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穿是一种病》 第1章 序 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方一鸣基本确定。 但只是基本,因为这个梦太清晰了一点。 他抬起头,看见马路对面有一盏红绿灯,红灯一直亮着。 他习惯性的朝着左右看,路上没车。 抬起头看看,天空混沌一片,说不清是云还是雾一样的东西遮住了天空,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 路对面似乎也有一个人,但是路很宽,中间又有若有似无的雾气,看的不是很真切。 但对面那人似乎也看到他了,他举起手挥舞了一下。 于是方一鸣也举起手。 方一鸣想要放声喊几句,但他发现开不了口。 他更确定这里是梦了。 他想要伸出腿去,发现自己也动不了。 也许自己的睡姿不对,腿麻了? 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唯一能动的是两只手。 这里是梦,也许自己应该倒立用手走路? 方一鸣真的这么打算了,但他发现手里似乎有个东西。 他想把这东西甩去一边,但甩了几下发现甩不开,这东西似乎跟长在自己手心里一样。 他仔细的去看,发现这是一个按钮。 按钮不大,但很明显,就像街机上的按键。 于是他按了一下,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离开的自己的躯壳,朝着马路对面飘了过去。 红灯变成了绿灯。 他还能回过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停在原地。 看向对面,发现对面也有一个东西朝着自己的方向飞了过来。 俩人从马路中间交错路过,他伸出手去想跟对方打个招呼,两只手却交错而过。 不,别按……他心里想着。 绿灯又变红。 于是他的灵魂又开始回头,一会便回到了身体。 但对方的灵魂却在自己的身体边上徘徊,他还伸手对着按钮示意。 显然他是按了的,而且没有回头。 按,这不过是一个梦。 … 感谢天瑞说符《我们生活在南京》 感谢老鬼《从红月开始》 感谢乌贼《长夜余火》 大佬的章推! 感谢安总“安迪斯晨风”微博推荐 感谢吃鸡“赤戟的书荒救济站”推荐 感谢九哥“大书荒三十六计”推荐 感谢十一“小说拾遗”推荐 ps:这是一本反套路但是又脑洞大开的传统科幻故事! 希望能给你们带来全新的阅读体验! 第3章 报警 在电梯里的时候,程成就猜,对方肯定是无间道看多了。 搞个最终谈判总是要选天台。 这已经都是腊月了,还有一个多礼拜就过年。 天台上冷的要命,程成小心翼翼的一边走一边警惕,不过他很快就放心,他看到了自己。 严格来说,那是自己的身体。 他正站在天台的围栏面前,在外面巨大广告灯箱灯光的照射下,身体显得很单薄,程成注意到,他只穿了简单的睡衣,整个人似乎都在因为寒冷不住的发抖。 这t要给自己整出肺炎来,老子就给你整成艾滋! 程成心里诅咒着,快步走过去。 在接近到十几米的时候,对方伸出手来阻止他继续接近,然后他喊:“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程成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那你还叫我上来干嘛,你自己跳不就得了?还让我给你收尸?” “我想跟你谈谈条件。” “条件?” “对。” 陈晨说:“那35万,你要是不要回去,那我今晚就跟你换回来。” “凭什么?”程成冷笑,“你t一天就想挣35万?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你就当是绑架好了,”陈晨说,“35万换你一辈子,这买卖不算亏。我知道你家里很有钱,这点钱其实不算什么。” “再有钱那也跟你没关系,你要么,有本事现在跳下去,老子这辈子就不怕被人威胁。反正我还活着,我还给我爸妈当儿子,但你爸妈……你不会指望我会管他们?” 对方冷笑,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法律上你就有赡养他们的义务。” “我还没见过谁因为不孝被送监狱呢,我不在乎,别说赡养了,我不去虐待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方似乎愣住了,程成的回答似乎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程成抓住了他这个愣神的机会,猛的冲了过去,一把就把对方按在了地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在对方脸上左右开弓来了十几个大嘴巴,嘴里念念有词:“老子叫你装b,叫你嘚瑟,一个初中生学别人谈判是,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谈判。” 按道理来说,程成自己的身体是经过很长时间锻炼的,两年的大学,长跑,拳击,都练了不少,按照身体素质来说,他本人一米八三的大个,打陈晨这种一米六五的三等残废,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实际上战斗却是一边倒的碾压,对方似乎根本不敢反抗,只是两只手下意识蒙着头,忍受着程成的辱骂和殴打。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理直气壮。 但很快程成就被人拉住了,然后他感觉自己嘴上也挨了一个大嘴巴,他怒气勃发的转过身来想要看看是哪个sb来管自己的闲事,结果发现是自己的老爸。 他妈也来了,正在安抚刚刚被扶起来的陈晨:“没事小成,哎哟,这下手可真重……” 然后又转过身来对老公吼:“快报警!这怎么见面就打人!我之前看他就不像好人……” 程成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但他也知道,现在说什么自己父母也不会听的,但只是对着陈晨喊:“真等警察来了就不好收场了,这样,打个折,你拿15万走,我认了。” 程成父母听的都莫名其妙,但是能看得出来,儿子正在犹豫。 但最终他还是拒绝了,他对着程建兴说:“爸,报警。” 程成死命的盯住对方的眼睛,发现对方也在盯着自己。 双方的意思很明显——赌! 程建兴拨打了110。 手机提示忙音。 他耐着性子等了半分多钟,却都一直没人接听。 这很不对劲…… 程建兴是常年干工程的,报警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几个工人打架了,工地有人受伤了,追债了,躲债了…… 需要麻烦人民警察的地方实在是不算少。 一直以来,程建兴对于本地的警察也是有一定好感的——最起码,效率还是挺高。 电话基本上是几秒钟之内就接,出警也都在几分钟以内。 但是像今天这样半分钟不接电话的情形……似乎真的不多见。 突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现场其他三个人也都听到了,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陈晨明显都有点紧张——那是警车的声音。 之前他们没注意,其实程成现在回忆起来,在他打车过来的一路上,似乎也听到了好几次警车的声音。 只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陈晨他妈的那个电话上,没有在意。 但是现在,到了夜深人静的后半夜,他们所有人都意识到似乎这座城市和平常相比,有点不太一样。 警笛的声音太多了。 太频繁了。 程建兴是见过不少场面的,他灵敏的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就先说:“外面这么冷,都回家再说。” 但是在电梯门口,程成要进去的时候,程成的妈却瞥了他一眼,显然是觉得这个打自己儿子的所谓同学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成忍着这天大的委屈进去了。 但是能一起进电梯,却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回家。 因为那是程成的家,而自己的身份却已经是另一个人。 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进入那个熟悉的家门,最后大门关上的时候,程成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不就是35万么……还讨价还价…… 和可能失去的这一切相比,35万算得了什么? …… 程成来过几次派出所,跟人打架,补办身份证什么的。 印象中这里是个很清静的地方。 但是现在,这里的氛围显然不太平常。 他是打了二十分钟的报警电话才打通的,但是警察大概听了一下,说实在没有警力出警,给他一个定位,让他自己主动上门来的。 甚至没一个接待他的警察。 要接待,他还得排队,数了一下,起码二十个人。 接警处有两个警察正在那里不断的做笔录,一个问,一个记,程成听到正在被接待的那个人正在喊:“不知道,我哪里知道对方在哪……我跟你说,现在你们要赶紧去冻结我的银行卡……” 他面前的两个人正在聊天:“你也是换了?第几次?” “第五次了。” “最好的是干什么的?” “给领导开车……听说还是个市级领导,这不是搞笑么,我连驾驶证都没拿。” “你呢?” “第三次,最好的也不过就是上班当经理,连个小秘都没……” “那他肯定有老婆啊……” “他老婆早知道这事了……” “消息灵通啊。” “说不定他老婆自己就换过的。” “听说现在全国都要乱了,是不是是个人都换过了?” “不知道,肯定有,你看新闻上都没什么报道。” “是不敢报道。” 排队的人当中,个个都是忧心忡忡,脸色看起来……应该跟自己都差不多。 程成本来是满怀着怨愤来到这里的,来的这一路上他都在心里吐槽,吐槽警察的不作为,吐槽这个世界人心沦丧,吐槽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吐槽老天爷不公平,更吐槽自己的爸妈,自己亲身儿子就在他们面前,一个都看不出来。 但是来到这里,听了几分钟之后,他的这点情绪几乎烟消云散了。 原来所谓的穿越……不仅仅是自己…… 自己没什么特殊的。 这个想法既让他感觉到有些轻松,又随即让他感觉失落。 轻松的是自己的问题也许有希望解决了,原来他以为,光是给警察解释自己被穿越的这个问题,就要耗费无数的精力。 失落的是,他本以为自己能穿越,肯定是具备了某种特殊性,甚至之前来警局的路上,他都想过要是未来用陈晨的身份自己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体验灵魂互换的人,有几个啊。 但是现在……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个。 甚至是那个消息更不灵通的那个。 这个世界上已经有过了这么多的穿越者,而自己……到现在才轮到自己…… 哎,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没意思起来。 前面排队的几个人当中好几个都在不断的拿笔,在笔记本上记东西,看来都是在回忆自己能记起来的关键信息。 “我来补办身份证的,我原来的身份……什么法律不法律的,别人正在搞我老婆你知不知道!我整个公司都要被卖了!”那人激动的拿手掌拼命的拍桌子,但负责询问的两个警察看起来却很淡定,脸上都是一脸的无奈。 程成认真的听了好几个报警的,发现遭遇都是跟自己大同小异。 和人换了身体,很不满意,来找警察帮忙,要求换回去。 大多数都是多次交换了——程成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穿越可以这么简单的。 只要睡觉,做梦,梦里按绿灯就行。 红绿灯…… 原来大家都做这个梦了。 程成再次感慨。 原来他还以为这是属于自己的什么秘密呢。 现在来报警的人里,大多是在想着下次穿越能不能找个条件好的。 “我是孙小鑫。” 房间里所有人几乎都下意识闭上了嘴,竖起了耳朵,转过眼睛,把视线集中到最新的这个正在做笔录的人身上。 “我跟你们局长四天前还吃过一顿饭,谈的是前几天我们公司会计挪用公司钱的事,当时你们所里来了好几个,我不太记得都有谁了……” 笔录的两个警察立刻示意对方别说了,然后站起身来,带着来人离开了。 剩下一堆人窃窃私语:“孙小鑫啊,听说他好几十个亿。” “他傻啊,这也肯跟别人换。” “说不定人家欠银行的更多呢……” 程成的精神这时候已经完全放松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十万的事,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说实话,孙小鑫本人他还见过面,他父亲似乎跟孙小鑫的一个公司有点生意往来,一次被邀请去年会,他爸也带他去了。当时印象中的孙小鑫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年会上致辞时的那个形象,一度成为当时还在高中的程成的偶像代表。 但是再联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个报警的人。 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头,秃顶。背也有点佝偻,身上的衣服也很一般,之前在排队的时候,都没人注意过他。 这个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程成这时候才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这时候警局里突然有了香味,是有个人正拿着一碗泡面回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嗅鼻子,程成也突然意识到,从上飞机之前,自己在南省吃了一顿火锅,之后自己就没吃过东西。 这挨了一个晚上的冻,打了大半天的架,更别说这一路上脑细胞飞快工作,估计因为过劳不知道都死了多少…… 肚子早就饿了。 只是饿过头自己没感觉罢了。 还是先找点东西吃。 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人都是要吃东西的。 大概是因为最近的经验,吃的派出所里其实都提前准备好了,除了泡面,其他各种饼干,零食火腿肠,豆腐干,都快比得上火车上的小推车了。 价格也很实惠,毕竟这里是派出所,不是小超市,不指望这个挣钱。 程成选了一碗泡面,泡开之后也不想了,闷头就吃。 一碗面几口汤,呼噜呼噜的干完,肚子还有点意犹未尽,于是又去买了点花生米。 一边吃着花生米,程成又觉得有点犯困。 等到他被摇醒的时候,发现整个房间里似乎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刚刚还熙熙攘攘的接警处,现在只剩下两个打着哈欠的警察。 再掏出手机一看,都凌晨五点半了。 大部分人都报完警回去了,只剩下自己。 “还报案么?”警察问。 程成点头:“当然,来都来了。” 程成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案子。 很简单,他之前已经听很多人报过案了,他知道警察关心的是什么信息。 做过梦了,红绿灯的。 昨天晚上睡的,对方……不知道,但是对方现在还在我体内。 对,是互换,现在……应该还在,他看起来不打算走,毕竟我家还算有钱。 程成本以为自己说完这些,警察会跟之前一样,记录下来,然后让他们都回去等消息。 其实程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连今天晚上再做梦到底穿不穿越都想好了——他要和对方那个陈晨战斗到底!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程成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 “走!”他们一起站起来说,“现在就去你家!” 第5章 园区 防止人们做梦逃跑。 这种思路…… 给程成以前换七八个脑子也想不到啊。 不过这一下子也给程成弄清醒了,一想到自己身后就有一把枪,随时会顶上自己的太阳穴,自己似乎也就不那么困了。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在一个郊区的岔路口下了高速。 又乱七八糟开了半个小时,直到程成看到两个穿着迷彩服的人。 他们检查了证件,又检查了程成和陈晨。 进去之后,程成看到了一片正在建设的大工地。 不过已经有几栋房子已经建好了,他们的车就停在其中的一栋大门口。 房子里面电线什么都是裸露的,完全没有装修,不过里面还好开着空调,起码不冷。 俩人被带进一个房间,程成坐下来之后就问:“这里管不管饭,我都要饿死了。” 刚才拿枪顶着他脑袋的那个警察说:“放心,就是要死肯定也让你们当饱死鬼。” 另一个警察瞪了他一眼。 不过饭还是很快来了,就是普通的盒饭,味道还成,凑合吃。 程成吃的是心无旁骛,陈晨却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随便扒了几口,就把饭放在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起来。 程成看着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心里忍不住对他更加鄙视,嘴上说:“怎么,这么怕死?” 陈晨看起来显然不想跟他吵架,只是回头瞪了他一眼。 “放心,真要枪毙我们,也不会废这么大劲了。不过你要跑也简单啊,现在赶紧睡觉……我上高中的时候啊,上课睡觉都是秒睡的……” 陈晨终于忍不住回击,指着房间角落的监视器说:“你当别人是傻子么,还给你睡觉?” “哟,终于舍得开口了,”程成说,“我t还以为你把我嗓子弄坏了,成哑巴了呢。监视器怕什么,我就不信你上学的时候没睡过觉,老师就在上面盯着,还不是一样睡得着。”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哦,”程成讽刺,“我都忘了,你都没上过高中,初中生上课是不困啊,都去看女生了是。我还在你手机里找到好几张照片呢,是你初恋?还是暗恋对象?” 陈晨脸色都变了。 程成立刻加紧讽刺:“你信不信,其实我昨天刚给她打过电话,你知道她都说什么了?” 陈晨的嘴唇开始哆嗦,但眼睛却眨都不眨的盯着程成看。 程成坏笑着说:“她说啊,这些年她过的其实也不开心……想跟你出来见一面……” 陈晨直接拿起桌上刚倒的一杯热水朝着程成就泼了过去,程成下意识躲闪,但背后依然被浇上了,尽管隔着冬天的几层衣服,里面还是被烫到了。 程成一边龇牙咧嘴的赶紧脱衣服,一边抄起板凳就准备跟他再次干。 这时候门打开了,在门口给他们站岗的士兵立刻冲上来制止。 走进来两个人,很年轻,都没穿制服。 进来之后俩人脸上都带着笑,其中稍微高一点的还跟他们打招呼:“hi,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你们先打完?” 程成正在气头上,一看这货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嬉皮笑脸的,纯粹是来看他们热闹呢。 另一个看起来就比较斯文一些,还带着一副无框眼镜。这位斯文人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制止前者的不礼貌,然后又温和的对士兵说:“给他们上手铐,我们好说事。” 程成立刻服软了,放下手里的凳子立刻说:“我保证,再没有下一次了。” 但戴眼镜的仍然不为所动,指着俩人说:“他们看起来都有暴力倾向,要不我们就先回去……等他们情绪稳定了再说。” 程成立刻抗议起来:“我可是文明人,是他先动的手,你们可以调监控!我是自卫。” 陈晨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被污蔑:“他先挑的事。” “我挑什么事了……” 戴眼镜的不耐烦的退出了门去,另一个开玩笑的在房间里看着俩人又开始吵,听了十几秒,也出去了。 不一会两套白金镯子被拿了过了,一人一副,分别锁在房间对角的两张椅子上。 这两副镯子似乎带上了沉默效果,俩人终于不说话了,又过了几分钟,大概是确认他们恢复了可以对话的程度,那俩人又进来了。 那个看热闹的似乎有些失望,看俩人的眼神,就像埋怨两只不争气的斗鸡。 另一个戴眼镜的抽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和俩人分别对视了一眼,似乎是一个精神病专家确认他病人的精神状态可以接受正常的对话。 程成对这俩货没有半分的好感。 但戴眼镜的一开口,他就忘了自己的情绪。 “我们俩,”戴眼镜的指了指那个看热闹的,“跟你们俩,情况一样,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见面聊天的原因。” 程成和陈晨互相看了一眼,互相看了一下彼此手上的手铐。 又看了看他们俩,神色平静,姿态自然。 说实话,他们都有点不敢相信。 戴眼镜的又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一鸣,他叫林晓,我现在的身体,是林晓的,他的身体,是我的。” 那个爱开玩笑的也在一边点头,算是赞同。 “你们的互换发生在前天早上,我们稍微早一点,大概是十天以前的晚上。” 程成点点头,假装自己在认真听,其实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 “我们到这里来,也就是三天左右,三天前我们跟你们差不多。”林晓说,“其实我们在这,也算是配合国家调查。” “调查什么?”程成听到自己的嘴巴在喃喃自语。就跟自己第一次上线性代数课时一模一样。 “身体交换啊,难道你们不觉得这种现象……不正常吗?” 程成这才恍然大悟:“所以……这种现象,已经有解释了吗?” “目前还没有,目前我们只是在找规律,暂时提不出解释,那也不是我们能干的事。” 林晓说着,打开房间的窗户,指着对面的一栋建筑说:“看到了没,负责解释的人都住那。” 程成懵懵懂懂的,又是点头。 倒是陈晨似乎是清醒过来了,问道:“那我们能干嘛?我听说……这种现象挺普遍的,怎么就找我们俩。” “其他人也找过,来过很多批了,大部分又都送走了。你们吗,符合我们新的筛查标准。” 林晓和方一鸣互相看了一眼说:“那就是你们也是互相交换身体的,是一个比较好的实验组。” “实验组?”程成下意识的说,“那你们是对照组?” “对,我们就是对照组。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跟你一个样。” “那你们怎么就能指挥……给我们上手铐。” “谁让我们来的早呢,你们要是早几天来,说不定就是你们给我们上手铐了。” 话说通了之后,俩人的手铐就被拿了下来,林晓和方一鸣带着他们在整个园区里转了转,算是参观和熟悉环境。 这里的具体方位是保密的,手机也不被允许使用,但是具体的布置对于园区内的人员反而是开放的。 目前来说这里大概有三栋比较大的建筑,据说是半个月前开始弄的,方一鸣他们来的时候,只有他们现在住的这一栋,因为外面是白色的,所以叫白楼,有五层,大多数都是给人住的,标准的双人间。如果不是每层都有站岗的士兵,大部分人只看楼里面的基本配置,只会因为这里是什么小酒店。 小白楼对面是一栋外面有红色装饰墙面的楼,比这栋小一点,只有三层高,但是里面不管是装修还是布置,比这里都要考究多了,基本上都是单人间,而且每个房间门口都有警卫。 里面的人出来,都是随身带着两个警卫的。 那栋楼里住的应该是相关的科研人员,林晓和方一鸣来这里之后,除了接受全身的各种体检,还要接受很多精神和心理专家们的问话,和这些问话相比对的,会有国家从各个渠道,拿到的他们本人的各种资料,作为对照。 比如他们会问你们大学老师是谁,长什么样,高中老师是谁,什么样,某某同学认不认识……然后逐一比照验证。 更细致的还会问银行的财务状况,包括最近都用了什么钱,平时的消费习惯,也会和网上相应留下来的消费痕迹进行比对。 总之,毫无疑问,这些询问是为了更好的确认他们的身份。 另外在两栋之间还有第三栋,绿色的墙面。 那就不是他们关注的内容里,里面都是园区的警卫部队,工程人员居住的,在这里面的内容,是对他们也保密的。 四个人绕着整个园区转了一圈,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活动范围之后,又带他们去了对面的那栋红色的大楼。 程成再次被安排,进了一个又是类似询问室的地方。 很快,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另外还有两个警卫跟着,分别在他们俩人身后,一前一后,站住不动。 中年男人拿起手里的资料,看了一下之后确认道:“程成,大好前程的程,成功的成。” 程成点点头。 “一会带你去做一个体检,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按照惯例问你一些问题,我听说你性格很直,这就很好,有什么就说什么。你要知道,这个世道有了大变化,真正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听这个人认真说点什么,以后这样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程成再次点头,他现在模模糊糊,大概有些能够理解了。 来之前他心里已经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想法了,再加上之前方一鸣和林晓带着他们参观的举动,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点感觉。 似乎,这里对于他,甚至他们,以后都会很重要。 “你觉得你之前的生活幸福吗?” “什么?”程成有些惊讶,他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题。 “你觉得你之前的生活,快乐吗?” “嗯……”程成挠了挠头,他本以为对方会跟方一鸣他们说的一样,先问一下自己祖宗三代,再问自己愿不愿意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而自己肯定会强烈同意,表示愿意为全人类的福祉贡献自己的一生。 但,你幸福吗? “还行,”程成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挺好的。” “对于意识置换这种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意识置换……这算是你们的,官方说法?” “对。” “我一开始以为是穿越呢……现在很多小说都流行这个,我都没惊讶。后来发现好多人都有,才觉得不对劲。但总的来说,我觉得也没啥,就是生活中的一点小刺激呗。” “小刺激,”对面哦了一声,把这个说法记录了下来,然后又问,“所以在你看来,这个意识置换,你觉得可以接受,影响不大,是吗?” “也……不是这么说,”程成在自己脑袋瓜里拼命搜罗着合适的词句,“之前觉得,要真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从头再来,这也没什么。又或者就在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穿越了,那也能接受……这大家都穿,就没劲了,就感觉很普通,自己还是个小老百姓。” 对方也没搭茬,接着问:“你还是第一次置换,以后你还想置换吗?” “以后?”程成想了一下,“我现在只想先换回来再说,就是那个陈晨他不同意。” “换回来之后呢,想过没。” 程成摇摇头:“我不知道……先看别人,很多人都说换的越多越惨。” “那你自己以后打算干什么?原本有什么规划没?” 程成点头:“先赚钱,然后搞一次环球旅游,走遍每个国家。” 对方又陆续问了很多问题,之后这些问题都是之前方一鸣他们提到过的,程成也有心理准备,一个个老实答了。 最后结束时,对方把他带出房间,交给另一个士兵,让他带着程成去参与体检。 体检的项目有很多,抽血,全身皮肤检查,全身金属检测,然后是拍ct。 一切都结束之后,他被带回自己住的房间,这时候程成已经非常困了,之前体检的时候都一直打瞌睡……但是体检中给他打了一针,说是暂时不让睡觉。 回到房间以后,反而一点都不想睡了,但是精神又是仄仄的,于是就整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第7章 逃跑 最近养成的习惯。 每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 但这次不用照了,看看窗帘就知道了。 很清楚,这是自己的眼睛。 眼镜不在自己的床边,通行证也换了,是自己的名字。 看了看书桌的方向,林晓正坐在那里,听他醒了转过头来笑道:“早上好。” “早上好。” 但看看时间,其实已经是中午了。 昨天他们睡的太晚了…… 后半夜总是突发时间最多的时刻。 方一鸣去洗漱,挤牙膏的时候问林晓:“有什么新闻没?” “我也是刚醒,新闻每天都有。” 林晓拿起报纸说:“银行出了新规定,大额转账需要身份确定。” 方一鸣在卫生间支吾了一下,林晓继续:“第35例异体剥离手术失败了,病人死亡。” 方一鸣的动作停了一下,又支吾了一声,但林晓听懂了:“原因是植物神经失能,异体跟整个脑组织的连接,比想象中还要紧密。” 方一鸣吐出了水,开口说话:“看ct就知道了,他们就是不听。” “不是不听,是着急,”林晓说,“你知道吗?据说中央都进入战时隐蔽状态了……许多核掩体都开始启用了。” 方一鸣摇摇头,满脸的忧虑和担心:“传播方式到现在都没确定下来,都是瞎着急。” 林晓反倒轻轻一笑:“我倒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当然,热闹永远越大越好看。” 方一鸣突然低下头,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突然变脸高声吼道:“昨天不是让你洗澡之后再睡觉吗?” “哎呀,太困了,忘了,”林晓不在意道,“我这不是觉得你喜欢洗澡,把洗澡机会都留给你吗?就算我洗了,到时候你又会说哪里洗的不干净……” 方一鸣只能又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回来,林晓已经把俩人的午饭带回来了,说是午饭,其实是早饭的配置,豆浆加小笼包。 方一鸣的那份还给加了醋和姜丝。 这总算让他稍微消了气。 一边准备吃饭,又一边把刚才林晓看的那张报纸拿起来看详细内容。 林晓也不再跟他搭话,只是自己拿着馒头在阳台上看外面的人干活,又跟以前一样开始数人头。 等方一鸣吃完也出来一起数的时候,林晓说:“还记得昨天我们俩打的赌吗?” “没赌,又没赌东西。” “所以要赌点东西吗?要不然这种日子可怎么过……连台最基本的电脑也不给。” “不是说快批下来了么……” “我看就是哄我们的,不可能批下来,我们现在也都在观察期。对我们,他们都还没下判断呢。” 方一鸣再次摇头:“不该谨慎的地方瞎谨慎……这样的日子再过一段时间,我都想跑了。” “算了你,你这种洁癖……万一跑到一个七老八十,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老头身上,那你不被活活恶心死?” 方一鸣心想还好刚才已经把早饭吃下去了,要不然就冲他这句话,这饭就吃不下去了。 “赌跑步,谁输了,谁就要帮对方跑五公里。” 方一鸣冷笑:“我们俩的身体没一个能支持五公里的。” “那就三公里。” “行。我赌的是他们不会跑,你呢?” “那我只能赌会跑了,跑一个也算。” 他们来到楼下,在楼梯口问二楼警卫:“程成他们俩醒了吗?” “醒了一会了。” “表现怎么样?” “还算正常,”两个警卫互相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好奇的反问他们俩,“你们又换回来了?” “对。” “那恭喜了。” “没啥好恭喜的,还不知道要换多少次呢。” 来到门口,还是方一鸣走前面,礼貌的敲门,里面有人喊了:“还指望我们自己打开手铐给你们开门吗?” 方一鸣转过头,看了一眼林晓。 林晓知道他的意思——他赢了一半了。 说话的自然是程成。 不过按照规定,还是要验证身份:“家庭住址……你爸妈名字……你手机号码……第一个女朋友名字……” 是程成没错,他没跑。 林晓上去打开手铐,又带着一点希望去看陈晨。 “家庭住址……父母名字……手机号码……最喜欢的书是什么……” 是陈晨,也没跑。 林晓回过头又说:“其实你这身板已经够健康了,我听说很长时间不跑步的人,突然锻炼睡觉腿会抽筋的,会不会影响实验?” 方一鸣冷笑:“实验失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缺乏锻炼说不定还会猝死的,对实验影响更大。” 坐下来之后,俩人又问程成:“晚上的梦境,说一说,一个人还是很多人?” “很多,有好几十个……”说起梦境,程成现在都有点后怕。 其实他醒来已经好几十分钟了,如果是以前,醒来发现自己被手铐铐在床上,肯定会喊,但他却一个字没说,其实他还是在体会梦境里那种感觉。 “就像一群鬼……他们盯着我,要我的身体一样……” 问陈晨,结果也是一样。 如果说第一次意识置换,他们是在无意识状态下的随意选择,没什么心理压力的话。 这一次,他们可是提前得到了警告。 所以谁也没敢换。 程成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俩人胸前挂着的通行证,他惊讶了一下,又释然了:“你们……换了?” “对,换了。” 方一鸣伸出手说:“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方一鸣,正牌的。他是林晓。” 程成看着林晓的眼镜,点点头:“你好。” 离开房间,俩人去对面楼里报道,严教授不在,不过具体负责项目的陆超,俩人交回了日常的实验报告,陆超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又找到两对,下午来,到时候你们接待一下,还是按老规矩。” 方一鸣点头,林晓说话:“行,没问题。” 俩人回去,接着下棋。 到三点的时候,对讲机里有人说话了,车到了。 新来的两对也都是男的,方一鸣在严教授那里看过原始数据,意识置换目前统计的男女置换比率,是8比2。 一般来说,男性更倾向于冒险,女性更加保守。 不过也好,一般来说,女性的工作更难开展,因为她们心理上的戒备更难以消除。 女性来园区的逃跑率是百分之百。 两队人进来之后,还是例行的谈话,介绍环境,先让他们的心态平稳下来,对环境有一个起码的接受。 然后让他们去接受检查,那就不是他们的工作了。 新来的两对没什么稀奇的,四个人都是学生,第一对是一个学校的,但是不认识,第二对是在网上认识的,现实里没见过面。 这情况倒是更方一鸣和林晓有点像。 下棋的时候,林晓又想打赌,似乎想要拿回自己的赌注。 但是他们这次意见却又赌不起来。 因为判断都是一致的,这两对肯定要跑。 对话的时候就听出来了,都是高中生,还都是高一,学习成绩,都很糟糕。 这个年纪的学生,叛逆期还没过……根本不可能听话。 他们满脑子都是穿越和改变世界,更别说学习差,对高中枯燥的学习生活本来就抵制了。 但该干的工作还是要干。 晚上,和之前一样,俩人和这新来的三对分别谈了话,并上了手铐。 第二天一早,方一鸣睁开眼,模糊一片。 他拿起身边的眼镜,又去洗漱。 林晓不在,看来出门去了。 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才看到林晓回来,浑身大汗淋漓的,拿起手机给他看:“你的3000米,我还多送了你2000。” 吃完饭回头,去2楼,警卫还是昨天的两个,没换。 但出事了,四个人都跑了。 早上五六点的时候四个人就挨个醒了,自然是一通乱喊,方一鸣和林晓他们睡的死,没听到。 但警卫们可被烦的够呛,严教授和他手底下一帮学生都来了,又是测试,又是问话。 每次有人跑都是这样,有他们忙的。 方一鸣和林晓严格来说只是顺便帮帮小忙,所以听了之后也只是当听新闻。 倒是去看程成俩人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他们的情绪有变化。 程成是比较明显的,他是早上被吓醒的,隔壁的几个人突然发疯似的喊,估计都以为自己被什么人绑架了。 毕竟谁一醒来看见自己被铐在床上谁不怕。 陈晨还是一句话不说,用方一鸣的话来说,陈晨应该是被吓傻了。 今天应该不用去交报告了,陆超一夜没睡,估计顺便就把这活给干了。 但方一鸣和林晓还是去看陆超。 陆超顶着一对熊猫眼,看到俩人的时候又叹了一口气:“你们的事情也不用着急……上面说可以的时候,自然就可以了。” 方一鸣点头表示理解,林晓发言:“我们没着急。” 方一鸣补充了一句:“起码要有个标准,我们的观察期多长。” “标准有,天天改……”陆超也是头疼,“现在执行的还是最保守的观察标准,是一个月……” “一个月那是对精神病人的康复诊断标准。”林晓忍不住插嘴。 陆超两手一摊,表示无奈:“我们也只是执行者,虽然不算合理,但总算也是一个参考的标准。” 方一鸣用脚碰了一下林晓,制止了争辩,俩人又回去。 在路上林晓又忍不住抱怨:“官僚主义害死人,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本来是想去给他们帮忙的……” 方一鸣却很淡定:“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能多保守就多保守,稳定压倒一切,等,这不是都一个礼拜了么。” 林晓又突然换话题:“对了,阅览室里有金瓶梅你知不知道?” “金瓶梅有什么好看的……”方一鸣说,“我早就看过了,比小黄文差远了。” 今天晚上没人来,意识置换的例子满大街都是,意识互换,还是要看运气。 算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的是他们不用忙了,坏的是他们真的是没事可干了。 上楼的时候,方一鸣忍不住又说:“实在是无聊,要不去回忆一下经典。” 不过等俩人抱着书回到自己房间,看到里面已经被安装好的两台电脑时,立刻把手上的经典扔到了九霄云外。 几分钟后,俩人大概检查了一下电脑,跟之前陆超说的一样。 不能上网,重启会重置系统,有要保存的东西只能放在局域网,内容会被监督。 能存东西的空间也不大,就几百g。 方一鸣赶紧去登陆,发现局域网里已经被人塞了一大半了。 方一鸣赶紧先下载了几个单机游戏,等游戏安装好之后,迫不及待的进去。 俩人联机打到大半夜,一直到警卫过来让他们睡觉,才觉得时间过的怎么那么快。 临睡前方一鸣又说起了他们刚来的时候,林晓说过那个老段子:“要是把你放一个荒岛上一个月,电脑,美女,还有可以带走的钱,三选一,你会选哪一个。” 那时候林晓的回答是:“看钱有多少了,还有美女有多美。” 但是前天晚上林晓就在哀嚎:“电脑,绝对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电脑!” 现在林晓满足的砸着嘴:“钱和电脑都有了,美女也该来了。” 俩人午后才下楼,去吃饭的时候正好看到二楼陆超和严教授都在,而且是在程成他们房间门口。 出事了,俩人对视了一眼。 “人都跑了?”方一鸣问警卫。 “听说就跑了一个,另一个还在。” 俩人听了立刻凑过去,看到程成正坐在桌子面前,接受身份确认。 他们房间里也有电脑,是同一批到的。 因为他们有实验任务,所以俩人不被允许玩电脑,要同时睡觉。但说实话俩人躺在床上谁也没睡着。 后来陆超给他们打了安眠药,程成梦里还是一样,看到一群人,按照规定,他没按按钮。 他先醒,但是看到陈晨一直睡,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程成也对意识置换有一点基本的了解了,他知道发生意识置换的两个人,也许睡觉不一定是同时睡,但是醒来的时间基本是一致的。 三个小时后陈晨才醒,也就是15分钟前。 醒来后陈晨第一次主动说话,然后让程成给他打开手铐。 那会程成几乎是眼前一黑,他心里知道,完蛋了,这货跑了! 新的一周推荐票走起! 第8章 地狱 陈晨睁开了眼睛,他确定。 他第15次确定。 但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 周围没有一点光亮,不,甚至连黑暗本身似乎都感觉不到。 他伸出手去摸自己的两只手腕。 两只手都是自由的,没有手铐。 没有手铐! 陈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跑出来了,他真的跑出来了。 但他又以更快的速度意识到,自己也许不该跑出来。 真的不应该。 他想起那个多嘴的方一鸣,不,应该是林晓,对他们说过的话:“这里跑出去容易,要回来……” 不,陈晨感觉自己两只手死死的掐在了一起,似乎它们互相属于两个仇人的躯体,掐的他们各自都生疼。 不!陈晨想,他只是……他只是……试一试…… 他没想真的跑。 他真的只是,纯粹出于好奇,和一点点的害怕,试一试。 电话,对,电话…… 不,园区里没有电话,也没有人给他留过任何电话。 110,对,110! 但是手机在哪! 他第16次努力的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已经把眼睛睁到了最大。 但他的世界,依然是一片漆黑。 这是一位……一位盲人。 陈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抽紧了。 他伸出两只手,互相接触,能清楚的感觉到,每一只手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床边,他猛的伸出手去摸,有一根棍子,就放在床边。 他拿起棍子朝着更远处不断试探,靠触觉用了很长时间,熟悉了这个新的环境。 一个很小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收音机,水杯,一些食物的包装袋。 再往外是一个很小的卫生间,他能闻到里面很刺鼻的气味。 他一方面下意识的想要躲开那种气味,但另一方面,来自膀胱的压力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过去。 他最终还是解决了压力,但是解决压力之后的问题,依然存在。 原因很简单,马桶坏了。 总之,他按了按马桶,没有任何效果。 他只能又试探性的去找水龙头和水盆,然后试探性的冲了两次水。 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冲干净,但……他也不在乎了。 他飞快的找回床的位置,躺下来想要睡觉。 只要睡着就好了,只要睡着,自己就能摆脱这具身体。 只要睡着,一切都能结束。 但是躺下去之后,发现根本就睡不着。 他的意识很清醒,他的身体也都很清醒。 特别是胃,正在清晰的发出指令,提出他想要摄入食物的需求。 陈晨又爬起来,在房间里摸索了一圈。 桌子上还有一点饼干,但包装已经被打开,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而且他也不可能看出好坏。 他唯一能做的是用水壶给自己烧一点水。 饼干他吃了半块,扔了回去。 又等水稍微凉下来,他再次躺回了床。 然后又想起来手机,是,他需要手机。 他在床上翻找了很久,找到了。 手机是语音提示的,每按一下都有反馈,陈晨耐着性子打了110。 一直是忙音。 但他没有挂,只是躺在床上,不断的拨打。 坚持了十几分钟之后,他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他忍不住开始回忆几天前,他第一次在程成房间里苏醒时候的模样。 温暖的空调暖风,舒适的被褥,整洁宽阔的房间,还有一台一看就配置不低的电脑。 房间里竟然大到可以塞一个大书架,书架里塞了密密麻麻的书,还有各式各样的模型。 他还记得第一次打开手机,看到了屏幕背景上陌生的照片,然后他打开了自拍,看到了自己全新的模样。 几乎比他想象中更完美的模样和身材。 他打开手机里的软件,看到了让自己目眩神迷的数字。 他又找到了钱包,找到了里面一张又一张的银行卡。 他一次又一次的确认这些银行卡里面的数字,最终把他们都放进了软件里。 最后那串数字让他几乎要醉了。 他打开房间门,家里的父母都在。 他像做贼一样准备溜出去,但母亲拦住了他,告诉他车的事没必要跟他父亲闹别扭,缺多少钱直接跟她说,她帮他买。 然后又说外面冷,让他多穿几件衣服。 他从小到大都做过这样的梦,梦里的他会拥有这样一个窗明几净的家,一张不需要担心生活的银行卡。 但现实比梦来的还要美好,还要温暖。 他回去自己的房间,把每一个抽屉都抽出来,仔细看里面的东西。 是啊,以后他就要在这里,以这个人的身份,生活下去了。 他想,过去的一切,与他无关了。 他不需要再冒着手指被切断的风险,打着盹的加班。 不需要在六个人的宿舍里,和其他五双眼睛一起盯着一只蟑螂,等着其他人去动手。 不需要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去财务问少了的那几百块。 不需要在经过品牌店的时候,下意识的侧过头去看风景。 全新的生活就此开始了。 他一直以为穿越是上天给自己的另一次机会,是这个世界对自己遭受的,所有苦难的补偿。 他接受了。 他甚至在心里说,以前他是埋怨过老天爷,但是从今天起不会了,他会好好生活,用崭新的态度迎接自己全新的人生。 但老天爷似乎没那么慷慨。 就在他在家里,对着陌生电脑的开机界面,想象着过去这具身体的主人可能会起什么密码的时候,他接到了电话。 他拿起手机,梦的世界就坍塌了。 那是他自己的号码。 他本以为这个号码属于过去,永远的属于过去,甚至可能属于另一个时空。 但这串数字在提醒陈晨,他的过去并没有凭空消失。 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 他接了电话。 他听到对面的说话声音。 那是自己的声音。 对方说了什么,自己其实没听清楚。 但对方的语气和大概意思,他明白了。 他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他要拿回自己的身体。 这是完全正当的要求。 他应该一口答应的。 但他没有。 陈晨感觉到身上传来了凉意,他听到屋子外面呼号的北风。 这具身体的耳朵似乎格外灵敏,他似乎都能分辨几个行人在风中行走时的寒暄。 快过年了。 是啊,快过年了。 原本打算他今年不回家过年的,因为来回火车票太贵。 后来在程成家,他又开始期盼了。 因为他看到程成家早就准备好的,一叠又一叠的红包,礼炮,塞满半间屋子准备的年货和礼物。 等到了园区,他又开始觉得慌张。 他以为的梦幻般的生活,像肥皂泡一样破碎了,当他看到那张ct照片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世界再次崩塌了。 原来自己的穿越不是幸运,而是某种更大的厄运。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瘤子是什么,能不能治,但是他之前接受过的所有信息,让他大脑产生了一种判断。 他未来的时日无多。 这么大一个瘤子,就是能治好,得花多少钱,遭多少罪。 他在园区里生活了两天,他能感觉的到,自己并不受待见。 尽管他签了那一堆的东西,尽管那些人声称实验本身没有伤害,说会帮助他们。 但是每次睡觉的时候,他们还是给自己上了手铐。 自己出入的大楼里,每一层都有警卫。 他每次路过警卫时,对方都会问自己去干嘛。 更不用说园区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这个世界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这是摆明了的,程成在宿舍每天都在自言自语的嘀咕,说什么人类要进入新时代了。 但对于陈晨来说,只有对不可捉摸的未来完全的恐惧。 特别是第二天,他听到下面那些新来的人,醒来后的惨叫。 程成说可能是跑掉的人换来了一批新人,那些人害怕所以喊。 但陈晨觉得,那些人肯定是接受了一些特别的实验。 卫生间的水龙头似乎刚才没有关紧,滴答的水声落下来,陈晨感觉自己仿佛在被执行水刑。 昨天晚上他睡着之后,自然而然的又进入了那个梦境。 上一次他就看到了很多人,这一次更多。 红绿灯对面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 他们都在盯着自己,灵魂朝着自己的方向飘荡过来,那些灵魂围绕着自己的身体,探寻着,观望着。 陈晨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里的那个按钮。 程成说他的按钮是奔驰车的钥匙。 他的按钮则是一个电脑的开机键。 不同的按钮代表什么,陈晨不知道。 他认真听过方一鸣和林晓之间的对话,知道他们的按钮也不一样。 一个是游戏机的按键。 另一个是家里总开关的闸门,听说按下去都挺费劲的。 具体哪个是哪个……陈晨都分不清了, 但总之,陈晨知道,他们俩每天都按。 他们梦里的红绿灯只能看到彼此一个。 他们的实验也在找这样的人,但其实他和程成,已经失败了。因为都看到了很多人。 陈晨不想等到真的实验失败,最后以陈晨这个身份,回归到自己曾经的生活。 他曾以为生活都是这样的,即使是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痛苦。 但是现在他懂了,生活是不一样的。 在程成的生活里,自己的生活就是地狱。 所以他一分钟都不能等,一点也不妥协,为了夺回他的生活,他会战斗到底。 换成是自己,自己也会的。 他也不想回去当陈晨。 所以他按下了按钮。 水的滴答声开始变得模糊了,陈晨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困意。 这很好,陈晨心想,他要继续回忆,继续睡。 今天这次醒来,只是一次意外。 一个盲人,陈晨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他只知道他生活在一个黑色的世界,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不适合人类的正常生存。 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 换做自己,恐怕会立刻去死。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逃走的,也不知道这位盲人换到一个正常人的身体里,他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欢喜雀跃。 他是幸运的,从真正的地狱里爬了出来。 但地狱的名额永远存在,只要这具身体还多活一天,以现在这个世道,就会多一个人感受到这种绝望。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晨不知道,他只想逃离。 也许在自己之前,已经有许多人用过了这具身体,想到这里,他的心态变得好了起来。——他们都能离开,自己肯定也能。 是啊,陈晨想着想着,感觉无边的黑暗被驱散了,一种光明的可能显露了出来。 房间马桶里的那些气味,空荡荡的水壶,打开的饼干袋…… 也许就是上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他开始静下心来,畅想自己的下一次穿越,自己的下一具身体和身份。 大概率是一个普通人,自己其实也不贪心。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一个有钱人。 有钱真好,真的很好。 他甚至都不需要去花钱,只要看到账户上的数字,他就能感觉到有钱的好了。 程成的钱,其实除了点了两份外卖,他个人基本上没有享受到多少。 给父母的35万,也许最终还是被追回去。 但他还是由衷的感觉到了钱的魔力。 在这个世道,钱就是希望,钱就是生命的活力,就是尊严,是大声说话,挥舞起拳头打架的权力。 让明天的自己有钱一点,他想,很认真的想。 这一次他一定珍惜,他承诺,很认真的对自己承诺。 滴答声渐渐变得模糊了,他的感觉自己的意识飘荡了起来。 黑暗逐渐褪去了,熟悉的场景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抬起头,陈晨看到了亮起的红灯。 低下头,陈晨看到了熟悉的按钮。 属于自己的按钮,他都不知道这个按钮的来源,也许是自己上学时,经常去的那家网的开机按钮。 除开梦境本身,这按钮本身就具备某种魔力。 那种未知的力量希望人们在梦里按下他,所以他才会把这些按钮做成他们希望看到的样子。 对面有很多人,他们的灵魂急切的围绕过来。 陈晨没有任何犹豫。 红灯变绿了,对面那么多具身体中,有自己的一个。 到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1章 会议 今天是……来园区的第六天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程成说道。 也是自己拥有这具身体的第七天,整整一个礼拜。 早上他被通知,参加了一个会议。 大概是因为他连续一个礼拜没有离开的缘故,和之前的方一鸣林晓一样,他被安排了一份工作。 给新来的做登记。 这是个苦差事,之前他来的时候,看方一鸣和林晓给自己做登记,觉得他们俩很神秘,身上似乎都笼罩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光环。 但换成自己来做这件事,他觉得…… 真的很无聊。 每天都重复跟一些陌生人说一些重复的话,谆谆告诫他们要遵守这里的规章制度,没有想好不要逃跑,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有情况跟组织反应…… 但到了第二天,该跑的,基本上都不会留。 这让他感觉自己很沮丧。 但他也明白这些工作的意义,不管是那些新人,还是对自己。 一方面,对那些陌生人,因为自己和他们有过一样的意识置换经历,所以自己出面来说,会比较有亲和力,言语也会显得真诚。 另一方面,对于自己来说,那些第二天一个不剩逃跑的参与人员,其实对他也是一种提醒。 很多人第二天都会想方设法打110和园区取得联系,电话录音都有…… 大部分打电话回来的人,都是那些再次“穿越”不满意的人。 所谓的穿越,本质上是置换,或者说,是交换。 无条件的交换身体,以及身体附带的一切,包括健康的身体,财产权,身份的职业权力…… 而这个交换过程,是自由的,也就是说,你只可以跟那些想要交换的人交换。 按照方一鸣的说法,他在第一次跟林晓交换之后,双方其实就很仔细的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基本上,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超越他们当初讨论的范畴。 当然,比他们更聪明的人全世界到处都是,方一鸣他们俩刚来园区的第一天,就在内部交流会议上,听到了类似的言论。 这种说法的主要意思是,意识置换一开始的时候,可能大家是纯粹出于新奇和好奇,但是只要过上一段时间,也许几天,也许一周,或者更长一些。 总之,当大家开始摸清楚这种交易的规则之后,大家肯定会意识到,这个意识置换的游戏是有风险的。 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在这个游戏代表的价值是不一样的。 总之,第一批清醒意识到这一点的人,肯定会在意识置换的某个环节,退出这场游戏,就好像炒股的人,在股价达到他某个心理价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以套现离场了。 但意识置换的游戏并不会马上消失,因为这个游戏规模还在扩大,还在有不断的新人正在加入这场游戏。 于是就会出现不断套现和不断加入的人。 但一个社会现实是,高价值的人在整个游戏里必然占据少数,中低价值的人才是主流。 可能加入一百个人,对整个游戏提供的价值,还不如一个套现离开的人。 这个游戏会变得越来越没有吸引力,参与游戏的人也会不断降低他们的期望标准。 很讽刺,当穿越成为一种普遍行为,穿越者们也不能避免被经济规律支配——这简直就是另一个版本的经济现实。 方一鸣和林晓讨论这个话题仅仅是因为键盘嘴炮的乐趣,但是园区里,甚至国家相关智库讨论这个,那可就有着非常现实的考量了。 据说现在已经有规定,所有官员现在起,每个月都要接受一次脑部ct扫描。 已经发现了一批开始病变的官员了,也有坐实置换过的…… 很多事情暂时还只能冷处理,但是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光靠网上删帖,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 今天早上又有了一桩新闻爆料,一个70多岁的地产大王,昨天被爆把自己房子里所有的贵重物品都拿去做了抵押,所有的钱又去买了电子货币,家里人第二天发现以为被盗去报警,结果发现老人根本不认识自己,怀疑得了失忆症…… 记者们自然只能报道失忆症,但他的子女们可不接受这个解释,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了解到了一些信息,怀疑自己的父亲被别人“穿越”了,正准备去打官司拿回自己的“损失”。 类似的案件其实已经不少了。 只是舆论被管控罢了。 吃过午饭,程成被告知下午去旁听一个会议。 方一鸣和林晓他们也去。 程成有点开心,这说明自己也跟方一鸣和林晓一样,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方一鸣和林晓却没他这么乐观:“你可能比我们更快成为他们自己人。” “为什么?” “因为你的实验,你的考验,已经结束了,”方一鸣说,“我们的……听说过沥青实验吗?” 程成当然听过,就是拿沥青放在漏斗里等着它落下去,据说做了一百年。 “我们身上就是了……” 程成倒是也知道他们俩参与的实验项目,就是意识互换项目——每天要做的,就是睡眠里互换意识。 这个实验的目的……说穿了,就是看看这种意识互换的稳定性,或者说,极限在哪。 他们现在已经连续十天多稳定互换了,梦境里也没见过其他人,但这还远远不够。 在科学家们还没找到这种疾病的原理前,这种观察实验是没有止境的。 会议的开始时间是下午2点钟,中午12点开始,园区里就陆续不断的开始有车辆进入了,好几辆还是大巴车,一车一车的人进来。 他们三个人都还是第一次参加正式的会议,进入会场之后,才发现会场已经密密麻麻坐了几百号人了。 他们还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原来以为所谓的旁听,就是随便搬把椅子意思一下,结果发现面前还放了麦克风。 三个人面面相觑。 周围的人看着都不陌生……很多人的脸看着还有些熟,再配合看他们面前的名字…… 方一鸣是喜欢看新闻联播的,似乎很多名字都很熟悉。 程成对这些面孔不太熟,但是每个人进来前都要接受全身扫描,这个细节他是注意到了。 一直比较喜欢开玩笑的林晓今天话也少了,只是不断在人群中辨认一个又一个人,辨认出来就去拍方一鸣肩膀,来人挤眉弄眼的。 大概是这俩人意志置换的次数多了,光靠眼神就能聊天。 两点整的时候,随着麦克风里传来的一声:“时间到了,大家安静,我现在宣布会议开始。” 这么大的会议,连一个正式的名称也没有。 但其实发下来,放在他们面前的会议议程上是有的,全称是“xxxx共和国xx省戒严听证会”。 会议议程主要有两条。 第一条,全国戒严的必要性讨论。 第二条,全国戒严的具体实施办法。 这是听证会,所有的细节其实已经都有了,只是通过这种会议,在全国广泛的听取意见,尽可能的完善。 这肯定是大事。 这样的会,全国各个省市都有。 程成还不是很能理解戒严这两个词的意思,不过林晓给他用四个字就做了精确的解释:“敌我甄别。” 敌,我。 会议室里暖气开的很足,但程成还是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必要性讨论很快就结束了,因为这没啥好说的,光是3x病毒的传染机理到现在还没找到,这就够可怕的了,普通人要验证自己得没得病去做个ct就行。 这个时候再不戒严,社会秩序真的有崩塌的风险。 现在正在讲的是具体实施的手段。 负责讲述戒严方案的人,正在说明戒严的几个大略原则:“凡是能够接受组织建议,承诺不再随意置换的,继续观察;已经确定置换期间有故意的非法行为的,公示身份信息;舆论上,我们不能跟那些老外一样,言必称外星文明入侵,末日病毒,要本着实事求是的手段,有一说一;这是一种异常的生理状态,超出人类目前所能了解的范畴,没错。但这种状态的来源是未知的,目的也未知,这就跟地震、火山龙卷风,这些自然灾害一样,都是人力不可控的范畴。宣传中不要强调这种病的危害性,其实目前为止没有看到什么危害么,都是我们自己吓自己,而要更多的强调这种病的可控性,只要你不去按按钮,日子照样过……” 方一鸣和林晓在下面用笔在聊天吐槽:“政府永远是当保姆,把民众当小孩子一样安抚。” “我看民众还不如小孩子呢……你看看每天早上,醒来的那些人,自己吓自己都成什么样了,政府公示一些信息,总比没有信息乱猜强。” “有选择的公示信息……这种倾向性可能会误事。” 程成也用一支笔加入了讨论:“敌我甄别……难道得了病的,都是敌人了?” “不,是不听话的病人,严格来说是唱反调的病人。对了,地产老头的事,听说了么?那就是陈晨干的。” “不会!他这么大胆子?”程成看过这个新闻了,涉案金额好几千万,那老头就说光是自己家里藏的金条就有小半吨,这次被运出来卖了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据说是因为那条街上的当铺老板们都没现钱。 程成想起陈晨弄自己的35万。看来他现在是聪明了,知道把钱拿去买电子货币了。 “那他抓回来还不得枪毙。” “枪毙谁?他的新身体,还是你?从法律上来说,你现在就是陈晨……把你拿去枪毙?”林晓坏笑。 他们在台下开小会,台上的大会已经到了听取与会人员意见的阶段。 这也是听证会的主要阶段,前面的部分都在会议纪要里可以直接看文字版,后面的意见,才是开会的主要目的。 首先发言的是一位本地的企业家:“意识置换在民间已经有了相当规模的传播,起码今天来开会之前,我也是听说了一些谣言的,应该说,我当时还以为是谣言。我知道这种病的传播肯定不利于整个社会的正常发展,但是对于个人来说,这种病的吸引力是很难被简单的宣传口径打消的。在来的路上我的一位hr告诉我,我手下的一个装配工厂,今天有150多个人同时提出离职,占总员工的四分之一。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一个员工早上确定发生了意识置换。一般人对这种事都是讳莫如深,但是这个人很有天赋,他直接在宿舍里做了一次演讲……演讲的内容,恰好跟我们这次会议相反。 我们在这里讨论3x病毒的可能产生的危害,要制止这种危害。 他的演讲讲的是3x病毒可能产生的机遇,鼓动大家去创造机遇。 很多工人听了立刻就跟着他一起辞职了,据说他还当场献了血——他可能以为这种病可以靠血液传播。 他演讲的内容我带来了,如果有兴趣,在座各位可以听一听。 说实话,来的这一路上我已经听了三遍。” 在得到主持人允许后,这段录音在会场上被公放。 说话者的声音高亢而激动:“……你知道你们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跟你们说,就是混日子,毫无意义的日子!这个社会不需要你们造的这几辆汽车,这里造出来的车你们也没几个买得起!原因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们都知道!现在,机会来了!我不管这病毒是地球人弄的还是外星人弄的,我不管!是,脑子里长了个瘤子,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什么?是你们心里长了瘤子。从现在开始,去药店,去买安眠药,记住,用不了几天,全世界的安眠药都要脱销!因为它是通往新世界的药!用不着怕警察,被关进去,睡一觉,你就是另一个人;你很穷,别难过,睡一觉,你可能更穷;你有钱了,也别满足,也许明天你更有钱!” 这几天快改状态了,继续求推荐票! 第12章 改组 这段语音引起了会上的一阵喧嚣。 林晓在边上笑:“这是21世纪的陈胜啊。” 方一鸣没说话。 程成听的浑身热血沸腾,倒不是他被那个演讲感染了,而是他感觉到了某种氛围。 就是这个世界要产生巨大变化的氛围。 会场再次回归安静之后,下一位发言人继续。 这次说话的是严教授。 严教授很年轻,年纪才四十出头,程成好几次在园区里散步的时候,看到他在跑步锻炼身体。看他的样子,说是三十岁也没人不信。 相比起来他那个学生陆超,看起来就显得比他还老。 严教授谈的是目前为止,园区里对这种疾病的最新了解:“根据我们追捕时的数据,主要是意识置换规模的数据,我们做了一个大概的数据推算。目前全国已经确诊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两百万,得知自己确诊的人,主动寻求政府部门帮助的,其实也就几千人,也就是说,百分之99以上的患者,其实不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肯定都参与了意识置换,而且很多还不止一次。对他们来说,得了病可能还算是好事。这两百万人现在还都处在各自的信息孤岛,并不明确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我有一个建议,就是我们首批公开3x疾病的时候,舆论上要特别注意照顾这些人群。 现在还是在疾病爆发的早期,规模不算大,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能想办法插手,我们还能做到对人群有一个大概的管控。 还有一个数据大家也都知道了,来我们园区的所有实验人员,目前逃跑的人数是36人,留下来的只有三人。 这三位实验人员这次也在会场,你们可以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方一鸣,林晓,还有程成都站了起来。 坐在他们边上的几个看起来都是脸色大变,似乎下意识就要挪过去保持距离。 “没有必要惊慌,普通的肢体接触,呼吸渠道,并不能明显增加患病概率……这是疾病研究最早期就得出的结论。外国人之所以把这种疾病称作外星病毒,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种病不具备传统地球上所有疾病的运作方式。” 严教授这时候开始提到发言的重点:“之前将军提到这次疾病的宣传口径,我做一点补充。宣传其实是针对还愿意听我们说的人说的,但是从园区里实验人员的配合程度来看,很多患病者,其实已经没有耐心来听了。在他们看来这种陌生的疾病给了他们一种全新的选择,在短时间内,这种想法是很难扭转的。而这个群体本身又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群体,也是未来主要的隐患,所以我觉得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布局,甄别筛选出一批我们的人,主动的加入到这种新的行为模式中。 一来,我们也可以总结意识置换对现实产生的真正冲击,对未来可能的疫情扩散,做好提前准备。 二来,对意识扩散人群内部的心理状态,行为模式,也有真正的了解。 我相信,绝大多数人之所以参与意识置换,本质上还是因为觉得新鲜,但一旦过了某个限度,他们会发现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其实并不如意。如果未来一朝一日这些人希望回归原本的生活模式,我觉得政府现在就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方一鸣给了严教授一个字的评价:“高。” 林晓嘻嘻一笑:“这是准备找人去当卧底……不对,是去深入群众,了解群众的思维动向啊。这位严教授竟然还有做政治工作的天赋。” 方一鸣说:“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懂政治,才会来这里负责实验项目。这个病……技术上,我觉得人类暂时已经没辙了,在政治上进行管控,反而是当务之急。” 程成倒是担心另一样:“卧底?不会派我们去?” 会场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了,林晓写字聊天:“怎么,怕了?” 程成:“不是,我是担心……我要是走了,以后还怎么换回去啊,我还等着陈晨那货回来然后跟我换呢。” 林晓:“那个张有才,还没走吗?他给你吃胖几斤了?” 程成:“我让他去称体重他都不肯……我现在连半夜爬起来去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听证会还在继续,接下来陆续发言的有十几个人,意见纷纭,不一而足。 有的人觉得,对于意识置换,戒严手段本身并没有多少作用。目前已经了解到的,最远的意识置换发生在中国和巴西,两个人都是中国籍,一个在中国南海的渔船上当水手,一个在巴西附近的大西洋的游轮上旅游。 几乎隔着整个地球。 但是意识置换依然发生了,戒严在物理上限制人们的行动自由,对于意识置换是全然无效的。 也有人觉得,戒严要表达的就是政府的重视,也借此提高人们对这种异常状态的重视程度。相比起戒严具体的成效,这种态度的审慎,让大部分人停留在对意识置换的观察期,不轻易参与,才是戒严最大的目的所在。 有人建议银行应该立刻改变制度,大额提款必须进行人格验证——现在已经有不少利用新身份的经济案件了。 相应的,网络上的借款平台也要立刻取消。 新的身份系统也必须开始建立,特征是以人格为中心——可以设置特殊的问答,或者密码。 会议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到接近6点才结束。 整个会议过程气氛热烈,意见表达充分,是一次成功的会议。 结束之后,看着与会人员离开的车流,程成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被抛进大河的石子。 其他人都离开了,而自己还要留在这里。 外面的世界正在翻天覆地,自己却没有机会见证。 方一鸣和林晓倒是心宽,他们回来的一路上有说有笑,聊的却不再是会议,而是接下来回去玩什么游戏。 程成本想跟着他们去他们宿舍一起再聊聊,结果俩人打开电脑,真的就玩了起来。 回到自己宿舍,看见张有才又抱着可乐瓶子在看电视剧,地上到处都能看到薯片屑,中午饭带回来吃了也没收拾,就敞开放在垃圾桶里,一下午的空调一烘,整个房间里都是一股乱七八糟的味道。 程成是第一次真的生气了,过去就拍张有才:“起来!” 张有才转过头来:“什么事?” “我让你起来!” 张有才站起来,不知道程成要干什么。 “会打架不?” 张有才摇摇头:“陆超说这里不让打架。” “我问你会不会!” 张有才继续摇:“不会。” 程成冷笑:“那你就准备好挨打!”说完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几分钟之后方一鸣和林晓就来了,程成已经被警卫按住了,警卫还在怀疑:“是不是这小子跑了?” “不是,都没跑,”方一鸣说,“就是打架。” 张有才被揍的不轻,脸都有点肿了,身上都是都能看到淤青,被拉开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已经被吓的半死:“这人怎么突然就发疯了!我吃我的东西关他什么事,每天洗澡洗头他都要管,刷牙时间短了他也要管!我要换宿舍!” “不行!”程成喊道,“你t哪也不能去!就在我眼皮底下呆着!你知不知道你用的谁的身体,这是我的!我跟你说,有本事你就跑,只要你一天还在这,老子就要管你一天!” 话是这么说,但程成还是被暂时安置在方一鸣的宿舍,林晓跟他换了住处。 晚上严教授专门过来查问了这件事,仔细了解情况后,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强调:“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打人,那是你的身体没错,但现在也成别人的了。要知道,从你按下按钮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体就几乎等于是公共用品了。” 公共用品这个词似乎刺激到了程成,他忍不住又说:“他干什么我都能忍,你不知道,他洗澡的时候还……用我的……” 程成简单做了一个手势,简直羞愤欲死。 对男人来说这本来没什么,大家都是知己知彼,但有朝一日如果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控制着实施了这种行为,那对男人的自尊心简直就是毁灭性打击。 “这算得了了什么呢?”严教授说,“下午就在开会的时候,陆超那里就有一个新案例,我们这里跑出去的,他之前的身体……没了,人家用他的身体自杀。等他本人知道的时候,尸体都被火化了,比起他来,你算是幸运的。” 换了宿舍唯一的好处就是,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相比起张有才,方一鸣显然就是一个标准的好室友。不太爱说话,就是玩游戏。 本来他还觉得方一鸣挺有神秘感的,但是接触了之后,发现似乎也是普通人,在宿舍里翘着腿玩游戏,一边听歌还一边哼,走调严重。 晚上睡觉之前,程成第一次感觉到奇怪:“怎么今天的实验要求现在还没来?” “今天没实验,你睡你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程成和方一鸣——不,应该是林晓,被通知去对面,参加会议。 这次的会是实验组内部的会议。 说实话,程成还是第一次完整的看到所谓的实验组的全部成员。 除了他们四个,陆超,严教授,几个熟悉的警卫,哦,还有押送他们来这里的那两个警察,另外还有医生护士。 另外其他还有很多陌生面孔,数数人头,起码有二十多个。 除了在园区这里工作的,其他大部分都是执行外勤的,人原来都来自不同的部门,有刑警,有民警,有安全部门…… 严教授只是来宣布一些决定。 第一是他们原来定的实验小组,现在正式解散。 原来的实验小组,主要目的是寻找3x的传播机理,但是接近半个月下来,工作进展很少。 设计的几次实验,提出的几种假想,基本上都失败了。 第一就是认为意识置换的人群是特定的,具备某种可以被统计的信息特征。比如陈晨和程成……读音相同。 但随着陈晨的逃跑,追踪陈晨一些线索都表明,这个想法是错的。 第二就是认为意识置换的置换人数根据不同人的性格,数量也是不同的,比如方一鸣和林晓因为互相熟悉,之前就是网友,可能他们的默认置换人群就是2所以才不断的置换。 但是程成身上的实验证明,意识置换的人群是不定的,这个猜想再次失败。 第三是在其他实验人员上进行的,是对意识置换需要时间的猜想。 他们让不同的实验参与者,分别进入时长不等的睡眠,到时间就喊醒,让所有参与者都必须在梦里按按钮,以此确定意识置换需要的最小时间。 这个实验也算有点成果,实验证明了,只有在25分钟以上的睡眠里,意识置换才能成功。 但实验并没能找出意识置换的中间过程——也就是说,找到意识置换进行到一半的某些证据。 意识置换这种现象,仿佛要么就是成功,要么就是失败,没有中间状态。 对于严教授来说,这个实验也算是失败了——因为只有找到意识置换的中间状态,才有可能对意识置换的传播原理,产生突破性的进展。 现在,所有这方面的研究都已经暂停了,原因严教授没有说,但林晓在来的路上猜过了——这样的研究肯定是需要全人类在一起进行的,每个国家希望搞小圈子的科研,不仅效率低下,而且因为政治原因彼此也无法交流成果。 实验小组解散了,但是编制并没有散。 严教授昨天在听证会上的建议,上面同意了,并决定就让他们先把工作承担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愿意,以后就可以离开园区,甚至离开身体……在梦里按下按钮,以另一种方式为国家做贡献了。 程成在会议上担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第13章 留言 方一鸣举起了手。 严教授示意,他问:“那……我们身上的实验,还需要继续吗?” 严明反问:“你觉得呢?还需要吗?” 方一鸣没再说话。 接下来严明就给在场所有人大概介绍了一下,他们小组未来的组织形式,还有要做的工作。 “其实你们可以想象一下,你们是在进行另一种形式的实验,真正参与这种庞大的,人类从未有过的社会实验,”严明说,“作为小组的一员,以后不管你们人在哪里,是什么身份,只要你一天还愿意承认自己是小组的一员,愿意为自己曾经的承诺做一点贡献,我希望你们都可以尽量跟组织保持联系。” 严明说完,又拿出了一本文件夹,然后示意陆超给所有与会人员发放。 发到程成这里的时候,他注意到很大的一张a4纸上,其实只有几串数字。 仔细看的话,可以不难分辨应该是qq号和密码。 然后是银行账号和密码。 在确定所有人都拿到密码后,严明最后看了一眼大家,只说了两个字:“散会。” 回去之后,程成很快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第一个是qq号,他登陆之后,发现这个qq里默认加了一个群,名字叫第三区:。 他进入群里,然后很快就发现很多其他人也进来了。 他试探性的打了几个字:“有人吗?” 很快其他人给了回复:“有。” 群主很快也说话了:“怎么我是群主?严教授在吗?” 群里没人说话。 不过群里很快有人问:“你们卡里有多少钱?” 程成赶紧去查了,不算多,才两万多。 当然,他们呆在这里满打满算,也才半个月时间,这半个月换两万,绝对也不算少。 群里又有人问这些钱是干嘛用的,但也没人回答。 程成又陆续的在群里找人私聊,希望得到更多的信息,刚开始还有人回复他,但是渐渐的,大家都没有了声音。 群里也没有了声音。 这时候一个陌生的qq申请加他的好友,他点了同意。 对方给他传了一份文件,程成打开一看,是一本pdf格式的扫描书。 他去下载了专用的阅读软件,再次打开,书名很简单,就四个字,工作须知。 程成看完第一页之后,几乎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方一鸣。 对方似乎也在看他,两个人的眼神在空气中轻轻触碰,又迅速错开。 方一鸣已经关上了电脑,拿起手机走向了阳台。 林晓很快也来了,他们俩见面就笑。 说实话程成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但是俩人很快就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因为俩人的身体一直就等于是公用的,他们很多行李都堆放在一起,之前林晓和陈晨换宿舍的时候,这些行李也都没有分开。 现在他们开始收拾起了东西,程成开始慌了起来。 对于程成来说,方一鸣和林晓,就是园区里的前辈,是他在这里生活的中心。 园区周围都是大批的陌生人,每天还有那么多陌生人进出,他们还要接受陌生人的检查和询问。 很多时候看他们俩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安之若素,程成自己也觉得那些东西都是可以接受的了。 但是看他们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 不管是独自一个人继续在这里生活,还是和他们一样离开,回归生活。 “你们……可以走了?”程成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们都可以走了,你还没收到消息吗?” “什么消息?”程成转过头去看,发现群里有了一个公共文件。 下面有复制粘贴的图片版本。 是陆超发的,所有成员解散的通知。 通知里是严明以实验小组负责人的态度,先感谢了所有人之前一段时间工作上的配合和支持,然后声明,小组在园区里的实验阶段,已经结束,从现在开始,他们可以自由回家。 到晚上会有一班车,送所有人离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工作的结束,他们今后的工作,会以另一种形式,在各自的生活中展开。 具体的工作内容,都在私聊发给他们的工作须知里面了。 每个人的工作侧重点都不同,但他们依然是一个整体,由严明负责统筹所有人的工作。 程成去仔细看了自己的工作须知,发现里面除了提到对自己的身份和园区经历要求保密以外,基本上没有其他要求。 基本上的意思是,还是有一个。 必须执行的要求。 从今天开始,如果晚上依然有那个梦境,他们需要按下按钮。 然后只需要他记录自己的生活,要求是每天都要写日记,简要记录自己的一天,最好包括自己的意识置换的对象,以及具体的生活。 每隔一周上线,和大家做一次交流。 如果其他任务,会在qq上告知。 他们的身份依然是实验组的参与人员,只是实验的形式,从园区里被观察人员,换成社会上被观察人员。 从在园区实验,到进入社会实验。 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当然,至于程成最担心的问题,也是其他参与人员最担心的问题,严明已经想好了。 他们的身体会被留在园区里,和张有才一样,接受园区的统一管理。 未来如果有条件,他们会换回自己的身体。 一下午的时间,程成的脑子都是空荡荡的。 说实话,刚来园区的那几天,他天天都想着走。 只是一边好奇这里是干嘛的,又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参与什么重要的工程。 方一鸣和林晓行李早就收拾好了,车还有一两个小时回来,他们俩已经在规划回家后的生活了。 方一鸣是生活在h市的,林晓生活在b市,俩人之间本来相距上千公里。 当然现在交通方便了,一天内见面难度也不大。 但这毕竟不是在园区里。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每天的身体互换,还会继续进行。 严明的那个反问,说实话程成一直没理解。 但是现在,他多少有些理解了。 其实所谓的实验,不仅仅是帮国家做的。 同样也是帮自己。 难道方一鸣和林晓离开这里,他们自己就对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的事情不好奇了吗? 难道程成离开了这里,他就不会想要拿回自己的身体了吗? 难道所有参与过意识置换的人不来这里,他们自己就不会想办法了解吗? 只不过半个月的实验,以及疫情的扩散,已经证明这种小范围的实验,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类似的实验肯定还会有,但不是在这。 …… 天还没完全暗下去的时候,来接他们的车来了。 大部分人都是坐车离开的,因为实验组里,大部分人还是未感染者,他们分配到的任务,也是在外面跑外勤,配合那些出现意识置换的队友们。 所有已经有了症状的人,不管是不是经历过意识置换,都被留在了园区。 有些人,比如程成,今晚就可以出发。 更多的人还需要等,已经有不少感染者在大脑内检测到疑似肿瘤的出现,按照一般的病程推算,他们大概都会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到一个月里,陆续加入这场全人类都在参与的陌生游戏。 和其他加入者相比,程成他们算是幸运的,背后有国家力量的支持,对3x病毒的了解,也肯定是在全世界范围内排前的。 而且他们每天也都读内部流通的报纸,对于意识置换者的生活可能面临哪些困难,也有充分的准备和了解。 在坐车离开的人当中,唯一两个确定的,已经发生过意识置换者的人,就是方一鸣和林晓。 因为他们一直保持意识置换的互锁状态,所以如果他们肉体不离开,是没办法参与下一阶段的工作的。 方一鸣离开之后,宿舍就只剩下程成一个人。 方一鸣在的时候,他嫌方一鸣闷,但他人刚刚一走,程成就感觉自己心里空了一大块。 晚上他去食堂吃饭,很不凑巧,又遇到了张有才。 严格来说,等他们离开后,张有才这种人,应该就属于园区里的第三类人。 首先他的知识水平,不足以去执行任务,所以他不可能成为正式的实验人员。 其次他的肉体,国家也不可能让他离开园区。 最后因为他的主动配合,国家也不大可能让他直接通过意识置换滚蛋,很大的概率,就是张有才一直在园区里过他幸福的日子,还能领着国家的津贴。 这对于曾经在偏僻农村里过了大半辈子的一个老光棍来说,这里的生活除了女人少一点,真正算是一个天堂了。 方一鸣他们讨论意识置换的时候,曾经说过,首先对意识置换感觉到满意的一批人,会主动退出意识置换的群体,成为第一批受益人。 看来张有才就是最明显的受益人。 和他相比,程成就好比一颗刚刚入手股票就跌停的韭菜,要么现在认输割肉离场,以陈晨的身体继续以前的生活,要么在这场游戏里选择继续。 程成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来到张有才面前。 他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并把目光对准最近的警卫。 “随便聊聊,”程成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对着镜子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对着一个陌生人,“明天我就走了,有可能的话,还是多锻炼锻炼身体。对了,记得每过三个月去洗牙,医生说我的牙不好,容易坏。” 张有才听的莫名其妙,其实他可能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是程成的。 程成回到自己宿舍,又把属于陈晨身体的体检报告拿了出来,说实话,在这之前,他对陈晨的身体也是毫不在意的。 他用他的身体打架,还不止一次。刷牙也是马马马虎,吃东西……说实话也没那么注意了,基本上在食堂里也是想吃就吃。 不像之前自己健身的时候,还会算着卡路里点菜。 算起来,他跟陈晨的这具身体,其实也才刚刚磨合好。 他在体检报告背后写道:“不管你是谁,来到这里,住进了这副躯体,我希望你能了解,这躯体最早的主人,名叫陈晨。这身体很健康,没有显着的身体疼痛和疾病,所以如果你在使用期间有类似的症状,希望可以告诉医生。这具身体容易着凉拉肚子,请注意保暖。” 这些词句当然不是程成自己想的,他远没有这样的觉悟。类似的措辞,都是在严明留给他们的工作须知里面提到的。 他在那里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所有以意识置换出勤的人员,在外期间,对所有使用的身体,都要注意维护基本的健康,优先保障躯体的使用价值。 这既是对自己安全的保障,也是对整个社会负责。 他们使用这些躯体,就跟军人要使用普通百姓的工具一样爱惜维护,当年我军有优秀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虽然他们不是正式的军人,但依然是以国家的名义行使特殊职责的工作人员,所以在这方面,他们的要求都是一致的。 这些词句,只是纪律性的要求的一部分。 但是程成觉得很有道理,而且他按照工作须知做了这些工作之后,还感觉到一种陌生的快乐。 晚上,程成按照规定,吃下了安眠药,并在躺好之后,给自己手上戴上手铐。 安眠药的药效很快就发作,程成很快就睡着了。 程成不知道,就在他睡着之后的一个小时,在全国人民都在庆祝新年的氛围中,联合国以全球主要政府,以全人类的名义,宣布整个人类现在进入紧急状态。 各国都相应宣布了进入紧急状态,戒严状态,或者临时的治安管制。 人类第一次以一个整体的形式承认,他生病了。 第16章 建议 对方的样子看起来很紧张。 两个眼睛盯着新闻上,下面的汉字字幕,一动不动。 那些汉字他都认识。 但他显然还不能理解。 他看着字幕,又低下头看着自己。 看自己的肚子,看自己的胳膊,还有腿,鞋子。 然后再次抬起头,又去看新闻。 脸上的茫然更重了。 但他还知道拿钱。 桌上还剩下九百多的现金,他一把全拿过去了,又在程成房间里翻找了一会,确定他没有藏钱。 他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再次打开门,准备离开。 程成长舒了一口,但对方却很快退了回来。 外面有声音。 是老板娘还有服务员。 还有两个警察。 服务员挨个敲门:“警察查身份证,门都开一下。” 程成和他互相对视了一眼,对方几乎立刻拿刀顶在他脖子上了。 程成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在房间里醒的?” 对方怀疑的看着程成,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原来就是住在这里的客人,你就说是串门,找我聊天,看电视呢。” 对方慢慢放下了水果刀,看来是认同程成的建议。 不过他还是把刀放在了衣服兜里,手揣在里面。 程成去开了门,门外是两个警察,进门之后,看了他们一眼。 那个人脸色僵硬的说:“串门的,我身份证……回去拿。” 程成拿出王贵的身份证给对方检查,对方拿出扫描仪简单的扫了一下,然后问话:“哪的人?” 程成只看过王贵的身份证一眼,但还是记住了一点信息:“云州的。” “云州哪里?” “十七岗。” “家里都有还有谁?” 程成张了张嘴,这些资料也许之前的林晓知道,但他也没有对自己介绍,难道自己现在还能去问他吗? 警察的脸色明显开始紧张了,又接着问:“你读的什么中学?” “你父母名字叫什么?” 程成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 于是他得到了一副锃亮的新手镯。 很快,警察就在他房间里看到程成之前写的东西。 这下他的意识置换者身份完全坐实了。 不过也好……程成被押下楼的时候心想,起码不用担心这一天会无聊了。 被放在警车后座上,程成忍不住就想起之前被送去园区的经历。 不知道为什么,程成有种预感,也许未来自己跟警车和手铐打交道的日子,还会很多。 五分钟后,楼上传来了警察的喝问:“举手!抱头!蹲下!” 然后那位拿水果刀的仁兄很快也下来了,手铐是反压在背后反铐的,被扔上车之后,服务员被警察叫过来看住他们,俩警察继续盘查。 服务员好奇的盯着俩人看,还拿手机给他们拍照。 对那个拿水果刀的他还有点忌惮,但是对王贵,他曾经帮助过的人,他还是尝试着搭话:“哥……你真是穿越来的?” 程成笑笑:“算是。” “那你运气可真不咋地,穿越成流浪汉,还被抓了。” 程成潇洒的昂起头:“这都不是事,习惯了。” “真羡慕你……”服务员说,“你穿越过最好的那一个是谁?” 程成大概是闲的无聊,开始了吹牛:“没遇到过什么好货色,遇到了再联系你,你手机号码别换啊,说不定哪天我就给你打几万。” 服务员乐了:“那一定,一定。” 倒是程成边上这个,反绑着手铐,姿势别扭的侧躺在旁边,一开始还尝试着挣扎几下,不过很快就放弃了,只是保持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着一动不动。 俩警察很快回来了,好在后面再没有遇到可疑的,不然这车都要坐不下了。 俩人很快被送去了派出所,程成接受了讯问,问的是他原来的真实身份。 按照程成签过的保密规定,程成当然不能说,他只能拒绝配合。 程成很快就被关了进去,看得出来警察最近很忙,房间里几乎被关满了。 长排椅子上,几乎坐满了人,程成进去还得让别人都让点位置。 但房间里的气氛很热烈,警察走之后,大家立刻开始交头接耳。 进去之后互相问了一下,几乎都是因为意识置换关进来的。 很多人都是在这里交流心得。 “你第几次了?”程成被一个秃头的中年人问。 “啊,第一次。” “第一次?原来是干嘛的?” “我……就是个普通工人。” “那现在呢?” “好像是个流浪汉。” “那你可亏了。”周围人一阵大笑。 边上又有人说:“身体没毛病就好,晚上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晚上再去投胎。” “警察有没有跟你说不让换,换什么来着?” “意识置换。” “对,意识置换,你看这官方整这词,我们这就叫投胎。跟没跟你说,不准你去意识置换。” 程成摇摇头:“没说,他问我原来叫什么我都没说。” “好,就是要这个态度,他们算什么?我们一没犯法,二没偷抢,做个梦还要管。你就要问问他,凭什么把我们关进来,犯了哪条法律?” “现在都戒严了,还管什么法律。” 很快,拿刀威胁程成的那个人也被关进来了,不过他是单独被关一间,而且就是关进去,手铐也没下,只是从背拷变成正拷。 他们这个大房间的很快就开始尝试了解这一位的来历。 但是大家七嘴八舌说了半天,那一位一点反应也没有。 但是大家都发现,那人从进来之后,就直接半躺在地上,看起来是想睡觉。 但是天这么冷,这里又没有空调,地上又是水泥地,又冷又糙,显然他很难如愿。 “一看就是没经验,想跑,”秃头说,“要想睡觉啊,这样肯定是睡不着的,我教你们,先原地运动,做上一二十个俯卧撑,再原地高抬腿几分钟,仰卧起坐能做几个就做几个……总之把自己最快速度累的不行了,最好再去打一发地对空导弹,然后随便找个地方躺下来,脑子里什么也别想,就闭上眼睛,我跟你说,两分钟都不用就睡过去了。” 这人话还没说完,程成就惊讶的看到,对面小房间里那个男人,已经在那里做仰卧起坐了。 第17章 讨论 整个大房间里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人做运动。 一开始还有几个人在取笑:“这么着急干嘛,赶着去投胎呢。” 但这句话似乎产生某种神秘的魔力,非但没有引起其他人的配合,反而让房间里变得更加安静起来。 一个人已经从好不容易能坐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趴下去直接开始俯卧撑了。 很快就有第二个人出现。 大房间的空间虽然比较大,但如果折算人口密度,显然是比那个只关了一个的小房间还要小。 而且小的多。 他们一个房间十六个人,大概只能容下四个人做运动。 房间里的氛围开始诡异起来。 一群被关押的犯人,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运动。 小房间的那个人已经几乎精疲力竭了,隔着两道铁栅栏还有两个房间好几米的空间,程成都能听到对方的大喘气声。 在他周围,其他那些在做运动的人也都是。 拘留室的门又被打开了,又有两个新人被送了进来。 进来的警察皱着眉头看着里面的这些人,很多人身上都已经有了汗了。 大房间里的人现在都站了起来,因为挤在一起坐那个汗味都受不了。 他只能把那两个新人送进小房间,但还是警告之前被关进去的那个家伙:“老实点!别有什么小动作!” 那人木然的看着警察,不说一句话,只有运动后沉重的呼吸声,算是回应。 等警察离开后,那人立刻就背靠在栏杆上,然后闭上眼睛。 两个新进来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能看见,另一个大房间里的人这时候又开始做起了运动。 程成没有加入这场“多人运动”,只是以一种看热闹的心理观看这一切。 这个办法看起来还是有些管用的,大概只有十几分钟,第一个做运动的那个人,也就是之前挟持程成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在打呼噜了。 除了最后面进来的两个新人,其他人都开始加强了自己的锻炼强度。 大房间里的人经过商量,大家都觉得高抬腿是平均占地面积最小的运动办法。 于是原来四个人一组的运动场所变成八个人一组,猛烈的抬腿砸地声把整个拘留所都震动了。 外面的警察开门了,看到里面一群人在做运动,还没反应过来:“别折腾了……我去给你们弄个电热扇。” 他大概还以为这些人是因为冷的。 电热扇拿进来了,其实大家运动也做的差不多了。 一个个都在气喘吁吁,好多人已经背靠着栏杆,开始闭目养神,寻找状态。 电热扇拿进来好多人都在嫌热,反而是便宜没运动的程成了。 程成心里偷偷盘算着,之前自己第一次被押送到园区的时候,路上负责看押自己的两个警察,他们明显是知道犯人会通过睡觉逃跑的。 但是在这里,显然派出所的警察们没有这个意识。 这是戒严的第一天,也许很多消息还没有解密,相关的办案手法,也没有普及。 他心里想着这些,打算以后有空,要把这些意见汇报上去。 房间里很快又有人入睡了,呼噜声此起彼伏。 就连程成听着这些声音,被暖气扇烘着,整个人也有点昏昏欲睡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还是好几个人。 门再次被打开,几个人立刻喝到:“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能让他们睡觉!” 看守拘留所的警察跟进来,还有些不知所措:“睡觉……怎么了?” 说话的人没回答,只是拿着一根警棍,急促的敲击着房间的铁栅栏:“都给我醒醒,不准睡!听到没!都醒醒!” 房间门很快被打开,来人一个个检查着已经睡醒的。 然后一个个又拉出去问话。 程成依然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这是他今天的角色。 几十分钟后他又被送了回去,发现房间了已经少了一半左右的人。 问了一下周围其他人,才知道很多人已经“逃”走了。 接下来没跑的掉的人还在长吁短叹,有人说他真的都睡着了,就差做梦按按钮了。 只能怪他们执行力还不够到位。 现在好了,值班的警察直接坐在房间里面了。 晚上不知道,起码现在白天不让睡觉。 中午饭吃了一顿完全没有油水的白菜豆腐,程成这具身体还行,勉强吃了半饱,其他人都不想吃,所有人都在想着,下次投胎换个好的身体。 下午的时候,警察给他们房间里送来了一批报刊。 都是给他们看的。 都是一些案件材料,里面描述的是很多意识置换的案例。 而且都是不太好的案例。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越到老人的身体里,结果下楼梯没注意,就摔了,送去医院的路上哭着跟医生说明情况,但还是没救过来。 一名有钱的老人,因为意识置换,自己原有的财产被人倒卖一空,亲身的儿子女儿跟他决裂,老伴也要跟他离婚,他本人却成了穷光蛋,而他原来的身体,现在每天都被陌生人占用。 着名影星因为意识置换,被人拍下了不雅视频,名声毁于一旦。 普通人换到绝症病人体内,因为不堪剧烈病痛自杀 …… 这些案例看起来都很真实,有照片,有真实的身份,旁观者的旁述,媒体的报道,亲友们的证明…… 但是说实话,宣传效果一般。 大部分房间里的人,看着这些材料都在笑,笑话那些人笨,想的窄:“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自己身体状况,要是不行宁可这一天就在床上不下来,过一天什么事都过去了……” “钱没了算什么,去找下家,这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还怕碰不到?” “拍个裸照么……人都换了,还在乎那个。” 房间里的人大多数都关注的是他们自己口口相传的一些新闻:“现在银行有一种新的账户,叫信托账户,信托条件可以自己设,都是给有钱人办的。我跟你说,你们以后要是搞到钱,就去搞这个,他只认账号和密码,不管你是谁。” “要是钱少,就去换成黄金,自己寄去一个你自己知道的地方。最好还是找个信的过的人,你搞到钱就去寄给她。” “现在我听说已经专门有人在做这个生意了。” 第19章 绝症 “其实要是条件不好,倒不如主动报警,起码拘留所里不怕冻死。这种天我跟你说你要是在北方,还没暖气,真的会死人的。” “看守所是个好地方啊,人才又多……现在一大堆的穿越技术,听说都是看守所那帮人交流出来的。” “那些都是低端交流,整天琢磨用别人身份多贷点款,多骗点钱,技术含量太低了,”全真道长说,“现在很多平台都不放款了,这些公司的鼻子最灵了。这种手段是没多少前途的,还把我们穿越众的形象给破坏了。” 陈晨确定警察们都走远了,电也冲的差不多了,他才站起身来,离开酒店。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有些发白了,路边上一些早餐店也开了们,他随便找了一个卖小笼包的,进去点了一笼。 店主表示还要等,陈晨不在意,只坐在里面继续聊qq。 陆续更多的人醒了,很多人都是日常来群里报备交流。 “存款1800……这货衣服倒是不少,是个绣花枕头。” “我这更惨,他还有老婆孩子,还是在钢铁厂上班,现在药店还要安眠药卖吗?我要赶紧跑路。” “我在xx市,有辆车,有一起来见面的吗?有事面谈。” “这又是准备出去干大事的?管理员快点出来!” 很快那个说自己有辆车的就被踢出群了。 这样的人陈晨在很多群里都见过,所谓的有事面谈,要么是见面直接勒索诈骗,要么,就是蛊惑一起去犯罪。 反正能穿越,所有的刑罚都再没有了威慑力。 除非现在枪毙的速度能够缩短到一天之内。 qq群里的人虽然天天都想着穿越致富,但是大家也是有底线的。直接去犯罪这种事,他们还是无法容忍的。 陈晨的小笼包好了,他开始放下手机吃起了东西。 周围陆续有学生过来,还有接送的家长们。 几个家长凑在一张桌上聊天:“最近你们单位是不是也体检了。” “全国都在体检,学校里这两天也不也要弄么。” “说是脑子里都长了瘤子。” “谁知道呢,不收钱就行。” “学校里据说现在也有警察了。” “对啊,x中昨天就出事了,一个人听说就是穿越的,绑架别人儿子去了。” “这帮穿越的都是走极端的。” “混的好的谁肯穿越,都是混的越差的越想翻身。” 吃过饭,陈晨回到马路上,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无处可去。 他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在车最后面找了一个座位,然后又打开手机,私聊了那位全真道长:“想要落实身份,大概多少钱。” “哪里人,基本资料有吗?” “没有,刚换过来,身份证上的地址……我拍给你。” 对方考虑了一会,报了一个价格:“两万,十分钟里就有初步建议,三天内我给你全部搞定。” “直接比特币收不收?” “收,当然收,还有折扣呢。这比现金方便。” “再顺便咨询你几个问题,一起结算。” “我这里收费标准你知道?” “知道……我是你老生意。” “行……那我就放心了。有事就说。” “我要是现在汇款给我过去的……亲戚朋友,会不会暴露。” “你身份不一定会暴露,但是你的存在肯定是暴露了。我听说你还被有关部门抓过……这事,我建议你还是等等,等风头过去再说。” “新身份要是暴露了怎么办?” “身份落实之后你就随便找点理由,先辞职,再出去旅游,然后在偏远的地方买个房子,就自己过日子。你要是心里有点愧疚呢,就定时给他父母打点钱,逢年过节问候几句;要是不想节外生枝,就索性找个理由跟他家里大吵一架再走,弄一个感情破裂的事实。” “他父母万一报警呢。” “那肯定要先等你身份落实之后再一步步去干,这中间要有个过程,急不来。” “我知道了,多少钱。” 交易结束之后,陈晨等公交车在一个站台停下,立刻就下车了。 所谓落实身份,其实也就是针对警方戒严的一个反侦察手段,靠别人去查清楚新穿越身份的所有细节,然后自己备好,以针对警察针对性的询问。 起码群里人已经证明过了,现阶段还是有效的。 道长的生意做了也不是一笔了。 之前联系典当行,卖家当的主意,其实他也是来群里咨询这位道长才知道的。 手机里又有了新信息,是一条陌生短信,但是一看就知道是道长给他发的:“你运气比较好,他没正式工作,跟父母联系也不多,也没女朋友。就回他的住处呆两天,待会我在qq上给你传一个软件,你安装一下,用来搜你手机里他的信息。对了,他没给你打过电话吗?” “没有。” “要是原主人打回来,记住一定安慰好他,出点血也没事,最怕那种穿越了后悔的,最后跑去报警,那是一抓一个准,一般来说这样的身份都不能再用了。” 这个陈晨当然知道,他第一次意识置换,遇到的主就是这种的。 一直到现在,回忆起程成,他还是有心理阴影——因为他总是能回忆起自己拳头的滋味。 不过说实话,他现在也忍不住开始想他了。 如果自己没有逃跑,说不定自己现在还和他们在一起。 他们的实验还在继续吗? 相比起在外面这几天的漂泊,每天生活的大起大落,陈晨还真的开始怀念起园区里那一段稳定的时光。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迫不及待现在就想随便找一个身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他现在有钱了,有很多钱了,只要他愿意,这些钱足够他三辈子的花销。 他以后会娶一个漂亮老婆,生三个孩子,买市中心的房子…… 一阵来自身体内的陌生剧痛突然打断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几乎立刻就躺在了路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手机这时候也来了新短信,陈晨几乎用尽全力,才勉强伸出手去,把手机放到了自己眼前:“你看一下你手机上的照片,坏消息……他应该是因为绝症才去置换的,照片里还有肝癌的诊断书,是他本人的,已经是晚期了。” 第22章 风险 睁开眼睛,陈晨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 他就像非洲草原上一头接近水源地的羚羊,仔细辨认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捕食者。 四肢可以自由移动。 房间里没有陌生人。 衣服被褥电脑手机。 一切都很正常。 他打开房间的灯,很明亮,这种明亮让他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和安全感。 一盏更亮的灯并不算贵,可陈晨遇到大部分穷人家里,灯光的亮度普遍偏暗。 接下来的发现验证了陈晨的理论。 卧室很大,衣橱里挂着的衣服都是熨烫好的,不少都是名牌。 卫生间很大,很干净。 这说明这里请得起佣人打扫。 打开卧室门,外面有一只猫在徘徊。 是一只淡金色的小猫,一边低头嗅着他的气味,一边有些不确定的对着他喵喵叫。 他打开大厅的灯,这是一间别墅。 陈晨本应该兴奋的,就在一个星期前,他还在每次入睡前都疯狂祈祷自己要变得有钱。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心如止水。 他已经有钱了。 但钱并没有解决他的问题。 反而似乎生活越来越糟了。 他一直想,只要自己找到一具合格的身体,然后就完全抛弃意识置换,平静度过自己的余生。 他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也很容易实现。 起码比有钱要容易。 但现实似乎总是有意在跟他作对,他越是这么想,却越是不能如意。 残疾,绝症,过度肥胖,容貌太丑…… 陈晨回到卫生间,对着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开始了今日开奖环节。 首先是容貌,还行,可以打7分,年纪在30左右,皮肤白皙,没有体力劳动的痕迹,发量正常。 然后是身体,有一点小肚子,但正常,没有健身锻炼痕迹,身体没有明显的损伤。 视觉正常,大概有轻度的近视。非色盲,非色弱。 听觉正常。 身体疾病简单自检。 轻度运动,呼吸正常,心跳正常。 指压各重要器官,没有疼痛,没有异常肿瘤。 找到身份证,根据身份号码寻找医保卡以及最近做过的体检项目。 一年前做的体检,一切正常。 陈晨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下,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自己真的时来运转了? 他找出手机,发现联系人那一栏密密麻麻。 好几百人。 但每个人名字后面都有一串数字。 数字大小不等,从几十到几百。 他打开通讯录,看了十分钟后,笑了。 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什么好事。 他打开所有相关的银行卡和个人账号,里面只留了几千块现金。 查了一下转账记录,都是之前的半个月。 半个月前,这个人的身家还有数千万。 但是现在,连万元户都做不到。 去网上一查,他还是几家公司的股东,其中还控股一家。 家里的床头柜一拉开,全是贷款和借款的合同签字。 陈晨关掉了手机,车都没开,直接出门。 自从离开了园区之后,陈晨开始恐惧每一个新的身份常住的地方。 不管那是地下室,是出租房,是公寓,还是公寓。 都一样。 那都是自己完全陌生的人,完全陌生的地方。 法理上也许自己能够暂时住在那里,但是同样也是法理上,他也要承担那个身份所需要承担的一切。 父母,朋友,老板,下属,债主…… 任何一个能跟他产生关系的人,都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 都可能随时拆穿他的身份。 他现在每天的生活,甚至比在园区里那会更加担惊受怕。 在园区他只是担心自己在实验里可能遭到伤害。 但是现在,他每天担心的东西更多。 出小区的时候,陈晨注意到了保安看自己的眼神,他似乎认识自己……而且,在注意自己。 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很多店也都不开门了。 道路两旁的广告栏上,工人们正在用红漆刷上新的反穿越宣传标语:“做梦改变不了人生,置换更改不了命运。” 陈晨看着那两句标语,越看越觉得那鲜红色的字体像是烙铁印在自己脑袋里。 他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网,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现在的网生意似乎开始好起来了。 时间还很早,陈晨看到不少人就睡在网的椅子上。 有些人更是索性睡在了地板上。 陈晨打开一台电脑,登陆qq。 之前的qq群又被封了。 新的qq群号码群主给自己发了。 还有暗号。 他申请了新的号码,用暗号加了群。 这次是一个五百多人的大群。 里面很热闹。 正在讨论着这几天的热门案件,也就是之前官方报道出来的双沟村案。 这起案件几乎让好多人连续几天不敢再置换。 因为听说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类似的,专门针对意识置换者的犯罪。 陈晨本来对这些讨论还是很感兴趣的,他一直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在看这些qq群里的人。 如果把意识置换看成是一款游戏,他觉得自己已经是那种拿到了极品装备,现在只需要随便找一个卖掉装备,就能离开游戏的人。 这款游戏在他的标准里,他已经通关了。 但是现在,连续好几天的失败,他已经开始有点慌了。 他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可捉摸的旋涡里。 他已经找其他人问过很多次了,像他这种情况算不算常见。 但真的不常见。 遇到残疾人,遇到绝症,遇到有客观生理缺陷的,情况的确是有。 但是大概也要很多次才会轮到一次。 而且很多人已经穿越过二十多次,最多的三十几次了,一次也没遇到过的,大有人在。 陈晨想起了曾经在园区里见过的方一鸣和林晓。 他们两个人的意识置换是锁定的。 也就是说,他们每次梦中,可以交换的对象,就只有彼此。 这种锁定一直在持续着,他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解开。只是他还在园区的时候,对于这种现象,所有人都没办法提出合理的解释。 陈晨觉得自己肯定也是陷入了某种锁定状态。 自己得想办法赶紧联系到他们…… 网的门这时候被打开了,刚才他出小区时,看着他的那个保安,带着几个人出现在了门口。 他们快速在网里扫描了几下,几乎立刻就锁定了陈晨。 第23章 电话 “曾老板!找你找的好辛苦啊。”几个人几乎立刻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拿出一个小罐子,在陈晨面前挥舞了两下,啪的一下拍在了他面前。 “说,”对方问,“今天你要宽限几天?” “什么意思?”陈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他说,“说清楚点。” “好,那我就说清楚点。” 对方从随身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一张欠条,放在陈晨的面前。 “曾老板你半个月前借了我们52万,当时约定好是1周内还清,利息三万。一周以上,一天一万。昨天我们找到你,你对我说……他说什么来着?” 旁边的一个小弟拿出一份录音,播放:“再给我一天时间,就一天。” “那利息就要另算了?” “可以,可以,只要一天时间。” “现在每天我请你多吃一顿胡辣汤,来,给曾老板上汤。” 陈晨这次看清楚了那个小罐子上的字,是防暴喷雾。 他下意识感觉到了恐惧,但依然强撑着说:“一天多少利息?我还。” “我说过了,现在开始,不算利息,这一天天我上门追着要,多麻烦。现在赖账的人那么多,我管的过来么。要么,一次性本息65万,零头我给你抹了;你要是没钱还,也简单,每天我请你吃一顿胡辣汤。” 陈晨看着那罐防狼喷雾,心里默默计算着65万。 他突然觉得人生很可笑。 不久之前,自己为了区区35万,觉得可以支付所有的代价。 但是现在,65万在自己面前,也仅仅是跟一罐防狼喷雾相提并论。 他突然想起了当时的程成。 他面对自己提出的交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说实话,他曾经嫉妒程成拥有过的一切,他的身材,他的相貌,他的家庭,他的经济条件…… 到了现在,他依然嫉妒。 嫉妒程成拥有的,可能他永远都不会有的勇气。 他突然想试一试。 陈晨淡淡一笑:“说实话,现在65万在我眼里,还真算不上什么大钱。”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当着对方的面操作,很快自己的账户上,就到账了一百万。 追债的人眼睛都瞪大了,语气也变得缓和起来:“曾老板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说,何必为难我们这些打工仔呢。早点拿出来,也能少受点罪……” 说着,他拿出手机,准备好收款界面,准备凑过来。 但陈晨却拿着手机一动不动,他反而拿起那罐喷雾,交到对方手上说:“我今天心情不好,我不想还,我想喝胡辣汤。” “别啊,曾老板,你是大老板,何必跟我们这些人置气呢。昨天是兄弟们没个轻重,我给你陪个罪,要不然,你拿着喷我们也行。” “不用了,”陈晨说,“来,按你们的规矩办。” 十分钟后,网卫生间。 陈晨眼睛现在都很难睁开,整个肺部,鼻腔,脸上,仿佛被火灼烧过一般。 这种感觉跟冬天冰凉的水混合在一起,组成一种非常矛盾怪异的感受。 他一边感觉到自己脸上是火辣辣的疼,一边又感觉自己被水冻的有些麻木。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陌生人,第一次笑了出来,他对着镜子说:“我不怕你。” 那是别人留下来给自己的债,自己凭什么要接? 65万?就是六万五,哪怕是六千五,他都觉得亏。 他账户里现在哪怕有几千万,但是对钱,他本质上还是过去的那个陈晨,那个每个月发四千多的工资就能开心好几天的普通工人。 过去他拥有的一切,他都毫不犹豫的抛下了。 身份,父母,健康,熟悉的环境…… 换来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现在,要他再拿这些东西再一件件把他抛下的东西换回去? 不,绝不! 离开网后,他直接找了一家最近的药店。 “有没有安眠药?” 对方摇头:“现在所有安眠药都不准卖了,连吃了会瞌睡的感冒药都不让卖。” 回到大街上,上班的早高峰已经开始了。 路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陈晨混混沌沌的跟着人群,走进一个地铁站。 他拿起手机,神使鬼差的输入了一串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面的声音自己再熟悉不过了,但语气是完全陌生的:“谁啊。” 陈晨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你是谁?” 陈晨有些警惕道:“我是陈晨。” 对方不假思索的反问:“哪个陈晨?” 不是他,他已经走了。 陈晨意识到了,立刻挂掉了电话。 但是仅仅两分钟之后,他的手机就又接到了电话:“我听说你找我,有事吗?我是程成,揍你两次的那个。” 陈晨说:“你是不是也跑出来了?” 但很快自己又否决了:“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我没跑,”程成说,“我只是执行任务。说说你,找我干嘛?” “那我的……身体呢?” “还在第三区呢。我的也在。” 陈晨听到了对方的咳嗽声,似乎很剧烈。 “你现在,没事?”他再次关注。 “没事,运气不好,遇到肺癌,”程成说的轻描淡写,“还能活几个月,跟我关系不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程成这么说,他感觉自己和对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你们那里……实验有没有什么进步,有没有什么最新的成果……” “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告诉你,有话你就直说,我现在说话可费劲。” “我想问问,有没有可能,我们想办法,把身体换回来。” “我也想,但现在还是做不到。对了,留个联系方式,万一你以后出了事,也可以找我们帮忙。” “行,这是我常用的一个qq,还有邮箱。” “保重。” “你也是。” 放下电话,陈晨从地铁站的椅子上站起来。 一辆地铁迎面而来,停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鱼贯而入,然后地铁飞速的离去。 陈晨心中突然涌起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虽然置身人群之中,却又和人群保持着一种永远无法接近的隔阂。 每天坐着地铁去上班,曾经也是他想象中,美好城市生活的一部分。但是现在,这种生活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 他已经和他们,永远生活在了两个世界。 第24章 字条 对程成来说,比起肺癌晚期的其他症状,烟瘾犯了是更难受的一件事。 他是不抽烟的。 但他现在有了烟瘾。 这也许是意识置换给这个世界带来的某种乐趣。 程成一开始甚至不知道身体里莫名其妙的感觉是什么,他感觉自己手指颤抖,坐立不安,直到去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这是烟瘾。 这个人房间里到处都是香烟,得肺癌真的不冤枉他。 离婚了,老婆女儿也都跑了。 不过家里还都有她们的照片。 程成拿着一根香烟在鼻子面前嗅来嗅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脑子里两个念头正在斗争。 一个是他带来的,属于程成的念头,他是反感烟草的气味的,哪怕只是没有点燃的烟草,闻起来也绝对不舒服。 另一个就是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本能,程成能感觉到这种本能在身体里的跃跃欲试。 显然他是想要做些什么。 对意识置换的研究也快一个月了,研究成果还是有一些的。 他们一个组五个人,方一鸣,林晓,王清,吕元,还有程成,也学着那些意识置换者们一样,建了一个qq群,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群里聊。 最新的进展是,根据现在的统计数据,以及对意识置换者们的大规模心理侧写,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意识置换的对象很可能不是完全随机的。 意识置换会更多发生在存在共同想法的人群中。 这种说法显然对描述方一鸣和林晓身上的置换锁定有一定的说服力。 但是放在别人身上,很多人都不那么信服。 比如程成,第一次看到这种结论的时候,程成就觉得很没道理。 他和陈晨有什么共同想法。 陈晨天天想着发大财,一有机会就偷钱。真遇到事了就是一个字怂。 他不觉得跟他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更别说他现在这具身体了,名字叫……陈钟。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张嘴就是一口被烟熏到黑黄色的牙齿…… 程成这次置换不是自己自然醒的,说实话他是被自己的口气熏的呛醒的。 这种人是他以前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也许跟他父亲更有共同语音。 不过程成觉得,方一鸣说的另一个研究结论还是有道理的。 意识置换不是整个脑袋全部置换。 置换的,只不过是人类的自主意识。 而大部分的生活习惯,生理本能,其实都潜藏在原有的身体内。 就像程成现在。 一根香烟在他手里,好几次手都不自觉把烟嘴朝着嘴里送。 但是话又说回来,陈钟跟他,貌似还是有一点共同点的。 为了工作,程成在网上加过的意识置换的群,起码也有二三十个了。 现在的人大部分都很自私。 这没什么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有些自私真的是…… 很多人第一次意识置换,都是特别鸡贼的。 一般来说,要么是发现自己绝症,要么是觉得自己生活无望,要么是想着发大财,甚至还有想着换个身体就去犯罪的。 方一鸣那里已经有具体的研究数字了,一般人第一次在梦里按按钮的几率为百分之5,这个比例到现在已经下降到了百分之3 能第一次做梦就冲动按下去的,要么就是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意识置换这回事的,比如程成,方一鸣林晓这波。 要么,就的就是,生活太难了。 据说大约百分之10的意识置换者换身体是因为疼痛。 其中牙疼占的比例高过百分之30,痔疮还占百分之10。 疼的受不了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但是绝大部分意识置换者,特别是官方公布3x这种病毒以来的置换者,他们都不再那么冲动了。 在政府公布之前,意识置换的话题,大家只是私下偷偷的聊。 但是在这之后,已经是一个社会性的公共话题了。 现在新闻最热门的,除了因为意识置换哪哪又有什么新型犯罪了,其他的话题就是讨论意识置换对道德法律秩序的冲击。 无论人们欢不欢迎3x病毒。 意识置换已经是一种社会现象了。 很多人已经开始有意识利用这种现象给自己谋利。 现在出现了相当一部分群体,在网上被别人称之为搬家理论。 他们觉得意识置换无非就是一次更广义的搬家。 只要做好准备工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所谓的准备工作,就像陈钟做过的那样。 所有家里的私人用品,重要家具,电器,全部变卖,或者搬回自己亲戚朋友,父母妻子女儿那里去。 家里只留下必要的电器,留给后来者。 房子产权转移给父母或者其他人,再签一份租房合同。 合同就放在床头柜。 所有的银行卡全部注销。 连电子支付账号里留了几百块。 房间里空空如也,除了一张床,还有一点被褥。 换洗衣服给留了一套。 然后是体检报告。 陈钟还算是比较有良心的,他留了一条烟,一个打火机,以及一个烟灰缸。 他留下来的“遗书”中说,这个牌子的烟是他最喜欢抽的。 置换过来的程成看到这些文件之后,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好,总比之前遇到的赵小亮那伙人强。 起码不图财,不害命。 当然,要是你运气差,赶上这具身体要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也只有自己认命。 程成拿起香烟,手又不自觉的拿过打火机。 点着了烟,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兴奋。 他把烟按在了烟灰缸里,笑了。 然后把熄灭的烟又拿起来,点着,抽了一口。 在这一刻,仿佛他找回了这具身体曾经的灵魂。 但,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于是伸出手去,再次掐灭。 这是陈钟的身体,但程成还是更享受自己作为程成的样子。 他去吃了一顿饭,洗漱了一下身体,又再一次去刷牙,刷了足足十分钟。 然后回到床上,躺下,关灯,吃药。 抗癌药,止疼药,维生素,安眠药。 床头柜的文件,他一动没动。 只是在最上面,他加了一张字条:“希望你不会是它的最后一个主人,善待这具身体,让更多的人也拥有这种希望。” … 感谢格格巫 感谢想当年、山猫、斯皇、薇拉、烧刀的打赏!好久没写书了,不知道新书期月票有木有用喜欢这本书的朋友投下呗!还有推荐票! 第26章 地下 林晓就这样拿着两块金条出来了,对方甚至都没盘问他,也没说之后行动的任何细节。 现在很多犯罪组织的扩张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干一票,分钱,找更多的人,下一票,分更多的钱。 因为意识置换,所有的传统法律已经对这些犯罪者没有了威慑。 干完一票不管被不被抓,永远都是去睡觉,换下一个身份继续。 这些犯罪组织者很多本身就是从监狱里“越狱”出来的。 对于这种新型的犯罪团伙,传统的侦讯手段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几乎没有犯罪者会配合警方的任何审讯,这些人就是被抓,进去之后也不会说半个字,傻一点的就是不说话,等时间,等自己犯困,等睡觉。 聪明一点的就跟警察说点有的没的,或者干脆说实话,装作配合的样子。 但是完全不影响结果,只要他们能找到任何机会睡觉,几乎很快就能逃脱。 现在警方已经准备给所有“被感染者”戴定位脚环,还有准备报备系统了。 林晓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内部通报的全球感染者统计。 总数已经超过了五千万。 国内是一千万不到。 感染速度是标准的指数形式,按照目前的速度,专家们做了统计,平均半个月翻一倍,一个月四倍。 也就是说下个月就是四千万,再下一个月可能就是接近两个亿。 三个月后,几乎就是百分之80以上的人口都会被感染。 可人类,到目前为止,连这种病毒基本的传播途径都没找到。 三个月,可能吗? 晚上回到家,林晓跟往常一样汇报了自己的工作,还有想法。 这帮人显然不是第一次犯罪,已经是惯犯。 但具体干了什么还不知道。 杀人,放火,绑架,诈骗……都可能。 林晓还是跟之前一样,建议如果犯罪者在巨额不明财产面前不能立即交代,或者在犯罪现场被捕拒绝配合警方调查,拒绝缴纳非法所得,那可以被视为恶意犯罪者。 他建议应该对这些人立即,当场击毙。 但,他也只能建议。 目前各国政府对于这种新型的犯罪高潮,采取的行动大部分依然是观察。 只要有可能,人类还是在等待。 …… 方一鸣感觉自己现在应该进入的是一个地下室。 很深的地下室。 电梯一直在下降,走了很长时间门才打开。 陆超在门口等他,看到他,方一鸣觉得有些意外——你们又在搞实验了? “我们一直在搞吗。”陆超说,“配合老外做一个实验。” “要我来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请你来睡觉。” “睡觉?要置换吗?” “当然。” 又沿着一条长长的甬道走了四五十米,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大厅,看起来很像自然形成的巨大溶洞,但周围又明显能看到人工的痕迹。 在大厅的顶端还有很多看起来临时搭建的桁架,上面横着照明的灯光。 最让方一鸣觉得意外的,是大厅下面的地面上。 一片密密麻麻的迷彩色的睡袋。 每一个睡袋边上都站着一名军人,整齐划一的排列着。 仿佛这里是露天的训练场。 方一鸣被陆超带领着,来到这片巨大方阵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排非迷彩的睡袋,陆超随意指着说:“你来的早,挑一个。” 方一鸣还在奇怪:“你们做试验怎么不找林晓。” “你们俩来一个就行,林晓那我们也去人了,”陆超又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你自己在这等会,别乱走啊,要上厕所在那边。” 方一鸣无聊到就在边上数人头,他先数了一下比较好数的横列,大概有二十多排。 纵列数到一半多的时候,一位军官这时候出现了,对着所有军人下令:“全体都有,坐下。” 整齐划一的坐下声。 方一鸣这下好数多了,他最后数清楚了,纵列是四十多人。 这里一共有将近一千名军人。 方一鸣还注意到一件事,所有军人的肩章上都没有军衔,看起来像只是穿着军装的演员。 但是看这些人的眼神,方一鸣知道他们不是。 他在园区里跟许多军人接触过。 这时候一名金发的老外护士走到方一鸣这边来,用蹩脚的中文问他:“你也是来参加实验的吗?” “对。” “那拿好这个……听指挥,和他们一起吃下去。”方一鸣看了看接过来的药,是之前在园区做实验就吃过的,是口服类型的安眠药。 一般来说,口服的药起效时间不是特别稳定,园区里的实验大部分都是用注射。 但是眼前这种大规模人员参与的实验,口服药物比较好管理。 护士后面跟着一个穿着军装的老外,抬着下巴问道:“你是方?那个锁定对象的意识置换者?” “对,方一鸣,”方一鸣用英语说,“你是哪国人?” “美国。你到现在已经置换过多少次了?” “二十一次。” “真是奇迹,”对方不可思议道,“感谢你配合这次实验。” “这是我的义务。” “你也是军人?” “公民的义务。” “好。”美国人笑了笑。 刚才指挥的那位军官又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简单的扩音喇叭:“距离实验还有十分钟,大家放松姿态,进入睡眠准备。” 军人们有的开始给自己脱下外衣,钻进睡袋,有的用随身携带的笔最后写点东西。 陆超这时候又过来了,带来了好几个女的——她们此刻的表情满脸都是惊恐。 显然跟方一鸣不一样,她们不像是自愿来的。 方一鸣之前看过这些人的资料,就是林晓卧底拿过来的。 据说这些女人为了“阵容”,尝试进行定向的意识置换,成功率意外的高。 几个小时前林晓刚去拿到的他们的资料。 现在人就被带过来了。反正一勺烩……现在是非常时机,很多能做的实验,都凑在一起做了。 这些人被安排在方一鸣边上,不过让她们进睡袋的时候一个个都有些不情愿,各有各的歪理:“让我们当着这么多大男人的面睡觉……还讲不讲道理了,谁知道睡着了你们会想干什么?” 第28章 尽头 陈晨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的第几次意识置换了。 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每换一个人,他都会很认真的记住对方的名字,身份,甚至邮寄地址。 他还想着等以后自己发达了,可能会回去跟这些身份的新主人聊聊天,也许大家还会成为朋友。 但是现在,从自己逃出园区到现在,似乎才过了半个多月。 早上他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回忆自己昨天是谁,前天又是谁。 他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印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关心这些人身份证上的名字了。 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所以今天陈晨是谁,他自己也不清楚。 身体的肚子很饿,说不上多少天没吃饭了。 但陈晨却不想去吃。 暂时饿不死就行了。吃了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待会还不是会想办法走。 手机不是智能的,只能用来打电话。 周围找了半天,翻出来三十多块的零钱。 陈晨拥有的接近两千多万的电子货币,在这个地方毫无意义。 这具身体全身的骨头就像被拧紧的螺丝,还在被一把看不见的扳手拼命扳一样。 一阵一阵的疼。 大概是因为风湿。 身上的皮肤还各种的痒,一抓一把血,这种痒说实话他已经见识过了。 就是家里的跳蚤。 既然没人处理这具身体的肚子,那自然也没人会关心这个屋子里的跳蚤。 床头柜上有喷雾杀虫剂,但早就用光了。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疾病,陈晨完全不想去关心。 因为仅仅是五十多岁的年龄,就让陈晨对今天没有了任何的期望。 他下意识的想要躺下,继续睡过去。 但是却又睡不着。 皮肤的痒,身体的疼。 还有屋子里的跳蚤在他皮肤上欢呼雀跃的跳动…… 他站起身来,打开门去,想换个地方去睡。 但这个家的其他房间……更住不下。 除了他这间卧室,另外就是一间厨房。 农村的那种低矮的,满是油和灰的厨房。 外面还有一个杂物间,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捡回来的破烂,塑料瓶,纸板箱,废旧的钢铁,还有学生们扔的暑假作业。 这些似乎都是这个人曾经珍视的财产,所以这个杂物间还用锁给锁着。 这间屋子一打开,里面的气味更是让人无法忍受,两只老鼠直接就被吓的从门口逃窜出去了。 别说智能手机了,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 走出门去,外面正下着雨,雨下的不小,他回头去屋子里找了半天,一把伞都没有。 家里有一台小的冰箱,下面的冷冻室里,还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肉馅。 上面的冷藏室里塞着一些保健品。 厨房的角落里放着一小袋大米,看起来还算干净。但是电饭锅…… 电饭锅被糟蹋了。 之前不知道是谁用过了这个电饭锅,没有洗直接扔在了那里,残余的米饭数量不少,现在里面进驻了各种微生物,以及各种以微生物为食的各种小生物。 打开电饭锅锅盖的时候,陈晨几乎以为自己打开了一个小型生态圈。 又认真找了一遍,在床底下他找到了一件雨衣。 他拿着雨衣,看着外面的雨,在房檐下犹豫。 曾经在那个六人间的工厂宿舍时,他以为那里就是地狱。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跟天堂一样。 他很想在这里继续驻足,欣赏眼前乡村的初春细雨,但饥饿,疼痛,和皮肤上的瘙痒,让他难以忍受。 他只想离开这里,不顾一切的离开。 披上雨衣,进入雨幕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某种自由。 他沿着陌生的道路,毫无目的的走着。 雨幕中他只能看见稀疏的农村小楼,还有远方一望无际,已经被收割过的大片田地。 说实话,陈晨已经开始怀念自己那个肝癌晚期的身份了。 起码那个时候他招招手,随便拦下一辆车,去医院就能止住疼痛。 而在这里…… 前面似乎有一个红十字。 那是村上的卫生所。 他带着希望走过去,惊喜的发现大门是开着的。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门口,对着雨幕抽烟。 “医生!”他离着老远就喊,“有安眠药吗?” 医生对着他摆摆手,没说一句话。 他走上前去,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一把裁纸刀,刀上有血,正在往下滴。 再看看白大褂上面,也是喷溅的血迹。 对方笑嘻嘻的看着陈晨,陈晨只觉得全身仿佛没穿雨衣,被雨水完全浸泡湿透了。 “老大爷,刚才你问我什么?要什么药?” 对方把裁纸刀的刀口收起来又推出来,发出格拉拉的声音。 陈晨勉强笑了一下:“大家都是换过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一边说着话,陈晨一边小心翼翼的退后,试图退回到雨幕中。 但对方完全没有在意这雨,径直就走了过来:“你也说了,大家都是换过来的,兄弟,你要是不是换过来的,只是个老头,我放了也就放了,可你既然是换过来的,那我们就要说道说道了。” 对方直接扑了过来,两只手一用力,就把他两只手往身后一扭,很熟练的按住了。然后就一只手推着他的后背,把他推进了卫生所。 陈晨注意到,原来的医生,已经躺在了在所里的一张病床上,鲜红色的血流了一地,他甚至还没有咽气,一只手捂着脖子的伤口,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晨看。 陈晨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生命原来真的这么脆弱。 他曾经以为有了钱,就能拥有一切。 更不用说有了钱还能每天都穿越。 拿到钱后面的那几天,虽然每次遇到的人选都很糟糕,但他内心深处始终都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自己只要熬过去,一天一天熬过去,迟早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到时候他会舒舒服服的,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但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已经到了尽头。 “想不想发财。”陈晨说,他现在已经不奢望再多活一天。只求能多拖延一会是一会。 “当然想,说说看。” … 第30章 凶手 软件下好了。 窗外依然只有静悄悄的雨声。 这个冬日的普通村庄似乎已经完全的睡去了,听不到一点声音。 陈晨抬起头,看到了一对眼睛。 他当着对方的面开始输入账号,以及密码。 他故意输错好几次,同时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什么也没有。 医生已经死了。 整个房间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人死后的骚臭。 再加上身上跟蚂蚁一样钻的疼痛,皮肤上难忍的瘙痒。 以及眼前这个,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的壮汉,还有他手上的一把裁纸刀。 要让陈晨想象一种比这种情景更糟糕的场景,恐怕他也想不出来了。 对方指了指他手机上的时间:“再给你10分钟,再不到账,我也就不等你了。” 陈晨打开了自己的账户。 里面的数字没有变动,一切如常。 那是他一直期待的,是对未来最美好的某种想象。 全在这一小串数字里了。 虽然他还没有享受过这些数字代表的含义。 但是在他的大脑里,每次苏醒之后,他都会无数次想象。 虽然这些钱他几乎没有花多少。 但光是这些想象,给他带来的幸福感,已经比他生命里,过去所有的加起来都多了。 有了这些钱,不管他遇到什么样的身份,深陷在什么样的痛苦中,他都可以接受。 因为在他看来,一切痛苦都是暂时的。 而终点是明确的,他已经挖到了属于自己的宝藏,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在满载着宝藏回家去的路上。 陈晨还在上学的时候,看过一本小说。 谁写的他不记得了,应该是外国人。 但那本小说的内容他记得很清楚。 写的就是两个淘金者,背着自己拼命换来的金子,回家去的路上。 他们被饥饿和寒冷折磨,然后又被狼盯上。 其中一个人放不下他的金子,最后他成了狼的食物。 另一个人放下了,他最终咬死了狼,活了下来。 现在,他也成了故事中的人了。 时间过的飞快。 对方已经看了他三次了。 几乎每一次他盯着自己的时候,陈晨都觉得自己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对方可能已经下定了杀死自己的决心。 陈晨还没有决定。 也许对方根本不会杀自己,他还想要钱。 也许他下一秒就会动手,就跟杀掉那个医生一样。 也许自己只要再拖一会,就会有人过来救自己。 程成依然没有回他的邮件——也许不管自己交不交,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在账号上操作着,决定做一个小小的试探。 两分钟后,对方的手机似乎收到了一条短信,他看到了,瞪大眼睛看过来:“怎么只有三百万?” 陈晨解释:“我的钱都是刚从币市换出来的,你知道现在国家监管很严,刚出来的钱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转出去。” 其实他只是瞎扯淡,他根本不懂什么币市,什么监管,所有的这些话他只是大概听当初帮他操作的人这么说过,他照着学。 事实上他现在账户里的钱是完全游离在所有国内监管之外的。 只要对面也是国外账户,不管多大数额,不管对方身份,都可以瞬间到账。 但对方似乎不太明白,显然被这种说法弄的有些犹豫了。 他先是在一旁发短信,然后又出去打电话。 这里的信号很差,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电话依然断断续续。 他又尝试着去打开电脑,准备用qq聊天。 但是电脑的开机密码没人知道,除非俩人能把医生复活。 他又去打了第二次电话,最后放下电话的时候,他又盯着陈晨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走了过来,只是简单问了一句:“那还要等多久?” 陈晨心里咯噔一下,他意识到,最后的时刻差不多已经要到了。 他装作计算时间的样子,嘴里嘀咕道:“前天中午,我算算,11点,48个小时,现在是……” “现在是920。” “按道理来说,到11点就行了。” 陈晨说完,看着对方。他还在犹豫。 关于人和狼的故事,陈晨记得的还有另外一篇。 两头狼跟着一个屠夫,屠夫带着骨头。他害怕,开始用骨头一根一根的喂狼。 狼吃完了一根又接着吃。 最终让屠夫找到好的地形,反杀了这两只狼。 对方从屋子里找出一卷塑料绳,把陈晨困在了电脑椅上。 又出去把门给关上。 然后又出来拖把,把流出去的血水给大概清理了一下。 看样子是他是准备等了。 陈晨长出了一口气。 感觉自己暂时不会死,他突然又觉得浑身难受起来。 整个人都被困住了,他没办法抓痒,只能想办法在椅子上蹭。 对方似乎完全不管他,只是坐在他的边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向窗户外。 外面的雨似乎下的更大了起来。 医生的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了好几次。 但陈晨没敢说话。 对方似乎也没有理睬这个手机的打算,可能是因为要把手机弄到身体边上解锁,还是很麻烦的。 跟何况就是解锁了,能有什么事呢?要么是找医生的,要么就是广告垃圾短信。跟他们全无关系。 但震动却一直没停下来。 几分钟后,雨幕中跑过来几个人来,急促的敲着大门:“老田,在不在啊,老三家又发病了。” 不仅敲门,他们还直接伸过头,试图朝玻璃窗里面看。 但窗帘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中年人在第一时间就紧靠在门后的墙壁处,右手捏着刀,左手还拿着一把锤子。 但门外的人似乎很快就离去了,然后又蹲在门口,轮流打电话。 “真是奇了怪了,家里也没人啊。” “会不会去城里了?” “他车还在外面呢。” “别是出事了。” “乌鸦嘴,说不定是串门去了,这打过年的,是不是被谁家拉着去打麻将了。” “说不定。” 几个人又走远了。 陈晨能明显感觉到对方有点紧张了。等这些人离开后,他立刻拖起陈晨:“你住哪?” 陈晨张了张嘴:“我第一次来,忘了。” 第35章 抱团 这件事之后,1101就开始觉得,这个世道肯定还要继续变坏。 这个趋势是没办法避免的。 首先是疫情在扩散,不可阻挡的扩散,统计数字每天都在稳定上升。 新闻里的医学专家们永远都在忧心忡忡,因为根本看不到治疗好的希望。 据说科学家们已经确定,所有患者之间,都是中微子进行通讯的。而人类目前连一个基本的中微子屏蔽设施都造不出来。 1101不懂中微子,他只是以一个生意人的敏锐,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某些细节微妙的变化。 许多他认识的老板都把公司账上的钱集中起来了,所有打款都要自己确认,基本上都兼职了财务的工作。 家里有孩子但不放心的老板冻结了老婆孩子的卡,只给现金。 家里有老人的,现在每天都要去嘘寒问暖——主要是确认一下身份。因为老人是一定会去参与意识置换的,他们是这场游戏里最大的受益者。 有条件的约好隔十天做一个ct,没条件的,也学会跟家里人约好一些暗号。 比如像他们这种,见面接头用数字不喊名字。 银行系统已经开始推出非身份证绑定的账号,用来吸引大批“新”客户。 1101公司里,几个中层都开始私下商量是“穿”还是“不穿”的问题了,这些中层也是年到中年,收入也算不错,不过就是身体不如年轻时候了。之前公司专门给所有员工安排身体检查,有两个经理就中奖了。 1101私下跟他们谈过,人要走可以,起码提前给公司说一下,办一下离职手续,公司该给的钱肯定都给,别人忽然就走了,换来一个陌生人可能给公司惹来大麻烦。 两个人嘴上说不走,但是听他们的意思,其实只是觉得现在外面太乱,可能等以后条件合适了,再“走”也不迟。 昨天1101跟着hr一起去了一趟人才市场,按理说年后本来应该是很多人找工作的黄金时间段,但是今年情况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 没人愿意来工作了。 很多就是来投简历的,也会明说——不签对人的合同,希望可以按照人格签合同,他们都有考虑以后换身份。 1101作为多次的意识置换者,自然知道意识置换是单方面对老年人,对很多身体上有毛病的弱势群体有好处,但拦不住很多正常的健康年轻人就是要加入。 与之相反的是,政府部门主动上门,希望他们公司尽到责任,要求对所有已经被“感染”的员工,做到每天情况报备。 新员工没招到,倒是三个老员工家里出了事,辞职回家了——都是老人置换走了。 以前小区的公园里,一到晚上一群一群的老太太跳广场舞。 现在很多老头老太天天商量体检的事,很多人去医院检查到有病了,回家还要摆酒庆祝。 别说别人家了,老婆昨天给他打电话,就他父母,还有她父母,现在都整天关心这事,还聚在一起说要学智能手机和上网——他们以后换了身体要用。 为了保险起见,1101已经建议他老婆把家里所有财产都放她名下。 本来孩子是给老人照顾的,现在也宁可去找个保姆。 这些老人万一换走了,分分钟家里就要崩溃。 这种危险也不仅仅是对那些还没意识置换的。 已经产生置换的,危险更大,在座的都经历过。 几乎每次置换都是一次冒险,很多人不明不白的死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如果他们能组织起来,跟之前一样在网上定时联系,交流信息,这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每次置换之前,都提前跟大家打个招呼,如果是因为客观的情况,比如没钱了,生活困难,那能不冒险可以尽量不冒险。 1101说到这里,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他想成立一个互助组织,暂时他可以提供一些钱,还有一些临时性的工作岗位——公司保安,清洁工什么的。具体干什么其实不重要,关键是,让大家有一个交流互助的环境。 程成和其他人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程成还好,他背后是有组织的,所以经济上不会有什么困难。 但是其他几个都不怎么样,虽然大家出来之前,还是准备了一点钱的,但是意识置换花钱是特别快的。 特别是一开始不适应的时候,基本上很难有人会习惯生活在陌生人的家里,别人的床上。刚刚置换的时候往往都是出去直接开房住,更不用说新的身体还要买衣服,手机更几乎是一种消耗品。 所以现在好几个人身上几乎也剩不下什么钱了,很多人都开始不由自主降低了置换频率。 之所以邀请在座的六个,是因为这六个人是1101接触过的所有意识置换者中,行为举止还算礼貌的。 比如程成,他就基本上不会花目标的钱,每次离开可能还会留点。 比如另外一个1102,他虽然没钱,但是每次离开一个身份,都会很认真的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好,衣服洗好晒干,身体也弄的干干净净的。 1103则跟1101一样,遇到迫不得已花点目标的钱,或者感觉目标日子不好过,还会留一个联系方式。 1104原来是一个残疾人,认识一堆残疾人朋友,他们本来就有一个内部交流群,也乐意跟其他人接触,相比起正常人,他们内部的关系可能更团结一些。 1106运气很好,一开始就遇到好多有钱的,也是后来置换过1101身份的,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对1101家产动心思的人。 总之大家因为1101,加了同一个群,聊过一段时间,彼此之间也算认识,今天被组织起来聚在一起,按照1101的说话,是抱团取暖。 按照程成的想法,其实是结伴自保。 这是方一鸣的原话,意识置换几乎摧毁了所有人原有的社会关系,而人是一种社会动物,新的关系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并取代原有的。 第59章 侠客 要是放在半个月前,以程成的脑袋,他肯定会下意识把这种行为定义为抢劫。 说不定还会试图见义勇为。 但他刚才什么都没做。 因为他作为现场的参与者,隐约的感觉到,其实那人说的话,没有错。 尽管目的不太高尚,道理也有些牵强。 但作为在场人之一,程成明白,他们讲的那种感觉,整个现场的氛围,是真实的。 甚至那个被勒索的人,给钱的诚意也是真实的。 他赚了66年,其实完全不在乎自己带出来的几万块钱。 他在这场豪赌中赢了第二次人生。 说实话,就算补贴,这几万块也完全不够补贴这66年的损失的。 现场所有人,只是在通过这几万块钱,寻求一种感觉。 一种世界还依然公平的感觉。 你赚了年龄,那起码要分我们一点金钱。 就是很朴素的想法。 不够高尚,但很现实。 地铁站里,分到钱的人基本上都一拥而散,程成回到地面,在一个刚开业的小报亭边上买了一把雨伞。 但更多的人似乎并不在乎淋雨,他们欢呼着在雨中奔跑,穿行,在大马路上高声呼喊。 早起的清洁工们看着这群年轻人,纷纷驻足。 程成撑着伞,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基本上是哪里的人多,他就跟着哪里人走。 人群逐渐分散,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在每一个路口人们都在挥手道别。 程成现在跟着的,应该是刚才主持敲诈仪式的那几个人,他们也是在这一次活动中收入最高的,一个人拿了一千多。 但他们看起来并不高兴。 在一家普通的汤包店里,这几个人各自点了汤包和粥。 程成跟在他们身后,也跟普通的顾客一样点了包子。 因为他们来的太早,汤包才开始蒸,还要等好一会。 不过没人介意。 这几个人开始聊天:“东华救助站的事,你们都听说了没。” “是不是谣言?” “不是,”为首的那个人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但举手投足有着他这个年龄不具备的成熟,“我有一个朋友,今天就在那。” “是三楼那里?” “对。”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交钱了吗?” “当然,他这一批15个人,全交钱了。” 过了一会,有人哼了一声:“这种情况警察都不管?” “我查过了,还真是合法的。他们管这叫治疗……”为首的人冷笑,“你看看对面……那不也写治穿越吗?” 程成的眼神被带过去了,他看到对面的一家药店门口,公然挂着牌子,上面是“纯中药,治穿越,老中医坐诊,专治外星病毒。” 网上这样的言论程成也见过,当时只是当笑话看。 但是看到眼前的广告词,他发觉自己笑不出来了。 汤包还没好,不过粥可以先喝了,很多人其实都跟程成一样,晚上冻的够呛,现在能吃点东西,一个个都狼吞虎咽的。 “警察不管,我们也得管,”为首的人说,“让他们赚到了钱,以后其他救助站都照着学了。” “我们怎么管?那里据说都是跟精神病院一样的管理,晚上睡觉都是上束缚带的。” “总是先要先把这件事传开,关注的人多了,办法自然就有了。” “那我现在就去网上发帖。” “别,这反而就教了别的救助站老板怎么坑人。” “那怎么办?” “可以跟啃老会的人商量商量。” “跟他们?前几天你不是还说这些人太暴力,不能合作吗?” “但我们现在就缺少暴力。” “他们的头我听说好几天没出来了,好像是被警察在网上定位给抓了。” “无所谓,啃老会本来组织就不严密,随便找个有点影响力的就行。” 汤包这时候上来了,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是专注的吃饭。 程成调好醋和姜丝,几口一个,慢条斯理的把属于自己的这份早餐吃完。 他拿起伞准备离开,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兄弟,从刚才听到现在,不留下来聊几句吗?” 程成没有意外:“我没别的意思,你们刚才提到东华救助站,我只是……听说过,我有个朋友去过那。” 其实程成只是听方一鸣说过那里,知道那里1楼大概的情况。 那时候还没有三楼的治疗方案,方一鸣关心的,也只是那里安保系统的数据。 “你们刚才说的治疗……是怎么回事?说实话我刚才也没听明白。” 对方把手机拿过来,插上耳机,把耳机给程成带上,然后打开一个录音。 首先就是惨叫,以及人的哀嚎:“别电了别电了,我都说给钱了……草你们妈……停……啊……” 边上一个人简单的给做介绍:“那个救助站三楼,开了个治疗室,说是电击可以治病毒,还借钱给人签了合同。结果,后穿越的人就到了之后,就给治疗了,不给钱就一直给你治,能治一天。” 程成感觉浑身都打了一个冷战,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警察都不管?”这问题问出来他就知道自己傻了。 因为这问题之前都问过了。 但仔细想想,似乎还真管不着。 “兄弟,看你的样子,好像最近也没什么安排啊。”为首的人拍了拍程成的肩膀。 程成点点头。 “那跟我们干一票怎么样,”对方说,“就干这个狗日的东华救助中心。” 程成摇头:“算了,我干不了这事。” 对方可惜道:“你之前多少岁?不会还是个小孩子?或者是个老头?” “差不多年纪。” “那你怎么怂成这样,”对方不顾嘴里还嚼着汤包,义愤填膺道,“可惜这副身体了……你看看你,跟我们一样,也没有身份,也没有收入,也没有工作。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只能干什么吗?” 程成没有回答。 但对方显然早就有了答案,脱口而出:“要么去当罪犯,要么去当侠客,没有中间的道路可以走。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就发生在我们周围,你晚上都不敢睡觉和置换了吗?你就不怕你一觉醒来,你就在东华救助站的三楼了吗?对了,你身上要是没钱,那可是要被足足电上一天。” 程成刚才还觉得这人稳重,现在听他说话,感觉又像个小孩子。 意识置换最麻烦的一件事,就是人与人无法再单纯依靠外表来判断一个人可能的经历。 他没有直接回应对方的话,只是说:“留个联系方式,我要是改主意再找你们。” 第60章 晋升 企图通过各种非常规的治疗手段,来解决3x病毒的思路,也不仅仅发生在华国。 扶桑国在两天前,刚刚有人尝试做了脑部的肿瘤切除手术。 病人本身拒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但是病人本人的人格同意了,而且病人的家属也同意了。 扶桑地方法院支持了病人本人的诉求。 病人意识置换这件事,被扶桑当地的这家法庭认为,是属于非法的身份盗用。 原主人有权通过医疗手段取回自己的身体。 至于外星病毒,那是哪根葱? 于是手术做了,人死了。 但原主人却还在占用着新的身份,并且拒绝对自己的新身体进行二次手术。 基本上各国政府现在都出现了宣传浪潮,主要的宣传点自然是意识置换有害,希望所有被感染者自动拒绝意识置换。 类似的宣传早就做过,事实也证明,这样的宣传,也许对中青年有点效果,但是对老年人,以及现在开始被感染的青少年,收效甚微。 很多国家的军队和警察系统已经开始解体。 漂亮国已经连续十几天出现了因为意识置换,产生的警察团体内部的枪战。 军队成员因为意识置换,偷偷拿着武器想跑的例子也随处可见。 但与此同时,传统的保守力量也开始进一步团结。 早上方一鸣就收到了晋升的通知书。 他所在的情报小组现在需要扩容了。 面对全国各个城市开始出现的各个犯罪团体,国家准备采取进一步的渗透行动,方一鸣和林晓负责的这个情报项目得到了重视。 重视的原因只有一个,在所有类似的情报小组中,只有方一鸣和林晓他们俩人负责的这个小组,全员都维持着联系,而且听从指挥,按照情报的需要进行意识置换。 三个主要的置换人员,到现在已经累计置换超过了百次。 还没有一个人开过小差,犯过原则性错误。 严明负责的其他几个情报小组团队,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 骗上级经费,不愿意听从指挥,甚至主动断绝联系当了逃兵,甚至还有主动参与犯罪的。 方一鸣和林晓所在的小组现在得到了额外15名置换情报员的名额,现在主要负责城市犯罪方向的情报诊查。 15个人都是在qq和微信上跟他们报道的。 说起来有点搞笑和儿戏,但在现在这个状态下都是事实。 这15个人原来的具体资料,还有这段时间的意识置换报告,方一鸣也只是大概的扫了一眼。 看起来都挺正常的。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部队里原先的在职军人,以及部分已经退役的军人。 在国内军队体系,对意识置换的管控是最严格的,特别是对已经被感染的人群。 基本上要做到每天身份核实,每天写思想汇报,每天看意识置换的案例。 但依然有不少人因为意识置换,当了逃兵。 和在第三区时的情况一样,基本上这些人在几次意识置换之后,就会哭着喊着想和部队再次联系,想要回来,离开意识置换的生活。 政策上,原来对这些人是一概不理的。 但是随着感染人群的增加,整个社会治安秩序的恶化,政府方面也开始逐步吸收一些意识置换人员。 其中表现一般的,可以用新身份进行“二次入伍”,但本人必须承诺在没有得到批准的情况下,不能进行任何形式的意识置换。 但还有相当数量的人,他们和方一鸣以及林晓,以及他们情报组其他三个人一样。 虽然他们也参与了意识置换,但大多都是得到国家批准,按照国家的要求去做的。 比如上一次为了确定意识置换的通讯途径,进行的千人规模的大型试验。 参与的基本上也都是现役官兵。 为了国家选择去意识置换,这要比为了国家不意识置换的难度还要高。 参加这种试验的人,通常本人的认识都达到了不错的高度,起码他们自己是认同国家在意识置换方面政策的。 方一鸣现在名单上的人,15个人里,有12个人参与过之前的那次试验。 剩下的三个,是军队系统里自愿申请的。 这三个人还没有参与过意识置换,只是在医院确认了被感染,以及做过意识置换的梦。 方一鸣跟林晓打了个电话,说起这事,俩人都有点傻眼。 本来是两条咸鱼,结果莫名其妙被国家提起来当鲨鱼用了。 方一鸣这里还在摸鱼捣鼓自己的“科研”项目呢,至于林晓,他现在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开着车全国各大城市到处转。 美其名曰是支援其他队友,其实就是他喜欢旅游,到处乱转顺便还能看热闹。 本来只是五个人里面的小组长,现在要管20个人,是正儿八经的一个情报组的组长了。 虽然目前严明说对他们的要求只是要管好这20个人的基本生存和安全。 但这活……说实话挺难的。 之前为了一个陈晨和程成,俩人连人都去杀了。 现在要管20个。 这20个人还可能分布在全国各地,别说管他们死活了,就是每天要跟他们联系都不容易。 光是这20个人汇报回来的信息可能都没时间看。 林晓和方一鸣之前一个是概念设计师,一个是程序员。 让他们管电脑也许还凑合,管人。 这中间他们两个管三个,还自己去学了射击,自己去开枪救人的。 天生就没这个管理基因。 为了这事,林晓和方一鸣决定在内部搞一次线上会议。 意识置换的时代,要所有人在一个时间点一起开一次会,哪怕是在线上的,也不简单。 除了三个还没有置换过的人,还有两个固定互换的人以外,小组里其他15个人现在都处在每天的置换状态。 想停下来也不容易。 王清已经连续遇到了3个癌症病人,有一次甚至遇到了病发。要是运气差点,也许就牺牲了。 吕范4天前穿越到一个12岁的孩子身上,他的父母带着他去医院做电击治疗,只是为了把他们的孩子“电”回来。 吕范被活活电了一天。 还好医院还能让他睡觉,不然说不定也回不来。 程成连续遇到好几次的高龄老人,中间得到批准休息了几天,这两天刚刚恢复继续置换。 第61章 考验 另外十二个人的置换经历就不用说了。 每个人的经历拿出来,都能写好几本小说。 意识置换仿佛把所有参与者的灵魂都扔进了一个大型的搅拌机,让人与人之间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密度产生深度的碰撞。 运气不好的,粉身碎骨。 运气还行的,心惊胆战。 这样的碰撞眼下不会停止,以后还会愈演愈烈。 现在大部分国家所有决策一切的设想,都是希望通过法律法规,把这台机器的搅拌速度降下来。 但目前看来,所有的这些努力都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林晓和方一鸣定的时间是两天以后。 这个时间是考虑到可能有人会遇到麻烦。 两天的时间,抽出几个小时上网,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如果有问题,还可以提前联系,他们想办法解决。 两个人按照名单,一个一个去联系,确定时间。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接到他们的电话,有些激动,还在问他们以后会有什么任务。 方一鸣苦笑,这些人大概是真把这里当做什么正儿八经的情报组织了。 其实他们这个小组,说好听点是搜集情报,说不好听了,就是用真人参与社会实验。 成功的标准永远不是你看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得到了多少信息,而是你活了多久。 方一鸣和林晓被晋升,很大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们这里没有出现过人员损失。 十分钟后,林晓报告了一个坏消息:“程成那里,可能有情况。” “他失联了?” “不是,联系上了,”林晓说,“但程成说他想参与一个活动,汇报的资料都过来了,你赶紧看看,那地方我们去过。” 资料的内容很简单,基本上方一鸣这里一看,再调用一下已经联网的安保数据,很容易确定资料内容的真实性。 方一鸣挠着脑袋,突然感觉到有些尴尬,无处着手。 上级刚表扬他们这里人员稳定性高,服从性高,现在问题就出现了。 程成说的问题显然是一个问题。 也许在程成眼里,还是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有人公开的用类似刑讯的手段榨取钱财。 方一鸣跟程成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对程成的印象还算深刻。 程成这个年纪的人,正是正义感最强的时候,之前他能因为陈晨在邮箱上的一句留言去想办法救人,也会因为觉得陈晨拿了自己的身体直接要去揍他。 正义感再加上很直接的行动力。 很麻烦。 林晓跟程成刚才语音聊了一会,程成已经听出来林晓的意思了。 林晓这边肯定是不想去触碰。 因为救助中心严格来说是合法的慈善救助机构。 这个合法性,不是他们拿几段时间就可以评判的。 其实背后涉及到的,已经是意识置换对人类道德体系冲击的根本要素。 那就是人,灵魂和身体,哪个才是主体。 在3x病毒出现之前,灵魂和身体是一体的。 对身体的保护,也是对灵魂的保护。 法律上所有对人的保护,其实都是基于这一事实,那就是对身体的保护。 对灵魂的侵犯通常比较虚无缥缈,只能提一个所谓的精神损失赔偿,在法律的具体执行过程中,这个精神损失是一个比较暧昧的存在。 但是现在,灵魂和身体分开了。 为了找回灵魂适当的伤害身体可不可行。 在此之前,是可行的,只要患者本人同意,进行精神疾病的治疗,脑部的手术……都是很容易得到大家理解的行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的情况是,为了治疗一个人的身体,对另一个人的精神进行侵犯可不可以。 从法理上来说是不可以的。 但是从现实层面来说,国家层面肯定不能这么明显的支持意识置换者。 因为他们造成的麻烦已经够大了。 几千万乃至上亿的意识置换者,现在八成以上已经不再工作。 意识置换仿佛是一个大赌场,吸引了大量的人加入,但是一段时间的赌局之后,赢家离开了赌场,里面剩下的,全都是红了眼睛想着翻本的人。 这个赌场的规模还在迅速的扩大。 抑制人们加入赌场,在舆论上震慑普通人,让他们不再加入这场游戏,这是国家对意识置换最负责的态度。 尽管这个态度可能会养肥一些类似东华救助中心的组织。 但严格来说,类似的救助中心做的越出格,对所有人参加意识置换的震慑也就越大。 事实上,在东华救助中心的案子之前,已经有不少更恶性的案件爆发出来了。 那绝大部分都是意识置换者们自己搞出来的事情。 把人绑架住勒索钱财,年轻的灵魂买毒药毒杀老人的身体,利用新身份明目张胆的犯罪…… 但这个道理,不太好讲。 方一鸣很了解程成这个年纪的人的心态,对他们来说,世界上是存在绝对的正义和真理的。 显然东华救助中心的例子,打破了他能容忍的某种底线。 对他说这种事情还不算太坏,更坏的是另外发生的…… 这种说法听起来有些道理,但对程成来说是没多大用的。 “我觉得不妨就让他去,允许他缺席这次会议,”方一鸣说,“不能总指望我们来说道理给他们听,现在这个时间段,要让他们自己去经历,对社会的真实情况才能有自己的判断。” 林晓却是担心,以程成的性格,说不定他本人就陷在里面了。 “那也是他自己的造化,”方一鸣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也不是谁的保姆。他要去行侠仗义,可以,只要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行。” 相比起东华的治疗案,方一鸣和林晓更关心的还是前一时间段的毒杀案。 程成这次汇报里提到了一个信息源,里面提到了几个人,可能就是有组织毒杀案的几个主要组织者。 不过通常这种犯罪信息的有效时间都很短,一天之内找不到人就失效了。为了保护程成本人的安全,肯定不可能一天内就抓人的。 让程成暂时跟他们接触,如果能进一步渗透进去并成为他们的一员,其实是最顺其自然,也是最稳妥的方式。 但这对程成个人的考验也就更大了。 第62章 矛 程成跟着几个人进来房间。 可以闻到里面有一股很不舒适的味道。 上过大学宿舍的人对这股味道都不陌生。 里面乱七八糟的躺着很多人,大多数看起来比较年轻。 还有几台电脑,好几个人正在打游戏,都戴着耳机。 程成他们几个进去之后,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 带头的人径直走去一个房间门口,这个房间挂着一把简单的密码锁。 他去解开锁,外面几个玩游戏的才反应过来:“东哥回来了。” 带头人挥挥手:“你们玩你们的,对了,去把垃圾倒了,说了多少遍!这里人多吃完东西就去把垃圾扔了。” “知道知道,我们刚吃完呢。” 被称为东哥的把门一关,然后从床底下又拿出一个小箱子出来。 再次打开,程成吓了一跳。 里面是一排的枪。 不是一把,是一整排,数一数一共是六把。 还有散乱放在边上的子弹。 程成在工作须知里,学过一些基本的看枪的知识。 他知道这些枪应该都是警用枪械。 看到程成的眼神,东哥笑道:“这就怕了?别说枪了,你知道北边一个省,一个老兵被意识置换后,带什么出来吗?人家开着部队的装甲车跑出来!那上面还有机关炮呢!” 程成听说过,他还听说过更邪门的,说有外国有个控制核按钮的军官被置换了,差点就启动了核武器。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枪械武器的泛滥,肯定是一种趋势。 一切管控的根本都是对人的控制,当人本身都不再可靠的时候,一切控制手段都无法可靠。 不过现在外面还有戒严令,带着这些武器出门要是遇到警察,那警察绝对是二话不说优先击毙。 带着这些枪可能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这里一共是五个人,六把枪,一人一把,”东哥给每个人分配了一把,又随便的给每个人抓了几把子弹,大概有二三十发。 “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想办法把枪带到东华救助站边上,然后传给里面我们的自己人,”东哥说,“这个过程当然很危险,现在有戒严,还有宵禁,所以我建议我们慢慢来。现在城里基本上送快递和送外卖的岗位都缺人,有些地方已经不要求工作人员没有感染了,我们可以用这个身份去工作,等机会到了,就自己把枪送进去。这个过程没必要跟其他人联系,自己看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就去干,干完了在群里跟大家说一声。这六把枪,只要有三把以上进去了,拿下一个小小的救助站根本就不在话下。” 另外几个人有人面露难色:“可东哥我们现在身上,一点身份文件都没有……连稳定的住处都没有,到时候肯定会被怀疑的。” 虽然现在已被感染的人也可以去应聘岗位,但是大多数岗位在上岗前还是需要核查基本的信息。 其中有没有稳定住址,还有领居们的证明,都是找工作很关键的要素。 按照现在警察们查的惯例,如果没有稳定在一个身份超过两个星期以上,是什么工作都不可能做的。 所以如果他们要想办法潜伏下来搞那个东华救助站,起码也是二十天以后的事了。 …… 方一鸣的外公走了。 已经超过了24小时,没跟家里人联系。跟他交代的一样。 新占据他外公的陌生人在养老院里大发脾气,甚至扬言要搞自杀。 方一鸣的母亲去看过一次,虽然之前已经商量好,对外公的新身份,就当陌生人看待。 可是看着亲人的身体,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糟蹋,他母亲还是有些忍不住。 最后还是方一鸣把母亲从养老院强行带回来的。 外公的手机已经经过处理,跟养老院那边也有过交代。 因为戒严,现在养老院也得到了许多家属的授权,如果老人不愿意配合在养老院的生活,养老院可以上强制措施。 其实本质上,跟东华救助站没有什么区别。 方一鸣的上一个项目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论文是让林晓抽空随便写的。 结论也不稀罕。 就是意识置换的人群,平均的情绪水平要明显低于未置换的人群。 特别是老年人群体,以各个城市的各种救助站,养老院,慈善机构的数据为基准,基本上可以确定,不管你参与意识置换之前是什么年龄,是什么身份。 换到这些地方,你基本上会产生情绪上的低落抑郁,主动行为减少,长期发呆,沉默寡言,甚至类似痴呆的症状。 这个研究结论算是确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人变老,到底是因为身体还是因为精神。 许多人愿意相信很多老年人也可以活力四射,行为的主要决定因素还是精神因素。 但目前方一鸣的统计结论,显然不支持这一点,决定人行为的本身还是身体。 和他们做类似研究的还有来自另外一座城市的两名医生,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意识置换到平均年龄超过60岁的群体,人的犯罪率会提升百分之2000,在65岁达到峰值,之后因为体力上的衰弱而下降。 一些非洲国家已经出现了整批的,专门针对老年人的屠杀案。 看的出来,他爸妈的言辞中,已经在为以后意识置换做铺垫了。 在意识置换出现以前,人们不谈衰老,不是因为能够接受衰老,而是因为无法改变。 其实自古以来,长生不老都算是人类的一种终极梦想,华国人梦想着吃仙丹成仙,外国人也幻想吸人血可以永葆青春。 现在,这种梦想有可能借助另一种形式得以实现。 在这样的诱惑面前,任何力量都是无法阻挡的。 第68章 工作 东华救助中心,安检大门。 昔日救助中心门口晒太阳的人群不见了,来往穿梭的,送外卖的人群也不见了。 现在只有排队的警车,以及一排一排带着手铐,排着队在门口做安全检查的人。 有人说现在救助站已经成为政府租用的临时监狱。 这个话……在陈晨看来是没错的。 但是在官方,救助站依然是救助站,是帮助这些意识置换者临时落脚的一个慈善机构,是防止他们通过意识置换危害其他正常公民的生活秩序,进行初步管理的地方。 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这些意识置换者,他们现在,已经不算正常公民了。 说他们是被感染者也好,误入歧途者也好,甚至是心怀恶意的准犯罪者也好。 总之,在疫情没有得到稳定之前,这些人的人生自由,暂时需要得到限制。 陈晨去安检边上那个小房间例行检查了一下今天发现的危险品。 包括几把手枪和子弹,一些装在饮料瓶里的汽油,还有最可怕的。 整整20kg的炸药以及雷管。 只能庆幸带炸药的人没有掌握远程爆破技术,要不然只要送进安检机炸一下,整个救助站1楼就完蛋了。 但是现在,所有带着这些危险品的人,目的都是三楼。 陈晨到现在都开始佩服卢小华了。 故意把密度最高的普通置换者放在1楼,其实就是让这些人当做整个救助站的人质。 不管救助站在3楼干什么,1楼的人是无辜的,甚至是得到了某些好处的。 其他救助站现在都是顿顿青菜豆腐白菜梗,到了这里,卢小华钻政策的空子,菜是只有这些菜,但是每天都会有一些汤给大家喝。 比如冬瓜排骨汤,蘑菇肉丸汤…… 卢小华这种商人,就是典型的两面派。 在政府面前扮演维护秩序的角色,但是又打法律和道德的擦边球,利用置换者群体赚钱。 得罪了意识置换者,又偷偷挖政府政策的墙角来收买人心。 说来很讽刺,陈晨已经听说好多学他们救助中心搞“治疗”的地方,闹出了不少的群体事件。 但是在这里,却一直没出什么大事。 对三楼的人,卢小华是不顾一切,心如铁石敲骨吸髓。 但是对1楼,他又仿佛是个大善人。 今天又过来吩咐厨房,今天是周末,以加菜的名义,弄一些硬菜。 现在才10点多,整个厨房已经忙起来了,靠近厨房那块的许多人,都已经忍不住开始抽鼻子了。 巡逻的工作已经不用陈晨亲自做了,但他还是按照习惯检查了一圈,完了之后对老古示意了一下,半分钟后,老古带着两个人来1楼的仓库。 这两个人是老面孔了,年纪看起来都在五十岁上下,在救助站里,这个年纪算是比较年轻的,甚至有时候能当壮劳力用。 许多上了年纪的人还会保持每天置换的习惯,但是有些心思比较灵活的,已经会根据形势控制自己的意识置换频率了。 比如眼前的这两个,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置换了,原因自然是因为现在置换,运气不好那可能真的就是生不如死。 为了提高自己在救助站的生活水平,两个人现在都成了陈晨的内线,负责汇报一楼一些安全情况。 “领导。”第一个人是个秃头,名字叫什么在救助站根本就没人在乎,只是老古称他叫光头,其实头发上还有不少植被覆盖,距离光头还有很大距离。不过他自己似乎也不介意这个称呼,于是就这么叫了。 光头一说话陈晨就感觉出来,他原来的年纪应该不小,反正陈晨这一代人是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的:“领导,今天我听好几个人说,要组织起来反抗,到处偷偷拉人入伙呢。” “有录音吗?” “没,”光头说,“现在他们都警惕了,说话都是咬耳朵,要么就是用手机聊,根本看不见。” “那你说个屁。” “但事肯定是真的……要不然……” 陈晨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出去:“找到证据再来找我,这里哪天不在搞串联,为了多吃口肉还能闹绝食呢。” 第二个人看起来有些拘谨,走上来之后,说话很直接:“有人要我帮他带一把枪进来。” 陈晨提起了一点精神:“什么枪?” “应该是手枪,”对方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对方认识你?” “认识,之前我们一个qq群的老大,安排我进来卧底。” “哦?那你怎么不想卧底了?” “怕被枪毙。”对方也挺老实。 “他们怎么联系你?” “电子邮件,有时候也在网上发帖子。” “他们卧底想干什么?” “说是要救三楼的人。” 陈晨冷哼一声,自从三楼的事传出去之后,东华救助站就算是出了名了,网上随便一搜,都是要来这里搞事的。 但是到现在为止,真正动手的,似乎也没看见几个。 有几个想动手的,但是完全没经验,直接拿着凶器进大门。 有一个试图反抗的,还当场挥刀。被喷了一脸的喷雾,然后送去警察那里了。 后续据说是没枪毙,算他运气好,要是放在这两天,肯定是毙了。 等这俩人出门去之后,陈晨又去了一趟三楼,跟卢小华说了这事。 卢小华根本没把这当事,还继续教育陈晨:“1楼的事你现在根本不需要去管,那里就让老古去负责,他爱去抖个威风什么的,让他去,你现在直管看好2楼,刚才上来的时候我看了,说好的门和楼梯之间要焊接焊死,怎么还没弄好。防暴演习从今天开始也要搞。还有这些跑步机买过来,你要监督他们,每天跑起码两千米!起码要跑出汗来! 1楼其实压根就别管,让他们自身自灭,出了事就报警。你要知道,我们管的越多,错的越越多,政府不是天天往这里塞人么,那就让政府派警察过来,让他们管。我们就负责做饭,把菜做好吃点,把暖气温度再提高点。” 第69章 罢工 陈晨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出事?能出什么事?恐怖袭击?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1楼的人就是死光了,那也不是我们的责任,那更说明意识置换者们是坏人,要更严厉的打击。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还能怪我们不成?1楼的那些员工?全是找来服侍他们的,厨子,清洁工,医生,护工……刚才你说枪,一两把手枪能干嘛?说句不好听的,吓人都吓不住,大街上警察连冲锋枪都装备了,还不是有人顶着枪口犯事。 真想搞事的人还会要带枪吗?带把刀就够吓人而来。带枪,搞笑,那是自己给自己壮胆呢!” 卢小华反而担心的是一直没什么状况的三楼,但他担心的不是治安问题,是三楼的出款率。 卢小华做了一张表格,从3楼开始运营以来到现在,一共是12天了。 每天的收入曲线自然是呈指数增长,限制增长的最大因素,一直都是三楼的硬件设施不到位,还有合格的病人数量。 硬件是没办法,3楼现在只装修了三分之一的区域,剩下的都要等,特别是医生,三楼的护士和护工,对心理素质的要求比较高。 病人数量也是个问题,之前规模不大,只有一百人出头的时候,还没觉得有多大问题。 现在人数已经快接近两百了,很多场合看到几十个人一波的来回走动,工作人员和保安都觉得没有安全感。 这还都是次要的。 现在卢小华又面临了新的问题,而且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出款率变少了。 出款率这个词还是陈晨发明的,因为他之前兼职记账,虽然1楼有专门的会计了,但是3楼的账目,一开始都是陈晨来算的。 有多少个病人能够按照正常的缴费标准来缴钱,这个比例一直是卢小华关注的重点。 但这个比例在账目上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名词。 陈晨去网上百度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比较接近的名词,造了一个同义词。 榨油厂榨油都有一个出油率,陈晨觉得用出款率这个词比较的形象,容易理解。 在这之前,出款率一直比较稳定,在八成5到九成之间,按照每天总治疗人数180人计算,平均一天下来有十几二十几个人没钱交,都是正常现象。 但是卢小华看了这两天的账目,觉得这个出款率开始变低了,如果按照一开始计算的话,出款率其实已经从最早的百分之94,不知不觉的下降到现在的百分之82。 出款率的下降,在卢小华开始这个项目的时候,其实已经想过了。 毕竟意识置换者们的存款大多都是有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他们不去工作,坐吃山空,没钱那是迟早的事。 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而且根据一些口供,许多现在有钱交的人,他们账户上剩下的钱,平均数字也在减少。 一个多月前,按照陈晨个人的经验,很多人个人账户上带个几万块钱出来置换,都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现在,平均都是五六千块钱,少的,可能将将抵消一次的“治疗”费用的。 这些人的钱都花哪去了呢? 陈晨作为长期看1楼那些人生活的人,自然是知道的。 意识置换者通常都是成群,在脱离了原来的社会关系,进入新的陌生环境后,很多人都会本能的抱团取暖。 有钱了,一个人点四五个人的外卖,大家吃的宾主尽欢。 没钱了,那就去找别的有钱人。 似乎总是有有钱人。 但谁也想不到,有钱人的钱,也在不知不觉中缩水。 卢小华不关心,他现在关心的,是这种现象只是这几天的偶然,还是一种大范围的必然。 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件事卢小华也关注。 这件事他是偷偷跟陈晨商量的,而且看起来他说的时候,少了以往的那种坚定,看起来竟然有些犹豫和忐忑。 3x病毒的蔓延速度,太惊人了。 卢小华几乎是每天都要去参加各种会议的人,认识本地不少的官员,还有其他同行的老板,至于其他上下游的,比如日常进货的菜市场老板,买粮的粮站老板,帮忙招聘找人的hr…… 总之,卢小华本来就在本地是有不错的人脉关系网的。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这张网,开始破碎了。 也许是从一个人不再来开会,打电话不再回开始。 后来是经常开会的人里面,出现了陌生面孔。 要知道,卢小华认识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有稳定的生活,很多人也都跟他聊过,都是比较传统的保守派,甚至说打死都不会去穿越这种话。 但是一个个的,现在都偷偷的走了。 卢小华认识级别最高的一个,是一个派出所的所长……听说因为自己要退休,年纪大了,所以走了。 后来卢小华听小道消息,说那个所长是因为自己身体“不行”,才走的。 有类似这样原因,去参与意识置换的人,不知凡几。 卢小华的侄子,原来派来救助站工作的人,就是典型的。 一方面是大部分普通人被政府吓的不敢再穿,但偏偏就是这些条件不错的,现在想尽办法要穿。 有个理由上不了台面,但是很实际。 普通人参与意识置换,百分之10是因为衰老,百分之90是因为贫穷。 就像当初的陈晨。 对很多人来说,贫穷甚至比衰老更可怕。 但是对有钱人来说,百分之90都是因为衰老,而且他们对衰老的定义更严格。 青年人类里面的小孩子觉得60岁以后是老人。 很多卢小华认识的朋友,三四十岁,得了点病,吃不了肉,喝不了酒,上不了床……就觉得自己老了。 他们希望找18岁的身体,更好的去享受生活。 这个原因,是抵抗不了的。 国家可以下令让所有意识置换者住救助站,吃白菜萝卜…… 但无法阻止越来越多的人阳奉阴违。 今天早上卢小华去开会,听说了一件事,简直荒谬可笑。 城里的一个巡逻中队,昨天一个晚上,通过意识置换跑了三分之一的人。 都是最年轻的身体,受过政府最多的反置换教育。 但还是都跑了。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他们觉得现在时局关键,他们的工作也危险,提出想转正。 上头没同意。 巡逻中队里绝大部分都只是辅警,想转正成为正式警察编制,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这个不可能也不一定不可能了。 这三分之一的人都留下了“遗书”,说他们这不是逃跑,是罢工! 如果不答应,之后还会更多的人参与罢工! 第70章 无聊 从两个人变成五个人。 腊肠的消耗速度大大加快了。 今天中午吃的是咸肉盖饭,吃完饭之后,按理轮到东哥去洗碗。 但他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天很冷,但是厨房的水还是冰凉。 这种天谁都不愿意洗碗。 洗过碗之后还要晒衣服,家里的地也是好几天没拖了。 程成还在关注东华救助站的事,他已经几次跟刚来的那三个人商量,让他们想办法跑。 他和东哥可以被警察抓去东华,因为租的房子距离东华本来就很近,按照就近原则,一般来说他们也会被送去那里。 至于到了那里之后,程成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里那么多受害者,程成觉得到时候振臂一呼,干翻二十多个保安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但那三个新来的似乎不太愿意。 现在不是一周前了,那时候一群人天天睡大马路,地铁站。 几十个上百号人在大街上飘来荡去,颇有一些港片古惑仔的架势。 路上拦住人拿钱,那不叫抢劫,是行侠仗义; 弟兄们有的穿越发财了,过来请客,这是拜码头; 支援隔壁城市合法维权,去大街上抗议,是维护置换者正当权益; 声讨东华救助站,那更是维护这个社会基本的公平正义。 虽然日子过的一般,但是所有人都是斗志昂扬,每个人感觉新世界就在眼前,而他们就是这个新世界的开拓者。 但这几天的严打,着实太吓人了。 三个人之前就在救助站里就不止一次看过宣传视频。 全是当街枪毙的。 从救助站里跑出来这一路上,也能间或听到路上的枪声。 这三个人已经不打算继续之前的行动了。 相反,他们是真的觉得,要不以后就在这里稳定下来,先去送送外卖和快递。 至于置换,总要过了这阵风头再说。 对他们态度的改变,程成没有任何办法。 意识置换帮会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松散。 很多所谓的帮会,其实就是一个大的qq群。 真要办事,都是以城市为单位,临时在群里拉点人。 别说是因为害怕不来了,之前东哥说过,很多人一见面,觉得大哥样貌太挫了,直接散伙不干了的事,都是常有。 又是一个漫长的白天。 程成和东哥还好,他们身上带着手机。 那三个人连手机都没有,按照现在的政策,他们出去也买不了手机,因为没办法办手机卡。 现在原则上是不给意识置换者办手机卡。 所以三个人很无聊。 这出租屋里连一副匹扑克牌都没有。 一下午的时间,其实是五个人轮流用两个手机看看新闻打发过去的。 到吃完晚饭的时候,五个人面面相觑。 做饭似乎默认都是程成的活,因为其他人根本就不会做。 之前东哥做过一次饭,差点做成了粥。 他去拿起中午吃剩下的那块咸肉打算再切的时候,东哥苦着脸说:“吃香肠,咸肉不好吃。” 程成也知道咸肉不好吃,但香肠已经不够吃几顿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 道理大家都懂,但最终还是吃的香肠。 吃过饭,今天还是东哥洗碗。 他瞪大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却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没意思。”东哥说。 其他几个人也是如此,吃饱了饭,都是睁着眼睛发呆。 手机也不看了。 程成一个人拿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电子邮件,包括方一鸣给自己发来的会议记录。 有个消息,他们队在这座城市刚刚租了一个房子,跟他们现在住的地方隔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程成只要想,他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去基地等其他的同事汇合。 房子的具体环境都有照片,邮件里也很容易看到。 虽然简陋,但比他们这里强多了,有电视,有电脑,储存的食物肯定也比腊肠咸肉丰富。 但程成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然后却发现,东哥和另外几个人,竟然开始哭了。 还不是看视频看的被感动流泪的那种,而是很明显的,就是哭了。 东哥的年纪,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脸上还有点络腮胡,仔细看说他三十岁都有人信。 但现在他开始哭了,哭的一抽一抽的。 其他三个人也是。 “怎么了?”程成问他们。 拿过他们的手机,里面是一个视频。 很普通的短视频,内容很简单。 是现在很流行的,政府请人拍的反意识置换的视频。 短视频的作者,拍了几幅画面。 救助站门口的保安,肮脏的床铺,黑乎乎的中药,还有救助站里满满当当的人。 然后是一句字幕:“外面没有家,我们永远回不去了。” 类似的视频以前也有,但没人当回事。 但是现在,大概是因为自己触景生情,几个大老爷们哭的稀里哗啦的。 程成突然有些好奇,问他们:“你们出来的时候,都多大?”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我17。” “我16。” “我也16。” 东哥刚擤完鼻涕,鼻音浓重的说:“14。” 程成傻了。 其他三个也傻了。 东哥哼道:“14怎么了?我要是不说,你们到现在不是都不知道?” 程成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曾强。 像他这样的孩子,通过意识置换流散到社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还真是不好说。 自己竟然被一个14岁的孩子几句话说的热血上涌,要来行侠仗义…… 很难说到底是谁更幼稚。 “你们出来后,就一直没跟家里联系?” “联系了,但没人认,”说自己17岁的壮汉说,“他们只认我原来那个身体。” “我第一次穿越的人比我爸年纪还大。” 东哥没说话,只是眼泪掉的速度更快了。 “那这里我最大了,”程成说,“我原来25。”程成故意把自己说的更大一些。 “你们以后都有什么打算?还准备念书吗?” “书有什么好念的……”东哥一边抽噎,一边却豪情万丈,“我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出来。” 程成看他心情振作了一些,就说:“那就先去把碗洗了。” 然后又对着他们几个人说:“是这样,我一个朋友,有个地方,那里条件比这里强一点。” 四个人都摇头:“我们一走,警察就会来抓我们的,不去。” 刚刚还在哭着想家的四个人转瞬又开始商量起了救助站的事:“我觉得救助站那里我们还是不能不管。” 程成却没有一丁点开心,他开始意识到,其实这些少年人之所以去行侠仗义,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正义,而是因为他们有太多的无聊。 … 感谢“17岁的表游”打赏支持! 【推荐票】投票口 月票可以留到月底,有双倍 第71章 离开 意识置换最大的麻烦,就是摧毁了原有的秩序。 这种秩序不仅仅包括人生的规划被打乱,经济收入可能被打断。 更重要的是生活环境的剧变。 这种变化本身,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种娱乐,就好像一种旅行。 严格来说,程成自己也属于这种人。 意识置换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手段,是一种实现人生某种目的的手段,有些人想要靠这个发财,有些人想要扬名立万,做一番事业,也有人想要换一种生命的状态。 但对程成来说,意识置换本身似乎就是目的的一部分。 能够体验更多人的人生。 对于东哥这些原来只是小孩子的意识置换者来说,也许置换本身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 是一种原来的世界上并不存在的娱乐活动。 现在这种活动受到了限制,他们立刻就感觉到无聊起来。 东哥原来的qq群里,还有不少人在东华救助站,现在恢复了一点勇气,几个人又在想着联系救助站里的那几个人,起码也了解一下救助站的最新信息。 似乎他们的运气特别不错,很快有了回复。 几个人就在那你一嘴我一嘴的开始聊天,四个人说,一个人打字。 大概意思就是,由于外部形势的变化,总部现在暂时需要隐蔽,但是之前定好的方针和任务不变。 东华救助站这个邪恶巢穴是一定要想办法捣毁的,现在最大的关键是让内部的同志加紧努力,找到防务上任何可能的漏洞,为夺取最后的胜利做好准备。 对方汇报了很多东哥以及程成急需了解的信息。 这里的保安的巡逻时间,巡逻路线,日常配备的武器和防具,甚至还包括保安的工资,他们的体格。 从1楼到2楼有两道防盗门,从2楼到三楼又有两道。 两道门还不能同时开,只有一道门关上,另一道门才能打开。 保安们的主要武器是甩棍,但基本上没见他们用过,最实用最频繁的还是喷雾。 平时救助站里有人打架,有人故意捣乱,保安们都是一顿喷雾,对方肯定就完全老实了。 除此之外现在他们还装备了防刺服,听许多保安说2楼还放了不少的防爆盾牌,以及加长的橡胶警棍,甚至还有专门防喷雾的警用口罩。 难度相当大。 东哥他们还计划带枪进去,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可能了。 1楼新增加了安检机,所有人的行李,快递,都要检查。 过一段时间还会对所有人的随身行李进行随机抽查。 一些老人希望留点白酒晚上喝都不允许,因为怕白酒用来点火。 东哥原来还指望发动群众,但是内线联系的时候表示更不太可能。 和东哥想象的很不一样,在救助站里的大部分人,其实并不害怕三楼。 相反,每次三楼招人,还一大群人排队竞争上岗。 因为能拿钱。 自己拿钱,让别人受罪的活,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愿意去干了。 现在1楼人最大的心愿不是什么反抗邪恶的救助站,而是天天情愿希望厨房加几个菜。 1楼现在每天都在搞投票,投票的内容就决定今天中午和晚上的菜单。 据说还有记者来采访过这里的伙食情况,app上显示,这家救助站的好评率在全市都是名列前茅。 很多人现在还在门口排队,希望转到这里来呢。 听完内线的汇报,东哥他们都对这次行动的前途感觉到了迷茫。 他们这群人天天在家里吃香肠盖饭,四个人玩一台手机。 但是在东华救助站,里面的人已经可以天天吃三个菜。 天天打扑克,打麻将…… 救助站已经有成为大型娱乐中心的趋势。 原来从另一家救助站里跑出来的三个人都有点后悔了。 他们找工作的决心也开始受到了动摇。 只有程成没有加入讨论。 对他来说,这几个小孩其实已经完全指望不上了。 第二天一早,程成很早就起了。 他去阳台收了自己晒干的几件衣服,放回自己带来的背包里。 又去米袋里摸索了一下,找出了一把手枪和一小袋子弹。 本想直接走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切了一截腊肠,顺便给他们做了一顿饭。 然后打开门,直接下楼去。 程成其实还没想好去哪,昨天晚上他想了一个晚上,说实话没什么好主意。 很多事情都是事到临头的时候,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毫无准备。 现在程成的衣服兜里揣着一把枪,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带把枪出门其实是最大的愚蠢。 被警察发现被当街枪毙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知道这是愚蠢,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起码在心理上,身上带着一把武器,似乎能让自己感觉更好。 外面很冷,天还没有亮,程成在楼道口坐了好一会。 楼道的声控灯亮了好几次。 亮一次他咳嗽一声。 后来他也懒的咳嗽了。索性就在黑暗中坐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灯又亮了,身后却有一个声音:“哥?你要走?” 程成回过头看去,正是东哥。 “带我一起走,”东哥说,“我知道你要干嘛。” “你太小了,不适合做这些事情,其实你这个年纪,应该多念点书。” 东哥低着头说:“你不带我去,我待会也会自己去的,这一开始还是我的主意。” 程成说:“我要去也不是现在去……我们这几个人,太少了。我是换一个帮会混,你们这里,都完全被打散了。” 东哥不屈不挠:“那也带我一起好了。” 程成:“那他们三个呢?你不管他们了?他们不是你小弟么。” 东哥:“他们还没我成熟呢,我看他们的意思,也是不想冒险了。” 程成:“那你的意思呢?” 东哥:“我想干,但我读书少,哥,我可以跟你混啊,你不是说你是大学生么。” 程成本来想接着找理由拒绝,但是想起之前看到的会议内容。 其实方一鸣他们并不排斥有陌生人进入他们的组织。 甚至对他们的任务来说,还要尽可能多的,接触意识置换者群体。 这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起码在方一鸣他们的管理下,程成相信东哥这样的人,会有一个更可靠的未来。 程成站起身,跺了跺脚,让声控灯再次亮起。 他把身上的枪拿出来,直接扔进边上的垃圾桶,又说:“那我可先说好,要跟我走,你之前干过什么,原来的身份,家庭关系,都要老实的说。” 东哥惊讶了:“哥,你是警察?” 程成摇头:“你见过怕带枪的警察吗?但我们这的规矩跟警察一样,你的底肯定是要查的。” 东哥点点头,又指了指身后:“那能带他们吗?” 程成没有说话,他首先下意识就是觉得麻烦。 带东哥这一个小孩子就麻烦了,带四个。 但是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这种想法,是最幼稚的。 东华救助站为什么到现在越来越稳定,原因就在于此。 他们在维持秩序,而自己……其实总是在想破坏秩序。 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接触过了那么多的人,到现在要做什么事,自己还是孤身一人,甚至一度要指望一个14岁的孩子来帮自己。 他点点头:“叫上他们,跟他们说清楚,愿意接受的,那我们就一起走。” 东哥喜笑颜开:“那我可以找房东把房租也一起退了,能省好多钱呢!” … 【月票】【推荐票】也值不少钱呢! 第72章 外卖 东华救助站,1楼,棋牌室。 新的棋牌室其实是原来隔壁的一排商铺,都是做建材的。 疫情之后,也没人想着装修买房这种事情了,整个城市的房价都跟自由跳水似的往下落。 这些商铺都开始陆续的转手了。 更没有人来这种偏僻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开新店。 卢小华找到房东们谈了一下,一口气全租了下来,统一打通,改造成了一个大型的棋牌室。 今天是棋牌室开张的第二天。 爆满。 意识置换者们,特别是在救助站的意识置换者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其实就两个字,无聊。 尽管每个人都有手机,但是救助站里因为人的居住密度实在太高,基本上很难流畅的上网刷视频。 所以老古建议在边上开一个棋牌室,肯定能赚钱。 卢小华同意了。 但是私下里,跟陈晨聊天的时候,卢小华其实根本不在乎棋牌室赚的这几个钱。 他考虑的主要是救助站的形象,不仅仅是在政府那边的形象,还有在意识置换者心中的形象。 能给他们提供一点廉价的娱乐,卢小华觉得这点钱可以掏,用不着扣扣索索的。 陈晨记得昨天这里人还不算多,大家都嫌这里的暖气开的没有救助站的高。 但今天已经人满为患了。 棋牌室里烟雾缭绕,像陈晨这种不抽烟的人进来,几乎站不住,只能来门口。 陈晨觉得大部分人与其说是来打牌,不如说是来抽烟喝酒的。 因为救助站里禁言,平时他们只能出来在门口抽烟。 但是这天气又冷,许多人还怕自己老人的身体被冻一下,说不定就引发了什么毛病。 但棋牌室的出现解决了这个最大的痛点。 今天没太阳,门口晒太阳的人也少了很多,陈晨站在门口,看对面好几家店面正在装修。 有奶茶店,快餐店,按摩店,还有一家牙科诊所。 他们这个救助站,看起来带动了周围一小片的商业环境。 古有德走到陈晨这,对陈晨示意了一下眼色。 嘴里还说:“李哥,看手机。” 陈晨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微信上有一个转账。 三千多。 棋牌室这一块现在都是古有得在管,这算是好处费。 这事古有德昨天跟他提过一嘴,但陈晨没在意。 古有德当然不会知道,作为这家救助站原始股东的陈晨,现在根本看不上这点外快。 但明面上,陈晨不过是真正陈晨的一个“侄子”,他现在的这个身份真名叫李敏,不过是所谓股东的一个代言人,算是高级打工人。 所以李敏也根本不会拒绝这样的收入。 陈晨只是看了古有德一眼,提醒他:“别做的太过分了,起码留一半台子。” 卢小华的愿意,棋牌室他本来是不打算收费的。 但是不收费就得排队,没排上的人就会有怨气。 所以专门设了一个收费区,和区不同的是收费区有暖气,而且温度打的高,麻将桌也都是全自动的。 有钱的,可以直接来收费区玩。 不过收费区原来只是规划了两个店面,只占整个棋牌室规划的五分之一,现在,已经超过三分之一了。 多出来的收入,卢小华没管,只是含糊的说让保安们自己解决。 但实际上钱就是分了。 古有德对陈晨点头:“那是那是,这我们肯定注意。” 陈晨又提醒:“他们自己赌钱我们不管,但是你们要是借钱,发现了直接开除,这个没商量。” 古有德又连连点头。 “开棋牌室本来是给他们放松压力的,别反而因为赌博弄出点事来,要是他们赌的大了,人也都赶回去。” 老古嘴里答应着,过了一会又问:“我听说,三楼那几个医生昨天开会都打架了?” 一个外卖员在门口停了下来,走过来看了一下门牌号:“李敏是哪个?” 陈晨过去接过自己点的奶茶,回来对老古说:“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救助站里就这么点事,谁瞒得住谁啊。我听说那些医生,天天电人还有提成拿。这种好事,还不打出狗脑子来啊。那个杨医生说要走了?” 陈晨吸了一口奶茶,不屑的撇撇嘴:“嘴里说说呗,他哪里舍得走,还不是想讨价还价。” 杨医生昨天是情绪最不稳定的一个,比被他电过的患者还激动。 原因很简单,他手下的两个实习医生要转正了,两个新的诊疗室要好了。 他现在每天的提成只能拿以前的三分之一。 虽然这三分之一依然是一笔难以想象的高薪,比他刚来时谈的收入还要高的多。 但是他不服,他搬出一套说法,说这套疗法是他带过来的,还写过论文,申请过专利,算技术入股。 其他人要用这套技术,得给他专利费。 卢小华当时只是看了他两眼,说了一句话:“明天要么你接着过来上班,要么去法院告我,给脸不要脸。” 今天早上,杨教授接着过来了,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这事在救助站里已经传开了,起码保安内部都知道了。 “其实我看他们干那活也很简单,把人绑在床上电就是了,比我们当保安的轻松多了,看看报纸,刷刷手机……”老古掩饰不住满脸的羡慕,“你说以后站里要是人手不够,我们穿上白大褂,还不是一样能干?” 陈晨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但这个陈晨没办法,这种口子是绝对不能开的。 卢小华说过,宁可花上百倍的钱去请有行医资格的医生来,也不会用站里的保安。 因为行医资格代表的是国家,是变向的授权。 以后真出了事,那都是医生的错,他们开救助站的什么都不懂,怪不到他们头上。 “你不是有个儿子吗?听说在读高中,可以让他以后去考医生,至于你自己,”陈晨摇头,“这辈子我看没指望来按这个按钮了。” 老古笑嘻嘻道:“那也说不定,说不好我去穿越,运气好就穿到一个医生头上。” 陈晨这时候却脸色一变,从嘴里吐出来了什么东西,只看了一眼,然后猛的就把自己手上的奶茶往地上一摔,直接开始抠自己的嗓子眼。 … 感谢“勤劳的猕猴桃”的打赏 【推荐票】投票口 第73章 关于“孩子意识置换”“孕妇意识置换”的一点说明 17岁的表游 全世界乱穿,我觉得最可怕的还是孩子。 作者提到用类似电疗的道具,预防孩子按下梦中的按钮。但这种方法,适用于婴儿吗?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人穿越,人类的孩子一出生就开始电疗预防,这简直太可怕了。 但如果不加以控制,孩子们身体被成年人交换。教育的公平,乃至是传统伦理的冲击,是破坏性的。 教育方面,一批研究生博士的穿越者,同18岁的少男少女一起高考,不加以控制,知识阶级的上层固化将更加严重。 伦理方面,为了让富豪提高拥有年轻身体的机会,一些企业鼓励夫妻生育,婴儿们一出生就加以按钮穿越的引导,成功后给予大量的金钱。 即便是因为群穿,大家放弃劳动,价值崩坏,钱变得不值钱了。 但是婴儿如同白纸一样充满无限可能的身体,是绝大多数中老年人都无法抗拒的。 长此以往,世界上不会有新的灵魂,孩子的出现是为了老人的转生。 当生育变成一种可交易的资源,人类势必会将自己的文明亲手送上断头台。 不知 《乱穿是一种病》我认可作者写的质量和脑洞,但是我还是决定弃书。 因为我看书习惯带入,我不由得想象自己存在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这不像那种灵异的绝望恐怖感,毕竟那种自己带入的时候还能幻想金手指或者先知的优势,这本小说里的绝望感在于,如果你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就真的只能一步步的感受人类世界如此崩溃,如果这种病真的存在于现实…人类的灭亡感觉指日可待,这不是一个英雄一群人可以拯救的… 另外作者暂时避而不谈女性生育方面的置换,以及乱穿开始后的出生率…但是我们想象下就知道…必定是无比恐怖的负增长,毕竟血脉和情感24小时后就会消失,生孩子这种需要经历至少九个月痛苦的活动化作最愚蠢的行为,而且作者暂时将大量维持必要生活的人排除出了第一次置换。 不过作者留了后手,让这个置换的产生原因给到了高科技文明身上,如果作者要继续就让世界破灭或者直接研发对抗病毒的解药… d我不该看的… 今晚睡不着觉了 …… …… 感谢! 乱穿的情节线远远短于孩子的成长期,所以小说里这主要是成年人的游戏。 孩子们只是成年人世界的一面镜子,很多时候我们自己觉得可以接受的东西放孩子身上就能感觉有邪恶扭曲感,比如电疗。 人类是自我调节,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物,社会环境改变之后道德也会变,本书只是在探讨这些可能的变化,这些变化的可怕其实是次要的,意识到我们自身文化和道德的非必然性是主要目的。 我们不是天然就如此生活,现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技术碰撞下的一种偶然,这种状态随时会因为另外一种技术或者社会文化而改变。 这是本文的核心,其实也是科幻的核心。 … 因为这些感觉到害怕是完全正常的,因为现实世界人类的道德和文化本来就是非绝对和善变的,意识到这一点对个人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第74章 死活 陈晨从医务室的卫生间里面出来,感觉自己整个胃都被翻过来了一遍。 从胃到嗓子眼这一段火辣辣的疼。 不过好在他运气不错。 医院出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对洗胃已经有经验了。 吐出来的东西,医生也已经化验过了。 就是之前,救助站里很多人自杀那批,用的自杀胶囊。 区别只是在于,陈晨喝的奶茶里面,胶囊被做成了软的弹性外表,口感和椰果有点类似。 如果不仔细分辨,一股脑的喝进去,当时没注意的话。 到晚上差不多就会发病了。 到时候肯定是死路一条。 好在陈晨反应快,当时他对着胶囊咬了一口,没咬的动,意识到这口感有点怪。 不像是平时在奶茶里喝到的椰果。 他吐出来看了一眼外表,立刻认出来了是什么东西。 陈晨已经报警了,那个奶茶店老板被问过了,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外卖员。 人送完外卖就跑了,很可能已经躲起来了。 手机就扔在他们救助站门口的垃圾桶里,送外卖的电动车也被扔在了路边上。 警方现在还在调监控,但抓到人的可能性还是很低。 从那人给陈晨送完奶茶离开,到陈晨报案。 已经隔了一个多小时。 虽然现在街面上秩序已经控制起来了,但一个人要在一个小时里躲起来不被找到,这个难度并不大。 更何况这次投毒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卢小华也听说了这事,特意下来看了陈晨。 了解到他没多少危险后,又再次提醒:“早就跟你说过了,吃饭就在救助站吃,就是要点外卖,你也别自己点,我们的仇人现在每天都在增加,我要是你啊,每天就住在二楼都不出去了。” 陈晨低头认错:“是我疏忽了。” 卢小华看他态度不错,态度也就缓和下来:“也就是你反应快,要是喉咙粗一点的,直接吞进去没反应,可能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古这时候端过来一碗粥说,说:“医生说现在可以吃点东西,让厨房专门做的。我看着他们做的,垫垫肚子。” 陈晨看着眼前的粥,几乎是下意识用勺子去舀了几下。 也许他下半辈子每次吃饭都会有这个动作,陈晨自嘲的想。 起码他现在是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以前陈晨还是陈晨的时候,他心情不好就会去学校外,或者工厂外,找一个小公园,随便找一个安静的角落让自己一个人呆着。 特别是半夜的时候,看着天上的月亮,还有那些若隐若现的星星。 他心中会涌起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感觉,但这并不会让他的心情变差,反而会让本来很差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现在陈晨已经成了李敏。 尽管从来没人叫过自己的名字。 大家都知道陈晨是已经置换过的人,这是对意识置换者最起码的礼貌。 没人会喊一个意识置换者的名字,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到底满意自己哪一个名字。 更多的情况是一个都不满意。 保安们都会喊他队长,或者直接喊哥。哪怕他们年纪看起来都比陈晨大。 其他人会喊他经理,比如这里的医生,清洁工,厨师,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员。 过去的那个陈晨已经死了,不管是在社会意义上,还是心理意义上。 陈晨现在竟然记不起他妈的电话号码了,在刚置换的那段时间,那个号码是他每次醒来都会背几遍的。 那个号码现在还留在邮箱里,但陈晨已经不去想他了。 意识置换这么长时间以来,陈晨觉得自己理解的最深刻的一点,就是情感其实毫无意义。 他妈妈心中的那个陈晨,也许还在第三区的某个房间里呆着。 在血缘上,那个身体永远都是他的儿子,无可辩驳的事实。 至于自己,陈晨相信,就算打过去电话,他妈相信了自己真是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难道还能回去那个乡村,跟父母一起继续生活吗? 就算自己能够做到,他们呢?父母年纪都大了,他们不会想去置换吗? 所以没有任何意义。 从这个病毒开始的时候,其实所有人的生活都注定回不去了。 陈晨在跑步机上,一边跑步,一边咀嚼着自己的过去,却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 这是以前的陈晨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主动的锻炼身体,现在却成了李敏的爱好。 在精疲力竭之后,陈晨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他来到三楼,现在已经是下午2点整。 因为现在是三个治疗室一起工作,平时需要下午五点多才会结束的治疗,现在只是两点多,治疗室里就已经寥寥无几了。 现在剩下的人,更多的是进行一些情报性的提问。 之前“治疗”过程中,可能吐露过一些案件信息的人,又没钱交利息,只能留下来“加课”。 陈晨看了一下,治疗室里一共五个人,其中两个人正在接受治疗,另外三个人在边上看着。 脸色一片彷徨,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在发抖。 杨医生看到陈晨有些意外,问了一下:“你身体应该没事。” 陈晨:“有事我也不会上来看热闹了。我有点好奇,你平时出去,就不怕他们找你麻烦吗?” 杨医生轻轻摆了摆手:“我没事从来不出门。” 陈晨扯动了一下嘴角,看来这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家伙。 陈晨随手拿起杨医生面前的记录用的本子,上面用很潦草的字记录着一些大概的信息。 男,47,因病置换,有严重犯罪记录。 1,杀人。 2,抢劫。 3,纵火。 …… 下面是具体的犯罪地点,时间,同伙,还有证据。 陈晨笑了一下,对杨医生说:“交给派出所的话,这种人肯定就毙了。” 杨医生说:“差不多。” 陈晨看着杨医生,再次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说这些人,明知道自己认罪肯定是死,怎么就不知道抗住呢,挺过去一天,第二天就安全了。” 杨医生笑笑,类似的问题,他被这里的每一个保安都问过。 他每次的回答也都是一样,只有一句话:“在我这里,活比死难。” …… 第75章 形势 …… 林晓看了看资料,又看了看客厅里,四个人正对着游戏机,眼睛都不眨的操作,全神贯注的模样,忍不住就摇头。 在一旁的程成注意到了:“是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林晓叹了口气:“就是没有问题……是最大的问题啊。” 程成没明白。 林晓又说:“来的时候我都跟方一鸣说了,说这些人里面要是有罪大恶极的,肯定要拉出来枪毙的,到时候还得让你亲自来执行,但现在看起来基本上没有多大问题。” “那不是好事吗?” “对他们是好事,”林晓说,“对我们就不是了,难道还让他们天天在这里玩游戏不成?” “那怎么办?还能把他们送回学校不成?” “那更不可能了。” 林晓挥挥手:“算了,让他们先呆几天,这种事让方一鸣去烦,他是总负责人,我懒得管。” 说是懒得管,但是回去的路上,林晓还是和方一鸣说了自己的意见:“先放在这里观察一个月,要是真信得过,那就安排到各个基地,做做后勤工作。” 方一鸣同意了。 不过他的心思不在这几个小孩身上,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全国的局势:“世界卫生组织统计的置换规模是上去了,现在全球被感染人数已经超过了15亿,但置换率却下来了。” “国内呢?” “更明显。” “那原因很简单啊,说明国家的严打起作用了。” 林晓嘴上说着乐观,但是开车的脸却是眉头紧锁。 跟他隔着一千多公里,远在北方另一座城市的方一鸣也是一样的表情。 关于严打这个话题,其实他们内部自己讨论过。 不仅仅是两个人,在更大的范围内,他们队伍中,20个人里面都讨论过。 很多人并不看好。 虽然大部分他们队伍的成员都是很坚定的军人,如果国家有令让他们拿着枪上战场,估计不会有丝毫犹豫的那种。 但在具体针对意识置换严打的问题上,大家并不看好这个政策的效果。 原因很简单,只要真正家里人有病人,有老人,有残疾人的人都知道,意识置换是挡不住的。 固然,之前意识置换还完全没有干涉的时候,各个城市乱象频出,意识置换者参与各种恶性犯罪,那都是事实。严打一出来,犯罪立刻得到了遏制,各个城市恢复了秩序。 但眼前的秩序,只是一种表象。 意识置换者们依然存在,只不过他们从大街小巷,被聚拢在了各式各样的拘留所,救助站里。 而绝大部分这样的救助站,都是需要盈利的。 如果说意识置换本身是人类社会的一场炎症,是整个文明在发烧。 那把炎症强行压制下来,把致病因素全都集中在某些特定的区域。 则更像是某些地方已经开始发脓。 意识置换者们永远不会停下来,意识置换的区别在于,他们只不过从原来一个城市的一个出租屋,到另一个城市的出租屋,变成从一个救助站到另一个救助站。 就跟当初疫情之初的拘留所一样,这些救助站天然就成了意识置换者们的组织圣地。 只不过现在情况更加复杂,因为救助站本身就是半官方机构,本身也是需要盈利的组织。 队里20个人,现在15个人都在全国各种类型的救助站。 有的地方不叫救助站,叫自由之家。 也有叫不归者之家。 还有叫什么天涯旅馆,穿越者联盟的…… 只是名字叫法不一样。 其实本质上一样,在这些机构的注册资料上,官方的定义都是民间营业的收容机构。 这些机构根据各个地方的情况不同,出资人的意图不同,财务状况不同,经营状况也有很大的区别。 在比较发达的一线城市,许多类似的救助站里基本上待遇都一般,有很廉价的三餐供应,要是实在没钱,也有一些餐提供,但餐的水准,只有青菜豆腐加咸菜的水平。这些救助站很多都是当地政府自己办的,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官办,经营的人员也都是原先政府内部的正规收容机构,所以基本上不存在治疗项目一类的创收手段。 更多的地方,更有代表性的,就是类似东华救助站这种。 由私人出资,官方监督办的收容所,因为存在创收项目,收容所盈利不错。 但这些救助站的在意识置换者当中,也是存在极端的两种看法。 所有被治疗过的人,都把那里当做是魔窟,现在已经出现了很多起专门针对救助站的犯罪,有个人的,也有集体的。 而没有被“治疗”过的,觉得这些救助站的生活水平不错。只要不弄到自己头上,天天吃吃饭,打打牌,似乎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但只有在救助站里生活过的人才知道,这种情况才是最危险的。 因为这样的生活没有盼头。 似乎所有救助站里的人都在等,等待严打过去,等待社会秩序恢复正常。 似乎现在当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等秩序恢复了正常,他们继续置换,继续寻找满意的身体,找到之后出来工作。 但所有关注过世界防疫形势的人都清楚,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了。 未来的形势,只会越来越严峻。 a国昨天爆出来的大新闻,总统的幕僚长,置换了,原因不明。 其他国家也都有高官置换的原因,甚至有些高官在置换后声明,说自己不是自愿的,声称这种病毒已经有了让人强行置换的能力。 他们的这些言论严重的扰乱了许多国家的防疫措施,世界卫生组织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澄清,暂时没有发现病毒有强行置换的能力,如果有,他们会第一时间通报。 但这种澄清本身的公信力已经打了折扣。 因为到目前为止,地球人对这种病毒毫无办法。 第76章 离开 在a国,科学家做过一次反置换实验。 让实验者睡在一个由数千吨铅包围的房间里,企图阻止中微子通讯的交流。 但最终失败了。 这是一次绝望的试探,铅也许可以阻挡大部分的射线和辐射,但是在中微子面前,它们的效果并不比空气,比海洋更有效。 中微子的穿透能力,科学家们早就做过科普。 即使是把整个地球横在两个人之间,依然无法阻挡他们交流,常规意义上的物质根本没办法和中微子产生任何反应。中微子穿过几千米深的海洋,上千公里厚的地幔,简单的就像让一粒沙子吹过一个站着一个人的大广场。 除非运气真的不好,撞到这个人身上,中微子才可能和物质产生反应,有可能被人类观察。 但如果期望用这种方式阻挡沙尘暴,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现在的现实情况是,普通人也许会因为政府的各种管制措施而感觉到害怕,暂时中止置换。 但是对于置换的刚需人群,这个过程永远不可能中止。 因为中止对他们来说往往就意味着随时到来的终点——死亡。 全世界范围内,随着感染人群的扩大,意识置换的规模也在不可抑制的扩大。 许多老年人甚至都在提前做准备了。 在国内,很多人都开始申请人格账户,并且跟家里开始切割遗产。 各个大城市里,房价几乎是直线下坠,所有人都在出售固定资产,想要拿现金在手。 甚至有人觉得现金都不保险,因为难保国家不会出台某些政策限制人格账户。 很多人开始花钱买电子货币,买黄金。 黄金可以存在固定的银行保险柜里,只要自己拿着钥匙就能拿出来当钱用。 在置换者群里,黄金是比现金更实用的硬通货。 社会秩序看起来似乎还很正常,但是经济指标已经非常难看了。大部分有钱人不再考虑扩大投资赚钱的事,避险成了第一需求。 现在城市新闻的两大风景线,第一就是救助站里越来越多无所事事的人,他们不工作,只娱乐,每天都是得过且过,似乎每安全的过完一天,对他们个人都是一个很大的胜利。 第二就是银行门口难得开始排起的长队。 一些银行已经出现了挤兑风波,人格账户的限额和要求也越来越严格。 但仍然不能阻挡这个趋势。 老人们不再会为了儿女拿一辈子积蓄去买房子,他们大多开始为自己的第二辈子做打算。 保险公司的养老保险现在基本上无人问津,重大疾病保险的销售也一落千丈。 可以说,现在还支撑着社会运转的主要人口,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因为年纪不大,他们大多数没有意识置换的需求。 同时也因为许多老人腾出了很多的职位,大部分人为了钱,也愿意继续干下去。 但如果没有钱,还是原来的岗位的话……很多人甚至会拿意识置换作为一种威胁,声称不给自己涨工资宁愿去置换。 据说这个办法还挺有用的。 意识置换已经成了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 方一鸣为了北方一座城市租房的事,已经跑了整整一天。 现在租房市场政府管的很严,更别说他们这种很可能跟意识置换者打交道的。 名义上,方一鸣办的也是救助站。 只不过是全国的,连锁的,微型袖珍的救助站。 专门服务特定的置换者。 不过他们救助站最大的好处,就是所有人都做过置换溯源,而且每一次置换都会记录。 目前来看这一套还是行的通的,只不过需要跑的手续有点麻烦。 回去的火车上,方一鸣注意到,整整一个车厢,里面就只有三四个人。 传统的交通工具,越来越少人用了。 之前方一鸣的父亲就开过玩笑,说以后旅游业肯定要遭殃了,谁还愿意花钱出去旅游啊,天天在家睡觉就可以全世界自助游。 现在却成了某种现实。 当人类不再依靠人类自己创造的交通工具,而在利用病毒留下来的渠道进行生活的时候。 其实人类原有的秩序就已经失控了。 除去交通工具,社会关系也是如此。 显然,对于大部分意识置换者来说,除去可能的新的身体和身份带来的未知新鲜感,摆脱原有的社会秩序,也是很有吸引力的置换原因。。 就像方一鸣的外公。 也许在相当一部分人的眼里,拥有与和睦稳定的家庭是一种幸运,但显然这些人里面不包括方一鸣的外公。 一种全新的,基于意识置换的文化,已经基本上开始成型了。 那些在救助站里的人,那些抛弃世俗过往一切身份和家人的人,他们其实都在期盼着另外一种生活。 虽然目前还没人能把这种生活描绘出来,但是已经隐隐有了轮廓。 就像方一鸣今天看到的那四个内心还是少年的资料。 他们这个年纪按照传统的观念,应该在学校里读书。 但显然他们对读书,出来找工作,结婚生子的生活,并没有多少兴趣。 没有人会在他们这个年纪,对这种生活感兴趣。 区别只是在于,过去他们没的选择,现在有了选择。 意识置换给了太多的人这样的选择。 打开手机,习惯性的看一下新闻,今天又有新的消息。 安乐死合法了。 这个时候允许安乐死,其实也是国家在给一些人一种选择。 方一鸣想着想着,在火车上竟然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周围已经围了一圈警察。 方一鸣哑然,于是又配合警察查自己的身份,做人格验证。 最后是警察把他送回小区的,还让他的父母和小区的人确认了他的身份。 一切折腾完回到家,洗个澡出来,跟往常一样,在群里发了几条公共的信息。 群里人很快有了反馈,坏消息。 程成一个人走了。 他没说自己去哪,但林晓能猜到。 但这件事林晓和方一鸣早就有言在先,他们不会阻止程成。 有些事情,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 … 感谢天瑞说符《我们生活在南京》的章推! 第77章 冲动 程成知道,自己就这么离开,是纯粹的一时冲动。 其实回想起来,从自己第一次置换开始,到现在。 所有做过的重要决定,哪一次不是冲动呢? 回到最开始,按照最理智的规划,他应该在走出第三区的当天,就回家去找自己的父母,让他们认回自己这个儿子,自己再想办法回归过去的生活。 回到两个小时前,按照理智,他起码应该跟方一鸣他们商量,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他们听听……最差,离开的身后也要跟他们说一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辞而别。 但他还是冲动了。 原因很简单,仅仅是看了一条本地新闻。 东华救助站外卖投毒的案子,作案人抓到了。 当事人交代,他原名叫曾强,今年11岁。 投毒的动机很简单,因为他进去过三楼一次,他恨那里的所有人,而他之后恰好置换到这座城市的一个外卖员的身份。 本来外卖员每天都是有人格验证信息的,但这东西只要联系上本人,花几百块就能买到。 那外卖员留了联系方式。 外卖工作很简单,他做了两天之后,看到了一个来自东华救助站的订单。 投毒的药丸是跟别人要的,线下交易,没花钱,对方说送的。 曾强几乎没有多想,他只想着去报仇。 作案之后虽然他想到了逃跑,其实完全没有计划,只是躲在一个小区的公园里。 到了晚上他准备出来,被小区的巡逻队抓到了。 巡逻队的人说他躺在公园的草地里,企图睡觉。 在经过审问,确定了对方的行为和身份后,政府给了曾强一个机会。 告诉他,如果他承诺之后不再进行意识置换,可以判他三年的刑期,只要他坚持服完刑,就可以自由。 但和许多同年龄的少年犯一样,曾强拒绝认罪,也拒绝服刑。 就在程成把东哥他们四个送到这里的这个上午,曾强的死刑被执行了。 程成看完新闻,才记起来他给曾强留过联系方式,他去打开自己的邮箱,里面只有一封邮件。 来自昨天凌晨:“哥,我要死了,谢谢你们,以后不用给我寄钱了。” 程成在看完邮件后的半分钟就出门了,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他感觉自己胸中涌起了万丈的怒火,在开着暖气的屋子里,他一分钟也呆不下去。 走在下着雨的街道上,程成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一个念头。 如果昨天晚上不是因为东哥他们四个过来,如果自己能有一个好的工作习惯,按照工作须知里说的,每天定点检查邮件和所有联系方式的信息。 如果自己看到了这封邮件,去找曾强谈话。 程成相信自己能说服他,不就是三年么?对成年人来说,三年算得了什么?监狱里还能接受教育,还有稳定的生活,对曾强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服刑三年简直是一种福利。 但曾强这个年纪的人不会这么思考问题。 这几天和徐向东他们接触下来,程成已经知道了。 他们觉得自己完全没错,自己去服刑就是认错。 对错在他们看来,比生死重要。 不要说曾强,就连程成也这么觉得,其实曾强没错。 没错,但是犯了罪。 这是两个概念,曾强实在是太小了,他无法区分彼此。 意识置换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世界,已经开始融为一体。让孩子们来到赤裸裸的成年世界,这就是最可能的结局之一。 外面下着雨,但程成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他只是迈动着两条腿,几乎是依靠着本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那个地方其实他已经做过很多次计划,想过很多个方案。 但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的。 其实永远不可能有满意的。 外面的雨不算大,但寒意依然一点一点顺着衣服往程成的衣服里钻。 昔日繁华的街道,现在却是行人寥寥,灯光暗淡。 整座城市仿佛都睡着了,程成感觉自己像是这座城市里的一个异类。 他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之前的生活,这种商业区曾经是他最爱来的地方。 他在这里买衣服,买鞋,买电脑,买手机,买女朋友的生日礼物,香水…… 每一次过来他都心旷神怡,每一次离开他都心满意足。 那样的生活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关注的只是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自己账户里还有多少钱,现在又有什么针对意识置换的新政策…… 不知不觉间,程成的皮肤开始感觉到了潮湿。 他身上整个都被淋湿了,一阵风吹过,他开始忍不住的发抖。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路边不远处好几个行人都在雨的催促下开始奔跑,或者干脆找个地方停下来避雨。 程成一步一步的走着,却觉得这样的冷反而让自己舒服。 不知道一共走了多久,程成记得自己出发的时候,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 但是现在,雨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停了,抬起头去看,天空中的阴云也散开了,露出了仿佛刚刚被洗刷干净的星星,闪烁着冷冷的光。 程成走过最后一个路口,来到了他的目的地面前。 救助站门口这时候排着两排队伍。 左边一排大多数都是老人,是来救助站入住的。 很多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回头客了,是以前就住在这,后来置换出去,但是不远,于是想办法坐车又找回来的人。 他们正在聊着这里最近伙食又有了多少改善,附近又开了好几家按摩店。 右边的另一排是过来找工作的,除了保安,这里的保洁,护工,勤杂工,待遇都不错。 程成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以自己的条件,就算能入驻,那也基本上不可能上三楼。 因为三楼都要求是老人的身体,他这具身体太过年轻,即使是入住,也会是重点关注对象。 但如果选择了右边,意味着自己之前所有的置换经历都要交代,特别是自己的原始身份。 这跟他现在工作的保密需要不符。 第78章 验证 按照规定,所有的人员入职,都是需要陈晨把关的。 不过现在大部分这种事务性的工作,其实已经不需要陈晨亲自去干了。 他只需要最后看一下文件和资料,确定没有问题就可以通过了。 比如一些勤杂工的人选,护工的人选,厨师的人选。 按照卢小华的说法,陈晨现在需要亲自负责的工作只有两样。 第一是安全,第二是钱。 安全上,所有的保安他都要亲自注意,每个人每天的人格检查,他要亲自做,日常训练,他要亲自盯,救助站平时的巡逻路线,安全措施,他都要注意完善。 钱上面,主要是三楼,每天要检查会计的账本,确定救助站账户里的钱是正常的,老古他们别做的太过分,还有周围新开的店,是不是跟救助站里有什么瓜葛,采购的供货商最好是陈晨自己来定。 这些工作做起来不难,就是很杂,每天要占用陈晨不少的时间。 而且随着救助站的规模越来越大,这样的工作也在消耗着陈晨越来越多的精力。 他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请一个类似助理的人,来帮自己打理某些不太重要的工作了。 比如说这一批的保安名单,其实具体的资料,如果有个助理的话,完全可以让助理先帮自己筛一遍,只要几条大的原则没问题,自己这里其实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对保安的审核,其实主要就两样。 第一是意识置换溯源配合的程度,一般来说,能说出8成左右的置换身份,大概说明白主要的经济来源,银行的账目流水能大致对上,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这个工作现在基本上都是老古负责,他是直接跟招聘人员第一波见面的。 第二就是原始身份,家里还有家属的,家里条件不错的,经济稳定的,都是加分项,反之都是减分项。 有了这两样,基本上可以确定招进来的人不会贸然的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 再然后就是看个人性格,期待待遇,还有心理素质,身体素质…… 这些东西主观性就很强了,只有在应聘人数过多的时候才会考虑这些。 陈晨随意看了一下名单,这是累计三天的名单,一共有十几个人,但是目前只有五个名额。 所以还是需要陈晨筛选一下。 陈晨很简单的扫了一眼,他基本上不会去认真看中间大量的溯源记录,溯源这个东西,其实也是政绩工程。 警方关注这些信息,为了追查可能的集团犯罪,但是他们救助站是不看这个的,甚至有点小偷小摸也是可以容忍。真要是十全十美的杰出青年,来这里应聘保安,卢小华反而还不放心呢。 他只看原始身份,还有家庭关系。 一眼扫下来,直接划去了几个人的名字。 都是家里有亲人置换走的。 然后又划走两个,是家里太穷的。 就在陈晨准备在剩下的几个人名单里随便再划走几个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是一个,是两个。 程成,还有家庭资料里,他的父亲,程建兴。 陈晨愣住了,看着那个名字,还有跟名字匹配的一张陌生的脸。 他忍不住想起,就在救助站开业没几天的时候,方一鸣和林晓也来过。 程成是和他们一起的。 现在,程成也来了。 陈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对他个人来说,这是一个他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到底是某种巧合,还是自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又或者,是救助站被他们盯上了。 尽管卢小华已经跟他普及过一万遍关于救助站合法性的问题,本来陈晨也接受了这样的解释。 但是前天他被下毒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感觉到了恐惧。 那个小孩只是下毒而已,要是他狠一点,当街拔出一把刀,也许自己真的就没命了。 如果再更狠一点,跟当初那个差点碾死自己的暴徒一样,直接当街开着车冲过来。 自己最可能的结果,就是命丧当场。 他在三楼呆过很长的时间,他知道,自己这张脸,已经被无数在三楼治疗过的人记住了。 他本来计划从这次以后,就呆在二楼,专门管好安全这一块,没有必要绝对不出门,就是出门也做好绝对的安全保障。 但是现在,程成却出现在了救护站。 说实话,陈晨根本不知道这个程成的身份是真是假,也许是他们组织借用程成的身份形式,在很多意识置换的帮会,内部身份互相借用,也是一种常态。 陈晨打开电脑,直接调出监控,观看就在楼下的那个“程成”。 他正在食堂吃饭,看起来他并没有什么胃口,只是简单的划拉着米饭,对饭菜本身有些心不在焉。 陈晨拿出对讲机:“老古,在不在?古有德?” “在呢,在呢,什么事。” “你人在哪?去食堂,帮我办个事。” 程成身上的衣服还是湿透的,按照救助站的说法,如果他无家可归,可以暂时住在救助站里,等面试的结果出来,最多不超过两天。救助站管吃管住。 他本应该先去洗个澡,再把自己衣服甩干的。 救助站里也有现成的内衣和睡衣卖。 但他什么也没坐,只是像一块木头一样在食堂里要了一份饭,就跟咀嚼泥土一样一口一口的把食物往胃里塞。 一个看起来有点壮的中年人这个时候站在了他的对面,他看了程成一眼,问道:“兄弟,借点钱行不行?” 程成摇头:“我没钱。” “你长的这么年轻,细皮嫩肉的,没钱没关系,这里女人少,你可以卖屁股啊。” 周围人一阵哄堂大笑。 程成把筷子拍在桌上,站起来看了他一眼:“你是来找事的?” “怎么?你还想打我?” 程成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上去就把对面按在了地上,左右开弓,几秒钟就把对面抽的连连求饶。 奇怪的是,周围好几个保安都只是围观,竟然没有上来劝阻。 不过程成也不想这么多了,他只觉得随着这几拳头下去,心中被抑制的那股无名的怒火仿佛得到了宣泄,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舒服了很多。 但随即,两个保安左右围了上来,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两条手臂,然后拧到身后,第三个保安熟练的给他扎上了塑料扎带。 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今天面试他的一个保安在说话:“别紧张,是我们队长要见你,你不是面试保安么?刚才他试试你的身手。” 第88章 送给书评区“懒人盲升” 写人类毁灭不是对人类绝望,而是描述人类本身的有限性,理解我们当前的存在状态是一种偶然和幸运。 小说本身只是探讨一种可能性,把文明放进极限状态去测试,借助测试我们更加理解自身,不要把测试本身当做某种现实,就像我们解剖兔子也不是为了折磨兔子。 小说的世界就是人造的解剖台,感觉可怕很正常,但也没必要把这种状态和现实混淆。 不要总把自己想象成兔子被这世界解剖,现实也许冰冷但绝不残酷,残酷都是我们的顾影自怜。 生活没有3x病毒,我们都有着别人无法替代的,必须自己去走完的一生! 祝生活顺利。 第147章 列席 真实的大会要开一个礼拜甚至更长。 但这次的临时会议,议程是两天。 但这两天里要决定的事,却可能比过去二十年所有的决定都要重要。 方一鸣自己也说不好自己现在算是什么身份。 说他是平民,平民不可能有国家银行在没有任何抵押的情况下,给他放那么多的贷款,给他塞那么多的现役或退役军人,警察,甚至直接的管理人员。 说他是官方机构,他到现在负责金石互助站的日常运营,基本上是一言九鼎。 执行经理请了十几个,每一个都负责一个版块的业务,有时候跟他们开会的时候,方一鸣自己都惭愧——很多东西他刚开始提一个想法,但是做了一段时间,出来的结果已经让他目瞪口呆了。 别说提意见,就是理解起来都有困难。 比如说人格担保,原来他参考的,也就是美国保险业对置换的一个参考数据,但是现在据说金石的担保数据已经成了国家机密。 连方一鸣要去查,都要去写正式申请的那种机密,平时开会他只能看到次要的数据,直接数据是看不到的。 可除了这些,只要是方一鸣直接插手的事,基本上都能执行下去。 比如半个月前,为了国外置换人员生活费用的问题,一次性申请提了差不多几百公斤的黄金,然后铸成专门的小金币,分散在很多国家的基地里,当做关键时候的备用货币。 从提出申请到送这些金子出国,一路绿灯畅通。 没人质疑,没人监督,甚至连问一句的都没有。 方一鸣原本以为这是信任,是自己得到了某种真正的器重。 但现在他不这么自作多情的想了,坐在这会场里,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个。 也许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但是缺了他,地球还是照样转,不会慢下来一分一毫。 他享受的这点小特权,充其量也就算是特事特办罢了。 几百公斤黄金…… 真的算不了什么,下个月月初新一批的贷款,用来在国内进一步扩大规模的经营贷款,数额就有几十亿。 这样的贷款每个月,甚至每个星期都会有。 可能他临时拍一下脑门,又会额外多一笔。 这中间不是没人质疑和监督,而是没有时间了。 全人类都没有时间了。 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随着感染率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稳定的上升,一场巨大的风暴已经在不知名的地方酝酿了。 没人知道这场风暴最后会在什么地方,以什么名义爆发出来。 但所有人心里都有判断,它迟早回来的。 就像现在进行的这次会议,其实已经是在做准备了。 首先是军队要缩小规模,低烈度化。 所有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一律都要封存,限制使用。 枪支弹药要封存,飞机坦克要封存,炮弹,炸药,地雷…… 国家要在半年到一年之内,和国际上其他几个大国一样,逐步开始尝试非武装化。 与此同时,这些武器和人员,要逐步转移,适当的下放。 这个过程到底是怎么样的,方一鸣不清楚。 但他清楚为什么要做这个决策。 因为军队是人类现有的,最庞大,也是最关键的组织机器。 从人类历史上来说,很多政权都是从军队开始的,军队是人类能够维持的,最有效的暴力团体。 一直以来,人类一直把对这种团体的维持能力,当做一个政权的根本。 如果一个国家连军队都维持不起来,就说明这个国家的人心离散,就要崩溃,就要亡国。 现在还远没到崩溃的时候,但就像一个人得了绝症,已经通过各种方式方法确诊了。 只是暂时还没有症状。 但一朝一日,一旦发现有了一丁点症状,肯定要开始准备后事了。 症状说大不大,传出去还以为是个笑话。 目前军队系统的非法置换率,已经超过了千分之一。 也就是说,平均一千个人里,就有一个人可能是被置换的。 听起来比社会上平均的置换率低到不可思议了。 但这一个人却比社会上一万个人置换还让人感觉到害怕。 在这里,别说一千个人里有一个,就是一万个人,十万个人里有一个。 几百万人,一天就是几十个,一年下来能累计几千人。 这几千人之间会不会联系?有没有可能产生组织?有没有其他的目的? 如果他们约定到什么时候做一些动作……那后果都是灾难性的。 人类的武力之所以能维持这么高的程度,本质上是因为人类组织能力的强大——能够让这么多人坚决的听从和执行命令。 但这种组织能力如今已经开始腐蚀了,这种腐蚀不是一夜之间。 是一点一滴,滴水穿石一般。 刚开始是几个士兵可能受了委屈置换,或者是吃不了苦。 当一个人可以毫无后果的逃避当下责任的时候,这责任就无法贯彻和维持了。 发展到后来,最严重的,就是直接产生军队内的恐怖袭击行动。 这种例子,已经开始有了。 而与此相对的,如果军队本身都开始不保险了,那军队相关的那些武器,看起来也就越来越让人害怕了。 全球置换的自由化,已经是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已经不存在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单独站出来阻挡这种趋势了。 既然迟早要溃堤,不如早点准备一些泄洪区。 除了逐步开始缩小武装规模,另外还要对应的强化一些部门的规模。 在有些机构,有些单位,已经确定可以承担一些责任的前提下,就可以考虑授予一定的武装。 所以会邀请方一鸣来列席旁听。 此刻的他,应该是被团结的对象之一。 金石会已经开始有了一定的社会信任基础——最重要的是置换者心目中的信任基础。 这样的基础对任何一个现有政权来说都是珍贵和值得继续培养的。 如果洪水到来阻挡不了,那考虑引导他们的方向,也是治理洪水很重要的策略。 只不过就连方一鸣自己,对置换者所谓的未来,也是完全茫然,谈不上信心的,金石现在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但这只是资本和权利还在起作用时产生的一种幻象,真面临什么逆境,方一鸣不觉得他们能做的,就比那个穿越者联盟做的更好。 起码在影响力上面,他们还远远不如。 第148章 组队 昨天又下雨了。 春天的雨最让人纠结了。 说大不大,你以为可以不用撑伞;说小不小,结果全身湿透; 说冷不冷,冬天的外套刚刚脱下来;说热不热,回到家就开始打起了喷嚏,第二天就开始感冒。 徐向东带了口罩去上班,但还是被主管发现了。 毕竟他们的工作对象是婴儿的身体,免疫力弱,而且又这么集中,所以员工如果感冒发烧,都是被建议暂时休病假的。 徐向东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他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打了辆车,直奔火车站。 程成联系他也就是昨天的事,今天就感冒了,徐向东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意。 而且说实话,这段时间他一直干活,在宿舍和院区之间两点一线,已经有点按不住寂寞了。 出站口的位置,他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举着一块牌子:“徐向东。” 他惊讶的走过去,看着程成的新身体,又看了看自己的:“你现在应该喊我叫哥了。” 程成笑了笑:“东哥好,欢迎过来检查工作。” 程成住的还是原来那套房子,只不过加了点钱,租了一个单间而不是原来的床位,不过里面的床还在,徐向东过来还是有地方可以住。 车是程成临时租的,一辆摩托车,外面还有点小雨,不过程成准备了雨衣和头盔,问题也不是很大。 十几分钟后,到地方了。 一个规模很大的置换者聚居区,尽管隔着淡淡的雨幕,但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一个大大的3x标志。 标志很大,足足占了一整个广告牌。 这本是对置换者进行强行标记,甚至是某种略带羞辱性的措施,如今却成了置换者们主动打出的某种旗号。 停车场里的车很多,人也不少,大部分看样子跟他们俩差不多,都是来看热闹的。 俩人停下车,就有个人凑过来问:“车不错,是共享的吗?” “租的。” 对方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这是程成知道的,在这座城市里,第一个完全由置换者组成的小区。 小区的产权百分之60多都是公共的托管产权,百分之40多是政府持有的公租房。 置换在全国差不多都导致了固定资产的暴跌,但是对普通人来说,这种暴跌似乎反而是一种好事,起码在这样的城市,以前陌生人要过来长住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光是房租就能把人赶走了。 大门口扫码登记,因为程成是刚置换的身体,所以保安还多问了几句,不过基本上没什么疑点,程成的人格担保现在还由金石互助站保障,此前也没有过犯罪记录。 走进小区,学着别人的样子,在一块很大的广告牌面前扫了一个更大的二维码,然后安装软件。 这里面就是所有小区里的人员资料,很详细,有原始的姓名,年龄,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己掌握的技能…… 还有整个社区现在需要的工作岗位,需求,以及待遇——基本上都是按天计算的。 “跟组团打怪一样,”徐向东看的很兴奋,“这里有一个会开飞机的!” “你家有飞机啊。” “人家开的是战斗机!” 程成也看到了,是个正儿八经的飞行员,退役了,置换了,来这个小区凑热闹的。 也顺便相当于晒一晒简历。 很多简历牛b的置换者都喜欢这么干,人么,有点虚荣心很正常。 除了开飞机的,还有开赛车的,玩格斗的…… 当然,这些简历都是看的,程成想选的,还是会做饭的。 但会做饭的,也愿意做饭的,基本上都被人抢光了。 这个小区基本上按照组队模式来进行游戏式的生活,一群人本着自愿的原则进行组队,一个队伍差不多是十几个人的规模,是一层楼四个单元的正常居住人数。 然后选出一个队长提出申请…… 具体的规则还比较复杂,昨天晚上程成和徐向东讨论这个讨论到半夜。 但这么复杂的规则还有这么多人过来看,恰恰说明这些规则其实很符合许多人的心理。 一般来说,一个队伍里最好要一两个负责日常做饭的,这是生活中最重要的工作,然后是三四个负责清洁卫生的,接下来就比较随意了,按照网上的讨论,最好是懂一点文艺的,能吹牛聊天的,能够在日常工作中提供一些情绪价值,再然后就是身体要年轻一点的,最好懂一点日常医疗和护理的,比如打针挂水…… 当然,要找一个完美的队伍是不可能的,程成他们这次来预约,其实也就是本着凑热闹的心理。 昨天晚上本想在网上预约组队,但是网上很多其他城市已经试过的人说,网上预约欺骗性太强,还是见真人更实际。 所以他们今天过来线下。 小区的房子大部分共享的房源还挺不错,什么都是齐全的,很多基本上都可以拎包入住,公租房就相对差一点,没有家具家电,还要自己买。 要申请的人是程成,他采纳了徐向东的建议,同时申请了十几个队伍的入队请求。 但基本上都被拒绝了,那些很受欢迎的队伍基本上都有共性,就是全是年轻漂亮有钱的。 程成现在的这个身体最多算一个年轻,还有略懂一些护理知识,但说实话如果不是在救助站被逼无奈,他是不愿意主动来干这些活的,所以也就么写。 年轻的人满世界都是,来这里参加组队的,肯定是对未来生活有美好想象的。 还有不少人把这种组队当做线下相亲活动,找人专门看脸,看年龄。 俩人坐在椅子上捣鼓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一点结果都没有,索性放弃了,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看热闹。 已经有组队申请成功的,他们纷纷在楼下合影留念。 去看这些人的资料,大部分申请的年限都是一年到三年之间,都是需要扣置换保证金的。 这是一个置换者队伍和小区都能接受的博弈年限,要是时间太短,那小区折腾的成本就太高,不划算;要是太低,置换者没耐心住这么长时间,也不会有人来。 这是按照队伍计算的,在队伍内部,基本上这几年内还是可以允许三到四个人因为个人原因置换离开。 程成跟着一个已经成功的队伍去他们的新家,打算看看具体的生活环境,但才刚上电梯,手机里就有提示,打开一看,是有人给他发的邀请加入队伍的信息。 第149章 诚意 仔细看了一下这个队伍资料,发现还挺不错,如果算上他,7男7女,14个人。 平均年龄只有25,最大的42,最小的17。 平均心理年龄是34。 一看就是一群老置换者,因为老的置换者大多经历过救助站那一波,所以对身体的年龄格外敏感,他们都会倾向于选那些更年轻的身体,认为这肯定是赚到了。 但是新的这一批集体置换者已经不这么想了。 新置换主义者提出了一种理论,认为在所有人都保持合适的置换频率这个前提下,其实所有参与置换的人类,在某种意义上就形成了一个新的整体。 这个整体由所有人的身体和灵魂组成,每天有些身体会像细胞凋亡一样,因为各种原因死去。 顺便也带走了身体内的灵魂。 但整个人类整体的发展却没有受到影响。 而个人在这个过程中,却借由置换,能够体验到人类的这个整体感。 过去传统的生命历程,一个人婴儿的时候出生,然后被人养育,接受教育,长大成人,结婚工作生子,衰老,死亡。 这是一个个体生命的单向过程,就像一张弓射出的一支箭,从这支箭出发的时候,它的轨迹和命运,从某种程度上就确定了。 但置换却让所有人的生命,从一根清晰简单的抛物线,变成了一团纠结在一起的乱麻。 可能今天还是个在上学的少年,明天却是在病床上等死的老人; 可能本来容貌一般,置换后却成了英俊青年,靓丽少女; 可能原本孤身一人,一觉醒来却成了几个陌生孩子的父亲,甚至爷爷; 可能…… 置换本身,带给人的命运太多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本身是半好半坏,可能对很多人来说基本上全是坏的。 但见证这些可能性本身,却被置换主义者认为是最好的体验。 借助置换,他们不仅见到了别人的人生,也模糊的感觉到了一个更庞大的存在。 就仿佛身体里的一个细胞,在人体内游览一圈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是生活在一个更庞大,更复杂的世界里。 很多人原来是不存在所谓的世界感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两点一线,或者是多点多线。 但他们自己生命的体验,还是完全被限制在自己的肉体里。 在过去,一个人可能自己过的开心,但是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别人到底过的怎么样?。 他们开心的程度跟自己一样吗?悲伤的程度跟自己一样吗?得了癌症的疼痛是什么感觉?长大是一种什么感觉?童年是一种什么感觉?当一个老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又是什么感觉…… 以前的世界里,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 但现在的世界,很多东西开始通了。 半年前的人,很难想象现在很多人会主动去学外语,去医院学注射,学习一些常见病的护理,以及常见药物的使用。 他们是为自己学的?还是为别人学的? 都算。 自己和别人,这个概念开始模糊了。 半年前的人,自己家的房子和车子要借给别人住,借给别人开,还是陌生人……绝对是天方夜谭。路边上拦私家车……那更是想都别想…… 但是现在的人,房子和车子每天都在换,只要车子上挂3x的旗,里面永远都是塞满了人。 互相借东西还只是第一步,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尝试共同生活。 半年前绝大部分人的生活,还只是和自己的父母,在家里过着一种惯性的生活。 父母自己是选不了的,自己的生活也是选不了的,很多时候生活本身只是一种惯性。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可以从头再来。 新置换主义者都说,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平等。 只要你选择了置换,只要你把置换当做生活的一部分,那么与个体绑定的一切,都和你无关了。 你健康与否,容貌好看与否,甚至出身家庭的好坏与否……都与你无关了。 但选择了置换,却需要承担另一种风险。 那就是整个置换群体的健康,整个置换群体的年龄,整个置换群体的命运……无数人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就都绑在一起了。 这也是这一类大家庭式的生活能够这么快兴起的原因。 当置换者们发现彼此都是天然的共同体时,他们天然的情感联结和情感认同就产生了。 其实在此之前,人类第一次产生这种认同,还是国家概念的兴起。 而无论是实际上的认同程度,还是联结的紧密型……置换群体都比历史上,甚至比当下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组织都要密切。 为什么穿越者联盟能这么简单就组织起这种规模的群体置换? 为什么所谓新置换主义能够几乎一夜之间,在全世界范围内流行? 其实很多认同在人们选择置换的时候,就悄悄的种下了。 只不过这种认同一直都在被现实扭曲,被传统的价值观蒙蔽。 但随着感染率的上升,各国政府对置换者的管控变的严格,全人类对置换者的敌视情绪上升…… 这都逼着置换者群体在内部开始出现认同。 虽然这种认同目前看起来还很儿戏。 如今能看到的,也就是一群人过家家一样一起合租,每天聚会…… 但实话实说,这种生活模式何尝不是所有人心中理想化的生活模式之一呢。 就说程成眼前的这份名单,名单里很多人甚至都主动填写了财产数额。 放在过去这显然是大傻子的行为,但是放在置换者的内部群体里,这种行为会得到加分,会被认为此人可靠有诚意。 因为置换群体内部借钱是再平常不过的行为,就连程成,对自己银行存款也是一直隐瞒的,要不然每天光是应付借钱就是天大的麻烦。 过去这种诚意不会有任何回报,但是现在,这样的诚意却可以给他带来同样志同道合的朋友。 程成注意到,自己这个群体里,七成的人都公开了财产,而且数额不小。 这样一群有钱人,为什么会找到自己呢? 第150章 关系 邀请自己的这个队伍已经通过了申请,程成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他们和其他通过申请的人一样,正在搞大扫除。 队长走了过来跟程成握手,程成注意到他握手时的姿态和神色,很稳健,很老练。 但他的脸却只有不到二十,脸上还有不少的青春痘。 对方已经知道程成的来意了,带着他来到观景走廊告诉程成说:“你肯定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我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你还给我买过药,治皮肤病的。找你的原因很简单,你是个好人,而且是在坏的地方还能继续做好事的好人。” 程成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对方的这个说法。 “那我没什么意见了,这里什么时候可以住?钱什么时候交?现在吗?” “打扫,我们可能还要简单装修一下,七天,不过有两套房暂时也可以住,你现在有地方住吗?” “有。” “那你就等等,几个女生都是外地来的,让她们先住,确定要住的话,今天就来帮忙干点活,中午大家聚个餐。” 程成看了徐向东一眼,光想说朋友是请假过来看他的,但徐向东却一挽袖子:“干,外面雨又大了,出去也没地方去。” 于是俩人干了两个多小时的活。 倒也不重,就是扫地擦窗户之类的家常清洁,干活的时候顺便跟队长了解一下他们的规划。 队长姓钱,名叫钱直。 家里条件很好,出来置换也是准备过的。去救助站倒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想去体验一下生活。 就钱队长本身的意愿,其实他是想去三楼的。 不是想去行侠仗义,而是想试试看被电的滋味…… 这倒不是他有受虐倾向,而是他个人的一种理智判断,他觉得既然受折磨也是置换者必经的一种苦难的话,那与其以后意想不到的时候遇上,不如在自己心态还比较好的时候主动去尝试。 从置换一开始,钱直就算是个铁杆的置换派,如今也算是标准的新置换主义者。 不过他运气很差,置换的身体不是年纪太大就是年纪不够,年纪正好的,还因为有基础疾病被筛下来了。 他算是从三楼刚开始,就关注一个置换者。 从当初的陈晨,到后来的程成,甚至在程成离开后的一两天,他还用别的身份去看过。 对其他人来说,救助站只不过是一个路过的地方,是某种迫不得已的选择,一般都是没钱的人被迫去的,或者因为置换意外到了这里。 但是对于钱直来说,救助站其实是一种探索。 建立某种置换者生活秩序的探索。 从开始的完全混乱,到后来的救助站,置换者群体从一开始的好奇,到领悟规则,互相利用规则博弈,再到这种博弈引起各国打压,进入救助站。 一直到现在。 对钱直来说,这中间主要就是两种生活状态。 第一种就是完全没人管的自然置换状态。 第二种就是完全被人管的救助站管理状态。 这两条路显然都已走到了尽头。 现在他们在这里尝试的,算是第三种状态。 置换者群体内部对这种状态的称呼有很多,有人说是组队模式,也有人说是大家庭模式…… 就钱直亲自了解过的情况,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模式,区别只是在于管理的严格程度,还有规模的大小。 有的地方号召进行几百人规模的共同生活,类似小规模的救助站,租个地方,挂个招牌,每个人进去要交钱,也有伙食标准卫生标准…… 也有些人就过个人的小家庭模式生活,合租一套房,轮流做饭打扫卫生。 综合看下来,钱直觉得这个小区搞的这种组队模式最对他胃口,十几个人的大小规模正合适,太多了,一层楼放不下,吃个饭都要楼上楼下叫,人多了管理起来很难,前直是家里有钱,是开过公司管过人的,他知道一个人通常也就对十几个人进行有效管理,人再多,基本上看不过来,管理质量开始下降。人要是太少,比如少于七八个,就没有集体效应,个人不太容易产生集体归属感。 钱直的话让程成想起了曾经的1101,区别在于1101想做的几乎是慈善,给大家提供工作机会。 但这个小区的这种模式更类似大家平等的组队。 中午一群人就去小区外面的一个饭店里吃饭。 程成注意到,七个女的其实都不是特别漂亮,不过基本上个个都有独立的工作。 三个是在网上自由职业,两个是在这座城市刚刚换好了工作,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教师,还有两个本身就很有钱——是离婚置换的那种。 钱直选有工作的女性愿意也说过,是因为这种女性不太容易在团体里面乱搞关系……这种新圈子还是很乱的,好多队伍已经非常赤裸裸的表示要找几个女的专门做按摩服务。 再好一点的,就是以同居为名的变向相亲。 钱直在饭桌上说的很直接,他这里:“不建议内部谈恋爱,要谈最好也是在内部公开的谈,但如果谈到结婚的程度,你们就自己离开队伍走人。有人说我们这是共产共妻,是群婚制度,这话对一半,错一半;我们这里是无婚制度,或者说,是建立一种比婚姻更可靠,更稳定的一种制度的尝试。十几个人一起生活,发生感情很正常,我们不反对感情,这是人的天性。我们反对的是婚姻,更严格的来说,是对感情的绑定制度……我们这个大家庭应该是未来社会关系里最基础的关系,再下面就是个人,如果有任何间于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而且你们认为重要性超过了这个大家庭本身,我们都是不接纳的,这种关系不仅仅是指婚姻,也指你们的工作关系,或者其他任何意义上的社会关系。如果你有了这样的关系,可以提出离开,我们这里进出自由,但如果隐瞒,我们会把这种行为当做一种不诚实,严重的甚至会认为是一种恶意的欺骗和背叛。” 第187章 观察 俩人就进找了一个咖啡店,聊起了正事。 2成的非受控置换,平均算下来,一周的时间,全部感染者就要全换。 当然,实际并不是这么算的,一些人表现出了更高的非受控水平,可能每天都要换。 一些人则稍微可控,平均三四天换一次。 非受控置换率还在上升。 从发现非受控置换,做准备,到现在,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疫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人类社会的承受能力。 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很多激进的置换主义者,面对这一波非受控置换的时候,他们的态度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的。 人类天生喜欢秩序,秩序意味着未来可以预测,意味着生活的可控。 也有一部分人管非受控置换叫自由置换,可这样的生活过上半个月后,即使是再支持自由的人,也会觉得这自由的代价未免过高了。 陈晨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当了四天的农民,中间间隙休息了三天,另外的八天是因为身体不好在家“退休”。 半个月的时间,他拿到的收入就是四天当农民,开拖拉机赚的钱。 当然,陈晨肯定不缺钱,他光是在各地存起来的实物金条,账户了里的钱,都够这辈子用的了。 但即使是他,现在也没有生活的稳定感和安全感。 几天前,金石内部的公开会议上,方一鸣已经隐约透露出一个看法。 国家虽然在努力保障社会重要物资的生产和交易,比如粮食,肉蔬,电力,信号…… 为此甚至不惜大规模修改法律,劳动法首先是没用了。 每天固定8小时是不可能的,现在所有参与工作的人都有一个想法——能干活的时候尽量多干!只要不犯困,身体吃得消,一天工作时间最多可以达到16小时以上。 因为这具身体下一个人愿不愿意来干活还是个未知数,而愿意干活的人下一个身体能不能干活,也是个未知数。 但现有秩序依然在崩解。 这种崩解并不在现实中,表面上看起来,借助网络,国家依然可以安排经济,一个置换过后,依然可以用新的身体工作。 而是在人心里。 所有人其实都在做准备了。 就像排队过来登记结婚和离婚,其实都已经是在做准备了。 当前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 平稳过度。 最困难的是什么? 分配。 过去传统的市场经济已经完全失灵了,过去人没钱的时候会被现实逼迫去工作,但是现在,这个前提可能就不存在了。 要工作首先要有合格的身体,而能不能有身体,全看脸。 就算有了身体也要看位置,附近有没有力所能及的工作。 最后也要看个人的人格记录…… 也许当初某大佬说的是对的,996的确是一种福报。 在置换时代,能够996,是一种幸运。 而不那么幸运的人,他们的生存会出现危机的。 但这种危机又是隐性的,它不像过去的贫穷,一个人穷到最后没饭吃,那倒简单了,弄点类似救助站的地方。 现在这种新式的贫穷是,很多人愿意工作,但可能暂时没有条件;很多人没有钱,但不愿意接受施舍。 他们还是相信靠自己的能力能够挣到钱。 但能不能,他们自己说了不算…… 而且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但是在金石掌握的数据里,其实后果已经出现了。 简单的来说,一部分没钱的人开始不吃东西了。 反正饿也只饿那么一两天,很多人置换后会发现自己的身体饥饿感很强,那就是前任没办法吃饱的缘故。 但说实话,这个时代吃饭的成本真的不高。 身体虽然共享,但灵魂和账户还是割裂的。 所以非受控置换一开始,很多人,就像林晓,陈晨这种条件还算不错的人,就开始发现一个事实——贫富差距正在以另一种方式体现出来。 同样的一具身体,有钱人在的时候是吃饱喝足的,没钱人在的时候却只能挨饿。 之前类似共同富裕基金会直接往工资卡里打钱的行为,看来还算是有点先见之明,但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穷人挨饿那么简单了,也就是半个月时间,似乎挨饿已经隐约形成了一种新的风向——原本买得起食物,正常饮食的人,不饿的厉害也不去吃东西了。 这么做最直接的原因只有一个——省钱。 起码可以省了自己支付的饭钱。 但后果却开始变得严重了,如果遇到身体基础条件还行的话,只是少吃几顿饭,那减减肥倒也没什么。 但遇到基本条件就很差的,这就要了命了。 “金石正在准备搞类似救助站一样的机构……跟你过去的工作性质很像,”差不多绕了十几分钟,林晓才说到终点,“钱也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没人愿意来。” “很简单,因为谁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救助,也不敢被救助,”陈晨说,“承认自己是弱者是什么后果……大家已经都明白了。” 陈晨对林晓的这个提议有些悲观:“现在搞救助站不仅仅是信任的问题,还有文化。其实非受控置换隐含了一种设定……在过去,人们穷可以怪自己的出身,怪自己的身体,怪没有机会……但是现在,非受控置换出现,大家理论上都是一样的,这是新的游戏规则出现的时候,而且比地球上此前所有的游戏规则都要公平,让大家在这个时候承认他们是失败者,这很难做到。” 林晓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过了一会停止了动作说:“你说的对,那这工作我们pass,换个更有挑战的。” 林晓用手机跟陈晨发送了一个文件:“我听说你心理素质不错,我很期待。” 陈晨打开,只是看了5分钟,脸色就变了。 这种感觉仿佛他第一次吃到毒奶茶一般。 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点头道:“我可以试试。” 林晓爽快的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你现在就可以打车出发了,类似的工作……另一个程成干过几次,他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第188章 夫妻 陈晨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去了隔壁的一个自助餐吃饭。 他其实今天刚刚苏醒,如果不是刚才的交谈和喝下去的咖啡,他都不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体。 其实已经饿了很久。 店里面的生意不错,虽然不是饭点,但吃饭的人很多。 陈晨拿肉的时候,经过烤肉台,闻到烤肉香味的时候,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胃已经在抽搐了。 同一具身体,有钱人负责吃饭,没钱人负责工作; 有钱人去打炮,没钱人去养生; 坐下来开吃了没几分钟,有服务员过来,让他加一下他们店的联系方式,可以享受折扣。 陈晨加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便直接问道:“是不是现在国家给餐饮行业有补贴?” “好像是的,所以我们老板让我们多加人,每天客户数量要达标的。” 等到结账的时候,陈晨注意了一下金额。 差不多他只需要付一半,另外一半相关的补贴帮他付了。 出去打车,到目的地下车,看了一下,也有补贴。 说实话,陈晨以前还真没注意这些细节。 但他知道这些东西对很多普通人来说,肯定是至关重要的。 目的地显示的名字原来这里是看守所,但是现在看守所的牌子已经看不到了。 但还是有执勤的哨兵。 验证身份,放行进去之后,陈晨见到了等自己的程成。 他趴在一张桌子上,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有点睡眠不足的样子,刚想问他是不是刚醒赶过来的,程成打着哈欠告诉他,他已经在这里呆了整整48个小时以上了。 因为听到他要来,本来准备回去睡觉的他特别在这里等他。 “林晓让你来的?” 陈晨点头。 “资料看过了?” “嗯。” 程成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再说什么。 陈晨去衣帽间,换上制服,戴好无线电,然后被带入房间。 这一批一共是八个人,身份的复核工作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只是执行工作。 八张全自动的安乐死执行床,上面躺着八个身体衰微的老人,而这八个躯壳内锁着的,则是八个堕落的灵魂。 非受控置换的出现,解决的最大问题,就是死刑问题。 在此之前,抓捕犯罪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医院里通过老年人的身体张网以待,即使犯罪者进入了身体,还需要复核确认对方的身份,最后再执行…… 但现在简单多了,直接抓捕到犯罪者之后,可以通过睡眠时间的控制,通过非受控置换,让对方的灵魂不受控制的进入到目标体内。 陈晨的工作并不是执行这些死刑,而只是作为一名观察员,起监督作用。 在这个房间里,像他这样的观察员有十五个,按照最新的条例规定,类似死刑执行的地方,需要保持最少20人在现场,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用大脑记录下这里发生的事,以确保以后进行工作回溯的时候,能够做到互相保障。 所有被执行人都有严格的法律流程,包括抓捕,口供,审判,以及本人最后对审判结果的评价。 过程很快,一个批次基本上只需要十几分钟。 八个人送来的时候看起来都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但几乎都是装睡,或者说,他们企图通过快速入眠来逃避死刑。 但事实上是做不到的,所有人的身体都有睡眠监控仪,一旦检测到有任何入睡迹象就会通过轻微的电击唤醒。 说起来,这种死刑床的设计灵感,说不定还跟陈晨呆过的救助站有点关系。 大部分人都是因为杀人,很多还都是连环杀手。 非受控置换让很多人觉得这个世界可以为所欲为了,因为整个社会置换人数猛增,而且很多人的身份验证并不精准……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非受控置换也让过去他们可以逃避法律惩处的最大武器消失了。 陈晨感觉自己仿佛是回到了曾经的三楼,不,这里比三楼更阴冷,更安静,也更残酷。 按理说他在这里完全不需要感觉到有任何负罪感,但事实是,一个下午过去,看着几百具身体在他面前变成尸体,他竟然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吃完饭的时候林晓还给他打了电话:“感觉怎么样?还行。” 陈晨却没有心情回答他了。 晚上工作继续。 到第二天上午,他困的受不了,去休息室睡觉的时候,他在手机上看了一下数字。 一天的工作,他监督了超过1800起死刑的执行。 有些观察员把他们看到的内容全部公开在网上,有些则没有透露任何话。 这些都随便,他们有的来自全国公民随机抽取,有的来自主动申请,也有来自部分受害者家属代表,还有来自媒体…… 陈晨的身份,不过是作为金石的代表,戴桑他的一双眼睛看。 大概是因为大脑过度的兴奋,虽然感觉特别困,但他却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有了睡意。 醒过来之后,他有一些意外的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并没有置换。 林晓却换了一个新的身体过来看他来了,见面的时候他正在吃饭,看到他的饭量林晓有些放心了:“看起来你精神还行,程成……他可是不像你还能睡得着觉。” “所以我的新工作就是看这个?” “不,不,这个只是工作须知,让你知道现在已经进入了什么时代。” 林晓这样描述:“所有人都觉得非受控置换是自由时代,其实这是前所未有的压迫时代,因为人们的灵魂挤压在了一起,连彼此的空间都不剩下了。你在晚上也许看到的是现在吃饭,国家发钱负责一切,但这样做的代价是什么,很多人其实并不清楚,你看到的这些,就是代价之一。” 陈晨点点头。 其实有些人的资料他看过,罪行真的不算严重,就是普通的诈骗和威胁…… 但现在的现状是,现在是国家发现的,打击犯罪最好的时间窗口,可能过了这个窗口,3x病毒再次改变置换规则,窗口就消失了。 这也是人类从置换开始到现在,发现难得的,能够有效清理犯罪者的机会。 要是现在不解决,把这些人留给以后……问题只会更复杂,那是更不负责任的行为。 第189章 隐藏 程成醒来,发现身边有人。 对方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注意到他醒过来,没有说话。 程成也不敢说话。 双方的身体上一件衣服也没有,皮肤互相熨帖,程成几乎立刻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开始升高了。 对方显然比他更熟悉这种情况,看着他的脸色飞快的变得通红,笑着说:“第一次?” 程成还思考了一下,这个第一次到底是指哪个第一次,就感觉到被子下面的小动作。 …… 15分钟后。 程成去洗漱,穿衣服的时候才在镜子里看到今天的自己。 形象不错,难怪醒来身边就有一个女人。 程成是在网上听说现在有这种现象,说实话,他在思维上还没有认真的思考过这种性质的“婚姻”到底算是进步,还是堕落。 但是身体已经很诚实的给出了答案。 他甚至都不清楚对方的原始身份,心理年龄,兴趣爱好,哪里人…… 就这么一觉醒来,一男一女,一个被窝。 有些事情就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按照规定,每次苏醒他都要检查一下身体,确认身份,汇报工作。 但程成今天不想这么干了,这种每天都要重复的工作……其实没有多少意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新的生活了。 每天醒来都是另一个陌生的自己……刚开始会觉得很慌乱,因为生活完全没有重心。 但人是适应能力最强的生物,其实这样过了不到一个月,似乎也就习惯了。 打开手机,登陆了账号,看到自己的执勤天数,这个月他已经工作了15天。 不算很高的数字,但已经超过了金石的平均数,这个月他的运气不错,很多人其实一个月只能工作10到12天左右。 倒不是说因为年轻人的身体太少,而是很多时候没有合适自己的工作。 程成是从东华出来的,大概是因为在东华他什么都干,所以现在他对工作从来不挑剔,只要是金石内部分配的,哪怕是清洁工,去街上做普通的巡防警,他也干。 今天他的身体挺不错,但程成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手机里选择了休假待命。 走出卫生间,他闻到了厨房里的香味,是女人在做面条,大概是因为程成刚才的表现不错,所以也有他的一份。 他有些受宠若惊,但又有些不知所措。 总之两个人在陌生的餐桌上坐下来,一人对着一碗面条的时候,程成才突然感觉到了尴尬。 但女人似乎对这种生活已经习惯了,一边吃的时候一边问他:“你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做。” “那就说说你之前三次的工作。” 程成吃了一口面,西红柿煎蛋面,面条竟然是手擀的不是挂面,他很意外,满足的吸溜了一大口,一口咬下半个鸡蛋之后说:“一人说一次,巡警。” 女人思考了一下:“理发。” 程成:“清洁工。” 女人:“司机。” 程成这次认真回忆了一下,犹豫了几秒钟,但还是说了:“死刑监督。” 女人眼睛一亮:“不是骗我,有这种工作吗?” “有,”程成调出全国死刑的公开录像视频,在手机上打开了给对方看,“死刑早就开始直播了……震慑犯罪。你呢?” “哦,”女人的注意力还在视频上,随口说,“抚养员,这些人死前的表情还给特写啊。” 程成没说话,只是闷头继续吃面,面不多,几口就完了,他拿起碗准备去洗,女人说:“没问你饭量,做少了,碗不用洗,厨房有洗碗机的。” 对话也就仅限于吃饭时间了。 吃过饭之后,女人出门去了,没说去干嘛,自然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新家的感觉,持续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回到了现实。 程成在客厅的墙上看到了一个贴在墙上的日记本,本子封皮上写着留言板,都是之前这两个身体的前任们留下来的。 翻看了一下,大概知道这两具身体是17天前结婚的,这17天的时间里,男主人换了10次,女主人换了12次。 总体来说大家对这两具身体都是挺满意的,甚至很多人已经想好了,如果女人怀孕了,孩子叫什么的问题。 怀孕……程成突然想到,其实他刚才没有做任何措施。 似乎女人也不在乎。 谁都不在乎。 就算真怀了又怎么样,当孕妇也是公平的,和老人类似,谁轮上那就谁当,既然如此又何必避孕呢? 日记本上还有大家给这个家庭的消费支出。 差不多三分之一左右的人没有花钱,纯属白嫖,不过他们也都承认了,原因很简单就是没钱。 但总也有人需要花钱,前天的主人醒来就发现肚子饿的厉害,冰箱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于是他花钱去吃了大餐,买回来一冰箱的食物,以及各种零食。 总体原则是大家自愿,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家里多干点活,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 程成算是有钱的了,他就去网上下单买了不少东西,主要是吃的,然后是根据日记本上的提示,于是的浴霸坏了,要换,买了个新的;这个月的电费还没交,他主动去交了…… 算起来,这是他这个月交的第四次电费了。 弄完了之后,在日记本上留了一个联系方式,然后程成也准备出门,这个时候女人回来了。 “你要出去?”女人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看了一下都是超市里买回来的菜,“菜我买了。” “我正要去买,倒是不用了,他们家是有车的是?” “是我们家!”女人说,“是有,但我驾照被取消了……本来我有驾照的,可是驾照的人格验证考试,我又挂了……” 女人开始说起重考驾照时她的坏运气,几个随即的人格验证里面的傻问题。 程成听着听着,没有了动作,过了一会,女人看着程成:“你发什么呆?” 程成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出个门。” 走到电梯口,程成按了下楼,却又忍不住转过头来。 刚刚关上的门很陌生,却又觉得无比的熟悉。 第190章 生存 “真好。”女人用刀叉在盘子里切割,她的动作看起来不是很熟悉,但却显得优雅。 “嗯。”程成模糊的回答。 阳光洒进来,在女人的头发上形成了一道薄薄的金色光晕,程成看着那光,也重复了一句:“真好。” 女人笑了。 这顿饭之后俩人都没有再说话,吃过饭女人去收拾了一下屋子,把床单被罩都拿出来洗。 其实看记录前几天刚洗过,但很多置换的女性就有这样的习惯——哪怕是她们这具身体前面的主人使用的,在她们看来也是别人睡过的床。 但男人就不在乎这些,程成去阳台,看到别人抽过一半的雪茄烟,完全不在乎的就往自己嘴里塞。 程成以前不抽烟,但他喜欢这种氛围。 以前不抽烟是因为抽烟有害身体健康,现在……没人在乎了。 倒是有一些道德主义者提倡大家自觉禁烟,理由很冠冕堂皇——身体都是公共用品,吸烟是伤害公共利益。他们甚至还试图煽动舆论,提出全面禁止烟酒类产品…… 但现实却是,就连程成这种以前不抽烟的人现在也开始抽了。 时间就在烟雾的缭绕中一点一点的过去,程成享受着这难得的假期,最终敲门声打断了他的休闲。 门外是两个邻居,说是住他们对门的,刚置换过来,刚醒。 敲门的原因很简单,他们饿了,肚子非常的饿,两个人也是夫妻,醒来的时候都眼冒金星,头晕眼花,已经有了明显的低血糖征兆。 于是程成马上去拿零食给对面先垫肚子,然后女人去做饭。 吃过饭之后,男人主动要给他们钱。 程成倒是没拒绝,对方付款后程成却有些意外——一顿饭对方付了四位数,显然是不缺钱的人。 过了半个小时,程成就看到男人开着车回来,买回来了十几袋大米,还有各种菜蔬零食放在家里。 到晚饭的时候,对方主动邀请程成他们俩去吃饭。 这次吃饭就热闹多了,两个女人聊着置换的经历和八卦,两个男人闷头吃菜。 等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又有人敲门。 外面是一群人,看起来跟男人认识。 程成这才意识到对方肯定来头不小,对方自我介绍之后程成才知道——这些人都是男人之前的公司员工。 人格虽然置换了,但是很多员工的职位并没有取消,很多公司现在都保留了类似的机制,就是所有的待遇跟着人格走,远程工作。 如果有条件,也可以用新的身体来报道。 也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个男人能在这座不算有名的城市里找出七八个愿意过来的下属——那他原来的公司规模肯定小不了。 然后这群人就出门了,听那个女儿说是准备在这个小区做一个慈善项目,办食堂。 程成不关心这些,类似的慈善项目全国乃至全世界现在都泛滥了,不管是给穷人发钱,办食堂,办医院…… 与其说是做慈善,还不如说是有钱人给自己的置换买保险。 在这个非受控置换的时代,再有钱还有多少意义呢?就像刚才这个男人,身家就是再多,运气不好,可能醒过来就要饿死。 晚上回到家,程成用手机刷视频,女人收拾白天晒的床单被套。 小区今天晚上限电,据说是因为电厂运营人员不全,供电不稳…… 不过也挺好,拿出蜡烛点上,程成跑去阳台听外面很多人唱露天ktv。 还有人这时候互相串门……但基本不是什么好事。 有人说置换让婚姻倒退到了走婚时代,这是高估了。 其实很多地方已经是群婚制了。 准备睡觉的时候,女人先上了床,程成犹豫了一下,没有矫情。 等程成再次苏醒,首先是感觉到冷,然后闻到了一股怪异的臭味。 那是他的口水淌在枕头上发出的味道,很恶心…… 浑身黏糊糊的,是很久没洗澡的感觉。 身上有瘙痒,最快速度检查,是皮癣,不算严重。 手机没电,去充电,发现停电,没有备用的充电宝之类的。 赶紧出门,观察环境,却发现似乎是陌生的一个山顶上。 太阳还没出来,但地平线上已经有鱼肚白了。 朝着四周看去,黑压压的都是一片片的山,风吹在身上一阵阵的冷。 他住的地方是一个简易帐篷,不知道在这里住了多久,帐篷边上还有一辆车,但是检查了一下,里面没有油,也没电,车上倒是放了不少吃的,压缩饼干和纯净水。 但也剩的不多了。 这种情况金石有过专门报道,就是有些人故意把人送去深山老林然后置换,倒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他们觉得这样做可以激发后来者搞野外生存,大家接力一天接着一天走出去…… 这种事情最早是一些野外生存爱好者借助置换来推广他们的活动搞出来的。 现在已经被明令禁止了。 实际上这种情况很危险,因为绝大部分人不会走。 只要生存物资还够,只要一天时间看不到走出去的希望,很多人都会选择原地吃喝呆一天,置换走。 程成在金石接受过比较专业的置换培训,这种野外的置换也是培训的重点内容。 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一个简单的体能测试,大概判断是还行,四十多岁的身体,肌肉还算结实。 找出来背包,带上水和饼干…… 说实话,就程成个人来说,他还觉得蛮有意思的,这算是他无聊的生活中增添了一点乐趣。 这既是自救,也是救人。 既是生存,也是游戏。 一个人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睁眼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生活…… 程成准备好行李,看到初升的太阳时,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 如果生活能够一直这样,其实也不错。 判断方位,确定方向,从车里找出来一些包装压缩饼干的快递盒子,耐着性子把它们撕成碎纸屑带在身上——如果有需要,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用来引火。 这人身上还带着打火机呢,这难度大大的降低了。 程成摸着还有半管油的打火机,脑子里却回味着昨天刚抽的那一下午烟的味道。 然后迈开脚步,径直向前。 第191章 困境 “我堕落了。”陈晨回到宿舍,在床上躺下来的时候,心里想着。 身体还酸软的厉害,这是健康的酸痛,相比起呆在一些老人的身体里体会疾病的痛苦,这种酸痛毫无疑问是幸福的。 也是充实的。 这是他干了一天活的结果。 技术含量不高,流水线的工人。 全部的操作就是拧几个螺丝,把工件翻转,检查几个接触点是否正常。 培训只花了十分钟他就学会了,然后干了整整十个小时。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从这十个小时里得到多少钱,但他就去干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以前他还在工厂里当工人的时候,每天去上班都仿佛是去地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所有跟他一起的这一批工人,工作的积极性都不差。 十个小时的一个班,他们中途也就休息了不到两个小时,吃过一顿饭。 下班之后刚吃了第二顿。 一天的劳动之后,刚填饱了肚子,回到床上躺下来的感觉…… 陈晨以前觉得这是噩梦。 现在却觉得身在天堂。 “我堕落了。”陈晨忍不住想。 这哪里是自己曾经理想的生活呢?这哪里是一个千万富翁该有的生活呢? 这里的宿舍是四人间,比陈晨当初呆的员工宿舍条件要强的多,看起来更多的像是大学宿舍。 这里的工人都是集中式管理的,原来是私企,现在已经被收归国有。 理论上来说,他们都是不能离开厂区的。 如果是置换时代以前,这样的条件毫无疑问是对人身自由的限制,刚置换来的人肯定会各种抗议。 但是现在,几乎没听说过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早上醒来,大家互相看看工牌,听广播去食堂集中,吃饭,培训,然后就上岗干活。 没人有异议。 大家积极性都比陈晨想象中的要高,陈晨一开始觉得自己有积极性是因为自己的“素质”已经提高了,觉悟也提高了。 但是他没想到大家都提高了。 他们这里是一个电子厂,生产的应该是对讲机。 不算什么高科技含量的物资,却也是当前的紧缺物资。 除了一些置换过来的小孩人格,完全没有劳动能力之外,其他大部分人都认真的工作了。 甚至包括一些置换过来的外国人。 说实话,陈晨自己都觉得自己这种心态有些不正常,但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似乎自己这种不正常反而是正常现象。 同宿舍的另外几个室友基本上都在打电话,一个是跟家里人,另外两个是跟他们的女儿和儿子。 陈晨在床上躺了一会,直到他觉得身体逐渐恢复了舒适,拿出手机,登陆自己的人格账号,然后在留言栏里看到了一个号码。 是卢小华的。 差不多跟卢小华分开已经快两个月了,最后一次见面卢小华还劝自己去加入什么组织……具体是干什么的忘了,总之条件还蛮苛刻的,入会还要验资…… 后来听说他又去折腾置换名额。 非受控置换开始之后,这批买名额的人基本上都悔青了肠子。 甚至有人公开质疑金石是在故意欺诈…… 看了一下留言的时间,是半个月前。 在陈晨心里,其实他已经不想再跟卢小华有什么纠葛了。 非受控置换一开始出现,陈晨就知道,以前他幻想的那种生活,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卢小华幻想的……甚至是所有有钱人期待的某种生活…… 也肯定是不存在的。 全世界的有钱人现在都在非常积极的做慈善,为什么? 因为钱真的越来越没用,而他们的命,却跟其他人一样,时刻在承受着置换带来的风险。 卢小华留下的联系方式是他的个人账户,陈晨犹豫了一下,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我几个小时后就睡觉,看到速回。” 然后留下了这个手机的号码。 几乎是信息发出去几秒钟,他的手机立刻就响了,仿佛对方时刻都在手机那边等着他一样。 “你在哪?” 陈晨报了自己的位置,对方顿时绝望了:“来不及……太远了。” “我这不能出门的,工厂里干活呢。” “那我等你……你早点去睡……”卢小华的声音是陌生的,语态也是陌生的,完全没有了过去陈晨印象中的自信和成熟,现在的他听起来似乎很是惊慌失措。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 但对方的语态显然不是没事。 “就是人格验证的事……我这里的小区要人格验证码。” 人格验证需要找相关的担保人替他担保,而且一两个还不够,目前主流的验证人数都要十几个。 如果找不到人,那就要提供自己的原始身份资料,然后进行人格溯源的核实……但卢小华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走这一步的。 因为他太有名了。 陈晨的人格验证是通过金石内部的担保系统来做的,但即使如此,他的原始身份信息也是非公开的,因为一旦公开,几乎没办法避免陈晨遭到陌生人的打击报复。 所以从社会学意义上来说,陈晨这个名字,陈晨这个原始身份,以及这个身份代表的一切,其实都已经死了。 现在的陈晨只不过有着相同的名字,但是身份和背景资料都是再造的——只不过这种身份得到了金石的承认罢了。 而卢小华是不可能得到金石的承认的。 因为他做过什么,其实金石相当多的人都知道,也不可能对他有任何的谅解。 曾经的卢小华可以花钱得到当地政府部门的批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一些事情。 但是现在做不到了。 非但做不到,他连基本的生存都成了问题。 因为很简单的原因,他所在的小区是采用公共食堂的。 陌生的人要来吃饭可以,确认身份,表示自己接受小区的管理,然后离开。 但卢小华现在连身份都确认不了,他在网上看了小区的管理规则,现在连门都不敢出去。 因为出去就要接受盘问和质询…… 但如果不出去,屋子里却很糟糕的没有储存一点食物——因为这个小区是食堂制的,大概是为了更好的执行这个制度,很多人家里根本就没有食物储备,连冰箱都没有。 据说这个小区里饮料都得去食堂拿着喝。 卢小华从醒来到现在,饿着肚子,喝了一肚子的自来水。 第193章 生日 昔日繁华的商业大道上,如今只能看到残存的广告牌和政府的宣传标语。 很多建筑外表面的玻璃幕墙大概是因为缺乏维护,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经过的时候,徐向东用手抹了一下,看到被抹开的那点玻璃中,今天的自己。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这形象让徐向东有些感慨,这让他想起曾经的一位大伯,并且曾经他觉得以后自己要是秃顶了,一定会去理个光头。 但现在他秃了,却已经没有了去理光头的性质。 事实上满大街要找一个还在经营的理发店都难,因为理发这个技能现在算是专业性较强,但需求程度不高的技能,现在没人会在乎自己只用一两天,最多一个礼拜的身体形象。 理发师,美容……这些东西仿佛只存在于记忆里,而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失了。 徐向东今天身体不错,不过他没有去工作,打算休息。 大城市本来是年轻时候的他梦寐以求的地方,那时候的他总觉得未来这些城市里肯定有自己的一份,他会在大城市里跟某个大老板结成兄弟,做大生意,公司开在大楼的最顶层,自己的名头就算不是董事长也是个总经理。 距离他产生这些幻想也不过才大半年吗,但他感觉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空旷的人行道上几乎看不到多少行人,曾经满大街的车流,如今只能看到送货车和偶尔经过的几辆车。 徐向东对经济一无所知,他只听说过一些晦涩的名词,但从这些名词的解释中,他能隐约感觉到一个事实。 一个大家都被迫承认的事实。 曾经人类引以为豪的某种生活方式,似乎就要永久的远去了。 如今的人们还会怀念曾经的生活,就像现在的他,看到眼前的大楼,还是会幻想自己站在楼顶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他也很清楚,那只可能是一种幻想了。 打开手机的定位,从空旷的主街转入一条小巷,往深处走了一会,又拐弯来到另一条街的拐角。 这里还有一家蛋糕店。 店没有名字和招牌,不是印象中的连锁店,门口的招牌上还挂着福运超市的牌子,但是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有蛋糕。 他走进店里,就只有一个人,看着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妈,他直接问:“这里能做生日蛋糕吗?” “能,多久要?” “越快越好,最好是现在。” “要多大的?” 徐向东随手指了一个蛋糕:“这么大就行,蛋糕上要写字。” “写什么。” “徐向东生日快乐。”说着他还拿出手机,给对方看徐向东这三个字。 大妈笑了:“行……你过一个小时来拿。” 徐向东走出去门口,却没有离开。 他伸手摸进衣服兜里,发现里面还躺着一包香烟,他把烟拿出来,下意识想到了姚爱军,和他那一口因为抽烟导致的黑黄色的牙。 徐向东突然想试试这烟的味道,伸手进衣服兜里去摸,却上下摸了个遍也摸不出东西来。 于是索性就把烟收了起来。 再转过头去,发现大妈已经在蛋糕的制作间里开始做了起来。 她的样子很认真,准备奶油,打底,裱花…… 其实不用花一个小时,他的蛋糕不大,样式也不复杂,十几分钟就搞定了,白色的奶油,简单的花纹,红色的字体,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对他的祝福,最后完成的作品还附送一些小蜡烛,他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把这些蜡烛点起来。 说起蜡烛,徐向东又问:“这里有打火机卖没?” 徐向东领着蛋糕,走进了他出来时的一座高楼。 走进电梯,按了数字66。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帘,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他打开蛋糕盒子,又把蜡烛找出来,准备一根一根的插上去。 但却忍不住先拿出了兜里的那包烟,把所有的烟都拿出来数了数,徐向东笑了。 正好是15根。 他点着了一支,抽了一口,呛的直咳嗽,终于还是不能接受,把烟灭掉扔进了垃圾桶。 终于还是把那些小蜡烛点上了,又灭掉房间的灯,用打火机慢慢的,有耐心的制造了15朵小火苗。 似乎有意思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它们全部吹灭,然后一根根拔下来,切了不大不小的一块,把它塞进自己的嘴里。 奶油很甜,蛋糕很软,徐向东的胃口很好,一口接着一口。 一个本来就不大的蛋糕,很快就被他消灭了干净。 这个场景曾经是他的梦想,现在梦想成为了现实,徐向东却发现自己没有一丁点的高兴。 他的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肯定是一个特别有钱的人,而且是刚刚换走的,自己是这具身体的第一个新的置换者。 衣柜里都是西装和衬衫,打开柜子里面成列的放着手表,眼镜,领带。 保险箱的密码就贴在保险箱外面,里面是沉甸甸的黄金,钻石,宝石,以及各种资产类的协议。 要是年初,他换到这样一具身体里,他能开心的睡不着觉。 但是现在,这些对他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黄金和珠宝,他最多也就看一两天,也许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过自己又怎么确保能有空回来拿呢? 再说,这样的时代,谁还会喜欢黄金和珠宝呢? 说起来很搞笑,过去大家都执着的相信乱世的黄金肯定不会掉价,但现在的现实是,很多人拿着黄金到处变卖,却什么也换不到。 如果他拿着一块金子去买蛋糕,那个大妈都未必会卖给他。 黄金曾经是一种永恒的可以保存的财富的代名词,但是现在…… 只要是不能跟着灵魂一起带走的,不能立刻起到作用的……都没有了价值。 金子现在国家都是按工业原料来回收的,按斤算钱。 反而是很多人在网上卖网络硬盘,里面存放着电影,游戏,小说和歌曲……曾经都是的东西,现在却都卖上了不错的价格,当然,存放它们的网络存储空间,现在价格也在飞涨。 徐向东把蛋糕收拾了一下,垃圾扔到外面的垃圾桶,躺到床上,拿出手机,准备睡觉。 闭上眼睛之前,徐向东看了一眼外面还是明晃晃的阳光,又看了一眼那个打开的保险箱,在侧光的照射下,里面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但徐向东觉得这一整个保险箱带给他的快乐,还不如买回来的一个蛋糕。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徐向东对自己说,他要开始习惯过这种新世界的生活了。 第194章 感恩 据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不到百分之03的人对非受控置换是满意的。 这让人有点意外。 但方一鸣觉得幸运的是,他就是这百分之03里面的一个。 原因很简单,他可以合理的放假了。 如果没有非受控置换,方一鸣觉得自己下半辈子一定过的很可悲,金石无穷无尽的工作和要命的责任感迟早会压垮他。 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接受无数的信息,然后做出决策,改变无数人的命运。 而这种改变很多时候并不由他控制,很多时候他想做的是好事,可最后却是眼睁睁看着变成了坏事。 这种好坏的转变往往不是损失了多少钱,而是很直接的损失多少生命,多少个参与行动的人失去了联系…… 说实话,方一鸣觉得就光这一点,就注定了自己不适合做一个管理者。 方一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的放松和休息了,之前的一端时间,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手机,登陆系统开始工作。 但是今天,他实在是做不到这一点。 他伸出手去,放在自己眼前试探性的挥舞了一下,白白嫩嫩的,用手尝试着精准的控制手指头一个个弯曲,然后一个个展开…… 这很费劲。 裤裆里是湿的,不是他尿的,肯定是之前睡着的时候尿的。 他伸手在眼前的按钮上按了尿布那个按钮,过了大概半分多钟,一个穿着粉色护理服的人过来了。 “成人?” 方一鸣点头。 对方给他扔了一块手机,又提醒:“几个月的小孩四肢控制不精准,别想着打字了,用语音效果更好,要联系谁吗?” 方一鸣摇摇头。 他清楚,自己这个身体的状况显然是不能工作的。 成为一个小孩的体验……在非受控置换时代,并不稀奇。 以前可能大家还觉得大惊小怪,但是现在,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 方一鸣转了一圈,看到房间里大概有一百多个跟他差不多的小孩。 有十几个是在哭闹的,估计是真的小孩。 其他基本上都是成年人。 大部分人都拿着手机在刷,有的小声说话,有的小心翼翼的大字,也有的在吃奶粉。 大家都很安静。 只有几个真正的婴儿在肆无忌惮的喊,但大家也没有一点不耐烦。 如果不是满屋子飘着的粑粑味,方一鸣甚至怀疑这里是个婴儿图书馆,大家来这里只是为了看书。 “抛,全抛,都什么时候了……现金都放在公司账上,交……什么税都交,这几个基金会你看一下……” 方一鸣左边三个位置的一个小孩正在放下电话,一边喝着奶粉,一边在手机上看着股市行情。 “压力多少?是不是没抽干净?再试三次,不行再打我电话。注意温度变化……先不说了,我换一下尿布……” 右边第四个,看来是个做科研的。 “我今天才几个月,要呆一天了,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难咯,哎呀,你再陪我聊一会吗……” “不行,玩不了……电脑有,不让用,我手都拿不住鼠标……” “你说你说,对,康欣养老院,20万,对,我捐的。没原因,硬要说的话,我原来的身体就在那呢……死了?死了就死了,钱我还是捐……那里条件太差了,总是用得上的。” 方一鸣尝试着在手机上登陆系统,但是试了几次验证身份打字,都很难办到。 语音识别的成功率也很低,因为婴儿的声带控制也很生疏,说话感觉是混合着大舌头和严重口吃的感觉。 试了几次,方一鸣索性放弃。 抚养院里也是有时间表的,小孩并不是长时间都呆在床上。 事实上比起家庭抚养,抚养院里一般更更注重婴儿的适当运动,所以没一会方一鸣就被赶去一个专门的爬行室做运动。 方一鸣显然是第一次来做这种运动,说实话对他来说有一种羞耻感。成年人总是喜欢面不改色,正襟危坐,就算是运动,也要看起来体面潇洒,比如跑步,网球,篮球什么的…… 但是跟一群冒着鼻涕泡的小孩一起在地上到处乱爬……显然让很多人都不太适应。 但这些运动却是必须的,是他们占用这些身体必须履行的责任。适当的锻炼对这具身体的未来是有好处的,拒绝运动显然会被认为是一种不合时宜。 于是方一鸣还是坚持乱爬了大半个小时。 再次被送回自己的床位,方一鸣发现抚养员们换了一批,方一鸣拿到一个奶瓶。 这奶瓶里的东西,就是他今天又必须完成的任务。 许多置换久了的人都说,宁可去icu里当植物人,也不来抚养院里当小天使,不是经历过的人是很难理解的。 奶粉的味道并不好喝,说实话完全不对成年人的口味,有淡淡的奶腥味,不甜…… 但为了婴儿的身体健康,还必须要喝完,喝不完不给手机。 等终于拿回手机的时候,方一鸣已经觉得今天的时间过的有点漫长了。 他开始认真的尝试登陆系统,验证身份,找点工作来干干。 但依然没成功。 而且这里看手机也是受限的,过几十分钟会收回去要求看看窗外,看看远景,保护视力。 幸运的是婴儿的睡眠是间歇性的,折腾了几个小时后,方一鸣就感觉到了睡意。 等他苏醒的时候,发现已经在一个普通的房间里了。 检查一下身体,找到手机,登陆系统。 大概因为自己消失的时间比较长,很多人都给自己留了信息,他恢复联系之后,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方一鸣打开这两天的工作简报,皱起了眉头。 一种新型……宗教,或者说思潮,正在开始出现。 表现为崇拜3x病毒。 目前在网上很流行,这种思潮几乎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我们正处在人类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人类灵魂大一统的时代,为此我们要感恩3x病毒。” 反馈很多,正面负面的都有,但显然是正面占绝对的多数。 他伸出手去,在手机上飞快的打字:“密切注意,搜集更多相关信息。” … 感谢“冯知节”“菲尔赫英姆”的打赏! 感谢没有更新还在每天投推荐票跟月票的朋友们! 娃刚出院,还再恢复期…最近更新会有点慢,抱歉了啊! 第195章 日记 “在看什么呢?”一只雪白的手臂伸过来搂住林晓的脖子,手臂的主人笑着问他。 “日记,你写过日记吗?”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哈哈……” 老梗了,但林晓没有笑,他此刻反而怀念起了方一鸣,如果是跟他对话的话,他一定会一本正经的说:“昨天的我记录下的东西未必能得到今天的我的承认,与其面对这种不可避免的自我矛盾,倒不如从源头就消除这种可能性……” 扯上半个小时后最后来一句:“其实只是懒得写。” “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林晓笑,“写日记的哪来的正经人啊。” 但他的眼睛依然在看着手机,以及手机上的日记。 女伴注意到了这一点,伸手过来拿过手机要一起看,可是耐着性子看了几页:“没什么文采啊,谁写的?” “一个法国人,亿万富翁。” “挺老的,罗里嗦的。” “这是翻译的问题,也就四十多。” “反正现在什么富翁都没用了,”女伴满不在乎道,“给他钱也没处花。” “所以人家才开始写日记吗。” 这位叫安东尼的法国富豪是感恩派的代表人物,是感恩派的理论起草人之一,也是现在金石的重点关注对象。 他写的日记,以及其他的文章,每天都被数百万人阅读和转载,甚至在一些地方已经开始试运行…… 情况就如同几个月前,那些置换主义者实验组队模式大家庭生活一样。 这位安东尼的理论很简单,他认为在病毒的作用下,全人类的生活方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统一起来。 以前可能不同的区域,因为不同的文化传统和背景,会产生不同的文化行为。 不吃猪肉,佛教徒不吃素,性保守的不会轻易尝试性行为,反感烟酒的不会去尝试类似的精神麻醉品,穷人不会乱花钱,有钱人不会饿肚子,小孩不会去嫖娼,老人不会去熬夜…… 现在,所有的这些东西都被打破了。 用安东尼日记里的话来说,那就是人类所有基于文化上的认同和骄傲,都随着非受控置换迅速的崩塌了。 你是个天使一般的处女,一觉醒来发现赤身露体跟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你精神崩溃,感觉自己被强奸了。但也许那个男人更不知所措,面对你的大呼小叫反而觉得害怕。 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而且很多版本还更加恶劣。 绝大多数人可能一开始都无法忍受,觉得这样的生活每天都是噩梦。 但偏偏又不是。 可能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拥有梦寐以求的颜值,或者身边的同伴正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有什么比这样的邂逅更浪漫呢?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病毒的指引下相识,他们可能甚至都不会说同一种语言,互相交流要通过手机上的翻译软件。 而且这样的相识和相处只有这几天,或者一天,甚至几个小时。 这种关系不仅仅是在男女之间,互相产生的情感也不仅仅局限于性好感。 相反,在这个基础上产生的情感甚至比传统意义上人类的情感更加纯粹和可靠,因为首先大家都能认识到他们的这种接触是完全随机和无目的的。 所有人都没有了历史和过去,也不会有人关心你的历史和过去。 因为这种关心的成本太高——如果每天都跟接触的陌生人聊过去,那所有人就别干事了,整天听别人讲故事算了。 于是人们开始习惯生活。 用中国话来说,叫做过日子。 这个汉语词汇现在已经全世界闻名了,因为这个简单的词非常精准的描述了非受控时代大家的一种心理状态。 没人有空关心太多的东西了,因为时间过的飞快——人和人之间过度的交流,那是传统时代的文化。 而到了现在,所有人都很匆忙。 有合适工作的要立刻去工作,因为可能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有喜欢对象的要立刻表白,能进一步发展就立刻发展,因为可能这辈子大家都不会再相遇。 人开始变得非常的务实,在安东尼的日记里,他写了这样一个例子。 他说非受控置换的第37天,他第16次置换的时候,醒来发现房子停电,需要住户续缴电费。 这种情况他之前已经遇到了十次,他决定今天不再当冤大头,于是说自己不再交钱。但是社区的身份验证又显示了他的人格身份——他在法国很有名,几乎听说过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富豪。 但奇怪的是没人对他有任何质疑,在了解他不愿意交电费的原因是已经交过10次之后,其他的住户都没有反对意见。 最后那一天谁也没交钱,因为其他人可能真的拿不出钱来。 于是大家一起过了一天没有电费的日子。 没有一个人抱怨,几个住户甚至一起聊的很开心。 这在过去传统生活的氛围里是很难想象的。 但是在非受控置换时代,大家都能接受,那一天除了安东尼,同一套房子里其他几个人甚至都没有吃饭。 因为他们也掏不起买食物的钱,那是一个非洲的穷国,经济环境很差。 于是他一个人饱餐一顿,另外三个人饿着肚子,大家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聊这个世界的未来,聊音乐和文学…… 因为一个原因——所有人都相信,在另一个层面上,大家已经达到了平等。 这种平等很难去具体的描述,安东尼在自己的日记里,用了一个比较拗口的词,叫做接触世界的机会。 不管你是谁,有多少财产,之前从事什么工作,脑袋里装着多少经验和知识…… 每一天置换开始之后,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在不受控的被分配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各个身体里。 多享受一天的美食,多吹一天的空调,多幸福一天,没人会因此而嫉妒。 因为所有人都有机会享受这种幸运,而如果大部分人都无法享受某种幸运,比如某个区域医疗条件很差,产生瘟疫,粮食不足,甚至产生了人道主义危机…… 那首先应该担心的就是他们这些有钱人。 所以他吃饱了,那三个饿着肚子的人看着他,没有丝毫的反感。 反而从他们的眼神里,安东尼知道,他们相信——为了以后他自己不饿肚子,他们会想办法的。 第196章 跟进 有钱人自然是会去想办法的。 林晓走到阳台前,看向窗外。 有小雨,雨幕中能看到车队排着队进入这个小区。 他今天所在的这个小区应该是个慈善小区了,也就是置换时代的回迁区。 他看着车队停下来,从上面鱼贯的走下人来,然后这些人纷纷汇入周围的楼房。 淡淡的雨幕中,一层一层的灯光渐渐亮起。 女伴走到阳台上来:“又有人做好事了?” 林晓点点头。 他拿出手机,登陆了系统,很快查到了这批回迁的资料。 规模不大,一共三万人,估计要占好几个小区。 属于非工作回迁,政府估计也不会给补贴,当年有钱人把一大群人从城市吓的跑到乡下去,现在又花钱买房子,把他们请回来。 这个世界变得就是这么快,就是这么荒谬。 不管怎么样,这种回迁是有好处的。 城市是最适合现代人居住的形态,经历过非受控置换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人住在城市里,生存质量起码不会太差,现在外面平台都有政府补贴的应急餐,到了乡下——外卖都没法点,一个不小心饿死在家里真的是常事。 只不过,让林晓觉得有点异常的是,这一批回迁的人……年纪似乎都不小。 这让他下意识的有些警惕。 这种慈善回迁,说白了就是买房送给人住,如果是在非受控置换以前,这种事情显然是纯粹的做好事。 但是现在,又有了一层新的味道。 如同当年的救助站一样,资本的嗅觉永远超过普通人。 但是看了一些资料,林晓又放松了下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为什么资本优先回迁老人呢? 因为灵魂呆在老人的身体里更稳定,更不会有冒险的冲动,这样的社区稳定性也就更强。 如果是年轻人居多,那回迁回来可能用不了几天又都跑散出去了。 过去的世界是年轻人工作,老年人退休。 但是非受控置换时代……开始出现了颠倒的倾向。 大家换到年轻的身体里,更愿意去享受生活——这被认为是一种幸运和恩赐。 要是有个伴侣,那更是如同伊甸园的天堂生活。 而到了一些中老年人的身体里去,身体的条件固然不太行,但因为没有了诱惑,似乎反而更能沉下心来去工作。 毕竟不是所有的工作都是靠体力的,就算是体力劳动……现在大部分岗位的要求也都被调低了。 雨还在一直下,林晓差不多看完这批人安置好,然后车子离开,他再度打开手机,准备接着读那位法国人的日记。 手机却有了来电,接过来一看,不是电话。 是金石内部的消息提醒,这种来电的提醒是级别最高的,一般都是一些重要的消息甚至是需要马上执行的任务。 林晓几乎没有参与过执行什么任务,所以他猜应该是有什么大新闻了。 他猜对了。 是来自俄罗斯的一份国境封锁令,总统刚签发的。 一句话——整个俄罗斯境内的身体,不管灵魂所属是什么国家,不允许再出境。 可以进,不能出。 原因很简单,在非受控置换的游戏规则里,俄罗斯是吃亏的,是人口净流出的国家,而且流失的速度很惊人。 如果这种情况再发展,可能用不了多久,这个国家也会逐步消失——或者说,溶解。 林晓很快意识到为什么这个新闻需要电话来提醒他。 这是大事。 手机上看了一下,都在讨论这个新闻,说什么的都有。 但有一个观点大家都认同。 大家不认为俄罗斯做错了什么,而且很多人还觉得,自己的国家也需要跟进这项政策。 如果不对人口的自由流动进行阻止,就像有钱人可以把乡下人回迁到城里来一样。 富有的国家也会肆无忌惮的搬空落后国家的人口。 规则变了! 过去人口再多,对国家的影响力其实有限,一个国家更需要的人口的质量而不是数量。 但是现在,非受控时代…… 数量为王。 几个新搬来的邻居来做客,他们商量着准备搞个派对。 林晓已经没心情听他们说这些了,一个人拿着手机把自己关进有电脑的房间,去参与金石现在的内部会议。 比新闻更多的信息都在这里出现了。 在俄罗斯之后还有大约十二个国家跟进,但是没有公开。 国家肯定也会跟进,这就跟过去的贸易战一样——只要有人开了第一枪,之后肯定就是不断的回击和升级。 林晓想起了法国人的日记,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一些人觉得非受控置换开始让人类大同了,但是在另一个层面,人类却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以邻为壑。 金石内部已经开始召回所有出国的人员了,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身体,总之,现在都想办法回国。 灵魂的非受控置换其实揭示了一个更残酷的事实,这个事实以前大家没有理解的这么直观。 但是现在,一些吃亏的国家弄出了国境封锁,一下子把这个事实明明白白的揭示出来。 在非受控置换的时代,灵魂的价格正在降低,身体的重要性在提高。 过去发达国家教育了几十年的精英,现在跟一个非洲的文盲可能没什么差别,他们按照人口分布的概率,在这个国家工作一天,在那个国家工作下一天…… 还是那句话,数量为王的时候到了。 几乎所有国际航班的票价都飞涨…… 各个国家的外交部门都开始发出类似的呼吁,让本国公民的灵魂尽快想办法赶回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在乎? 这些新闻的评论里,不乏这样的言论:国家灭就灭了好了,普通人想办法把自己日子过好才是真的,强行把一些人的身体控制在一个区域里不放行,这跟监狱有什么区别。 回复说:区别在于监狱里不需要工作和付房租,还有的食物。 一些人口少的国家开始抗议,人口多的默默跟进。 金石内部已经得到了消息,临时人大正在召开,估计也是要跟进立法。 第197章 差别 陈晨今天的工作是摘土豆。 前一批人把地里的土豆翻出来,然后他们上去把土豆拿起来,放进筐里。 流水线作业。 陈晨的运气不太好,这里的机械化普及的并不好,所以只能人工上。 不过这工作也算不错的。 因为条件自由,可以一边听音乐一边干。 唯一麻烦的是天上的太阳,实时温度32度,秋老虎晒的人身上的汗不停。 陈晨看了一下手机,他干了一个半小时了。 他给自己的目标是两个小时。 但这剩下的半个小时似乎特别的漫长和难熬。 到18分钟的时候,他认输投降。 田边搭了两个简易的棚子,一个是休息站,另一个是国人的休息站。 陈晨走去了第二个,接过一瓶可乐,冰凉,喝下去满足的长叹了一口气。 边上一个人捅了捅他:“我们的平均劳动时间是对面的三倍。” 陈晨点点头,没说话。 休息站架了一个很大的风扇,站在风扇钱,陈晨感觉浑身的汗迅速的蒸发,然后变成皮肤表面黏糊糊的东西。 这反而让他觉得更难受。 喝完可乐再喝了半瓶水,陈晨打开手机的音乐,继续去干活。 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收工了收工了,过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也分成了两拨,干活达标的,和不达标的。 达标的吃标准的快餐,三素俩荤,不达标的就是馒头。 一群吃着馒头的人满脸笑意,吃着快餐的人却聚在一起有些愤愤。 你很难说谁对谁错,有些人不愿意干活,也没办法逼着他们干。 如果是国人,不干活那就自己呆在屋子里上网——但这没有馒头吃,得花存款。 很多外国人自然没有rb的账户和存款,所以为了一口馒头,他们都来工作地点看戏。 外国人把这种行为叫做“过日子”,不知道谁先弄出来的。 国人到了国外,情况基本上也都差不多。 虽然灵魂没有高下之分,但是不同的国家,还是根深蒂固的存在着许多文化上的印记。在一个陌生的文化中个人下意识的总是想着逃避而不是融入。 晚上陈晨回宿舍区休息,看着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的,发黄的床单和枕头罩,想起今天早上就是在这张床上醒过来,忍不住又去把这些东西拿去洗。 其实宿舍区有现成的洗衣机和烘干机,一切都很方便,但愿意来这么做的人其实不多。 就跟曾经在救助站一样…… 手机上忽然有了提醒,他看了一下,惊喜的走出房间。 是人格系统新加的功能,如果是好友互相出现在对方的一定距离内,会有提醒。 来的人是程成,陈晨干了一整天,准备玩一会手机就去休息了,但程成是刚到。 有个农场的员工白天睡觉了,结果把他换过来了。 陈晨自己都不清楚多久没见到程成了,虽然他们一直在网上联系,但是现实中,已经很难再见到面了。 对程成这个人的形象,还停留在他在救助站时候的那具身体上,而程成本人长什么样子……他已经觉得模糊了。 那也是他曾经的形象。 别说程成了,连他自己的形象他都有点模糊了,有时候打登陆金石系统,看到那个自己的照片形象,他都有一种陌生感。 程成今天的身体是个五十多岁的人,看着还挺好,起码没秃头,精气神不错。 互相确认身份后,俩人来到院外的草坪上。 很多人在这里聚会跳舞,还有人拿着吉他弹,一看那舞姿俩人就知道肯定不是国人。 国人喜欢跳舞的都是大妈,而且舞姿不会这么奔放。 “有钱吗?我要借点。”坐下来后,程成单刀直入。 “多少?” “五万。” “是不是天天都在学雷风当冤大头?” “差不多。” 程成扫了陈晨的码,转过去了。 “可能短时间还不了。” “那就不还。” 俩人沉默了下来,程成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包烟,给了陈晨一支,俩人开始吞云吐雾。 似乎是看到了他们的烟,不一会好几个人都围了过来,用不利索的中文说:“来……来一只?” 程成拿出烟盒,抽出两支放回衣服兜里,然后把那盒烟都给了他们。 “今天又当了一次。” 几个拿到烟的老外抽起来一个个都闭上眼睛了,每个人的嘴里都叽里咕噜的。 “他们说的啥?” “说我们华国人人厚道。” “我不信。” “我也不信,厚道也许是冤大头的意思也说不定。” 程成一支烟抽完,把烟掐掉,躺了下来,看着天空中的星星,随意找话题说:“上次你说的你那个老板呢?现在怎么样了?” “混呗,还能怎么样,每天担惊受怕,他还被老外认出来过。” “结果呢?” “石刑你知道,他被执行了那个。但没想到一群参加行刑的都不是本地人……没人砸。他就活了。你呢?有啥好玩的事没?” “我应该有一天是在非洲,被当地人认出来是华国人后,让我给他们教中文,结果教了两个词,他们就说我教错了。” 想起这个细节,程成也是忍不住笑:“在我之前有过一个国人来教,他说是教中文,实际教的是日文……为这事我差点没被当地人打死,后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教日文……你知道的,没正经学过日语的,哪里懂多少日文啊,教的都是动作片里的。” “网上有谣言,说要是学会同一种语言,互相置换的概率就更大,很多人反感非洲人,就做这种小动作,私下里自己去学瑞士语。” “瑞士人太少……家里武器太多,危险性比非洲还高。” 说话间,几辆大巴车从草坪边上的路上开了过来,就在他们不远处停下,然后一批人走了下来,领头的示意:“到了到了,大家先来领钱,然后去睡觉……谢谢大家配合……” 那个领头的穿着的是金石制服,陈晨看着草坪上刚刚下车的一群人,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建设的地基,突然有一种既视感。 “这跟当初救助中心也没多少差别。” “有一点,”程成说,“差别在于救助中心那会,大家还是有选择的,现在大家都没有了选择。” 《有朋》让大家等太久了! 《乱穿》写到现在越来越难写,暂时停更,会完本。 《有朋》这个故事动笔于2017年春,一直囤稿到2019年初夏才开始连载。 这期间404了两次…才有了后来的《乱穿是一种病》 《有朋》成了,可能这个故事不完本都写不了《乱穿》。 …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咱们“新”书《有朋》见! 太阳系的第三颗小球上住着70亿地球人, 他们总嚷着要征服宇宙, 却从不抬头看一眼天空。 他们总叫着要保护地球, 却一直在依赖地球的保护。 他们热爱生命,也热爱挥霍生命, 他们厌恶战争,可总爱发起战争。 这是一群充满矛盾的原始生物,愚昧,却有趣。 他们值得成为一枚标本,在这无聊的黑暗中永存。 … 第三区讨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