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农女种田忙》 第1章 夜半杀人时 一间堪称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幽暗的烛灯下,五个仆妇掐脖掐手掐脚地正把一个衣着寒酸的少女摁头往装满水的水桶里浸。 少女一开始挣扎得很厉害,水花四溅,打湿周围地面,在吸了几口水入肺后,挣扎的力度就越来越小,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人就不再动弹,四肢都放松了下来。 “死了?”狠掐少女脖子的仆妇犹豫地松开手,瞪直了眼睛留意少女的动静,但凡动弹一下她就要再把人按回水里。 “不知道,拉起来摸摸心跳。” 其他按手按脚的仆妇们也跟着松开手,小声商量着,将软绵绵的少女从水桶里拖出来仰面扔在地上摸她的心脏,没有半点跳动感。 “死了死了,心脏不跳了,是死了。” “好好好,赶紧找衣服给她换上,绳子凳子准备好。” “挂哪挂哪?挂门口大梁上?” “挂门口多吓人,就挂屋里。” 转过身四下准备布置上吊自杀现场的仆妇们无人看到那个躺在地上没了呼吸的少女手指颤动了几下,本来停止跳动的心脏恢复了微弱的活力,胸口微微起伏,体内没有冷却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仆妇们准备好了伪装上吊的东西后,围拢过来拉扯少女,要先给她换身干爽衣裳,不能直接挂上去,到时候料理后事时人多嘴杂,湿衣服干了之后的皱痕容易落人话柄。 地上的少女就这么被两个仆妇拽着胳臂野蛮地拉起来,直接在地上把人里外衣裳扒个精光,只留着贴身小衣,然后将人提起来放到床上,给她换一身干衣服。 就在仆妇们把人在床上翻了个身,要给她抚平中衣后背的折痕时,没有人看到少女软绵绵的手伸进了身下的被子里,等她们再把人翻转回来仰面躺着时,少女藏在被子里的手被顺势带了出来,一道寒光照着离她最近的仆妇的脸劈了过来,血光四溅。 那个仆妇在寒光罩头时本能地惊叫后退闪躲,虽然保住了她的脸,但手腕上剧痛传来,低头一看,忍不住地惨叫起来。 一把柴刀正砍在这仆妇的右手腕上,入骨三分,鲜血横流,这只手能不能保住端看大夫医术高明不高明了。 “啊!” 其他几个仆妇在愣了一瞬后也跟着尖叫起来,纷纷松手后退,一个个脸色煞白。 “大小姐,不关我们的事啊,是夫人下的令,我们都是听令行事,饶我们一命啊。” 这些仆妇平时欺压小丫头做惯了,但长年在内宅生活,真正杀人见血是没做过的,这一见到先前明明死了的大小姐手上居然拿着一把闪亮的柴刀,再看同伴那只手差点被完全砍断,皆都吓得两股战战。 只点了半支蜡烛的房中,床上的少女目露寒光,毫不留情地拔回柴刀,那个受伤的仆妇又是一声更大的痛呼,人也因失血和恐惧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少女一手紧握柴刀一手撑着极度虚弱的身体慢慢坐起来,赤脚下地,走到湿漉漉的水桶边,再看到放在大梁下面的凳子和绳子,神情有些恍惚。 第2章 反杀进行中 刚刚还在求饶的仆妇们见大小姐魂不守舍的样子,脸上顿显喜色,以为她这是回光返照,互相使了个眼神,决定还是完成夫人的命令要紧,于是一起凶狠的扑了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站着发呆的少女又动了一下,脚步灵活地避开了这几个仆妇的猛扑,还极快地闪到她们身后,手上的柴刀毫不犹豫地砍在一个人的后腰上,一声惨叫之后,当场又废了一个人。 五个人废了两个,剩下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在大小姐冷漠的目光中,一退再退,想要退到门口逃命。 可她们一直退到床边,摸到光滑的床柱才发现自己退反了方向。 “大小姐饶命啊!”这三个仆妇扑通一声跪地求饶,姿势非常标准,拼命地磕头,脑袋咚咚砸地,听上去很有诚意。 “都是夫人下的命令,我们做下人只能听命行事,是夫人说你被退婚玷污了祁家的门楣,一定要你死,不关我们的事啊!” “杀害大小姐不是我们的本意,真的是夫人下的命令!” 少女不为所动,并不想放过这五个人,但看到地上已经躺了两个人时,皱了皱眉头,手起刀落,然后连续三声惨叫,再无求饶的声音。 那三个仆妇倒是没死,只是都破了相,脸上皆被柴刀割了老大一条口子,捂着脸大喘气,胆都被吓破了,无比惊恐地看着面前宛如杀神附体的大小姐。 “带上那两个人,滚!”少女终于开了金口,只是声音沙哑难听,毕竟刚刚才被人掐脖子淹水,气管声带和肺都有所损伤,她现在头疼鼻腔疼喉咙疼肺疼,还有手脚被强行拧住的疼,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 “谢大小姐!谢大小姐!” 如蒙大赦的三个仆妇捂着脸站起来,合作将另两个人搬出这破旧的屋子,在漆黑夜色的掩护下,她们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少女强忍着眼前一阵阵发黑、随时要倒下去的虚弱劲,手腕一翻,手中柴刀消失不见,拖着脚步走到门前将房门紧闭捅上闩子,然后脱去沾到了飞溅血液的中衣中裤,只穿着贴身小衣,脑海中意念一动,整个人即将消失时突然好似受到了什么干扰似的停了下来,不明就里地走到放衣箱的地方,费力地推开箱子,底下有一块轻微松动的地砖。 地砖徒手掀不起,少女的手中再次凭空出现了一把户外用的小刀,插起砖缝里一撬,这才掀起地砖看到藏在底下的东西。 是一个四方匣子。 把匣子抱上来打开一看,是一个带铜镜的梳妆匣,但铜镜不知多久没有打磨过,锈迹斑斑。 没时间思考这匣子有什么重要性,少女把匣子放到一边,将地砖和衣箱还原,然后把衣箱里的干净的衣服鞋袜全部抱出来摞在匣子上,再次发动,这次终于成功消失。 消失在屋中的少女下一秒出现的地方是一间木质别墅的大门外,明亮的天色下,四周是开阔的院子,但院子和别墅外墙上布满了太阳能发电板,再远一点的地方被布局规整的农田果园鱼塘河流分割,风景秀丽,田园气息浓厚。 第3章 休息喘口气 极度虚弱的少女无力欣赏她精心经营了四五年的王国,直接推门进屋,将衣服和匣子扔在客厅地板上,径直穿过客厅直达一楼深处的厨房,顾不上洗手,只是随意地在袠裤上擦了两下,然后打开冰糖罐子,摸了四粒冰糖塞进嘴里,尝到了甜味后,这才放下罐子,转身到饭桌边,扶着桌子坐下,彻底瘫软,完全不想再动一下。 随着四粒冰糖在口中融化,血糖水平逐渐提升,大脑得到了葡萄糖供给的能量,脑细胞开始活跃,记忆复苏。 瘫软在椅子上的少女闭着眼睛,看似在等待要人命的低血糖恢复正常,实则已经陷入了接受原主记忆的过程中,等人睁开眼睛醒过来时,嘴里的冰糖早就融化完毕,一点甜味都不剩了。 揉着额头慢慢坐直,双肘撑在桌上,少女无奈地揉脸。 这真是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好人有好报的现世报? 少女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摸摸干瘪的肚子,决定洗手吃点东西,不然刚穿越过来借尸还魂结果没几个钟头就饿死了,那就太惨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少女起身拉开她的食品柜,拿了一盒纯牛奶,正要直接喝,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觉得这具虚弱的身体估计受不了冷牛奶,又拿了一个碗,把牛奶倒进碗里放入微波炉加热,再打开双开门的大冰箱,拿了一块用保鲜膜包着的枕头面包。 面包放在微波炉边上,少女先洗手,等擦干手回来牛奶也热好了,连带拿着面包回到饭桌前吃。 一口热牛奶入肚,才放下碗,面包尚未入口,胃里就不太舒服,不是胃病也不是饿过头不知道饿了,反倒更像是长期饥饿状态下的胃不习惯有食物进入了。 这特么的太糟糕了。 少女这下坐又不是站又不是,只能挺直背强忍着这一波难受劲自己过去,一遍遍地给心理暗示,坏日子过去了,好日子已经来了,以后不会再挨饿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暗示起作用了,胃部的难受还真的慢慢消退了,少女尝试着又喝了一口热牛奶,感到胃里确实没再造反,这才撕了一块面包塞进嘴,然后一口牛奶一口面包就这么吃着,吃个半饱之后,强忍着还要进食的欲望停了手,只把牛奶喝完,起身洗碗,将吃剩的面包包好放回冰箱,最后清理垃圾。 肚里有了食物,人也就精神了一些,少女回到客厅,直接瘫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懒洋洋地抬手一拉,用意念打开一个对外的窗口,看一看外面那间破屋子的情况,她伤了人自己又消失了,那个下令要杀她的夫人有没有派人来查看情况。 窗口才打开,就看到那间冷清的破屋子里此时灯火通明,多了好多粗大的烛灯,换了一批新的孔武有力的仆妇,满地狼藉原样呈现在她们眼前,但无人收拾现场,而是在看到沾血的中衣中裤后,里里外外地寻人。 第4章 原主小可怜 “那贱丫头肯定换了衣裳逃了!老太太有令,那贱丫头是丧门星转世,克她娘又克她未婚夫,再留她在世上必是祸害,一旦找到打死毋论回来领赏!” 一个从衣着上看要高人一等的仆妇站在门槛内侧高声喝道,看她那眉目神态,好像她跟大小姐有生死之仇似的。 立在地下的仆妇们齐声应是,一大半人去外面寻人,剩下两三个人在屋里东翻西找,床底、衣箱,只要看上去能藏人甚至是藏东西的地方都反复搜了几遍,床上被褥扔一地,床板都让人拆了,空荡荡的衣箱也没放过,趴进去左摸右摸,生怕箱子里有夹层似的。 看着这一幕的少女眉毛微挑,先前仆人杀人时说的是夫人指使,这下找人时又冒出来个老太太下令打死毋论,觉得原主头顶丧门星的帽子活到如今真不容易,过得比她前辈子惨多了,明明是家里的嫡长小姐,亲娘一死后娘进门,立刻就成了典型的有后娘必有后爹的小白菜。 而看老太太都能说出打死毋论的话,估计原主的亲娘到底是不是正常病逝都有待商榷。 按照先前获取的记忆,这家大老爷的元配夫人是商户之女,当初嫁过来时,丈夫只是个举人,全家老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家里赚点钱大部分都用来供大儿子读书考学,娶商户女就是看中她嫁妆丰厚,大儿媳妇也没让家人失望,丰厚的嫁妆出息和她本人的经商才能一起作用下,不但养一家人吃饭和供养大的小的爷们读书考学、女人们一身金银穿戴,甚至在京城买宅子落户安居。 等到丈夫终于考上进士了,商户出身的元配妻子自然就碍眼了,然后就死了,半年后新夫人进门,岳父的人脉能保证自家女婿的官路一路顺畅,而元配所生的嫡长女若不是还有个婚约在身,恐怕也是夭折的命。 婚约是原主亲娘在世时作主定下的,定的是柏将军家的大少爷,双方女眷之间互相看对眼才成了好事,据说一年三节男方家都会送礼物,但礼物长什么样子,原主只在定亲的第一年见过,第二年娘亲病逝,就变成了只听下人说柏将军府送了礼,却是再也没有看过实物,有没有回礼原主更不知道。 原主能活到今天才因男方家退婚的理由被家人所杀,估计就是再也占不到便宜了,所以这钓人送礼的诱饵也就没有继续留着的价值了。 瘫在沙发里的少女主动回忆了一遍原主枯燥的成长往事,面泛冷笑,这一家人真是会做梦,一边受人礼物一边虐待婚约在身的长女,现在这是男方家退婚,若是男方家履行婚约,女方家从哪拿一个健康的新娘给人家? 男方家也是奇怪,年年送礼,原主从未见过男方家人,男方家竟然也不要求趁着送礼当面问候一下未来少奶奶,一点都不怕女方家骗财似的。 当然,既已退婚,双方一拍两散,男方家什么情况她不关心,更省得去设想万一要履行婚约她该怎么脱身,原主之死迁怒不到男方身上,她要打击报复的对象只有原主这一家人。 第5章 本尊更倒霉 祁可一点都不后悔先前拿柴刀砍人的行为,那些仆妇敢下手杀人,被砍死都不算冤魂。 她经历两世,前辈子和现在都是姓祁,只不过前辈子叫祁可,如今这具身体叫祁珂,名字发音接近只少个偏旁,家庭关系也一样,父族那边乱七八糟,爱她的只有母亲。 这么多相同条件,不知道是不是她这次借尸还魂的主要原因,反正她既然在一个崭新的身体里活过来了,就要继续活下去,她有空间农庄在手,哪怕是大饥荒她都能好好活着,大不了呆在空间里不出来就是。 至于眼下,报仇之后尽早脱离这个恶心家庭为好。 换了个新壳子的祁可看了一眼窗口中的画面,屋里已经没有人了,都上外面寻人去了,家具东倒西歪都快被人拆烂了,满地乱七八糟的垃圾,衣箱翻倒在地,那块松动的地砖露了出来,但没人发现地砖下面是空的。 祁可不再看下去,收了窗口,起身上楼去洗澡,原主被掐着脖子按在水桶里溺死,身上如今又只穿着肚兜和亵裤,光着双脚,这要不是屋里恒温早就冷病了。 这别墅样的大房子是空间自带的,一开始是没有家具的空屋,优点是神奇的恒温,不管外面多少气温,这屋里始终宜人,摆上家具就能拎包入住,她花了不少钱和时间精力一点一点地将这房子做了水电改造,添置了很多家用电器,让一栋独具风情的木质大房子变身成了现代化便利宜居的样子。 浴室里洗澡热水是现成的,但不是电热水器,电热水器和空调这种需要师傅上门安装的电器她都没买,她这个空间农庄外人进不来,也不方便带外人进来,热水来源来自于专门的生物质颗粒为燃料的水暖锅炉,使用方便,燃料也易得,生物质颗粒的原材料就来自农田里的秸杆等物,还有山林中的杂木。 最初的农庄就是如今这面积,但非常原始,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城市娃儿哪里会人工种地,只能依赖机械化,为了让她这个农庄拥有现代化,她同样投入了大量的钱和心思,幸好农庄出产的农产品被打上了高端农产品的标签,有固定的消费群体,大家没事就在一个微信群里天南地北的聊天,人人都是舍得花钱的主。 靠着她的优质客户们,祁可赚到的钱除了留下学费和生活费,其余的都投入到了农场的建设和生产中,照着现代化新农村的要求进行了全面改造。 事实证明,钱不会走错路。 而她这几年对空间农庄的苦心经营练出来的农业技术,今后就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立身之本。 至于这空间的来历就有点讽刺了,来自母亲赠予的一枚玉质平安扣,据说是父母结婚时祖母所送,说是只传儿媳妇的传家宝,但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就天晓得,父亲的情妇带着好几岁的私生子找上门之后,父母为离婚争财产打了一年架,祖母提都没提过传家宝,反倒是没少嘲讽只生了女儿的祁可母亲活该生不出儿子如今被赶出祁家户口本。 第6章 前尘已化灰 祖母的话难听嘴脸难看,同时也因父母离婚这事,让祁可意外得知了自己名字的含意,说白了就是暗含着父亲那边不满意她是女孩的意思,祁可岂可,岂可是不可以的意思,而只看“可”这一个字,只是出于独生子女政策现实下的无奈接受罢了,压根不是她母亲从小告诉她的女孩可爱小棉袄的意思。 既然自己根本不是受父亲期待降生的孩子,祁可也就与父亲以及父族亲戚们断了来往,并在一次劝阻父母打架时受伤进医院包扎,染血的毛巾碰到了玉坠,打开了深藏其中的空间,玉坠也随即消失了。 得了天大好处的祁可闭紧嘴巴保守秘密,连她妈都没告诉,只是默默地把种出来的瓜果蔬菜假装是自己从菜场超市买的,还是她妈后来偶然一次见女儿脖子上光光的问起平安扣,祁可推说因为劝阻他们打架意外撞碎了玉坠已经当垃圾扔了,就把这事彻底揭过了。 祁可带着这个秘密走完了整个高三,高考后考入了首都重点工科大学念了从小就感兴趣的机械专业,进大学后她在学习之余正式开始耕作和经营空间。 农庄的水土有加快产出的效果,但种地得亲力亲为,唯一有点好处就是不担心病虫害而已,不用掐着时间除草除虫,也不用施肥,除此之外该怎么种地就怎么种地,如果是要搭菜架的果蔬那也要搭架子,收获时同样要亲手干活。 没有捷径可走,该累就是要累,而只要计算安排好,每月都可有产出以供售卖,左手挣钱右手花,小日子别提多美,别说是本科阶段的学杂费了,她就是愿意一路念到博士都不用愁生活费,等毕业后说不定都攒下在首都买房买车的钱了。 可惜,这美好的未来一切止步于加油站的突发爆炸,一串豪车大白天在街上超速飞驰,在加油站外面遭遇一辆正拐弯进站的柴油油罐车发生连环追尾,连累不少排队等加油的私家车受损,不知道哪辆车就冒了火星,火苗一下子就起来了。 所有倒霉事全赶在一块儿发生,群众尖叫着逃命,正好经过事发路段的祁可被乱停的汽车和人群堵得严严实实,看到加油站情况危险,撞变形的豪车里还有人在拍窗喊救命,她就想借着人群的掩护偷偷把油罐车弄走,谁知混乱的人群四散奔跑将她撞倒在地,最后的记忆是她向着油罐车的方向挥了手,再睁开眼睛时就到了这个全新的陌生世界,自己正要被五个仆妇挂在房梁上伪装悬梁自尽。 祁可站在浴室的莲蓬头底下,热水从头淋下来冲刷全身,在氤氲热气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前辈子最后这几年的经历,大好前途和未来正在跟她招手,她的生命却在那个世界戛然而止,来到了这个不在她所知历史轨迹上的朝代和世界。 用干发巾包好湿发,擦干身上的水,不着一缕地直接走出来,径直走到墙边放着的全身镜和挂衣架一体式的移动衣架前,然后,祁可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饥荒难民一样的身体,和一个特别突出的大脖子,典型的碘缺乏症。 第7章 弱小又无助 身高还可以,以这全身镜的高度做参照物,身高跟她前辈子差不多,一米六三六四的样子,但是瘦骨嶙峋,完全就是一副骨架子外面蒙一层皮,没胸没屁股,明明才十四岁,却因为脸颊没有脂肪支撑皮肤打皱而像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太,面色苍白口角溃疡,再加上粗大的脖子,真是丑到连她自己都不想多看两眼,唯独让她心情好一些的是这营养不良的身体还能有这身高说明基因不错,接下来只需好吃好喝,治好大脖子病,兴许还能再冲一冲身高。 抿了抿嘴,祁可又拿出来体重秤,往上一站,看清数值后简直两眼发黑,体重不到七十斤,六十八斤多,以她的身高,体重必须要过百才是正常,现在有三十多斤的差距,这身体素质连月事都没有的,记忆里原主有过初潮,一天后就没血了,然后就没再来了,很可能就是体重过轻导致闭经了。 祁可重重地揉了一把脸,心情有些暴躁,丫的,这开局够狠的啊,就这身体素质能干嘛啊,拖拉机都扶不住,先前跟仆妇打架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没看她打完就差点昏过去么,多亏意志坚强,不然被这无良的祁家人抓到的话,肯定又要死一遍。 再次做了几个深呼吸让情绪平稳下来,事已至此,心里不爽也没用,往好的方面想,起码她依旧活着不是?只不过换个时空活着而已,她有空间在手,眼下局面不管如何糟糕又哪能伤她分毫? 这么想着,祁可终于平静下来,放好体重秤,打开抽屉拿内衣穿好,瘦成这样,内裤都松垮垮的,挂在胯骨上荡啊荡,幸好松紧带给力不至于滑下来,而上半身更是平得跟没有发育一样,胸骨摸着好像有畸形,典型的缺钙症状。 勉强穿上一套内衣裤后,祁可正习惯性地要打开另一个抽屉拿外衣时手上顿了一下,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她应该穿的衣裳还扔在一楼客厅地上呢。 祁可趿拉着拖鞋下楼,到沙发前捡起满地衣裳,就这几回弯腰低头的动作,又让她觉得头晕目眩两眼发黑,把衣裳全扔在沙发上后她又瘫了一会儿。 但瘫着也不是无所事事,祁可满脑子转的是这具身体要如何调养,就这消化系统快要罢工的状况,吃什么东西都要当心。 在内心里盘算了一会儿后,祁可没管衣裳,她就穿着内衣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摇一摆地走进厨房隔壁的杂物间把面包机抱出来放在宽大的饭桌上,再走来走去的拿面粉黄油鸡蛋等做面包要用的原材料,开机器继续做一锅新的枕头面包。 她想清楚了,这具身体现在只能少食多餐,随时能进口的食物就得多备着,面包做好了不怕坏的,切成吐司片,时不时地叼一片,省事。 因为长期饥饿导致血糖长期走低,长期低血糖不是好事,低血糖不光要人命,还严重损害记忆力,祁可一边操作面包机,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弄完这个还要弄什么,就怕自己一扭头就忘了要做什么。 第8章 食物不愁吃 当面包机开始工作后,祁可又去杂物间抱出一台家用豆浆机,不滤豆渣的机型,豆渣养人啊,别说自己空间种出来的大豆营养成分含量比市场上卖的要高一截,哪怕就是菜市场超市里随便买的黄豆打出来的豆浆连豆渣一起喝,喝上一个月,体重正常的成年人肚子上都得长两层游泳圈。 祁可就指望自己亲手种出来的大豆打成的豆浆连吃一个月后让这具身体不再像根芦柴棒,希望能有点人模样。 豆浆机搬出来只是放着,还得先泡豆子呢,祁可拍拍脑袋,果然是忘性大,转身量了一杯黄豆用个不锈钢碗泡着放在豆浆机边上,然后她又走到米桶前量了一杯米淘洗两下搁电饭煲里,比惯常煮粥的水量多加三杯水,煮得稀一点,先多喝点米汤。 长期饥饿有可能导致胃溃疡,胃酸把胃组织消化了,据说是身体的自我牺牲,没有糖类就会消化蛋白质,祁可按着自己的胃不确定是不是有胃溃疡,但米汤养人也是没错的,米粥好喝养胃升血糖。 祁可是爱喝粥的,白粥和各种咸粥都爱,以往她煮粥前还会把大米浸泡一夜,现在她着急喝粥,没时间弄这一步,先煮这一锅,后面再照老习惯。 电饭煲开始工作后,祁可重新洗了手,打开冰箱拿出那吃剩的面包,再从刀具抽屉里拿了切面包的锯刀,将这半段枕头面包切成吐司片,用盘子盛好直接搁饭桌上,然后嘴里叼着一片面包,洗刀擦干放回原处。 一片吐司能有多大,很快就落了肚,祁可舔舔嘴,感觉那股长期饥饿造成的馋劲儿还处在高位,但她不想无节制的进食撑死自己,于是她又叮叮咣咣地拿这个拿那个,给自己调了一大杯蜂蜜水,这才心满意足地一边喝着一边走回沙发前,脱了拖鞋盘腿窝在沙发里。 一大杯蜂蜜水以往不觉得有多沉,但这会儿祁可喝了一半实在端不住了赶紧搁下,然后觉得手腕不是一般的酸痛,仔细一看竟然是青了,再看脚踝膝盖也是一样,这才想起来原主的死因正是被人压住手脚掐脖摁头溺死在水桶里的,现在这些瘀血的伤痕都在皮肤上显现出来了。 祁可摸了摸后脖颈,穿鞋下地走向大门口,那里她也放了一个一体式的全身镜衣架,用来挂外套放包之类的,她在置物架上找了一下,找到一个当赠品得来的折叠化妆镜,可立起来放在桌面上用,但她有带灯的化妆镜了,所以就把这个随身镜搁在了门口的置物架上。 人站在全身镜前,小镜子照着脑后,找了几次角度后,祁可看到了颈后和背上更吓人的青紫瘀血,指痕清晰可辨,看到这些痕迹就能完全想像得到当时把原主摁头往水里浸的人怕她不死用了多大的力气。 祁可把手里的小镜子放回原处,沉默地走回沙发前从那堆成一堆的衣裳里找能穿的,她得出去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了。 第9章 财产在哪里 原主已经被杀了,她自己要走随时可以走,但就这么走了她可不甘心。 这个祁家现有的一切都是原主母亲季氏打下的基础,商户女做生意很有一套,将嫁妆出息一翻再翻,攒出了有农田、有铺面、有大宅的身家,然后又在丈夫考中进士后及时地死去给更有背景的新人腾位置,现在她的亲生女儿也死了,不说家产了,她遗留下的嫁妆都完全落入了这一家白眼狼的手里。 哦,对了,还有原主的前未婚夫家连续几年送的礼物,原主一样都未留在手里,订婚第一年得的礼物在母亲死后就全被收走了,后面送的就连影子都没见过了。 照理说,这些东西也该是原主的私人财产? 外祖父一家是靠不上的,他们远在老家,女儿又已经死了,对当官的前女婿没有任何约束力,两家情分在这几年里怕是早就陌路。 祁可觉得这样挺好的,没有别的干扰,她能专心对付这一家白眼狼。 原主已死,但既然自己顶了原主的身份,自然要为她报仇,年仅十四岁,这个小姑娘才是真的冤魂。 祁可找出一套中衣裤和一条裙子,研究了一番衣裳的结构,站在镜子前有模有样地穿上了,布料都洗得发白,还有点小,肩膀有些紧,袖子也短一点点。 裤子费事,没松紧带,靠一条裤腰带扎紧,祁可把裤腰带在腰上缠了三圈,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勉强将裤子系紧,老担心多走几步路裤子就得滑下来。 裙子倒还好,有一根系绳,但同样短,脚背完全露在外面,看那些仆妇们的裙子可没有短成这样,起码都遮住了鞋面。 说到鞋子,只有一双应该只在室内穿的软底靯,但袜子少了一只怎么都找不到,于是就不找了,直接光脚穿鞋,发现有些挤脚,好在鞋面是软的,不至于压迫得脚趾疼。 祁可在心里叹口气,真不知道原主这几身衣裳都是从哪里捡来的,也就仅仅比衣不蔽体好一点儿,亲娘死了,当官的爹娶了新妻子就对前头的女儿不闻不问,这种爹也请早点入土为安。 衣裳换好了正要出门,祁可突然又觉得脑袋上好像重量不太对,抬手一摸才想起来还包着干发巾呢,这记忆力真是没办法了,跟提前老年痴呆似的。 祁可只能又回楼上去,拿出吹风机吹了吹,这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头发都干枯稀疏发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只能自我安慰,发量少的话,吹干头发的时间也会比较少。 从放置发饰的首饰盒里找了根无雕花的木簪子把头发盘上,看看镜子,终于收拾出了一个勉强能出门的形象,祁可去一楼的另一间屋子拿了一套无人机,厨房隔壁的储藏室放的都是厨房相关的电器用具,像无人机、电动滑板车、平衡车这种的则放在另一个屋子,她分得很清楚的。 她不缺钱,卖的农产品都是同类当中最贵一档的价格,所以在添置新东西的时候她很舍得花钱,能买顶配的就不会买稍次的,这导致她挣钱快花钱也快,刚收到的货款没几天就能花出去。 第10章 半夜偷窥中 她这个无人机就是顶配的型号,一个优点就是能负重,主要用来巡视农庄查看哪块田的农作物成熟可采了、有没有家禽家畜又越狱了,尤其是最擅长越狱的兔子。 配装的机械手力气很大,抓住兔子后提在半空中飞回兔圈不成问题,她只要稳稳地控制遥控器就好了,工作噪音很小,但兔子听觉发达,骗不住,听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撒腿就跑,操控无人机抓兔子也是个技术活,飞飞停停急转弯都挺耗电的,更别说抓到兔子还要送回兔圈里,而且越狱出来的兔子一般不止一只,就得来来回回的抓兔子,好在电池挺耐用的。 其余的包括信号稳定覆盖广、画面高清之类的都是基本硬件条件,而顶配的好处就是本来客户自行单买的工具配件全有,算下来每一个选配件的价格都比单买便宜。 祁可这次装上的是选配件中的夜视仪,自带一块电池,她又给绑上一个充电宝给夜视仪供电,她自己的照明则拿了一个充电强光手电筒。 做好准备好后,祁可一个念头,人就离开了空间内的别墅,出现在原主的那间满地狼藉的破屋子里,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照明,一片漆黑。 祁可打开手电筒,明亮的光线扫到了床的位置,走过去把手电筒放在床上,用被子挡着点光,放下无人机和遥控器后,她反身去门口侦查了一下,见外面不像有人埋伏的样子,她就大胆地打开房门,把无人机放在门槛外面,拨弄遥控器,无人机很快就无声地垂直起飞,夜视仪开始工作,传回的画面呈现在遥控器的显示屏上。 虽然对原主的居住环境心里大致有数,肯定是什么偏僻角落,但等屏幕上呈现出这破屋子的俯瞰画面时,祁可还是忍不住地骂了一句这一家子白眼狼早死早超生。 屋子的后面有个露天土灶,说是灶都抬举了,就几块石头垒起来的,旁边放着破锅破碗,周围荒草丛生,脑海中属于原主的生活记忆又浮现了一些,这土灶是用来烧热水的,柴禾是捡的,宅子里树多,总能捡到一些柴禾,有时候好运挖到了野菜还能加个餐。 原主还是家里的大小姐呢,过得连家里最下等的奴仆都不如,饭食一天一顿还不能按时送来,就算送来了分量也经常不够,冷饭冷菜更是寻常,小姑娘顽强地活到了今日然后还是死了。 这一家子从主到仆没一个无辜的。 祁可不再关注这周围环境,省得浪费夜视仪的电量,她控制着无人机继续升高,找一找这宅子的外围墙,结果发现这破屋子所在的位置离后墙挺近的,而且有个小门,门旁有个小门房,以这小门位置和这周围环境来看,估计这里是下人进出宅子的通道,人来人往的话,又堵死了原主一条生路,无法从这里离家去街上找饭吃,而高大的围墙以原主的体质那也是根本爬不上去的。 第11章 发现好宝藏 无人机沿着外围墙飞了一圈,祁可对宅子的占地面积也就心中有数了,前后三进带左右跨院的宅子。 祁可非常佩服原主那位母亲,小地方的商户女儿,短短几年经营就能在京城置业置产,真是商业女强人,可惜所嫁非人。 想了想,当家人的住处应该是在这宅子的中轴线上,祁可操控着无人机回到正大门的位置,以那里为将镜头扫过去,看到了亮着灯的屋子,立刻操控无人机飞过去,发现是最后一进的正院,当中正房,右手那间漆黑,亮着灯的是左手那间,房门开着,院里站着的仆妇看衣着像是先前搜过原主屋子的那些人。 无人机没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去窃听,但如果真是先前搜屋的人的话,那就可能是老太太手下的人,那么这个院子就是老太爷和老太太所住。 祁可果断控制着无人机掉头,去第二进,当家的祁大爷和大夫人不可能住跨院,第一进又离大门最近,男仆和客人人来人往的地方不适合住女眷,那就只有这第二进了。 院里无人,无人机大胆地悬停在正房门外,轻轻地撞了撞门,推不动。 推不动,门外面又没挂锁,那就是门里面闩上了,可见屋里有人居住,祁可心中有数了,她又操控着无人机检查了两边厢房,同样都是推不开门,门里上了闩的样子,想到现任大夫人在这几年里生了好几个孩子的事,想来在厢房住的就是小孩子和奶娘丫环了。 祁可对这家人又添了几个孩子不感兴趣,她现在把注意力转移到调查清楚这大宅子里有多少间住了人的屋子,原主的父亲是长子长孙,考上了进士当了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父母和弟弟弟媳一起迁来京城住在这宅子里,原主以往的记忆里家里人很多,母亲死后,叔叔婶婶带着堂弟堂妹就瓜分了她原本一人居住的院子,把她赶去住那破地方,祖父母和父亲都无人帮她,还说她是姐姐让着弟弟妹妹是应该的。 原主那时候自己都是小孩子,母亲又死了,自然是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她那一缕冤魂投胎去了,占了她身体的是祁可,可不是被人打了左脸还送上右脸继续讨打的人,属于原主和原主母亲的那份财产她全都要抢过来,这几年受尽欺负应得的赔偿也要算清楚,一家子穷鬼就该打回原形。 无人机借着夜色的掩护,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排查,不光找清楚了有人居住的屋子,还找到了一个惊喜。 家里的粮仓。 粮仓有好几个,堆着五谷,祁可看到显示屏里的画面她就兴奋得坐不住,意念一动,手心里冒出半杯蜂蜜水,正是先前她喝了一半的那杯,她一口气把这半杯也喝了,升一升血糖,然后把杯子送回空间,一抹嘴,用衣襟小心地捂着手电筒,立刻出发。 才出门没走多远,祁可就发现这身体的第三个疾病,夜盲症,衣襟蒙着手电筒减弱了光线,搁在以前这点亮度并不妨碍什么,但现在却让祁可走得跌跌撞撞,眼前视物不清,就像一千度以上的超高度近视患者还不戴眼镜的视力,糊得一塌糊涂。 第12章 全都入袋中 这身体已经缺碘和缺钙,面色苍白头发发黄是严重缺铁,贫血症肯定跑不了,由此推断人体所需各种微量元素全都不足身体严重营养不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祁可停下脚步连做几个深呼吸,宽慰自己早晚会把身体调理好的,然后把手电筒从衣襟底下拿出来,强光下终于看清了脚下的路。 再继续走了一段路后,祁可遇到第一个拦路虎,有道小门锁住了这后门和内宅之间的必经之路,幸好锁头在她这面,祁可可没耐心学开锁匠人好好开锁,直接从空间里掏出一把液压钢筋剪,这玩意儿专业破拆,锁这种宅内小门的也不可能会是钢筋材质的锁,咔嚓一下就把这破锁给剪断了,断锁也没扔,一起收回空间,等天亮后让下人们自己去猜是不是昨晚没锁门。 开门而入进了内宅范围,祁可回忆着脑海中的大宅地图,在又剪开一次小门上的锁后,终于准确无误地摸到了粮仓的位置,手电筒一照就发现除了她,外人想来偷粮还真不容易。 无人机能拍到仓内有粮食是因为镜头灵活,钻了粮仓的边角缝隙,但其实取粮口是上锁的,而看粮仓木料,好像这宅子买下来后就没对粮仓翻修过,没有填补过新木料的痕迹,难怪留有能伸进镜头的缝隙,不过墙根底下有浓郁的驱虫药的味道,别说虫子了,人都受不了。 祁可将无人机和遥控器收回空间,换了一套装备,工业内窥镜,顺着取粮口的缝隙往里送,镜头自带灯光,画面呈现在手持的屏幕上。 满仓的粮食。 祁可只是看一眼确认有粮,立刻收回内窥镜,伸出手,手指顺利地从缝隙里插了进去,但手掌进不去。 这样就行了,她可以近距离的隔空收物进空间,前辈子她去外地买活禽活畜的时候就是这么把微卡车厢门打开一条缝将活物迅速收进空间农庄的,现在她站在粮仓外面收里面的粮食,这一墙之隔的距离不要太轻松。 手电筒打光,放眼望去,建在这里的粮仓有六个,隔着中间的院子一边三个,以十两一斤的计量标准来算的话,一个粮仓装三四千斤粮食不成问题,六个就超过一万斤了,祁可挨个走一遍,把里面的粮食收得精光,感觉不足万斤粮食,不知是农田上的收成不好还是把粮食卖了,当然,也可能是一家人吃掉了。 收粮食的时候祁可看了两眼,都是五谷,没有玉米土豆红薯这些东西,不知道是京城有但是祁家人不吃、还是这世界就没这几种作物,照理说应该有类似的富含淀粉的块茎类粮食,可能不叫这些名字。 祁可没太纠结这个粮食的问题,她就是好奇一下下,毕竟她整个大学期间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这个空间农庄的经营和建设生产上面,农民做久了,难免会养成关心粮食的本能,但要抛开不想也就是一转念的事。 不过,来日方长,到底有没有以后就知道了,如果本世界的其他国家真的有增产又饱腹的粮食进入境内,朝廷肯定会大力推广种植。 第13章 寻摸账房里 收缴了祁家的粮仓,祁可闪身回到空间农庄的别墅内,洗手后又调了一大杯温温的蜂蜜水喝一半留一半,在看到电饭煲已经熬好粥后拔了电线,抓起手电筒又出去了,粮仓重地,她得看看周围还有什么好东西,没时间坐下来进食。 这一探索还真让祁可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面找到了账房。 账房和粮仓都是重中之重的重地,放在相邻的地方也是对路。 这大门上挂的锁祁可就不能一剪了事了,她回了一趟空间农庄,把手电筒换成头灯再出来,拿着工具慢慢撬,技术不熟练,急出一头的汗,但总算是挑开了。 账房内被几张桌子分割,布局倒也整齐,祁可没去动人家桌上的东西,只专心地找存放账册的地方,她比较关心原主订婚后,前未婚夫家这几年到底送过什么礼,礼单不知道是不是给账房收着,照理说贵重物品要记账的,礼单就是凭据,不过,若是祁大老爷以原主父亲的身份把东西拿在他自己手上,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为了搞清楚到底是哪种情况,祁可现在就要找礼单,那位前未婚夫家据说是照着一年三节送礼,从来不落,祁可就想先找今年过年的礼单,若是找到了就证明往年都有,东西入了公中大账,那就要继续翻往年账册,都找出来搁自己手里。 该说祁可就是运气好,发现有一堵墙敲上去声音不对,摸把锤子出来左敲右敲,还真让她找到了机关,打开来原来是一堵夹墙,看这夹墙的厚度,藏人估计会憋死,粮食也放不进太多,放点应急粮还是行的,最好藏的是金银财宝,不过现在夹墙里就放着今年的账册。 祁可马上找出过年那一本,翻了几下就找到了记录,收柏将军府年礼,礼单另外装订成札。 有这一句话,祁可又开始新的翻找,好在东西都放在一起,那张礼单和别的账单礼单一起装订成册,祁可想都不想,直接一把扯出来,都是纸,好撕的很,而且只少一张纸不会让扎紧的账册松动什么,最后合上夹墙,一切还原。 悄无声息地留出账房,关上门,将撬开的锁挂回去锁好,然后关了头灯感受一下天光,见天色依旧浓黑,估计离天亮还早,祁可没舍得走,重新打开头灯继续撬下一个挂了锁的门,手感上发觉这锁的结构好像要更复杂一些,但有了前面撬锁的经验,这次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算是比较顺利地撬开了,结果又收获了一个惊喜,这屋子里存放的就是往年账册。 祁可这下就跟掉进了米缸的耗子一样,乐滋滋地开始干活,照着一年三节的顺序,一箱一箱地撬锁,翻往年单据,把原主订婚以来柏将军府送的礼单全给挑出来了。 忙完这一通,她虚弱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赶紧一切还原,悄无声息地把门锁好,直接回到空间别墅里把剩下半杯蜂蜜水喝了,重新攒起一点力气后再出来,这次不再在别处停留,而是赶往给一家大小主子们做饭的厨房,大门锁着,她就在大门外再回空间,去洗手间洗手,到厨房拿碗喝粥。 第14章 生母遗留物 粥也不敢多喝,盛半碗还一半都是米汤,勺子探底才能捞上来一点米粒,几乎就是灌个水饱,但这一碗米汤下肚胃里感觉舒服了很多,干粮就是吐司片,正好面包机也停下来了,新做的枕头面包切一切片,又能吃两天。 洗了碗和机器,收拾了厨房和饭桌,祁可洗了一个凉水壶,冲了一大壶蜂蜜水放饭桌上,省得自己每次要喝的时候都得现调蜂蜜水。 这一番忙完,祁可终于走到沙发前坐下,但才休息了一会儿,她又忙起来,把先前找到的那么多礼单在茶几上铺开,又拿来笔记本电脑和相机,先将这些礼单一张张拍成照片导入电脑,再图片转文字,电脑成功识别没给个乱码,最终形成了一张按时间排序的文档,某年某节送了什么礼各是多少数量,一二三四,全都列出来,清清爽爽。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而留个备份,谁知道等算总账的时候这一家人会是怎样的嘴脸,自己这虚弱单薄的小身体可经不住风浪。 祁可蜷起腿窝在沙发里,想着自己已经做了两场打草惊蛇,接下来还要怎么大闹才能逼迫这一家人坐到一起谈判。 想来想去,祁可突然眉头一皱有些绷紧了身体,她想起来一个让她感到不对劲的画面,那些后面闯入破屋里搜屋的仆妇,那翻找的劲头不一般,根本不是找人而是找东西,毕竟那一间家徒四壁的小破屋,藏没藏人一目了然,但若藏东西的话,却有的是可利用的小角落。 越想越觉得可疑的祁可,目光终于落在了一直扔在沙发边地板上的梳妆匣子,她当时找出来的行为不受她控制,完全是这具身体的自主行动,差点都让她喊见鬼了。 而那群仆妇东翻西找,所要找的很可能就是这个匣子,或者……是匣子里的东西。 思及此,祁可立刻坐不住了,顺着沙发爬过来,把梳妆匣子搬到茶几上逐层打开,除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镜,其他各层大小抽屉都是空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下藏得太久了,抽屉都很不好打开,涩涩的,不流畅,但祁可抚摸着这个梳妆匣子时心里生出留恋怀念的微弱情绪,马上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原主母亲用过的遗物。 既是让人怀念的遗物,祁可就不好直接扔了,无奈地叹口气,随意地摸了摸,琢磨有没有修理的价值,要是能修好也可自己留着用,随便放在哪里当个多层收纳盒挺好的。 但这里外一摸,祁可就发现手感不太对,上层抽屉底板好像是纸张的触感。 这个发现让祁可把每个抽屉都完全抽出来再翻过来,果然看到底板上都粘着一个薄信封,信封里有纸,她不想撕坏信封,只能仔细地把里面的纸一张张抽出来,都是红纸,虽然旧了但原本应该是挺括的高档纸,而纸上的内容更是让祁可又惊又喜。 这是原主母亲的嫁妆清单。 那些仆妇受命要找的一定就是这个。 第15章 啥打人最疼 祁可能看懂这些文字也是托了原主的福,母亲从小教的,商户女出身的母亲做姑娘时也是这么读书识字拨弄算盘长大的,不是大字不识一箩蛮不讲理的刁妇,原主在母亲去世后就未再受过一天教育,但之前打下的基础仍在,起码嫁妆清单上的字都认得到。 这些清单照旧拍成照片导入电脑,看着上面五花八门的东西,哪怕是祁可现在丝毫不懂物价,也看得出来这是一笔极丰厚的嫁妆,难怪那几年可以靠着嫁妆出息养活夫家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 考中举人的祁大老爷祁宏义因为家贫而娶了一个有嫁妆的妻子,等他高中进士要为仕途铺路,元配妻子就这么及时地死了,然后背景更好的新夫人进门,原主就成了祁家发家史的污点,家里被遗忘的家庭成员,如今还下令把她杀了。 不愧是男人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祁大老爷都占全了,人生赢家呵。 祁可噘着嘴想了想,穿鞋出门找武器。 农用工具其实都是杀人利器,像铲子、耙子、镐子、锄头、柴刀这些,随便拿一样往人身上砍过去都要见血,被铁锹铲到脖子当场死亡的以往都不少见,农村械斗那真是很容易变成流血事件。 现在祁可能依赖的就是这些上可干农活、下可放人血的农用工具。 她先前砍伤了几个仆妇,那把沾血的柴刀还得拿出来继续用,反正她柴刀多,二三十把是最少的,柴刀便宜嘛,乡下集市上号称手工锻打的柴刀一把也就是小几十,工厂生产的就更便宜了,某宝上一搜一大堆,外形漂亮,还包邮。 这么多柴刀祁可都试用过,按照用得顺手和不顺手地分成两堆,这砍人的柴刀就是不顺手那一堆里的,砍柴和山林里开路时发力总觉得别扭,但刚刚实践发现,砍人挺顺手的。 祁可挺佩服自己的,刚刚穿过来,自己脑子都不清醒,还能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记得找一把不砍柴的柴刀来砍人。 她的农用工具放在别墅后面的配房了,那里有好几栋连排小平房,看着就像是当工具房储藏室用的,里面又宽敞,能停农用三轮车,储藏空间大,祁可又不差钱,于是使劲的囤,还专门买了仓储用的钢货架,大大小小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 崭新未用的和用过的工具全都分开放,备件也跟新的放在一起,这一找才想起来,没装木柄的铲子、耙子、镐子、锄头、柴刀等在架子上都摆了一排,备用的长短木柄和搭瓜果架的细竹一捆捆地竖放在角落里。 这些木柄同样也是木棍,长的一米四一米二都有,为了经久耐用,习惯上选材都是木质紧密木料硬的木头,打人可疼。 还有那些细竹,她买来主要是搭瓜果架和育雏育苗的大棚,但是找根长短合适的抽人身上试试看,不疼得人跳脚才怪,肉嫩的抽一下就得肿起来,两三下就能打破皮。 第16章 自制辣椒水 看了一眼自己皮包骨的手腕,祁可放弃了拿棍子打人的想法,目光落在了细竹上,转身去了隔壁加工房,木柄是现成的棍子,但细竹不是,细竹更长,祁可买的全是两米以上的长度,能搭菜架搭大棚也能扎篱笆,搭瓜果豆架时若是不必用到两米多的长度,就去加工房用手锯裁短一点,总之就是宁买长不买短,短了重买反而更浪费时间和钱。 那间屋子专门放锯子,她种了果木,果树整枝少不了要用锯子的时候,除了电链锯,还一步到位买了木工用的多功能锯台搭配一台工业吸尘器,收集起来的锯屑和刨花那也是生物质颗粒的原材料,她的生物质颗粒燃料炉要用的,烧尽的灰就是草木灰,高品位优质钾肥,和晒干的种子拌在一起好好存放的话,放几年都能发芽。 祁可进了屋直奔墙边钢架,她裁短的细竹都放这里了,原本是打算攒着,等和锯屑刨花一起攒得差不多了再去加工成生物质颗粒。 她站在钢架前把这些短竹比来比去,挑了两根粗细和长度差不多的握在手里挥了挥,呼呼啪啪,既有竹条破空声还有互相击打的声音,这要是抽在人身上,嘿嘿~ 找了一根细麻绳将两根竹条的一头仔细地缠紧,祁可试着又挥了几下,感觉更加顺手,心满意足地走了。 回到小别墅,祁可喝了半杯蜂蜜水,然后打开电磁炉,找了个锅子,拿点辣椒粉和芥末油,自制辣椒水。 芥末油是好东西,不光辣,还呛,不但钻鼻子还冲脑子,这连辣带呛,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人就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了。 她就不信这么多手段齐出,整不死这一家子白眼狼杀人犯。 杀人当然是不行的,祁可自觉还没穷凶极恶到这个地步,人死了善后也挺麻烦的,而且她现在顶着原主的身份,她不在乎人伦纲常,外人是顶顶在乎的,祁大老爷大小是个官,惹火了他搞个大义灭亲对自己也不利,开局已经是困难模式没必要自己再作死升级成地狱模式,但柴刀砍、辣椒水喷、竹条抽,祁可觉得这做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煮好的辣椒水装在彩色玻璃喷壶里,金属喷头,一瓶三十毫升,她特意挑了同一个颜色的玻璃喷壶,总共装了好几瓶,那瓶子原本是买来装香水精油的,看着漂亮啊,谁不喜欢漂亮又可爱的小玻璃瓶呢。 装好一瓶后,祁可拿到屋外试了一下,效果好,水雾很细,没有堵塞喷头,立刻回屋将辣椒水都装了瓶。 自觉准备都做好了之后,祁可看了看空间外面的天色,觉得好像离天亮不远了,赶紧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将那些纸质清单折好揣进怀里,柴刀插在系裙子的腰带上,右手竹条左手辣椒水,就这么出了空间,蹲坐在厨房的大门外,喝着蜂蜜水,吃着面包片,等着厨子们的到来。 两片面包落肚,祁可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做早饭的厨子和杂工们到了,她立刻收起手上的东西,换上一个冷漠的表情,把柴刀拿在手上摆弄。 第17章 厨房闹一场 打着灯笼一路闲聊着往这边来的厨子和帮工们突然看到大门外隐隐约约好像蹲个人,这天光不明的光线下,真是唬他们一大跳。 “什么人?!站起来!” 祁可乖乖地站起来,她只是出来亮个相,又不是要跟厨子们起冲突,厨房干活的人要么膀大腰圆要么肌肉结实,估计平时伙食也不错,反正一眼望去没一个人有大脖子的,她芦柴棒一样的身子骨,跟他们发生冲突是很不理智且浪费时间的。 看到她起身,再看清她长相和身材,厨子和帮工这些人忍不住地倒吸口凉气,府里竟然有瘦成这样的人? 祁可看到他们的表情,手拿柴刀咣咣在大门挂锁上敲了几下。 “开门。”祁可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耐烦。 “你谁啊?哪来的叫花子?还偷了我们的柴刀!把刀还来!滚滚滚,不走就揍你啊!”厨房的人天天用刀,哪里会怕她手上的柴刀,一个杂工走上前来喝斥,并伸手就要夺刀,他们看得分明,这柴刀是好钢。 祁可手腕一晃,柴刀就奔对方手上砍去,那人虽然不怕刀,但也不想被刀伤着,急忙缩手的同时,祁可另一只手抬起,藏在手心里的小喷壶对准了他的脸,“呲”,让人难忘的气体喷了人一脸。 “啊!”那个杂工猝然倒地,脸上火辣辣的疼,又呛又辣,眼泪鼻涕狂流,鼻子嘴巴里还有股奇怪的味道直冲脑子深处。 厨子和杂工们被这突然变故又给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同时站在最后头的人借同伴的掩护,飞快地溜去外面报信。 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叫花子跑府里大闹,得赶紧上报管事。 祁可放倒了这个人后,拿着柴刀又敲了敲门上挂锁,还是那两个字,“开门。” “你谁啊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跑这来撒野!活腻了你!”大厨知道自己不能退,他是整个厨房的头,他要是缩在后头,等眼前这事平息了,底下人肯定蠢蠢欲动要造反。 “少废话,赶紧开门,我娘季小蕊买的宅子,我走动走动倒成了活腻了?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季小蕊?季夫人?”人群后头响起一个老人惊讶的声音,“你是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厨房众人顿时察觉到了高门阴私的味道,纷纷寻着声音回头。 祁可也跟着看过去,看相貌是一个起码有四五十岁的老人,头发都花白了一大半,但真实年纪谁知道呢。 “大小姐是大老爷元配夫人唯一的女儿,但自那位夫人病逝后,老太太作主将府里贴身服侍主子的下人换了一大批,除了身边用惯的老人,新来的下人都不知道府里有个元配嫡出的大小姐,都把二老爷的长女叫作大小姐。” 这个老人把往事娓娓道来。 “小老儿一直都是厨房杂工,看着当时的厨房几乎换完了所有人,管事看小老儿年纪大实在卖不出钱才发了善心,自从夫人病逝后就再没了大小姐的音信,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大小姐。” 第18章 往事被掀起 “大老爷和夫人年龄差距大,一直不都是说大老爷一心求学立誓不考中进士不谈婚事吗?!”厨子和杂工们面面相觑,按照那老杂工的说法,他们这些人就属于后面新来的,所知道的主家往事自然是祁家人自己说的。 “那位夫人就是在大老爷考中进士后去世的,然后大老爷娶了现在的夫人,说到底,祁家人能在京城置业落户都是元配夫人的功劳,家里的钱都是夫人挣来的,不然这一家子就是个土里刨食的泥腿子罢了,就算大老爷考中了进士一家人也难有现在这好日子,京城里穷得除了官服就没几身好衣裳的穷官多了去了,更别提家底薄的进士了,连选官的路子都没钱走。”老杂工憋了几年的气终于有机会发泄出来,讲个没完。 “有话去里面说,开门。”祁可第三次用柴刀敲击挂锁,一脸不耐地看着已经快要聚拢起来聊八卦的人。 拿钥匙的厨子再不敢耽搁,马上过来开锁,祁可转身先进院子,不合身的衣裳露出大片颈后的皮肤,那已经青紫色的掐痕掌印完全展现在了厨子和杂工们的眼前,吃惊的吸气声不绝于耳。 祁可没理会身后的动静,她本来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看到自己脖子,这么重的痕迹不搽药的话,等瘀血自然消散要一个月才能消下去,所以,越多人看到越好,亲眼看到的人越多,祁家人想封口就越难,就越会在短时间内传扬出去,越有信服力。 祁家主子们都不怕杀人,她当然更不怕家丑外扬。 祁大老爷可是官身。 元配妻子病逝这没什么好做文章的,但元配留下的嫡长女儿却饱受虐待,官场如战场,焉知不会有人故意设绊子给他找麻烦谋利? 祁可站在院子里,左右张望了一下。 “你们放粮食的地方在哪里?” “在这里。” 看到那样可怕的伤痕,出于人性本能也该知道元配夫人留下的大小姐死里逃生后现在要找麻烦,他们不想掺和,相当配合地引着祁可去了放粮食的储藏室。 看到储藏室里码放整齐的粮包和糖盐大包,祁可眼神阴暗。 “原来家里有这么多粮食,那为什么不给我饭吃?” 一旁的厨子和杂工们面面相觑一片安静,就连那个老杂工都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安慰话才好。 “对了,刚才被我喷了辣椒水的人在哪里?”祁可故意又卖了一把惨后,想起来有个倒霉鬼。 “在井边洗脸。”人群中有人应声。 “嗯,给他多冲洗几遍,再用点食醋擦脸,可以缓解烧灼感,只要脸上没伤口就没事。”那个杂工当时的反应和做法是没错的,祁可当然不会跟他计较。 “哎哎,谢大小姐。” 马上就有人跑动起来,拿食醋去井边。 “大小姐怕是在外面等了一夜,想来一定饿了,我们这就淘米煮粥。”大厨走过来和气地说道。 “这粥我怕是喝不上了。”祁可的目光转向巷道那边的墙壁,“听到脚步声了吗?已经来人了。” 第19章 厨房再打架 祁可话音才落,院门外果然进来了一大群人。 带人过来的杂工准确地在人群中看到了祁可,直接就奔她而来,一边跑一边喊。 “裘管事,你看看,就是她!就是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臭叫花子!” 一旁的杂工一拥而上,将他扑住堵住嘴巴推到一边。 “瞎叫唤什么?那是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我们府上哪有这样的大小姐?”这人挣扎着甩开别人堵他嘴的手不服气地大声嚷嚷。 “大老爷元配夫人留下的大小姐!你不知道就闭嘴!”拉他的人也没好气地高声骂道。 “啥?大老爷还有元配?!”那个杂工像个二愣子似的嚷嚷起来。 在场的裘管事脸色难看地瞪着祁可,看她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仇人,而他带来的家丁也明显感到这事关府里隐秘,脸上各有神色。 祁可不认得裘管事,但她记得祁大老爷后娶的妻子正是姓裘,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裘管事应该是裘大夫人的陪房家人,亲信中的亲信,所以赐姓之类的,故意抬高身份。 而且,这裘管事的眼神不善,祁可灵光一闪,想起昨晚杀原主的那五个仆妇,都说是大夫人派来的,这种事必须亲信来干,那么必然也都是陪嫁家人,搞不好其中某个仆妇就是这裘管事的老婆,难怪他这眼神难看。 再看裘管事带来的家丁,显然也是不知道大老爷之前还有个元配夫人,但一会儿闹起来,这些家丁会给她造成不小的麻烦。 祁可决定先下手为强,拿柴刀的的秒动,另一只手掌虚握,先收起手心里的喷壶,然后从空间里捡了一块有锐角的石头对着裘管事的脑袋用力扔过去。 “裘管事?你老婆还好吗?” 祁可的突袭让裘管事猝不及防,他看到祁可抬手扔了什么东西,可同时又听到她问话,一下子分了心,结果脑门上重重挨了一下,顿时就有点眼冒金星。 “抓住她!杀了她!杀了她!”裘管事捂着疼痛的额头跳脚大叫,完全不顾一旁还有那么多厨子杂工在场,“老太太有令,打死毋论!” 看到向自己冲来的家丁,祁可站着不动,拿喷壶的那只手微微一藏,手一抖,手心里多了一小包辣椒粉,看上去就好像是一直藏在手心里似的,反正这混乱场面也不怕有人发现什么。 辣椒粉一扬出来,冲在前面的几个家丁首先中招,呛咳不止,祁可再迅速地换回喷壶,给他们的脸上加点料,眨眼间就放倒了不少人,满耳听到的都是让人喘不上气的咳嗽声,芥末油的气味飘散在空气里,周围没谁受得了。 趁他们混乱了,祁可一鼓作气冲向裘管事,冲他的脸举起了自己的柴刀。 裘管事身后有主子撑腰,行事霸道一些,但要说他本人,别说是杀人了,杀鸡杀鸭都没干过,猛一见祁可一副拼命的姿态无所畏惧地提刀砍过来,马上就吓软了,双手抱头就躲。 第20章 放话掌家人 他转身这一逃,反倒将无防护的后背暴露在了祁可的柴刀下,噗哧一声,伴随裘管事一声痛呼,鲜血飞溅,祁可脸上身上也沾到不少。 “啊!” 裘管事这一喊,把其他还站着的家丁吓得一哆嗦,厨子和杂工们此时早就退到了院墙底下,坚决不掺和这一场乱事,万一这元配嫡出的大小姐夺权成功呢?是不是? 祁可手下有分寸,那一刀入体她就知道伤得不重,就是皮外伤,说到底还是这具身体太弱,手上没力。 看着因疼痛而吓得爬不起来的裘管事,祁可可不想放过他,所谓杀鸡儆猴,这个裘管事必须重伤。 这么一想,祁可仗着那凶狠一刀带来的震慑效果,抬腰踩住裘管事的脖子,小喷壶再次出现在手上,对着那伤口按下了喷头。 “啊!!!!!” 本来只是呼痛的裘管事一下子惨叫起来,满脸暴红,额头和脖子上暴起青筋,那声音完全是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凄厉得让人心头发麻,身体剧烈扭动着不停挣扎,祁可踩不住他,马上松脚让到一边,看他徒劳无功地满地打滚。 流血的伤口碰到辣椒水,那感受就是妥妥的酷刑手段,但更严重的后果在后面,伤口周围组织脱水坏死,疼痛加倍,伤口久久不愈,感染,落疤。 以这时代的医疗水平,这裘管事纵使大难不死活下来了,后半生也别想过舒服了,真的是不死都要去半条命。 知道这个裘管事不会再对自己构成威胁,祁可就不再管他,而是单手提刀傲然屹立,目光冷漠地扫了一眼全场,所有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是头皮一麻,然后尽量缩起身体不要引人注意,甚至还有人悄悄后退,反正是没一个人再敢出头抓人。 祁可抬起提刀的胳臂,沾血的脸颊在手臂上蹭了蹭,蹭掉了一些血迹,但脸上还残留了一些,看着更有几分吓人。 “喂!” 祁可盯着一个离她最近的家丁,冲他抬了抬下巴,那人顿时就有些两股战战,苦着脸欠身行礼。 “大、大小姐有何吩咐?” “谁派你们来的?大夫人还是老太太?” “我们是大夫人派来的。” “然后裘管事说老太太下令打死毋论也是真的?” “……是、是真的。” 祁可点点头,难怪这家丁喊她大小姐喊得那么顺口。 “原来你们确实知道我是祁府大小姐?” “刚刚才知道的,以前真不知道!大小姐明察!”那家丁吓出一头冷汗,身边的人也是心里惴惴不安,被卷入了后宅阴私非他们所愿。 “行,你们都是端谁的碗、服谁的管,犯不着跟你们生气。”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一众家丁知道这是被放过了,纷纷弓身行礼,绝对的真心实意。 而此时,裘管事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也渐渐小了下去,满地打滚挣扎了这么久,体力加剧消耗,人看着好像快不行了。 “你们赶紧的,把裘管事送回去,告诉上面一声,昨晚上老太太和大夫人没能杀了我,那么洗干净脖子等我去找她们算账,吃了我娘俩的吐出来,拿了我娘俩的还回来,少一样我剁了她们!”祁可目露凶光,给人感觉她一定说到做到。 “……是!是是是!”家丁们咽咽口水,知道这话不好带,但还是硬着头皮连声应下,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抬了裘管事就跑,其他几个被喷了一脸辣椒水的家丁也同样被拽着跑了。 第21章 换个新玩具 祁可站着没动,目光转向了院墙底下的厨子们。 厨子和杂工们在那目光下一个个贴墙站得笔直,浑身僵硬,心里不停地向老天哀求他们只是一群处在底层的厨子而已,大小姐这新化身的复仇煞神千万不要找上他们,冤有头债有主。 “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熬粥去啊,我都饿死了。” “哦?哦哦哦!这就去!这就去!” “大小姐想吃什么粥?” “有青菜吗?煮个青菜粥,放点盐就行,香油或者肉丝都别放,就是纯的青菜粥,有点咸味就行,明白?” 祁可非常和气好说话,但她不知自己这新出炉的复仇女煞神的形象短期内在众人眼里是扭转不了了,不过,纵使她知道也肯定不在乎,被人惧怕总好过软绵好欺。 “明白明白。” 这青菜粥的要求实在太低,厨子们哪有不明白的,连声应下,然后按照往常习惯,负责熬粥的人立刻洗手准备淘米。 大厨打开了他们厨子临时休息用的一间小屋的门,请大小姐先去休息,接着厨房上下开始忙活早饭,热热闹闹。 祁可进屋不久一个杂工就送来了一壶红糖水,厨房的炉灶火力旺,烧开水很快,特意给大小姐冲一壶红糖水真的是很贴心了。 收了红糖水,吩咐一句不要打扰,就把小屋的门闩上了,然后她就闪身回了空间农庄的别墅里,洗手后啃了两片面包,把差不多泡好的豆子倒进豆浆机,在等待新鲜豆浆的同时,她忙着升级自己的武器。 经过刚才的打架冲突,祁可发现喷壶不太安全,还是属于近战范畴,而近战她已经有柴刀和竹条,她得找个比喷壶更有力的做远程武器。 这么大一间的别墅,被祁可分类收藏物品的房间实在多,她找了一圈,才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好用的东西。 玩具水枪。 看到这大大小小的玩具水枪,祁可才想起来自己怎么会买这东西。 这还是大二升大三的那年暑假买的,她在外面跑东跑西去各个养殖场种植园买种苗,累了就回农庄休息,在外面热一身汗进入这里面看着清澈的河流,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玩水,单纯的泡水没意思她就买了水枪自娱自乐,反正没外人在,扛着水枪学着动作片里耍枪射击的动作自己耍着玩,玩了一个暑假后这些水枪就闲置了,这要不是现在看到了,她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东西。 像那种要两只手才能端的加特林水枪当然是不能拿出去用的,但作为赠品赠送的迷你水枪祁可觉得可以试一试。 迷你水枪很小,单手握持,号称掌心雷水枪,装水七八十毫升,比刚才的玻璃喷壶容量大,而且射程远,能有四五米。 祁可把迷你水枪全部拿出去,把没用完的那只喷壶拿来,将剩余的辣椒水倒进一只水枪里拿去室外测试,效果一级棒。 这要是被正中喷在脸上,加上水压的冲击力,一定很酸爽。 第22章 家人共商议 祁可手脚飞快地把辣椒水全都灌进了水枪里,因为是赠品,所以都一个颜色,这也挺好,没人知道她一支水枪里到底射出了多少辣椒水,至于刚才装了辣椒水的玻璃喷壶,嗯,洗洗干净还是能转作他用的。 水枪都准备好了,新鲜豆浆也成了,祁可连着豆渣喝了半碗,就感觉自己这小鸟胃有些饱了,起身擦嘴。 将剩余的豆浆用个大碗盛了,豆浆机和碗一起洗了,饭桌厨房收拾干净,祁可拿起一把水枪揣在裙腰带里,竹条插后腰,提着柴刀离开空间回到厨房的休息小屋。 搁在桌上的红糖水有些凉了,温度正好适口,祁可倒出半碗喝了两三口放下,悄悄地卸下门上的闩子,等人喊她喝粥。 她这里以逸待劳,正房那边已经乱成一团。 老两口把儿子媳妇一起叫到屋里商量对策,祁可竟然在厨房躲了一晚上,现在来报复了,怎么办? 看着乱糟糟没一句讲到正题上的祁家人,如今的大夫人裘氏快把手里的帕子拧断了。 她当年嫁进门了才知道丈夫前头有个元配,元配留下了一个嫡长女,她们继母女之间年龄正好相差一半,她十六,祁可八岁。 她自己都没怀孕,进门先做母亲,而这事她父母竟然知道,只是因为看中祁进士祁宏义觉得他是个人才,这才有了这场婚事。 裘氏自己气得难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看祁可自然怎样都不顺眼,在试探性地摸清了丈夫和公婆的态度后,立刻收起了慈母脸色,配合着公婆和丈夫抹掉元配嫡长小姐的存在痕迹,要不是看在祁可身上有柏将军府的婚约,人家一年三节礼物不断的份上留她一条小命,不然早弄死那碍眼的贱丫头了。 谁能想到柏将军府在官场上失势,有可能门楣不保,对方倒是好心不想拖累祁可,两家和平退婚,还赔了一个庄子当赔礼,那个贱丫头终于连这点价值都没有了,但没想到命还真硬,五个仆妇都弄不死她,反过来被她把人全砍伤了,而刚才,她又打伤她一个裘家家生子。 偏偏现在已经不能再弄死那贱丫头了,府里下人之间估计已经传遍了她是受尽了委屈的大房元配嫡长女,她在厨房现身肯定就是因为厨房人多嘴杂,厨子又有出门的便利。 裘氏突然一惊,想到了祁可这么干的意图,扭过头来就想与坐在身边的丈夫说小话,却正好听到公婆和丈夫的三个弟弟还在热烈讨论怎样去厨房围攻祁可将她当场杀死,然后以叫花子进府偷东西的名义报官,一两天的工夫就能把人拖去乱葬岗去埋了。 听到这样的讨论,再看面无表情不发一语但其实默认赞同的丈夫,裘氏简直要气得骂人。 “够了!这种废话休要再提!”裘氏忍无可忍出声打断,“祁珂已经杀不了了,她为什么在厨房出现你们没人想到原因吗?” “去厨房偷吃的呗,她长得芦柴棒一样,看到厨房里各种吃的,还不赶紧扑上去?” “听说饿久了不能大吃特吃,很容易撑死,哎,你们说,那个死丫头会不会就此真的把自己肚子胀破了?哈哈!” 第23章 为钱起争议(一) 这些祁可应该叫叔叔的男人们充满了恶意地笑道,在座的其他人除了长房两口子也都一起跟着笑,公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好像祁可已经在他们面前活活撑死了似的。 裘氏冷冷地看着他们,她烦透自己公婆和丈夫的弟弟们了,一大家子人只有她丈夫一个读书种子,其他人没一个脑子好使的,虽说是念过学堂,可脑子大概都只长在他们大哥身上了,叔侄几人写自己名字都写得不像样,斗狗架鸟倒是玩得溜,在外面时不时惹点祸来还得靠他们长房摆平,她爹娘那边都在问能不能让这一家人趁早分家,要不然祁宏义的仕途迟早要被拖后腿的家人连累,这场联姻也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忍了又忍,裘氏等他们笑够了再次开口。 “你们忘了厨房人多嘴杂并且都有出门的便利吗?他们在外面随便一说可怎么办?家丑外扬,丢脸的不光是祁家和裘家,官场上的政敌也会跟着一起来,我们大老爷现在的官位你们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吗?” 当初祁裘联姻,婚后不到两个月,祁宏义就通过岳家的门路外放去了一个中县做官,不显山不露水,中规中矩的三年任期一满就调回京城做了一个微末京官,不知多遭人羡慕嫉妒恨,这家丑一旦外扬,再被有心人经营一番,祁宏义的京官肯定就做不成了。 到时候帮他铺路的裘家也要倒霉,因为裘家老爷子现任礼部左侍郎,礼部侍郎的门风养出裘氏这种容不下继女竟派亲信动手杀人的女儿,在外人嘴里可有得难听话说,还正好给政敌送上了把柄,都不用太费劲就能让裘侍郎屁股底下的位子坐不安稳,更别说更进一步到尚书,那个位子裘家人期盼了好多年,眼看着已经有了指望,若是最终没成,裘氏自己都不敢想娘家人会有怎样的怒火发泄在她的身上 “下人多嘴怕什么,下令叫他们封口就是了。”老太太一点都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把管家账房叫来,算一算要给多少封口钱。”裘氏当然知道封口,但现在事态发展已经不是简单一道命令就行的,必须要给钱,买下人们闭嘴。 “给钱?凭什么!”老两口和底下几房顿时嚷嚷起来,说到要给钱他们就心疼了,“我们家平时少他们吃少他们穿了?遇到点事叫他们闭嘴还要给钱?不想干了?卖了他们!” 裘氏被这一家子吝啬鬼气得肝疼,再看身边像木头人一样的丈夫,更是气得头都疼。 “现在全家下人都知道了府里往事,怎能还威胁他们把人往外赶?他们一旦出了门,家里的事能传得全京城皆知,我们大老爷的官职还要不要了?你们到底明不明白现在事态有多紧急?” “你有钱你给,反正家里没钱。”一说到自己大儿子可能因家丑外扬当不成官,老两口和底下儿子媳妇就都闭了嘴,但要老太太拿钱买下人闭嘴她是绝对舍不得的。 “我凭什么给这钱?她娘留下的东西可没在我手上!” 裘氏这说的是实话,前头的夫人去世到她进门中间差了几个月,老两口早把前头儿媳留下的东西攥得紧紧的,她手上只有她自己的嫁妆,就连以往柏将军府一年三节的礼物都是入的公中,偶尔发下来一点都是给他们儿子孙子,她和女儿都只能看着。 第24章 为钱起争议(二) “昨晚上那事可是你派人去干的!你要是不动手或者把她弄死了,根本没今天的事!” “说来说去如今这事态全成了我的错了?!”裘氏的声音忍不住地高了几度,但转念一想又忍住一口气,“我出钱也行,但既然我私房出钱买府里一应下人闭嘴,那么以后公中的账归我管,我来当家。” 裘氏这一说,全家人又不干了,谁都知道公中在老两口手里的话,底下的儿孙们还能弄到点钱花花,可要是攥在大嫂手里,大户人家的规矩一架起来,那是每月该给多少就是多少,别想再额外掏出半个子来。 听着他们吵嚷,裘氏心里冷笑,她就知道这一招有用,要她出钱她就要当家,视钱如命的祁家人必然不肯。 “婆婆考虑好了吗?这钱到底是公中出还是我来出?” “老大,你怎么说?那丧门星可是你亲闺女。”老太太目光一转,觉得这事还是得靠大儿子,裘氏毕竟是继母,她当然不乐意为了继女的事掏自己的钱。 “如果不想花钱买下人闭嘴,就得给祁珂一笔钱买她消停,她受了这几年的苦,总要给自己讨个公道。”祁宏义到底是当官的,几年官场历练开拓了眼界,在这思路上跟妻子一样,能花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但能少花钱当然最好。 “给那死丫头钱?凭什么?!”祁家上下又嚷起来,一千一万个不肯。 “祁珂让人带话来就是要我们花钱买平安的意思,给她一个人的钱,比给全府下人封口费要便宜得多,而且这种封口费照不成文的惯例一般都是照着本人的月钱给,多给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月钱,想想我们家每月在这上面开支多少?这一翻倍又是多少?反正这笔钱总是要出,给祁珂的话,说不定还能再省点下来,家里下人看到我们哄住了祁可,他们知道主家厉害反而会主动闭嘴。” 祁宏义这样一算账,祁家那些人又都闭了嘴,他们家这些年只加人不减人,每月下人的月例一边叫老太太心疼一边又要学大户人家的排场,再加上一大家人一起生活的开支,那钱花得如流水一样,偏偏最近几年年景不好,粮食减产生意难做,收入大不如前,开销却一点都减不下来。 “说的轻松,她要是狮子大开口怎么办?把我们家底全掏给她?别忘了,从昨天到今天,她可是打伤了六个人了,花一点小钱就想打发她,有那么容易?她不是没见过钱,她从小也是不愁吃穿过过好日子的,她娘死的时候她的年纪算是大姑娘了,有记性的,做好准备,仨瓜两枣可打发不了她。” 裘氏对吝啬的祁家人不抱一点指望,连她丈夫在这上面一样靠不住,公中拿着祁珂娘俩的财产大手大脚地花,拿人家那么多银子才拿几百两想打发人,简直做梦。 “她这个丧门星,她也配狮子大开口?”老太太又骂起来,两个家里地位最高的男人则都保持沉默。 “她娘留下的嫁妆清单还在她手上呢。”裘氏语气幽幽地提醒道,成功地让老太太又哑了口,前头儿媳当初带进来多少嫁妆,老太太至今都记得的。 第25章 家人生毒计 祁宏义这时候抻抻衣袖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要去衙门点卯,祁可还是个孩子,她现在是一时愤怒,你们先把她哄住,等我下午回来再说。” “今天还要去衙门?不能告假吗?还没商量完呢。”裘氏跟着自己丈夫一起起身,才刚站定,老太太又嚷起来,“祁珂是你女儿,你不在家谁哄得住她?我们可都没那么大的面子!” “拿什么理由告假?病假?昨天还好好的人无病无痛今天就告病假?告事假?家里有什么要紧事?拿这家丑告事假?”祁宏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现在必须一切照常才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被他这一噎,祁家人就没了声音,天大地大都不如儿子官身大,最后只能看着祁宏义和裘氏离开。 老大两口子一走,底下的儿子媳妇也跟着坐不住了,先是儿媳妇们说自己孩子这时间都快要起床了要回去照应,儿子们更是不耐烦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跟着自己媳妇一起跑了,在他们看来祁可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难对付的,要不是她手上柴刀厉害,他们早就去厨房把人拿下了。 转眼间,老两口眼前就没有人了,老太太气得又骂儿女媳妇没一个靠的住,但她再想派人去厨房直接把祁可抓回来时,底下仆妇们跪了一地求老太爷和老太太开恩。 祁可连伤六个人,家里下人全都听说了,这些被刻意抹去的往事顺势被翻了出来搁在太阳底下晾晒,消息来源正是陪裘管事去厨房拿人的那些家丁,他们在宅子里来来往往的反而易传消息,于是人人自危,主子们打架,下人哪愿意拿自己的小命掺和,没看大夫人的陪房都给重伤抬回来了么。 下人不听命令,把老两口气得大骂,可不论他们怎么骂,底下的人只管一味的磕头,就是不接这个差,这要命的差事谁爱去谁去,给钱都不能应,真要受伤回来只能吃自己,主子们哪里还会管他们后半生的死活,听说那个裘管事现在已经生死不知了,他老婆昨晚上就是去杀大小姐不成反被大小姐砍伤,夫妻俩伤成这样,家里一团乱,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下人们有自己的盘算,但主子的话不能不听,逼得没办法,最后还是一个仆妇出了个主意,趁着现在厨房在做早饭,而且祁可看样子也是想在厨房吃点东西再行动,不如赶紧派人送些药过去,把人药倒就好了。 老两口一听,眼睛就亮了,立刻就吩咐他们下去寻毒药。 毒药还是挺好找的,老鼠药的主料就是砒霜,家庭常备,祁家这么大的宅子,老鼠药更多。 老太太下令给祁可下老鼠药的事,迅速地传到了长房夫妻俩的耳中,裘氏正在侍候丈夫穿上官服,两口子听到下人来报,脸上毫无表情,祁可在他们俩眼里就真的跟只人人喊打的耗子没两样。 “既然如此,我就不在家吃了,爹娘年纪大了,做事不考虑后果,我走后你记得提醒下面备上一辆车,把人安静地送走,别再生出别的事端。” “知道了。” 第26章 毒计不成功 裘氏淡然地应下,给丈夫的钱袋里多添了几块碎银,按部就班地送人出门,回到屋里后又吩咐身边仆妇拿钱上街买早饭。 公婆竟然想出去厨房给早饭里下毒药,也不怕弄脏一锅饭,别搞得毒死祁可不算,还毒倒一家人,那乐子可就大了,她现在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可不会拿自己小家冒险。 长房这边不动声色,冷眼看着家里四处寻老鼠药,这东西平时搁在哪里都碍眼,眼下要用了却又一时找不到。 本着不是自己亲手投药的想法,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一小包老鼠药送到了厨房,让厨子们自己看着办。 厨房里热锅热灶正忙活着,突然收到一包老鼠药,一下子所有人都从满头大汗变成了浑身冷汗,而且没人去接那个药包,送药来的仆妇一脸尴尬地伸着手。 “有病啊?!滚出去!这里是厨房,带这东西进来干什么?你到底是想药倒谁啊?” 那仆妇猝不及防,被暴怒的大厨一脚踹出门去,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后,浑然不知手上的纸有点散了,不多不少漏了一点药粉在她手上。 “小点声!小点声!是我大意了,我大意了!”这仆妇挨了一脚,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厨房正忙着,哪能拿着这东西直接进去,药粉撒了怎么办,忙不迭地低声下气陪小心。 “一句大意了就没事了?这谁出的主意,不知道杀人犯法啊?” “怕什么,外面有大老爷呢,主子们会把事给平了的,不用怕,等把早饭盛出来,就把药下下去,只要她吃了一口就完事了,从此太平。” “那我们做了这件事,府里要怎样封我们的口?是给钱买闭嘴还是哪天在我们的饭食里也下药?又或者像上次元配季夫人去世后那样把我们发卖了?”大厨冷笑道,谁都不是傻子,这摆明了是个坑,现在大家都站在坑边上,谁踩谁倒霉。 那仆妇被这一提醒立刻苦了脸,主意是她出的,所以被推出来送药,那她也算是个经手的知情人,天知道事后主家会怎么处置她。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总不能又带回去?” “那你搁那边台阶上,那边现在没人过去不会踢到,厨房正忙,别耽搁我们时间,误了早饭主子们怪罪下来,你就说你扛不扛揍。” “不扛揍!不扛揍!”这仆妇看着膀大腰圆的厨子们都害怕,一拳头捶下来她可受不住,赶紧照大厨说的做了,把手里的纸包放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的台阶上。 那小屋里正坐着等粥喝的祁可。 大厨那一声大喝的时候,祁可就听见了,好奇之下踮着脚,悄悄地把房门开了一条缝偷听,那个仆妇被蒙骗着把一包老鼠药搁她门外,厨房这个人情她心领了。 那个仆妇放下药包后就匆匆走了,祁可这才开门出去道谢,大厨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态度。 “祁家在京城的根基浅,府里的下人除了大夫人的陪房之外,其他人都是买来的,我们可犯不着拿自己小命给主家表忠心,但是我们能帮的就只有这些,大小姐你自己多保重。” “我知道,不会连累你们的,把鼠药扔排水沟里去,周围多用水冲几遍,拿了药包的人要记得用胰子好好洗洗手指头指甲缝,别疏忽大意把自己害了。” 第27章 准备燃烧瓶 大厨打发大部分人回厨房接着干活,他喊了一个给灶台送柴火的杂工让他照大小姐刚才吩咐的去做,那人更谨慎,拿了把火钳将那药包夹走,自己一点不沾手,但洗手还是老老实实洗的,连带着那把火钳也用水冲了好几遍。 老鼠药连同包药的纸很快就被大量清水冲刷得无影无踪,就算污水排到外面被谁家猫狗舔了也不至于中毒死掉。 “既然他们迫不及待要我死,早饭我就不吃了,等你们早饭做得差不多了我再走,你们自己也注意点,那个仆妇是不是拿着药包进过厨房?我们不敢赌那药粉会不会从纸包里漏撒出来,记得回头彻底清洁厨房。” “好,若有人问起我们就说早饭花样多,大小姐没喝粥只吃了点心,而我们不可能把药粉揉进面团里。”大厨沉着脸应道,要是真有药粉撒出来掉饭菜里,他们谁都承担不了后果,他现在就有点提心吊胆,焦虑得都想立刻熄火把厨房大扫除,不然早饭送上去主子们若真有个万一,厨房所有人一个都跑不掉。 “行,理由你们自己想好就好。”祁可倒是不干涉这个,她知道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她外行就不要瞎指挥了。 当祁可转身想回小屋里再歇一会儿时,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堆酒坛子上。 “那些是什么酒?烈酒吗?” “那些是空酒坛子,喝完的酒坛子堆在这里,等酒坊来送酒时他们伙计会把这些空坛子带回去。” “有小酒坛吗?能手持的最好。”墙角堆放在都是装几斤酒的那种,祁可觉得这具身体恐怕连个空坛子都提不住太久。 “有的有的,饭桌上用的,不大,装半斤左右的酒。” “拿来我看看,材质不必太好,陶的也行。” “那就给大小姐拿我们下人用的。” 大厨本来要去拿那精致瓷器的酒瓶,听大小姐这么一说,就转了方向去了另一间屋,等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两个黑陶酒瓶。 祁可接过来用手一掂,立刻明了这半斤差不多是八两的意思。 “这个好,还有多少?给我四个。” 大厨立刻又拿来两个。 祁可接过四个酒瓶子,进了休息用的小屋,从内将门闩上,人就进了空间,找来户外酒精炉用的九五纯度酒精,将四个酒瓶里挨个倒上半瓶,半卷绷带剪下四段搓成绳索状沾满酒精后插入酒瓶中,打火机掖在窄小的袖子里。 酒精燃烧瓶准备完成。 因为外面厨房的食物不敢吃了,祁可就没急着出去,悠哉地洗净手,给自己热了一碗粥,就着一点腌黄瓜和腐乳吃了个半饱,长期饥饿导致的馋劲儿在香甜米粥的勾引下汹涌地袭上心头,食欲大张,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要吃要吃要多多的吃。 祁可努力克制着暴涨的食欲,碗都来不及洗,拿了两片面包麻溜儿地滚去沙发上消食,面包落肚后,视线范围内没有其他吃的,翻腾的食欲这才歇下去了。 第28章 清理拦路虎 歇过这个劲头后,祁可洗了碗擦了桌子,把厨房打扫干净,然后去电子用品的储藏室找出两枚插卡式随身摄像头,检查了一番电量后,对着镜子仔细地固定在了身上,贴得很对称,看上去就像是外衣上的装饰。 这一家子白眼狼杀人犯,必须得留下视频证据才能放心,不然他们仗着长辈的身份,随时能倒打一耙。 一闪身回到了外面休息的小屋里,柴刀插在后腰,前腹插着水枪,右手拿着竹条鞭子,淡定地拉开闩子出去,随意地跟忙碌的厨子杂工们挥挥手,走出了厨房的院门。 半夜里用无人机摸过整个宅子的地形,祁可简单明了地直扑中轴线上的正院,先去长房所住的二进院,老两口就住后面第三进,很近的,收拾完这个再过去。 沿路遇到的下人,看到她过来,一个个都跟惊弓之鸟似的,有吓得直接贴墙站好的,也有飞奔去报信的,在经过东跨院一带时,祁可看到了闻讯出来的便宜叔婶们,但具体他们是哪位叔婶祁可可不认识,反正都不是好人就是了。 祁可轻轻一抖手腕,两条细竹绑在一起的竹条鞭子噼啪一响,把本想摆出长辈姿态的叔婶吓得本能地往后一缩。 见此情景,祁可一声冷笑,竹条鞭子反手往腋下一夹,掏出裙腰上的水枪就冲人开了一发,直接打在便宜叔叔的脸上,一股呛人的气味飘散开来,身边的便宜婶婶也一道沾光,又辣又呛,捂着嘴巴趴跪在地上咳得喘不上气,而便宜叔叔更是因为辣椒水入眼已经疼得大喊大叫起来。 周围的下人们一起被吓到了,站在巷道里的脚步踟蹰,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跟在自己老爷太太身边的贴身下人则都慌了神,大喊着找大夫,现场一时乱成一团。 祁可这一手依然是先下手为强,她现在体弱得要命,这几个便宜叔婶对她来说当然都是威胁,可他们又都是小角色,不值得花费时间跟他们斗嘴皮子,所以直接一道辣椒水放倒,让他们自顾不暇,她才有时间去找正主儿算账。 裘氏和老两口那边自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祁可正在往这边来,能拦住她的叔叔婶婶们被她突然袭击,正忙着找大夫,已经帮不上忙。 眼看着祁可快要走到长房的院门口,裘氏还能调动的陪房也都赶到了,把院门堵得严严实实,如临大敌般地挡着祁可的去路。 祁可不跟他们吵,他们是裘氏花钱养着的,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又本就是裘家的家生子,裘氏的陪房,忠于自家小姐这没什么好指责的。 于是,祁可从窄小的袖子里抄出打火机,啪地打着火,祁可绳子放得长,一时烫不着她,她还有闲情逸致收起打火机,另一只手上用力抡起来。 第29章 闯入长房院(一) “啊!!!” 怕火是天性,看出来这位前头元配夫人所生的大小姐是真的不在乎搞出人命,堵着院门的陪房下人们却必须要爱惜自己的小命,他们尖叫着,惊惶失措地向两边逃跑。 可他们先前堵门太狠,这突然的变故反而挡了他们自己的路,祁可扔出的燃烧瓶就这么啪地砸在他们的脚下,陶瓶碎裂,酒精流到哪里火就烧到哪里,在场的人全都懵了,等回过神来,就只记得大喊走水了快灭火之类的,哪还有人记得裘氏的半句吩咐,挖土端水的来回跑,灭火都来不及。 祁可后腰插着柴刀、肚子上别着水枪、左手燃烧瓶、右手细竹鞭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院门,直视站在正房门口的裘氏,此时还站在她身边的就只有在这院里服侍的年轻丫头们。 裘氏气得面色有些发青,她没有想到祁可这么拼,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就低估了这个从来没放在眼里的继女。 “裘氏。” 祁可踏进院门,礼貌地向站在上面的裘氏点头致意,她一派云淡风轻,反而凸显出对方的紧张不安。 “祁珂,你想怎样?”都被打上门了,裘氏自然也无好脾气好好说话,只想赶紧搞清楚祁可的意图,“我已经派人去把你父亲叫回来了。” “好啊,若是他赶得及的话,兴许正好能回来抱你入怀看你咽气。”祁可灿烂一笑,可是她皮打皱的脸,笑起来特别难看,“啊,这可是戏剧的经典场景呢。” “……什么?!”裘氏和她身边的丫头们忍不住地倒吸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瞪着下面的祁可,“你要我死?!你胆敢要我死?!” “裘氏,你叫得太大声了,小点声,安静上路不好么,这样死相也会显得比较平和。”昨晚上,原主被五个仆妇制住手脚摁住脖子溺死在了水桶里,死得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祁可一点都不想放过她。 “你怎么敢?!我是你继母!” “你杀我时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祁可一脸不为所动,裘氏看她表情,自己心里越来越凉。 “我是裘侍郎的孙女!我祖父是礼部侍郎!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娘家绝不会放过你!” “哦豁!礼部侍郎的孙女原来是个会杀继女的恶母啊?真是好家教呢!不过你放心,那时候你已经入土为安了,你娘家怎么对付我你都看不到了,鹿死谁手现在还说不定呢。” 裘氏心里再是一寒,她就知道报出自己娘家家世只会自取其辱,祁可现在是油盐不入,她实在找不到能打动她放过自己的其他东西。 “赶紧的,你是拿个桶还是找根绳都行,动起来动起来,别光站着,傻不拉叽的。” “你这是弑母大罪!”裘氏色厉内荏地大喊。 “你下令杀我时可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女儿?” 裘氏顿时一噎,她知道自己下令时只是把祁可当成是一件终于可以处理掉的垃圾,而且这事也是自己丈夫授意的。 祁可只是冷笑。 第30章 闯入长房院(二) “你明知道杀人犯法,昨晚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现在少给我卖惨,姑娘我不吃这一套。” 祁可向前走了几步,径直来到了正房的台阶下,微微抬头仰视强撑颜面的裘氏,同时甩了一下手上的细竹鞭子,噼啪一响,裘氏和身边丫头们就齐齐打个哆嗦。 “怎么着?叫不动你是?非要我亲自动手?” “我还有孩子,他们不能没有母亲!”裘氏见与祁可强硬对抗不管用,只好来软了,膝盖微屈,放低了身段哀求。 “关我屁事!我可没睡过你,少把孩子赖我头上!” 祁可直接胡搅蛮缠,一套渣男语录把裘氏和她身边丫头都噎得刹那间脑筋错乱。 “他们是你弟弟妹妹!” “哦,这样啊。” 祁可面色稍缓,裘氏以为有戏,连忙喘了口气,想再继续说下去时,却再次被祁可的话吓得心慌起来。 “我母亲也是你这年纪死的,你放心,你死后我父亲肯定会娶第三任妻子,她会好好照顾没了母亲的弟弟妹妹的,兴许能让他们过上和我这些年一样的生活。” “不!”裘氏在这一刻母性占了上风,双膝一软就跪下了,“祁珂,是我这些年对不起你,没做个好继母,可你弟弟妹妹是无辜的,他们跟这些事不相干,求你放过他们啊!” “我也无辜啊,我当年前脚死了母亲后脚你就进了门,那时候我身上还有个婚约呢,你们裘家怎么可能不知道祁宏义是有元配妻子的?可祁裘两家的联姻还是来了,要说我母亲不是给你腾位子我都不信。” “我能怎么办?婚事又不由我作主!我也是嫁过来才知道还有你这么大的继女!”裘氏受不了地大喊起来。 “对,你说的对,婚事不由你作主,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理解,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所以我母亲的事我自会找我那渣爹算账,甚至这些年我在自己家里饥寒交迫的过日子我都不跟你算,我知道,但凡我那对祖父母和渣爹眼里有我,有一点点心疼我,你这继母无论怎么苛刻我,我都不至于长成现在这副难民样子。对不对?” 裘氏愣愣地点头,祁可这话说对了,会一再地变本加厉,不就是因为祁家人自己都没把祁可当成一家人么,她是祁宏义娶过商户女为妻、为钱低头有辱清高的污点,要不是之前身上有个婚约,男方家一年三节礼物不断,祁家人恐怕早就会让祁可随母去了,她当年嫁过来时肯定不会看到有这么大的继女。 “所以呀,我只跟你算昨晚你杀我的这笔账。”祁可平静无波甚至有一点点温柔的语气里带出森然的杀意。 就在这时,正房内突然传出小孩子喊娘亲的哭声,哭声还挺大的,伴随着幼儿特有的尖锐嗓音,极有穿透力,应该是一开始就在哭但一直没等来娘亲的回应于是就越哭越大声。 听到自己孩子的声音,外面站着的丫头急急忙忙跑进去两个人,留下的裘氏也有点慌神,又想进去安抚小孩又怕祁可后脚跟进来,堵在屋里放火的话,谁都逃不掉。 第31章 闯入长房院(三) “想去看孩子吗?”祁可冲着裘氏浅浅笑道。 本就心急如焚的裘氏下意识地愣愣点头。 “那我让你去看一眼的话,看完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去死了?” 裘氏疯狂摇头,涂着漂亮蔻丹的手指紧紧抠着台阶,往前爬了两下,满脸泪水。 “祁珂,我虽然无视你,但我本意从来没有想过杀你,像我这样出身的人家,家里不受待见的女眷不想留在家里碍眼的话有的是地方可以送出去,最惨就是送家庙那跟坐牢一样,好一点的送尼姑庵或者外面的庄子,祁家在京城根基浅,没有家庙但有庄子不是?虽然去了庄子上要自己操持农活,不管怎样都好过你在家里挨饿不是?你是女儿嘛,又和柏将军府的大少爷自幼有婚约,那是将门世家,我娘家都说有这门亲是好事,就算柏将军府现在时运不济走点下坡路两家退了婚,可若是从小家里好好教养你长大,退婚又无碍的,京城里有的是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再许配别家就是了。是你祁家人容不下你,非要你死,你爹说家里下人都是买来的嘴巴不可靠,我的陪房是家生子忠心耿耿,你爹是当家男人嘛,我得听他的。” 裘氏边哭边说,哭到抽泣,她的贴身丫头们此时也都跪了一地,陪着一起哭。 “你说的是实话还是故意推卸责任甩黑锅给别人?” “我说的是实话!是大实话!我这些丫头们作证!” 听出来祁可的语气里有软和的迹象,裘氏抓住机会,拉着丫头们一起作证,丫头们抽泣着也都一头。 “大小姐,我们都是屋里贴身侍候的,老爷和夫人商量的时候没避着我们,我们都听见的,是老爷要求夫人派陪房去的。”丫头当中唯一一个穿水红色褙子的丫头声音沙哑地说道。 “为什么时隔这几年才下决心要杀我?当初让我直接随我母亲去了不好吗?别说是因为有婚约,祁家人更在意的是自家的发家史在文官中太丢脸。” “是祁家人贪图柏将军府一年三节的礼物。” “礼物呢?” “都入的公中,我没见过。” “那我就好奇了,柏将军府只管送礼,从来不见人?不关心我这个未来少奶奶是否安好?” 裘氏身子一震,“有的,有人出面收礼,接受柏将军府的问候。” “谁?” “是你二叔的长女,祁珊。” “她伪装我?” “你的存在被家里抹掉了,祁珊不就顺位上来顶了家里大小姐的身份,加上她本就是你二叔的长女,兄弟四个又没分家,全挤在这宅子里,大小姐是她,二小姐也是她,而且你俩姐妹只相差一岁半,长相又相似,女孩子在十岁上下的时候正是发育的年龄,柏将军府那边从来没有怀疑过每次端庄大方出来见人的祁大小姐不是你。” “祁家人这算什么?一边因为娶了商户女靠媳妇挣钱养钱有辱读书人的清高,一面又贪图别人的礼物,这就不算辱没斯文玷污清高了?” “也算的,所以两家一退婚,家里对你就……” 第32章 闯入长房院(四) “如果不退婚,履行婚约怎么办?” “那就是祁珊以你的名义嫁过去,反正女儿都是养在深闺的,外人哪里知道祁家到底有几个女儿。” “既然祁珊已经把我顶替到这个地步了,其实我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到底是为什么留我活这么久?” “据说是因为你母亲给你留了东西,我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就是有时候听他们说话时,话里话外有这个意思,但你爹没跟我细说过,我也不敢问,怕惹你爹生气。” “那昨晚下令杀我,是因为真的找到了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还是放弃寻找,杀了我一了百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你爹的要求派了陪房而已。”裘氏完全放弃了她的尊严,伏在地上哀求,“我真的没有想要杀你!你信我啊!” 祁可看她这可怜样儿,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是一个字都没信。 受到家里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影响,加上本就憋着一口怒气,祁可认为裘氏对原主的存在有大概率从心底里根本就是恨之入骨,若是真想眼不见为净,早早地送去外地庄子就是了,何必把人留在家里这么多年故意看着失去生母的小女孩饥寒交迫地挣扎长大,最后还让人以溺死的方式痛苦离世。 原主上辈子莫不是挖了祁裘两家的祖坟? 祁可觉得日后有机会的话,她可能会把这两家的祖坟再挖一遍,或者干脆炸平了拉倒。 “好,你是继室,家里的婶婶们都比你年长,你对祁家的往事不了解也正常,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我这几年应得的抚养费、教育费、昨晚死里逃生的赔偿金、未来的嫁妆以及你们一家人的性命加起来折合多少银子,你先备好现银,我回头来拿。”祁可一脸好说话地笑了笑。 “什么?要钱?!”裘氏蓦然尖叫,她没想到尊严都放到地上了却换个这样的结果。 “不应该吗?难道你刚才的忏悔是演戏给我看?那你还是去死。”祁可说着,就迈步上了一层台阶。 “不!离我远点!!!”裘氏尖叫地后退,慌得腿软,还是趴跪在地上的姿势,双手死死地护着脸,祁可手上削尖的竹条鞭子看着太吓人,生怕她凑近了划到自己的脸。 “看啊,裘氏,这么快你就原形毕露了,不愧是当娘的,确实能屈能伸。” 祁可抖抖手腕,细竹互相敲击劈啪作响,别说是裘氏了,她身边的丫头们都连连后退,护着脸或者低着头,就怕自己挨到一下。 以手掩面的裘氏悲愤地抿紧了嘴,深吸口气,一张嘴就是卖可怜。 “不是我不给,我是真没有钱。” “裘氏,我问你,丧门星主什么?” “什么?什么主什么?”裘氏一下子被问愣了。 “主孝丧,明白吗?丧门星主孝丧,孝丧是什么意思?长辈去世对不对?你是我继母对不?你死了是不是孝丧?家里长辈不死,就说明我这丧门星没有发力,是我失职,下凡一趟完不成任务我就回不去天上,神格不得归位,好惨的。”祁可煞有介事地摇头,好像真的有多惨似的。 第33章 闯入长房院(五) “啊?!” 裘氏和身边的丫头一起呆若木鸡,脑筋又开始错乱,有点转不过来,木愣愣地说了一句。 “……丧门星不是骂人的话吗?” “你说呢?主孝丧的丧门神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凶神,是让人随意挂在嘴边上骂的吗?骂人都可能被打,骂神仙就真的以为没有任何代价?” 祁可嘴上说着吓人的话,脸上笑得和煦,显得更加可怕,同时手里竹条靴子再一抖,噼啪一响,惊醒了过于震惊而呆滞的裘氏等人。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裘氏的理智告诉她祁可肯定是胡说八道,可鬼使神差的,她就是信了,尖叫着,四肢着地往房门爬去,她的丫头们也跟她一样,全都吓疯了,就连从小服侍她的贴身丫头都慌得往一边爬,没敢和裘氏挨着一起,生怕霉运降临到她的头上。 “不!不要!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孩子还小!我不能死!!!!!”裘氏这会儿眼泪鼻涕都下来了,一点官夫人的形象都没有了。 “所以,你是想花钱买命?”祁可依旧好声好气,嗓门一点都不高,但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身上凉嗖嗖地冒冷气。 “买命!买命!我买命!!!该多少银子我一定好好算清楚!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啊!” 裘氏慌张地拼命点头,她深深地认识到祁可是真的要她死,她根本不在乎背负弑母的名声,而自己堂堂裘侍郎的孙女,就这么死了岂不冤枉?!所以只要能不死,裘氏这会儿是真心愿意交出自己所有财产。 “记住自己说的话,我回头来找你,你若是想报官尽管去,记得把案由想好一点,不然的话,家丑传扬出去,咱们祁大老爷的官声可是要下降的。” “不报案!不报案!” 裘氏哪还敢想报案这事,她连自己丈夫都不想通知,先前说去找人的话那是骗人的,只是想吓退祁可但她显然没上当,裘氏心里清楚一旦家里派人去喊祁宏义回来,满衙门同僚必然好奇祁家发生了什么事,就自家现在这乱象,有心人在墙根底下一听就什么都能弄明白,明天就会传得官场皆知。 祁可也知裘氏不敢耍花招,眼见吓唬够了,她就自己给自己下台阶,准备去后头找那老两口的麻烦。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丫头们的惊呼,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甩着小短腿像个小炮弹一样从屋里冲出来,凶猛地撞向台阶上的祁可。 “坏人!不许欺负我娘!滚开!” 祁可赶紧错步让开退下台阶,拉开距离后举起手里的细竹鞭子用力地抽向那个小男孩。 “不要!!!”裘氏尖叫着,奋力爬起来扑上去,要把儿子扯回来。 “少爷!” 那个穿水红色褙子的丫头动作比在场所有人快,她扑上去不但拉住了小少爷,还将他团进自己怀里,死死地按住他的脑袋,以一条胳臂为代价挡了祁可的那一竹鞭子。 “啊!”这丫头忍不住一声痛呼,心里一阵的后怕,庆幸自己幸好拉住了小少爷,不然这一下抽在小少爷身上怎么受得了。 第34章 闯入长房院(六) 祁可可不想抽人一竹鞭子就完事了,她迅速地将竹鞭子夹于腋下,后退几步,同时掏出了身前的水枪冲着那丫头的胳臂上呲了一下。 “啊!!!!!” 抱着小少爷的丫头感到刚才受了伤的胳臂上突然好像火烧一样剧痛,忍不住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脚下再也不稳,带着怀里的小少爷一起滚下台阶,同时一股呛人的辛辣气味飘散开来,裘氏和她身边丫头们都跟着情不自禁地尖叫,一边呛得咳嗽头疼,一边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去查看下面两个人的情况。 那个水红色褙子的丫头疼得全身颤抖声音嘶哑地痛呼,被她护住的小少爷不知是不是被这一变故吓到了,坐在地上不哭不闹,一双大眼睛只盯着祁可,早没了刚才从屋里冲出来时的气势。 祁可压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一个小孩子记恨了,看他盯着自己,她反倒重新收起水枪,拿着细竹鞭子指了过去。 “不要!不要啊!!!” 裘氏连滚带爬地从台阶上冲下来,一把将儿子抱进怀里死死护住。 “是我对不起你,我没做个好继母,但我儿子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要什么我赔!我赔!” “你赔啊?那行啊,我也不多要你的,就照刚才说的,你们一家人的性命折合多少银子,把你儿子那一份再加一倍,怎么样?我没多要你的钱?” “没有没有!应该的,应该的!” 裘氏没有任何反驳,全盘接受,纵使她之前还有着先麻痹祁可再事后算账的小心思的话,现在看到自己婢女这个样子,也不敢有什么心思了,保住自己母子安全就好,其实把祁可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他们祁家人嘛,她一个继母掺和中间干什么。 这样一想,裘氏立刻放下对祁可的愤怒,一边紧张地护着儿子,一边在心里开始盘算自己能给出多少钱来,别的都好说,参照家里女孩子每年基本开支就是了,唯独他们一家四口的性命值多少钱,这是个陷阱,多了给不出,少了就是自己的命不值钱。 “很好,我要现银,不接受银票。” “……好、好!”无论祁可是要现银还是银票,裘氏眼下都只有答应的份。 祁可见自己吓唬够了,不再多留,果断转身,却见院门口挤满了人,围观的全都是下人,男男女女一大群,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你们,让让?” 祁可径直走过去,好脾气地笑笑,哗啦啦一下子,门口挡路的人群立刻散开,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说不出的复杂。 “有谁看见管家账房这些人了吗?清点财产的时候,我需要他们在场。” “……有头脸的管事们好像都在老太爷那边。”人群中冒出个声音来。 “好的,谢谢。”祁可向着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微微点头,然后就在人墙形成的夹道下,转向了后面一进祁家老两口住的院子。 这宅子的各处院子都互相独立,并不是紧紧连在一起,因此巷道特别多,四通八达,走到半路,祁可停下脚步,看着对面家丁们如临大敌般地组成几层人墙,将狭窄的巷道堵得连他们自己移动都困难。 第35章 害人变害己 祁可不忍直视地摇摇头,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剩下三支燃烧瓶,“不懂排兵布阵就不要瞎来,你们现在这样子,正适合我点火,要不要试试看?” 家丁们立刻就有些慌了,本来他们安静地站在巷道里,猛地一看气势汹汹还挺唬人的,祁可一句话的工夫,就让他们这气势眼看着要散。 这位大小姐是真敢冲人群扔火的,谁不怕死? “让路。”祁可挽了挽手里的绳子,把陶瓶收了收,做出要点火的姿势,“主子们打架你们下人掺和什么?祁家主子们都是什么德行你们当差这么久了心里还没点数?你们忠心护主,可若真的伤了残了,你们保护的主子们会给你们好好治疗、稳妥安排好后半生吗?” 祁可不跟这些下人们讲什么大道理,直接攻心,从切身利益入手,简单几句大白话就讲得这些家丁人心浮动。 “我再说一遍,让路。” 祁可手指灵活地从袖子里偷偷拿出打火机,以手指遮掩着,没让对面的众人看到她手心里的秘密,咔嚓一下打出火苗。 见这位大小姐的手里竟然冒出火来,呼的一下,对面拦路的家丁们你推我搡地纷纷后退或者贴靠向两边的墙壁,但他们堵的人实在太多,这会儿想让路都让不开。 “这才乖。” 祁可熄了火,收了打火机,正要从家丁们勉强让出来的人墙夹道中穿行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一下子吸引了巷道里所有人的目光。 那急急忙忙赶来的仆妇也没料到这里是这样子,愣神的同时也停了下来,又再看到旁边站着的正是大闹事的祁可时,那仆妇脸色一变,慌慌张张地就想跑。 “没事了,没事了。” “站住。”祁可正好一只手空着,握着细竹鞭子就抽了过去,噼啪一响,就把那人吓得站在原地,“当家主子们住的地方无事莫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眼里在还有没有主子们?不想干了就赎身滚蛋。” 那仆妇没跟祁可打过交道,但就是莫名地怕得不行,被这一顿喝斥,慌得腿软。 “说,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祁可故意留人下来就是看她形迹可疑,匆匆忙忙赶来显然是有事要说,可看到她在后就马上要跑,这要说又不能说的事可不就跟她相关,当然要好好听一听才行。 “……是、是栓贵家的快不行了,想来求老太太开恩给请个大夫。” “那人怎么个不行?生病了还是受伤了?病多久了?伤在哪了?” 这仆妇扑通一下双膝跪倒给祁可磕头,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大小姐,大小姐,这都是老太太下的命令,不关我们的事啊!” “我问你那个人现在什么情况,你少跟我扯废话,说,那栓贵家的怎么回事?” “……老太太让栓贵家的送老鼠药去厨房说要下在粥里给大小姐吃。” “哦。”这样一说祁可就知道了,先前去厨房送药的那仆妇就是这个人,“那她不行的缘故是也服了药?” “她回来说事办完了,然后就去喝水,喝完水人就不行了,看她症状像是服了药。” “被灭口了啊。”祁可毫无责任心地胡说八道,故意说给在场的所有下人们,吓得他们心慌不已,挑动他们对主家的不信任感。 第36章 发声救人命 其实那个栓贵家的为什么送药回来后自己也中毒了,虽然没看到人,但祁可基本上也能猜得出来,那用砒霜制成的老鼠药只是个简易纸包,撒出一点在手上自己不知,喝水之前肯定没仔细洗手,手上残留的药粉进入体内了呗。 “给她灌稀盐水催吐了吗?一碗水配一勺盐,要一直反复到她吐出来的液体颜色像水样的才行,烧焦的馒头研成末吃下去吸附毒物,生服四五个蛋清保护胃,不然胃肯定是要坏掉的。但这都是急救办法,你们看病人情况和手边条件灵活使用,人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命,而且就算活下来了,毒药伤身,还得继续卧床休养吃药调理身体,这都是不小的花费。” 祁可有点儿同情那个中毒的仆妇,但她能给的只有急救建议,这时代如果有针对砒霜中毒的特效解毒剂二巯基丙醇自然最好,没有的话,是死是活可不就看命了呗,送医馆的话大夫的急救手段也无非就是这些。 那仆妇向着祁可咣咣咣地用力砸了三个响头,跳起来就往外跑,无人拦她的路,甚至还有几个仆妇主动跟去帮忙。 本就贴墙站的家丁这会儿散得更松,没人再想拦着祁可,甚至有人帮她打开了院门,就这么在一群人的目送下,祁可抬头挺胸地走进了老两口住的院子,她脖子上轮廓清晰的青紫色掐痕手印也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们的眼中,令人心情复杂。 院子里人挺多,服侍老两口的年轻婢女和仆妇都在,站了一院子。 祁可没去数人头,也不关心两个老人要这么多人服侍每月光是下人的月钱得开支多少,反正既然用得起人,那肯定有钱花。 有钱花就好啊,就怕没钱,不然她手上这么多清单要怎么兑现,这可都是她私人财产。 “不相干的都出去,没你们的事,少掺和。”祁可目光冷淡地扫过一院子的下人。 “大小姐,别为难我们。”院里一个仆妇硬着头皮说道,在这院里服侍的下人多少都是知道祁可存在的,但平时她们也都是尽量无视,现在都不敢面对她。 “栓贵家的认识吗?刚吃了老鼠药现在命悬一线,她怎么会吃到那东西?你们比我清楚,对?”祁可意有所指但言语含糊地引导着她们。 院里这些年纪不等的婢女仆妇们齐刷刷地身体一抖。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还想拦我的路吗?” 仆妇婢女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就有人慢慢地往旁边一步一步地挪,只要有人起头,其他人也跟着向四周慢慢散开,让出直通上房的路来。 “谢谢。” 上房门窗紧闭,隔音也很好,祁可站在门外听不见屋里的声音,她推了推门,里面闩死了。 祁可才不浪费口水在外面叫门,她拔出一直插在后腰上的柴刀,冲着糊了窗纸的窗户劈下,窗格栅木比较细,比直接劈门能省点力气,造成的动静也大。 第37章 砍屋真放火 那一刀劈下去,木屑四溅,院里的仆妇丫头们忍不住地捂嘴惊呼,祁可以她们的惊呼声做伴奏,一下一下劈得很带劲。 同时,屋里面也传出了男男女女四下奔跑、大呼小叫和拖拉家具的声音。 “顶住门!顶住门!别让那贱丫头闯进来!” “报官了没有!报官!有贼人闯家里来了,报官抓她!砍她的头!” “大老爷呢?到底有没有人去找大老爷让他赶紧回家!” “外面的家丁呢?都死光了吗?怎么让这丧门星闯进来了?!” “来人啊!” 祁可攒着力气等到现在,一口气将门上窗子砍出一个口子来,加上门后面时不时传来的动静,让她知道门后已经被大件家具给堵住了。 这就好了。 祁可收了柴刀,背对着一院子的下人,用打火机将手上提了这一路都没放下的三个燃烧瓶给点着了,火苗窜起来,带着灼人的温度,然后从门上的破口扔了一个进去。 “啊!!!!!” “火!都是火!!!” “快逃啊!” “往哪逃啊!门被我们堵死了!” “我们要被烧死了!” “丧门星啊!这个丧门星啊!我就说当年她出生时就给掐死的东西!你们非要留着她!现在她要我们死全家了啊!她跟她那贱蹄子的娘亲一样都是来害我们家的!”这嗓门一听就知肯定是老太太。 祁可在外面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就有些不乐意了,她这原主亲娘季小蕊尽心尽力给祁家挣下这样一副家产,她的死亡真相是什么现在已经无法追究,但做婆婆的得了儿媳的好处却不说人好话。 这笔仇记下了。 祁可手上还有两个点着的燃烧瓶,她没有全扔进厅堂里,正房都是一明两暗的格局,也就是只有窗没有门,进出屋子的唯一大门就是这火势越发危险的大门。 于是,祁可走到左边暗间,趁着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口的着火上,她用柴刀把这屋子的窗户也砍破了,扔进一个燃烧瓶,接着如法炮制,走到右边的暗间,砍破窗户扔进最后一个燃烧瓶。 三间屋子一时间都着了火,只要没有别的可燃物,酒精烧光了火就灭了,可是日常起居坐卧的屋子里怎会没有易燃烧的东西? 放完了火,祁可走下月台站在院子里袖手旁观,可院里的丫头仆妇们却不敢一动不动地光看着,她们连忙喊外面的家丁帮忙提水,在正房里一片鬼哭狼嚎喊救命的声音下,无数水桶从外面送进来,一桶一桶地直接浇在起火的窗户上,倒还真是把火给扑灭了。 但火灭了,屋里的人却没那么快出来,他们自己把唯一的门给堵住了,还得自己搬开,惊惶失措的他们都忘了从屋里开窗,还是外面的人撕掉被水泡湿的窗纸,从祁可砍开的破口伸手进去拔起了窗闩,这才打开了窗户爬人进去帮忙。 听闻起火而赶来的裘氏见鬼一样地望着袖手看戏的祁可,离她远远的,生怕沾到她给自己惹来不幸。 其他祁家人看到这满地流水烟熏火燎的场面就没有这么平静了,男女老少挤成一团叽叽喳喳,但要他们仗着人多冲过去扇祁可两巴掌把她拿下,他们又不敢。 第38章 逃生再遭袭 他们当中还有两个先前被祁可喷了一脸又辣又呛不明液体的兄弟和妯娌,到现在还在难受着,其他几房本想事不关己,大房的事就让大房折腾去,没想到父母院子出事,不来不行才过来一趟,非常清楚祁可是真敢杀人放火的狠角色,谁愿意拿自己的命给这丧门星练手。 祁可趁着人多场面混乱,悄悄换了一把装满辣椒水的水枪,然后拿着柴刀在手上把玩,目光盯着快要打开的房门。 她这动作让感情凉薄的祁家人更不敢上前,谁都怕送过去被她顺手砍一刀怎么办。 只带着一个丫头站在一处的裘氏冷眼旁观,内心里决定趁此机会一定要拿下掌家大权,然后分家,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亲戚环境中长大。 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被大件家具堵死的房门终于拔下了闩子从里面打开,一小群人一个接一个咳嗽着走出来。 祁可拿着柴刀就正站在月台底下的台阶一侧,有上面游廊的护栏挡着,从屋里出来的人根本看不到她,而祁家其他人则站在院子里。 裘氏抿了抿嘴,带着丫头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阴影处。 见屋里人出来了,祁家人想上前表示孝心,可看到站在那里的祁可又有些腿软,他们这一犹豫一耽搁的工夫,祁可就出手了,她拿出水枪冲着下台阶的人群喷射辣椒水,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失手,人群中衣着打扮最好年纪最大的两个人正是她的目标。 饱受了一场惊吓的祁家老两口正骂骂咧咧地出来,满嘴都是家乡土话的脏话,身边服侍的下人这几年下来多少能听懂一些,每个字都是污言秽语听了脏耳朵,绝不可能是官宦人家能说得出口的,可这对老两口却毫不自知,只管自己嘴巴爽快。 就在这时,祁可的辣椒水攻击到了,直接喷中他们的脸,他们正张着嘴骂呢,呛了个正着,脑袋里只觉得嗡地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旁人看来就是老两口突然咳得倒地不起,眼睛鼻子通红,涕泪横流,同时身边也站不住人,全都是一股呛人的气味,有不幸吸到两口的也都是捂着口鼻,一边咳嗽一边赶紧跑开。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老两口身边就没有人了,取而代之的是周围一片咳嗽喷嚏声。 祁可收起水枪,提着柴刀就这么众目睽睽且无人阻拦地走过去,弯下腰在两个老人的一双大腿上分别割了一刀,看到鲜血流出来她才收了刀,转而站远几步,抽出水枪对准伤口又开了两枪。 “啊!!!!!” 正因呛着辣椒水而万般难受的老两口,对身上多了两道伤口都来不及反应,紧接着就感受到了这辈子最痛的疼痛,痛得他俩仰起脖子大声嘶吼,声音大得完全不像这年纪的老人,而且听着不像人声,破音了,像野兽的吼叫。 创面暴露的伤口碰到辣椒水等同于酷刑,体弱一点的在这强烈刺激下搞不好能直接上天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一院子的人被这场面吓得战战兢兢,有些腿脚快又没沾到辣椒水的人,更是一溜小跑出去了,站在院门外围观安全些。 第39章 胆怯者大声 裘氏有些晕,和她的丫头手挽手互相支撑着,两个人的脸色都是煞白煞白的,之前她的贴身丫头为了保护小少爷就受过一回罪,她以为就这程度,现在看到公婆的惨状才知原来她丫头还是幸运的,她公婆受的才是要命的罪。 祁家其他人也是瑟瑟发抖,男男女女都往院门边移动,还以为自己做得隐蔽没人发现,也不想想他们这么多人站在一起,一动全动,走最快的离院门也就步的距离了。 躺地上的还是他们祁家人的长辈呢,没一个人想上前关心一下。 祁可一眼看清现场局势,祁家人的凉薄对她正有利。 地上的老两口在嚎过之后倒是没死,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着,好东西吃了不少,体质可见不错,但年纪摆在这里,这么一番折腾后,只剩下喘气的力气,周围一群人看着,没一人上前扶一把。 “管家和账房可在?”祁可暂时扔下已不成威胁的老人,目光在院中扫视,寻找她真正要找的对象。 “在,我们在,大小姐。” 就在不远处,两个中年男人声音沙哑发涩地站出来行礼,先前他们和老太爷老太太一起被关在上房里,幸好有他们俩在拦住了惊惶失措的众人,老人年纪大了做事糊涂,丫头年轻没经历过大事,老老少少见着火就慌,也就他俩坚持没有搬开着火的家具,不然火花四溅,整个屋子恐怕都得烧起来,外面救援再及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端端地走出来。 “行,进屋,我找你们算账。” 管家和账房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进屋。 “裘氏可在?” “在,我在。”裘氏在丫头的搀扶下从阴影底下走出来。 “你也进来,你是掌家太太,我希望你也在场做个见证,省得回头说我多拿了家里的东西。” “不会的。”裘氏低声说了一句,祁可那句掌家太太说得她心情很好,带着丫头也进了上房。 “算账?算什么账?要拿家里的钱?!” 那些都要退出院门的祁家人听到算账二字,一个个跳起脚来,不但没人再想走,反而还都想往上房冲,可又有台阶下面停住脚,一个个单手叉腰的茶壶状,指着站在门口的祁可叫嚷。 “你算什么东西!还想拿家里的钱?你也配?!” “快报官啊!有没有人报官啊!抓她去坐牢!去砍头!” “你个丧门星啊!当初你怎么不跟你娘一块儿死啊!想分家产,白养你了啊!” “商户真不愧是贱籍啊,有个当官的爹还是改不了贪钱的天性,跟她死掉的娘一个德行!我们祁家怎么这么倒霉啊,有这样一个丢脸的闺女!” “就你这样的贱人,难怪柏将军府要退婚!活该你没人要!一辈子当老姑婆你!” 这些人也是奇了怪,骂来骂去,却没谁敢真的踏上台阶去拉扯祁可,只敢站在院子里骂,也不去管他们躺在地上的老子和娘。 祁可站在原地听他们骂,双方之间只隔着几级台阶,仍在水枪的射程内,她等着他们骂得兴起的时候,猝然拔枪就射,连扣扳机,将枪管内的辣椒水尽数喷射了出去。 第40章 骂人要挨打 骂得正起劲的祁家老少猛地一呛,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全都捂着脸嚎叫,祁可居高临下射水枪,辣椒水全都正中他们的脸,可不呛得他们欲仙欲死,眼睛鼻子和皮肤都是火辣辣的疼。 祁可收起打空的水枪,拿起腰间的细竹鞭子走下台阶,见人就抽,而且是往脸上抽,那削尖了一头的细竹一旦抽中就顺势划人一道口子。 他们一开始双手捂脸,于是手先伤,本能之下松开手,脸一露出来祁可紧跟着又是一鞭子,于是脸上就破了皮,再有辣椒水的刺激,马上他们的嚎叫就变成了惨叫。 “我的脸!” 叫得最凄厉的就是女眷们,无论是做长辈的婶婶们还是她们膝下的女儿们,哪怕祁可的细竹鞭子没抽在她们的脸上,也拦不住她们好像天塌了一样的尖叫。 祁可当然也不是乱抽人的,她主要抽那些年长的男女长辈,小辈里原主祁珂是最年长的一个,排在老二的是二房长女祁珊,只比她小一岁半,满打满算现年十二岁,还是个儿童呢,哪怕她这几年冒名顶替收柏将军府的礼物,那也都是家里长辈教导的缘故,既然这些长辈们干出这些不要脸的事,那就让他们的脸都别要了。 屋里头的裘氏和管家账房等人听着外面的惨叫,下意识地紧紧抓着椅子扶手,不想听,不敢看,瑟瑟发抖。 确保这些长辈们脸上多多少少都有几条竹鞭子的痕迹后,祁可这才收了手,他们满脸的辣椒水会让他们的伤口变成难看的伤疤,而他们身边原本跟着的孩子早就在辣椒水喷过来的时候就尖叫着跑开了,就是不知道儿童细嫩的皮肤沾了强刺激的辣椒水会有怎样的反应,起一脸疹子大概也挺好看的。 “大夫!快去给我喊大夫!” “我的脸!我的脸要废了!”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我的眼睛!” “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这些祁家二房三房四房的叔叔婶婶们胡乱又慌张地大喊大叫,好像这么做能让他们好受一点儿,祁可可不打算再在他们身上浪费力气,这些人自己没本事,唯一的依仗就是当官的大哥祁宏义,没了祁宏义这一家人屁都不是,全都得滚回老家继续种田,所以他们喊就任他们喊,祁可收了鞭子转身进屋。 “好了,现在我们就我们几个谈正事,相信你们不会像外面那么多人一样干糊涂事了,对?” 祁可现在这具身体是十四岁,但内里的芯子却是就读重点理工本科、成绩优异、技能突出、社会经验丰富的大四毕业生,胆大包天,考个驾照就敢租辆微卡北上南下跑各个种植和养殖场,跟人打交道多了,见的场面多了,经历的危险多了,身上早就历练出了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气质,有着不受人言论影响干扰的三观,只是平时在学校里会遮掩起来,和同学们保持一致。 而现在,此时此刻,面对裘氏和行事老练的管家账房,祁可一点都不再藏着她的气势,目光在这三个主要人物身上一扫,满意地看到他们皆都挺直了腰、坐正了身子。 第41章 坐下算算账(一) 裘氏他们几人对祁可大变脸倒是没什么激烈反应,毕竟她这一大早上从厨房开始就折腾,一路大杀四方打到现在,整个祁家上下,从主子到有脸面的下人算在一起,也就他们三个人完好无损,满心疲惫和麻木,哪还有勇气继续试探祁可的底线,嫌自己命长也有没有这么干的。 “大小姐需要我们做什么,敬请吩咐。”管家率先说话。 “不是让你们难办的事情,帮我清点两样财产,一个是母亲留下的嫁妆,一个是柏将军府这些年送来的礼物,这些东西一样都没落在我手里,我要知道它们都去哪里了。”祁可微撩裙子,在管家和账房先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需要把实物找回来吗?这可能有些困难。” “若是找不回实物,那就帮我算一算折合成现银该是多少。” “这两样都需要清单,但是女眷的嫁妆清单从来都不会入公账。”账房知道柏将军府的礼物都入公账,所以他只说嫁妆清单的事。 “我娘的嫁妆清单啊?”祁可的目光瞟向坐在上首的裘氏。 裘氏连连摆手,“我不知道你娘的嫁妆,我没拿过,我手上只有我自己的嫁妆和你爹给的家用,你爹看上去也不像私下拿着你娘嫁妆财产自己玩的样子。” “行,你没拿到就行。”祁可的目光再次落回到管家和账房身上,“既然如此,那么我娘的嫁妆只会在老太太这里,有这可能?” “是,是的,有这可能,但最好还是……”管家和账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门外,从屋里的角度,即使开着房门也难以看到躺在地上的老两口,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被人扶起来。 “不用管他们。”祁可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纸,把那褪色的红色清单拣出来递给账房,“你俩把这里好好搜一下,找不出实物就直接给我估价,我要知道我娘的嫁妆到底值多少钱,然后把搜出来的财产也估个价,地契首饰这些都仔细放好,凑不上数的就先把这些卖了。” “好,好好好,有清单就好办。”账房接过清单,那些衣裳首饰生活用品的先略过,翻到后面还有一张田产地契的清单,“这些田产的地点都在外地,大小姐是要田产还是要钱?” “折成现银,我已经不指望能原样拿回我娘的嫁妆了,但我在这里让了一步,你们折现的时候就别拿我当傻子。”估价的时候,多一点少一点,最后总金额的价差可就大了去了,祁可这么一说,也就是提醒一下对方她不是不懂这中间的猫腻。 “不会的,不会的,都是实价,一定都是实价。” 管家和账房真心不敢,也不愿动这脑筋,先不说这大小姐的武力,光是祁家人的德行,他们二人就不想尽心尽力地省钱,反正省下来的钱也落不到他二人的兜里,还不如让受尽委屈的大小姐拿走。 “好,接下来就是柏将军府一年三节那么多礼物的账。” “这些都入的公账,但东西都由老太爷和老太太作主让各房分了。”账房忙说。 祁可的目光转向了上首的裘氏。 第42章 坐下算算账(二) 裘氏连连摆手,“别看我,那些东西女眷都没分,都是儿子孙子们分的,也就是祁珊分了一些首饰衣料,她要顶替你嘛,每次去见柏家的人,身上头上总要穿戴一些,其他的东西,反正我和我女儿是没拿着,我儿子分的还都是摆件,转个手就被你爹拿去了。” “你是掌家太太,爷们分的东西都没落你的手?” 裘氏脸色一变。 “不光是你这掌家太太的位子坐得不稳,在丈夫心里,你这妻子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啊。”祁可言语犀利地往裘氏心口上捅刀子。 裘氏攥紧了拳头,暗告自己不要受到挑拨,但是真的……好气啊! “既然东西都各房分掉了,想来也是追不回来了,那也都折现。”祁可不再理会裘氏,转头对账房说道。 账房有点苦脸,“大小姐,账上恐怕没这么多钱啊。” “没钱?我娘死前挣出来的家产,这几年工夫就败光了?” “四房都是只出不进,小的看过账本,前头夫人还在时都是挣得多,她去世后,各产业收入就逐年下降,尤其庄子上的收成因着天灾一年不如一年,城里铺子生意也大受影响,像我们这样根基浅的人家本该收缩开支勤俭度日的,但家里这么多主子谁都不愿减自己那份,反而开支越来越大,到现在已经是入不敷出之相了。” “哦,这宅子是我娘挣钱买的,你们都知道,整个祁家四房只有大老爷是读书的,其他三位老爷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全都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抱着大哥的大腿这才到京城做了城里人,但其实他们全无在城中谋生的知识技艺,如今年景不好,他们又光出不进不为家里挣钱,那长房也没必要再养着他们。管家,你召集人手,趁他们现在都在院里,全都控制起来直接赶出去,除了他们身上已有的东西,不许他们收拾行李带走家里一针一线,将那三房所有东西全部没入公中。” “啊?!这不行啊!赶走自家兄弟,对大老爷的官声有碍啊!”管家和账房吓了一跳,一起摆手。 “不行!你爹还要当官的,不能这么粗暴的赶走他们!”裘氏也忍不住地站了起来,“就算要这么办,也得走个分家的过场才行,不能让你爹留下被人指责的把柄。” “真麻烦。”祁可懒散地挥挥手,“那就喊人把他们都捆了堵了嘴巴放着,分家的理由你们自己想,反正把那三房的财产先收回来,自己都生儿育女了一文钱不赚还要公中养着,啃老啃到这份上,不嫌害臊。” 管家连连称是,出门去吩咐。 立刻,院子里一片叫骂和哭爹喊娘的声音,三对叔婶首先被下人们拿绳子捆上,他们带来的孩子也被堵在院子里以防跑掉,另外还有人去他们的屋里找更小的孩子,都要控制起来。 在一片尖叫怒骂声中,有个少女突破了下人的防守冲进了上房,扬手就冲祁可扔石头。 第43章 好想杀人啊 “你这丧门星怎么不去死!你外公一家被你害得都死光了,我没有嫁妆了!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去……啊!” 祁可猛地一跳,躲开了毫无准头的石块,绕过椅子冲到对方面前,手中的细竹鞭子抬手就抽,那人话没说完被抽个正着,尖叫着捂脸跌坐在地。 “我的脸!” 祁可这一下是真的抽得狠,就是故意冲人脸上去的,在这混乱时刻会冲进来扔石头的少女只有十二岁的祁珊,本来已经放她一马,却仍不知收敛,那就只好让她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祁珊,我外公一家没了,跟你没了嫁妆有什么关系?你的嫁妆难道还指望我外公来出?”祁可心头一跳,觉得可能找到了为什么祁家人无视了原主几年直到昨晚上才要杀人的真正原因。 祁珊伤了脸,又从小被宠坏了,受点委屈就只顾自己先哭个痛快,祁可没耐心等她哭完,抄起细竹鞭子劈头盖脸一顿猛抽,抽得祁珊尖叫着满地乱滚。 账房没敢在屋里坐着,将嫁妆清单往怀里一揣,跑去外面帮管家。 裘氏坐在上首紧抱着自己的胳臂,根本不敢下来拦,而且见祁珊被打得这么惨,内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她是继室嘛,丈夫的弟弟和弟媳们都比她年长,哪里会尊敬她,他们的孩子们有样学样,对她这大伯娘谈不上尊敬,此刻当然懒得说好话。 祁珊被打怕了,在屋里逃来逃去,最后躲进了桌子底下,祁可假装掀桌,祁珊尖叫着抱住桌腿哭着求饶。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不骂你了!我不骂你了!饶了我!饶了我!”祁珊哭得声嘶力竭,抽泣得好像随时会喘不上气一样。 “你告诉我,你的嫁妆凭什么要我外公来出?” “我偷听来了,你娘死了,但你身上有个好婚约,你外公当初答应给你备一份嫁妆,可是前不久你外公一家都没了,嫁妆没有了。” “我外公一家怎么会没有的?” “我不知道。” 祁可一鞭子抽在桌子腿上,那清脆的噼啪一声响,裘氏都跟着一抖。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祁珊被吓得不轻,死抱着桌腿不敢放手,生怕祁可真掀了桌子再抽她一顿,“我都是偷听来的,你外公一家没了,然后柏将军府又要退婚,爷爷奶奶就说留你没用了,等你死了往城外流民堆里一扔,自有收尸队把你送乱葬岗去。” 祁可这下全懂了。 外公家答应的嫁妆和柏将军府的婚约以及一年三节的礼物,两个条件加在一起,才是原主从八岁母亲去世后一直艰难生存到昨晚为止的原因。 在祁珊已经冒名顶替到柏将军府只认得她的情况下,外公家的嫁妆是祁珂最大的保命符,但这两个保她性命的条件都没有了,原主祁珂在自己家里也就失去了继续活着的价值。 然后,她祁可来到了这个世界。 祁可摸了摸自己后颈上那吓人的青紫掐痕,沉默一会儿后,叹了口气。 “啊,好想杀人啊。” 第44章 坐下算算账(三) 裘氏听见这话心里一抖,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顺着脊椎直冲头顶,头皮直发麻,突然有种直堕深渊面对死亡的恐惧感,这让她万分相信这是祁可的真心话,她真的动了杀念。 “不要啊!”祁珊吓疯了,抱着桌腿狂发抖,“我不想死!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不要杀我啊!我不想死!” “……大小姐?” 门口,管家和账房带着体态粗壮的仆妇拿着绳子站在那里,不知道他们都听到了多少,反正一个个脸色复杂。 祁可也懒得去关心下人们的所思所想,她让开几步,懒散地冲祁珊点了点下巴。 “来得正好,把她拎出去,一家人要整整齐齐。” “不!!!!!不要杀我!都是爷爷奶奶和你爹的主意!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祁珊疯狂尖叫,在桌子底下拼命躲闪挣扎,但奈何仆妇们把桌子掀了,跟拎小鸡仔儿似的,一把擒住她衣领子就往外拖,拖到院子里后利落地堵了嘴反绑了双手和她爹娘弟妹扔在一块儿。 屋里屋外终于安静下来,再没有恼人的噪音了。 “来,管家、账房,我们继续,先简单估算一下我应该能拿回多少钱,抓紧时间把事办了,早完事家里也好早点恢复秩序。” 管家和账房二人连连点头,回到屋里原先的位子坐下,裘氏依旧在上首,身边只有她的丫头陪着,两个女人半点儿声音都不敢出,生怕祁可想起她们来。 账房拿着嫁妆清单,照着上面写的东西在没有实物的情况下一样样估价,好在每件东西都描述得很清楚,每件东西长长的名字就包括了材质大小,像一对金耳丁的全名就是银鎏金镶红宝花形耳坠,不说形状是什么样子,光是银鎏金和镶红宝这六个字就值不少银子,还有金镯子银镯子也都把重量写得明明白白,四两重掐丝银鎏金镶玉镯什么的,这么重的镯子肯定不是日常戴的,只能压箱底,但一个就价值不菲,更别提这种镯子都是成对的,有好几对。 祁可安静听着,一边听一边自己也在心里做加法,光是首饰布料、四季衣裳、家具、日用品和压箱银子,加一块儿就超过了千两银子,田产就更别说了,都是上等水田,搁哪儿都得至少十两银子一亩,若是京城郊外的上等田还要更贵,除非灾年才能便宜一些,可也得值中等田的价,不可能跌到下等田的价去,而嫁妆清单上田产陪了五十亩,就按十两算这就是五百两银子了,如此一来,整张嫁妆清单最低价值两千五百两银子,估到三千甚至更高都正常。 裘氏听了个总数,心里暗暗嫉妒,她的嫁妆都没有这么多好东西,商户女真有钱,等嫉妒完了转念一想,裘氏又心痛得要死,这笔钱都得家里出。 “行,先搜搜这几间屋子,看看能不能凑出两千五百两银子来。” 管家和账房摇头苦笑,他俩一眼就看得出来,把整个院子掀个底朝天都凑不出两千五两银子来。 第45章 坐下算算账(四) “急什么,不是没收了那三房的财产么,一起算上,让底下人好好搜一搜,把他们私藏的银钱都找出来,别家里养了贪吃的硕鼠家里人还不知道。”祁可想起自己半夜偷光的粮仓,这个黑锅肯定是让祁家人去背了,所以她现在要做一点点小铺垫。 话到这份上,管家和账房也就应了,半点儿没有征求裘氏的意见,因为犯不着。 “搜检的时候顺便把柏将军府的账也清一清。”祁可终于把捏在手上良久的另一套单子递了出去。 账房接过只看了一眼就惊得跳了起来,“这、这是……!” “在这祁家还是有人心疼我的。”祁可当然不会承认是她自己偷的,随便捏个理由就把黑锅推出去了,至于他们会让谁背黑锅她才不管。 管家拉住账房凑过去看了一眼,也是惊得头皮发麻背生寒意,对自己和账房的前途感到担忧,家里所有下人恐怕要大清洗,到时候他这个管家能不能继续留用现在都不好说。 “柏将军府这些年送的礼物以中秋节礼最重,因为中秋后天气渐冷,所以御寒的皮裘会随这节礼送来,每年都有,光是皮裘的价值就有上千两,再加上产自各地方的稀罕特产和京城时兴的衣料首饰,总价值少说三千两银子。”账房算这个账就比先前快多了,毕竟这些东西都入公中,过了账房的手,他见过实物,心中有数自然估价快。 “所以我这两笔财产加起来应该在五六千两左右?” “是的。” 祁可微微点头,原主从母亲去世到现在六年,三千两银子的礼物均摊一下每年五百两,送皮裘和特产还有京城时兴的昂贵漂亮玩意儿,银子的购买力挺强劲的。 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有些偏,祁可眨眨眼睛把思路拽回来。 “很好,把家里上下好好抄检抄检,给我凑出这么多银子来。”祁可的目光向门外瞟了一眼,“外面的人把他们的衣裳扒了,他们身上的衣裳料子都不错,仔细点别扯坏了,卖去旧衣铺能值一些钱?” “值的。” “好,去办,你们这半天跟着担惊受怕,抄出来的钱我拿十分之一给你们就当是压惊了。” 十分之一,如果最后真能抄出五六千两银子,十分之一就是五六百两银子,抄出来的银子越多他们得的越多,管家和账房顿时精神一振,利索地出门去了,没一会儿,院子里又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叫骂声,已经缓过劲来的老两口更是骂得不堪入耳,但没人理他们,被几个仆妇摁住照扒不误。 祁可听着屋外的动静,目光转向上首的裘氏,她身边的丫头看到祁可的目光忍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裘氏,你该赔的钱准备好了吗?” “……还在整理之中,我这就回去监督。”裘氏头都大了,那两笔账一算出来她就知道要糟,她别想再打着拿几百两银子打发人的主意,必须也要上千两才能满足祁可被撑大的胃口,可她的嫁妆真没有这么多现银啊。 第46章 黑锅甩得响 裘氏觉得很难过,她真不知道柏将军府这些年送的礼物竟然价值三千两,现在要一次性赔偿给祁可,估计得把田产店铺全卖了才够,而家中资产缩水,她就算最后拿到了掌家大权又如何,没钱用啊。 想到田产店铺,裘氏心里一揪,柏将军府这次退婚时送了一个庄子当赔礼,这个没入公中的账,两家退婚这么大的事一直是祁宏义跟柏家人谈的,那张地契昨晚上她收下了,这是他们长房的私房财产,可不能让人知道,这几年年景不好,北方旱南方涝,庄子就是保命的,手上每多一亩地家里人就能多吃一口饭。 想到粮食,裘氏又是一振,她想起来家里有粮仓,虽然每个粮仓不大,但有好几个,加起来能囤上万斤的粮食,这个也不能让祁可知道,不然肯定闹着要把粮食折现,京城里如今也正缺粮食,家里有粮的大户人家都严防死守自家粮食的数量坚决不让外人知道,一粒粮食都不能放出去。 这个决定才刚做下,裘氏目光转移到在院子里忙活的管家和账房身上,正琢磨怎么找机会跟他俩说一声时,外面突然有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惊惶失措地从院外冲进来,直扑账房大呼小叫。 “不好了!不好了!”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账房见是自己手下的人,连忙喝斥。 “粮食!粮食没有了!”跑来报信的小厮吓得面无人色,两腿直发软,拉着账房的衣摆好像看到了救星。 “……什么?!”账房脑子一蒙,完全不敢相信,“你说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六个粮仓都锁得好好的,但里面的粮食都没有了,一粒谷子都不剩!”小厮此时也顾不上保密不保密的了,反正家里已经乱成这样了,再多他这一条消息又能怎样呢。 “粮食没了?!”听到小厮报信粮食失窃,裘氏立刻就坐不住了,才走出来就听小厮说完了后续,眼前一黑人就要昏,“全都没了?!” “大夫人,粮食全没了,千真万确!”小厮双膝跪地,害怕不已地给裘氏磕头。 “……谁?谁干的?!”裘氏暴怒,目光陡然一变,像要吃人一样扫过院子里所有人。 “家里竟然有这么大的硕鼠?”祁可嘲讽的声音从裘氏身后传来,她靠在门框上双手抱怀,“我一天一碗冷饭都不一定吃得上,家里囤着六个粮仓的粮食,我们家到底是穷还是富啊?” 裘氏听祁可这话只觉得无比刺耳,转回头瞪了她的一眼。 祁可被这一眼瞪得就不乐意了,“裘氏,你瞪我干什么?我哪里说错了?有瞪我的力气,还不赶紧去查家里有哪些人有权接近粮仓搬走粮食,家里有这么个玩意儿你们当主子的一无所知,真惹人笑话。” 甩黑锅和贼喊捉贼就是祁可这样了。 裘氏被祁可怼得一噎,内心里焦躁不安,管家此时已经下令家丁行动起来,将所有下人叫到这里集中,各管事拿花名册当场点名,先清点人数,没到场的也要核实是否告假,看有没有趁乱逃出祁家的人。 第47章 二弟坑大哥 发慌的不止裘氏,被捆起来又被堵了嘴的祁家老两口和他们的三个儿子儿媳和小孩们也都惊慌地呜呜叫,下人们更是慌得不行,在等待其他下人过来集中的时间里,陆续到达的人都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粮仓失窃,家中能吃的粮食就只有放在厨房储藏室里的那一点点,全家上下估计得顿顿吃稀粥才能多撑几天,因为现在京城买粮食也很困难,城里好多粮店都关门歇业,普通百姓只能去跟官仓有合作的几家粮店买官米,又陈又糙,虽然粮价没上涨多少但是每次购买都限量,排大半天的长队只能买十斤,家里人口多的话吃几顿粥就没有了,有存粮的大户人家现在也都是靠自家存粮撑着,同时用一切手段想方设法多搞粮食只进不出。 下人们担心今后要饿肚子,越讲越多,越讲越大声,祁可靠在门边一动不动就把该听的都听到了,对京城现况总算有了一些了解。 持续几年的旱灾和涝灾,就连鱼米之乡产粮大县都粮食减产,本地百姓都快要没饭吃了朝廷还要加税,于是有的地方爆发了抗税潮。 下人们在街上听来的消息可能多有夸张和扭曲,但京城的一个优势就是消息集中,传得再夸张的消息有些本质是不会变的,比如边境上不安分,有外敌入侵掠夺边民本就不多的粮食或者侵占土地,这还是陆上的,还有海上的海寇经常上岸劫掠,沿海很多村子已经十室九空,朝廷水军被打得七零八落。 祁可听得心凉凉,觉得这王朝内忧外患到了这程度,估计离改朝换代不远了,搞不好现在在位的皇帝在未来史书上的记载就是末代皇帝,京城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她得赶紧走,去个安全的地方躲过未来可能兴起的战乱。 问题是,既然乱象已显,哪还有安全的地方? 就在院里一团乱的时候,赶来集中的下人们一边踏进院门一边乱糟糟地喊道:“大老爷回来了!” 裘氏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攥着手紧张地望着院门,没一会儿,就见祁宏义怒气冲冲地大步进来。 “怎么回事?!” 祁宏义没想到一回来看到是这样的景象,目光一转,在人群中间找到了捆得严严实实的爹娘和弟弟弟媳,也顾不上问为什么爹娘会这样,而是先走到二弟面前,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乱踹,踹得祁老二哇哇大叫含糊地直嚷救命。 祁家老两口急了眼,可是被堵了嘴只能呜呜叫唤,好在身边下人不少,几个家丁冲上来强行把大老爷拖开,救了二老爷一命,但人已经被踹得鼻血长流了。 “相公!”裘氏急步走来,拉住祁宏义的一条胳臂,担忧地看着气得火冒三丈的丈夫,“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上司为难你了?” “我被停职了!冠带闲住!”裘氏不问还好,一问,祁宏义直接暴怒,挣开身边人的手,又冲向祁老二一顿拳打脚踢,“混账东西!你吃我的喝我的就这么报答我?!我打死你!打死你!混账东西!” “……停职?!”裘氏难以置信地放声尖叫,目光转向躺地上乱滚躲避大哥腿脚的祁老二,眼中冒起火花,挥手让自己的陪房下人过来,“把大老爷拉开!拿棍棒来,别让大老爷伤了脚!” 祁宏义再次被七手八脚地拉开,拿棍棒的家丁很快围拢过来,给人一种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将二老爷乱棍打死的气势。 第48章 大老爷暴怒 “为什么会停职?怎么回事?”裘氏拉住丈夫低声询问。 “这混蛋在街上强抢民女,那姑娘不从当街撞死,御史得了消息递折子把你娘家给告了,控告裘侍郎包庇姻亲胡作非为,吏部发文要我冠带闲住!” 祁宏义气昏了头,都没屏退满院子的下人就这么大喊大叫地说出了他被停职的原因,心中那口气始终歇不下来,干脆命令拿棍棒的家丁把祁老二再揍一顿。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断他那条作恶的腿!看他还怎么去强抢民女!” 家丁挥着粗大的棒子把祁老二打得惨叫不已,他的妻子挣扎着蠕动身体,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丈夫身上替他挨打,于是两夫妻一起被揍,噼里啪啦,棍棍到肉,他们的孩子在一旁哭泣尖叫没人理会。 “别打死了,留口气,家里死人太晦气!” 裘氏听完丈夫的话,为自己娘家平白受这一场连累气得发晕,但她也知道御史为什么拿裘家做筏子,除了趁机上眼药以外,还因为祁宏义官职太低,不值得御史专门递折子,现在一本折子告两家才不亏,裘家受点震荡,自己丈夫更是被停了职! 祁宏义是家里唯一的官,虽然是微末小官可大小是个吃皇粮的官,官员家属去官仓买米时是另一种米,比平民百姓的要好一些,没那么难吃,虽然依旧限量,但一次能买三十斤。 “相公!”裘氏一想到家里粮仓失窃和丈夫被停职就心痛得难受,“相公,你如今被停职,去官仓买米可受影响?” “不会,冠带闲住是保留官身,还能买米。”祁宏义的情绪还在祁老二身上,怒火中烧地看着他被家丁打得一身青紫,听妻子这么一问有些发愣,“为何问这个?” “家中粮仓被盗了,全盗光了,一粒粮食都没留下!”裘氏抽泣一声,眼圈一红,捏着手帕就开始擦眼泪。 “什么?!”祁宏义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二弟和弟媳,一把用力地拽住裘氏的手腕,“粮仓被盗?!” 裘氏吃痛却不敢喊出声,拼命点头,“就刚刚,账房的小厮过来报的信,我们正查家里有没有失踪的下人,你就回来了。” “那是六个粮仓的粮食!六个!”祁宏义也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六个粮仓虽然都没装满,但囤积的粮食供家里上下吃过今年肯定没问题,现在告诉他粮仓被盗了?! “相公,现在我们怎么办?如今家家户户都缺粮,就算让我回娘家借粮估计也借不出多少。” 祁宏义哪有什么好办法,听完裘氏的话,脸色黑如锅底,岳家才被御史告了一状,他哪有脸上门借粮。 “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 “家里的存粮只有放在厨房的那一点,顿顿喝稀粥都撑不了几天。” 祁宏义烦躁得想挠头,再听二房鬼哭狼嚎更叫他心生烦躁,手一挥,让家丁饶了那两口子的性命,不然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爹娘怎么也给绑着了?快给他们松开!” “是祁珂,她要清点财产拿回她母亲的嫁妆和柏将军府的礼物,长房没拿那些东西,全都是三个叔叔分的,于是就……”裘氏有意把他们长房摘出来,只扣锅在底下三房身上,反正离得远,她说话声音小,祁可不可能听见。 “放肆!”祁宏义一听就暴怒了,目光略过裘氏找祁可的身影,“祁珂人呢?她在哪?好大的胆子,敢抄检长辈财产?!” 第49章 再闹废了你 “祁宏义,你找我?” 祁可大大方方地从正房走下来,在台阶下站定,抬手就是一枪辣椒水,离得这么远也照样正中祁宏义的脸,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咳得声嘶力竭,随时都可能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 裘氏抱着祁宏义不停地抚拍丈夫的后背,冲祁可大喊:“祁珂,你不敬我们就罢,他是你爹,你怎么敢……!” “我凭什么不敢?你们拿他当宝,我拿他当屎,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他这种吃软饭上位的凤凰男最好归宿就是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裘氏,你最好小心一点,一旦你家倒台权势不再,看他会不会踢了你另攀高枝?” 祁可目光凛冽,饱含恨意,见祁宏义的咳嗽声渐小,抬手又是一枪辣椒水,成功地让他再一次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头疼欲裂,涕泪横流,站都站不住,只能跪趴在地上,站他身边的裘氏也一同被呛,亲身感受了一回比烈酒还辛辣的刺激感,当时眼泪鼻涕齐下,一点不比身边的丈夫好到哪去。 “其他人愣着干什么?继续干你们的活,把银钱都给我抄出来!”祁可不耐烦地挥手打发四周发愣的下人们。 “咳……你、你敢……咳咳……”祁宏义咳得头都抬不起来,可还是听见了祁可的话,挣扎着举起颤抖的手指着祁可。 祁可根本不怕这只已经丧失战斗力的纸老虎,她有的是办法治他,所以,目光冷漠地望着裘氏。 “裘氏,你是官家千金,以你的常识,你说朝廷对官员的身体形象基本要求是什么?” “……基、基本要求?”祁可打得准,都打在了祁宏义的脸上,裘氏捎带被呛了几口,就这几口就让她说话费劲脑子糊涂,加上她一副心思都在自己丈夫身上,突然被祁可这么问,她是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图。 “五官端正,四肢健全,对不对?当官的不能身有残疾,不能毁容破相,是不是?” “……是……”裘氏茫然了一下,紧接着心头狠狠一揪,猝然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尖叫哀求,“是!五官端正,四肢健全!他是你爹,你别伤害他!他只是停职,他能复职的!你别伤害他!” “行啊,裘氏,那就看你的诚意了。”祁可微微一笑,笑意只在唇角,眼中寒芒闪过,带着一股阴森气质,“别让我久等,否则,停职变丁忧也挺有趣的,是不是?” 裘氏被祁可充满杀气的话吓得扭头看了公婆一眼,父母一人丁忧三年,裘氏心里发慌脑子发昏,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不满足祁可的要求她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好了,今天够乱的,你是大夫人,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回去歇着,天黑时分我希望听到你们已经在开始筹钱的消息,别忘了,我只收现银。”祁可无比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只要现银不要其他,乱世中银票随时变废纸,只有金银才永恒保值。 “好,好!”祁可说什么就是什么,裘氏一点反对的念头都没有,“我上哪找你?” “我只有那一个去处,你知道该上哪找我。” 裘氏面皮发烧,扶着自己还在咳嗽的丈夫,无言以对。 第50章 捞笔钱走人 祁可正好腻了这乱糟糟的场面,这才找台阶退场,而且从昨晚到现在她也该好好休息一番,只是没想到临退场前还收获了祁宏义被停职这一惊喜消息,乐得祁可一路走回破屋子的路上都是笑眯眯的。 这被连累得好啊,不作死就不会死,官场如战场,停职这个处分很微妙啊,上可复职下可削职,祁宏义能不能起复就看他送礼还有没有人收了。 而说到送礼,祁可脸上更是笑开花,有她这么一番搜刮,祁宏义还有给自己跑仕途的银子吗? 祁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底线,粮仓被盗和祁宏义停职,吃饭和跑仕途都要钱,那么肯定会来人找她讨价还价少赔银子,祁可算来算去,决定原主母亲的嫁妆必须要拿回来,一文不能少,剩下的钱款有零有整的话,她可以抹掉零头只拿整数,毕竟她是打算拿钱走人的,舍的钱就当是让祁家帮她迁出户籍单立女户和办理路引的手续费了。 杀人报仇到底是不现实的,先不说祁可干不出杀人的事儿,只说最该死的四个人死谁都是自找麻烦。 死裘氏,裘家人不是吃白饭的必要追究;死祁宏义,他是祁家立身的根本,裘氏拖儿带女未来生活一团乱她肯定记恨伺机报复;死那老两口祁宏义要丁忧,他一旦炸了,以生父的名义生事祁可就要遭殃,而祁宏义那三个弟弟无足轻重死谁都可以,全死完了都不伤祁家分毫。 所以思来想去,此局的破解办法只有两个,要么把祁家上下杀光祁可坐收遗产,要么大闹一通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然后拿钱走人,以祁家的家底来说,扒干净了财产比死都难受。 祁家连主带仆这么多人,全部死光显然不现实,不论布局多好,她这唯一活口都肯定是官府唯一嫌犯,祁宅也会变成世人口中的鬼宅,祁可不乐意得个这样的遗产,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办法。 拿钱走人,祁家人日子就难过了,而且更难受的是祁家干的龌龊事让下人们都知道了,现在家里正缺粮,街上买不到粮食,一般来说肯定要减少家里吃饭的人口,就看祁家敢不敢把这么多知情人发卖出去,下人当中但凡有聪明人必也会以此要挟祁家人不要乱动心思,跟着主家喝粥都好过被卖掉,到处都闹饥荒的年景,被卖的奴仆肯定没好去处,死赖在祁家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祁老二干的坏事害得祁宏义如今被停职,若是再被同僚知道他的家里乱成这样,他这停职变免职恐怕都指日可待,现在京城里都搞粮食限量购买,官员才能买到更好的官米,家里当官的人越多越好,为了自家人吃口饱饭拉别人下马那不是人之常情么。 年景好的时候,祁老二干的这破事,祁家拿钱上下打点花钱买命总能把事平了,但现在年景不好还一点自觉都没有,这么害自己哥哥的弟弟,莫不真是嫌当前好日子过腻了,留着他们一家性命让他们自己斗去,也挺好的。 第51章 夫妻共商议(一) 祁可越想越乐,边走边笑,配上她那瘦得只剩一张皮、像小老太太的脸,在旁人眼中看着特别阴森可怕,路遇的下人全都唯恐避之不及。 回到那偏僻破烂的小屋后,祁可闩上房门转身就回了她的空间,直接进别墅休息,把随身摄像头从身上解下来,将储存卡妥善收好,洗了手脸吃了东西,回卧室睡觉,从昨晚“醒”来到现在她就没停过,再不睡一会儿她也要撑不下去了。 祁可歇了,祁家的乱子依旧在继续。 洗过脸缓过气来的祁宏义首先要处理的就是他弟弟们,强行分家,他们还想找大夫看脸,一个大夫都不许进门,让大夫看到自家这情况还了得?就算大夫愿意保密,这家丑也还是让外人知道了。 分家的念头早就有,不光是裘家不满,祁宏义自己也知道父母和弟弟们都是拖累,但他一直没下决心的原因是父母阻拦和弟弟们不肯,同样也是拿元配季氏说事,祁家的发家史家里人心知肚明,所以老大这一房就别想独享好日子。 现在祁老二给自己大哥惹下停职的大祸,这下不管父母和弟弟们怎么咒骂求情,分家已是定局,不可更改。 祁宏义能干出前脚死元配后脚娶继室的事,就说明他本人也是凉薄性子,从丧事到婚事中间的间隔时间只有几个月,算起来就是元配的百日热孝刚过去迎娶继室的准备就做好了。 这样性子的祁宏义显然不会好好安排分家后的弟弟三家,父母跟着长子养老也就罢了,平常老是打他名义在外面胡作非为的弟弟们他可不打算放过他们。 分家产?美得他们! 被捆的父母和弟弟弟媳三家依然还是被捆绑的样子,只是没让他们再睡在污水横流的院子里,而是被送进了东西厢房分开关押,父母送回了他们在正房的卧室,裘氏安排了陪嫁下人看管他们。 回到自己屋里的祁宏义则在书房里写分家书,纸面上好像家产分得挺公平,但其实祁宏义只打算一毛不拔,在他心里这分家其实就是将三个弟弟扫地出门。 祁宏义在写分家书的时候,裘氏就在他身边低声讲这一上午发生的事,祁可为什么还活着并且搞出这么大的乱子都说得清清楚楚。 “相公,祁珂要钱,我们真的给吗?家里可拿不出这么多钱。” “那就不给。” “还是要给一些的?她能放弃别的,但肯定不会放弃她娘亲的嫁妆,那就已经是两千多两了。” “你知道两千多两能买多少粮食吗?我们家里现在的存粮一天两顿稀粥也就撑天。” “相公,那我们跟她谈谈,给她钱,换她离家怎么样?我们给她办路引打发她走得远远的。”裘氏有些发急,她是真不想和祁珂再同处一个屋檐下,既然杀不了她就远远地打发走了最好。 祁宏义手上一顿,放下笔扭头看着裘氏,觉得她这建议有点意思。 “现在哪里都乱,她没有别的条件,直接拿钱走人固然最好,可若是不肯呢?” “我观她动静,拿钱走人的想法肯定占八成,不然不会处处都提钱,大不了我们再给她个庄子如何?” “胡闹!我们手上的庄子种的粮食都不够吃,还给她一个庄子?你这么大方?” 祁宏义可舍不得用个庄子换长女滚蛋,在他的想法里,如果祁珂孝顺的话,她就该主动一点,空着双手自己走,最多带走她的户籍和路引,爱上哪落户就上哪去。 第52章 夫妻共商议(二) “能产粮的庄子自然不能给她,可以给她一个不怎么样的呀。” “我们有这样的庄子?”祁宏义皱眉思索,没有头绪。 “我们不是有一个被流民占掉的庄子吗?沿海的那个,让她去那里好了,离京城又远,路上难走,说不定她走到半路就走不下去了。”裘氏现在平静下来,脑子就活起来了。 “那是我们准备做贩盐生意的庄子,没那庄子我们怎么拿盐引?” “那生意显然做不成了呀,海寇上岸杀的杀抢的抢,那庄子现在是砸手里了。” 祁宏义有些被说服了,思索了片刻。 “给了她那么多钱再给个那么远的庄子,让她带着大笔钱财出远门,然后指望别人见财起意?不行,给了庄子就不该再给那么多钱,够她路上盘缠就行了,反正她又不知道那庄子值多少钱,我们说那庄子值三千两她还能带人过去现场估价?” “相公说得对,那庄子本就有农田好几百亩,大小房屋上百间,我们说值三千两就值三千两,祁珂又不知道那庄子真实情况,等她去了发现上当也不能回来找我们算账,谁说得清那庄子是几时被外人占掉的,反正地契给她了,有没有本事拿回庄子是她的事。”裘氏咽下最后半句话,死在外面才最好呢。 “那么好的一个庄子白白给她……” 祁宏义还是有些舍不得,毕竟当初他们买那个庄子是想跟着盐场做生意的,不敢说分一杯羹,但有个沿海的庄子的话,拿盐引是个有利条件,有了盐引就可以去盐场买盐了,谁知海寇上岸,沿海村子倒了大霉,庄子因为建得牢,海寇洗劫一空后留下的空屋子被流民占了,只有庄头赶到京城报信,庄上其他人是死是活那就真不知了。 裘氏有时候就是受不了丈夫的小气,他们当初买那个庄子花了好几百两,但现在没法派上用场了不是?而且海寇上岸烧杀劫掠,做生意的谁受得了这样的骚扰?庄头赶到京城报信时就说过沿海县乡村一片萧条,很多生意人歇了买卖往内陆逃,都是海寇闹的。 “相公,庄头当时来说庄子被流民占了,海寇又时不时地上岸,你说这么好的庄子,海寇会不会也想占了做他们在岸上的窝点?” “什么意思?!” “不管那庄子是被流民占了还是被海寇占了,反正已经回不到我们手上,我们拿着地契也没用,那就是废纸,拿一张废纸换祁珂走得远远的,有什么舍不得的?她若是留在家里我们才是寝食难安?”裘氏是打定主意不想要那个庄子了,虽然可惜前前后后花掉的银子,但在彻底放弃前还能派个用场也是不错的,所以努力说服丈夫同意。 祁宏义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烧灼呛人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皮肤上,让他一想起来就想咳嗽,对这个大女儿更加的厌恶,内心里也就同意了裘氏的意见。 “也好,就按你说的,把那地契找出来,明天我就让人去衙门把祁珂的户籍和路引办出来,尽快打发她上路。” “哎,那我给她准备些衣服和盘缠车辆。”裘氏一下子高兴起来。 “派人去骡马市上买头瘦驴就行了,别给她弄太好,就弄成像逃难的样子,方便她混进流民的队伍里。” 祁宏义看似是为长女着想,其实他依然是舍不得花钱买好马好车,一辆破车一匹瘦驴在他看来就够了,至于这个女儿到底能不能走到目的地他才不在意,他只要自己的损失越小越好。 第53章 灵境出奇迹(一) 夫妻俩议定,裘氏去准备衣物,家里所有小孩加起来只有祁珊的衣裳能给出去,想到二房即将分家出去,祁珊那么多漂亮的衣裳不会让她带走,裘氏就作主让人收拾一下,值不少钱的精致外衣都收了起来,不值钱的四季衣裳和旧被褥等一起装了几个箱子,全给搬去了那间破屋门外。 分家在即,那三房的财产裘氏都让自己的亲信去抄检了一番,能换钱的通通都自己收着,看着一箱箱搬进来的东西心痛不已,不往家里挣一文的叔叔们花销起来倒是大手大脚,一点都不想想家里挣钱有多难。 长房两口子正忙的时候,祁可也从一场好觉中睡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分不清身在何处,过了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看着皮包骨的手腕,意识到自己和前辈子的亲朋好友和美好世界是真的说再见了,突然鼻子一酸,难过袭来,拽起被子盖在脸上,汹涌的眼泪把枕巾和被单都打湿了。 一场宣泄之后,激荡的心情恢复平静,祁可捡回她惯常的理智和冷静,掀被起床,看了一眼哭湿了一大块的床铺,默默地拉开抽屉拿了一套干净的,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和枕巾扔进洗衣机,用根皮筋把头发一挽,进卫生间刷牙洗脸,看着镜子里瘦得皮打皱的脸考虑是不是熬个汤。 她囤着很多龙利鱼柳和各种海鲜,和番茄一起煮番茄龙利鱼汤,再另起一锅开水下面条,煮好的面条直接放汤茄龙利鱼面就成了,这是她最喜欢的吃法,因为做法很简单,不会耗费太多时间,而且一次煮一大锅汤能吃好几顿,以这身体的体质来说,煮汤煮面条的力气肯定是有的。 祁可弯着脸,在水流下,用毛巾洗去脸上的洗面奶,心里想着番茄龙利鱼汤想得直流口水,等关上水龙头,直起身子擦干脸后,她挂好毛巾就把这道汤给扔到了脑后,下楼去厨房热豆浆吃面包。 她倒是想煮汤,但想想自己这身体无比虚弱的肠胃,鱼肉属于优质蛋白质,她怕肠胃不吸收搞成拉肚子就麻烦了,之前还喝了一碗牛奶,她现在都担心是不是该有反应了。 越想什么越来什么,祁可打开微波炉端着热好的一碗豆浆回到饭桌前,还没坐下,一阵让她腿软的腹痛传来,立刻捂着肚子奔了厕所。 几分钟后,祁可洗手出来,两眼发黑虚弱不堪地到客厅照镜子,看着全身镜里佝偻的背和死人一样的脸色,好想把祁宏义宰了,她刚才在厕所里还以为自己要泻到脱水直接死了,这虚弱的身体连一次拉肚子都经不住。 就这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祁可终于又攒起了一点力气,拖着脚步回到饭桌边,面包片配豆浆,硬往肚子里塞,只要没拉死在马桶上就不能阻止她吃东西。 吃完后收拾干净,她拿上手电筒去了地下室。 别墅地下室是个神奇空间,放进去的东西时间是停止的,不腐不坏,而且下面空间极大,祁可摆上数排仓库钢货架用来存放生鲜,地里收获的粮食蔬菜瓜果和蛋奶,网购的冰冻海鲜牛排羊腿等需要保鲜冷冻的她都搁在地下室,放多久拿出来都没关系,她曾经试过一杯热开水放地下室,一个月后才想起来拿出来一看依然烫得好像刚从热水瓶里倒出来一样。 第54章 灵境出奇迹(二) 地下室的照明用的是应急灯接蓄电池,她下去后也不往深处走,就站在楼梯口心里默想她存放的鹌鹑蛋,然后一个塑料蛋托晃晃悠悠地飞到祁可手上,三十枚一盒的新鲜鹌鹑蛋。 祁可端着这一盒鹌鹑蛋回到厨房,取了四枚放小锅里连壳煮,剩下的放进冰箱,打算接下来每天都吃四枚水煮鹌鹑蛋,分开时间吃,几个小时吃一枚,让肠胃慢慢习惯吸收蛋白质。 鹌鹑蛋煮熟很快,几分钟后祁可就吃下了一枚熟蛋,剩下的三枚用饭碗装着搁在饭桌上,然后去忙自己的。 她有很多活要干,农田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产蛋的家禽天天要捡蛋,以往都是在微信群里喊一声后就能全数卖个精光,如今都留着自己吃,幸好地下室够大能放不怕坏。 祁可换上专门下地干活的一套工装,帽子、手套、口罩、套鞋齐备,穿戴整齐后只觉得身上空荡荡的,到后面工具房把农用电动三轮车开出来,骑去蛋房收蛋,她用来下蛋的鹌鹑鸡鸭鹅雁鸽子都集中养在一块地方,一个个大棚半散养的方式,方便她走一趟就把蛋都收齐。 用捡蛋器把稻草上的蛋捡起来细致地码在筐里,以往回来后还要分装到蛋托里出售,现在不用这最后一步了,收完了蛋连筐子放进地下室就完事了。 筐子里垫着厚厚的稻草,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三轮车的后车斗里,祁可再返回身把各个大棚做一下日常清洁,把食槽和水槽都加满,以往不觉得累的体力活现在累得她眼冒金星,老觉得自己要犯低血糖倒地不起。 花了更多的时间总算是干完了活,祁可骑着车回到别墅,打开大门,然后就看到这些筐子自己飞起来,贴着地面跟在祁可身后一路飞进地下室安稳地落在当作防潮垫板用的叉车板上。 这一招是她身为空间主人的绝招,只在这里面有用,回到外面就施展不出来了,正是因为有这个神奇技能,祁可才敢买各种大件,一点一滴地把原始风貌的空间建设成自给自足的新农村,不然这里又不能带外人进来,她买个自己搬不动的大件岂不是自找麻烦? 不过,这技能虽然很方便,但不能持久,跟人的精神有关,精神抖擞的话能坚持得长一些,精神不济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想偷懒拿杯水都可能洒自己一身,这个教训祁可在开启空间后不久就吃到了,有一次趁家里没人到空间里写作业顺便躲避邻居家装修的噪音,写完后觉得累了想睡一会儿,收拾书本时见水杯放得有些远,就想操控着飞过来,睡意正上头,操控失当,水杯摔在身上,半杯水就这么洒了,衣服湿了大半。 祁可学习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不觉得累,但用同样的强度来控制空间里的东西飞来飞去那是累得够呛,搬运的物体越重,搬运的距离越短,所以祁可去捡蛋时还得开着三轮车去,实力不够,无法用精神意念牵着那么多蛋筐直接飘回来,而现在她累成这样,更是庆幸自己没有逞强,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回来。 第55章 灵境出奇迹(三) 回到一楼关上地下室的门后,祁可往外走,开着三轮车去了奶场,那里养着产奶期的母牛和母羊,每天都要挤奶,她推着电动双筒采奶机,带着供电的户外电瓶,向来温柔的母牛和母羊在她靠近的时候并未惊慌,只是疑惑地叫了几声,把头凑过来闻闻她的气味后叫声就变了,恢复成每日她来采奶时跟她打招呼的轻柔声音,好像确认了虽然气味不一样但灵魂是她一样,还像舔崽子一样舔舔她,然后就任由她接上采奶机,顺利地完成了每日一次的采奶。 把鲜奶转移到不锈钢奶桶里后,祁可打开通往草场的栅栏,牛羊自己走出去吃草,祁可留在原地做完每日清洁才走,被温柔的母牛和母羊安慰了让她现在心情很好,开着三轮车把奶桶带回别墅送入地下室放好。 再次出来后,祁可先把三轮车停回工具房,再去院子的充电区检查了一下正在充电的各种户外电瓶和蓄电池,把充满电的拔下电线,集中放到另一间工具房备用,同样也是用意念控制着这些沉甸甸的蓄电池飞过去。 干完这些后,祁可捶着自己酸痛的胳臂拖着脚步回屋里休息,在脱工装裤的时候,单脚站不住差点摔一跤,扶着墙有些狼狈地站好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累只是身体上的累,是体质虚弱承受不了劳动强度,但她精神并不疲惫,本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精神也会不济,精神强度与体质对应的话,干这么多活早该累得想睡觉了,但现在她的精神层面非常活跃,让她做高数题或者大学物理题估计连续做几个小时都没问题。 精神与体质不匹配,粗看也好理解,外来的灵魂进入一个弱小的身体里,精神强过肉体这很正常,但祁可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简单的看,她的精神强度似乎是增强了。 但这种增强是强在哪了却不好形容,反正祁可就是知道自己与这空间的联系加强了,似乎是空间里多了新东西。 新东西? 祁可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她睡前搬空的粮仓,那些粮食都去哪里了?她当时偷粮食时,粮食过手就知道加起来不到万斤,但收进空间后她就没顾得上去关心粮食放哪了,就是那么随手一放,现在好像没看到了? 还有她出事的起因,那个柴油油罐车不知道有没有及时挪走,若是真的在车祸现场漏油起火,加上又是在加油站门口,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重大损失。 因为在心里想着这两样东西,祁可在恍惚间好像眼前真的看到了这两样极占地的大件,分左右两堆搁在一片未开垦的野地上,左手边是码得高高的粮食包,右手边是一辆专门给大型加油站送油的半挂油罐车。 祁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眨了眨眼,还抬手揉了揉,然后发现不对劲,身上的工装还保持着脱了一半的样子,左腿在裤腿里,右腿光在外面,先前她就是这姿势差点没站稳摔一跤,但现在她却光脚站在户外野地里,小风吹在光腿上凉嗖嗖的,干活累出来的热汗也给吹没了。 这要不是一只手还得提着裤子,祁可真想现场表演一幅世界名画——《呐喊》。 第56章 灵境出奇迹(四) 自己这空间有多大祁可蒙上眼睛都能画出示意图,几乎是每片土地都利用到了,但现在她看到了一大片崭新的土地。 祁可惊讶地转身四顾,就在她身后,她看到了她的农庄,因为在边缘地带她种了好几个品种的优质牧草用来放牧牛羊,草场与山脚交界的那一片土地她圈起来养了猪,猪也是半散养的,每日活动量巨大,吃什么都长膘,肉质极其鲜美。 但现在,本该是边界标志的草场离她起码上百米远,能看到牛羊依旧在草场的范围里散步吃草,并不越过草场走到新土地上,它们看到祁可还冲它叫唤打招呼。 以前她认为这空间有边界是因为有浓雾,那浓雾看上去是水气,摸着也像水气,但就是走不进去,每当祁可想走进雾里时就感到这雾像有了实体,牢牢地挡住她的脚步,但又并不影响其他,她贴着雾界种牧草,牧草长得很好,牛羊过来吃草能看到偶尔它们的脑袋会伸进雾里,同样也是走不进去。 此时此刻,那片浓雾边界向四面八方扩展出去,给祁可张开了一块不知道多大面积的新土地,但在远处雾界仍在,可见这片空间的实际面积还要更大,只是不知要什么条件才能再次扩展。 祁可傻站在原地,极目远眺,除了在原本山林的位置继续延伸出了一片葱郁高山之外,隔着中间大片农田和新土地,山对面的更远处隐约有波光闪现,好像有水域出现。 想到空间里原本只有一条不知源头在哪里的小河,祁可兴奋了,觉得是不是小河的源头出现了,她急急忙忙重新穿好裤子,望着新出现的大山发呆,琢磨怎么上去,找个制高点好好观察一下她的新土地。 正这么想着,祁可发现自己的视野角度又变了,她已经神奇地站在了山上的某个突出的光滑岩石上,绝对的制高点,一脚踏空就能摔死她,但这角度倒是让她把远处的水光看得清清楚楚,是一片广袤到无边无际的水域,水域的边界被浓雾藏在了后面。 这具身体没有近视眼真是一件高兴事。 祁可在心里吐槽了一下想转换心情,但失败了,她双手捂在心口,手掌下是激烈跳动的心跳,她现在高兴、紧张、激动、亢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只想给创造这神秘空间的大佬跪了,太牛逼了,不知是哪位神仙这么大法力,好想当面交流讨论一下这个空间的正确使用方法。 念头闪现的瞬间,祁可眼前景色再变,从山头岩石上突然就来到了一处山洞里,山洞中并不暗,头顶漏了天光,丝丝缕缕地洒下来,呈现一种时光凝滞的美,祁可的目光一开始被这天光吸引,随着那如圣光一样的天光往下看,猛然见到就在自己眼面前不远处有个高台,高台上坐着一个戴冠和宽袍大袖的女人,面容枯瘦,双手摆着一个手势,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突然看到这样一个人,祁可吓得差点尖叫,同时,腿一软,忍不住地就跪了下去,真是当场跪了。 第57章 灵境出奇迹(五) 这一跪就好像激发了什么机关,高台上的女人的眉心间激射出一道白光,直冲祁可的眉心,她都来不及平复一下被吓到的心情,那白光就射入了她的眉间,她随即就跪着不动了,脑袋耷拉着,呼吸轻浅,意识内收,在精神层面与这道白光进行了一场灵魂间的交流。 交流的内容很多,可以说是一面倒地粗暴灌输,但交流的时间很短,毕竟是灵魂和精神层面的直接交流,省去了思考吸收的过程,那庞杂的内容直接存在脑内留着日后有空时慢慢回味。 祁可在了解了这空间的历史后就清醒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睛时,因为突然一跪而疼痛的膝盖还在继续疼着,同时前额眉心处还一抽一抽针扎似的疼,每疼一下面皮都忍不住地颤一下,从玄术方面讲,这是识海被强行扩张的过程,从科学方面讲,脑域正在被一股不明力量强行扩大。 虽然疼得人心烦气躁,但好处也是很明显的,以后脑子会更好使,人形超级计算机之类的估计都不在话下。 接收了全部信息的祁可没有再胡乱吐槽,她揉了揉膝盖,挪动双腿规规矩矩地跪好,神色肃穆,冲高台上的女人郑重地磕了三个头,以师徒之礼接下了她给予的传承,从今以后,自己就是这千荷境的新一任主人,而且是难得的传承有序。 这个差点吓死祁可的女人正是上一代主人,受奸人所害跨界逃到地球,但伤势太重医治无效,自知时间无多,在做完后事准备后就在这山洞里仙逝了,千荷境被她封在灵物中伪装成一枚价值不太高的玉坠,从战火纷飞的年代沉浮了几十年寻找有缘人。 祁可估计自己就是这几十年来唯一的有缘人,因为她当初第一次打开灵境时,除了那栋占地极大让人惊叹的庄园别墅以外,四周皆是一片原始地貌,没有过建设的痕迹,这位前代主人把环境清理得很彻底。 刚才收下了这位大能毕生所学的所有传承,成了她的传人,直接获得了千荷境的正确使用方法,如果这位前代主人不是在这里面仙逝的话,新的有缘人就只能自己摸索,就像祁可之前那几年一样,所能使用的土地面积也有限,到死都不一定能看到千荷境的真面目。 如今祁可能看到千荷境的一部分真面目,契机就是来自于那辆油罐车,她把油罐车收了进来,应该是避免了更大的伤亡损失,而她来到这个世界,那肯定是她在那边已经死了,灵境护主,带着她的灵魂跨界重生,同时因救护有功,功德到手,满足了打开千荷境的必要条件,于是土地面积扩大,长荷花的水域出现。 千荷境的成长要用功德来换,创造这个灵境的大神肯定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因为要让水域长满荷花,那得是多少个海量的功德啊。 祁可忍住脱缰野马一样乱跳的吐槽欲望,把功德两个字直接从脑海中掐掉,暂时不去想这个,而是先站起身瘸着腿走到洞口向外眺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宽阔水面一览无余,视野极好,如果像师父所说长满荷花,这山洞正是一个极佳的观景点,怪不得师父大佬要选在这里仙逝,看着自己一手养出来的漂亮风景闭上眼睛想来也是没有遗憾了。 回头看了一眼高台上的新师父,祁可再不觉得恐怖可怕,只觉得这位大佬慈眉善目温柔可亲,仙风道骨一派高人气度,所以她一点都不想收殓她,决定就留她在这个山洞里,让她心爱的风景陪着她。 先前还在山顶上想着要给大佬跪了问问正确的使用方法,现在她确实给大佬跪了,还得到了正确使用方法,这可以算是时间最短的心想事成了。 第58章 灵境出奇迹(六) 祁可靠着洞口山壁,向高台上的师父挥挥手道声再见,按照脑海中传承的技法,只是想了一下别墅前门的门廊,眼前景色忽变,祁可从那山洞眨眼间就站在了别墅正门的门廊下。 千荷境的使用方法之一,不借助工具随意移动到任意一点,所以之前她想什么来什么,场景一再变换,都是灵境之主自然拥有的天赋权力,不必大惊小怪,娴熟使用就好。 祁可觉得以后她干农活可省劲了,不用再开着三轮车跑来跑去,一个念头她就能转遍农庄。 想到千荷境显露真容而扩大出来的新土地,祁可摩拳擦掌,她得好好规划一下,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发展她的农业事业。 正想进屋去拿无人机看一看土地全景,祁可突然想到扔在土地上的那些粮食,赶紧一个闪念过去,先去油罐车驾驶室看了一眼,司机不在,车钥匙插在开关上,不知是司机及时下车逃生了还是她把油罐车收进来时空间规则把司机踢出去了,反正她能确定这个千荷境里,除了刚认的先师父,就只有自己一个活人。 油罐车暂时不去管它,密封装在车里的柴油保质期长着呢,祁可转身去搬粮食,粮食不能不管,扔在室外当然省事,可外面这么潮湿,放久了她怕霉变,浪费可惜,于是尝试以她的意念来搬运这些粮食,但是她这个灵境新主人力量不足,无法一次全部带走,分了好几趟,才将那么多粮食包放进了别墅地下室。 这别墅是师父老人家亲手所建,她跑过很多大中小千世界,看遍了各式各样的建筑,结合了她所喜爱的各种建筑元素,所以建成一个有天台、有露台、有阳台的大房子,有点民国风的小洋楼味道,但算上周边广袤的土地,更合适的定义应该是庄园别墅,用料也是相当考究,确实是纯木质的,但木头非常的硬,这房子当初水电内外装修都是祁可一个人弄的,为了在墙上打眼可费劲了,比在混凝土墙上打钻都累,通过传承的记忆祁可如今知道这是师父特意找来建宅子的,这木料的优点就是坚固。 坚固得她钻头都坏了好几根。 当初有多吐槽这房子,现在就有多喜欢,祁可一点都不在乎被打脸,被师父打脸能叫打脸么? 忙了这一趟后,祁可决定休息一下,无人机也不拿了,规划土地什么的并不急在这一时,她反倒是想检查一下膝盖,头疼她可以忍,但膝盖上的疼痛感一直未消,本来就有伤,她怕自己那突然一跪让膝盖伤得更厉害了,现在她就好比是个脆皮法师,经不起受一点伤。 回到楼上脱了裤子一看,果然两个膝盖上已经是一大片青中泛紫,喷了云南白药后,祁可翻出一堆运动护具,找出护膝绑上,并且没忘了手腕和脚踝,也都绑上了护具。 之前她差点摔跤就发现身体协调性差,脚踝无力,很容易发生左脚绊右脚摔个大马趴的惨事,而且原主是被强行拧住手脚按在水里溺死的,手脚和膝盖上都是伤,绑上护具安全一些。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头疼未减的祁可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傻坐着等头疼过去更难受,还不如活动活动把注意力从头疼上转走,于是准备离开灵境去看看祁家人有没有在筹钱,换上那一身并不合身的衣裙后,洗手下楼,还不忘到饭桌边摸一枚鹌鹑蛋吃。 站在门口的门廊下,祁可一个念头就出去了,站在了依旧乱七八糟的破屋子里,外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她侧耳在门上听了听没有动静,于是悄悄地拉开闩子,一步迈出就踢到东西,差点摔一跤。 门口居然有东西?! 第59章 父女再面谈(一) 祁可连忙摸出手电筒用衣襟遮掩着照了一下,不必看太清楚,就看个大概轮廓,惊讶地发现门外似乎是被数个大木箱子堵了门,有个箱子上还放了一个食盒,被祁可一股脑儿地全收进了千荷境里,反正这黑灯瞎火的时间,肯定没有下人守在附近等着看好戏。 关上房门重新上闩,祁可紧接着也回了灵境中,收进来的箱子和食盒就都放在别墅的门廊下面,她一个个打开查看,对食盒里的食物不感兴趣提到一边,在看清箱子里都是不值钱的旧衣裳和旧被褥后,对祁宏义和裘氏的阳奉阴违感到很生气,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身来就玩这一手,当她是傻子呢? 祁可觉得祁宏义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她就只好玩点重口味了。 把木箱子挨个盖上,祁可径直上楼去找武器,这是真正的武器,不是农具和玩具兼职的,而是真的能杀人的武器。 私人定制的仿制弩。 她以前开微卡到处跑长途,总有人看她是个女的就撩骚,有的人仅是嘴巴过瘾,但有的人就真敢动手动脚,养殖场种植场又都是在远郊或者县城里,碰到个混混二流子就够人烦一下的,祁可吃过亏后就在那微信群里找群友牵线搭桥定制了几把弩,当受到骚扰的时候,弩箭一亮对方立马怂。 这弩箭在外面是用来震慑流氓保护自身,没沾过人血,但武器在手不能摆着好看,要熟练掌握正确使用方法就得见血,所以她射杀了不少兔子练手,成绩也还不错,反正杀兔子一箭一个,当她用弩箭指人时手上也有分寸,不会惊慌之下乱扣扳机。 祁可在她的藏品里挑了一把巴掌大的迷你弩,带激光瞄准,钢箭,几米内射人没问题,再小就是牙签弩,杀伤力能射老鼠,这个她也有,不过是当玩具收藏,没想过伤人,她更喜欢的是射兔子的全尺寸十字弩。 迷你弩很小,但整体结构和材质不能见人,于是祁可再度出门去翻之前还被她嫌弃的旧衣裳,看尺码大小也能猜到一定是祁珊的,祁可现在瘦得太厉害,什么衣裳穿她身上都空荡荡的,挑来拣去才勉强拼出一套合身的,上衣的袖子有点琵琶袖的味道,迷你弩往袖里一藏,她站在镜子前一点都看不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身体的疲劳撑不住了,头疼也不知不觉轻了很多,祁可上了闹钟,躺沙发上休息几个小时,养足精神再来收拾祁家人。 天亮后,来观察大小姐情况的祁家下人见门口的箱子和食盒都不见了,立刻回报大老爷和大夫人,两口子都认为定是祁可半夜把东西收了,觉得只要她没把东西抛出来就是接受了,那么给她一个庄子离开京城想来也会接受的。 祁可在闹钟声中醒来,头疼已经完全消失,洗漱梳头更衣,把护腕、护膝和护踝全部穿戴上,套筒式的护具在她身上全都显大,好在她还有跟风买的绑带式护具,弹力带给予更大压力更强保护,就算她与祁宏义或者裘氏发生肢体冲突也不怕摔一跤就受伤,甚至还修剪了指甲,一切都是为了打架做准备。 第60章 父女再面谈(二) 准备妥当后,祁可先吃了点东西,面包配白粥加一枚鹌鹑蛋,肚子里有点饱感就行,再馋也不敢多吃,随后把迷你弩揣进衣袖,将门外的衣箱送回到祁家的破屋子里,食盒里的饭菜倒了假装吃过,把被子从地上捡起来抖一抖再往地上一扔假装睡的地铺,接着拉开门闩,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径直前往长房所住院落。 路遇的下人皆都恭敬地向她行礼,没人再敢像以前那样无视这位大小姐,昨天的事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给吓到了。 祁可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听下人们之间的窃窃私语,主子们现在威信尽失,下人们也就不再老老实实干活,成群坐一块儿就聊起来。 从他们嘴里,祁可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舌头,倒是凑出了昨天她走后的后续事情。 祁宏义被停职,终于下了分家的决心,近几日就会把各房户籍和路引办下来,从此各走各的阳关道和独木桥,只有老两口依旧跟着长子养老。 祁可觉得自己应该能赶上这次机会,祁宏义肯定不会继续留她在家里,只是要试探一下他们两口子还有什么暗戳戳的主意,省得被他们耍计谋坑了。 祁宏义和裘氏两口子在自己屋里坐着,听下人来报祁可来了,赶紧拿出一副当家老爷和夫人的气势,一脸淡然地坐在厅堂喝茶。 祁可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夫妻俩假模假样一本正经的脸,她不打招呼也不问好,大大咧咧地找个座位坐下,看得祁宏义和裘氏都是心里不喜。 “你们这么整齐地等着我,是不是我要的银子都准备好了?”才刚坐下,祁可先发制人拿话试探。 “你吃住都在家里,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祁宏义听到银子就心里不舒服。 “一天一碗冷糙饭那叫吃?屋顶漏雨的房子那叫住?”祁可直视祁宏义的眼睛冷笑,“祁宏义,你怎么不去住?哦,我忘了,你娶妻前一大家子确实是在乡下过过这种日子的,家里挣点钱都给你买笔墨交束修了,哪有闲钱修屋子,也就是元配季氏进门才彻底翻身。” 祁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记得原主幼年的生活经历,但能记得总是好事,现在拿出来一说,就见到祁宏义变脸,一旁的裘氏也是惊讶不已,她知道夫家以前日子穷过,但没想到过会穷成这样,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 “休要胡说,祁家若是穷,能供我读书?”祁宏义最不愿意回忆以前的穷日子,当即反驳。 “装什么傻?你带着我母亲的陪嫁丫头说去县里买衣料子,回来告诉家里街上拥挤人丢了,其实是把人卖给人牙子,得了钱自己去吃酒,当谁不知道似的。”既然有幼年的记忆,祁可一点不客气地把祁宏义以前干的奇葩事抖露出来。 祁宏义脸色一黑,这事确实是他干的,裘氏看丈夫这脸色,也立刻意识到这事是真的,吃惊地看着祁宏义,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丈夫一样。 第61章 父女再面谈(三) “知道又如何?我是她丈夫,她的就是我的,卖她一个丫头算什么。”祁宏义丝毫不觉得偷卖妻子的丫头是做错了。 “是啊,你都能卖妻子的丫头,那我拿回我亡母的嫁妆和我自己的个人财产又算什么?少废话,快给钱,我耐心有限。” 祁宏义见话题这么快就转回来了,这个女儿根本没上他言语的当,面上一怒。 祁可根本不怕他,耸了耸肩,好像给自己放松一下,但其实右手已经握住了藏在左手袖子里的迷你弩,摸索着检查了一下瞄准器的开关是不是关闭的,激光瞄准有光点,她不想被人发现。 “家里没钱!”祁宏义火气冲天地说道。 “没钱关我屁事?花钱的时候一时爽,就忘了还钱的时候火葬场?” 祁可右手微动,将迷你弩从袖中拿出来,把寒光四射的钢箭对准了祁宏义。 “我母亲的嫁妆价值三千两,柏家这几年的礼物价值三千两,裘氏答应的各类赔偿金算清楚要付我多少了吗?我要求的不多,就前两笔金额的一半,三千两,加起来九千两,给钱。” “哪有这么多?!”祁宏义一下子站了起来,暴怒,裘氏缩起肩膀,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钱都是昨天管家和账房一笔笔算出来的,你不认可也没用,一笔笔有清单为证。” “清单?”祁宏义一愣,随即想起来什么,嘴角一撇,得意地笑了一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母亲的嫁妆清单和柏家的礼单昨晚上就被我们烧掉了。” 祁宏义当然得意,关键证据没有了,还想跟家里要钱?直接撵出去! 祁可也是一笑,昨天她确实没有拿回嫁妆清单和柏家礼单的原件,可那有什么要紧呢,她现在手上有武器。 “来人!把这坑蒙拐骗的女骗子乱棍打出去!”祁宏义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大声唤来门外守候的下人,并且从言语上已经不再承认这是他的长女。 裘氏的嘴角也弯起高兴的弧度。 门外的仆妇听到召唤,虽然大步进来,可在走向祁可的时候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祁可就趁着仆妇尚未围上来的短暂时机,突然抬起手,对准祁宏义扣动了迷你弩的扳机。 “笃” 一声闷响,屋内除了祁可,其他人就好像突然被武林高手点穴定身了一样,目光一眨不眨地全看着祁宏义的两腿间。 一支短小闪亮的钢箭深深地扎在他两腿之间,带着他的袍角一起牢牢地扎进椅面中。 “啊!!!!!” 最先醒过神来尖叫的是裘氏,一瞬间就从她的椅子上跳下来,飞快地蹲身躲在椅侧。 “啊!!!”仆妇们也给吓坏了,哪还顾得上去抓人,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几乎就是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 祁宏义难以置信地看着扎在自己双腿间的钢箭,刚刚才占了上风的气势随着这一箭已然泻尽了,此刻脸色发白发青,额头冷汗直冒,那箭头离他很近。 第62章 父女再面谈(四) 祁可一箭立威,让所有人投鼠忌器,然后飞快地给迷你弩又上了一支箭,站起身将箭头对准了躲在椅子边上发抖的裘氏。 “不要!不要不要!祁珂,不要!这不是我的主意,我不想的!你信我啊!”裘氏慌张地拼命摆手,低着头都不敢看人,而她的丫头此时也毫无护主的勇气,都是觉得哪里安全就躲哪里。 谁能想得到这大小姐手处竟然有如此凶器呢! 而且,她真敢动手啊!!! “裘氏,九千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记住了吗?” “家里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啊!”裘氏抬起头,眼泪鼻涕弄花了精致的妆容,整张脸五颜六色,丑得根本不能看,“家里真的没钱啊!真的,你信我啊!家里粮食失窃,我们都不知道从哪里弄钱去买粮食,现在京城里买粮也很困难啊!” “粮食失窃肯定是有家贼,而且一个人不可能搬空那么多粮食,前前后后一定有很多人分工参与,你们与其跟我哭穷,还不如好好想想日常有哪些人能够不受人怀疑的接近粮仓。” 祁可举着迷你弩向着裘氏走了两步,惹来她一声惊惧的尖叫,这才充满了恶趣味的停下脚步,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她就是吓吓裘氏,她的重点还是在提防祁宏义,万一他突然发狠直接拔出钉住袍子的钢箭呢,他一个正值青壮年龄的男人,徒手扔钢箭的力气肯定有的。 “粮食失窃是你们掌家不力的错,跟我要赔偿是两回事,裘氏,你竟然把两件事混为一谈,你这掌家太太是不是太差劲了?不具备主中馈的能力啊?在家怎么学的?没受过教育啊?” 裘氏被这夹枪带棒的嘲讽挤兑得脸上发热,而身边的丈夫却跟哑巴了一样,这又让她内心里生出一团怒意。 “你要现银,家里真的没有,要不我们拿别的跟你抵,好不好?”裘氏一副好像想起来家里还有点值钱东西的表情。 “什么东西?”祁可对他们能拿出什么等价交换物有点兴趣,对裘氏低劣的演技表示辣眼睛。 “我们给你个庄子。”一直装哑巴的祁宏义好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声音冷漠地开口,但总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但你拿了庄子就立刻滚出京城,看在你是我女儿份上,这些年也的确委屈了你,我放你一马不报官。” “你们手上竟然有价值九千两的庄子?”祁可失笑,“会算数吗?知道这九千两的庄子至少要占地多少亩吗?” 既然是庄子,那肯定是在外地,不能用京城的地价来硬套,所以祁可大胆地再发嘲讽,再说了,哪怕她不懂物价,这么大一笔银子在京城也绝对能买豪宅了。 祁宏义手上能有这么值钱的庄子?价值砍一半的庄子都不可能有,祁家现在的家底如何她昨天就已经观察清楚了,若真有这么值钱的庄子,家里人的吃穿用度肯定要再上一个档次。 信誓旦旦撒这种谎,当她好骗还是当她傻? 至于不报官,说得好听罢了,还不是怕死呗,他敢回头报官,家丑就得外扬,祁宏义现在是冠带闲住,停职中,再公开这样的家丑让世人议论,他的声誉还要不要了?还怎么谋求起复? 第63章 父女再面谈(五) “庄子当然不值九千两,但至少值一半,当初买来时就花了将近四千两白银,然后还有这几年的经营,房屋土地都是好的,你带着行李过去了就能直接入住。”祁宏义冷声说道。 “这样啊?好啊,拿地契给我看看。”祁可当然不会相信祁家真有这么值钱的庄子,直接索要证据。 “你答应拿庄子走人我们才会拿地契给你,户籍和路引也给你办出来,从此以后你和我们两不相干。” “我同意拿钱走人两不相干,但我要先看到地契。”地契上会写明庄子的坐落地点、土地面积、四至边界,庄子到底值不值四五千两银子,看地契就知道。 “我们有四至图,这个可以给你看,地契不行。” “那就是耍我?庄子根本不值这么多钱,你俩想糊弄我,把我绕晕了答应你们的不平等条约赶我出门。”祁可举起手里的迷你弩,“为什么死到临头还要执迷不悟呢?钱比命重要?” “庄子至少值三千两,本身就有二百亩上等水田,光这个就是十两银子一亩,我们多年经营花的功夫难道不算钱吗?”裘氏实在受不了被那箭矢威胁,壮胆插嘴。 他们夫妻俩当初买那个庄子是图便宜,前主人也是用来做贩盐的生意,存放从盐场进的货,海寇上岸后那个村子基本上就被废了,庄子主人损失惨重,果断放弃贩盐生意,将庄子低价出手,算上牙人的佣费,祁宏义两口子不到一千两就买下了。 所以这庄子的真实情况这两口子是心知肚明的,但要把庄子算到三千两当然也有办法算出来,耕地数量切切实实是有那么多的,房屋大部分也是完好的,不考虑海寇上岸烧杀劫掠的现实,只按正常年景来算,两千两肯定没问题,想再往上算到四千五百两那确实挺难的,毕竟是沿海村子的土地,地价上不去,宅基地跟未开垦的杂地山地一个价格,一两银子一亩就是顶天了。 但这有什么要紧的呢?他们知道庄子的真实情况,祁珂又不知道,不骗她骗谁?等她出了京城,有没有命走到目的地都是两说的,根本不怕她发现上当回来找人算账。 正是基于这个想法,裘氏才这么大胆插嘴。 “口说无凭,地契给我看。” 无论祁宏义和裘氏怎么说,祁可就坚持这一点,其他的话她都不听,二百亩上等水田她真不太看重,她的千荷境在第一次开启的时候,得到的土地就有一千多亩,所以她能又搞种地又搞养殖,现在又扩展了一次,虽然尚未实地丈量,但凭她是灵境之主就能确定新增土地面积比旧土地只会多不会少,这还没算山林面积和那大别墅的占地面积。 祁宏义愿意拿庄子抵,祁可当然也乐意收,因为这也算是在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切实的落脚地点,不然她拿了户籍和路引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她要去哪儿落户?在这里当黑户人口吗? 但是,讨价还价嘛,就是有来有往,偏偏祁宏义和裘氏都不是谈判的人才,要隐藏的底牌从一开始就没藏住,真是蠢透了。 “那庄子有耕地有房屋,三千两真没有骗你。” “那这庄子你们还在经营吗?” “……在的!”裘氏硬着头皮点头。 “庄上有人的?”祁可感到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有!” “卖身契在你们手上?” “没有卖身契,是雇佣的。”裘氏睁大眼睛,瞎话张口就来。 “连管事都是雇佣的?你们远在京城,这么放心?” “放心的,是我的陪房家人,由他管着我们都放心。”裘氏编瞎话越来越顺口,“等你到了那边可以把他打发回来。” “既然在经营,是赚是亏就该有记录,拿账本给我看。” “你还没说要不要那个庄子,账本里机密太多,不方便给你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庄子我不要了,九千两银子,拿来!”祁可勃然大怒,手中迷你弩猛地转向祁宏义。 第64章 父女再面谈(六) “不要!”裘氏扶着椅子尖叫,一颗心砰砰直跳,但要她跳出来替丈夫以身挡箭那是万万不能和不敢的。 “不!住手!!!”祁宏义还被钉在椅子上一动都不能动,猛地看到弩箭寒光对着自己,祁大老爷刚刚还挺威风的冷静自制又崩了。 “家里真的没有现银,就那个庄子值点钱,你说不值三千,那你觉得值多少?” “我相信这庄子的二百亩耕地是切实存在的,但其他的就不好说了,如今地价大跌,上等田的价格都一律腰斩,要我说,这庄子值一千两就是顶天了。” “不行,一千两我们亏大本了!” “那照你们的说法,这庄子抵价三千两后,剩下的六千两你们能给现银?” 祁宏义和裘氏双双一噎。 祁可却是缓缓露出一个邪恶的魔鬼微笑,“你们要是拿得出六千两的现银,那我可以接受那个地点不明的破庄子抵价三千两。” “如果我们拿出六千两的现银,你就和祁家脱离关系,两不相干是吗?” “你们办出户籍和路引,给我六千两的现银,我可以接受那个地点不明的破庄子抵价三千两。” “办户籍和路引倒是容易,最近这几天家里正好要办分家,把你一块儿办了就是。” “可以,记得捏造几个下人的身份,弄几份卖身契,不然我一个姑娘家独身上路,你们不怕衙门里的人说闲话吗?我这庄子的地址肯定与祖籍老家地址不是同一处对?祁大老爷现在只是冠带闲住,日后还有可能起复的呢,可别落人话柄。” “好,你的户籍和路引家里会办妥。”为了自己丈夫的名誉,裘氏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要合情合理地把这个疯子一样的继女从家里分出去,“如果真有人多嘴打听,家里就说你被男方家退婚受不了打击,带着家仆去庄子上散心。” “那还不如捏造个同族长辈出来,年景不好,携全家迁居外地,途经京城把我带上,等安顿下来再回来接其他的妹妹们。” “……也、也可以。”裘氏硬着脖子点头。 “很好,那接下来,这六千两银子几时能给我?” 祁宏义和裘氏当然希望越快越好,巴不得明天祁可就拿钱滚蛋,但这么大一笔钱祁家真的拿不出来,公婆和底下三个叔叔都是花钱无度的人,挣钱不行,花钱一流,前头元配留下的家产早就入不敷出,裘氏以前不掌家不知道,现在终于轮到她掌家了一了解家中钱财情况就头疼,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回娘家借钱。 “六千两的现银不是小数目,多少是要些时日的。” “既然如此,我给你们省点工夫,拿碎银也行的,我不要银锭,银锭做假太厉害,我懒得一个个验真假。” “那么多银子,很沉的。” “那就再给我准备一辆车。”祁可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别告诉我家里连辆车都没有?” “家里的大牲口都是用熟的,只认车夫,要不家里去骡马市给你买头新的?” “行,这些细节你们拿捏就好,反正别让我等急了就是。” 祁可的手在袖子里一掏,摸出个拔箭胶,然后走向祁宏义,一手拿弩箭指着他脖子,一手将扎进他椅面的那支钢箭利索地拔了出来。 第65章 夫妻生恶计(一) “好了,不耽误你们时间了,赶紧去筹钱。” “这小弩箭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祁宏义的目光落在那纯钢的箭矢上,心里起了新的念头。 “对,我母亲留给我的。” 祁可看见祁宏义这般脸色,心里更加警惕,怕他起歪心思,但也不怕他,祁宏义这种人最是怕死,一心最想的就是过人上人的好日子,只要让他知道惹到自己的后果是要他陪葬,他自会收敛。 所以祁可收好自己的弩和箭,转身就走。 “相公!相公,你没受伤相公?”看到祁可真的出门走远了,裘氏才跪行着挪到祁宏义腿边,紧张地问道。 祁宏义神色幽暗地甩开妻子放在他大腿上的手,“你收拾一下,回一趟娘家,告诉岳父大人祁可手上有新型弩弓和箭矢,还有她以前喷人辣椒水的东西,都不是朝廷配给军队的武器,她那死掉的娘亲为什么短短几年时间就能赚到钱在京城落户肯定是与反贼有关系,我们拿祁可是没办法,但岳父大人一定有办法。”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收拾。” 裘氏立刻懂了丈夫的意思,前头的季氏是不是真的与反贼有联系这根本不重要,就凭祁可手上的东西,说她与反贼有关那就是有关,祁宏义博个大义灭亲的美名还有利于他起复。 “把孩子也带上,家里乱,别叫他们受到惊吓。”对自己这一对年幼的儿女,祁宏义还是充满了父爱的。 “知道了。” 一家人就此分头行动。 祁可大摇大摆地回了她的破屋子,看到门口有个食盒,提进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稀粥,想想现在祁宅的存粮,心怀快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将食盒盖好,根本不吃,只闩了门,回自己千荷境去。 祁宅里,不久之后,裘氏把自己收拾干净,打扮一新,带着一双儿女乘车回娘家看望父母,与她母亲关上房门密谈,哭求母亲帮她。 裘夫人听闻女儿受这么大委屈,勃然大怒,调派了懂拳脚功夫的女护院等午后随女儿回去一趟,赶在宵禁前把祁珂绑到裘府,只要她这个大活人消失,她闹出来的乱子就都结束了,什么庄子和银子也都不用给了,还能把她的弩箭拿到手,而人到了他们手里是死是活就由不得她自己了,之前死里逃生是她运气,可好运气不会庇护她第二次。 留在家中的祁宏义则是拿着写好的分家书去父母院里,让家丁摁着弟弟们一个个按了手印,分家书中写的家产分配很公平,但实际上一文钱都不会给,这分家书只是用来给外人看的,表示他这当大哥的仁至义尽,博人同情的手段。 老夫妇两个跟长子过,没被扫地出门,也就没替底下的三个儿子说话,大儿子被停职这事让老夫妇俩恨透了闯祸的二儿子,自然不会跟大儿子对着来,他们深知出了祁宅他们一把老骨头要不了几天就化成灰了。 三对夫妻一直都是被绑的,一天下来只给半碗粥,还得两口子分着喝,饿得都没有力气骂人,被家丁摁住后自然是被随意摆弄,于是分家这事就此达成,只等着去官府跑一趟把三家的户籍迁出和办下路引就可以送他们出京城了。 第66章 夫妻生恶计(二) 祁宏义没立刻去办这事,而是耐心地等着下午妻子回来。 裘夫人心疼女儿,听闻祁家闹家贼偷了粮食,还支援了女儿两车粮食,总算缓解了祁家迫在眉睫的粮荒,晚上能吃一点干饭了。 祁宏义吩咐管家,对他那三个弟弟们,大人小孩都依然只有稀粥,别死在家里就行,被抽得满脸伤的祁珊也是如此,半碗粥爱喝不喝,棒创药更是没有,发不发热也无人关心,若真烧死了就一卷破席子裹走,当死了个丫头处理,以前对她千娇百宠的父母见她吃不下东西还把她的粥分得干干净净。 裘氏盯着带回来的粮食送入粮仓,然后让陪房家人带女护院去找祁珂,车子也不卸,只等把人骗开门就将人掳走。 偏这时候,干完了农活的祁可正在千荷境内新扩展出来的土地上练习灵境之主操控灵境的法术,随意移动是最基本的,如何快速收割灵境内种植的农产品才是一开始吸引她认真练习的动力,不然她这虚弱的身体天天干这么多超负荷的农活真会累死她。 练习了大半天后有所感悟,基本上总结起来就一句话,灵境之主在灵境内是一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大神,但出了灵境那就是个弱鸡,除非她继续自学师父传承给她的本事,随便练两手,舞个剑啊、炼个药啊、画个符啊、摆个阵啊,将来她离京独行在外也不怕被人欺负。 练习得正起劲的时候,祁可突然心中一动,感应到灵境外面她那个破屋子有人正要闯入。 这也是灵境操控法之一,主人在灵境中又要时刻关注外界情况时的一个用法,将灵境与外界的空间壁稍稍覆盖重叠一点,如此一来,被灵境覆盖住的范围内有任何动静,灵境内的主人都会知晓。 感应到外界的房门快要砸通了,祁可收手结束练习,一个念头张开了一个窗口,看到砸门的仆妇不是祁家下人的衣着,再听她们之间的对话,立刻得知竟然是裘氏回娘家搬来的援兵,想把她掳去裘家,一下子就气笑了。 不作死不会死,本来还跟裘府没有直接因果关联,没想到他们送上门来,祁可还跟他们客气什么,一个念头回到别墅,把装了辣椒水的迷你水枪全部拿出来,细竹鞭子插在后腰,柴刀插在身前,弩也换了,把钢箭的迷你弩换成了牙签弩,这玩意儿的杀伤力丝毫不小,一不当心也是能伤人致残的。 而现在,牙签弩伤人见血的时候到了。 祁可舍不得消耗钢箭,牙签就无所谓了,便宜量大随便用。 武器准备妥当后,祁可回到外面的破屋子里,面对房门而站,她很想摆出一副无处可逃只能绝望地看着屋外众人破门而入的弱小无助的可怜相,但摆了几个姿势都觉得不满意,最后还是摆了个持枪瞄准的姿势。 当门闩终于被踹断,外面的仆妇们凶神恶煞地冲进来抓人时,祁可果断扣动水枪扳机,呛人的辣椒水喷射出来,浇了她们一头一脸。 第67章 用力打回去 “咳咳!” “……什、什、什么、东、东、东西……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我我我我的眼睛……!!!” 祁可几把水枪把冲进来抓人的裘家女护院和带路的裘氏陪房家人全部放倒,趁她们又呛又咳无力顾及四周的时候,拔出柴刀一个个砍过去,手伸得长就砍手,脚举得高就砍脚,能砍关节就不砍肌肉,存心要给她们留点伤痛病根当纪念。 在一面倒的砍瓜切菜之后,祁可一个人提着一把滴血的柴刀、衣裙上沾着血,走出那血流满地的破屋子,面色冷峻杀气腾腾地走向祁宏义和裘氏所住的院子,所过之处,途经的祁家下人无论男女皆无人敢拦,有胆大的去报信都是给吓得话都有点说不利索。 听闻娘家支援的女护院和自己的陪房家人全军覆没,裘氏吓得尖叫,一边喊着“她杀过来了”一边尖声催促手下把院门关上。 “相公相公,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她杀过来了!她一定会杀了我!她会杀了我!!!” 祁宏义也慌了神,没想到这个女儿这么凶残,竟敢反杀侍郎府上的女护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现在她冲他们这里来了,果然是跟反贼有联系,有反贼撑腰,不然女儿家家的怎会有胆子杀人。 “这不是我女儿,她是反贼!关院门!快关院门!她冲不进来!她瘦成那样,没力气的,拖久了她就累了,我们在门后让人看着,她一累了就轮到我们了!” “真的?!” 祁宏义用力点头,既是安慰妻子,也是说服自己。 “真的,她那么瘦,体力一定很差,她现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才有这气势,但这口气坚持不久的,很快就散了,到时候她就累了,然后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这就是以逸待劳。” “以逸待劳?好,以逸待劳,我们就以逸待劳!”得到了丈夫的安慰,裘氏总算平静了一点,拉着贴身丫头带着孩子缩回到卧室里,没闩房门是想随时听到外面的动静。 祁宏义迅速地安排下去,院里的仆妇胆战心惊地站在闩起的院门后头,贴着门缝窥视又一次死里逃生的大小姐有什么动作。 祁可看到院门紧闭,就知道这对反复无常的两口子怕了,冷笑着转身就走,现在宅子里正空,原本住人的好多房间都空了出来,她随便挑个院子进去,咣当一声也把院门闩了,将灵境覆盖过来,监视自己这院子周围以及那夫妻俩在屋里的一举一动。 收到消息的祁宏义和裘氏又傻眼了,现在那个丧门星占了一个院子跟他们斗,半夜还想潜入就不那么容易了,这比她之前住的破屋子不知道结实多少倍,无论破门还是翻墙都不容易,她手段又多,真派人潜进去可能都是送死的,一想到收拾不了这死丫头,这夫妻俩就气得要吐血。 气归气,善后还是要做的,受伤的大多还是裘家的女护院,祁宏义和裘氏多少要出面安抚一下,可他俩现在哪里敢出门,只得吩咐管家代为善后,又不敢送人去医馆,仅仅是派人上街买药回来自行包扎,并且当天剩下的时间只来得及派人去娘家一趟说一声,然后让裘府送人回来,不然宵禁时间被抓可有罪受。 第68章 裘府来插手 裘夫人一听计划失败,眼皮子一跳,深知祁家这事无法善了,正好爷们放衙下值回来,裘夫人没敢再耽搁,把祁家的事给公公和丈夫说了。 听闻祁家这几天家里竟然出这么大的事,裘家两代爷们也是无语,以他们的经验,这事不能再硬扛下去了,最好就如了那孩子的愿,把银子给她,给她迁出户籍办出路引,将她送出京城,然后再派人跟踪,到外面寻个机会再把银子和地契抢回来,至于人死不死就无所谓了,财物和那一副好弩箭带回来就好。 而这笔银子祁家自然是掏不出来的,只能是裘家暂借,反正等事办成后这笔银子也就回来了。 于是,裘老爷给女婿女儿写了亲笔信,派家丁带着府上牌子送祁家人回去。 祁宏义和裘氏看完信,从下午忐忑到晚上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好了,有岳父大人帮忙,那死丫头终于死定了。” 殊不知,信上的内容被监视他们的祁可看得一清二楚。 看在裘侍郎府愿意出那么大一笔银子的份上,祁可决定暂时放过裘氏,将尚未派上用场的牙签弩收了起来,让她再过几天好日子。 祁家咬死了没钱,怎么逼都没有用,既然裘侍郎府上赶着插一脚送银子,不拿都对不起他们这一番辛苦。 重新制订了计划后,祁可直接回到千荷境洗个澡,再出来在这个院子里挑个有床的卧室睡觉。 次日上午,祁可睡到自然醒起床,照旧是回千荷境洗漱,收拾干净了出来,也不开院门,一副不在乎饥饿跟人死杠到底的态度。 她这态度让祁家上下感到不安,尤其是下人们,他们不是没想过是不是放个食盒,哪怕是碗粥也行,但又怕被老爷夫人责骂,他们都听说了,之前那个鼠药中毒的仆妇被大小姐教的急救法给救回来了,这么厉害的大小姐谁愿意惹她。 裘氏则是一早给父母写回信派人送去,然后下午一辆沉甸甸的马车驶入祁宅,从车上卸下一箱一箱的碎银子,六千两,只多不少。 这些碎银子在由账房清点核对后立刻就送去了大小姐现在暂住的院中,祁可淡然地收了,六千两银子,一斤十六两,光银子就三百七十斤重,加上箱子的自重,几个钱箱子加一起超过四百斤,祁可也是开了眼长了见识。 收下银子后,祁可又吩咐外面看热闹的下人们把她破屋子里的那些衣箱子搬过来,不然她都没有干净衣裳换了。 祁可说的衣箱子就是裘氏之前给的那些,拿祁珊的旧衣糊弄人的,之前都被她收进了千荷境,现在又被她悄悄放出来搁在破屋子的阴暗角落里,下人们去寻还真就寻到了,只当昨天搬那些受伤的仆妇时现场混乱没有细查,就都一起搬了过来,祁可也不白使唤别人干活,帮忙抬箱子来的都给了一粒小碎银的赏,直接拿块大点的碎银用剪子绞的,每粒碎银子也就几钱重。 可这几钱的碎银赏钱就足以让下人们高兴地向大小姐谢了又谢,等他们出去后消息传开又惹来无数下人羡慕,时时刻刻有人在院门外守着等大小姐的吩咐。 第69章 临走再面谈 裘氏收到消息又生了一会儿气,那是她娘家的银子,演完了戏要还回去的,但想想只是打赏下人了,而且赏的都不多,大不了花了多少她自己填上。 想通了之后,裘氏也就不纠结了,打发身边丫头去传话,银子已经送到了,现在家里给她办户籍和路引,办下来后会连同地契一起给她,要求她一拿到东西就立刻出京城,不许在城内过夜。 祁可眉毛一挑,清楚地认识到这个要求代表着祁裘两家要联合动手的阴谋,但她没有说,就这么点头应下,完全不在乎祁家是不是会在宵禁快开始的时间才把东西给她然后急急忙忙地赶她出京城去送死,顺便把这些当了一次道具的银子原样拿回去。 听丫头回禀得知这个女疯子一样的继女同意了,裘氏暗松一口气,她是真怕这女疯子又察觉到什么闹起来,她有家有口的,哪能跟人这么折腾。 最让人不安的人不闹事了,祁家这边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加上裘侍郎府也让人跟户房的吏员传了话,明面上有个分家的理由,户籍迁出和路引在一天之内就都很顺利地办下来了。 不出祁可的意料,她在半下午的时候收到祁家从衙门带回来的户籍和路引,这离城中敲闭门鼓开始宵禁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 祁家办下来的户籍页有好几张,凑在一起就是个长辈带着家眷和族侄迁居外地的人员结构,有男有女,姓名起得也是五花八门。 祁可一页一页看过去,突然的,目光一下子钉在了一张户籍上,那张纸上写的人名就是祁可,而且性别为女,自由身,为那位捏造的长辈的女儿,出生年份换算一下大概是十五六岁,比祁珂要年长一两岁,简直就是方便她本人直接本名落户。 这张户籍页是意外之喜,祁可再挑出祁珂那一张,连同名字对应的两张路引,四张纸放进随身包袱里,其他的收进衣箱里,等出了京城就是她一个人了,到时只需把她祁可的那两张纸随身带着,其他的都收进千荷境的别墅里。 刚把户籍和路引收好,裘氏就急不可耐地派贴身丫头来催她出发,一群仆妇进来,直接将她装银子的箱子和那几个衣箱抬了就走,衣箱无所谓,装银子的箱子上,锁箱子的小锁眼和箱盖交接处都被她灌了蜡,这就是她的蜡封,不然她哪里会放心让人先把银子抬走。 见抬箱子的人走得四平八稳,祁可收回看他们的目光,转而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确实不早了,早点出城早点解决了祁裘两家也好,但在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不急,此趟出门再无归期,于情于理总要跟长辈道一声再见,后会无期,正式了却这桩因果。” “这声再见有那么重要吗?” “非常重要。” 祁可说得认真,裘氏的贴身丫头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只能含糊着让她等着,她自己飞快地跑回去请示。 第70章 谈不拢就打 祁宏义和裘氏是真不想同意,但因果这词又触动了他们,多少有些忌讳,思来想去一番犹豫,最后还是咬牙同意了,想着说完这句再见就赶紧让人滚蛋。 没一会儿工夫,祁可就被人领了进来,瘦得一把骨头,不合身的衣裙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挂着,祁宏义撇过目光,看都不想看这个丑女。 “来说再见的?赶紧,说完赶紧走,快敲鼓了。”祁宏义和裘氏端坐上首,眼神闪烁不定,一看就是心绪不宁。 “是啊,我的地契呢?” “等你上车就给你。”祁宏义以为是没拿到地契怕上当受骗才闹着要当面说再见,也就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行。”祁可虽然好奇这庄子到底位于哪里,但她更想要另一样东西,“我第一次出远门,有舆图吗?” “好大胆,张嘴就敢要舆图!”祁宏义用力地一拍椅子扶手,“没有!” 祁可了然,舆图大概仍属于军事用途,没有民用舆图,虽然遗憾,但确实强求不了。 “那我在外迷路怎么办?” “沿官道走怎会迷路?沿途都有界碑,就算不认字你不会张嘴问路?”祁宏义可算抖了一回父威。 “没办法,我有娘生没爹教嘛。”祁可哪里会让他得意洋洋,一句话就堵得祁宏义呼吸变粗。 “你这趟过来说再见的真实意图是还想结下怨仇吗?”裘氏忍不住地开口。 “当然不是。”祁可好脾气地笑笑,“说再见前,我还要带走最后一样东西。” “还有什么东西?”祁宏义和裘氏下意识地坐直身子,“说了地契会在你上车时给你,你不要又生事!” “我母亲的牌位呢?”祁可一个大杀招等到现在终于放出。 “……牌位?!”祁宏义和裘氏双双都是呼吸一紧,元配季氏在这个家里哪有牌位,一天香火供奉都没有享受过。 “我母亲作为长房元配,棺椁入祖坟,享有不间断的香火供奉祭祀,我如今户籍迁出跟你们再无关系,想来你们日后也肯定不愿意再供奉我母亲牌位,那不如由我请走,省得你们看着碍眼。” 祁可讲得情真意切,但屋里的主子和下人却都瞬间心生惧意,要牌位,上哪给她变个牌位出来?!家里从来没有供奉祭祀过那位夫人! “你们这都什么表情?我母亲的牌位我都不能带走?”祁可把众人表情看得清楚,面上表情不动,心里满是不出所料的快意。 “你母亲到底是我元配,她的牌位在家里供奉已久,不宜让你带走,等你安顿下来自己再请一个牌位诚心供奉就是了。”祁宏义脑子转得真快,立刻编出一套话来。 祁可假装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也行,那我临走前去上炷香,跟我母亲在天之灵说一声,请她再多等我些日子。” “不必了,你有这份心就行,时间不早了,你赶快上路。”祁宏义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再拉扯下去就真要露馅了。 “牌位不让我带走,也不让我祭拜上香,你们到底有没有供奉亡者牌位?” “没有供奉!”祁宏义怒火起,憋屈好几天了,想想自己一个当官的被自己女儿逼到这份上哪里还忍得下去,猛地站起身指着房门,“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远远的!我不想再看到你!” “好的,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祁可不生气不害怕,神态从容,言语柔和,她只是举起了右手。 “不!!!”裘氏心头涌上强烈的不好预感,冲她丫头大喊,“快拦住她!” 但不等贴身丫头有什么动作,祁可扣动了手中牙签弩的扳机,一根尖利的牙签嗖地飞出,直扎祁宏义的腿间。 “啊!!!!!” 祁宏义背后是椅子,左边是妻子,他只能往右边跑,但刚抬腿,祁可扣去扳机,这么近的距离,牙签准确无误地扎进皮肉里,一阵剧痛袭来,当即腿一软,惨叫一声捂着裆就倒下了。 第71章 打完再问话 “相公!”祁宏义躺下的姿势实在让人不由自主地往糟糕的方面去想,裘氏那一嗓子喊得好像天都塌了一样。 祁可不为所动,反而挺佩服祁宏义的演技,那支牙签最多扎进他的腹股沟,他这一捂就好像已经断子绝孙似的。 “我和你拼了!”裘氏一下发了狂,丈夫若真是重伤就再无复职可能,这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于是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涂着漂亮蔻丹的手指冲向祁可。 祁可正眼都懒得给一个,左手往右手袖口一抹,水枪在手,举枪就射,呛人又辣的辣椒水喷了裘氏一脸,打断了她的攻击。 “啊!”裘氏捂着脸难受得满地打滚,又咳又呛眼睛还疼,“……咳咳咳……我的……我的脸……咳咳咳……” 祁可左手拿着水枪,冷酷地看着躲在椅子后头的裘氏的贴身丫头,那丫头被她看得心慌,尖叫一声蒙头跑了,而屋里站在其他位置的下人早就跑出去了,谁都不敢上前拦,裘氏的陪房家人都吓破了胆。 身边没了外人在,祁可胆子就大了,右手手腕一翻,手中凭空出现那支用麻绳缠起来的细竹鞭子,走到裘氏面前,弯腰腰,冲她劈头盖脸地一顿猛抽。 积累了几天的新仇旧恨一朝爆发,祁可下手极重,裘氏被打得惨叫,可无论往哪个方向滚都躲不掉,发髻散乱,簪钗落了一地,手上、胳臂上、脸上都是肿起来的鞭痕,有的还破皮流血了,再沾上辣椒水,这块皮肤好不了,肯定结疤。 祁可没有丝毫留情,她自己也气得难受,同时大概体内还有原主残留的微末意识,这抹意识积累的怨气引得她情绪失控,必须要发完这通怒火,给原主出了气,往后的日子就是真正属于祁可的了。 倒在地上装死的祁宏义听着妻子的惨叫,紧紧闭上眼睛捂住受伤剧痛的伤口,假装自己已经痛到昏迷,提不起一丝胆量去阻止暴怒的长女。 裘氏自小养尊处优,身娇体弱,此刻满身伤痕剧痛不已,体力大量流失,没力气滚了,叫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是真的昏过去了。 看到裘氏不动弹了,祁可还踢了她两脚,见人确实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这才放过她,转而走向祁宏义,掏出另一支上了弦的牙签弩,冲祁宏义的屁股上射了一枪。 “啊!”装死的祁宏义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眼睛捂着流血的屁股瑟瑟发抖,“饶、饶了我,我是你爹啊!” “要我饶你?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你问!” “我外公一家怎么没的?” “他们?他们家被饥饿的流民冲进家里抢劫,一家老小和奴仆都没了,是官府收的尸。” “只是他们一家?” “不是,是但凡好一些的人家都受到了流民的攻击,死伤很多,家里几乎就是洗劫一空,男人被杀,女人受辱,当地官府压不住,上报上级,一级一级报上来就到了京城,我就收到了消息。” “所以,我外公一家没了,他们曾经答应给我的嫁妆也没了,正好又跟柏将军府退了婚,我在你们眼里就再没有活的价值,然后你们就决定杀了我?是这么个心路发展过程?” “是爹糊涂!是爹糊涂!都是听了你继母的挑唆!”祁宏义毫不出人意料的开始甩锅。 祁可嗤笑了一声,这是裘氏先昏,如果她是醒的,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挠自己丈夫一个满脸花开。 第72章 终于要离府 “我的地契在谁手上?” “在、在管家手上,他在马厩那里等你。” “好。”祁可慢条斯理地装上一根新牙签,还用水枪小心地喷了一点辣椒水,然后垂手对准了祁宏义。 “不要啊!!!不不不不不!饶我这次饶我这次!”祁宏义以为自己这次真要死了,对死亡的恐惧让他当场失禁,身下流出一滩散发着骚味的液体。 “不行呢,还差一箭才能完全消气呢。”祁可笑如魔鬼,冷酷地扣动了扳机,伴随着祁宏义新一声的惨叫,那支尖利的牙签扎进了他另一边的腹股沟。 沾着辣椒水的牙签扎透皮肉,那是什么滋味,只有祁宏义知道,他那声惨叫都没叫完就半途戛然而止,人已经昏死过去。 祁可收拾他不像打裘氏那样,保留了他脸蛋和四肢的完好,但腹股沟伤成这样,皮肉伤养好后还能不能正常走路?呵呵~ 原主积累了几年的怨气和祁可这几天积累的怒火,在这样一通发泄之下终于烟消云散,祁可感到身心一轻,一片豁然开朗,好似有什么重负解开了枷锁离她远去。 她想,原主残留的那抹怨气大概对自己这残暴的出气方式感到很满意,走得这么痛快。 发完了火后,祁可自己也累了,毕竟体质虚弱,其实也经不住太长时间的体力消耗,但她没有时间在这里喘气,她得赶紧出城。 祁可抹了一把汗,将其他的东西收起来,手上提着细竹鞭子往外走。 院里的丫头仆妇们看到她出来,全都吓得噤若寒蝉,缩着身子直往墙边躲,低着头,不敢看她。 祁可没管她们,抬手随便地点了一个离她最近的丫头。 “哎,你。” 那丫头的双肩狠狠地一抖,要哭不哭地走出来几步。 “大小姐有何吩咐?”声音颤得不行。 “马厩怎么走?” “奴婢带您去,这边请。” 那丫头大松口气,赶紧转身,祁可跟在她身后,在途经厢房的时候,听到某个房间里顺门缝窗缝飘出来几声幼儿的哭声,而守在房门外的下人明显紧张了一下。 祁可脚步未停,目不斜视地随那领路的丫头走了。 两个幼儿,祁可还未放在眼里,就算日后长大想要为父母报今日之仇,也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找上门来。 看着她踏出院门,这次是真的走了,院里的丫头仆妇们终于长出一口气,忍不住地腿软跌坐在地。 “可算走了,老天保佑,别再回来了。” 每个人都是如此心声。 祁可跟着带路的丫头径直走到了马厩的院子,那里已经停着一辆骡车,骡子瘦巴巴的,毛色干枯,再看墙边牲口棚底下的几头骡马也没好哪里去,一个个无精打采肚子瘪瘪,可见京城里头现在养大牲口已经是比较困难了,人吃饭都困难,牲口自然更没粮草吃。 装碎银的箱子已经放进了车厢里,塞得满满的,导致祁可坐不进车厢,车厢后头的行李架上摞着衣箱,再用粗麻绳细细捆好,结结实实,经得住道路颠簸。 第73章 果然无好心 管家站在车旁等待着,看到人来了,脸上那抹焦急之色才下去,赶紧上前问候行礼。 “大小姐,您的箱子都装好了,请查数。” 祁可只需把灵境覆盖过来,将这一小片地方短暂地纳入灵境空间层面,基于灵境之主的天赋权力,立刻就能知道有没有人糊弄她。 她先是直接这么检查了一下,然后才做戏一样地绕着车厢走了一圈,车里车后看了看,慢条斯理地点头。 “嗯,行,会办事。” “那,大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请上车。” “慢着,我的地契呢?” 管家赶紧拿出一张纸交给祁可,“就是这个。” 祁可先看庄子的坐落地点,河阳州、东安府、东临县、二麻镇、四柳村。 “呵~” 看到这地点,祁可明白了为什么现在才给她地契,本朝二十八个州,河阳州位于东边,是有海岸线的州之一,挺有名的海鲜产地,祁家自己就有一个专做那边海货生意的铺子,所以原主对这个地名有印象,祁可也就对这地名不陌生,而根据她从下人嘴里听来的流言,海岸线从北到南没有不被海寇上岸骚扰烧杀劫掠的,如果四柳村是海边村庄的话,那这庄子已经属于卖不出去又经营不了砸手上的累赘资产。 “管家。” “在。” “从京城到这四柳村大概路途多远?” “千里以上。” “这四柳村是靠海的村子吗?” “……是、是的。”管家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 “据说海寇经常上岸烧杀抢掠,沿海村子大多十室九空,这庄子是不是完好的现在没人知道,就敢跟我抵价三千两,还骗我这庄子依旧在经营?这买卖真是做得。”祁可眼皮一掀,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贴身丫头,“回去告诉你那二位主子,希望他俩天天夜里睡得好。” 那丫头浑身一颤,咬了咬牙,壮起胆子,“时间不早了,你快走,你现在已经不是祁家大小姐了,闹了这一场也该够本了,车夫会驾车送你出城,后面的路你自己走。” “急什么,我还得检查一下。” “还要看什么?这地契是真的。” “什么意思?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地契其实是假的?”祁可眉眼立刻变得凌厉起来。 “没有!不是!你不要胡说!”管家还没说话,那丫头倒是有些急眼了,地契确实是真的,造假不了,这罪名她可不要背。 祁可其实就是逗人玩,地契一入手她就知道这是真的,但这丫头说话不中听,所以故意吓唬一下。 “行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们,我走了,后会无期。” 祁可打开随身的包袱,仔细地将地契放进衣服的中间压着,与她的户籍和路引放在一块儿,然后提出一个比较沉的布包递给管家,留下一句好自为之,扎紧包袱,跟车夫一前一后坐上车辕,正式出发。 布包一入手就知道是银子,而且分量不轻,管家手提银子,神情复杂地目送车子出了后门,等到车子拐了弯,他才叹口气收回心神,把心思放回到宅子上来,粮仓失窃,家里混乱,他这个管家也是做到头了,现在必须要为自己打算了。 第74章 速速出京城 祁可在给了管家银子后满心满眼都只剩下摆脱了这极品祁家的兴奋,专心跟车夫学习驾车术,那骡子真厉害,那么干巴瘦的体形,还能拉得动几百斤重的车厢,车夫平稳地赶着车子从后门出去,绕小巷到城中大街上,一路穿插着往通向城门的大道上走。 现在离城头上敲鼓的时间不多了,车夫赶车速度极快,不然他把人送出城不够时间回祁宅的话就该他可怜了。 祁可坐在车上摇来晃去,车子有些颠簸,毕竟只是一辆结构简单的破车厢,没有太高级的减震手段,在这京城的路面上,车速一上来照样颠得慌,也就车夫这样的老把式习惯了才依然坐得稳当。 骡车一路疾驰,很顺利地出了城,城门上的士兵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见是这种四面漏风的薄板破车,都懒得费力气多看两眼,直接放行。 城内大街上的百姓虽然面黄肌瘦大脖子病的挺多,但整体上还是有人模样的,比祁可好多了,出了城看到的景色就很不妙了,官道两边饿得只剩几口气的流民比比皆是,长相外形就比祁可要可怕多了。 祁可忍不住地皱起眉头,这样的景象她也就在书上看过,现在却是身在其中亲身经历,这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赶紧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车夫身上,学他驾车姿势和动作,接下来前往河阳州的路就靠她自己走了,不会驾车可走不远。 车夫也教得尽心,并在出了城门后不远后,将缰绳和鞭子交到祁可手上让她试驾,千里长途不是那么好走的,新手能把车驾稳就不容易。 祁可一上手就发现自己学新东西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生平第一次驾骡车,她接过缰绳和鞭子就能耍得有模有样,连车夫都惊讶地夸她聪明,又多给她讲了一些经验,比如车轮陷进坑里要怎样弄出来,行走在外这是经常有的事,尤其雨天,所以车夫是好心建议如果看到天色不对就不要急着出发上路,尽早找好避雨的地方。 一说到下雨,祁可才想起来这车上连件挡雨的斗笠和蓑衣都没有,虽然下雨天她肯定呆在千荷境休息,但长途跋涉,哪有人不带斗笠和蓑衣的,而且不光这些,干粮和饮水也没有,这是存心知道她走不远所以懒得准备了。 祁可默不作声,只一心乖乖听车夫分享经验,驾车又走了一段路后,车夫见确实驾得挺稳的就不再多陪,祁可拉住缰绳停下车,赏了车夫一块碎银跟他道了再见。 等再次出发,同时悄悄地将灵境覆盖住车子周围,尤其是车后部,很快就发现了疑似跟踪的人,她没有掉以轻心,而是稳稳地驾车继续走,打算找个相对人少一点的地方把车子收进千荷境。 车后跟踪的人显然也是打算在人少的地方再动手,毕竟车上有六千两银子,行事必要小心一些。 这就给了祁可时间,她慢慢加速,顺着官道走向拐弯,强行驶入了一片光秃秃的野林子,那野林都被饥民剥光了树皮,没了树皮树也死了,然后被砍去当柴禾,看满地树桩,以前肯定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现在是稀稀拉拉。 第75章 放倒尾随者 有林子就行,祁可不挑,而且也没有太多时间让她挑,后面跟踪的人也在加快速度赶上来。 她驾车下去,避开正在砍柴的一些人,往树木相对茂密些的地方走,然后就此消失,那些砍柴的人忙完一抬头,发现那辆骡车不见了,还以为先前是饿晕了出现幻觉,一边连称稀奇一边抱着柴禾赶紧走。 祁可躲进千荷境后,直接将骡车停在了新增土地上,然后把骡子卸下来放它自由吃草,千里长途,这么干巴瘦的骡子,她还有点怕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骡子欢快地直奔牧草而去,同在吃草的牛羊都没有赶它,还很懂事的让了一块草地给这新来的小伙伴,看到它们没打起来祁可也放心了,转身将车上的所有箱子卸下来,手上提着小包袱,一起带回别墅,几百斤重的箱子以灵境之主的力量搬运起来根本不费力。 祁可稍事休息,以逸待劳,拿好弩弓等着追她的人。 跟踪的人有好几个,同样在顺着官道拐弯后发现丢失了目标,下地寻了一番,发现了两条很深的新鲜车辙,当场判断一定是进了野林子,马上追了进来。 车辙在野地里痕迹明显,那几个人一路追进了林子深处,然后发现车辙印戛然而止,没了踪迹,惊疑不已,站在原地讨论起来。 偷听到他们说话,确认就是裘府派出来劫杀自己的护卫,祁可端着连发弩从他们身后出现,一人一箭直射他们的下半身,钢箭穿透力强,祁可的射击水平又好,这几个追了她一路的裘家护卫猝不及防,武功再高也挡不住这么近距离的弩箭,纷纷被射倒在地,或者屁股或者大腿中箭,失声痛呼。 反过来埋伏追兵是祁可一早计划好的,不能给他们返回裘府报信的时间,所以在确认威胁解除后,祁可冷着脸走过去,无视他们的求饶,在他们的惨叫声中,毫不留情地徒手生拔他们身上的箭,这等于加大他们的创口,疼痛加剧,失血更快。 祁可不搜他们的身,对他们身上的财物不感兴趣,野林子外面那么多饥饿的流民,不劳她操心后续,若是能说动流民进城去裘府报信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解决了后顾之忧,祁可借着树木的遮挡迅速地回到千荷境,调动灵境的空间覆盖能力将京城囊括了进来,眼前随之出现一副虚景,从城门而入,径直往北过中线,哪有豪宅目光就落在哪里,最终选了一处豪宅比较多的地段,找了一条少有人走的穿街小巷,以那里作为她重新现身的地点。 这也是灵境之主的能力,通过空间覆盖即可随意移动,但移动距离有限,简单地说,移动距离不能超过灵境的覆盖范围,灵境有多大,她最多就移动那么远,也算是一种空间跳跃了,蛮适合用来长途赶路的,再远的距离多跳跃几次也就到了。 祁可重新返回京城,不光是要找裘府的麻烦,她还要大采购,京城货色齐全,像油盐酱醋和布匹这些必需品是一定要买的,买够了再上路。 以前再怎么爱囤货,也不可能囤太多生活用品,像洗护日化和卫生用品,习惯是看到有打折就买一些,最多囤到二三年的用量,各种酱料调味品就囤得更少了,随用随买么,哪会想到有今日,她现在都担心卫生纸用完了怎么办,用厕筹刮屁股么,还有棉条卫生巾一旦用完了就只能用棉布自制月经带,吸血量又差,后漏和侧漏能烦死人。 穿越古代真是对女人太不友好了。 第76章 回京大采购(一) 骡子正在灵境内吃草,祁可就没再拉它出来,走出小巷后她自顾自地悠哉逛街,了解一下京城现状,摸一摸物价。 至于裘侍郎府的地址,之前没问那些护卫,但不要紧,祁可相信,她多逛几天街,多买些东西后,一定能打听出来。 如今这时间已经快要敲鼓了,街上行人不多,沿街店铺关门的不少,显出一股萧条景象。 在路过一家酱油铺时,正好有个婆子提壶来买酱油,问了价格后一边抱怨又涨价了,一边还是打了半壶,脚步匆匆地走了。 祁可看着好奇,就想上前问问价格,脚还没站稳,就被当成乞丐给轰走了。 看看身上这不合身的旧衣裳,祁可无奈地先去寻布店。 又走了一条街,赶上一家正关门打烊的布店,夫妻两个忙进忙出,看到有客上门很热情地将祁可迎进去,这夫妻俩是聪明的,现在这年景还有闲钱扯新布的,甭管人家这钱是怎么来的,他们开店做生意的来者不拒,有一笔就做一笔。 祁可进店目光一扫,看到柜台上除了棉麻还有少量的绫罗绸缎,这些丝织品哪怕是素面的也都光泽亮丽,不愧是开在富贵人家聚居地段的铺子,货色齐全又有档次。 出于好奇,祁可问遍了店里面料的价格,然后给自己买了够做两套衣裙袜子的棉布和做中衣的细麻布,付钱时不光付了这些棉麻布的钱,还另外多付了一笔当定金,让店家连夜打包所有存货,算好总价,又问明了店家每日开店的时间,决定就在那时辰驾车过来拿,并且希望店里积攒的布头送她当添头。 这是一笔包圆的大买卖,店家夫妻俩高兴不已,连连答应,双方立了提货的契约,老板主动带祁可往后院走,明天既然要驾车来,停在店前多有不便,后院宽敞可直接停车,搬货也方便。 从后院出来,祁可记住门口两边特征,向店家夫妻俩道了别,提着布料继续逛街,同时悄悄地拿出闹钟设定十二小时的倒计时,以防明天拿货迟到。 祁可一直逛到天边传来鼓声,她才拐进暗巷悄然回到千荷境,把布料放在客厅,她进厨房洗手做晚饭,用面条机压了二两面条,洗了一把虾仁扔进面里,热呼呼地吃了,收拾了厨房和饭桌,电饭煲里浸着明天煮粥的大米,预约好煮粥时间,提着布料上楼走进缝纫室。 缝纫室布置得很专业,原样搬出去完全就是一间可以开业的裁缝店,祁可会踩缝纫机,以前家里有一台老式缝纫机,她从小看她妈用这缝纫机给家人做衣裳,小孩子好奇心重跟着妈妈学,很快就娴熟掌握了技巧,她妈发现她有这天赋,以为女儿将来会走服装设计的路子,专门给她报了美术班去学画画,培养一下审美情操,一学好几年。 祁可自己随着慢慢长大越来越清楚地知道她感兴趣的是缝纫机的机械结构,学会做衣服是自然发展,考上重本工科才是意外惊喜。 第77章 回京大采购(二) 在大学里这做衣裳的手艺可有发挥的地方,她自己在食堂吃饭时说漏嘴会打版裁剪踩缝纫机,饭还没吃完就被一群小姐姐围住,然后就认识了好多汉服社和喜欢角色扮演的妹子,有偿给她们做衣服,这帮助她扩展了人脉结识了不少爱好画画的同好,有活动需要画文化衫的时候经常喊她搭把手。 而她避人耳目干活的地方就是这别墅的缝纫室,还是那句话,她不差钱,所以什么都照好的买,缝纫机都好几台,不论厚薄面料都有对应的机器,收纳缝纫线的线轴架挨着一面墙排了一排,全都是上百个线轴的大号架子,能插宝塔线的那种,因为老做衣服,缝纫相关的备件辅材囤得相当多,买这些东西简直有瘾,根本停不下手。 祁可把布料打开,一块块挂到布料架子上,然后拿了软尺和纸笔站到全身镜前仔细地给自己量尺寸,接着去拿了一套祁珊的旧衣放到裁剪台上,顺着缝线一片片拆开,以此打样,连夜给自己缝制一身新衣裙,尤其裤子她大改了样式,不光是从宽松改成了修身,还把裤腰改成了抽绳款,缠裤腰带太麻烦了,整套熨烫平整后还剩下一点时间,果断滚去床上睡觉。 闹钟响起时,没睡够的祁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而这闹钟号称专治赖床,不起床按掉开关不会停,长时间响铃的话还会在桌上来回蹦跶,制造更让人难受的噪音。 祁可翻来覆去挣扎半天,总算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艰难地关掉了噪音扰民的闹钟,坐在床沿发了一会儿呆才多少清醒了一点,穿鞋下地梳头洗漱,然后站上体重秤记录下此时的体重,她这几天养成个新习惯,天天起床洗漱后量体重,对比下来她已经重了好几两,离七十斤不远了。 下楼到厨房,往煮好的电饭煲里投些盐和虾仁,继续煮虾仁粥,这虾仁是她在灵境里搞稻花虾时养的,明明是淡水虾最后长成了对虾的个头,味道鲜美甘甜,与此一样好吃的还有稻花鱼稻花鸭,每养成一批都不够卖的,但凡吃过的再来买都会加量要货,这以后啊都不用卖了,全留着自己吃。 虾仁粥还得再煮一会儿,祁可拿出自采的蜂蜜,涂在吐司片上放进烤箱,吃了粥再吃焦脆吐司,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吃罢早饭,祁可收拾了厨房饭桌,给面包机里投入原材料启动机器,她上楼更衣,护腕、护膝和护踝照旧戴上,穿上连夜做好的新衣裙布袜,依旧穿着旧鞋,开箱子装了一兜碎银子,提在手里出门去寻骡子,发现它已经吃得肚子鼓鼓,比昨天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多了。 祁可牵着骡子套好车,通过空间覆盖观察京城的环境,在看到昨天那家布店的后门打开,老板娘走出来左右张望时,祁可知道她提货的时间到了,于是坐上车辕,一手缰绳一手扬鞭,直接出现在昨天的暗巷里,再慢悠悠地驾车走出去。 第78章 回京大采购(三) 老板娘就在后门上等着呢,见昨天的大客商真的准时来了,万分高兴,连忙把两扇门板完全打开,引导骡车进入院子,再关门上闩,提防周围邻居的窥探。 老板听见后院动静出来相迎,夫妻俩眼尖地看到客人身上的新衣裙正是昨天卖出去的布料,裁剪得极其合身,立刻在内心里认为买这么多布料的人一定是经验丰富的老裁缝,想着今日打好交道的话,日后说不定还有这样的生意机会,于是招呼得更加热情。 祁可跟这夫妻俩寒暄了片刻转到正题,店家拿来清单报了一个总价,普通百姓穿的棉麻料不算贵,贵的是那些素面的丝织品,虽然量少但一算价就可观了,所以总价超过了五百两银子,祁可从车里提出那一兜碎银子让老板去称重量,够拿多少货就先拿多少。 老板有心结交这豪爽的客人,当场称银子,然后将价贵的丝织品抱出来先让祁可带回去,面料都分门别类地用大纸包上了,纸上用炭条写着面料名字,老板娘呆在车厢里把一匹匹的布料砌墙一样码得整整齐齐。 车厢里塞得满满的,但丝织品仍未装完,祁可于是和老板在提货契书上分别写下现银多少需补多少以及供货多少还余多少,约定一个时辰后她带银子再来,牵着骡车走了。 现在这时间街上已经人来人往,祁可不好再从之前的暗巷消失,只得老老实实地沿街再走一段,碰到下一个无人经过的穿街小巷,再借此闪回千荷境。 带回来的一车丝织品直接搬进地下室,这时代没有化纤织物,都是纯天然质地,放久了会老化,尤其是丝织品,保藏不当的话就不能用了。 收好面料后,祁可回到楼上换了工装,把自己牢牢裹起,开始每天必干的日常农活,等时间差不多了她再换回衣裳洗净手脸,带上银子驾车去那布店继续提货。 以那布店的存货量,其实店家是很乐意找几辆车一次性送货上门的,但祁可不乐意,因为她没准备掩人耳目代收货的货栈,就想自己来回多搬几趟搬完拉倒,店家也就由着她了。 就这么来来回回的,硬是花了大半天的工夫,祁可搬空了这家布店,店家按约定把积攒的布头全都打捆送她做添头,光是这添头都塞了半车厢,最后剩一点实在塞不进就绑在了车后行李架上,祁可牵着骡子专挑小巷子走,逮着一个无人的空巷立刻闪进千荷境。 卸空了车子后,祁可牵着骡车继续上街,她从那对布店夫妻的嘴里打听到附近有一家老字号酱油铺,素油是外面进的货,但自制的咸豆酱和酱醋都是一绝,只是最近京城粮食价格一再涨价,那铺子快要经营不下去了。 祁可起了兴趣,一路找了过去,发现那铺子果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景象,店门半开,守店的小伙计瘦巴巴的,坐在摊子后面低头打瞌睡,毫无吆喝生意的精力。 第79章 回京大采购(四) 停好车,祁可走进铺子,经过小伙计身边时故意拍他一下把他弄醒,小伙计见来了客人,揉着眼睛起身招呼,介绍自家商品。 祁可直说是那家布店的夫妻俩介绍来的,尝了店里所有以豆子为原料的豆酱和酱醋,问明了价格,一样买一坛,并让小伙计去问问东家,全部包圆是什么价格。 小伙计吓了一跳,顾不上拿坛子装酱,先赶紧跑进内宅请东家出来,再后面双方的谈判就跟之前买布一样,讨价还价是免不了的,而店家也有自己的要求,如果祁可如果能用等价的粮食换大酱的话,可以再便宜一些。 祁可一听这条件眉毛一扬,她不缺粮食,从祁家收走的那么几千斤粮食她是不会吃的,放着也是放着,拿来交易以物易物也是不错。 于是,后面谈起来就更快了,就以现在官仓的米价来兑换,不要细粮,粗粮就行,价值多少银钱的酱料祁可给多少粮食,而且她的粮食品质更好,所以还能再省一些粮食,官仓卖给平民百姓的官米她在这家里看到了,在她看来做饲料都嫌够呛,但给人吃的话又比让人吃草根树皮好一些。 从店家话里话外的意思祁可也能猜到为什么希望粮食交易,这祖传生意大概是要关张,与其酿那么多酱卖不掉,还不如留着粮食养活自家人。 店家要把自家缸中的所有酱和酱醋都改用小坛分装需要弄好几天,于是在契书上约定祁可每日来提货的量,提一次货付一批粮食,祁可对店家的唯一要求则是分装的坛子一定要干干净净,这一点店家也是连声保证,自称卖出去的小坛酱没有吃坏人的。 生意谈成,祁可把刚刚零买的咸酱和酱醋放进车厢,然后继续逛街,她还有很多东西没买,脚上的鞋子还是软底绣花鞋,急需换掉,另外手缝衣裳和绣花的针线要备一些,别人家过日子的生活日用品她一样都不能少。 这些零碎东西就得穿街走巷找那些普通百姓的住家去买,小本生意都歇摊了,只有找上门去才能买到一点存货。 祁可牵着骡车在街上溜达,与此同时,裘侍郎府里气氛沉重,昨天派出府去跟踪祁珂,等她出城后就将她车上的银子抢回来,但一晚上不见人回来,今天一大早祁家来人报信才得知祁珂昨天离家前把生父继母狠揍了一顿,现在那两夫妻都身受重伤,又不敢请大夫怕露了家丑,只能求裘府帮忙。 裘夫人一听女儿受伤就心头大乱,赶紧派车把女儿女婿接来家中治疗,当看到女儿从脸到身上都是难看的鞭痕治好了也肯定留疤破相时,裘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后就咬牙切齿的发出命令,派出更多人出城去追祁珂,要求当场格杀,不看到她的尸体难消自己心头之恨,同时派自己在家的儿子去接管祁家,把那边乱七八糟的家务事都理理清楚。 第80章 回京大采购(五) 在朝为官的裘家两父子此时已经上衙了,直到收到家里传信才知发生了他们意想不到的更糟情况,但又不能立刻告假,只得回信让夫人处置,先救治病人要紧。 裘夫人这边一通忙活,裘家其他几房多多少少各生心思,不过有个统一的态度是祁珂那个卑贱平民竟然殴打父母,害他们裘府颜面大损,必须要她死。 怀着这个心思,暗中派出去找祁珂的人就更多了,至于这些人是真的只是去给自家报仇还是更想抢先一步找到那么大一笔银子就只有他们背后的主子们知道了。 祁可满街溜达,不光买到了她需要的针线和新鞋,还买到了杆秤和戥子,找到了做木桶木盆和编筐子篮子的匠人约好了拿货的时间,在鼓声响起的时候,她正站在一家染坊院子里把人家的存货都买了,包括染坏的瑕疵布和未染色的坯布,买得染坊主一家都想做完这笔生意正好关门歇业,留着银钱买米吃。 听到鼓响,双方匆匆告别,按照宵禁的要求,在最后一声鼓响结束后平民不得再在大街上行走,祁可倒是不怕,来到街上就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走动的平民,但直接这么消失风险又太大,有可能会被两边住户看到,于是牵着骡车拐进了最近的巷子,将车子收进了千荷境,她则从另一头巷口出去,一抬眼就看到一栋大宅子,上面匾额写着裘府。 祁可心念一动,迅速退回到之前的巷子,灵境立刻覆盖上来,眼前出现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虚景,偷窥这裘府的动静,然后发现府里气氛紧张,有一个院子人很多,意识扫过去一看,发现两间卧室分别躺着祁宏义和裘氏,立刻明了自己找到地方了,这对夫妻受伤严重回娘家治疗,家里正为他俩的事上下忙活。 找到了正主,祁可原地进了千荷境,先把骡子卸了车,把车厢里的零碎物品搬进别墅,然后做了一个小实验。 用新买的杆秤称一斤米再用电子秤复称一遍,得到五百六十克,如此折合一两大约是三十五克,让一斤十六两和一斤十两之间有了一个换算等式,因为祁可现在还没习惯一斤十六两的度量衡,一听到重量总是会先想到一斤十两,所以她暂时需要这么一个换算式。 搞定了困扰自己的问题后,祁可给自己做了晚饭,煮了一锅西红柿面,吃得额头冒汗,吃完了还想着西红柿的美味,干脆又起锅煮了一锅西红柿龙利鱼汤,盛出一碗现喝,剩下的打算留着当夜宵或者明天煮面吃。 吃完饭收拾干净,祁可忙了一会儿家务,把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然后去缝纫室裁剪新衣服,今天不用像昨晚那样赶时间,她可以慢慢来,做得更细致一些。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重新下楼,拿出无人机,装上夜视仪绑上充电宝。 她撑着晚上不睡,就是等着时间要搞事。 第81章 半夜摸裘府(一) 就在拿着无人机准备出去的时候,祁可突然感到肚子作怪,连忙放下机器冲进厕所。 十多分钟后,祁可洗了手一脸虚汗地出来,站在客厅的穿衣间前打量自己的脸色,这是第二次拉肚子,情况比第一次要好得多,那一次是真的以为自己可能会泻死在厕所里,这次虽然也觉得发虚,但没有那种可能会死的虚脱感和心慌感。 时隔几天第二次腹泻,祁可揉着肚子回忆自己吃了什么东西,要说吃坏东西那倒不可能,她吃的都是现做的新鲜食物,要说两次腹泻的相同点,都是食用了以前买的食材,上次是包装牛奶,今天是龙利鱼,只有这两个不是灵境内自产的,调味品她这几天只用了盐和糖,但她喝了豆浆煮了虾仁粥并没有拉肚子。 祁可轻抚肚子想着,看她拉肚子的情况,身体是在好转,但以前买的食物最好暂时不要吃了,等这身体的肠胃完全调理好了再吃,调味品也正好换成今天买的大酱和酱油醋。 想到收拾食品柜是个大劳动量,祁可果断拿起无人机,先去搞事。 既已知道裘府的确切位置,祁可在小巷里原地现身后,灵境迅速地覆盖上去,祁可借此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裘府,直接出现在祁宏义和裘氏养伤的院子角落里。 此时已经是半夜,院里各屋都熄了灯,祁可借着灵境未撤,先扫了一下这院子里的情况,发现守夜的丫头都在正房,院里无人,她这才撤了灵境的空间覆盖,打开无人机巡视整个裘府。 她的目标当然是裘府的粮仓和钱库。 在扫完了整个宅子后,祁可顺利地找到了粮仓,粮仓还是比较好找的,毕竟有独特的建筑特点,钱库就不好找了,是放在普通样式的屋子里还是藏在地下只能慢慢再寻。 祁可操控无人机回到粮仓的位置,她用上空间覆盖直接过去,这次不必拿出工业内窥镜了,意念一扫,这些数量更多容积更大的粮仓里装了多少粮食一眼看尽。 必须得说,裘府的存粮挺丰足的,只出不进扛个两年灾荒不成问题,十个粮仓有六个装得满满当当贴有封条,剩下四个没有封条的当中两个是半满,两个空置,边上还有几个稍矮些的小粮仓,里面囤的是油盐糖醋等调味品。 这真的是应对饥荒的囤粮准备。 祁可记住了粮仓的位置,没有急于下手,她还要去找钱库。 找钱库就只能用笨办法,用无人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扫,她觉得以裘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如果钱库在地面上,为了防盗,大概是没有窗户的,大门是唯一的出入口,所以她第一遍就主要扫哪里的建筑没窗户。 钱库重地,肯定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钱箱子那么重,主要依赖男人搬来搬去,那么必是方便男人进出的地方,于是内宅就被排除在外,妇人手上充其量握着自己的嫁妆钱或者小家庭的小金库,祁可看不上这种小钱,操纵无人机只在前院转悠。 第82章 半夜摸裘府(二) 这一转悠,祁可发现裘府有两个马厩,一个在前院,就在大门旁边不远处,然后是她记得后宅也有一个马厩,前院后宅要用车马轿子时都能立刻备上挺方便。 看到这马厩,祁可来了灵感,操纵无人机顺着马厩相连的路径扫过去,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小院里找到了没有窗户的屋子,同院的厢房里则有人守夜。 这院子不大,看上去就像给下人休息的地方,可这没窗户的屋子实在让祁可按捺不住,灵境悄然覆盖上去,往里一看,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只能感觉里面确实有东西。 祁可干脆移动过去,无声无息地潜入那屋子,因为没窗户不怕漏光,她大胆地打起手电筒,然后差点被闪亮的银锭子晃瞎眼睛。 银锭子是摆在条案上的,摞了三层,锃亮锃亮,一看就是新铸的,地上还有几个上锁的大箱子和几筐串好的铜钱。 祁可撬了箱子的锁,里面装的是碎银子,她拿了一个银锭子回灵境里用新买的秤称了一下,一锭有十两重,接着她再回到那个钱库计算了一下银锭的重数量,再加上对碎银子和铜钱的估算,这个钱库里大概存银三四万两。 这存银不少了,但祁可就是没来由地觉得奇怪,直觉这个裘府可能在哪里还藏着银子,那么多粮仓囤着的粮食和油盐糖都是要银子买的,而且已经吃完了两个粮仓,两个半满,十个粮仓即将去了一半,肯定要赶紧从外地搞来新粮食,就这眼前的三四万两银子估计不太够花费,搞不好这只是公中账房用于应对府里日常开支的钱。 祁可抿了抿嘴,将撬开的锁原样锁回箱子上,她想先寻一寻大鱼,若是真有,就不必动这里的小钱了。 闪出钱库后,祁可找了个黑暗角度,拿出无人机继续沿着马厩出来的那条小径巡视周围建筑,她现在有点怀疑如果还有更大的钱库是会放在地上还是地下。 先前那个钱库如果是公中账房所用,极可能全家皆知,裘府几代积攒的家私应该另有存放点,但整体来说也必须得是方便男人抬着钱箱子进出的地方,如果在地下的话,前院做入口实际通往内宅也不算稀奇。 祁可操纵着无人机沿小径经过了正堂并径直扫下去,来回扫了两遍都没有可疑的发现,等到将无人机拉高,想看一看第一进院落的全景时,突然发现正堂后面有个小花园,花园里有假山造景,无人机围着假山轻巧地转了一圈,山体是实的,密密叠叠爬满了藤蔓植物,没有可钻人的空隙。 自从看到这个假山后,祁可那神奇的直觉又出现了,在仔细扫了一遍小花园确实无人之后,灵境空间覆盖过去眨眼人就到了那边。 假山周围是石板小径,倒是不至于留下脚印,祁可捂着手电筒,拨弄着藤蔓植物绕着假山转圈,然后感受到有奇怪的微风,等她用力地把层层叠叠的藤蔓掀起,立刻就发现了一个宽敞的入口和黑漆漆的通道。 假山果然是掩盖秘密通道的最佳掩护物。 第83章 半夜摸裘府(三) 将无人机收回灵境,祁可将手电筒的光拧到最亮,走进假山腹中,通道不矮,她在里面不需低头,成年男人进来定然也不碍事,沿通道直走,以她先前看到的全景,不难猜到这地下通道的方向正是内宅。 在手电筒的强光下,祁可能清楚地到地道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火把,火把看着还挺新,而且走了这么久没有气闷感,显然通风做得不错,可见这地道经常有人走动,就是不知这是通往秘密钱库还是通往私牢。 不管是什么,走到了才知道,祁可最终站在了一间厚实的木门前,门上挂的锁又大又沉,祁可试了一下,内部结构很是复杂,以她的技术撬不开,又不能用液压钳直接剪断,于是还是用空间覆盖的办法穿门入内。 然后,在手电筒扫过的光芒下,她看到了满地摞起来的大箱子。 起码相当于一个平房面积的地下室内,靠墙堆满了箱子,只留了一半的地面供人行走。 手电筒的光这时候不太够用,祁可拿出户外电瓶接上应急灯,照亮了整个室内后看得就更清楚了,这个地下密室很大,方方正正的格局,如果稍稍分隔一下的话,当个住家的平房都可以,墙壁和地面都是砖砌,很干燥,地上和箱盖上的灰尘都表示短时间内无人进来过。 箱子最高的摞了四层,少的两层,没有单独搁地上的,摞在高处的非得两个人才能抬上抬下,因此最上一层摆得比较乱,不及下层整齐,而在墙角还有一人高的红珊瑚树、半人高的玉马和其他尺寸惊人的宝贝。 看到足足堆满了半个地面的宝贝,祁可舔了舔嘴唇,脸上发热,口干舌燥,忍不住地亢奋激动。 好像找到了藏宝室啊~ 将目光从墙角的珍宝收回来,祁可把目光放在那些数量庞大的箱子里,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摞了四层的箱子她得搬梯子才够得着,于是她就撬了层数稍矮一些的箱子,把能打开的箱子全打开后,祁可都看花了眼。 箱子都是金银玉器。 不是金锭子就是银锭子,玉器则多是摆件,适合摆在架子上欣赏,但不知为何要收在这地下室里,难不成见不得光? 祁可想了想,裘府的大家长是礼部侍郎裘老太爷,礼部可有不少收礼的机会,贡品上揩把油都够肥的了。 如果这些玉器是从贡品揩的油,那确实是要藏牢一点。 这个真正的藏宝室里的财物总价值多少难以估算,祁可也不去算,她只需知道自己会一次性全部搬光就行了,只不过不是现在,她还在京城呆几天采购东西,等她买够了临走前再来拿,不然的话,万一裘府恰好发现失窃把事闹大,对她也挺麻烦的,她可不希望在街上遇到官差盘问路人查户口。 祁可把所有撬开的箱子全部复原,拿扫帚随便扫了扫地,将她踩出来的脚印抹掉,然后她原地消失,直接回千荷境,把吃剩的那锅番茄龙利鱼汤放进地下室,将早餐要用的食材准备好,上楼梳洗睡觉。 第84章 继续大采购 这次睡眠比较好,闹钟一响就起来了,祁可洗漱完毕量完体重下楼做早饭,吃饱喝足,换衣服出门干活。 从地下室把粮食搬上车,把骡子套好,祁可牵着骡车从那家酱油铺最近的巷子里现身,赶着车子才拐弯出来,就被守候的小伙计带着转去了后院的小街上,双方对这笔交易都很谨慎小心,不然谁家突然有了一批粮食的消息传出去就没安生日子了。 这家的男人们把粮食从车上搬下来后当场验货,然后高兴地搬去地窖,他们这种酿大酱做酱油醋的铺子当然有地窖,所以才敢大胆地提出这交易要求,而且等把酿酱的大缸清理干净后,把粮食装缸里还能防虫防鼠防潮防火。 多少粮食换多少酱都是契书上写明的,祁可来一次搬一次,这家除了要人照顾的幼儿以外,其余能干活的男女老少都在忙活,家里存的坛子不够用都是让合作多年的老伙伴趁着清晨开门鼓的时辰送过来,那时天光未明,送点东西邻居瞧不见,避人口舌。 祁可当天交易了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其余的时间就在街上溜达,买这个买那个,城内生意关门的商铺有不少,街边就没看到过做吃食生意的食摊,偶尔经过的饭馆酒楼也全都是关的,她甚至遇到了关门的大车行,低价出售拉车的役马和大车,她就顺手挑了一匹马和一个蓬车。 马没病,就是饿瘦了,车子也挺好,木料结实,祁可正好要换车,祁家人给她的那辆小破车根本走不了远路,若真载着几百斤重的行李走长途,走上百里车轮子就得裂了,而大车行的车为了走长途都是用的好木料。 买了这一套车后给了祁可灵感,她觉得京城内同样面临关门歇业的车行应该有不少,应该还能再捡点便宜,大牲口不嫌多,她养得起,结实的车子也得来几架,载人的载货的都要。 这思路一开,祁可就想到了骡马市,立刻一路打听着直奔过去,趁着在京城赶紧多收集一些大牲口,到了外面就不一定买得到了,饥饿的灾民肯定会把自己的牲口给宰了吃。 骡马市很好找,但没有以往的热闹,一片冷清,被牵出来出售的骡马牛驴羊寥寥无几,而且都瘦得肋条明显,卖家们一个个愁眉苦脸。 祁可很想一口气全部包圆,但也知道真这么买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她只能挑着买,先看那些骡马驴子,只要没病和非老年就行,讨价还价最终成功买下一匹马,牵了就走,到无人小巷里带着马回千荷境放到草地里自由吃草,然后她再出去继续逛街采购东西。 一天下来,除了带回两车酱料和新买的零碎物品外,祁可又成功在两家车行各买了一马一车回来,出售资产关门歇业的生意人越来越多,整个京城的商业已无繁荣迹象,这给了祁可危机感,只想抓紧时间买够东西后赶紧走。 第85章 粮食换物资 第二天一早,祁可照旧先去用粮食换回一车酱料,然后就赶去骡马市买了两头驴子,正好一公和一母,把驴子送回千荷境后又接着赶去下了定金的几户匠人家里,把预定的盆子桶子和筐子篮子拿回来。 到下午祁可又赶着一车粮食去换酱料时,被这家的一个儿媳妇拉到一边,一脸通红地问她要不要酱菜,那媳妇娘家是做酱菜的,现在也是面临一样的困难,看到客人拉来一车车的粮食换大酱实在忍耐不住,为了证明自己娘家的酱菜味道一流,那媳妇还带着祁可去厨房试吃。 祁可先是无可无不可地接过筷子,尝过之后连连点头味道确实挺好,交易可做,但风险也要跟人家媳妇说清楚,家人嘴巴一定要严,不可走漏消息,尤其不能有沾了黄赌的家人,这等恶习改不了,只会给家里造成灭顶之灾,京城现在正缺粮,一旦让不相干的人知情,自家刚换到手的粮食肯定保不住。 这媳妇也不是那种脸皮嫩耳根子软没有主见的年轻小媳妇,是生育了三个孩子二十多岁的妇人,很多事情自小耳濡目染,利害关系也是心中有数的,见客人愿意用粮食换酱菜,眼睛红红地连声道谢,赶紧去寻丈夫做安排。 看着那媳妇激动不已地跑出去,被撂下的祁可又有了一个新灵感,都说人以群分,品质好信誉高的商人交往的朋友圈中必有同类人,她现在有了酱料和酱菜,如果再有酒坊就好了,酒是好东西啊,有烈酒她就能腌咸蛋了,不然天天捡几筐蛋消耗不掉,她真的看着好发愁。 想到此,祁可立刻去寻这掌家人,跟他说起自己的想法,并暗示如果愿意卖方子的话,她愿意用细粮买,而且她保证买了方子只是自己用,绝不出售谋利。 她的调味品数量有限,早晚要吃完,而她手中存着的学习资料多是现代化酿造法,不是不能学着凑合酿一酿,但是弄几张古法酿造的方子比较有安全感,还有现成的师傅可以请教。 祁可这话让这家上了年纪的掌家人若有所思,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 换完大酱祁可就赶着车子走了,这一家人晚饭都顾不上做,关上家门坐一起商量卖方子的事,当今不如以往,平常日子这方子是祖宗传下来的命根子,但现在人都要吃不上饭的时候,一张方子能换很多细粮,方子重要还是人重要,根本不必多做比较,至于人家买了方子后是不是遵守承诺他们家也管不了。 有了这家人居中帮忙,祁可的大采购一下子变得轻松了很多,不用再自己到处去寻,她想要的生活日用品女眷们最清楚谁家有物美价廉的好货,每次来换酱的时候都有最新消息到她耳朵里,想换粮食的自己带着东西过来换,叫周围邻居都看不懂这一家在干什么,问起来就说是有外地客商打算集中进货带往南方去卖,南方是涝灾,还是有粮食有菜吃的,比京城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 第86章 拿你个精光 来做交易的都是朋友圈里家风正口风紧的老生意人,现在谁家不是紧紧捂着自家粮袋子,最忌讳让外人知道自家有多少粮食,他们的交易量又大,粗粮和细粮都换,祁可倒也不怕他们自己脑子抽筋坑自己。 用细粮换的方子也都有老师傅仔细讲解过每一个步骤,分享了很多经验,让祁可这一个纯外行掌握了厚实的理论,只等自己实践。 这么换着换着,从祁家弄出来的粮食很快就见了底,祁可不得不把目光投向裘府,是时候收割了。 于是,在裘府上下所有人都没察觉到任何异常的夜里,祁可悄然潜入,搬空了贴着封条的大小粮仓和地下藏宝室的一切宝贝,顺便趁着时间尚早还在内宅各处转了一圈,偷听到不少新秘密,除了裘老爷担心女婿残疾和裘夫人担心女儿破相之外,还知道了裘家各房都暗中派了人出城追杀她要把那么大笔银子追回来。 裘氏的父母出了那么多银子做饵如今计划失败急着追回损失理所应当,其他几房也偷偷掺和就是贪婪作祟了,祁可觉得那些追兵极可能白跑一趟,所以没太在意,但是祁宅现在空虚,只有一个少爷在那里坐镇,祁家老两口在裘少爷面前什么花样都翻不出来。 想到裘府现在是摆明了态度要她的性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祁可自然不跟他们客气,趁着祁宅空虚,她溜回去一趟,这些天在城里没白逛,祁宅的具体位置她早就摸清楚了。 空间覆盖过去,一步到位,裘家少爷没住姐姐姐夫的正房,整个院子一团漆黑,没有任何人留守的迹象,这就方便了祁可打着手电筒进去搬东西。 现银确实没多少,和银票加在一起也就两三千两出头,难怪要裘氏出钱跟要她命似的,但金银首饰和珠宝玉器却是不得了,首饰匣里随便一根金簪子都沉沉的,像是实心的,闲置的衣裳摆了一个房间,好多看上去都挺新的,祁可甚至找到了她专门存放新布料的衣柜,丝棉麻都有,全是整匹整匹的,祁可毫不犹豫地搬光,那些衣裳她就不要了,自己会做何必穿人家旧的。 这次祁可拿得有些狠了,银钱和衣料子就不说了,都是日常用得上的,不易变现的首饰珠宝玉器,除了摆在屋子里当摆设的没动之外,只要收在匣子盒子箱子里的她一起搬走,然后去到老两口的院子找了一圈,一边听着他们在梦里骂人,一边找到了他们藏起来没让裘家少爷发现的小金库。 回到千荷境的别墅后,祁可先处理祁家的财产,裘氏的大部分东西自己留下了,然后把一些华丽好看价值不菲的首饰和不合适她穿的昂贵衣料放到了老两口的小金库里,而老人手上攒着的金银物资比裘氏还多,不少东西竟然还就是柏将军府送的礼物,光是皮裘就搭满了沙发,倒是保养得挺好。 这一搜检,祁可看出来,之前闹分家,被赶出家门的三个儿子的小金库是都被老两口收在手里了,现在都归了祁可。 第87章 暴富最解忧 祁可想了想,把老两口的小金库又整理了一下,只留了一份寻常家庭的祖辈手上大概会留存的积蓄,加起来也就三四百两银子左右,其他的衣裳首饰也是同等档次,然后出千荷境,回到老两口的屋子里将东西原样放好,接着再溜去因为分家而空置出来的三个院子,跟狡兔三窟似的,每个院子藏一点东西,把那些价值高的宝贝藏在了这些地方。 现在整个祁家的主子只有老两口以及被派来暂时当家的裘家少爷,他们双方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共处,等他们发现财产有异常肯定会狗咬狗一嘴毛。 搞事成功的祁可愉快地返回千荷境,现在她有时间好好欣赏裘家的宝贝了。 她迫不及待地一个一个地打开欣赏一下裘家几代积累的财富,毫不意外地被各种金银玉器晃得差点眼瞎,她前辈子也就在博物馆见过玉如意,这里的玉如意用箱装,一个玉如意用一个锦匣装着,然后再放在大箱子里,祁可全部打开,没有一个器型是一样的,镶金包银嵌宝,纯玉雕的如意相比之下都叫朴素。 看完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宝,祁可在发现有一箱子银票的时候已经很淡定了,不过等她看到竟然有几箱子崭新的火铳和弹药时,又喜得眉飞色舞。 没想到这个裘府真是藏了好东西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礼部官员的家里怎么会收藏有火铳,但既然被祁可拿了,她就笑纳了,正愁没有防身武器呢。 计算了一下自己手上剩的现银,祁可留了一箱银锭子在外面备用,武器弹药也全部留下,等她有空的时间再来感受火铳的威力,其他的都送入地下室收藏,心满意足地关上了门。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祁可觉得自己还是手下留情的,毕竟她只拿了地下密室的东西,可没有贪婪到再找其他东西,钱库里那几万两的银子没拿,也没有去寻对收藏条件要求更高的古董和字画不是?给这缺德的裘府留了维持一般生活的家底。 新弄来的粮食让祁可又做了几笔大生意,还换到了很多匹瘦巴巴的大牲口和牛羊家畜,公母和崽子都有,让这些牲口们逃过了被吃的结局。 不过这牲口交易就跟做贼一样,每次都是趁着傍晚快敲鼓街上行人稀少的时间偷偷摸摸带走,心太累。 眼看要收集的东西和生活日用品已经囤了不少,祁可就准备正式上路了,那些做过交易的小生意人这才反应过来以前搪塞邻居的借口是真的,难怪保证说买方子自用不在京城谋利,人这大姑娘是真的要南下。 道别简简单单,热闹了几天的酱油铺后院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一家人歇了生意,除了每隔几日会让家人提着米袋子去买那难吃的官米以掩人耳目以外,其他时间都是关起门过自己的安生日子,祈祷这要命的灾荒早日过去。 祁可说是要走,其实在京城又停留了三日,骑着一头瘦驴满京城地找想关门歇业的大车行买车子,板车和蓬车都要,银钱交易,直接套在驴子身上就走,若是有还能干活的役马也要,瘦不要紧,没病就行,没有哪个大车行的老板会拒绝她,三天下来她收集到的板车都够组个车队了。 第88章 正式上路了 正式离开京城前,祁可去办了最后一件事。 她去了京城香火最盛的一家寺庙,拿了满满一匣子的银票添作香油钱,请寺里给亡者立了一个家族牌位供奉季氏族人,此间包括季小蕊和祁珂母女俩,这是她本人的一点小心意,毕竟她占了祁珂的壳子不是。 选择寺庙供奉亡者就是看在这寺庙平时人流量大,供牌位代管骨灰的生意天天都有,接她这一笔生意不显眼,过几天僧人就会记忆模糊,若是去人少的道观,估计过了一年道长们仍会记得有这事。 看着设好了牌位,祁可上了一炷香,了结了心愿,无事一身轻的走了。 她出京城的方式也特别,不是双脚走出去,而是算着自己返回京城这么多天,按照正常行程她该驾车走多远了,算出一个大概路程借助灵境的空间覆盖直接移动过去,省时省力,然后拉一头瘦巴巴的驴子随便套在哪个蓬车上,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出了灵境慢悠悠地赶路。 至于最开始的那辆要散架的破车则趁着天色未明扔在了官道旁,天一亮就被路过的流民捡去劈了当柴烧,就算裘府派出来的家下人仍在找她,也不可能找到她的行踪了。 让祁裘两家自己乱去。 不陪他们玩了。 本姑娘自由啦~~~~~ 京畿范围内的官道还是很好走的,大道平整,有定期维护,界碑清晰,祁可不用怕走错路,她在城里四处找大车行买车买马是有目的的。 之前做交易的那些小生意人没出过远门,最多了解京畿内的官道怎么走,要说走长途还得跟这些大车行打听,她手上没舆图,这一去河阳州东安府,千里多路程,到哪个界碑拐弯、路况如何、沿途有什么安全的城市县乡,她得问清楚了才行,她买人家的车马,人家才乐意指点她不是。 而打听来的消息一点都不乐观。 每家大车行都有自己最常走最熟悉的路线,那么多家的说法拼起来就基本可以窥见全国的情况,东南西北没一处太平地方。 北方旱的旱到三个季节不下雨河流断流土地开裂粮食绝收,南方涝的涝到只要是沿河沿江的城市县乡通通变汪洋,大灾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虫灾和疫病,百姓病的病死的死逃的逃,人口少的小村子几乎死绝了人,大村子则人口锐减,勉强还能产粮的农田都是减产,就这样官府还要加税,于是那些地方就暴发了抗税潮,百姓没死在灾情中倒不少死在官府的镇压下。 这还是内陆的情况,有走沿海路线的大车行就倒霉碰到了上岸的海寇,不但丢了全部的货,一个车队连车夫带护卫几十人只带伤逃回来不到一半人数,跟车的货主重伤,丢了货是货主的损失,但大车行也要安抚自家的车夫和护卫,医药费和抚恤金不能少给,这让大车行的老板意识到可能战乱要起,干脆贱卖资产关门大吉。 第89章 赶路不容易 听了这么多故事,祁可从一上路起就打起万分警惕,而她走了短短几天,就发现沿途只要有流民,她就能看到他们眼中的恶意,直到她第一次遇到拦路抢劫的流民结果被她洒出一大碗石灰放倒后,祁可觉得不能再在白天冒险上路了。 祁可迅速地调整了作息,白天在千荷境里干活或者练习火铳弩弓和睡觉,晚上出来骑自行车赶路,正好这身体体质虚弱,骑车赶路当是顺便锻炼身体了。 她有一辆助力山地车,骑不动了还能靠电力跑一段路,祁可在车龙头上系上充电强光车灯,在骑行头盔上绑了强光头灯,调校好里程表,戴上防风镜、口罩和手套,出发上路。 这虚弱的身体在头几天都只能坚持短短一段路,骑一刻钟人就不行了,呼吸急促,头晕眼黑,从前额到后脑勺一圈突突地跳疼,口罩拉到下巴,趴跪在地上只靠嘴大口大口呼吸,心跳剧烈,犯恶心反胃干呕,显而易见是心肺功能虚得吓人,肌肉酸痛此时都算不上叫难受。 等好不容易呼吸平缓下来又是一刻钟过去了,这时候祁可才有力气拿出一个装了蜂蜜水的葫芦,拔下塞子慢慢喝上几口,然后拖着酸软的双腿再上车换电动模式继续走,直到电量耗尽后才回千荷境休息。 如此咬牙硬扛了几天,身体终于过了那道坎,人立刻就好多了,每一次骑行的路程都在逐渐加长。 祁可不知道,她的夜骑不是没人看见,流离失所只能睡野外的流民,有人在半夜看到过官道上一晃而过的光线,夜盲症是穷苦百姓都有的普遍眼疾,和大脖子病一样,普遍到人人都不拿这个当疾病,饿得睡不着的流民看得见明亮的强光却看不见强光后面的人,加上不止一个人看到,于是说什么的都有,猜测和流言传来传去就变成了夜游神下凡现身巡视人间的流言。 完全不知道被人当成夜游神的祁可,在骑行的数日后,终于骑过了京畿的界碑,路况也跟着一变,从平坦变成了路上有坑,虽然还是官道但维护力度明显差于京畿路段,骑行过程自然也就磕磕绊绊起来,一会儿颠一下,一会儿颠一下,祁可睁着患夜盲症的眼睛盯牢前方路面,片刻不敢走一点神,不然磕到一块大石头人都要飞出去。 每晚这么辛苦,祁可在吃食上自然不会亏待自己,自从搞清楚以前买的食物跟现在这具身体的肠胃犯冲,暂时不能吃后,她就开了禁,灵境内自产的鸡鸭鱼虾肉和新鲜蔬果翻着花样吃,顺便还能试试买的那么多酱料怎样烧菜才好吃,烤鹌鹑更是常备零食,这小家禽数量奇多,不论烤箱还是炭烤都很香,非常解馋。 现采的牛奶上了饭桌,和豆浆一起每天早餐换着吃,另外就是夜骑前后都加一杯鲜奶,剩下的就用来做黄油奶酪和奶片。 她有小型的奶粉机和奶片机,这是她最大型的机械了,以往她的牛奶和羊奶一开始是做奶粉,少量的推荐给年纪比较大的买家,绝对的全脂奶粉,不含任何添加物,只有纯粹的奶味,想要甜味得冲泡时另行加糖,但是吃过的都说好,尤其睡前一杯奶让觉少的老人又重新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质量,于是买奶粉的人群就扩大了,更有些喜欢户外运动的买家建议再加工成奶片方便他们携带和食用。 灵境内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机器中有一部分就是如此为了满足客户需求慢慢添置起来的,现在倒也是方便了祁可,奶片总比鲜奶和奶粉更易收纳存放,还不占地儿。 第90章 抵达休息站 稍有闲暇的时候,祁可会把无人机拍下来的新增土地的全景照片投影在幕布上,思索新的土地规划,想把库存的太阳能板拿出来,想建个大工场把所有的生产机器集中起来,想增加一块新的牧草地用来养本土的家畜,不和现有的家畜养在一起,以免在繁殖上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结果。 所有的这些都得她一个人筹划,不像以前遇到什么困难直接在群里说一声就会得到极专业的指导,她相信这些指导的背后肯定是农业专家或教授一类的大能,她农业技术的飞快进步跟他们的无私帮助很有关系,不然的话,她连从哪里扒视频学习资料、买什么农业书都摸不到头脑,更没有渠道去买优质良种。 灵境在种植上有很多优势,其中一个就是种子不退化,原本买的良种只有第一代最好,二代三代勉强,再后面就不行了,所以农民年年都要买种子而不再是自己留种,但灵境中留存的种子可以一直种下去不存在退化的情况。 这是她经过数次实验才确定的,每到期中期末的时候忙着准备考试顾不上灵境内的生产,农作物长过了头结籽了,她就把种子收下来划块实验田再种下去,看看会长成什么样,在试过了所有种过的种类后,好种子就是好种子,产量从不让人失望。 这事搁以前最多就是让祁可觉得买种子能省钱了,就算要囤也不用囤太多数量,囤种类就好。 而现在,她身处这个世界,灵境的这个特点让她不用担心等到了目的地后种几年地就没了种子用,她完全可以把灵境中的大把农田用来结籽留种。 不过,灵境出产的种子到底能种多少代祁可心中没底,她认真种地的时间不过区区四年,经验还是少了,出事前她甚至都未毕业,那会儿她每天犹豫的事情是读研还是直博,她的成绩够保研的,符合直博的条件。 想到被迫结束的学业,祁可郁闷地多吃了两只烤鹌鹑,还烧了一盆香辣干锅兔,吃了两碗饭,兔头拿去卤了,又是一道解馋零食。 至于灵境内自己留种的种子能种多少代,这个目前未知的问题被沉浸在卤锅香味中的祁可扔到了脑后。 祁可昼伏夜出,骑车一口气跑了七八天,经过了很多县乡村都没有停下来,那些地方不是空了光了就是商业凋零,她只能放弃这些小地方径直往州府治所的大城市赶,按照大车行老板给的建议,从京城到河阳州一路要经过四个州,有四个能停留二三日的地方也是不错的。 又骑了天,终于到达第一个州府治所平罗府,祁珊的那些旧衣服再次派上了用场,祁可一换上就完全像个受尽饥饿的城市小贫民,她这么多天的大吃大喝也才让体重刚刚爬过七十一斤,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先用来补身体的亏损了,没表现在人体外表上,依然是那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哪些地方正在好转。 第91章 寻人买玉料(一) 祁可佝偻着背在平罗府的街上乱逛,街上和她形色一样的人有不少,还有好多人躺在墙根下不知死活,经过的人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官府的赈灾很有限,粥场一天就只开一次,而且只限平罗府治下县乡户籍的百姓可领,城中百姓则可以去买官米,就是那个难吃到当饲料都够呛的米。 在城中乱走的祁可是有自己目的的,根据师父给她的传承,有一部分阵法内容是用玉布阵,引动天地灵气围聚在她庄子周围,让庄子的环境对人好,对家禽家畜好,还不影响嵌入其他阵法。 但这个世界有没有天地灵气祁可不知,她得到的传承记忆里也没有那个师父在这世界布阵的内容,只能自己试,所以祁可就想买些玉,不用正儿八经雕琢好的玉器,只要是玉就行,碎的废的都不要紧,所以她想找一找有没有人出手玉的边角料。 祁可为了不让自己引人注目,她把原本随意一根簪子绾头发的发型改成了双髻丫环头,还特意化了妆,改变了一点眉眼大小和肤色,从镜子里看去毫无让人一眼记住的特色,俗称的路人脸。 这样一打扮,再去找玉器行,祁可就像个替自家主人跑腿打听消息的了,她甚至还在心里演了几遍,想像了一下与那些伙计掌柜该怎么说话,把自己这跑腿丫头的人设立住了别演崩。 满街溜达的祁可走得腿都酸了,玉器行找到好几家,但都关了门,墙根下只有晒太阳的城中饥民,好像晒晒太阳就不饿了似的。 无计可施的祁可只得跟这些百姓打听,问他们知不知道城中是否有玉雕师傅,如果有带路的有赏钱。 但这些百姓看都不看祁可手中的铜钱,没人理她。 气氛有些尴尬。 祁可摸摸鼻子,脚步一挪就想走。 “喂!小丫头!”就在这时,祁可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叫她,循声看去,确实有一个坐在稍远处的大爷冲她招手。 “老大爷,你知道哪有玉雕师傅?” “我不知道。” “那你叫我是……?” “你这点钱现在用不上,你要是诚心想打听消息,拿吃的来换。” “吃的?” “对,吃的,你这点钱连一斤官米都买不到,一点诚意都没有,还不如拿块饼子呢。” “哦哦,明白了,谢谢大爷。”祁可恍然大悟,连连道谢,“那我要是回头拿了饼子来,大爷知不知道哪里有玉雕师傅?” “你要是多带几块饼子够老头子我吃一天,我还能带你去找手上有玉的人。”那大爷目光狡黠地嘿嘿笑了两声,“你家主人找玉雕师傅就是为了他们手上的玉料?想捡便宜货?” “……呵呵~”祁可马上一脸傻笑。 “行了,回去跟你家主人说,这城里确实还有一两个没饿死没逃走的玉雕师傅,几块饼子换个消息,划算的。” “好好,我这就回去,我尽快赶回来。” 第92章 寻人买玉料(二) 祁可立刻连奔带窜地跑了,顺着街道拐弯时,地上坐着晒太阳的人当中有两个相对年轻些的男人站起身跟了上去,走前还威胁地看了一眼先前的老头子,那老头子苦涩地撇了撇嘴角,摸摸干瘪的肚子,心想自己大概是活不了几天了,好想喝口酒啊。 那两个男人脚步并不慢,但等他们追着拐弯时,却发现目标的身影已经不见,空荡荡的街上只有他俩傻子一样站在那里。 “见鬼!那死丫头跑得真快!” “这么短的时间她不可能跑太远,肯定是这附近的民宅里,再找人去,敢这么大胆地收购玉石,手上肯定有钱。” 这两个自去找帮手,祁可则在千荷境里忙活起来。 她先拿了一点榨油剩下的油渣用水泡着,在等泡软的时间里拿了几袋从裘家弄来的粗粮,用磨粉机现场磨粉,按比例配好,此时油渣也泡软了,混到一起揉面做窝头。 油渣是植物油渣,花生油、大豆油、玉米油等等等等,只要是能榨油的油料作物祁可都种过,榨完油后,油卖了,油渣她留着发酵后当饲料和肥料,反正要用起来不会有丝毫浪费,人当然也能吃,但是好吃不好吃就是另一回事了。 做成的窝头并不大,祁可故意做得比较小,一个才一两左右,锥子形的,完全放冷了之后才用个干净的布袋装起来。 想到那是位老人家,兴许爱喝两口,祁可又去拿了一个崭新的葫芦和一坛酒,葫芦当然是她亲手种植收获亲手处理干净的,用蜂蜡做防渗,所以可以装酒水饮料,但蜂蜡的厚薄有讲究,薄了厚了都不行,这当中要掌握的分寸和技巧花了她不少时间琢磨,现在算是做得比较熟练了。 酒就是在京城买的好酒,灌满了葫芦后,祁可洗了手脸,把自己重新打扮好,念头一起,凭空出现一个虚景,正是先前她遇到那个老爷子的地方,那位老人依然在,但周围多了不少眼中有戾气的男人,看着就不像好人,他们时不时地张望一下好像在等什么人,一脸的不耐烦,而那位老爷子蜷缩着身子一副命不久矣可怜巴巴的样子。 祁可摸摸自己下巴,觉得之前她与老人的谈话大概引起了本地帮派的注意,这是想堵她。 想想自己一现身可能就是要打架的情况,祁可把酒葫芦上系着的绳子将装窝头的袋子扎紧,这样两件东西就绑在一起了,然后她戴上一双劳保手套,一块纱巾揣进怀里,准备好生石灰粉和一只装了水的水枪,将那条街的周围情况看了看,估算了一下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能在这些大男人手上逃多久,给自己画了一条逃跑路线。 做好了布置后,祁可提着窝头和葫芦,从一条堆满了垃圾的穿街小巷里走了出来。 “老大爷~”离得远远的,祁可就兴奋地喊了一嗓子,挥舞了一下手里提的东西,立刻把那位老人家和那些混混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第93章 寻人买玉料(三) 祁可表现得像个以为能替主人把差事办了的天真小丫头,随着她那一声喊,脚下不停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脚步突然一顿,慢慢停下,目光在老大爷身后扫了一圈,将手里布袋抱紧在怀,后退几步,掉头就跑。 专门在这里守株待兔的混混们发现被识穿了,哪里能容她跑了,不光是那一袋子吃的,还有那个葫芦,里面肯定是酒,这两样东西无论哪样都够吸引人下手抢。 那个老大爷还是蜷缩着不动,他感到自己快不行了,死不怕,就是没能做个饱鬼,又有点担心那个替主人办事的小丫头,那么单薄的身子怎么跑得过这么多男人。 但祁可还真就跑过了。 她停下脚步的位置与身后巷口的距离是她反复计算过的,在她体力能支撑的范围里,只要进入巷子,哪怕巷中有人也不怕,她提前放了生石灰粉在那里。 幸运的是,祁可逃进巷子里时,这条穿街小巷的另一头没有行人进来,她果断地将手中吃食收进千荷境,把纱巾罩在头上保护好面部,从满地垃圾中拿出藏起的半碗生石灰粉。 短短几息工夫,追她的混混们也跟着拐弯冲进了巷子,然后眼前一花,大量白色粉末兜头罩下来,全都洒个正着。 “啊!是石灰!” “我的眼睛!” “我看不见了!” 石灰粉迷眼,他们又张嘴大喊,又呛进了不少石灰粉,这东西一入嘴可就吐不出来了,遇水发热,口腔很快起泡。 祁可放下碗,拿出水枪冲他们兜头射过去,让这些人再痛苦一点,一辈子都记住这个教训。 混混们的痛苦惨叫声很快传开,附近的人全都听见了但没人敢过来查看情况,这种事天天都有,他们早已麻木,有经过巷口的行人眼角余光瞟到两眼后还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走远。 仍旧蜷缩在墙根下的老人家不再关注那丫头的安全,光听这声音也知道那几个混混很惨,他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再次希望能做个饱鬼。 祁可打空水枪后就回了千荷境,迅速的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提着窝头挑了一个不显眼的墙根下出来,小跑着来到那个老大爷的身边。 “老大爷?老大爷?醒醒,我来了。”祁可见人闭着眼睛,伸手试了试呼吸,还有气,但叫不醒人,于是她拔下葫芦塞子,顺着人皮包骨的脸颊倒了一些酒,酒液顺着就流到嘴边。 躺着没动的老人家下意识地抿了抿嘴,酒味唤醒了他朦胧的睡意,重新睁开了眼睛。 “酒?!” 祁可大方地把葫芦塞上,整个塞到对方手里。 老人一手扶着葫芦,一手撑地让自己坐起来,然后把葫芦抱在怀里拔了塞子用力一闻。 “好酒啊。” “老大爷,之前谈的事还算数不?” “算!当然算!跟我来,我带你去!” 老人抿了一口酒,塞好塞子,那一口酒下肚,浑身上下好像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前面带路,祁可提着窝头袋子,两个人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第94章 寻人买玉料(四) 周围的人倒是想去看热闹,但肚子太饿了,没力气爬起来,还是晒太阳,睡着就不饿了。 老人带着祁可越走越偏,来到了杂乱的贫户区,房屋低矮破旧,饿得只能蹲路边晒太阳的人更多,他们看到有人手里提着吃的东西,一个个眼睛都发绿。 祁可跟着老人目不斜视地走,随着他的脚步进了一条巷子中的一户人家。 那人家的街门是半敞着的,老人直接推门进去,走过狭小的前院就进了正房堂屋,熟门熟路地走进左手的房间,祁可跟进去,看到那是玉雕师傅干活的地方,光线最好,四周墙边都是工具,但是没有玉雕样品。 老人把抱了一路的葫芦放在一张桌上,他弯下腰从墙角桌腿之间抱出一个缺了口的罐子,看上去挺沉,但没有声音。 当把罐子放在桌上后,老人从罐子里掏出一把把稻草,祁可这才听到罐子里有清脆的玉器撞击声,接着就看到老人一小把一小把地掏出不少小巧的边角料,虽是边角料,但玉质极好,莹白润泽,磨个戒面玉耳饰项链坠儿都好。 “这是我攒了一辈子的宝贝,在这大灾我都没舍得卖了,原本我答应带着做陪葬到下面给我老婆子磨首饰的,现在改主意了,你要是看得上都拿去。”老人不再看自己积攒的宝贝,走到一边拿起葫芦拔了塞子愉快地抿两口酒。 “所以,老大爷是玉雕师傅?” “曾经是,现在嘛,不提不提。” 祁可没有再去问为什么老大爷一个人住在这个小院里,既然曾经有妻子,那么有没有孩子,万一问到人家的伤心事多尴尬,她只是来买玉的,不是来查人家户口的。 “老大爷,这城里除了你还有别的玉雕师傅手上有玉吗?” “还有我哥哥,他手上应该还剩一点,跟我一样舍不得卖了换粮食。”老人这样子显然是想讨价还价。 祁可放下手里的袋子,打开袋口,伸了一只手进去假装在数窝头的数量,实际上是借着袋子的遮掩,从千荷境里拿了两只卤兔腿出来,这卤味她就放在别墅内的饭桌上,勾勾手指就直接拿出来了,另外还又添了一些窝头。 “老大爷,你看这些能换到你们哥俩手里的玉料吗?”祁可收回手,卷着袋口给老人看。 袋子递到鼻子底下,久不闻肉味的老人立刻闻到了飘香的香味,看着袋子里诱人的大肥腿子,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老人呆了一会儿,用力盖上葫芦塞子,一手提着葫芦,一手接过布袋拧了几圈紧紧缠好。 “拿上东西,我带你去拿。” 祁可立刻在桌上铺了一条手帕,将罐子里的玉料都倒出来,用手帕包上扎成个小包袱,跟在老人身后去他哥哥家。 老大哥的家并不远,就在同一条巷子,走过四五家就是了。 老人推开院门直接进去,现在家家户户都没吃的,也没任何值钱东西,家门锁不锁都无所谓,就算有谁家搞到一点食物也就是一两天的量,所以还有力气动弹的都是早出晚归在外面找活干挣口干粮,没力气的就天天躺墙角晒太阳等死。 当然也有人不想死在墙角下那么不体面,宁可在家里等死。 第95章 寻人买玉料(五) 祁可跟着老人进了老大哥的家,那位老人就正在院子里躺着,表面看上去给他弟弟要虚弱一些,叫了好几声才睁开眼睛,在被喂了一口酒后,精神头就好多了。 看来哥俩都好这一口。 老人搀扶着自己哥哥坐起来,将布口袋放他怀里一放,哥俩说了一会儿话,老大哥打开布袋看了看里面的食物,又看了一眼带食物来做交易的客人,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和不舍,但又实在忍不住布袋里食物的香气,尤其是那两个肥腿子,香香的肉,老是勾得他时不时打开袋子闻两下。 祁可没说话,她安静地站在一旁任那哥俩自己商量,她已经换到一点玉料了,再多换到一点是不错,换不到也不可惜。 大概是被自己弟弟说服了,也可能是食欲占了上风,祁可终于看到老大哥点了头。 “丫头,你自己进屋找,就在屋里墙角地下埋着,你挪开地上的筐子就看到了。”老大哥想到自己积攒了一辈子的玉料心疼不已,干脆眼不见为净,指了指屋子就不管了,抱着葫芦连喝好几口。 祁可道了声谢,走进那光线昏暗的堂屋,再拐进所指的屋子,里面是卧室,墙角确实有个筐子,堆满了生活杂物,沉甸甸的,祁可费了一番力气才挪开,掀起垫筐子的木板,露出一个洞,伸手一摸也是个罐子,抱出来小心地掏了掏,收集到十七片大小不等的上乘玉料。 这些边角料若是在年景好的时候,磨成小首饰卖了,怎么着也能买个新宅子让家人生活宽裕一些,但在眼下这年景,黄金都不见得能买到几个包子,何况是玉料,祁可觉得自己能理解老人家的舍不得,灾荒熬一熬就熬过去了,这些可当传家宝的玉料能不卖当然最好不卖。 但既然他们卖了,祁可保证不会浪费每一枚玉料就是了。 将搬乱的房间复原,祁可捧着玉料出去给老人过目,却见外面两个老人都已经吃上了,左手窝头右手兔子肉,时不时嘬一口酒。 老大哥看到那些玉料就心塞,没等祁可靠近就挥手让她走,还是他弟弟放下手里的兔腿寒暄了两句,双方这才道了再见。 临走前,祁可还不忘提醒他们哥俩食物赶紧吃掉,天知道先前街上堵她的那帮混混背后是不是有老大罩着,万一被找上门来挺危险的。 两个老人知道当中利害,连声答应,并在祁可走后迅速地收拾了手上的吃食,把酒肉与大部分窝头拿去屋里藏起来,只将沾了肉汤肉味的几个窝头吃掉。 出了老人的门,祁可见前后无人立刻回到千荷境,在灵境内偷窥周围街道的情况,虽然她提醒了两个老人注意安全,但若真被混混找上门来,两个饿得身体虚弱头晕眼花的老人家哪抵得住壮汉的欺负,祁可想想还是要解除这个隐患。 把这贫民区扫了两遍后,见没有混混样的壮汉,祁可这才放心地将目光放远一点,回到之前打架的地方,找那一些混混的下落。 第96章 搞个新事情(一) 那些混混先被生石灰粉洒了一脸后又被浇了水,严重烫伤下肯定要先找大夫,祁可一时间丢失了那帮人的下落。 不过也有办法,她迅速地改头换面,拿出了亚洲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术,以她不娴熟的技法重新化了一个妆,头发打散只在脑后编一个乱糟糟的辫子,换一身肥大的衣裙就这么从僻静处现身出来,假装肚子饿到无力,笼着手慢吞吞地沿墙根走,不知不觉就凑在了人群里听那些晒太阳的闲汉们一遍遍说起不久前的那场冲突。 几个混混追一个小丫头,结果反被洒一头生石灰还被泼了水,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设的陷阱,不然哪那么巧生石灰和水就放在一个地方。 祁可觉得大家的这个脑补不错,只要没人往那个老大爷身上联想就行,其他的怎么联想都无所谓。 聊到这里人群中听故事的闲人们自然好奇那几个混混的去向以及他们的身份,主要是背后有没有老大罩的,若只是街上逞凶斗狠之辈倒是不怕什么,这么一搞肯定都废了,小老百姓们内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但就怕他们是有帮派的,身后有人撑腰,那肯定是要把伤了自己弟兄的那个丫头找出来才能善罢甘休。 结果没让大家失望,那几个混混的身后确实有人,因为在那几人躺地上哀号的时候,是后面赶来的帮派弟兄送他们去找大夫,那些人走前放了狠话,敢跟他们义兴帮为敌走着瞧。 祁可记住帮派名字,耳边听着众人聊起这帮派的历史,没想到居然是个存在时间有二十多年的老牌大帮派,帮派总舵在哪里普通百姓都知道。 没费多大劲就得知了必要的情报,祁可悄然退出人群,躲入僻静处遁入千荷境,在灵境内慢慢寻找义兴帮的总舵。 老百姓们描述的很详细,把那总舵周围环境都说了,祁可照着描述一找,很快就找到了一栋庭院深深的大宅院。 能不被官府取缔平安发展二十多年的大帮派,看样子是有自己一套生存经验,活得挺好。 祁可将眼前窥探到大宅全景的虚景伸入宅院中,找到了痛苦哀号的伤病号和满头大汗的大夫,找到了嚷嚷要报仇的底层帮众,帮派上层几个当家的倒是沉得住气,觉得很丢脸,抢小丫头的吃食反被打伤,说出去简直有损他们二十多年老牌帮派的颜面。 帮派老大们认为,不管底下人临时起意搞了什么计划,失败了就赶紧掩面走,他们这么大个帮派丢不起这样的人,这帮蠢货却偏要嚷嚷出来,生怕没人知道是他们义兴帮干的,想起来就让人生气,手下人都是一群蠢猪,与其盯着一个过路的小商人和小丫头的口粮,还不如把手上的粮食生意做好,一进一出,一转手他们义兴帮就能在事后分利十数万两,越是灾荒的年景越好挣钱。 祁可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头,不愧是发展多年还平安无事的帮派,当真是生存有道,趁着灾荒发财,必要与官商勾结,做些他们不方便出面的事,没点底子干不来这活。 第97章 搞个新事情(二) 本想买了玉料就走,祁可此时改了主意,她得看看这义兴帮有多少家底,钱财这东西她也是不嫌多的。 祁可花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把这偌大的宅子翻了个遍,从傍晚找到半夜,反正呆在千荷境内以灵境之主的本能找东西比她用无人机节省力气,藏在地窖的粮食和密室中的财宝被她全都找了出来,无人机干不了这个。 但这粮食的数量看上去像是他们帮众自己吃的,祁可就没急于下手,转运的粮食肯定是藏了别处,于是耐心地等了两天,一边干自己的农活一边监视着,等来了运粮车出城的日子。 大半夜的,满城寂静,街上连打更的人都没有,然后城中一处靠近城门的民居大门打开,出来一辆辆罩着雨布的大车,每辆车旁都跟着一个打火把的护卫,车队安静有序地来到城门口交给守城士兵一包银子,然后城门就打开了,运粮车队就这么顺利地出了城,过程中无一人说话,全都是默契尽在不言中。 祁可这会儿坐在别墅饭桌前,眼前是监视外界的一道虚景,看到从民居中出来一个车队笑了,真会藏东西。 她一边跟踪监视这运粮车的去向,一边啃着一只烤酱鸭腿,辣味的,又香又好吃。 两只大鸭腿下肚,祁可感到肚子有些撑,仰在椅子上打了几个嗝才觉得舒服一点,再看面前监视了一晚上的虚景,运粮车终于与买家接上了头。 对方是一支人数齐备的车夫和护卫的队伍,同样是火把明亮,而且自带了马匹驴子骡,都是拉车的牲口,就是种类多。 验过每一架车上的粮食后,对方的接头人抱出一个小箱子交给运粮队的接头人,这边在验过箱子里厚厚的一沓银票后,银货两讫,送粮的车夫们卸下拉车的牲口退到一旁,接粮的那一群人将自己带来的大牲口套上车,片刻工夫就准备就绪出发上路。 祁可没关心义兴帮的人带着银票去哪,反正肯定是要交到自己帮主老大的手上,所以等她截了粮食下来再去抢义兴帮的密室宝库也来得及。 迅速地收拾了饭桌,餐具放进洗碗机,祁可洗了手,一个念头出了千荷境,跟在了运粮队的后面。 抢粮食好抢,直接拉进灵境中就是,但这么多人怎么处理就难办了,祁可不想他们把自己遭到抢劫的消息带回平罗府,任何会引起官府警觉的事祁可都不想做。 不能让他们走漏消息,那就只有让他们闭嘴。 怎样让人闭嘴就很微妙了,祁可自认做人还是要有点底线的好。 因为脚下就这一条道,祁可把手电筒对着地面,照着自己脚下,听着前方整个车队的车轮子轱辘轱辘的声音不会跟丢人,随时都可出手抢粮,但怎么处置这么多人让祁可犹豫不决,就这么拖沓了下来。 走着走着,她突然听到周围好像声音不太对。 “嗷呜~” 风中传来让人心里发慌的动物嚎叫声。 别说是祁可吓得一抖,前面的车队也立刻停了下来,车轱辘的声音没有了,换成了害怕的议论声。 第98章 搞个新事情(三) 祁可没有经验,她听不出来风中的嚎叫声离自己有多远,但前面的车夫和护卫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行家里手,他们也紧张不安的话,祁可就有点想撤,今晚没机会下手就等明天,反正她又不赶时间。 前面停下的车轮轱辘声重新响了起来,祁可见他们不怕于是又抬腿跟上,并时刻注意风中的异常声音,但那动物的嚎叫声却是再也没有响起第二声。 眼看着前面的车轱辘声又停了下来,并且亮起了火堆的光芒,一副要就此宿营的架式,祁可眯着眼睛远远地看着朦胧的火光,打算回千荷境休息,今晚的跟踪应该是告一段落了。 就在祁可要离去的时候,突然感到背上汗毛炸起,身后似乎有东西,祁可提着一颗心缓缓转身,手电筒在身前扫了半圈,没有任何发现,可这并没有让她安心下来,反而越发警惕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正前方,总感觉一会儿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手电筒的光芒直射出去,除了夜风什么都没有,站了一会儿,就在祁可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直觉出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手电筒光的范围里,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群,摆开阵仗就那么正好地站在光线里,不远不近。 祁可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头皮都发麻。 一群狼。 站在最前面的头狼身影最清晰,然后能看到它身后的小弟们稍显模糊的身影,虽然肚皮瘪瘪,但丝毫不损狼的威风气势。 一群不知饿了几天、极度危险的饿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祁可觉得自己没吓得尖叫真可算是心理素质好。 那么之前风中那一声动物的嚎叫,现在回忆一下细琢磨,那可不就是狼嚎。 祁可现在就和狼群僵持住了,其实她可以直接回千荷境,不管这些狼要干什么,反正伤不到她,但好奇心又促使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跟狼群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祁可突然心思一动,五指一抓,空着的手中突然多了一只十多斤重的大白兔。 兔子一出现,狼群果然出现了些许骚动,头狼舔着嘴巴上前了两步,唇皮微掀,露出白森森的利齿。 这肥硕的大兔子给吓坏了,对天敌的本能恐惧让它蹬着四肢拼命挣扎,虽然这是相隔了两个大世界的物种,可对这大白兔来说天敌就是天敌。 祁可如今本就力气小,十多斤重的兔子光是这么提着还行,它一扑腾,没几下祁可就抓不住了,眼睁睁看着兔子脱了手,向着运粮队的方向逃窜。 头狼短促地低吼了一声,像是下了个命令,然后就见狼群中的一个小弟迅速地冲出来,绕过祁可追着那兔子冲进了手电筒光照不到的漆黑野地里。 也就眨眨眼的工夫,那头狼跑了回来,嘴里叼着已经死掉的兔子,经过祁可身边的时候还冲她歪了歪头,接着径直奔向头狼,把兔子放在它脚下,然后回到它先前的位置。 第99章 搞个新事情(四) 狼群的目光全都在那兔子上,又馋又饿,直舔嘴巴,但头狼不下令,没有一个小弟敢上前吃第一口。 祁可这下开了眼,这群狼竟然如此有上下等级的秩序,这立刻给了她一个新灵感。 手电筒的光依旧对着狼群,祁可回身看了一眼远处燃着篝火的营地,脸上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祁可把手电筒换到左手,右手五指一抓,手上又多了一只大兔子,相比之前的大白兔,这兔子是能长到三四十斤的巨型兔,祁可养的兔子品种丰富多样,肉用、毛用和皮用兔,可养到体重十来斤和三四十斤的大型兔和巨型兔,基本上算是品种齐全了。 巨型兔的出现,狼群又骚动了一阵,就连头狼都耸了一下身体,攻击的姿势摆了一半又生生停住没有扑上来。 祁可半跪在地上,把巨型兔压在腿下,可这么重的兔子挣扎起来力气着实不小,体重才刚刚爬过七十一斤的祁可用尽全力,累得大口喘气,就在她转换呼吸的时候,兔子猛地一蹬,祁可一下子岔气,接着感到自己失去平衡,啪叽仰面倒地,挣开钳制的兔子则拔腿就逃。 两只狼箭一般窜出来,追兔子去了。 祁可一边咳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等她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稳住呼吸,就看到那两只狼拖着被咬死的巨型兔回来了,依旧是放在头狼的脚边等待分配,舔着牙齿间的血肉回到自己的位置。 “兄逮,商量个事呗?”祁可不敢小瞧如此有高度纪律性的狼群,“兔子给你们吃,帮我干个小活呗?” 头狼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缓缓上前两步,摆出一副接受谈判的架式。 祁可手指虚抓,再次提出一只大白兔,这次不抓在手里了,提着兔耳朵直接甩向头狼。 哪想到兔子在求生欲的强烈支配下,半空转身,方向顿时就歪了,一落地就往官道下面的野地窜去。 头狼身后立刻有一只狼窜出来,追那兔子去了,眨眨眼就叼回来了。 “兄逮,这些兔子当定金,看到前面那个营地了吗?去把那些人都吓跑,他们不是好人,赶走他们,我要那些粮食。” 祁可的手电筒对着狼群,却侧身站着,手指指着那营地的方向,一遍一遍地反复讲。 “干完活,兔子管够,尽你们吃,好不好?” 头狼的目光顺着祁可的手指望向营地的方向,但一动不动,好像没听懂她的要求。 祁可反反复复重复着同样的话,讲得口干舌燥,一直没反应的头狼终于有了动静,它转头冲自己的小弟们低吼了两声,身后的狼群一拥而上把那三只兔子在顷刻间分食干净,地上除了一点血迹外,皮毛骨头丝毫不剩,算起来差不多六十来斤肉,可是十多只狼来分,一狼也就一口,对饥肠辘辘的饿狼来说肯定解馋都不够,反倒更加激发了它们渴望食物的凶性。 吃完肉后,狼群的目光一起望向了祁可指定要搞掉的营地,这让祁可心头一动,兴奋地看了头狼一眼,又掏出一只活兔子,向着那营地松开手。 第100章 搞个新事情(五) 群狼迅速散开围捕,狼撵兔子,冲向了那个营地,留在祁可身边的只有那只头狼,刚才的三只兔子都给小弟们吃了,它一口没吃。 祁可拿出山地车骑上去,打开车前灯,冲头狼挥一挥手,“走,兄逮,看热闹去,干完活给你们吃大兔子。” 狼群的团体协作很强,兔子逃得慌不择路,但狼群的队形丝毫不乱,左右包抄,硬是撵着兔子直冲那个营地。 营地守夜的护卫看到一群狼直冲过来,吓得跳起来大叫,刚刚入睡的众人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铺盖都来不及收拾,没有武力的车夫跑得最快,有的逃上了官道,有的跑向了野地深处。 护卫们拔刀,还想履行职责保护好那么多车的粮食,但很快就发现有些困难,狼群太凶,擅长协作,护卫也是人,一人对一狼还能搏一下,一人对几狼就让人腿软了,又是大半夜的,篝火以外的地方一片漆黑,看得到眼前有一头狼露出獠牙,却看不到身后有二三只狼准备偷袭。 防得住正面,防不到后面,在时不时地惨叫声中,护卫们也没了跟狼群死嗑到底的心思,第一个逃跑的人很快就出现了,有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护卫的队伍就散了,向着四面八方各自逃命。 装满了粮食的车子扔在原地,谁都顾不上,拉车的大牲口惊恐万状地嘶嘶叫着,引来了狼群围着它们打转,伺机要咬一口。 祁可骑着山地车,身边跟着头狼恰在此时赶到,见此情景赶紧招呼头狼,“拉住你的小弟,别咬伤牲口,我要养的,要是没事干,你们把那些坏人赶远点就更好了,别让他们太快回来。” 头狼横了祁可一眼,祁可感到自己好像被不满地瞪了,赶紧举手保证,“兔子管够,只要你们吃得下。” 似乎是听懂了这句保证,头狼发出嘹亮的嚎叫,前方营地里骚扰牲口的群狼立刻三两成群,向着四面八方分散而去,追那些跑掉的人去了。 夜风中,祁可时不时能听到惨叫和痛呼声。 她默默地向身边的头狼竖了个大拇指。 “走,跟我去拿粮食。” 祁可把山地车收进千荷境,弯着腰压低身子,跳下野地一溜小跑,鬼鬼祟祟地奔向了那处已经无人的营地。 一直跟在祁可身边的头狼毫无预兆地纵身一扑,将祁可扑倒在地,在倒地的瞬间,祁可听到一声火铳响,她没敢爬起来,直接在地上打滚,连滚带爬地滚进了一辆马车的车轮底下,将身体缩在了篝火照不到的阴影里。 这大半夜的,她刚才正好站在明亮的篝火范围里,活该被人打黑枪,没死是运气好被狼提前扑倒了。 而那头狼早已在扑倒祁可之后,就不知跑哪去了。 祁可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敢伸头张望,也没想过躲回千荷境去,她怕附近还有人埋伏偷看,什么都不做最安全。 就在祁可胡思乱想,计划着再有人偷袭她该怎么办时,她突然听到一声短促地惨叫,接着又是扑通一声,然后这片营地就再没有喧嚣的声音,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第101章 搞个新事情(六) 祁可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回来,壮着胆子靠近车轮,从轮子中间往外张望,冷不丁地就跟一张毛茸茸的狼脸看了个对眼,距离近到狼鼻子喷吐的呼吸直接拍在她脸上。 受到惊吓的祁可捂着嘴向后一缩,狼却身子一矮钻进车底,唇皮一掀,尖利的牙齿去咬祁可的衣摆,把她往外拖。 被拉了几下后,祁可反应过来,四肢着地主动往外爬,捡起手电筒,跟着狼去看刚才打她冷枪的地方。 走过了几辆粮车后,祁可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脖子被咬断的男人,身下满地的血,打量他衣裳后,认出真是先前双方交易时端钱匣子的家伙,是这支运粮队的头儿,在他的脚边则遗落一支火铳,枪管还是热的。 祁可大方地抓出一只大白兔犒赏这战斗力惊人的头狼,这狼也不客气,大嘴一张就把死命挣扎的兔子一口咬穿了肚子,扔到地上连撕带扯地嚼,这么一只十来斤重的兔子真是眨眨眼的工夫就进了狼肚子,一点皮毛骨头都没留下,每一口都是囫囵吞的,而那瘪瘪的肚子看上去没有半点鼓起来的意思。 “把你的小弟招回来,我们要撤了,找个安全地方给你们进食。” 祁可捡起地上的火铳收进千荷境,然后抬手一扬,将所有的运粮车也一并收了进去,身边的大狼同时也仰着脖子发出召唤的叫声。 等狼群回来需要时间,祁可壮起胆子,摸狗似的摸摸狼脑袋,这大狼大概是刚吃了一只兔子心情比较好,反正是没有回嘴咬祁可一口。 祁可权当这是双方达成了友好协议,让它留在原地,她自己先进了千荷境。 大狼眼见着这个人凭空消失在眼前,没有嚎叫,只是舔了舔嘴边残留的兔子血,安静地坐在原地等着,回味着刚才兔子的美味。 祁可在灵境内解开了几辆车,将装载的粮食重新送出来零散地扔在地上,这是送给附近流民的,听见骚动的他们一定会来查看情况,这样一来,前来搬粮食的流民会把整个营地的痕迹都抹掉,一块帐篷的布料都不会剩下,同时遇狼的消息也会传开,平罗府那边即使得知偷运粮食出事也无法追究。 将场地伪装完毕,狼群也正好回来了,祁可不知道总共有多少只狼,她就看头狼,头狼清点完手下冲祁可嗷一嗓子,祁可就带着它们一起回了千荷境。 换了一个新环境,狼群都愣了一下,仰着头嗅闻空气中的气味,然后一起冲向水边,大口大口的喝水。 祁可这时才数清楚一共有十七只狼,她就去了兔圈那边抓了十七只巨型兔来喂它们。 趁着狼群进食,祁可解开其余的粮车,将牲口带去新种出来的二号牧草地吃草,她带着粮食又出去了一趟,直接回了平罗府的贫民区,先找到那一对老哥俩所住的巷子,把全巷的人家院子里都扔了两袋粮食,等天亮各家起床开门就能看到。 剩余的粮食则扔给了隔壁巷子里的各家各户,总而言之把这一小片人家都扔遍了,就算有百姓管不住嘴导致消息走漏也难以找到源头,只能归为义士劫富济贫。 第102章 搞个新事情(七) 为别人干了一票劫富济贫的祁可很快就去为自己再干一票,她溜进了义兴帮的地窖将粮食尽数拿走,密室中的财物同样拿得巧妙,今晚交易时祁可见过的那个匣子已经放在了里面,她没有把所有的箱子都端走,而是直接将箱子中的金银财宝拿光,从表面上看大大小小的箱子都在原处没挪动过一分,但其实箱子里都是空的,等义兴帮日后发现失窃想追查早就晚了。 带着从义兴帮地窖里拿的粮食祁可又去了一趟贫民区,把这些粮食也都给分了,扩大受益人群基数,迷惑官府追查。 干完这么多事后,祁可终于回了千荷境,一晚上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天都要亮了,她得抓紧时间睡觉。 原先带狼群进来的地方,狼群已经不在原地上,地面上只有兔血残留的痕迹,一点碎肉都没剩下,狼吃东西真是干净。 祁可意念外放,很快就发现狼群四散在整个灵境中,尤其是山上最多,一副巡视新地盘的气势。 这么大的灵境正适合狼群肆意奔跑溜达,祁可就没想着要把它们圈起来,她自认自己没那本事圈养一群狼,只要别祸害她的农场就行,所以祁可转身就回了别墅,洗漱一番后往床上一瘫就睡熟了,这一晚上也确实把她这单薄的小身板累够呛。 她这里休息了,平罗府那边气氛就不太好了。 参与倒卖粮食的官商在天亮后陆续收到消息,一个个气得说不出话来,运粮队遭遇狼群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押车的负责人脖子上清晰的狼齿痕迹怵目惊心,粮食因此被流民哄抢不可能再追回来,气得砸了自己心爱砚台的知府大人干脆下了捕狼令,但城中饥饿无力的百姓能不能猎到狼来换报酬大家都心知肚明。 城中气氛压抑,但自从灾荒发生每天都是如此所以根本无人在意,瘦弱的百姓们只想知道今天一家人的口粮从哪里去挣。 无人关注的贫民区那边,很多人家在大清早收到了意外惊喜,不约而同的一个反应都是立刻把粮食搬进屋里藏好,叮嘱家里大人小孩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往外说,也不打听周围邻居是不是跟自家一样,权当没这回事。 该出去晒太阳的继续去晒太阳,该去寻零活挣口干粮的也照样在城中溜达挣干粮,等傍晚众邻居们手里都带着一捆半捆的干柴相遇在自家巷中,互相笑笑都说是给家里烧水用,然后各回各家,等到半夜三更才用那一点干柴生火,抓一把粗粮给全家煮顿稀粥,撑过一天是一天。 睡饱了觉的祁可在屋里做完内务后出门走走,一打开别墅的门就看到门廊下趴着一群狼,领头的那只体形特别大,哪怕它们现在都是瘦巴巴的可怜相,可头狼就是自带威武雄壮的气势。 这群狼似乎就是在门口守着祁可,见她出来迅速地站起来,在头狼的带领下,排着队把自己湿润的鼻子塞进她的手心仔细地闻了闻然后坐到一边。 第103章 收了一群狼(一) 祁可愉快地笑着,摊开双手让它们嗅闻,虽然她和狼群之间沟通不灵,但此时此刻她就是确定这群狼想留下来,这是它们示好的表示,记住了气味以后就不会认错人。 十七只狼都嗅了一遍后,祁可大着胆子又去摸头狼的脑袋,挠了挠它毛发粗糙的额间,就见狼耳朵抖了几下但没别的动作,于是她就越来越大胆,手顺着狼背就摸向了它的肚子。 头狼一个低头,叼住祁可的手腕把她手拿开。 肚子不许摸。 祁可噗哧一下就乐了,乖乖收手,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地去揉狼耳朵。 狼耳朵抖了两下,没咬她,还是让她揉了。 体验了一把真实狼耳朵的手感,祁可心满意足,手一挥,带着十七只狼眨眼就转移到了兔圈外面,抓出十七只肥育期的巨型兔投喂给它们。 “这个兔圈的兔子我们一起吃,其他圈舍的兔子不能碰哦。”明知狼群听不懂人话,祁可把兔子抛给它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叮嘱一下。 狼群都没理她,一狼咬着一只兔子,在头狼的带领下拖去水边用餐。 祁可觉得它们还会找地方进食,这应该是聪明的表现。 狼群已经不用自己操心,祁可返回别墅换工装准备干活,赶了这几天的路她想歇两天。 她并不需要赶时间,所以只管慢慢来,累了就歇息,还能叫身后的裘府追兵抓不到她的行踪,除非去四柳村堵她,用当地官府的力量阻止她落户,将给她的财产抢回去,但那样一来,祁可相信自己的报复手段也肯定不会太和平。 反正祁可是做好了最坏打算,她孑然一身无所畏惧,那些当官的就不一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歇息的这两天祁可也没闲着,农场的活一天都不能落下,她新收了那么多牲口,总得动脑筋把它们都安顿好,起码要建几个新圈舍,而她现在在新增的土地上做的唯一一件事只是种了一块二号牧草地,把原有的叫一号,并扩大了种植面积。 让祁可认为智商高的狼群又一次给了她惊喜,每天投喂一次肥育期的巨型兔,它们帮她管住了喜欢越狱的兔子。 原本各个兔圈的高度都是照着饲养标准来的,两米多高的铁丝网围栏插入地面防止兔子打洞跳高,但这些兔子就是有本事逃到外面来,弄得祁可最后想出个用无人机抓兔子的办法,费时间又费精力,现在有了狼,大概是天敌压制,这两天都没有兔子越狱了,给祁可省了好多事。 高兴的祁可拿鹅蛋喂狼当点心,肯定它们功劳的同时还不忘叮嘱一下别吓唬其他的家禽家畜,要是弄得它们不下蛋、不长肉、不产奶了就薅它们的毛,正好她还没有过狼毛褥子。 狼群享受着鹅蛋的美味,对祁可的叮嘱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头狼给了她一个大白眼,爪子在装蛋的篮子上扒拉两下,不知道是因为嫌弃她磕蛋太慢还是嫌弃她废话太多。 第104章 收了一群狼(二) 就这么歇了两天,把灵境里的农活收拾了一番,该收获的农作物都收进了别墅的地下室,跟狼群也相处良好,还抽空把平罗府官商勾结的大商人家里的存粮偷了一半,这些粮食就分给了城中资产缩水同样是艰难度日的中等小康人家,官商们胆敢勾结在一起倒卖官仓粮食就拿他们自己的粮食来弥补百姓,祁可只拿一些金银和银票当辛苦费,大小玉器也拿了不少,都是上等货,留着布阵用。 不动官府是她的底线,因为搞官员是另一条方式,只有找到官员违法犯罪的确凿证据比如黑账本这种,才好利用官场中人人有政敌的潜规则借别人的手把人撸下去,否则就最好不要跟官府正面杠上。 正因为从一开始就把官府排除在外,祁可的注意力就只搁在富商们身上,偷他们家一半存粮也是不想太快引起他们的警觉,存粮和金银财物一起丢失还能让他们往内贼勾结的方面去想,误导他们的关注方向,而被偷光存粮的义兴帮内部乱成什么样子就不关祁可的事了。 祁可在平罗府多做停留的初衷是为了收集玉料,既然东西到手而且也歇息好几天了,她就不再耽搁下去,推出山地车准备继续上路。 就在她准备离开灵境的时候,狼群突然出现,围着她呜呜地叫唤,祁可猜测它们是不是也想出去,于是带着它们一起走了。 到了外面狼群在四周转了转后,立刻就有了分工,祁可眼睁睁看着有两只狼率先跑在前面,与后面大部队相隔一段距离,好似探路的前锋,后方也有殿后的后卫,头狼领着大部分小弟围绕在祁可周围。 祁可哈哈大笑,摁亮车龙头上的车前灯,明亮的灯光泄出,她脚踩踏板用力一蹬,稳稳出发。 狼群跟着她一路小跑。 祁可越骑越带劲。 别人遛狗,她遛狼,就问帅不帅?帅不帅! 有了这第一次后,双方的默契就此固定下来,祁可每到要出发赶路的时间,狼群就会在别墅门前集合,跟她一起走,保护她的安全,有那么一两次都是狼先发现有异动的流民,倒不一定是专门冲祁可来的,只是看到有光,想趁夜色掩护偷袭赶路的人抢点吃的喝的,但因有狼的预警,就让祁可从容地带着狼群撤了,只在原地留下一个装有窝头的布袋任人捡走。 祁可靠着她的助力山地车,每天几十里的跑,几天工夫就到达了第二个州府治所,照旧停留几天,换上不合身的宽大衣裙假扮成下等丫头在城中闲逛,从闲人嘴里打听到本地有玉矿出产玉料,因此城中还有不少依旧开门经营的玉器行,祁可找到专门做玉料的铺子,谈好了价格和数量品质,赶着一辆驴车买了一车玉石粗料。 一整车的货当然引起了城中地痞混混的兴趣,但没人成功盯梢到这买玉料的大户,只看到车子拐弯进了下个街口就没了踪影。 第105章 遇上柏家军(一) 祁可也没想再跟本地帮派玩一玩,她只想买到东西后赶紧走,这才是途经的第二个州,看到的景象就比前一个更糟,倒在路边无人收殓任由腐烂的尸体她看得太多都麻木了。 要知道她现在是夜晚赶路,也就是在灯光的照射下才能看到一些巨人观的尸体,若是白天赶路肯定能看到更多。 想到巨人观祁可就浑身汗毛直竖,尤其第一次看到时把她吓得不轻,幸好现在她身边有狼群跟随,它们围着她簇拥着她安慰她,虽然狼毛粗糙,但抱个满怀安抚受创身心确实挺管用的,同时也死命约束狼群不许在外面喝水,要喝水只能回灵境里喝,外面的水土无一处是干净的,并且每次回到灵境后第一时间都是把狼群往水里赶,借灵境强大的净化能力给它们好好洗个澡。 好在狼不怕水,赶它们下水洗澡它们玩得还挺开心。 匆匆忙忙赶到第三个州后,倒是逐渐离开了干旱的地域,河流越来越多,糟糕的场面也越来越多,河流里泡胀的人畜尸体顺水从岸边飘过,岸上无人大惊小怪,更无人张罗着打捞安葬。 世道艰难,管自己活着就不容易,旁的谁都无能为力。 祁可也无能为力,她虽然可怜无人安葬的尸体,但她也不想在无任何防护的前提下下水去打捞,万一她喝到一口污水,继而死的肯定是她。 怕沾到污水,祁可自然就不想体验和一群人共挤一条渡船过河,所以每当碰到有河流拦路时,她都是通过灵境的空间重叠覆盖跳跃过去,无形之中又缩短了很多路程。 在快到达州府治所之前,祁可被挡住了去路。 一支人数不知多少的庞大队伍将官道堵得严严实实,以祁可的角度看去,堵在她前面的都是拖家带口的平民,一家赶着一两辆车子,男女老少都在车上吃饭歇息,人人蓬头垢面风尘仆仆满脸菜色,有的人甚至一脸病容。 趁着夜色,祁可不赶路了,混入人群听他们聊天。 几个窝头就轻易地从年轻人嘴里问到了他们挡路的真相,虽然他们有着浓重的北方口音,但祁可如今脑域扩大聪明着呢,聊个天的工夫就足以听懂一门新方言。 他们其实是跟随大军从北方边境转移换防的军户和普通平民。 大军的名字就是镇守北境三代人,赫赫有名的柏家军。 因为北方连续发生旱灾和虫灾,北地边民粮食大幅减产绝收,同时南方又遭受水灾,全国粮食减产严重,朝廷粮草供应不足,柏家军缺吃少穿药品武器短缺战斗力下降,同样是艰难抵抗天灾的外族为了自己的生存,各部族集结成了数十万大军犯边劫掠。 柏家军率领边民打退了几次外族的入侵,但朝廷增援无力,使得防线最终还是被打破,柏家军的军威声誉一落千丈,备受朝廷指责,只是念在柏家人几十年来劳苦功高的份上没有治罪,下旨调去沿海守海防线戴罪立功,他们这些军户和平民就是自愿跟着柏家军走的,离开已经旱到不长草的北方边境前往海寇上岸的东边沿海。 第106章 遇上柏家军(二) 柏家军其实分了两路,一路是将军们率军南下,一路是京城的家眷收拾行装同样南下与大军会合,现在堵在这里就是因为白天听到消息两路会合了,天亮后就会启程以更快速度赶路,如果有平民在本地活不下去了,可以跟在后面前往东边各州找寻新的活路,或者干脆加入柏家军。 跟祁可说这些话的年轻人显然是把她当成了寻活路的本地人,他们从北往南一路走来每天同样的话要说无数遍,吸引了很多平民跟随,而他们这些年轻人其实就是军户的孩子,柏家军的后备役,散在平民队伍中是任务也是锻炼,让跟着的平民不要掉队,以及收拢无家可归的流民给他们一个新生活的希望。 祁可跟他们道了谢,溜了。 回到千荷境后,祁可一边撸狼一边回忆刚才听来的消息,琢磨着这支柏家军大概就是跟原主祁珂有婚约的那个柏将军府,朝廷甩锅,后勤跟不上前线吃败仗,把战场失利的责任扔在了柏家军身上,导致柏家声誉大不如前,家眷看似领了个随军的恩典,但全家离了京城也等于是离开了京城权贵圈,以后能不能再回来就难说了,防守海寇的任务并不比北边防守外族的任务轻,若再失利,朝廷追责下来,家眷恐怕也要跟着没个好下场。 估计就是有这么个原因在里面,既然祁柏两家未履行婚约,干脆好聚好散,万一有事祁家也不受连累。 然后就发生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 哪怕祁家早就决定让祁珊代替祁珂嫁去柏家做大少奶奶,但柏家的政治地位不稳,还要保持婚约对祁家确实有风险,一贯自私的祁家人肯定是很乐意解除婚约,就是不知道祁家人在退婚的过程中谋求了什么好处。 她自己乐了一会儿,然后就把这事扔到了脑后,不管祁宏义从退婚这事上搞到了什么好处,现在的他们肯定都没福气享用,搞不好还得变现换钱来治他们的伤,尤其裘氏那张脸。 想到那两夫妻祁可就觉得好笑,都是欺软怕硬的纸老虎,叫他们这辈子想起祁珂这个名字就做恶梦。 祁可想了想,柏家的家眷们肯定是在婚约解除后就抓紧时间离京了,而她自己来来回回地在城里折腾,这就与柏家人拉开了路程,走到今日才遭遇上。 现在摆在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跟在大队后面慢悠悠地走到河阳州,要么跳过大军,赶到大军前头先抵达河阳州。 祁可想跳过大军,但又想跟着走一段路,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支可以打听很多事情的人群,这对她了解这个国家的时政有好处,起码柏家军带着自己的军户还敢一路收拢这么多平民和流民,必是有办法让百姓定居落户,祁可想到自己也有落户的需求,若是能提前了解一点相关律法也是好的,省得两眼一抹黑屁事不懂,到了地方只能听人忽悠,被人坑都不知道怎么上的当。 想到自身利益,祁可决定跟在大部队后面先走几天看看再说,想来应该不比她独行慢多少。 第107章 遇上柏家军(三) 柏家军是换防,他们要按时到达目的地,他们如果急行军,跟在后面的平民队伍一定会咬牙跟上,否则就只有被落下被淘汰,怨不得人。 自认都盘算清楚了,祁可放开被她当抱枕撸了一通的大狼,念头一转,去了二号牧草地那边挑一头牲口给她拉车,她可不想靠步行跟上大部队。 但当祁可看到她的牲口时,脑袋上仿佛一点点地出现了六个点。 她当初买这些牲口的时候,一个个都瘦得肋条明显无精打采,如今在这灵境里养了几日,居然都养回来了,肚皮滚圆精神抖擞,毛色虽然尚未恢复油亮,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些牲口没有一只是饿过头的可怜样,像祁家给她拉车的那头骡子,它进灵境最早,现在完全是一副健康状态,拉出去肯定谁看了都说是好骡子。 这样的牲口就不能拿出去用了,不然,走在一群干瘦的牲口当中实在太打眼,肯定要惹人询问。 看着自己的大牲口,祁可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她这是不是就叫自找麻烦? 无奈之下,祁可只能换装化妆,用灵境的空间覆盖,返回上一个州府治所,看谁家还有拉车的大牲口,她拿粗粮换。 连续空间跳跃,一口气直接奔回城,又晃悠了一天,总算打听到有一家人还养着一头老牛,就是瘦得不成样子。 祁可找到他们家,以牛有多重就换多少粗粮的条件,让这一家人只犹豫了几息时间就同意了。 杀牛手续繁琐,要跟官府报备,眼下这境况,宰下来的牛肉一家人肯定吃不完整,势必要给别人分掉不少,所以就忍到现在不杀也不卖,每天喂点水和干草勉强不饿死,时不时地自我安慰一下,总觉得再熬一熬灾荒就结束了,牛又能给家里干活了。 祁可给出的交换条件让他们无法再一口拒绝。 瘦得皮包骨的老牛目测都不足千斤重,祁可给凑了整,就按千斤算,在天黑的时候,悄悄地拉来两车粮食,带走了那头老牛。 夜色下,狼群悄然跟随保护,祁可牵着老牛赶着两辆空车随街口拐了弯,狼群才从那家周围撤走,与祁可会合一起回千荷境。 新来的老牛被祁可单独关在了一个临水的围栏里,一边是将来长荷花的湖岸,一边是二号牧草地的一部分,新来的牲口隔离几个时辰看看有没有病。 把牲口们都安顿好后,祁可回别墅睡觉,既然决定要跟大部队一起走,她当然要把眼下习惯了昼伏夜出的生物钟改回来。 美美的一觉睡到自然醒,四五个时辰的好睡让祁可醒来就精力旺盛,吃过早饭,处理好内务,干完了农活,给狼喂了兔子,祁可终于有空去查看她带回来的老牛。 就这几个时辰,老牛就恢复得很好,肚子吃得鼓鼓的,叫声有力。 看着不像染病的样子,祁可就放心了,把牛留在围栏里继续养着,她则转身去布置板车。 第108章 遇上柏家军(四) 祁可挑了一辆比较宽的板车,摆上一套自制的净水器和行李铺盖后,还有一小块地方能让她躺下睡觉,就是睡姿要小心,翻身动作一大就能直接滚下来。 净水器其实就是大小两个木桶,小桶架在大桶上,底部钻个洞,里面一层层铺上木炭沙和石子,污水从上面掉下去,一层层过滤下来清水落在大桶里,大桶里再放入净水片,头一天过滤的清水次日烧沸饮用,祁可觉得自己这么小心翼翼应该能活着到达河阳州。 净水片是现成的,祁可以前买的,别墅的后院有一口水井,她接了电泵,在天台装了方形吨桶当作水箱,生活用水全靠这水井,当时想着说净水片是消耗品,多囤一点省事,除了生活用水,她的禽畜养殖场也要定期消毒,所以针对不同使用场景的消毒泡腾片的用量肯定很大,于是直接跟厂家进货,各种类买了不少。 在用过几次后发现灵境内的水体纯净无菌,哪怕小河里鸭子鹅雁刚刚游过水,直接掬一捧喝了也没事,入口甘甜清爽,为预防禽畜疫病而购买的药品和疫苗也没用上几次,圈舍做好日常清洁足矣,于是那么多消毒防疫的东西立刻就无了用处,全扔在地下室里闲置着。 祁可倒也不觉得这是浪费了钱,买了用不上是个好消息,说明灵境内的禽畜不生病,没有病虫害之忧,她一个人生活在这里面也就不担心生病。 现在,这些消毒片要重见天日了。 饮用水消毒,按照使用说明,一片药片配二百升水,家用的大木桶哪有这么大的容积,祁可算了又算,把药片碾成药粉,用戥子称来称去,一小包一小包地包好,一次用一包,做好了防渗的大葫芦全拿出来备用,净化好的水自己用不掉还能卖了,挣个人情,混个脸熟。 一切准备就绪后,祁可再次干完活后就不再洗脸洗澡了,从祁珊的旧衣服里找了一身最旧最不合身的,然后故意往身上拍土弄脏自己,甚至还嫌不够脏而故意在地上打滚,惹来狼群围观。 满地打滚的祁可觉得自己被狼群鄙视了智商。 不把自己弄脏是不行的,逃荒的百姓哪有天天洗脸洗澡干干净净的条件,祁可要混入人群中假装自己也是逃难的就得和大家保持一致。 头狼等到祁可滚累了躺地上休息时,它慢悠悠地走过来,抬脚在祁可的腿边撒了一泡尿,故意在她身上溅了几滴,这下不光身上脏,还有点臭。 祁可躺着一动不动,默默地与大狼对视:“……我谢谢你哦~” 大狼歪头卖萌。 “可是我为什么又有点不爽呢?我决定扣你们的兔子……” 大狼抬起前爪,威胁地停在祁可嘴巴上方,祁可惊恐地双手捂嘴主动消音,她还记得这狼爪子刚刚踩过有尿的地方。 被捡来的狼威胁了,祁可郁闷地继续满地打滚,结果在身上沾到更多的狼尿,裙子都变色了。 第109章 混入柏家军(一) 祁可到底没敢扣狼群的兔子,十七只肥大的巨兔和当点心的鹅蛋雁蛋,祁可在出发前一次给足,然后留狼看家,她牵着老牛车悄悄地出了灵境。 官道上天色蒙蒙亮,祁可因为在灵境内做了好几天的准备,错过了柏家军的启程,但她有灵境作弊,利用空间覆盖重叠跳跃了几次后就顺利地挂在了大部队的队尾,离着几里远,演一个小心翼翼跟随的独行少女。 现在这天色,柏家军也要开始新一天的行程了,祁可才出来没一会儿就看到前面队尾的人群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牛车上做了充分的准备,除了用于过滤水的两个大桶和烧柴的小泥炉,其余地方皆用一方铺盖盖着,中间鼓起一个大包,可见行李都藏在被子底下,这是祁可现学的经验,还是财不露白的意思,逃难的人车上什么东西都有,一起藏在被子底下少惹人打眼。 祁可就利用这一点藏了不少东西,她自己的饮用水葫芦用黑绳扎着,可以送人的过滤水葫芦用绿绳子扎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药箱,里面有盐有有醋有蒜有红糖,有在京城用粮食跟药铺换来的各种丸药和金创药,治疗一些常见的头疼脑热和跌打损伤。 这里已经是洪水疫区,一个不当心,霍乱啊、细菌性痢疾啊、足炎足癣啊什么病都来了,针对这些疫病风险祁可另有准备。 她对自己小命非常重视,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可不想白白死了,除了防病从口入,还要防外伤感染,必要的时候她能拿自己的饮用水兑盐调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浓糖水补充能量,药品也有,准备了炮制好的三七、白芨和裸花紫珠这种止血消炎的外伤药材,都是采自千荷境内,祁可特意拿出来以防万一,如果那些成药不管用的话就靠这些顶上。 灵境内的环境种什么都好,所以在山上种了不少珍贵或量大常用的药材,植物又能加快生长,一年能种好几茬,全都收在地下室里,一年卖一次,从与买家的聊天记录上看,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专业性,估计买家不是药学专业就是国手老中医,但也就卖了两年她就来这个世界了。 这要不是之前一身淤青喷了白药喷雾剂后也对症,不然祁可不会拿这些伤药出来,若是有机会证明这些伤药依然有用,那么药材就能继续种,否则就只有种果木和其他经济林木,或者种本地药材,再不济还能在山上种草放牧,把原本的牧草地腾出来改作他用。 土地就是土地,干什么用都行。 在这逃难路上,祁可车上的都是可让人活下去的宝贝,比干粮都重要,她能拿药材换干粮,干粮却换不到药材,当然要遮盖严实。 这一车东西还可作为打入柏家军队伍的利器,这样就不必走在逃难的平民队伍里,跟平民走一块儿实在没有安全感,能混进军户的队伍就好了,还方便她了解最新时讯。 第110章 混入柏家军(二) 祁可把眼下能盘算的都盘算了一遍,然后就照着自己计划的做。 先是安分地跟在队尾,离着一二里路,让队伍最后面的平民知道在他们的后面有新人跟着,虽然好奇但没人停下来等后方车子追上来搭讪套话。 因为大部队是急行军,车辆一直在走,中午也不歇,全都在车上喝水吃干粮,要解手的都是跳下车跑去野地里一蹲、出来后一溜小跑去追自家的车,没有任何一辆车停在路边等自家人慢慢解手收拾好。 从祁可的角度看过去,前方流民都是有车一族,倒也好理解,完全靠徒步的流民,要么有办法蹭到了车,要么早早地就掉队了。 跟了大半天终于看到前方队伍停下靠路边宿营,军户家的年轻人们从队首跑到队尾,吆喝平民解下拉车的牲口轮流跟着队伍指定地方吃草。 祁可赶着自己的牛车慢悠悠靠近,但还保持着差不多一里路的安全距离,一副孤身一人独自逃难生怕受人欺负的警惕样子。 走到队尾的军户子们当然也看到了隔着一段距离的平民们,今天这一路不止祁可一人跟着,还跟了不少携家带口的平民,只是都跟祁可一样与前方队尾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军户子们理所当然围过去热情搭讪,他们也有自己的目的,找一找这些投奔的流民中有没有他们柏家军用得上的人才,若有,那一定要弄到他们军户的队伍中带着走,不和普通平民挤一块儿。 很快,平民中小有家资衣裳也比较整洁的人家就被军户子挑出来带走了,洪灾发生到现在还能让家人保持些许体面的必是有点本事的人才,未被挑中的平民那就什么样儿都有,有抱着军户子的大腿痛哭哀求的,也有满眼嫉恨的。 祁可冷眼旁观,只当看戏。 只是她自己不吭声,却挡不住别人看到她的目光。 独自驾车逃难的少女是很少见的,倒不是逃难的少女少见,而是有车有财物的孤身逃难少女少见,这样的女子可是饿红眼的流民最好下手抢劫的对象,劫完了财还能再劫个色,但话说回来,独自一人长途逃难的女子经历的事多,能活下来的没一个是好惹的,心黑手狠起来不带半点犹豫。 军户子们可不想自找麻烦,但又想攀谈几句。 垂着腿坐在牛车上看戏的祁可,就这么看到那些军户子们结伴向她走来。 “站住!别过来!” 祁可本来并不在意,甚至还做好了交谈的准备,但当她看清那几个军户子的头发里有虱子爬来爬去时,顿时鸡皮疙瘩爬了一身,迅速地收腿上车,站在车上指着他们大叫。 “这位姑娘,我们没有恶意。”军户子们被她的尖叫吓了一跳,齐齐站住脚。 “我知道,但你们不能过来,不许靠近我,有话就站在那里说!你们头发里有虱子不知道吗?就站在那里!不许再上前了!不许靠近我的牛!”祁可叫得都快破音了。 这真不是祁可不给人面子,虱子多吓人,她能理解现在条件不好无法保持个人卫生,但这不代表她能忍受有虱子的人跟她挨太近。 第111章 混入柏家军(三) “好好好,我们不靠近,你别紧张,别害怕。” “你们不靠近我我就不紧张,有话就这么说。”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车上这两个摞起来的水桶是什么用意?不怕倒下来砸着自己吗?” 祁可那简易的滤水器就这么大喇喇地立着绑在大板车上,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见,军户子们拿这个来说也确实是个开始交谈的好话题。 “这是我滤清水的,只能这么架着,倒下来砸着我那就砸着喽。”祁可两手一摊,“有什么办法?” “滤清水?!” 别说军户子们精神一振,周围的平民也跟着把目光投了过来,洪水造成的疫病隐患未退,人畜最缺的就是一口干净的清水,为了一点水真的会不惜杀人的。 “你们不这么干?”祁可假装不解,而且她也确实有点好奇军队用什么滤水法获得干净的清水,“这是最粗糙的滤水法,滤完后静置,用水瓢舀取上层清水,留桶底的水脚杂质不要,再烧开备用。” 祁可的讲述中省略了将上层清水舀入另一个干净水桶再往水里扔净水片的步骤,因为她不想解释净水片的原理和来历,虽然手中闲置的净水片和消毒片有很多,可一旦暴露出来绝对麻烦更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祁可选择闭嘴。 “滤水的效果好吗?我们也会过滤,但滤出来的水总是浑的。” 祁可歪头,假装思考了一下,蹲下身,伸手进铺盖里摸索,掏出来一个绑着绿绳的大葫芦向着军户子们用力一抛。 军户子们立刻冲上前接住了抛过来的大葫芦。 “这我滤的水,你们可以拿去比对一下。” 这葫芦里的过滤水是祁可从城市的饮水井里打的,不是采自野外的天然水体,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直接从野外采水。 “这个葫芦我们就先借走了,回头还你。” 军户子们向四周扫了一眼,派了两个人带着葫芦迅速地返回队伍中,其他人留在原地继续从平民中挑选用得上的人才。 祁可没理会周围虎视眈眈的众多目光,她又在铺盖里面掏了几下,抱出几个干粮饼子,揣在怀里跳下车,走到老牛身边,拿饼子喂它。 给牛吃各种榨油渣子为原料的油渣饼子,等半夜再补一顿新鲜的苜蓿,祁可自己吃大蒜配杂粮窝头或杂粮粥,她早就把这一路的饮食安排得明明白白。 旁边的人看她拿那么大的饼子喂牛,馋得口水直流,有不少饥饿的小孩一边流口水一边哭,然后被家长边骂边打。 老牛的脾气好,不嫌弃今日伙食由新鲜苜蓿换成了干硬的饼子,照样吃得香甜。 祁可听到边上嘈杂也只当听不见,那些打孩子的家长多半是做给她看博同情的,赌她会不会看到小孩可怜给出几个饼子,但其实敢嚷出来想吃的孩子在灾前肯定是家里受宠的孩子,养成了只需哭闹就能获取一切的习惯,向来受忽视的孩子知道嚷嚷没用压根不会吭声讨人嫌。 并不想做好人的祁可才不惯熊家长和熊孩子的毛病,所以她选择了无视。 果不其然,几个家长闹了一场鸡飞狗跳后见一点反应都没有,皆都停了手,骂骂咧咧地抱着孩子一边哄去了,只是哄不哄得住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112章 混入柏家军(四) 老牛一口气吃完了四个大饼子,借走葫芦的那两个军户子带着一个长官打扮的男人快步流星地来了。 祁可拍拍手,抖去袖口上的饼渣子,等着对方三人走近。 “姑娘,这是我们柏家军的牟参将。”军户子一边做介绍,一边还回手里的葫芦,“抱歉,我们倒出来一半。” “没事。”这本来就是用来当敲门砖的清水,哪怕全用完了,祁可都不会在意,她提着还剩一半水的葫芦,目光落在那位参将身上,微微点头致意,“你好,牟参将,我姓祁,叫祁可,祁寒的祁,可能的可。” “你好,祁姑娘。” 牟参将一听到祁可对自己的姓名的解释,心里就是一跳,觉得真是好巧,竟然跟家里大少爷退婚前的未婚妻同一个姓,名字的发音也差不多,一个祁珂,一个祁可,就是音调不同。 “听祁姑娘的口音,好像是京城的?” “是,京城土着。”原主祁珂自小定居京城,长到这么大,在祁可眼里就算是土着了。 “哦,京城百姓也往外走?” “家人死完了。”就这几个字,祁可就闭了嘴,剩下的柏家军们会自行脑补。 牟参将和那几个军户子果然变了脸色,一脸抱歉。 “……不好意思。” “没事。”祁可一副事情已经过去的释然表情。 牟参将和军户子们也就放了心,不然戳人家伤心事多尴尬。 “刚才我们对比了,祁姑娘的滤水法比军中的好,如果你愿意交换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在队伍中安排一个好位置。”牟参将是领了吩咐来的,有几手准备,如今见祁可确实是独自一人,脑海里立刻想到了一个最佳去处。 “好啊。”祁可本来就想混进军中队伍,牟参将一提,她立刻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牟参将也笑了,示意身边的军户子帮忙牵牛车。 “祁姑娘,这边来,等你安顿好了我们再细聊。” 牟参将这一抬手,祁可眼尖地看到他的掌心里有一块正在化脓的伤口。 “牟参将,你受伤了?昨天还是今天?” “祁姑娘眼睛好尖啊,今早出发前不小心弄伤的。” “牟参将,这里是洪水疫区,一切暴露伤口都要当心。” 牟参将一直很客气有礼,祁可也就乐意给人行个方便,她从高高隆起的铺盖里摸出一个装胰子和澡豆的盒子,拿了一块小胰子连同手里的葫芦一起递出去。 “好好洗个手,然后上药,伤口已经化脓,不赶紧处理的话,当心恶化,发热都是轻的。”祁可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遍,“我想,你们从北方边境一路南下,道路难走,现在柏家军面临的一个难题正是缺医少药?疾病和死亡找上门的时候,可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 在身边军户子们惊讶的目光中,牟参将的嘴巴张了几下,微露苦笑,接过祁可手上的葫芦和胰子当场洗手。 柏家军还在北境抵御外族犯边的时候就已经缺医少药粮草不足了,一路南下连清水都保障不了,因为一点伤口而生病死亡的士卒和军户他们早就看够了,祁可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大实话,正好戳中了他们的软肋。 第113章 混入柏家军(五) 一个军户子提着葫芦给牟参将倒水洗手时,祁可继续忙活,她把一个大药箱从铺盖底下拿出来,打开后里面好几层,摆满了瓶瓶罐罐。 祁可拿了两个碗,一个碗调生理盐水,接着从药箱底部摸出一个大蒜剥开剪碎,搁另一个碗里浸水取蒜水,等牟参将仔细将双手洗干净,将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是一道擦伤,创面比较大,大拇指下方那一块肌肉破皮流血,一天了不见结痂,还化脓了。 先用淡盐水冲一遍,再淋上那碗蒜水,大蒜对伤口具有强烈刺激,让本来战场上受伤都不皱眉头的牟参将忍不住地咬紧了牙根。 大蒜具有抗菌消炎的功效,用蒜水给伤口消毒是一战和二战时期都有的做法,没有抗生素好在还有大蒜,但管不管用还得后续观察。 毕竟,理论是理论,祁可这是第一次实践,用的是在京城换来的本地黄皮蒜,个头小,一手能抓好几个,干巴巴的,不知道是缺水长得不好还是就这品种,能不能媲美抗生素试过才知道。 牟参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眼睁睁看着伤口用蒜水冲洗过后,用裁成小块的干净坯布当纱布用,吸干手掌上残余的水分,然后撒上金创药,最后还是用干净坯布裁成的长条扎紧,好好的一只手包成了大蹄子。 “只是一点擦伤,不用这么夸张?” “牟参将,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洪水疫区,不是干燥的北方边境,霍乱、痢疾随时随地在威胁着人畜安全,再夸张的谨慎小心都好过伤口化脓不愈合。” 牟参将再次被怼得哑口无言,看着自己蹄子一样的手,明智地闭嘴不再说什么,一旁的军户子们更是两眼闪亮地看着祁可淡定地收拾好药箱,将用过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回铺盖里。 “走,带你去个妥善的地方好好休息。” 牟参将一招手,军户子们牵着牛车,祁可坐在车上,在一旁平民羡慕嫉妒的目光里走进了大部队中。 祁可被人领着,一路经过平民队伍,进入了原本属于殿后的军户队伍,看到了很多家庭带着自己的牛羊马匹等牲口,一大群一大群的,看着数量不少,但牲口状态都不太好,祁可对牲畜生病不了解,千荷境里的禽畜没生过病,她在这方面是个只看过书没有实践经验的半吊子,可也看得出来有些牲畜已有患病表征急需处置。 牟参将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些牲畜明显表现出了惧怕的反应,是遇到了威胁的那种惧怕,就好像有狼群在附近出没。 明明这么多天都没有这种情况,偏偏这会儿出现了。 参将就是参将,脑子转得极快,牟参将的目光转而落在了祁可的身上。 这是唯一的变数。 祁可也发现了自己一路上经过的牲畜都表现得害怕她,显然是她身上的狼味造成的,她抿了抿嘴,假装不知道,抬头挺胸地跟着牟参将的脚步走。 第114章 混入柏家军(六) 牟参将也没急着指出来,估计是祁可身上沾到了什么让牲畜讨厌的气味,很快就把他的发现扔到一旁。 祁可的关注点也从牲畜怕她回到了带病牲畜上面,默默记下自己看到过的人家,方便回头再来找,那些有病的牲畜一天不处理她一天不放心,人畜共患疾病不是闹着玩的,好好的一支主力大军饱受疾病和死亡威胁,那还打什么仗。 走了老长一段路,从无数大小牲畜中间穿行,牟参将带着祁可来到了一个家庭联盟的小团体面前,男男女女的衣着比较好,至少表示他们的身份比较高。 但不管身份怎么高,放眼望去,不分男女,全都是大、脖、子,祁可甚至还看到了患有呆小症的男女,能长大的呆小症病人估计病情都比较轻,严重的肯定活不大。 别说什么帅哥美女,一个二个都是粗大的脖子,五官再好看的帅哥美女在祁可眼里都是丑男丑女。 当然,祁可自己也是缺碘的大脖子,还有夜盲症,没资格嫌弃别人丑。 这些年轻人看到牟参将带人过来纷纷围上来打招呼,嘴里都是喊牟伯或者牟叔,一听就是关系很亲密,祁可立刻对这些人的家庭背景有个猜测。 “来,大家都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有滤水法的姑娘,叫祁可。”牟参将也是像看自家子侄那样跟小辈们打招呼,将祁可往人前一推,“你们都是年轻人,好好照顾新人啊,别欺负人。” “叫祁可吗?”一个有着圆圆杏眼的大姐姐友好地走出来牵起祁可的手,浓烈的北方边境口音,好在语速较慢,让祁可多少还能听懂一些,“哪里人呀?” “京城。” “京城?”这些年轻人看着祁可面露惊讶,“京城百姓的日子也很差吗?” 祁可瘦得一把骨头,脸上一点肉都没有,皮肤打褶,不怪这些从北境一路南下的年轻人会这么想,毕竟大军转移,都是绕城而过,不知道京城内百姓的情况一点不奇怪。 “京城很糟,跟这一路看到的州府治所一样,百业萧条,小摊贩早就不出摊了,坐商也都大部分关了门,老百姓就靠着官仓放米维持最基本的生存,官员吃的米要稍好一些,但没人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每次去买米给人的感觉都是今天不买明天就买不着了,城里气氛压抑,人人内心里都恐慌不安。”祁可慢慢道来,她也怕说快了对方听不懂京城口音。 祁可在京城停留那么多天用粮食跟小生意人换购东西,自然是看够了普通百姓在这灾荒下的艰难生活,要不是她有千荷境傍身,她估计自己肯定活不过一个月,对付祁家人的时候不会这么顺利,最符合概率的事情就是前脚逃离祁家后脚死在裘府的手上。 “唉,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啊。”听完祁可的描述,这一小群人都面露不忍,“没想到京城百姓也活得这么艰难,我们一直认为京城是天子脚下,无论如何都是要力保的。” 第115章 混入柏家军(七) “确实是力保啊,虽然官仓的米难吃,还限量购买,可至少买得到,其他州府的百姓揣着钱都买不着粮食,相比起来京城百姓算是好活命的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离开京城?” “我家人死完了,其他亲戚想杀我抢我遗产。”祁可半点没撒谎,祁家人的行事作派不就是杀人和侵占财产么。 “……抱歉!”这些年轻人顿时不好意思,感到不安和尴尬。 “没事,事情都过去了。”祁可一脸释然。 “呃,那什么,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到时候一定给你安排个好地方定居下来。” “谢谢,我有地方去,作为我远离京城的交换条件。”祁可低头看着这个大姐姐的右手腕,“姐姐的手腕是受过伤吗?肿得挺吓人的。” “是啊,一点小扭伤。”这姑娘抬起手腕转了两下,顺着祁可的话换话题,“这已经算是好了一些了,之前还差点以为骨折了,幸好军医说没有。” “姐姐你别这样,如果还有多余的衣裳或者布料就扎个吊带把你这胳臂吊起来,别老是活动受伤的手腕。”祁可摸了摸对方肿胀的手腕,“伤了好几天还肿成这样,得热敷或者吃点活血化瘀的药,搽点活血的药油药酒也行,这些药我都有,京城百姓惯用的传统方子。” “你从京城出来带了很多药吗?!” “这一路南下,要经过干旱疫区和洪水疫区,药品比干粮重要。” “我从刚才就一直注意牟伯的手,包成这样也是祁可妹妹的功劳?”有一个少年指着牟参将的手开口笑道。 “嗯,牟参将的伤口都化脓了,伤口暴露是很危险的,你们常年生活在干燥的北境,对南方潮湿的威力认识不足,潮湿是疾病的温床,在这洪水疫区,环境不清洁,人畜都易患病,极易发生霍乱和痢疾,随便沾到哪一样都足以要命,分不清霍乱和痢疾不要紧,知道瘟疫这个词也行。” 祁可面瘫着一张脸做科普,她知道自己这张瘦得只有一张皮的脸笑起来犹为惊悚,她也就懒得做任何表情免得吓到人,面瘫有面瘫的好处,让外人敬而远之,保持一个距离,杜绝过多的无效交际,得个清静。 瘟疫两个字成功地让这些人狠狠地抖了一下,哪怕是对潮湿南方的威力确实没什么认识,但瘟疫的厉害总是知道的。 牟参将看着自己蹄子一样的手,觉得包起来真是太好了。 “看出来祁可的本事?别看人家年龄小,懂的知识不少,我现在把她带走解决我们自己滤水的难题,你们帮她把牛车安置好。” “牟叔你放心。” 年轻人们爽朗地应着,商量着怎么腾位置,牟参将打发了其他的军户子,带着祁可去忙正事。 这一通走就来到了给大军烧大锅饭的伙房营,这里是用水大户,所以滤水的东西都集中在这里,将领们自己喝的水也是从这里打。 第116章 混入柏家军(八) 正好外面不停地有人来送刚采集的生水,说是找到了一处从山里发源出来的溪流,看着水质还不错,多采集一些未来两三天的饮用水就不愁了。 祁可走到滤水的大桶前看了一会儿,去柴禾堆旁捡了一根干树枝,把滤水桶一个个检查了一遍,找到了滤水不清的一个原因。 说穿了一文不值,滤水的材料铺得太少出水口太大,祁可手里那根树枝能直接从出水口穿过去,问过后才知,之所以开这么大的口子就是为了出水快,伙房营没时间等着慢慢出水。 发现问题立刻整改,祁可先挑了一个滤水桶做示范,想办法把出水口黏起来一点把口子收小,桶里的滤水材料多铺一些,祁可还找伙夫要了一块蒸面点的旧屉布,折了几折铺在桶口,生水直接倒下去,屉布先滤一层,然后是木炭粉、细沙、粗沙和小石子,拿个干净碗在桶底等着,接到的过滤水就比以往清多了。 滤水只能慢慢来,伙房营用水量大没时间等,这就是矛盾所在,但怎么解决矛盾就不是祁可能打听的了,牟参将领着她回到休息的地方,然后他忙着复命去了。 就祁可离开的这段时间,她的牛车已经安置好了,那些年轻人仍然在一起,见她回来热情地邀她一起啃干粮,互相间再做了自我介绍。 一开始就友好对待了祁可的那个大姐姐叫钱友巧,家里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今年十七岁,人称巧大姐,有个订婚的未婚夫,也在他们这群人当中,叫成荫,人称荫二哥,他上面有个哥哥叫成封,自然是被唤作封大哥,已娶妻生子,那个小家庭在别的队伍里,他们这里都是单身或有婚约的少男少女。 也就是北地风气开放,或者说是生存环境恶劣,男女习惯了一块儿干活打仗,守住边境共同抵御外族的骚扰侵略,不然的话,稍微南方一点,哪怕是搁在京城都不允许少年男女这样亲密接触。 祁可的户帖上是十五六岁正好及笄成年的年龄,加上她之前说自己的家人死完了亲戚抢遗产,就让他们自行脑补出这是无良亲戚故意看到祁可成年了正好有充分理由赶她出门,在这四处遭灾的年景把一个姑娘赶出家门太过恶毒。 接过分来的干粮,祁可没急着吃,而是从自己车上抱来两个大葫芦和一盒胰子澡豆,要求他们每个人先洗手再吃东西,防止病从口入。 因为有之前说过的霍乱痢疾瘟疫这种话,这些年轻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干粮,跳下车用胰子轮流洗手,他们一边洗,祁可一边告诉他们滤水的问题解决了,而且今天找到了水质比较好的水源,如果能连夜存到大量的水,起码能管后面二三天的用水量。 成荫他们这些少年立刻表示等吃了干粮就去伙房营帮忙,如果真能存够二三天的用水,那么他们就能到达下一个比较大的城市,可以派人进城从各条街的公共饮水井里打水,城中一般是深水井,水质肯定比野外的水相对要干净得多。 第117章 混入柏家军(九) 祁可看着他们洗完手,然后抱出来一挂京城产的黄皮蒜,一人一颗,剥了配干粮吃,别看黄皮蒜个头不大,这么直接生吃还挺辣嘴的,人人都出一脑门的汗。 干粮干得难以下咽,吃了几口就口渴得厉害,一群人又赶紧生火烧水,忙活半天才终于都安逸了。 然后这些年轻人把自己手上省下来的黄皮蒜拿去给了自己家人,等他们各自回来的时候,都给祁可带了礼物,皆都是巴掌那么大一块平平整整的风干牛羊肉,闻着只有盐味,听钱友巧他们说都是家里在出发前做好的,可以直接吃或者煮汤吃。 祁可收下了这些风干咸肉,想想几瓣蒜换这么多肉她占人大便宜,肉比蒜贵不是,于是又拿出几挂蒜来让他们送回自己家去。 她一定要做到等价交换才能安自己的心,受脑海中师父赐予的传承影响,若是接受了价值不相等的好处有可能沾染不必要的因果,往小了说欠人情,往大了说就说不清了。 但在钱友巧他们眼里,眼下这时节,蒜能治病救命,几瓣蒜换一小方肉是应该的,但又不想拂了祁可的意思,于是还是收下了,然后觉得祁可真够意思,虽然表情看着冷冷的,那也定是家庭生变的缘故,真实性情还是很疏朗仗义的,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这些大蒜他们留下几颗自己吃,余下的都各自送回家里,再领了一耳朵家人的叮嘱回来。 稍事休息之后,成荫他们男孩子赶去伙房营帮忙,趁天未黑,祁可带着钱友巧去她车上,打开药箱给她拿药油做按摩。 幸好先前洗过手了,不然这一搓一条泥可真够尴尬的。 京城的传统跌打药油果然有效,还没揉完钱友巧就感到了伤处在发热,等完事后她回到自己车上,找出一件旧中衣打个结挂脖子上将手臂吊了起来。 祁可看着那件中衣,布料都有些透光了,不知道是穿了多少年,而钱友巧还是出身不错的姑娘呢,也就穿这样的旧衣,北地边民生活水平之差可见一斑。 她俩这里弄完,他们这个小群体中的女孩子们也正好拆完了拉车的牲口,祁可的老牛也由她们解了套索,只等收到带牲口去饮水吃草的命令即可牵了就走。 有她们代劳,也就不必祁可惦记忙碌了,省出来的时间正好用来睡觉,今天结结实实驾车走了一天的路,不平坦的道路加上没有防震的牛车等于一身骨头差点颠散架,祁可迫切需要好睡一场恢复体力。 但希望是美好的,祁可却还不能睡,她用了个解手方便的理由暂时离开人群走进野地,然后借着草木的掩护迅速地回到千荷境,她出来之前只给灵境内的狼群留了一天的食物,她必须要回来看一看,再给它们一批新食物。 狼群看到她回来兴奋地围着她转圈,头狼闻到她身上复杂的气味打了几个喷嚏,贴着她的腿左蹭右蹭,硬是蹭上了浓厚的狼味才满意地甩了一下尾巴。 第118章 混入柏家军(十) 祁可从裙子上捏起几根狼毛噘嘴吹掉,心里想的却是等她一会儿出去,不知道又得吓死多少牲口。 但这是狼群的好意,祁可没有半分嫌弃,反而像撸狗一样地捧起头狼的大脑袋,揉揉耳朵抓抓下巴。 好吃好喝,消瘦的身形渐渐养了回来,体形越发壮硕的头狼舒服地眯起眼睛,坐在地上仰着脑袋,软绵绵地靠在祁可怀里尽情享受。 祁可撸狼撸了个爽,突发奇想,玩着狼耳朵嘀咕:“既然你带着小弟们跟我混了,要不给你起个名字?” “……呜?”头狼的低呜声好似是在询问。 祁可被逗乐了,一下一下拨弄着狼耳朵:“叫你大王怎么样?你是狼大王,你的小弟们等我慢慢再想名字,以后你们都要戴上项圈表示有主,这样我才能把你们放到外面自由活动,若是有人欺负你们我也有理由上门找人算账。” 十七头狼的狼群,基本上很难被欺负,但猎人和军队除外,祁可想着若是以后放它们在四柳村的庄子里活动,就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呜~”大狼移了移脑袋,把下巴压在祁可的手上示意她继续不要停,对自己的新名字倒是没有任何不接受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 “既然你不反对,名字就这么定了,等我哪天有空切块皮子给你做项圈。” 祁可权当是默认了,一手揉耳朵一手抓下巴,继续撸个爽。 因为是以解手的理由暂时离开的,祁可撸爽了后就赶紧干活,除了收蛋还在菜田里收了一地长熟的蔬菜,一起放进别墅的地下室,顺手再提出一袋事先割好的鲜牧草,这都是给老牛加餐准备的,白天只能喂干粮饼子,半夜避人耳目喂一袋鲜草,最后将手上的空葫芦装好干净水放一边待用,这才出了灵境,假装上了个大号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牛车边,从铺盖里拿出葫芦倒水洗手洗脸准备睡觉。 临睡前,祁可提醒女孩子们难得今天遇到了水质比较好的水源,如果身边有存水的东西就尽量多存水,等明日启程上路可以一边走一边用她的滤水器过滤清水,这样等下午宿营大家起码能分到一点洗漱和饮用的干净水。 钱友巧作为年长的大姐姐替身边的小伙伴应了祁可的叮嘱,他们一路从北南下,论存水的东西绝对不缺,想到瘟疫的可怕和干净水的重要性,在祁可在自己的牛车上睡着后,她们女孩子仍在忙碌,并转告他们的家人也做好准备,消息一层一层散布出去,本就在紧张存水的家庭更加忙碌。 天黑后不久,钱友巧他们这个小群体得到了带牲口去饮水吃草的命令,于是除了手腕扭伤的钱友巧留守之外,其他女孩子牵着大家的牲口往指定地方去,借着有水的便利,还给牲口们刷了个澡,等她们再回到小团体中都快半夜了,但还不能休息,继续把存水的皮袋都拿出来去打水,一袋一袋地扛回来放车上,忙到三更都过了才弄好,这才终于困倦地爬上车子睡觉。 第119章 混入柏家军(十一) 祁可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耳畔传来惊慌的哭声,听上去最慌乱的是钱友巧的声音,可她人在这里,那么就是与她相关的人在这大半夜的出事了? 这一想,祁可清醒过来,睡意散去,翻身坐起,看到老牛已经牵回来了,顺手借着铺盖的遮挡从灵境里提出那袋鲜草挂在牛角上给它加顿夜宵,然后她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往钱友巧那边跑去。 “巧大姐,出什么事了?”因着这一晚结下的感情,祁可在这小群体里的称呼都随了大流,他们也喊她小可或小可姐。 “他们回来说荫二哥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军医无法给他止血。”钱友巧急得抹眼泪,可她又不能去军医营添乱,只能和小伙伴在这里煎熬。 “荫二哥受伤?”祁可的目光转向回来报信的男孩子们,“怎么伤的?伤在哪里了?伤口有多大?” “挑水时被水边锋利的石头划破了小腿肚,老长一道口子,止不住血。”回来报信的男孩看上去比祁可略小,但已经是能顶半个成年人的年纪了,这会儿也正抹眼泪,难过得要命。 “水边石头划破的伤口?那应该还算干净。”祁可拉了那男孩一把,“别哭了,帮我扛药箱,我有一种外伤药可以试试。” “你连这种药都有吗?” “我单身一人行走千里去南方定居,不带够药怎么敢出门?” “我帮你!”钱友巧用力抹干眼泪,扔下吊胳臂的衣服,跟着祁可去拿东西,这种时候有一点希望谁都不想放弃。 最终,那个沉甸甸好似多宝盒一样的大药箱还是由那个男孩子抱着,女孩们除了留几个年龄小的看顾大家东西,并按照祁可的建议,找出成荫装衣服的包袱,等人回来后用于给他垫高受伤的腿。 而同去军医营的人除了男孩抱药箱,钱友巧等女孩们则抱葫芦,这是祁可留给自己用的葫芦,里面装的是干净的冷开水,正好用来清洗伤口调淡盐水和泡蒜水。 在前往军医营的路上,祁可还在想若是天天都碰到有人受伤的事情,是不是另外准备一些蒸馏水更好。 他们一行人赶到军医营,问人才知成荫已经转到了伤员帐篷,等天亮后再送他回自己队伍中。 钱友巧他们和祁可都没有说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人在这里放到天明的意思就是看人死不死,如果能活下来自然是跟着大部队继续出发,不然的话,若是成功止了血早就把人送回来了。 “走,我们先去看看荫二哥的情况,然后你们听我指挥。” 问明伤员帐篷的位置后,祁可率先抬脚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钱友巧更是赶到祁可前面带路,毕竟他们是柏家军将领家属,钱友巧又是成荫的未婚妻,他们这些实实在在的军属子弟的脸就是在这里通行的令牌。 伤员帐篷里只躺了成荫一人,但简易的床边围着两名妇孺和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钱友巧他们一进去就立刻喊这个婶婶那个嫂子,一听称呼就知道是成荫的母亲和他大哥的妻子,那个小孩子自然是他侄子,男人们都在忙着存水,只有妇孺能过来看顾伤员。 第120章 混入柏家军(十二) 成家婶婶和嫂子的脸色看着很不好,一脸认命的哀伤,对小辈人的打招呼都无精力回应,最多就是让开床边位置让钱友巧过去看两眼。 钱友巧一看到成荫那失血苍白的脸就急切地奔过去,都顾不上介绍祁可,先趴在床边轻呼未婚夫的名字。 好一会儿成荫才模糊地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就虚弱无比。 钱友巧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抬起头一脸期盼地看着走过来的祁可,这时候就看出来饱经战场洗礼的军属子弟的素质,什么时候能哭什么时候要坚强分得很清。 “婶婶,嫂子,这就是祁可,她带了药来帮忙看看二哥的伤势。” 成家婶婶和嫂子一双眼睛终于转了两下,今晚早些时候才几次听说了祁可这个名字,得了不少黄皮蒜,自然是有印象的,听闻带了药来,脸上也是生出了期盼的光,完全让开床边的位置,走到床脚。 祁可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架在床外侧伤口仍在渗血的左腿,摸了一下成荫的手,指尖冰凉。 “把东西放旁边床上,然后我要一个人跑腿,去找个烧开水的锅或者壶,个干净碗,一两个喂水的勺,这些碗我分别有用,所以必须要分开,不能混用。” “我去找锅和碗。”那个抱药箱的男孩子拔脚冲出了帐篷。 “要烧开水的话,那我去外面生火。”成家嫂子反应极快,行动麻利,抬脚就走,篝火上烧水得吊着锅,有那摆架子的工夫,土灶都生好火了。 祁可打开药箱,拿出澡豆胰子,然后做了个举手在胸前的姿势,“每个人都过来洗手,把袖子卷到手肘,我们首先要保持自身干净才能救治伤员,洗干净手后不要再摸任何东西,就这样走进来,胰子没用完就放在外面,中途还得频繁洗手,不必拿进拿出。” 成家婶婶是成荫母亲,她当仁不让地第一个站出来,拿了一枚胰子,招呼小辈们跟她出去洗手。 帐篷里一下子只留下了祁可和半昏迷中的成荫,祁可也没浪费时间,她走到床前,确认成荫留意不到她的动作,她立刻回到千荷境在别墅里洗手,然后赶在有人回帐篷前先行回来。 没一会儿,洗干净手的众人皆都衣袖挽到手肘,双手举在胸前的姿势回来了。 “锅碗都带来了,正在外面煮开水。”钱友巧一进来就赶紧说道。 “开水烧好后把碗都烫一下,然后盛半碗开水进来,我冲点盐糖水给荫二哥喝,其余的碗在床边一字排开,然后出两个人剥蒜调蒜水洗伤口。” “我来。” “还有我。” 立刻有两个小姑娘站出来,从祁可手里接过几枚大蒜,走到另一张床边低头剥蒜粒,只等干净碗送进来后再剪碎泡水。 “现在我需要两个人给荫二哥清洗伤腿,你们一路南下没有洗澡的环境,身上都搓泥了,必须把他这条腿洗干净,之前军医用的药也正好洗掉,方便我之后上药。” “我们两个来。”成家婶婶和钱友巧连忙应下,她俩一个是母亲一个是未婚妻,是最好的出力人手。 “要不我们去找个盆子?” “不能用盆子,只能淋水洗。”祁可指着身后的床,“拿个葫芦,那是干净的冷开水,一边淋一边擦,别管他疼不疼,干净最重要。” 第121章 柏家大少爷(一) 于是清洗伤腿的人就变成了三个人,两个洗,一个专门抱葫芦淋水,而洗伤口的布巾也仍是祁可提供的干净坯布,都是裁剪成方巾后高温消毒的,用完即扔。 帐篷外面,开水烫过的干净碗和半碗热开水也很快送了进来,成荫被扶起来,身后垫着其他床上的被子,由他嫂子一勺一勺给他喂下半碗盐糖水,同时祁可拿两个碗一个配淡盐水一个泡蒜水。 成荫的伤腿在母亲和未婚妻的帮助下终于洗干净了,祁可看了一眼伤口,顿时觉得自己也小腿疼。 那道伤口几乎有整个小腿肚那么长,这样的伤口起码要缝几针,但眼下没这条件也没这技术,只能直接上药。 成家婶婶和钱友巧出去洗干净手上的脏污,回来继续用淡盐水和蒜水冲洗一遍,淋蒜水前,能腾出手的人都帮着把成荫按肩按腿,怕他疼得乱动,蒜水对伤口真的很刺激。 蒜水一淋上去,昏昏沉沉的成荫果然抖动了几下,含糊地吐出两个字,“好痛!” “挺好,口齿清晰,神智正常。”祁可的调侃说得大家都噗哧一笑,紧张担忧的气氛顿时消散了许多。 祁可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盛药的罐子和一支舀药粉的长柄小铜勺,另外还有擦拭伤口和包扎伤口的布巾和布带。 成家婶婶和钱友巧立刻再次出去洗手,包扎伤口是她们擅长的。 祁可接着又要半碗开水给成荫喝,于是先前剥蒜的姑娘出去打开水,然后三个男人走了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两个稍年轻些,其中一个年轻人手上还抱着成荫的小侄子,一帐篷的女人们都在忙活,那个小男孩一直被留在外面等着,陪着他的就是先前负责抱药箱的男孩子,一边看孩子一边看着土灶的火别熄。 男人们进来后也没急切地出声添乱,没打扰正忙碌的女人们,就在一旁看着,正好就赶上了祁可准备给成荫上药。 他们虽然不出声,女人们却不能当作没看到他们,纷纷暂停手上的事情跟那三个男人打招呼。 祁可听了一耳朵,一开始还很正常,随后心里卧了一个大槽。 进来的三个男人,其中一对是父子,也就是成荫的父亲和大哥成封,抱孩子的就是成封,而另一个相貌最年轻的正是柏将军府孙辈中的大少爷,公认的少将军,柏擎。 在场的女人们,成家婶婶辈分大就唤人擎少,其他小辈女人则多喊一个字唤人擎大少。 传说中的柏家大少爷,原主祁珂的前未婚夫。 叫祁可怎能不卧个大槽。 在知道这个大军是柏家军后祁可设想过有没有可能看见那位柏大少爷,但想想她的目的是混进军户的队伍跟着走一段路打听一下时讯情报,不太可能有机会见到柏家军的高级将官,所以就把这设想抛开了。 没想到啊,因为成荫半夜挑水意外受伤,柏大少爷柏擎竟然主动出现了,这着实出乎祁可的预料。 第122章 柏家大少爷(二) 大家都在打招呼问好,祁可自然不能干站着,她也正好抬头观察一下这三个男人。 她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柏擎脸上。 少将军嘛,得到优先关注很正常。 第一印象,人高脸俊,粗眉大眼神色冷峻,眉眼间有着战场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凌厉气质。 但,到此为止。 不能往下巴底下看。 柏擎有大脖子。 事实上,他身边的那对父子也都是大脖子。 甚至,这个帐篷里人人都是大脖子。 祁可默默地收回目光,只随着成家婶婶的介绍一个个唤人。 除了柏擎,那对父子中的成封已经是知道了,而他父亲是成参将,成封在他父亲手下当兵,靠军功升到了百总。 话题一打开,就难免讲到了小儿子成荫,祁可这才知道这小子正是在柏家军南下之前才提上来的新任伍长,今晚挑水他不光领着他手下四个兵还带着其他人,结果天黑脚滑,小腿上落这么大一条伤口。 因为存水是当务之急,所以成荫被送来军医营后手下人就继续挑水去了,祁可她们过来时帐中自然只看到他母亲和大嫂一脸哀伤地守着。 祁可属于外人,她喊人要喊军职,结果又发现柏擎的真正军职是千总,少将军是大家私底下表示亲切的称呼,作为柏大将军的嫡长子,人人都认为他日后必会像他祖父和父亲一样做到大将军一职镇守边境保一方平安。 这让祁可不由得又多看柏擎两眼,成封明显要比柏大少爷年长几岁,柏擎二十郎当的年纪做到千总,估计在战场上没少拼命。 互相都见过礼后,祁可低头继续做事。 成荫那么大一条伤口,军医先前救治时换了几种金创药都没止住血,此时,祁可看着伤口,她那神奇的直觉冒了出来,没拿从京城买的金创药,而是直接拿出了生三七粉,用小勺舀着一勺一勺撒在伤口上,把伤口完全覆盖住才唤人包扎。 新的半碗开水正好送了进来,由先前只负责喂了盐糖水的封大嫂子接了过去。 “手是干净的吗?”祁可盖好药粉罐子,将用过的小铜勺放到一个单独的格子里,然后换了另一个罐子和一把新勺子。 “干净的,我打开水前用胰子洗过手了。”送水进来的姑娘伸出双手给祁可检查,今晚她们这些人洗手的次数超过以往,有种手要洗脱皮的感受。 祁可左手拿着药粉罐子和小勺,右手在药箱底部一阵翻找,拿出一枚一指长的油纸筒递给那姑娘。 “打开,拿两片扔那开水碗里,搅拌化掉。” 油纸筒的封口用的是一点浆糊,所以只能撕开,纸包一打开,一股浓郁的奶香气飘了出来,然后才是雪白的片状物。 “好香啊,这是什么?怎么会有奶味?” “这就是用纯奶做的奶片,开水一调就是液体奶,赶紧,拿两片化了,我这还等着添药。” “纯奶还能这样做?!” 那姑娘新奇不已地将两枚奶片放进成家嫂子手里的开水碗中,祁可另给添了一勺熟三七粉,封大嫂子捏着勺子一边搅动一边吹凉气,好让这半碗奶凉得快一些。 第123章 柏家大少爷(三) 热开水一冲,奶香味更是浓厚,在场的人熟知牛羊鲜奶的味道,虽然混了一点药味,但这奶味一闻就知道这绝对是上等好奶。 “纸筒拆开后就封不回去了,奶片容易受潮,一受潮就绝对不能吃,今晚大家都辛苦了,一人一片都尝尝。”祁可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道,她就是考虑到奶片会受潮才特意十片包一包,拆一包能一天吃完。 一小筒奶片也就十片,除了两片给成荫泡奶,在场的女人们一人一片正好分完,祁可没吃,药箱里还有很多,本是给自己准备的,但成荫伤成这样,眼下也就只有靠奶片给人补点蛋白质促进伤口愈合,新鲜干净的肉食是没有条件去弄的。 成家两位女眷都没吃分到的奶片,而是用那张油纸重新包起来,打算带回去等天亮后用热开水泡开给小娃娃喝。 钱友巧拿着她的奶片本想一并放进封大嫂的碗里,被祁可制止,半碗开水化两枚奶片正好,因为四枚奶片一碗奶。 封大嫂一直不停地搅动着手中的碗,总算是让奶凉到能入口了,赶紧给成荫喂下去。 成荫因为失血,一直是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喂什么吃什么,众人见他重新包扎好的小腿再无渗血,皆都不约而同地露出舒心的喜色。 祁可也觉得成荫的运气挺好的,他那么长一条伤口在不缝合的前提下能不能顺利止血,祁可那时候其实也是赌了一把,然后他们双方都赌赢了,成荫不用被缓慢失血折磨致死,祁可也知道了她的灵境内种出来的三七适用于怎样的外伤伤口。 不愧是伤科圣药,药效没得说,换个世界照样出色。 “祁姑娘,今晚多谢你了。” 柏擎很真诚地道谢,声音略哑,不是他这年纪的人常见的清亮噪音,更低沉一些,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是战场上可靠的将领,而且他用的是京城口音。 “千总大人客气了,我身为京城人士,从小听着柏家军的故事长大,今日能帮上忙也是我的荣幸。”祁可眼睛不眨地说着客套话,柏家军的战绩她一个都不知道。 “多谢。”柏擎的声音又低了一些,带出了几分感叹的味道,“成荫是军中伍长,你是平民,柏家军有军规在先,你用在成荫身上的药品等物,我们会有人跟你结清。” “好啊,不知都有哪些给付方式?”祁可立刻摆出一副谈生意的面目,变脸比翻书还快。 “一般是现银。”柏擎对祁可的变脸毫不在意,他倒是欣赏这种把需求摆在台面上说出来的性子,一般来说这是性情坦荡的一面,好打交道。 “现银能折抵实物吗?” “你想抵什么实物?” “柏家军是北方边军的一支主力,优质的牛羊有不少?让我换购几头呗?我照市价给银子。” 祁可一点不客气,她从看到那些牲畜时就萌发了这念头,四柳村的庄子那么大,她肯定要养点禽畜给她平日吃肉蛋奶打掩护。 第124章 柏家大少爷(四) “这容易,祁姑娘想买多少都成。”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护我这一段路平安,那么在这一段时间内,只要我力所能及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帮忙。” “好,一言为定。” 双方就此达成协议,就没有再谈下去,祁可收拾好东西准备和大家一起走。 成家父母兄嫂和钱友巧简短地商量了一下,主要是成荫在哪里养伤的问题,送回父母身边本是理所应当,但成参将和成封父子俩都没时间照顾成荫,成婶婶和儿媳又要照顾小娃娃,封大嫂子可以独自一人带娃,成婶婶一个人却无法照料已经十八九岁的小儿子,吃喝还行,便溺则是大麻烦。 商量的最终结果就还是将成荫送回他的小团体中,除了有未婚妻钱友巧,还有同龄的男男女女,钱友巧不方便的事小伙子们能帮忙,加上祁可也跟他们一起,若是成荫的伤口有什么反复的情况,也便于及时处理。 因为从柏擎口中得了可以买牛羊的承诺,心情很好的祁可相当好说话,主动给了柏擎一个友情提醒,让他查一查各家各户携带的牛羊,将病畜挑出来宰杀掩埋。 病畜是祁可实实在在看到的,提醒一句也是好意,以防这些糙汉子们在繁忙军务之余忽略提防病畜的事情,人畜共患病的危害她相信擅长饲养家畜的北地边民都比她认识清楚,如果能将隐患尽早清除,所有人都安全。 祁可无意打探柏家军上下一共有多少人,但一支主力边军,光是正式兵力就得数万至十数万,哪怕吃了败仗兵力减少,可把军户一起算上,人数肯定还是在十万以上,随同转移的牲畜更是数不胜数,一旦病畜发病将牵连无数,若因此导致大军无法按时到达目的地,朝廷追责下来,柏家军可能要完。 她能想到的事,柏擎和成参将他们更是想得到,她一提看到病畜这四个字,不光是这三个大男人,成婶婶她们这些女人也都是脸色剧变。 祁可点到为止,不再多说,立刻将话题转回到成荫身上,一再保证会好好照顾他,并重新打开药箱拿了几筒奶片交给封大嫂子让她给孩子泡奶喝。 北地边民大多性情豪爽,尽管心中紧张病畜的事情,封大嫂子还是爽快地收下奶片,心里想着回头查完了自家的牲畜后,单给祁可挑些健壮的牛羊,先建立个好关系,日后说不定能继续从她手上买这种奶片,她作为一名正在养育幼儿的母亲,自然看得出来奶片的一大优点。 他们这里一议定,成参将就出去喊了两个小兵提着担架进来,抬着成荫送回他的车上,祁可一脸轻松地跟钱友巧手牵手地并肩走,她的药箱仍由之前的那个男孩帮她抱着,现在这药箱就是众人眼里最贵重的宝贝,摔了谁都不能摔了这药箱。 目送他们年轻小辈先行离开后,成家四口在一起说了会儿话,然后封大嫂子从丈夫手上接过睡熟的小儿子与婆婆先走一步,成家父子则与柏擎返回他的私人帐篷。 第125章 柏家大少爷(五) 帐中,牟参将也在。 见成家父子俩面色稍显轻松,没有了先前那般紧张,牟参将提了一晚的心也稍稍落了下来。 “情况怎么样?你家二小子没事了?” “是你带来的那个祁可救了他,她手上有一味极好的金创药,抹上去就不见流血,应该是止住了,等天亮后再去看看。” “好,好好好,这就好这就好,没事就好。”他们这些将领家的孩子自小一块儿玩到大,牟参将自然也是将成荫视作自家子侄,听闻他真的没事了,脸上顿时笑了。 “老牟,多亏你慧眼识人,要没你,今晚我家老二就难说了。”成参将成良辉用力拍着老战友的肩膀,真心感激。 “缘分,都是缘分,这要不是一开始注意到她的滤水法,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这一路走来,用自己的一技之长跟我们做交换的平民多了,但他们有固定的安置地方,这个祁可是第一个直接被送到我们小辈身边的,这总是你的主意,要没有你这一念之间的安排……”成参将成良辉又用力地拍拍老战友,尽在不言中。 “是啊,祁可要谢,牟叔也要谢。”成封也觉得父亲说的对。 牟参将看了一眼自己包成蹄子的手,笑得很憨厚。 “这小姑娘挺能干的,估计有几分家学渊源,胆子也比同龄人大,真敢在这灾荒年景独自一人南下。” “她自述的身世我们难辩真假,但我想应该有一半是真的。”入帐后就先喝水没管手下参将们寒暄的柏擎放下水杯说道。 “哪一半?” “父母双亡亲戚抢家产要她死的这部分应该是真的。”柏擎回忆了一下祁可的长相身材,眉头皱起,“你们都见过她,还记得她的长相身材吗?是因这灾荒饥饿造成的吗?” “不是!”成牟两位老参将立刻摇头,“长期饥饿和因灾荒造成的饥饿不一样,遭灾少食的饥饿感让人变得凶性大发,所以我们常见流民为了一块馒头就敢拿石头拍人脑袋,祁可身上没有,她身上更像是穷苦人家受尽忽视挨饿受冻但又要干繁重家务的女孩子。” “但以她在药物上的认识,以及还懂得提醒我们病畜的问题,我想她家不是那种衣食不继的穷苦人家。”成封跟上大家思路补充道,“我觉得祁可本人应该是识字的,能写会算,甚至更厉害一些,若是搁在父母双全的正常家庭,她这样的姑娘必是百家求的对象。” “所以,出身不错,但双亲早逝,亲戚贪婪,她自小受虐待的这部分身世可见是真的,但后面她离家南下,这离家的过程中,她干了什么、付了怎样的代价就只有她知道,如果她愿意编故事就姑且听一听,不愿意编我们就少打听。”柏擎嗤笑了一声,“在饱受虐待中还活到及笄,胆敢一人在灾荒年景独行千里,这等聪明又胆大包天的女子,只能佩服,不要欺负。” 第126章 赶路很辛苦(一) “不知道这姑娘的目的地是哪里,如果我们能吸纳她就好了,能写会算的姑娘在我们军户女孩当中也是少有的。”成良辉参将起了留下人才的心思,“她这样的单身姑娘只有在我们军户当中才能活得轻松些,独立支撑门户的女户在我们军户中最多见。” “她有去处。”牟参将想起来,“一开始我带她跟钱家大丫头他们见面时,她就说了她有去处,作为她远离京城的交换条件。” “她确实有去处,否则她之前不会跟我们说要购买牛羊,可见她未来生活的地方一定有养牲畜的条件。”柏擎想起与祁可的交易。 “她那奶片很奇特,开水一冲就成了奶,只要有牛羊,她谋生不愁,我也赞成如果有机会的话,说服她转军户。”成封和他妻子一样,对奶片极感兴趣,实在是携带方便易于食用,大人小孩都吃得。 “这么神奇?”牟参将没见到,这一听顿觉稀罕。 “天亮后跟他们年轻人通个气,找机会问问祁可的目的地是哪里,能跟我们一样到河阳州最好,如果不能就尽量留下地址日后好联系。”柏擎对成封吩咐道。 “好的。”成封一口应下。 几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才终于散了,快天亮了,总要休息一下。 回到自己车旁的祁可等人此时也安顿好了,成荫被稳妥地放置在了他的车上,受伤的脚垫起来,钱友巧把自己的手腕重新吊在胸前,然后跟他同车陪伴,等天亮再换其他人来守,主要是怕他一会儿发热,必须要守着才放心。 祁可回到自己牛车旁,先放好了药箱,接着给老牛换了一个装满牧草的布袋子后,爬上车继续睡觉,直到天亮时分被人来人往的嘈杂声音吵醒,才揉着眼睛爬起来,跟邻车的姑娘打个招呼,顺手收了老牛吃完的布袋子,抱着自己的葫芦随人流去附近野地解手洗漱。 野地里人头攒动,都是早起方便的人群,大人小孩吵吵闹闹,哭的喊的骂的,什么声音都有,气味熏人,虱子在每个人的发间嚣张跋扈地乱爬。 祁可当然不可能和这样一群人挤在一起,假装要找个人少的地方,越走越远,借着一棵树的遮掩溜回了灵境。 千荷境内清新宜人的空气让憋气憋了一路的祁可深深的深呼吸,在别墅里洗漱完毕,给自己煮了一碗虾仁鸡蛋小馄饨,给狼群投喂了食物,将禽畜放出圈舍活动,将用空的葫芦装满干净水,然后就赶紧出去了,胳膊肘里夹着葫芦、脸上沾着水珠、打着呵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回到自己牛车前。 清晨总是混乱的,人人都在忙自己的内务,祁可所在的这个小团体竟然都没有人注意到祁可出去洗脸一去好久,她自然假装无事,一边抱怨野地里人太多一边放好自己的东西,便去看看成荫的情况。 成荫正在沉睡,钱友巧守了一夜,早早地洗漱完毕,还把成荫的手脸也擦洗得干干净净,见祁可过来看望一脸高兴地拉着她的手。 第127章 赶路很辛苦(二) “他这一夜都没有发热哎!伤口也没有再渗血了,你的药真有效!” “好事啊,说明蒜水有用,那就不用担心了,备点干净饮用水,等他醒来煮点热食。”受伤后发热多半是伤口发炎感染,成荫那么长一条伤口包扎后安睡到现在,可见本地产的大蒜在抗菌消炎方面也是功效显着,祁可立刻决定她要多种大蒜。 “嗯嗯!” 看到未婚夫情况转好,紧绷了一夜的钱友巧放松下来后疲惫感涌上来,当着祁可的面就连打几个哈欠停不下来。 祁可连忙喊其他洗漱完毕的男孩看着成荫,她拉着钱友巧的手拖了就走,把她塞回她的车上让她睡觉。 “现在天亮了,有别人会照顾好荫二哥,你跟我们一起吃了早饭后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等荫二哥睡醒还得换你照顾呢。” “早饭我就不吃了,等二哥醒来我跟他一起吃,现在我就想睡觉,我不太擅长熬夜,有点熬不住了,我先睡会儿,二哥醒了就叫我。” “好。” 钱友巧很快就睡着了,祁可守了她一会儿就有女孩子来换她,这个小群体人比较多,有好几家的兄弟姐妹都在一起,人手充裕,钱友巧这会儿睡觉也不影响等一下的出发,甚至只要祁可说一声,还会有人来她的牛车跟她一起轮流驾车。 早饭依然还是热开水配干死人的饼子,祁可拿了自己的小砂锅和小炉子,炉子生火,砂锅倒满清水在火上煮开,拆了两包奶片全扔下去,再加两勺红糖,煮成红糖味的牛奶,大家各端自己的碗分一分,再配饼子一块儿吃起码有点滋味。 白糖比红糖多一道脱色的步骤,因此白糖比红糖贵,普通百姓家的日常食用糖都是红糖为主,白糖是有钱人吃的,祁可自然是无所谓价格,红糖白糖都买了很多,再加上搬空了裘府囤积的油盐糖醋,光是从京城搞到的糖都够她定居下来后开个糕点铺子用上三年五载的。 年轻人围在一起,把干死人的饼子在手里掰成小块直接扔碗里,泡着甜味的牛奶吃得可美,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柏家军驻守的边境生活有多艰难,盐不缺,有个跟外族拉锯一样抢来抢去的盐湖,糖却是真缺,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大人小孩能甜甜嘴。 这种艰难生活在整条北方边境上都是一样的,柏家军因为不缺盐而能算得上是条件好的一支边军。 祁可也借机跟他们聊聊北方的农作物,了解一下他们的农耕和养殖技术在什么水平,让自己心里有个数,回头等定居下来自己种田的时候控制点粮食亩产量不要太吓人。 和大众保持一致,祁可很擅长,那样的顶级学府,能考进来的都是聪明人,她寝室四个女孩子,校内还有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没一个人发现她与众不同,哪怕是她的室友,四年共同生活下来,对她的经济情况最多也就以为她家里是一次给够一学期的生活费而不是每月像发工资那样给。 不过,祁可也清楚自己不会太依赖以往的经验,大学里同寝室的室友自己也功课繁忙,而且也都重视自身隐私,互相间都没那么大的好奇对其他室友的家世背景刨根问底,但等在四柳村定居下后,同村村民中那些嘴碎的八公八婆们肯定比大学室友杀伤力巨大。 与大众保持一致,这一条经验应该是有用的,其余的,到时候再说。 第128章 赶路很辛苦(三) 祁可不挑不拣地从别人的闲谈中吸收着她要的情报,听他们聊起制作各种奶制品来补充粮食的不足,颇感兴趣。 他们这里热烈聊着,时不时有人闻到甜甜的奶香味过来一探究竟,有些消息灵通的更是直接拿自家做的风干咸肉或者磨好的粗面粉过来跟祁可换点奶片红糖大蒜或者药品,依着眼下这环境药品价格飞涨,来换东西的人只怕自己拿来的东西太少不够换,所以哪怕自家粮食也紧张仍然挤出一部分换点救命的东西。。 祁可都给换,这咸肉为了便于长途保存,齁咸无比,削点肉屑下来搁汤里能当盐用,祁可一点都不觉得味太重,她想更多的是囤点这咸肉等到了河阳州后跟本地百姓换东西,好歹是肉不是,牛羊肉呢。 正热闹换着,钱友巧的母亲与成荫的母亲大嫂带着小娃娃结伴过来看望,两家长辈手里都提着面粉,一半是给成荫和钱友巧的,另一半则是对祁可表示感谢。 祁可没直接收下这两家的面粉,医药费昨晚柏擎说了会由军中来结账,所以她收下面粉后又拿了一点奶片红糖做回礼,一码归一码,避免欠人情。 在这交换的过程中,两家长辈们都透露了一个消息,清查病畜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今天可能要晚点出发,所以路上会加紧赶路以抢回时间。 祁可道了谢,换完东西赶紧整理自己的车架,把屁股底下再垫厚一点,昨天都已经颠得她骨头快散架了,今天还要更快的速度,她怕自己真给颠出毛病来。 其他年轻人此时也忙起来,用昨晚存到的清水好好洗干净用过的锅碗勺子,然后有个半大小子主动到祁可的牛车上与她轮换驾车。 祁可正好腾出手去整理刚刚换到的一堆东西,都是吃的,主要是面粉和咸肉,这些过了明路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塞起铺盖里,看上去鼓得更大了。 “哎呀,这要不是现在跟你们走在一块儿,我这牛车多招人眼红啊。”祁可站在车下看着车上鼓得夸张的铺盖,玩笑地调侃道。 “小可姐,你要是跟我们一直同路下去,就更不用怕路上挨抢了。”坐在车架上等着出发的半大小子歪头看过来笑嘻嘻道。 “你们大军有自己的驻地,我也自有去处,哪能跟你们一直同行。” 三两句闲话,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少年扛着一个羊皮大水袋过来给祁可的滤水桶加水,这都是他们昨晚上自己卖力存下来的清水,他们甚至还抓紧时间存了一些干柴,以备路上借祁可的小炉子煮些热食。 年轻人动作麻利,也不像有老人孩子的家庭收拾东西费时间,很快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每辆车上都自行分派好了人,像祁可单人独行的有个半大小子与她轮换,正在睡觉的钱友巧与成荫也有人替他们驾车,就连成荫手下的四个小兵也被派过来协助,正好昨晚上他们也都忙了一夜,就当是换个地方休息,不然白天的话他们这些正式兵卒身上是有轮值的。 第129章 赶路很辛苦(四) 等到天色完全大亮后,才终于从前方传来大军出发的消息,又等了好一会儿,总算轮到他们这些军属子弟的队伍出发。 这一走,速度确实快了不少,祁可在自己车上都有些坐不稳,东倒西歪,但帮她驾车的那个半大小子却很自然地随着车子行进轻轻晃动身体,看着就像经验丰富的老把式,一点都不像她那么狼狈,更神奇的是滤水桶中的水也没洒出来多少。 这驾车的本事确实比不了,祁可明智地不跟人比这个,拿了一小筒奶片给那小子当零食,然后她果断往厚实的铺盖上一躺,什么都不管了。 在这颠簸的车上,祁可不知不觉又眯了一觉,等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将近中午,周围一片嘈杂,都是各家见时间不早喊家人吃点干粮垫垫肚子。 祁可爬起来检查了一下滤水桶中这一上午滤到的清水,往里面倒了一小包净水片的药粉,继续晾着,并不急于将清水装起来,而是拿出喂牛的布袋,装了几块干饼子,抓着袋子跳下车,小跑几步,将布袋挂在牛角上。 老牛成精,一边嚼干饼子一边赶路,两不耽误。 喂好了牛,祁可没上车,而是寻其他人问他们午饭怎么打发,只在天刚亮那会儿吃了一点干饼子泡奶,到现在也该饿了,一直饿到下午宿营怎么能行。 问了一圈下来,都说啃两口干粮打发,不过下一刻成荫和钱友巧前后睡醒,他俩错过了出发前的早饭,现在必须要吃点东西,让伤员啃干粮是不人道的,祁可想到他们两家的大人送来的粗磨面粉,正好可以煮点面片汤。 听到祁可要给成荫和钱友巧两人煮点汤汤水水,各车上闲着的年轻人纷纷跳下车帮忙,把她的小炉子和锅具转移到一辆专门沿途收集柴禾的光板车上,添柴生火,立刻忙活起来。 成荫手下的小兵将他背起来去野地里方便,钱友巧借此时间飞快地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再来照顾成荫,用点冷水给他擦洗手脸,然后将未婚夫交给他的手下小兵,她又抱着长辈给的面粉来到祁可身边帮忙,学习面片汤的做法。 祁可要做的面片汤确实与众不同,砂锅里的水烧开后扔下一包奶片化开,做牛奶面片,内蒙古的吃法,但他们是纯奶煮沸后下面片,面片是手擀面片,眼下一切从简,没新鲜纯奶就用奶片,没条件手擀面片就用东北面片汤的做法,在面粉里倒点清水将面粉搅成絮状倒下锅中,最后加入两勺红糖,搅拌均匀后端锅离火。 这一锅奶煮面片汤就是两人份,分装到碗里的分量连汤带料大半碗,祁可不忘在其中一碗里加了一勺熟三七粉给成荫补血。 甜香的奶煮面片勾得原本说啃干粮的同伴们一起在流口水,帮着手腕扭伤的钱友巧把两碗面片汤送到成荫的车上后,他们又跑回来围着祁可煮第二锅。 锅没洗,直接倒入清水继续烧水,这次祁可事先问了大家一句吃咸还是吃甜,得到众口一词的吃咸,他们这些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伙伴都不约而同地让祁可留着红糖给伤员吃。 第130章 赶路很辛苦(五) 祁可这次煮了满满一锅,每当车子颠簸的时候,奶汤几次从锅里溅出来,她让人削了一点咸肉的肉屑当盐用,但她吃着合适的咸味对他们来说又太淡了,于是祁可盛出自己的那份,剩下的让他们再添点咸肉,然后一人小半碗的分了,搭着干粮一起吃。 等这一轮吃完,祁可又开始煮第三锅,而吃过东西的众人则去把驾车的同伴替换下来。 吃最后一轮的人自然要负责刷锅洗碗,祁可撒手不管,转身去看望了一下养伤的成荫,见他精神挺好就回了自己牛车上消食,没打扰他们未婚夫妻的卿卿我我,就连成荫的手下小兵除了一个驾车的,其他人都跑别的车上歇着了。 今天这一趟行程一直就没慢过,祁可跟在军属子弟的队伍里,不知道后方的情况,她所看到的是周围的车辆出发时是什么顺序宿营时依然是什么顺序,包括她的牛车都没掉过队,帮她驾了一天车的小子姑娘都说她这老牛真厉害。 祁可摸摸老牛的牛角,决定等半夜多喂它两袋鲜草、两桶灵境内的河水。 宿营之后的事也依然不劳祁可动手,甚至就连当晚饭的面片汤都是他们煮的,祁可只出了奶片红糖和三七粉,滤水桶也由他们接手了,今天这一天赶路走得太快,白天就滤了一次清水还都煮面片吃了,现在要用清水得现滤。 傍晚的天空还是亮的,他们就已经都收拾利落只等天黑睡觉,不过在睡觉前,趁着天亮,四个小兵用担架抬着成荫,祁可带着她的药箱和葫芦一道跟去军医营的帐里换药,帐篷多少能隔离一些外部的脏污环境。 跟昨晚一样的步骤,上手的人要反复不停地洗手,成荫的伤口也同样反复洗好几遍,从他半夜受伤到现在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他的伤口恢复情况让人惊喜,创面已经结痂,依着他们军中习惯伤口结痂就代表没事了,连换药都可省了。 但在祁可眼里仍需上药包扎,刚长成的痂皮很薄,稍有磕碰又会流血,起码要再包扎一天等明天再看,若是长成了老痂皮才行。 因为祁可的坚持,成荫最后还是换了药,躺在担架上由手下小兵抬回车上,正好遇到了来探望他的母亲和大嫂,等她们回去后,他伤口快好的消息就在熟人中间传开,同时传开的另一条消息自然是祁可手上的伤药有奇效。 这下,不光感兴趣的人更多了,军医们在听到消息后也来找祁可,打听她手中伤药的来历。 祁可拿了两支干燥的三七主根送军医们研究,碾成粗粉后过筛,留下的细粉就是伤科圣药生三七,加热炮制后才是补血良药熟三七。 至于药品来历,祁可推说是在京城跟人买的,对方说自己是什么药铺的少东家,卖点抄家货换钱买粮,除了已经加工炮制好的成品,还有几包不知道能不能种活的药材种子。 第131章 互相来套话(一) 京城百姓底蕴深厚,看似普通的人家难说家里是不是有几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军医们对祁可买到稀罕伤药并不感到奇怪,讲不出更多来历也没什么,转而倒是对她手中的药材种子兴趣浓厚。 柏家军是一支威名赫赫的主力边军,祁可对保家卫国的将士自有敬意,见军医们对药材种子有几分意动,主动询问他们是否要分些种子去尝试种植。 最终,祁可和军医们达成了这笔交易,每包药材种子分了三分之一给军医们,军医则用各种医书做交换,然后抱着珍贵的种子回去琢磨怎么种出来。 祁可则捧着这些旧到卷边的医书,凑在篝火边上阅读。 自从打开了真正的千荷境接受了来自师父的传承之后,她现在看书很快,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宛如有了一个什么都能记忆的超级大脑,她拿自己的政治课本试过,看似好像漫不经心随便翻翻,但其实从头到尾翻一遍就已经是一字不落地印在脑袋里了,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错的,记忆力比以往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这些医书的实操性很强,文字简练直接,阅读和理解起来都没有难度,内容以处理痈肿疽伤等伤科为多,还有两本是说日常疾病的小偏方,伤风咳嗽刀割火烫磕磕碰碰怎么快速处理,先不说这些小偏方是否真的都符合科学没有迷信成分,反正看一看挺长见识的。 因为书都很旧了,翻页时用力大一点都可能弄破纸张,祁可克制着自己阅读的速度,慢慢看了大半本,然后感到身边有人靠近,抬头一看,钱友巧正好端着两碗水坐下来,并递了一碗给她。 “来,喝水,一天都没喝水了,小心烫。” 水碗烫手,水是热的,碗也用开水烫过。 “手腕不疼了?端两碗水。”祁可嘴上嫌弃,手上却是飞快地接过碗。 “也就半碗水,这点力气不碍事,而且你的药油也很有效,我估计再有几天就能全好了。” 祁可合上书放在腿上,双手端碗慢慢喝水,这两天她饮水严重不足,这一口热开水入肚,真有种久旱逢甘霖的畅快感。 “还是清水解渴。”渴得难过,祁可顾不上烫嘴,连着嘬了几口热水,长吁了一口气。 耳边传来钱友巧的笑声。 “听前方传来的消息,接下来这几天要节约用水,但如果能保持今天这速度的话,后天上午就有可能到达下一个有干净水源的城市,在那里补充了清水后就可以前往河阳州了。” “河阳州?”祁可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但又及时闭上了嘴,在钱友巧的目光注视下她换了个问题,“等到了河阳州我们就要分手了。” “你去河阳州?” “嗯。”祁可点点头,“我不打听大军的最终目的地,我一个外人多问一句都是窥视军情机密,你们看哪里合适就把我放下,州界或者州境内的官道上都行。” “河阳州那么大,东南西北,你往哪个方向走?” “我们这一路南下,最先抵达的是河阳州的哪个方位?” “呃……”钱友巧一下子被问住了,眼珠子一转,把手里的水碗往祁可脚边一放,刷地站了起来,“我去问问,等我一下。” 看着钱友巧一溜小溜小跑地跑了,祁可摸摸怀里贴身藏着的户帖路引和地契,好笑地摇摇头。 第132章 互相来套话(二) 钱友巧一看就是奉命前来套话的,估计是想摸摸底,这一路上柏家军都在收留平民、招揽人才,若是想招揽她倒也不奇怪。 过了好一会儿,祁可的水都喝完了,手里的书也看完换了一本,钱友巧才兴冲冲地跑回来,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端起她那碗凉了的冷开水一口气灌下。 祁可合上书,好笑地看着她。 “问到什么了?” 钱友巧拍拍胸口,先喘了几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给祁可看。 纸上是一张很抽象的草图,中间一个似圆非圆的圆形,右边三条波浪线,圆形左上角有一团黑点。 “这什么意思?” “我们沿官道南下,最先到达河阳州的这个位置。”钱友巧一指就点在那团黑点上。 “河阳州的西北方向?” “嗯。” 祁可的目光看向右边的波浪线,“那这是什么?河流?” “海洋,河阳州位于正东,所对的大海就叫东海,据说河阳州这地名历史上换过好多个,但东海这名字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了。” “哦~”祁可的手在这抽象的草图上画了一个虚圈,“那,东安府在哪个方位?” “东安府?”钱友巧激动了一下下,眼睛都亮了,“你去东安府?” “姐姐,你知道你对我泄露了军情吗?你的表情把大军的去向告诉我了。”祁可抬手虚指着钱友巧的脸。 钱友巧的脸色一僵,不太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脸,然后又豪爽地挥了挥手。 “没事,反正大军到达驻地后就不是军情机密了,既然我们同路,现在让你知道了也不要紧。” 祁可想了想,也是,大军又不是隐形的,等进入河阳州后,要不了几天,哪怕是队伍后面跟随的平民都会知道柏家军的最终目的地是哪里。 “那么,东安府在哪里?” “最东边,东安府的海岸线是河阳州三个临海大城中最长的。”钱友巧在草图上比划了一下,大致能看出来东安府位于东边居中的位置,上游和下游的两府都和临州接壤,因此只有一小段海岸线。 “柏家军换防东海,守的就是东安府境内的海防线?上下两段不管?有别的队伍?” “呃……”钱友巧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 祁可合上纸准备往篝火里投,“看,随便说两句就涉嫌打听军情机密,算了,不聊了,知道东安府在哪就行。” “你直接在东安府定居吗?你想养牛羊,你在城郊有住处?” “不,不在东安府,是东安府治下的村子。”祁可假装想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平平的布包,“等一下,我就只记住一个东安府,我先看看我到底落户在哪里。” 钱友巧没凑过去细瞧,但她本就坐在祁可身边,脑袋一歪就能看到她手上是什么,于是她看到了户帖路引和地契。 “嗯……”祁可的手指在地契上划了几下,假装找到了地名,“东安府、东临县、二麻镇、四柳村,那我应该是去东临县衙办落户?” “……好像是?”钱友巧也不懂这些事,但她知道柏家军的最终目的地,她拍拍祁可的肩,“你这一路就跟我们走,我们会帮你办好落户的。” 第133章 互相来套话(三) 祁可抬手一勾,轻轻托起钱友巧的下巴,笑得像个专门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但其实放在她现在没有肌肉完全皮包骨的脸上,她任何一种笑脸看着都阴森森的,极吓人。 “姐姐,你们帮我落户,是落平民还是落军户啊?” “妹妹啊,我求你别笑。”钱友巧抖了个寒战,明明坐在篝火边上可着实被祁可这一笑吓得不轻。 “姐姐,别转移话题啊,嗯?”祁可单手撑地身子前倾,一下子贴到钱友巧面前,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呼吸交织,一下子仿佛有了一点暧昧的气氛。 钱友巧只觉得脸上发热,心想自己肯定脸红了。 “姐姐怎么呆住了?如果是荫二哥这么问你话,是不是就毫无保留地痛快说了?” 祁可的脸虽然因太瘦看着吓人,但声音还是很好听的,柔柔的又带着一点撩人心弦的小沙哑,虽然订婚但从未与自己未婚夫如此调情过的钱友巧,她的脸这下是真的肉眼可见的红了。 “嗯?姐姐别不说话啊~”祁可的声音越发地低沉轻柔,像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在钱友巧的心上刷来刷去,叫人着实心痒难耐,什么都愿意说给她听。 但钱友巧非常坚定地撑住了。 “你、你等等!我、我去问问!” 钱友巧没敢伸手推开祁可的脸,只是身子动了几下,向后蹭了几步,这才感觉四肢重新有了力量,飞快地爬起来,捂着通红发热的脸一溜烟地跑了。 祁可慢条斯理地坐正身子,打开书继续就着篝火阅读,一脸认真,仿佛先前调戏人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钱友巧脸色通红地跑回去传递消息,看到她的人还以为她生病了,差点就要送她去找军医把一把脉。 在听完钱友巧转述的话后,柏家军的众将领对祁可的聪明有了新的认识,同时更加坚定地了要将祁可发展为自己人的想法,因为她即将落户的东安府东临县正属于柏家军的驻地。 那二麻镇四柳村这种一听带数字有点像编号的地名其实最开始就是军屯地,只是时间长了,几代人的互相通婚下来,慢慢地由纯军户村庄变成了军民杂居,军户的每日操练也在繁重的日常劳作中被遗忘,就算还有谁家有功夫传下来的,也大多变成了三脚猫的瘸腿功夫,强身健体都勉强,更别提抄起武器打海寇了,因此海寇一上岸,沿海村庄死伤无数任人宰割,海寇甚至可以毫无阻拦地直入县镇烧伤抢掠。 如今朝廷将柏家军调来守东安府的海岸线,到时候清点驻地百姓的户籍,少不了要把那些军屯地的民户转军户,如果祁可同意,正好就可在办落户时直接落成军户,还省一道工夫。 钱友巧恍然大悟,原来落户还有这些讲究。 “大巧,你回去跟她说,收好地契,到时候我们大军清点村庄土地重新丈量分配,她有地契为凭,该她的土地不会少她一分。”钱友巧的父亲钱参将吩咐道。 “是,爹爹。” 第134章 互相来套话(四) 在记住了必要的重点内容后,钱友巧又一路小跑地回去找祁可。 “巧大姐,你今晚受累了。”祁可又已经看完了一本书,单手支腮看着坐在身边急喘气的钱友巧佩服不已。 “落户的事问清楚了。”钱友巧一边喘气一边说,“你要是不问,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些讲究。” “先把气喘匀了再说话。”祁可抚着钱友巧的背,怕她一口气没上来呛着。 钱友巧就是跑急了所以才有点喘,给她点时间就慢慢缓下来了,论体质她比祁可好多了,虽然北境生活辛苦,出身再好从小也要干活,但家里没少过她吃喝,祁可要是像她这种跑法早就倒地不起了。 等听完钱友巧转述的详细消息,祁可表情有点复杂。 “这么说来,只要我不想放弃手中地契,还是想在四柳村定居的话,就必须得是军户?因为四柳村本身就是军屯地,现在大军到来,重整军屯,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户籍,居民只能是军户,平民若想保留自己的民籍就只能迁走,看似二选一,其实没得选。” 钱友巧愣愣地看着祁可,然后伸手拉住她的袖子,“你不会舍不得自己的民籍?别干傻事啊,听说你这样的单身平民女子独自生活是很受欺负的。” “军户就不欺负单身女子吗?” “那不可能!”钱友巧连连摆手,“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我们柏家军的军户可没有这么坏的,敢欺负孤儿寡妇,会被群起围殴的,包管叫人干过一次后不敢再干第二次。” “是不是因为你们这种战事频繁的边军中男人战死后留下的孤儿寡妇家庭极多,顶门立户的女人多了,对那种只敢踢寡妇门欺负女人为乐的流氓混混也就没什么怕的?” “嗯,对,我们打仗多,男人死得多,女人就得当男人使,干一样的活,赚一样的钱,我们军户女没几个好欺负的,胆敢欺负女人,抓到一个都是往死里揍,这种事犯众怒的,打伤打残了都是自找,告状都没人理。” “唔,没有那么多闲言碎语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祁可当然不想生活在喜欢对女人指手画脚的环境里,哪怕她是地主也不想听人闲话。 “放心啦,转了军户就是我们柏家军的人了,到时候一整个村子都是军户子弟,外人也欺负不了。” “不转军户我的地契就等于废纸,要我放弃那么多土地我也不甘心,根本就是没得选嘛,只能做军户了。” 祁可两手一摊,没什么挣扎地就认可了户籍上的转变,毕竟放弃那么大一片土地的庄子也是不明智的,更主要的是她不想离开海边。 如果她自己这大脖子病真是缺碘造成的甲状腺肿大,那么她必须要海边生活一段时间以验证海产品是否补碘的猜测,四柳村有属于她的现成地产,不过是在户籍上做一个民转军的手续而已,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她一个女人,民转军后也就是军户中的女平民,打海寇轮不到她上战场,在村子里努力生产,分担粮草物资的供应就行了。 第135章 互相来套话(五) “时间久了你就知道做柏家军的军户有多好了,我们的将领都是很护短的。”钱友巧一下子笑眯了眼睛。 “军户怎么交税?只给柏家军交税还是要交两笔?要不要给县里交税?” 祁可又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作为大地主在定居之后当然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这个,不过这个问题钱友巧却是知道一点的。 “军户不直接给朝廷交税,征税时县里的官吏来收税收不到军户的头上,但军户要给自己所在的大军交税,大军跟朝廷怎么分账就不是我们军户子能知道的了。” “交多少?三十税一?十五税一?八税一?” “不是,田税和商税不一样。” “田税多少?商税多少?” “我不知道……”钱友巧被问得张口结舌,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她虽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但这些事她真的从未经手过,更没想过要了解。 “不知道可不行啊,姐姐是订婚的人了,一旦完婚就是小家庭的女主人,每年税金是家里的固定支出,心里要有数才好,总不能一年辛苦到头,交税多少节余多少完全不知道?那要怎么安排家里下一年生产生活的开支计划?一家之主,可不是只会洗衣做饭生孩子就行的。” 钱友巧的脸色再一次肉眼可见的爆红起来,就好像一盘红颜料直接泼她脸上一样,低着头,蚊子一样的哼哼。 “那、那什么,我会去了解的。” “很晚了,去休息。”祁可没再追问严肃的话题,故意伸个懒腰,拍拍钱友巧的肩膀站了起来,“姐姐今晚受累了,荫二哥一晚上没与你在一起这会儿应该在想你了,赶紧回去。” 钱友巧略带气恼地抬起头,轻轻呸了一声,“他这一晚上根本就没在,知道自己伤口长了痂皮就坐不住,才抬回来没一会儿就跑了,瘸着一条腿走起来还飞快。” 祁可忍不住地噗哧笑了,“那不正好,回去找根家法给他备着,等他回来抽他一顿,受了伤还不老实,该打。” 钱友巧眼睛一亮,捡起地上的那两个水碗迅速地站起来,“对!要是伤口崩裂,还要多抽他几顿!” “对,在结婚前好好给他立规矩,让他牢牢记住,有婚约在身的男人,他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不再是属于他自己了。” 祁可拿着她的书,挽着钱友巧的胳臂回她们的车队去,一边走一边讨论调教男人的话题。 成荫果然不在,包括他手下四个小兵也没在,钱友巧气哼哼地去找了根柴禾棒,准备等成荫回来就让他尝尝家法的味道。 祁可则回到自己的牛车上,趁无人注意,飞快地从灵境里提出一桶备好的河水搁在老牛嘴巴底下,渴了一天又安静等了一晚上的老牛终于等来了喝水的机会,一头扎进桶里痛快畅饮,满满一桶水就在祁可的注视下被喝光了。 老牛意犹未尽地舔舔桶子,冲祁可低低地哞了一声。 祁可立刻又拿出一桶水,看着老牛飞快地喝完,她收好桶子,最后在它牛角上挂了一大袋鲜牧草,然后她回到车旁,拿出她的葫芦,打湿一块手帕擦了擦手脸,爬上车睡觉。 第136章 大王有妙招(一) 不知睡了多久,祁可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先仔细听了听身边的动静,除了篝火的噼啪声倒是没了来往的人声,她立刻掀开被子,就着侧躺的姿势直接滚下车,先摸到牛头前,把它吃完的空袋子收好,重新放下一桶水,接着闪回灵境,出现在狼群面前。 灵境里,逍遥自在了近乎一天一夜的狼群见祁可回来,立刻围上来蹭她的腿,祁可带着它们转移到兔圈那边,一狼发了一只巨型兔,狼群这才叼着自己的兔子拖去水边进食,祁可也抓紧时间去忙她的农活。 活才干了一半,吃完了兔子的头狼大王就过来寻祁可,黏在她身边怎么都赶不走,好在它就是黏人倒是不捣乱,等祁可干完活收拾完毕,大王就更不走了,它很明白祁可这一走又是一天一夜才能回来,咬着她的衣摆呜呜地不肯放,死活要跟她一块儿出去。 “不行,大王,你不能跟我出去,外面人太多,你出去会很危险,他们很久没吃到新鲜肉食了,你小心变成一锅红烧狼肉。” 大王咬着祁可的衣摆不松嘴。 “大王,外面很脏,都是生病的人和动物,今天白天他们才清理了一遍病畜,我不能让你有染病的风险。” 大王仍然咬着祁可的衣摆不松嘴。 “大王,我可告诉你,我现在跟一支主力大军走在一起,他们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军人,对付你这样的一头狼那是小意思。” 大王坚定地咬着祁可的衣摆不松嘴。 祁可被它缠得没办法,抱着狼头跟哄狗似的好说歹说也没用,大王的口水把她衣摆都弄湿了可就是不松嘴。 “就那么想出去?”祁可一手揪一只狼耳朵,跟大王对视。 大王咬着她的衣摆,目光坚定。 越看越有点像犯蠢的二哈。 可是,二哈大概是把所有的智商点全数点在了帅气上面,在智商上被狼碾压,说大王像二哈,这是看不起二哈呢还是看不起狼? 祁可晃了晃脑袋,把二哈的蠢样儿从脑海中扔出去,眼里只留下大王的帅模样。 “你这么又帅又干净的狼大王,混在一群几个月没洗澡、一身臭烘烘、头发里虱子乱爬的人类当中,你不嫌脏啊?” 大王湿漉漉的鼻子抽动了两下,好像真的闻到了难以忍受的臭味似的,但是咬祁可衣摆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你咬,你再咬,把我衣裳咬四个洞你就满意了是?” 大王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气势死咬着祁可的衣摆坚决不松嘴。 祁可揉了一把狼头,觉得狼毛的手感越来越好,最开始的时候还挺扎手的,养了这么些日子后,现在摸着有点柔顺光滑了,灵境的水土不光种什么植物都种得好,养动物也养得不错。 “别闹,不能放你出去,外面脏死了,等我到了目的地再放你们出去玩,再坚持几天,我已经快到河阳州了。” 大王咬着祁可的衣摆摆了摆脑袋,喉咙里嗷呜了两声,一群狼呼啦啦地飞奔过来,把祁可围得一步都走不了,一副都要跟她出去的架式。 第137章 大王有妙招(二) 祁可一看狼群跟她玩这一招,立刻也无奈了。 “你们这是想开个窗之前先说要掀屋顶是?”祁可两手捏起狼大王的腮帮软皮往两边拉,拉成一个大饼脸,“行行,我带大王出去,可是不许欺负外面的大牲口,听见没有?” 大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是啥意思祁可也没听懂,反正就当是大王同意了,随后撸了一把狼群中的二大王的脑袋,留下一句带小弟们看家后,就拎着大王的耳朵原地消失了。 祁可重新现身的地方仍在老牛身边,她在灵境内干了这么久的活,出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检查老牛吃剩的东西,把它早就喝完的水桶收起来,又再在它牛角上挂了一个新的牧草袋子,得趁现在吃饱喝足,不然天一亮,喂水还说得过去,鲜牧草就真不能喂了。 趁着祁可伺候老牛的空档,大王早已窜了出去,聪明地利用了阴影的掩护,把周围转了一大圈,威胁了不少拉车的大牲口,时不时就能听到有牲口受惊的嘶鸣声。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动物们的这动静听着还挺吓人的,守夜的人被惊动了,四下寻找牲口受惊的原因。 但这只有篝火照明的夜里,四周都是臭烘烘的气味,一群夜盲症的人能看到什么,找了一圈,最后一头雾水地回到原处。 祁可坐在牛车上提心吊胆地等她的狼,等到快睡着了才感到有个热烘烘、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腿,弯腰一摸,手上被舔了一口,赶紧跳下车往怀里一抱一搓,然后猫着腰揪着狼耳朵往老牛那边拖。 出来浪了一圈的狼大王这次很顺从地跟着祁可返回灵境,并主动跳入湖水中游个泳洗个澡,上岸后抖干一身的水,又恢复成了一头毛发蓬松威武霸气的漂亮大灰狼。 狼小弟们围着祁可呜呜叫着也想出去,狼大王吼几声后就都消停了,祁可挨个撸了一把,哄着它们好好留在灵境里,自己就赶紧走了。 狼大王把手下小弟教训了一顿,外面真的不干净,夜风里有很多病畜和病人的气味,就算要出去也得快去快回,吓唬一下拉车的牲口就赶紧回来。 祁可回到牛车上睡了个回笼觉后就被渐渐嘈杂的人声给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天色仅仅泛白就已经有不少人起床洗漱,人来人往的,她也睡不成,干脆也起来,收了牛角上挂着的空袋子,拿着她的葫芦和洗脸巾跑进野地,转个身就溜回了灵境,在灵境里刷个牙抹把脸,吃了两片面包就赶紧出去了,假装才洗漱完毕,和大家一起讨论是不是趁时间尚早煮点面片。 因为预计是明天才能赶到有干净水源的城市,今天所有人还得节约用水,省出水来喂牲口,否则走半路上牲口们犯脾气就不好办了。 为了省水,今天也不煮面片了,全都就着凉水大蒜啃干粮。 祁可也没给自己搞特殊,啃干粮就啃干粮。 第138章 门户要干净(一) 早上不用花费时间煮热食,出发准备就做得很快,祁可给老牛喂了半桶水后就接到了出发的命令,帮她驾车的小子已经坐在了车上,等祁可收了桶子坐回车上没多久,就看到排在前面的车辆开始缓缓移动。 这一天的行程祁可明显觉得比昨天还要赶,而且不光是她一人这么觉得,身边的小子姑娘都这么说,等到了中午,好多牲口都吃不消停下不走了,给人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好不容易走到了下午,前方传来消息,催促所有人克服一切困难再赶一赶路,争取在天黑前到达有干净水源的预定城市。 这个消息振奋了人心,但人能克服一切困难,牲口却是不行,越是抽鞭子越是不肯走,赶车的牲口还好,喂点干饼子和水还能继续走,跟在大队后面的大批牲畜就没那么听话了,不但越走越慢,后来干脆停下来不走了,使得大军中间一下子出现队列断开。 这种时候人只能顺着牲畜的脾气,消息传到前面,命令也很快传了下来,让他们赶牲畜的队伍在后面慢慢走,先保前面的人到达宿营地,等得到了饮水和粮草后再来哄后面的牲畜追上队伍。 今天这一趟赶路,老牛都累得口吐白沫,祁可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倒空了三个葫芦里的水给它喝,然后用混了榨油渣子的干饼子喂个半饱,还拆了两小筒奶片喂它,等半夜再加喂鲜牧草。 姑娘们都在忙着照料拉车的牲口,成荫带着手下小兵和其他男孩们跑前面去听令行事,天黑了也没见回来,钱友巧她们女孩子都见怪不怪,围着附近的篝火就着现烧的热开水啃干粮,打水的男人们没回来,她们都舍不得用所剩不多的清水煮面片自己吃,就这么对付吃了晚饭,反正这一路南下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一天大家都累狠了,围着篝火说了一会儿话后,一个二个就开始犯困,于是返回车上睡觉。 祁可依然像是养成了生物钟一样,睡到半夜就醒过来,给老牛喂上一袋草,她闪回灵境,把空葫芦都灌满水,给狼喂了兔子,开始每天都要干的农活,还跑去山上果园收了一堆成熟的青皮桔子,新鲜水果抚慰了今天这一天的辛苦。 狼大王依然来黏祁可,跟昨天一样,死皮赖脸地跟她出去了一趟,浪了半晚上,把军马牲口都吓唬了一轮,天亮出发后这些牲口皆跑得飞快,傍晚宿营时就已经是在河阳州的地界上了。 祁可这会儿多少琢磨过味儿来,也就不再拦着要出去浪的狼大王,每天半夜放它出去吓唬一轮,次日牲口们皆都一副害怕狼咬屁股的气势跑起来不停歇。 进入河阳州后,离最终目的地就不远了,有很多事情就要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在一天宿营后,祁可被告知带上她的户帖和其他有用的凭证,去一间帐篷做登记。 祁可不想放弃她那现成的庄子,也不想离海边太远以防吃不到海鲜,所以她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民转军,做个军户女地主。 第139章 门户要干净(二) 来到这个帐篷做登记的都是同意民转军的平民,按先来后到的顺序一个一个进去登记,没轮到的人就在外面等着,以男人居多,打量的目光挨个在少数的几个女人身上打转,相比那几个已婚妇人,祁可这样的少女惹来的目光最多。 祁可抬头挺胸地站着,不理会这充满种种意味的打量目光,这些人也就只能这会儿看她两眼,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得先跟她同住一个四柳村才行,而依着柏家军的军中传统,骚扰妇女的男人会被往死里打,她乐得看看这些只在户籍上民转军但实际上观念尚未转变过来的男人们得有多少人要挨打。 等轮到祁可进入帐篷后,她这个人和她的名字都已经是入了高层的眼,所以一开始的登记很顺利,照着她的户帖抄一遍,注明单立女户,户籍落户地点是东临县二麻镇四柳村,后面抄上她地契上的内容,主要是土地位置和面积,以便在四柳村丈量土地时提前把她的土地划出来。 地契展开,等看清上面的土地面积后,这登记的小兵眼珠子都瞪大了。 一个庄子?! 这是地主啊! 祁可看着他笑,瘦到无肉的脸上,阴森森的气质尽显无遗。 小兵敛住脸,老老实实照实抄下,把这登记做完。 祁可收好她的东西转身离开帐篷,有柏家军统一办理也好,她万事不用愁只等拿新的户籍。 她现在多少想明白了一点柏家军一路上收拢平民的用意,东边沿海各州因为海寇上岸烧杀劫掠导致了人口大量流失,跟随柏家军的军户和平民正好添补一部分人口损失,那些无人耕种的土地分给他们有助于落户定居安定人心。 在这土地就是一切的年代,这办法真的挺管用的。 祁可心里想着以现在下半年的季节,等到了四柳村后应该先怎样收拾土地的问题,一边想一边往自己牛车的方向走去。 冷不丁地,有人拦在她面前,祁可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让,心里还在想自己的问题,但随即发现对面的人还是拦在她面前阻她去路,顿时收起思路,一脸不爽地抬起头来。 站她面前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妇人,衣裳破旧肮脏,头发腻成了一缕缕,看不到虱子可也不干净,咧嘴一笑,一口大黄牙,下门牙缺了两颗,还散发着口臭。 祁可顿时掩鼻,转身就要绕过她,毫无交谈的想法。 但这妇人却并不想放过她,追上来就要拉她袖子。 祁可甩手避开,一眼瞪过去。 她这瘦到无肉的脸,不光笑起来吓人,生气的时候也同样吓人,更何况祁可真的伤过人见过血,这一再地被人拦下,不悦地眼神瞪来,杀气十足。 那妇人被这一眼吓到,心里一寒,没再敢伸手第二次拉人。 祁可终于绕过这人走了。 那妇人被吓了一场,等回过神来后已不见先前那丫头的人影,嘴上恨恨骂着,往地上啐了一口,转回头,满脸堆笑地找上附近的小兵打听那些登记的女人情况。 第140章 门户要干净(三) 小兵们也无人搭理这个脏得要命的妇人,反而喝问她的身份,派人将她押回后头的平民队伍,找到她的家人予以警告,若再被抓到第二次就连同一家人一起赶走。 妇人的男人连声道歉,把自己婆娘一顿收拾后一家人安静下来,决定在落户分到土地前收敛一下,反正想娶老婆的男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几天。 那妇人还在念念不忘地说发现一个年龄合适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去做登记,估计是无父母兄弟姐妹的孤女,可惜没聊几句就被小兵打断了,不然就能问出来那小姑娘跟哪支队伍,早做打算。 发现一个极佳目标但没勾搭成功,当然不能说是自己无能,妇人颠倒黑白,把锅扣在了柏家军的小兵身上。 这妇人的男人果然没有说什么,只说倘若真在平民的队伍里迟早能找出来,叮嘱自家婆家这些天有空时多去其他队伍转一转,兴许还能找到更多单身无依或者父母不愿意再养的小姑娘,转手卖给急娶老婆的光棍那也是做善事。 祁可径直回到钱友巧的军属子弟队伍中后,想起那拦她的妇人就直犯恶心,好在这个圈子外人进不来,那妇人铁定是跟在平民队伍里头的,这要不是今日登记,根本没资格到前面帐篷去。 小伙姑娘们见祁可回来,喊她去喝水,刚滤好的清水现烧开正好喝,喝了水休息一下就可以吃面片汤了。 他们现在在河阳州境内,离最终目的地一天比一天近,队伍中原先赶路的紧张气氛淡了不少,受轻松心情的影响,在吃喝上多少也松了几分,祁可教他们的面片汤这些天不少人学了去,一到傍晚宿营能闻到不同气味的面片汤,以咸肉味的居多,有些换了奶片的家庭会做奶煮面片给老人孩子吃,青壮直接以清水煮面片下点咸肉调味。 祁可喝完水,等着男男女女围坐一起分面片汤时,她把可能有人牙子混入平民队伍的事告诉了他们。 那个拦她的妇人如果洗干净了再看她的笑脸,可能是个标准的媒婆笑,但当时整个人给她的感觉却不像个正经媒婆,反而更像打着保媒拉纤做借口的人牙子。 祁可学过好几年的美术,素描作为基本功帮助她养成了关注细节的习惯,把那个妇人从长相到衣着体态讲得很细致。 等这顿面片汤吃完,姑娘小伙们就把这消息散布了出去,传给了他们在军中的父兄叔伯,并提醒家中长辈女眷也注意此类妇人不要上当受骗,然后在当晚的晚些时候得到了回应。 因为祁可就是在登记的帐篷外面与人遇上的,因此有小兵记得这事,很快就找到了妇人和她一家人,会监视几天收集证据,如果是误会那还罢了,如果真是不正经保媒的牙婆则会立刻驱逐出去。 过了两天,准信传来,那妇人被当场逮住设局欺辱少女,一家人都挨了三十军棍后被驱逐。 第141章 门户要干净(四) 成荫手下的小兵打听来了详情,众人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妇人收了一个老光棍的钱,骗了一个少女和她家人说是相看同龄的少年,实则是和她自己的家人配合安排了一场戏,让那老光棍占人便宜,就算没搞成真事,也得弄得像发生了真事,等那妇人再从中周旋一番说服少女家人咽下委屈,那爷爷年纪的老光棍也就能如愿以偿地得到一个黄花大闺女做媳妇。 因为是被逮个现场,妇人和她家人还有那个老光棍无一人逃掉,全都挨了三十军棍,当众行刑,被打得皮开肉绽,然后被士兵扔到路边自生自灭,有人看到那受骗少女的家人跟上去补了两脚。 然后这事还没完,因那妇人以往牵线搭桥搞成的男女关系,这些天都在散伙,一下子翻出来居然有不少女子是被骗卖的,有婚约但未成好事的都赶紧断了,那些已经跟了男人的女人们则大多茫然无措不知道怎么办,其中也有不少男人怕刚到手的女人逃了,干脆把自己女人打伤打残的。 事情进一步地闹大了,惹来了柏家军的强行干预,又打了不少男人的屁股逐出了跟随的队伍,鼓起勇气愿意自立门户的女人们则得到了立女户分田地的承诺,受伤的也由军医们治疗过了。 性情实在懦弱胆小扶不起来的女人当然也有,人各有志,柏家军也不强求,但这种与军中传统不合的人不能留,哪怕是女人也不行,因此借着这场事,把跟随的平民清理了一番,隐藏在平民队伍中行为不良的人查出一个赶一个,有家眷的连家人一起赶。 在这过程中柏家军一点都不怕背骂名,大军首先要照顾的肯定是自己的军户,那些同意民转军的百姓哪怕登记了也不一定稳妥,在拿到新户籍前任何变故都可能发生,相反是柏家军拿到了名单后更能有的放矢地观察各人德行,把隐患提前解决。 这些消息都当作八卦流传到军属子弟的小圈子里,祁可听得津津有味,对自家军队的作风其他人则都是习以为常的表情,但平民中五花八门的不良行为是真的让他们感到惊讶。 除了听这些八卦,祁可还很关注路上偶遇的行人,观察那些人的脖子是粗是细,再看衣着是好是劣,这样看了一路,样本足够多,基本上就能筛选出正常细脖子的男女一般是怎样的家庭水平。 从西往东,一路往东安府走,看到的细脖子的男女越来越多,从一开始多是衣着比较好的男女老少有着正常粗细的脖子,等离海边越来越近,慢慢的就看到衣着上算是穷人的男女老少也有不少是细脖子的,粗脖子最多的人群反而是柏家军。 这显然说明离海近的本地人易获取能够补碘的食物,使得穷人也有着正常的甲状腺。 祁可松了口气,在海边定居是正确的决定,哪怕日后海外敌人强势登陆占领海岸线也别想叫她搬家。 第142章 准备去村里(一) 发现这不同点的不止祁可一人,聪明人多的是,不差祁可一个,只是别人不懂得像她使用一些统计方法,但光是凭肉眼看了这么多天也该看出什么了。 “小可,你发现没?本地人的脖子和我们不一样。”钱友巧和几个同龄少女一起挤在祁可的牛车上与她说话,祁可这些天的行为表现让她们这个小圈子的人都很相信她肯定看过很多书,懂很多她们不懂的知识。 “嗯。”祁可收回打量路人的目光,转而在身边姑娘们的脖子上挨个扫了一眼,再摸摸自己的脖子,“你们久居边地,曾经想过为什么自己的脖子这么粗吗?” 姑娘们互相看看,目光一起落在钱友巧身上。 钱友巧面露苦笑,微微点头,“有想过,北方水土不好,大脖子的人很多,人人都已经习惯了,我们是出身跟普通军户不同,所以从小时候多少知道一些。” “你们意识到了这是疾病就好,想想先前经过的那几个路人,他们的衣着都是穷人打扮,但他们的脖子都是正常粗细,可见本地有改善大脖子病的食物。” “对啊!”姑娘们兴奋起来,小声地叽叽喳喳,“我看到了,先前经过的一群人都是细脖子!” “海边是个好地方,等安顿下来后,找几个本地人好好学几道本地菜,多吃本地产的菜肉,时间长了肯定能好转的。”祁可淡定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心里没底,现在你也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钱友巧拍拍胸口,与姐妹们相视而笑,没见过大海的北方人来到南方海边定居生活,别说是她们这年纪的少女了,年纪再大些的人一样会有担忧,怕各种不适应,不过此时她们那份担忧少了大半,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我这一路都在想,走了这么远的路,等安顿下来我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顿,可是看这环境,感觉洪水一点都没有退的样子,到处都湿漉漉的,本地百姓都饿得面黄肌瘦。”坐在钱友巧身边的一个小姐妹说道。 “东安府是河阳州最东边的大城,应该是属于入海口范围了,在过了河阳州的州府之后你们发现没有,水网越来越密集,我们也不再缺水了,而且还是适合耕种的大平原,湿漉漉怕什么,种田不缺水还不好啊,不过,缺点就是年年发大水。” 祁可看上去胡说八道,但还是表现得像是当代普通平民能做的最大想象范围里,搁她自己看来,其实一句话就能概括眼前的地理情况——洪水携带泥沙堆积形成的洪积—冲积平原,平坦开阔,土地肥沃,只要洪水不断,年年送来泥沙,这大平原还会继续扩大面积。 这等地理条件一旦经营好了,就是经济发达商业繁荣的鱼米之乡。 “你别吓我们!”姑娘们瑟瑟发抖,她们是要在这里定居的,年年发大水谁受得了。 “我这哪叫吓你们,等安顿下来,赶紧上街采买,有什么买什么,这里水网密布,气候潮湿温润,好处是水土养人,男男女女都生得漂亮。但,潮湿是滋生疾病的温床,还记得我说的话?” 姑娘们齐刷刷点头,然后又迫不及待地询问要准备哪些防潮的东西。 第143章 准备去村里(二) 祁可耐心地告诉她们在这潮湿南方一年四季有什么不一样,这种生活经验她很丰富的,她以前就是长江以南的南方人,考到首都念大学她还不适应北方生活呢,干燥到流鼻血是她到首都念大学后才第一次体验到。 在搞清楚河阳州的地理位置和气候后,祁可那颗不安的心也落了肚,不就是冬天冻成狗、取暖全靠抖的地方么,小意思啦。 祁可当然不会一直呱呱说个没完,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京城土着的身份,就算推说是看书看来的也不能讲太多,这会显得她很有南方生活经验似的,所以她很巧妙地建议钱友巧她们去跟当地人打听。 “你们是军属子弟嘛,肯定是随女眷长辈留在县镇的,日常跟乡绅大族来往走动,多观察那些人家的女眷们都在屋里用什么东西,或者直接问,别不好意思,鼻子底下就是嘴,不懂就问。” “嗯,等我们列出单子来,派人给你送一份,你看缺什么就来找我们,我们带你去买,那时候我们肯定已经把环境都摸熟了。” “好啊,你们有空的时候也别忘了来四柳村找我玩。” 姑娘们都知道分别的时候就在这几天了,聊天聊得很欢畅,把很多柏家军严格执行的军规教给祁可,以免她不小心触犯惹罚。 大军已经绕过了东安府,再往东走就是县镇和村,她们作为家属的定居地点要么是县里要么是镇上,只有军户才去离海最近的各个村里,然后大军拆分成数支队伍,由中层将领们带领入驻守卫海防的千户所和百户所。 四柳村属于哪个所,现在谁都不知道,大军要怎么拆分,各支队伍塞到哪个所里,将领们自己都还在争执不休,所以祁可听从钱友巧她们的建议,等到了四柳村后先一心一意地安顿好新生活,其他的事日后自会有通知。 在又走了一天半之后,大军停在了东临县外,到这里人员要开始分散。 钱友巧她们军属子弟留在原地不动,祁可被单独叫走说话。 把祁可叫走倒没什么大事,因为她有地契为凭,所以问她是自己先赶去四柳村还是要等数日后与分配到四柳村的新村民一块儿走,她先走的话就暂时拿不到落户的新户籍,这统一办理的户籍肯定是要等军户和平分都先分配好了去处才能办得下来。 祁可想了想,决定先走一步,赶回村里看看她的庄子损毁情况,需要什么砖木石瓦、农具和生活用品也好再回县里准备,她还得建饲养牲畜的圈栏呢,必然要买不少东西。 与她说话的士兵觉得她这考虑得也有道理,让她稍等一会儿,过了不到一刻钟,那士兵从外面回来,在给了祁可一张去四柳村的简易路线图之外,还交给她一个任务。 既然她愿意先回一趟四柳村,干脆把全村情况都摸一遍,看看村子的现状,还有没有活人,留存的房屋数量、能不能住人、坏了多少、毁了多少,理个数出来,方便军中统一安排房屋修缮建造所需砖木的事情。 祁可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这对她来说小事一桩。 第144章 准备去村里(三) 回到军属子弟的小队伍中,男男女女把祁可的路线图都传阅了一遍,都表示等安顿好了一定会抽空去找她玩,给她送最健壮的牛羊。 休息一夜后,一大早,祁可收拾好她的牛车,这一路劳苦功高的滤水桶也放在了车架原处,和大家告别,一人踏上了前往四柳村的路。 画给她的路线图看上去粗糙抽象,但其实途经的大小岔路口都标了出来,剩下的就是顺路走,只要在过路口时不拐错弯就不会走丢。 可见柏家军已经把从县到村的路线都摸过了,接下来就是了解各村子的具体情况,然后分配人口落户安居,别的村有士兵去跑,四柳村就由祁可代劳了。 道路难行,从县到镇的大路都坑坑洼洼,时不时颠一下,屁股实在受罪,祁可悄悄地用上空间重叠侦察一下肉眼范围内是否有人,一见四下无人,立刻带着牛车闪回千荷境休息。 放老牛去牧草地上舒舒服服大吃一顿,她也好好洗个澡,这么多天没洗头没洗澡没换外衣只换内衣,头发都油得一缕缕,估计从头到脚已经臭得都能拿盐腌了。 在浴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祁可总算是干净清爽地出来了,没长虱子真是让人高兴,那身脏衣服直接扔出千荷境,不要了,她甚至连牛车上的铺盖都想扔,这么多天在野外一路走来,也是脏得没法看了,实在是懒得洗,洗起来要费不少衣物消毒液。 祁可在厨房里一顿忙活,给自己做了一桌饭菜,有鱼有虾有鸡有鸭,好好补充了一下蛋白质,然后打着饱嗝揉着吃撑的肚子去外面消食,临幸一下被冷落许久的狼群。 这些天只有狼大王能每天半夜出来放风一会儿,其他的十六只狼都只能在灵境内过着有人饲养的生活,千荷境只祁可一个大活人,活物都是圈养的禽畜,没有争斗,对狼群这样的食肉猛兽来说肯定太无聊了。 看着围在身边已经养得有些油光水滑的狼群,祁可坐在一块石头上抱着狼大王撸它耳朵,叽叽咕咕地说话,也不管狼群是否听得懂,反正只管自己说个痛快,主要是把一些设想说出来,说出来的这个过程就是一次整理思路的过程,能让她发散的思维变得精炼有条理。 就像写小说列大纲一样,祁可得对未来的新生活有个基本的设想,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修改她的设想。 狼大王闻到祁可身上干净的气味,知道旅途结束了,心情愉悦地摇摇尾巴,对手下小弟传达了可以出去放风的信号。 祁可跟狼群叽叽咕咕说完后,吃撑的肚子下去了一点,看看外界的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祁可把同样吃饱了肚子的老牛牵出来重新套好车,离开千荷境再度出发。 这次再出发就直接跳过了之前在走的路段,按照路线图的指引,祁可利用千荷境的空间重叠覆盖连续跳跃,坑洼不平的路不走了,必经的路口还是要看一看的,记住周围的地形和可做地标的大树。 第145章 准备去村里(四) 她这种走法,很快就来到了二麻镇,镇子没有城墙,直接进镇从主路穿行即可从另一头出去。 镇上主路本该商业繁荣,但此时却呈现凋敝景象,好多店铺都关着门,甚至还有的店招牌都塌了半截,要掉不掉地挂在门楣上,街上人口也少,见不到幼儿在外面玩耍嬉闹。 年年洪水都看习惯的镇上百姓不至于被今年的洪水赶走,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海寇上岸,逼得本地百姓无法生存,只能迁走,躲去县里。 东临县与四柳村之间的路程还挺远的,单程都得跑一整天,再加上路况不好,清早出发天黑才能到,二麻镇的位置很有可能是下面各村与县之间歇脚的中转站,甚至可能还含有军事上的用途,没想到却是眼前如此荒废的景象。 祁可看得心里发沉,没有在镇上露面,跳过镇子后又跳了一次来到路线图上标示的最后一个路口,才牵着牛车出现在路旁,她利用灵境缩短了路途节省了时间,这剩下的最后一段路她就不打算直接跳过了,认认真真走一趟,看一看沿途各村被海寇烧杀抢掠后摧毁得有多厉害。 为了安全,祁可把狼群全都放了出来,它们自行安排好队列,有前面探路的有后面防卫的,狼大王带着几个小弟围着牛车随行。 往村子去的道路更加难行,纯粹的土路,风一吹就扬尘,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维护重修过了,颠得祁可腰酸背痛,一肚子火气。 但路再难走,祁可也没有放弃牛车换个省事的法子,因此一路走来,她按照顺序途经了大柳村、二柳村、三柳村,遇到了小猫两三只的村民,终于,四柳村在望。 这编号一样的村名让祁可反应过来,难怪柏家军要接手这些村子,敢情这本来就是军屯,带着自己的军户一路南下还敢同时吸纳平民,自是知道有地方安置,受到海寇上岸袭扰而荒废的村子有了新村民后会重新焕发生机,这么多人落户,地方上也会大开方便之门。 祁可立刻想到,若是她自己一人去办理落户可能要受到刁难,但有柏家军出面统一办理,县衙的户吏光是整理文书盖章都得累死,根本没力气去分辨四柳村的大庄子的主人是谁,若是京城的裘府真的派人在这里拦她,肯定是白来一趟。 若等全部忙完后再来查她,那时她已经是军户了,什么都晚了,她是不在乎把事情闹大揭发祁裘两家丑闻的,但裘家人肯定不乐意在柏家军控制的地盘上发生这样的事。 他们只能咽下这个亏。 家丑不可外扬,裘氏自己有一子一女,真传扬开来,裘氏至少要背个继母不良的名声,主母品行不端连累亲生孩子婚事,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会自找麻烦,只能降低阶层往下联姻。 礼部侍郎的孙女会舍得自己的孩子离开母舅外公所在的阶层? 开玩笑么。 笃定京城裘府不敢把事情闹大、自己占定便宜的祁可笑得好像一只饱餐了一顿肥鸡的狐狸,连颠簸的道路都抹不去她眼中得意的笑意。 第146章 进村就打架(一) 探路的狼前锋此时向狼大王回传消息,四柳村有活人。 狼大王几声低吼,命令传达,狼群队伍迅速收缩至牛车周围。 祁可张开灵境,将狼群收了进去,只留下狼大王,它相当机灵地直接跳上了牛车挨着祁可趴下,祁可也就随它,只当它是一条大狗,万一在四柳村遇到了不愉快的事,大王还能保护她。 狼的反应速度可比她要快多了对。 狼大王乖巧趴,下巴枕在爪子上,后腿和尾巴都收得好好的,看上去真像一条训练良好的温驯大狗。 祁可一手撸狼,一手赶车,平和自在地就像一个归家的旅人。 狼群反馈侦察消息时就已经离四柳村不远了,祁可直接灵境空间覆盖过去,清楚地看到了村中情况。 跟前面三个村子一样,四柳村的整体损坏同样很大,没几间房屋能直接住人,只有唯一占地最大的庄子完整性最好,外围墙倒塌大半,受损的房屋也将近一半,剩下的一半能看出来真正住人的也只是少数几间,走进走出的村民却不像本地人,衣着不对,不像辛苦劳作只为三餐的穷苦村民,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从身材长相上看没谁像是遭过灾受过饥饿的样子,可见一直是有食物供应的。 祁可内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庄子是裘氏所有,照她所说,派的陪房家人在这边做管事,海寇上岸后,管事逃回京城报信,留在庄中的其他人不知安危。 看这庄子的破损程度,当时被留下的人以常理推断应该是凶多吉少。 所以,在管事逃离之后,这庄子是处于一个无主管理的境地。 现在这些陌生奴仆,该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派来强占庄子的? 不然的话,官府回收无主地产再转卖出去,这动作太快了。 这庄子又不是真的查不到一点地主的旁系亲戚。 别是官绅勾结,那就乐子大了。 脑中做着各种猜测的祁可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停下牛车,把狼大王留在外面,自己迅速地回了一趟千荷境,把之前砍人的柴刀和一支火铳及药袋拿了出来,藏在铺盖底下,方便她直接反手抽取。 狼大王依旧乖巧趴,只悄悄挪了一下肚子,将火铳压在了肚皮底下,把柴刀留在了外面。 没注意到狼大王的小动作,祁可挥起鞭子轻轻一抽,牛车重新上路,走向已经不远的四柳村。 村口立着一块饱经风吹雨打崩落了好几块的老旧石碑,石碑上刻着的四柳村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上面的红漆脱落大半,一眼望去,三个字支离破碎不成形。 与前面三个村子的村名碑一模一样,四柳村的四字,红漆颜色脱落得只剩下“四”这个字外框的最上一横,一晃眼看过去还以为这村子叫一柳村呢。 不过比二柳村的石碑强多了,那个村子的村名颜色脱落成了单独笔划,“二”字更是没有了,得凑近了看碑上刻痕才能知道村名。 祁可赶着车,绕过村口一个能卡住车轮的坑,晃晃悠悠地进了村子。 第147章 进村就打架(二) 因为用灵境空间覆盖提前看过,祁可知道庄子的具体方位,径直就过去了,完全不在乎是不是会有人过来将她拦下。 “站住!”果不其然,还没走到村子中心,祁可的面前就跑出来三个家丁拦住牛车,“这里是私人地方,你现在回头就不追究你擅闯私人土地之罪。” “裘管事呢?让他来见我。”祁可一听他们好像都是东临县口音,心里顿时有数,把之前的几个猜测在脑海中翻出来看能对上哪个。 而指名裘管事,当然是胡编的,可谁叫当初裘氏说她派来的管事是她陪房家人呢,那就姓裘喽,不姓裘也得姓裘。 “什么裘管事?没这人!滚滚滚!不滚就打啊!别以为你是个女的就不敢打你!” “笑话!我的庄子,你告诉我裘管事不在?你们杀的?”祁可一口京腔暗暗表明身份。 拦她的家丁显然没听过京腔,见她不走,又操一口不知道哪里的外地口音,越发的嚣张起来,直接指着祁可的鼻子要她滚。 “什么你家庄子?好不要脸!这分明是我沈氏的庄子!” 一听下人如此应答,祁可立刻就明白了,这沈氏肯定是地方大族。 可是,地方大族又怎样?强占有主的土地,地方大族落草为寇,说出去要笑死人的。 “从哪的狗窝里冒出来的沈氏?这庄子的地主分明是京城人!姓祁的!” “你才是哪个阴沟里爬出来的蛆虫!东临县沈氏的大名都没有听过!兄弟们上,拿下这个贱婢送官!请县尊大人判她去挖石头!” “挖什么石头,不是说柏家军来了么,送去军中做营妓他们当兵的肯定高兴!”一旁的沈家家丁一脸淫笑地说道。 “好啊,送我去柏家军做营妓,你们要说到做到,不然的话,你们包括沈宅上下死全家,好不好?” 就在这三个家丁被祁可的话气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少废话!拿下她!杀了!” 匆匆赶来的人群中,有一个衣着最突出的,一看就是管事一类的人物,这人冷着一张脸,眼中透出杀气,远远指着祁可大声下令。 显然,这是一个知道这庄子来历的知情人,急主子之急,忧主子之忧,清理掉庄子的真正主人是他的本分。 祁可不怪他,甚至不生气,端谁的碗,服谁的管,有什么好气的,剁了他们乱伸的爪子不就完了么。 “要我死的人,通常先死全家哦。” 祁可不怕不恼,口气轻松,趁着面前三个家丁愣神的工夫,轻巧地跃下牛车,顺便解开了老牛身上的套索。 “大王,上!” 祁可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大王从车上一跃而起,直接跃过面前的人,张开白森森利齿的大嘴,直扑那个管事。 引起一阵惊惶失措的骚乱。 正奔祁可而来的一群人眨眼间就尖叫着四散逃跑。 管事抱头鼠窜,奈何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被大王从身后扑倒,一口咬中脖子,当即脖子上多了几个血窟窿,哗啦啦流血,身下很快积了一滩,人倒卧在地抽搐了两下再无动静。 第148章 进村就打架(三) 解了套的老牛也没干站着,直接冲撞面前的三个家丁,两个站边上的及时躲开了,站中间的被撞个正着,瞬间被牛角挑飞,重重地落在地上后不等缓过口气来就感到左小腿一阵钻心的剧痛,脑袋一低,昏死过去。 老牛把人挑飞了不算,还一蹄子踩中了那人的腿。 祁可也没傻站在牛车边上,她从铺盖底下摸出柴刀和火铳,一手提一个,趁着现场混乱无人再有精力注意到她,闪回千荷境,直接在庄子里闪身出来,打算抓个人问问他们东家的基本情况。 火铳在手就发现一点都不好用,平时打打枪练练靶也就算了,到这临战场合下,火铳开火实在太慢,开一枪慢慢上弹药再开一枪,这要是有搭档轮流装填弹药轮流开枪倒也罢了,可她没有,所以这上弹药的时间都够她拿柴刀砍倒好几个人了。 在把火铳当大棒,抡圆了重重拍在一个家丁的脸上将人给拍晕后,祁可把火铳扔回了千荷境,专心地抄柴刀砍人,在庄子里大杀四方。 老牛行动慢吞吞的,而且谁都知道公牛的牛角会要人命,所以老牛在挑翻两个人后就没人敢往老牛眼前跑,倒是大王在庄子外头战绩斐然。 谁能赤手空拳跟一头狼打架呢。 最终结果只能是被大王一口一个通通放倒。 但是大王并没有要这些人的命,除了那个下令杀人的管事是被一口咬中脖子以外,其他家丁多是四肢受伤,只要急救及时就不会当场死亡。 大王嘴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满地鲜血和痛苦哀嚎的人群是它强大战斗力的表现。 威风凛凛的大灰狼在确认满地猎物都爬不起来之后,掉头迅速地向庄子跑去,慢吞吞的老牛在受伤的人群中走动,蹄子在起落间,好似随时会不小心在谁身上踩一脚。 从破损垮掉的围墙冲进去,狼大王顺着风中的血腥气,绕过无数房屋,来到后方,找到了正在揍人的祁可。 祁可凭着自己毫无章法的打法和神出鬼没的路线,找遍了还能住人的房屋,从家丁的衣着上寻人,终于找到了第二位管事,一柴刀飞扔过去,砍中他右大腿后侧,然后提了一坛酒浇在伤口上,在这二管事的惨叫声中开始了逼供。 狼大王就是这时候找过来的。 气势汹汹威风凛凛的大灰狼往这一站,原本还硬撑着受伤的身体死扛祁可逼供的二管事顿时就被吓软了,只余下瑟瑟发抖的力气,好半天没敢吭声。 狼大王可没什么好耐心,一爪子踩上人脖子,低头张嘴就要咬。 二管事当即被吓破了胆,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哭号:“我说我说!我都说!把你的狗牵开!牵开!” “早说不就完了么,犯贱。”祁可不屑地嗤笑,摸摸回到身边的大王,“还是你有威慑力。” 狼大王喷了口热气。 居然被人认做狗,生气。 二管事此时已经叽叽咕咕把自己东家的基本情况倒了个干净。 第149章 进村就打架(四) 东临县沈宅自称宅而不是府,根本不是祁可刚才所想的家里没大官的缘故,而是人家是一支百年大族,家族史可追溯到开国那时,族里耕读传家,出了很多读书人和当官的,官场上但凡有姓沈的都得先问问是不是东临沈氏。 别说是东临县了,就是在东安府和州府治所都很有势力,没能考上进士但有举人功名的沈氏子弟在这些地方的大小衙门里占了不少吏员的位子,这一代代的经营下来,到如今几乎可以说整个河阳州的一举一动都在沈氏族人的眼皮底下,沈氏族长作为乡绅在河阳州这一块的官场上很有体面。 这样的家族自然喜欢囤积土地。 四柳村这个庄子就被沈氏一族看上了,只是以前一直属于一个盐商所有,后来海寇上岸盐商损失惨重就将庄子卖了,新主人派了家人在这边收拾整理,结果海寇又来一次把庄子清空,沈氏一族等来了机会,将庄子占了。 作为本地人,连这二管事都知道东安府全境原本都属于军屯地,如今朝廷调了柏家军来守海防,沿海村庄必要发挥原来的作用,沈氏族长深知这庄子终究落不到自己手里,就想以地主的身份卖柏家军一个好,派了知情的管事带着家丁守着庄子,等军队来了美言几句表表态,做一个本地势力支持朝廷大军打击海寇的态度。 谁能想到柏家军没到,却有自称庄子主人的人先到了。 这怎么能承认呢? 这庄子就必须得是沈氏族里的。 祁可听完也不生气,这跟她的一个猜测合上了。 看似无主的庄子被本地势力占了。 现在还得多考虑一层,东临沈氏在整个河阳州都极有势力,如果她手中地契没有先在柏家军中过了明路,而是由沈氏先和柏家军接上头,她后面再拿出来地契,就难有抢回地产的优势了。 沈氏敢表示自己是地主,必拿得出地契,她手上也有地契,两张地契必有一真一假,以沈氏的势力,他们说自己那张是真的就定是真的,不是真的也能弄成真的,毕竟他们沈氏子弟把持着州内各级衙门的庶务,别小瞧了吏员们,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吏,衙门里所有文书都是吏员们经手,办出一张地契算什么大事。 祁可呼出一口长气,想想自己还挺幸运的,先跟柏家军透了底,哪怕沈氏再吵着主张这庄子的所有权,也不可能让优势都朝他们一边倒。 除非她本人死了。 祁可眯了眯眼,再死一次绝对不行。 谁敢要她死,她真的会让对方先死全家。 她现在可是处在直面海寇的前线,加上从京城一路南下见多了路边各种各样的尸体,如今对野狗啃得乱七八糟的白骨残骸都能淡定看待,心态已然发生变化,大王当她面咬死人她内心都没有半点波动。 她正身处战乱边缘,死人将是日常,收起和平年代那一套为人处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将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行为准则。 金科玉律,至理名言。 第150章 四柳村村民(一) “沈氏敢明抢有主地产,不怕哪天真正的主人得知情况找你们算账?” “有什么怕的?那时候这庄子已经在柏家军手上了,不管这庄子的原主人是谁,还能从军队手里拿回来?” “你们会好心把二百多亩耕地的庄子白白交给军队?不会是趁机在土地里做了什么手脚,让土地寸草不生?” “那不能!土地绝对没问题,我们拿到时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我们什么都没干!”这管事有些急了,“土地是我们沈氏交到军队手里的,若真日后发现不长草肯定脱不了干系,我们又不傻。” “什么都没干?二百多亩上等水田就这么抛荒?” “嗤,田是田,至于上等水田就不要说了,还能长草就是好的。” 祁可略微放心,还能长草就行,好好养护几年,土地肥力会恢复的。 这么想着,祁可将灵境空间覆盖出去,看一看自己庄子的整体,意外发现自己这一通追打,此时已经身处庄子的后方,居然有条人工开凿的小河和小码头,隔河相望有座山。 “这小河也是庄子的?”祁可一时想不起来庄子的四至范围包括了哪里,她光记得有二百亩耕地了,事实上庄子的总面积可比二百亩耕地大多了。 “盐商那会儿开凿的,从盐场走陆路送过来的盐上船运走。” “水路能通到哪?到东临县?” “何止?整个河阳州都去得,进入运河后,还能去京城,河阳州的粮盐海货都是这样进京的。” “后面的山是怎么回事?” “这山是沈氏的。” “我问这山是哪个山脉的?” “九支山的东脉末段。” “九支山?” “你连河阳九支的大名都没听过?九支山得名这座山有九条支脉,每条支脉风景都各不相同。” “我文盲嘛,不懂就问,你这么懂,还不是给人做家丁的。”祁可的语气清淡如水,饱含嘲讽的味道,“别不服气,管事就不是家丁了?还能越过沈氏子弟当家作主?” 这二管事被祁可噎得面色涨红。 “山是沈氏的,所以就想把庄子吞了,把山变成庄子的后山?带后山的大庄子主动交给朝廷大军,给自己挣个好大的体面。” 二管事扭过脸,拒绝回答。 不说拉倒,祁可也不在乎,这山哪怕现在是沈氏的,将来还不是柏家军的。 “滚,庄子我如今拿回来,往事我就不追究了,回去告诉你们东家,有主的土地少伸手,伸手必被剁。” 二管事难以置信地扭脸回来。 “不想走?那就别走了,我初来乍到,也想在柏家军面前挣个功劳,你说我把你们当作是上岸的海寇交上去,怎么样?” “……你敢?!” “有什么不敢?交给军队的海寇,那就是海寇,不是也得是,还以为沈氏族里会救你们?谁敢跟海寇牵扯关系?沈氏吗?跟海寇有勾结?那我这功劳可挣大了!” “你敢!”二管事眼睛瞪得鼓起,声音发颠,心里惧怕不已,他知道这是真的,族里下人多了,谁都想上位,光是他这位子就有好几人盯着,他们这里真当海寇交上去,连带自己家人也跟着要完。 “天黑之前你们不滚蛋,我就敢。”祁可抚摸着大王的脑袋,“我允许你们带走你们的行李,最好把这庄子清空,省我一道事。” 知道这管事不可能再有力气和心思攻击自己,祁可捏着大王的耳朵转身就走,“别忘了,天黑前。” 第151章 四柳村村民(二) 祁可带着大王径直出了庄子去寻她的老牛和牛车,发现老牛就在牛车边上没走远,地上四周躺着被大王咬伤的沈氏家丁。 她坐上车,双腿垂在外面晃荡,大王守在她脚下,祁可尝试着用灵境的空间重叠覆盖来看一看整个村子的面积和整体情况。 祁可从村口石碑开始,将千荷境的边界轻轻压在上面,然后向着村子四周扩展开来。 千荷境内前后两块面积巨大的土地,整体上被祁可直接命名为一号和二号大田,如果再扩张一次得到第三块新增土地就叫三号大田,命名规则以此类推。 现在两块大田加上别墅所占土地竟然覆盖不了四柳村的全境,这还没算上四柳村后面属于九支山东脉末段的那一截山头。 不过这样比较一下,倒也让祁可对自己千荷境的现有土地面积有了最直观的印象,田地面积堪比一个村庄,但灵境整体上更大,可比好几个村庄,因为她只拿了平整的田地来和村庄做对比,没有加上大湖和大山,算上这两个最占地的,千荷境现有面积搞不好能比一县之地。 村子里,田地和房屋犬牙交错,每间房屋的四周除了人走的小道,但凡大一些的都开垦出来,大的种田小的种菜,放眼望去都是农田,好像没浪费一丝土地。 祁可先不管这东一块西一块的零散耕地是不是真的符合农村土地最大利用率,她先数房子,在一片破败景象之中,有没有住人的房屋还是很好找的,院子里支着晾衣杆晒着衣服、窝棚底下堆着柴禾么。 她在这里一个一个数,沈氏的家丁们也在强撑着受伤的身体,哎呦哎呦地收拾行李准备滚蛋。 先前下令要弄死祁可的管事真的是大管事,他的衣裳是最好的,但他被大王一口咬死,于是由二管事顺位替补。 在看到大管事的尸体后,二管事什么话都没说,不敢威胁不敢喊冤,白着脸忙不迭地下令转移,在天黑前迁去隔壁村子对付一晚,天一亮就赶紧回县里,等回了沈氏族里再来收拾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庄子主人。 祁可知道他们心里都是怎么想的,但她哪里会怕呢,她已经放了一马,不追究沈氏一族占她庄子的过错和送庄子出去做人情的盘算,双方你好我好到此为止什么事都没有,若沈氏不知足上赶着送脸过来,那她当然也不会客气地多扇两巴掌。 一群伤员瘸着腿吊着手,祁可说是准许他们拿走自己的行李,但他们是真的没有力气好好收拾,能把大车套好就不错了。 眼看快要天黑,大王开始巡逻驱赶,祁可手上多了一把火铳,专心致志地装填弹药。 一肚子愤懑的沈氏家丁屁都不敢放一个,强忍着伤痛,在有两个故意磨蹭的家伙被大王咬了一口后,没人再敢拖拖拉拉,只恨少生了两条腿。 看着几十个沈氏家丁都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带上大管事的尸体,急急忙忙驾车走了,祁可还有点不太高兴,几十号人在一处地方住久了留下的生活杂物是很大一堆,她还得花钱请人清理,怪麻烦的。 第152章 四柳村村民(三) 狼大王跟在沈氏家丁的车队后面,看着最后一辆大车出了村口,抖了抖耳朵,抓住了晚风中传来的陌生声音。 又有人往这个村子过来。 大王守在村口等着,很快就看到村庄对面有男女老少挎着篮子相携走来。 “哎呦!怎有条大狗?!”准备回四柳村的这些男女老少停住脚,隔着村道与大王互相瞪眼。 狼大王看着这些衣着破烂的男女,舔了舔鼻子,掉头往村里走,寻祁可去。 “它怎往村里去了?快跟上!” “别跟紧了,怕不是那些人的狗。” “以前没见过,怎么今天就多条狗?” “是不是来人了?” “又来人了?” “不来人他们吃什么?” “快走,别说了,他们来不来人跟我们又没关系,天快黑了,赶快回去做饭,仔们都饿了。”这些人当中一个有着乱七八糟大胡子的男人,瘸着腿,提着桶子,走在最前面,身后老弱妇孺赶紧跟上。 祁可这会儿已经把老牛和牛车都收回了千荷境,她独自一人在村里溜达散步,狼大王跑进村里找到她,围着她转圈,咬她的衣服,带着她往村口方向转。 “出什么事了?又有人来了?”祁可跟狼群向来沟通不良,双方交流全靠猜。 狼大王咬着祁可的衣摆用力往村口方向转。 “村口有人?” 祁可揉揉狼耳朵,顺着它的示意,大步往村口走。 双方就这么在村中心的空地上相遇了。 “哎,怎有个小娘仔哟?” “这小娘仔瘦巴巴的哩,逃难哦?” “噫,怪可怜的哩。” 村民中的妇孺很好奇地打量着祁可,而那个大胡子的瘸腿男人却是神色紧张地盯着祁可脚边的大狼。 祁可一听这方言,脑子里一空,她前脚才适应了东临县方言,这又听到个不一样的,怎么县下面的村方言跟县里不一致。 “你们是四柳村的村民?”祁可用蹩脚的东临县方言抢先问道。 “哦,县里的哟。”妇孺们听出了口音,以为弄明白了对方小娘仔的来历,然后就是一堆问题,“怎的县里过不下去了哟?” “你们都是本村村民吗?”祁可深知这些妇孺们聊天跑题的厉害,再一次重复自己的问题。 “是。”那个大胡子的男人应了声,“你是谁?哪里来的?你这口音不是县里的。” “京城来的。”祁可换上标准的京腔,然后看到村民们眼露茫然,一个字都没听懂,只得换用东临县方言再说一遍。 “哇!京城来的哟!” “我不信!京城离这里千里多远,你一个小娘仔怎么来得了?家人呢?”大胡子男人很警惕地四下打量,但马上天黑,实在看不到什么。 “朝廷调了柏家军来守东安府海防,这几天大军都在东临县外休整。”祁可像说一门陌生外语一样,用东临县方言一字一顿地告诉村民他们尚不知的最新消息。 “大军?!”妇孺们高兴万分,“大军来了!朝廷派大军来了!” 祁可的目光只落在那位大叔身上。 第153章 四柳村村民(四) 这个大胡子男人的脸上确实没什么笑意,甚至还有几分咬牙切齿,“村民都几乎死光了,镇上都没人了,死了这么多人才派大军来。” “嗯,北地边军。” “北地?!见过海没有?”大胡子大叔吃惊不小。 祁可不负责任的耸耸肩:“不知道。” “大军在东临县外,你在这里干什么?” “后面那个庄子是我的,我来看看我的产业,顺便接了个任务,给四柳村做摸底调查,查一查还有没有活人、土地情况、房屋情况、坏了几间、好的几间等等,统计清楚了反馈上去,军中会统一安排维修和新建房屋所需的大料。” “等等,你慢点说,先说前面那个。”祁可蹩脚的东临县方言让对方都听得头昏脑胀,说了那么多,但大家都只记住了最开始的那句,“后面庄子是你的产业?” “对,我的。” “那不是县里沈氏的吗?!”妇孺们惊呼。 “是我的,你们真是这村里人吗?难道不知道这庄子易主的情况?” “我们最熟的是这庄子属于盐商的时候,后来海寇来了,庄子卖了,来接手的管事我们不熟,再后来就是县里沈氏来人说这是他们家的产业。” “这是我的,中间那个跟你们不熟的管事是我家的,沈氏以为趁着海寇上岸我家管事出了事他们能白捡个庄子,若是我没来,这庄子也就真的易主到他们名下了,然后交给大军卖人情。” “这既然是你的庄子,你以后住这吗?” “当然,我只有这一处产业,自然要住在这里,而且我是军户,已经跟柏家军做好了登记,不然他们何必交给我摸底调查的任务?等全部摸完底,各个村子会分配新的村民,都是随大军南下的柏家军军户。” “都是军户啊?”妇孺们又是惊呼,“我是民籍哟,这怎么办哟。” 祁可眉毛一挑,目光越过面前的大胡子大叔,看向她们:“大婶大姐们,你们怕是忘了一件事,东安府全境都属于东海海防大军治下,沿海村庄所有村民本就是军户,出现民籍是后来通婚所致,现在柏家军接手东海海防,他们理当要清理户籍,所有民籍都要转军户,不愿意转的只能迁走。” “啊?!迁籍?!往哪迁哟?!”妇孺们毫不意外地尖叫起来。 “我世世代代出生在这里哟,现在已经不好活命了哟,迁籍出去更是要死哟!” 妇孺们跟下了蛋的母鸡似的围成一团吱哇乱叫,连带着小孩子也被吓得哭,大胡子大叔看着她们脸上面皮颤抖,想喊她们停止乱想,又不想让人看了笑话。 “柏家军的意思我已经转告给你们了,你们怎么选自己做决定,但明天开始我希望你们配合我做这个摸底调查。” “我懂你的意思,但我们不能所有人都呆在村里跟着你转,我们每天都得去海边和山上找吃的。”大胡子男人很明智地将目光转回到祁可身上。 “这简单,你们这么多人一天要多少口粮,我用粮食做报酬买你们几天时间,怎么样?一天一结,甚至我现在就能拿几斤粗磨面粉做定金,让你们今晚能煮一锅浓稠的面片疙瘩汤。”祁可目光扫了一眼他们手中的桶和篮子,“海鲜味的。” 第154章 四柳村村民(五) 大胡子男人眼神微闪,喉头一动正要说话,他身后的妇孺们听到粮食的字眼,立刻结束她们的哇哇乱叫,一起越过男人围上来。 “面片疙瘩汤是什么哟?” 跟在她们身边的小孩子即使没看到食物,也都在齐刷刷地咽口水。 “面片疙瘩汤,面粉做的面食,有汤的那种。我可以教你们做。”祁可放缓声音,她做任何表情都有点吓人,只能用声音表示情绪。 “我们、我们这么多人哟。”妇孺们不甚安心地搓着衣摆、扭着手指头,被她们挡在身后的大胡子男人彻底闭嘴。 “我敢这么说自然是给得出粮食。” “你、你说的那个什么调查是要我们做什么哟?太难的我们不会哟。” “很简单,不要你们干体力活,陪我聊聊天,在村里逛一逛就好,每天清晨聊天前给你们付一次全天的粮食。我弄完就走,要赶着把调查结果上交给大军,等他们定夺。” “聊聊天逛一逛就好了哟?就这么简单哟?” “就这么简单,干不干?” “干的哟!干的!”妇孺们没有说不干的,纷纷用力点头,那力道大得,就好像脖子上顶的不是脑袋似的。 “好,我现在回庄子里拿面粉,然后在哪里碰头?” “可以在袁叔院子里哟,我们这些天都是在他院里煮东西吃哟,他有大锅。”妇孺们四下寻了一番,让出了被她们牢牢挡在身后的大胡子男人。 “袁叔?”祁可眉毛一挑,“她们叫你袁叔,我是不是要再加点辈分?” “不用,我叫袁二。”那大胡子男人摸了摸自己乱七八糟的胡子,“我就是胡子显老,其实我不老。” “是的哟,袁叔才二十多岁。”一旁有妇人插嘴。 祁可一噎,很努力地对方满脸乱七八糟的大胡子后面看出他的真实年龄。 很遗憾,失败了。 胡子长得太茂盛。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袁叔家里认个路。”祁可当然不会浪费时间这会儿去纠结袁叔长什么样子,大家都是同村,以后各家各户的八卦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 “好哟好哟,这边这边。”妇孺们热情带路,脚步飞快,丝毫看不出在滩涂上劳累过后的疲劳。 “离你庄子不远哟,袁叔是祖传猎户哟,很厉害的。” 祁可看了一眼袁叔瘸了的腿,对妇孺们点头,“好啊,袁叔处理猎物肯定是熟手,剥皮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 “剥皮剔骨都是可以的,袁叔还会杀猪哟,别人没他下手稳。” “猎户的本行哟。” “可惜袁叔瘸了腿哟。” 妇人们你一句我一句,把袁二的悲惨往事就这么抖了出来,袁二面无表情地走在旁边,身旁不知几时多了一个身高到他膝盖的小男孩极亲昵地牵着他的手。 “哦,那是他侄子哟,叫袁小苗哟,他大哥大嫂留下的独子,那两人都不在了哟。” “叫海寇给杀了哟。” “海寇去了他大嫂娘家的村子,正好他们一家三口都在,祖孙四代家里过寿,一大家子人只活了小苗一个人哟。” 袁二叔侄俩的往事越来越悲惨,祁可都有些不忍听下去,连忙打岔。 第155章 四柳村村民(六) “袁叔会杀猪,也会剥皮剔骨,那么,会硝皮子吗?” “会一点。”袁二很平淡地点了一下头,“野兔皮硝得最多。” “那就行,日后我要养牲畜的,到时候少不了要请袁叔搭把手。” 袁二目光微闪,再次点了一下头:“可以,有事就叫我。” 想到自己的瘸腿和膝下的小侄子,袁二没有过多考虑就接下了这送上来的活计,本村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个多大的庄子,不养牲畜才怪了,屠宰剥皮硝制,一趟活下来能挣不少,养活自己叔侄两个绝对够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 祁可也很高兴,找到一个会处理动物的熟手,她当然不是随便发善心,而是真的有这需求,千荷境内那么多的猪牛羊和兔子,大牲畜先不说,光是兔子的数量就够这位前猎户累断手都忙不完。 这里的地理气候,冬天必是冻疮高发,她不知道本地人用什么冻疮方子,但她有个药方,用兔脑做冻疮膏,具体要用到哪些药材她还得去翻翻书,希望手上储备到了药材种子,不然她自己都没得用,还得再找别的冻疮药方子。 一行人来到袁二家里,祁可认了认门,见离自己的庄子确实不远,离那属于九支山东脉末段的后山也很近,于是让他们先烧开水,她回去拿面粉。 从破墙跳进去,借着砖墙的遮掩,祁可闪回灵境,把这一路得来的粗磨面粉都拿出来装在一起,称出五斤用个布袋装好,然后带着这些面粉出灵境,来到庄子的厨房,把大堆的面粉搁在厨房的干燥角落,提着那五斤去袁二家里。 袁二家的厨房就在院子的一个窝棚底下,一群老弱妇孺分工合作,就连小孩子们都蹲在水缸边上洗野菜。 祁可敲了敲院门,被他们热情地迎了进去,手中的面粉袋子也被接过去放到了柴禾堆上,整个院子里大家都在用水,只有那里是干燥的。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祁可找到了在洗海鲜的人群,他们手底下的一看就是在滩涂和礁石上采到的大小贝类,把祁可馋得悄悄咽了咽口水。 在又旁观了小孩子洗野菜后,祁可终于想起来问问他们水缸的水是哪里来的,得知就是山上采的山泉水。 “我们不吃河水的哟,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吃山泉水的。” “靠海太近了哟,水质不好哟,种地洗衣服还行的哟,喝的味道不好哟。” “幸好有山哦,不然真要死哦。” “听说有的县就是没好水也没好山哦,那日子好差的哟,种粮食都难哦。” “我们这里用水还是很方便的哟,其他地方,惨的是真的惨哟。” “四柳村是风水宝地的哟,住久了就知道哟,水多,邻村争水年年都要打死人的哟。” “年年都是邻村来四柳村抢水哟,我们不跟人抢哟,他们抢得太过分了我们才打哟。” “以前那庄子住个盐商哟,他为了自己行船方便挖了河道哟,还雇村民干活哦,是个好人哟。” “可惜好人没好报哟,海寇来了哟,一村一村的人都死完了哦,我家人也都死完了哦剩我一个。” “我家小娘仔被抢走了哦,不知道死活哦。” “朝廷现在才派大军来哦。” “来了总比没来好哦。” 东一句西一句的妇人们声音越来越小,祁可听到了啜泣声。 第156章 四柳村村民(七) 祁可不知如何安慰这些饱受伤痛的妇人,她果断走开,让她们哭一会儿会好受一些。 小孩子们扔下在洗的野菜,手足无措地靠着自己仅有的亲人,给她们擦掉脸上的泪水。 祁可觉得自己再在院子里站下去可能有点尴尬,于是她走向院门,到外面去吹吹风。 守在外面的狼大王见她出来,凑过来蹭蹭她的手,安静地挨着她的腿边坐下,热烘烘的。 祁可摸了一把狼脑袋,大王扭头过来舔她的手指,身后,跟出来的袁二脸色有些僵硬地绕过来,瞪着大王发傻。 “袁叔有事?”以袁二的年龄,祁可叫他一声叔也是应当的。 “这……是你的狗?!”袁二的声音干干的,他以自己祖传猎户的眼力发誓,这体形彪悍的大狗真不太像狗 “不像狗还是不像我的狗?” “不像狗。” “那像什么?” “……像狼。” “袁叔好眼力。”祁可忍不住地嘴角微弯,任由大王轻咬自己的手指。 袁二噌噌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多看了两眼,“真是……狼?!” “袁叔放心,大王很乖的,不吃人。”祁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咬人。” 袁二看着还在咬人手指当磨牙的大狼,严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真的,它不咬人,除非是要保护我。”祁可就着被大王舔湿的手指撸了一把它的耳朵,“大王两次救我都是因为我生命受到威胁,一次被人打黑枪,一次是有人当面说要抓我杀了。” “你一个小娘仔,难道跟人有私仇?” “以前没有,今天以后就有了。” 袁二心头一跳,在夜色中转头眺望宅子的方向,“沈氏?我就说怎么这么安静?沈氏的家丁们去哪里了?” “被我赶回去了。” “你竟然能把他们赶走?!不,不对,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百年大族,势力庞大,就算暂时吃了亏,转过头来,他们要弄死你一个小娘仔是很容易的。” “我等着,看他们准备怎么弄死我,是自己来还是借官府之手,有不同的对策。” “你伤了他们的人吗?” “唔,咬死一个大管事算吗?” “算!”袁二觉得额头上一凉,抬手一摸,一手冷汗,“真咬死人了?!” “咬死了。”祁可撸着大王耳朵上的短绒毛,“大王的牙齿很厉害的,一口咬在脖子上,漂亮的一次扑杀。” “我不是在夸你的狼!”袁二低吼,生怕声音大了吓到院里的妇孺,“你的狼咬死了人,这就给了他们来打狼和抓你的最好理由,甚至都不用沈氏派人再来,他们拿着这个理由直接去报官,捕快把你带走,等上了大堂,你这庄子都保不住!” “那他们就太小看柏家军了,南方的平民百姓不知道京城以北的百姓对柏家军的尊崇,但当官的一定知道,现在柏家军就在东临县外,官绅勾结抢我产业,我等着看他们在柏家军将领面前怎样编故事。” 第157章 四柳村村民(八) “你就知道柏家军一定会护你?” “如果他们不护我,那我好好的民籍也就不必转军户,这庄子我一把火烧了不便宜任何人,那二百亩耕地我拿火药炸一遍,保证寸草不生。” “说得轻松,你以为进了衙门就还能出来了?官绅勾结,有的是办法让柏家军认为是你自愿转让了庄子。” “袁叔对这种事挺有经验?听过类似的故事?”祁可眼睛一亮,“袁叔若是有类似经验,不妨跟我说说,我用面粉换你的故事好不好?” “我没经验,我也没故事,我只知道那些大家族都是用这种方法囤积土地,不光是沈氏,只要有些势力的家族都这么干。” “那就是普遍路数了?某个大户看中了某家的土地,于是捏个罪名报官,当家男人进了衙门,家眷们再被官府一顿吓唬,为了救人自然什么苛刻条件都答应,然后土地易主,受害人沦为失地贫民,三餐不继,生活无着。” “你倒是很懂。” “普遍路数嘛,大框架是不变的,差别只在每个案子的细节稍有不同,但在势力庞大的乡绅面前,这点细节不足为虑,最多多麻烦几步,最终他们还是会达成目的,得到自己要的。” “那些什么错都没犯的平民都会被栽赃上一桩案子,你这是真实地送上一桩案子,你觉得柏家军会护你?” “柏家军的将领不是笨蛋,他们看过我的地契,知道我登记了民转军,这次是领了军中任务来摸底调查的,然后我失踪了,接着沈氏给柏家军献上四柳村的大庄子,袁叔觉得柏家军会相信我身上的案子是真的人命案子吗?他们又没见过我身边有狼出没。” “……啊?!”袁二听得有些晕,撸了几遍后,隐约觉得大概可能好像还有那么一点胜算。 “所以呀,袁叔莫慌,我就等着沈氏或者官府来找我,你这些天多留意一下周边有没有军士出没,其他村庄是他们士兵去跑,如果我被带走了,就有劳袁叔帮我传个话。” “帮你传话不难,看在你实实在在拿出那么多粮食的份上,我甚至还能帮你在官军面前告沈氏的黑状。” “好啊,趁机上眼药,这一招我喜欢。” “但是,你怎么就放心把后面的事交托给我?我们今天都是第一次见面,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祁可,祁寒的祁,可能的可。” “我大名袁霆,我不知道我那个名字要怎么写,我不识字,没上过学,我死掉的大哥叫袁雷,所以我兄弟俩的名字凑一起叫雷霆。” “原来如此,雷霆,我知道是哪个字了,写起来笔划还挺多的。” “平日里大家叫我袁二,够用了。” “袁叔以前做猎户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去县里镇上卖猎物?” “自然,镇上还不行,县里有钱人多,都很喜欢野味。” “那就行了,袁叔经常去县里,跟院里面的妇孺们比起来有见识,又曾是猎户,跟士兵说话想必也不怵,换她们妇孺恐怕就腿软了,很容易勾起她们对海寇上岸烧杀抢掠的恐惧回忆。柏家军是跟外族打仗的边军,只是北边战事失利所以才被调来守东海海防,他们的士兵都是刚从战场上九死一生下来的,那一身血气只有袁叔受得住。” “他们打仗输了?!” “北旱南涝,全国遭灾,粮食不够,外族也遭灾,没吃的不就结伴下来抢,然后朝廷的粮草供不上,大军再如何骁勇善战,空着肚子,药品武器都跟不上,又能打几场?” “唉……”袁霆深吸口气长叹一声,揉了一把脸,“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 “袁叔,若是真发生了这最坏情况,我就把后面的事交给你了。” “好。” 第158章 四柳村村民(九) 袁霆答应得很爽快,毕竟吃了祁可给的面粉,传个话还是能办到的,至于最后这个大庄子会落于何人之手,他也等着看。 “好了,里面的哭声小了,我们进去。” 祁可揉了一把狼大王的脑袋,依旧留它在外面,她和袁霆回到院内,先前哭泣的妇孺们这会儿已经擦干了眼泪重新在着手干活。 袁霆继续去整理柴禾,祁可站在灶边看妇人们煮海贝什锦汤,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一盆贝类哗啦一起倒进大锅里,洗干净的野菜也放在一旁,烫一烫就能吃,祁可看到了有切小块的根茎类植物,好奇地问一旁的小孩那个叫什么。 小孩的本地方言听着更难懂,还是烧火的妇人给讲清楚了,那东西在他们这里也是野菜的一种,没大名,就叫猪刨根,据说是野猪刨出来吃才让本地人认识了,一开始也是采来喂家里的牲口,后来人也采来吃,煮一煮就好,又经饱,每到粮食短缺的时节他们就上山找这个。 祁可对这猪刨根很感兴趣,妇人们于是送了她一支完整的,还带着泥,只是摘掉了上面的叶子,她们特别叮嘱要吃时再洗,洗干净了当天就煮了吃,放到第二天就坏了,会长毒芽,吃了要死人的。 这根茎有小臂那么长,甜菜那样粗,土黄色的外皮摸着有点像山药,很糙很扎手,分量实在,村民都是吃野生的,都已经知道会长芽却好像没人想过更进一步搞人工栽种,该不会是这植物在种植上有什么特殊讲究,祁可决定带去灵境里面试种一下。 眼看着灶上的海贝汤煮好了,祁可洗净手,拿了一个大碗教他们怎么做面片疙瘩汤,还是东北面片的做法,面粉里加点清水调成絮状下进汤锅里,这吃法最快,有锅沸水就行,但其实这做法名字叫疙瘩汤,面片汤还是要扯面片的。 疙瘩汤分了几次煮,洗好的野菜和猪刨根原本是当主食的,今晚都成了疙瘩汤的配菜,大勺压到锅底,连着煮开了口的海贝舀起盛出,一碗一碗地端出去,很快院子就只剩下用餐的声音。 祁可这时候就没再在了,第一碗面片汤端出去后她就提着猪刨根跟大家道了再见,约了明早碰头的时间,回庄子去了。 袁霆的院里,大家饱餐一顿后,洗碗刷锅时,袁霆把祁可告诉他的一些内容转述给了妇孺们听,让她们都心里有个数,要是县里派人来强抢庄子应该怎么应对。 妇孺们对祁可相当有好感,搞清楚之前占了庄子的县里沈氏根本不是真正的地主而是要明抢,顿时都听袁霆的,表示到时候都帮祁可说话。 “沈氏不是什么好东西嘛,这次整他们一下好的嘛。” “大军才刚打完仗的嘛?一下都没得歇就往这里来哦。” “碰到这种士兵我是真的不敢说话哟。” “朝廷有病哟,让北方的大军来南方打海仗,他们会游泳的嘛?” “怕是撑船都不会的哟。” “要死哦,这样出海都要死哦。” “好好的大军,朝廷这是不想要了哟。” “没办法喽,我们原本的边军没得毛用哦。” 听着妇孺们七嘴八舌的袁霆,嘴角微翘,虽然这些妇人们面对浑身这种血气的士兵会有些惧怕,但一旦有了机会,也会让人知道她们这张嘴的厉害。 第159章 四柳村村民(十) 作为本地人,从小到大没少听过县里知名大户的各种小道消息,除了生老病死,没几件好事,以往他们这些村民也没少人吃亏,抢人耕地,收人高租,烧人渔船,断人生计,坏事做绝,现在有机会告黑状上眼药,大家都很乐意。 与此同时,祁可也已经在灵境内吃过东西,换了衣服准备干活。 首先把那支猪刨根洗干净上面的泥,像发豆芽那样用个木托盘盛着上面盖块湿纱布搁在避光的地方,试试看这样做能不能催芽。 然后,祁可换上全套工装,戴上口罩手套护目镜,提着铲子筐子去别墅外面采花。 村后面水网密布,小河小溪连成一条条四通八达的水道,前任做盐商的庄主还为了走盐船疏浚过河道,扩出了一条比较大的河,村民种地取水非常方便,祁可注意到袁霆他们脚上穿的是普通草鞋,但其实应对这种环境最好的鞋子是橡胶材质的雨靴,长筒的,能包住整条小腿,下田赶海隔离寄生虫都很可靠。 祁可自己就有很多长筒雨靴,她每天干农活都得穿这个,方便易清洁,沾了泥水粪便用水冲一冲刷一刷就干净了,今后她要定居在这个村子里,肯定依然是穿雨靴下田劳作,她不可能改变自己的习惯,那么就得让本地人习惯和接受橡胶制品。 这个世界有没有可提取乳胶的橡胶植物她不知道,但幸好,她的灵境里有个外来入侵品种。 银胶菊。 银胶菊的入侵史差不多有一百年,生长在炎热地方,河边沟渠农田草场都可长,植物有毒,可致人过敏致牲畜死亡,但这毒性又有药用价值,乳胶含量很高,而且不含会让人过敏的成分,很适合做医疗卫生和生活用品。 祁可当然不会自己主动收集银胶菊,她怀疑这植物是她南下购买苗木的时候鞋底踩到了种子然后被带入了灵境中,这植物扩散性极强,一年四季都有种子和幼苗四处抢地盘,千荷境内这么好的环境更是一长就一发不可收拾,有效的清除手段是开花前连根拔除后火烧。 这无意中被带入灵境的植物一开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每一次看上去好像清理干净了,谁知道过几天又能冒出植株来,后来祁可也累疲了,只要控制好银胶菊不入侵农田草场养殖场,她就随便这植物怎么长,自我安慰就当是给灵境增加一点植物多样性,毕竟这是三大产胶植物之一。 现在嘛,祁可深深觉得,幸亏这入侵植物不易清理啊,不然日后都不知道从哪里搞橡胶用。 从银胶菊中提取乳胶过程复杂,要用到有机溶剂,她一个学机械的看样子还得搞化学,但是,一定能找到办法建立橡胶制品生产线的。 祁可攥紧拳头给自己鼓劲打气,提着工具走向看到的第一株银胶菊,尝试着用她灵境之主的天赋技能来拔除这些银胶菊好移栽到二号大田里,以前是不让它长,以后要好好长,长得越多越好。 第160章 四柳村村民(十一) 因为有神乎其神的术法为依托,祁可第一次感受到了清理这磨人小妖精的畅快,带出来的筐子都装满了,立刻转移到二号大田中准备好了的耕地里移栽下去。 狼群照旧围观祁可干活,但它们很机灵地不往前凑,对银胶菊一点都不好奇,它们只是陪着她,这让祁可放心了不少。 忙活半晚上,差不多移栽了半亩地的银胶菊,祁可收工更衣,然后在一个储藏室和客厅之间来回不断地走,抱出来一台台功能各异但跟土壤测量相关的测量仪,连观测农田小气候的农田气象站她都有,而且是顶配,用于观测农业生态环境和生产活动环境,也就是农田和禽畜养殖场都能监测,花了不少钱。 这些测量仪当然又一次属于“买了没用上”系列,“精细农业”出师不利。 灵境内的土壤成分测不出来,氮磷钾是必须的,但还有无法辨别的不明成分,受这不明成分的影响,就连含水率和土壤温度都测不到可靠数值,酸碱度啦、盐碱度啦、肥力啦这种测量结果更是会出现让人无语的问号,偏偏收获的农作物却能在实验室里得到惊喜的检验结果,然后啊,那些舍得花钱的买家们就成了她的长期顾客,为她农业技术的突飞猛进提供了大量的必要资源。 与传统农业有区别,利用现代化技术加强田间管理节能增产的精细农业在千荷境内没发挥出来,祁可自然而然把目光放在了她庄子上的二百亩耕地上,花那么多钱买的仪器,万一在这里测出了可靠结果呢?不试试怎么知道? 想到就做的祁可,顾不上休息,兴奋地带着找出来的仪器和应急灯出了灵境来到田边,随便找了一处位置摆好测量土壤成分的土壤分析仪,先检氮磷钾等有机质,要是能检出来再上其他仪器,一个个试,看有哪些仪器能检出数值来,就把那些仪器用于明天的正式检测。 不把她这二百亩土壤的情况弄清楚祁可不安心,毕竟沈氏的家丁说过的,现在这耕地还能长草就算好的。 这多吓人,地契上写的可是上等水田,变成只能长草的杂地怎叫人甘心。 按照采土样的要求,一亩地最少五个取样点,表层土是不要的,用取土钻机往地下钻,然后把取上来的土样装袋贴标签,拿去放仪器的地方挨个测。 在等了一会儿后,土壤分析仪不负期待地给出了祁可要的结果,氮磷钾等有机质含量清楚明白地列了出来,没有带问号的不明成分。 祁可拿着仪器打印出来的结果,兴奋地直跳脚,满脑子都是她的植保无人机要大显身手了。 因为千荷境的神奇环境,农作物无需化肥农药,祁可花重金采购的植保无人机用得最多的功能是播种。 一台仪器有用,祁可立刻换上另一台,这一晚上把采来的五份土样测了个明明白白,原本在千荷境内完全发挥不了作用的各种土壤分析仪这会儿全都好好的。 终于有望尝试一下精细农业了。 第161章 四柳村村民(十二) 这一趟测量试验做完,验证了所有的测量仪都是好的,祁可收了东西回灵境睡觉,等明天开始按标准操作好好测一测自己这二百亩耕地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洗完澡往床上一趴,即将迷糊过去时,祁可突然想起她原本要查书的兔脑冻疮膏方子给忘了,但要她现在爬起来去翻资料她又懒懒地不想动,睡意正好,反正这冻疮膏晚几天也不碍事。 呼~~~ 惦记的事一抛开,祁可眼睛一闭,立刻打起了小呼噜。 次日清早,祁可被闹钟叫醒,先给狼群喂了兔子,然后才去洗漱做早饭,接着带着吃饱的狼群一起出灵境,放它们去后山探索新地盘,她自己则去庄子的厨房称了十五斤面粉提去袁霆家里。 袁霆家里所有人都已经在等着她,见祁可真的提了粮食来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对她的好感迅猛增加,麻利地接过粮食放到干燥的柴禾堆上。 趁着天光,祁可把人头数了一遍,男女老少加一块儿十八人,比她的狼群多一个数,但勉强能算青壮的只有袁霆一个,其他人中有老的、有咳嗽流涕的、有抱在手上的婴幼、有袁霆侄子袁小苗这样的小儿,昨天没看清楚,这会儿才发现还有两个孕的,加上袁霆是残的,真凑齐了老弱病残孕。 祁可瞬间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们仍留在村里艰难生活,以他们这样子迁去县里更难谋生,留在村里反而还能获得新鲜食物,加上现在他们人少,每天收集的食物勉强也够吃。 她是吃了来的,袁霆他们这些人为了节省食物每天只吃两顿,所以不必开火做早饭,祁可先说了她今天的摸底计划,众人留那两个老的陪她,其他人则出发去后山挖野菜砍柴,就连两个抱手上的婴幼都被她们的母亲绑在背上跟着众人一块儿进山。 两个老人带着祁可先去看村界,从外面村道只能通过村碑知道村与村之间的距离,得在村里走动才能具体知道一个村子到底有多大。 昨天祁可用空间重叠的方法来比对,只是比较直观地弄明白了她的千荷境平地面积有多大,四柳村的实际面积是不准确的,因为她不知道真正的村界在哪里。 四柳村面朝东海,过了村道就是去海边的沙滩和滩涂,所以村子方位是坐西朝东,村西地界就是那段山脉,她要去看的是村南和村北的地界。 老人的方言听着有些吃力,但他们谈兴甚好,一直在说村子的历史,农忙时节跟两边邻村为了争水如何打架,县里那些大户人家都干过什么缺德事,祁可从一开始听得半懂不懂一句话丢三落四听半截意思,好在听多了她就能适应了,一上午不到她已经能学着老人的口音搭几句话,这下好了,两老一少聊得停不下来。 村子的地界一般都是按照天然地理来分,有山就按山界分,有水就按水界分,四柳村从最初建村时起就是水网密布的地方,山中的山泉水涌出来形成大大小小的小溪汇聚成河。 但相邻两个村子的水网相连,原本也不差,会演变成农忙时抢水打架纯是他们自己不爱护水源的原因,好好的泉眼干了不少,没了水源补充,水量再充沛的河也得缺水。 第162章 四柳村村民(十三) 老人带祁可去看的南边村界就是一条可怜巴巴的小河,由原来能行船的河面和水深,变成了现在只能洗衣服,这要不是因为水网相连还能得到一点水量补充,这小河早就干了。 这小河对四柳村民来说不算要紧,只是一条村界河,但对河对岸的三柳村民来说这是流经村边水量最大的河,截了水源的大户跟以前守海防的边军将领有亲戚关系,作威作福好多年,看到河面一年一年缩小水位下降,完全不去反省自己的错,就知道抓着四柳村不依不饶,还非要那个盐商出钱给三柳村重新找水源。 祁可问清这小河的最终流向是大海,顿时觉得这河水已经浅成这样了把河拦起来能怎样,大海又不缺这一点水量补充。 不过,翻旧账的话就不必说了,三柳村已经是个死村,以前的村民为什么不拦起河水是以前的事,以后的新村民若想保住农忙时的用水量就得这么干。 看完了村南的界河,祁可跟着老人转去村北的界河,那边是四、五柳村的村界,情况跟村南界河是一样的,而且还更糟一些,占了五柳村最好一条水脉的正是县里的大家族,看四柳村的大地主是个盐商,没有县里的背景,别说农忙了,平时也多唆使村民过来争抢水道,幸亏盐商有几分能耐,没叫五柳村占了四柳村的水道,不然光凭他们村民自己真对付不了有家族撑腰的大户子弟。 祁可觉得这三个村子真是厉害,一个有军中将领的亲戚撑腰、一个有大家族撑腰、一个本身是盐商,三个村子各有一个大户互相谁都不服谁,她以自己多年来饱读各路小说的经验,完全能想象以前这三方之间天天都是怎样的明争暗斗。 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大户们都撤了,现在这些村子都是空的,能逃的都逃了,四柳村有这十八个人在如今竟然就算是人气旺的,有的村子只剩下零星几个老弱病残,赶海的时候还能看到人,哪天见少了人也不奇怪,要么病了要么没了。 祁可把这些故事都记在心里,都可写在摸底调查书上交柏家军,方便大军尽快了解现在村民的生活状况。 等回到村中,正好进山的人也都带着柴禾野菜回来张罗今天的第一顿,祁可把两位老人送回袁霆家里,婉拒了他们一起吃的邀请,借口要整理今天上午收集的情况,约了午后再聊,就道别走了。 回到庄子后,祁可立刻闪进灵境拿了无人机出来,趁着袁霆他们一群人在忙活吃的,村里无人走动,天上阳光灿烂光线充足,她立刻把无人机放上天扫描村子全境和相邻两个村子的周边环境。 在山里忙到现在的袁霆等人自然毫无察觉,他们又累又饿,一门心思全都在灶上锅里。 祁可拍完要用的画面,收好无人机,然后在庄子里找了一间曾经有人住过的房间,因为她不想打扫灰尘,沈氏家丁住过的房间就算不干净起码桌椅是能用的。 第163章 四柳村村民(十四) 选定房间后,祁可在桌上摆好笔墨纸砚,用她只有正楷字水平的毛笔字把这一上午听来的故事写下来,把村南村北的界河白纸黑字地落在纸上,给大兵们省点事,免得去翻县衙的旧档才能确认各村村界。 当然,这些都只是草稿,还要等收集更多内容后慢慢修改润色。 写完了草稿,祁可收拾了笔墨,将这些东西留在屋里,只带着草稿回灵境休息,狼群还在山上没有一头回来,祁可也没喊它们,就让它们在外面玩。 吃了午饭并午睡了一会儿后,祁可去她从京城带来的布头里翻了一下,找出几块卷在一起用绳子绑好,再抱了一个工具齐全的针线筐,这才出灵境去袁霆家里,下午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袁霆家里,所有人都在等她,约这个时间也是因为他们下午要去滩涂上找吃的。 祁可提着她的布头,问谁会做鞋子,她从京城一路走来,鞋底磨得快不能穿了,做鞋子另给报酬,要面粉或者针头线脑都可以。 所有女人纷纷举手说自己会做,不光是那两个孕妇和有婴幼儿的年轻母亲,就连年长的婆子也不想错过这赚报酬的机会。 不过最终,这做鞋子的好活计还是落在了那两个养孩子的年轻母亲身上,她们直接把自己孩子抱到祁可面前,让她看孩子身上衣裳的针脚,小儿衣裳明显能看出来是拿大人衣裳改的,针脚不算细密但很平整,以祁可的眼光来看这可以打及格以上的水平,至于针脚不密也正常,缺针线嘛。 这两个年轻母亲查看了祁可带来的布头数量,说是能做两双鞋,于是她俩一人负责一双,报酬则是跟大家一起商量的,决定要针头线脑,因为人人都是破衣烂衫,换点布头针线也好给大家补补衣裳。 于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两个母亲带着她们的婴幼儿在做鞋的这几天免了去海边的活,而祁可还抛下一个大饼,如果鞋子做得好,回头她还有新衣服和布置新家的全部针线绣活都可以分给她们来做。 祁可这大饼当然不是说说而已的,而是实实在在的需求,她除了不会做鞋子,其他能用缝纫机的都难不倒她,但她自己来做多费时间精力。 原本有些羡慕那两个年轻母亲的女人们这会儿都笑开了,就连那两个孕妇都飞快地站起来,挺着肚子浑身有力地挎上篮子准备跟大家出门。 做鞋子不妨碍聊天,那两个年轻母亲带着祁可去了她俩共同居住的家里,两个孩子往床上一放,三人围着桌子坐下,那两个女人一边手上忙活一边回答祁可的各种问题。 在聊天中祁可得知这两人是姨表姐妹,姐姐姓朱妹妹姓洪,村里的女孩从小就没个大名,最多喊排行,大娘仔二娘仔这种,祁可直接喊她们朱姐洪姐。 她俩本都是四柳村人,村里遭难后姐妹俩没活路经人说和嫁去别的县里,两人年纪差三岁孩子只相差两个月是因为姐姐前一个孩子在村子遇袭那天受惊过度发起高热,没过几天就夭折了,这是改嫁后再生的,妹妹是初婚,孩子是头胎。 妹妹洪姐才刚出月子没几天,海寇突然出现在她们所生活的县里开枪烧杀,县衙都被烧了半边,两人的家再一次没了,好不容易姐妹俩团聚,逃回四柳村时她俩自己都说狼狈得都跟乞丐婆似的。 第164章 四柳村村民(十五) 祁可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惨故事,还有几个人跟这对表姐妹一样是从别的村镇回来的,共同点是原本都是四柳村人,他们所遭遇的不同情况都很有参考价值,就连他们遭难的具体日子都是有用的,只要收集的情报足够多,肯定能分析出海寇上岸的一般规律。 而且,这对表姐妹是住在县里的,海寇上岸后经过了村镇,毫无阻拦地出现在县里,听着就毛骨悚然。 按时间推算,那会儿柏家军还在北方,守海防的是本地的边军,海寇长驱直入直扑县里,祁可忍不住想阴谋论一下,是不是边军和海寇有勾结。 因为,若说村镇数量多,边军不能分散兵力,只能放弃村镇重兵守县城也算是一个战术安排,然后海寇出现在县里一阵烧杀抢掠后县衙还被烧了半边,百姓生命财产损失惨重,说官匪无勾结祁可真不相信。 这内心的吐槽祁可憋着没吐给姐妹俩听,说出来会吓着她们,这一下午,她就耐心地听这姐妹俩讲故事,一切吐槽全都憋在心里,直到其他人从海边回来才散。 狼大王趴在姐妹俩家门外守着,见祁可出来贴着她腿边跟她一起回庄子,抄近路直接从破墙跳进去时,狼群从四面八方包抄着围拢过来,那气势忒吓人,祁可差点有种自己是猎物的错觉。 点着狼头,十七只一只不少,祁可带着它们一起回了灵境,顺手随便摸了几只狼的肚子,发现都不太饿,估计是在山里吃了东西,毕竟放出去疯了一整天,祁可就去兔圈抓了十七只十来斤的大白兔给它们当点心。 狼群叼着兔子跑了,祁可回别墅做晚饭。 吃完饭收拾完毕,祁可先检查了一下猪刨根的发芽情况,纱布一掀开就闻到一股食物腐败的酸味,但再仔细一看,整根猪刨根上冒了四处芽尖尖。 祁可拿刀把冒了绿芽的部位切下来,剩下的继续盖上湿纱布看能不能再发芽,然后带着那四块绿芽去二号大田的实验田里像种土豆那样种下,回到书房写完试种日记后,她清理了书桌,摆出又一套新的笔墨纸砚,把下午听来的内容如实地记录下来。 海边村庄一入夜挺有凉意的,庄子的屋子损毁那么多,能住人的没几间,就算住人的也多有毛病,外观看着好好的,但其实墙体有裂缝,一点保暖性都没有,祁可才不要在晚上去受冻。 写完了摸底调查的草稿,又翻书查到了兔脑入药的几个方子,全都抄下来放到抽屉里,暂不急着配药,她今晚开始有件要紧事要办,给二百亩耕地做全套土壤测量。 白天用无人机扫描村子全境的时候,她这二百亩耕地的实际面积也顺便用比例尺丈量了出来,十二万多平方米,还是连片的,不是东一块西一块,盐商不差钱,围绕庄子的外围墙将这耕地也囊括其中,关起门来,外人根本不知道庄子内在发生什么。 这么大面积的农田光是采土样就能累死人,祁可装备齐全地带着取土钻机开始了工作。 这活一晚上干不完,祁可本身也体质弱,累了就收摊,回灵境洗澡睡觉。 第165章 四柳村村民(十六) 次日一早,祁可跟昨天一样,把自己和狼群料理清爽后出灵境,狼群自顾自去后山撒欢,她去厨房称了十五斤面粉提去袁霆家里。 昨天村里的历史听完了,今天祁可要摸村民自己的情况,调查一下村中各家各户哪些是死绝户了、哪些还有人活着但是逃往了别处,别人想不到但她要为本村村民多考虑一下,那些逃难在外的村民在得知柏家军来了之后会不会愿意重回原籍,得为这些人先留着他们的房子和土地。 要打听这个,除了那几个从外面逃回村的人,剩下的都是知情人,因为他们从村子出事后就没离开过。 袁霆是早有腿伤,这耽误了他的婚事,在外不好谋生,呆在村子里才能养活自己侄子,其余的也都是想逃难但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妇孺,呆久了,自然而然知道村里每一户的情况。 最终,还是昨天那两个老人留在村里跟祁可聊天,朱姐和洪姐忙着做鞋,其他人上山砍柴挖野菜开始他们新一天的劳作。 老人带着祁可在村中挨家挨户地走,哪一家死绝了哪一家逃难去了,都指给祁可看,祁可用她聪明的大脑全都记下,等进山的人回来做饭吃,她就回庄子里写字。 下午换了别人陪祁可聊天,跟朱姐洪姐一样从外面逃回四柳村的,祁可要的就是他们在外面经历的情况,每个人遇难的地点都不一样,从南到北都有,都在东安府的地界上,可见海寇上岸的范围很大。 今天陪聊的人也提到了海寇有火器的事,不光是时不时能听到枪声,等海寇走后他们收敛遗体,看到很多死者身上有弹孔。 祁可听得又是一阵发毛,海寇从海上来,携带的枪支弹药竟然能妥善地防水防潮,这特么的要是人多一些集结成军队以海外侵略者的姿态强势登陆,谁能拦得住。 海寇上岸的范围这么广,谁知道是不是就是为了大规模登陆做准备啊。 想到这个,祁可顿生忧虑,决定得好好加强一下自己的军火储备,师父传承给她的功法也要抓紧练起来,今晚就开始练习冥想。 当晚,祁可陆续忙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卧室地板上,摆好冥想的姿势,调动记忆中的传承,找到基础功法,开始在脑海中默诵这半懂不懂的经典。 被闹钟吵醒时,祁可还有点懵,弄不明白怎么自己在地板上睡了一夜,腰酸背痛地坐起来关了蹦跶没完的闹钟,坐在床沿揉了半天脖子,才想起昨晚自己冥想打坐来着,然后就这么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练功真催眠。 不过,这睡眠质量倒是超高,一个梦都没有,闭上眼,睁开眼,天亮了。 伸了个懒腰的祁可爬起来一番收拾,跟前两天一样,她提着新一袋十五斤面粉去袁霆家里,今天她跟他们一起上山,看看山上的泉眼。 泉眼有很多,出水量有大有小,比较大的几个就成了村民们日常打水的泉眼,维护得很好,用碎石砌成了池子,池里池外都是干干净净的,村民都自发遵守着打水时用水瓢舀的习惯,而不是直接把水桶扔下去,池子满溢出来的水就顺着原来的水道汇入溪水小河中。 第166章 四柳村村民(十七) 听袁霆他们说,砌池子的碎石也是以前的盐商给的,他也截了一条大泉眼到庄子里专用,用石料砌了一条引水渠,剩下的碎石就给了村里砌这几个小池子,村民只出劳力没额外再出一文钱,用的都是砌水渠的边角余料 不过现在水渠没有了,海寇来后,村民能逃进山里的都进山了,那时候很多人都听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响,声响听起来以为是过年,因为只有过年百姓才会燃放这么惊人的鞭炮。 然而等过了几天海寇撤走大家回来收拾家园,才发现庄子的引水渠被炸断了,石料也不见了,如今的引水渠只剩下泉眼那边的一小截,从山上引出来横跨水面连到庄子里那老长一段水渠都没有了。 祁可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有火器有炸药的海寇,怎么打? 除了那两个负责做鞋的表姐妹,其他人都在山上砍柴和找野菜,一直忙活到将近中午才下山,祁可跟着他们这一上午也是收获不小,认到了无数野菜,只是每个种类采到的数量不多,毕竟过了野菜旺盛的季节,加上他们天天在山上觅野菜,能采的越来越少,但他们还是竭尽所能地寻找野菜,好腌起来留到冬天吃。 祁可听着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言碎语,心里也在盘算自己冬天的蔬菜从哪里来,她可不想靠腌菜过一个冬天。 趟过溪流中用来垫脚的石块,祁可跟着大家走过水网密布的河滩回到村中,互致道别。 祁可没急着去做午饭,她先来到庄子后方临水的后院,来回走了几遍,找到了几块疑似引水渠的碎石料,摸了摸上面黑黑的地方,蹭下来的痕迹中有的是泥土,有的则疑似炭粉的手感,显然是炸药的杰作了。 这就有点奇怪了,烧杀抢掠完了,还要炸人水渠搬走石料。 祁可眯着眼睛,想不通这是什么骚操作,然后随手抛下石块,闪回千荷境烧午饭去了。 海寇入侵四柳村已是时过境迁,想象他们搬走石料要干什么用,早就迟了,不过这引水渠给了祁可灵感,她也要建一个满足她的日常用水。 下午祁可没再约人聊天,而是让他们自便,她要整理这几日的记录。 然后,说是整理记录,实则又闪回千荷境画图去了,把无人机拍到的村子全景投影在墙上,她摆好笔墨大白纸,照着比例用毛笔画在纸上。 示意图风格,看着抽象,但肯定比钱友巧当初给她看的图纸明白多了,土地房屋水流山脉都标示了,村中所有房屋全都编号,尚可住人的房屋是哪些、要修缮的是哪些、必须推倒重建的是哪些,在这些房屋中死绝户的是哪些、离村逃难的是哪些、现存的十八位村民姓甚名谁、分别住了哪几间屋子。 今天是回到村里的第三天,沈氏家丁应该回到沈氏大宅复命了,如果他们族里要报复的话,再过几天就该来人,或许是沈家的人,或许是官差,祁可想在应付这些事情之前把柏家军的任务完成。 晚上,祁可洗过澡后坐到床上冥想练功,觉得今天应该能多坚持一会儿,但第二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祁可觉得自己既然能得到千荷境,应该不是没有慧根的,肯定是她练功的方式不对,等今晚再来。 第167章 四柳村村民(十八) 带着吃饱肚子的狼群出灵境各自活动,祁可这次请了那两位老人带她去农田里走走,详细了解一下村里以往种植的农作物和养过的牲畜,粮食产量、犯过什么病虫害也问得很仔细,外面发大水的时候村里涨水情况如何更是要问的,收集了足够的情报后她又画了一张村子的防洪图。 今年这洪灾,村里河水漫滩,祁可这大庄子都进水了,老人特意带她去看了洪水过后留下的水线,一尺深。 幸好他们这里离海近,水网密布有助泄洪,涨水也就短短几日,洪峰入海就完事了,上游那人间地狱的画面村里人都没见过,对他们来说最可怕的是每年交粮税的时候,原先的东海边军年年提税,交不够粮税就一家人贬为奴仆房屋土地归公,好多军官就是用这一招给自己蓄奴和囤土地。 这些内容祁可全都如实记录下来,百姓的朴素心愿理当让上面的人知道。 祁可仔细地把草稿修改誊抄了一遍,累得手腕酸痛,摞起来的大白纸有厚厚一沓。 当晚,忙完了晚上的事情后,祁可洗完澡,提了一张瑜珈垫到阳台上铺好,今晚在这里沐浴着夜光冥想修炼。 天亮时分,祁可睁开眼睛就万分后悔昨晚的愚蠢举动。 这次是坐着睡着了,脑袋低垂了一晚上,现在的感受是脖子跟被砍断了一样。 祁可龇牙咧嘴地揉着脖子,努力让脑袋回归本位,等放下手时竟然发现双手掌心里莫名多了一些灰黑的油垢,就好像她被灰尘兜头洗礼过再混了大汗一样。 她明明昨晚上洗了澡的,怎么在阳台上坐一晚上就脏成这样呢? 祁可不明所以地爬起来,回到屋里一巴掌拍熄了吵闹的闹钟,转去浴室再洗个澡。 洗澡洗到一半,身上的泡泡刚冲干净,祁可瞪着自己明显白了不止一个色号的手,脑中一片空白。 她从京城出发一路走来,没被衣服遮盖的皮肤早就晒黑了,手臂对比最直观,手背和手腕就是两个颜色,手背黑胳臂白,但现在,整条胳臂不光恢复到白肤,还白了几个度,完全没有了难看的黑黄肤色。 卧槽! 祁可忘了自己还在冲水,捧着脸只顾着土拨鼠尖叫,结果一换气,狠狠地呛了一口水。 手忙脚乱地从浴室出来,祁可站在穿衣镜前检查自己,原本晒黑的脸和脖子现在和身体一个颜色,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色差,而且肤色一变,她这张干瘦到颧骨高耸的脸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怕了,就像个正常的白瘦弱少女。 这变化太惊人了,祁可喜得在房间里直转圈。 就说嘛,自己肯定是有修炼的慧根哒,就是没找对方法,今晚继续晒月亮。 眉开眼笑的祁可,赶紧把早上的事情处理完,为了检验自己的体质是不是也有了提高,她还找出一根跳绳,把计数器清零,然后开始蹦跶,一口气跳六百多个中间没断一下,整理好绳子后能继续接着再跳几百个,这要是给她半小时估计能跳到几千个。 在这之前可没这么好的心肺功能,祁可心满意足地收了跳绳,带着她的狼群回到村子里。 第168章 官差来拿人(一) 袁霆他们看到祁可都惊了一下,怎么过了一夜人就变得不一样了? 祁可跟他们装傻,表示自己难道不是天天这模样吗? 袁霆他们顿时恍惚,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祁可的相貌。 这一段小插曲就这么被祁可蒙混过去,而今天她想了解的是海货,本地滩涂和近海海域盛产什么海鲜,正常情况下每次赶海回来能有多少收获。 这问题人人都能答,还带祁可去看他们留着吐沙的海贝,每天采回来的各种贝类都先养一夜,当天吃的其实是前一天采的。 祁可看着盆里的小贝类,心里想的全是花甲粉丝汤,蒜香味的花甲汤里煮一把粉丝,放娃娃菜、金针菇、鹌鹑蛋、鸡柳、冻豆腐等任何好吃的配菜。 就在他们轻松闲聊的时候,狼大王突然凶狠地冲进来,咬着祁可的衣摆把她往门外拖。 众人被吓了一跳,跟着祁可一块儿出去查看,一走就走到了村后方的河滩上,宽阔的水面上什么都没有。 祁可迅速地把灵境覆盖出去,在视野以外的一条水路,她发现了一艘木船,有官差打扮的人站在船头上,船的上方,山上有她的狼群在监视。 显然是狼群发现了不怀好意的人,大王跑回来示警。 “这是怎么了?你的狗想吃鱼?”袁霆知道祁可身边这是狼,但他仍然说是狗,主要还是不想吓着人,说个笑话冲淡一下紧张气氛。 “估计是找我麻烦的人来了,我回去拿写好的稿子给你,照我们商定好的做。”祁可揉着狼头,一脸镇定。 “好。” 大家都毫不犹豫地点头,祁可说话算话天天给十五斤面粉让他们陪着聊天,凭这一点,大家就觉得帮她把手稿交到柏家军手里不过是一点小忙。 祁可保持着灵境空间重叠的状态,先把在山上的狼群收进千荷境,然后带着狼大王从破墙跳进庄子,避人眼睛闪回灵境,把这几天写成的手稿卷成筒绑好,再拿块布头扎成包袱,还贴张纸条写着四柳村摸底手稿。 把大王也收回灵境中,她独自出去将稿子交到袁霆手上。 “你们别留在这里,把面粉藏好,该干活就干活去,如果有人找你们问什么,别说跟我有关系,只说知道我这个人,看我自称是庄子的主人,不明我底细路数,不敢打交道,这几天都是互不妨碍。” “好,你保重。” 袁霆他们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祁可这么说也是把他们摘出来,以免被沈氏一族打击报复,沈氏家丁占据庄子的时候本也是跟他们村民互不妨碍,这样一说,应该能蒙过去。 吩咐完毕,袁霆他们行动起来,把手稿、面粉和未做完的鞋子藏到不同的危房里,都藏妥后,带上孩子拿上筐子进了山。 祁可回到她放了笔墨纸砚的屋里,铺开大纸低头写字,也不是做样子,而是很认真地列采买清单,这破庄子要恢复到有防御性、能正常居家的程度得买不少东西。 一边写,一边等着官差上岸。 第169章 官差来拿人(二) 半夜出发,走水路赶着大早上来到四柳村的两名东临县捕快,一上岸就发现这村子一点人气都没有,安静得好像一个死村。 跟着捕快来的还有个沈氏家丁,正是被祁可飞刀砍伤大腿的那个二管事,他拖着伤腿拄着拐,艰难地从跳板上走下来。 “这真是四柳村?你不是说有人的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个捕快嫌弃地看着一瘸一拐的沈家管事走过来。 “这时间村民都上山砍柴啊挖野菜去了,不到中午不下来。” “那个来抢庄子的祁姓女子呢?” “她应该是在庄子里,如果不在,那就只有等村民回来才能打听了。” “真麻烦。”另个捕快推了这管事一把,“前面带路,去庄子看看。” 管事被推了一个趔趄,生气也不敢回嘴,低头在前面带路。 本想是从大门进,但两个捕快都不愿绕远路,看到有段破墙,直接跳墙进去,二管事拖着一条伤腿费了好大力气才翻进去,在落地的同时感到伤口一疼,感觉顿时不太好,再走起路来,那条伤腿瘸得更厉害了。 “你怎动作这么慢?往哪里走?” “只能一间间找,如果她真住在这里,肯定是从我们当时住的屋子中挑一间。” “带路。” 二管事带着两个捕快,极凶狠地一间屋一间屋地搜,碰到有关上门的屋子都不用手推,直接上脚踹,踹得砰砰作响。 专心写字的祁可一直用灵境的空间覆盖监视着官差的行踪,知道他们正在搜宅子,她镇定地装聋子,等着他们搜到自己这间屋来。 砰的一声,祁可的房门被大力踹开。 “就是她!”站在官差身后的二管事尖叫,激动得脖子上青筋都凸了出来 祁可好似因踹门的动静而受到了惊吓,肩膀一抖停下写字的手,抬起脸看向门口,然后搁下笔站起身。 “你们是谁?” “东临县衙捕快,你是姓祁的?说是这庄子的主人?”两个官差一脸凶狠,平时这脸色专门吓唬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谁看了都怕。 “是我,二位差爷,大老远过来一路辛苦了,有事好说,别踹门,吓着小女子。”祁可压根没理会他们的脸色,她拉开桌子抽屉,拿出个京城风格的小荷包递了过去,“看差爷鞋面痕迹,想必是走水路,水路凉,请差爷喝杯酒暖暖身子。” 一个捕快接过荷包,入手的分量让他脸色收敛了几分,少说有二两,他的同伴看在眼里,也缓了脸色和语气。 “你被县里大户沈氏告了,说你谋害人命,假冒主人伪造地契强抢民宅,随我们到县里走一趟。” “行啊,这宅子的归属谁是真正的主人,我相信县尊大人一定能明辨是非公正决断。” 祁可这是摆明了暗示如果没得到公平判决就是县太爷断案不公。 “县太爷定然是公正严明的。” “走,船在河滩上等着,赶一赶路,下午就到县里了。” “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就不给你上那一套家伙什了。” “差爷放心,我从京城过来,到了水上就是个旱鸭子,让我乘船,我还怕晕吐呢。” “那一会儿让你坐船尾。”官差收了那么重的荷包,好说话的很。 “多谢差爷,我去到县里要带什么东西吗?” “换洗衣裳,户帖和地契。” “好,容我收拾一下,请稍等。” 第170章 官差来拿人(三) 祁可先将没写完的清单折了几斤,然后转身装模作样地去开柜子,里面放着提前备好的衣裳、钱袋和户帖等物,连同清单一起直接卷了一个小包袱挎在胳臂里,然后被两个官差一左一右地夹着往河滩去,那个沈氏的管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艰难跟在后面。 四人回到河滩,陆续上船,祁可果然是坐在船尾,离艄公最近的位置,官差坐中间,管事坐船头,隔开原被告省得打起来。 祁可也给艄公塞了一小块碎银,请艄公稳着点,她北方人没见过水,晕船。 艄公得了好处,乐得亮一亮功夫,回程这一路船都极稳。 而他们出发时,都没察觉到后山上有十多人目睹了这一幕。 眼熟的沈氏管事,两个官差,带走了祁可。 沈氏一族果然报了官,借官府的手来收拾庄子真正的主人,等人进了衙门若无人营救就再难出来了,那些大人物要弄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娘仔就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 “人被带走了哟,我们怎么办哟?” “等,人早说了,柏家军会派士兵来的,我们多注意一下村口动静。” “柏家军真会救她哦?” “祁可这么能干,柏家军肯定不愿失去一个人才。” “也是哟。” “我们先干活,营救祁可这事急不来。” 说是干活,四柳村这些村民还是目送着祁可乘坐的那艘小船驶出了视野范围,才散开做事。 水路平稳,而且比陆路的行程要短一些,才过了中午祁可一行人就已经快到达县北码头。 “艄公好功夫呀,这船是自家的吗?”祁可也是惊讶一路没晕船,眼看着要下船了,忍不住跟艄公聊起来。 “是自家的。” “每日都在这里吗?包船行吗?” “包船行的,每天都在这里,小娘仔若从这里回家,只管来寻我,或者去码头上的张记饭铺留个话,又或者上北角巷老赵家也行。” “好啊,若是我包船回四柳村,我定再来。” “哎,好。” 船上的官差和沈家管事听着那两人说话,官差倒是没什么反应,管事却是心中暗笑,衙门里早就打点好了,惹到了沈氏还想回家?做梦! 木船很快靠上了码头,艄公搭上跳板,瘸着腿的沈家管事坐在船头他先下船,双脚刚站稳,一伙披麻戴孝的妇孺哭喊着冲过来,冲着紧接在后下船的官差大声喊冤。 “我们当家的死那么惨,夜里天天托梦,我要看看是什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害死我当家的!” “哎哎哎,别乱来!人是要送去衙门的,怎能让你们在这里胡闹一气!走开走开!”沈家管事跟这些妇孺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假装拦了两下就退到一旁去了。 两个官差更是拦不住激动往前冲的一家子妇孺。 祁可一听这动静,当即就不从前面跳板下船了,直接从船尾钻出来往码头上跳,赵艄公掌船是练了一辈子的功夫,看出这小娘仔的意思,竹篙往水里一点,就把船撑稳了,让人安安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第171章 祁可入监牢(一) “娘,她在那里!那个杀人犯!”一个半大男孩从那呼天抢地的娘亲姐妹身后冒出头来,指着祁可。 “就是你?!”那女人看到了杀夫仇人,双眼赤红地跳起来,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抓人。 祁可脚步轻盈,几次辗转后居然被她躲到了沈家管事的身后,出其不意地往人受伤的右大腿后侧伤口猛踢了一脚。 “啊呀!” 那管事伤口猛地一疼,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地往前载,那张牙舞爪的妇人正冲过来,来不及再躲开,与管事扑个正着,被他死死地压在地上,摔得后脑勺疼,眼前一阵黑。 “哎呀,好亲热啊,头七未过这就找上新男人了?祝二婚百年好合啊,这次别再克夫了。”祁可挎着小包袱,拍着手轻笑,一派天真烂漫。 码头上看热闹的人群哄堂大笑,还有地痞起哄,喊地上二人快起来,两个人都半天不动弹,该不会是舍不得起来了。 地上的两人有苦难言,妇人是摔蒙了头,管事是伤口撕裂又在出血,祁可那一脚半分没留情,生怕自己力气小踹不动,用了全身力气狠命一踢。 “娘!” 妇人带来的儿女顾不上再追祁可,慌慌张张地先去扶自己娘亲,但他们力气也小,三个姐姐带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左推右拖,管事疼得哀哀叫唤,越疼越没力气。 围观的闲人们没一个上前帮忙,只管越笑越大声。 祁可更坏,脚尖轻轻一勾,将管事扔在地上的拐杖一脚勾起,随手扔得远远的,人群中立刻有人扑出来捡走拐杖,转手以柴禾的价格卖给了周边饭铺。 官差看了一场好戏,笑了一场,然后觉得到此该结束了,没管地上的人,上前一扯祁可,押了她就走。 “走了,别误了时辰。” 码头到城门口是一条笔直大道,三人渐行渐远,看热闹的人群围着倒地不起的男女继续起哄,在他们身后,五个衣着打扮和气质明显与本地人不同的少男少女离开人群,目光追着祁可的背影。 “那是祁可!”说话的小姑娘满眼焦急,哑着嗓子,用气声说道。 “她怎么跟官差走一块儿?衙门要抓她?”身边小伙伴也都用气声交谈。 “先前那些妇孺喊什么?喊她杀人犯?” “她不是回四柳村的吗?” “等等,先别急,我去打听一下那些人是什么人。” 打听消息的少年很快混入人群中,来到一家饭铺买了一包新出炉的蒸米糕,操着外地口音的东临县方言询问小伙计那刚才闹一场是怎么回事,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立刻回去找小伙伴。 “打听到了,那些人就是本县沈氏一族的家仆,说是那些妇孺的当家男人在四柳村被人杀了。” “关祁可什么事?她能杀人?” “哼,祁可那么瘦,大腿还没我胳臂粗,说她杀人?怕不是想抢她那庄子?” “真该死!” “走,回去,赶紧上报,他们以为祁可无人撑腰才敢这么随意欺负,荫二哥和巧大姐被分到别的县里了,可我们还在呢,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柏家军有多护短。” “他们这会儿肯定是去县衙,我跟上去看看祁可会不会再出来,如果不出来,那就是被扣在衙门里了。” “肯定的,祁可只要进了衙门他们就不会让她再出来,不然沈氏怎么抢庄子,自然是要她这个真正的主人消失才好。” “注意安全,别小瞧了县里的捕快,人品怎样先不说,真本事肯定是有的。” “知道。” 第172章 祁可入监牢(二) 这些认得祁可的少男少女自然都是跟成荫和钱友巧一伙的柏家军将领家子弟,他们今天会来码头上本是随长辈定居下来后了解环境熟悉道路,正巧就赶上了这一场热闹。 他们匆匆忙忙分为两路,一路跟着祁可,一路赶紧出县城去本县千户所把事情往上报。 从码头走到县衙,时间已经半下午,进了衙门后先送刑房交差,交给了掌刑狱缉捕的典史。 典史看了一眼,不问不审,连必要的验明正身都没有核实,只说了一句衙门即将下值明日再说,然后,直接让人把祁可送入女监。 祁可面无表情地随着来领人的女狱卒走了。 女监狭窄阴暗,监牢里的犯人看着都是一团团黑影,一点天光还来自于每间监牢顶部的高窗,里面气味难闻,祁可坐船没晕没吐,一走进这里面差点吐了。 “找个单人的给我,收拾得干净点。” “少废话,你以为住客栈呢,还有得你挑。” 祁可举起右手,手指间夹着一小块碎银。 “你就说有没有?” “有是有。”女狱卒看到碎银眼睛一亮,伸手就抢了过去,“重犯监牢是空的,别说是单间了,左右都没邻居。” “行,送我去那里。” “你不嫌晦气就行。” 女狱卒带着祁可穿过轻刑犯的监牢,来到后面的重刑监牢,跟牢头说了一声,祁可当然又付了一枚碎银,顺利地得到了一个相对干净的监牢,但她要求的新稻草却是没有的,说是换稻草动静太大,让她就这么凑合住着,大不了在饮食上照顾点。 祁可更看不上监狱的饮食,但也不想再高调下去,惹起人的贪念惦记着掏光她的钱袋子可不行,凑合就凑合,今日受的罪日后都会从沈氏族里讨回来。 再次掏钱请女狱卒从街上饭铺买了一份寻常饭菜和一包烛灯回来,送饭的小伙计回到铺子里就把这新鲜大八卦给宣扬了出去,一个看着干干净净的少女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关在了重犯女牢里。 送来的饭菜都是包好的,省得饭铺再来一次收餐具,祁可点起烛灯坐在墙边的小床上好像在闭目养神,实则已经将自己的空间重叠覆盖了出去,除了重点关照整个县衙,边界还极致扩散,看看千荷境算上大山和大湖后的总面积到底有多大。 这一对比,祁可发现自己猜测的千荷境如今大小确实能比一县之地,灵境延展出去后,她轻松地看到了东南北三个方位的城门,然后空间挪了不到二里地就看到了位于西边的城门。 这么大的灵境覆盖在县城的空间层面上,轻易地找到了位于城中一角的沈宅。 光这一个大宅就占了城东南角老大一片土地,绿树成荫,庭院深深,祁可来回数了三遍,发现这沈宅占了三条街,正门在一条街,后门在一条街,中间还有一条可并行三辆车和两侧行人的大街。 这比巷子宽多了,祁可坚决不相信这是大宅中间区分前宅后院的二门巷子,她更倾向怀疑这是沈氏一族为了防止逾制而故意为之,不然的话,两条街上的大宅连在一起就是前三后五有八进了。 第173章 祁可入监牢(三) 她为什么能确定这隔着街的两个大宅子是一家,就是因为看到隔街男女相望,三进大宅里面一眼望去都是男人,连个婢女都看不到,扫地的都是小厮。五进大宅则是反过来,女人多如牛毛男人稀少,偶尔有衣着很好的男人从三进大宅的后门出来,过街进这五进大宅,门口守门的婆子都是一副恭迎的姿态,这要不是一家人还能是什么。 找到了沈宅的位置,祁可开始一门心思地从一群沈家男人中找他们的族长。 不管强占她庄子的主意是谁出的,也不管看局势不对将庄子以沈氏一族的名义献给柏家军的主意又是谁出的,反正这事若是他们办成了,偌大的口碑名誉必是落在沈氏一族头上的,作为族长,得益最大,是他为族里做出的功绩。 所以祁可根本不费劲去找那些杂鱼,她就盯族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嘛。 具体怎么擒王,看这些相关利益人的表现。 现在还没天黑,祁可按照自己的理解,族长日理万机,白天应该是在前宅处理内外公务或者外出应酬,她不认识族长嘛,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守住前宅的前后门死等。 这一等就等到华灯初上,才终于守到人,前宅正院第二进出来一个寻常青衫的老头,脸上没什么皱纹,只有两鬓斑白,留着读书人的长须,单他一个人真看不出来是不是大人物,说是师爷幕僚都很像,但从他踏出门起,一路上就有人打着灯笼跟上他,给他照着脚下,前呼后拥地往后门走。 后宅门上此时已经有婢女提着灯笼在街中间候着,前宅的家丁们送到街当中止步,换婢女提灯引路,一路送去正院,那是相当的有排场。 这要不是族长,那……再找过就是了。 祁可看他进了屋,看了一眼大门上的匾额,写着正身堂。 一声冷笑。 缺什么显摆什么,正房上挂正身的匾额,岂不说明主人恰恰正缺君子之德。 当然,他们要是讲德行,就不会强占她的庄子还打一副好盘算了。 先认到了一张大人物的脸,祁可的视线就从正身堂撤了出去,熄了监牢里的烛灯,闪回千荷境干活。 因为来到县里,庄子上没做完的农田取土采样只能暂停,把已采好的土样交给仪器做分析,然后继续忙忙碌碌不得停。 忙完了日常农活,再去照看田地,成功发芽后就移栽到田里的猪刨根的小芽芽都破土出来,看上去长势很好;移栽的银胶菊这几天工夫就又扩散出一大片,幸亏留出来的田地够大,跟实验田隔得老远,倒是不担心这知名毒草短时间内就入侵猪刨根的地盘。 她在里面忙活,外面柏家军已得了消息,派了斥候正骑着快马赶往四柳村的路上,先了解情况再做救人的计划。 北方边军的战马本就擅长长途奔跑,从下午得到消息即刻出发,虽然道路难行,可不是在天黑后不久赶到了二麻镇,与在镇上准备重建二麻镇百户所的一支队伍联系上,可巧带队在这里的有认得祁可的人,柏擎柏千总和成封成百总,他俩一听她出事,亲自带着一队斥候打着火把赶往四柳村。 第174章 必须要救人(一) 四柳村里,袁霆他们十八位村民大部分人都趁着天黑休息了,只有朱姐和洪姐这对表姐妹还在灶间借着灶火做鞋子。 寂静的村子里,突然听到连片的马蹄声响和马鸣声,可把这对姐妹给吓得不轻,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俩知道屏气闭嘴,放在屋里睡觉的孩子却突然发出哭声,一个哭了之后,很快带着另一个也哭起来。 斥候们骑在马上,一手挽缰,一手举着火把,循着哭声来到了姐妹俩的家门外。 “屋里的人起了吗?我们是柏家军哟。” 斥候个个身怀绝技,这会儿出任务的都是擅长学方言的人,用最快速度学到能与人交谈的本地话,虽然听着还是有北方口音,可柏家军三个字让躲在厨房左右为难的姐妹俩精神一振。 “真……真的是柏家军哟?”朱姐作为姐姐,自觉有责任保护妹妹,放下手里的活,咬牙挪到厨房门口应声,洪姐则把手搁在灶膛口,随时准备着情况不对就抽根柴火出来。 “对,我们真是柏家军哟,从东临县来哟。” “天都黑了,你们来干嘛哟?” “寻人哟,我们丢了一个小姑娘,哦,小娘仔,姓祁哟,说是这村里人哟。” “姓祁叫啥哟?” “叫祁可哟,十五六岁刚及笄哟。” “你们骗人,祁可才不是柏家军丢的小娘仔,你们是什么人?!救命!快来人哟!有歹人啊!有海寇啊!”朱姐发出尖厉的呼喊,连屋里孩子的哭声都给盖过去了。 柏家军的斥候们谁都没想到本来一问一答好好的,里面的人突然变脸喊救命。 女人这一嗓子,顿时把其他村民全都惊了出来,他们都听见了马蹄响,但都闷头埋在破被子里不敢吭声,只以为进村的陌生人看到村里无动静就会走了,这突然一声尖叫也是吓了他们一跳。 村民们陆续推门出来,看到火把的光亮,内心里哪怕吓得不行可还是拿着扁担和缺了口的柴刀围了过来。 “你们什么人哟?这么晚了来干什么哟?” “我们村里没几个活人了哟,都叫海寇杀光了哟,大老爷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哟。” 柏擎成封和斥候们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村民真发愁,他们的本地话说得又快又急,听在他们耳朵里跟一连串鸟叫似的,擅长学话的斥候一下子也变得无用武之地,好在他们军纪森严,见村民群情激动,干脆就先呆在马上不下来,没有粗暴地喝斥村民。 袁霆住在村后头,腿又有残,等他赶来时,场面已经有些混乱。 “都冷静点!别动手!” 在一片乱糟糟的声音中,柏擎他们突然听到东临县口音,顿时精神一振,村民们也因为听到了袁霆的声音而安静了下来。 “来者何人?”一个斥候打马上前两步,高声喝问。 “四柳村猎户袁二。”袁霆在马身前五六步的地方站住脚,同样高声回答,以他的目力倒是看清了对方身上的衣裳,“你们身上是军服?真是官军?” “军服?”安静了没一会儿的村民们又叽叽喳喳起来,好奇地打量着马背上的汉子们,“这就是军服哦?” 柏擎等人忍不住地一脸尴尬,同时又有股愤怒,村民作为世代军户竟然不认得军服式样,可见之前的东海边军是如何的不负责任。 第175章 必须要救人(二) “我们确实是柏家军,我是坐镇二麻镇百户所的百总成封,这位是东临县千户所的千总柏擎,前几天应该有个叫祁可的小姑娘到村里来检查她的大庄子,她跟你们打过交道没有?”成封不能浪费时间在和村民拉扯身份上面,示意身边的斥候帮他把话翻译成东临话。 这话一出,村民们又是一阵骚动,但二麻镇百户所这个名字还是让他们很快安静下来,作为本地人,自己村子归哪个管必须从小要知道的。 “二麻镇百户所哦?镇子都死完了人了哟。”有村妇语带悲凉地嘀咕,“那些当兵的自己跑了,丢下百姓不管哦,一地的尸体哟,烧尸都烧了几天几夜哟。” “真是刚打过仗的柏家军哦?哎呦,吓死我了哟。”正如祁可所猜,果然有妇人被勾起了海寇进村烧杀的恐惧记忆,这要不是身边有人撑着都得坐地上去。 “祁可今天被官差带走了,对?县北码头有人看到她了,所以我们柏家军才会过来了解情况,我们要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眼看着要跑题,虽然村妇透露的情况也很重要,但眼下只能先放一边,柏擎及时发声,把正题拉回来。 “你们既然是柏家军,那么祁可有东西留给你们。”袁霆转身往回走,“跟我来。” “她留了什么?”柏擎立刻打马跟上袁霆,成封跟在他身侧,斥候散在四周。 “她这几天在村里调查的手稿。”村民们跟在袁霆身后,处在斥候和火把的包围圈里,朱姐和洪姐没跟来,她俩留在家里照看孩子。 “你们知道官差找她是因为什么事吗?” “县里的沈氏抢她庄子,说是要把庄子以他们族里的名义献给你们柏家军,双方打了起来,祁可的大狗咬死了他们一个管事,赶走了他们。”袁霆看在身边妇人的份上,没有说出那个狼字,小娘仔身边跟条大灰狼比养条大狗还吓人些。 “县里的沈氏?是那个百年大族沈氏?”柏擎与成封对视一眼,两人眉头紧蹙。 “就是他们。”袁霆指了指庄子的方向,“好几十人守在这里,等天亮了你们去找,肯定能搜出一堆生活杂物。” “祁可一个人,带条狗,打跑了几十个男人?!”柏擎听着有点难以置信,祁可跟着队伍这么多天,可没人见过她身边有条狗,那狗哪来的? “打架的场面我们没见到,天亮后你们在村里走一走,这几天没下雨,应该还能找到很多处血迹。” 柏擎和成封一路都在想祁可平时把她的大狗藏哪里的,这么凶狠又护主的狗,好品种啊。 袁霆把他们带到了自己家,斥候们散开守在外面,柏擎和成封带了翻译东临话的斥候走进院子,还有几个村民跟进院子里,忙着生火。 过了一会儿,袁霆从屋里拿出祁可早上交给他的小包袱。 柏擎接过一看包袱皮上贴着四柳村摸底手稿的字条,当场拆开和成封传阅浏览,越看越是惊讶,尤其那张村子布局的图纸,袁霆无意间扫到一眼都说绘图准确。 “祁可是午后到的码头,等她再被带到衙门时间已晚,当天不会审她,明天才会过堂,我们现在时间不多,我需要知道沈氏在你们百姓中的风评到底如何,你跟我说实话。” 第176章 必须要救人(三) 一旁的斥候将柏擎的京腔用现学的东临话复述一遍,袁霆一边听一边点头,抬手一指,请柏擎他们在院中饭桌前落座,灶前的村民又赶紧烧开水,一人一碗清水坐着慢慢说。 告黑状上眼药,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村民们一个接一个把他们知道的往事掏尽了,不光是沈氏的,县里只要有势力的大户都被点了一遍,因为他们互相都为姻亲,像沈氏这种的,族中子弟在河阳州内各级衙门做吏员,姻亲遍布全州,这些大家族同气连枝,说一家的事往往还要带上几家才能说完整。 袁霆他们这么清楚自然是因为这些大户每次红白喜事都是大操大办,百姓也跟着沾光吃流水席,让人津津乐道讲上半个月,村民们自己也吃过,好多故事就是在这种席面上听来的,只是大部分故事有开头没结尾。 好在柏擎和成封都不是一般百姓,以他们的经验和见识,这些故事从开头来看,就已经能猜想到所牵涉的平民百姓多半没什么好下场,何况,没结尾也不要紧,百姓的议论不可能是无中生有,只要知道曾经发生过这些事,回到县里总能打听出详情来。 他们这一聊就聊到了半夜,柏擎和成封更懂得怎样问问题,几乎掏尽了村民肚子里的故事,然后趁着夜色打着火把匆匆离去,连夜赶回县城外的东临县千户所,与留守的把总们商量对策,至于村里残留的血迹,留了几个斥候等天亮的时候检查完了再速赶来县里禀报。 这时候柏擎才听到更多新消息,昨天傍晚街上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开,有个姓赵的老艄公接了一趟衙门的活,捎了两个官差和一个少女到县里,接着,衙门下午新收了一个少女关在重犯女牢,衙门周边一个小饭铺的伙计往牢里送饭时亲眼看到的。 这两下一对照,再加上跟踪官差的子弟亲眼看着祁可进了衙门再没出来,已经可以断定饭铺小伙计看到的少女正是祁可。 笞杖徒流死,重犯监牢里一般是关后面两种囚犯,祁可才进衙门就被收进了那必死无疑的地方,而要整人是很容易的,先去刑室走一趟就能立刻让人身无外伤却去了半条命,等人昏昏沉沉的时候再拉出去过堂,那就由着堂上的人摆弄了。 军官们知道利害和可怕后果,都在讨论怎样让人尽快出来。 “我们现在的难题在于,我们认可祁可手中的地契是真的,而沈氏一族在县里的势力,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搞到一份全新的地契,抹掉祁可手中那份过户旧档,变成盐商和沈氏之间的买卖。” “那么明天的情况就以观察为主?看看衙门里有什么动静?昨日他们到码头时,死者的家眷可是闹了一场,不过没沾到便宜就是了。” “家眷闹事不足为虑,他们会闹我们也会闹,搅浑水嘛,看百姓们愿意站哪一头喽。按照村民所说,祁可一个人,带条狗,打跑了守庄子的几十个大男人,天亮后我们完全可以放出风声,就说是死者自己在山上招惹了野兽被害,家眷无理取闹,仗着是沈氏家仆就敢颠倒黑白栽赃小姑娘害人。百姓很喜欢这种故事,如果我们最终能证明是沈氏恶意陷害,对我们自己也是有利的。” 柏家军远道而来重整海防,自然是要跟已成气候的本地势力抢夺权力,争夺谁是说了算的老大,沈氏作为本县最大的地头蛇,又送个由头上来,不打击一下他们的气焰都对不起柏家军多年战场上打下来的名声,更何况东临县是柏擎坐镇,治下的村镇都归他管,他可不想自己才刚上手熟悉本地军政事务就办砸了事。 第177章 旧档有文章(一) 他们这里冥思苦想,通宵未睡的祁可也在忙活,她找到了衙门的档馆所在,正在里面翻旧档。 土地买卖易主的时候要在衙门立个过户文书,祁可在找的就是这文书,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先把对自己有利的证据拿在手上。 以她的判断,之前沈氏不知道四柳村庄子的主人是死是活,只知道打理庄子的管事跑了,于是就把庄子占下,那时候肯定是没有做过任何文书的,是不是他们沈氏的庄子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 现在知道庄子的主人出现了,沈氏族里为了继续达成目的就得把漏洞补上,自己送了他们一个罪名并且已经弄到了监狱里,以他们的手段肯定不会让自己有机会活着出去,祁可赌的就是他们会不会出于谨慎考虑,依旧花费时间精力伪造一份完美的证据。 这证据的关键点就是当初庄子易主时的过户文书上到底写的是谁的名字,想要完美证据,沈氏就得让人替换掉这张文书。 祁可看着存放户房旧档的架子喘气,今晚不来一趟,她都不知道一个县衙档馆一年年留存的旧档能有这么多。 幸好她没白在村里走访,海寇进村的确切年月已经搞清楚了,自家得到庄子肯定是在这之后的事,祁可往后推一个月,戴好手套口罩眼镜包好头发开始爬旧档。 祁可戴着头灯,把光线调到她能接受的最低亮度,一月月的旧档抽出来翻一翻,没有,放回去,再抽一本继续翻。 长期无人翻过的旧档都是一层灰,祁可就从这些灰尘上判断有没有被人碰过。 翻完了差不多一年的旧档,祁可已经有点眼花,就在她想翻完手上这本稍事休息一会儿时,好运气突然眷顾了她,末尾最后几页,祁可看到了她要的那张文书。 白纸黑字写着土地买卖双方的姓名,卖主是京城人士谌斌,买主是京城人士祁宏义,买卖总价才刚过五百两,就算村里地价便宜,这价格也是折得相当狠,当废墟卖的。 都是京城人,这大概是能达成买卖的最初原因,但看着这买家名字,祁可只能祈祷坐镇县里的柏家军将领们对这个名字不熟。 祁可琢磨了一下,又觉得熟不熟的无所谓,反正那些大男人又没谁见过原主祁珂,就算他们有所怀疑,她咬死不认呗,只是要重新再编个关于祁可这个身份的故事。 自信能蒙过那些精明将领的祁可小心地把这张文书抽了出来,然后又继续翻其他的旧档,她在找这过户文书的时候顺带着看了不少其他的文书,其中一张买卖土地的文书引起了她的联想和怀疑。 那张文书上写着男人出海打鱼遇海盗而亡,家小生活无着,自愿出卖田宅迁居他处生活。 祁可当时看到这张文书心里就冒出个很可怕的念头,村民打鱼的小木船走不了多远,只能在近海转一转,这种海域都能遇海盗而亡…… 第178章 旧档有文章(二) 海盗在近海出没,以前的东海边军估计是无动于衷,海盗见边军不管,海防空虚,可不就得寸进尺摸上岸来,然后边军在陆地上依旧打击不利,村镇县人员财产损失惨重。 如果这海盗就是带着任务近海骚扰寻隙上岸的海寇探子呢? 海寇若无细致的前期调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能那么准确地摸进一个个村镇烧杀抢掠? 四柳村生活着十八位村民,他们都没准确地说到过是否有听过海寇交谈。 分工明确,闷声干活,干完就走,这井然有序进退有度,能是乌合之众的一般海盗? 这真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么?而且还是类似于陆战队特种兵这种精锐战士。 越想越吓得自己心里毛毛的祁可,把这张文书也抽了出来。 迅速地将翻过的架子恢复原状,祁可还从灵境里摸出一把准备给庄子大扫除用的扫帚,将四周的架子都扫了一扫,以此混淆视线,遮掩她动过的那几个。 之后,祁可潜入下午去过的刑房,一番翻找后找到两个用过的旧信封一并带回灵境将那两份文书分别装好,接着又铺开笔墨,左手拿笔写举报信,主要内容就是将她对海盗和海寇之间的联系和猜想写下来。 乐观地猜想,她当然希望是自己脑洞过大,但若不乐观的话,越早意识到危机近在咫尺是件好事。 祁可右手写毛笔字都只有正楷的水平,左手写字就更是惨不忍睹,写完后重读一遍,好些地方都得按照上下文语义来猜。 自己都认不到自己刚写的字,祁可满意地将举报信上的墨迹吹干,与那文书装在一个信封里,再拿了一枝烛化了一点蜡液用于封口。 忙完之后,祁可就利用灵境的空间重叠悄悄地潜入了城外的千户所。 下午她刚进牢里摸索县城面积的时候就已经顺便摸过城内外的重要地点和建筑了,这会儿直接扑过去,打算扔下两个信封就走。 千户所其实就是个军营,并不只是一间官署衙门,祁可熟门熟路,直奔大堂,无视外面值守的士兵和紧闭的门窗,潜入屋里现身出来,将信封端端正正地放在公案上,再一脚踹翻了椅子。 砰的一声,椅子翻倒在地,砸出好大的声响。 “什么人?!” 门外的士兵吓了老大一跳,立刻集结队伍抄起火把破门而入。 门内空空如也。 “没人?!”先搜了四边墙壁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有人来过!椅子倒了!桌上有东西!” “快报千总大人!” 后堂还在议事,前面来报大堂有人闯入,留下两个信封还故意踢翻了椅子,闯入者不知去向。 有高人来无影去无踪潜入千户所大堂送东西,这事非同小可,柏擎带着人急急忙忙赶了过去,看到了那两个无人敢碰的信封,肉眼可见的一个薄一个厚。 负责今夜轮值的士兵一脸低头领罪的表情。 他们守在门口,还是被人摸进了屋里放了东西,在军纪严明的柏家军里,怎么受罚都不为过。 第179章 旧档有文章(三) 柏擎没顾上他们,看了一眼椅子倒在原处的现场,先伸手去拿桌上的信封。 “请容我们检查一番。”成封和把总们连忙阻止。 “无碍,你们看椅子与桌子的距离,这是对方故意踢翻的,用意就是为了要我们尽早发现,应该不会是在信封里藏了什么要命的东西。”柏擎犹豫了一下,先拿了薄的那一封,小心地撕开蜡封,取出里面的纸,“但就怕这信里的内容是要命的东西。” 一名把总拿起另一封反复观察了一番,“信封是旧的,衙门里送公文用的信封,封口是普通的白蜡,要么是送信的人随手从身边旧物中拿的,要么是故意挑的,这样就让我们查不到来源了。” “我想写信和送信的是两个人,送信的暂且不说,写信的人跟本县衙门有一定关系,信封很可能是他从身边旧物中随手拿的,目的应该是不想受牵连,但其实已经暗示了自己的身份。”柏擎脸色难看地抬起头来,先示意一旁等挨罚的士兵下去,然后才将手中那张纸展给身边的将领们看,“四柳村的庄子当年买家是祁宏义。” “祁宏义?这名字有点耳熟……”把总们和成封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使劲回忆。 “我那位解除了婚约的前未婚妻的父亲,礼部裘侍郎的一位孙女婿。”柏擎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祁可的脸,“祁宏义,祁可,两人都是一样的祁字,而且祁可也是京城人,难道是一家亲戚?” “你那位前未婚妻不叫祁可这名字?”成封调侃了一句。 “当然不。”柏擎回他一个白眼。 “祁可跟祁宏义之间显然是有亲戚关系,这就解释了祁可手上怎么会有地契,有了这张过户旧档就更明了了,上面还有户房的印,沈氏想官绅勾结吞人庄子,那就先解释一下这张旧档上的户房大印是怎么盖上去的。”另一名把总接过柏擎手上的文书仔细辨别了一下上面的官印,冷笑着掸了掸纸页。 “天亮后就把这旧档的消息放出去,看看沈氏和衙门里的反应,试试看能不能保住祁可今日不过堂,不然她那样的小身板,到了堂上挨一顿拶子就得废了。”柏擎没来由地确信祁可和祁宏义是亲戚关系,想想已解约的前未婚妻,加上柏家军的护短传统,他一定要保祁可。 “要不看看这封信里是什么?” 拿着另一个信封的把总举手摇了摇,在得到许可后撕开信封,取出两份纸,一个依旧是田宅的过户文书,一个就是用鬼画符的文字写的举报信,用词和句式乱七八糟,但居然并不妨碍阅读,就是有些字实在笔迹潦草只能通过上下文的语义才能猜到几分。 磕磕绊绊地全部看完后,柏擎他们的脸色全都很严肃。 “海盗和海寇之间兴许真有联系。” “海盗作乱好几年,边军和地方都毫无作为,我们柏家军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了解,那些地方豪绅想要隐瞒蒙骗干扰我们轻而易举,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尽快建立起我们柏家军的旧有秩序,军屯所在地的军政事务必须由我们说了算。” “是,千总。” 第180章 先药倒两个(一) “秦把总。”柏擎又想到一计。 “在。”之前拿信的把总一抱拳。 “天亮后,你多带几个人去衙门调旧档,好好查一查往年海盗作乱的记录,尽量找出来海盗最早在东海出现的时间,能找到哪一年都行。” “是。” “好,时间不早,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天亮后我们就要忙起来了。” “呃,今晚值守的士兵他们……?”两位把总犹豫着想要求个情。 “今晚来送信的高人武艺高强,我们的士兵没有察觉可见是疏于训练,带去操场加倍操练。” “是。” 柏擎不忘再交待一下把这信的内容誊抄数份快马送往东安府交给他父祖柏大将军和柏老将军,柏老将军已经将兵权交给了儿子,但他丰富的作战经验让他离不开前线回京城养老,所以明明是等着做曾祖父的年纪了还是一直跟边军在一起,如今依着他们父子俩的官职身份,自然是带领手下将领坐镇东安府,放手让千户和百户们去县镇坐镇。 将这信抄送给上面的将军,自然是借他们的军令再通知到其他县里,借机好好查一查各地衙门的旧档,明着是找海盗出现在东海近海的最早记录,实则在翻旧档的过程中还能顺便看到很多被遗忘的阴私秘闻,搞不好哪一件往事就被翻出水面成了某个乡绅一扯就疼的小辫子。 他们这里商议妥当即刻分头去做准备,然后抓紧时间休息等天亮衙门上值就去给县太爷寻点事做。 县里这边成封就不掺和了,他是坐镇二麻镇的百户,他休息好了还得赶紧回去,盯紧四柳村是他的任务,一心想要庄子卖人情的沈氏族里趁着祁可被带走了肯定要派人再过来。 与此同时,已经回灵境换回了衣裙的祁可坐在监牢的小床上,单手撑腮,勉强打个盹,一整夜都在忙活,这会儿困得眼皮子都跟胶水粘住了似的,什么事都没有先睡一觉重要。 至于练功的事,牢里怎是练功的好地方。 祁可用这么个极不舒服的姿势睡了一会儿,直到枕在膝盖上的手肘一滑,脑袋重重一点才猛然醒过来,人还没坐直,灵境就已经迅速地覆盖出去,先看女狱卒在干什么,见她们也都在睡觉,立刻转去查看刑房和大堂,寻找下药的机会。 为了不过堂受刑,祁可打算对典史和县尊大人下点药,让他们抱病几日。 最直接的毒物来源就是银胶菊花粉,大量接触会引发皮炎,但若吸入肺里则会诱发严重过敏和呼吸道相关的急症。 千荷境内的银胶菊种了这么几天了,要收集一点让人生病的花粉是很容易的。 虽然外面已经天亮了,但刑房和大堂二堂都是空的,只有洒扫的小厮在忙活,可见还没到衙门上值的时间。 祁可的视线立刻转到衙门后宅,找到了一边用早饭一边监督儿子背书的县尊大人,哪里背得不顺,县尊大人就用筷子敲桌子,一脸温柔慈爱的县尊夫人毫不掺和丈夫管儿子读书的正事,只管往自己丈夫的碗碟里夹点心夹小菜,自己一口不吃,专心侍候丈夫。 第181章 先药倒两个(二) 这边家庭和睦没什么看的,人都在室内没有洒花粉的条件,祁可一心二用,盯后宅的同时,将视线散出去看县衙四周的街景找那位典史。 然后,祁可就在一个汤面摊子上看到了点了两大碗焖肉面的典史,昨天她一路从码头走到县衙,见过这种面摊子,摊主就靠这一手吊汤的手艺招揽生意。 知道人就在这里,就不必着急了,而是也不能图省事把花粉撒人面碗里,这会连累人家摊主,牵扯是非因果。 县衙后宅,县尊大人仍在考问儿子功课,典史那边却是两碗热汤面飞快下肚,付了账抹嘴就走,片刻工夫就从侧门进了县衙大院。 祁可就守在这通往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侧院里,将视角调整到与典史面对面,手里团着一块棉制素色手帕,手帕里包着一点点花粉。 这手帕就是在京城买的,她为了给自己买鞋子跑了很多家做绣活谋生的人家,从那些绣娘手里买走了她们滞销的鞋子,想多挣些钱的妇人们则把各种质地的手帕一股脑儿地全都搭售给她。 祁可捏着手帕看着典史在周围衙役的问好声中摸着肚子意气风发地迎面走来,就在虚实相交的瞬间,祁可张开灵境空间将那手帕扔在了典史的脸上。 猝不及防的典史被一块柔软的布料兜头蒙个正着,花粉洒了一脸,并在这突然受惊之中吸入了不少,在把蒙在脸上的东西一把扯下来看清是什么之后,还没等他发火,突然地开始不停打喷嚏,并感到呼吸越来越不顺,有种憋气的窒息感,张大了嘴使劲呼吸却吸不上几口气。 扔出手帕后就一直在监视的祁可扬了扬眉,没想到花粉的过敏反应发作得这么快,不知道是这花粉的毒性确实有这么大还是千荷境的水土环境对植物特性的神奇增强作用。 不管怎么说,反正目的是达到了,看到周围的衙役们已经蜂拥过来抬起情况越来越糟的典史直奔街上最近的医馆,祁可调转视线去看县衙后宅的县尊大人,掉在地上被踩得都是鞋印的手帕她也不回收,没必要,再说了,总要留个物证给典史疑神疑鬼。 县尊大人这会儿终于离开了饭桌,和妻子回内室更衣去了,只有背完了书的儿子在外面用早饭。 夫人先帮丈夫宽衣,脱去外面的家常衣裳拿去挂好再带官服回来。 祁可就趁着夫人转身离开的这一会儿,悄悄从县尊大人的身后张开灵境,伸出一只手,手中捏着一个装有花粉的小玻璃瓶,从县尊大人松垮的后衣领子倒了下去。 亏得现在天气还没到要穿厚实冬衣的时候,祁可顺利得手,等夫人带着官服回到丈夫身边,还帮他整了整有些松的衣领,然后将官服帮他穿上,一切如常打扮送人出门。 县尊大人来到前面二堂饮茶休息,等着到时点卯。 就在这时,由师爷提拔上来的主簿进来禀报,说典史突发急症刚送医馆去了,暂时先告一日病假。 县尊大人一边嗯了一声,一边反手在后背挠了挠。 他觉得背上莫名地有些痒。 第182章 柏擎紧跟上(一) 点卯的时间很快到来,除了请病假的典史,其他人都到班。 点卯完毕开始议事,把今日要办的公务理一理,一开始端正坐着的县尊大人越来越觉得背上奇痒难耐,一开始还是悄悄在椅背上蹭两下,后面光是蹭蹭已经不能满足了,还是要反手挠,越挠越痒。 底下的县丞主簿等人奇怪地看着坐姿越来越不雅的县尊大人,那扭来扭去的样子,好像椅面上有钉子或者背上生虱子。 “大人,您不舒服吗?”主簿是县令带在身边多年的师爷提拔上来的,作为县尊大人的亲信,他当然首先站出来关心地询问,“要不要请大夫看一看?” 县尊大人摆摆手,“没事,我们先议事。” 不知是不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县尊大人这话说完,背上就越发痒得厉害,为了挠痒痒,整个人在椅子上扭得跟麻花一样。 就在这时,外面有衙役进来禀报,柏千总派了秦把总来调阅旧档,查找海盗出现在近海骚扰杀害百姓的最早记录。 “本县曾经有过海盗?!” 县尊大人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官威,痒比痛更难忍,更折磨人,他当着衙役的面挠了几下后脖子后还是不解痒后,脑中那根弦再也绷不住,猛地站起身甩袖就走。 “此事交由县丞代理,本官告假一日。” “大人,沈氏那个杀人案子还审不审?”主簿赶紧拦了一下。 “人不是在牢里了吗?而且确实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对?” “哎,确实是说她孤身一人。” “那就照老规矩,先关着,把柏家军这边理平顺后,再把那女犯判个流放三千。”县尊大人深身奇痒难耐,哪有心思好好考虑这案子,没有过堂就直接定了祁可的结局。 “是,大人。” 得了准信,主簿不再拦着自家大人,县丞已经先一步出去招呼秦把总,主簿则去准备通知沈氏把一应必须文书准备好,要证明他们是四柳村那庄子的主人,过户文书和地契总要一应俱全,以防柏家军那边验看。 秦把总秦川见是县丞来招呼自己,倒是没什么介意的,秉承军人作风,不讲究啰嗦的客套,直接就要求翻阅旧档,并先口头询问县丞任上以来本县有过几次海盗骚扰谋害人命的案子。 县丞一下子被这问题问了个懵逼,他哪记得本县有过多少次海盗出没的事儿。 “……本县没有过海盗?”县丞的声音里透露着一点心虚。 “在海里叫海盗,上了岸叫海寇,如果海盗不是频繁袭击村民,借机查清楚了沿海村镇情况,他们能那么准确地屡屡得手犯下一桩桩惊天大案?甚至还成功抢过一个县城?听说那个县衙被烧了半边,是不是很有脸?嗯?”秦川今天来的任务除了确实要翻旧档以外,还有一个就是找茬,县丞这就白送一般地撞他手上来,眼睛一瞪,沙场悍将的血气扑面而来。 “不敢不敢!没有没有!把总息怒,我这就带把总去档馆,请随我来。” 第183章 柏擎紧跟上(二) 县丞一个文官哪见过这气势,他见惯的武将可没这骇人的战场杀气,慌张地连连摆手,这事怎么可能有脸,事情发生后,京城震怒,所有官员全部换人,边军撤换将领入狱也是因这事而起,县丞哪还敢再乱说话,当机立断放低身段,亲自带着秦川往档馆去。 “县尊大人呢?我奉千总大人的命令而来,理当先去给县尊大人行个礼。”秦川见着越走越不对劲,立刻又挑理。 “把总来得不巧,县尊偶染微恙,嘱咐我代理一日本县公务。” “哦,真是偶染微恙,不是故意不见?” “不敢不敢,还请把总明鉴,县尊大人真的是偶染微恙。” “请了大夫没有?” “已经去请了。”县丞哪知道提前回后宅的县尊大人有没有请大夫,他只能说请了。 “哦,好,既然大夫随即就来,我就不登门打扰了,等我搬了旧档回去再去跟县尊大人道声别。”秦川冲着县丞笑了一下,“旧档可以让我借回去慢慢查阅?” 县丞再一次被秦川狰狞的笑容吓得心脏乱跳,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写张条子即可,不过,虽是旧档,皆都有官印,还请把总不要污损纸面。” “这你放心,借走是什么样还回来就是什么样。” 县丞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带着秦川和他身后士兵数人来到了档馆外面。 守档馆的杂役开了门,秦川问清刑房和户房旧档的架子分别在哪个位置后,手臂一挥,身后士兵鱼贯而入,立刻将那两房的架子给围了起来。 那封举报信中的过户文书有详细的年月日,以这时间来判断海盗在近海已成气候,那么就得再翻更前面的旧档,看看有没有村民出海遇袭身亡或失踪的记录,所以这一趟就先调阅十年内的旧档,粗略数一数这十年间有多少人死因可疑。 秦川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看到户房架子那边的士兵冲他使了个眼色,他才背负双手慢条斯理地进了门,先去刑房架子那边转了一下,再到户房架子那边看一眼。 然后,秦川就看到了他的士兵指给他的线索,有几个放往年旧档的架子很干净,一看就是近日扫过灰尘。 所以,送信的高人是谁姑且不管,写信的人肯定是这衙门里能随时进出档馆还不惹人起疑的人。 搬旧档很顺利,找到了相关年份后一股脑儿地全搬出来,在档馆外面的空地上再做一次初步筛选,只挑出沿海村镇的百姓相关的文书,其他的都不要。 这之中肯定会漏掉一些不靠海的县镇百姓出于各种原因要出海结果死亡的案例,但总体来说,这部分人数肯定还是比沿海村镇百姓要少得多的,所以只拣沿海地区的即可。 这挑拣的过程自然很是冗长,县丞心里惦记公务却根本走不开,不得不站在原地全程监督,看着秦川手下士兵将旧档一份份拣出来,时不时地再听秦把总问一下这个事、再问一下那个事、甚至点评一下陈年旧事,县丞出一脑门的汗。 第184章 柏擎紧跟上(三) 总算,这些陈年旧档终于挑拣完毕,一上午的时间也没了,将初步找出来的卷宗清点好数量,写了借阅的条子,搬去侧门外的蓬车上拉回千户所。 秦川却没急着走,他拍拍身上的灰,拉着县丞表示临走前还是要看望一下县尊大人,不然回去后柏千总问起来他答不上来肯定要挨骂。 县丞被他缠得没办法,而且他也有点好奇县尊今日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浑身痒成那样,难不成身上起了风团。 到了后宅待客的小前院,夫人出来致歉,说县尊大人搽过药膏好不容易止了痒这会儿已经睡了,还请县丞再暂代几日公务。 县丞和秦川客客气气与夫人告辞,到了外面,县丞再将秦川送出衙门,目送他带着两个士兵骑马走远,县丞半点没敢放松,蹙着眉回二堂办公。 刚才那一番清理旧档,县丞现在想起来就心中不安,他明白秦川的意思,海寇在上岸作乱前肯定已经在海上作乱多年,几任的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如今就全砸在他们这几个现任头上,唯一不冤枉的只有之前的东海边军,所以如今那些大小将军们全家入狱家产充公,现在柏家军来接手海防,他们地方官如果想要保住仕途前途,最好是低头好好合作。 县丞当然是想自己的仕途能再进一步的,谁乐意做一辈子的县丞,他也想当个一县之首,但前提是他得保住自己性命,海寇的枪支可不长眼睛,万一哪天海寇摸进东临县打砸抢烧一番,仕途就再无望了,那岂不是冤枉。 正这么想着,主簿敲门进来,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外面有急事?” “昨天收监祁可的事,现在街上有流言传开,说沈氏盯上了人家小娘仔的庄子想献给柏家军卖好,这才将人陷害入狱。” “这流言怎么传出去的?!”县丞心中一跳,他们都知道沈氏族里确实是打这个主意,但这事居然流到街上任百姓议论可是要命的。 “据说是办丧事那家,有吊唁的人看到了死者的伤口是被野兽咬的,而四柳村那一带本就临着九支山东脉,有野兽很正常,死者死在了野兽口下,跟小娘仔没关系,但是沈氏抓住这机会指使自家家仆报官,将人抓进监牢好趁机抢人财产。”主簿把他听来的各种不同流言理了理,从中找到了相同的一点内容。 “……现在就看沈氏族里怎么应对了,总之不是我们泄露的就好,至于他们吊唁的宾客管不住嘴就让他们自己打去。” “但是,我担心柏家军听到风声,坐镇本县的可是柏大将军的嫡长子柏擎。” “啧!”县丞一时间也觉得麻烦,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怎么偏偏是这大少爷坐镇本县。” 这头刚想和柏家军搞好关系,那头就出篓子,要是让那位柏大少爷知道地方上跟他们柏家军搞好关系的方式是抢人产业来卖好…… “让那大少爷知道的话,他会不会趁机砍几个脑袋来立威?说起来柏家军还在忙着落脚定居,还没开始在本地立威呢,他们若是真拿沈氏试刀怎么办?!” 主簿被县丞这个猜测给吓了一跳,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 第185章 柏擎紧跟上(四) “柏家军在北地战绩彪炳,听说他们这么多年一直把自己的防区治理得滴水不漏,现在他们来到东海,肯定看哪哪都不顺眼,如今又有这流言传出,不就是送脑袋给他们砍?!” “赶紧联系沈族长,若还想要那庄子,做事就漂亮点,别给大家添麻烦。” “我这就去。” 主簿虽说是县尊大人的亲信师爷提拔上来的,但现在县尊告假,县丞最大,而且大家利益相连,县丞说话自然也是管用的。 几方都在各自行动,坑倒了县尊和典史的祁可这一上午就没再盯衙门里的事,而是使了一角银子请女狱卒买了一份早饭后就缩回了千荷境内,一心四用,一边干农活一边盯着沈氏大宅顺便关注着大街上的风土人情,同时还放了一分心思在牢房里,如果到了狱卒的巡逻时间,她就立刻回去坐一会儿,等狱卒走了她又回灵境。 她知道衙门里如今只剩个县丞和主簿审不了杀人案子,所以放心大胆地盯别的方面,记熟整个县的街道布局,街上有什么好店铺她看得最仔细,已经想好了她的采买清单上还要添补哪些内容,尤其是出狱后第一拨要买的日用品。 祁可喜好囤生产生活物资,不囤油盐酱醋,也就是在京城采买的那些天才囤了点这东西,她知道碘盐也能补碘,但这只适用于日常防治碘缺乏症,而且她手中碘盐数量有限,吃完就没有了,对她这种已经是缺碘性甲状腺肿大的病来说是不够的,海边定居是她如今唯一可靠的疗养办法,抢她庄子等同于生死仇敌,管是什么身份,敢伸爪子的一律剁了。 以这种神奇方式逛街的祁可自然而然知道了在百姓中正在流传的关于她的流言,沈氏族里那个死掉的管事是被野兽咬死的事也一并传开,有意思的是,百姓们对沈氏大族设局抢人产业毫不惊讶,很多人都是马后炮似的说一句“难怪昨天有个小娘仔被关进重犯监牢”,语气上竟已是司空见惯。 祁可一下子好奇会是谁这么帮忙,放出这样的消息直接扇沈氏的脸,思来想去,目光就落在了城外的千户所大营,找了一圈后,在士兵操练的操场上看到一个熟人,忍不住地卧了一个大槽。 坐镇本县的千户竟然是柏擎。 柏擎本是在观看士兵操练,然后接了个消息就匆匆走了。 祁可的视线跟着柏擎一路进了二堂,两个风尘仆仆的斥候已等在里面。 趁机偷听了一耳朵后,祁可恍然大悟,昨晚上柏擎亲自去了四柳村了解情况,这两个斥候是留在村里等天亮寻找线索的,但他们在天色才蒙蒙亮的时候就已凭丰富的经验找到了足够多的血迹,一路快马飞奔回来传信,证实确实有过打斗流血的大量痕迹。 他们这里正聊着更多细节,外面有传信的小兵敲门,递进来一个军中信鸽用的信筒,筒口有蜡封。 祁可继续偷看了一眼,是二麻镇百户所发来的飞鸽传书,沈氏果然重新派了家丁进村抢占庄子,就比斥候离开的时间晚一个时辰。幸亏他们连夜留足了人手,除了柏擎留了斥候以外,百户所也留了斥候暗中监视,任何风吹草动及时上报。 第186章 柏擎紧跟上(五) 对回到村里的沈氏家丁,祁可是不在意的,那些家丁都是不足为虑的小虾米,干翻了沈族长,小虾米自然而然就会消失了。 柏擎看完纸条就扔到一边,消息是及时收到了,从行动上表达了对这些家丁的漠视,转而继续与斥候聊起被打断的事情。 祁可就没再继续听下去,反正双方目的是一致的,柏擎这边确实要保她,再借机整一下沈氏以达到对本县大小势力杀鸡儆猴的目的,这后面是他们军事政治上的考量,祁可一点都不介意他们拿她这事借题发挥,听都懒得听,省得知道太多万一哪天说漏嘴呢。 收回对千户所的关注视线后,祁可琢磨着她得去看望一下县尊大人和典史,让这二位继续抱病不起,只要他俩一日不在,她身上这杀人案子就一日审不了,然后就看柏擎那边的表现了。 县尊因为不明原因发起来的皮疹正在饱受奇痒难耐的痛苦,打着赤膊趴在床上,背上一片一片的红疹子,大夫开的药膏只能管一时,只要发痒就得抹,抹了能止痒半个时辰左右,可但凡有一点痒意,就让人忍不住地挠挠,然后,越痒越挠,越挠越痒。 祁可很满意县尊大人此时的凄惨病状,接着视线一转,看向了典史所在的医馆,他被闻讯赶来的家人送到了本县最大的医馆,但人已经昏迷不醒,病情会怎么发展不好说,可能会醒过来,可能就这么一直下去直到死亡,父母和妻小围在他床边嘤嘤地哭。 典史这半死不活的惨状更让祁可感到高兴,没了这负责破案的典史,县尊的皮疹就算好了也还是要派人重新调查那所谓的杀人案,希望柏擎那边不要浪费了这段时间差。 确信县衙这边无人还一心记挂着要找她麻烦,祁可收回放出去的意识,大声唤来女狱卒,给了一角碎银子买份午餐,依旧是昨天那个饭铺的小伙计送饭进来,得了赏后也乐得多说两句话,讲一讲街上现在最热议的流言。 祁可也回报了一个故事,把自己描述成了被几十个沈氏家丁围追堵截的可怜蛋,因为沈族长要占她庄子,派了家丁来抓她,她仓皇之下逃进山里,谁知道那些家丁是怎么招惹了山里的野兽,被咬死了一个人,正好送给沈氏一个理由,勾结官府给她扣个杀人的罪名,想她孤零零一人蹲在牢里都不知道找谁来帮自己打官司。 饭铺小伙计陪着唏嘘了一会儿,揣着这个热乎八卦迅速回了饭铺,将这一消息见人就说,不到半个时辰,饭铺所在的这条街基本上人人都知道了,并且在经过无数次的口口相传之后,已经诞生了很多个不一样的新故事,以风一般的速度,向着全县扩散。 半下午的时候,柏擎收到一张请柬,送信的人是沈氏的家丁,请客的是沈族长沈雍,邀他今晚过府小酌,同席的还有本县县丞和主簿。 第187章 柏擎紧跟上(六) 县尊和典史病倒的事柏擎也都听说了,虽然觉得他俩生病的时间来得好凑巧,但生病这事是真的,柏擎也就不好说什么,而且他能猜到今晚这小宴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回复了送信的沈氏家丁一定赴宴,然后叫了把总一起讨论在酒桌上怎么虚与委蛇。 一直监视沈氏大宅的祁可自然知道今晚沈族长要请客的事,监视了这么久已经能确认那天她看到的清瘦老头就是族长,按捺住想往族长酒里扔头孢的念头,回厨房给自己烧肉吃,掐着时间赶在狱卒巡逻之前到牢房里亮个相,花了一钱银子请狱卒给她买了一包馒头,因为牢房里气味难闻吃不下东西,而买馒头剩下的钱自然是进了狱卒的口袋,换成酒肉又是一顿美美的夜宵。 祁可昨晚上通宵,只打了个盹,白天一天又因为要干农活和应付狱卒的定时巡逻也没法连贯休息,她想今晚一直呆在灵境内修炼,不想老是被巡逻的狱卒的打扰,于是就想着在狱卒刚买的酒里下药。 人用的安眠药祁可没有,她能吃能睡从不失眠,但她有兽用麻醉剂,她有养殖场嘛,而且是规模化养殖场,按照要遵守的建筑标准,其中一条就是要配备兽医室,一应药品齐全。 兽用麻醉剂给人体用,搁以前那肯定是犯法的,但现在这个世界,她就是用了又有谁知道呢,再说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她的兽用麻醉剂是否对这个世界的人起效都不知道,权当是做一次人体实验了。 这行为想想有点无良,但祁可一个外来灵魂,现在又被关在牢里,旁人的性命哪里会有她自己重要。 所以祁可迅速地准备好了麻醉剂,用滴管取了一点,趁着女狱卒暂时离开,酒菜旁边无人时,她悄然现身,将麻醉剂滴入了小酒坛中。 过了片刻,那女狱卒带着牢头和另两位同伴回来,四个女人围着桌子喝酒吃肉好不快活,言语中女牢头还不忘提醒从这女犯手里多敲些银两,她白天听到风声,已经定了要把这女犯流放三千里,她手上银钱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了她们。 女狱卒们连声应好,痛快的大口吃肉喝酒,好似因这消息让酒菜都变得更加好吃了。 一直监视着她们想等着看药物反应的祁可自然听到了女牢头的话,反省自己太手软,只把县尊大人搞出一身皮疹太便宜他了,得再来点厉害的。 官员最怕什么呢? 仕途断绝。 寒窗苦读十几年、几十年,好不容易考出来,经过了候选和候补,总算有了一个实职,成了受人敬仰的县尊大人。 已经走在通往人生巅峰大道上的人,能接受一朝跌落下来并再也爬不上去了吗? 祁可不再等着看女狱卒们的麻醉剂药物反应,她呆在千荷境内,监视的目光迅速地转向了县衙后宅。 能跟乡绅勾结到一块儿的官员,为了自保,肯定手上有黑账,这东西得藏在自己身边最安心最安全。 第188章 柏擎紧跟上(七) 祁可的目光首先落在后宅的书房里,现在县尊生病,全家上下都在卧房内外侍疾,书房这边直接在门上挂了个大锁,门口空无一人,连个看守的小厮都没有。 趁着还有一些天光,祁可直接从千荷境进入县尊的书房,戴着手套,先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想象着县尊大人在这里处理公私事务,如果他要翻阅黑账或者记一笔新账时,账本放在哪里才隐秘不引人注意。 大书桌就是普通的老木桌子,桌面都有包浆了,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老物件,祁可自己也不会蠢到在这样的桌子里藏暗格。 想到这是县尊天天要坐的椅子,祁可在心里暗爽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地摸了摸同样包浆光滑的椅子扶手,向后一仰靠上椅背。 这可不是文物单位里面陈列出来只能看的文物,而是真正的现任县尊正在使用的桌椅。 爽,就一个字。 坐在这椅子上看四周,有墙的地方都是书架,说起来县衙后宅其实并不宽敞,屋子都小小的,这书房里多摆几个书架就显得逼仄了,只是看木料色泽都是老物件,搞不好多年以来连摆放位置都没变过。 想到此,祁可眉毛一扬,多年老物件要改装动静太大,如果不彻底翻新的话,单是加装暗格,极容易因为新旧东西颜色对不上而让人看出破绽。 所以…… 祁可的目光在室内的陈设摆件上打转。 房门两侧有两扇大窗,此时都从内部上了闩,而对门的墙上还开有两扇八角窗,窗格拼成花状,此时也是闩着的,两花窗中间的墙下摆着一张茶桌,立着一对细颈大肚彩绘人物瓶。 祁可盯着那瓶子看了半天,要说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就这对瓶子了。 谁说黑账就一定是厚实的本子呢,完全可以是几页纸卷一卷啊。 祁可轻轻地扶椅起身来到那茶桌前,端详了瓶子片刻,闪身回千荷境拿来工业内窥镜,探头往瓶里一伸,顿时就笑了。 里面一卷一卷的都是写了字的纸。 两个瓶子里都有。 祁可立刻又回了一趟千荷境,这次带出来一根四爪取物器,左手控制着内窥镜的灯,右手控制着取物器,把两个大瓶子里面的一卷一卷的纸卷轻巧地全都夹了出来。 带着所有东西回到灵境,祁可随意地拆了几支纸卷,上面的内容有书信,也有记录了钱财来往的黑账,因为都混到一块儿了,她懒得分类收拾,干脆又回县尊大人的书房摸了一张大白纸,将那些纸卷一股脑儿地全包了,然后扔在茶几上,转头又接着关注一下吃酒肉的女狱卒们现在怎么样了。 不久之前还大口喝酒吃肉的四个女狱卒这会儿都东倒西歪地趴下了,三个人趴在桌上,女牢头抱着小酒坛滚在桌下,桌上杯碗狼藉,光是看这场面,谁知道这是兽用麻醉剂生效了还是她们喝醉了? 祁可拿了个手电筒现身出去,挨个摸了摸四个女狱卒的颈部动脉,心跳稳定,应该是没有不良反应。 第189章 柏擎紧跟上(八) 祁可立刻开始收拾现场,将残酒全部泼在她们身上,既是湮灭证据也是伪造个满身酒味的现场,连女牢头抱在怀里的酒坛子也拔下来倒空,空坛放回她身边,桌上吃剩的烧鸡烤鸭同样是拣了拣,将肉剔了留下骨头,等明日女狱卒们醒来,看到这空空如也的桌子,只会以为她们自己喝断片了。 至于这剔下来的香喷喷的肉,祁可扔在了县衙后头的墙根下,很快香味就吸引来了路边流浪的野狗,几个眨眼的工夫那点肉就都没有了。 一切收拾完毕,祁可拍拍手,悄然隐回灵境去了。 吃饭洗澡更衣,祁可来到阳台的瑜伽垫上坐下,盘腿坐好,眼帘微垂,将脑海中这几日一直在默诵的经典翻出来从头诵读,借助文字间引导的力量,很快就收敛心神,沉浸到冥想修炼之中。 次日清晨,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一夜好睡的祁可从梦里醒来,发现自己跟前天一样,姿势不良地低垂着头坐了一夜,脖子疼屁股酸,龇牙咧嘴地揉颈抻腰。 好不容易坐直了,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空间重叠查看一下监牢里女狱卒的情况,见她们睡得呼噜山响,这才爬起来去管自己刷牙洗漱做早饭。 用面条机压了一叠馄饨皮,一气儿包了几十个兔肉馄饨,猪牛羊满山跑她光看着流口水可是杀不来吃肉,幸好她还有兔子也是红肉。 馄饨煮好搁饭桌上晾凉,一直监视监牢情况的祁可突然发现交班的女狱卒来了,看到那四个醉鬼后正在紧张检查各个监牢,她顾不上坐下吃,匆匆披上衣裙闪身回到牢里,往墙边小床上脸朝外一躺,衣裳当被盖,假装还在睡觉。 她刚准备好,狱卒就过来了,火把在外面一照,看清祁可的脸后就走了。 重犯监牢里女犯人本就少,女狱卒转了一圈什么疑点都没发现,疑惑地回到监牢门口,包括牢头在内的四个人还在呼呼大睡,摇都摇不醒,让人很好奇她们四个昨晚上到底喝的什么美酒佳酿竟然醉成这样。 祁可确定危机过去后,立刻跑了。 一大碗热乎乎的馄饨下了肚,美美地打了个饱嗝,祁可把锅碗瓢盆放进洗碗机,拿起茶几上的那一堆纸卷熟门熟路地闪身去了城外千户所大堂,将纸卷轻轻地放在公案上,再一脚踹翻了椅子。 门外值守的士兵听到屋里面砰一声响,抄起火把踹门进去,搜了一圈,愕然发现跟昨天一样,没有任何人进来过的痕迹,但椅子倒了,桌上多了一堆打卷的纸笺。 士兵们面面相觑,最终不得不接受事实,垂头丧气地派人上报柏千总。 所幸这时间,柏擎已经与两位把总在操场上监督士兵们操练,传信的士兵不必把他从床上叫起来。 听闻那来去无踪影的神秘高人又送来了礼物,柏擎立刻赶去大堂,二位把总紧随其后。 大堂内外被士兵们包围得水泄不通,柏擎看到那么多纸卷,就猜可能是谁的秘密书信,等他随便拿起几张展开阅读,从开头结尾的称呼中立刻知晓了这些纸卷来自何处。 第190章 柏擎紧跟上(九) “好东西,本县县尊的秘密书信,带下去安排几个书吏分类整理好给我。”柏擎的嘴角忍不住地勾起一抹笑意,那是眼看着这位县尊大人要倒霉的幸灾乐祸。 “是。” 两位把总也是乐不可支,招来两个书吏牵着最底下的大白纸,将这一堆散乱的纸卷小心地兜走了。 柏擎的书吏真是手都要累断了,前一天从衙门带回来的旧档还没整理完,这又来了新的,而且还都是县尊大人的小辫子,能看不能说,憋得辛苦。 县尊大人的秘密书信和黑账透露了很多东西,而且正是他们军方跟地方上打交道时最需要的情报,原本整理旧档的书吏们一起放下手过来先整理这些。 一天整理下来,光是从这些账面上算,这位县尊到本县四年多就已经捞了不止十万雪花银,这还是刨除了他平日孝敬上面花出去的银钱。 书信里牵扯到的大小秘密就更惊人了,破家县令干得很称职,那十万雪花银除了日常收到的孝敬,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官绅勾结鱼肉百姓的报酬,祁可现在遭的罪在县尊和他手下佐官们手上那就是明码标价的生意。 看到书吏们初步整理后呈上来的卷宗,柏擎越来越觉得县尊这病来得着实凑巧,于是吩咐下去明天登门探病。 昨晚在沈族长的宴席上,柏擎再次得了准信,县尊和典史全部病倒,而且典史病得还很严重,如果醒不过来就得换新人,衙门里现在人心浮动,有资格争这位子的人都在开始四下打听活动,县丞和主簿只能先保证衙门日常事务,所以祁可身上那所谓的杀人案子都暂时搁置,沈族长很大方地表示案子不急。 其实那场酒席的主要目的就是跟柏擎澄清四柳村那庄子的所谓真相,在座四个人,除了柏擎,其他三人都拍胸脯只差发誓说那庄子确实是沈氏从之前的盐商手上买的。 手里握着真实过户文书的柏擎当然一个字都没有信,不过嘴上还是附和两句,劝酒劝菜,再夸奖沈族长高风亮节。 此刻,看着县尊的秘密,柏擎思索着,要不干脆把县尊也换了算了,来个新人,军政双方说不定还能更好相处。 念头一起就再也按不下去,柏擎铺开纸笔给父亲和祖父写信,征求他们的建议,怎样把这事办稳妥。 待到天明,柏擎让人把信送往东安府后,然后让秦川把总以他的名义给县丞写信,邀他立刻来千户所议事,过时不候。 县丞收到这封语气强硬的信时心里打了一个突,又不敢置之不理,吩咐主簿坐镇衙门,他急匆匆地出门赴约。 秦川在他办公的屋子里接待了县丞,屋里士兵书吏人员整齐,他一脸杀意地将一张过户文书拍在他面前,摆出要是不解释清楚县丞就不必回去的态度。 县丞看清楚文书中的内容后,顿时一脑门的汗,完全没功夫去想这张文书怎么被卷在了柏家军借走的那些旧档里面,一门心思都在怎么过眼下这一关上面,好在他多年县丞不是白干的,情急智生,一再表示肯定缺失了祁沈双方买卖的过户文书,再三坚称四柳村的庄子确实是沈氏产业。 第191章 柏擎紧跟上(十) 秦川于是给了县丞半日期限,要他在午时前把过户文书和地契交过来,不然的话,他就要去牢里见一见那个小姑娘。 县丞一再保证回去就找文书,擦着头上的汗起身告辞。 呆在千荷境内一边干农活一边监视三方动静的祁可,马上把她带去牢里的包袱整理了一下,将当初刻意带上的地契清单和钱袋收回,包袱里只留下换洗衣物和离开京城必要的户帖和路引,然后算着时间换回衣裙一脸憔悴疲惫地在监牢里等着。 县丞赶回衙门,没一会儿,女狱卒得了命令,进来祁可的牢房,两个人拿着棍棒她赶到墙角站着搜身,找到了她藏在衣袖中的半钱碎银,另两个人打开她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抖落一地,所有纸张全部捡起,然后锁上牢门走了。 祁可慢条斯理地整好身上的衣裙,再捡起地上弄脏的衣服,看着上面好几个黑黑的鞋印,祁可撇撇嘴,懒得再收拾,往床边一扔,一脚返回千荷境继续监视各方。 女狱卒不识字,在监牢门口把搜来的纸张全部交给等在那里的县丞,县丞都不用看内容,只看纸张大小就知道没有地契。 “她包袱里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了,除了衣服,就是这些。” 户帖和路引有什么用呢,只能证明祁可是从京城来的。 “衣服都抖开检查了?没有藏起来的?” “都抖开了,里外衣裳都检查了,没有藏起来的。”女狱卒们一头雾水,纸张这么大的东西还能往哪里藏。 “搜身了没有?” “搜了,瘦得皮包骨,一摸一手骨头,身上没藏东西。”还搜到半钱银子的事自然一个字不提。 “她的牢房呢?各个角落都搜过了?没有藏起来的东西?” “她的牢房就她一个人,四壁皆空,真的没地方藏东西,除非藏尿桶里。” 县丞一噎,有气无处发地撕了手里的户帖和路引,纸片扔了一地,抬脚就走,“算了算了,找不到算了。” “大人慢走。” 没能在祁可手上找到地契,县丞觉得这事麻烦了,他们能轻易伪造增添一份祁沈双方的过户文书,却难以即刻伪造一份新的地契,祁可没带在身上,那就只能是藏在四柳村的庄子里了。 县丞想来想去,写了纸条让人送去给沈族长,告诉他事情经过,问问他地契是否找到了。 沈族长看完纸条也觉得这下有麻烦了,他派去四柳村的家丁还没有传回找到地契的消息,而柏家军居然找到了那张过户文书也让沈族长对衙门上下大为不满。 深吸口气后,沈族长按捺下这份不满,午时前要把东西交去千户所,谁叫他们昨晚上左拍胸脯右保证,现在好了,在柏家军眼中这两份文书是真实存在的,柏擎要求看一眼一点都不过分。 如果交不出文书,柏家军就会派人去跟牢里的小娘仔谈谈。 沈族长眯了眯眼睛,细小的眼缝里露出一道凶光,招来管家耳语几句让人速办。 柏家军不是要跟牢里的小娘仔谈谈么,那就让那个小娘仔说不了话。 第192章 柏擎紧跟上(十一) 在牢里要弄死一个人太容易了,牢中时疫就足以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沈族长没时间等人染病,他给管家的命令是直接给人下药,拖个一天半载再死,从表面上看就好像是真的突然高热不治身亡。 而柏家军那边要的文书只能找理由拖延,推说文书搁在城外沈氏老宅了,已经派人去取,一来一回要费些时日。 已经顾不上这理由能不能取信柏家军,反正能拖一日是一日,等那小娘仔死了,就不怕再有人跳出来找麻烦说那庄子另有主人。 一直监视沈族长的祁可不再犹豫,以牙还牙。 她拿了一粒头孢抗生素胶囊,将药粉倒在一张纸片上,密切地盯住沈族长的书房动静,趁着他的小厮在茶水房给他准备养生茶的时机,迅速地从千荷境中伸出一只手将药粉投入了茶碗中,亲眼看着毫无察觉的小厮将那杯茶水搁在了族长的案头。 沈族长五六十岁了不显老态都是常年勤于养生的功劳,每天定时定点要吃什么东西都是有讲究的,祁可盯了这几天都看见了,午时前一盏开胃茶助开胃,等到有饥饿感时正好是午餐时间,佐餐会有一盏酒。 感谢沈族长对药物不良反应实验的倾力支持。 目睹着沈族长一口一口把掺了头孢的开胃茶喝了大半,祁可放心地收回目光,专注在牢房这边。 沈族长给他的管家下了这命令,从备药到跟衙门打招呼前后要一些时间,让祁可有充分时间在给沈族长下药后回到牢房给自己做防御。 她在牢门上的铁链上挂了一把在京城买的新铁锁,再用撬锁技术撬了原本的旧锁,然后往小床上一倒,把衣服盖身上假寐。 要人性命的汤药在衙门上下的默许下送入了女监牢,牢头准备开锁时发现锁不对,莫名地变成了一把用料厚实的新锁,旧锁不翼而飞,这下谁都没法打开牢门。 “怎么回事?!怎么锁被人换了?!”牢头惊呼,一脸慌张。 “那现在怎么办?还喂不喂药啊?”一旁的狱卒也是纷纷傻眼。 “还能怎么办?!去通报县丞大人啊,这是他下的命令!”牢头气得跺脚。 “哦哦哦!县丞大人!”一名狱卒飞快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得知通报的县丞紧张地赶了过来,没时间嫌弃监牢里气味难闻,急急忙忙地奔到牢门前查看那莫名被更换的挂锁。 一抬头,就见祁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好端端地盘腿坐在简陋的小床上,一件衣服盖在腿上。 “我说了很多遍了,之前只有你们进来搜身,门上几时换了锁我不知道,我全身上下被你们搜了个遍,我有没有藏锁你们还来问我?我还说就是你们自己换了锁,想关我到死,现在贼喊捉贼给谁看啊?” “还愣着干什么?叫锁匠来把锁撬了!”县丞满目凶光,伸手指着牢里的祁可对女狱卒吼道,“我今天就要她死!” 女狱卒们慌慌张张地低头领命,分头去做准备。 祁可无动于衷,心里开始琢磨给这县丞一个怎样的死法。 第193章 柏擎紧跟上(十二) 县丞拂袖而去,女狱卒们也离开忙活,监牢里又安静下来,祁可迅速地闪回千荷境,密切监视着县丞的去向,看到他往二堂走,立刻转换视线,从县衙大堂的屋顶上捡了一块瓦片,等到县丞走到屋檐下,把那块瓦片扔了下去。 砰! 县丞满头鲜血缓缓倒地,脚边落着一块四分五裂的瓦片。 周围听见动静的衙役们飞快赶来,一看这现场,全都以为县丞走霉运这才被屋顶瓦片砸个正着,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人抬起来送去县丞日常办公的屋子,然后又派人去街上请大夫以及通知他的家属,忙得一团乱。 主簿闻讯赶来,一问县丞的伤势,得知自己现在是县衙上下仅剩的有话事权的人,顿时惶恐不安地团团直转。 他们衙门这几天是走了什么霉运哟,一个一个不是病就是伤,剩他一个主簿能主多大的事哟。 正准备上街寻锁匠的女狱卒听闻消息,迅速回去找自己牢头拿个主意,现在还要不要去寻人开锁。 牢头一巴掌把手下拍开,自己去寻主簿讨主意。 正团团转的主簿一听县丞出事前还下过这个命令,当即说这事暂缓,烦躁地把人打发走,现在哪有空管监牢那边的事。 衙门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主簿还抽空去了一趟后宅,询问县尊大人是否好些了,能否出来主事。 县尊大人的皮疹这几天根本毫无好转迹象,大夫给的药膏只有短时止痒的效果,药效快过去身上重新感到痒时如果不及时搽药,等真的痒起来能痒得县尊大人恨不得背靠墙上使劲摩擦。 如此可怜的县尊大人自然是无法官服齐整的出现在前面,只能是主簿前后来回跑。 大夫很快赶来,给县丞检查止血包扎后,说伤口不大,但伤得部位要命,会不会落下病根不好说,得看后面伤势恢复情况,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经常犯头疼。 这话就说得很微妙了,官员若是有久治不愈的顽疾的话,这仕途也就到头了,别说是进一位做县尊,能不能做一辈子县丞都难说的,谁知道是不是中途就因病致仕了。 闻讯赶来的家属听到大夫的话,又急又忧,求神拜佛祈求老天保佑自家老爷能好转。 祁可对衙门里的乱局毫无看戏的兴致,在发现主簿对监牢这边下的命令是保持现状不要生乱之后,她就将那把新铁锁给解了下来,将原来的旧锁重新挂了上去。 换锁?没有的事! 再之后,祁可就安心地呆在千荷境内吃吃喝喝,女狱卒们自己都无心履行职责,只管自己凑堆聊天,她也就不必提防她们时不时地巡逻。 午时时分,柏擎没有等来沈氏的文书和地契,倒是城中盯梢的斥候紧急传回来一个最新消息,沈族长午饭时突发急病,县里稍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被急请去沈宅看病。 柏擎眉毛微扬,觉得这沈族长生病的时间也是巧妙,于是他吩咐下去,吃过午饭去一趟衙门。 第194章 柏擎紧跟上(十三) 沈族长得了什么急病、能不能救回性命柏擎不关心,他只知道现在时机正好,能把祁可从牢里接出来了,衙门再没有理由关着人。 午饭后,柏擎留了另一位姓薛的把总坐镇千户所,带着这些天专门跟衙门打交道的秦川把总和几个亲兵,另外还有当日及时报信的那五个年轻人,一行人骑着马驾着车端正严肃地来到县衙正门,一路吸引无数百姓的目光,好多人跟着他们来到衙门外面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门口的衙役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将柏擎等人迎进衙门送到后堂,主簿闻讯赶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告罪,县尊、县丞和典史全都病倒,不能前来见礼。 柏擎是来找茬的,他才不管病倒了多少人,既然只有主簿一人站在这里,他就把谌祁双方所签的过户文书摆出来,让主簿把沈氏所述的过户文书和地契拿来,他要现场比对,看看到底哪份是真的。 主簿看到那一张文书旧档,脑子嗡的一响,转眼就是一脑门的汗。 “千总大人,四柳村那庄子的地契应该是在沈族长手里,衙门里没有。” “没有地契,衙门留档的过户文书呢?找出来给我看。” “档馆里文书众多,恐怕要些时间。” “那就现在去找,我就坐这里等。”柏擎脸色不耐,杀伐之气外显。 柏擎这千总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他在战场上刀枪血海打出来的,当他释放自己战将气势的时候,小小的主簿还真受不住。 “千总大人,衙门里公务繁忙,您容我们两日,我们找到立刻给您送去,您看行不行?” “不行!”柏擎微微身体前倾,目光紧盯着主簿,“我上午就跟你们县丞说了,午时前把文书和地契送我看一眼,证明四柳村的庄子确实是沈氏所有。你们倒好,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干等一上午一张纸片都没见着,你们当真好大的胆子,七八九品的低级官员也敢不把我六品千总放在眼里。” “不敢不敢!”主簿差点跪下去,“千总大人息怒,下官绝无此意,沈氏那边为什么没有送来地契下官不得而知,但是衙门里查找文书旧档确实需要时间。” “沈氏既然一早就准备好要将那庄子送我柏家军,就该先将必要文书都准备好,不然光是嘴上说得好听,地契还攥在手里,这礼物到底是送还是不送?亦或是说,本地送礼的习俗仅仅光是说说就算了的?”柏擎自然是不听主簿的任何解释,“你继续,再编个好理由,我就坐这,看你怎么编出花来。” “千总大人……” “你可想清楚了,四柳村本就是军屯地,无论有没有地契,土地都归我柏家军治下,沈氏若是有地契,我就领他这份人情,毕竟地方上的很多事务还要仰赖他们这些乡绅协助,但,若是没有地契而是强占他人土地来算计我,那我柏家军的军法也不是立在那里当摆设的。” 第195章 柏擎紧跟上(十四) 柏擎啪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冲主簿一抬下巴,“听明白了?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开始编了,编好一点啊。” 主簿都给吓得腿软,当真是两股战战汗流浃背,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吭哧一句讨饶的话。 “下官这就去安排人去档馆找旧档,下官亲自监督。” “别了,现在衙门上下病倒了三位大人,主簿大人重担在肩公务繁忙,可不敢让大人放下公务监督小小的档馆。”柏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这样,我这秦把总上次去过档馆,由他带两个亲兵去档馆监督即可,主簿大人意下如何?” 主簿瞅了一眼膀大腰圆的秦川秦把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怂怂地点头。 “那就有劳秦把总了。” 秦川向柏擎抱拳一礼,大步走出门外,随手点了两个亲兵,主簿跟在后面出去,也点了一个衙役给他们带路,总不能真让他们独自在衙门里穿行自己去档馆那边,那像什么话。 等到主簿回到室内,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就见柏擎站起身一副往外走的样子。 “安排好了?那就走。” “千总大人,您这是想去哪?”主簿被搞得一头雾水。 “带我去牢里,我要审一审你们从四柳村带回来的嫌犯,是叫祁可对?” “监牢那污秽肮脏的地方怎能让千总大人亲临。”主簿又给吓出一身汗,想都不想连忙出声阻拦。 “少废话,带路。”柏擎的品级比主簿高,自然是懒得废话,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主管无法,赶紧提着袍角跟上,“千总大人息怒,下官带路,下官带路,这边,这边请。” 出了门,柏擎抬手一招,门外等着的那一个年轻人立刻围了过来。 “过来,随我去牢里认认人,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祁可。” 年轻人马上心领神会地演上了,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说。 “擎大少您放心,肯定是那个祁可。” “二麻镇四柳村的大庄子,不会错的,就是与我们一路从京城来的祁可。” “我们外出几天刚回来听说祁可杀人,擎大少您信我们,这事肯定不是真的。” “祁可那瘦巴巴的样儿,还没个羊崽子重,她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说她杀人肯定是栽赃陷害。” “我们当初都看过祁可的地契,二百亩的上等水田,还有大量的房屋和空地,只要对付了一个小姑娘就能把庄子抢到手,谁不动心?” “就是!祁可还邀请我们去玩呢,跟我们说得很清楚,她说先去村里看看庄子的情况,再回县里约我们一道采买东西。” “不要脸的,堂堂本地乡绅干出强抢人庄子的丑事,还有脸告祁可杀人,死了活该。” “擎大少您可千万要给咱们祁可作主。” 那几个少男少女义愤填膺地叽叽喳喳,在前头带路的主簿越听越心惊,冷汗直流,很快就感到自己背上衣衫尽湿。 万万没想到的一个情况出现了,祁可竟会与柏家军的人认识。 第196章 柏擎紧跟上(十五) “先别急,看到人再说,若真是你们认得的那个祁可,后面的事有我作主。”柏擎一脸淡定,也是本色演出。 故意让知情人现在才露面,就是因为等来了沈族长和衙门这边的共同表态,既然衙门这边也给沈氏做背书证明是沈氏的产业,那么就要承受谎话被戳穿的代价。 众人来到监牢,女牢头带着手下战战兢兢地前头带路。 早已等在牢房里的祁可换了好几个姿势,才终于摆出一个翘着二郎腿单手托腮一脸不耐烦的厌世脸。 “祁可!”那五个少男少女跟在狱卒身后,一脸惊喜先出现在牢房外面,“擎大少,是祁可!” “咦?你们来了?”祁可演技上线,假装惊讶,缓缓起身,一个个叫出他们五人的姓名,“丁琳,薛蕊,富小利,方夏,余昱,留在本县的是你们五个?” “我们分开才几天呀,你就被关起来了。”五个少男少女一脸愤愤不平。 “确认无误了?”柏擎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来。 “柏千总。”祁可徝声望去,光线不明的监牢甬道里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人影,她尊敬地微微低头,“有劳千总大人费心了。” “既然是我柏家军的军户,你身上这案子就由我柏家军接手了。” 柏擎冲他的亲兵打个手势,两个亲兵立刻凶狠地走出来,用力推了汗湿重衫的主簿一把,将人直接推到了牢门前。 “开门,别让我说第二遍。” “开门!快开门!”主簿脑子一片空白,心中绝望翻涌,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冲着牢头大喊大叫。 “这……这锁坏了啊,上午不是说这锁被人换了,我们的钥匙打不开……”牢头还记得这事呢,都没仔细看一眼牢门上的锁就这么叫了出来。 “锁怎么会被人换了?”柏擎抓住关键字眼。 “上午他们进来搜走我的户帖和路引,县丞当我面亲口对我说今日我死定了。”祁可趁机告状,“锁的事我不知道,她们神神叼叼的,说衙门里邪门之类的。” “检查其他牢房的锁。” 柏擎立刻对亲兵下令,亲兵们很快转了一圈,回来禀报一切正常。 害怕被当兵的一刀砍死,女牢头拿出钥匙找到对应的那一把,一边嚷嚷着不可能上午这锁确实是打不开,可等真摸到了锁就立刻不吭声了,终于认出来牢门上的锁确实是用了多年的老锁,钥匙插入咔嚓一拧,锁开了。 “这不可能啊……”牢头和她的手下们都看傻了眼。 “祁可快出来!”丁琳和薛蕊伸手去拉祁可。 祁可负手在身后避开她们的手,“别,别碰我,牢里脏,我几天没洗脸洗澡了,别在我身上过到了病。” “没事,有这个。” 个子最高的富小利变戏法一样掏出件宽大的披风递给祁可,祁可把自己从头到脚蒙上这才走出牢房。 “祁可,这桩案子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柏擎问道。 第197章 祁可终出狱(一) “千总大人,庄子是我的,有地契为凭,官绅勾结占我产业并意图害我性命,我要反告他们,要点赔偿款正好给我重建庄子。” “没问题,回去补个状纸给我。”柏擎轻轻点头,佩服祁可的大胆,一般的平民百姓受了这样的委屈都不敢生出反告心思的,“既然要告,这几天你暂时不能回村里,得留在县里听候传唤。” “可以,但我不希望看到县尊坐在堂上询问‘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画面。” 柏擎忍不住地嘴角微弯,“可。还有吗?” “他们搜走我的户帖和路引,一直没还给我,可能是被他们故意丢了。” “不要紧,你是我柏家军的军户,民籍的那些东西丢了就丢了。” “那我暂时没别的问题了。” 柏擎点头,转对丁琳他们五人吩咐道:“你们带祁可回去好好休息,后面的事交给我。” “是。” 五个少男少女带着祁可飞快地出了监牢,在亲兵的护送下直出衙门上了等在外面的蓬车,径直出城去千户所。 祁可放松下来,后面的事确实跟她没关系了,怎么收拾本地势力是柏擎的任务,正好观察一下他的办事能力。 目送他们六人走了,柏擎示意手下亲兵拉上主簿往外走。 “带我去见你们县尊,再派人去一趟沈宅,找沈族长借一下四柳村庄子的地契,拿不出来就拿人。” “是。” 身后亲兵中气十足地应下,兵分两路,一队随柏擎押着主簿去后宅,一队去县城东南角的沈宅。 县尊大人正在卧室由夫人侍候着往背上抹药膏,婢女惊惶失措地进来禀报柏擎柏千总直闯后宅要县尊出去说话。 柏擎敢闯后宅自然是有恃无恐,手握县尊那么多官绅勾结金钱来往的黑账铁证,受欺负的又是他治下军户,对七品县令临时去职看押他还是有权力的。 县尊大人药都没搽完,匆匆穿衣出去见礼,然后就被柏擎当面扔下的几张信纸给打蒙了,上面是他往日收钱办事的铁证,他自己的笔迹白纸黑字地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因某事收某某现银多少。 这还是收钱比较多的几笔,还有很多零碎的收入没有拿出来,反正经过柏擎手下书吏盘点计算,这位县尊大人来本县四年多贿银十万肯定是够数的。 证据确凿,不给人辩解的机会,柏擎下令将县尊大人关入监牢看押起来,接着又让人将主簿带下去盘点钱粮。 衙门里主簿分管钱粮,县尊入狱县丞受伤的前提下,主簿无痛无伤,适合洗心革面揭发上司,不然以他是县尊大人亲信的这一层身份,倘若不合作,可没他好果子吃。 夫人带着儿子出来跪求柏擎开恩也无济于事,反被柏擎下令摘了这娘俩一身金银玉饰将人送进女监牢,没了妇孺,正好抄家,找出暗藏的金银财物。 前往沈宅的亲兵自然是白跑一趟,既没带回地契也没将沈族长拿下,反而带回来一个口信。 第198章 祁可终出狱(二) 沈族长中午发的这场急病很是凶险,如今已是回天乏术,估计撑不过今晚,沈宅上下已经在准备白布素绫,内宅里一片哭声,家眷都围在族长床前送他最后一程。 沈族长要死了,柏擎却不希望沈家抢人产业的案子就这么过去,族长没了还有族老,总得有人出面负责,想要人死如灯灭当这事没发生过可没那么容易。 柏家军初来乍到还搞不清楚本地主要家族的人物关系,柏擎吩咐下去,叫主簿默几份名单出来,明天再派人拿着名单上沈宅点名请那些奔丧的族老来衙门喝茶。 县尊和沈家合作多次,金钱来往多次,一笔笔都在黑账上,那些旧事得翻案,让当初的受害者沉冤得雪,机会难得,柏擎打定主意拿沈氏立威,演一场杀鸡儆猴。 衙门里头忙忙碌碌各自准备,生病受伤的典史家和县丞家也都分别派了人去探望,前往千户所的马车里也是热热闹闹,六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官绅勾结太可恶了,敢说你杀人,就算你杀人又如何,面对来抢自己财产的歹徒,不杀了还留人吃饭?” “没事没事,成荫他大哥成封成百总被分到二麻镇了,以后有他关照你,我们也会经常去看你,保证你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你身上这案子想要彻底结束怎么都要好几天,你就当是这几天在县里玩了,我们天天陪你。” “你被官差带来的当天我们就在码头上看到你了,但那会儿没证据没法跟官绅双方勾结的力量抗衡,好在老天都站我们这边,重要的证据一笔接一笔地到手,总算能来接你了。” “对啊,这几天他们衙门里面好奇怪哦,除了一个主簿活蹦乱跳的,县尊县丞和典史全都病的病伤的伤,倒霉透顶。” “肯定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正好借我们柏家军的手收拾烂摊子,收拾干净了我们才好做事,不然军士在前方打仗,地方上趁机拖后腿害我们战场失利的鬼事以前也是有过的。” 蓬车内地方小,大家都肩膀靠肩膀地挤着坐,祁可用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的,笑眯眯地听他们七嘴八舌地安慰自己,听到地方官员故意拖后腿都有点难以置信。 “前线打仗拼命的时候,地方上故意拖后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打败仗难道那些官员脸上有光?” “战场失利就是军队无能啊,地方官员就能写无数的折子进京臭骂我们啊,京城里的老爷们更是只看战场输赢,可不管我们打得有多艰难。就像这次,朝廷一点增援都没有,我们打空了所有军资死伤无数士兵最终吃了败仗,朝廷把将军们骂得狗血淋头,调我们来守海防,要不是将军们据理力争,我们连培养了多年的军户都带不走。” “幸亏你们把军户都带出来了,不然这么多十室九空的村子,大军的粮草又得依赖与地方和乡绅合作,又得受制于人。” 第199章 祁可终出狱(三) “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北地苦寒,种地不容易,一年只有一熟,粮食产量很低,南方这边一年两熟,粮草肯定不会像以往那样紧张。” “不一定。”祁可看着说到粮食就一脸期盼丰收表情的五张脸,犹豫了一下下,还是伸手轻拍身边丁琳的膝盖,“不一定啊,先别太乐观。” “为什么?你看出哪里不好?” “我记得谁跟我说过柏家军以前的防区是有盐湖的对?” “对啊。”五人异口同声。 “那么盐碱地你们是见过的?” “见过,不长草的死地。” “沿海村庄的农田也是类似的土质。”祁可的农田采样没有完成,但已有的土样经过各种各样的土壤分析后结果很不乐观,再加上地理环境的因素,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她这二百亩农田可能正在经历盐碱化。 “……什么?!” “咸湿的海风影响了沿海村庄的土质,粮食产量向来很低,之前的东海边军又故意一再提高粮税,恶意蓄奴导致很多军户出逃。” “真该死!”少男少女们气得直捶拳。 “大军刚来这头几年还是要过些苦日子,光是北方人要适应南方生活就不容易,不过应该会比你们在北地要好一些,起码食物来源要丰富得多。” “啊,出海打鱼……我会吐死的……”一说到食物来源丰富,这些少男少女马上想到了那一望无际的大海,顿时都一脸的受不了。 “多吐几次就习惯了,你们不可能不出海的。村民出海打鱼是很重要的一项家庭生计,但海盗盘踞在近海,打杀出海的村民抢夺他们的收获,而且他们肯定还从村民口中获知了上岸途径等必要情报,不然海寇凭什么每次作案都能成功得手?他们手上必有安全可靠的登岸路线。” 祁可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忽略的一点。 “咦?海寇上岸对沿海村庄烧杀抢掠看样子还有另一层意思,除了抢劫财物和女人之外,村民死的死逃的逃,村子荒废,也就没人知道各处海岸安全的登陆点,海寇这是保护了自己的登岸路线。” “竟是这样?!” “大军的任务挺重的,海寇的根基在海上,大军要尽快摸清所有的登陆点,不论安全的还是危险的,只要能让人登陆上岸的都要列出来,安排兵力重点巡逻,将海寇堵回海上。他们频繁上岸打砸抢烧,屡屡得手,已经尝到了甜头,他们一定会再来的。” “祁可,你这么聪明,若是个男人多好。”若是个男人一定要塞进军队里,就冲这脑袋瓜子,妥妥亲信书吏起步做到军师。 “做男人要上战场,我做女人挺好的。” “噫~” “我还有二百亩农田呢,虽然已经有盐碱化倾向,但四柳村水土环境好,说不定能救回来呢,要知道我那地契上写的可是上等水田,可见当初确实是土质很好的,土地易主后新主人没有打理好不能怪到前主人身上,对。” 第200章 祁可终出狱(四) “你还懂盐碱地治理?!”一车的人嗷叫,把外面一边驾车一边听车里聊天的亲兵都给吓了一跳。 “喂!不要瞎说啊,那还没到盐碱地的程度呢!只是盐碱化的倾向!倾向!”祁可被他们这一嗓子吼得赶紧解释,盐碱化和盐碱地是两回事。 “你知道我们县里就有已经不长草的农田了吗?” “……哎?!”祁可愣了一下,马上补了一句,“知道本县治下有几镇几村吗?” “十三个镇,各镇治下村子数量不定,像你在的二麻镇算小的,从大柳村到九柳村一共九个村,县里最大的是个叫百口镇的,按当时建镇的人口姓氏建村,村子合合并并,到如今治下还有三十多个单姓村,然后本县周边还有数个村子。” “那这么算下来,光是本县就有一百多个村?” “嗯,现在是。”五个少男少女犹豫着点点头,“你知道好多村子都死绝户了,等统一清理后,不一定还会有这一百多个村子。” “懂,要撤并一些村子。” “对,二麻镇九个村会不会全留下现在也不好说。” “咦?那要是撤并的话,岂不是说保留下来的村子会再扩大些面积?” “你要干嘛?” “有土地多的话,我想再买一些,把我庄子前面的空地都买了,还有后山,听说那后山是真实属于沈氏的,我要那座山。” “你要那么多土地干嘛?” “山上可以种药材啊,药材能抵税的对?” “是。” “对。” “庄子大门外的空地要建防御工事,海寇有火器和火药哎,万一他们又来一次,我就指望防御工事把他们拦在我庄子外头了。” “……!!!” “……这要很多钱。” “沈氏不是上赶着给我送钱来了吗?柏千总难道要不来更多的赔偿金?”马车摇摇晃晃,要一路坐稳身体挺累的,祁可向后仰了仰,放松一下紧张的腰背,“土皇帝当久了,忘了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让他们狠出一笔血,还真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对,本来就是他们先招惹我们,他们要是不打那庄子的主意,根本没有这些事。” “嗯嗯,叫他们大出一笔血。” 一车的年轻人说说笑笑,七拉八扯,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到地方了。 祁可早就通过千荷境内的偷窥看过千户所的格局,但现在是她第一次实地站在高大的辕门外,心情和体会都不一样,跟着丁琳和薛蕊一路好奇地打量,来到家眷住的后营,安顿在了一个独立的小客院里,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关起门来可临时待客又可一家人长居。 两个姑娘又给祁可拿来了刚做好的全套里外新衣,还叫人送来了洗脸和沐浴的热水以及一个装有清淡粥菜的食盒,让祁可下午好好休息,约了晚上三人共进晚餐。 祁可关上院门,先将澡巾澡豆等沐浴用品扔进浴桶里泡一泡,弄出一副用过水的假象,然后带着新衣服和食盒回千荷境的大别墅,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微波炉热了饭菜,吃饱喝足上床躺平,猫一样地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睡个午觉。 第191章 经年旧事发(一) 睡到半下午醒来,忙一忙家务,给狼群喂了一顿鹅蛋雁蛋,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大王咬着衣摆想跟她出去的卖萌请求,提着食盒独自出了千荷境。 出来又是一阵忙,原本收起来的地契和几钱碎银搁在厅堂的桌子上,接着开门喊人把冷透的浴桶和食盒拿走,换下来的脏衣服拿个盆泡着自己洗,就住在附近的丁琳和薛蕊听闻她睡醒过来找她玩,这会儿终于看清了祁可不一样的地方。 “你怎么坐几天牢好像还变白了?”两姑娘的肤色都是黑黑黄黄的,比小麦色还要深,肤质还粗糙,一看就知是常年生活在自然环境恶劣的地方,祁可跟她们站一块儿对比极强烈,那雪白的肤色跟牛奶似的,很招人羡慕。 “不晒太阳就白了,天生的。”祁可只能这么解释,她决定谁问都这么说。 丁琳和薛蕊一边羡慕这天生的好皮肤,一边麻利地布置茶具,她俩不是空手来的,带了新买的本地茶叶和茶具,一下子把厅堂待客的大桌子摆满了,然后就看到祁可将原本放在桌上的地契和银钱拿去里屋放好。 “你的地契竟然一直随身带着吗?”薛蕊把小巧的铜水壶装满水坐上生了火的茶炉,静等水开烫杯。 “带着啊,来找我的官差要我带着。” “你把地契藏哪里了?他们搜走了你的户帖和路引,没搜到地契?” “一张纸而已,那么阴暗的牢房,我藏在靠墙的床腿后面,让床腿和墙把这张纸夹住,再将地上潮湿的稻草踢过去,衣袖里藏几钱碎银,狱卒不识字,她们搜到了写字的纸,还搜到了银钱,而我身上又确实除了一身衣裳再无其他东西,狱卒自然就收手复命了。”祁可编故事也是编得像模像样。 “……你在牢里这几天肯定花了很多钱。” “是啊,所以我要仰赖柏千总帮我多要点赔偿金,狱卒从我身上弄走的银子当然得算在沈氏头上,都是他们心生恶意惹的事,好在老天有眼,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翻了。” 祁可放好东西回来坐下饮茶,三人天南地北地瞎聊,丁琳和薛蕊讲北地风光,祁可就说京城轶事,她那些天在京城采买听来的各路八卦在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不然就尴尬了。 聊到掌灯时分,晚饭送来,这才终于让嘴巴歇一会儿,先吃饭。 就在吃完不久,还在饮茶消食时,有亲兵在外面敲门,柏千总要见祁可。 柏擎见祁可的地方也是在这后营他的私人住处,有专门一个处理公务的院子,跟他的私宅分开,天都黑了这里依然灯火通明人进人出。 祁可被领进正房厅堂,亲兵送上茶水,退下的时候带上了房门。 刚吃了晚饭,又正饮茶时被请了来,祁可根本不渴,但又好奇堂堂千总大人日常饮用什么档次的茶叶,还是举杯抿了一小口,果然是唇齿留香。 柏擎看上去风尘仆仆,像是刚回来不久的样子,身上的铠甲脱了,但衣服没换,还是白天衬在铠甲底下的那一身暗红武官军服。 第192章 经年旧事发(二) 祁可从茶水中咂出了好滋味,抿了一口又一口,柏擎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但两人之间气氛又很平和,一点都不紧张和尴尬。 柏擎眉间微蹙,他明显感到祁可面对他时没有敬畏心,她一点都不惧怕他,而且,怎么在牢里呆上几天出来后人好像白了很多? “咳!”柏擎干咳一声打破沉寂,“茶水好喝吗?” “好喝,没喝过,哪家买的茶叶?等我拿到赔偿金我也去买几斤。” “说到赔偿金……” “别告诉我千总大人没法替手下军户伸张正义?”祁可轻轻放下茶杯,面露和气却又略带虚伪的微笑。 柏擎被噎得太阳穴一跳,再次确认祁可对他没有敬畏心,这哪里是普通军户面对军官时应有的口气和态度。 “沈氏现在有别的事。” “什么事能比尽快了结让他们全族丢脸的案子重要?”祁可内心里浮现一个想法,但脸上稳稳地露出一丝不解和疑惑。 “沈族长午饭时急病,快不行了,估计过不了今晚。” 祁可的表情一时古怪起来,面部肌肉有些扭曲,头孢就酒送人升天,沈族长居然能从中午撑到现在,不知道是大夫们医术高明还是她的药在这个世界的土着身上确实有差异。 不过不管怎样,结果达到预期就好,沈族长要她死,那就先送他入轮回。 “你这是什么表情?”柏擎难以从祁可古怪的表情上看出她此时的想法。 “我在考虑听到这个消息的我,是要沉痛哀悼还是要欢欣鼓舞。”祁可皱起眉头,好像自己真的在纠结似的。 “……”柏擎被祁可的这问题勾住思路,一时间也感到有点儿左右为难,然后才反应过来,祁可这是在嘲讽。 “我发现你有点儿皮。” 祁可眉毛一扬,眼珠子缓缓一转弯起眼睛,乍现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多谢夸奖?” 柏擎果断地不跟祁可耍嘴皮子,而是跳过这个话题,来到正事上。 “沈氏因为要办丧事的缘故,他们眼下可能不会太配合我们把案子尽快了结,你得在县里多呆些日子。” “这倒没什么,世代豪绅的傲慢表现之一就是擅用拖延术,我又不像以往被他们欺负的小老百姓,拖久了自己先撑不住垮了。他们拖不过去的,我倒是可以买些重建庄子的东西打发时间,但我要回去一趟拿钱,我把银钱藏山里了。” “听说你想多买些土地?” “对,如果四柳村还有多余土地能卖给我的话我就要,后山也要,我种药养牛羊都好。” “后山可以卖给你,就照本地现在地价,一两银能买好几亩,具体有多少山地还要再等实际丈量。” “可以,这个可以等。” “你重建庄子需要什么物资可以列个单子由军中统一采买,日后统一结账也是可以的。” “反正就是我不能提前回村里。” “对,这几天老实在县里呆着。” “……行。” 案子没结不让走,这能有什么办法呢,就当在县里玩几天喽。 第193章 经年旧事发(三) “清单写好了交给谁?” “交给钱粮官手下的书吏,或者让富小利他们几个男孩子转交也行。” “唔,那我得好好想想。”祁可想起清单上已经列好的物资,“由军中统一采买的好处是不是外地的东西也能买?” “你想买什么?” “买些果苗,抗盐碱的果树和其他一些树种,桑树柳树都行,围着村子种个农田防护林出来。” “这就是你治理盐碱地的办法?”柏擎显然已经听说了祁可有这方面的能力。 “千总大人你少听别人瞎传话。”祁可当场白眼翻上天,“能治理盐碱地的那是神仙,我可没那本事。” 柏擎轻轻一笑,祁可这话已经表达了很多内容,他没必要再追问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一个带兵打仗的千总,知道手底下有什么样的能人就行。 “但你知道怎么改善农田。” “那是因为四柳村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庄子的前任主人,那个盐商没有破坏村子的好环境,出水的泉眼依旧有那么多。而且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那盐商想来也懂一点这方面的知识,他以前建起来的引水渠肯定不光是供应吃喝用水,应该还有灌溉渠的用处,不然无法解释海寇为什么要浪费火药炸掉用石料砌成的水渠,那水渠是从山上引到庄子里头的,可长了,完全炸毁要用不少火药。” “在你看来,炸毁引水渠的用意是什么呢?让农田无水可用?” “对呀,四柳村离海太近,咸水易倒灌淡水,还能做洗洗刷刷的生活用水就不错了,村民自己都是喝山泉水,经过山体过滤出来的山泉水所含盐分很低,用这水灌溉农田反而比河水好。海寇炸毁引水渠还搬走石料清理现场,搞不好就存着让后来的人不知这段往事而大意地直接用河水灌溉种地。”祁可突然卡壳了一下,目光直直地瞪着柏擎,“海寇这是跟村民有多大仇?难道这又牵扯以往的什么案子?有百姓不堪忍受苛捐杂税出海逃亡做了海盗如今回来报复?想要沿海农田全都不长草?” 柏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个不说了,明天我会再派人去提旧档。” “哦,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千总大人没别的事的话,我回去写清单了。” “等等。”柏擎有点冲动地抬手阻拦了一下,“问你一个私人问题。” “问。”还没完全站起身的祁可落落大方地坐了回去。 柏擎下意识地握了几下拳头,犹豫了之后还是问出了在心里盘桓了几天的问题。 “你和祁宏义是亲戚吗?” “是。”祁可承认得很干脆,也不问柏擎怎么知道,反正她知道原因,“找到衙门里留档的过户文书了?” 柏擎自然也不否认,“是,文书上写的买家是祁宏义。” “哦~~~”祁可快速地扯了一下嘴角,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反正这是故意演给柏擎看的。 柏擎果然看到了祁可的面部小动作,在他眼里就好像祁可突然心虚了一下下,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第194章 经年旧事发(四) “你的京话说得很好,在京城生活了很久?” “我只是更擅长学口音腔调而已哟。”祁可这一句话变几个调,从京腔开始,一直变到东临话和四柳村村妇们喜欢带上了语气词。 “我们不绕圈子,你是不是在祁宏义家住过?” “是,我认识祁宏义,认识他一家人。”祁可的声音下意识地放低了,到这会儿她已经能大致猜到柏擎想问的私人问题是什么,那不是适合用开玩笑的口吻聊的话题。 “那么,认识他的长女祁珂了?” “认识。” “……她还好吗?” 这短短几个字真是差点憋死柏擎,他对祁珂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两家订婚的时候,那时的祁珂在他眼里还是个未发育的小女孩,而他已经上过几次战场,未曾想几年后两家缘分结束,虽然初衷是以免自家拖累女方,但在他个人这里到底是个遗憾。 “嗯……”祁可看了柏擎一眼,觉得他有些扭捏,不过倒也好理解他这心情,“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们两家当初取消婚约的时候,你家有没有给过东西?金钱或者实物?还是说收回订亲信物就算结束了?” “是我家先提的取消婚约,为了补偿对祁珂造成的名誉损失,给了一个庄子,说好了落在她名下的。” “你们柏家在京城还有人脉吗?跑腿办事那种的,不是要在朝堂上帮你们说话。” “有的,朝廷并没有收回将军府,留了老仆照顾宅子,跑腿办事他们都能做。” “那就把那个送出去的庄子尽快拿回来。” “为什么?” 柏擎这一问,就轮到祁可有些犹豫了,舔着有些发干的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为什么?”柏擎冷静地追问了一遍,不给祁可太多犹豫思考的时间。 “祁珂死了。”祁可咬咬牙,到底还是说了实话。 “……什、什么?!”柏擎没想到会是这答案,一脸震惊,他设想过祁珂可能会去送给她的庄子休养几年等待再次出嫁,绝没想过人竟然死了。 “祁珂死了。”反正已经说出口了,祁可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冷静地重复了一遍。 “怎么死的?因为什么?因为退婚?” “不是。”祁可用力地摆了一下手,动作略显强势,但是这一个小动作反倒让激动的柏擎按捺住了情绪,“她的死是注定的,不是死在你们取消婚约就是死在履行婚约。” “为什么?” “因为你们上当受骗了。” 柏擎的眉间深深皱起一道痕,“你知道多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么说,我目睹了祁珂的被杀全过程。” “被杀?!被谁?!” “应该是祖父母下令,父亲认可,转告妻子裘氏,裘氏动手,派五个陪房家人按住祁珂的手脚脖子溺死在了水桶里。” “……!”柏擎难以置信地站起身,“你亲眼看到的?” “我骗你一个字,天打雷劈。” 不光是亲眼看到,还亲身感受了一把,水呛进肺里那么疼,一身酸痛的淤青,极度虚弱的身体,祁可想起这过程又让她想把祁家人再暴打一顿。 第205章 经年旧事发(五) “水桶这么高,五个陪房一人按住一边手脚,剩一个人这么掐着手颈往水桶里按。”祁可一边说一边还做动作,把当时的场面比划给柏擎看,“人溺死之后,她们还拿出绳子伪造上吊的假象。” 柏擎只觉得自己背上在嗖嗖地冒寒气,“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为什么……?!” “因为祁珂的利用价值结束了,所以他们连一天一碗冷饭都不愿再施舍给她。” 原本直愣愣看着地面的柏擎,脖子僵硬地转过来望着祁可,“祁珂不是他们家里受宠爱的大小姐吗?” “拉倒。”祁可冷笑地抖抖肩膀,“真正受宠爱的是二房长女祁珊,祁家的大小姐是她二小姐也是她,祁珂一个死了生母又不受父族疼爱的女儿算什么大小姐?如果按时履行婚约,嫁给你的也是这个祁珊,她们堂姐妹只差一岁半,而你又常年在北方边地,根本不认得自己的未婚妻长什么模样,拿祁珊替嫁说她是祁珂,你们知道个屁。” “我家逢年过节送礼时出来道谢见面的人是谁?” “祁珊。在生母季夫人去世后,祁珂就被软禁在后宅一天一碗冷饭养着,从那以后出来见人活动的祁珂其实都是祁珊。” “既然已经成功顶替,为什么又要一直留着祁珂?” “因为祁珂真正的保命符在她外公家,生母去世,祁家人又在京城生活,外家季氏照顾不到,许诺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如约完婚,嫁妆到手,祁珂死。取消婚约,嫁妆无望,祁珂还是死。” “对,祁家无论如何都要祁珂死。” “为什么?祁家为什么恨这个女儿?” “祁家发家前很穷的,全靠娶了季氏才有钱谋前程,祁家人大概是认为金钱辱没了读书人的清高,所以对季氏恨之入骨,一朝考中进士,有机会与裘侍郎家联姻,季氏立刻就死了,前脚办完丧事后脚迎娶新妇,成了裘侍郎的孙女婿之一,祁珂是元配所出,要不是有外公家许诺的嫁妆,只怕早就随她母亲去了。” “而我家取消婚约就成了她的催命符?” “催命符不是你,你别往自己身上套,就算没有取消婚约这事,祁珂也是要死,因为流民暴动,抢劫百姓,她外公家家破人亡,当地官府上报朝廷,祁宏义得知消息那时就对祁珂起了杀心,你家取消婚约只是正好赶上了这个时间点,她是死于自家人的贪婪,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该庆幸的是幸好这婚约解除了,不然你真娶了祁珊进门,那你们一家世代积累的名声可就完了,祁宏义兄弟几个只有他是读书人,底下的弟弟都是文盲,所出子女都不好好读书,祁珊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天天念叨自己是未来的柏少奶奶,行事作派任性跋扈,你们两家没了婚约牵扯也算是无形中帮你们逃过一劫。” “你对他们家情况倒是很熟。” “他们一家子极品奇葩,想不注意都难。” 第206章 经年旧事发(六) “祁珂的死亡过程是你亲眼目睹的?” “是我亲眼看到的,我和她身世情况相同,她也高兴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同龄姐妹,我去她那漏雨的破屋子找她玩,看到的就是她被五个仆妇摁在水桶里溺死的画面。” “所以你是目击证人。” “所以祁宏义他们一家老小还想要我死。”祁可摊了摊手,一脸的小得意藏都藏不住,“不过你看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手里还有个那么大的庄子,就知道在我这场生命保卫战里谁赢谁输喽?” 柏擎一口气憋在心口发作不得,哽得生疼,内心里当然没有怪罪祁可的意思,祁珂死在她自己的至亲手上,跟祁可这同族姐妹无关,只是这消息来得突然,让他一时间心绪难平,死亡他见多了,可真没见过这样的死亡,人性之恶令人发指。 “这件事,除了你是目击证人,还有谁能作证?” “祁家的下人,如果他们没有在我走后被祁家人陆续清理掉的话,他们会是很好的证人,季夫人在世时用过的仆人在她去世后就被清理过,后来的新仆人都只知裘夫人,把裘夫人当元配,完全不知前头还有个姓季的夫人才是元配,如今因为他们家杀祁珂的事把旧事重新翻了出来,就看你的人能不能让那些下人开口说话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祁宏义前头还有个元配夫人?” “喂,我前面都白说了?在祁宏义发迹前他是住在老家的呀,多亏季夫人能挣钱,在京城买了宅子才让他们一大家子一起在京城定居,不然的话,哪有祁宏义高中进士后娶官家千金的机会?唉,就是这机会让季夫人去得那么突然。” 柏擎低头沉默半天,才摆摆手说道:“这事我会去查证,若是真的,定叫祁宏义付出代价。” “行。”祁可拍拍裙子站起身,“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好。” 两人简单地互致晚安,祁可开门出去,由门外的亲兵送她到外面,她再沿着墙上挂的灯笼回她暂居的小院,院门一闩闪回千荷境,将监视的目光投向了县城内的沈氏大宅。 沈氏家大业大,县里的大宅主要是族长一家所住,另外那三进的前宅还有一块院落专门住着念县学的族中子弟,沈氏发家的老宅在城外,祖宗祠堂和族学都在那边。 这样的大家族,有的是地方藏他们的家族财富,光是城里那八进的大宅子就不知道有多少屋子和地窖能藏东西,所以祁可之前根本没浪费力气去找。 现在可好,沈族长快升天了,家里各库房打开门往外拿东西,子孙们也开始各有心思,在老太太面前各种卖乖讨好,争着要来主持丧事,好给自己博取利益。 祁可看着都发笑,她就知道这样的大家族内部肯定不安分,沈族长什么都没安排好就突然去了,好多事情的权责划分一下子变得暧昧不清,新的权力要怎么分就看他们内斗。 第207章 县城逛逛街(一) 她只对敞开了门的各个库房感兴趣。 当然,现在这些库房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祁可记住了它们的位置就暂时放到一边,等库房关了门她再进去慢慢挑,不急在这一时,还正好拿这些蠢蠢欲动的子孙们背黑锅。 老太太也没闲着,她得开私库挑选陪葬品,这就让祁可看到了私库的位置,族长攒了一辈子的宝贝估计都在这里,里面尽是珍品,金银锭子都算平常,箱子里摆不下的大件古董玉器就直接搁在架子上和地上,孩童高的巨型珊瑚都不算稀罕玩意儿。 祁可看着老太太一个一个开箱子先挑些小件玩意儿,估计是直接搁棺材里的随身物品,她一边挑,祁可一边看,心里盘算,猜测在封棺前老太太估计还得再来几次,于是决定等封棺后再动手,省得打草惊蛇。 今晚盯梢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库房的位置,祁可心满意足地撤回灵境的空间重叠覆盖,在书房里铺开笔墨,拿出她的采买清单往上面增添新内容。 既然有军中帮她统一采买,买完了再结账,那她客气什么,想要什么都写下来。 铁矿石,配火药的原料,大量的砖石木料上等木炭,烧窑的陶土,祁可什么都敢往上写,给不给是一回事,她先写上再说,柏擎若是不给她就自己想办法去搞。 过了年就是春播,什么农具都没有,买还不一定买得齐,趁冬歇先建个土高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柏擎同样也在写字,给父母写信,把祁可告知的情况详细地落在纸上,请他们派人在京城查一查祁家往事,胆敢骗到他们头上,哪怕祁宏义是裘侍郎的孙女婿也要叫他没有好果子吃。 第二天一早,祁可将清单交给富小利代交给钱粮官手下书吏,顺便得知富小利的二哥富小胜就在钱粮官手下做事,然后他们六个年轻人自己驾车去县里逛街。 将马车寄存在城门外的牛马棚,付钱的时候六人就听到旁人闲聊,说到沈族长去世了。 “咦?他怎么突然去世了?”丁琳他们五个年轻人自然是不知道这事的,乍一听就特别惊讶。 “干多了坏事,老天终于收了他,可喜可贺。”祁可不负责任地随口一说。 “喂,你们年轻人说话小心一点,沈氏一族在本地势力颇大,别惹人报复。”有好心人小声提醒了一下。 “来啊,千户所大营随时恭候。”丁琳他们五个人也都不是怕事的。 “哈哈。”祁可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我还真想看看有多少沈氏子弟会为了维护他们的家族面子来千户所大营讨说法。” 旁人一听他们是柏家军的,立刻都收了声,目送他们寄存好了马车大步地走进城门。 沈氏正卷入一桩侵占他人土地产业的案子,昨天街上都传遍了,那个被扣上杀人罪名关在牢里的小娘仔其实是柏家军的军户,地契一直在她手上,而沈氏始终都只是嘴上说说却拿不出地契,当年的过户文书也被柏家军从衙门旧档中找到,与那小娘仔的户帖对应,一切证据都证明这次真的是沈氏恶意抢人产业。 第208章 县城逛逛街(二) 以往类似的案子都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吃亏,明明是祖产却眨眼就成了别人的,今日百姓们都开了眼界,沈氏这样的地方豪绅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 “柏家军还是太嫩了,不知道地方豪绅有多大的势力,沈氏丢这么大的面子,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肯定要在日后找回来。”晒太阳的闲人们忍不住地担忧起来,正好也是个聊天的话题。 “就是,沈氏一族不知道有多少子弟在外面当官,他们随随便便就能连通上面,叫柏家军吃不了兜着走。” “听说柏家军本就是在北方打仗输了才被朝廷调过来接替以前的东海边军,他们这么差劲,能不能打跑海寇哦?” “有什么办法呢,希望比以前的东海边军强。” “我看肯定不行,他们是北方军队,来守海防,他们的士兵会游水会驾船吗?” “哇,完蛋了完蛋了。” 闲聊的百姓们对柏家军的战斗力忧心忡忡的时候,祁可已经被小伙伴们带去了县里最繁华的大街。 “我们先在这里逛一逛,大部分日常生活用的东西在这里能买齐,如果是大宗的或者比较特殊的就要去专门的小街小巷。”他们从街口进入,一边走一边给祁可介绍街两边的店铺都卖什么东西,如果要买大宗的应该去哪里买。 “你们好厉害啊,几天工夫就把县里情况摸清楚了。” 祁可诚心赞美,这条街上的店铺自然是主营零售,各家的货源都是商业机密,但丁琳他们五个年轻人竟然在这几天时间里摸清了县里能提供大宗货物的商人和地点。 “你们一个个都是斥候人选啊,这收集情报打探情况的能力绝了。” “没有啦,他们听说我们是柏家军的,要采买大宗货物,就主动告诉我们了,其实我们也没费多大劲。” “想想我们才分开几天?收集情报再实地走访确认,都需要时间和精力去跑,可见你们也都没闲着。” 小伙伴们被祁可夸得很不好意思,嘻嘻哈哈地笑着,带她一家铺子一家铺子慢慢逛。 祁可也跟他们交换了一条消息,就是当日那个姓赵的老艄公,那驾船的功夫让祁可念念不忘,还想着回村的时候也包他的船。 当日都问清楚了,找那艄公有两个地方,一个是码头上的张记饭铺,一个是北角巷老赵家。 小伙伴们立刻将这条消息记在心里,驾船技术好的船工也是他们要收集的人才,并决定午饭后就去北角巷走一趟。 为了下午的行程,还没到中午他们就在找吃饭的摊子,最后是祁可说想尝尝海鲜的味道,这才找了个主营海味米面馄饨的小摊,两张桌子拼一起坐六个人,每人面前都是一个大份的馄饨面。 汤很鲜,有清晰可见的碎贝肉,六个人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摊主在一旁得意地笑。 “我这吊汤的手艺是传了几代的祖传秘方,好吃下次再来哈。” 第209章 县城逛逛街(三) “一定来一定来。”祁可幸福地吞下一个大馄饨,冲摊主一扬头,“大叔啊,你这个汤里的贝肉不错啊,哪买的呀?我也买点回去吊汤。” “现在哪还有海鲜买啊,是我媳妇娘家的亲戚,他们住海边,天天捡点,我们拿粮食跟他们换。” “现在还有住人的海边村子啊?不是说海寇一来全都逃了吗?” “能往哪逃啊,世代都是海边村民,只会种田打鱼,逃到别处怎么养活自己?反而靠着大海,攒点海货,跟我们交换粮食,倒还能活下去。” 摊主的生意还没到最忙的时候,有时间跟食客们闲聊,他这一边跟祁可他们说话,手上一边在忙,不少人特意来他这摊上买些生馄饨回去,就为的馅里掺有海贝肉,还有提着汤瓮来买汤的,县里百姓现在想吃些海鲜也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好些来买馄饨或汤的妇人都抱怨连往常最便宜的虾皮现在价格都涨到天上去了。 祁可听着他们聊天,想到四柳村还有十八个村民呢,也能做一做这个生意。 六人陆续吃完,正要付账,突然有一群小孩一路跑一路喊着一个最新消息。 “典史家告状了!典史家告状了!” “典史生病前吃面的摊主被告了!被告了!” “典史家说那摊主下毒!要县尊大人主持公道!” 普通百姓平时没什么娱乐,就爱看告状,尤其这次是典史出事他家人告那面摊的摊主,顿时满街闲人呼啦啦地往衙门方向跑。 祁可也想去看看,典史是吸入了花粉导致过敏昏迷,被告的面摊摊主是无妄之灾,她干的事连累了无辜旁人,她种的因,就得她来解这个果。 “我们一会儿是去北角巷还是去看这个案子?”祁可先征求大家的意见,“一下午时间跑这两个地方来得及吗?” “你对这案子好奇?” “有点。”祁可坦荡承认,“听说典史病倒好几天了,怎么今天他们家属才决定要告那个摊主,告摊主下毒,那是怎么下的毒?同一时间吃饭的食客有没有人是同样的症状?当时第一时间收治典史的大夫是什么判断?我都好奇。” 祁可的目光顺着人流遥望衙门的方向,“东临县衙里,县尊、县丞、主簿和典史,这四人是有福同享的一群人,典史的每月俸禄才几个钱,但他的一身穿着却是相当讲究,哪来的钱?现在典史病倒,家里断了收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的花钱,我怕这是家属心计,故意找人背黑锅,给家里搞一笔钱。” “有道理哎!” “没事,今天这案子审不了,别忘了,县尊和县丞都病倒了,只剩下主簿一人忙得团团转,估计这一告是先把摊主收监再做打算。” “别大意了,把人收监后,就方便逼人拿钱私了,比如用妻儿老小的性命做威胁?一个小小的面摊摊主能有多大的胆子,坐在牢里,哪还有脑子冷静思考?” “……那怎么办?!” “城里现在有自己人吗?” “有的。” “派人给那个摊主递个话,柏家军已经知道这事,让摊主稍安勿躁,为自己妻儿老小着想,千万不要上典史家人的恶当。” “这容易,去衙门附近转一圈就会有人来跟我们接头。”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安排好了再去北角巷。” “行。” 第210章 县城逛逛街(四) 六人起身付账,脚步匆匆地往县衙走,祁可没见着他们五个人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就是在街上站了一会儿,然后他们就带着她转进了一条小巷,里面已有便衣斥候在等着,那张脸毫无让人记住的特色。 祁可昨天才从牢里出来,深知那里面万事有钱好说话,于是把身上现有的那一点碎银全掏出来,其他五人再凑了一点,凑成一两碎银交由那斥候打点,安抚住那倒霉摊主千万不要心慌意乱干傻事。 跟斥候分手后,六个人转往北角巷,就在城北方向,而且离北城门不远,在水上讨生活的百姓大多都住在北角巷及周边一带,出城或回家都方便。 赵艄公家也很好找,但他不在家,在外面跑活赚钱,留在家里的除了老妻儿媳小孙儿,就还有一个瘸了腿的独子,那腿伤比四柳村的袁霆严重多了,袁霆还不用拐杖,这赵家儿子却得拄双拐,难怪赵艄公一把年纪了仍要风里来雨里去。 见是柏家军子弟找上门来,赵艄公的家人战战兢兢地接待,有问必答,直把自己祖上五代都交待清楚了,祖辈都是老实人,没有过作奸犯科的历史。 祁可却对赵家儿子的残腿感兴趣,毕竟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因伤致残,而她这多嘴一问,结果他们全家抱头痛哭,一番细问之下,又给翻出一桩旧案来。 这赵艄公的儿子叫赵大江,很普通的名字很普通的人,从小跟父亲跑船练出一身本事,本是要接过父亲的那条船,但是出了事,与别的船发生了相撞的故事,赵大江落水时不幸被两船夹了一下严重骨折,从此只能依赖拐杖才能站立。 按赵家人的说法,撞赵大江的船是县里另一个大户闵氏,闵氏家的公子哥儿邀伴在船上嬉戏,喝多了酒后嫌歌舞没乐趣,于是在水面上玩起赛船,一味求快之下,先是撞到了另一条船,然后再撞到赵大江的船,闵氏的大船也有所损伤。 事后打起官司,先被撞的那条船因无人受伤,收钱改了口供,变成了赵大江重伤的原因是他先阻拦水道致闵家大船闪避不及发生撞船事故,不但没有得到赔偿还要倒过来赔闵家那大船的修理费,然后闵氏再表示可怜赵家生计艰难不再追究修船的事,借这案子搏了个大度的名声。 丁琳他们五个人听得义愤填膺,祁可面无表情一派冷静,她就当是听个故事,要不要翻旧案是柏家军的事。 问清楚最近数日都没有包船的生意,祁可留了她要包船的口信,六人终于和赵家人道别,时间也不早了,直接返程,拿回马车返回千户所大营。 稍事休息后,三个姑娘凑在一块儿共进晚餐,接着,跟昨天一样,柏擎派人来叫走了祁可。 早上交给钱粮官的那张清单,此时正搁在柏擎的案头。 那么多砖石木料和生活用品倒也罢了,毕竟是重建庄子所用,大地主讲究吃穿住无可厚非。 但是,火药、铁矿石,就得解释一下了。 第211章 谈个合作呗(一) 祁可拿出了毕业答辩的态度极有条理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这基本上还包含了一点整村的重建计划。 柏擎一声不吭从头听到尾,发现自己完全被说服,就计划上来说找不到反驳的点,但对祁可本人,他很有意见。 “你当真出身农民?家里无人识字?近亲属里头只有祁宏义这一个读出名堂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 “你所掌握的知识又是从哪里来的?” “百家学嘛,我记性好,看过的书我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我就这么偷书看,反正我是女孩子,没人会留意女子是否识字,那我偷到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喽,闲书杂书话本子我都不挑的。” “闲书会教你炼铁种地玩火药?” “这您就不懂了,一看就是闲书看少了,越是闲书越会有这种乱七八糟不明真假的知识,但作者既然敢写出来,肯定是生活中有原型,我有钱有土地,我乐意花钱试着玩,千总大人想拦我就没意思了啊。” “你要自己炼铁玩火药,就不想想你要是真搞成了会怎么样?” “我要是搞成了你们可以花钱买技术嘛,上门的生意我还能推了不做?”祁可真心觉得柏擎有点傻乎乎,但想想还是自己太强求了,时代限制了眼界,就看他本人是否思想开放,若是,那就有很多合作机会。 “你卖技术?你不怕哪天买走你技术的人转过头让你没饭吃?” “若是我搞出个新技术就后继乏力无法再接再厉,那是我自己的问题,跟别人无关,吃透了买来的技术并发扬光大,那是人家的本事。”祁可双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做轮状运动,“任何技术都是这么往前发展的,永远都有新技术取代落后的老技术,说不定等取代我的新技术出来我受到启发有了新灵感立刻就出了更新的技术呢。” 柏擎绷着脸,抿着唇,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一敲一敲。 “千总大人,别犹豫了,分我点铁矿石和火药又不会让您破产。” “你既然看的书多,就该知道你要这些东西属于朝廷专营。” “嗯,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在求你么。” “若你搞成了,真的愿意把技术卖出去?” “千总大人,您可以入股分成,您出原料我出钱出技术,我七你三,您要是同意我们立刻签契约。” “……你早就做这打算?!”柏擎被祁可奇快的反应惊了一下,然后发觉应该是自己被算计了一把,但奇怪的是自己又不是太生气。 “千总大人签是不签呢?”祁可没正面回答,她怎能实话告诉柏擎她也是突然的灵光一闪? “七三不行,你光杆一个,有技术没人也白搭,我可以出原料和工匠,五五。” “五五不行,六四,我不能忍受让外行领导内行,我出钱出技术,就得我作主。” 柏擎沉默了一下,一拍桌子,“行,六四就六四,现在写契约。” “不会,没学过。”祁可哪里会写这时代的入股契书,直接坐着不动,两手一摊,推个干净。 柏擎也不写,他手底下有的人是给他写这个。 第212章 谈个合作呗(二) “对了,你昨天说要反告,状纸呢?” “没找着人写。”祁可的声音立马小了下去。 柏擎白眼一翻,干脆把这事揽了下来,“仅此一次啊,下不为例。” “那就请千总大人尽快把本县军政拿在手里,别给我打官司的机会。” “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有,冤枉。”祁可举手投降,“啊,对了,今天在街上听说典史的家人把一个面摊摊主给告了,说了典史生病是那个摊主下毒,这是有确凿证据?” “哼,小事,那摊主在牢里有人照顾,最多虚惊一场。”柏擎对县尊四人的下场自有安排,但这当然不方便透露给祁可。 “哦,那就好。”既然已知那摊主无大碍,祁可就不想继续跟柏擎斗脑子了,她想回去练功。 “这几天你要是还上街,在外面少谈政事。” “千总大人有大动作?要对官府动手?我就说那四个人没一个好鸟,全下狱绝对不冤枉,扫清本县吏治,说不定朝廷还会给千总大人记个小功。” 柏擎一点都不想再和祁可谈下去,她的思路实在太跳跃,他刚起个头,她能把结尾给续出来,把他后面的话全给堵死了。 缓了几口气后,柏擎冲祁可摆摆手,那动作就跟赶鸭子似的。 “行了行了,你回去歇着。” 祁可立马告辞。 回到暂居的小院,闩上院门房门,祁可回到千荷境休息,在别墅门口看到可怜巴巴趴在那里的大王,一副受尽委屈的小模样。 祁可走过去蹲下身,摸了两把大王身上越来越丝滑柔顺的毛。 “啧啧啧啧,不就是没放你出去嘛,还给我摆出个可怜样儿来了。” 狼大王轻轻地呜呜两声,抬起头把下巴搁祁可手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现在军营里,根本不能让你露面,你不怕被当兵的打死了剥皮啊?” 狼大王往前凑了凑,把脑袋埋祁可胸前,湿润的鼻子和温热的呼气直接打在她脖子上,祁可抱着软乎乎的狼脑袋就好像抱着一个毛绒玩具,一下子就有点心软了。 “好好,不怕死就带你出去。” 祁可想到个主意,既能让大王出去溜达溜达,还能让自己身上有点钱,毕竟她之前为了演戏演全套,把钱袋收回灵境中了,留在身上仅有的一点散碎银子也在白天用掉了,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 “帮我做件事,做好了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在军营里玩。” 祁可揉了两把狼脑袋,进屋把那个钱袋拿出来,让大王叼在嘴里在山中跑几个来回,直到那钱袋被泥土和植物汁液蹭得脏兮兮才收回。 “行了,睡觉去,明天一早带你出去。” 祁可再次揉揉大王的脑袋,捏着钱袋回了别墅,大王却没有离开,就地在别墅门外趴下,像个门神一样守着。 往钱袋里装了一些铜钱、碎银和两张银票后,祁可洗澡更衣,然后用练功度过整晚。 虽然每次都是坐姿不良地醒来,但祁可也能感到一次次微弱地进步,脑海中那篇引导她打基础的功法经文能默诵的内容越来越多,意味着保持练功状态的时间越来越久,总有一天她能整夜以练功代替睡眠。 第213章 大营突现狼(一) 再一次从熟悉的腰酸背痛中醒来,祁可揉着脖子去刷牙洗脸,按部就班地忙着早上要干的活。 在别墅门外睡了整夜的大王一见祁可出来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喂它兔子它都不接,相当提防祁可给了兔子就跑。 祁可想了想,饿着也不错,于是把兔子收了,自己换了衣服,提着装了银钱的钱袋出来让大王叼着,接着空间重叠覆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千户所大营外的情况,小心地将大王放了出去,而她自己当然是从暂居的小院里出来,假装一切正常地喊丁琳和薛蕊一块儿用早饭。 大王叼着钱袋,溜达着出现在千户所辕门外面,趁着值守的士兵猛一见到一头狼而发愣的瞬间,一下子就窜了进来,接着,引发了整个大营的兵荒马乱。 一早监督士兵们操练的柏擎都带着两个把总提着武器来捕狼。 “哪来的狼?!” “不知道,说是突然出现的!” “看那骨架毛发,是北方狼!” “北方狼?!出现在这里?!就一只?” 从北方到南方,独行一二千里的孤狼,光是想一想都心里发毛,他们这些北方汉子对狼的习性早有常识,孤狼为了生存,性情比生活在群体中的狼更为凶残。 “狼现在在哪里?把它往操场上赶。” “报!”一个小兵急奔而来,在柏擎面前一礼。 “说!”柏擎站住脚。 “那狼往后营去了,嘴里还叼着东西,看行为好像是来寻人。” “寻人?!狼来送东西?!”柏擎略一深思,遥望后营的目光突然一凝,撒腿就跑,“走,去后营找祁可!” “祁、祁可?!”把总等人赶紧跟上。 “我们都忘了一件事,当初沈氏告祁可杀人是怎么说的?祁可一个人,一条狗,打跑了他们沈氏几十个家丁,咬死了他们一个管事!现在祁可在这里,她的狗呢?!” “啥意思?!祁可养的不是狗是狼?!” “不是?沈氏的家丁眼睛那么瞎吗?狼狗不分吗?” “南方人哪里见过北方狼,猛一看不就跟毛发厚实的大狗一样?” “祁可这性子我喜欢,敢养狼,胆够大。”北方苦寒之地的边境呆久了,军汉们对女性的审美明显自成一套,跟主流不太一样。 “你们别纵着她!”柏擎心里有点发慌,祁可的行事作风已经相当的胆大包天,他真怕手下这些汉子们因祁可的脾气投了他们的胃口就越发纵容,他很清楚自己手下这帮人干得出来。 一群人轰隆隆跑向后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捕狼的大批士兵。 好好地跑来一头北方大狼,这么多人捉半天光看狼蹦跶却连根毛都没摸到,眼看着狼的来历有下落了,可不纷纷抛开军纪跑来看热闹。 祁可和丁琳薛蕊在屋里早饭吃到一半,听到外面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出去一问说是跑进来一头狼,住后营的家眷们反应迅速地紧闭院门看好幼儿半点不掺和。 第214章 大营突现狼(二) 丁薛两姑娘也是砰地一下将祁可这院门紧紧闩上,她们自己住的住处这会儿都顾不上回去看一眼。 祁可站在门后头,看似是跟她俩一块儿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实则悄悄地透过空间的重叠覆盖,监视大王的行踪。 大王完全凭它的嗅觉从辕门外曲曲折折地找来后营,不管被士兵们怎么围追堵截,嘴里的钱袋始终都没扔下,僵持久了也就终于让人察觉这好像是头有人养的狼,围捕的力度慢慢小了。 祁可见时机差不多了,招手示意丁琳和薛蕊站开,她要开门。 “让一让哎,我开开门。” “你开门干什么?外面有狼!”丁琳和薛蕊一左一右拉住祁可的胳臂,还把她往后面拖,离院门远一点。 “没狼我还不开门呢。”祁可挣不开二女的力气,无奈地冲院门扬扬下巴,“听上去像是我的狼。” “……什、什么?!”丁琳和薛蕊在愣神片刻后,不出意料地哇哇大叫起来。 “真的。”祁可趁她们这一下松了力气,赶紧挣开她们的手,大步走向院门,抬手去搬门闩子,“你们站那别动,等着,看我把它招进来。” 祁可打开门,外面此起彼伏的大呼小叫听得更是清楚,大王像是在逗人玩,东窜西跑,祁可一会儿听着人喊“这边这边”一会儿又听人喊“跑那边去了那边去了”,倒是没人喊什么捉了狼剥皮之类的话。 大王也是挺皮的了。 祁可双手叉腰,深吸口气,以河东狮吼的力气仰头冲天大喊了一声:“大王!” 被撵得东窜西跑、明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却无法仔细搜寻的狼大王听到这一声召唤,立刻浑身来劲,嗖地从士兵的眼前近距离地冲过,直奔声音传来的方向。 耐不住好奇的丁琳和薛蕊从祁可身后伸出头来,就猛地看到一头高大威猛、被毛浓厚、威风凛凛的大灰狼冲刺跑来。 “啊!”两姑娘短促地惊呼了一声,但没缩回去,而是各扒一边门框继续看热闹。 “儿砸!”祁可蹲在地上,张开双臂迎接冲过来的大王,抱个满怀。 大王冲进祁可怀里之前就收敛了速度,因此祁可没有被它一下撞倒,不然以大王这一百多斤肉的体重加速度,她这小身板可承受不住。 威风凛凛的大灰狼把嘴里的钱袋放在地上,一抬头就能轻易地跟祁可脸蹭脸,嘴里还邀功似地呜呜叫,逗得祁可一直在胡撸它的毛。 “祁可!”柏擎瞪着眼睛大步走来,这可是他亲眼看到的,祁可真的养着一头狼,而且还是体格巨大的北方狼。 大王听见这一嗓子,很不高兴地掉过头,尾巴夹在两腿间,冲着柏擎低吼,龇牙咧嘴,摆出狼的威胁动作。 “哇!”周围一片惊呼,但没人不长眼地跳出来,这狼的反应摆明了是护主,向来喜爱忠诚伙伴的汉子们一下子就都喜欢上了这头狼,一个个眼睛放光发亮。 刚刚还摆着一副追究责任的气势的柏擎就那么一瞬间垮了双肩,一脸无奈地叉着腰停下了脚步,感到好气又好笑,他总不能说这狼的护主行为是错的,同时他也不想再夸祁可以免助长她胆大包天的气焰。 第215章 大营突现狼(三) 祁可看着柏擎和大王对峙,她也感到一阵好笑,但是不正面劝架,而是揉了揉大王的耳朵让它放松下来,接着捡起地上的钱袋,抽出事先放进去的两张银票摇了摇。 “今天让大家受惊了,我请大家喝酒以表歉意,千总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如何?” 柏擎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已经暴发出如雷的齐声欢呼,北方汉子最为嗜酒,天寒地冻的地方喝酒是生存需要,不论男女一个个都是好酒量,就连丁琳和薛蕊都在拍巴掌起哄。 到这份上,柏擎当然不能板着脸故意扫大家的兴,既然祁可愿意出钱,他也就顺水推舟地收下了。 “你的狼这么聪明?来一趟还懂得带着钱袋子过来?知道我们柏家军有多能喝酒吗?钱够吗?不够付账就把你押酒铺抵债啊。” “我的狼这么聪明当然是我教得好,你们只管喝,把我喝破产算我输。” “哦!!!”祁可的豪爽博得全场喝彩,爆发的声浪让大王紧紧地贴着祁可,保持着对四周的高度警惕。 祁可抓着大王的耳朵,指引它进院子去。 “厨房这会儿有没有鲜肉?我买点喂狼。” “肉就算了,你请大家喝酒,我们请你的狼吃肉,包管饿不着它,不过你这几天就得呆在这里不能外出,看好你的狼,不许偷吃和伤人。”跟祁可要付的酒钱比起来,狼就算一天要吃一两银子的鲜肉那也是小钱,柏擎直接就作了主,同样得到了身后将士们的一片叫好。 “行,这是应该的,多谢千总大人。”祁可也不矫情,落落大方地应了,“来个人进来算钱。” 人群中一番骚动后,一个眼熟的人影跑了出来,是富小利那个在钱粮官手下做书吏的二哥富小胜,接着富小利和方夏余昱一起跑出来,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地走进院子。 看完热闹的士兵们此时也一同散了,兴奋地一边聊着一边回操场上继续先前被打断的操练。 柏擎眼尖地看到人群中的钱粮官,招到身边催他赶紧把祁可要的物资先给她准备好一部分,把她早日送回村里去干活。 钱粮官憋着笑,领命下去。 小院的正房里,祁可笑眯眯地撸着狼看富小胜他们算账,他们进屋后再三跟祁可确认是不是真的这么随意请酒,祁可假借收拾一下回卧室呆了一会儿,实则回千荷境拿了几张大额银票,再出来到厅堂先摆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搁在桌上让他们好好算一算够不够买酒。 银票是京城的梅记钱庄发出的,祁可没什么认识,但富小胜作为钱粮官手下的书吏,他就认得银票上漂亮的梅花形花押,俗称梅花票,据说发家史可追溯至太祖打天下那会儿,梅家祖上那时候就在大力支援太祖粮草兵马,成功夺得天下后梅家做了皇商,将梅记钱庄经营成了天字第一号钱庄,二百多年来地位不倒信誉依旧。就连官家也经常与之合作,以往京城发给他们的军费都是直接发梅花票,然后到离他们防区最近的梅庄分号去兑成现银发军饷,为确保银钱安全和自家信誉,梅庄还有自己的镖队,取钱的柏家军士兵负责沿路安全,梅庄镖队负责钱箱安全,多年下来也已是惯例了。 第216章 细心做铺垫(一) 听了一番梅花票的历史,小朋友们长了见识,祁可更是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不怕手中银票随时变成废纸,只是东临县没有梅庄分号,想把银票兑现得去东安府,不过嘛,祁可没这需求就是了。 厨房那边很快送来了现宰的半扇羊,大王闻了闻血腥气,不是很满意,没有兔子肉香。 好在狼不是挑食的动物,呜呜地抱怨两声后,还是低头吃肉。 祁可没听懂大王的叫声是表达什么意思,但从它吃肉的速度来看,断定它不喜欢这羊肉。 不喜欢也没辙,谁叫它非闹着要出来玩。 祁可撸了两把毛,安抚大王好好吃肉,再打了一桶水放在旁边,她转身回屋按照富小胜算出来的数把酒钱多加了一百两,酒价上涨也别耽误自己喝酒,带酸味的劣酒有啥喝头,买点好的。 因为沈氏正在办丧事,同样需要大量的酒,从昨天挂出白幡到今天,一天一夜的工夫,市面上的酒价就已经翻倍了,连小老百姓日常爱喝的劣酒也跟着涨价,谁叫本地大户的一个习俗就是红白喜事爱办流水席。 “亏得我们自己有牛羊,不缺肉吃,不然等过几天街上的肉价也开始上涨,我们就只能吃白饭了。”富小胜摇摇头,搁好纸笔,将银票揣进怀里向祁可道了谢 “想保证不缺肉还不简单,养兔子。”祁可是要把灵境中的禽畜搬一点到庄子里的,以保障她自己日常的肉类来源,若是繁殖得多了还能卖一卖,大家知道她养兔子的话也便宜她做兔脑冻疮膏,为了避免到时候她又头疼怎么编故事,不如现在开始做铺垫。 “养兔子?兔子才几斤肉?”富小胜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兔子出栏快呀,母兔怀孕一个月哺乳一个月,肉兔七八十天就能出栏,出栏的时候五斤左右不成问题,嫌少还能继续养,反正你们自己吃不拿出去卖,养到十斤再杀也行。猪牛羊能有兔子繁殖快吗?兔皮你们也能留着做衣裳不是?” 富小胜脸色一正,收起了刚才的漫不经心,抓起桌上茶壶给祁可满上一杯茶,“我们真没养过兔子,你给仔细说说?养兔子都有什么讲究?” 祁可的养兔经验那绝对不差,但她机智地没有说太多,只说自己是打算养兔子所以以前了解过一些,然后从兔子超强的繁殖力方面说了说,毕竟是一年四季都能交配的动物,母兔子伺候好了一年能生四十只左右的仔兔,这些仔兔哪怕只活了一半,长成后又能生多少兔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富小胜这是先收集情况上报上去,军队里养不养兔子吃肉他做不了主,但他们个人却可以养几对自家用,所以丁琳他们五个小伙伴也都听得很认真,颇有些心动。 祁可看出来他们的想法,讲得也比较细,甚至还给出了建议,让他们趁着现在天气冷了去野外掏兔子窝,整窝端回来养,母兔结束哺乳后就可与公兔合笼交配,仔兔初配需要等到六月龄,如果多找些人养兔子,还能互相交换配种,避免近亲繁殖后代体弱多病。 第217章 细心做铺垫(二) 小伙伴们越听越心动,简直恨不得现在眼前就有好几窝兔子让他们各自提回去养起来。 富小胜得了极好的建议,再三道谢后揣着银票回去复命,室内祁可他们六个人无所事事地大眼瞪小眼。 “千总大人不让我出门了啊,我本来还想上街扯布做新衣的,你们的新衣呢?都做好了吗?还有布吗?我来裁。”祁可也是没事找事,总不能他们一伙人干坐着发呆,“你们男孩的衣裳家里都做好了?” “没呢,都是刚买了布,裁都没裁。” “去拿布来,我给你们现量现裁。” 五个人立刻跑了,丁琳和薛蕊住得近,很快就抱着崭新的针线篓子和新布过来,接着是富小利他们三个男孩子,身后还跟来了他们五人各自的嫂子姐妹,看到在院子里吃肉的大王都忍不住远远地围观一会儿,嘴里止不住地惊叹,然后在大王发出护食的威胁声时赶紧进屋。 来了这么多人,屋里一下子就热闹了,祁可拿出一大沓裁好的白纸,一张张写上名字,再写上领围肩宽臂围胸围腰围这些,从头到脚,详详细细,让众人都很惊讶,习以为常的量体裁衣竟然有这么多部位尺寸。 量体这事当然就不必祁可动手了,她守着笔墨在纸上填空就行,顺便她自己也被仔细地量了一遍。 量完体,祁可又铺上新的白纸给他们画新衣裳的式样图,简单几笔勾勒出一个没有五官的脑袋,从日常男女都可的短褐开始,描不同的花边来区分男式女式,另外女式还多加一条配套的裙子,装饰以不同的绣花图样来区分已婚和未婚,甚至连与裙子搭配的鞋子祁可都能画。 祁可有着丰富的做汉服的经验,这一画起来一张一张不带停的,众人把桌子三面围得水泄不通,她画好一张帮忙收一张,看到墨汁快用尽了立刻有好几双手挽袖子来给她添水磨墨。 画完了图,祁可又现场表演打版和剪裁,之前他们每个人那么细致的量体就在这里用上了,这一步做好了,做成的衣裳会很合身。 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剪裁课,大家一开始都听得很认真,但当涉及到越来越多的数字和计算后,陆续开始有人犯晕。 祁可对此也无可奈何,都没好好读过书,她还能强求什么,只能是放任他们能学多少是多少,看个人悟性了。 他们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天,中午各自回去吃午饭,午后又再过来接着学,祁可从牢里出来当天换洗下来的那一身衣裙已经晒干了,干脆拿出来换上给大家看,看看基本款式不变但剪裁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是什么效果。 这一下就让刚刚还觉得计算布料用量很难学的女人们来了精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了实例,学习的热情自然立刻就回来了。 晚饭后,柏擎照旧派人来请祁可过去,在院里趴了一天没出过门的大王紧紧跟在祁可腿边,沿路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到了柏擎的小院,守门的士兵没有阻拦,大王直接跟了进去,但不进屋,就在门口趴着。 第218章 细心做铺垫(三) 当兵的当然不怕这体形壮硕的北方狼,甚至还感到很亲切,在附近的人听到消息都跑来围观,柏家军的军汉和狼是老对手了,狼群经常袭击他们的牛羊,所以捕狼成了操练士兵的一个固定内容,哪里有狼群出没就会安排队伍过去围捕,谁想得到有朝一日他们竟然会跟一头北方狼在一处小院里友好相处。 大王很有狼王之风,理都不理这些围观人群,懒洋洋地趴着假寐。 屋里,祁可和柏擎忙着签契约谈生意,还给了她一份崭新的军户户帖,地址写的就是她那庄子,正式成为她名下的私产。 反诉沈氏强抢产业的状纸也准备好了,但是柏擎告诉祁可沈氏上下以办丧事为由拒绝配合,所以案子就此拖住了。 祁可听完,并没有太激动的反应,只是点点头就接受了现状。 “政斗方面我一窍不通,沈氏这次折了这么大一个面子,他们肯定要利用多年经营的关系网把面子找回来,请人给上面递折子告状都属正常,如果这案子暂时审理不下去,那不如放我回村子去,好多活等着开工呢。” 柏擎很是不爽地啧了一声,“他们这丧事办得真是时候。” 人都死了,没了被告,告状是一时告不成了,好在柏擎拿下了县尊,手上又有账目清楚的来往黑账,直接敲打沈氏暂时进行不下去,但追究县尊渎职受贿的话照样能把沈氏牵连进来,只是需要更多一些时间。 “你愿意等就好,那么等你要的铁矿石和其他东西送来就放你回去。” “先放我一人回去呗,我正好提前打扫环境,等材料人手到了直接开工。” “你一个人回去,万一路上出事怎么办,跟着大家走安全不好吗?” “我一个人回去反而不引人注意,水路陆路都走得,正好我认识了一位老艄公,有他送我,清早出发午后就到。” “你说那个姓赵的艄公?他被征用了。” “啊?!” “你不是推荐说他驾船稳么,今天已经找到他派了活,几时干完活几时回来。” “那我只好买头骡子溜达回去了。”祁可想起从县到村里那破得人心慌的破路,一脸嫌弃,“大军几时把路修一修啊,这破路你们能忍啊?骑兵跑在这路面上不怕崴了马蹄子。” 柏擎一听修路顿时一副苦相,“修路要钱啊。” “找国库要啊,路不通畅,兵力粮草运送就慢,堂堂陆军变成乌龟爬,真要笑掉人大牙了。” “找国库要,说得轻松。”柏擎黑了脸,哼了一声。 “找国库要。”祁可嗓音低沉地重复了一遍,“算好重建海防要多少钱,写折子往上递,你别心疼国库有没有钱,反正你就是找上面要钱,每月都去几封折子哭穷要钱,必须要钱,给上面的大人们找点事做,别老盯着地方势力告你们的状,你哭多了说不定还真能要到几两银子呢。你也别说我刺探军情,我就问问,能出海作战的战船要多少钱一艘?一艘船上要多少人?多少火器火炮弹药?前任留下了几艘战船?够不够巡逻守卫东海的近海水域?每次出海训练的固定开支是多少?这种种花费不找国库要,难道让军队经商自己挣吗?军队经商什么害处难道不是常识吗?” 第219章 细心做铺垫(四) “什么什么害处?”柏擎的思路还停留在战船火炮士兵训练的花费上,满脑子都是钱钱钱,耳朵听到祁可最后的发问,慢半拍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顺嘴问了一下。 “纵观历史,每个王朝的后期,朝廷无力支付巨额的军费维持国防,各地大军为养活士兵自筹军饷。那么,问题来了,我手握大军,有了自给自足的收入,不再受朝廷供养和牵制,不掀了皇位上的那个人都算有良心好不好?要么军队,要么军阀,只要识字读书的都知道,这不是常识是什么?” “嘶!”柏擎的身体猛地一震,飘飞的思路迅速归位,噌地一下站起来,目光严厉地指着她,“这话到此为止,出门不许再提!” 祁可在自己嘴巴上比划了一个缝针的动作。 她这轻佻动作并没有让柏擎放过她,而是面色严肃地继续瞪了一会儿,直到祁可逼不得已换了个双手放膝盖上的乖巧坐姿,他才重新坐回去。 “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跟本地势力斗来斗去,沈氏联合他们的势力在朝廷上随便参我几本就能轻松地颠倒黑白,形势立刻对我和柏家军不利。而我上的折子里只哭穷要钱,尽可能转移朝廷的视线,让他们以为我是因为缺钱又正好逮着个机会对付贪官污吏抄家弄点钱,然后豪门乡绅因来往黑账和旧案被一并牵扯进来,他们害怕自己倒霉于是就拼命地抹黑我。” “没错,就是这意思,他们抹黑你,你不要和他们正面怼,卖惨,死命卖惨。千总大人真是七窍玲珑心,一点就通。”祁可啪啪鼓掌吹个彩虹屁。 这是个歪招,祁可和柏擎都心知肚明,不然说不到一起去,但用好了就会是个有用的歪招,官场上一步一个坑,人人都有政敌,必须得处处小心谨言慎行,现在明知道有人要对付自己,正招也好,歪招也好,能保护自己的就是好招。 “你这几天就给我回村里去。”柏擎对祁可的胆大包天和见识再次提升了一个新高度,深深觉得要是再留着她在眼面前,迟早有一天要被她的口出狂言吓死。 “哦,那你记得要帮我追讨赔偿金哦。”祁可嘻嘻一笑,毫不在意地拍拍裙子起身,将她那份合作契约卷成纸筒轻轻地捏在手里,“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柏擎好似头疼地弹弹手。 门口假寐的大王听见房门嘎吱一声响,抬头见是祁可出来立刻站起来贴近她的腿,等她合上门,跟着她的步速一起往外走,看在旁人眼里不知道多招人羡慕,也好想养条狼。 一人一狼回到暂居的小院后,祁可闩了院门,回到正房,点了一盏灯,然后收拾了一会儿房间,这才熄了灯假装就寝,实则带着大王回了千荷境。 给大王抓了一只垂耳的公羊兔当夜宵,补偿它吃了一天不喜欢的羊肉,大王冲祁可轻轻叫了两声像是道晚安,然后叼着兔子优哉游哉地跑了。 第201章 回村前准备(一) 祁可控制着空间重叠覆盖偷窥沈氏大宅现在的情况,这夜里休息时间,灵堂那边依然人头攒动,很多人守夜,棺材盖已经合上了,但未打钉子正式封棺,祁可也就不着急,转身回别墅洗澡练功。 次日一早,祁可带着大王从小院里出来,因为大王跟她寸步不离,没法把它留下自己进城逛街,祁可只得托富小利他们帮忙代买一头健骡,然后当天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依然是带领女眷们裁剪新衣。 柏家军原先驻守的防区生活条件艰苦,军队的军服被褥虽然也算是大量的针线活,但这只要求针脚密实就好,不讲究美观,时间久了,女人们给自家人做衣裳也是粗糙得很,年轻女孩们跟长辈学针线也是这风格,想精致都精致不起来。 祁可大方传授技艺,今天来学的人比昨天多多了,而且大家都不空手来,手里挎个篮子,米面肉蛋果子布料,应有尽有。 祁可光是收礼就把里屋的一角堆满了,然后发愁她只买了一头骡子,这么多东西她要怎么光明正大地带走。 把不易保存的肉蛋果子塞给丁琳她们带走后,剩下的还是让人发愁,粮食布料都是眼下用得着的好东西,不赶车的话,她得买一支骡队背回去。 想来想去,祁可决定买一支骡队,反正,牲口嘛,再多她都养得起。 因为祁可改主意要买一支骡队,这就要多费几日工夫,她就沉下心天天呆在小院里教女人们做针线,她甚至还教一些基础绣花针法来缝补衣裳上的小破洞,绣朵花绣片云,让衣裳还更好看了。 这期间,钱粮官那边用祁可给的钱买到了足够多的酒,按人头发下去一人一斤,而且确实是比较好的酒,厨房为了配酒特意炖了大锅羊肉,那一晚上整个千户所大营醇厚的酒香和美味的肉香交织在一起,哪怕不喝酒的祁可闻到这勾人馋虫的香味都忍不住地食欲大开。 大王一直陪着她,她去哪跟到哪,也不闹腾着出去玩,白天女人们来学裁剪时它就在院里晒太阳,乖得真跟一条看家犬似的,但他们这些见惯了狼的柏家军子弟们都看得出来,大王只是表面上乖得像狗而已,所以来来往往的人没谁会手贱地去瞎撩。 祁可要的骡队在等了这几天后还真凑到了,富小胜来找她去领骡子时,顺便又卖出几匹军中受伤退役的战马,伤得挺厉害,只能退下来当役马,而且寿命也不长。 这种种缺点在祁可眼里都不算什么,主要是她想体验骑马的感觉,日后二麻镇重建起来,她骑马去镇上采买,那多拉风。 凭着那么多酒打下的交情,几匹退役战马而已,钱粮官很好说话,祁可照着役马的市价付了真金白银,自然由着她爱买几匹买几匹,公母任挑,甚至还都给她配上了鞍子辔头更换了马蹄铁。 一切准备就绪,祁可终于要回村了。 第201章 回村前准备(二) 在启程的前一晚,祁可见灵堂上的棺材已经正式封上了,利用灵境的空间规则摸进了沈氏大宅,潜入各个仓库,把里面的东西搜刮了一番。 她手下留情没有全拿,只拿她需要的,像布料这种,她只拿最普通最大众的棉麻丝织品,满大街的布店都有得卖的那种,而某些一看就绝对是只有特殊渠道货源的高级货她最多好奇看两眼碰都不碰。 粮库那边的米面糖油盐,祁可只挑品质好的,基本上就是把主子们专用的那一类粮油食品给搬走了,乍看上去就好像是家中内贼拿主子的东西中饱私囊。 酒窑里的酒祁可更没放过,专挑好的,也不拿光,每种拿一点,万一日后被人发现数量和账目不符都找不到原因。 现钱也是放过了账房那边属于公中的钱,直接潜入老夫人手中的私库,不厌其烦地将箱子一个个撬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扫而空,而箱子原样摆好,假装没人进来碰过。 这一番干完后,祁可回到千荷境的别墅,将私库中的宝贝挑挑拣拣,拿出价值贵不易变现、个小好藏的金贵玩意儿,再出去逐一潜入那几个各怀心思明争暗斗的儿子院中,而且是专挑他们放置换季箱笼的小库房,撬开几个衣箱,将这些珍贵宝贝郑重地塞进几层衣服里。 干完这一切,祁可心满意足抻抻懒腰,果然还是暴富让人心情愉快。 拿走人家那么多财富,祁可对沈氏的怨气也就正式搁下了,日后有八卦还是可以听一听的,但他们眼下怎么抗拒配合案子、怎么给柏家军使绊子祁可都不关心,那是柏擎的任务,她不好奇不窥探,省得现在知道得太多,万一日后跟柏擎聊起来说漏嘴怎么办,那家伙可不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军官。 照旧是从一夜练功中醒来,收拾妥当后,祁可带着大王出灵境在小院里现身,打开门迎接来送行的小伙伴们,大家一起共进早餐,接着她的马和骡子被送到了院门口,众人动手帮她把行李牢牢地捆扎在牲口背上,再送她出辕门,相约下次再见。 祁可的骑马术是买了马后突击学的,也就是个控制马匹起步走的水平,如果马小跑起来她就控制不了身体会失去平衡,所幸马匹本身训练有素,不会欺负新手。 大家看着她走到领头的马匹前,不用任何人的协助,自己拽着缰绳晃晃悠悠地上了马背,那动作嘛,自我感觉还挺帅的,却不知看在送行众人的眼中差点以为祁可会直接翻过马背从另一面摔下去。 大王绕着骡马队跑了两圈,然后站在队尾仰头嗷呜了一嗓子,马和骡子反应皆不一样,骡子被吓到了,马儿们紧张嘶鸣的同时也威胁地尥蹄子。 祁可听见大王的叫声,冲送行的小伙伴们挥挥手,双方道声再见,目送祁可打马起步,身后骡马队在大王的看管下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条线,沿着官道慢慢走远。 大王这充满灵性的行为让送行的小伙伴们羡慕得嗷嗷叫,深深后悔以前怎么没想过抓狼崽子回来养。 第201章 抢劫的代价 祁可沿着官道走了一段路后就来到了熟悉的路段,也就是当初她与大部队分手先一步回村子的地方,沿途百姓看到一个小娘仔带一条狗赶这么一支十几匹骡马组成的队伍,有啧啧称奇的,有羡慕能干的,也有起了坏心的。 因为一路都有人,祁可没法利用千荷境缩短路程,只得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用空间覆盖随时观察路面情况,以备一旦有机会就消失。 然后她就发现身后多了鬼鬼祟祟的影子,人数还不少,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拿着棍棒石头,显然是把她当成了可以打劫的肥羊。 这些人肯定不是跟随柏家军的平民,祁可判断大概是自行逃难到此地的流民,然后看她一人以为好欺负。 祁可假装不知后头有危险,但是通过灵境的空间规则,悄悄地把那十六头狼都放了出来,而且就放在那些流民的身后。 一下子就形成了流民包抄祁可,狼群包抄流民的局面。 十六头体格大、性凶悍的北方狼,欺负这些只有棍棒和石头的流民,那是轻轻松松。 专心盯着肥羊准备时机成熟就动手的流民们冷不防地听到身后有奇怪的声音,有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吓得尖叫。 “啊!狼!有狼!好多狼!” 这一嗓子喊得好多人一起回头,然后各种夜猫子鬼叫响了起来。 “啊!狼啊!” “哇!娘!我怕!” “哭什么!这么多狼,都是肉啊!肉!” “肉!”有个骨瘦如柴的少年双手各抓一块石头,“好多肉!” “男人去打狼,其他人去追前面的骡马队,把女人抢回来,她身上一定有银子!谁抓到她谁第一个睡!” 人群中有个声音冷静地分配了任务,慌乱的流民有了主心骨,兴奋地嗷嗷叫着,立刻听话的分成了两拨,男人们拿着棍棒石头与狼群对峙,其他人去追越来越远的骡马队。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的狼嚎响起,大王下达了发起攻击的命令,保持警戒对峙的狼群迅速散开,绕过男人们,追击老弱妇孺,男人们又去追狼,刚刚那两句话后还挺有组织性的人群,瞬间又一团混乱。 在狼群的攻击下,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开始受伤,鲜血直流,男女老少鬼哭狼嚎,但也有不少人凶性大发,直奔祁可抢她的骡马。 祁可暂时放弃她的骡马,任那些冲到面前的流民抢走她的牲口和财产,而她自己则趁乱躲到一棵树后闪回千荷境,拿出她全尺寸的弩弓和钢箭,利用千荷境的空间规则迅速锁定之前发号施令的男人,接着在附近的大树上现身出来。 发号施令的男人手上有把斧子,一副大哥的派头,背靠路边一棵大树,机警地防备着四周有狼偷袭。 祁可就喜欢这人的站位,背靠大树,看他往哪里逃。 打开激光瞄准镜,扣动扳机。 嗖的一声,血花飞溅。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大哥喉咙中箭,当场断气,手中斧子无声落地,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反杀得手,祁可也不声张,只是保持着空间重叠覆盖的状态,趁流民们被狼群撵得四散逃命无暇分神的时候,直接将被抢走的骡马和狼群全部收回灵境。 第223章 干活有奖励 灵境规则不收主人以外的大活人,所以那些抢到了骡马正兴高采烈的人只感到手上一空,回头一看,牲口不见了。 祁可回到千荷境,变换视角,来到死掉的那个大哥面前,无视那人死不瞑目的脸,虚实相交之间,穿过空间屏障,凭空伸出一只手将他喉咙上的钢箭拔走,随即撤了空间状态,再不管外界情况,先忙着将收回来的骡马送去二号大田的牧草地吃草。 大王带着狼群围过来邀功讨赏,咬着祁可的衣摆往羊群吃草的方向走,从她手上讨走了一只骟过的大肥羊,和手下小弟们一起分享。 这几天在外面,营里每天都给大王半扇现宰的羊肉,大王吃够了那不好吃的羊肉,馋起灵境内饲养的肥羊,今天又立了功,祁可就大方地给了一头,小尾寒羊、黑山羊和波尔山羊,大王挑走了黑山羊。 祁可养羊不会杀,她那会儿有个经人介绍后长期合作的屠宰场,她只管送活的过去,后续的屠宰分割冷冻发货就不用她操心了。 所以这就导致她现在看着肥嘟嘟的猪牛羊满地跑,想吃肉却没得吃,尤其是猪的体重越来越大,极有可能养出千斤猪来,那会儿要杀猪就真的要请一群彪形大汉才能动刀。 十七头狼分食一只二百来斤的山羊,那是吃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舒坦得满地打滚。 祁可给了羊自己就忙农活去了,一点不着急赶路,中午给自己烧了一顿干锅兔肉,美滋滋地吃了午饭歇了午觉,这才把吃饱了肚子的骡马重新集合起来,整理好它们背上些许松动的包裹,然后利用空间规则几次跳跃,来到了距离二麻镇五里左右的地方,见四下无人,带着大王瞬间现身,骑着马悠哉游哉地往镇子走。 她这里悠哉,出事路段那里可忙坏了一群人。 有流民结群抢劫过往行人。 有狼群出没。 大白天闹鬼,明明抢到手的骡马眼睛一眨就不见了。 有人死了。 死人看伤口是被箭射死了。 射死人的箭不见了。 死人其实就是那帮流民的头头儿,肯定是不长眼抢错人了,不然怎么就他死了其他人还活着,死了活该。 听到接报赶来查看现场的柏擎从抓到的流民嘴里问出口供后,深切怀疑不幸被抢的人是祁可。 因为流民们都说被抢的是个女人,带着一支骡马队,但不知怎么回事正准备动手时冒出一群狼来,伤者身上的伤口看着也的确像是野兽弄的,说得经验一点,就是狼咬或者狼抓的。 可是祁可身边只有一头狼,狼群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祁可一人养了一群狼? 柏擎觉得这猜测太悬乎,不靠谱,不过为了确认祁可的安全,柏擎还是让人飞鸽传书给二麻镇的成封,让他注意点。 成封也烦这种流民拦道抢劫过往路人的事情,镇外就有,因为过了镇子就是往大柳村那些村子去的,流民若是在通往各个村子的路上抢劫肯定会被暴打,所以在未入镇子的官道上,士兵鞭长莫及的路段,流民作案一起接一起,屡禁不止,每次接到报案赶去事发地点什么都晚了。 所以在接到柏擎的通知后,成封让士兵算着时间注意一下镇口方向。 第224章 果断装无辜 当初第一次来时,二麻镇死气沉沉不见几个活人,现在就好多了,成封成百户受命坐镇二麻镇,带人过来重建镇子和百户所,主街两边堆满了砖石物料,来来往往都是人,祁可的骡马队刚出现在镇子外头就引起了注意,毕竟队伍后面跟着一头狼,这么明显的标志让柏家军的子弟兵们立刻知道来的人是谁。 成封听人来报说祁可回来了,正打镇上过,立刻出来碰个面,祁可跟柏擎签了契约的事他已经得到了特别通知,日后自要多加照顾。 “祁可,终于回来了。” “百户大人好啊。” 祁可笑眯眯地勒住马,翻身下马跟成封闲话几句家常,问问镇上和村里的情况,成封当然也要跟她说起上午的那场打劫,问问她有没有遇上。 这当然得说没遇上。 “没有呀,我没有遇到危险啊,一路上都没有人理我,可能是走在我后面的人遇到了危险,我这一路走的挺太平的。” 祁可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同时又有点担忧和不解,似是在为那遇到流民抢劫的可怜路人感到担心。 成封仔细打量祁可的表情和衣着,确实怎么看都没有跟人打过架的痕迹,脸蛋衣着都干干净净,最多是一点赶路的风尘仆仆。 “你没遇到危险就好,那一群流民中有人死了,我们多少要问问。” “嗯,我明白,安全第一,抱团扎堆聚居的流民挺麻烦的,只要人数够多,他们真敢冲击军营,你们也要提高警惕,别看到流民可怜就心软大意了,真出了事丢的可是自己的性命。” “对,你说得对,我们会注意的。” 士兵上当受骗被骗开城门引外族入城烧杀抢掠的事,柏家军的军民都见过,都有防备心,成封是不太担心流民卖惨轻易就能骗开军营辕门,但这可能性也确实要引起重视。 成封收下祁可的建议,轻拍马头,“时间不早了,不跟你聊了,你快回去。” 祁可没有打马出发,她反而下马,去后面的货架里拿了几坛酒和几块布送给成封和他妻儿。 成封笑纳。 出了镇子一路往四柳村去,沿路看到了很多衣着干净整洁但有着缺腆性大脖子的村民,想来是安排定居落户的军户们陆续到了。 这些村民一开始都被这十余匹骡马组成的队伍吸引,等再看到后面跑来跑去辛苦干活以防骡马掉队的大灰狼,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祁可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四柳村外,首先看到村口石碑重新描了红,露出清晰的四柳村三个字。 村口附近有小孩在玩,看到祁可好奇地过来问她是不是货郎,怎么带这么多骡马。 祁可哈哈大笑,打马进村。 “是啊,我也兼职做个货郎,你们家要不要买针头线脑啊?我有漂亮的棉布,正好扯冬衣哦,这边近海,冬天潮湿阴冷,屋子里别忘了修地龙和火墙啊。” “不用,我们家打算盘炕。” 小孩们眼巴巴地看着背着沉甸甸货架的骡马,跟在旁边一块儿走,冷不防地看到后面的大灰狼,吓得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