色的扫视掠过谢临藏身之处,犹如暗器一般,稳准的向谢临投射而去,似乎带了些许的警告。 谢临眸色沉了沉,果然早就发现自己了。 这个沈小昭,还跟个傻子似的,怕不是被这人魅惑了去,居然被一张脸馋成这样了。 这长得好看的公子哥,京城里多了去,他家大哥谢名就是其中一个,现在居然被一个东厂厂卫绊住了,真是没出息。 此刻,谢临看待这位东厂的厂卫已不是最初的想法,十分里有四分怀疑对方利用沈千昭的身份,贪图沈千昭身份带来的权势,刻意惑主。 另外六分,是在质疑沈千昭的眼光。 直到沈千昭和宋怀相携离开了,谢临都还在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如果沈小昭是这种以脸待人的人,那他谢临长得也没比那个宋怀差,这沈小昭是眼瞎了不成,看不见自己这张旷世容颜? 还时不时想往自己脸上揍? 谢临纳闷的摸了摸自己的俊脸… 一定是瞎了。 第43章 怎么是咸的 回到寝殿不久,小厨房的人连忙送上了冰过的羹汤以及糕点。 采秋不解,这殿下不过走开了那么一会儿,怎么还把宋大人给带回寝殿了? 她撇撇嘴,将那糕点和羹汤分装两份,其中一份放到了宋怀所坐之处。 她可不会给殿下和这人同食一物的机会。 看着眼前的精致羹汤与糕点,宋怀想到了每日都会送到自己那处的膳食,心想:果然是巧合。 沈千昭换了衣服出来坐下,瞥见案桌上的羹汤,眉头蹙了蹙,想说些了什么,可在触及宋怀目光时,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宋大人,喝些汤食,消消暑气。” “属下谢殿下赏赐。”欲与沈千昭商量的宋怀,没有急着离开,端起案桌上微凉的羹汤,冰凉感透过碗壁传到贴合着的指腹,很是舒服。 他手执汤匙,舀起一勺羹汤,送至嘴边,启唇抿了一口,羹汤清凉,从嗓间划过,却与他平时喝的大有不同。 宋怀微微一怔,握着汤匙的动作顿在半空 咸的。 同样抿了一口羹汤的沈千昭,也愣了愣,她下意识看向宋怀。 两道视线相撞,沈千昭眉头轻轻一蹙,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望向采秋,低声问,“怎么是咸的?” 采秋莫名,“您不是不吃甜么?” 这送来永乐殿的,可不就是咸的? 沈千昭:“”也就是说,宋怀现在手里的那碗,也是咸的。 喝惯了甜的羹汤,咸的羹汤,味道一时间有些奇怪,宋怀默不作声,一勺接着一勺,不一会,一碗羹汤便见了底。 他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启唇咬了一口,淡淡的咸香味在味蕾处弥漫开来。 还是咸的。 这种糕点,普遍多的做法都是甜的,这咸的,倒是头一回。 虽有些吃不惯,可他一向是不挑。 只是,心头却有了个挥之不去的疑惑。 用过汤食,采秋带着人将东西撤了下去,宋怀才开口道,“殿下学到今日,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以选样称手的兵器,开始学一些招式。” 沈千昭挑眉,看向宋怀,手肘垫在案桌上,单手轻轻的撑着下颔,“宋大人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兵器?” 同样的对话,上辈子也有过。 沈千昭好奇,这辈子的宋怀,是不是会像上辈子说出一模一样的话。 宋怀看着沈千昭,称手的兵器主要是看她自己是否喜欢,“练武场的那些都可,殿下喜欢便可” 说着说着,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小小的身板砍着一把寒光四射的大刀场景,额角一跳,趁着沈千昭还未回答时补充道,“刀除外。” 沈千昭眨眨眼,她没说要用刀啊。 想了想,既然是要学,那肯定是要挑一样她不称手的,练上一练,这么一想,当即就决定了,“就鞭子,我瞧见京中许多女子都用鞭子的。” 闻言,宋怀点头,“鞭子极好。”适合女子。 可不知怎么,他脑子里闪过的,却是眼前这个女子手执长剑,英姿飒爽的画面 那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似乎握着长剑,会更合适。 第44章 公主身份尊贵 沈千昭日子过得安稳,一边研究着可以调养沈千暮身体的药膳,时不时又收到谢临递进宫的消息,有关灾粮兵器的事如今正在暗中调查中。 不仅是刘义有如意楼的人盯着,便是薛家,也有如意楼的人在暗中盯着。 只是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最近都没有什么动作。 恰逢薛家小姐薛蓉生辰,递了请柬进宫里。 沈千昭手里拿着那张薛府的请柬,有些想笑,“这薛府倒是财大气粗,这新进的一批熟宣,我还以为整个京城,也就宫中用上了,没想到这薛府,倒是也用上了。” 当真是招摇。 一旁的采秋轻摇着扇,“殿下,这薛小姐生辰,怎么会请你去呢?” 要说,这京中,谁看她家殿下最恼,当属这薛小姐了。 这原因,她还是知道一两点的。 谁让她家殿下草包一个却长了一张夺了薛小姐在京中本该有的第一美人名声的脸。 她家殿下与谢二公子关系“不睦”,这薛小姐自小心悦那谢二公子,自然视她家殿下为仇敌。 这好好的生辰,怎么还想不开给她家殿下递请柬了? 沈千昭笑,“这请柬,多半是薛府其他人递的。” 薛蓉要是哪天会给她递请柬,怕是脑子有那个大病。 采秋纳闷,想不出来会是谁,“那殿下要去吗?” 沈千昭美眸微眯,“去,为何不去?”这送上门的,不去瞧上一眼,岂不是可惜? 她倒是想去瞧瞧,这薛家的老狐狸,是如何财大气粗。 “哥哥!你明知我讨厌那沈千昭,你还让人背着我给那泼妇送请柬!” 穿着一袭粉白色长裙,化妆精致妆容的薛蓉闯进书房中,气得直跺脚,瞪着窗口处,练字的薛凌。 薛凌着了一身青白色的衣袍,身形高挑,气质文雅,让人不禁想到青翠的竹林,给人一种风光霁月,如诗如画之意。 “公主也算是你我的表妹,你生辰,理应请她。” 薛凌面色儒雅,语气柔和,说话声慢慢,极有耐心。 提及沈千昭时,眸光掠过一丝温柔。 薛蓉气不打一处来,一双美眸中满是怒意,“我看你就是盼着我过不好生辰!我要去跟爹爹说!让爹爹罚你!” 薛凌却丝毫对薛蓉所说的话没有半点的波动,手里的动作始终未停,“蓉儿,公主身份尊贵,那等字辱人的污言秽语,下次切莫要再说出口。” 说着这话时,他语气中似有对妹妹不敬沈千昭的警告。 薛蓉咬咬牙,“公主又怎么了,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公主!” 不就是命好了点,投胎好了点而已,草包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也就是有这身份,不然谁看得起她? 薛凌执笔动作一顿,抬眸,望向门口的妹妹,“蓉儿,慎言。” 眸光清冷,声音淡淡,看似温和,却无端给人一种恐惧感。 薛蓉攥了攥袖口,看着眼前这个丝毫不疼自己的哥哥,气得咬牙切齿。 别人家的哥哥都护着家里的妹妹,可薛凌,却像是家里的客人似的,根本没把她当成妹妹的样子! 第45章 都是没那玩意儿的太监 薛蓉看着那边又开始埋头练字,每日都埋在书房里头的薛凌,心中愤愤不平。 沈千昭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的,都护着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的薛蓉嘴角突然上扬,倒也不是人人都护着沈千昭,还是有眼神通透的人。 那个人,和自己一样,清楚沈千昭是个什么样的人,讨厌沈千昭,讨厌到了骨子里。 此时,正趴在躺椅上看采秋新买来的话本子的沈千昭无端的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谁在念叨她? 采秋靠在案桌旁的毯子上坐着,两只手撑着下巴,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沈千昭,“殿下,好看吗?” 这可是最新出的话本子,在集市上可热销了,《霸道公主与娇俏爷的风流韵事》,讲的是一位公主与一位少爷青梅竹马,欢喜冤家,日久生情的故事。 故事中,感人的片段不断,还时不时有一两个反派出来搅乱,精彩极了。 采秋之选择把这话本子偷偷带进宫来,就是因为这书的原型,是自家殿下与谢家二公子,这话本子里头的大反派,有些像宋大人,都是没了那玩意儿的太监。 她暗戳戳的希望,自家殿下看了这话本子,能够明白,及时醒悟过来,走向正道。 沈千昭撇撇嘴,随手就把看了一半的话本子往后一扔,“写的什么玩意!” 采秋:“?” 她急忙小跑着去将话本子捡来回来,规规整整的放回案桌上,试探性问,“这是现在京中最流行的话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欢喜冤家,殿下不喜欢吗?” 沈千昭翻身躺好,看着屋顶,回想了一下话本里的情节,开始找茬,“剧情离谱。” “殿下,哪里离谱?”采秋问。 她一边问,一边翻开这话本子,从小跟着沈千昭,作为公主的贴身大宫女,自然也跟着学会了几个大字。 这话本子,也是看得懂的。 沈千昭:“这男主明明都差点被女主害死了,怎么可能还喜欢上女主,要我说,那就得斗到你死我活。” 采秋:“”看出来了。 沈千昭:“青梅竹马就非得成一对?” 采秋:“”看得出来,您对青梅竹马意见不少。 沈千昭:“还有这写书的人,格局也太小了,反派不过就只是搅合了一下男女主的关系,怎么就成干了坏事的坏人了?” 采秋:“???” 沈千昭:“那要是这男女主并非良配,人家反派干的就是好事啊!” 采秋小心翼翼的问:“那依殿下之言,该如何才好?” 沈千昭摸了摸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样,深思过后,她道,“要我说,就不要有这种什么青梅竹马的剧情,可太俗套了。” “倒是那反派,更合适当主角!” 沈千昭想起了什么,一拍手,眼睛亮了,她看向采秋,嘴角弯弯,“采秋,你说你家主子也来写一本话本子怎么样?” 采秋顿时傻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岂料,沈千昭说干就干,执笔墨砚准备就绪,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看着沈千昭,采秋隐隐有种的不妙的感觉… 第46章 说出来让我快活快活 这夜,永乐殿,烛光亮彻整个内殿。 沈千昭的案桌上以及地上,都堆了一张张的纸,衣身袖口,脸颊,都不同程度的沾上了墨渍。 一旁的采秋脑袋点啊点的,打着瞌睡。 沈千昭却是越写越精神,时不时咬着笔杆,嘴角上扬,画面着实诡异,若是有人在场看了,必定要吓得摸滚打爬。 将近天色露白,沈千昭满意的拿着一叠纸,戳醒了一旁的采秋,“醒醒。” 采秋揉了揉朦胧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沈千昭,“殿下要休息了吗?” 沈千昭却是将手里的那叠纸递给了采秋,“明日出宫,去寻个书局,将这些印成册子,花多少银子都成,说书的也成,务必要让这本书在京中流传。” 说着,沈千昭打着哈欠,进了寝殿内,倒头就睡。 案桌旁,采秋纳闷的翻看着这叠自家主子彻夜不睡写出来的东西,越看,她的脸就越黑,额角直跳 故事完全同那本霸道公主娇俏少爷反着来了! 娇俏少爷成了吃喝玩乐强抢民女恶霸纨绔子弟,反派太监倒成了有勇有谋的主角,被心地善良的公主带到身边,每日亲密接触,相处中萌生了感情 采秋扶着额头,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她家主子怕是没救了。 薛家小姐薛蓉生辰这日,沈千昭领着人,声势浩荡的来到了薛府。 前世因为和薛蓉关系不好,一直不曾到这薛府来过。 今日,她倒是要好好瞧瞧,这薛家,到底有多财大气粗。 要说这薛家老爷子,还是已逝的太妃之侄,薛家一家明明与皇室牵扯甚广,可上辈子到后头,大晋未灭,两国征战,烽火不断,薛家老爷子却带着一家老小举家转身投靠了齐国 先是贪墨大晋军需,后又叛国。 或许薛家并非导致大晋最后悲剧的根本原因,却是压垮大晋那千万根稻草中最重的一根。 这薛家,沈千昭无论如何,都生不出来半分好感。 采秋提着生辰礼,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殿下,今日怎么想不开来找这薛小姐的不快了,还打扮得这么好看,可不就是来砸场子的。 沈千昭刚踏进这薛府,守门的人就急忙往里头跑着去通传了,薛蓉在听见沈千昭来了,脸都青黑青黑的,咬牙切齿。 薛蓉今日生辰,便也就及笄,薛家人有意为薛蓉择一门好的婚事,广发请柬,将这生辰礼做的是声势浩大。 什么家的千金夫人,都一并给请来了。 一些有意攀附薛家的人,也带着家中公子和请柬上门来了。 大晋本就民风开放,薛家又是大户人家,未有什么男女不得同席的规矩。 公子千金都在后花园处赏花谈诗论经,气氛好不热闹。 在这样的气氛中,沈千昭瞥见了一道与这气氛格格不入的身影——谢临。 她眉梢微挑,往谢临方向走去。 看着这谢二公子满脸阴沉,这周围的人,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哪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撞上去找死。 要知道谢二,那可是连当朝公主都敢打啊! 见到满面春风的沈千昭,谢临脸色更难看了。 沈千昭乐了,周围无人靠近,她话也直接了说,“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不快了?” 沈千昭:“说出来让我快活快活?” 第47章 你都不算是个女的 谢临脸都快黑了,却是嘴不饶人,在沈千昭这,半点亏都吃不得。 “今天不在宫里撩你的汉子,你是想来宫外生事了?” 这话说出来,倒是让一旁的采秋恼得脸红白红白的,当即就开口,“谢二公子怎能说出这种诋毁我家殿下清白的话来!” 谢临目光转向采秋,“小丫头放心,你家殿下的清白,就算是诋毁诋毁,也不会没了的。” 谢临这话说得莫名,采秋有些听不懂,倒是一旁的沈千昭,明显感受到了什么叫“内涵”。 沈千昭美眸微转,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又塞了块糕点给采秋,看向谢临,“火药味挺重的,谁惹你了?” 这不提还好,这一提,谢临是气不打一出来,瞬间就把沈千昭当成难兄难弟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写什么话本子,把小爷我写成了十恶不赦的反派!” “强抢民女,抢占土地!什么破事都往小爷我头上写!” 采秋咬着糕点的动作顿了顿,这剧情,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沈千昭素手执茶盏,轻抿了一口清茶,心想:这茶不错,回头让采秋问问,带些回宫,给宋怀送去尝尝。 谢临咬牙切齿,“这杀千刀的凡尔赛,别让小爷逮到了,不然我非把它碎尸万段了泄愤。” “咳咳咳咳”采秋没忍住,一口糕点就给呛到了,咳得脸憋红憋红的。 凡尔赛可不就是自家殿下给自个儿取的名字? 谢临:“沈小昭,你知道写这话本子的凡尔赛不?” “未曾听闻。”沈千昭慢条斯理的倒了杯新茶,送至采秋的手边,“慢些,也不是什么名贵糕点,何必吃那么急。” 采秋:“” “也是,你都不算是个女的,怎么可能看话本子,哪里知道这些个事呢。” 谢临说得口渴了,自己倒了杯茶水喝,正想在一旁坐下,又想起自己和沈千昭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怎么能同席而坐。 沈千昭瞥了一眼谢临,眸中略有深意。 谢临是越想越气,这会逮着个知心的人讲,又继续了,“沈小昭,你说这个凡尔赛,是不是不是人来的?小爷我风流倜傥,那么好一人,竟然给我写成了那般十恶不赦之人!连个太监都不如!” 沈千昭点头附和,脸不红心不跳,“谢兄所言极是。” 采秋差点又被茶水呛了个好歹,她看见沈千昭,表情自然,平静无异样,就仿佛真的是非常认同谢临所说的话一般。 她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了一番,殿下就是殿下,果然不同凡响,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是极强的。 谢临:“就是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我让如意楼的人查,到现在都没给我查出个底来。” 沈千昭目光落在不远处,那边,穿了一身梅红衣裙的薛蓉正往这边走来。 “谢二,薛蓉过来了。”沈千昭低声道,眼里满是看好戏的姿态。 谢临脸更黑了,本来他就不想来的,是被逼着过来的,每回撞上这薛家小姐,那可都没什么好事,小时候是坠湖,这大了是毁名声。 他是巴不得能离这薛蓉十万八千里的,最好此生不见。 第48章 娇柔的小白花 薛蓉总爱找沈千昭麻烦事,沈千昭不傻,自然能清楚是为什么。 这会儿,她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又倒了杯清茶,觉得今日心情甚好,等会倒是可以顺路去千机阁瞧上一瞧。 薛蓉行至两人跟前,没好气的剐了一眼坐着的沈千昭,转看向一旁站着谢临,目光转柔,娇娇的施了一礼,如弱不禁风的小白花,声音甜软,“谢哥哥,蓉儿没想到你真的会来,都怪这底下的人不通传一声。” 谢临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他认识的女的,就没半个正常的。 瞥了眼薛蓉,穿得像朵红花似的,脸红扑扑的像猴屁股似的,他顿觉眼睛辣辣的,却将逢场作戏的本领拿捏得淋漓尽致。 “薛小姐莫要怪府中下人,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来,毕竟这家中收到请柬突然,我那老父亲让我带着生辰礼前来” 否则,他今日是打死都不会踏进这薛府半步。 薛蓉脸颊发红,垂下娇羞的眉眼,“谢哥哥真孝顺。” 沈千昭执杯的手微微一抖,她诧异的看了眼薛蓉,这薛蓉,原来脑子也是这么不大好使的吗? 她明明记得好像以前还是挺正常的啊。 她余光瞥向谢临,突然有些明了,这用后世的话来说,面对心悦的郎君,总是有那么一点智商下线嘛。 被薛蓉满怀爱意的目光包围,谢临整个人都不自在,从怀中抽出纸扇,扇了扇,却都是热风,坐立不安。 “既然这礼也送到了,我家中也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薛小姐,在下这就告辞。” 谢临说完,也不等薛蓉反应,就快步离开,只留下坐着的沈千昭,以及站着的“望夫石”薛蓉。 谢临一走,薛蓉就怒目瞪了沈千昭一眼,半点没有方才面对谢临时的女儿家姿态,“沈千昭都怪你,你来干什么!还把我的谢哥哥吓跑了!” 就顾着自己坐着,刁难谢哥哥,让谢哥哥站着,沈千昭这泼妇怎么这么蛇蝎心肠! 薛蓉的眼里,满是怒气与对沈千昭的厌恶,说出口的话,都是兴师问罪。 谢家惹不起当朝公主,她薛蓉却是不怕的。 若是知道谢临今日会来,她必定找人在门口守着,不让这沈千昭踏进府里半步。 沈千昭:“?” 沈千昭旖丽的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你的谢哥哥不是被你吓跑的吗? “不是你们递来的帖子?” 薛蓉嗤笑一声,“我才不会给你送帖子呢!” 薛蓉的话,果然印证了沈千昭的猜测,给她送帖子的,根本不是薛蓉。 不是薛蓉,那是谁? 薛蓉没好气道,“沈千昭,你别总仗着身份欺负谢临,谢临人好,不和你计较,我却是没他那么好的脾气。” “再有下次,我定饶不了你!” 薛蓉的话,就像是蚊虫的声音一般,嗡嗡嗡的在沈千昭耳边作响,闹得沈千昭头疼不已。 她放下茶杯,看向薛蓉,善意的提醒,“你家谢哥哥不远千里的给你送来生辰礼,你不追上去道声谢?” 薛蓉愣了愣,才想起自己方才确实没有道过谢,又轻哼了一声,“要你管!草包!” “草包骂谁?” “你啊!” 沈千昭轻应了一声,嘴角微勾,嗓音染上几分笑意,“知道了。” 才反应过来的薛蓉脸一阵红一阵白 第49章 千昭过惯了草包废物的日子 薛蓉被气得咬牙切齿,眼刀子仿佛要在沈千昭身上扎几个洞。 “你也就嘴皮子厉害点,马上神机学院就要入学考试了,我倒要看你到时候有多丢人,哼!” 薛蓉踩着高傲的步子离开。 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沈千昭这才眉心舒展,想起,神机学院,不就是千机阁与神农门设立的学院吗? 上辈子,她被诓去参加了入学考试,不知怎么的,昏昏欲睡,最后整场考试下来,最后拿了倒数,被神机学院拒之门外,贻笑大方。 成了京城好一段时间的笑料。 沈千昭眸光微深… 倒是一旁的采秋,有些急了。 若非是这薛小姐说了这事,她都快忘了,过几日便是神机学院三年一次的入学考试了,殿下这阵子都没有好好温习,到时候会不会吊榜尾,进不去神机学院? 当朝公主,考不进神机学院,岂不是丢人? 这么一想,采秋就有些急了,“殿下,要不咱还是回去,奴婢给您去请樽佛像回来。” 这日夜祷告,兴许还有些用。 沈千昭看着采秋这一脸的焦急,就觉得可爱,不禁抬手捏了捏采秋那肉肉的小脸,“我们采秋真好,这是准备替你家主子我日夜抱着佛脚?” 沈千昭语气打趣。 采秋瘪瘪嘴,还不是自家主子平日里躲懒,这求主子用功,还不如求神求佛管用呢。 “表妹。”一道温雅的男子声音前方响起。 沈千昭看去,是薛蓉的兄长,薛家大公子,薛凌。 在这京中,名声倒是与谢大公子谢名齐名。 沈千昭微微点头,“薛公子,有礼了。” 淡漠疏离的一声薛公子,薛凌却是未放在心上,他不紧不慢的走向沈千昭,在沈千昭跟前坐下,白色的衣袍,将他整个人称出了几分长身如玉之感。 同样款式的衣袍,一瞬间,竟是让沈千昭有一种见到了谢名的错觉。 “好些日子不见表妹,听闻表妹近日找了个东厂的厂卫当老师,在习武?”薛凌动作矜慢,缓缓倒了一杯茶,却不急着喝。 沈千昭眉心一蹙,“不知薛公子是从何处听闻的?” 难道她找宋怀习武之事,已是满京城皆知了不成。 “也只是前两日舍妹进宫,有所耳闻。”薛凌俊秀的脸庞透了几分明了,“表妹想通过神机学院的考试,只是学武,怕是不行。” 沈千昭笑,薛凌竟是以为,她学武是为了进神机学院。 “那依薛公子看,我该如何才能通过这神机学院的考试呢?” 薛凌抬手,执起那杯清茶,放置于沈千昭眼前,目光带着一丝异样,又有几分沈千昭看不明白的算计,“我可以教你,有我教你,进神机学院并不难。” 沈千昭不动声色的将那杯茶从自己面前移开,“薛公子的好意,千昭心领了。” 薛凌垂眸看了眼那杯被推回来的茶,眸中掠过一丝寒意,转瞬即逝,又重新染上几分儒雅。 沈千昭语气慵懒,冷淡的眸光平静的落在薛凌的脸上,“千昭向来过惯了草包废物的日子,薛公子倒不如教教薛小姐,京中第一才女,想来,她会很需要。” 薛凌愣,倏尔笑,“蓉儿又招你了?你莫怕,我回头说说她,定让她向你赔罪。” 沈千昭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堪堪遮住了她的眸眼,幸好她哥是沈千暮,而非薛凌。 不过,薛凌这般有意讨好,是为了什么? 第50章 我家宋大人英明神武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沈千昭看着眼前的薛凌,却也不明白,他会想从自己这么一个草包身上得到什么。 薛凌轻扯唇角,“不管怎么说,表妹身为公主,若是考不进神机学院,岂不是让太子殿下与陛下脸上无光?” 他有意提醒着沈千昭的身份,倒是端起那杯茶水,浅浅几口饮下。 茶水在谈话间早已凉却。 薛凌目光直视沈千昭,自信满满,似乎有把握让沈千昭答应。 只要沈千昭应下,他就有把握能让沈千昭考进神机学院。 沈千昭这时,才打量起这位表了八千里的远房表哥,上辈子,也只是在宫中有过几面,有关这位表哥的印象实在是少,以至于她现在,根本看不透薛凌。 对于看不透的人,沈千昭敬而远之。 “薛公子言之有理,本宫这就回宫,让父皇为我找位夫子教习。” 薛凌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紧抿着唇角,并未想到沈千昭会如此说。 沈千昭起身,脸上挂着盈盈笑意,眸光却淡漠疏离,“多写薛公子提醒了,告辞。” 薛凌眸光暗沉,起身相送,还不忘说了一句,“东厂的人非善类,表妹对那位教你习武的老师,还是小心为好。” 沈千昭眸光一沉,临走抬眸瞥了他一眼。 顷刻间,薛凌脸上挂着儒雅的笑意,朝着沈千昭微微点头。 转身的刹那,沈千昭脸上笑意散去,眼底寒意一片,上了马车,透过微微被风吹起飘动起车帘的窗子,她冷冽的视线落在薛府门口那道儒雅风流的身影上 我家宋大人英明神武 我看你才是败类。 回宫的路上,采秋明显感觉沈千昭没有来时那般情绪轻快,像是有心事。 她想问两句,为自家主子排忧解难,可沈千昭却兀自闭目养神。 一路无言。 回到永乐殿,沈千昭借口休息,埋头扎进了空间木屋。 今日薛府之行,虽未见到薛士德这个老狐狸,却见到了薛凌。 薛凌这种摸不到棱角的态度,给沈千昭带来了一种莫大的不安感。 沈千昭打开了那个装着兵器的箱子,从里头挑了一把小型的手铳出来。 手铳通体漆黑,材质特殊,并非大晋朝代所有。 这样的一把手铳带在身上,即便是被人所见,也大抵是看不出何物。 沈千昭紧握着手里的手铳,那股子不安感才稍稍平复了些,她的身手算不得多好,若是遇上像谢二宋怀那样身手的人,必然是不够看的。 如此,还是需要这样一样能有保命的兵器在身。 沈千昭行至屋外,对着屋外林子里挂着的靶子瞄准练习,“砰砰”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 就像是曾经练习过很多次那样。 沈千昭的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有些错,一次便足以抱憾终身。 千年的代价,使她不得不踩稳现在的每一步。 只有踩稳了现在脚下的每一步,才能确保,曾经的悲剧,不会再次重演。 只有她活着,身边人的一切,才有机会被改写,大晋的命数,才有机会逆转。 她沈千昭,这次,定要大晋,繁荣昌盛! 第51章 殿下不喜甜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宫人送来了膳食。 看着与先前并无不同的羹汤,宋怀浅浅尝了两口,甜意萦绕舌尖。 他眉心轻蹙,想起那日在沈千昭寝殿时尝到的羹汤,却是咸的。 当时他并未多想,只是现在,如初一辙的羹汤,味道却又是不同,他难免有所猜疑。 等到他用过晚膳,宫人前来收拾碗筷时欲离开时,宋怀喊住了他。 “等等。” 那提着食盒的宫人微微一愣,这还是这位宋大人头一次开口喊人,想及这位的身份,又得殿下的欢心,他转身一礼,“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宋怀伸手,指了指那食盒,有些别扭的开口问,“殿下平日里的膳食也是如此?” 宫人一愣,未料到这宋大人竟是问这么一个问题,恭敬答道,“是如此。” 从这位宋大人住进永乐殿那日,殿下早先便让身边的采秋吩咐了下来,这位宋大人的膳食安排,与殿下一般。 早先虽有些不懂,不过是东厂的番子,都道东厂的番子晦气,又心狠手辣,动不动就砍脖子的,殿下何必如此相待。 可这段日子下来,永乐殿的宫人倒是发现,这位宋大人,倒也不是真如传闻中的厂卫那般凶神恶煞,长得比一般人俊俏不说,虽沉默寡言,可却也算不上什么心狠手辣。 待殿下是恭敬有礼,待他们这些个奴才,也不曾有半分的刁难与责难,半点没有传闻中东厂的那般气焰嚣张。 虽然时不时都拿出那把随身带着的大刀在擦,可这看多了,倒也就习惯了。 顿时也开始觉得,殿下这般相待,也是应该的。 宋怀盯着那食盒看了一会,不疾不徐的开口问,“殿下也每日喝一样甜的羹汤?” 他将心中困惑了许久的疑问问出了口。 宫人笑,“倒也不算一样。” 闻言,宋怀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淡淡的“哦”了一声,“哪里不一样?” 沈千昭的喜好在宫中他们这些个厨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宫人便也就如实答道,“殿下不喜甜食,羹汤一向是做咸味的。” “给大人送的羹汤,是甜味的,是有些不同的。” 宋怀顿了一下,沈千昭不喜甜食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宫人走后,宋怀行至外头消食,夜色极静,永乐殿中大部分的宫人皆已散去。 经过沈千昭寝殿前的宋怀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那双向来清淡凉薄的眸眼,在看向寝殿时,藏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似让人难以察觉的温柔,又似几分警惕。 他喜甜食之事,除了师父,并无人知晓,他从未与其他人提及,沈千昭不可能知道。 宋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额间按了按,只是巧合,不能多想,也不该多想, 此时,沈千昭寝殿烛光仍旧亮着,从空间木屋离开,她起身下床,推开了寝殿的门,想着透透气。 却没料到,开门的那一瞬间,视线会直直与正前方的人视线相撞,她身子微微一僵。 夜色暗,催人萌生困意,沈千昭却陡然清醒了几分,只因站在那的人 是宋怀。 第52章 大人可曾进过殿中 视线交汇的那刻,谁也没有说话,一个人在黑暗处,一个人在光亮处,默契的遥遥相望。 此时已近深夜,宫人都已经歇下,宋怀注意到沈千昭依旧着白日穿的衣裳,看起来应该是白天回来过后,就一直未歇。 沈千昭犹豫了一会,走上前去,“天色已晚,宋大人怎么还不歇息?” 从宋怀休息的地方到永乐殿这边来,还是有些距离,如若只是散步走走,应该是不会散到这来的? 宋怀弯腰恭敬一礼,“属下今夜吃多了,四处走走消食。” 沈千昭点头,“我今夜也是吃多了想走走,只不过这院子里头黑,有些怕,既然宋大人也要消食,不若便随同本宫四处走走?” 沈千昭说着说着,见宋怀有推拒之意,当即加重了“本宫”二字。 身份有时候却是能让一个人得到她想要的。 从很久以前,她便一直想着,和心悦之人在一起的日子应该是什么样的,母后去世得早,她从未见过父皇与哪位妃子除了明面上需要应付的事除外还有过什么接触。 自己死后,到了后世,才发觉,原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即便平淡却也可以很幸福,只是相携走在路上,走过四季,任白雪飘落,白了头。 只是年轻的一对眷侣一起白了头,都让沈千昭艳羡不已。 “宋大人?”沈千昭又唤了一声。 宋怀本就没有要推拒之意,只是脑子里一直回想那羹汤之事,有些没恍过来神,这会儿当即抱拳应下,“是。” 沿路只有几盏微弱的灯笼,火光昏暗,云层厚重,看起来似乎是将要下一场暴雨了,连弯月都躲在厚重的云层中。 沈千昭一边走着,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宋怀,鼻梁高挺,身旁的灯笼微光洒在他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一时间让人看不见神色。 她想起那夜自己喝醉酒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旁敲侧击的问出了口,“宋大人,太子回宫那日,我饮了些小酒” 宋怀脚步一顿,倏尔如常,未待沈千昭话说完,他便答道,“属下略有耳闻。” 灯火温和,宋怀漫不经心,却带有几分警惕的望向沈千昭,深邃的眸光染上几许不同之色。 眼前的小姑娘脸颊奶白软嫩,微启的红唇粉嫩可人 就像有一只软软的小手在细细的一下一下挠动着他心尖,宋怀衣袖下的手骤然攥紧,险些失态。 他有些狼狈的别过目光,不断在心中默念起大晋律法。 沈千昭的注意在那夜的事情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宋怀这短短一瞬间的失态,“听采秋说,那夜你在殿外?” 宋怀当即明白了过来,沈千昭是在旁敲侧击问自己,那天晚上,自己有没有进殿 “是,属下那夜在殿外赏月吹风。” “大人可曾进过殿中?” “回殿下话,不曾。”宋怀答得毫不犹豫。 沈千昭美眸微眯,因为要进空间练兵器,她之前便下令除了采秋以及两位洒扫内殿的宫女,不让其他宫人靠近寝殿。 没曾想,这会儿倒是成全了宋怀睁眼说瞎话。 第53章 那夜月色很美 越走越远,火光也越来越微弱。 沈千昭抬眸看了一眼空中,嘴角微弯,“赏月啊没想到宋大人还是个风雅之人。” 宋怀语气平淡,“风雅谈不上。” “不知那夜的月色如何?”沈千昭问。 宋怀微微一顿,他那夜心乱,哪里曾见过什么月色,如何得知。 见宋怀迟迟不答,沈千昭笑,白嫩嫩的小脸挂着温和,眸光中火光荡漾,“想来是宋大人不记得了。” 宋怀垂眸,身形在火光中拉长了一道微微暗的身影在前方,“是不记得了。” 沈千昭看着脚下,她与宋怀的身影,还有些距离,却也算是并肩行走,她眼睫轻轻扇动,悄然挪了挪手,好让那影子上的手也跟着自己移动 影子一点一点地,悄然与另一道影子重叠到了一起,看起来,就仿佛是两个人在手牵手一般。 沈千昭唇角弯弯,声音酥甜,“我想,那夜的月色,大约也是如今夜这般美的。” 宋怀一愣,抬眸望了一眼半空,月亮被厚重的云层牢牢的锁住,何来的月色? 他看着沈千昭白皙的小脸,那双灵动的双眸灿若繁星,清澈勾人。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他可以听见自己胸腔处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得极快 月色再美,怎及眼前人。 回永乐殿的路上,宋怀提了个灯笼,领着沈千昭,将其护在里头一侧。 更深露重,最是怕有些个什么宫人冲撞了。 将沈千昭送到殿门口,宋怀站在门口台阶下,遥望门口那一道纤细的身影,目送对方,只待沈千昭安全进了殿,他才好离开。 就在沈千昭踏在殿门口的那刻,转过了身,静静地远望宋怀。 灯火摇曳,映照着宋怀面容极为明朗,平日里的淡漠好似也温和了许多。 沈千昭眼梢微弯,红唇勾起,酥甜的嗓音明亮柔软,“不知那方帕子,大人可还带着?” 宋怀眼眸深邃,提着灯笼的手又握紧了些,他沉着嗓音回话,“属下鲁莽,帕子已经遗失,请殿下责罚。” 听宋怀这么说,沈千昭也不恼,唇角弯起的弧度慵懒散漫,“丢了不打紧,若是用着觉得顺手,只要大人开口,本宫这,莫说是一条,十条也取之不尽。” 宋怀心中微动,眸眼却是淡漠,“谢殿下厚爱。” 沈千昭也不急,她待宋怀,多的是耐心。 她勾唇笑,“愿大人今夜有个好梦。” 说完,她转身进了寝殿,将门也关上了。 宋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殿中烛光熄灭,他这才抬步离开,回了自己屋中。 没有点燃烛火,他从枕头里的夹层中取下了一抹绣帕,这绣帕上头还绣着“昭”一字,可不就是沈千昭硬塞给宋怀的那一抹帕子。 宋怀将帕子攥在手心里,沈千昭已经许久不曾提过这么帕子,方才,他以为沈千昭突然那么问,是醒悟了,想要收回帕子。 他因此下意识的说帕子丢了。 明明是该将帕子奉还的,可他心里竟是不愿的。 突然,一阵微弱的风吹拂,宋怀眸中掠过一丝寒光,他冷声呵斥,“谁!” 第54章 编出个理由 宋怀冷声呵斥,从一旁拿起自己的刀,警惕的看向角落。 不一会,一道身影自黑暗的角落中走出,“是我。” 听见来人的声音,宋怀才放松了戒备,放下了手中的刀,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烛台。 微弱的光亮起,一下子,就看清了对方,来人是周言。 周言不是什么多话之人,见到宋怀,当即直接表明来意,“陛下知晓太子殿下护送前往济北的粮队被劫一事,师父这几日让人暗中彻查,如今已有了线索,这事,还需得你来办。” 太子回京,一切顺利,粮队被劫一事,倒是坊间有些童谣,歌颂的都是太子殿下与谢家大公子舍身护送粮食,救百姓于水火的美德。 粮食真被劫了,这事倒是少有人知。 太子回京当日,便与永嘉帝禀明了当日之事,永嘉帝大怒,命东厂之人暗中调查。 如今终于有了线索。 宋怀思索了一下,推拒道,“我在宫中,诸事不变,这事我来怕是不妥。” 进出宫中本就不便,行事更是受阻。 周言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放在桌上,“师父自有师父的道理,你看着来便是,人手你看着调动,我先走了。” 不经意间,他余光瞥见宋怀手里好似攥着什么东西,接着微弱的烛光,他瞥见,那好似是一抹女子的绣帕。 周言眸色微深,却是什么都没说,翻窗离开。 宋怀拆开那书信细细阅览,从济北劫粮一路追查到京中,最后查到了负责军需的薛大人手下的刘义身上。 这事怕是牵扯上了薛家,不是那么好查,必定是块硬骨头。 若是能啃动,必是有好处,即便是啃不动,也只是耗着。 从陛下让暗中调查,便是无意让外人知晓这事,此时若是没有查个水落石出,陛下也不会明面上去怪罪进而打草惊蛇。 宋怀将几封书信看完,就这烛火将其烧毁。 如意楼 沈千昭戴着面纱躺在躺椅上,望着楼下大堂的歌舞,好不快活。 一旁的谢临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小爷我可算是蹲到那个刘义了,过两日,那些人会在码头接手一批货,说是船运运走,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要找的机会。” “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带上一伙人,直接捣他个干净,送到陛下面前定罪!” 谢临豪情壮志,说得那叫一个痛快淋漓,一旁的采秋还小幅度的鼓鼓掌,“谢二公子好厉害!” 沈千昭侧过目光,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谢临,谢临被沈千昭的目光盯得心里发虚。 “你要觉得我的计策不好,总归需要编出个理由来。” 沈千昭按了按额头,“我问你,你准备带谁去抓刘义,如果东西只是一般的货品并非军需,被刘义反咬一口的话,届时你该作何解释,如果薛士德将一切推在刘义身上,即便刘义定了罪,我们后面又该怎么抓出薛士德这条幕后大鱼?” 想要动摇薛家,绝非易事,因此,遇事更需谨慎。 谢临点头,对沈千昭德话赞同,“那我自己潜进船里去,待确认了船中的东西,再发出信号抓人。” 第55章 想金屋藏娇宋怀 谢临自然是将事情想明白了有所安排,才告诉的沈千昭,这一手准备,便可万无一失。 一旦发现东西并非军需,而是普通的买卖物资,一切抓捕便暂停下。 沈千昭摸了摸下巴,开始思索,上辈子这个时候,薛家,可有什么异动? 可她绞尽脑汁,都没想起来。 她当时心思本就在一些女儿家的事情,不然就是在和谢临探讨发财的事,对这些朝堂之事实在是不够关心。 沈千昭心里微微叹气,看来自己上辈子,真的是个甩手的大晋公主,愧对大晋百姓。 沈千昭思付道,“谢二,过两日我和你一起去。” 谢临一愣,“你确定?”虽然他是发现沈千昭身手不差,可这要是出什么意外,那可就是掉小命。 沈千昭点头,“这事我要亲手查个水落石出。” 她要亲手抓住薛士德这条大鱼,将军需一职从薛家手中彻底收回! 谢临看着眼前的沈千昭,眼里带上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欣赏,“沈小昭,我发现你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谢临的话,让沈千昭心“咯噔”的跳了一下,她平复心绪,看向谢临,“怎么说?” 谢临笑,修长的手指执起杯盏,“以前你可是半点不沾这些事,十足的小姑娘,现在,好像是长大了。” 从前是公主的娇气,现如今,是大晋公主的威仪霸气。 沈千昭心中抽的一痛,“或许真的是长大了。” 只是这代价过于惨重。 说起长大这事,谢临却是想起了那位所谓的宋大人,他眉梢微挑,略有深意的看向沈千昭,问,“我才听说,东厂那个宋怀,还是你亲自去东厂挑的。” 他这几日,可是让如意楼把宋怀给查了个底朝天。 这沈小昭可真是厉害啊,上百个人里,她直接就挑中人家东厂督主的小乖乖,根本就是在人家心尖上挖人。 听说那周言,留不住人,还被东厂督主罚了几句。 沈千昭懒懒的翻了个身,也不看歌舞了,看向谢临,“怎么样,我挑人眼光不错?” 一挑,就挑个顶尖好的。 谢临呵呵笑了两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人家可是东厂督主的义子,你小心弄不到手反而翻船。” 这东厂的人,可不好惹的。 沈千昭美眸微眯,“知道。” 谢临看着沈千昭,开始有些看不透沈千昭了,明明自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相交甚好”,“感情深厚”,怎么现在的沈小昭,总做一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沈小昭,我问你,你对那个宋怀,到底是见人家生得好看,觉得新鲜耍玩呢,还是真的看上人家了想金屋藏娇?” 此时,楼下的歌舞声越来越响亮,声音传到了两人这来。 提及宋怀,沈千昭笑意温柔,那股子温柔,像是从心中,骨子里溢出来的一般,满是蜜意,根本掩盖不住。 只此一眼,阅尽人间风花情事的谢临便已经看透,他看向一旁的采秋,投了一个“你家主子没救了”的眼神。 采秋:“”我觉得我家主子还能救一救,谢二少爷你别放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第56章 东厂的人心狠手辣 采秋出去后,在谢临怀疑人生的目光中,沈千昭缓缓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自由,逍遥快活的日子。” 谢临点头,他说过,所以立志要当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人,所以他这辈子甭管谁逼,都不会成婚。 “我记得那时你想法与我相同,咱还约好当江洋大大侠,闯江湖,劫富济贫,做好事。”看谁劫的银子多。 提起从前的事,谢临有种自掘黑料的感觉,毕竟年少,现在回想当时的事,竟还觉得有些尴尬难为情。 沈千昭嘴角微弯,“不过现在我发现,被拘束的感觉也挺好。”有人相伴,不比一个人自由差。 谢临如遭雷劈:“所以你是打心底真看上那个宋怀了?一辈子不死不休的那种?” 沈千昭点头,纠正道,“不只一辈子。”上辈子,这辈子,甚至如果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在宋怀这,她都想重蹈覆辙。 谢临见沈千昭表情认真,态度严肃,心知她这是认真了,一旦认真,便无退缩的可能。 想了想,他感叹道。“要是人家也对你有意,收个面首金屋藏娇倒也不难。” 沈千昭动作一顿,“什么面首?” 沈千昭这一问,谢临当即有种不妙的感觉,不是面首难道要私奔? 他嘴角扯了扯,忐忑问出口,“你不会是想跟人家互通心意后私奔?” 沈千昭:“” 她无声的在心里给谢临画了两个圈圈,“谁说我要私奔了,若能互通心意,那必然就要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谢临嘴角直哆嗦,他给自己倒了杯小酒,结果手一抖,酒杯“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美酒倾泻一地。 “你你想成婚?”成婚? 沈千昭毫不犹豫点头,“若是能成婚,我的驸马,只愿是他。” 若是不能是他,她这辈子都不会成婚。 谢临遭到的冲击太大,他猛的抓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微微喘气,“你可别忘了,他就是个东厂的厂卫不对,就算他哪天爬上了督主之位,有权有势,他也成不了你的驸马。” 这一刻,谢临觉得沈千昭在做梦,他有必要警醒沈千昭。 “你是大晋公主,你的父亲是大晋天子,你的兄长是大晋太子” “那宋怀便是个残不完整之人。”谢临说着,有些不忍心说下去,换了一种说辞。 毕竟哪个男人若是能自己选择,谁会入东厂,说到底,都是可怜之人。 “即便那宋怀也心悦你,你觉得,陛下和太子殿下会同意你二人之事吗?” 谢临的话,残忍又现实。 沈千昭笑,这些,她早就想到了,至于解决之法,总会有的。 “那就等他真的心悦我了,再说。”现在说这一切,也只是空谈。 谢临顿感自己的一击重拳砸在了棉花上,他长长一叹气,“你这是选了一条最难的路,且不提后面的事。” “这东厂的人,心狠手辣,绝心断情,哪里是那么好撩拨的。” 沈千昭微微点头,赞同,“确实难。” 这矜持了不行,主动了也不行,真是太难了。 第57章 可惜你看上的是东厂的 谢临点头,附和道,“是啊,这要是换成别人,怎么说也能来个霸王硬上弓,生米煮熟饭” 沈千昭饮茶水的动作一顿,瞥向谢临,视线如刀子。 然而谢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股寒气在后,自顾自道,“可惜啊,你看上的是个东厂的厂卫啊,就算是你想这么做,也是没辙啊” 谢临觉得,沈小昭也是苦,不容易。 沈千昭眼睛微眯着笑,“谢二,用不用我找几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哥帮你感受一下霸王硬上弓,生米煮熟饭的过程感觉?” 沈千昭笑意瘆人,谢临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他讪笑两声,“这多麻烦啊看这天色也不晚了,我就回去了,不然等会我家大哥又该念叨我了” 沈千昭看着谢临差点摸滚打爬离开的样子,摇摇头,就说两句吓一吓而已,“没出息。” 采秋纳闷的进来,见自家主子正悠哉悠哉的品茗,纳闷的问,“殿下,谢二公子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沈千昭摸了摸下巴,“大约是想薛家小姐了。” 采秋:“?” 从如意楼跑出来的谢临松了一口气,他抬头望那间雅间的方向望,心想,这个宋怀也是可怜,摊上了沈小昭。 不过自己今天知道了这么多沈小昭的秘密,不会哪天就被灭口了? 毕竟这怎么说,也算得上是皇室秘辛。 这么一想,谢临那个悔,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沈小昭这婆娘能是什么好人? 从如意楼离开,沈千昭留下了采秋,自己坐着马车去了趟千机阁。 听到门卫通传,千管事连忙出来领着沈千昭往里头去,一边道,“师父这两日还一直在念叨着你,没成想你今日就过来了。” 沈千昭顺口问道,“进展如何?” 那份图纸很详细,以景老的能力,应该是有些进展的了。 千管事点头,“今日测试,你来的正好。” 原本景老就有意带上沈千昭一起测试,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该如何联系沈千昭,毕竟唯一知道的消息,便只是知道沈千昭是从宫里头出来的。 没成想,这刚念叨没两日,这沈千昭,就自己上门来了。 千管事带着沈千昭来到试炼场,场中人都已清空,只有景老在,见千管事带着沈千昭来了,景老脸上挂着笑,“丫头,你快来瞧瞧,东西可有达到你的预期所想?” 沈千昭从景老手中接过那把手铳,掂了掂,有些沉,从分量上看,已经用了最好的材质了,“看上去挺好,师父,你试过了吗?” 景老笑着摸了摸胡子,“只是中途试过,这成品还没呢,丫头,你试试?” 沈千昭想了想,还是把手铳放回了景老手中,“师父,还是您来,怎么说也是您辛苦的成果,理应您来。” “丫头,你的图纸,还是你来。”景老又推了回去。 师徒俩推来推去,一旁的千管事都看不下去了,“师父,要不我来?” 沈千昭和景老目光均齐刷刷投向千管事 第58章 又飒又威的女罗刹 景老轻咳一声,将手铳交到千管事手里,不忘叮嘱,“小心些。” 千管事点头,一旁的沈千昭将旁边桌上的耳塞递给了千管事,“师兄,戴上,这东西初次测试,很多部件没改进,大约响声会很大。” 千管事笑笑接过耳塞戴在耳朵,“多谢小师妹。” 他转过头望向另外一边已经戴上耳塞躲得远远的景老,“” 还是小师妹贴心。 千管事手握手铳,一顿操作,朝着不远处的靶子用力的扣下了板机,随着巨大的一声声响 “砰!” 不远处的靶子边缘,被击穿了一个洞,冒着丝丝烟。 景老和千管事均是一愣,这东西的威力,竟是如此大! 一时间,千管事握着手铳的手,都有些抖。 “效果不错。”景老摸了摸胡子,“就是这射击手法不太好。” 千管事:“”师父还真是挖苦人。 他看着手里的手铳,“这东西扣下的时候,手有些抖得厉害。” 沈千昭点头,“而且声音也有些大,后头我把问题写下,再改进改进。” 她从千管事手里接过手铳,朝着靶子,一连射击了三次,连中靶心。 握着手铳的沈千昭,周身气质又飒又威,仿佛女罗刹一般。 千管事都看傻了,这东西,他一个男子,力道都有些驾驭不足,没想到小师妹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连连中靶心,面不改色。 可转念一想,能整出这么可怕的神兵的小师妹真的柔弱吗? 沈千昭试用过后,大抵也清楚了哪些地方不足,同景老探讨了起来。 最后三人一同回到了院子里,景老给了沈千昭纸笔,看着沈千昭画图,不禁赞叹。 自己这徒弟收得不亏啊。 一旁的千管事倒是问起了一件千机阁中最近的事,“小师妹,神机学院马上就要入学考试了,你可有准备?” 说着这话,景老也看向了沈千昭,“阁中不是每次都能送五名弟子过去入学吗,何至于让我这丫头浪费那时间去参加那些简单的考试。” 景老觉得,以沈千昭的资质,去参加那些入学考试,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有这时间,倒不如陪自己这孤寡老头再多画两张图纸,多说一会儿话。 千管事点头,“我看也妥,回头我便把小师妹的名字添上去。” 此刻的沈千昭算是懂了什么叫传说中的后门关系户,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后世说的抱大腿是这种感觉。 这神机学院她是要进,只不过,她要自己光明正大的考进去,不仅要考,还要考第一。 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沈千昭,大晋公主,绝非她们口中的草包花瓶。 上辈子头上这锅,这辈子也该摘下来了。 她笑着对千管事和景老道,“谢谢师父和师兄,我是想进神机学院,但我想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去。” 沈千昭态度认真,景老和千管事面面相蹙,最终点头。 景老想了想道,“到时候老头子我也去瞧瞧,给你撑撑场子。” 千管事默,“师父,您还是别去了。” “您若去了,届时定然又要将京城搅得一团乱。” 第59章 齐书玉出现 这么多年来,每回景老出面,总是要惊动一些大人物。 每回,都将这京城搅得一团乱,还有一些不轨之人,意图拐人。 这事,沈千昭也略有耳闻,她看向景老,“师父,我觉得师兄说的有道理,要不,您还是在这,等我考完拿到成绩,第一时间就来告诉您好消息,您觉得如何?” 景老胡子一拉,“不如何。” 三个字,倒是把老顽童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千管事无奈,只得说,自己去,有什么消息,自己第一时间过来告知,景老这才作罢,打消了去神机学院的想法。 这时,外头有人来禀,有贵客到访。 千管事与景老前后离开,留下沈千昭在此画图。 身着一袭金丝领黑衣,戴着面具的男子微微拱手一礼,“千前辈,久违。” 千管事微微点头,“齐公子今日来,可是要选购什么称手的兵器?” 男子后头的随从倒是率先开口了,“我们公子想选购一批新的兵器,不知贵阁可有新的兵器设计可供挑选?” 千管事想了想,倒是有,只不过 他想起自家小师妹曾经说过的话,又想起这眼前齐公子的身份,不欲多说,“这些往常都是林管事负责,齐公子可以去问问林管事,可需要在下安排人带你们去?” 随从脸色微变,欲说些什么,却被那黑衣戴面具的男子打断了。 他声音清冽间,带着几分稳重,给人一种谋划颇深,看不透之感。 “千管事,在下方才进来千机阁,似乎是听见了几声巨响不知可是有什么新的兵器在研究?可否引荐引荐,价格定然不会亏待了贵阁。” 千管事笑,“齐公子说笑了,那几声巨响不过是近日阁中要改建一座阁楼闹出的声音罢了。” “能够贩卖的,都会对外公示,若是有新兵器,定然也会公示,齐公子不必多虑。” 这位齐公子微微笑,“如此,便不叨扰千管事了,在下告辞。” “齐公子慢走。” 千管事送了两步路,便没再送。 他眸光微深,这位齐公子是透过齐国那边的千机阁的书信进出大晋这边的千机阁,身份可没那么简单,三番五次到千机阁打探,欲求购新的兵器。 若只是普通兵器,并无不妥,可若是用于军事 并非是他多想,而是齐与晋,近年来关系紧张,如何教他不多想。 画完图,迟迟没有等到景老回来的沈千昭出了阁楼,四处走走,环顾千机阁内景观,最终进了座小亭子里,见旁边有鱼食,干脆一甩裙摆,坐下来喂喂鱼。 不远处,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与随从行经过,随从对方才那千管事的态度不满,嘀咕道,“那千管事态度也太差了,主子,咱就这么忍着?” 主子身份何等尊贵,来了这大晋,竟然被这般对待。 戴面具的男子沉默不言,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的一抹身影。 女子将头发高高扎起,面纱微微吹拂,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英气,倒是与他从前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第60章 齐书玉,你终于出现了 戴面具的男子视线久久未从亭中的女子身上移开。 一旁的随从撇撇嘴,“都是那谢家的错,不然咱早就和大晋太子搭上线了” 原本想着,能趁这大晋赈灾一事,与大晋的太子沈千暮搭上关系,成为大晋太子的幕僚,以后办事,便方便许多。 却没想到,一切计划进行得顺利的时候,突然跑出来个程咬金,那谢家二公子不知道从哪来搞来那么多粮食,解决了大晋太子的燃眉之急。 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近沈千暮,这次的筹谋,以失败告终。 现在,连兵器都没到手,如果就这样回去了,主子指不定又要被那些人嘲弄。 光是想想,他就为主子不平。 戴着面具的男子转过脸,看了眼随从,淡声道,“祸从口出,再听见有下次,你也不必再跟着我。” 此处乃千机阁,来往之人众多,若是不慎失言被人听见了去,多年的筹谋,便毁于一旦。 随从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可环顾四周一看,也没什么特别的人,就那亭子里,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看着娇娇弱弱的,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难不成这人还能恰好就是大晋的人,恰好就是那沈千暮的人不成? 这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沈千昭喂完鱼食,眼见时间差不多,再不回去,采秋怕是该急了,当即起身,准备去向千管事说一声离开。 她刚起身,对周围之人未有什么过多的关注,即将经过那边两个男子时,也未作什么停留。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带着一阵清甜的香意萦绕于鼻尖,蒙面男子一瞬间有些怔愣 待回过来神时,蒙面的女子已经从他身边经过,惊觉失态,他对一旁的随从道,“走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擦身而过沈千昭脚步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股子寒意从脚心蹿到头顶贯穿全身,明明是七月末,却如坠冰窟一般,透彻身心的寒冷。 沈千昭的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抠出血痕来,疼意却不及她心,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昏暗笼罩着。 那股子被她压下来千年的怨恨再次席卷上头 这道声音,她即便是化成了灰,也绝对不会忘记! 千年的怨恨与等待,千年来的飘荡,她从未有一刻忘记这人的容貌,声音,有关这人的一切,她牢牢记住。 在每日每日中,抱着这些仇恨与痛苦,折磨着自己。 国破家亡,兄长从城墙坠亡,死于刀枪之下无全尸,父皇遭小人算计下毒,终不治身亡,姐姐惨死在和亲路上,好友尸埋千关崖 城门被破的那日,大晋百姓成了俘虏,女子受到侮辱,男子遭到酷刑 沈千昭红唇被咬出丝丝血迹,整个人苍白如无血色,她本空洞的眸子渐渐清明,又逐渐染上仇恨与嗜杀的气息。 一道冰凉的泪从眼眶溢出,滑落脸颊,沈千昭踩着急促的步子,追着方才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股子滔天的恨,再掩藏不住。 齐书玉,你终于出现了。 第61章 谢二不会的 沈千昭一路追到了千机阁门口,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齐书玉带着那随从上了马车离开。 她的手紧紧扣着掌心,强忍着恨意控制自己不从身上掏出那把手铳,心抽疼得厉害。 如果齐书玉死在了大晋,两国便会引起战事届时不过也是另外一种悲剧重演。 沈千昭咬咬牙,即便是要让齐书玉死,也不能让他死在众目睽睽下。 马车上,随从好奇道,“主子,那姑娘好像是从里头追出来的啊?” 一直盯着他们看。 齐书玉顺着随从的视线望去,只见是那个亭中的女子,只是已然转过身去进了千机阁,看不见正面。 他有些怅然若失,却也未当回事。 “千机阁近日想来会有新兵器,让人盯紧些,我们要拿下这第一批新兵器。” 千机阁保密得如此好,想来必是精品。 “好。” 回到如意楼,沈千昭找了掌柜的。 “主子,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掌柜的问。 沈千昭抿了抿唇,“近日密切注意京中来往的非大晋百姓的人,两人同行,应当是一人主子一人随从,若有行踪可疑的,随时来报。” 掌柜的虽不知沈千昭这是何意,却也是点头应下了,“属下会让人密切注意,主子请放心。” 沈千昭点头,带着采秋离开。 回到宫里,采秋嘟喃着,“殿下怎能将事情到处说呢” 她原以为就自己看出来沈千昭对宋大人有意。 “现在好了,连谢二公子都知道了。” 沈千昭笑,便又听采秋不满道 “殿下从小就和谢二公子斗,万一谢二公子哪天想起小时候被推进池塘子里的事,想要报复殿下,将此事透漏给陛下或是太子殿下,或是其他人知晓可怎么办啊” 采秋局促不安,要知道,这上赶着当对食,可实在算不上什么光鲜之事。 沈千昭抬手捏了捏采秋的鼻子,“谢二不会的。” 采秋瘪瘪嘴,摸了摸鼻尖,“殿下怎么就知道呢。” 沈千昭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嘴边挂着和煦的笑意,“我信他。” 采秋小声嘀咕,“信他就推他进池塘子” 她家殿下的信任,真是别具一格。 沈千昭却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事,那时,自己和宋怀在避暑山庄后山时,被齐妃身边的宫女小叶撞见 是谢二,不顾危险,带人策划了一起刺杀,趁乱绑走了小叶,才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上辈子,谢二虽然嘴上不支持自己和宋怀,总说宋怀不简单,总说宋怀别有所图,总说宋怀的坏话,可实际上,却一直在暗戳戳的在帮自己和宋怀善后许多的事。 甚至是后来,宋怀死了,也是谢二日夜彻查,虽然到最后,都未能查到死因与凶手。 谢临,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别看他平日里总是把人说得哑口无言,别人说他一句,他怼回二十句,其实他的心,可比谁都软。 别看他平时流连情场,总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挂在嘴边,其实上辈子他到死,心中都只记挂着一个人 只可惜,他与那人,有缘无份。 相比较起来,自己,倒是幸运得多。 至少宋怀,是大晋子民,至少她与宋怀之间,没有国仇家恨。 沈千昭微微叹气,只是希望,谢临这辈子,可以始终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恣意张扬。 别有什么遗憾才好。 第62章 殿下真好 傍晚,沈千昭埋头在小厨房里,又是生火,又是洗食材,又是熬粥,一旁的厨娘是前后左右的围着沈千昭转。 生怕这位小姑奶奶被烫着,伤着了,这要是圣上怪罪下来,那可是几条命都不够砍的。 采秋也是急着团团转,“殿下,您放着,奴婢来” 沈千昭下厨的每个步骤都很是熟练,上辈子有一次跟宋怀闹了脾气,她学了好一阵子,给他熬甜汤喝赔罪,现在,那些个技巧,还是没有落下。 沈千昭将这阵子研究的药膳熬好,趁着厨娘等人不备时,从空间取了两滴灵露滴进药膳中。 那灵露她研究了好一阵子,发现有治疗的奇效,用于药草,可使枯木逢春,用于伤,可快速痊愈。 沈千暮经过上次受伤,近几日听底下的人说,太医频繁出入东宫好几次,想来是老毛病又犯,身子又不行了。 如果用药膳加义灵露调理,兴许可以将沈千暮羸弱的身子养好。 想着,沈千昭嘴边挂着淡笑,吩咐一旁的厨娘道,“盛出来,我带去东宫。” 厨娘犹豫了一会,太子殿下本就身子不好,这从来也没见公主下过厨不会吃坏身子? 她盯着那药膳看了好一会,确定食材,色泽,味道等等都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安心的将药膳盛出来。 公主近来变化真是大啊,以前莫说是给太子殿下下厨了,这太子殿下但凡靠近永乐殿一步,殿下都要不悦了好一段时间。 不过这变化,总归是好的啊。 厨娘笑眯眯,见沈千昭又在忙碌另外一边,熬的是甜汤,见沈千昭正舀了一勺糖要撒进去,连忙提醒道,“殿下,那是糖!” 这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不知是随了已逝皇后还是陛下,都不喜甜食。 这宫中有些年头的老宫人都知晓。 沈千昭笑,“我知道。” 厨娘愣了愣,公主难道连口味都变了? 她亲眼见沈千昭将那一勺糖撒了进去,不明所以。 半晌后,沈千昭离开小厨房时叮嘱了一声,“甜汤给宋大人送去。” 采秋:“”殿下果然没救了。 从沈千昭往那汤里头加糖的时候,她就知晓,这汤,绝对是给那位宋大人喝的,果不其然。 厨娘愣了小半会,“给那位宋大人?”那位东厂来的大人? 这平日里独一份的膳食且还好,可这现在,殿下还亲自下厨是否过了些? 沈千昭脚步一顿,“宋大人近来教习我学武,实在辛苦,当学生的给老师熬碗汤喝,也是应该的。” 听闻沈千昭这么解释,厨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如此,尊师重道,她笑眯眯,“殿下真懂事。” 跟在沈千昭身后的采秋闷闷不乐,有些吃味,“殿下,奴婢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殿下下过厨呢” “您现在还给宋大人做吃的” 她瘪瘪小嘴,也不知道宋大人这是修来几世的福分,才得殿下这般欢喜。 沈千昭嘴角微弯,心情甚好,“下回有好吃的,全让你吃个够。” 采秋这才乐了,“殿下真好。” 第63章 哥哥很喜欢 东宫 得知沈千昭来了的沈千暮急忙起身,慌乱间绊了一脚,险些摔了。 一旁的易远连忙扶住,殿下怎么说也是殿下,怎么每回听见公主的消息都这般心急,这要是在宫人面前摔了,可就丢脸丢大了。 沈千暮实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沈千昭会来。 事实上,因为这几日迟迟没有见到沈千昭,沈千暮一度还怀疑前些日子与妹妹和好,用膳说话的事是否就只是个梦 易远再三保证确实不是梦。 失而复得的妹妹,沈千暮小心翼翼,想去见妹妹,可又怕叨扰多了,妹妹会嫌自己烦。 沈千暮这犹豫来犹豫去,又因为这几日身子不好,喝了不少药,身上都带着一股子药味,光是想着,也不敢去找沈千昭。 却没想到,这会人,沈千昭竟是找来了。 一时间,他的心情,如被水涨高的帆船,平日里寡淡的表情,都染上了不少的雀跃。 沈千昭提裙进了东宫,身后的采秋提着食盒跟着。 见沈千暮过来接自己,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清浅的两个小梨涡圆乎乎的可爱,“哥哥,可用过晚膳了?” 沈千暮伸手扶着沈千昭,见她小红扑扑的,觉得妹妹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这京城最好看的女儿家,定然就是他妹妹。 “正准备用膳,可要一起?” 这个时辰过来,想来沈千昭是还未用过晚膳。 “哥哥还未用膳正好。”沈千昭从采秋手里接过食盒,神秘兮兮的冲沈千暮眨眼,“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快尝尝。” 沈千昭拉着沈千暮的手往里头走去,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从里头小心翼翼的端出那小锅药膳放在桌上打开。 一股浓郁的药材清香萦绕在场几人鼻尖。 易远不由为自家主子默哀,这样子的药膳,近几日来,主子都快吃出病来了,这公主又送来一小锅。 “殿下,这样子的药膳,太子殿下这几日喝了好多了” 易远话还未说完,沈千暮刚要打断易远的话,却未料采秋先说话了。 采秋瘪瘪小嘴,“我们殿下亲手熬的药膳哪里能一样。” 沈千暮一愣,看向沈千昭,“昭昭,你熬的?” 就连易远也是傻了,看着正在盛药膳的沈千昭,心想:公主还会熬药膳? 这药膳不会吃坏身子? 齐刷刷的几道视线,沈千昭倒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来,她微微点头,“不难的。” 毕竟就只是熬个粥而已,怎么一个个看起来反应都那么奇怪,仿佛自己干了件什么不得了的事似的。 沈千暮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妹妹不仅来看他,还给他熬了药膳,亲手熬的,这药膳闻起来那么香,看着就一定很好吃。 他抬手揉了揉沈千昭脑袋,“辛苦昭昭了,哥哥很喜欢。” “不辛苦的。”沈千昭摸了摸鼻子,心想:要是宋怀喝了甜汤也能摸我脑袋就好了。 在易远担忧的目光中,沈千暮小口的抿了两口药膳,没有想象中的苦,意外的好吃,淡淡的药香,也不难闻。 他不由多喝了两口。 第64章 朕,是大晋天子 就在沈千昭正要动筷子时,永嘉帝来了。 带着高声的永嘉帝慢步进了殿中,本是去了永乐殿,得知沈千昭来了东宫,担忧这兄妹俩会闹起来,忙赶来东宫一瞧。 却没想到这从前别扭的兄妹俩,这会儿,倒是其乐融融的坐在一块用膳。 永嘉帝一时间没恍过来神,直到高声出言提醒,他才忙扶起这对儿女,“倒是不曾想你是来你皇兄这蹭饭。” 沈千昭笑笑,“东宫的伙食,自然是比儿臣那小厨房好的。” 沈千暮却道,“父皇这话倒是有些不对,昭昭可不全然是蹭饭的,她还给儿臣熬了药膳,特意送来的。” 沈千暮说这话时,表情似乎微微带着一丝丝的得意。 看得永嘉帝没来由生出一股子打儿子的想法来,他轻咳一声,看向沈千昭,“你亲手给你皇兄熬的?” 沈千昭微微点头,“嗯。” 永嘉帝呵呵两声,抬步迈向桌子那边,瞥了两眼那装着药膳的小锅,卖相倒是不错。只是就给这儿子吃了,也太浪费了。 他自顾自的撩袍在桌边坐下,低咳两声,“朕近两日来梦多常睡不好,想来也是需要滋补一番” 沈千昭:“” 沈千暮:“” 倒是一旁的高声,连忙让旁边伺候的人又备下了一副碗筷,将那本就只是一小锅的药膳,盛得没剩多少。 永嘉帝身前的碗里,满满的一碗。 他眉目舒展,半点没有为人父抢儿子补食羞愧之情,“味道极好,喝了倒是觉得精神许多,没想到昭昭竟有如此手艺。” 沈千暮自己动手,将那一小锅里仅剩的几口一块儿倒到自己碗里,一副护食的模样,心想:父皇也不知羞的,竟同体弱多病的儿子抢食。 沈千昭笑眼弯弯,筷子正同那滑溜的酱焖猪肘子较劲,“父皇若是喜欢,儿臣便经常给父皇熬这药膳,还有别的花样呢,味道可都好极了,都是儿臣最近从一些药理书上学来的,改日给父皇送去尝尝。” 她这讲话吃东西两不误的模样,落到易远眼里,是额角直跳,这宫中,恐怕也只有这位敢在同万岁爷讲话时还一边啃着酱肘子了。 不过这要再吃,自家太子殿下就没得肘子吃了。 这宫中鲜少有人知道,永乐公主,太子,在吃食上,除了不喜甜食,还喜好吃肘子。 什么红烧的,酱卤的,油炸的,都喜欢。 都道不知这两位主子的喜好是从何处承袭来的,今日易远倒是终于知道了,可不就是眼前这位万岁爷。 此时,三双筷子同时夹在那块唯一剩下的酱肘子上,气氛一度陷入僵局。 沈千昭咬咬下唇,“父皇,皇兄,千昭是姑娘。” 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就让一让姑娘家。 永嘉帝义正严辞,“姑娘家少吃油腻。” 沈千暮因为身子的缘故,太医吩咐常年戒油腻,这酱肘子还是易远偷偷从宫外带进宫来的,不容易,他今日便也才吃了两块 “昭昭孔融让梨你可曾听过?” 永嘉帝本就因为忌讳喜好一事,常常想吃什么都不得如愿,这会儿若是放过这肘子,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尝到一块 他低咳一下,沉声道,“朕,是大晋天子。” 沈千昭:“” 沈千暮:“” 高声:“” 易远、采秋:“” 第65章 说好的信任 永嘉帝此话一出,沈千昭和沈千暮都不得不松开筷子,放弃这么一块酱肘子。 永嘉帝甚是满意,面上却不显,沉稳的将那酱肘子送进了嘴里。 易远今个儿算是开了眼界,当朝天子,为了一块酱肘子,不惜搬出天子身份压人,压的还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从未见过永嘉帝如此的易远,一时间根本难以消化这一幕。 沈千昭委屈的扒了扒两口饭,小声嘀咕,“那么大个御膳房都满足不了您” 沈千暮虽不言,心中却暗自接下了妹妹的话:还跑来儿臣这小小的东宫抢食。 永嘉帝满足的扯过高声递来的锦帕慢条斯理擦拭去嘴边痕迹,这吃饱喝足,自然是该关心儿女了。 “昭昭,这神机学院的入学考试,你准备得如何了?”永嘉帝问。 他想过,如果女儿确实考不上,那留在宫中也是极好的,这外头人心险恶,他怕有人带坏了这纯真柔弱的女儿。 沈千暮亦是抬眸望向沈千昭,他本就有意问问沈千昭这事,只是害怕给妹妹造成压力,一直没开口问。 沈千昭咬下了一口丸子,鲜美的汤汁使得她眼角一弯,心情美滋滋。 “准备挺好的,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会给您和皇兄丢人的。” 沈千昭吃得津津有味。 永嘉帝微微点头,“如此甚好,却也不必有太大压力,即便是考不过,也无妨。” 沈千暮亦是附和,“是啊昭昭,其实那神机学院,也没有什么好学的,考不过,找几个出名的夫子进宫教你也是一样的。” 沈千昭动作一顿,抬起脑袋看了眼两人,好奇一问,“父皇,皇兄,你们不信我吗?” 怎么这语气听着,仿佛她要落榜似的? 沈千暮和永嘉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信,自然是信的。” 永嘉帝:“朕的女儿,自是什么都厉害,区区一个神机学院,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千暮:“昭昭自小聪明,哥哥信你一定可以考上。” 沈千昭点头,嘴角弯弯,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这次,她一定会小心,不会再被人下手在入学考试上昏睡。 她这次绝不会让自己成为笑柄,让大晋皇室,因为自己而丢了颜面。 吃过晚膳,因着永嘉帝与沈千暮要商量大事,沈千昭带着采秋先行离开。 永嘉帝中指与无名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面,“海蓝书院也是极好的,都是一些京中的贵胄子女,昭昭若是进去,想来应是能好好相处。” 沈千暮思索片刻后却道,“云山学院也不错,是京中唯一可以与神机学院相提并论的书院,入学考试倒是简单许多。” 永嘉帝点头,若有所思道,“若是能有个不需要入学考试就能入学的书院更好” 沈千暮:“是啊” 沈千暮,沈千容当年都考进了神机学院,沈千暮习的是医理,沈千容习的是近几年神机学院才开设的四书五经。 均顺利结业。 到了沈千昭这,莫说是结业,更让人担忧的,是否能考过,毕竟沈千昭去学堂的次数屈指可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近来更是一次未去。 永嘉帝与沈千暮,是真的担忧。 半路返回来拿食盒的沈千昭:“???” 说好的信任? 第66章 终究是喂了狗 沈千昭风中凌乱,她听见了自己的心“啪”的一下,碎的声音。 说好的信任终究是喂了狗。 她微微叹气,也是怪自己从前太任性,什么都不认真学,现在才让父皇和皇兄这般苦恼,也怪不得他们不信自己。 沈千昭食盒也不要了,领着采秋离开了东宫。 路上,采秋有意想安慰几句,可又不知从何安慰起,毕竟怎么说,她是照顾沈千昭的人,这么多年了,确实没见自己主子去过几次学堂,平日里在宫中,看得也都是那些个话本子。 这几日甚至还写了本话本子,虽然风靡了满京城,人人都在等着出续集,可这话本子也不算是个什么拿出手的至少于她家主子来说,拿不出手。 这京中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甭管是前面那什么霸道公主娇俏少爷,还是现在这本痴情公主俊俏厂卫,那原型可都是深宫里的这位永乐公主啊。 这要是让人发现,这本痴情公主俊俏厂卫是自己主子写的,那可还得了,整个京城怕是要翻了天。 要是让谢二公子知道这凡尔赛就是自己主子 采秋想想就觉得头疼不已。 “殿下,要不咱明日出宫,去寺庙拜拜?”采秋提议道。 毕竟在她看来,这临时抱佛脚,还是挺有用的,至少比她家主子盯那么些书来得有用。 沈千昭却是摸了摸下巴,问道,“那本书反响如何?” 采秋想了想,还是据实告知,“挺好,那书局也赚了许多钱,听说好些个人都跑书局里头去问续集呢,想来是爱看的。” 虽然她不懂,这些人怎么会喜欢看呢,这分明就很扯啊。 沈千昭嘴角微弯,瞧瞧,果然还是有人有眼光的,喜欢看她和宋怀的故事。 她写的,就是上辈子,她与宋怀的故事,从开始的不顺眼,再到后来的倾心相待。 “回去,写续集。” 沈千昭心情愉快,抬步往永乐殿的方向走去,步履加快,一旁的采秋都有些跟不上。 这殿下,还真是情绪忽高忽低的,让人真是看不透。 这日,到了与谢临约好的时间,沈千昭换了一身宫女服饰,准备出宫。 “今日就不必准备晚膳了。”沈千昭道。 经过后世,那么一段时光长河,她见过太过穷苦人的日子,那些连一口饭都吃不上活活饿死的年代如今还有些历历在目。 沈千昭一直都是让小厨房的人严格每餐做能吃完的膳食量。 她想,近日大约是赶不及回来了,这晚膳便也不吃了。 采秋点头,不忘叮嘱,“殿下,你可得早点回来。” “好。” 沈千昭走后,采秋到小厨房传话,那厨娘也是纳闷,嘀咕道,“怎么这宋大人不吃晚膳,这殿下也不吃晚膳呢?” 采秋好奇一问,“宋大人不吃?” 厨娘笑,“倒也不是,就方才来过,说是要出宫办事,今夜怕是不回来了,让我们不必做他的膳食。” 采秋抿了抿唇,殿下出宫,宋怀也出宫,都出宫?这么巧? 她怎么感觉有点不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