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他永远在讨封》 第1章 第一次讨封 天方初白,青翠的高树上,几只黄鹂惊起,四散而逃。 一条青白相间足足有三米长的蛇盘旋在树枝上,在棕黑色的树干映衬下,更加显眼。 绯然看着那树上的青蛇,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一块石头绊住了脚,绯然歪了下,险些摔倒。 忽的,一双青葱一般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蓦然回首,那张白瓷般光洁,如画一般的绝美容颜出现在绯然眼前。 是他!那个少年! 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绯然稳了稳身子,神思飘忽,正想说句话。 可那人身体逐渐虚化,消失不见。 绯然神色紧张,四下张望。 脚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一低头,脚边盘旋着那条青白色的蛇。 “啊!!!” 绯然从梦中惊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三年了,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做这个梦。 或许每次的梦都会有点出入,但基本相同。 那条蛇……吃掉了那个漂亮的少年。 绯然惊魂未定,一开始她还担心这或许是一种预兆,是那少年要遭遇不幸的预兆。 可梦一次一次的做,三年了,要是预兆,也未免太久了。 绯然双膝弯曲,双臂交叠其上,趴在膝上。 那个少年,她只见过一次。 英雄救美,一见钟情,却……再也无缘。 或许,只是她太想念那个少年了! 绯然叹了口气,喃喃道:“都三年了,或许人家……早就成家了。”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实在不该。 滴答,滴答,滴答…… 小木床边,地上积了一个小水坑。 屋顶的水滴还在不停的落下来,砸在地上。 这地本是平的,长年累月落下水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如今竟也能积水了。 绯然掀开被子,下床。 双脚半穿半踩着一双白色的绣鞋。 这鞋也是几年前买的了,原是粉红色的,如今洗的次数多了,也变了纯白。 她心不在焉的提起木桶。 今日的木桶……有些重。 绯然低头一看,之间那木桶之中,一条青白相间的蛇正盘旋在其中,口中还吐着鲜红的信子。 “咚!”木桶应声落地,绯然也吓得跌坐在地上。 她惊慌大呼,道:“啊……蛇!蛇!” 突然,一道天雷劈下,在耳边炸响,震耳欲聋。 天雷从上而下,把绯然的屋顶砸了个足足有一丈大的洞。 “咚!咚!咚!” 三道天雷直直的落在那条青蛇身上。 青蛇在天雷中颤抖了下,没了动静。 随之,一道金光闪过,那青蛇幻化成人。 绯然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 那青蛇幻化之人,正是梦中的少年。 绯然浑身颤抖着,不敢接近。 那少年一动不动的躺着,身上被天雷劈出几道伤口,焦黑难看,和梦中的干净清澈浑然不同。 良久,绯然才终于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她抓起手边的木桶,用桶底戳了戳那倒地之人。 仍旧是一动不动。 她这才敢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徒手推了推那少年。 少年已然晕了过去,没有任何反应。 …… 第2章 第四道天雷 沈御蛟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提不起一丝灵力。 是了,被三道天雷劈了个正着,是该这个感觉! 等等…… 沈御蛟猛然睁开双眼,强忍着痛意,龇牙咧嘴的坐起身来。 入眼的是一间简朴的茅草屋。 床头放着一个小小的木桶,屋顶正有雨水滴滴落下。 屋顶好像有什么细细簌簌的声音,但被雨声遮盖,听不真切。 沈御蛟环顾一圈,没见到人。 这屋子小的可怜,只需要环视便能尽收眼底。 沈御蛟狠狠的在火炕边缘砸了一下,该死的臭丫头,害得他修为大损,身受重伤。 他一定要杀了她! 那一双妖艳的眸子中闪烁着凶光,心中顿生恶意。 他曾救她性命,不想竟被恩将仇报。 真是枉费了这三年,他夜夜如她的梦,给她暗示。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再次劈晕了沈御蛟。 此时此刻,披着斗笠的绯然刚在屋顶刚修补完那三道天雷留下的大洞。 她怔怔地看着劈下来的天雷在面前炸开,屋顶上又添了新的洞。 绯然:“……” 那少年怎得……又被雷劈了吗? 绯然从屋顶的洞口边缘探头看下去,果然那躺在火炕上的少年被劈的浑身焦黑。 绯然忍不住扶额,一时间竟不知该先下去看看他还活着与否,还是该先修补屋顶。 顾念着心中的情意,绯然还是先爬下屋顶,匆忙进屋。 一探鼻息,还好……他还活着,只是气息有些微弱。 绯然只好费力地挪动沈御蛟的身体,把他搬到淋不到雨的角落,继续回去修补屋顶了。 带到夜幕降临,这毛毛细雨也总算是停下来了。 绯然摸了摸身上的荷包,里头也没有多少银钱。 想着这些是自己几日的伙食费,可再看看那个被劈的不成人样的少年,她还是咬了咬牙,下山去了。 金疮药,绷带。 绯然很少受伤,也是第一次来买药,没想到竟然……这么贵。 她垂眸看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心中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但总归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这些身外之物也算不得什么了。 绯然回去的路上,又在山林里采了些野果。 夜已经深了,山中时常有野狼出没,在山头上‘呜呜呜’的低鸣个不停,格外唬人。 绯然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心里有些害怕了。 她把果子塞进怀里,鼓鼓囊囊的鼓起一个大包。 三步并作两步走,她慌慌张张的回到小屋。 一进门,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人还没醒来。 绯然把怀里的果子都掏出来,又拿着金疮药和绷带踱到火炕边。 少年白嫩嫩的脸颊此刻也被黑烟熏得黝黑,更别说是其余的部分。 绯然无奈,摇了摇他的肩膀,道:“公子,公子,你醒醒,醒醒上药。” 若是别的也就算了,这人被劈了个外焦里嫩的,受伤面积有太大,绯然总归是个女孩儿家,不太……方便。 可沈御蛟生生地受了四道天雷,而且第四道还是在他修为所剩无几的时候受的,根本不可能醒来。 第3章 醒来 绯然叹了口气,只好喃喃道:“那我……只能冒犯了。” 虽然绯然没有父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打有记忆一来就一直在这山头了。 可她也并非是与世隔绝,还是对一些礼义廉耻有些了解的。 山下的人对女子的条条框框很多。 绯然心中虽不认同,也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可她在乎沈御蛟怎么想。 她不愿沈御蛟觉得她是个不知廉耻的姑娘。 沈御蛟身上的衣裳已经不能称之为衣裳了,早就成了破布烂条,有些甚至还粘连在皮肉上,染了血。 绯然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伤口,鲜血横流,看的绯然都头皮发麻。 饶是如此,沈御蛟也没能醒过来。 绯然给他上药,足足有一个时辰。 那一整瓶的药也用了一半。 绯然盯着手里的药瓶,眸子幽深。 这可怎么是好,已经没有银钱了。 可这药只够上两次的了,要是不买新的,沈御蛟的伤口发炎溃烂怎么办? 这会儿正直盛夏,越发的容易感染了。 沈御蛟这一觉睡了足足有三日三夜,一醒来只觉得自己浑身疼痛。 入眼的还是那个草屋,还是空荡荡的屋子。 该死的臭丫头! 沈御蛟又想起了自己讨封失败的事情,脑海中刚泛起要杀了那丫头的念头,便被他匆匆忙忙的打消了。 他可不敢乱想了。 从第四次被天雷劈的经验来看,动杀念,似乎……也要被雷劈的。 沈御蛟闭上眼睛,猛吸一口气,极力的缓和自己的情绪。 这往后还得用着这丫头,少不得再跟她讨封,万万不可得罪。 屋外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沈御蛟竖起耳朵来听。 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传了进来,“你这些柴都被雨水打湿了,这还怎么能卖?” 回应的是少女的清朗声音,“大哥你行行好,我也是不得已,这些都是我昨日砍回来的,谁曾想昨晚就下了雨。” 男人道:“不行不行,即便是天公不作美,也不能坑害了我们。” 少女急切道:“大哥,这样,你看这些你能给我多少,你少给些也无所谓的,只是带回去晒上两日就能用的,你也不损失什么。” 男人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犹豫的含糊道:“这个……” 少女又道:“大哥有所不知,我这屋里有个病人,一日也停不了药,今日大哥当是可怜可怜我,也可怜可怜我那病人!” 男人的笑声传来,听的沈御蛟皱起了眉头。 那个臭丫头是为了给他买药? 沈御蛟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头都是绷带缠的好好的。 是了,那丫头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 男人的笑声停止,“丫头你看看你生的细皮嫩肉的,眉清目秀惹人怜爱,何必做这些个重活赚钱,我这里倒是有个适合你的差事,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绯然沉默了起来。 她虽然日日生活在山头上,也少与外人来往,可也不至于不明白这男人指的是什么。 第4章 谨言慎行 她自然是不愿的。 可这几日为了砍柴,她的手都已经破了皮,怕是再过两日连柴也砍不了了。 绯然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声道:“这个……让我再考虑考虑。” 那男人一听这回,便知道此事有门儿,连连讪笑着点头答应。 这丫头样貌生的真真不错,如今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迟早要出落成个美人。 要是把她买了,定是能拿不少的回扣。 男人道:“你好好考虑,我今日就卖你个人情儿,这些湿木头我都要了,按照干木的价格给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绯然点点头,收了那男人的钱,便进屋去了。 听到门外有动静,沈御蛟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昏睡。 绯然心里乱糟糟的,手里拿着那几个铜板也觉得烫手。 她在火炕边上坐下,看着那人还在睡着。 他身上的伤怕是还得个几日才能好。 难不成自己真的要去卖身吗? 可这个少年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心中所爱慕的人。 绯然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我该怎么办呀?要是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即便是有了钱,我怕是也在不能回来的了。” 是啊,一踏进那种地方,哪里还有回来的可能? 沈御蛟闭着眼睛,听着她低声啜泣。 手臂上被她的眼泪打湿,他心里突然有点过意不去。 这姑娘原也不是故意要阻止他成鲛的,许是他的暗示不够明白,她没能领悟? 眼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辛辛苦苦的照顾他,甚至还为了他要去…… 哎呀,他到底是个什么混蛋,这样的姑娘,怎么能报复? 沈御蛟假装初醒,费力地睁开眼睛。 果然,她在哭呢! 他抬了抬手,那人立刻停止了哭泣,手背在脸上胡乱的擦了擦,抬起头来。 除了那红红的湿润的眼睛之外,她的脸上只有笑意。 绯然握住沈御蛟的手,道:“你终于醒了,痛不痛啊?我这就给你买药,你等我……等我!” 她刚起身要走,沈御蛟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不……不用了。” 绯然怔住了,片刻后又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般,道:“你是不是不放心我?” 沈御蛟摇摇头,道:“你那日应该瞧见了,我……不是凡人。” “蛇?” 沈御蛟:“……” 就是这个该死的字,让他修为大失。 他咬牙切齿道:“不要在我面前提……” 话还没说完,突然天空乌云密布,几声轰隆隆的声音,就在屋顶上方响起。 沈御蛟立刻闭上了嘴巴。 该死,还真是半相关的话都提不得。 这天雷也太精准了! 绯然却不晓得其中的关键,只是仰头,道:“又要打雷了吗?也不知道这屋顶还能不能禁得起修补了。” 沈御蛟眼角抽了抽。 外面的雷声戛然而止,像是得了什么命令匆匆退去了。 绯然挠了挠头,道:“真是奇怪,这几日的天气也未免太古怪了些,还有那雷……怎么喜欢往你身上劈啊?” 沈御蛟:“……” 她还真敢问! 第5章 下跪求饶 沈御蛟叹了口气,也不敢对她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淡淡道:“鬼知道!” 绯然皱了皱眉,怎么感觉他好像突然有点不开心了? 她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沈御蛟沮丧的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知道我是……你知道我不是人,你还……” 还这般待我? 绯然道:“三年前,你救过我的命,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我时时刻刻不敢忘怀,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怕是我早就葬身野狼腹中。故而,即便公子并不是人,我也……我也要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这话是好话,可沈御蛟听在耳朵里就觉得格外刺耳。 是啊,你的报答就是让我遭了三次天雷,不,是四次。 他歪着头,神情中带着些不屑。 绯然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更是举起手来,做发誓状,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我真的是想报答你的恩情,我也没有……没有想轻薄你的意思!” 沈御蛟:“……” 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御蛟赶紧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原本身上的那件衣裳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瞪大了双眼,手颤颤的指着绯然,道:“你……你……你竟敢趁我昏迷,你信不信我吃……” 轰隆轰隆轰隆…… 雷声再次传来,吓得沈御蛟一把捂住了嘴巴。 他现在是打不得骂不得也说不得了是? 这天道还有没有人性?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 沈御蛟腾的一下起身,跪在火炕上,双手合十,道:“我错了,我错了,天道好,天道妙,天道呱呱叫,我年少无知,我口无遮拦,我罪无可恕,我呸,我胡说八道,天道饶命,天道饶命。” 雷声渐渐消失。 沈御蛟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一转身,才瞧见绯然用一种关切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公子,你……你没事?” 他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沈御蛟深吸一口气,晕了过去。 “公子!公子!公子你醒醒啊!” 沈御蛟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他虽然醒了,可碍于颜面不愿意起身。 绯然想着昨日沈御蛟说的那些话,哦,是那些指责她的话。 故而也不敢给他上药了,只是把金疮药放在火炕边上,道:“公子,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之前也是为了给你上药,我什么都没做,真的。这个药还是你自己来,我就……先出去了。” 说罢,绯然便起身出去了。 沈御蛟捻起那瓶小小的金疮药,打开盖子,闻了闻,好冲的味道。 他嫌弃的盖上盖子,扔到一边去。 这种东西,谁要涂啊。 沈御蛟起身打坐,调息自己的灵力。 看来下次讨封少说也得个一年半载的了。 一想起讨封,他就会想起那个臭丫头。 一想起那个臭丫头,他就觉得自己讨封无望。 要是能让她死掉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天空中又开始轰隆轰隆的响起来。 沈御蛟无奈的摇了摇头,连念头都不能动一下,想……动手就更难了。 第6章 想要什么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脸颊,心里盘算着既然不能让她死掉,就只能继续想办法暗示她了。 可这丫头真真是油米不尽,他已经暗示了三年了,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看来得讨好一下她才是。 沈御蛟环顾了一下所处的小屋子,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只要给她一间大院子应该就可以了! 凡人嘛,想要的无非也就是些金银珠宝,房屋田地什么的。 这么多年来,他见得多了。 沈御蛟一歪,又躺下来,翘着二郎腿,心里打算着。 有了大院子,再给她添些田地,还有钱财首饰,保管哄得她迷迷糊糊的。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沈御蛟歪头,道:“谁啊?” 绯然怔了怔,道:“是我,外面要下雨了,公子你……上完药了没?” 沈御蛟看了一眼滚落在一旁的药瓶子,道:“你进来,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 绯然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冷风吹着,叫绯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进屋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沈御蛟坐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身侧,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绯然哪敢不从,只能乖乖的关上房门,坐到他身边去。 在他身边,绯然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像是被绳子绑了起来,动弹不得的样子。 沈御蛟皱了皱眉,眯起眼睛凑近她。 这一举动更是让绯然往旁边躲了躲。 “呜哇!”沈御蛟故意露出獠牙,张牙舞爪的吓唬她。 绯然吓得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这倒是引得沈御蛟哈哈大笑。 他一面笑,一面道:“怎么,你害怕我啊?怕我吃了你不成?你们凡人就是这样,胆小如鼠,又贪念包天。” 绯然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看向他。 沈御蛟的獠牙还在,绯然却觉得不怎么害怕了。 他的牙齿尖尖的,在那张脸的陪衬下,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绯然壮着胆子,想要伸手去摸一摸那颗牙齿,却被沈御蛟一把拍开。 他不悦道:“你是不是疯了,我的牙齿有毒的,你自己想死可别连累我。” 沈御蛟清楚,要是绯然因为他死了,天雷定是还要找上门来的。 他可不想再被劈几次了。 绯然收回手来,道:“对不起,我只是……突然间觉得挺有趣的,不是故意要冒犯你。” 沈御蛟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凡人就是如此,善于口是心非。 这个臭丫头每次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都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不是故意冒犯?他才不相信呢! 沈御蛟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问你,你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房子还是金子? 绯然愣了片刻,她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 她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想要什么。 虽然她住在这样简陋的小屋子里,家里也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的,可倒也活得自在。 要是非说什么想要得到的,那她其实想得到…… 绯然不好意思的看向沈御蛟。 第7章 吵架 沈御蛟皱了皱眉,这个臭丫头果然是贼胆包天,果真是惦记着他呢! 他轻咳一声,道:“我说你啊,想要一座大院子还是想要金银珠宝?别贪心,我只给一样!” 绯然思索了片刻,不知为何他要送东西给她。 只是忽而想起了从前看到镇子里的少年求娶,是要准备屋子和聘礼的。 想到这里,绯然不自觉地红了脸,手里更是搅着衣裳的下摆,一言不发。 沈御蛟以为她是难以抉择,便退而求其次,道:“当然了,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要是你当真是难以取舍,我也可以两样都给你,只是你可要记住我的好处,日后要好好的……”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绯然打断了。 绯然红着脸,道:“我都不要,我都不要,就算你什么都不给我,我也会……好好伺候你的。” 沈御蛟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个臭丫头又在这胡言乱语的说什么呢? 他咬了咬牙,道:“我说你……不管你对我有什么心思,都给我趁早打消了的好,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你不过是个凡人,如何能跟我有什么?” 是啊,她只是个卑微的凡人。 他是一条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和她有什么的。 可是戏文里有唱过妖怪和犯人之间的爱情故事,绯然曾经听过的。 即便是有,要是需得两情相悦的! 绯然道:“我知道了。” 沈御蛟见她还算明事理,也软了语气,毕竟日后还是有求于她的,不好撕破了脸面。 他支起一条腿来,单手撑着脸颊,悠然自得,道:“除了这个,别的你只管说出来,我都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别的吗? 绯然摇了摇头,她别无所求。 沈御蛟眯了眯眼睛,道:“你这个凡人可真虚伪,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了,我都说了,要是你都想要,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竟还端起架子来了。” 绯然不知如何解释,只是道:“我真的不要,你若是真的想赏赐我什么,就在这里多住几日,等你的伤都好了在离开!我还要出去砍柴,你好好休息!”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沈御蛟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臭丫头也太古怪了! 寻常凡人哪有这么过分的? 竟然连金银珠宝也满足不了她,难不成还得他出卖自身不成? 绯然扛着斧头上山砍柴去了。 手心已经开始出血化脓了,握着斧头的时候疼极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样下去怕是明日没办法再砍柴了。 好在眼下沈御蛟的身体也好起来了。 今日瞧着他说话的样子,似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身上的绷带也已经不再有红色了。 大夫说了,只要不流血的话,就没必要再敷药了。 今日的柴火,便买了给他买些吃的! 原先供应木柴的那一户,绯然是不敢再去送了的。 上回说了要考虑那样的话,如今后悔怕是要给自己惹上麻烦。 可这镇子上需要木柴的人家还是少数,那算是最大的一户人家了。 除了那一家之外,其余的人家都需要绯然自己把木柴背过去。 相应的,自己背过去的木柴,也能拿到更多的铜板。 绯然从裙摆上扯下布条来,缠在手上,遮盖住那上头的伤口,扛起木柴捆儿就出发了。 下山的路很长,绯然背到一半的时候就要停下来休息一阵儿。 等到进了镇子,买了木柴,天色已经黑了。 绯然想着沈御蛟的身子刚刚好转,这几日又只吃了些野果子充饥,到底是没什么营养。 她很少在外面买东西吃,也不知道什么比较好吃,只是瞧着镇子口的那家糖糕,总有人排队。 绯然一直很想去买,但生活拮据没有那个福气,因此也就没能实现。 今日倒是有了钱,她买了一块大的。 看着手里热气腾腾的糖糕,绯然从掉下来的碎屑捻了一块放进嘴巴里。 好甜啊! 真好吃。 绯然的眼睛染上了笑意,心里很是欢喜。 沈御蛟应该会喜欢! 一路上山,绯然急急忙忙的片刻也不敢懈怠。 可上了山,绯然却找不到自己的茅草屋了。 天空依然黑了,除了月光的映衬,基本上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绯然慌了起来,她很少这么晚没有回家,会不会是走错了山头? 徘徊之际,远处一道星星点点的光亮传来。 绯然定了定神,好像是有户人家。 她怔了怔,自己在这山头住了少说也有两三年了,也从未听说过这地方还有别的人居住。 心里疑惑,脚步便追逐着那光亮而去,想去问一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光亮的大屋子,光洁的墙面外绕成一个院子,门是红色的木头制成的,具体是什么木头,绯然说不上来。 这屋子虽然说不上多么华丽,但也比绯然那地方要好上百倍。 她轻轻的敲了敲门。 红色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绯然瞧着门后空无一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之前听镇上的大姐说起过一些怪谈,什么山中妖怪作祟,半夜会化成大房子,吸引路人前往,妖怪盛情招待,趁着路人酒醉饭饱,吃掉路人。 这里……和那些怪谈里的场面格外相似。 绯然往后退了一步,手里更是捏紧了那袋糖糕。 沈御蛟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呢,她不能死在这里。 这般想着,绯然便蹑手蹑脚的转身要跑。 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传来,“我说你啊,大半夜的又要去哪里?” 那声音清脆婉转,是沈御蛟的声音! 脑海中浮现出镇子里大姐所说的话,有的妖怪呀,会变成你的亲戚朋友,引着你羊入虎口呢。 绯然头也不敢回,飞也似的往山下跑。 沈御蛟愣了下神儿,这个臭丫头又是闹哪样?真是片刻也不让他省心。 饶是绯然跑得再快,也敌不过沈御蛟的蛇形走位。 沈御蛟一个闪身,挡在绯然面前。 那人倒是来不及停下,硬生生地撞上了沈御蛟的身子。 这一撞,真真是措手不及。 沈御蛟踉跄了下,被她撞到在地。 他这身上原本就有天雷劈过的伤口,这下子被绯然一压,他疼的顿时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绯然一睁眼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那白玉一般的翩翩少年被她压着,一双眼睛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晶莹的泪珠儿,眼尾红红的,委屈又可怜。 绯然赶紧起身,着手要把他拉起来。 那人咬牙切齿的喝了一声,“你别碰我!” 那双已经伸出来的手硬是停在了半空中。 绯然讪讪的收回手来,垂下了头,鼻子酸了酸,也忍不住要哭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儿道歉。 沈御蛟缓了好一阵儿,才觉得那阵麻木的疼痛过去了。 他半撑着身子起来,从下而上,正好看到那臭丫头垂的脸不断滴下眼泪来。 明明就是她的错嘛! 她还哭什么,他都没哭呢!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点酸酸的,不太舒服。 沈御蛟清了清喉咙,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那身新衣裳。 是了,他早就受不了自己浑身的绷带,难看死了,还是这身竹绿色的纱衣更好看些。 只是可惜,被她这么一撞,弄脏了! 沈御蛟气鼓鼓,道:“行了行了,你还委屈上了,赶紧回去,我都饿死了。” 一听这话,绯然赶紧把手里的糖糕递了过去,塞进沈御蛟手里,道:“对不起,我……我回来的晚了,这个……这个给你买的,你吃!” 沈御蛟狐疑的看了看手里的那块还带着温热的糖糕。 这是什么? 他久在山中修行,因着修行之人不能贪图口腹之欲,不能贪恋凡尘俗物,故而外面的东西他从未给自己置办过,也从未吃过野果野味之外的东西。 沈御蛟捏了一块糖糕吃下去。 甜的! 他的眼睛闪了闪,便一口接这一口的吃。 绯然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见他吃得高兴,心里也觉得开心。 “好吃吗?”她哽咽着声音问他。 沈御蛟故意板起脸来,道:“也就那么回事。” 绯然点点头,道:“你要是喜欢,我明日再给你买。” 她说着,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身上的那几个铜板,大概还够再买几次的了。 沈御蛟眼睛眨了眨,道:“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明日买块大的,这个不够吃。” 绯然勾了勾唇角,应了下来。 两人返回院子,绯然有些恍惚,“这里是……” 沈御蛟抬了抬下巴,得意道:“小事一桩,送你的,也算是……感激你这几日辛苦照顾我。” “不……不辛苦。” 沈御蛟才不管她辛不辛苦,只是捧着手里剩下一半的糖糕,进屋去了。 绯然只能跟上他的步子,也进了屋。 这院子还挺漂亮的。 院子的正中有一棵桂花树,看这样子,再过些时日应该就能长出桂花来了。 绯然盯着那棵树看了许久,等这棵树长了桂花,她把桂花打下来,给沈御蛟酿酒喝。 只是不知道,到那时候,沈御蛟还在不在了。 绯然无奈的苦笑了下。 进了屋,绯然把腰间别的捆木柴的绳子和斧子放在地上。 那人正坐在一把贵妃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吃着糖糕,颇为自在,真真是副少爷的派头。 绯然低头看了看自己,像个丫鬟。 是啊,她在他身边,也只能做个丫鬟了。 不过丫鬟也好,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沈御蛟察觉到她的视线,便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我昨日与你说的话,你都忘了是不是,少用那种眼神看我,看的我起鸡皮疙瘩。” 绯然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了,生怕他一生气把她赶走。 她低着头坐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沈御蛟吃完了糖糕,坐直身子,看了一眼绯然,目光停留在她缠着粗布的手上。 “我说你,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啊?” 绯然把手往一旁缩了缩,仍旧是低着头,淡淡道:“没……没事。” 没事才有鬼了。 沈御蛟一个箭步跳下来,踱到她身边,一把扯过她的手,撕开那粗布。 这动作未免太过粗鲁,扯到了绯然的伤口。 她痛的嘶了一声,手也本能的往回缩了缩。 沈御蛟紧紧的拉住她的手腕。 她手上的伤口有些发脓溃烂,原本是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这样的伤口在手上格外刺眼。 他的眸子缩了缩,是蛇的那种警惕式的紧缩,眼珠儿变细变窄,格外骇人。 “这是谁干的?”他的话语里有几分生气。 绯然摇了摇头,道:“没……没有谁,我自己弄的,没事的,过几日就会好了,你不必管我。” 沈御蛟眯了眯眼睛,道:“你自己,我倒是还没问你,你今日出去干什么了,早出晚归的,把自己弄成这样?” 绯然没说话,也不知该不该跟沈御蛟说。 面对绯然的沉默,沈御蛟更生气了。 他想起了昨日醒来的时候,自己听到的绯然和屋外的那个男人的对话。 “你去卖……” 沈御蛟觉得恶心,没说出口,反而松开了手,连碰也不愿碰她。 尽管他没说完,绯然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顿时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 绯然无声的哭着,她一心为了他,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见,在他眼里,她也并不是什么正经人。 绯然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吓了沈御蛟一条。 他不高兴了,“你干什么呢?我问你话呢,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绯然一把推开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哭的通红,还时不时的有眼泪往下滴落。 她沙哑着声音,道:“我做什么去哪里都与你无关。” 说罢,绯然便捡起地上绳子和斧头,出门去了。 沈御蛟也没想到她会反抗,傻愣愣的呆了好几秒。 回过神来,还不忘赌气地喊了一声,“你有本事啊,那你就滚远点,你以为我想看到你吗?” 第8章 顶撞我 绯然只觉得身心俱疲,这几日为了能赚些钱来,她几乎把能做的活都做了一遍。 从前,她自己在这山中住着,根本就不需要砍什么柴,倒是悠然自在。 如今什么都做了,还受了伤,忍着疼要受这份屈辱。 他也说了好几次了,他不可能喜欢她的。 绯然咬着嘴唇,手心很疼,心口更疼,像是有刀子割着一样疼。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在山头上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那间茅草屋,只好在林子里住一晚,明日再找了。 夜里山上很冷,又时不时的有野狼在山头上咆哮。 绯然害怕的爬上了一棵树,在树干上坐着。 这样至少不会葬身在野狼的腹中,也算是安全的。 只是爬的这么高,夜里也不能安睡了,不然掉下去的话,怕是也要一命呜呼了。 绯然想了一个办法,把腰间的绳子拿出来,绑着自己的腰,缠绕在树干上,这样一来,就不会掉下去了。 她闭上了眼睛。 尽管心里很难过,可绯然这一日真的累极了。 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感觉自己在移动,可绯然也不想睁开眼睛。 她太累了,太困了。 这一日也没怎么吃东西,原想着给沈御蛟买了糖糕,自己吃些果子饱腹也就罢了,可两人闹成这样,她也什么都没吃。 这会儿早就没有力气了,虽然察觉到异样,但是身体疲乏的很,甚至隐隐觉得有些发烫。 沈御蛟说了那些难听的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伤了绯然的心。 可恨自己天生就是这么个性子,哪里能有半分收敛,更别说正是在气头上,更加不管不顾了。 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姑娘家的在外面能去哪里? 她原本的那间茅草屋也被他踏平了,这会儿她真是无处可去。 荒郊野岭,外面还有野兽妖怪,要是被吃了可怎么办? 沈御蛟越想越担心,只好咬着牙忍着心里的那股子傲气,出去寻她。 这一寻,沈御蛟几乎要把整个山头翻遍了。 可算是在那棵又粗又高的树下发现了她。 亏得他还担心她的手伤,这人倒是还能爬树,可见也并不厉害。 “喂,我说你!” 他喊了一声,可绯然没有醒。 头顶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沈御蛟又皱了皱眉。 竟然还睡着了,真是白白担心了一场,这个臭丫头在哪儿都能随遇而安,安睡自如。 沈御蛟颇为不满的腾身上树,嘴里喃喃着:“睡这么高,也不怕摔死你。” 说着要去扯绯然的手臂,这才发现,那人用绳子把自己绑在树上了。 “你可真是机灵死了,这种蠢法子都想得出来。” 沈御蛟给她解开绳子,那人的身子没了受力,一歪靠在了沈御蛟的肩膀上。 他轻轻偏过头,那人的脸颊近在咫尺。 沈御蛟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绯然的脸。 这丫头虽然式讨厌了点儿,但生的还挺漂亮的。 只是可惜,平日里也不打扮,不修边幅的样子,倒是掩盖她的美貌。 沈御蛟瘪了瘪嘴,推开绯然的脑袋,那人又嘤咛一声靠了回来。 “我……”给了你脸是? 这话没能说出口,被那人呜咽的声音惊扰了。 沈御蛟生出几分不忍来,他咬了咬牙,把那难听的话咽了下去,打横抱起绯然,下树。 绯然在他怀里动了动,似乎是抱的姿势不太对,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额头抵在他的脖颈上,终于安分了。 沈御蛟叹了口气,心到真是欠了这个臭丫头的。 没走几步,沈御蛟就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他的原身是条蛇,冷血动物,天生体温就是要低一些的。 可绯然靠在他脖子上的额头的温度,滚烫滚烫的,让他有些不自在。 沈御蛟匆匆带着她回了院子,把她送进屋里,平放在床榻上。 一探那人的额头,果然烫得很。 正要收回手来,却被那熟睡的人儿一把握住了手。 沈御蛟皱了皱眉,想把手抽回来,可换来的是那人拖着哭腔的呜咽。 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沈御蛟不再挣扎了。 行行行,让你拉着总行了吗? 真是烦死人了,凡人就是……烦人! “蛟蛟……” 沈御蛟恨不得一刀砍了她,胡喊什么东西? 这娘里娘气的称呼简直要了他的命。 “水!” 沈御蛟听到了,但却佯装没有听到的样子,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不为所动。 那人张了张嘴,似乎是在等着他给她喂水喝。 沈御蛟才不理她! 那人没有喝到水,声音更是软的像是要哭了,“要喝水,蛟蛟,水……” 沈御蛟神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我真是怕了你了,松手,我给你倒水。”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他说话的,她尚且能听懂。 绯然乖巧的松开了手,沈御蛟翻了个白眼,给她倒了一杯水,塞进她手里。 可绯然眼下如何能自己喝水? 她捧着那水杯,仍旧是呜咽着,吵着闹着要喝水。 无可奈何,沈御蛟只能给她喂了水。 这杯水下了肚,那人可算是安分了。 沈御蛟都要气吐血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这般伺候过人的。 放下杯子,沈御蛟冷哼一声,“下次你要是再敢跟我吵架,我就……我就把你丢进狼窝里去,让狼群吃了你。” “呜……” 一听到她哽咽,沈御蛟就怕了,他赶紧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这一晚,沈御蛟也没怎么睡好。 那个臭丫头是不是生病了? 凡人会有生老病死,这他是知道了。 可他不是凡人,不知道这凡人生病是种什么体验。 只是那人现在很烫,会不会被烧熟了? 沈御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一声叹息之后,他又翻身坐了起来。 踱到绯然屋里,才发现那人睡得好极了,呼吸声格外均匀。 沈御蛟还是不太放心的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手心里凝出真气来,化成丝丝凉意注入绯然的身体。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明明是耗费法力的举动,但沈御蛟施法之后,反而觉得自己的法力好像更加充沛了。 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应当是不可能的,沈御蛟也没有太在意。 输了一阵儿法力,那人的身体也不怎么滚烫了。 看来已经降了温,睡一觉就会好了。 忽而,沈御蛟又想起了绯然的手。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手心里的伤口很严重,看上去似乎是皲裂和磨出来的血泡。 是了,她之前砍柴去买柴火了。 也难为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竟然要去做这样的粗活。 沈御蛟在她手心轻轻吹了口气,那两道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起来。 很快,那两只手就像是从没有受过伤一般。 沈御蛟憋着嘴儿喃喃道:“你可要记住我的好,日后不要否定我的修行,也不枉费我这些法力。” 绯然呜咽了几声,吓得沈御蛟赶紧走了。 天方初白,绯然便醒了。 她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故而一到差不多的时辰,她就自然而然的醒来了。 一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正睡在屋子里,而非是在树上。 所以说,昨晚的移动是真的在移动。 沈御蛟把她带回来了。 一想到这,绯然便忍不住的微笑起来。 他好像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 绯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好像不疼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手上哪里还有什么伤口,分明是完完整整的皮肤。 这也是他做的? 想想也是,凡人哪里能有这样的恢复速度,定然是沈御蛟的手笔了。 绯然盯着那一双手,只觉得有些不值。 为了这一双手,应该要耗费法力了。 他的身子还没有好全,又因为她要耗费修为,实在是不值得。 绯然正在沉思,突然房门被一脚踹开了。 她惊慌的抬起头,只见沈御蛟手里抱了一个大大的包裹,一脸不屑的看她,道:“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绯然感谢的话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沈御蛟把怀里的包裹丢给绯然,道:“我以为你要死了,想着让你临死前吃个饱饭在上路,虽然你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扔了也可惜,只当是喂了狗!” 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绯然想要推辞,可鼻尖里萦绕着香甜的味道,叫她打开了那个包裹。 是满满的三大块糖糕! 绯然抬起头,道:“给我的?” 沈御蛟翻了个白眼,道:“不想吃就扔了,我可不想你吃饱了饭有力气跟我吵架!” 他还在生昨晚的气! 一想到昨晚的事情,绯然心里也梗着一根刺,把手里的糖糕放下了。 “我不要,沈公子自己吃!” 沈御蛟皱了皱眉,他特地给她买的! 他一跺脚,气鼓鼓道:“你爱吃不吃,饿死你拉到!” 绯然把糖糕推到一旁,翻身躺下了,背对着沈御蛟,也不说话,也不动作。 “你……你你你……你要气死我?” 他真真是要被气死了,可嘴上又是些毫不留情的混账话。 绯然低声道:“我不过是个低贱的凡人。肮脏无比,入不得沈公子的眼,沈公子不必管我,便是我死了,也是我罪有应得。” 沈御蛟气急败坏,“我巴不得你死呢!” 这一句话说出来,天雷又滚滚而响。 沈御蛟气得直跺脚,连话也说不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平白地助长了这个臭丫头的气焰,昨晚真是应该让她死在外面拉倒!!! 沈御蛟夺门而出,绯然才缓缓起身。 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那些辛苦和疼痛,她只在乎沈御蛟到底是怎么想她,怎么看她的。 心里明明知道自己和沈御蛟这样的蛇妖是不可能有什么的,但还是存了那么一丝念头。 绯然落下一滴眼泪。 要是从未认识过他就好了,自己现在也不用这么难过了。 绯然想着两人已经闹成了这样,沈御蛟大概就会赶她走的,日后怕是也无缘再见了。 可半个时辰之后,那人又来了。 绯然正把斧子和绳子绑在腰间,打算去砍柴了。 沈御蛟一把扯下她的斧子,道:“你又要去砍柴,我好不容易把你的手治好了,你又要去,你是不是疯了?” 绯然不说话,也不敢看他,只因了昨晚那句他讨厌她眼神的话。 沈御蛟见她垂着头,不言不语,更加生气了。 “我与你说话,你连看都不看我?” 绯然低声道:“感谢公子救助!” 沈御蛟被这一句噎的哑口无言。 她是故意的,沈御蛟气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晕过去。 “你……好啊你,你喜欢砍,那就砍个够,我真是瞎了眼才把你带回来,平白地自己惹了一身的气受。” 何人敢给他气受? 这话倒是有些贼喊捉贼了。 绯然拱了拱手,道:“他日定然报答公子的恩情,就此别过。” 正要离开,双脚就动弹不得了。 绯然回眸,那人正喘着粗气,气呼呼地瞪她。 “你故意跟我作对?” “我没有。”绯然如是的回答。 沈御蛟气的一句话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完,“你今日……哪里都别想……别想去,我……我等会把你扔进狼窝里,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说罢,他还真的从绯然腰间把绳索取了下来,把绯然绑了起来。 被扛在肩头的那一刻,绯然终于意识到,这人不是开玩笑的。 他这样子,似乎真的要把她丢尽狼窝里去。 绯然闭上了眼睛,想着死了也就罢了,活着还平添了些苦恼。 沈御蛟一路扛着她找了一处狼窝,站在洞口的时候,沈御蛟把她放下来。 “怎么样,还敢不敢顶撞我?” 绯然仍旧是那三个字,“我没有!” 还敢说?沈御蛟气的努了努嘴。 突然,狼窝里走出来一个灰褐色衣衫的少年,那人上下打量了绯然和沈御蛟一番。 “沈兄?你这是……” 沈御蛟皱了皱眉,一个用力把绯然甩给那少年,道:“给你送吃的。” 少年看了看绯然,又看看沈御蛟,似乎察觉到了点儿什么。 第9章 你也很好 他勾了勾唇角,笑道:“好啊,这丫头生的细皮嫩肉的,正巧给兄弟们改善改善伙食,那我带进去了。” 说罢,少年扛起绯然,便要进洞。 沈御蛟赶紧拦住,少年不解,“沈兄还有何事?” 沈御蛟松了手,神情有些不自在,道:“我……我那个后悔了,蝼蚁尚且偷生,还是不要这么残忍的好。” 那灰衣少年眉眼间尽是看热闹的笑意。 这丫头生的不错,看样子这两个人是小情侣吵架呢! 少年故作看不出其中门道,只是拍了拍沈御蛟的肩膀,道:“放心,这丫头生的漂亮,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吃了,不如干脆留下做个压寨夫人什么的,也长长门面不是?” 什么狗屁的压寨夫人? 一听这话,沈御蛟简直要炸毛了。 他一把拍开少年的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狼族的关系乱着呢,她只是凡人,可禁不起你们折腾,我不给你了,还给我。”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灰衣少年不肯,一溜烟儿的钻进了洞里,封锁了山洞。 沈御蛟傻了眼,这可怎么是好? 这洞里怕是又几十只野狼,他也不敢擅自闯进去,否则自己也出不来了。 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御蛟咬着牙跺了跺脚。 狼少年扛着绯然进了洞,那山洞又暗又悠长,走了好久,绯然突然感觉到有丝丝光亮。 原来穿过山洞,是另外一番天地。 此处的山中有一个凹陷,四面被山壁环绕着,可见天日但是难以进来或出去。 而这山洞,恰巧是个通路,能进来这另外一处洞天。 狼少年把绯然放下来,活动了下筋骨,道:“看不出来,你这瘦瘦弱弱的模样,还挺重的。” 绯然动弹不得,只是立着,像一块木头。 狼少年解了她身上的禁锢,道:“你和沈御蛟,什么关系啊?” 绯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思索良久,才道:“没什么关系。” 嘴还挺硬,狼少年双手环胸,看戏一般,道:“是吗?那你可是够有本事的,能让他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定是惹他生了不小的气!” 他是很生气,可绯然认为自己没有错。 少年笑着摸了摸鼻子,道:“既然他把你送给我了,我也不嫌弃你是个凡人,你生的也不错,算是能配的上我,不如以后就跟了我,如何?” 绯然摇头,道:“不要。” 狼少年道:“怎的,你觉得我没沈御蛟好?我除了样貌比他差一点,可样样都比他好,我的修为比他高很多,性子也比他好,你跟着我,绝对不吃亏。” 饶是他再有千般好处,绯然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那一个! 她仍旧是摇摇头,道:“我可以留在这里,但是……这件事还是算了,若是你不肯,我宁可做你的盘中餐。” 还是个挺有骨气的丫头。 狼少年笑道:“那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留下来,这里可比外面好多了。方才说的都是吓唬你的话,我们狼族虽然是食肉动物,但到如今也已经不吃人了,山中野味可比人好吃多了,你且放心,在这里没有生命之忧。我叫天钟,日后你就知晓我的好处了。” 绯然也自报了名字,扬了扬手,示意那少年给她解开绳子。 天钟很聪明,也向往凡人生活,从小到大,总喜欢往外跑,假装是个凡人,扎在人堆儿里。 天钟带着绯然在山中绕了好几个弯,可算是回家了。 绯然看着眼前的那间院子,不禁愣了愣神儿。 这院子和沈御蛟变出来的那间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她心里还想着他呢! 绯然驱散脑海中的那个人,跟着天钟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个老妇人正坐着织布呢! 天钟笑了笑,道:“怎么?很惊讶,以为狼群们生活的地方应该是那种尸体和骨骼遍地的地方?” 这倒是真的,绯然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尤其是,她每天夜里都会听到可怕的狼嚎声。 那声音……挺骇人的。 老妇人抬起头来,看到绯然有些惊讶,“这个丫头从哪里来的?” 天钟扯着绯然的手臂,拉到老妇人面前,道:“是个被拐卖的凡人姑娘,她想留在这里,我就收留了她,让她跟奶奶你做个伴!” 这个天钟,说起瞎话来还真是连草稿都不打,张口就来。 老妇人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显得格外的慈祥和蔼。 绯然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在这座山头上生活的,自己没有亲人,无依无靠的。 对那些年老些的人,她总是格外的温和。 老妇人伸出手来,道:“丫头,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绯然拉着老妇人的手,坐了过去,道:“奶奶身体康健。” 老妇人笑道:“一把老骨头了,你这丫头倒是生的乖巧伶俐,是个不错的孩子。” 跟绯然打交道的人很少,夸她的人就……没有过。 故而,此刻听着老人家这样夸她,绯然也不自觉地莞尔一笑。 天钟捏着下巴,惊讶道:“原来你会笑啊?我还以为你天生就是冷着一张脸的呢,还别说,你笑起来还挺好看呢!” 绯然低声道:“你才不会笑呢。” 这话引得那老妇人和天钟的一阵笑声。 绯然没有学过织布,瞧着那老妇人动手,也觉得有趣。 老妇人倒是热心肠,也乐意交给绯然。 这一日,就这么打发着时间,绯然倒也不那么惦念着沈御蛟和他的坏脾气了。 入夜,天钟从外面带回一只野兔,老妇人熟练的把那只野兔杀了,处理干净。 绯然很少进食荤腥,看着这样血腥的场面,不免有些紧张。 天钟撞了撞她的手臂,道:“你该不会是害怕了?一只兔子而已,不用害怕,等会儿吃起来你就不怕了。” 绯然点点头,低声道:“多谢你。” 天钟抬了抬眉毛,道:“哦?谢我什么?” 绯然顿了顿,道:“这里很好,奶奶人很好,你也……也很好,所以,谢谢你。” 第10章 多管闲事 天钟笑了笑,摊摊手道:“我倒是第一次听旁人说我很好,那你是没见我的本相,要是见过了,保证吓死你。” 绯然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也没有当真。 老妇人很喜欢绯然,两人一见如故,夜里也拉着绯然说话,两个人就睡在一个屋里了。 夜深了,老妇人睡熟了。 绯然却有些睡不着。 手里有事情忙着的时候,她尚且可以不去想沈御蛟,可这会儿一闲下来,就忍不住…… 绯然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翻身下榻。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转。 这地方是个凹槽,又在山顶上。 那月亮位置正照耀下来的时候,把整个院子都照的格外明亮。 绯然在院子里走着路,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挺圆的,今日是十三了,后日便是十五,月亮应该更圆! 绯然长叹一口气,说不上来的滋味。 要是自己再忍一忍就好了。 其实,沈御蛟他人也不坏,就是嘴巴毒了点,对她也还算是好。 分明绯然也不是个喜欢闹脾气的人,怎得对上沈御蛟,就控制不了自己了呢? 她有叹了一口气。 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飘进绯然的耳朵里,“大半夜,叹什么气呢?” 这个声音是……沈御蛟。 绯然循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那个容貌秀丽的少年正坐在墙头上,带着几分气恼看她。 她怔了怔,他怎么来了? 沈御蛟飞身而下,道:“你还是别说话了,一说话就惹我生气,这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跟我出去。” 说罢,他一把捞起绯然的腰,又扛到肩膀上。 绯然想挣扎,动弹不得;想说话,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又封了她的五感。 不知为何,只要一碰上沈御蛟,她总是有说不出来的委屈。 分明方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还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一遇上他,她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 绯然吸了吸鼻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等到沈御蛟把她抗回屋子,放下来的时候,更是恼火道:“你又哭什么哭?我还没哭呢。” 这样的话,除了引得绯然更加大声的哭出来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哭的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让沈御蛟手足无措。 他终于服软了。 “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知道错了,我不说你就是了,我也不是真的要把送去喂狼,只是你惹我生气了嘛。别哭了,你别哭了,我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沈御蛟只好给她擦擦眼泪,哄哄她。 绯然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我……我也有不对……不对的地方!” 她打着哭嗝,一顿一顿的说道。 沈御蛟不免被她这声音都笑了,道:“好了,我以后尽量控制我的脾气,你……你不准记恨我,知道了吗?” 他日后还是要讨封的,可不能让绯然记恨自己。 绯然顺从的点点头,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 沈御蛟道:“那个天钟……他没对你怎么样?” “他……很好。” 沈御蛟皱了皱眉。 这个臭丫头,他对她这么好,她就老是惹他生气。 那个天钟,他们才认识多一会儿啊,她就说什么很好。 真是让人恼火。 沈御蛟翻了个白眼,道:“那我呢?” 绯然怔了怔,看了他一眼,有赶忙低下头去。 “你干嘛一副害怕我的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别摆出那副样子。” 绯然沉默了片刻,道:“你自己说的。” “什么?”沈御蛟狐疑。 她一字一顿道:“你说不喜欢我看你。” 沈御蛟怔住了,他说过这种话?他都不记得了。 这个臭丫头还真是记仇,他可真是瞎了眼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求封的凡人。 “我胡说八道的,这总行了?” 绯然抿了抿唇,道:“我怕你……讨厌我。” 他真真是受不了她这副可怜样儿,只能摆手,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道:“我不讨厌你,不讨厌你!” 这话听不出个真伪来,绯然也不想追问。 毕竟也难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 绯然点点头,道:“嗯,你也很好,比……比任何人都好。” 沈御蛟:“……” 片刻,他才想起自己方才问过的话。 是方才绯然夸天钟的那回事。 不过,这句话倒是格外合乎沈御蛟的心意。 谁不喜欢听夸自己的话呢,沈御蛟这样傲气的一个人当然更喜欢了。 他勾了勾唇角,道:“你呀,要是日日都这么跟我说话,我也不会对你发脾气的。” 原来他喜欢听恭维的话,绯然嗯了一声,记在了心里。 第二日,天钟找上门来要人了。 天钟和沈御蛟认识也要百年了,他很是熟悉沈御蛟的性子。 虽然天钟也知晓沈御蛟不过是闹脾气,但也还是想来看看热闹。 天钟连门也没敲,飞身而来。 一进门刚巧遇上沈御蛟在院子里打坐。 他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趁着沈御蛟集中精神之际,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一下,足以把沈御蛟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沈御蛟顿时恼火了起来,“天钟你个混蛋!” 绯然被他这一声也喊了出来,天钟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绯然也礼貌的点了点头。 沈御蛟不满他们两人的举动,酸里酸气道:“你干什么?我看你最近是皮痒了,想打一架就直说,少在那里眉来眼去的。” 天钟仍旧是带着笑意,道:“哟,这是什么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儿醋味儿呢?我说沈公子,你该不会是……在吃醋?” 这一句话,叫沈御蛟和绯然两个人都红了脸。 绯然是带着羞意的不好意思。 沈御蛟是气的涨红了脸。 他会吃那个臭丫头的醋?除非他疯了傻了。 沈御蛟气的直想把天钟的脑袋拧下来。 那人也察觉到了沈御蛟眼神里的杀气,一个灵巧的闪躲,避开了沈御蛟的攻击。 天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见沈御蛟生气了,更是少不得要逞几句口舌之快。 “呦呦呦,恼羞成怒了,该不会是要杀了我灭口?还是说,怕我抢了你的人,想杀了我了事?” 越说越不像话,沈御蛟气的提气跟天钟打了起来。 真的如天钟所言,沈御蛟似乎并不是天钟的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绯然赶紧出手,挡在沈御蛟面前。 “别打了,你们两个别打了,他身上还有伤,不能打架。” 天钟笑着收了手,道:“可不是我要跟他打架,你也看到了,是他要打我的,我可是受害者,你不能徇私啊,绯然!” 绯然听出了他话里的调笑,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天钟没想着真的跟沈御蛟打架,只是跟他闹着玩儿罢了。 绯然道:“今日你来的巧,昨日后半夜下了小雨,今早生了不少蘑菇,我去山上采了些,做了几道小菜,一起来尝尝。” 沈御蛟不满道:“给他吃,还不如倒了。” 天钟倒是浑然不在意,仍旧是说着俏皮话,“好啊,那你可要倒准了,直接倒进我嘴里就是了。” 沈御蛟气鼓鼓的进屋去,在桌子旁坐好了。 他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客气不客气的,只管自己捻起筷子就开始吃了。 不得不说,绯然这臭丫头平日里挺烦人的,可做出来的东西是真的不错。 绯然倒是客气的请天钟坐下,给他添了碗筷。 狼族向来是喜欢吃肉的,这些素食极少吃过。 他捻起筷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口。 绯然给他夹了一块蘑菇,道:“你尝尝看,真的雨后新长的蘑菇,很好吃。” 沈御蛟原本扒饭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那一双漂亮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绯然给天钟夹了菜,他气恼地用筷子打了打自己的碗。 绯然闻声看过去,那人正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让她给自己夹菜。 绯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 她夹了一块蘑菇,示意般的夹到他碗里。 那人这才满意了。 天钟不免觉得好笑,这个沈御蛟还真是娇气得很。 这摆明了是对绯然有意思,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实在是滑稽。 天钟故意挑起话来,“绯然你多大了?有十五岁了?” 绯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多半不记得了,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年纪几何。” 沈御蛟嘴巴里塞着饭菜,也不忘含含糊糊道:“不过是个臭丫头罢了,看着就幼稚,行为也可笑。” 天钟倒是不以为然,道:“沈兄觉得绯然不好,可不知道她在旁人眼里可是块香饽饽。之前我下山去玩的时候,曾听过好几个公子谈论起绯然呢,都想上山迎娶,只是瞧着绯然面上不苟言笑,这才没有擅自前来的。” 绯然抿了抿唇。 这个天钟又开始信口胡说了。 这番话倒是叫沈御蛟的脸色黑了起来。 他咬着手中的筷子。 沈御蛟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把那竹筷子咬出一个洞来。 天钟见这话起了作用,便一不做二不休,捧着脸颊道:“绯然也是个该成婚的年纪了,我们这些妖怪自然不能跟你在一处,不如……我给你找个不错的凡人如何?” 绯然正要拒绝,被一声巨响吓住了。 沈御蛟猛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天钟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反而更加开心了,脸上挂着笑意。 他悠然自得的看着沈御蛟,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儿,“我要给绯然介绍凡人,又不是给你介绍,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沈御蛟被这话怼的哑口无言。 是啊,天钟只是跟绯然说的,又不是在问他的意见。 他为何要这般生气? 沈御蛟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却又拿天钟无可奈何。 这下子更是逗笑了天钟,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来。 绯然只好开口,不想让沈御蛟太过尴尬,“我……我其实还小,不必……不必如此了。” 天钟歪着头,夹了一块蘑菇吃下去,道:“你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在这深山里,又没人照顾,要是被坏人盯上了可怎么好,还是应该早早嫁人才是,况且,绯然做的饭菜这么好吃,只是给我们两个妖怪吃,岂不是可惜了?” 沈御蛟恶狠狠道:“够了,你给我闭嘴。” 天钟故作不解,道:“沈御蛟,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啊?我在说绯然的事情呢,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你想把绯然占为己有?所以,你才不肯让绯然认识旁人,嗯?” 他挑衅的问着沈御蛟。 这些话,无疑会让沈御蛟气恼万分。 为了挽回颜面,沈御蛟大声嚷嚷道:“我会对她这种凡人有什么心思?你少跟我胡说八道了,我才不是呢,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这种混蛋能介绍什么好人,定然都是跟你一样的货色,自然不愿绯然认识。” 天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儿,几乎要传不过来气了才停下。 沈御蛟皱着眉头,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愤怒。 天钟笑够了,道:“好啊,既然你这么不放心,不如你来啊。” 沈御蛟:“……” “怎么……你不愿?” 沈御蛟叫嚣道:“我哪有不愿,好啊,那我来给她安排,定然是万中无一的好人。” 沈御蛟心里盘算着,他当然要给绯然介绍个好男人,而且要给她介绍一个格外优秀的。 最好是那种绝对看不上的绯然的男人,这样才好。 打击一下这个臭丫头也不是坏事,让她明白一下自己的定位。 虽然沈御蛟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他指着绯然,得意洋洋道:“你且等着便是,我定然比他靠谱的多。” 绯然虽然很想拒绝,但是一想到沈御蛟要是揽了这件事情,是不是她没有相中,他就会一直给她介绍。 这样一来,岂不是……他就不会离开了? 绯然这般想着,反而觉得有些高兴。 第11章 被绑架的少年 只要能让沈御蛟留在身边,哪怕只是每日看一看他,给他做些吃的,和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绯然点点头,道:“嗯,好,我相信你。” 这话听着是句好话,可沈御蛟却听不出高兴来。 他的脸反而更阴沉了几分。 果然,凡人就是凡人,移情别恋快得很,这才几日,她也能接受旁人了? 沈御蛟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的这些小动作自然都落进了天钟的眼睛里。 他擦了擦嘴巴,站起身来,道:“我吃饱了,既然绯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我也不强求你跟我一起回去了,要是你哪日得了空,只管喊我来,我带你去看看奶奶,她挺喜欢你的。” 绯然点点头。 天钟给了绯然一个口哨,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你要是想见奶奶,或者被什么人欺负了,只管吹响这口哨,我便过来接你。” 他说“什么人”的时候,还下意识地看了沈御蛟一眼,似乎若有所指。 绯然收下那口哨,放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收好。 “我会的,帮我跟奶奶问好。” 天钟笑着揉了揉绯然的额头,像极了一位大哥哥。 尽管绯然只在那山洞中待了不足一日,但也感受到了从前不曾体会过的,一种类似于亲情的感受。 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绯然任由他揉着她的脑袋,也不反抗。 反而是沈御蛟颇为不满地拍开天钟的手,道:“凡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注意一点!” 天钟笑了笑,道:“人家绯然都没在意,你怎么又冒出来了。” 他双手环胸,打趣道:“不对啊,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斤斤计较,小肚鸡肠,怎么回事,我这才多久没见到你,是不是凡人地气息影响到你了,以我看呀,你还是远离凡尘,专心修行。” 沈御蛟还没反驳,绯然倒是说了一句,“其实……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跟凡人相处也算是一种历练啊,不必居于深山,反而会有更多的收获!” 说到这个,沈御蛟倒还真觉得有些奇怪了。 此番修为大失,原以为少说也得一年才能恢复修为。 可这几日,不知为何,他觉得修为恢复起来格外轻松,像是有什么在冥冥之中帮助一般。 可能真的如绯然所说地那样,在俗世之中反而会有更多的益处! 天钟只觉得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有趣。 分明两个人都有意思,一个蠢的不自知,一个又笨的看不懂。 他无奈的摇摇头,道:“倒也是,要是真心想要修行,哪里都可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哎,我得回去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 沈御蛟还在生气,也不跟他道别。 绯然倒是很礼貌的目送天钟离开。 天钟走后,沈御蛟还真的开始着手准备,要给绯然物色个好人家呢。 两日后,他从山下镇子媒婆那里弄来了几个名册。 上面是各家公子的介绍,其中还掺杂着画像。 沈御蛟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那些图纸。 绯然喊他吃饭,他冲着绯然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这里有几个不错的人选,你来看看哪一个好?” “先吃饭,吃了饭我们再看也不迟。” 沈御蛟眯起眼睛,颇为不满的瞪她。 无奈,绯然只好放下手里端着的方才,踱到他身边去。 沈御蛟这个人呀,脾气大得很,又娇气的很,只要稍稍不顺着他的心意,他就要发脾气。 绯然也算是摸透了些他的脾性,倒也能自如应对了。 桌子上摆放着一堆画纸,其中有三张是放在最上面的。 那三个人个个生的俊朗,看上去都是不错的青年才俊。 沈御蛟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这可是镇子上容貌最出挑的三个了,这两个家世不错,剩下这个嘛,家徒四壁,你要是不满意,我给你们添些就是了。” 绯然苦笑了下,“你倒还真……善解人意啊。” 那人眉开眼笑地摸了摸下巴,道:“只要你记住我的好就是了。” 他日可别忘了我的恩情,好生报答我才是。 这是沈御蛟的潜台词。 绯然眸子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御蛟则不满的撞了撞她的手臂,道:“我说你,喜欢哪一个?” 他的表情有几分邀宠的意味,绯然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浅笑道:“都不错,只是不知这几位公子,能不能瞧的上我。” 沈御蛟抬了抬眉毛,心里有些窃喜,没想到这个臭丫头还有些自知之明的嘛。 瞧不上最好,这样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绯然也不用嫁人了。 至于为何不想她家人,这…… 这么麻烦的事情还是日后再想。 沈御蛟一拍桌子,道:“好,那我明日便安排你们见面,到时候就知道瞧不瞧的上了。” 绯然点头,道:“嗯,都听你的,先吃饭。” 那人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踱到饭桌前,捻起筷子就开始扒饭。 他总是如此,绯然也不介意,在他身边坐下,给他夹了些菜,才开始吃。 沈御蛟说出口的话,那必然是要做到的。 不为了别的,也要为了他那宝贵的面子。 也不知道这人是用了什么法子,还真的带了一位公子来见绯然。 这公子的面容清俊,身高和沈御蛟不相上下,高挑纤细的类型。 绯然拱了拱手,给那公子行礼。 可那公子却一动不动的呆着。 沈御蛟打了个响指,那少年道:“绯然姑娘好。” 绯然顿时明白了,看来是被沈御蛟控制了的。 她无奈的笑了笑。 沈御蛟神神秘秘的凑在她耳边说,“我在他身后贴了符纸,你可千万别弄掉了,不然他可不听话,要逃跑的。你只管跟他说话,他会如实回答的。” 原来是这样。 绯然在那少年身后张望了下,果然看到一张米黄色的符纸。 她浅笑道:“我知道了,那我们去外面走走,你在屋里好好休息,晌午我回来给你做饭。” 沈御蛟摆摆手,道:“去,记住了,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绯然嗯了一声,便带着那少年出门去了。 其实,绯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儿。 身边的那个少年倒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面无表情。 两人走远了,绯然道:“公子勿怪,我家那弟弟实在是有些胡闹,要是惊扰了公子,还请公子饶恕,我先给公子解开禁锢。” 说罢,她便撕下那少年身后的符纸。 少年像是久被捆绑的人终于解脱了一般,活动着筋骨。 “你们是什么人,到底绑我过来干什么?” 绯然给那少年鞠了一躬,道:“实在抱歉,我们就是山中的居民,只是我那弟弟瞧我到了适婚的年纪,想让我认识些人,故而出此下策,还望公子恕罪。” 少年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只是狐疑道:“那方才那人对我用的什么法术,怎得我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摆布?” 这…… 绯然不能说出沈御蛟的真身,只好编了个瞎话,道:“我那弟弟喜欢修行异术,一心想着得道成仙呢,方才应带就是那些异术。” 少年将信将疑道:“原来如此,罢了,我只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少年转身就走。 绯然也匆匆行礼,目送那少年离去。 少年是走了,绯然却想着要在外面打发打发时间。 毕竟这会儿回去,未免打了沈御蛟的脸,还不如在外面走走呢。 绯然采了些果子和野菜,晌午的时候好给沈御蛟做些东西吃。 只是最近他越来越挑嘴了,似乎是吃腻了绯然做的东西,怕是得弄些新的花样才能讨他欢心。 绯然捧着野菜野果回去的路上,听到了一阵喊叫救命声。 她匆匆赶过去,只见是被沈御蛟抓来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正坐在地上,一见绯然,便喊道:“姑娘救命,快救我,我被蛇咬了,救命啊!” 绯然赶紧丢下手里的果子和野菜,掀开少年的裤腿。 果然,那修长的腿上有两个圆圆的红色伤口。 “你先忍一下。”绯然说着,便用力的挤压了一下那被咬的位置。 顿时流出鲜红的血液。 那少年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疼的大喊大叫,“好疼,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 绯然赶紧松手,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别怕,这蛇应该是没有毒的。你看你流出来的血还是鲜红的,别怕,你不会死的。” 她说着还回应给那少年一个温柔的微笑,安抚那少年。 绯然起身,在一旁的草地上找了些止血的草药,嚼碎了给那少年敷上。 “没事了,你还能走路吗?” 绯然扶着少年起身,那少年的腿有些发软,和那伤口无关,只是被吓软了腿,此刻要走路怕是很困难。 “我走不了了,我是不是残废了,我以后要变成瘸子了吗?” 绯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人还真是有趣。 在那少年不满的注视之下,绯然止住了笑,道:“抱歉抱歉,我不是笑你,我只是觉得你挺可爱的,放心,你的腿没事的,只是受惊过度,我带你去我那里,休息休息就好了。” 少年嘟了嘟嘴,颇象个小孩子,道:“我是个男子汉,才不可爱呢。” 绯然点头,道:“是是是,公子英姿飒爽,威风八面,很有魄力,不可爱,一点也不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从沈御蛟那里养成的好脾性,她已经开始习惯性的迎合旁人的话。 少年任由绯然扶着回去。 路上,那少年忍不住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像我家里的那些丫鬟什么的,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做些使唤的活儿。” 绯然笑道:“是吗?从未有人说我懂得多,公子倒是第一个。” “你别叫我公子了,叫我名字就是了,我叫岳竹。” “绯然。” 岳竹是镇子上员外的独生子,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来没有吃过半点儿苦。 故而,性子也是有些孩子气的。 绯然倒是觉得这样不错,至少单纯可爱,和沈御蛟有点像。 一想起那个人,绯然心里就有些苦涩。 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她还要拖着他,实在不该。 可在这种事上头,她也是身不由己,难以控制。 岳竹给绯然讲完了自己小时候读书的经历,似乎是个学霸型人物。 绯然道:“我从未看过书的,但是却认得字,只是我从前生活的地方很简陋,日子也过的拮据,倒是没有这个福气,读书写字。” 岳竹一拍胸脯,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今日可是救了我的性命,为了报答你,我叫人送些书来给你看就是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你说说看。” 绯然思索了片刻,道:“我久居山中,其实对山中的动物习性还挺有兴趣的,不知道可有这一类的书籍?” 她哪里真的是想了解什么动物习性,不过是想了解某一种动物的习性罢了。 比如说,蛇…… 绯然以前是很害怕蛇的,只是如今不一样了。 岳竹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然会喜欢这种书? 他原以为绯然会喜欢一些什么画本子啊,恋爱志啊之类的,真是叫人意外。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没有反悔这一说。 岳竹道:“这有何难,只是你不知,这天底下的活物实在众多,书籍的分类也是各有千秋,你有没有更想了解的一类动物,这样我也能帮你寻找。” “蛇!” 岳竹:“……” 蛇这么可怕的生物有什么好了解的? 岳竹顿时惊出一头的冷汗,这个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岳竹眼角抽了抽,讪讪的说道:“原来你对这个感兴趣啊,那……其实也还好啦,那我帮你找找,帮你找找……” 绯然笑着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 第12章 吃醋 岳竹摆摆手,“不必谢。” 很快,两人就返回了院子,沈御蛟这个时候,应该在睡觉。 他每次醒得早的时候,上午都是要再睡一觉的,等到晌午才起身吃饭。 要是白日里没事情要做,沈御蛟可以一觉睡到晌午。 绯然蹑手蹑脚的扶着岳竹去自己屋里,叫他在床榻上躺一躺。 她去了一床厚被子,垫在岳竹的腿下面,让他把腿抬高。 她低声道:“你且在此处休息一下,我出去弄些东西来吃。对了,那个……他这会儿在睡觉,轻些动作,小声说话,不要把他吵醒了。他性子暴躁,吵醒了要发脾气的。” 岳竹皱了皱眉,虽然对此嗤之以鼻,但想起自己被控制的惨状,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会法术的少年,他还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好。 绯然惦记着采的那些野菜和野果,又孤身一人返回山中,取回来。 一来一回的,很快日头已经偏中了。 绯然赶紧下厨,做好了饭菜,先把岳竹扶过去,再去喊沈御蛟。 沈御蛟正处在一个半睡半醒的时候,被绯然拍一拍就醒了。 他是睡够了,这会儿醒过来也不生气,只是揉了揉眼睛,坐着清醒了片刻。 “今日做了什么呀?我这几日想吃肉。” 绯然只会做些素菜,哪里知晓如何做肉,更别提她也根本没有那个闲钱去卖肉了。 她只好哄着沈御蛟,道:“好好好,明日给你吃肉,好不好?今日菜都做好了,你昨日还说喜欢吃这种野菜的,我特地去采了回来,你且对付着吃些。” 听了这话,沈御蛟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好,你答应我的,明日要给我吃肉,我想吃鸡,你要做好了,我口味重,还有多放点辣子。” 绯然笑着点头,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快起来,别让人家久等了。” 沈御蛟起身下榻,脑袋还有些从梦中醒来的晕晕乎乎的感觉。 “人家?什么人家?” 绯然笑道:“你还问我,你自己弄回来的人呀,正等着吃饭呢,快过去。” 哦,是了,是他自己带回来的人。 一想起那个人还要留下来吃饭,沈御蛟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他还以为,不出一上午,那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才是,竟然还厚脸皮的要吃饭,真讨厌。 沈御蛟顾着自己大公无私的面子,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绯然来到院子里的饭桌。 这几日有些热,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下面很是阴凉。 从昨日起,沈御蛟就把餐桌搬到了院子里,要求在这里吃饭。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少年已经在院子里坐好了。 沈御蛟皱了皱眉,走过去,坐下,捻起筷子就开始吃。 岳竹也是傻了眼,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客人? 哪有客人等主人吃饭的道理,更可恶的是,这主人一来就开始动手吃饭,完全不理睬客人。 绯然苦笑道:“岳竹你不要介意,他……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快吃,也不知道这山里的野菜你能不能吃得惯。” 岳竹也是不敢得罪沈御蛟,只好憋着气,动了筷子。 这一桌的野菜,岳竹盯了好久了。 看上去就……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他平日里山珍海味的吃得多了,对这些东西自然不屑一顾,甚至有点怀疑,这些东西能不能吃! 但看着绯然客气的似乎要等着他下筷,她才肯吃,岳竹也不好不吃了。 几口下肚,岳竹真真是大吃一惊。 这看上去绿油油的东西,竟然这么好吃? 绯然笑着问他,“好吃吗?” 岳竹瞪大了一双滴溜溜圆圆的眼睛,兴奋的点点头。 很好吃。 这味道比家里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他突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的,娶妻娶贤,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最是不错,身家倒是其次。 岳竹盯着绯然的脸看了一阵儿。 不得不说,细看起来,这个绯然比他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才女美人要好看的多。 只是她不施脂粉,面上带着几份病恹恹的苍白,才让那张脸少了惊艳的颜色。 一旁扒饭的沈御蛟恍然抬头,正巧看到那个臭小子正在用一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绯然。 而绯然则专心致志的吃着饭,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人不礼貌的眼神。 沈御蛟猛地踩了那臭小子一脚,顿时疼的岳竹惊跳起来。 这一猛烈动作,反而膝盖又撞上了桌子,岳竹顿时流下两行生理性的眼泪来。 绯然赶紧放下碗筷,关切道:“岳竹,你没事?” 岳竹紧紧的咬着嘴唇,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绯然。 绯然推了推桌子,轻轻给他按揉着膝盖,道:“怎么搞的,你也太不小心了,你这一下子怕是要撞出一块淤青来,需得把那瘀血揉散了才能好些。” 沈御蛟不满的拍开绯然的手,嘴上还指责道:“你下手太轻了,怎么能揉的开瘀血,我来!” 岳竹艰难的摇了摇头,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救命’。 绯然只好安慰他,道:“你别怕,我毕竟是个女子,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也不好坏了你的名声,还是让他来。” 膝盖上被猛地用了一道力,痛的岳竹眼角含泪。 绯然虽然也想帮帮他,可又担心沈御蛟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怕是又要闹脾气,这才不敢插手。 岳竹疼了好一阵儿,可算是缓了过来,他急切地拂开沈御蛟的手,道:“辛……辛苦你了。” 沈御蛟勾了勾唇角,满意了。 三人继续坐下吃饭,岳竹也是吃什么都不香了,他现在……只想回家。 可碍于沈御蛟坐在旁边,他也不敢在饭桌上跟绯然提起,只能心不在焉的吃两口东西。 吃过了饭,沈御蛟应该去屋里打坐了。 绯然收拾了碗筷,正打算送岳竹回去,却发现沈御蛟也还坐着呢! 她惊讶道:“到了要修行的时辰了,你不进屋去吗?” 沈御蛟瞄了岳竹一眼,道:“不管怎么说,今日也算是有新朋友来,我总不好待在屋里不出来。” 绯然:“……” 这是沈御蛟该说的话吗? 他什么时候在意这些事情了? 岳竹:“……” 救命啊,娘亲,我要回家!!! 绯然愣了片刻,道:“那要不你们说说话,我去给你们洗些果子来,让你们边吃边说。” 岳竹肩膀轻轻的颤抖起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 救命!救命!救命! 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然而,绯然看不懂岳竹的这些画外音,只是转身去洗果子了。 沈御蛟见绯然离开了,便歪过头来,测靠在桌子上,轻蔑地看着岳竹。 这眼神……有点吓人! 岳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吞了吞口水,道:“公……公公子,你……你你你有什么话……要……要跟我说?” 沈御蛟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白长了一副不错的面孔,只可惜,是个结巴!” 岳竹:“……” 他才不是结巴,他只是害怕! 沈御蛟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 可从他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到失望,反而有些窃喜。 “既然是个结巴,还是离绯然远一些,不准再盯着她看,你知道了吗?” 岳竹不敢拒绝,只是道:“我……我不是……不是结巴。” 沈御蛟却摆了摆手,道:“醉酒的人还说自己没醉呢,你自己也不听听你这声音,你不是结巴,谁是?” 岳竹:“……” 绯然洗了果子端过来,瞧见岳竹额头上的冷汗,赶紧放下果子,道:“岳竹,你怎么了,你很热吗?” 岳竹点点头,道:“热,外头好热,我……我想进屋去躺着。” 这话倒是叫沈御蛟黑了脸。 他死死的盯着岳竹,就差露出獠牙威胁他了。 “你去哪个屋里躺着?” 岳竹颤抖着双手指向绯然的屋子。 沈御蛟眉头紧锁,瞪了绯然一眼,道:“好啊你,这就已经送进屋里去了,绯然你可真是手段了得,这才认识多久,你便如此急不可耐?” 他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说一些难听的话。 绯然倒是没有从前那么生气了,大抵是适应了他的这些无理取闹。 她只是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腿受伤了,我只是让他躺在我的榻上休息一下罢了。” 沈御蛟胸口一阵起伏,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还有理了,不管是什么原由,你也不能任由一个陌生的男人进的屋,还……还睡你的榻!” 绯然捏了一颗果子给沈御蛟,无奈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记住了,你教训的极是,先别生气了,吃个果子消消气,我一会儿送他回家就是了。” 沈御蛟接过那颗果子,似乎也消了消气,道:“他一个大男人送什么送,让他自己回去。” 岳竹一听这话,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很想离开,但是自己现在的腿脚实在是走不了路啊。 被吓软的腿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被沈御蛟踩得那一脚,还有撞上桌子的膝盖,没有一处好的。 第13章 至高无上 绯然也有些为难,只好说,“你不是想吃肉吗?我正好下山去给你买只鸡回来,今晚你就能吃到,好不好?” 这倒是很合沈御蛟的胃口。 他点了点头,勉强同意。 得了沈御蛟的允许,绯然便扶着岳竹下山去。 这山路崎岖,好在绯然的力气不小,倒也能扶得动。 中途休息了一次,绯然可算是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岳竹感谢道:“今日多亏了你了。” 绯然笑了笑道:“你倒是挺有趣的,要不是我的话,你大抵也不会被他抓到山上去,还连累你受了伤,我这心里倒是挺过意不去。” 虽然过程是比较坎坷。 莫名其妙被绑架,莫名其妙被蛇咬,莫名其妙被踩了一脚,莫名其妙撞到了桌子上…… 岳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哪一日有这么丰富的经历,仔细想想还挺惊心动魄的,比平日枯燥乏味的生活有意思多了。 更何况,他还品尝了美食。 岳竹道:“你做饭的手艺真不错,要是日后想找个地方谋职的话,可以到我府上来做个厨子也不错。” 没想到她还有这个才能,自己却从未注意过。 绯然只知道自己有记忆一来就是会做饭菜的。 明明她没有买过肉类,但沈御蛟一说,她心里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有的时候,绯然会去想,自己曾经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又是因为什么事情,不记得从前的一切了呢? 可绯然想不出来,也没有任何一点线索。 那间茅草屋也是她有记忆以来,自己搭起来的。 那么她从前是住在哪里的呢? 绯然仍旧不知道。 不过今日听岳竹这么一说,她突然又有了一个猜测,或许自己曾经是个厨子,给人做饭的,所以才会很熟悉厨艺。 岳竹晃了晃手指,道:“绯然,你在想什么?” 绯然回神,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岳竹道:“那我就先进去了,站的久了,我的腿还是有点疼的。” 正待岳竹要进门,绯然又突然叫住他。 岳竹问道:“怎么了?” 绯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是她第一次开口,问人借钱,“你身上有没有银钱,我……过几日会还给你的。” 岳竹想起来了,绯然是借由着下山买鸡的名头,来送他的。 他赶紧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钱袋递给绯然,道:“我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 那钱袋鼓鼓囊囊的,够买一百只鸡了。 绯然从里面取出几个铜板,道:“不用这么多,只要这些就够了,剩下的……还给你。” 岳竹把那钱袋推回到绯然手里,道:“不必跟我客气,只当是……” 他思索了下,道:“只当是我先给你的定金。” “定金?”绯然一头雾水,不知什么定金。 岳竹笑道:“自然是你日后来我这里做厨子的定金,你可不能反悔。” 说罢他便进门去了。 绯然傻愣愣的待在原地,她没真的想去做厨子。 但也无妨,只是如今沈御蛟还在,也需要这些银钱。 他迟早是要离开的,到时候,来这里某个职也没什么不好的。 绯然这么想着,便对着那大门鞠了个躬。 有了银子,绯然便买了只鸡,又想着沈御蛟喜欢吃糖糕,也买了一块。 回去的路上,恰好遇上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卖兔子。 那小兔子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一蹦一跳的时候,还有几分像沈御蛟。 绯然蹲着逗了一会儿小兔子,便买了一只带回去给沈御蛟解闷儿。 一进门,绯然便把那只鸡送进厨房去。 随后,抱着那只小兔子和糖糕给沈御蛟送过去。 沈御蛟正在打坐,屏气凝神,盘腿坐着一动不动,和平日里胡闹的样子完全不同。 绯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要是一直这样安安静静的还真是个美人儿模样。 倒是一生气,撒起泼来,又不讨喜了。 沈御蛟缓缓睁开双眼,盯着她手里的兔子,眼睛眯了起来,“我要吃鸡,不要吃兔子,你买个兔子回来做什么?” 绯然:“……” 他脑子里怎么就只有吃? 绯然举起那只小兔子,道:“你看它多可爱啊,我买回来给你解闷儿的。” 它和你一样可爱,这种话,绯然是怎么也不敢跟沈御蛟说的。 沈御蛟不置可否,绯然知道他这算是接受了。 小兔子在沈御蛟的床榻上一蹦一跳的,很快就钻进了他怀里,乖巧的趴在沈御蛟的腿上。 绯然笑道:“这只小兔子好像很喜欢你。” 沈御蛟顿时眉开眼笑地抱起那只兔子,鼻尖擦着鼻尖的搓了搓那只小兔子。 小兔子却很不给面子的一脚踢在沈御蛟的脸上。 绯然瞪大了双眼,心道不好。 这兔子竟然如此大胆,这下可怎么是好。 果然,沈御蛟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恨不得此刻一口咬断那只兔子的脖子。 绯然正想说什么,便听到沈御蛟气恼道:“该死,这是一只公兔子!!!” 听了这句话,绯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买的时候没有注意,原来是沈御蛟被嫌弃了。 沈御蛟气愤的瞪她一眼,道:“你还敢笑?” 绯然连连摆手,忍着笑意,把那只兔子从他手里夺过来,道:“既然如此,还是我养着。” 那人圈起一条长腿,单手招了招,示意绯然把兔子给他。 绯然担心他一气之下,真的会把这只兔子杀了,便赶紧藏在背后。 这一举动自然只会惹恼沈御蛟。 “你给不给我?”他的声音拔高了几个音调。 显然,他生气了。 绯然只好把那只兔子递给他,道:“它只是只兔子,也是无心之失,你不要与它计较了。” 沈御蛟却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绯然本能的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 “不……不是!” 沈御蛟阴沉着脸,道:“我看到你就生气,你赶紧出去,气的我都饿了,赶快做些吃得来。” 少爷饿了,她这个丫鬟又得赶紧做饭了。 绯然无奈的笑了笑,只好出门去了。 绯然不清楚沈御蛟喜欢吃清蒸的还是烤的,或者是喝鸡汤。 可这会儿绯然可不敢去招惹他。 也不知道那只兔子现在还活着吗? 绯然想着沈御蛟口味重,便多放了些调味料,把那只鸡烤的外酥里嫩的。 做好了,她便赶紧端出去,摆到凉亭里。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沈御蛟不喜欢黑夜,故而天一黑就要点上灯的。 夜里也是不喜欢灭灯,油灯烧一晚上,半夜的时候没油了就自己灭了。 绯然推门进去,只见沈御蛟正躺在床榻上,双脚抬起来支撑着那只小兔子。 那兔子战战兢兢的,也不敢动弹,只能乖乖巧巧的呆在他的脚上。 那一双白嫩嫩的脚,和雪白的兔子绒毛融合在一起,竟然不显得突兀。 一见绯然进来,沈御蛟还得意洋洋道:“绯然,你快看,这兔子在发抖呢,真有趣。” 他可真是恶趣味,绯然只能顺着他,道:“你喜欢就好了,快出来吃饭,鸡做好了,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一听这话,他微微弯曲起腿来,一手提着那兔子的后颈,腾身而起。 沈御蛟手里抱着兔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兔子的皮毛,跟着绯然出来。 还没走进凉亭,沈御蛟就闻到了那阵烤鸡的香味。 单单是闻着就很有食欲。 他加快了脚步,先绯然一步坐好,一把丢下手里的兔子,开动了。 还真是有了吃的,别的什么都抛在脑后了。 绯然只觉得他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像是他的家长,跟在他屁股后面帮他收拾。 她抱起地上的小兔子,捻了一根嫩草在那兔子嘴边。 小兔子的三片嘴巴一张一合的开始吃那嫩草,吃得津津有味。 再去看沈御蛟,那人正吃的手上满是油脂,脸上也沾上了不少,像个花脸猫。 绯然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递给他,“你看你吃的到处都是,快擦一擦。” 那人胡乱的用帕子擦了擦,就继续啃鸡腿去了。 绯然吃了很少,因为沈御蛟遇上自己喜欢吃的,胃口可真是大。 他足足吃了大半只鸡,吃完之后,平坦的小肚子微微隆起。 绯然无奈的摇头,道:“你吃这么多,会不会撑坏了?” 沈御蛟不以为意,道:“无妨,我们蛇都是吞吃东西的,即便是和我身体一样大的东西,我也吃得下。” 这倒是真的,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蛇吞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回事。 但看沈御蛟这样子,他要是饿极了,怕是真的要吃象呢。 沈御蛟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心满意足道:“那个臭小子说得真没错,你做饭的手艺真是好得没话说,看来是我平日小看了你。” 听他这么说,绯然欢喜极了。 “要是你喜欢吃,我日后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天天? 沈御蛟吞了吞口水,好像这样也挺不错的。 但转念一想,他又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我总不能一直和你这个凡人在一处胡闹,不利于我修行,过几日我就回我的山洞去了,还需得好好修行才是。” 这几日,沈御蛟总觉得自己好像领悟了修行的真谛,修为增长的很快,如今还是这般的散漫情况尚且如此,要是自己回去潜心修行的话,应该不出一个月就能再次讨封了。 一想到讨封,沈御蛟又泛起了难。 他清了清嗓子,道:“那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修行吗?” 绯然摇了摇头,道:“是为了悬壶济世,降妖除魔?” 要不是沈御蛟此刻肚子涨涨的,不愿意动弹,他定是要狠狠的拍一拍绯然的脑袋的。 这个臭丫头脑子里想什么东西呢? 还降妖除魔? 他自己就是个妖!!! 见他脸色不好,绯然觉得自己好像是猜错了。 她问道:“我猜不出来,你告诉我。” 沈御蛟咬了咬牙,继续道:“自然是为了成蛟啊,你不知道蛇是可以成蛟的吗?” 绯然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成蛟是怎么回事。 “蛟龙吗?” 这个臭丫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沈御蛟纳闷儿起来,她是不是日日住在深山里住傻了? 也怪他,找了个什么人啊。 难怪柴米不进,任由他百般暗示仍然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是根本没有听说过蛇成蛟的事情。 沈御蛟不知道自己再继续说下去,会不会被天雷劈,但还是决定提上一两句。 “这可是每一条蛇的梦想,成了蛟龙,就可以在水域里得到自己的封地,就算是成仙了。” 绯然第一次听说,原来蛇要成仙是会变成蛟龙的呀! 在水域里的封地? 是不是就像凡间祭拜的龙王那样,住在海中的龙宫里? 绯然很感兴趣的问道:“有了封地之后呢?是给你一所水里的大宅子吗?” 沈御蛟点点头,道:“算是,只不过有了封地之后,是要镇守一片水域的,就像是……守护神一样,没有天君的命令,不能擅自离开封地的。” 不能离开? 绯然的眸子暗了下来,如果不能离开封地,那岂不是……不能再见到他了? 她喃喃道:“那样的话,做蛟龙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做个自由自在的人,至少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沈御蛟对她这种凡人思维表示鄙夷。 他动了动身子,继续揉着他的肚子,但神色颇为盛气凌人道:“你懂什么?这是荣耀,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是能够成为万人敬仰的仙龙,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更何况,还可以再……” 沈御蛟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倒是勾起了绯然的兴趣,她追问道:“还可以再什么?” 沈御蛟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没……没什么。” 他好像有所隐瞒。 绯然没再追问,但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虽然说不上来,但这种感觉,让她心里闷闷的。 第14章 害我像个傻子 从这日起,绯然每日都给沈御蛟做烤鸡吃。 说来倒是奇怪,绯然带回来的那只小兔子都吃胖了,可沈御蛟每日吃这么多,却仍然没能胖起来。 沈御蛟足足吃了一个月的烤鸡,总算是吃腻了。 吃腻了烤鸡,沈御蛟又突然很想吃鱼,吵着嚷着让绯然给他做鱼吃。 这倒是难为了绯然,她不太会做鱼。 说来奇怪,她一闻到鱼类的腥味,便有些反胃,直想吐。 沈御蛟才不管她呢,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应。 无奈,绯然只能忍着那腥味儿给他做。 杀鱼的时候,绯然一双眼睛都红了,眼角涌出泪水来。 那反胃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强忍着更不好受。 绯然做完的时候,便是熟的也闻不了那个味道,甚至看不得那条鱼。 沈御蛟抱着兔子出来吃饭的时候,没见绯然,便喊她,“绯然,你干什么呢,让我自己一个人吃饭吗?” 绯然知道沈御蛟的性子,要是再不出去的话,怕是又要惹他生气了。 她只好出来,低着头,不想让他瞧见自己哭了。 沈御蛟哪里管这些,只是一味的想叫她陪自己吃饭罢了。 故而,她坐下了,他也就不管她了。 手里的兔子也随意的扔在地上,开始吃鱼。 绯然死死的按着自己的胸口,强忍着想吐的感觉。 沈御蛟自顾自的吃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便放下筷子,不满道:“你不吃饭低着头做什么呢?好像我为难了你一般,你是不是又想惹我生气?” 绯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沈御蛟不依不饶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几日我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让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绯然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要掉下来了。 她赶紧转身回屋,不想影响了沈御蛟的食欲。 可她越是这般反而叫沈御蛟误会了。 沈御蛟气的站起身来,喝道:“你跑什么?好像我欺负了你一般,你给我回来。” 平日里绯然总是惯着他,只要他稍稍生气,绯然就会跟他说软话,哄他高兴。 今日……有所不同。 这种落差反而叫沈御蛟心里更加难受。 就像是一个享受了独宠的孩子,突然得知母亲又生了一个孩子,因此而失去了宠爱一般。 沈御蛟猛锤了一下桌子,气冲冲的往绯然屋里去。 还没进屋,他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干呕的声音。 他正要踢门的脚也不自觉收了回来。 沈御蛟像个小偷一样双手双脚的趴在房门上偷听。 绯然低声的啜泣,时不时的伴随着干呕,好像……很不舒服。 她是不是生病了? 沈御蛟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 可伤人的时候他察觉不到,事后后悔也不能弥补什么。 沈御蛟皱了皱眉,这会儿进去也对绯然的病情没有帮助,还是……算了,免得惹她不高兴,更是雪上加霜。 他转身离开,瞧见那只小兔子吃够了草,正在地上懒洋洋的晒太阳呢。 沈御蛟单手捞起兔子,盯着它,道:“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兔子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回应他一般的踢开了腿。 沈御蛟瘪了瘪嘴,把兔子丢在地上,独自下山去了。 沈御蛟在镇子上转了一阵儿,好容易才找到一间药铺。 那药铺里的人可真不少,但和沈御蛟衣着这般华贵的却是没有几个。 故而,他在人群里也是格外惹眼的。 那抓药的小老头赶紧迎上来,也不管其余的病人,讪讪的问道:“公子是生了什么病,快坐下,小老儿给你切一切脉。” 说着那老头儿就要去扯沈御蛟的手臂,沈御蛟不耐烦的抬起手,让那小老头扑了个空。 他声音淡淡,道:“不是我生病,是……是一个……一个……” 不知为何,沈御蛟突然说不出绯然对于他来说是个什么身份了。 凡人之间管住在一起的人叫什么? 同屋还是……什么别的? 小老儿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真真是像只老狐狸,若有所思的看了沈御蛟一眼,道:“小老儿明白,小老儿明白,公子只管说,那位姑娘是个什么病症?” 沈御蛟愣了愣,他还没说什么呢,这老头明白什么了? 等等,他怎么知道他说得是个姑娘? 甚于叫眯起了眼睛,心里嘀咕,难不成这老头儿会什么读心的法术? 难不成也是个精怪出身的? 可他怎么探知不到对方的修为和灵力呢? 那老头儿见他发呆,便晃了晃手,道:“公子,你快说呀,到底是什么病症?” 沈御蛟回了回神,这病症嘛,好像也没有什么。 他一五一十的说道:“就是……突然不爱吃饭了,偷偷背着我干呕,还偷偷哭,这是个什么病症?” 老头儿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带了几分笑意。 “那这位姑娘是不是突然喜欢吃酸的东西?” 沈御蛟想了想,这几日好像绯然采回来的果子是酸的。 他不爱吃酸的,可她采回来一样比一样酸,所以记忆深刻。 沈御蛟点了点头,道:“好像是。” 老头儿笑了起来,道:“恭喜公子了,这位夫人是有喜啦!” 沈御蛟呆了几秒钟,不解道:“有喜?什么喜啊?” 他不明白凡人所说的有喜指的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有好事发生呢。 那老头儿道:“有喜啊,就是说这位夫人有孕啦,也就是说,公子你要做父亲了。” 沈御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什么??? 他要做父亲? 虽然沈御蛟是个无父无母的,但也曾见识过旁人的父母,也算是有点了解。 可……怎么这么突然? 他做了什么了? 他不想做父亲啊喂。 做了父亲还怎么成蛟啊? 沈御蛟的脸色阴沉极了,那小老头儿似乎也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主儿,顿时就明白了其中涵义。 小老头儿道:“公子好像不喜欢孩子?” 沈御蛟结结巴巴道:“我……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做父亲?” 这一句话引来了不少来看病的人的瞩目。 一个个的都看着沈御蛟,若有所思,甚至还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沈御蛟当然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些人在干什么,在想什么,他只想不做父亲。 他有点……害怕。 小老头儿赶紧把沈御蛟请到柜台后面,小声道:“公子不必担心,小老儿有办法帮你。” 他说着就在柜台里左翻右找的,取了几样药材,用黄纸包裹住,递给沈御蛟。 “这几味药都是能活血的,你只要给那姑娘服下,很快孩子就没了。” 沈御蛟盯着那黄黄的纸袋,手指有点颤抖,道:“孩子没有……会……会怎么样啊?” 小老儿摇摇头道:“没有就是死掉了啊,这药是有些厉害的,要给姑娘少吃一些,不然的话,可能会伤着那姑娘呀。” 会……会死掉? 那是一条生命啊,还是他的孩子! 沈御蛟突然有点于心不忍,可一想到自己成不了蛟,也在不能得见那位神女,心里总觉得有些失落。 犹豫再三,他还是给了那小老头一锭银子,提着那药包回去了。 一进门,瞧见绯然正在凉亭里,一面干呕一面收拾饭菜。 瞧见他回来,绯然赶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沈御蛟看了看绯然,又看了看手里的药包,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说不上来的难过。 他走近绯然,把手里的药包塞给她,道:“我……我下山给你买的药,你自己……自己煎了药吃。” 说着,他就回屋去了。 绯然有些不解,看着手里的药,也不知这人到底是抓了什么药回来。 倒是难为他这般用心,给她买了药。 绯然心里有点感动,捧着那包药进屋去,好好的收了起来。 这药是不能乱吃的,但倒也算是沈御蛟送给她的东西,需得好好保存才是。 另一头,沈御蛟回了屋,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不得安稳。 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回来了。 它悠哉游哉的跳上沈御蛟的床榻,爬上沈御蛟的肚子。 沈御蛟怔了怔,挥手拂开兔子,继续发呆。 那小老儿的话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 “这几味药都是能活血的,你只要给那姑娘服下,很快孩子就没了。” “这几味药都是能活血的,你只要给那姑娘服下,很快孩子就没了。” “这几味药都是能活血的,你只要给那姑娘服下,很快孩子就没了。” …… 他到底在干什么? 沈御蛟猛地拍了拍脑袋,他是不是疯了? 居然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就算那孩子没有蒙过面,可绯然对他是极好的,要是伤害了绯然该怎么办? 他一下子从床榻上跳下来,飞也是的冲出门去。 凉亭里已经没有了绯然的身影。 该死,她是不是已经把那药吃了? 沈御蛟没煮过药,也不知道煮药需要多少时间。 所谓关心则乱,他一时间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 沈御蛟一脚踢开绯然的房门,那人正坐在床榻上,手里抱着一个小盒子。 绯然见他进来,便起身。 这会儿没了那鱼的味道,绯然倒也不觉得很难受了,再加上沈御蛟的突然闯进来,吓到她了。 绯然愣愣的看他,“怎么了吗?” 沈御蛟一把夺过绯然手里的盒子,一打开,双眼都看愣了。 里面除了那一个黄黄的药包子,还有一些很小的东西,比如说,一个碎掉的玉佩,一个小药瓶还有……一条绷带。 ??? 沈御蛟突然觉得这些东西好眼熟。 正在疑惑,绯然一把将那盒子夺了回去,匆匆忙忙的盖了起来。 “你做什么?” 沈御蛟皱了皱眉,他想起来了,那个玉佩是前几日和绯然下山的时候,他瞧上了的那一块。 后来因为跟一个男子争夺起来,他不小心弄掉了,摔在地上,碎掉了的。 那老板不依不饶的,沈御蛟也只好把它买了回来。 可回来的路上越想越生气,他就随手扔掉了。 只因他一向很少关注跟在他身后的绯然,故而她有没有捡起来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 还有那个药瓶,是之前他被天雷劈中,绯然给他擦伤口用的,后来他觉得麻烦,随手扔在那里,也不记得了。 至于那绷带,自然也是那时候的绷带。 这些都是……他用过或者喜欢过的东西。 没想到都被绯然完好的保存了起来。 沈御蛟呆楞了好久,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倒是绯然先哭了起来,她呜咽道:“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你跟我说……说过无数次,你不会……不会喜欢我的,可我……可我还是忍不住……我求求你……我求你不要生气,不要……不要生气……” 她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厉害。 沈御蛟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的,反而有点发不出火来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这心里竟然有点……愧疚! 沈御蛟低声道:“你别哭了,我……我没生气。” 绯然擦了擦眼泪,道:“真的吗?” 她都有了他的孩子了,他还怎么跟她生气啊? 沈御蛟抿了抿唇,扶着她坐下,道:“你现在……现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乱动了,至于……至于我方才给你药,你喜欢收藏就收藏好了,不准吃了,知道了吗?” 绯然愣了愣,从未被沈御蛟如此温柔的对待,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乖巧的点点头。 沈御蛟捻着袖子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水,道:“行了行了,别哭了,你都……也不告诉我,害我像个傻子一样。” “什么?”绯然微微抬了抬眉,不解的问他。 沈御蛟摸了摸鼻子,面上有些红晕,眼神不自觉看向别处,小声道:“没……没什么,你不想说就算了,既然……既然已经成了事实,那我……我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绯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第15章 教他做饭 沈御蛟扶着她躺下,道:“行了,你别问我了,你只管好好休息就是了,之后也不必在动手做饭了,我来做!” 绯然:“……” 他……做饭??? 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知道怎么做饭吗? 绯然正要拒绝,便被那人堵了回去,“你别说了,不就是做饭吗?有什么难的,我保证做的比你做的好,你放心。现在……你就躺着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知道了吗?” 绯然:“……” 他到底要做什么呀? 虽然平日里沈御蛟的性子也是挺古怪的,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古怪。 今日真是……古怪到了极点。 绯然看着那人出门,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可她也不敢违抗沈御蛟的命令,只能乖乖的躺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她身子是挺不舒服的。 干呕了大半日,早就筋疲力竭了。 绯然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从晌午硬生生的睡到了傍晚。 绯然是在沈御蛟的呼喊声醒来的。 她一睁眼就看到沈御蛟坐在她的床头。 这种场面实在是并不多见,以至于绯然被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来,就差没跳起来了。 这倒是引起了沈御蛟的不满,他双手按着她的肩膀,道:“你干什么呢?” 这一声喝出来,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这样粗鲁,吓人。 沈御蛟又把声音放柔和了几个度,道:“我是说,你小心点儿,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日后不准这样了,动作要轻一些,万一伤着了,可怎么是好?” 绯然眸子颤了颤,被他关心的感觉有点受宠若惊。 她咬了咬嘴唇道:“我没关系的。” 沈御蛟道:“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好了好了,我也不想指责你,快起来,吃饭了。” 吃饭? 对了,她还没做饭呢? 绯然刚醒来,脑子还有点混乱,渐渐的想起了沈御蛟晌午说得他要做饭的事情。 可这一觉睡得太沉了,她有点轻飘飘的,以至于有些分不清那些事情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在梦里发生的。 绯然起身,被沈御蛟扶着下榻。 她想说自己可以自己下来的,可那人坚持药扶着她。 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绯然浅笑了下,看着那人温柔的举动,好象是生怕她被磕着碰着了的样子。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就算是个梦也好,至少不要醒过来。 真正让绯然梦醒的是,她看到了凉亭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两盘黑乎乎的东西。 沈御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也没想到,做菜居然这么麻烦,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好吃的样子,但味道应该还不错,你快坐下,尝尝!” 绯然眼角抽了抽,盯着那黑乎乎的两道菜,道:“你尝过了?” 沈御蛟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想着你现在比较重要,你先吃。” 绯然:“……”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怎么觉得沈御蛟想……毒死她? 这东西并不是看上去不怎么好吃啊,这东西看上去根本就不能吃的样子!!! 绯然颤抖着手,捻起筷子,夹了一块黑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菜放进嘴巴里。 她艰难的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好吃吗?”沈御蛟双眼泛光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夸赞。 绯然苦笑了下,点点头,道:“嗯,还好。” 还好,这是她能给出的最高的肯定了。 这菜不值得更多的谎话。 沈御蛟也捻起筷子,刚想吃被绯然拦下来,道:“你还是……还是不要吃了。” 那人狐疑的看她,道:“为什么不要吃?” 这…… 绯然说不上来了。 沈御蛟岂是她能阻止得了的? 她不让吃,他便更是要吃的。 绯然哪里能拗得过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吃了下去,又眼瞧着他吐出来。 她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很快就引来那人的白眼。 绯然赶紧止住笑容。 沈御蛟也收回视线,长叹一口气,道:“这是什么东西,根本就不能吃嘛,你还说什么还好啊?” 绯然只是笑得温柔,道:“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做吃的,虽然不怎么好,但好歹是第一次下厨,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那人将信将疑的抬了抬眉头,道:“真的吗?你第一次下厨也做的很难吃吗?” 绯然不记得了。 但是为了安抚沈御蛟,她只能点点头,说谎道:“我第一次做的比你做的更加难吃。相比之下,你这个真的算是还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沈御蛟倒觉得没有那么生气了。 他面上柔和下来,道:“那我日后多多练习,总会做好的,你药对我……对我有耐心。” 绯然怔了怔,垂眸道:“日后?我还能……参与你的日后吗?” 沈御蛟从前是说了些很混蛋的话,总是威胁她,说难听的话给她听,让她伤心。 如今她都有了……孩子,他还怎么离开啊? 至于成蛟,他也可以再放一放。 毕竟凡人的寿命很短暂,倒是……也不差这几十年的光阴了。 沈御蛟盘算的很好,样样儿都打算起来了。 绯然却不晓得他的思绪已经飘了这么远,只是等着他一个回答。 沈御蛟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道:“日后嘛,也不是不能参与的。” 绯然瞪大了双眼,有些不相信,又有些惊喜。 “真的?”她再次确定。 沈御蛟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我说的话还能有假的,行了行了,别说这个了,还要吃饭呢,这些东西是不能吃了,我再去做一份来。” 绯然苦笑,这……再做一份也是差不多的! 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沈御蛟努嘴道:“我当然不会叫你饿肚子的,我也知道自己做不好,你来教我。” 教他……做饭? 绯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拗,从前他从不想这些事情的。 尽管如此,绯然也乐得教他点儿什么。 至少这样能显得好像……她对他来说是有点儿用的。 绯然点点头,跟着沈御蛟进了厨房。 第16章 香味 她一样一样的教他,先切什么菜,再切什么菜。 先把这个下锅,再把那个下锅。 沈御蛟被那油烟呛得几乎要流眼泪。 锅里的油水劈里啪啦的响起来,他又吓得动弹不得。 绯然道:“要不……还是我来。” 那人不肯,“不行,我说了我来做,你认真点儿教我,我明日要自己做的,你可别漏掉了什么。” 他这般坚持,绯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好继续教他炒菜。 忙活了许久,可算是出锅了两道菜,这一回是绿油油的,不是黑的。 沈御蛟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儿,看着那两道菜,和先前的那两道菜真是没法儿比较。 这一次,他挺有自信的,看起来就挺不错的。 沈御蛟一手端着一盘菜,也就没有手来扶绯然了。 他道:“你且站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儿回来扶着你走。” 绯然:“……” 这又是做什么? 她还没到病入膏肓的时候,用不着这样呀! 可那人眼神坚定,似乎不容许拒绝。 绯然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沈御蛟匆匆的跑出去,把菜摆在桌子上,又立刻回来把绯然扶了出去。 绯然忍不住问道:“你为何……” 话还没问出口,沈御蛟就抢着说道:“你真是笨死了。” “…………” 这又是从何而来? 绯然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人却目视前方,脸上带着几分心满意足的笑容。 沈御蛟生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好看了。 不像是个妖怪,倒像是个仙子,美极了。 绯然张了张嘴,想夸他,可又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沈御蛟喜不喜欢听这样的话,要是生气了可怎么是好? 沈御蛟扶着她坐下,递筷子给她,道:“快吃饭,不要饿着了。” 绯然点点头,接过筷子。 这一次,真的还好。 沈御蛟没敢再问了,就算自己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第二回就做的比绯然做的好吃。 他吃了几口,好像有点淡了。 可绯然倒是吃了不少,他只好问道:“你觉得好吃吗?” 绯然点点头,道:“倒是挺合我的口味的,你应该吃不惯,你口味那么重,可以再加些盐。” 沈御蛟怔了怔,道:“你……你不喜欢吃咸的?” 这一问,绯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连连道:“没……我……我也挺喜欢的。” 可她分明方才说了喜欢淡的。 沈御蛟捏紧了筷子,道:“这些日子,你都是为了迎合我?” 绯然不可否认,她确实不太喜欢很咸的东西,也不喜欢鱼,可他喜欢。 沈御蛟皱了皱眉,道:“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说出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 她没说话,轻轻放下筷子,低着头。 沈御蛟的眸子颤了颤。 是了,每一次他大声说话的时候,她都是这样的。 很沉默,低着头,有的时候可能在哭。 可他只管自己生气,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沈御蛟声音降低了下来,道:“对不起。” “…………” 绯然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更叫沈御蛟难过了。 跟他相处的时候,她一直是这么小心翼翼地。 她很害怕他! 绯然低声道:“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我没有生气。” 沈御蛟喃喃道:“你应该生气的,我做的不好,我对你一点都不好。” 绯然:“……” 他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般善解人意,让人更不放心。 沈御蛟握住她的手,又很诚恳地说道:“我以后……会补偿你的。” 补偿?什么补偿? 绯然还没问出口,那人便又把筷子递给她,道:“先吃饭,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她愣愣的接过筷子,安安静静的吃起饭来。 两人吃了一顿格外沉默的饭。 平日里沈御蛟吃饱了都会回屋里躺着的,或者他吃撑了,也会坐着跟绯然说一两句话。 今日倒是勤快的起身收拾了碗筷。 “还是我来。”绯然什么都不干,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刚站起身来,又被沈御蛟按着肩膀坐了下来。 他振振有词道:“我说了,你不准乱动。” 这话不似之前的威胁,很柔和的一句,像踩在云朵上的感觉。 这种轻飘飘的滋味让绯然感到后怕。 沈御蛟收拾了碗筷,又回来把她扶回屋里躺下。 临走前还说,“你不准乱动,我不来喊你,你不准出去,知道了吗?” 绯然:“……” 沈御蛟从绯然屋里出来,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正趴在床榻上的兔子拎起来,扔进院子里的草地上。 小兔子滚了滚,便蹦蹦跳跳的吃草去了。 沈御蛟抬头看了看太阳,有点刺眼。 已经快要入秋了,怎么太阳还是这么大? 沈御蛟的眼睛被刺得痛痛的,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心里格外安稳。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害怕又安心。 虽然很矛盾,但此时此刻沈御蛟就是这个感觉。 闲来无事,沈御蛟便独自一人下了山。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是初为人父,他总觉得要准备些什么的。 可……该准备什么呢? 镇子上的一个小铺子里,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正在端着一个花盆从屋里到屋外。 突然,脚下一滑,在门槛上摔了一跤。 手里的花盆掉在地上打碎了。 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很快,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从屋里出来,一把抱起那孩子,仔仔细细的检查了那孩子身上有没有伤口。 确认了没有伤口,又只能给他擦着眼泪,哄着孩子进屋去了。 这就是……父亲吗? 沈御蛟没有父亲,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 可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难。 他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间瓦房,那房门被一个少年打开,少年东张西望的看了看,见周围人少,便悄悄地溜了出来。 那少年刚出门,还没走远,那房门又被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手拿着鸡毛掸子追了出来。 男人喝道:“臭小子,又跑去哪里鬼混,给我回来!” 少年只是转身,冲那男人做了个鬼脸跑远了。 沈御蛟怔怔地看着那少年跑开的身影,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他以后也会像那个男人一样,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旁人跑吗? 看上去……挺丢脸的。 沈御蛟在镇子上转了一下午,心里的那根弦儿终于松了一些。 他想明白了,做父亲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可惜了自己跟天上的神女再无缘分,但绯然……好像也还好。 她虽然不像神女那么高贵美丽。 事实上,沈御蛟已经不记得那位神女的样子,只是印象中她生的很美貌,如今几百年过去了,他想不起来了的。 只是那神女是他心中的一个执念。 若不是为了这个执念,他大抵也不会这么想成蛟。 天族的蛟龙分封,是神女前来授封的。 沈御蛟也知道自己和神女之间的察觉,从没想过要跟她能真的有什么,只是想再见她一面,想跟她说一声感谢罢了。 如今,或许那神女已经忘记了他这么一条小蛇。 倒也不必挂在心上了。 沈御蛟想通了,便起身要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给绯然买了一块糖糕,又买了一条鱼。 沈御蛟虽然学了做菜,但不会做鱼,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活蹦乱跳的一条鱼。 沈御蛟只好提着那条鱼去求助绯然。 还没进门,绯然便闻到了那股子鱼腥味,顿时干呕起来。 沈御蛟一进来,瞧见的就是她匍匐在床榻边缘,不停干呕的样子。 他丢下手里的鱼草绳跑过去。 “你没事?” 绯然只觉得那条鱼在她屋里,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沈御蛟拍着她的后背,道:“怎么这么严重,我……我给你倒杯水喝。” 绯然难受的扯着他的衣领,指了指那条鱼,示意他把那条鱼弄走。 可沈御蛟哪里看得明白,还以为她想看那条鱼,故而把鱼拿近了些,给她瞧。 “我刚买的,想做给你吃,不过你得教我。” 绯然摆着手,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蹦出一个,“拿……拿走!” 沈御蛟怔了怔,后知后觉道:“哦哦,好好好,我拿走,我拿走。” 有孕的人不能吃鱼的吗? 沈御蛟也不敢多问,想着绯然大抵也是头一回,她也云里雾里的,到现在连自己有孕都不知道呢。 沈御蛟把那条鱼丢的远远的,才回来。 绯然缓了一阵儿,可算是好些了。 沈御蛟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喝下去,好多了。 “你不喜欢鱼?” 绯然的一双眼睛红红的,刚才的那阵干呕弄得她流了几滴眼泪,眼角还含着泪水,可怜极了。 沈御蛟不忍心,便叫她躺在自己腿上。 “都怪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什么,要跟我说啊,今早也是因为这个你猜脸色不好,是吗?” 绯然点点头,道:“嗯,我受不了鱼的味道,远远的闻到就觉得难受,便是熟的也受不了。” 原来如此。 这么讨厌鱼,还要给他做鱼吃。 他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呀。 沈御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绯然又道:“可要是你高兴,我也可以……忍一忍的。” 沈御蛟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要,你不要再迁就我了,你现在最重要,我来迁就你,你只管让我照顾着就好了。” 绯然眸子暗了暗,道:“可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对我好,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事情,为什么……” 沈御蛟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怕吓着你,还是先不要告诉你的好。” 他越是这么说,绯然心里越惶惶不安。 她沙哑着声音道:“你要走了,是不是?” 临别前给她的一丝温暖吗? 绯然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是能吓到她的事情。 沈御蛟否认道:“不是的,我不会那么不负责任的,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到你过世,我都会陪着你的。” 绯然怔怔地看着他,双眼中的泪珠儿不停的转着圈儿。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陪我?” 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又很害怕那根稻草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折断,或者……沉入水中。 沈御蛟点了点头,道:“嗯,为了你,也为了……”也为了孩子。 绯然缓缓坐起身来,双手环住沈御蛟的脖子,抱住了他。 “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好高兴,蛟蛟。” 沈御蛟:“…………” 他怎么突然有点后悔了。 “你别……”别这么叫我。 绯然微微松开了他几分,眼睛含着泪看他,看得他硬生生把后面的话都吞了下去。 “没什么,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绯然笑了笑,轻轻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沈御蛟呆住了。 那一张漂亮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绯然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趴在他肩膀上。 沈御蛟抬手摸了摸那被亲过的脸颊,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欢喜大过于惊讶。 绯然的身上有一种特有的花香味,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花香。 从前沈御蛟没怎么留意,但今日两个人抱在一起,他闻到了,很好闻。 他沙哑着声音问她,“你身上什么味道?” 绯然抬了抬头,嗅了嗅自己的手臂,以为是沾染了鱼腥味或者是油烟的味道。 她惊慌失措的问:“很难闻吗?我去洗澡!” 沈御蛟摇摇头,道:“你好香啊,让我闻闻。” 他凑在她脖颈上,闻了闻。 越凑近闻,越香! 这味道好像不是沾染在身上的,倒像是从身体里发出来的,染在魂灵里头的味道。 他的呼吸洒在她脖颈,有点痒痒的。 绯然忍不住的躲了躲,那人也就不再闻了。 沈御蛟松开她,从怀里摸出一块糖糕,给她。 绯然其实只有那一次给沈御蛟买糖糕的时候,吃了那么一点点,再也没有吃过了。 此刻沈御蛟给她这么大一块,她有些不适应。 “我们一起吃。” 绯然说着,掰了一半分给沈御蛟。 第17章 想念的云 那人也不客气,接了过去,道:“嗯,少吃一些,晚上还要给你做饭吃呢。” 两个人吃着糖糕,心里都欢欢喜喜的。 尤其是绯然,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大惊喜。 虽然不知道原由,但能得到沈御蛟的陪伴,她什么也不怕。 沈御蛟吃掉了半块糖糕,便起身出去做饭了。 没了鱼,沈御蛟只能再做些素菜了。 他很聪明,绯然只教了他一次,他也记住了七七八八。 第三次做菜就要比第二次和第一次顺当了不少,想必不出多久,他也能做得一手好菜。 沈御蛟一日一日的做菜,一日一日的宠着绯然。 他也渐渐的从其中找到了乐趣,无论是做菜,还是陪绯然。 一晃一个月有余,沈御蛟下山买菜的时候,恰好遇上了上回给他开药的那个老头儿。 老头儿一眼就认出了沈御蛟,毕竟像他这么阔绰的客人真的不多见。 “公子,公子,真的是你!” 沈御蛟转身,一时间没认出来。 “你谁啊你?” 老头儿捋着胡子道:“我呀,小老儿是清风药铺的掌柜的,公子忘了我了,一月前你曾去我店铺里买过药的,要的……堕、胎、药。” 说起这药,沈御蛟便想起来了。 他皱了皱眉,道:“怎么,你有事?” 老头儿笑道:“怎么样,小老儿的药怎么样,是不是药到病除?” 沈御蛟皱了皱眉,有些反感,道:“我没用那药!” 老头儿收起脸上的笑容,道:“这……这是何故?” 沈御蛟翻了个白眼,道:“老子才不做那等卑鄙无耻,没有责任心的人呢!” 原来是迫于责任感,要认命了呀! 老头儿心里盘算着,眼睛又开始乱转了,“这么一说,公子可是快要做父亲了?夫人情况如何,是时候服用保胎药了。” “保胎药?那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话一出,老头儿就知道自己的买卖来了。 他哈哈大笑道:“公子还真是不谙世事,这保胎药顾名思义,就是让孕妇好好养胎的药呀。这女子啊,有了身孕之后,便是一个人要供养两个人的分量。要是照顾不好啊,那可是有生命危险的,保胎药就是帮助孕妇的一种好药呀。” 沈御蛟哪里懂这些东西,被这老头儿一说,就云里雾里的相信了。 绯然在屋里坐了半日,身子乏得很。 刚抱着兔子出门走了几步,便瞧见沈御蛟大包小包的提了好些东西回来。 那一个个的黄纸包,难道是……药吗? 绯然赶紧放下手里的兔子,走上前去,想帮他拿一些。 却不想,遭到了沈御蛟的拒绝。 “你别动,我自己能拿,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出来吗,你怎么出来了?” 绯然委屈道:“我腰疼。” 腰疼? 沈御蛟把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放,伸手摸了摸绯然的小腹。 绯然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 这一躲叫沈御蛟红了脸,他清了清嗓子,道:“我……我只是想看看你肚子,不是要轻薄你。” 绯然更不解了,“我的肚子怎么了?” 沈御蛟皱了皱眉,道:“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没有察觉到啊,我说孩子啊,孩子!” 绯然:“……” 孩子?什么孩子? 她傻了眼,不知道如何回话。 沈御蛟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感觉不到吗?我今日听大夫说的,等孩子慢慢长大了,就会在你肚子里动啦。” 绯然:“……” “所以我才摸了摸,你可不要胡思乱想,我都是为了孩子。” 绯然恍恍惚惚道:“谁的孩子?” 沈御蛟:“……” 他沉默了片刻,红着脸道:“你跟我住在一起,自然是我的孩子,难不成你还会有别人的孩子?” 绯然咬了咬嘴唇,道:“可我……我们什么也没做,不会……不会有孩子的。” ??? 什么也没做? “要做什么啊?” 沈御蛟在这种事情上头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绯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 虽然绯然不清楚,可从岳竹前几日给她的蛇类书籍中,她看到了一些相关的。 故而,绯然才明白一些。 可沈御蛟是个傻子,他不懂。 绯然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些日子一来,他对她的好,是因为他以为她有了他的孩子? 他并不是想对她好,只是想对孩子好罢了。 绯然顿时红了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孩!子!” 不给沈御蛟反应的时间,她就跑回屋里了。 沈御蛟傻傻的看着她的背影。 没有孩子?什么意思? 她的孩子呢? 沈御蛟回屋坐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 夜幕降临,他起身做了饭,去喊绯然吃饭,发现屋子从里面反锁了,他进不去。 他拍了拍门,道:“你干嘛锁门啊,出来吃饭了,绯然!” 绯然小声的抽泣,听到声音后,更是把头蒙在被子里,不理睬他。 沈御蛟听到了她的哭声,道:“你哭什么啊,我还没哭呢,白激动一场,你倒还委屈上了。” 原本只是想指责她两句的,可这话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道:“没有就没有,赶紧出来吃饭,难不成还等着我伺候你吗?” 沈御蛟等了好一阵儿,绯然没有出来。 他只好自己吃了饭,回屋去了。 这件事不仅对绯然的打击不小,对沈御蛟的打击也挺大。 突然间得知自己要做父亲了,打击了一次。 突然间又得知自己做不了父亲了,打击更重了。 沈御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旁的兔子也时不时的动一动,也睡不着觉。 他一把提起兔子,放在自己肚子上,道:“你也睡不着?” 兔子自然不会回应他了。 沈御蛟眸子垂下来,心里乱糟糟的。 耳朵里好像有嗡鸣声,好像听到了绯然哭泣的声音一般。 她是不是还在哭啊? 可她不肯开门,他总不能踹门进去! 他举起兔子来,道:“我问你,怎么哄女孩子啊?” 兔子抖了抖腿。 沈御蛟又扔下那只兔子,自言自语道:“你知道什么,你要是会哄女孩子,我也会了。” 说罢,他便翻身起来,盘腿而坐。 既然睡不着,干脆打坐修行。 反正绯然也没有孩子,他也不必为了什么责任感留在她身边了! 既然如此,还是好好修行,早日成蛟的好。 沈御蛟屏气凝神,顿时感觉到滚滚的灵力正在身体里涌动。 这倒怪了,分明有一个月没有修行了,怎的反而觉得灵力比之前更加汹涌了? 难道是因为成蛟失败后的补偿吗? 沈御蛟是头一回讨封,故而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的反应。 倒是曾经听旁人说起过,要是修行时突然感觉灵力充沛可能是要走火入魔了。 沈御蛟皱了皱眉,就他这低微的修行,还会走火入魔吗? 要是真的出了意外怎么办? 听说入魔的人是没有神智的,有的人甚至会大开杀戒的。 沈御蛟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绯然的那张脸。 要是他真的入魔了,连累了她可怎么办? 他长叹一声,翻身下地,穿好外衣,出门。 沈御蛟的脚步停在绯然的门口。 他轻轻的敲了敲,这会儿夜深了,也不知道绯然有没有睡着。 敲了门也没人回应。 沈御蛟便低声道:“绯然,我……我要走了,你要是睡了,我也不打搅你了,只当是……跟你告别了。” 说了这么一句,他也不清楚对方能不能听到,便转身要走。 刚转过身去,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响了起来。 沈御蛟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一个软软的温暖的怀抱从背后圈住了。 “别走!”绯然拖着哭腔声音哑哑的。 大抵是哭了一下午了! 沈御蛟心里颤了颤,有种古怪的憋闷感。 他没动,只是道:“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应该事先跟你说的,大概就不会有这么多误会了。我也不是为了躲你才走的,你知道我是要成蛟的,所以需得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修行才是。” 背后那人低声哭泣着摇了摇头,道:“不要!” 两人在一起住得久了,沈御蛟心里也生出些舍不得来。 他抿了抿唇,道:“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我迟早还是要跟你讨封的,所以……一定还会见面。 绯然呜咽着,抱着他的手更缩紧了几分。 沈御蛟轻轻拉开她的手,转过身来。 绯然正哭得梨花带雨,眼睛微红,鼻尖也微红。 只看了这么一眼,沈御蛟就不忍心了。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要走的话了。 绯然抽泣道:“别走,我会听话的,你说什么我都照做,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做,给你买。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会陪我的。” 可那时候是…… 沈御蛟沉默了。 他犯起了难。 两人都不说话,一言不发的僵持了许久。 最终,妥协的还是绯然。 她后退了一步,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我明白了,你要走,我是怎么也拦不住的,你只是为了这个不存在的孩子才留在我身边这么久。如今知晓了真相,要离开,也是人之常情。我只当……只当这些时日是我偷来的,原也是不属于我的,倒是我……捡了个大便宜。现在弄清楚了也好,总不能叫我一直活在梦里,这一次你没有骗我,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沈御蛟点了点头,道:“嗯,会再见的,一定会。” 绯然苦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那我……回去睡觉了。” 说罢,她便转身进屋去了。 沈御蛟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留下来。 可他如今修为涨的厉害,不是正常的情况,要是真的出点什么意外,真真是后悔也完了。 他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好梦,绯然。” 沈御蛟离开了那院子,返回自己原本的洞府修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离开了院子之后,修为倒也增长的缓慢,不像是有什么异样。 他也算是安心了些。 这样慢慢增长修为也好,反倒心里踏实,不那么担心了。 可沈御蛟时不时的会想起绯然,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只当是自己心里有愧,原本答应了她的话,突然间又反悔了,确实不太厚道。 如今自己心生愧疚也是无可厚非的。 沈御蛟在山中修行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绯然下山了。 她去了岳竹的府中,真的做了个厨子。 原本她也并不想去的,可是自从沈御蛟走了之后,她的生活寡淡了起来。 整日整日的想着他念着他,可他不会回来了。 绯然只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至少不要总是闲着,一闲下来就会想念。 岳竹倒是高兴,他喜欢吃绯然做的菜,这下好了,日日都能吃到。 一来二去的,岳竹反而对绯然产生了些许好感。 有的时候,他会悄悄地坐在院子里看着绯然发呆。 岳竹问过绯然几次,“你在想什么?” 绯然只是淡淡道:“在想……天上的一朵云。” 一朵云? 岳竹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的云很多,她指的是那一朵? “为什么要想一朵云?” 绯然仰起头来,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想要去触碰那远在天边的云朵,可是……碰不到的。 她苦笑道:“因为我得不到,所以想念。” 岳竹不解,“可是,一朵云不需要你想念啊,一抬头不就能看到了吗?” 绯然摇了摇头,道:“天上的云有很多,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一朵,我想要的那一朵,我……找不到了。” 天上的云时时刻刻都在变换的,她想要的是哪一朵? 岳竹挠了挠头,想不清楚。 “别想那些云啊雾啊的了,既然找不到,还是找些有趣的东西,我带你去个地方。” 绯然还没来得及拒绝,那人就扯起她的手臂,拉着她跑了出去。 如今已经是深冬了,地上都是积雪。 今年的雪下的比以往的都要大,这雪已经积了好几日,也没能化一些下去。 第18章 冬眠的蛇 绯然跑累了,便气喘吁吁道:“别跑了,岳竹,我好累啊,你先等一等,我们休息一下。” 听了这话,岳竹这才停下来。 他不好意思地松开绯然的手臂,挠了挠头,笑道:“抱歉抱歉,我一时高兴,忘了你身子比较瘦弱,禁不起这么跑的。” 绯然摇摇头,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岳竹故作神秘的眨眨眼睛,道:“自然是个好地方,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先卖个关子。” 岳竹总是有很多新奇的点子,也很活泼。 绯然刚进岳府的时候,心情比现在要糟糕好几倍。 那时候,她总是沉着脸,也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闷闷的发呆。 岳竹总是能找到逗她开心的法子。 绯然心里感激他,但每每说出来,他都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你不要总是谢来谢去的,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不用说这个的。” 他总是这么说。 绯然也不好意思再跟他客套,也只好接受他的好意。 渐渐的,绯然也看开了些。 沈御蛟走了,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是事实。 她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就算不为了别的,至少为了那一句还会再见面的盼头也应该好好的等待着。 到如今,绯然虽然还是会想念沈御蛟,可已经不像从前那么频繁了。 休息好了,岳竹便继续带着绯然上山去。 两人走了很久,白色的天地里,绯然有些眼晕。 脑袋里也嗡嗡的,有点不舒服。 岳竹见她一副要摔倒了的样子,赶紧扶住了她。 “你没事?要不要我背你过去?” 绯然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还能走的,只是这漫天满地的白,让人眼花。” 这倒是,岳竹也有些眼晕,但没有绯然这么严重。 他只好道:“很快就到了,再忍耐一下。” 两人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绯然终于知道他说得好地方是指什么了。 入眼的是一片鲜红,鲜红的花瓣在冬日的风里轻轻的摇摆着。 绯然被这一片红梅林子惊呆了。 这山中竟然有这样的景色。 她在山里住了也有几年了,竟然浑然不知。 岳竹摸了摸鼻子,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 鲜红的梅花在雪地里格外扎眼,和雪白的梅花不同,这些红色的梅花更加妩媚动人。 绯然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冰冰凉凉的梅花。 她想起了和沈御蛟住在一起的时候,他以为她有孕了格外照顾她的时候,她曾经触碰过他的手指。 沈御蛟的体温比她要低一些,那种夏日里的冰凉感就像现在手指尖上触碰着的梅花一样。 绯然收回了手,也收回了思绪。 “咚!”岳竹突然滑倒在地,重重的摔了一下。 绯然循声看过去,只听那人一声尖叫,下的在地上打滚儿。 她赶紧上前,要去拉起他来。 岳竹喊道:“别……别过来,绯然你……你别过来,有……有有有……有蛇!!!” 顺着岳竹的目光看去,果然那被白雪包裹着的红棕色的树干上头缠绕着一条青白相间的蛇。 那条蛇虽然被雪包裹着,但是能看得出是条很长的蛇。 是他! 绯然颤抖着走近那条蛇盘旋的树干,轻轻的拍开那树干上的积雪。 岳竹吓坏了,喊道:“绯然,那是一条毒蛇,你……你别过去呀!” 是啊,他是一条毒蛇! 绯然的眼眶有些红润了,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眼眶里含着泪,在这冰天雪地里,有些刺痛。 除掉了积雪,那条足足有三米长的蛇光秃秃的盘旋着,时不时的还抖一抖,似乎受了冻。 绯然轻轻从树上取下那条蛇。 蛇正在冬眠,没有任何知觉,很是乖巧的任由绯然将他取下来。 不知是不是惊动了正在熟睡的青蛇,那青蛇蠕动了几下,顺着绯然的肩膀,盘旋在她身上。 蛇头搭在绯然的肩膀上,双眼闭着,仍旧熟睡着。 绯然解开最外层厚厚的外衣,裹住蛇的身体。 她低声道:“乖,睡,我带你回家,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 蛇动了动,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岳竹已经吓傻了,他愣愣的看着绯然带着那条蛇要回去。 他颤抖着双手双脚,追了上来,道:“绯然,你不能带一条蛇回去,这可是一条毒蛇,你把它带回去,很危险的,趁它现在还没醒,你快放下它,别管这条蛇了。” 绯然看了看那条蛇,又看看岳竹。 他说的确然有道理。 这条蛇是沈御蛟没错,她认得出。 可旁人不知晓,只当是一条普通的毒蛇,自然是会害怕的。 更何况,万一沈御蛟醒过来,变成人形,在那些人面前出现,岂不是更危险了? 思来想去,绯然道:“我今日就先不去你府上了,过几日我再去做饭,你且先将就几日。” 一听这话,岳竹更是不肯了。 “你疯了,这……这这这……一条毒蛇而已,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你难道没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这些冷血动物,是不知道感恩的,你救了它,说不定会被它所伤呢。” 绯然浅浅的笑了笑,“我宁愿被他所伤,我只怕……他连伤我都不肯。” 岳竹:“……”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还有人喜欢被蛇咬的? 岳竹想起了从前自己给绯然找过很多关于蛇的书籍,她是喜欢蛇的。 可即便是喜欢,也不能如此痴迷呀。 岳竹长叹一口气,道:“不行不行,若你非要带这条蛇回去,也只能去我府上,至少……至少我府上人多,你受了伤,我还能找人帮你医治。你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要是被蛇咬了,你自己一个人就只能等死了。” 绯然推辞了半晌,岳竹却打定了主意。 她只好点头答应。 看来只能好好看着沈御蛟,想想也是,这么冷的天,他大抵也不会出门的,被人发现的事情,倒是可以不用太过担心。 想到山中的那间屋子已经有两个月左右没有人住了,如今怕是也冷的像冰窖一样。 第19章 蛟蛟,我在 倒是岳府里更有暖洋洋的味儿。 她不是个怕冷的,但屋里也放着个炭盆,烧的暖暖和和的。 想必沈御蛟也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绯然应承了下来,就跟着岳竹回去了。 她反复的跟岳竹强调,自己绝对不会让这条蛇伤害任何人的。 岳竹虽然心里相信绯然,可到底旁人瞧见了也会害怕的。 他道:“你最好还是把它关在屋里,不要让它出门,不然的话,怕是会被府里的其他人打死的。” 绯然忙不迭地点点头,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抚了抚那条蛇露出一半地小脑袋。 那青蛇虽然紧闭着眼睛,但也感觉到了什么,吐出信子来,轻轻的扫了扫绯然的手指。 绯然把衣服裹得更紧了几分,没露出半分来。 进了岳府,绯然便急匆匆地回屋去了。 岳竹虽然也很想跟着去,可碍于那条蛇在,他有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作罢。 进了屋,绯然把门窗关的紧紧的,生怕冷风吹进来。 她缓缓脱下外衣来,那条蛇正紧紧的趴在她身上。 而床榻上的那只小兔子,一瞧见这条蛇顿时吓得上蹿下跳的。 绯然不禁有些好笑的问道:“怎么,你不认得他了吗?他之前还养过你一阵儿呢。” 是了,那只兔子如何知晓沈御蛟的真身是一条蛇? 想想也是,这兔子害怕蛇也是常理之中的。 况且,沈御蛟的真身还是一条毒蛇。 绯然忍不住苦笑了下,她从前也是很害怕蛇的。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怕了呢? 或者说,其实她还是害怕的,只是不怕这一条蛇罢了。 绯然低声道:“乖,先从我身上下来,我身上带了寒气,被子里暖和,睡到被子里来,好不好。” 那条蛇不情不愿地挪动了下,那紧紧缠绕在绯然身上的禁锢,稍稍松开了些许。 绯然轻轻抱他下来,放在床榻上,用被子紧紧的包裹住。 一放上床榻,那只兔子立刻连滚带爬的从床榻上下来,不敢跟沈御蛟呆在一处。 绯然看了一眼那只兔子,起身把它抱起来,放在桌子上,离沈御蛟远一些。 她又取了几根干草叶,给那兔子吃。 兔子受了惊吓,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只是颤抖着身子,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绯然这会儿一心都是沈御蛟,也没有多余的念头去管这兔子到底如何能哄得好。 她只担心这兔子蹦蹦跳跳的,唯恐惊扰了沈御蛟睡觉。 忽而想起了屋里的一个竹篮。 绯然把那竹篮罩在兔子的头顶。 这样一来,兔子也瞧不见沈御蛟了,大抵也能安心些。 绯然这么想着,便也不去管它了。 倒是念着冻僵的沈御蛟,绯然把炭盆往床榻边上挪了挪,添了些碳,这下更暖和了。 绯然就静静的坐在床榻边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条蛇。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三个多月了! 手指抚摸着那冰凉凉的鳞片,那条蛇不禁动了动。 绯然赶紧把被子裹紧了,他果然不动了。 屋里的炭不多了,绯然不怕冷,所以屋里备用地炭也不是很多。 眼下沈御蛟已经冻僵了,似乎这些炭火不够烧多久的。 绯然往炭盆里多添了些炭,便扛着竹筐出门去库房再扛些炭回来。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绯然拿起门旁放着的斗笠披在身上,迎着雪出门。 那雪越下越大,绯然心里却高兴。 金风玉露一相逢,这种光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有所体会的。 走到库房,斗笠上已经下满了雪。 绯然摘下斗笠,在门框上拍了拍,雪水细细簌簌的落下来。 库房掌事迎上来,帮绯然接过竹筐,道:“绯然姑娘来取炭火的?” 她点点头,笑说:“烦请先生今日多给我些。” 掌事应声道:“好好,我就说这冬日越来越冷了,上回你来,我就劝你多带些回去,你偏不听,这会儿冷了?” 绯然没有解释,只是笑道:“有劳先生挂记了,这几日是越发的冷了,屋里该多烧些炭火才是。” 掌事一面装着炭,一面跟绯然东一句西一句说着话。 “夜里不要因为畏寒就把窗户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稍稍留点儿缝隙,这炭火不能那般密闭,先前府里有几个人都因为这个丧了命呢!” 绯然点点头,道:“我记住了。” “好了,好了,竹筐已经满了。” 掌事颠了颠那竹筐,道:“有些沉,你能自己背回去吗?我喊个小厮帮你背回去。” 绯然果断地摇摇头。 她屋里现下还有一条大蛇呢,要是被人瞧见了,可怎么是好? “放心,先生,我有力气的,不必麻烦旁人了。” 说罢,她戴上斗笠,扛起那一竹筐的炭。 还真是有点沉呢。 绯然踉跄了下,也倒还好,能站稳脚跟。 掌事不太放心,道:“还是找个人来!” 绯然笑着摇摇头,便出门去了。 回来的路上,雪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大了。 这地方的雪呀,真真是下一阵儿停一阵儿,有的时候断断续续能下上个天呢。 绯然小心翼翼地走路。 这下了雪之后,路上还没人开始清扫,多少有些滑。 好容易看到自己的屋子了,绯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加快了脚步,在进门前就先摘下斗笠,拍了拍雪,这才进去。 进门之后,将斗笠放回原来的位置,竹筐也随意的放在门后面。 绯然下意识地往床榻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一条纤细白嫩嫩的手臂从床榻上延展出来,悬挂在床沿上,露出一般在半空中。 循着那手臂看过去,一个散着一头乌黑秀发的美丽少年,正闭着双眼,熟熟的睡着。 那少年嘤咛了一声,不知做了什么梦,呜咽着翻了个身。 身上的被子被压在了一条长腿下。 那人的整个薄背都暴露了出来。 绯然:“……” 他这睡相…… 绯然垂着眸子,也不好多看,匆匆的拉过被子,给他盖好了。 不知是不是屋里的炭盆烧的太旺了,沈御蛟热了一身的薄汗,这会儿被她盖上了被子,更加不满的皱起眉头,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绯然轻轻抚了抚他额头的碎发,低声道:“乖,别踢被子,会着凉的。” 尽管绯然哄着他,可他还是挣扎着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 这样可不行,绯然只好从柜子里取了一件毛皮的披风出来。 这披风并不是很厚,不及棉被那般容易发热。 绯然把披风改在沈御蛟的手臂上。 那人似乎被这软软的皮毛包裹着很舒服,便不自觉地更抱紧了怀里的披风。 绯然坐在他身边,轻轻抚着他的头发,低声道:“你说说你,一个妖怪,少说也活了百年了,怎么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长不大呢?” 她当人不期待着沈御蛟会回答她,只是想跟他说说话,哪怕他并不知道,她也觉得高兴。 “绯然~~~” 他在睡梦中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绯然抚着他头发的手顿了顿,低声道:“我在,蛟蛟,我在这。” 那人拱了拱鼻子,不满道:“不要蛟蛟,不要叫……不要叫这个名字~~~” 不知是不是在睡梦中,含含糊糊说不清楚的缘故,沈御蛟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拖长音,像是在撒娇。 绯然叹了口气,耐心的问他,“不喜欢蛟蛟这个称呼?” “嗯~~~” 她又问:“那你喜欢什么称呼?” 那人沉默了起来,似乎是想不出什么名称来,又像是睡着了。 绯然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出门去买只鸡回来。 岳府里喜欢吃素菜,即便是荤腥,也都是猪肉一类的。 府里的人很少吃鸡,尤其是岳竹格外不喜欢。 绯然并不是给整个岳府的人做饭,她只给岳竹做饭。 岳竹是大少爷,嘴巴挑剔,旁人对于吃饭大多是对付几口的,可岳竹不一样。 他在这方面有点……执着。 更因着那日在山中,岳竹吃了绯然做的野菜,从此也是念念不忘的,故而绯然来了之后,这几个月里,他倒真的能一直吃那些野菜。 绯然照顾沈御蛟的时候一直按照他的喜好做的,这人比岳竹更挑嘴,还喜欢换着花样吃。 比如说,他想吃鸡,也要分着好几种法子做。 就算是吃烤鸡,也要用各种各样的烤法儿,不能重样儿,这才能过关。 倒是在岳竹这里,绯然轻松了不少。 可如今,沈御蛟回来了。 府里也没有鸡,她只好出门去买。 虽然沈御蛟喜欢吃鱼,可绯然实在是做不了。 更何况,一想到鱼,绯然就会想起那段日子。 那段被沈御蛟捧在手心里的日子。 绯然后来自己想了想,大概这才是沈御蛟对待喜欢的姑娘的反应。 而她,像是偷来的时光,真相揭晓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绯然也在心里暗暗地骂自己没出息,明明他都这样决绝地对待她了,为何她还是对他念念不忘的。 可是,能怎么办呢? 绯然管不住自己地这颗心。 她的心……偏向他。 “老板,给我抓只鸡来,要肥一点的。” 买鸡的小商贩应声,“好嘞,姑娘稍等。” 小贩从竹篓里捞出一只鸡来,递给绯然,道:“姑娘,这只可是我这儿最肥的一只了,你瞧瞧怎么样?” 绯然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又伸手捏了捏那鸡的两条腿,果然结实。 她点点头,道:“不错,就这只了。” 老板得令,立刻找了根草绳,把那只鸡的两条腿绑了起来,递给绯然,道:“姑娘要是吃的好了,下次在来我这里买。” 绯然应声,便给了钱,提着鸡回岳府去了。 刚进岳府,绯然便瞧见一个身影从她眼前走过。 是岳竹! 绯然和他有些距离,想喊他,又怕他听不到,便没有作声。 可绯然刚要回屋,便瞧见那人似乎也是奔着自己房间去的。 岳竹大步踱到绯然门口,似乎想要敲门,可犹豫再三又放下了手。 反反复复几次,他都没有敲门。 绯然走近了,便喊他,“岳竹,你在做什么?” 岳竹很明显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活像是个做了什么亏心事的人,被人当场抓获了一般。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道:“你……你去哪儿……去哪儿了?” 绯然提了提手里的鸡,给他看。 岳竹皱了皱眉,道:“我不喜欢吃鸡,你忘记了?” 绯然笑着走近他,道:“没,我只是……只是自己最近想吃了,所以……才买了这么一只,你放心,给你做菜的时候,我会好好洗手的,绝对不让鸡的味道侵染了你的饭食。” 这一点岳竹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其实来是想看看绯然现在情况如何。 特别是……那条蛇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害绯然。 不过,她此刻还能活蹦乱跳的出门买鸡去,大抵是什么大碍的。 绯然歪了歪头,问他,“怎么了吗?” 这一句倒是把岳竹问住了。 他一下子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像他这样殷勤的关心,会不会被绯然认为是别有所图? 事实上,岳竹确然是有所图的。 他……挺喜欢绯然的。 绯然不解的看他。 不明白这脸红又是何意。 岳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没没……没事,我只是……只是……” 他咬了咬嘴唇,道:“我饿了,啊,我有点……饿了,所以……想来问问你,这会儿……能不能先给我做点儿什么吃的?” 绯然看了看日头,这会儿晌午才过去,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呀。 明明晌午他吃了不少东西的,这么快就饿了? 可现在要是吃了饭,这晚饭怕是要吃不下了! 绯然思来想去,道:“这样,我一会儿去厨房看看,给你做些小点心吃,你且垫一垫肚子,想吃什么,晚上再给你做。” 岳竹见她相信了,便连连点头,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你……有心了。” 他一说完,便飞也似的扭头就走,活脱脱像是逃命一般。 绯然看着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身影,不自觉地笑着摇了摇头。 第20章 太累了 推门进屋,兔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子上跳下来了,此刻正端坐在床榻上的皮毛上。 是的,正是绯然给沈御蛟披着的那一件。 方才还吓得浑身颤抖,这会儿又跳到人家身上去了。 绯然放下手里的那只鸡,踱到床榻边,提起那只兔子,放回桌子上。 竹篮又盖了上去,这一回,她还在竹篮上加了个凳子,这下子,兔子出不来了。 再去看床榻上那人,一条长腿偷偷的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绯然给他盖好被子,那人不满的嘤咛一声。 她伸手点了点他高挺的鼻尖,道:“不准踢被子,乖,听话。” 那双漂亮的含情眼一颤一颤的睁开来,带着几分起床气的神色看了绯然一眼。 沈御蛟似乎并不奇怪,看到她也只是瘪了瘪嘴,道:“怎么又是你?” 绯然:“…………” “总是你。” “…………” “不准来我梦里了!” 他说着便翻了个身,背对着绯然,闭上了眼睛。 绯然:“???” 他到底是睡醒了,还是没睡醒? 绯然有点不太确定,只是低声问他,“你不想看到我吗?” 那人拖着声音,道:“废话,你就只会……只会打搅我修行。” 不仅仅是梦里,连他修行打坐的时候,她也会出现在他脑海里,怎么赶都赶不走,像是一块牛皮糖,黏在了他的脑海中。 沈御蛟不胜其烦。 可绯然哪里知晓这些,只是以为他……讨厌自己。 绯然低声道:“对不起!” 沈御蛟哼了一声,道:“你就会说对不起,烦都烦死了,你就不能说点别的?这好歹也是我的梦,你什么时候能顺着我一次?”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沈御蛟刚起床的时候,脾气是最不好的。 这会儿绯然不敢去纠正他,只是问他,“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算是顺着你,你说出来,我都会做到的。” 沈御蛟思索了良久,他想怎么样啊? 绯然其实……已经很顺着他了。 他想了许久,想不出来,便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话应付她,“不准反驳我,不准欺负我,要听我的话,要好好哄着我。” 绯然自认为她这些都在尽力去做了,难不成还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吗? 她长叹一口气,只能回答:“好,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照做,你现在……想让我做什么?” 沈御蛟沉默了片刻,轻轻现在半边被子,道:“我好冷,你过来,抱抱我。” 绯然:“…………”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这反倒是引起了那人的不满,“我让你过来,你刚才不是还说听我的话吗?你总是这样,答应了我的事情又做不到,说得倒是好听,什么都听我的,骗子!!!” 绯然当然不是不愿意,她只是觉得沈御蛟眼下是无心说出这些话的。 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还没睡醒。 甚至,他自己也以为这是在梦里。 要是他醒了,一定会后悔,一定会生气。 绯然不想轻薄了他,故而才迟迟不肯动作。 那人突然转过身来,那皮毛的披风从他肩膀轻轻的滑落下一半。 绯然:“……” 他的眼睛里还带着睡梦中的朦胧,这会儿像是在水汽里泡过了一般,水汽满满的,格外动人。 “骗子!”他又指责了她一遍。 绯然低下头,道:“别说了,你这样,我……” 我怕是真的会听你的话。 沈御蛟努了努嘴唇,抱怨说:“我就是要说,你是个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绯然伸手扯了扯那披风,给他盖好,道:“别闹了,等会儿要着凉了。” 那人非要跟她置气,又把肩膀上的那披风扯了下去,偏偏不让她如意。 “蛟蛟!” 沈御蛟格外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似乎又无可奈何,只是眯了眯眼睛,道:“上来!” 他用命令的口吻让她上去。 绯然犹豫了下,正在考虑要不要真的按他说的去做。 那人突然从被子里伸出一条手臂,手指握住她的手臂,一用力便把她扯倒了。 绯然挣扎了下,想要起身,可那人的力气很大,她挣脱不开。 那人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手扯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拉开被子,把她包裹进去。 绯然躺在他身边的那一刻,只觉得手脚都绷直了。 她简直……不敢动弹。 沈御蛟倒是不管她怎么样,只是窝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绯然趁着他睡熟了,便蹑手蹑脚的起身下榻。 不得不说,沈御蛟睡着的时候,格外的乖巧。 和他平日里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完全不一样,他不像是一条毒蛇,倒像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兔子。 绯然想起屋里还有一只小兔子,正被压在竹篮里头呢。 果真是和他很像。 绯然倒是还没忘记,岳竹要吃东西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睡着的人,多加了些炭火,才出门去。 ………… 沈御蛟真正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睡了好久,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被子从身上滑下来,他感到有些寒意,又匆匆的躲回被子里。 缓了好一阵儿,沈御蛟才恢复了神智。 这是什么地方? 房间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沈御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之前不是在山中修行吗? 哦,对了,他出门去觅食地时候,正好下起了雪。 这一下雪,他就被冻僵了。 蛇类很怕冷,到了冬季是要冬眠的。 沈御蛟算是蛇里头数一数二地怕冷,故而这一冻僵,他就干脆找了一棵树,盘旋上去,陷入了沉睡。 可这里……又是哪里?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不准踢被子,乖,听话。” 这是……绯然地声音。 沈御蛟睡得晕晕乎乎的,有些分不清是梦里发生的事情,还是真的听到了绯然地声音。 他刚才还在梦里见到绯然,还…… 沈御蛟突然想起了梦中发生的事情,顿时不好意思地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他怎么能在梦里说那样的话? 虽然是梦,但是也太丢人了!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响了。 沈御蛟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来。 看不清来人地面容,只是外面地光似乎能够映照出她的轮廓,是个身材纤细地少女。 除了身影,还有一样是沈御蛟熟悉地。 这……香味是……烤鸡!!! 这东西沈御蛟吃了很久,他最喜欢地一道菜,绯然做的菜! 沈御蛟试探性地喊她,“绯然?” 那个身影僵了僵,关上房门,把手里地东西放在桌子上,随手点起了油灯。 很快,房间被灯火照亮了。 同样,也照亮了那姑娘的脸,三分英气七分妩媚,和梦里地那个人一模一样,甚至连衣裳都一模一样。 沈御蛟瞪大了双眼,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慌张。 “绯……绯然?” 绯然垂下眸子,苦笑了下,道:“你好像……很失望?” 只有沈御蛟自己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失望,而是觉得丢脸。 他方才在梦里地所作所为都是真实发生了的吗? 这简直……要了他的命了。 沈御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我怎么在这里?” 绯然转过身去,不敢继续面对他。 明明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沈御蛟是不喜欢她的。 可面对他地时候,绯然还是有些委屈的想哭出来。 她背对着沈御蛟,手里摆弄着那盘烤鸡,口中看似无意的回答着他的话,“我在林中发现了你,你被……冻僵了,所以我……我才把你带回来。” 原来是这样。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绯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她曾经在梦中梦到那条蛇整整三年。 然而,她不知道这些梦都是沈御蛟干的。 她只是道:“就是认出来了,我自然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沈御蛟抽了抽眉角,她当然知道他的样子,只是真身这回事,她不是……挺害怕的吗? “你就这么把我带回来了?” 绯然点点头,道:“嗯,别说这些了,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烤鸡,先过来吃一些在说罢。” 沈御蛟的肚子还真是饿了。 他已经有几日没有吃东西了! 好在冬眠的时候,消耗也不是很大,故而虽然饿,但也是能够忍受的。 只是这烤鸡的香味……他忍受不了。 沈御蛟一把掀开被子,还没来得及下榻,就又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把被子裹紧了。 这………… “怎么还不下来?” 绯然转过身来,见他一脸窘迫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叹了口气,道:“你且等一等我,我去给你借件衣裳来。” 说罢,她就出了门。 完全没给沈御蛟机会反应,借衣服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荒山野岭的,她要去问谁借啊? 等等,沈御蛟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这间屋子,好像不是山中,他变出来的那一间! 他抿了抿唇,心里产生了很多的疑问,可眼下那人去借衣裳去了,他倒是也没人可问。 不久,绯然回来了,手里果真带了一身衣裳回来。 沈御蛟大惊,还真有??? 绯然把衣裳放在他身侧,道:“你自己换,我先出去了,你换好了自己下来吃东西,我还有别的事情,你不要乱跑,我过一会儿会回来。” 这还是沈御蛟头一回听她说这样类似于约束他的话呢。 他眨了眨眼睛,鼓了鼓腮帮子,道:“哦,我知道了。” 绯然出去后,便直奔厨房而去。 方才为了给沈御蛟做烤鸡,耽搁了太多时间,好在半下午的时候,她给岳竹做了些点心吃,这会儿应该也不至于太饿。 绯然忙前忙后的,做好了饭菜便让人给岳竹送过去。 她回到屋里,已经觉得腰酸背痛了。 做饭也算是半个体力活,今日这一下午,她已经做了三顿饭了,真真是累死她了。 一进屋就瞧见沈御蛟正在屋里转来转去的走。 绯然道:“你在做什么?” 其实沈御蛟吃饱了饭,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身衣裳明显是男人的衣裳。 他想知道这是谁的衣裳!!! 这个男人是谁,又为什么要借衣裳给绯然,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乱极了。 说不上来的滋味,反正有点酸酸的,不舒服。 但又想着绯然临走前,说过的不让他出门去。 沈御蛟没办法,只能在屋里打转儿。 而被沈御蛟放出来的那只兔子也跟它的主人一样,也在屋里转着圈蹦蹦跳跳的。 直到绯然回来,沈御蛟这才停下来。 可绯然一手扶着腰,似乎很疲惫地样子。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道:“你干什么去了?” 这不是在关心,也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质问!!! 绯然累极了,忙到现在,她自己都一口东西也没吃。 这会儿早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 她疲惫道:“没干什么。” 说罢,绯然便半趴在桌子上,想眯一会儿。 沈御蛟是个性格暴躁的,面对这种情况,还有绯然的这种态度,他哪里能忍受的了? “绯然!!!” 他大声的喊她,像是暴风雨来前的那一记响雷。 绯然疲惫的抬起头来,道:“我出去做饭,我现在靠着给别人做饭为生,你别闹了,吃饱了先去躺一躺,我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这一番话像是一盆水,瞬间浇灭了沈御蛟的怒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羞愧和自责。 沈御蛟低声道:“你……你别在这趴着了,去床榻上睡。” 绯然仍旧是没有起身,只是趴下了,摇了摇头。 她不想动。 突然,身子被人扯了一下,瞬间天旋地转。 绯然本能的抱住那个让她旋转的罪魁祸首,双手紧紧的环在沈御蛟的脖颈间。 那人眼神坚定的把她抱到床榻上,轻轻的放下来。 “在这儿睡!” 绯然松开了手,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他之前也抱过她的,可那时候是因为他以为她有了身孕,才对她宠爱。 那……如今呢? 第21章 恩将仇报 这一次……有算是什么呢? 绯然太累了,没有心思去想那些。 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很快就睡着了。 绯然在一阵晃动中醒来,沈御蛟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醒醒,先别睡,先把东西吃了再睡,快点!!!” 绯然缓缓睁开双眼,自己正半靠在沈御蛟的身上,那人手里端着一碗白粥。 她怔了怔,道:“你做的?” 沈御蛟耳朵红了红,道:“我也想给你做点好的,可这什么破地方,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就只能给你做这个了。” 绯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你……你方才……出去了?” 沈御蛟点点头,道:“不然呢?我给你变的吃的吗?” 绯然怔怔地问道:“没人看见你吗?” 沈御蛟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透明的,为什么别人会看不到我?” 说的也是。 绯然仰了仰头,那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 沈御蛟这人天生长了一副好皮囊,即便是不苟言笑,也是个端庄美貌的主儿。 她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平白无故地出现,旁人没有起疑吗?” 毕竟这里是岳府,沈御蛟谁也不认识。 这样一个陌生人在府里怎么可能出入自由,更何况还是厨房这种地方,要是什么可疑人物,在厨房的饭菜里下了毒什么的,岂不是很危险? 沈御蛟舀起一勺白粥,送到绯然唇边。 绯然少有这样的待遇,想起身,可那人环着她,她动弹不得。 她只能顺从的喝下那勺白粥,虽然清淡,但沈御蛟在里面加了点盐,稍稍有一点味道,适合绯然地淡口味。 沈御蛟一勺一勺地舀给她喝,嘴里回答着她方才地问话,“我一出门就遇见了熟人,所以,在他的带领下,倒是没人阻拦我。” 绯然不用问也知道沈御蛟说的是谁。 这府里除了绯然,沈御蛟认得的也只有一个岳竹了。 毕竟几个月前,是他把岳竹绑架上山的。 虽然猜得到,可绯然还是有点惊讶,“岳竹他没有问你……怎么来的吗?” 沈御蛟撇了撇嘴儿,冷哼道:“你倒是挺关心他的嘛,这几个月没见,你就已经进了他的家门了,倒是我小看了你,当初还以为这小子瞧不上你,现在看来,倒还是你的手段高明。” 绯然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 她躲开那勺递到她唇边的白粥,缓缓推开沈御蛟。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御蛟心里生着气,面上就有点控制不住。 他随手把白粥往旁边重重的一放,道:“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我是夸你能耐,什么人都能吸引住,还真是了不起!” 绯然的眸子颤了颤,他总是知道怎么刺伤她。 不知是今日的疲乏所致还是积怨已久,绯然突然就不想忍受了。 她低笑一声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那个男人不是你绑到山上来的吗?不是你答应了天钟要给我找一个好男人的吗?如今我跟你找的好男人在一处,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是你自己不肯要我,我百般讨好,你仍旧避我如蛇蝎,如今倒是能用指责的口吻对我说这些话,沈御蛟,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沈御蛟从不知道绯然可以这般口齿伶俐的说这么一大段话。 他几乎听傻了,一时间甚至反应不过来应该说些什么。 绯然见他一言不发,便掀开被子,翻身下榻,连外衣也不穿就要出门。 沈御蛟连忙喊住她,“你……你你你……你要去哪里?” 他也是被气急了,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绯然淡淡道:“我想你也不愿看见我,我也不能跟你待在一间屋子里,我去找岳竹再换一间屋子住。” 她说完,就要去开门。 沈御蛟一个闪身,在房门前用身体挡在房门和绯然之间。 他双手张开,拦住她,“你想去哪里,你不跟我住一间,难不成要跟那个岳竹住一间不成?” 这话更是让绯然难过。 她瞪着的一双眼睛渐渐蓄起眼泪来。 沈御蛟顿时慌了神,她这是……要哭了!!! “你……你哭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说了那么多话气我,我只说这一句,你就哭,有什么可哭的,我还没哭呢!” 这话更是让绯然的眼泪珠子掉了下来,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沈御蛟紧张了起来,睫毛轻轻的颤抖着,想道歉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背后一阵力气冲撞了沈御蛟,他被猛然推了一下,一把抱住了绯然。 而那始作俑者正站在门口,瞪大了双眼看着拥抱的两人。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刚才两人吵架的原因——岳竹。 沈御蛟皱着眉扭头,瞪了岳竹一眼,喝道:“谁让你进来的?” 这一声可把岳竹给吓坏了。 他原本就害怕沈御蛟,被他这么一吼,更是惊慌失措,连自己是来干嘛的都忘记了。 绯然挣扎着推开沈御蛟,道:“岳竹,你怎么来了?” 岳竹冷静了片刻,这才想起来,道:“哦,我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你那条蛇啊,我实在是不放心,都跟你说过了,那是毒蛇,你还敢把它放进衣裳里,给它暖身子,可要当心它伤了你。” 绯然摇了摇头,道:“那条蛇不在了。” 岳竹大惊,“什么?它跑出去了吗?不会……还在府中不知道什么地方游荡?” 绯然看了沈御蛟一眼,那蛇是在府里没错的,而且就在他眼前呢! 她沉默了片刻,扯谎道:“我见他暖和过来,就把他送回山上去了,你放心,那条蛇……不会伤人的。” 岳竹:“……” 这样的保证可……可真是不怎么能让人信服啊。 岳竹挠了挠头,又讪讪的笑了笑,道:“那好,我还担心你呢,听说你今日去库房背了不少木炭回来,平日里你比较畏热,我想大抵是为了那条蛇,你这样用心,我怕你被蛇恩将仇报了去。” 第22章 来袭 是了,蛇都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她现在遇上的这一条也是如此。 倒是沈御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心里有些愧疚,自知自己说错了话。 绯然对他一向是好的没话说,他就是仗着绯然的喜欢,才会恃宠而骄。 此刻听着岳竹说的这些,沈御蛟心里更加懊恼了。 岳竹关心了绯然之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沈御蛟,道:“我来也是为了沈公子的,虽然说你们二人是姐弟,可这夜里住在一个屋子里到底是传出去不好听,我又叫人给沈公子安排了一间屋子,沈公子还是随我去。” 沈御蛟一双含情眼自始至终都在绯然身上,可绯然却视而不见。 岳竹:“……” 绯然见两人尴尬,便道:“他怕冷,还是让他在我屋里睡,我随你去就是了。” 一听这话,岳竹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绯然跟着岳竹,刚抬起步子要走,手被沈御蛟拉住了。 “绯然……我……我……” 我错了三个字在沈御蛟喉咙里打了结,上不来下不去的。 绯然松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们先冷静一下,你好好休息,木炭在门后,你夜里……多加一些,我们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沈御蛟只好点头。 刚出门,沈御蛟又喊她,“等等,绯然你等等,粥,把粥带回去喝,我特地给你做的。” 他说着便把桌子上的一壶粥端过来,“递给绯然。 绯然接了过去,道:“多谢。” 沈御蛟垂下眸子,没说话。 跟着岳竹走了不远,他便给绯然指了一间屋子,道:“就是这间,虽然比不上你原来的那一间位置好,但也还不错,木炭我也让人备好了,在屋里你自己点上炭盆就好了。” 绯然点点头,道:“多谢你关照。” 岳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笑道:“这是应该的,我应该多谢你呢,要不是你在府里,我怎么能每日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绯然也笑了笑,道:“我这个弟弟的性子不好,你多见谅,我想……他应该也不会愿意在这里住很久的。” 她的眸子暗了下来。 是啊,今日说了这些话,两个人又闹了起来。 怕是沈御蛟很快就要走了。 他从不留恋的,至少不会对她有所留恋,她已经习惯了。 岳竹道:“说实话,你这位弟弟是真的挺吓人的,虽然长了一张好容貌,可这性子……实在是有些可怕,更何况啊,他还是个修行之人,又会些小法术,寻常人根本奈何不得,着实是让人苦恼啊。” 是啊,他是很让人苦恼的。 见绯然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岳竹又道:“但他对你还真是不一样,方才我瞧见他对你还是个言听计从的模样,倒真是一双好姐弟。” 绯然听了这话,不禁抬了抬眉头,苦笑道:“是吗?他对我脾气也大着呢,甚至比对你们的脾气更大,我有时候也挺害怕他的。” 可跟他们不一样的是,他们害怕沈御蛟生气了会打他们或者是骂他们。 绯然害怕的是,他会一走了之,或者……讨厌她。 这是她最害怕的结果。 岳竹摇摇头,道:“大抵是当局者迷的缘故,我看得出他对你很有感情,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他心里一定是有你的,你也不要太悲观。” 绯然只当岳竹是在安慰自己,便也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送走了岳竹,绯然便进屋点起了炭盆。 果然,这屋子没有经过炭盆的烘烤,有些寒意。 还好,过来的是她,不是沈御蛟。 一想起他来,绯然这心里总是乱糟糟的。 见不到他的时候,每日都在想念,一见了面两个人又总是吵架。 绯然暗暗的叹了一口长气,躺在床榻上,双手交叉搭在小腹上。 因为之前睡了一觉,此刻绯然并不困倦。 她闭着眼睛,但是睡不着觉。 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伴随着一丝冷风吹了进来,正好吹在绯然的脸上,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绯然睁开双眼,黑暗的房屋之中,一个身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她连忙起身,道:“谁?谁在那里?” 那身影僵了僵,低声道:“是我,绯然,是我!” 这声音,很好听,是他的声音。 绯然不仅没有惊喜,反而有点担忧。 她翻身下榻,把桌子上的油灯点上,随后又赶紧往炭盆里加了些木炭。 沈御蛟已经把窗户关好了,正不知所措的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一样,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绯然松了口气,“过来坐,那边很冷,往炭盆这边来一些。” 沈御蛟听话的坐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反倒是绯然先打破了沉默,她问道:“冷不冷?” “……” 他摇了摇头。 绯然又道:“还在生气?” 沈御蛟这才抬起头来,眸子里略有愧疚之色,“我……我是来道歉的,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绯然反而沉默了起来。 她不擅长面对沈御蛟示弱地场面。 她不回答,沈御蛟以为她还在生气,便软着声音道:“我说错了话,我不该总是胡思乱想,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再说了,你对我的好,从来都不告诉我,只等我自己默默去发现。可我……这个人很笨的,有的时候意识不到,要是你能让我知晓,我也不会这样了。” 绯然总觉得对沈御蛟的好是应该做的,从来没有计较过那些,自然也不会表达出来。 她在意的也不是自己的一片真心没有得到回应。 只是沈御蛟每次误会她,总是做出一些让她难过的话来,这才使让绯然生气的原因。 此刻面对沈御蛟的道歉,绯然有些不踏实。 虽然并不真的责怪他,但是绯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认为自己接受了沈御蛟的道歉的话,他大概就会离开了。 所以,她有些犹豫…… 沈御蛟讨好般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戳了戳绯然的肩膀。 绯然道:“嗯,我知道了。” 沈御蛟:“……” 就这样? 她还是没说是不是原谅他了,看来还在生气啊。 沈御蛟鼓了鼓腮帮子,道:“绯然~~~我真的知错了,你看看我。” 他一面说着,一面掰过绯然的脸颊,双手捧着,强逼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沈御蛟自知自己的眼睛生的好看,旁人看了没有不心动的。 故而,他也想再让绯然看一看。 至于他想要的结果,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去想的一种。 他在……期待着绯然重新喜欢自己。 这大概是受了岳竹的刺激。 沈御蛟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怎么也没想到真的如天钟所说,绯然这样的姑娘,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他虽然对感情这种事完全不通,但作为男人的直觉,他一眼就能看得出那个岳竹定然是对绯然有非分之想。 至于自己为什么不高兴,沈御蛟也刻意的回避着这个问题。 为了说服自己,沈御蛟在心里暗暗的想着,自己只是为了过几日讨封能更方便一些罢了。 等自己成了蛟,便不会再跟绯然有什么来往了。 到时候,自己心里的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绯然看着他的眼睛,心跳就开始加速了。 她对沈御蛟的这一双眼睛没有半点儿抵抗力。 沈御蛟的眼睛像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清泉,让人向往,甚至让人心甘情愿的溺水而亡。 绯然的视线从他的眼睛转移到他的薄唇。 沈御蛟的五官没有一处是不好看的,嘴唇也很好看。 让人忍不住想…… 绯然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绯然惊慌失措的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了。 这倒是叫沈御蛟慌了神,“你怎么……你怎么不看我了?我不好看了吗?” 绯然喃喃道:“好看。” “好看的话,为什么不看我?” 沈御蛟勾了勾唇角,像极了夜来入梦的小妖精。 说到底,他也确然就是个妖精。 绯然撇开视线,仍旧不看他。 “别闹了,我没有生你的气,夜已经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沈御蛟表情失落,道:“你果真不喜欢我了,对我这么冷淡,以前你粘着我的时候,从未对我这般冷淡过。怎的,那个岳竹他……他比我好?他没有我生的好看,也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 沈御蛟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除了生的好看这一个优点,没有任何其他的优点。 他就这么糟糕? 沈御蛟皱了皱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他低声道:“就是因为我除了生的好看,没有哪里能比得上岳竹,所以你才喜欢他,是不是?” 绯然苦笑道:“我没有喜欢他。” 沈御蛟仍旧是哭丧着一张脸,“所以说,你没有否认,我除了生的好看没有哪里能比得上那个岳竹是吗?” 绯然:“……” 这个逻辑…… 她不说话,沈御蛟更加不高兴了。 “你这是默认了是吗?” 绯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乱想,你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沈御蛟却不依不饶,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看,我还有什么优点?” 这也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绯然自然看着沈御蛟哪里都是好的。 她道:“你很可爱,有责任感,很细心,也很善良,你的优点很多,没人能比得上你。” 沈御蛟睁大了双眼,有些惊讶。 她说得这些优点,他自己都不知道。 可绯然看上去是很诚恳的在说这番话,又让人质疑不了。 沈御蛟垂下眸子,道:“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绯然莞尔一笑,道:“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即便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也很高兴,能遇上你,能跟你见面,能跟你说话,我都觉得很幸福。” 她喜欢的还是他! 沈御蛟沉默了起来。 是啊,他分明不喜欢她的,可为什么他还在意她喜欢的人是谁? 并且,在知道了绯然喜欢的还是自己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些窃喜。 沈御蛟觉得自己不仅是个混蛋,还是个天大的混蛋。 他咬了咬牙,后退一步,道:“我……” 我根本就不值得。 可话到嘴边,沈御蛟却说不出来。 沈御蛟的神色有些紧张,绯然看得出他的纠结,便善解人意的回应道:“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我自己配不上你,我又没有要求你什么,你自然不必如此的。我只求能在你身边多待一刻,于我而言,已然是最好的了。” 他的眸子轻轻的颤了颤,像是簌簌的铃兰花,可怜又可爱。 沈御蛟抿着唇道:“你真的……不觉得我自私吗?” 绯然笑道:“说认真的,我总是觉得你自私,可仔细一想,自私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是我在强求着想从你这里得到回应,你从不曾给我的,自然也就不存在自不自私这种话。” 她说着,又往那烧的火热的炭盆里加了几块炭。 沈御蛟拦住她,道:“别加了,你都……热出汗了。” 绯然的额头上确实已经泛起了薄薄的一层汗水。 她是怕热的,可沈御蛟怕冷。 她宁愿自己忍受煎熬。 绯然摇摇头,道:“我不热,你……坐过来一些,若是你不想坐在我身边,我可以坐远一点。” 她说着从床榻上起身,随手搬了一个凳子,在沈御蛟的对面坐下。 沈御蛟暗着眸子,一言不发。 她总是这般迁就,总是如此。 他一个男人竟然需要姑娘百般包容,实在不成道理。 “啊!!!” 突然,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惊醒了整个岳府上上下下。 绯然站起身来,匆匆去开门。 黑夜里已经开始闪起了火光。 大概是刚才的那一声尖叫,惊醒了府里的管事。 管事正领着一众小厮,举着火把往那声音的源头去。 沈御蛟拉过绯然的手臂,道:“你呆在这里,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第23章 坏我修为 他绕过绯然,正要出去,绯然紧张道:“别……蛟蛟你别去!” 沈御蛟回眸笑着看她一眼,道:“没事的,你忘了,我又不是凡人,没有什么能奈何我的。倒是你,好好在屋里待着,不要出来,要是出了什么事,反倒叫我分心,知道了吗?” 绯然垂下眸子,点了点头,道:“你……快些回来。” “好。” 沈御蛟转身而去的那一刹,绯然心里开始砰砰砰的乱跳。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糟糕,甚至让她感到绝望。 沈御蛟循着那亮光而去,还没走到,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男人,女人…… 那声音惨烈无比,像是被地狱里的恶鬼抓住了,撕扯了魂魄一般的撕心裂肺声。 沈御蛟握紧了拳头,匆匆而去。 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几个火把在雪中燃烧着,几乎要被浇灭。 周围昏暗,只能看得出一个漆黑庞大的身影在雪中发出低鸣声。 而那身影似乎正在撕扯着一具身体。 血腥味在鼻腔里蔓延着,沈御蛟只觉得胃里翻滚,让人作呕。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从身形上看,像是一只大鸟,生着一双庞大的翅膀,但又像是一只麒麟,长长的尾巴,粗壮的四肢。 那怪物突然抬起头来,在夜空中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盯着沈御蛟。 沈御蛟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东西的气息不是他能够抵抗得了的。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怪物已经冲着沈御蛟扑了过来。 在火光之中,沈御蛟看清了那东西。 蛟龙模样,四肢粗壮,满身鳞片,还有一双翅膀。 这是……应龙!!! 沈御蛟不过是一条还没成蛟的蛇,连蛟龙尚且不敌,如何能对抗一条上古应龙? 他只能四处躲避。 应龙的身手极其矫健,甚至还可以在空中腾飞。 沈御蛟很快就落了下风,被那应龙抓伤了手臂。 鲜血流淌出来,沈御蛟捂住手臂,只能继续躲避。 这样下去不行的,他会死在这里。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想起的是绯然的那张脸。 她还在……等着他。 要把这条应龙引开才是,不能让他在这里继续伤人,不然的话,绯然迟早要遭它的毒手。 沈御蛟思索之际,后背又被那应龙的尾巴划破。 这冰天雪地之中,伤口格外的疼痛,被寒风一吹,更让他无法忍受。 沈御蛟腾身而起,想把应龙引开,却突然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吸引住了。 “蛟蛟!” 是绯然! 绯然双目含泪的看着沈御蛟无力反抗的躲避。 这一声,不仅吸引了沈御蛟的视线,也成功的吸引了应龙的视线。 应龙咆哮一声,直直的冲着绯然而来,眼看绯然要成为应龙的盘中餐,沈御蛟闪身而来,拦腰抱起绯然。 躲避不及,他硬生生的挨了那应龙的一抓。 疼痛的滋味,让沈御蛟视线开始模糊,他大口大口喘着气。 不行,现在不能倒下,还不行,要是他现在死了,绯然也会死的。 不行!不行!不行! 可是,双眼已经没有力气睁开了。 耳边传来应龙飞腾,呼扇着翅膀搅起的风声。 沈御蛟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的灵力也已经要耗尽了。 该死!他在心里暗骂,可也无济于事。 灵力消散,沈御蛟直直的摔在地上,怀里还紧紧的抱着绯然。 绯然哭喊着:“蛟蛟,蛟蛟……” 沈御蛟能听到她的呼喊声,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她了。 他好后悔,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对绯然好一点,要是能对她好一些,现在就不会这样遗憾了。 可他们很快就要死了。 沈御蛟晕了过去,可那应龙仍旧不依不饶的冲着两人扑了过来。 绯然闭上眼睛,手臂挡在两人身前,喊道:“滚开!!!”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束强光,在绯然的周身弥漫开来,化成一股强大的灵力将那应龙振飞在地。 应龙重重的摔在地上,折断了翅膀。 它踉踉跄跄的爬起身来,低吼着却不敢在靠近绯然半步。 黑暗之中,绯然的双眼有些发红,像是从眼睛里透露出鲜红色光茫,让那应龙惶恐。 终于,应龙低吼着飞走了。 绯然像是如梦初醒,大口大口喘着气,怀里紧紧抱着沈御蛟。 她艰难的爬起身来,扶着沈御蛟回屋去。 一进屋,绯然这才看清了,那人身上又好几道可怕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渗出血来。 绯然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眼泪也不听使唤的掉了下来。 她一面哭,一面把沈御蛟扶到床榻上去。 “蛟蛟,蛟蛟,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你快醒醒,不要死,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 沈御蛟一动不动的躺着,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突然,一声巨响,房门被一脚踹开,岳竹站在门口,紧张道:“绯然,你没事,我刚才,吓坏我了,我想来看你,可他们不让,我真担心你。” 他走上前来,绕过绯然遮挡的身影,这才看清了床榻上躺着的那个少年。 绯然身影一颤一颤,似乎在哭泣。 “绯然?” 绯然低泣着呜咽道:“快……快救救……救他,求求你……岳竹,你……你救救他,他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他……快死了。” 岳竹第一次看到绯然这般伤心的哭泣,顿时慌了神色。 但他也无可奈何,道:“他……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我也很想救他,可现在外面人心惶惶的,没人赶出去叫大夫,即便是叫大夫,也没有大夫敢来啊,绯然,我……” 绯然闭上眼睛,绝望的哭着,“那怪物已经离开了,你相信我,找个人来给他医治,他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了。” 岳竹咬了咬嘴唇,道:“罢了,我去找人来,你等一等,我一定找人救他,一定找人来,你别哭,别哭了。” 岳竹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 绯然趴在床榻边缘,手里紧紧握着沈御蛟的手。 “只要……只要你能活……过来,我再也不……不会纠缠你了,我宁愿……拿我的命……来换你的……你的命,蛟蛟,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从山上……带回来,你不要死。” 她低声的哭泣着,周身却出现一股一股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涌入沈御蛟的体内。 那些看不见的气息也不停的向四周扩散着,无限的蔓延开来。 良久,岳竹真的绑了一个大夫回来。 绯然赶紧起身,给那大夫让出地方来。 那大夫惊慌失措的给沈御蛟切了切脉,道:“这位公子,这位公子失血过多,身体已然有些冰冷了,怕是……怕是无力回天了。” 一听这话,绯然几乎要晕厥过去。 岳竹赶紧扶住她的肩膀,道:“绯然,你振作一点,这……总归还有一线生机,先不要放弃希望。” 大夫又道:“是是是,我且先给公子弄些止血的伤药来,先给这位公子止了血再说。若是这位公子能熬得过今夜,或许真的能转好,若是不行,怕是无济于事。” 绯然道:“好,我跟你去开药。” 岳竹见她精神状况如此之差,便道:“你还是在这里等着的好,我去就行了,你也受了惊吓,不能出去走动了,你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 绯然抿了抿唇,双手抓住岳竹的衣裳,道:“此番不管结果如何,你的大恩大德,我此生一定做牛做马回报你。” 岳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都是这么久的朋友了,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等着我。” 岳竹跟着大夫离开,绯然看着床榻上那人,心中难过。 这一晚,绯然一夜没有合眼。 等到岳竹带着止血药和绷带回来,绯然便开始给沈御蛟上药。 岳竹想帮她的忙,可她不肯。 绯然道:“你先回去,这里有我一个人照顾就够了,这一晚上已经叨扰的足够了,你应该也很累了,快回去休息。要是明日他醒过来了,还得烦请你多多帮忙才是。” 岳竹只好点点头,道:“你也不要太操劳了,他一定会没事的。” 绯然苦笑了下,道:“我知道,我不累,一点都不累。”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也是看着沈御蛟的,好像不是在跟岳竹说话,像是在跟沈御蛟说得一般。 岳竹只当这是绯然作为姐姐,对自己弟弟的关心,也就没有十分在意。 人家到底是姐弟二人,他是个外人,也总不好大晚上的还在绯然屋里,反而辱没了她的名声去。 岳竹悄悄地离开了。 绯然反反复复的往炭盆里加着炭火,唯恐冻着沈御蛟。 她靠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他。 “对不起,蛟蛟,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你是有口无心的,但你说的话,还是让我难过生气。分明我该迁就你的,分明你才是我的心中所爱,却莫名的对你生气。要是你能醒过来,我保证,你若是讨厌我,我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叨扰你;要是你还愿意跟我相处片刻,我一定对你惟命是从,决不再对你生气,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好不好?” 那人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绯然惊喜的握住他的手,低声唤他,“蛟蛟?蛟蛟?你醒了吗,你醒了是不是?” 沈御蛟的手指轻轻的颤抖了下,又不再动弹了。 绯然紧紧的闭上双眼,双手握着他的手,低声道:“醒过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醒过来。” 那人仍旧没有半分动静。 不禁让绯然怀疑自己方才是一种错觉。 他或许没有动。 一夜无眠,直到天空泛白,绯然仍旧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看着那紧闭双眼的少年。 突然,那少年的眉头皱了皱,缓缓张开了薄唇。 “水……水……水……” 他的声音很虚弱,像是从喉咙里低低的发出来的喘息声。 绯然紧张地起身,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轻轻扶起他的身子,把水杯递到他的唇边。 那人也乖巧的张开嘴巴。 却因为喝的太急了,水滴沿着嘴角滑了出来。 “咳咳咳……”那人发出一阵咳嗽声,似乎是被水呛着了。 手指轻轻在他后背上拍着,绯然低声道:“好点儿了吗?” 沈御蛟咳嗽了好一阵儿,终于觉得舒坦了些。 可身上的疼痛感又让他忍不住皱起眉来。 他低声呜咽着:“好疼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御蛟靠在绯然怀里,就觉得那阵疼痛好像比之前要减缓了一些。 他忍不住往绯然怀里蹭了蹭。 绯然心疼道:“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疼痛减缓一些?” 沈御蛟低声喃喃道:“抱抱我。” 这种类似于小孩子撒娇的口吻,是平日里沈御蛟怎么也说不出来的。 此时此刻,绯然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绯然不敢触碰沈御蛟的伤口,只是轻轻的揽着他的肩膀,把人抱在怀里。 她问道:“好些了吗?” 他皱着眉头在绯然怀里蹭了蹭,带着几分低泣的意味儿,“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御蛟现在身体虚弱,每说出一个字都带着虚弱的病音,可怜极了。 绯然轻声安抚,“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不是还要成蛟的吗?要赶快好起来才是,对不对?”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沈御蛟便瘪了瘪嘴,道:“你还敢说,我成不了蛟,都是你害的。” 绯然不明白他说得深意是什么,只是以为他抱怨此刻自己受了伤是因为她。 她愧疚的抚了抚沈御蛟的手臂,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带回来的,我真的很后悔,要是我没有带你回来,要是……我没有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要是……我能阻止你出去,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沈御蛟却道:“避重就轻。” 绯然:“……” 沈御蛟又道:“你坏了我的修为。” 绯然:“…………” 第24章 真相 要是受伤这一事,绯然是无话可说的。 可……怀了他修为这话从何说起? 还没等绯然想明白,那人便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他的声音很虚弱,绯然有些听不清楚。 她只能侧了侧身子,更靠近他一些,这才听到了他所说的话。 “笨蛋,你是个笨蛋,我暗示了你三年,你怎的就不明白我的意思?换成……寻常凡人,怎么会笨成你这样?” 她是个笨蛋这一点,绯然不可否认,可是……暗示指的又是什么呢? 暗示了三年? 可他们认识也不足三年呀。 等等,不是这样的。 绯然恍然间想起来,两人在更早之前就认识了的。 三年多以前,沈御蛟曾经救过绯然的命。 那时候,两人就已经认识了的。 可后来,没有再见面了。 直到几个月前,两人才再次相逢了的,不是吗? 绯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曾经做了三年的梦。 是了,自从再次和沈御蛟相逢之后,她好像再也没有做过那些梦了。 难道他所说的暗示,指的……是那些梦? 绯然反复的回忆,可那些梦里不过是他变成了蛇的样子,这又……怎么了吗? 她想不明白。 绯然不禁问道:“我很笨,不懂你的暗示,你想说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吗?” 沈御蛟呜咽着抿了抿唇,道:“我也想告诉你,恨不得拍着你的脑袋告诉你,可是我……我不能,我不能说,会……会被雷劈的。” 被雷劈? 绯然想起了沈御蛟在她的小屋子里被雷劈中的场面。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绯然仔仔细细的想,那时候她看到沈御蛟的真身,吓坏了,嘴里大喊着蛇。 然后,他就被雷劈中了。 绯然疑惑道:“为什么会被雷劈呢?” 沈御蛟努了努唇,道:“天机不可泄漏,我不能和你说。” 她又道:“可那时候你是条蛇,在我的小屋子里,你什么也没说,为什么还是被雷劈了?” 沈御蛟气愤的咬了咬牙,道:“还不是因为你,天雷劈散了我的修为,都是你说错了话。” 绯然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因为我说了蛇?”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我不能说。” 这和说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绯然终于明白了,他成蛟似乎需要她的肯定。 若是她认为他是一条蛇的话,那么天雷就会劈散他的修为。 绯然想起了三个月前,沈御蛟临走前所说的那句话,他说他们两个还会再见面的。 看来,他成蛟还是需要她的肯定。 绯然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现在才明白。” 沈御蛟没再说话,而是靠在她的肩膀上。 绯然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睡,好好休息,你现在身体虚弱,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 沈御蛟哼哼了几声。 绯然想把他放平躺下来,那样会让他更舒坦些。 这般坐着,虽然能依靠着她,但终归没有躺着来的舒服。 可还没等松开那人,那人便呜咽着搂紧了她的身子,低声道:“别推开我,坏人!” 绯然无奈的抚了抚他的碎发,道:“你躺下来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 可要把他放躺下来,那人又不肯松手。 绯然:“……” 这小祖宗到底是闹哪样啊? 到底是要躺下,还是不要躺下? 绯然一时间看不明白了。 “蛟蛟?先放开我,乖,听话。” 那人哼哼了几声,像是要哭了一般,不肯松手,道:“我不要,我不要,不准松开我,你身上……很舒服,我靠着,不疼……” 绯然:“???”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自觉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还有止疼的功效? 无奈,绯然只好搂着他躺下来。 她侧着身子,靠在他身边,道:“这样总可以了,可不是我要轻薄你,是……是你自己不肯松开的。” 绯然像是在解释着什么,可那人根本没有听进去。 沈御蛟几乎双手双脚的缠在她身上,叫她一动也不敢动。 绯然像是一块木头,生怕自己动一下就可能会碰到沈御蛟的伤口。 不敢动,绯然也不敢睡,怕自己一睡着了控制不住就会动了。 可是,她已经一夜都没有睡了。 这会儿跟沈御蛟抱着,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了。 大概到了晌午,沈御蛟也算是休息好了些。 他揉了揉眼睛,身上竟不觉得很痛了。 更神奇的是,他的修为好像也恢复了几分,真是奇怪。 他伸了伸手,有点无力。 睁开了双眼才发现原来是怀里抱了个人。 那人正睡得香甜,呼吸均匀。 沈御蛟赶紧把手放下来,不想打搅了她睡觉。 他侧着身子,正好能看清楚绯然的睡颜。 沈御蛟眨了眨眼,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容。 她长得还挺好看的。 尤其是睡着了的时候,很安静,很乖巧。 其实仔细想一想,她平时好像也是这样的。 倒是他总是在找麻烦,不管是什么小事,他都能找麻烦,想想也是奇怪。 虽然他的性子一向不好,可对绯然的时候,好像更不好了。 大概是因为她对他太好了,好到他本能的认为,绯然就是应该对他好的,若是哪一天不好了,他会接受不了。 大概是她给他的这种有恃无恐! 他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对绯然不好。 因为他认为,即便是他再怎么任性,绯然还是会一心一意的对待他。 直到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做很很不好。 即便是死了,心中也留有遗憾。 他缓缓凑近了绯然些,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这一下,倒是让绯然悠悠转醒。 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一睁眼,对上的就是沈御蛟的那一双漂亮的含情眼。 绯然想要起身,又想起他身上有伤,不敢动弹。 “我……我……是你迷迷糊糊的时候,非要……非要抱着我的,我没有……没有轻薄你。” 沈御蛟艰难的笑了笑,道:“我都还什么都没说,你干嘛这么紧张?” 他的声音很低,平白地多了些沙哑,显得更有磁性,更好听了。 也是啊,她这么突如其来的解释,好像显得自己更有些什么了。 绯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怕自己一开口,错的更厉害。 沈御蛟苦笑了下,道:“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绯然撇开眸子,不敢看他,道:“我真的……没有。” 他只是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我知道,虽然你没有真的这么做,但是你包藏祸心,心里想这么做,是不是?所以你也不拒绝我,就接受了。” 沈御蛟的确实是事实。 绯然不愿拒绝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有些期待。 她垂下了眸子,说不出话。 见她这样的神情,沈御蛟又道:“其实你也不必生气的,我又没说过不行。” 绯然怔了怔,不知道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御蛟移开视线,道:“我是说,你可以对我包藏祸心。” 绯然:“……” 什么叫可以对他包藏祸心? 难道是说,她可以喜欢他吗?可以接近他吗? 绯然不敢乱问,她昨晚许过诺的,只要沈御蛟能醒过来,她什么都会将就他,什么都能答应他。 沈御蛟见她还是不言不语,有只好屈尊降贵道:“我都这么说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更何况,你这……也算是睡……过我了?” 绯然:“……” 这是什么话? 绯然面上稍稍红了几分,不好意思道:“不是的,你不要乱说,我……我不是故意的,不不不,我……不是我想的,是你自己。” 听她这么说,沈御蛟气鼓鼓的努起了唇,不满道:“你在逃避我说的话是不是?我都这么说了,你怎么……怎么还是不明白?你真是……笨死了。” 绯然并非完全不明白,她只是认为沈御蛟现在身上受着伤,连声音都是虚弱无力的。 她很难确定,他现在的神智是不是清醒的。 也许就像昨晚那样,他是不自觉地。 若是清醒过来,他是不愿意的。 绯然不想让他难堪,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做一些什么决定,让他迫于责任感,跟她有什么。 “你饿不饿?” 绯然突然转移话题,弄得沈御蛟措手不及。 他沉下脸来,道:“这种时候,你问我这个?你可真是会看时间。” 绯然没说话,他就只好叹了口气,道:“我还真有点饿了,可我不想松开你,你要怎么办?” 他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在故意刁难绯然。 绯然道:“不要胡闹,你现在身子很虚弱,不能饿着。更何况,炭盆此刻也已经烧的没了火焰,需得重新生火才行。” 沈御蛟是个怕冷的,他自然察觉到了屋里的温度已经变低了。 沉默良久,他才终于妥协道:“好,那你不能去太久,早点回来陪我,我一个人很闷的。” 绯然应声点点头。 那人终于松开了手,放绯然起身。 绯然一起身便急急忙忙的把被子紧紧裹在沈御蛟身上,而后就是生火,把炭盆里的火生的旺旺的。 沈御蛟侧身躺着,看着她忙来忙去的样子,不禁感觉,要是一直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绯然很会照顾人,又事事都为他着想,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过。 即便是他心中的那位神女也应该做不到这些! 沈御蛟不禁皱了皱眉,心里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写什么东西。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如何能对他关怀备至的? 自然不会像绯然这般,温柔体贴,细致入微的。 即便他真的有幸能入了神女的眼,大抵要做这些事情的也只能是自己了。 沈御蛟努力的去回忆那张脸。 可是,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他早就不记得那位神女的容貌,甚至想不起来她那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只是记得那神女生的很漂亮。 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只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他眼前晃动。 迷迷糊糊中,那神女突然转过了身,他看到了那人的脸。 绯然见他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便出声提醒,“蛟蛟……” 沈御蛟回过神来,他竟然一时失神,把绯然错认成那神女了? 他摇了摇头,心中暗骂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 绯然她不过是个凡人,如何会是那神女? 见他脸色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绯然不禁问道:“蛟蛟,你是不是又开始痛了?” 被她这么一说,还真的开始痛了。 真是奇怪,明明方才没有这么痛的,这是怎么回事? 绯然放心不下,便放下手里的炭火,走近他,捻着袖子探了探他的额头。 不烫,还好。 绯然道:“在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我最近没有休息好,脸色不好看?” 沈御蛟垂下眸子,摇了摇头,道:“只是方才有一瞬间,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绯然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对沈御蛟的过往好像并不了解。 他曾经是个什么样的妖? 和谁的关系好? 除了天钟,她根本一无所知。 绯然问道:“是个什么样的故人?” 其实她想问,是不是个女孩子。 可她不敢这么问,因为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样的话说出来,或许会让沈御蛟生气。 沈御蛟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他……不想说吗? 绯然也苦笑了起来。 是了,他为何什么事情都要告诉她? 绯然道:“既然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先去给你弄些吃得来,你在屋里等着我回来。” 沈御蛟见她神色失落,心中也猜测了个大半,连忙开口道:“绯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连我自己都有些不记得那人的样子了。与其说是故人,不如说……是一位恩人,一位很多年前的恩人。” 绯然怔了怔,回头莞尔一笑,道:“嗯,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是什么话? 他这么好心好意的跟她解释,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吗? 沈御蛟不禁抿了抿唇,这个笨蛋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啊? 绯然出门去了,沈御蛟又安安静静的躺着,双眼看着屋顶。 虽然说,好像已经自己心里有点眉目了,可他还是有点乱。 自己喜欢绯然这件事,他多多少少有些接受不了。 况且,他真的愿意为了绯然,放弃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吗? 沈御蛟长叹一口气。 突然房门又开了,沈御蛟寻声望了过去。 是绯然。 沈御蛟开口道:“这么快就做好了吗?” 绯然摇摇头,从斗篷下面拿出一只小小的白团子,道:“我怕你一个人无聊,所以……把兔子送给你玩一会儿。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会不会上窜下跳的,弄伤了你。” 沈御蛟笑了笑,道:“快拿过来,我正一个人闷得慌,你倒是有心,还能想着这些,实在是为难你了。” 绯然进门,把兔子放在火盆旁边的小竹篮里,道:“你伸手就能拿到的,只是昨晚你那屋里也没有生火,这小家伙现在身上冷冰冰的,你先不要碰它,让它在火盆旁边暖和一阵儿,你再跟它玩儿。” 沈御蛟点点头十分乖巧的样子。 绯然笑着点点头,再次出了门。 刚一出门,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岳竹。 岳竹手里提着食盒,喊她:“绯然?” 绯然抬了头,道:“你怎么来了?” 岳竹挥了挥手,道:“沈公子他身子好些了吗?” 绯然点点头,道:“已经醒过来了,看样子应该是有所好转的,这会儿正饿了,我打算去给他做饭呢,没想到你就来了,倒真是及时雨。” 这话说得岳竹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道:“也没有啦,只是我想着你要照顾他,大抵上是一晚上没睡的,怕你太过操劳,就让人也给你们做了一份,能派上用场,真是太好了。” 绯然道了谢,便接过他手里的食盒。 “咕噜咕噜……” 这一阵响动,叫岳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道:“我光顾着来给你们送吃的,我自己……都还没吃呢,让你见笑了。” 绯然低笑了几声,道:“你也是有心,我看这一盒,我和沈御蛟也吃不完,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吃。” 这话让岳竹顿时亮了眼睛,他兴高采烈地问道:“真的吗?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 岳竹哪里就是想跟他们两个人一起吃东西,不过是想和绯然相处罢了。 他平日里能见到绯然的时候并不算多。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上杆子要来跟绯然说说话的。 绯然好像对他还是有些疏远。 岳竹心里念着她,故而也就总想跟她亲近亲近。 这会儿能一起吃饭,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再说了,那个沈御蛟现在身上受了伤,应该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尽管岳竹很害怕沈御蛟,但现在……似乎没什么问题。 绯然点了点头,就带着岳竹进了屋。 一进屋,岳竹就瞧见沈御蛟正病怏怏的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睛从他一进门就开始顶着他。 不得不说,岳竹有的时候觉得沈御蛟的眼神有点可怕。 虽然那一双眼睛是顶漂亮的,可偏偏那眼睛中的光茫就像是带着绿油油的光茫,有点吓人。 第25章 你是个笨蛋 这让岳竹想起了一种动物……蛇!!! 没错,就是蛇! 还是那种阴森可怕的毒蛇。 岳竹的脑海中突然泛起了,那条被绯然带回来的绿色的蛇。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沈御蛟声音低沉,“谁让你进来的?” 他盯着岳竹,似乎想把他赶出去的样子。 岳竹不敢说话,只是眼巴巴的向绯然投去求助的眼神。 绯然只好打圆场,道:“蛟蛟,不要闹,岳竹是来给我们送饭菜的,他顾着我们,连自己都没吃东西,干脆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吃就是了。” 这话让沈御蛟皱起了眉头。 他几乎要亮出自己的獠牙,把这个不速之客吓走。 可绯然在这里,他不想这么做。 岳竹讪讪的笑了笑,道:“沈公子看上去神色好了不少,相信不久应该就会痊愈了。” 沈御蛟对他翻了个白眼,伸手抱起那只篮子里的小兔子,挣扎着背过身去,不理他。 这般冷淡的回应,让岳竹有些尴尬。 绯然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他……他就是这个性子,你不要往心里去。” 岳竹点点头。 他反正也不是来看这个沈御蛟的。 沈御蛟自己想做个透明人,他更是高兴了。 岳竹开始跟绯然说话,“今日的饭菜都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我瞧着你喜欢吃淡的,就让厨子迁就了你。” 绯然正在往碗里夹菜,等着一会儿喂给沈御蛟吃。 她正要回答,却被沈御蛟抢先了一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岳竹:“…………” 这…… 绯然道:“蛟蛟,不要乱说话,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虽然,他平日也喜欢胡闹,性子也是暴躁的,可今日格外的无理取闹。 只在她面前倒也罢了,她是喜欢他的,故而可以无限的容忍他,迁就他。 可人家岳竹毕竟是个外人,对他也没有什么非要迁就的理由。 况且,眼下两人都住在人家的家中,还要享受着人家家里的饭食和供暖。 沈御蛟作为一个客人,应该更谦卑一些才是。 他倒好,嚣张跋扈,实在可恶。 沈御蛟本来就对这个岳竹心怀不满,这会儿绯然因为这个岳竹指责他,他更是不高兴。 沈御蛟突然转过头来,生气的对绯然说了一句,“你到底帮谁说话,你给我想清楚了!!!” 这是……生气了? 绯然只好闭上了嘴巴。 她可不敢再说了。 要是再说下去,怕是影响了他的情绪,对他的伤口恢复也是不利的。 倒是一旁的岳竹,颇为善解人意,道:“抱歉抱歉,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请自来的,我看……我今日还是回去罢,你们两个不要吵架,绯然,沈公子他身上有伤,你多迁就他一些就是了,不要跟他生气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沈御蛟更加生气了。 他艰难的扯着嗓子喊道:“谁要你的迁就,只你会说好话,哄得她晕头转向是不是,绯然你是个笨蛋,还向着他说话,你混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委屈的要流下眼泪一般。 这阵仗也是把绯然给吓坏了。 她可从未见过沈御蛟这样呀。 岳竹也愣住了,他一个大男人……这是……哭了吗? 太可怕了。 岳竹赶紧告辞,离开了房间。 绯然立刻放下手里的碗筷,踱到床榻边上坐下,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那人立刻反应很大的甩开她的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道:“你不是喜欢跟他吃饭吗?你去跟他吃饭就是了,还管我做什么,我也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对我好。” 虽然声音颤抖,沈御蛟还是极力的保护着自己仅有的尊严,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只是那婉转的略带哭腔的小语调还是出卖了他。 绯然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你别哭啊。” 沈御蛟几乎要被气死了。 他扯着嗓子喊道:“我才没哭呢,我才不会哭……” 这话是很有底气的,可说到后来也染上了哭腔。 更别说眼眶里的泪水已经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沾湿了鬓发和枕头。 沈御蛟只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明明说着没哭,可还是哭了出来。 他咬着嘴唇,极力的想把眼泪憋回去,可仍旧是无济于事的。 怀里的兔子,也因为他的反应受了惊吓,一动不动的趴着,像是个木头做的一般。 绯然后悔极了。 他是个什么性子,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为何偏偏要在这种时候跟他闹起来? 他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是伤了身体又伤了心,可怎么是好? 绯然不停的道歉,那人就是不管不听。 沈御蛟哭了好一阵儿,像是个孩子失宠了一般。 绯然不知道该如何哄他,只是一个劲儿的说:“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 只是这一句我错了,她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歉都道了一般。 沈御蛟哭累了便也不挣扎不反抗了。 他低声的呜咽着,道:“你真……真的……知道……错了吗?” 绯然哪有反驳的,只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你别生气,就原谅我这一遭。” 沈御蛟拖着哭腔道:“那……那你说说看,你错……错在了哪里?” 绯然:“……” 他怎么一闹起脾气来,比小孩子还幼稚? 绯然只能回应道:“我不该说你,不该指责你,应该迁就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御蛟突然转过头来,一双含情眼像是被春水洗过了一般,带着几分红晕,更显得妩媚动人,可怜可爱了。 可这种时候,绯然自然也是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色,只是谦卑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原谅。 沈御蛟沉默了片刻,道:“说完了?你……你……你避重就轻!我说得……我说得当然不是……不是这个,你……你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自己……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一面说着一面打着哭嗝,格外有趣。 绯然却为难死了。 她……有避重就轻吗? 绯然细细的思索起来,她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可不管怎么想,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所说的重到底指的是什么? 良久的沉默,沈御蛟先忍不住了。 他低泣道:“你还没想出来,我看你……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不想承认错误。” 绯然抿了抿唇,为难道:“我真的不知,我到底还有哪里做的不够好,你说出来,我保证,我一定会改,只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沈御蛟吸了吸鼻子,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叫进来?你明知道……我不……不喜欢他的。” 绯然:“…………” 是因为这个? 绯然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生气。 不过只是吃个饭而已,再说了,他躺在床榻上,需要绯然帮助进食的。 自然也是不必跟岳竹同桌吃饭,这样也不行吗? 绯然只好苦笑道:“好,好,我明白了,我哪里就知道你会这么讨厌他?早知如此,我应该坚持带你回山上的,只是你怕冷,山上的屋子里没有炭火,怕你受不了,才带你来此处的,倒是委屈了你。” 沈御蛟努着唇,不满道:“你知道……委屈了我……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要做个笨蛋!!!” 他还真是一言不合就骂人了。 绯然也是习惯了,只能顺着他的意,道:“好好好,我是个笨蛋,你这话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也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好不好?别再生笨蛋的气了,不是说饿了吗?吃饭,好不好?” 那人这才委曲求全的点了点头,道:“嗯,都是……是因为你,我现在……更饿了。” 绯然忍不住笑了笑,道:“嗯嗯,好好好,都是因为我,我是坏人,蛟蛟是个乖宝宝,乖宝宝该吃饭了。” 说罢,她缓缓站起身来,端了挑拣出来的饭食,给他吃。 沈御蛟不满的瞪着她,道:“不准给我……给我加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什么蛟蛟……娇娇之类的,一股子娇……娇滴滴的味儿,让人以为……我是个不男不女的呢。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乖宝宝,谁是你……你的你宝宝?你不准乱喊。” 他哽咽这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一口气分好几口喘着,叫绯然听了都觉得很累。 绯然轻轻扶他坐起身来,靠在自己身上。 手里的筷子也开始给他夹菜吃。 “我知道了,那你喜欢我喊你什么,我就喊你什么,好不好?啊,张嘴,吃东西。” 沈御蛟乖巧的张开嘴巴,吃了下去。 刚吃进嘴里,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里面有……大蒜,我……讨厌这个味道。” 是了,沈御蛟不喜欢吃大蒜的。 故而绯然每次做菜的时候都不会放。 可今日是厨房里的厨子做的饭菜,自然不知道沈御蛟不吃这些东西,也就没有避讳。 绯然低头闻了闻,还真是有。 她只好道:“那要不然,我再去给你做一份?” 沈御蛟哭丧着脸,摇了摇头,道:“你也累……累了一整日,我不想……你辛苦,况且你这样……抱着我,我身上……好像就没有……没有那么疼了,我可以……将就着吃一些,但是晚上你要……给我做。” 绯然点点头,道:“那就委屈你吃一顿了。” 沈御蛟说是吃,也没有吃多少。 平日里他遇上喜欢吃的,饭量很大,可今日只是潦草的吃了几口,便说什么也不再吃了。 绯然有些担心的问他,“要不,我再去给你做些东西来吃,你现在养伤呢,需得多吃些才是。” 沈御蛟手里摸着兔子的绒毛,声音已经不似方才那般有气无力了。 “不用了,不完全是因为那饭菜做的不好吃,只是我现在身上疼的,我不想吃东西。即便是嚼一口菜,都让我觉得疼。” 原来是这样,绯然一听这话心里更是心疼极了。 她长叹一口气,道:“你会不会什么转移疼痛的法术,要是我能替你承受疼痛,我一定帮你。” 绯然的眼神很诚恳,并不似在说假话。 沈御蛟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小兔子,努着唇道:“才没有这种法术呢。” 事实上,他心里清楚,是有的。 不仅有,他还很擅长。 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这些疼痛都要转移到绯然身上,他一个妖怪都难以承受的疼痛。 绯然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承受的住? 他才不会做这样没人性的事情呢!!! 绯然很遗憾的叹了口气,道:“真可惜,瞧着你这么难受,我比你能难受,要是疼的是我,至少我这心里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沈御蛟愧疚不已。 她每次对他这么好,都让他觉得愧疚。 他喃喃道:“我根本就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沈御蛟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以至于绯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便问道:“你说什么?” 他翻了个身,道:“我说!你是个笨蛋。” 绯然:“…………” 沈御蛟的伤在绯然的照顾下,日渐一日的好了起来。 第26章 陪陪我 沈御蛟的身体好起来了,绯然却开始担心了。 他好了之后,大概就会离开了! 就像当时一样,头也不回的走开。 绯然不敢问他,只是一如往常的耐心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 沈御蛟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整个人也有了气色,倒是少了几分病恹恹的美人姿态。 这日,绯然端着饭菜进屋,一进门便瞧见沈御蛟正在打坐修行。 绯然的眸子颤了颤,心中惶恐。 已经可以开始打坐修行了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虽然说,绯然总觉得和他这次相处没有过多久,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沈御蛟就算是个凡人,身上的伤也应该好了的。 这两个月来,天气也渐渐的回暖了。 这也是绯然担心的问题。 天气好了,沈御蛟也没有必要继续冬眠了。 没了那寒冬,他更是没有理由待在这里,跟她这个没用的凡人待在一起。 绯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脸上勾起一个不怎么自然的微笑,道:“好了,别打坐了,今日做了你一直念叨着的排骨,快过来吃。” 沈御蛟一听这话,立刻睁开了双眼,从床榻上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就在凳子上坐好了。 他捻起筷子,但没有下筷。 等着绯然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坐下来,他才开始吃。 绯然静静的看着他吃。 那排骨还是烫的,沈御蛟又是个急性子,被烫了一下,顿时龇牙咧嘴的。 绯然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里,道:“你慢些吃,有没有人跟你抢,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沈御蛟发出‘嘶嘶’的声音,就差把自己的红信子吐出来了。 他喝了一口水,吞下去。 又喝了一口,含在嘴里。 绯然从盘子里给他夹出两块,放在他碗里,道:“先等一等再吃,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沈御蛟嘴巴里的那口水已经含的热乎了起来,他便吐出来,道:“你还说风凉话,都怪你,干嘛做的这么香啊,我一闻到就忍不住想赶快吃到,所以说,都是你的错。” 他不怪自己急性子,反而怪她了! 绯然忍不住摇了摇头,笑起来。 沈御蛟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排骨,先是用舌尖舔了一下,确认那排骨不是烫的这才下口去吃。 绯然只觉得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越发的孩子气。 沈御蛟吃了一块,绯然就给他往碗里加一块。 那人心满意足的继续吃着,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好吃吗?”绯然问他。 沈御蛟连连点头,嘴巴顾不上回答,继续啃着排骨。 也算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绯然的问话。 吃了这么一会儿了,那盘子里的排骨也已经不烫了。 绯然这才开始吃。 碍于那人更喜欢这道排骨,绯然自己就少吃了几块,更多的留给沈御蛟。 那人不仅不领情,还道:“真不知道你是什么口味,这排骨这么好吃,你怎么只吃那道青菜?” 绯然笑笑道:“我不喜欢吃排骨,更喜欢吃青菜,这样不好吗,可以都给你吃。” 听了这话,沈御蛟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是为了让他吃,自己才少吃的吗? “你下次多做些排骨不就是了?” 绯然笑道:“嗯,蛟蛟说的是,我下次多做些,只是这次第一次给你做,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口味,所以少做了一些,怕你挑食不肯吃。” 沈御蛟扬了扬下巴,带了几分不满,道:“我哪有那么挑食,你不要乱说,我这个人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是是是,他容易满足,那这世间怕是没有难伺候的主子了。 绯然笑着点头,捻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这人都要吃到鼻子上去了。 沈御蛟倒也不做反抗,等着她擦完了,才继续吃。 吃过了饭,绯然便开始收拾碗筷。 那人又继续坐回床榻上,开始打坐。 绯然看了他一眼,眸子不自觉黑了几分。 他还真是……刻苦努力。 沈御蛟也并不是着急修行,只是他这几日又察觉到自己灵力充沛,不知为何比自己在山洞中修行时事半功倍。 这样的情况可是少有发生的,他不想浪费机会罢了。 绯然端走了碗筷,便回屋来,给小兔子带了些干草回来。 这兔子也是跟它那主子一个性子,挑食得很。 平日里除了干草,什么也不肯吃。 绯然也只能迁就。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两个主子。 沈御蛟在打坐,绯然也无事可做。 之前,他总是喜欢跟她说说话,如今打坐呢,也没有心思跟她说话了。 绯然有些失落,便在桌子上摆弄着那只兔子。 沈御蛟的灵力不断地涌现,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只要以这样的进度发展下去,很快自己就能再次讨封了。 只是不知道……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了绯然一眼。 绯然正出神,手里摆弄着兔子,双目却没有聚焦的看向墙角。 沈御蛟喊她一声,“绯然,你在干什么呢?” 绯然回了回神,道:“哦,我……我没干什么。” 沈御蛟有点担心,要是自己真的成蛟了的话,那绯然怎么办呢? 分封的水域是不能擅自离开的,到时候怕是再也见不到绯然了。 见不到绯然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见不到绯然就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沈御蛟开始犹豫了。 绯然站起身来,道:“怎么了吗?” 沈御蛟抬眸看了她一眼,翻身下榻,随口道:“没什么,突然觉得房间里有点闷,想出去走走。” 绯然也赶紧跟上去,道:“我陪你一起。” 沈御蛟迟疑了片刻,道:“好,只是在院子里转一转。” 绯然赶紧取了毛皮披风,给沈御蛟披在身上,又找了一定雪狐皮做的帽子,给他带上。 真真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才跟他一起出门。 沈御蛟很怕冷,虽然眼下已经不是最冷的时候了,可仍旧要穿的多一些才能出门。 两人一左一右的在院子里散步。 突然,大门外匆匆忙忙进来几个小厮,一进门就把房门关紧了。 沈御蛟皱了皱眉,拦住其中一个小厮,道:“你们干什么呢,怎么这般匆匆忙忙的?” 那小厮神色慌张道:“公子不知是否还记得两个月前,野兽伤人的那件事情,这几日啊,镇子上的人又有不少惨死的,跟那野兽撕咬的痕迹一模一样。我们几个得赶紧去跟老爷和公子禀报了。” 说罢,那几个小厮便匆匆忙忙的进了正屋。 绯然也沉思了起来,道:“蛟蛟,是不是那个野兽又回来了?” 这沈御蛟说不好,他只知道那东西可怕的很,以他的修为根本不是对手,要是再遇上,怕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活下来。 他抿了抿唇,道:“那不是什么野兽,而是应龙,是一种上古神兽。这么说起来,那日……我们到底是如何从应龙手下逃脱的?” 绯然思索了起来,她也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道:“我只记得当时……有一道光,好像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沈御蛟皱起了眉头,手指轻轻的捻着下巴,问道:“什么光?” 绯然仍旧是摇头,道:“我当时……当时太害怕了,我没看清楚,只记得那道光好像是把应龙击退了,至于那是什么光,我自己也不清楚。” 算了,问她能有什么用。 绯然不过是个凡人,对这些有修为法术的兽类又能了解多少。 沈御蛟只是心中惶恐,不管那是一道什么样的光,总归是多亏了那一道光,不然的话,怕是他已经死了。 绯然见他脸色有些不好,便问道:“应该没事的,既然你能够击退他一次,应该就能击退他第二次?” 沈御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我的修为跟那应龙是不能对抗的,甚至不知道下次再碰上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绯然叹了口气,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也没必要这般担心,反而自己先乱了阵脚。” 这话说的极是,沈御蛟勾起唇角,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不必担心,不管我怎么样,都一定会保护你的周全,你就放心。” 他……让她放心? 绯然抬起头来,仰头看着他,道:“我不要你护我,要是我们两个人之中只能活一个人的话,那一定是你,蛟蛟,我只是个凡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可你不一样,你还有理想没有实现……不是吗?” 沈御蛟皱了皱眉,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道:“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不要胡思乱想了,不是说听我的话吗?你可不能反驳我。” 绯然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御蛟打断,“别说这个了,这外面可真够冷的,我要回去打坐了。” 说罢,他便转身回屋去了。 又要去打坐了吗?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想要成蛟?还是想要保护他? 为什么每次都不把话说清楚?让她自己一个人乱猜。 绯然眸子暗了暗,心中苦涩。 他总是这样。 绯然没有回屋去,反而是一个人继续在院子里走着。 外面的空气还带着春寒,让她能感觉到安宁。 她喜欢这种凉凉的气息。 天色渐暗之时,绯然才回屋去,手里端了饭菜。 那人仍旧在打坐,绯然只能坐在一旁,这一次她没有打搅他,而是等着他。 其实,绯然每次都知道,沈御蛟的鼻子一向很灵的,只要是饭菜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漫着,他就会察觉到的。 故而,即便是不需要她喊他,他也能够意识到自己该吃饭了。 果然,大概等了半炷香的功夫,那人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起身下榻,道:“下次我修行的时候,你不必等我,自己先吃就好了。” 绯然摇摇头,道:“我没有很饿,等一等你也无妨。” 沈御蛟点点头,便埋头开始吃饭。 分明是一样的排骨,分明是两倍的分量。 可他这一次只吃了几块就匆匆的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我继续打坐了。” 他又开始打坐了,绯然望着床榻上坐着的那个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脑海中突然会想起,白日里他说得那一句。 “你不必担心,不管我怎么样,都一定会保护你的周全,你就放心。” “你不必担心,不管我怎么样,都一定会保护你的周全,你就放心。” “…………”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不是代表着,他想做些什么? 绯然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是不是想快速成蛟,以此能跟那应龙决一死战? 沈御蛟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 若是他不敌,还会躲避,还会逃走。 要是他认为自己有一战的可能,为了自己的尊严,他也要拼死做一做。 在很多小事上头都能体现的出来。 绯然还记得,之前在山中的时候,她闲来无事用稻草编了一个漂亮的灯笼。 那灯笼看起来格外复杂,沈御蛟只是看了看,便装作没有兴趣的样子,扔在一边。 而后来,绯然又用稻草做了个小螳螂,给沈御蛟把玩。 那人见那螳螂制作简单,说什么也要自己试一试,可结果是他……做了一只极其丑陋,甚至算不上是螳螂的螳螂。 绯然突然有些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之后的几日,镇子里不停的有人死去。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并不是一下子全部死去的,而是一日死一两个人。 这一点上和应龙那残忍的吃人方式有些不同。 沈御蛟为此更是日夜不休的修行。 十日后,他终于修为大成。 按照成蛟的规定,他必须变化成自己的真身,向绯然讨封。 在讨封的前一夜,沈御蛟把绯然留在自己屋里,“你今晚能不能在这里陪陪我?” 绯然正端着残羹冷炙的食盒,带算离开。 听他说这话,有些不解的回头看他。 沈御蛟大抵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第27章 给你恩赐 他立刻把目光瞥向别处,手指轻轻的在自己床榻上拍了拍,道:“今晚别走了,我想……像我受伤那日,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这样的话,从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真真是让人无法拒绝。 可绯然此时此刻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她抿了抿唇,道:“还是不要了,这夜都深了,我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也不好,你觉得呢?” 沈御蛟立刻黑沉了一张脸,瞪着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是第一次,你跟我说什么孤男寡女,我……我这么诚心的邀请你,你还不乐意了?” 眼看他就要生气了,绯然只好答应下来。 “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我先去把食盒送回厨房。” 沈御蛟得了她的应允,也不过分矫情,只是道:“这还差不多。” 绯然送食盒的路上,心中有些忐忑。 沈御蛟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成蛟了? 他这样反常的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实在不能让绯然不怀疑他。 这几日,镇子里的人死的又太古怪了。 绯然莫名的有一种,那条应龙有什么阴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要是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沈御蛟怕是要狼入虎口。 她不能让沈御蛟去送死。 相比于两个根本没有可能的人面对这样的困难,绯然只想跟沈御蛟离开这里。 当然,绯然也是提出了这样的提议的。 可沈御蛟拒绝了。 他说,“上一次没能吃了我,那应龙定是怀恨在心的,即便是我们离开这里,日后怕是也会遇上它,与其一辈子都在逃避,还不如去面对。” 这话是没有错,可他们如今是面对不了的。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可沈御蛟那个要面子又自大的性子,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 绯然心里砰砰砰的乱跳起来。 她真的很担心,很担心…… 回到房间,那人已经在床榻上躺好了,被子掀开了一半,示意绯然躺过去。 沈御蛟那一双含情眼带了几分羞怯之意,更是让人心动。 绯然怔怔地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进了盘丝洞的飞蛾,无处可逃了。 见她这般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沈御蛟不满道:“别傻站在那儿,快过来。” 绯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发呆了,房门还大开着。 那人定是受不了这种冷的,她赶紧关上了房门,小心翼翼地踱过去。 可到了床榻边,她又有些心慌,不敢过去。 正想离开,那人突然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扯住绯然的手臂,将人拉的倒下来。 等到绯然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被那人裹上了被子,双手双脚的抱在了怀里。 绯然被他抱着,仍旧是一动也不动的。 沈御蛟忍不住笑道:“你干嘛这么紧张,你看看你额头都出汗了,还有……整个人像是一块木头,你就这么害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了,就算我要吃了你,你也不吃亏。” 是了,即便是成为他的腹中餐,绯然也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此刻,她脑子中所想的那回事和沈御蛟所说的那回事并不是同一回事。 沈御蛟轻轻在她手臂上捏了一下,轻叹着问她,“你怎么不说话了?” 绯然动了动,想收回手臂,那人却紧紧的握在手里,好像非要跟她作对一般,就是不肯松手。 “还想躲?想都别想。” 他说着又非是在绯然手臂上又捏了一下才肯作罢。 绯然也不跟他计较,只是往床沿那边挪了挪。 她只是挪了一点点,那人就紧紧的再次贴上来。 她再挪,他再贴…… 绯然:“…………” 这人这是做什么? “蛟蛟!” 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硬气,可禁不起那人软着声音喊她,“绯然~~~” “……” 这谁能受的住? 绯然抿了抿唇,低声道:“别闹了。” 那人勾起唇角,浅浅一笑,道:“我没闹,怎么……今日这样不是如了你的愿了吗?你倒是还挺会装模做样的,好像是个正人君子一般。” 这话说的,好像她日日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轻薄他一般。 这人忒不讲理,她平日对他可谓是敬重犹如神明,从不敢轻易懈怠,何时对他存过这些念头? 绯然轻叹一口气,那人又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别装了,绯然,今日我给你一个恩赐,算是感激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百般照顾,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想对我做的,我今日都能如了你的愿,你可要珍惜机会,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这些话原意是想吸引绯然的,可落进绯然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种含义。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向她表达着,他……就要离开了。 或许过了今晚,他就要成蛟了! 绯然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心中泛起失落。 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他能在自己身边。 只要看着他,只要想着他,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可以什么杂念都没有。 她可以把他当成自己敬仰的神,供奉他,敬仰他,膜拜他。 可是,他不愿意呀! 绯然的鼻子开始酸了起来,眼眶里也开始渗出泪水。 沈御蛟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双手扯着她的肩膀,把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可人是转过来了,他想质问的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绯然躲避开他的视线,把自己的半边脸都埋进被子里。 沈御蛟轻轻扯开她脸上蒙着的被子,声音柔和:“你……你怎么哭了?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高兴?还是说,你太紧张太激动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对我做点什么好了?” 绯然轻轻的摇着头,说不出话。 无奈,沈御蛟这辈子第一次这般心急的想把自己贡献出去,且不说人家姑娘肯不肯,反而哭了起来。 这对他的打击也挺大的。 沈御蛟不免有些怀疑,绯然是不是根本对他没什么兴趣。 可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沈御蛟只能轻轻拍着绯然的背,安抚她,“好了好了,别哭了,你要是不愿意我又没说要勉强你,你哭什么?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会想……,哎呀,罢了罢了,你不喜欢这些话,只当我没说过就是了。” 绯然哭了一阵儿,不住的吸着鼻子,哭腔从鼻子里发出来,让人心疼。 “我不想,我什么也不想,蛟蛟,我……我只想你陪着我。”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沈御蛟沉默了起来,原本拍着绯然后背的那只手也停了下来。 陪着她,陪着她…… 沈御蛟其实也想过,要是一直跟绯然在一起的话,好像也不是什么让他抗拒的事情。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有点喜欢绯然的。 可是,成蛟这回事,是他努力了三百多年才终于能够触手可及的东西。 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他很为难。 更何况,眼下还有一只应龙在镇子里徘徊。 虽然不知道缘由,可沈御蛟能感觉得到,那条应龙似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也许是上次的对战,从它口中逃脱让它心有不甘。 不管是什么,沈御蛟只知道,他必须杀了那条应龙,即便是成蛟未必能和上古神兽一战,但是至少成蛟后便算是半个神位,修为会大大提高。 就算是不能杀了应龙,至少也能够保护绯然。 或者,他进入水域,那应龙也会随之而来,这样的话,至少绯然是安全的。 沈御蛟想得很多,也想的很远。 唯独没有顾虑绯然的感受。 绯然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他,道:“我……还是回去了。”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便要起身。 沈御蛟一把搂抱住她,道:“别……别走,让我再抱一会儿。” 绯然并非真的想走,她只是不想再跟沈御蛟讨论这个话题。 既然他挽留,或许还有一线可能。 绯然没有做的决绝,只是任由他抱着。 两人再没有说一句话,这一晚两人都是沉默着缄默着,但谁也没有睡着。 直到东方初白,绯然才起身,她回头看了沈御蛟一眼,那人正闭着双眼,似乎还在熟睡。 她翻身下榻,那一双眼睛仍旧是死死的盯在沈御蛟的身上。 “对不起!” 绯然离开了房间,直直往厨房去,准备早饭。 正巧迎面遇上一个小厮带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从大门进来。 那男子一身雪白的衣裳,眉目间有些刀砍斧劈的凌厉,让人看一眼就心生畏惧。 绯然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不寒而栗,忍不住打起了冷战。 那男人的目光也在绯然身上扫了一圈,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蔑的讽刺。 只是那些奇怪的讽刺一闪而过,伴随着男人的视线离开了绯然。 绯然看着那人跟着小厮往主屋去,心中暗想,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她应该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 至少,她有记忆以来,是没有见过的。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绯然的身后,“绯然,你发什么呆呢?” 绯然循着那声音回过头去,原来是岳竹。 第28章 道士 她收起神思,问道:“方才小厮带进来的那个人,是府里的人吗,我怎么从未见过?” 岳竹挠了挠头,他刚才是从外面回来的,没瞧见什么小厮和什么人。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哦,应该是父亲请回来降妖除魔的道士,那个人……怎么了吗?” 原来是降妖除魔的人,那绯然应该更没有机会认识了。 她笑着摇摇头,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人……生的很凶,有点吓人,所以问一问。” 岳竹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很凶吗?我还没见过呢,要是这样倒是可以放心了,要是连凡人都吓不住,如何能吓得住妖怪,你说是不是?”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绯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岳竹捻着下巴,思索着道:“这么说起来,是不是因为修行法术的缘故,你看看你那个弟弟,他……也挺凶的。” 沈御蛟? 他……没有很凶! 这个人只是脾气大罢了,说来到也奇怪,虽然沈御蛟的脾气很大,但是熟络了之后,总是能有几分可爱和温柔。 但他对岳竹好像一直很凶,尽管已经在岳府里住了这么久了。 虽然来往不多,但是也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这两人怎么还是这样的关系? 绯然忍不住问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是不是得罪了他,他好像对你一直不是很友好的样子。” 岳竹摊了摊手又耸了耸肩,道:“我哪里敢得罪他?只是,我有一种感觉,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他挠了挠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绯然笑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不必这般,你只管说就是了。” 岳竹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道:“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啊。” 绯然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岳竹声音有点发虚,好像是害怕旁人听到。 “我觉得……沈公子他好像……太依赖你了,不光是我,你身边只要有旁人,或者说旁的男子,他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你记不记得,前几日,他跟你一起去库房里取木炭,管事的多跟你说了几句话,他就黑脸黑了一整日。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他要吃了我那管事呢。” 这事情绯然是记得的。 在外人看来,沈御蛟只是生气黑着脸,可绯然却是真真切切地被他发了一通火儿的。 绯然还问他为何发火,他只是说,‘你自己心里明白。’ 可绯然心里……不明白、 今日听岳竹这样一说,绯然才恍然间觉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这……说明什么呢? 绯然苦笑道:“他大概只是把我当成丫鬟一样的人,能伺候他,照顾他。我都已经习惯了,这也没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岳竹却觉得还有其他的原因。 他极力的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他好像喜欢你,想霸占着你,你这个弟弟,有点……不大对劲儿。” 绯然瞪大了双眼,有些错愕。 他喜欢她? 她自嘲的笑了笑,这怎么可能呢。 沈御蛟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一心只想着成蛟的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况且,他已经说了无数次了,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绯然摇摇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是不可能的,再怎么说,他也……他也是我弟弟。” 绯然没能把心中所想的话说出来,只是扭头进了厨房。 岳竹为难的望着她的身影。 果然,说这种话,还是惹她生气了啊。 绯然做菜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岳竹的话。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呢? 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沈御蛟……或许并不讨厌她,或许也愿意跟她在一起的。 可,若真是如此,他为何还要成蛟? 绯然闭上了眼睛,直到手指一阵刺痛,才让她猛然收回了手。 原来是自己未曾察觉的时候,手指触碰到了锅灶,被烫伤了一大块。 绯然捂着伤口,匆忙的倒了些冷水冲洗。 好疼啊。 绯然在厨房里找了一块粗布,在手指上缠绕了好几圈。 想着那人这会儿应该已经醒了,大概要吃饭了,她有只好匆忙的继续做饭。 厨房门口,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身影突然开口,“这位姑娘,有些面熟,是否在哪里见过?” 这个声音让绯然的背后僵直了起来。 绯然几乎是机械的转身,看向那人。 那男人一张英俊的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 是他,方才那个被小厮请进来的男人。 绯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触碰到背后地锅灶。 突然,那男人一个闪身来到绯然身侧,一把揽住绯然地肩膀,道:“不能再退了,不然你可要被烧熟了。” 绯然匆忙挣脱开,结结巴巴道:“多……多谢你……提醒。” 那男人抓起绯然地手腕,看着她用粗布包起来地手指,轻轻挥手,那粗布便滑了下来。 原本被烫伤地部分已经完全愈合了。 绯然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心中暗道:这个道士可真是厉害,怕是沈御蛟也做不到这样。 她挣扎着甩开男人的手,道:“多……多谢,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还是不要如此。” 这话不知是哪里说得不对,引得那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绯然皱了皱眉,这笑声也让她觉得熟悉,熟悉的有些讨厌。 男人笑了很久,道:“没想到啊,你竟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一种别有深意地目光看着绯然。 这种感觉让绯然觉得很不好,甚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绕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绯然!” 绯然瞪大了双眼,她似乎并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 这个男人,果然很有问题。 正要发问,耳边传来一声怒喝,“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男人从绯然的耳侧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看着门口正气急败坏的少年。 只是这一眼,他眸子里泛起几分惊诧。 男人看了看那少年,又看了看绯然,冷笑道:“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原来如此,我倒是惊讶能让她连性命都不顾的一条蛇,原来是你!!!” 他说了这么一句古怪的话,那男人便哈哈大笑着从绯然身边离开。 走到门口,沈御蛟身边的时候。 那男人凌冽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什么。 沈御蛟的脸色顿时难看极了。 绯然追上来,问他,“他方才跟你说了什么?” 沈御蛟阴沉着脸,道:“没什么。” 说罢,便也出门去了。 绯然错愕的站在原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他说得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他到底跟沈御蛟说了什么? 绯然此刻满脑袋都是问号,想也想不明白。 第29章 见过世面 直到做好了饭菜,绯然端到桌子上去的时候。 沈御蛟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他意外的没有打坐,反而是黑着脸在摆弄着手里的兔子。 绯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敢说话,生怕惹恼了他。 沈御蛟见她摆好了饭菜,便跳下来,把兔子扔在一旁,坐下了。 绯然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给他夹了几块排骨。 没想到,他竟然将那几块排骨从碗里面挑出来,扔在地上。 绯然:“…………” 他到底又在生什么气? 恍然间,绯然想起了今日岳竹所说的话。 是因为看到她和别的男子亲近,他生气了吗? 绯然不敢这么想,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就很快被绯然排除了。 不可能的!!! 沈御蛟闷着头吃东西,也不和绯然讲话。 从前,他生了气,总是会找些什么机会或者理由,让她先跟他说话。 然后,他在借此跟绯然吵架。 可今日,他什么也不说,甚至连她夹得东西都不肯吃。 绯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试探性地喊他,“蛟蛟?” 那人砰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绯然有些心虚,道:“怎么了嘛,突然间生这么大的气,我哪里又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沈御蛟冷笑一声,道:“做错?你哪有做错什么,绯然,我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你是什么纯真,什么也不懂,如今看来,你倒是比我只晓得多,比我更见过世面了啊。” 这话说得绯然简直是一脸的问号。 什么世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御蛟怒瞪她一眼,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在沈御蛟这里,绯然应该清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她……一桩也不清楚。 无奈的叹一口气,绯然只能安抚道:“我错了我错了,不管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都跟你认错,好不好?今日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就算是我有错,好歹你也告诉我,让我死的明明白白,你这样什么也不说,我实在是心里委屈。” 那人怒喝:“你还敢委屈?我才委屈呢!” 绯然只能沉默了起来,她不知该如何跟沈御蛟沟通,尤其是在他不讲道理地时候。 她无奈道:“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自己去问那个人,他与你说了什么,以至于你要生这么大的气!!” 说罢,绯然便起身往外走。 沈御蛟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拉住绯然地手臂,道:“你还敢去找他,你敢!!!” 绯然也是被逼得急了,她叹着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心里有什么不满,只管说出来就是了,你自己不肯说,也不肯让我去问旁人。我倒是怪了,你怎么就有这么多可生气的地方,三天一小气,五天一大气,你到底还有多少气要生?” 这番话,把沈御蛟气的牙齿打颤。 “你……做了这么丢脸的事情,还要我说出来,你不觉得丢脸,我都丢脸。” 绯然苦笑道:“不管我做什么,丢的也是我的脸,不劳你来代替,我于你而言不过一个可有可无地人罢了,你何时会因为我的荣辱感到荣辱?” 沈御蛟身子晃了晃,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不得不说,他其实是个吵架地青铜,是个生气的王者。 他吵不过绯然地,不过是绯然平日里纵容他,让着他罢了。 他手指颤颤地指着绯然,道:“好啊你,你早就想说这些话了,忍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是不是?我倒是奇怪你昨晚为何故作糊涂,不肯跟我,原来是早就有了预谋,早就想跟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跑了?” “啪!!!” 这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火热的气氛。 沈御蛟那一双含情眼也冷了大半,他捂着半边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绯然。 绯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火辣辣的手掌,恨不得砍了自己的手。 方才……怎么就没能控制得住,竟然……打了他! 她张了张口,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绯然语无伦次的解释,反倒让那被打了一巴掌的人,双眼含泪。 “蛟蛟……” 那人捂着脸颊,怒瞪着她,“别叫我!!!” 他气鼓鼓的坐到床榻上去,背对着绯然,肩膀一颤一颤的。 绯然紧紧握着两只颤抖的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没控制住自己? 她只是……听不得那些话,那些诋毁她的话,旁人倒也算了,可他……说了那样的话,她心里难受。 “对不起,我……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我,我马上滚出去。” 绯然说罢,便转身离开房间。 是了,越是这种时候,他心里越是气恼,看到她会更加生气的。 与其在他面前继续惹他生气,还不如……先让彼此冷静下来。 出了门,绯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独自漫无目的的走着。 远远的瞧见岳竹从远处走来,迎面跟她打了个招呼,挥了挥手。 绯然也挥了挥手,那人直直的走了过来。 “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绯然苦笑了下,道:“在想一些事情。” 岳竹笑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犯难?说出来,我听一听,说不定可以帮你解决呢。” 或许,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是应该找个人好好的问一问,这件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 她低声道:“如果,你伤害了一个人,要怎么才能得到对方的原谅?” 岳竹不答反问,“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沈公子?” 绯然怔了怔,道:“你怎么……” 你怎么知道? 岳竹摊摊手,道:“不知道你自己发现了没有,你这个人很少跟旁人来往,也不喜欢跟旁人有什么交集。虽然,能够跟旁人说说话,但也不存在什么矛盾或者冲突,更或者说,你并不是很在意旁人的想法。可你对沈公子是不一样的,不管在什么地方,你的眼睛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啊,能让你觉得为难的人,除了他应该没有别人了!” 绯然暗下眸子,心中思索着,她……真的是这样的吗? 好像真的如此。 她只在乎一个沈御蛟,可那人却……让人看不懂。 见她这副失神的样子,岳竹只能叹一口气,道:“要是旁人尚且还能说上一两句,要是沈公子的话,怕是没人知道怎么哄他高兴了。” 说的也是。 第30章 哥哥 岳竹又道:“虽然我不能让他高兴,但是我可以带你散散心。你今早不是问我,那个请来的道士吗?他可真是厉害,这会儿正在山后面捉妖呢,就刚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捉了三四只妖怪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绯然怔了怔,那个男人是道士啊。 她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男人在厨房里说得那句话。 他说,我倒是惊讶能让她连性命都不顾的一条蛇。 绯然大惊,那个道士,知道沈御蛟是一条蛇? 她惊慌间,扯了扯岳竹的衣袖,“快,快带我去,现在,我要见那个道士,他一定是……有什么阴谋的。” 岳竹挠了挠头,不解的看着绯然。 那个道士,他能有什么阴谋啊? 可见绯然这般着急的样子,岳竹只好带着她去山上。 路上,绯然忍不住问他,“那个人,他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能有这么厉害,只是一眼就能看出沈御蛟的真身? 岳竹捻着下巴,思索道:“好像说是什么什么仙山上的什么神女座下的大弟子。” 绯然对这些仙神之事从来不曾在意,自然也不知道哪里有座什么什么仙山,哪里有位什么什么神女。 她只是问道:“你们去山上请的?” 岳竹摇摇头,道:“他前几日到了镇上,说是已经离开了师门,如今做了个逍遥散仙,四处降妖除魔。听闻此处有妖邪作祟,便匆匆赶了过来。我爹娘一听这话,便赶紧让人给请回来了,你也知道最近镇子上总是发生一些离奇的死亡,很可怕的。” 离开了师门的道士,什么话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 这些话可不可信尚且难以判断。 “他叫什么名字?” 岳竹想了想,道:“他的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叫……云杳。” 绯然的瞳孔骤然放大。 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师父,这个是我哥哥,叫云杳。” 谁在说话? 绯然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声音……很熟悉。 师父是谁的师父? 哥哥……又是谁的哥哥? 绯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好在岳竹反应的及时,伸手接住了她倒下来的身子。 “绯然,绯然……” 声音越来越小,绯然的意识也完全消失了。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似乎是在什么人的背上。 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香味好像也在哪里闻到过,可她说不上来。 这味道并没有让绯然放松,反而绷紧了神经。 一个凌厉的声音带着笑意传了过来,“你醒了?” 是他,是那个男人,是……云杳! 绯然大口大口喘着气,极力的想要挣扎,却被那人紧紧的握住了两条腿。 云杳笑道:“别乱动啊,要是摔下来可要变成花脸猫了,宝贝!” 这一声宝贝,让绯然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岳竹呢?岳竹在哪里?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云杳耸了耸肩,道:“别这么激动嘛,他没事,后面有人抬着呢,可他们没有心思管你,只有我愿意背着你,你怎的还不领情?” 绯然抬起头,往后看了看。 果然,两个小厮正抬着岳竹跟在他们后面。 绯然眯了眯眼睛,质问道:“是你做的?” 云杳哈哈大笑起来,“你觉得……我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着,便故意的颠了颠绯然。 绯然险些摔下去,只能迫不得已的攀住云杳的肩膀。 云杳挑了挑眉,笑道:“这样才乖嘛,我可比你那只蛇妖好多了,你跟他……还不如跟我。” 这个云杳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到底想接近的是沈御蛟还是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 云杳眯起眼睛,眼神中露出凶光,可惜的是,从绯然的角度看不到。 他轻蔑道:“我想……把你变成我的。” 绯然:“…………” 这是什么话? “你什么意思?” 那人立刻收起眼中的凶狠,笑道:“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若是你不明白,让你那条小蛇妖帮你解释解释就是了。” 绯然打了个冷战,“你……” 云杳轻哼了一声,“我劝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话,要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杀了那条蛇,炖汤喝!” 最后三个字,他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绯然咬牙切齿的挣扎起来,“你……滚开。” 那人却不以为意,仍旧是果决道:“看来,你听不懂我说的话,这样的话,我可要给你一点惩罚。不过呢,你早晚是我的人,我也不舍得伤害你,既然如此,还是对那条蠢蛇下手好了。” 绯然咬咬牙,道:“少在这里说大话了,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不明来历的道士。” “道士?”云杳大笑起来。 他可不是什么道士,他是至高无上的……魔尊陛下! 听着他刺耳的笑声,绯然心中有些忐忑,这个人的修为到底如何,她一个凡人根本无法判断。 沈御蛟是不是他的对手,她也无法判断。 这样激怒他,对她,对沈御蛟都不是好事。 云杳没有把绯然送回她的房间,而是把她送去了沈御蛟那里。 咚咚咚…… 沈御蛟听到敲门声,便知道是绯然。 除了她也没有人会来敲他的门。 他此刻还在生气,故而没好气道:“滚开,我现在不想见你。” 云杳好笑的回头看了一眼绯然,故意用不大不小,沈御蛟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看来他不愿收留你,你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干脆……去我那里住一晚如何?” 绯然正要骂他,才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这个云杳竟然用法术封住了她的嘴巴! 她想挣扎,可身体也动不了了。 没有听到绯然的回答,已然气坏了沈御蛟。 他一把拉开房门,之间绯然正安安静静的趴在云杳的背上,没有半点反抗的样子。 沈御蛟一股怒火直冲脑门,猛地挥出一掌冲云杳而去。 这些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云杳的对手。 云杳只是轻轻的闪躲,就能轻易避开。 云杳故作委屈的看了一眼绯然,道:“你看他,这么凶,我就跟你说了还是我比较好,你还不相信,现在如何?” 这话只会引起沈御蛟更加猛烈的攻击。 云杳却像是在逗着他玩儿一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绯然已经急坏了,她恨不得杀了这个云杳。 眼看着沈御蛟看向她冰冷的眼神,让绯然心中痛苦不已。 “放开!!!” 绯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竟然冲破了那法术的禁锢。 云杳怔了怔,眯起了眼睛。 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能有这样的能力,真是让人惊讶。 云杳抬了抬眉,把绯然放下来。 他浅笑道:“你吓到我了,你看你,怎么也这么凶,我说过的,你这么对我,我可是……要惩罚你的。” 话音刚落,便见云杳的手心凝聚出一团火焰,狠狠的砸在沈御蛟的胸口。 沈御蛟被那火焰振飞,重重的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绯然惊慌失措,正想上前去扶他,却被云杳一把揽住了肩膀,圈进怀里。 “宝贝,这次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你要是再惹我生气,我就……杀了他。” 绯然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你想要什么?” 绯然绝望的问他。 那人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晚的月亮很圆啊,可惜……孤枕难眠,我需要一个人,来陪陪我。” 第31章 吃醋撒泼 云杳这句话说得很大声,似乎就是为了要说给沈御蛟听的。 他说完,便大笑着离开了。 云杳终于走了,绯然这才赶紧上前扶起沈御蛟。 那人却还在生气,一把推开她的手。 “别碰我,脏死了!” 绯然恍恍惚惚的,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沈御蛟自己艰难的起身,绯然想去扶他,可他并不领情,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怒意。 绯然苦笑了下,看着那人一瘸一拐的进屋去。 “那……你好好休息,我……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后退了一步,两步…… 缓缓转过了身,低头离开。 还没走几步路,身后那人便喊道:“你就这么不知廉耻,要跟那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绯然,你可真让人倒胃口。” 绯然没有停下脚步。 倒胃口也好,纠缠也好,怎么样都好。 她不在乎,她只在乎沈御蛟的命,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沈御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慌了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绯然那么在意她,一定会回来哄他的。 她……真的要去陪那个男人吗? 沈御蛟歇斯底里的喊道:“你要是走了,就别再来见我!” 绯然顿住了脚步,终于转过了身。 沈御蛟紧张了起来,他脸上的怒意也消散了大半,此刻更多的是欢喜。 他在等着……她回来。 可绯然只是浅浅的看着他,笑了笑,道:“蛟蛟,快回去,你受伤了,需要休息。” 第32章 当局者迷 她太了解他了。 云杳摇了摇头,道:“你不过是当局者迷,我这一双眼睛,可不会看错,那个小蛇妖可在意你的紧。” 绯然皱了皱眉,道:“沈御蛟他到底跟你有什么渊源,你为何要这么对他?” 云杳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她身边。 他淡淡道:“渊源?不不不,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心,我要占为己有。” 这怎么听怎么像是表白的一句话,在这样的场景中,任由谁也不可能这样认为。 绯然不解的看他。 云杳只是笑笑,道:“你现在的表情可不怎么好看,还有这张脸,怎么搞成了这样,原本你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真的生出过想娶了你的想法,只是可惜,你不识抬举。” 绯然皱了皱眉。 他说得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今日吗? ………… 绯然满心的疑问,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先问哪一个。 云杳见她一脸不解的疑惑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拉扯着她的手臂,道:“过来过来,今晚的月色不错,可不要辜负了韶光。” 绯然被他按着坐在凳子上。 顺着那凳子的角度,往窗户那边看去,正是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绯然怔了怔,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 要是她能跟沈御蛟一起看月亮就好了。 只是可惜,他怕是再也不想见她了。 绯然垂下眸子,心里开始胡思乱想。 其实,这样也好,这个云杳的目标似乎是她。 要是沈御蛟能离得她远远的,或许……就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这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云杳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脸上的失落和欣慰。 他只觉得有趣,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看着她,跟她相处。 绯然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收回了目光,轻咳一声道:“你看我做什么?” 云杳耸耸肩,道:“没什么,只是再猜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不是那条小蛇妖。” 绯然瞪了他一眼,道:“你想怎么样,我都会尽力满足你,只求你放过他,不要伤害他。” 云杳不屑道:“这样的话,你可是第一次对我说,我还以为你对我只会放狠话呢。” 她何时对他放过狠话? 绯然气恼地移开视线。 突然,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云杳。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脑海中又涌现了一个声音。 “我叫云杳,这个……是我弟弟,大姐姐,你能不能……救救我们?” 绯然皱了皱眉,脑袋里像是有一根针在不停的刺她,疼极了。 云杳……有一个弟弟?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师父?” “师父!” “师父~~~” “师父……” 到底是谁? 那个少年是谁?他为何喊她师父? 绯然只觉得又要晕过去。 云杳一把抓住了绯然的手腕。 刹那间,一阵阵灵力不断地在绯然身体里涌现。 正在云杳的手要接近绯然的心脏时,一股强光涌现,猛然震飞了云杳。 第33章 滚出来 云杳强行用法术稳住自己的身体,站稳了脚跟。 绯然已经晕倒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云杳看着她,嘴里喃喃道:“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奈何不了你,你倒还真是万事防范。” 说罢,他一把拦腰抱起绯然的身体,将人放到床榻上去。 刚给她盖好被子,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响动。 云杳勾起一抹笑意,眼看着那扇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沈御蛟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喝道:“绯然,你给我滚出来!” 云杳笑嘻嘻的走上前,手指抵在自己的唇瓣上。 发出“嘘~~~”的声音。 云杳又伸手指了指床榻上正躺着的人儿,小声道:“你来得不巧,她累坏了,刚睡着,你还是……明日再来找她。” 这些话自然是为了激怒沈御蛟故意说给他听的。 沈御蛟也没有让他失望,顿时勃然大怒。 “你……你们……你们……” 沈御蛟一双眼睛都气红了,他猛地推开云杳,大步走到床榻边,一把掀开被子,拦腰抱起绯然。 云杳只是看戏一般的看着他,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直到沈御蛟走到门口,他才淡淡的开口,“她今晚累坏了,可禁不起第二次,沈公子还是……等等明日,如何?” 这话忒有歧义,沈御蛟只恨不得自己长出第三只手,能杀了这个该死的混蛋。 可无奈的是,他打不过那个臭男人。 沈御蛟把绯然带回房间,让她躺在自己床榻上。 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把绯然拍醒,可又不知道叫醒了她之后,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突然,昏睡中的绯然喊出一个名字,“阿清~~~” 沈御蛟的身子颤了颤,这个名字……好熟悉,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名字。 那人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看样子只是做梦。 安静下来之后,沈御蛟便开始忍不住去想云杳说的那些话。 绯然她……真的背叛了他? 沈御蛟死死的咬着下唇,那粉嫩嫩的唇瓣也被他咬的失去了血色。 昏昏沉沉中,绯然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一朵云上头,软软的,脚边好像还有云雾缭绕的感觉,仙气飘飘的。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好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并不是绯然自己控制的。 绯然恍然间抬起头,只见面前是一栋金玉质的拱门,那上头‘天宫’两个大字格外明显。 突然,远处迈着轻巧的步伐,奔跑而来的一个少年,嘴里喊着:“师父,你回来了?” 绯然看向那少年,轮廓清楚,可面容却丝毫看不清。 这个人是谁呢? 为何……喊她师父? “阿清……” 这声音是从绯然的嘴里发出来的,似乎是这少年的名字。 少年冲上来,一把抱住了绯然。 不知是不是少年跑得太急,这一冲撞,倒叫绯然觉得魂魄都要撞出来了。 从梦中惊醒,绯然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梦里的那些画面似乎还在她眼前回荡,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第34章 什么关系 耳边再次传来那少年的声音,“你还有脸醒过来?” 绯然:“…………” 她抬头看去,原来是沈御蛟! 绯然的思绪还沉静在方才的那个梦中,这时候稍稍有点回不过来神。 她带着几分怔怔地目光看向沈御蛟,却惹得那人更加气恼。 沈御蛟瞪着她,道:“我问你话呢!” 绯然回了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云杳那里,而是在沈御蛟的房间。 是云杳送她回来的? 只是那个人会有这般好心? 绯然掀开被子,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抱歉,我……我这就离开。” 沈御蛟哪里是要赶她走,只不过是生气罢了。 他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绯然脑袋有些晕晕的,双脚踩在地上的时候,仍旧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了云朵上,轻飘飘的。 她踉踉跄跄地从沈御蛟身边经过。 那人却一手抓住她的手臂,一手揽过她的腰。 绯然顿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晃动。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沈御蛟抱在了怀里。 她眼神带了几分迷离的看他。 似乎不能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意欲何为。 别说是绯然了,连沈御蛟自己……也看不懂自己的操作了。 他只是心头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绯然离开,不能让绯然……再去找那个臭男人! 绯然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便先开了口。 “你闭嘴!” 绯然:“……” 他不准她说话,她自然也是不敢说的。 绯然只能安安静静的待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沈御蛟倒是也不把她放下来,只是一直抱着。 良久的沉默,绯然清了清嗓子,道:“累不累?我……我很重!” 沈御蛟没好气道:“重死了,你自己知道就好。” 绯然:“……” “要是重,就把我放下来!” 沈御蛟冷笑一声,道:“放下来?让你去找那个男人?” 绯然皱了皱眉头,道:“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话更是惹毛了沈御蛟,他嚷嚷起来,“你和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也没想,我为什么要想你们的关系?” “…………” 要是真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绯然不敢发问,只是喃喃道:“我不去找他。” 沈御蛟阴沉的脸色总算是转晴了几分,他那一双含情眼直勾勾的看着绯然的眼睛,道:“你跟他……刚才到底干什么了?” 绯然:“………” 不是说跟他没关系的吗? 绯然忍不住想笑,可又担心让他生气,只好忍着笑意。 她温柔的说道:“只是看了看月亮?” “月亮?”沈御蛟狐疑的抬起眉头来,“什么月亮啊?” 绯然指了指关着的窗户,道:“就那个月亮啊!还能有什么月亮?” 沈御蛟怀疑的看着她,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大晚上的,你在他房间里看月亮?” 她确实是在云杳房间里看月亮,而且是被迫的看月亮。 第35章 三岁孩子 另外,他虽然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但这性子和三岁的小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绯然无奈的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道:“我说得都是真的,只是看了月亮!” 沈御蛟见她不说实话,更是气急败坏的质问道:“看月亮你会看到他床榻上去么?绯然,我就这么好骗?” 他说着,更是故作惩罚的双手颠了颠她的身子。 绯然吓了一跳,只得抱的更紧了几分。 “我……我后来晕倒了,之后我怎么样,我自己也不清楚啊。” 沈御蛟挑眉冷笑,仍旧是故意颠簸着绯然。 “你不是说看月亮吗?看月亮看晕过去了?我才不信你。” 这…… 好像是不太合理。 绯然解释道:“那个云杳,他会法术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他对我用了什么法术,我真的晕倒了,没有骗你,我也真的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沈御蛟似乎是信了几分,可仍旧是存了丝丝怀疑。 “云杳?那个臭男人的名字?你倒是知道的多了,你说,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就是今日吗? 绯然如实地回答,可沈御蛟表示不信。 “今日刚认识的人就跟你这么亲密,你少骗我。” 绯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认识确然是今日刚认识的,可之前……她不知道。 她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有记忆以来就是在这山中住着的。 在那之前,她有没有见过云杳,或者有什么交集,她都一无所知。 “我真的今日第一次见他,这个人是个道士,我一个凡人,如何能跟这些修行之人扯上什么关系?” 沈御蛟冷哼一声,道:“哦?是吗?那你为何会和我扯上关系?” 绯然:“……” 这……真真是问住了她! 绯然抿了抿唇,道:“你和他自然是不一样的,我对你心生爱慕,所以才有了交集。” 这些话没有起到好的作用,反而让沈御蛟更加不满。 “那你是不是也对他心生爱慕了?就因为他……” 沈御蛟想起了白日里在厨房,那个臭男人对他说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绯然不解,“他怎么了?” 沈御蛟怒道:“你还敢问,他说……你更喜欢他,因为他比我大!!!” 那人看上去是比沈御蛟的年纪大一些的,这又怎么了吗? 虽然沈御蛟看上去还是个少年模样,但他们妖兽要修形成现在这样,应该少说也有百年的光阴了。 那个道士能有多大? 从年纪上来说,应该是沈御蛟要占优势的! 绯然皱了皱眉,道:“年纪小不是好事吗?” 身边常有些年纪大的人,还非要装成年纪小的人呢。 怎么到了沈御蛟这里,反而因为这个生气? 沈御蛟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绯然:“……” “什么啊?”绯然实在是不解,他到底在说什么。 刹那间,沈御蛟稍稍冷静了几分,他抬了抬眉,看向绯然。 第36章 年纪小 他狐疑道:“你说得大是指年纪啊?” 绯然疑惑的歪头看他,“不然呢?” 沈御蛟:“…………” 这个嘛!好像……确然那臭男人也没说是什么具体的指向啊。 只是因着前一晚的事情,沈御蛟下意识地就带入了那个思想,如今想来,好像是他想的太多了。 沈御蛟弯了弯腰,把绯然放下来。 许久的脚不沾地,这会儿一放下来,绯然有些不适应,险些没站稳。 她不得不攀着沈御蛟的肩膀,这才稳住了脚。 绯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喃喃道:“脚麻了。” 沈御蛟二话不说,再次打横把她抱了起来,两大步迈到床榻边,把她放下来。 绯然坐在床踏上,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 他肯这么做,是不是代表着不生气了? 沈御蛟见她笑了,心里仍旧是不怎么欢喜,“你可别以为我不生你的气了,你跟那个臭男人的事情解释不清楚,我不会原谅你的。” 绯然扯了扯他的袖子,道:“我真的跟他什么都没有,那个人……我觉得他好像是有什么阴谋的,我们还是对他多加防备的好。” 沈御蛟不屑的拉开她的手,坐在她身旁,背对着她。 “还说什么多加防备,我一时半会儿没看见,便跑到人家背上去了,再一会儿又跑到人家床榻上去了,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绯然:“………” 事实不是这样的。 她并不像跟云杳有什么,只是他在威胁她。 这个云杳似乎并不是一个道士这么简单,他身上有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人不安,还有那人的一言一行都很诡异。 绯然听不懂他说的话,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云杳并不是在对她说话,更像是透过她,在跟另一个人说话。 至于那个人是谁,绯然不知道。 沈御蛟突然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道:“怎么不说话了,解释不清楚是吗?我看你啊,分明就是被那人的美貌欺骗了,你就是一个看到好看的脸,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 说到好看,绯然见过最好看最美貌的人就是沈御蛟。 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着实是让人有些不解。 绯然苦笑道:“蛟蛟,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对云杳没有一点好感,甚至有点讨厌他。” “真的?”沈御蛟吊着声音问道。 绯然无奈的点点头。 她想起了岳竹说得那些话,沈御蛟难道真的对她…… 想到这,绯然心中不免有些欢喜。 要是他对自己也有心思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或许他们还有在一起的可能? 绯然扯了扯沈御蛟的衣摆,道:“那个云杳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还是避着他。如今天气也没有那么冷了,我们可以回山上去住,或者……你有喜欢的地方,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蛟蛟,这样一来,你也不必整日担心云杳了,是不是?” 沈御蛟垂下眸子来,陷入了沉思。 第37章 有些心动 不得不说,他对绯然的提议有些心动。 跟绯然一起离开这里。 那样的话,什么云杳,什么岳竹,就不再见了,他也不必这样紧张。 沈御蛟慕然瞪大了双眼。 他……在紧张吗? 难不成是因为……吃醋? 沈御蛟大吃一惊,他是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吃醋,吃的还是一个凡人的醋。 虽然沈御蛟接受了自己有点喜欢绯然这件事,但吃醋什么的实在是太丢脸了。 对于沈御蛟这样一个把面子看的比天还大的人来讲,这无疑是要了他的命了。 他立刻拒绝道:“为什么要走,我们凭什么要走,那个云杳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担心他,不过是个来捉妖的罢了。” 绯然紧张了起来,“可是,蛟蛟你打不过他的。” 这话无疑是给沈御蛟点上了一把火,“谁说我打不过他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不过他了?他不过就是个凡人,左右也不过二十岁,凭什么能做我的对手?” 绯然皱了皱眉头。 沈御蛟打不过云杳,这是事实。 那个云杳似乎又是冲着她或者他来的。 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事情的。 绯然抿了抿唇,道:“可是,可是……我想回山上去,这岳府里的人太多了,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我想跟你两个人,好不好?“ 两个人……好像也挺不错的。 要是绯然没有说前面的那些话,一开始就是这么跟沈御蛟说的话,或许他就会跟着绯然回去了。 可有了前面的那些话,沈御蛟只会觉得这是绯然的战术。 他扬了扬下巴,道:“你不用再说了,我说过的要除掉应龙,那个凡人能有什么本事,我就等着他出了洋相之后,我再出手,到时候让你们都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实力。” 原本按照计划,今日沈御蛟就是要成蛟的。 可今日跟云杳打了一架,沈御蛟受了点伤,虽然并不严重,但是总归是损耗了一些修为,只能继续修行了。 绯然好说歹说的,就是劝不动他。 沈御蛟撅起来真的是三头牛都拉不回来。 绯然也只能无奈道:“罢了,既然你非要在这里,那便留下来。” 不管发生什么,就算是死,我也会想方设法的保护你。 绯然在沈御蛟这里休息了一阵儿,便起身离开。 沈御蛟倒是没有阻拦,他夜里还要苦修的,不能让绯然在这里。 从沈御蛟屋里出来,绯然独自一人回房间去。 刚到门口,便瞧见屋里的灯光通明。 绯然:“…………”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有回来过,自然没有点过灯的,那么这油灯是谁点的? 绯然心里有些忐忑的推开房门,只见云杳正坐在屋里,手里仍旧是捻着一本书。 这一次,绯然的视线扫过了那本书的封面。 是一本名为《韶华》的书。 云杳抬头,正巧看到绯然盯着他手里的书出神。 他轻巧的抬了抬那本书,道:“要不要借给你看看?” ??? 第38章 少女话本 绯然不解的看他。 云杳倒是全然不在意她的疑问,只是自顾自的说,“这本书啊,讲的是凡人男女的爱情故事,你要看吗?” 爱情故事? 没想到这个云杳竟然也会看这样的书。 绯然还以为是什么隐秘的修行心法呢。 没想到只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少女话本书。 绯然摇摇头,道:“我没兴趣,你回你自己那里看去。” 说着,绯然便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打算睡觉了。 云杳站起身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那本书,道:“你真的没兴趣?我还以为……” 他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绯然抬了抬头,道:“真的没兴趣,我不喜欢看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云杳垂着的眸子突然闪耀出亮光,像是那种阴险的狐狸所特有的亮光。 他笑道:“我从前也是这么认为的,知道我发现你竟然对……对那条蛇妖有非分之想。说来奇怪,你这样一个冷冷淡淡对谁都一样的人,怎么会对那条蛇妖有感情?难道……只是因为他有一张漂亮的脸?” 绯然喜欢沈御蛟,喜欢什么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只知道,看到他心里就欢喜。 至于是不是喜欢他那张脸,绯然心想或许有这部分的原因。 可又不完全是这样的。 沈御蛟也有很多很多的缺点,可在她眼里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云杳见她出神很久,便凑上来问她,“怎么……想不出来么?不过想想也是,那条蛇妖除了生的漂亮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优点。” 绯然回了回神,没好气道:“他有很多优点,我喜欢他什么也跟你无关,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云杳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道:“你看你,对他那么包容,对我就这么冷淡,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嫉妒心也是很可怕的,你这么欺负我,我只能欺负他了。” 绯然咬了咬嘴唇,无可奈何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云杳委屈道:“你怎么又生气了?我跟你说的话,你什么时候才会用心听啊?” 他说完,便摇着头要出门去。 绯然捏紧了拳头,连忙追了上去。 她一把拉住云杳的衣袖,那人缓缓转身,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绯然会有这样的动作。 他笑道:“怎么了?舍不得我了吗?” 绯然咬了咬牙,把语气放平缓了些,“我刚才不该那么跟你说话,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对沈御蛟做什么,你想怎么样我都会答应你,只要你能放过他。” 云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我想你对我好一些,像当年……不……像对他那样。” 云杳说得他,自然指的是沈御蛟了。 绯然松开了手,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做到的。那你能答应我吗,不要伤害他。” 云杳撅了撅嘴,故作受伤道:“你看你三句话都离不开他,就这样子还说什么能一视同仁啊?” 绯然:“…………” 第39章 威胁 她垂下眸子,道:“我知道了。” 云杳笑着拍了拍绯然的脸颊,道:“你这样子才乖嘛,我最喜欢你听话的样子,哦对了,你最好不要让你的那个心上人成蛟,我这人呢来这里是抓应龙的,要是抓不到应龙的话,可能……会捉哪只蛟龙回去玩呢。” 绯然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他能不能成蛟是他的造化,不是我能决定的。” 云杳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一面笑着一面转身往外走去。 踏出门口,他回头说了一句,“这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他的命在你手里呢!” 眼前的那扇门被一股外力强行关上了。 绯然愣愣的盯着那扇门,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云杳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他整个人都像是一个谜,突然出现,做着一些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不可否认的是,绯然有些害怕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极力的想自己保持镇定。 绯然转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人留下了一样东西。 是那本书《韶华》! 绯然捻起那本书来,在手里细细的端详起来。 这本书绝不可能只是一本谈情说爱的书,云杳这样心思深沉之人,怎么可能对那种书感兴趣,又怎么可能会时时的拿在手里。 就在她想翻开那本书一看究竟时,房门再次被一股强大的冲力震开。 云杳正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那股阴沉几乎是在绯然望过去的时候,就瞬间消散了的。 可绯然还是看到了。 云杳勾起一抹熟悉的假面的笑容,他盯着绯然手里的那本书,道:“我的书,忘记带走了,现在……还给我!” 他不是在跟绯然商量,而是很果断的要求或者说是……命令。 绯然手指颤了颤,没有打开那本书,而是顺从的走上前,把那本书递给他。 云杳笑着摸了摸绯然的头发,接过书去,抱在心口,他喃喃道:“这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 绯然恍然间抬头,那人看着的并不是那本书,而是她。 有那么一刹那,绯然有些疑惑,他说得“我的东西”指的到底是那本书还是绯然这个人? 云杳抱着书心满意足的走了。 徒留绯然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她真的看不懂云杳这个人,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 次日一早,绯然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爬行类动物在地上爬行时的那种“沙沙”的声音。 很快,绯然便感觉到了身体上增加的重量。 她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条青白相间的蛇! 是沈御蛟! 那蛇正在吐着红信子,时不时的还会擦过绯然的脸颊,柔软的。 绯然看着那条蛇,那条蛇也看着绯然。 一人一蛇相视,一片寂静。 绯然很快就明白了他化成蛇来找她的用意。 其实,即便是绯然不能领会讨封的暗示,单单是如今看到这条蛇也应该清楚这并不是一条蛇了。 沈御蛟也是自信的认为绯然一定会给他封号。 第40章 成蛟失败 不需要别的,只要喊一声他的名字即可。 可绯然却……做不到。 她没有忘记昨晚云杳说的那些话。 如果沈御蛟成蛟的话,云杳就会抓走他。 她不想看着沈御蛟承受痛苦。 或许她也包藏了私心,想把沈御蛟占为己有,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那一刻,她喊出了那一声,“蛇!” 天雷滚滚而至,沈御蛟几乎是没有任何准备的。 就在天雷要劈下来的那一刹,绯然闭上了眼睛。 沈御蛟此刻就在她身上,他尚且能够承受天雷,但是她……不能的。 绯然叹了口气,或许就这么死掉了。 就在天雷落下来的瞬间,沈御蛟从她身上跳了下去。 天雷重重的砸在沈御蛟的身上,避开了绯然。 三道天雷,一道也没有少。 此次时刻,听到这天雷声的云杳勾起一抹笑意。 他最喜欢她……听话。 绯然睁开双眼的时候,地上那条蛇已经变成了焦黑的少年。 少年紧紧闭着一双眼睛,身上满是伤口。 她的视线模糊了起来,眼眶里的泪水蔓延开来,不停的从眼角滑落,在脸颊上稍作停留,滴落在她的手掌。 绯然翻身下榻,扶着沈御蛟躺到床榻上去。 那人似乎因为这移动感觉到了疼痛,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眉头紧锁。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天雷劈过的原因,他的眼睛现在是有些翠绿色的,甚至还带着蛇的那种细长瞳孔。 饶是如此妖艳的眼睛,在他身上倒像是异族少年独有的美貌。 绯然此时此刻却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美貌。 她瞳孔轻轻颤抖着,甚至无法面对这样的注释。 沈御蛟咬了咬牙,问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绯然垂下眸子,不敢看他,嘴里只是喃喃着一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沈御蛟不想听她的道歉,他想要的是一个解释。 可绯然并非是不想解释,只是她不能。 沈御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是了解。 如果告诉他,她这么做是因为云杳的威胁,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他会认为绯然这么做是觉得他没用。 沈御蛟更不是一个想靠着女人保护的人,他真的会生气。 或许,一气之下还会去找云杳打一架。 他自己心里没有比较,绯然是看的明白的,沈御蛟根本不是云杳的对手。 但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隔阂。 沈御蛟已经是第二次没能成蛟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绯然。 第一次尚且合理,可这第二次是不可能发生的。 沈御蛟冬眠的时候,是一条蛇的形态,绯然尚且能够在雪地里一眼就认出了他,把他带回来。 可如今……要是说她认不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御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绯然是故意为之。 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心中甚至有一丝懊恼,在那天雷劈下来的一刹那,他甚至还本能的从她身上脱离,为的是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沈御蛟恨死了自己这种本能反应,他真是应该让天雷劈死她。 第41章 我这就滚 他真是应该让天雷劈死她。 刹那间,天空中又开始天雷滚动。 绯然用身体挡在沈御蛟面前,紧紧的护住他。 沈御蛟闭上了双眼,她到底想怎么样? 故意让他成蛟失败,如今倒是装模作样的护着他,到底她想帮他还是想害他? 沈御蛟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他无法思考了。 罢了罢了,他已经很累了。 等他的身体养好了,干脆离开这里。 如今他是没有能力和应龙一战了,他也不想继续留下来面对绯然。 若是她有生之年,他都不能成蛟的话,那他还是避着她。 直到天雷声消失了,绯然才放开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去找大夫给你意志。” 那人没有睁眼,只是嘴唇一动一动的,像是在说什么。 绯然俯身凑过去听,他反反复复说着同一个字,“滚!滚!滚……” 绯然的眼眶再次湿润了起来。 是了,他现在应该是恨死她了的。 绯然站起身来,道:“我这就滚,你好好养伤,我不会……来打搅你的。”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 刚一出门,便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院子里,正对着她这边。 看见绯然后,那人微微一笑,道:“他成蛟失败了?宝贝,你可真听话。”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顺着绯然打开的房门,传到里面床榻上躺着的那个少年的耳朵里。 沈御蛟捏紧了拳头。 是他,是因为他? 绯然为了这个不明来历的男人,让他成蛟失败的吗? 绯然匆匆忙忙的关上房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和云杳擦肩而过。 云杳跟了上来,道:“怎么了?昨日不是才说过的吗?你不能对我这么冷淡的,不然我会生气,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绯然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道:“我会听你的话。” 嘴上说着听话,可这表情,这语气没有一样是听话的。 好在云杳没有生气,只觉得有趣。 他笑道:“好啊,我听他们说你厨艺不错,今日……我想吃你做的东西,你做给我吃。” 绯然眸子颤了颤,道:“好啊。” 云杳似乎有些惊喜,道:“真的吗?可从未有一个女人给我做过饭吃,你是第一个,可要用心做。” 绯然没再说什么,只是出府去请大夫了。 从药铺子里出来,绯然还带了一小包药粉。 据说吃下之后,片刻就会毒发身亡。 绯然揣着那药粉,回到岳府。 大夫已经去给沈御蛟医治了。 她则是默默的进了厨房。 晌午时分,几道光鲜亮丽的菜肴已经摆在云杳的桌子上。 他看着那些菜,眉眼间似乎还带着一丝喜悦。 绯然站在一旁看着他,瞪着他吃下那些菜,毒发身亡。 云杳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带着笑意道:“你……坐下来,陪我一起吃。” 绯然的眸子颤了颤,他要她跟他一起吃? 沉默片刻,绯然还是坐下了。 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只要能让沈御蛟好好的活着,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第42章 百毒不侵 云杳见她神情有异,再看看那些菜肴,眼睛眨了眨,似乎猜想到了什么。 他莞尔一笑,随手捻起一双筷子递给绯然,道:“你先吃!” 绯然接过了那双筷子,心中忐忑。 这药吃下去,很快就会毒发身亡的。 她死了不要紧,只是怕自己死的太快,被云杳看出端倪,不肯吃这些菜。 绯然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稳住情绪。 眼看着她加起来的一块青菜就要到嘴边,那人突然改了主意。 他一把握住绯然的手。 绯然大惊,不知是不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那人便握着她的手,一口咬下那双筷子上夹着的青菜。 他细细的在嘴巴里嚼了起来,很快就吞咽了下去。 这个过程虽然很短暂,可在绯然的眼里却是格外的漫长。 他吃下去了? 他吃下去了? 他吃下去了!!! 绯然紧张极了。 那人笑道:“味道真的不错,从今日起,我要你每日都给我做饭吃。” 说罢,他便自己捻起筷子来,吃了起来。 云杳一面吃还一面道:“这些怕是不够我吃的,你还是不要吃了。” 绯然放下手里的筷子,她也并不想吃这些有毒的东西。 云杳面带笑意的吃着那些东西,甚至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势。 他吃东西的样子,让绯然想到了沈御蛟。 活脱脱的像个孩子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和沈御蛟的这点相似,绯然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许的罪恶感。 可毒已经下了,菜云杳也已经吃了。 此时此刻在说什么后悔也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绯然看着他吃完了一桌子的菜,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子。 云杳笑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绯然沉默了起来。 第一次有人给他做饭,为的是要下毒杀了他,说起来还真是讽刺。 他凑近了绯然几分,“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 他故意话说到一半,吊足了绯然的胃口之后,才继续说了下去,“该不会还在等我毒发?” 绯然的瞳孔骤然放大,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 云杳也跟着站起来,眼睛笑得弯弯的,道:“我逗你呢,怎么吓成这样,该不会真的下了毒?” 绯然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他又道:“没关系,原来下了毒的菜这么好吃,你要是喜欢下,下次多放些也无所谓。” 他心不在焉的说着这样的话,绯然却震惊的颤抖了起来。 这个人……难道百毒不侵吗? 她后退了一步,云杳却伸了个懒腰,道:“吃的太多了,我得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你先回去。” 绯然怔怔地站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她脚步沉重的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人又突然出声喊她。 “绯然?” 她停下脚步,恍然回头。 那人笑着说,“别忘了,晚上还要来给我送饭,要你亲手做的,知道了吗?” 绯然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 那人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第43章 发烧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绯然的腿都软了。 她几乎是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心脏还在砰砰的狂跳着,惊魂未定。 远处一个身影看到了她,便匆匆迎了上来,是岳竹。 岳竹见她坐在地上,便赶紧把她拉起来,道:“你怎么了?怎么坐在云公子门口啊?” 绯然的神思还有些飘忽,嘴里喃喃着,“带我走,快,离开这里。” 她不想在云杳的房门口多待一分一秒。 她只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稀薄的,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岳竹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她扶起来,要送她回房间去。 到了门口,绯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别……别进去,去……去沈御蛟屋里。” 是了,沈御蛟此刻还在她的房间里养伤,他不想看到她。 岳竹不解,但是也没有多问,按照她说得送她去沈御蛟的房间里。 绯然躺到床榻上去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周身一片寒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般。 她天生体热,不畏寒,畏热。 可此刻,她却觉得寒冷无比,甚至是无法忍受。 不可否认的是,她被云杳吓到了。 绯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好像无法呼吸了。 那个云杳到底是什么人??? 不……他不是人! 他一定不是凡人,正常的凡人怎么可能对鹤顶红没有任何感觉? 绯然紧紧的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她心中慌乱极了。 甚至可以说是……害怕。 这个云杳难道要一直威胁着她吗? 这一辈子,都要活在这样的阴影之下了吗? 绯然很害怕。 除了云杳,还有一个正痛恨着她的沈御蛟。 她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云杳给沈御蛟一条生路。 可如今,她连这件事也办不好,她还能用什么脸面去面对他? 一阵无力感涌上绯然的心头。 绯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里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丢进了炼狱的火盆之中,受着百种烈火焚烧。 恍惚间又好像掉进了寒冰地狱,周身冰冷,像是要窒息了一般的寒冷。 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呼喊声,“绯然?绯然?绯然……” 这声音……好像是岳竹。 是了,如今还能这般关心她的人怕是只有岳竹了。 绯然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双眼好像是被人死死的捏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她放弃了。 虽然感觉着自己的无力,但她还能听到外面的声响。 岳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片滚烫,像是火烧着一般。 她发烧了,很严重。 岳竹就担心这样的事,他昨晚送她回来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精神不是很好,脸色也很难看。 正想来瞧瞧她今日有没有好一些,却发现这个时辰早该起来的绯然却还在昏睡着。 他又喊了绯然几声,那人没有回应。 岳竹只好出门喊了小厮去请个大夫前来。 小厮急急忙忙的出去,正巧遇上了在院子里散步的云杳。 云杳一把拦住那小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44章 时日无多 小厮瞧着云杳事府中的贵客,也没有隐瞒,道:“公子说,绯然姑娘生了病,需得出门去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 云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他松开了手,那小厮便出门去了。 云杳转身,看着那小厮方才过来的路线。 她生病了吗? 是了,她如今是个凡人,会生病也是在所难免的。 为何这般突然,难道是昨日……被他吓到了吗? 云杳眼中灰暗了起来,少了几分冰冷。 …… 岳竹从厨房端了一盆冷水来,不停的给绯然敷着冷毛巾,她烧得厉害,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先给她降降温。 直到小厮带着大夫前来,岳竹才终于停下手里的活儿。 他匆忙起身,道:“大夫,她烧的很厉害,你快些给她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那大夫是个约么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放下手里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块帕子,垫在绯然的手臂上,给她切脉。 大夫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岳竹连忙问道:“大夫,她怎么样?” 大夫摇了摇头,道:“这姑娘受了很大的惊吓,加上心中苦闷忧思,怕是……没有几日了。” 岳竹瞪大了双眼,手里捻着的湿毛巾‘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了些许的水渍。 没有几日了? 什么叫没有几日了? 他猛地一把抓住那大夫的衣袖,喝道:“什么叫没有几日?她昨日还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就生了这么重的病?” 大夫被他抓着袖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姑娘定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或是惊吓,心结如此,即便是华佗转世,怕是也难以医治。况且,她此刻心中抑郁,并没有求生的念头,即便是要治也是不可能的。” 没有求生的念头? 怎么可能? 绯然她这样的乐天派,怎么可能没有求生的念头? 岳竹深呼吸了几次,极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他松开抓着大夫衣袖的手,道:“即便是她要寻死,我也需得听她亲口如此说,我只要你想办法把她救醒。” 大夫摇了摇头,道:“罢了,我且开一些药,姑娘的心结事无法打开,总归也能让姑娘的性命维持一段时间。” 岳竹连连点头,寸步不离的跟着那大夫开了药方。 又唯恐小厮们办事不利,亲自去厨房盯着小厮煎药。 他捻着药方出门的霎那,隐约间瞧见房门口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岳竹揉了揉眼睛,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便没有过多在意。 绯然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岳竹和那大夫的对话。 她这是……要死了吗? 从前绯然虽然不怕死,可也并不想死。 直到如今才觉得,或许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这样,她不用再面对那个可怕的云杳。 这样,她不用再面对那个生气的沈御蛟。 对于她而言,这或许是能让她逃避的最快的方式。 “吱呀”一声,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第45章 窒息 绯然心中疑惑,这又是谁? 脚步声渐渐的走近了绯然,那人身上带着些许的春寒,一凑近绯然,绯然反而觉得有些舒坦。 毕竟此刻的她,像是再烈火中烧过了一般,难受极了。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脸颊。 那人的动作极其轻柔。 是……沈御蛟吗? 他大概不会对她这般亲密了! 绯然在心里自嘲,她做了那样的事情,想要沈御蛟不痛恨她已经是大恩大德,如何还能让他像从前一样? 那只手轻轻的从她脸颊上滑过,缓缓地来到她的脖颈之间。 突然,那只手猛然缩紧,死死的捏着她的脖子,像是要把她的喉咙拧断一般。 一阵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绯然无意识的踢着双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动作幅度太大,那人的手好像稍稍松开了几分。 这是……不忍心吗? 绯然几乎可以肯定这人是沈御蛟。 他总是这样的,冲动行事。 想杀了她,可又下不了手? 绯然在心中苦笑,他怕是恨死了她,才会想要杀了她。 泪水顺着绯然的眼角滑了下来,落在那人的手背上。 那人似乎被那滚烫的泪水烫了一下,收了手。 绯然真希望沈御蛟能狠狠心,真的杀了她。 或许那样,她才算是真的解脱。 被他杀了,总好过她任何一种下场。 绯然心中有愧,宁愿用自己的命,让沈御蛟释怀一些。 她再次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岳竹来给绯然喂药的时候,发现房门是开着的,他急急忙忙的进了屋,关上了房门。 心中懊恼,自己方才出去没有关门的吗? 这外头这样冷,绯然正发着烧,怎么还能再受冻呢? 岳竹轻轻扶起床榻上的绯然,一勺一勺的给她喂药,每三勺差不多就要损失一勺的量,但好一点的是,她总算是能喝下去的。 绯然的情况没有转好,就这么病了整整两日。 岳竹也是没了法子,便想到了沈御蛟。 绯然她看上去平平淡淡的,可心里很在意沈御蛟的,这一点只要不是瞎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都两日了,自己的姐姐生了病,那个沈御蛟竟然一次也没有来看过。 想起大夫说的,绯然心中抑郁,再加上那个不着面的沈御蛟,岳竹心里也有了猜测。 怕是沈御蛟惹绯然生了气,两人闹了起来,才会变成这样的。 如今,怕是得让那个臭小子给绯然来道歉才行。 岳竹虽然害怕沈御蛟,可如今到了这种关头,还能顾得上什么害怕不害怕的? 人命关天,要是绯然真的出了什么好歹,怕是那个沈御蛟也要良心不安一辈子了。 他放下手里的药碗,起身出门去。 很快就来到沈御蛟房门前。 岳竹没有犹豫的敲了敲门。 可屋里没有人回应。 岳竹顾不上许多,便自顾自的推门进去。 这一进去,岳竹才发现沈御蛟正躺在床榻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沈御蛟被他开门的声音吵醒了,皱着眉头缓缓睁开双眼。 第46章 背我过去 原以为是那个干了亏心事的臭丫头来了,却没想到是岳竹!!! 沈御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憋屈。 该死的绯然,把他害成现在这个样子,都已经两日了,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 他如今身上的伤很严重,正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 那个臭丫头倒好,连饭也不给他做了。 他一定要……剥了她的皮! 脑海中这个念头一泛起,屋外的天雷声就开始作响。 沈御蛟无力的闭上了双眼,声音虚弱,“我现在心情不好,我劝你最好不要来自找苦吃,给我滚出去!” 虽然他声音虚弱,可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带着恐吓。 岳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搓了搓手,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道:“那个……绯……绯然……” 沈御蛟睁开了双眼,这一次,那一双漂亮的含情眼里带了几分鄙夷和冷漠。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我让你给我滚出去,不准再我面前提她。” 岳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她快死了!” 沈御蛟翻了个白眼,以为这是绯然想出来的让他主动跟她和好的法子。 他不以为意的闭上双眼,虚弱的抬起了手,摇了摇,道:“那我可真是谢谢天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岳竹:“……” 这是什么话? 就算这两个人再怎么吵架也不至于此? 绯然她如今奄奄一息,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岳竹气急了,一个箭步上前,猛然掀开沈御蛟的被子。 他怒道:“你给我搞清楚你自己的状况,你以为你是凭什么住在我家里?若不是绯然,谁会收留你。如今绯然因为你快要死了,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 沈御蛟被他扯着衣领,整个人都非常被动。 他一个蛇妖,一个即将成蛟的蛇妖,竟然被一个凡人这样掀了被子,扯着衣领训话。 简直是……颜面扫地。 沈御蛟咬了咬牙,恨不得立刻亮出獠牙,一口咬断这个岳竹的脖子。 他才应该搞清楚状况,他以为自己是谁? 竟也敢这般对待他? 沈御蛟正要亮出牙齿,却被那人的后一句话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岳竹突然像是失去了希望一般松开了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即便是我叫人把你抬过去又有什么用?你也只会惹她生气,让她死的更快些罢了。” 沈御蛟眯起眼睛来,警惕的看着岳竹,道:“你说的……是真的?” 岳竹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绯然她对你一片真心,却到头来养了一只白眼狼,真真是叫人寒心。” 他说着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沈御蛟忍着身上的疼痛艰难的起身,声音微弱地说道:“你……给我……给我站住,过来,背我……过去,我走……走不了路。” 岳竹猛然转过身来。 方才太过生气,他压根儿没有注意到沈御蛟此刻的状况。 第47章 你还没死呢 此刻瞧着沈御蛟坐起身来,他这才发现沈御蛟身上的衣裳被染红了好几处,看上去似乎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沈御蛟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不舒服,便轻咳一声,道:“我说你,给我过来!”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如此嚣张跋扈的怕是除了沈御蛟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岳竹只好回了回神,过来背他。 …… 绯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沈御蛟。 他趴在她的床榻边上,安安静静的睡着。 绯然挪动了下身子,侧过身来看着那熟睡的人。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为什么…… 绯然在心中不停的思索着这句话。 或许,他对她还有一丝丝感情,所以那时候,他松了手。 绯然苦笑了下,即便他愿意留自己一命,可她却不敢再面对他了。 沈御蛟的肩膀上缠着绷带,上头依稀还有干掉的血迹。 脸颊上有几条细小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这些都是她带给他的。 恍惚间,绯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口口声声的说,她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想对他好,想照顾他。 可事实是,她给他带来了什么? 除了伤害什么也没有给他。 绯然心里一阵苦涩,只恨自己为何要纠缠他。 对于一个自己保护不了的人,绯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给与伤害。 她艰难的起身,想要离他远一些,或许这样,就能给他带来安稳。 可身体已经躺了好几日,绯然身上没有半分力气。 故而,还没有坐起身,就重重的摔了回去。 这一动静,倒是惊扰了熟睡的沈御蛟。 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 一双含情眼带着几分刚睡醒时候的水汽茵茵,别有一番风情。 两人四目相对,沈御蛟的脸色顿时染上了喜色,可转瞬之间又板起脸来。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还没死呢?” 绯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由于喉咙太过干涩,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只好作罢,也不敢跟沈御蛟要一口水喝。 沈御蛟最是个暴脾气,她犯了错,他要生气。 她要是解释了,他不仅要生气,还不会相信。 可她要是不解释,那更是要一把怒火烧了自己。 沈御蛟捏了捏拳头,站起身来,道:“真是忘恩负义的臭丫头。”白费了我仅剩的一点灵力都耗费在救你的命上头去了。 这后半句,沈御蛟没有说出来。 按着他的性子,也是说不出来的。 越是说不出,越是生气极了。 绯然眸子颤了颤,也觉得自己忘恩负义,对不起沈御蛟。 她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儿了。 沈御蛟见她这副神情,像是一盆水,活生生的浇灭了他的怒火。 她总是哭,自从跟他相处一来,哭的时候一次比一次多。 沈御蛟也知道自己的脾气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 可这……毕竟是几百年养成的脾性,怎么能说改就改了的? 第48章 他的伤 他抿了抿嘴唇,想安慰几句,也说不出那种话来。 最后,他只好撂下一句,“你别哭了,哭瞎了更难看。” 说罢,他便起身出门去了。 绯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难看,只知道定然是很糟糕的。 她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起来。 身为凡人的无力感,此刻在绯然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蛇妖,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厉害角色。 偏偏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绯然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岳竹来了,带了好些粥点来给她吃。 绯然不想吃东西,只想喝一口水,缓解一下喉咙里的干涩疼痛。 她用手比划了一阵儿,岳竹可算是明白了她想喝水,一连给她倒了三杯。 三杯水下肚,绯然这才觉得好些了。 她的嗓音仍旧沙哑,但好在可以说话了。 “岳竹,多谢……多谢你。” 岳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不必客气,绯然,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都是……朋友。” 他的眼睛转了几下,可绯然没有瞧见。 绯然只是吹着眸子,问他,“沈御蛟他……他的伤……” “哦!”岳竹赶紧回答,“他没事,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了伤的,你知道的,我有点害怕他,所以我也没敢多问,不过,我瞧着他屋顶上的那个大洞,边缘有些焦黑,似乎是被雷劈了一般。前几日,打雷了,那声音听引人注目的,你应该知道的,我在想他是不是恰好被雷劈了。” 绯然:“……” 他确然是被雷劈了,还是因为她被雷劈了。 绯然脸色煞白了起来,低声喃喃道:“那……他的伤……严不严重?” 岳竹挠了挠头,道:“其实我还挺奇怪的,他身上的伤口看上去挺严重的,可大夫却说,他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静养,过些时日就会恢复的。” 他小声的嘀咕道:“不知道是不是修行的缘故。” 说到修行,岳竹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虽然,他对修行之事一无所知,但是好像曾经在什么书本册子上看到过,凡人修仙,是需要经过天雷的劫数,才能飞升成仙的。 岳竹心中大惊,这个沈御蛟该不会是已经成仙了? 年纪轻轻就能成仙,这也太厉害了些! 正想跟绯然说出自己的猜想,可一低头却瞧见绯然的神情有些悲戚。 沈御蛟好歹是绯然的弟弟,自己的弟弟要是成仙了,怕是要离她而去了。 这对绯然来说,似乎是一种打击! 岳竹小心翼翼的说道:“绯然,你不用太担心他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养好身子,你都不知道,前几日大夫说你活不久了,可把我吓死了。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要胡思乱想,等身体养好了再去担心他也不迟。” 绯然抬起眸子看了岳竹一眼,艰难的勾了勾唇角,沙哑着声音道:“多谢你,岳竹。” 第49章 奇怪的两人 岳竹给她喂了些饭食,又安抚了她一阵儿,这才出门去。 一开门,便瞧见沈御蛟的背影。 他连忙提着食盒追了上去。 “沈公子,沈公子,你等等我,你走慢些。” 沈御蛟停下脚步,没好气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厉声道:“喊我做什么?” 岳竹挠了挠头,道:“那个……你刚才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沈御蛟的眸子颤了颤,有些心虚。 他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岳竹和绯然共处一室,总有份担心这个岳竹会不会欺负绯然,所以一直没有离开,躲在一旁悄悄地看着两人。 他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关你什么事?” 说罢,沈御蛟又抬起步子来,像是逃跑一般的加快脚步。 岳竹追上来,一面大步大步的走着,一面急促道:“啊,我不是想跟你说这个的,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说。绯然她,她现在状况还不是很好,心情也很糟糕,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她,开导开导她。” 沈御蛟猛然停下了步子,岳竹一个不查,竟撞在了沈御蛟的后背上。 要命的是,还恰好撞在了沈御蛟的伤口上。 沈御蛟疼的皱了皱眉,转过身来的时候,那双含情眼里头像是燃起了火焰一般。 糟糕! 岳竹看得出,他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岳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讪讪笑了下,道:“那个……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更是飞也似的跑了。 沈御蛟冲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不过,想起岳竹说的话,倒是让沈御蛟有几分上心。 他昨晚给绯然输送灵力的时候,确然是感觉到了她生机全无。 绯然的病其实并不严重,她得的是心病。 至于这心病来自于谁,绯然和沈御蛟都心知肚明。 可沈御蛟也是受害者呀。 被天雷劈中的又不是她,难不成现在还要他反过来安慰她不成? 沈御蛟拗着性子,不肯这么做,也做不出来。 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生绯然的气的。 成蛟失败并不是沈御蛟最最不能原谅绯然的,他最不能原谅的是云杳所说的那句话。 那时候他被劈的昏昏沉沉的,可还是听到了门外,云杳对绯然说,“他成蛟失败了?宝贝,你可真听话。” 沈御蛟无法接受,绯然会为了这么一个才认识没有多久的男人,如此对待他。 他捏紧了拳头,只觉得恨不得现在就去找那个云杳,跟他打一架。 可沈御蛟心里明白。 即便是他没有丧失修为,他也是打不过云杳的,更别说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他咬了咬牙,更是气极了。 沈御蛟没有去看绯然,绯然也再没有跟岳竹问起沈御蛟。 一开始岳竹还有些担心,可后来,他似乎也感觉到了,绯然好像没有那么悲观了。 她每日都会顺从的吃掉他带来的吃食。 岳竹每一次从绯然这里出门的时候,也都会瞧见沈御蛟离开。 这两个人还真是奇怪。 第50章 空无一人 尤其是这个沈御蛟。 明明对绯然很在意,却非要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沈御蛟是怎么想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倒是绯然很清楚自己要怎么做。 她也算是想明白了,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死了。 这样一来对沈御蛟而言或许会是一种累赘。 他虽然面上冷冷淡淡的,却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若是她因为他而死,或许他会心生愧疚的。 绯然不愿意那样。 她要好起来,等她身子好了,她就去找云杳,跟他说,他想要什么她都可以答应他,只要他带着自己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这里,只要不在沈御蛟的身边,她就不会连累沈御蛟。 这或许是她活着唯一的意义了。 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说来奇怪,在绯然生病的这些日子,云杳倒像是对她失去了兴趣一般,没有来看过她,也没有来找麻烦。 绯然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同样好起来的还有沈御蛟。 只是这几日,沈御蛟心里一直憋着火,就等着绯然身子好了,跟她闹呢。 虽然,他心里不痛快,但是要是说恨绯然,他倒是比较恨那个云杳。 沈御蛟本能的认为,是云杳勾了绯然的魂。 这个臭丫头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会上当受骗也是可能的。 但是他需要一个说法,自己不能这般平白无故的被天雷劈了一遭。 沈御蛟打定了主意,便去敲绯然的门。 两人已经好几日没见面了。 敲了几次,没有人回应。 沈御蛟哪里受得了这种无视,一脚踹开了房门,正要发怒,却被那空无一人的房间惊了一惊。 屋里不仅仅是没有人,甚至像是没有人居住过。 绯然是个十分爱整洁的姑娘。 从前,沈御蛟和绯然住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的。 她总是喜欢把屋子里的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尤其是被褥都叠的端正。 沈御蛟不喜欢叠被子,绯然也是不厌其烦的给他叠,入夜了,又给他铺好。 可眼前这间屋子,却连床榻上的被褥也没有。 沈御蛟走了进去,伸手拉开床榻边上的一个柜子。 柜子里端端正正的躺着一床被褥。 那里头应该有的女子的衣物,也没有一件。 沈御蛟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被褥都被收起来了,衣裳也都不见了。 桌子上的茶水杯也都端端正正的摆在中间,茶壶没有一丝丝热气。 绯然是喜欢喝热水的,故而屋子里的水壶总是满满的装着热水。 而此刻……茶水壶里是空的。 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涌上沈御蛟的心头。 他从屋里冲出去,问了云杳的房间就气势汹汹的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绯然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衣物,也把自己用过的东西都整理的整整齐齐。 她已经决定了,要说服云杳跟她离开这里。 不管云杳是想杀了她,或者想折磨她,她都愿意接受。 ‘咚咚咚’绯然敲响了云杳的房门。 第51章 取乐儿 很快,那人就打开了门。 似乎没有惊讶,云杳只是表情淡淡的看着她。 绯然张了张嘴,道:“让我进去。” 她不想站在云杳的门口跟他说话,尤其是要离开的话。 要是被沈御蛟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是绯然还是不愿意的。 云杳倒是没有为难她,侧了侧身子,让绯然进屋去。 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刹那,云杳瞧见了绯然背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他关上房门,微微眯起眼睛,双手环胸,看她。 “听说你前几日生病了?” 云杳避重就轻地问她。 绯然只是点一点头,低声道:“你也知道了?那病来的汹涌,我也……没有想到。” 云杳笑了起来,“哦?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心里有愧,对我?还是对那条蛇?”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着,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此刻的云杳,就像是一具没有魂灵的躯壳,他的那张面皮上带着笑容,可骨子里却是冷漠的。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是能淹死人的死水,有深不见底的可怕。 绯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个云杳,让她感到恐惧,她后退一步,想要逃避。 那人却步步紧逼,她退一步,他便追上来一步。 直到绯然退无可退,她的身子撞上了桌子的边缘。 肩膀上背着的包袱也应声落在桌子上。 绯然反手按在桌子上,极力的想要逃走。 心中更像是敲锣打鼓一般,惶惶不安。 云杳也并不继续靠近,两人之间隔着一条小臂的距离。 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起来。 “怎么?你害怕我?”云杳的声音带着磁性,像是夜深人静时蛊惑人心的厉鬼一般。 绯然抿了抿嘴唇,艰难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 云杳歪了歪头,那张英俊的脸继续靠近绯然,像是要吻她,又像是要……咬死她。 绯然害怕的偏过头去,颤抖着声音道:“不要!”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绯然的手臂已经抵在云杳的胸口,想推开他,可却不能。 云杳后退了一步,笑道:“都吓成这样了,还说不怕,你还真是嘴硬,和以前一样。” 绯然没有心思在乎什么以前不以前的了,她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危险,是绯然此刻脑海中唯一的词汇。 不可否认,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让她恐惧。 绯然垂下眸子,没再继续说话。 她深呼吸着,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良久,她才能够声音不颤抖的说出一句,“我可以……慢慢适应。” 云杳的神情呆滞了片刻,很快又恢复成原来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适应?还是不适应的好,我喜欢你害怕我。” 绯然:“……” 是了,在这个人的眼里,任何人都像是他的玩具一般。 他只是随意的摆弄着众人,供他自己取乐儿。 绯然突然有些心虚。 她突然不是很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让云杳带自己离开这里。 第52章 喜欢兔子 或许,对于这个云杳而言,任何一个玩具对他都是一样的。 他没有更加偏爱的一个。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结果。 云杳歪了歪头,问她,“你在想什么?” 绯然回神看向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此刻心中没有一点把握。 她不答,他又道:“该不会是在想,我为什么喜欢你害怕我?” 云杳眨了眨眼睛,假装思考的样子,自问自答道:“为什么呢?大概是从小就讨厌你的缘故。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看看你,就应该像现在这样,被我踩在尘埃里,奋力想要爬起来,可我……不会给你机会。” 绯然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谁。 从小?她从前认得这个云杳? 绯然低声道:“我从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便是我做的不好,那也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对不起我?”云杳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这你倒是没有做过,就是因为你没有做,我才更加讨厌你,一看到你就讨厌,一想到你就生气,一听到你说话,我就想杀了你!!!” 云杳的情绪越来越糟糕,渐渐的甚至有要发怒发狂的迹象。 绯然的肩膀不可察觉的抖了抖。 云杳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抚在绯然的脸颊上。 他轻轻的“啧啧”几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讨厌?” “对不起。”绯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惹到了这个疯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让他这般讨厌。 “对不起?谁要你的对不起?谁稀罕!” 云杳气急败坏的一把捏住绯然的脖子,手指微微用力。 绯然感觉到那种窒息的滋味,双手忍不住攀上了他的手臂,想要挣扎。 可她的力气太小了。 云杳并没有要置绯然于死地的意思。 他只是带着威胁的捏着她的脖子。 直到那雪白的脖颈上出现红色的痕迹,他松开了手。 因为长时间的呼吸困难,绯然双眼有些微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云杳的眸子颤了颤,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要眼眸中晃动着。 他很快恢复了原本的那种嚣张的笑容,好像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一般,极其分裂。 云杳的手指轻轻的抚了抚绯然的头发。 绯然惶恐的往后躲了躲,那人却小心翼翼地抚着,像是安慰般的说道:“别怕,绯然,你现在这样子最可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你不是喜欢兔子的吗?我也喜欢!” 绯然只觉得云杳像是从她失去的过往里,突然走进来的一个陌生人。 云杳所说的话,她甚至听不懂。 只是,绯然能够猜测的是,她从前一定是和云杳有着什么交集的。 可至于,那是什么,绯然猜不出来,也想不起来。 唯独让绯然极其不解的是,她这样的一个凡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会招惹了像云杳这样的……恶魔! 第53章 带我走吧 那人继续揉着她的头发,像是真的在抚摸一只小兔子的皮毛一般。 甚至连云杳眼中的神情都像是在看他心爱的宠物一般。 绯然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的动作。 良久,他终于腻烦了这个动作,他的手从绯然的头顶移了下来,顺着她的肩膀到腰身。 绯然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即便是割着几层衣裳,也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云杳并没有轻薄绯然的意思,他猛然一把扯着桌子上的那个小包袱,歪着头看她,“你这是要走?” 绯然看了看云杳手里的包袱,惊慌失措的点了点头,道:“我想离开这里。” 云杳皱了皱眉,转瞬间又冷笑了起来,道:“你该不会以为你离开这里,我就会放过那条蛇?” 绯然抿了抿唇,沙哑着声音道:“我想你带我走。” 这一句话,让云杳的眸子骤然放大。 一时间,他甚至忘了收敛自己的表情。 直到绯然又重复了一次,“云杳,带我离开这里。” 这番话在云杳的预料之外,他没想到,甚至有些呆愣。 还没等到他回答,房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沈御蛟黑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绯然下意识地从云杳的身侧,探过头去看了一眼。 在沈御蛟的角度看来,绯然被挡在云杳身前的身子,像是被云杳抱住了一般。 她此刻从云杳的肩头看向自己。 这无疑让沈御蛟火上浇油。 他紧紧的捏着拳头。 “你要跟他走去哪里?” 绯然被沈御蛟的这一声怒吼,顿时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她极力的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听到了吗? 沈御蛟现在应该气坏了! 可绯然却没有办法,她垂着眸子,像是一具傀儡,没有魂灵的只能继续说下去。 “去哪里都好,只要跟……跟他在一起。” 沈御蛟恼怒着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嘴角的獠牙也亮了出来。 他恨不得现在就咬断云杳的脖子,然后……再……再把绯然带走! 沈御蛟终究是不忍心对绯然下毒手的。 云杳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格外有趣。 这种时候,要是他不跟着抢一抢的话,好像又没趣儿了。 云杳正要上前跟收拾收拾沈御蛟,手臂却被绯然紧紧的拉住。 她嫣红着一双朦朦胧胧水汽茵茵的眼睛,颤抖着声音道:“不……不要,云杳,我求求你……我们走,你……带我走,我求你,求你了,现在就带我走!!!” 泪水从绯然的脸上滑落,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 云杳眼中的玩味似乎少了些许,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眯起眼睛,道:“好啊!” “你们休想!”沈御蛟一个猛扑冲了过来,却是扑了个空。 云杳瞬间化成一缕黑烟,和绯然一起……消失不见了。 沈御蛟一拳重重的打在桌子上,那张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她走了,就这么在他眼前离开。 还是跟……跟那个男人一起? 沈御蛟气的浑身发抖。 第54章 牢房 心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般,疼极了。 他紧紧的捂着心口,因为剧烈的疼痛,让他那张漂亮的脸都有些狰狞了起来。 沈御蛟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不停的滚下来。 很快,他失去了意识。 绯然被黑风一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黝黑的山洞。 这山洞之中的光线有些昏暗,她有些无法适应。 手臂被一个人扯着,往前走。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绯然知道拉着她走的人是云杳。 这里……大概是云杳修行的洞府! “怎么了?害怕了吗?” 云杳的声音在那昏暗空旷的地方,显得更加骇人。 绯然声音颤抖着说道:“没有,我……不怕。” 口是心非! 云杳倒是没有戳穿她,只是挥了挥手,很快幽暗的洞府便出现了光线。 那光线来源于墙壁两侧的红色业火,那火焰把整个山洞都照成了鲜红的颜色。 原本身穿一身白衣的云杳,此刻也像是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一般。 他继续往前走着,却偏头看了绯然一眼,眼睛里带着笑意,好像很开心。 可绯然已经无法分辨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开心。 云杳像是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子,他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至于盒子里面装了什么,没人会知道,只有他自己。 “后悔吗?” 绯然撇开眸子,不去看他,道:“不后悔。” 云杳转过了头,道:“后悔也没有用,你现在在我手里,你自己闯进来的,想出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绯然没想着要离开。 她从一开始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死在云杳手里的。 不管他怎么折磨她,她都愿意忍受。 只要沈御蛟能过得好,她怎么样都无所谓。 想起沈御蛟,绯然的心中猛然一痛。 她再也不能跟他见面了,没有机会再给他做饭吃,也没有机会再跟他吵架了,甚至没有办法再给他成蛟的肯定。 很快,绯然的眼前豁然开朗。 那山洞的深处,是一个宛如宫殿一样的所在。 雕梁画栋,都是石头雕刻成了。 房门像是镂空的那种木门,只是材料是漆黑的石头。 那黑色的石面在红色的业火照映下,没有损失掉一分一毫的黝黑。 这些石头也不是普通的石头,普通的石头是灰青色或者土白色的,这些石头像是被什么黑色的颜料染成的一般。 宫殿的门,窗,屋顶,墙面…… 全都是黑色的。 这颜色和这环境,让绯然觉得恐怖。 尤其是这地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绯然小心翼翼的问他。 云杳转过身来,半叉着腰,挑着眉看她,道:“这是我特地为你建造的……牢房!” 牢房? 特地为她建造的……牢房? 绯然的眸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越是害怕,云杳心里越是高兴。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根手指轻轻的挑起绯然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脸。 第55章 应龙 云杳轻蔑的说道:“我说过的,你越是害怕我,我心里越高兴,再多害怕我一些,绯然。” 恶魔两个字在绯然的脑海里涌现了出来。 除了这两个字,绯然想不到任何的词汇能够用来形容云杳的。 他也是担得起这两个字。 这个男人阴森恐怖,比这阴森恐怖的环境更甚。 绯然后退了一步,那人却一把握住她的肩膀,侧了侧身子,伏在绯然的肩头说道:“我不是说了,你现在想逃走也不可能了。” 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云杳带着一丝冷漠看着绯然。 这种眼神让绯然打了个冷战。 “你想……你想怎么样?” 绯然害怕极了。 大抵是用光了所有的勇气,才能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云杳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像是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宠物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真想给你打一个金色的鸟笼,把你养在里面,可我又怕委屈了你。” 不知道是不是揉着绯然的头发,使他的情绪得到了稳定,导致了他的这句话好像带了几分温柔。 绯然自然不会相信他说的乱七八糟的话。 什么金色的鸟笼,什么委屈了她? 云杳这个人才不会担心委屈了任何人呢! 她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云杳撩起她鬓边的一缕头发,在手里细细的把玩。 “你看你,总是对我这么冷淡,不想跟我说话吗?还是说,才分开一刻,你心里还想着那条蛇?”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比起之前的暴戾和慎笑,此刻他好像是个……正常人。 可绯然不敢放松任何警惕,一听到他提起沈御蛟,绯然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否认。 “没有,没有……我没有想他。” 云杳的眸子更深了几分,他低声道:“你要是想他,我把他抓回来陪着你,你们一起陪我玩,怎么样?” 绯然大力的摇着头,“不……不……我不想看到他。” 他眯起眼睛,眼神危险,“真的吗?” 绯然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这似乎很合云杳的心意,他笑道:“很好,我其实……也不喜欢有外人来打搅我们。只要你好好的哄着我,伺候我,我高兴了便会心疼你几分,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些,明白了吗?” 绯然低声答道:“明白……明白了!” 云杳松开了摆弄她头发的手,转身大步往屋里走去。 他进屋的刹那,原本一片漆黑的大殿,瞬间被红色的业火照亮。 “吼~~~”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从大殿里传了出来。 这声音……又陌生又熟悉。 绯然吓得腿软了几分。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进去。 即便是她不进去,那声音的来源也循着味道往殿外走来。 那来源有着……巨大的身形,青色的龙鳞,还有一双庞大的翅膀。 是……是应龙!!! 那条应龙从狭小的殿门透出一只眼睛看着绯然。 “吼~~~” 仍旧是咆哮,绯然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第56章 负责饭食 云杳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拉着绯然的手臂,将人拽起来。 他一手扶着绯然的肩膀,一手揽着她的腰,凑近她,“别怕,它也是我的宠物,来,跟你的前辈打个招呼!” 绯然已经被吓得呆傻了。 此刻的她不知道应该对应龙是云杳养的有所反应,还是应该对眼前这巨大的危险有所反应。 她害怕极了。 心里不停的念着沈御蛟的名字。 可她明白沈御蛟不会出现,也不会来帮她的。 “不……不要!” 绯然紧闭着眼睛,颤抖着摇头,像是在祈求云杳。 云杳把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别怕,绯然,它很乖的,至少……比你乖,你睁开眼睛看看它。” 绯然摇着头,那人又安抚道:“绯然,它伤不了你的,别怕。” 良久,直到绯然的手指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拱了拱,她这才惊慌失措的收回手,睁开了双眼。 一只浑身鳞片,拖着长长的龙尾,背后一对收起的翅膀的小兽正在蹭着绯然的腿。 这是……应龙? 云杳笑道:“是不是很乖?” 绯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云杳抱在怀里。 她挣扎了几下,那人也很自然而然的松开了她。 绯然往后退了几步,那小兽也跟着她,继续围绕在她的身边。 “这是……” 云杳笑着摸了摸应龙的龙角,道:“这是我的宠物,和你一样!” 绯然怔怔地看着那只缩小的应龙,一动也不敢动。 手臂被云杳猛然拉了起来,轻轻的覆在应龙的龙角上。 那宛如鹿角一般的龙角,触碰上去是温温热热的,和应龙身上的冰凉的鳞片不同,带着活物的温度。 甚至那角上还带着些许的绒毛,软软的,很舒服。 “怎么样?” 云杳问她。 绯然怔了怔,抬起头来,道:“嗯,很……很乖。” 应龙能听得懂绯然说的话,更加邀宠一般的在她脚边蹭了蹭。 云杳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既然喜欢它,就让它陪陪你,从今日开始你……要负责我们两个的饭食。” 饭食? 他……带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吃她做的饭? 绯然自认为自己做的饭菜还算不错,可也不至于到了谁都喜欢的地步。 见绯然一脸的疑惑,云杳又道:“怎的,你除了做饭还会别的什么吗?” 绯然:“…………” 说的也是…… 她好像除了做些吃的,也没有什么别的特长了。 这可能……只是废物利用罢了。 绯然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了。” 那人没在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往大殿里走了进去。 瞧见自己的主子走了,那只小小的应龙更加像是撒了欢一样的。 它围绕在绯然身边欢呼的跳跃着,可爱极了。 真没想到,那么可怕的一条应龙,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更让绯然不敢想象的是,这样可怕的凶兽,竟然是……云杳的宠物。 足可见这个云杳,到底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 绯然低头看着那条应龙,心里更加忐忑了起来。 第57章 鳞片 她蹲下身子,壮着胆子,轻轻抚摸着应龙的鳞片。 那触感冰冰凉凉的,像是一盆清凉无比的水在手指间滑过。 应龙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抚摸,微微闭上了眼睛,很顺从的仰起头来。 绯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它这样子和沈御蛟变成蛇的样子好像。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乖巧的,闭着眼睛。 绯然的眸子颤了颤。 她又开始想他了!!! 沈御蛟,蛟蛟……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定……气坏了! 绯然从来没有这么狠心的对待过沈御蛟,他的性子又是那么倔强,脾气更是暴躁极了。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现在定然还没有消气。 不过绯然心里想的透彻。 消气是迟早的事情。 再过些时日,他应该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再过一阵子,或许……他就已经忘记她这个人了! 忘了她以后,也许他会好好修行,也许会再找一个别的什么人,等着……讨封! 那个别的什么人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照顾他,关心他? 绯然的眼眶有些湿润。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呼出来。 罢了,罢了,不管是谁都好,只要他开心就好! “呜呜……”小小的应龙发出低鸣声,瞪着一双滴溜溜地大眼睛看着绯然。 绯然摸了摸它的头顶,它便微微的眯起眼睛来,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真的如云杳所说的,它很乖,很听话。 绯然在这昏暗的山洞住下了,她没有任何反抗,只是继续过着平淡的日子。 每日云杳都会带回来新鲜的肉和菜,绯然就细心的做成美味的菜肴。 她从来不问云杳每日去哪里。 她并不关心。 有的时候,云杳会带上应龙一起出去,介时整个山洞里就只剩下绯然一个人。 即便是没有任何的束缚,绯然也从不曾有过要出去的念头。 在这里挺好的,至少她心里安心。 可每每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会坐在大殿的门口,双目无神的等着。 绯然很清楚,她等的并不是云杳,也不是应龙。 她在等一个不可能来的人,或许更准确的说,她在等的那个人,她甚至不希望他来。 心中怀揣着这些矛盾的情绪,她仍旧是这样坐着,等着…… 日复一日。 大部分的时候,云杳会把应龙留下来,陪着绯然。 或许是身边有个伴的缘故,绯然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应龙身上。 照顾它,疼爱它…… 她喜欢闭着眼睛去摸一摸应龙的鳞片。 这种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一条蛇……那条她心心念念的蛇。 等到她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睛已经稍稍有些红润了。 绯然抿了抿唇,伸手擦了擦眼角,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的日子,一转眼就是半年。 在这半年里,绯然每日都小心翼翼地应付着云杳。 云杳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折磨或者虐待绯然,反而……可以说的上是温柔的对待了。 即便如此,绯然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第58章 入梦 她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身体也一日更比一日疲乏了起来。 绯然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可却从没有对云杳说起过。 这一日,云杳没有回来。 绯然给他留了饭菜,也喂饱了应龙。 身体的那种疲乏又开始显现了。 她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赶紧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一旁的应龙呜咽的低鸣着,似乎在关切她。 绯然低声道:“别担心,我只是有点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绯然趴在桌子上,像小憩片刻。 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她好像从高空坠落了一般。 绯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地上。 绿油油的一片草地,嫩叶上还沾着露水。 这是……梦! 绯然恍惚的蹲下身子,捻了一株嫩草。 身后一阵“嘶嘶……”的声音传来。 随后,是什么东西穿行过草地的细细簌簌的声音。 绯然循着那声音转身望去,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双眸颤颤。 只见,草地上一条青白相见的蛇正在一点一点靠近她。 那条蛇正吐着红信子,瞳孔缩成了一条线,是一种警惕的防备的状态。 绯然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这是……沈御蛟! 半年来,她第一梦到他。 说来奇怪,明明每日都在想他,可他从不到自己的梦里来。 这一刻,绯然只觉得自己想哭出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从前绯然也是不哭的,自从遇上了沈御蛟,她从那之后,眼泪就开始不听话了。 还没等她反应,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那条蛇的周身散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很快,一个宛如美玉一般的少年出现在绯然的眼前。 这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啊!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看着彼此。 绯然仍旧不停的往下掉着眼泪,而对面的那个人却一脸的冷淡,似乎还带着一丝怨恨的看着她。 良久,绯然伸出手来,想碰一碰那人的脸。 可那人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急促,“别碰我!” 绯然的手停在半空,不敢继续往前,也不知如何收回来。 眼泪越来越汹涌了,绯然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起来。 是了,即便不是梦里,他也应该对她是这样的态度。 都是她自找的。 绯然吸了吸鼻子,往后退了几步,低声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沈御蛟生气的撇开视线,冷笑道:“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做什么?如今你的眼泪又是流给谁看的,你真让我厌恶。” 厌恶她,气恼她,可还是忍不住要在梦里见到她。 此刻的沈御蛟并非是绯然梦里虚幻出来的人物,他是主动的入了她的梦。 想到自己这般不争气,沈御蛟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个臭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 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最后还不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随意的抛下他,跟别的男人走了? 可他就是忘不了她,忘不了她的身影,忘不了她说的话。 每一日都想着她曾经对他的好。 第59章 梦醒 想到那些好,就会想到她离开的时候是怎样的绝情。 沈御蛟看着眼前已经泣不成声的绯然,她如今是不是后悔了? 那个云杳果然是个混蛋? 如今她后悔了,他还要不要她? 沈御蛟抿着唇,心里有些矛盾。 绯然垂着头,沉默了良久,她擦了擦眼泪,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梦罢了。 一个梦而已,又不是真实的存在着。 眼前的这个人也只是假象。 沈御蛟难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难不成……她就这么哭哭啼啼的做这个梦吗? 绯然缓缓抬起头来,艰难的勾了勾唇角。 沈御蛟则是皱着眉头。 她还敢笑??? 正要生气的转身就走,那人却突然冲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沈御蛟愣了愣神儿,立刻挣扎了起来,“你别碰我,走开!” 绯然只是个凡人,沈御蛟却是个有修为有法术的蛇妖。 若是沈御蛟真的想挣脱,绯然是不可能束缚他的。 可事实是,他没有那么做。 或许,他只是像吵架那种小打小闹的挣扎了几下,很快也就不再动作了。 绯然双手环着他的腰,脸颊靠在他胸口。 “蛟蛟,别推开我……” 沈御蛟垂眸看了怀里的人儿一眼,清了清嗓子,别扭道:“都说了让你不要碰我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绯然在他怀里蹭了蹭,低声道:“就一会儿,就一会儿,今日……我终于梦到了你,蛟蛟……别让我这么……这么快醒过来,求求你。” 她都求他了! 沈御蛟努了努唇,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眸子看向别处,不自在道:“你后悔了?” 后悔?绯然没有后悔可言。 她不能后悔,也没有机会给她后悔。 她呜咽着摇了摇头,道:“蛟蛟,哪里有那么……多的后悔,我不能……” 沈御蛟生气极了,都这种时候,抱着他的人,难不成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他气急败坏的一把推开绯然。 “既然不后悔,你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沈御蛟自己说完了这个话,自己也后悔了。 他咬着下唇,心里明白,这哪里是绯然又来招惹的他,分明是他自己入了人家的梦,去招惹人家的。 好在绯然不知道,只当这是个寻常的梦。 不然,沈御蛟真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绯然此刻也垂着眸子,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还有什么资格再抱一抱他? 即便是在梦里,他的幻象也是如此和符合他的脾性。 绯然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沈御蛟听这三个字已经听够了。 他不喜欢听她说对不起,他想要一句话,想要她说,她后悔了,她想回到他身边。 可她不肯! 沈御蛟咬了咬牙,道:“够了,你不必再说了,我真是受够了你现在的样子。” 说罢,那个身影就这么消失在绯然的眼前。 她伸出手来,想要挽留,“不……别走!” 绯然的手掌心传来了布料的触感。 她缓缓睁开眼睛。 第60章 有多想我 只见云杳站在她面前。 她趴在桌子上,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云杳的衣角。 云杳勾了勾唇角,道:“我不走!” 绯然没有解释,只觉得没有必要。 她松开手,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给你做了吃的,放在小厨房里热着呢。” 绯然说着,便往自己屋里去。 还没迈开步子,手腕便被云杳握住了。 绯然甚至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云杳的手指按在她的脉搏上。 片刻,他道:“你的身体很虚弱,自己没察觉到吗?” 绯然怔了怔,又立刻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累。” 云杳松开了她的手,道:“这几日我有些忙,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出去走走,许是这山洞里不见天日,你这身躯壳受不了。” 绯然点点头,道:“都听你的。” 说罢,她便转身进屋去了。 绯然躺在床榻上,心里,脑海里都是方才做过的梦。 梦里的那个人,好像就在她眼前一般。 绯然伸出一只手来,想要触碰自己眼前的幻象,可那终究是泡影,一碰就消失不见了。 饶是在梦里,他也不愿原谅她。 手臂遮挡在自己的眼眸上,屋子里的红色业火,刺痛着她的眼睛。 云杳说不喜欢黑暗,所以自从他们来到这里,这业火便一直烧着。 绯然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外面是什么时辰,只是每日固定的应龙饿了,她便认为是到了吃饭的时候。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绯然翻了个身,背对着那鲜红的光源。 她想快点进入梦乡,这样一来,或许还能再见到沈御蛟。 可这一晚,没有!!! 再次梦到沈御蛟是三日后的夜里,绯然入睡不久,便又感觉到了那种晕眩。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是一棵树,树干上盘旋着那条青白相间的蛇。 绯然等了太久,终于如愿以偿地这一刻,她高兴的冲上去,一把抱住那条蛇,紧紧的抱在怀里。 怀里的蛇很快幻化成那个少年。 少年脸上仍旧是带着不满的。 沈御蛟不满的不仅仅是绯然,更是他自己。 生气,生气,生气…… 明明自己还是很生气,可还是想见她。 他不悦道:“你走开!” 绯然抬起头来,双手却没有半分松懈的意思。 “我好想你。” 沈御蛟的眸子颤了颤,到嘴边的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问:“有多想我?” 绯然骤然笑了起来,道:“很想很想,想的吃不下饭。” 听她这么一说,沈御蛟也意识到,绯然的脸好像瘦了一圈儿。 她原本就是个纤细的身材,脸上也没多少肉,如今更加瘦的棱角分明了。 还有她的那张脸上没有了以前的光彩,像是一张惨白的白纸一般,精神很不好。 他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问道:“他……他对你不好?” 绯然自然清楚沈御蛟说的他,指的是……云杳。 对于绯然而言,云杳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她根本就一点也不在乎。 第61章 看不清内心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绯然摇了摇头,道:“没有。” 这个回答让沈御蛟有些失望,他是希望云杳对绯然不好的。 至少这样,他才能有理由叫绯然跟他离开。 可事实却并不如他的意。 他小声嘀咕道:“既然如此,你还想我做什么?” 绯然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回答,“喜欢你,蛟蛟,喜欢你,想念你……” 沈御蛟的身子颤了颤。 这并不是意料之外的回答,可听着绯然说出口,他还是震撼的。 她还喜欢他。 沈御蛟勾了勾唇角,心里欢喜。 “可是,我不能离开云杳。” 要是说前面的那句话让沈御蛟飞上了云端,这一句就又让他跌回了泥潭之中。 喜欢他?想念他? 为什么不能离开云杳? 沈御蛟皱了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绯然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了,我想……我怕是没有多少日子能活,与其死了还要……连累你,还不如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绯然突然苦笑了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梦里的人说这样的话。 说出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大抵也只是为了缓解一下心中的苦闷罢了。 这半年来,绯然像是把自己套在一个壳子里。 每日对着云杳的时候都是淡淡的,有的时候给他一抹微笑,也从来不是发自真心的。 好在云杳没有计较,她也乐得清静。 两个人和应龙一只兽,就这么生活在一起。 绯然心中像是被浇灭了的烛火,宛如死灰。 许多许多的心里话,没有人能倾诉。 即便她偶尔会对应龙流露出真情实感,但也碍于它是云杳的养的宠物,不敢说一些其他的话来。 如今在梦里,面对着心心念念的沈御蛟,她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可她不知,自己说了这些话,让沈御蛟更想把她带走。 沈御蛟的手指紧紧的握着她的肩膀,“若是你在他哪里心里不欢喜,只管与我说便是了,虽然我不是他的对手,哪怕是拼死,我也带你走。” 绯然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可我不能,他会杀了你的。我不能那么自私,呵,你看我说什么傻话呢。” 她突然间抬起了头,双手攀上沈御蛟的脸颊,“现在的你……不过是我梦里的一个影像罢了,又不是真的,大概是我心里这么想,梦里的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你的性子,我何尝不清楚,此时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痛恨着我,或是……已经遗忘了我。” 沈御蛟咬了咬下唇,眸子也垂下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吗?” 绯然歪了歪头,苦笑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我……我在你心里并不重要,我也……不值得……” 沈御蛟背过身去。 谁说不重要? 她很重要,非常重要。 沈御蛟总是看不明白自己的内心,他总觉得自己对谁都不在意。 第62章 不喜欢 对绯然也是一样。 一开始,或许他真的没觉得绯然有什么好的。 虽然她人是生的漂亮了些,性子也温柔些,做饭好吃些,会照顾人些…… 可这些优点,都是他一下子就能想到的。 至于他…… 沈御蛟自觉自己真真是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的优点。 他也常常觉得,绯然说喜欢他,喜欢的也只是这一身皮囊罢了。 所以,她离开的时候是那样的毫不留恋。 刚分开的时候,沈御蛟气晕了过去,将养了好几日才恢复了些精神。 为了让自己能振作起来,他开始努力修行。 可是,即便是一心一意都放在修行上,绯然的身影还是挥之不去。 那时候,沈御蛟才真的明白,他对绯然到底有多在意。 直到失去了之后,沈御蛟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以前他总是在纠结,自己是应该成蛟还是应该陪伴绯然。 而今,绯然不在自己身边了,他才真的明白自己只想要绯然。 他宁可再也不修行,宁可再也不和那个对他有救命之恩的神女相见,他也要跟绯然在一起。 可绯然却已经离开了。 沈御蛟早就想入绯然的梦,可他拗不过自己的内心。 心中还残留着对绯然的埋怨。 更有一种害怕,害怕绯然会说出喜欢云杳,再也不想见到他的话来。 沈御蛟猛然将绯然拥入怀中。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清冽的嗓音,带了几分无辜和可怜。 “绯然,如果我说……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跟我走?” 沈御蛟这一句话里说了好几个如果。 饶是如此,这一句话还是让他红了脸面。 这要不是在梦中,让沈御蛟对绯然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绯然呆呆地,双目无神的看着他。 是梦,只是梦! 绯然在心里告诫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苦笑了下,沈御蛟怎么会喜欢她呢? 绯然这淡淡然的一笑,倒叫沈御蛟的心凉了半截儿。 他皱起眉头,一把捂住了绯然的嘴。 沈御蛟自话自说道:“我只是说如果,你可不要乱想,我……我对你才没什么意思呢,你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不喜欢……不喜欢……” 他的话,说得格外硬气,要不是眼眶里晶莹的泪珠儿,怕是真以为他如此决绝。 可事实上,他像是掩耳盗铃一般的举动,更是让绯然红了眼眶。 绯然摇摇头,隔着那白玉一般的手指,呜咽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沈御蛟这才灰心的收回了手。 绯然垂下头,低声道:“蛟蛟,这辈子我和你终究是有缘无份的,若是有来世,我定然做牛做马,一辈子报答你对我的情意。” 沈御蛟背过身去,不想让绯然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他肩膀微微颤抖着,哽咽道:“说要你做牛做马,若是来世遇见你,我也只当不认得你,从未见过,再也不想跟你有何干系。” 第63章 冰冷 绯然眸子轻颤,心中苦涩。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绯然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自我厌弃。 她真的讨厌现在的自己,无助的,被动的伤害着自己心中最爱的那个人。 即便只是一场梦,也会让她痛不欲生。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沈御蛟背对着绯然。 两个人的脸上都已经淌下了泪水。 绯然醒来的时候,遮挡在眼睛上的那条手臂袖子,已经全都湿透了。 她看着周围红色的业火,还有山洞。 是了,梦境终究是梦境,醒来之后,还是和从前一样,在这等幽深的牢笼里,这怕是她的归宿了。 之后的几日,绯然没有再梦到沈御蛟。 她的身子也越发的坏了起来。 起初只是不停的咳嗽,渐渐的甚至咳出了血来。 绯然冷静的看着帕子上,自己方才咳出来的红色,在红色的业火下照应的有些发黑。 她淡淡然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就快要到了! 她的死期…… 应龙闻到了血腥味儿,循着味道跑到绯然的身边,围绕着她转了几圈。 绯然轻轻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应龙的眼睛慢慢变得有些发红。 绯然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应龙摇晃着身子,一点一点的变大。 这是怎么回事? 绯然害怕极了,只能逃着躲进自己的房间里。 应龙很快就追赶了上来,此时已经比原先那只小兽大了足足有五六倍。 难道是因为她的血? 凶兽终究是凶兽,一闻到血腥味就会发狂,还真是可怕。 应龙的爪子不停的撞击着被绯然反锁的房门。 好在绯然的房间有一个巨大的水缸,那水缸是石头做成的,坚固无比。 绯然情急之下,只好躲进那水缸里。 可水缸里面还有半缸水,绯然没有办法,只能躲了进去。 衣裳被粘在身上,水也是冰凉的。 这山洞之中原本就阴寒一些,此刻绯然只觉得自己从头冷到了脚。 她顾不上许多,只能抓起木制的水缸盖子,遮盖住自己。 只希望这水缸里的水能遮蔽掉她的味道,不让应龙找到她。 绯然的牙齿不停的打架。 蛟蛟,蛟蛟…… 绯然在心中默念着,这一刻她终于有了一丝生机,至少她还会……害怕。 别无所求,只盼着能在梦里再见一面,再见那人一面。 只一面便足矣。 应龙的咆哮声戛然而止,绯然却已经被冰冷的水冻得神志不清了。 她甚至没有察觉到那已经消失了的可怕声音。 直到漆黑的水缸被红色的业火照耀进来,头顶的那水缸盖子被人挪走。 绯然被那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她微微眯着眼睛,眼前的人背着光,站在她面前。 “哗啦哗啦……” 绯然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间站了起来。 顾不上湿淋淋的衣裳,她一把抱住了眼前那人。 “我好害怕……” 绯然哭了起来。 那个被她抱在怀里的人,身子僵了僵,片刻才回神,小心翼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第64章 浮白 “让你受惊了。” 只是这么一句话,绯然如梦初醒。 她收回了手臂,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 刚才那一刻,她怎么会把云杳看成了沈御蛟? 绯然恍惚的后退着。 可自己正站在水缸里,根本是退无可退,这一退反而在水波的作用下,猛然往后摔了下去。 一条手臂揽住了绯然的腰。 云杳抄起绯然的膝弯,打横将绯然抱了起来。 绯然甚至排斥着想要挣扎。 “别动,你流血了。” 听了这句话,绯然才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颊。 手指挪到眼前,一片鲜红。 她在流鼻血…… 绯然那看着手指上的血迹,想起了可怕的应龙。 “呜……”一声咆哮吓得绯然在云杳怀里缩了缩。 云杳怒目瞪了一眼应龙,那巨兽又战战兢兢的变成了小兽,蹦蹦跳跳的溜了出去。 云杳抱着绯然,把她放在床榻上,给她裹上被子。 他的手覆在绯然的额头上,一片滚烫。 她在发烧。 云杳屏气凝神,给绯然输送了些许灵力,可很快他就停手了。 绯然痛苦不已,她额头上的冷汗不停的滚落下来。 该死,她在排斥他的灵力。 即便是如今拖着凡人的身体,绯然的身体还是承受不住魔族的灵力。 这些魔气会让绯然疼痛,甚至发狂。 好在云杳及时的收手了,才不至于酿成惨剧。 他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滋味。 看着床榻上那人,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想起了一些往事…… 云杳是上一任魔尊的长子,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兄弟二人年幼的时候,父亲就死去了。 至于死因,并不是大部分魔尊那般,在和神族的战争中死去。 他的父亲是被叔父们害死的。 那时候,云杳才八岁,可已经是记事的年纪。 父亲死的时候,他就躲在柜子里。 原本只是顽皮,想跟父亲开个玩笑。 却没想到见到了那一幕,叔父们趁着父亲转身,从背后袭击了父亲。 父亲倒下的那一刻,云杳害怕极了。 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背,生怕发出一丝声响,被叔父们发现。 好在……他逃过了一劫。 为了躲避叔父们的追杀,云杳连夜带着弟弟云清逃出了魔族。 他们流落在凡间,却受尽了凡人的冷眼旁观和屈辱。 一个冬日里,云杳和云清忍受着饥饿在山中挖着野草根,云清忍受不了饥饿,晕倒了。 那时候,云杳害怕极了。 恰巧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路过,云杳跪在地上请求那姑娘救救他们二人。 白衣姑娘可怜他们,就将两人带到镇子上,还给云清请了大夫医治。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浮白。” 浮白,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以后,云杳才知道那人是浮白神女。 他心心念念想了很久的浮白神女,却根本记不起他了。 就算是这样,他也能够接受,只是他不能接受,为什么……为什么她会…… 云杳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他的手指也忍不住触碰上绯然的脸颊。 第65章 重见天日 他垂眸看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那人,那张脸……和他记忆中的白衣姑娘融为一体。 云杳一辈子也忘不掉浮白神女,甚至忘不掉那一身白衣,也是因此……他才会一直穿着白色的衣裳。 “要是你能一直像现在一样就好了。” 云杳低声呢喃着。 绯然只想躲开云杳的触碰,可却因为身体的虚弱无力无法动弹。 从她严重看到了排斥,云杳也没有生气,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他站起身来,缓步离开了绯然的房间。 云杳走了,绯然心中反而觉得欣慰。 视线开始模糊了,她眨了眨眼睛,仍旧是没有能够变清明。 绯然放弃了,她闭上了眼睛,干脆什么也不去想。 要死了吗?那……死了是不是就像睡着了一样? 睡着了的话,应该就能在看到沈御蛟的脸了。 也可能不会,也可能梦不到他。 但总好过现在这样醒着,不可能见到他的。 绯然睡着了,梦里没能如愿以偿地见到沈御蛟,却好像在迷迷糊糊中闻到了沈御蛟身上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很淡,可绯然就是能很清楚的辨认出……那是沈御蛟。 这大概就像是狗对主人的气味很敏感。 因为在意对方,甚至连他的气味都忘不了。 绯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真的明白,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双眼被鲜红的火焰照亮,入眼的是那个白衣男子……云杳。 绯然失落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泛起“失落”和“还好”二词。 失落的是,没能再跟他见一面。 还好……他没有被云杳抓来。 云杳低声道:“你的烧已经退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在这么幽暗的环境里,你这身子不太适应,我带你出去见见太阳。” 绯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她不想出去,不想见太阳,甚至不想这么清醒着。 可云杳偏偏不如她的意。 他抄起绯然的肩膀和膝弯,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绯然皱了皱眉,猛然睁开了双眼。 云杳面上带着笑意,道:“绯然,我近来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以至于你忘记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没人能反抗我,你也不行。你若是不愿意走,我不介意抱着你出去。” 绯然挣扎了几下,虚弱的手臂不停的敲打着云杳的肩膀。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跟你去,我愿意走!!!” 听她说出这句话,云杳才缓缓地放下她。 绯然在床榻上躺了太久,这会儿双脚一沾地,甚至有点轻飘飘的踩在云朵上的感觉。 她恍恍惚惚的有些不自在,双双覆在额头上,有点晕。 云杳伸了伸手,又收了回来。 “走。” 说罢,他便走在前头,绯然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了约么一柱香的功夫,可算是走出了山洞。 一出山洞,外面的阳光暖暖的,照耀在绯然的身上,让她感觉很温暖。 绯然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 自己有多久没有出来看看了? 真的是……有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了。 第66章 很想见 久到绯然都快忘记天空是蓝色的,云朵是白色的,阳光是金色的。 山洞里,只有无边无际的业火红色。 绯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感觉整个人好像又活过来了一般。 云杳看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 “走,带你下山去转转。” 绯然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良久,云杳突然开口,“你若是觉得外面好,我以后多带你出来走走,你也不至于整日看上去病怏怏的。” 绯然眸子暗了暗,她没有回答。 身前的那个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绯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云杳叹了口气,道:“我对你……很不好?” 绯然抬了抬头,抿了抿唇。 云杳对她真的不能说是不好。 他好像……从来没有打过她或是骂过她。 只是,因着他以沈御蛟威胁她,以至于她如今跟沈御蛟再也不能见面,让绯然不能释怀。 这是她的命啊。 绯然只是淡淡的摇头,没有一丝感情,也没有愠怒和自怜。 云杳低声道:“若是我没有对你不好,为什么你还是……害怕我?” 绯然终于开了口,“你不是说……想让我害怕你吗?” 云杳的眸子变得幽深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绯然,良久,才说出一句:“是啊,你倒是对我的喜好记得清楚。” 他转过身去,继续往山下走去。 绯然仍旧是跟在他身后,片刻没有懈怠。 两人一路下山,山下的小镇子上到处叫卖着吃食、布料、簪花、胭脂水粉等等。 看上去格外热闹。 云杳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看着凡人热闹。 他及其的厌恶凡人。 “我在你身边,你反而不自在,你自己随便走走,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且不在这里陪你。” 他让她自己走走吗? 想想也是,她逃不掉的。 即便是她逃掉了,他也会用沈御蛟的命来要挟,她终究是逃不过。 绯然点了点头,眼看着那人离开。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一把捂住了绯然的嘴。 她骤然瞪大了双眼,却已经被拉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里。 绯然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因为……她闻到了那阵熟悉的味道。 那是沈御蛟身上特有的香味。 她轻轻的握住那人的手,那人也任由着她把自己的手拂了下来。 转身回眸,果然……是那人没有错。 一张绝美的面容有些消瘦,似乎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好好吃东西。 是了,他那么挑嘴,没有她给他做饭吃,一定吃不好! 绯然望着沈御蛟的眸子开始颤抖,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 那人原本还板着一张脸,似乎在闹情绪。 可一瞧见她要哭,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沈御蛟脸色渐渐回暖了起来,神情颇为别扭,甚至有些扭捏的说道:“怎么……你不想见到我是不是?” 她……想的……很想……特别想……想的……吃不下饭。 第67章 救命 绯然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看着眼前这个只会在梦里出现的人,一时间无语凝噎。 沈御蛟没听到的她的回答,眸子也颤了颤,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她真的不想见他? 沈御蛟这几日没有再入绯然的梦,但心里一直惦记着绯然。 只是这性子,让他不愿去主动去找绯然。 就算是在梦里……也让他觉得丢脸。 面对绯然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沈御蛟没有大发雷霆,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实在是心里在意极了她。 可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总是说一些让他生气的话。 直到昨日……他正在山洞里打坐,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 沈御蛟忙睁开双眼,顿时勃然大怒。 眼前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个杀千刀的……云杳。 沈御蛟恨不得杀了他。 事实上,沈御蛟也是这么做的,他腾身而起,便跟云杳打了起来。 可……两人实力实在是太过悬殊,沈御蛟根本就不是云杳的对手。 三招之内,沈御蛟便被云杳一掌轻松打伤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该死,这个该死的云杳,竟然这般厉害。 只可恨自己修为不足,要不然定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 沈御蛟怒目瞪着云杳,“要杀便杀,老子不怕你!!!” 这话喊出来确然是颇有骨气的。 云杳蹲下身来,轻轻拨了拨他的额间的头发,道:“我有事要你帮忙。” 被一个男人拨着额间的碎发,对于沈御蛟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甚至让他感觉有些……窒息。 他气愤的拍开云杳的手,斜眼瞪着他,“你休想!!!” 云杳收回了手,似乎有点不耐烦,但仍旧没有发火。 “绯然生病了,要是不肯救她,怕是……” 他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是为了绯然? 沈御蛟从地上爬起来,狐疑的看着他,道:“真的?” 云杳摊了摊手,表情上都是“你若是不信,便算了”的神情。 沈御蛟皱了皱眉,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定然杀了你。” 放狠话谁都会,只是实际上,沈御蛟也压根儿不是云杳的对手,根本无力与之一较高下。 沈御蛟跟着云杳进了一个红色火光照耀的山洞。 还真的如云杳所说,绯然正躺在床榻上,痛苦的闭着双眼。 沈御蛟一个箭步坐到床榻边缘,一把握住绯然的手,此刻她的身体都在发热。 就连手臂都烫的可怕。 该死,这臭丫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绯然的身子有些湿哒哒的,不知道是不是汗水。 沈御蛟担心极了,立刻给她输送灵力。 很快,那人额角的汗珠也不再往外涌出,似乎表情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沈御蛟一股脑儿的把这些日子修行的大半灵力都输给了绯然。 感觉到她不再发烫了,这才放心了下来。 臭丫头,他不在身边,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都怪该死的云杳,一定是他欺负了绯然。 第68章 我错了 沈御蛟把绯然的手放进被子里,转身怒目看着云杳。 那人的表情却格外冷淡,甚至还有些别的沈御蛟说不上来的颜色。 “你这混蛋,对她做了什么?” 云杳一个闪身,沈御蛟的一拳就这么落空了。 他冷淡的看着沈御蛟,道:“你的任务完成了,现在……离她远些。” 说罢,他便一抬手,沈御蛟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沈御蛟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竟然出现在自己原本的洞府里头。 该死的云杳,就这么把他给弄回来了? 沈御蛟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低声咆哮着。 刚才不该这般冲动的,他应该再多看看绯然,至少能看着她就好。 可是…… …… ………… 等等,他刚才给绯然输送了灵力。 也就是说,这会儿那灵力应该还在绯然的体内运作。 那毕竟是沈御蛟修行长久得来的灵力,沈御蛟自然能够感知到那灵力的位置。 想到这里,沈御蛟高兴坏了。 或许这样一来,他就能找到绯然,把她从云杳那里救出来。 这个念头再沈御蛟的脑海里扩大,他甚至有些欣喜。 自己很快就要见到绯然了。 …… 沈御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现在后悔了,而且……非常后悔。 自己就不应该找过来的。 这个臭丫头根本就不想见他。 沈御蛟气恼绯然,更气恼自己不争气。 他转身就要走,步子还没迈开,便被人束缚住了腰身。 一个温热的躯体紧紧的抱住了他。 沈御蛟怔了怔,低头看着绯然缠绕在他腰间的手臂。 他仍旧别扭着,“你放开我,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 这话原本的意思是想赌赌气,可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可爱的别扭,说出口,竟然像是在……撒娇。 沈御蛟后知后觉的捂住自己的嘴,表情也更加别扭了。 他刚才那是什么话? 真恨不得打自己一拳,让自己清醒一些。 沈御蛟的脑海里乱糟糟的,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带着哭腔的一声,“蛟蛟。” 沈御蛟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你还喊我做什么?” 绯然的手臂更加抱紧了沈御蛟。 她低声呜咽着,“蛟蛟……蛟蛟……” 沈御蛟能清楚的感觉到绯然的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也清楚的感觉到因为她哭泣流出来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裳。 绯然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沈御蛟咬了咬嘴唇,道:“我在这儿呢,别……你别哭了。” 这话只会引来那人更大声的哭泣,沈御蛟也彻底慌了神了。 怎么办?怎么才能安慰她? 沈御蛟无可奈何的握紧了绯然的手,道:“我不走,你别哭了,身子才刚好,我错了……好不好?” 绯然哭了好一阵儿,任凭沈御蛟怎么安慰,就是不好使。 沈御蛟也只能等着她哭够了,才拂下她的手,转过身来。 那一双含情眼带着关切的望着绯然。 手指捻着袖子擦了擦绯然脸上的泪水。 第69章 逃走吧 “别哭了,你看你哭的,我现在背后的衣裳定然湿了好大一块呢。” 绯然吸了吸鼻子,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沈御蛟却握着她的手,道:“你这么哭……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爱而不得的沈御蛟,为了心中多日来的苦闷,为了长久未见的欣喜。 太多太多,绯然却说不出口。 沈御蛟小声问道:“绯然,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她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喜欢他。 可她能怎么办能? 如今身不由己,根本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够左右的。 见她还是没有回答,沈御蛟已经急坏了。 他双手捧起绯然的脸,让她仰起头来,能够正视自己。 视线交汇在一起的时候,沈御蛟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绯然喜欢他。 虽然没有证据,他也是个笨蛋,可就是能感觉得到。 “你回答我,你是不是……还喜欢我,绯然?” 绯然避无可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了下去。 沈御蛟早就对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失去了耐心,他低下头来,吻住了绯然的薄唇。 唇瓣相互交缠再一起的时候,绯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软软的触感,带着沈御蛟身上特有的清冽的干净的香味,让绯然的整个深思都飘了出去。 她傻傻的呆楞着,甚至忘了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沈御蛟不会亲吻,动作也笨拙的可以。 他只是送上自己的唇瓣,没有任何的动作。 即便是如此,只是单纯的接触着,却足以让两人心中都欣喜狂跳。 直到两个人都快要背过气去,沈御蛟才红着一张脸退了半步。 他用手背抹了抹薄唇,沙哑着声音道:“那个……我……我刚才……你……你……” 沈御蛟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反倒是因为着急,面上更加红润了,甚至连那一对雪白的耳朵都爬上了红晕。 绯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也红了脸。 “喜欢你。” 沈御蛟后知后觉道:“啊?什么?” 绯然抿了抿唇,垂下眸子,道:“还……喜欢你。” 还喜欢?还喜欢?她是说还喜欢他的对? 沈御蛟嘴角渐渐勾起笑意,双手握住绯然的肩膀,不敢置信,道:“你……你再说一次。” “喜欢,蛟蛟,我喜欢你,一直一直……喜欢的都是你。” 这一瞬,绯然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担心,担心云杳会害沈御蛟,担心沈御蛟会怎么样。 可如今他就站在她眼前,相隔了半年之久。 绯然更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就在此刻,在那一个久违的吻里,绯然终于明白了。 如果说沈御蛟对她也是有感情的,那么她的这种保护,其实……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伤害! 与其继续伤害沈御蛟,不如……赌一把。 “我们……逃走!!!” 沈御蛟此刻已经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了。 他紧张的,甚至双手有些颤抖的抱住绯然。 第70章 一见钟情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好,逃走,我们逃走,去哪里都好,现在就走。” 绯然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是她在梦里也不敢想象的画面啊。 沈御蛟想着云杳已经知晓了他的洞府所在,虽然不清楚云杳如何能够得知,但足以推测,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如今要逃去哪里? 绯然不在乎去哪里,只要能跟沈御蛟在一起,天涯海角,不管是哪里都好。 两人一路往南,逃去了一个小山村。 沈御蛟想变出一座小屋子,给两人居住。 可绯然却说,“我们自己动手盖一个小草屋。” 沈御蛟怔了怔,事实上……他除了修行法术以外,什么也不会做。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我……我不会。” 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承认自己不擅长什么,对沈御蛟来说,还真是挺难的。 只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都让他耳根子红了红。 绯然笑说,“我们一起。” 她握着沈御蛟的手,倒是叫沈御蛟心里安稳了不少。 他第一次觉得,其实……跟绯然一起过凡人的日子,好像……也挺好的。 反正已经做了决定,要跟绯然在一起,就不能在想着成蛟的事情。 要是在这里常住的话,不用法术也是好事,不然被人发现了,怕是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绯然是个擅长自力更生的,她带着沈御蛟去敲了一户农人的院门。 开门的是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姑娘,样貌生的还算周正,只是两条麒麟臂,看上去格外唬人。 沈御蛟盯着那姑娘的手臂看了看,再去看看绯然。 从前自己还总觉得绯然长得一般,如今对比起来,好像她也是个美人。 “姑娘,我们是路过此处的行人,此处风景甚好,想留下来过日子,不知能否借个斧子,容我们二人劈些木头,在此盖个小屋子?” 绯然恭恭敬敬的说着。 可那魁梧的姑娘,一双圆溜溜的黄豆眼睛正盯着沈御蛟那张惹人的脸。 沈御蛟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正想生气。 绯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这位是我家夫君,姑娘可是觉得有些面熟?” 一听这话,那姑娘立刻收回视线,道:“行,我去给你取来。” 姑娘的声音格外粗犷,不像是个女子,倒像是个汉子一般。 姑娘取了斧子来,绯然便再三谢过,带着沈御蛟往山林里走去。 路上,沈御蛟晃了晃绯然的手臂,道:“那个丫头生的也太吓人了些,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一般。” 绯然忍不住笑道:“哪里有这么严重,这姑娘虽然生的有些严肃,但对陌生人都能施以援手,可见她心地善良,是个好人。” 沈御蛟撇了撇嘴儿,不太喜欢听绯然替那丫头说好话。 “你干嘛帮她说话,你不是应该……应该……” 他说到一半,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也就没有下文了。 绯然抬起头来,不解的看他一眼,道:“什么?我应该……如何?” 沈御蛟拧了拧绯然的脸颊,道:“你怎么这么淡淡然啊,人家都说,喜欢一个人,是……是会吃醋的。你看你……根本就没有吃醋的意思。” 绯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摸了摸被拧的有些酸疼的脸颊,道:“因为这个……生气了?” 沈御蛟耸了耸肩,要是承认自己生气好像显得自己很没度量。 他嘀咕道:“我才不在乎呢,我只是怕……怕你把情绪憋在心里,憋坏了你自己。” 倒还真是为她着想呢。 绯然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不吃醋,我知道蛟蛟不会喜欢她的,蛟蛟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谁……谁说的?” 沈御蛟着急的反驳,好像这是什么要面子的好事一般。 他又补充道:“我当然喜欢过别人啊。” 绯然对他这样苍白无力的解释,表示不怎么相信,只当是他胡言乱语。 沈御蛟也习惯于做这样口是心非的事。 她仍旧是淡淡的笑着,“那……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啊? 沈御蛟已经想不起那人的脸了,只记得……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衣,是个很漂亮的姐姐。 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神女姐姐!!! 不知为何,面对着绯然这样笑意盈盈的一张脸,沈御蛟恍惚间觉得那个漂亮的神女姐姐,似乎也是这样的一张脸。 他愣了愣,喃喃出一声,“神女姐姐?” 绯然怔了怔,在沈御蛟面前晃了晃手臂,道:“蛟蛟???” 沈御蛟这才回神,有些错愕。 “什么神女姐姐?” 绯然不解的问他。 沈御蛟揉了揉眼睛,绯然还是绯然,怎么会是神女姐姐呢? 他抿了抿唇,道:“哦,你不是问我喜欢的是……是什么样的人吗?就是……神女姐姐啊。” 绯然有些惊讶,“你不是一直在凡间修行吗?怎么会遇上神女姐姐?” 沈御蛟想了想,道:“这个嘛,说来话长了。” 他神态有些不自然,手指也忍不住点了点鼻子。 绯然只觉得有些酸楚,她抬眼看了身侧那人的脸。 那人天生了一副颜如冠玉,面如傅粉的容貌,喜欢的自然也该是那般翩翩神女。 恍惚想想自己,不过是个山野丫头。 这般一比较,倒是多了几分不自信。 见她不说话了,沈御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抬了抬眉,笑嘻嘻的瞄了绯然一眼,没有半分的安慰,反倒是想给绯然点危机感。 沈御蛟得意洋洋道:“怎么了,你对神女姐姐有兴趣?” 绯然抿了抿嘴唇,没说话,片刻才摇了摇头。 沈御蛟心里倒是欢喜,前些时日,她抛下他的事情,他可都还记着呢。 不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原谅了她。 偶尔,也该让她来尝尝这酸溜溜的滋味才好。 沈御蛟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他乘胜追击道:“让我想一想,神女姐姐曾经救过我的命,于是我就……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啊? 第71章 得到了不珍惜 绯然暗了暗眸子,她对他也是一见钟情的。 她一直一直喜欢他,被他拒绝的也不在少数。 且不说旁的,单单是这一点,她就已经输了。 说来奇怪,绯然是个心性极其寡淡的人,也从不跟人攀比,也没什么虚荣心。 只是这一回,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比较之意。 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起伏,稳住自己的情绪。 “原来是这样啊,她还真是菩萨心肠。” 沈御蛟抬头远望了片刻,感慨道:“她是很善良,那时候她似乎在跟什么人打架呢,想必是除魔卫道之类的。那种紧要关头,却为了一条小蛇收了手,以至于还受了重伤,实在叫人心疼。” 绯然问道:“后来呢,她怎么样了?” 沈御蛟无奈的摊了摊手,道:“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可即便她救了我的命,但我仍旧被魔气所伤,后来就不知道神女姐姐的去向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再见过面,听闻神女姐姐是天君的妹妹,若是有幸能成蛟的话,我想或许能见到她的。” 原来如此。 是为了神女姐姐,他才这样的努力的想成蛟吗? 绯然恍恍惚惚的看了他一眼。 他在说道这位神女的时候,表情真的很轻松,脸上也洋溢着喜悦。 “那你现在……还想再见到她吗?” 绯然尽量平和的说出这句话,不想让沈御蛟因为自己为难。 沈御蛟偏过头,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盯着她看了许久。 吃醋了!!! 她的反应让沈御蛟满意极了。 葱白的食指轻轻的在高挺的鼻梁上点了点,他似是不在意的说道:“当然啊。” 这话不是真话,不过是想气一气绯然。 绯然还真真的上了当,心下以为:他真的很想再见到那位神女。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来,喃喃道:“这样啊。” 这短短的三个字,更是让沈御蛟身心愉悦,连步子都轻快了些。 绯然却是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只要沈御蛟再次跟她讨封,她一定……成全他的愿望。 两人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沈御蛟在暖洋洋的山林之中,伸了个懒腰。 抻一抻手臂,沈御蛟干脆幻化成蛇,在一棵足足需得两个人能抱得过来的树上头盘旋了起来。 青白色的鳞片,在树干上轻轻的滑过。 他扭着慵懒又纤细的身子,蜿蜒前行。 最终,停在高高的树枝上,闭上了眼睛。 沈御蛟幻化成蛇的时候,眼睛是微微带着几分绿色微光的。 有种莫名的迷人。 可变成人形的时候,眼睛又是正常的黑色。 大抵是用了什么隐藏眸色的法术! 绯然看了他一眼,柔声道:“你且休息,我砍完了回来喊你。” 话音刚落,那条青白相见的蛇便立刻化成少年模样。 他盘着一双长腿坐在树枝上,嘴角有些下垂,眼神里也吐露出不满来。 “你就不能在这里砍?” 绯然怔了怔,笑道:“你不是要睡觉吗?我怕搅了你休息。” 听了这话,那人的嘴角才终于恢复了些。 他舔了舔嘴唇,道:“那好,不要走太远,要是你敢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走掉的话,我就……” 说着,那人露出尖尖的獠牙。 若是寻常的妖怪,这样子定然是吓人的,很有威慑力。 可偏偏那人生的一副绝美容貌。 配上这样一对尖尖的牙齿,倒是……有些可爱。 绯然摇摇头,道:“我不会。” 沈御蛟得了她的允诺,便再次化身成蛇,趴在树枝上,合上了眼睛。 绯然砍了片刻的柴火,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前些时日一直病着,虽然如今好了,可面对这样消耗体力的活动,还是有些受不了。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有些晕眩。 绯然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把斧子放在身侧,缓缓地坐下来。 背靠着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良久,额头上发出汗来,才觉得有些好转。 虽然此刻很辛苦,可于绯然而言是幸福的。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话不是虚的。 绯然心中想着沈御蛟,一想到那人就在自己身边,一想到那人心里也有自己,让她做什么,她都乐得其所。 哪怕是一直这样,哪怕是每日都累死累活,她甘之如饴。 视线渐渐的恢复了,绯然半撑着树干,站起身来。 弯腰拿起地上的斧子,看着身旁砍了半晌的树干,此刻还没有被砍断。 这林子里的树实在是有年头了。 饶是已经找了最细的一棵,也是足足有两个人的腰那么粗。 绯然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想着明日再来继续。 好在从岳府随着云杳离开的时候,她身上是带了些钱财的。 这几日,也足够她和沈御蛟找一个农户住下。 这般想着,绯然已经缓步找回了沈御蛟睡觉的那棵树。 那人还在睡着,绯然只能踮着脚尖,把他从树上抱下来。 沈御蛟的重量可不轻,此刻绯然又有些站不稳脚,再加上身体疲惫,以至于绯然晃了晃身子,摔了下去。 背上传来一阵疼痛,可绯然却有些麻木了。 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 压在她身上的重物缓缓睁开了双眼。 片刻,那重物变化成漂亮的少年,仍旧是压着。 绯然有点呼吸不畅。 那人却浑然没有察觉,一条手臂撑在绯然脸颊旁,歪着头,风情万种的盯着她瞧。 若是平时,绯然自然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美貌当前。 可眼下……她只觉得被一块重石压着,无法翻身。 胸口的压力,让她一阵反胃。 绯然挣扎着推开沈御蛟,翻过身来,吐了出来。 沈御蛟:“……” 她……嫌弃我!!! 下山的路上,沈御蛟脸色黑的可怕。 绯然则是晕晕乎乎的,虽然吐了出来,可仍旧觉得浑身难受,不是个滋味儿。 她难道不该解释点什么吗? 沈御蛟阴沉着一张脸,脸色很是难看。 女人都一样,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沈御蛟在肚子里骂了绯然一路。 第72章 耐看 下山之后,天色已经不那么明朗了。 “我们今晚找一户人家,借宿一晚。” “……” “是委屈了你,往后的日子,怕是要清贫起来,你这般尊贵骄傲,实在是跟着我受了苦。” “……” 绯然见他不言不语,脸色也不好看,便抿了抿唇。 “要是你……后悔了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沈御蛟:“……” 来得及?来得及什么? 这是明明白白的要赶他走? 沈御蛟瞪她一眼,道:“虚伪。” 想赶他便直说,他也不是没皮没脸的,总不至于纠缠她。 绯然被骂了这么一句,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转念一想,这话也不无道理。 她是有些虚伪,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并不想沈御蛟离开的。 只是……唯恐委屈怠慢了他,让他心里不痛快。 绯然不再多说什么,在一户农院门前。 这正是白日里,绯然来借斧子的那一家。 正要敲门,沈御蛟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好像生怕里头的主人听到声音,出来找麻烦一般。 “你干什么?” 绯然愣了愣,回答:“借宿啊。” 沈御蛟皱了皱眉,指着旁边的几个农院,道:“这么多户人家,你干嘛非要来这一家,白日里你没瞧见吗?那个彪悍的姑娘看我的眼神,要是夜里趁着我睡着了,轻薄我怎么办?” “…………” 这……他是不是多虑了? 绯然垂眸看了看手里的斧子,这斧子总归是要还给人家的呀。 俗话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这几日都是要用的,还是一日一日的借,让人家更有安全感。 毕竟她和沈御蛟是两个生人,一连拿走几日,有些不太妥当。 绯然还是敲了敲门,沈御蛟简直被她气到了。 他拂袖转过身去,背对着院门。 里屋出来人了,脚步声渐渐的近了。 开门的仍旧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两条麒麟臂,手里握着两个菜刀,那刀上还有些血迹。 那姑娘一双圆溜溜的黄豆眼睛,在沈御蛟身上盘桓了片刻。 即便是背对着,沈御蛟仍旧感觉到那阵视线,让他不自在的打了个冷战。 不行,他不要住在她家!!! 沈御蛟伸手扯了扯绯然的衣袖,这一次倒像是在恳求。 绯然淡淡开口,“斧子还给姑娘,多谢姑娘借与我们。” 姑娘将左右手的菜刀放到一起去,一个手握了,另一只手接过绯然手里的斧子,道:“不必客气。” 绯然的视线被吸引在那两柄滴着血的菜刀上。 姑娘似乎察觉到了,便抬了抬手里的菜刀,道:“我方才在杀鸡,两位要不要留下来吃个晚饭?” 这话一出,沈御蛟更是用力的去扯绯然的袖子,绯然只好苦笑道:“不必了,不必了,多谢姑娘的好意,我们二人就不叨扰了。” 那姑娘似乎有些失望,视线在沈御蛟身上稍稍停留片刻。 不知是不是占有欲作祟,绯然一把握住沈御蛟的手,动作明显。 那姑娘瞧见了,立刻收回视线,道:“那便不强留了,两位若是需要帮助,只管来说。” 绯然再三谢了谢,那姑娘才依依不舍的从沈御蛟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关门进屋去了。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沈御蛟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 绯然歪着头,笑道:“你好像……很害怕她。” 沈御蛟这人,端的是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没想到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半合着眼睛,表情不屑,“我怕她?我只是不想跟凡人计较,这种人可不好打发。” 绯然有些惊讶,“怎么说?” 沈御蛟不想在那姑娘门前,这般明晃晃的讨论,便拉着绯然,走远些。 他回头瞧了一眼,已经离得很远了,这才放心下来。 “之前,我在山中修炼的时候,有一次下山去玩,遇上了一个……长得比她还彪悍的女人。然后,她非要缠着我,可我是要成蛟的,自然只能行善事,不能作恶,尤其是对凡人。那女人长得吓人,我躲了她好几日,可那女人竟然莫名的找到了我的洞府,竟然……趁着夜里,悄悄摸进了我的洞府……” 说到这里,沈御蛟不免有些激动,便顿了顿。 这倒是勾起了绯然的兴趣。 “之后怎么样?” 沈御蛟瞄了她一眼,气鼓鼓道:“还能怎么样?我那段时日刻苦修行,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自然是很快察觉到了,把她扔了出去。要不是那日我没睡着,要是我睡熟了,或者修行过度晕过去什么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可以算得上是沈御蛟的心理阴影了。 自从那以后,他就换了洞府,离得那女人远远的,生怕那女人再找上自己。 再后来,他就遇上了绯然。 沈御蛟偏过头,心中感叹,这么说起来似乎还要感谢那个可怕的女人。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他也不会来到此处山头。 虽然这两座山离得并不很远,但沈御蛟也没有日日溜达的闲心,要遇上绯然,也有些困难。 那双漂亮的含情眼扫向绯然,正巧对上那人的眸子。 四目相对,沈御蛟不知为何竟然心里竟然打起鼓来。 咚咚咚…… 狂跳个不停。 绯然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很是可爱。 这个臭丫头还真是挺……耐看的。 绯然的长相属于那种良家少女的类型,眉宇之间还带着几分硬气,要是换上一身戎装,还有些女将军的气势。 这样的一张脸,不是个惊艳的,但着实是美的。 从前沈御蛟对她没什么兴趣,也无暇端详她的脸。 如今细细看起来,还真真不错。 “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了吗?” 这一句硬生生地沈御蛟从思绪中扯回到现实中来。 他尴尬的撇开视线,却掩饰不住那对白嫩的耳朵不自然的泛起一层红晕。 手指握成拳头,抵在唇边,沈御蛟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没……没有。” 第73章 你拒绝我 绯然扯了扯他的手,道:“还是先找户人家,时候不早了。” 沈御蛟点点头,跟上了她的脚步。 在沈御蛟再三要求下,绯然只能在山村远离粗犷姑娘的一户人家落了脚。 “咚咚咚……” 屋里出来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三两步踱到院门前,打开了门。 绯然很是谦和的请求男人收留两人一晚。 沈御蛟起初也不乐意,毕竟是个男人。 比起住在那个粗犷姑娘的家中,他更不想让绯然住在这个男人的家中。 好在,他瞧见里屋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年纪看上去和这男人差不多大,大抵是男人的妻子。 沈御蛟在心里这才放宽了。 男人似乎做不了主,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 那女人是个贤惠的,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绯然和沈御蛟就被夫妇二人请了进去。 女人笑道:“两位客人来得巧,我刚做好了饭菜,还希望两位不嫌弃,一同吃。” 沈御蛟对这些山野中的农食没什么兴趣,他吃过的东西不少,唯独绯然做的最合他的口味。 他淡淡的点头,道了声谢。 倒是绯然,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感谢再三,便跟着夫妻二人坐下来。 饭桌上,绯然和他们相谈甚欢。 “我们打算在此处住下,今日也在山中砍了树,要建成屋子,怕是还需要几日,这几日还希望大哥大嫂不要嫌弃,多收留我们几日。” 女人笑道:“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往后便是邻居了,不必如此见外。” “就是就是。”男人应和着,给沈御蛟掰了一半馍馍。 沈御蛟抬手谢绝。 这东西不怎么好吃,他真的吃不下。 男人硬是塞到了沈御蛟手里,道:“嘿,砍树这活儿可累着呢,兄弟多吃些,不要客气。” 沈御蛟:“……” 他真的不是客气,只是单纯的不想吃罢了。 手里拿着那块馍馍,眼角抽了抽。 绯然看出了他的为难,便伸手从沈御蛟那里接了过去,笑道:“是很累呢,他身子弱,我自己砍的,他饭量小,还是我来吃。” 这话一出,那对夫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绯然有些惊诧,自己方才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女人突然用一种难以名状,似乎是可怜的目光看向绯然,道:“妹妹真是辛苦了,多吃些。” 这一顿饭吃下来,女人越发觉得绯然亲切,便拉着绯然进屋去说话。 沈御蛟想跟过去,却被男人留下来。 原来女人名叫彩珍,男人名叫冬夭。 彩珍原是镇子上一家商户的女儿,从小虽然说不上是锦衣玉食,但也算是娇生惯养的。 冬夭是彩珍家中的一个小厮,和彩珍一同长大的。 因着两人之间有这层关系,即便是成了婚,冬夭还是时时刻刻把彩珍捧在手心里,像是大小姐一样供着养着。 家中的大小事务,冬夭也是听彩珍的吩咐。 当初两人要在一起,彩珍的爹娘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都觉得冬夭配不上彩珍。 可彩珍就是喜欢他,说什么也要跟他在一起。 最后,和家中闹得很不愉快,彩珍随着冬夭搬了出来,在此处安心的生活下来。 绯然听完彩珍的经历,有些羡慕,“看得出冬夭大哥对你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事事都要征求你的意见。” 便是让他们二人进门,也是有了彩珍的点头,冬夭才允许的。 彩珍笑笑,道:“所以说啊,女人啊,还是需得找一个对自己好的,能宠着自己,疼着自己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往屋外瞄一瞄,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绯然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儿的应和。 从彩珍屋里出来,沈御蛟已经不再厨房了。 正巧冬夭进来,道:“找沈兄弟么?我把隔壁的耳房给你们收拾出来了,他好像有些累了,先睡下了。” 循着冬夭指过去的方向,绯然道了声谢,便过去了。 进了耳房,果然瞧见沈御蛟已经盖着被子躺下了。 那人背对着她。 绯然走上前去,双腿跪在床榻上,去拿沈御蛟里侧的被褥。 手指刚触碰到被褥,腰间便被一股蛮力猛地拉住。 绯然一个不稳,摔倒在他身上。 她抬起头,不解的看他。 沈御蛟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绯然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晚饭不合口味,我明日跟大嫂说一声,我来做饭,做些你喜欢吃的,如何?” 那双含情眼中的怨怒好像少了几分。 他收回了手,侧了侧身子,道:“明日我去砍树,你不准动手。” ??? 绯然:“……” 怎得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忽而想起了彩珍大嫂今晚跟她旁敲侧击说的那些话,想必冬夭大哥也跟沈御蛟说了一通。 绯然撑着身子做起来,一面伸手去拿被子,一面浅笑道:“你不必在乎他们说什么的,我心里高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这话更是叫沈御蛟心里不舒坦。 他只是一个人自在惯了,一时间还没办法去想的那么多。 方才冬夭跟他说了些指责的话,他听了更是难受。 此刻想起来,他反倒是有些后悔。 绯然的脸色并不很好,前几日还生了重病,险些死了。 如今,他还偷懒,让她干活,实在是不该。 特别是,这种时候,她还安慰他,说这种话。 沈御蛟转过身来,仰面看着她。 那人已经很自觉地要打地铺。 他轻轻拉开被子,拍了拍自己身侧,难为情道:“不准睡地上,躺过来,哪有夫妻两个打地铺的?” 夫妻? 想起今日在粗犷姑娘面前,她是说过他们是这种关系。 可事实上却并不是如此。 绯然怔了怔,道:“还是算了。” 这话倒是挑起了沈御蛟的怒火。 他咬牙切齿道:“你拒绝我?” 绯然:“……” 她着实是怕他为难了,反倒惹得他不高兴。 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绯然当然也不矫情,随即便顺从的躺下了。 第74章 可惜 见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沈御蛟可算是满意了。 双手双脚绕在绯然身上,沈御蛟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今日之前,他还日日想着念着绯然,如今这人就在怀里,他简直恨不得抱得再紧一点,再紧一点…… 直到绯然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才挣扎了几下,道:“松开些,要不能呼吸了。” 沈御蛟这才稍稍送了几分力道,脸贴着脸得靠着她。 说来奇怪,沈御蛟每次靠近绯然的时候,总觉得身心舒畅。 这是一种……难以说明的,很真切的感觉。 甚至觉得自己的灵脉很是通畅。 再想想之前和绯然在一处时,修行的也是事半功倍。 难不成是因为喜欢她,所以在她身边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么说来的话,他竟然这么早就喜欢绯然了吗? 这样的话,沈御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绯然说的。 要是助长了绯然的骄傲,那才要命。 “你身上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味?” 他凑在她耳边低声的呢喃着。 说话时候,从薄唇中呼出的温热的气体,轻轻的拍打在绯然的脸颊上,有些痒痒的。 她下意识的躲了躲,喃喃道:“有吗?” 沈御蛟更凑近了她些,抱得也紧了紧,“嗯,好香啊,怎么以前没觉得你这么香,是不是悄悄背着我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绯然很正经的摇了摇头。 手肘半撑在床榻上,沈御蛟支起身子,探头过来,凑近绯然。 他掰着绯然的肩膀,让她平躺着,自己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干嘛?” 沈御蛟笑嘻嘻的看着她,声音带着沙哑和性感,“我要尝尝看,你到底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 绯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说了什么话,或者是什么意思。 唇瓣上温温热热的,柔柔软软的触感,让她为之一振。 沈御蛟不满的轻哼,“别盯着我看,闭上眼睛。” 经他提点,绯然才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双眼。 沈御蛟除了绯然,谁都没有亲过,亲绯然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故而,几乎是没什么技巧可言的。 相比于上一次的毫无动作,这一回,倒是有些热情的。 辗转来回几次,比起亲吻,更像是在……撕咬。 很快,一股子血腥味儿就弥漫在两人的嘴巴里。 沈御蛟这才松开,察觉到绯然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 他有些愧疚,眸子颤了颤,“疼不疼?” 绯然此刻迷迷糊糊的,神智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恍恍惚惚的摇了摇头,双眼都没有聚焦的。 这副神情,倒是取悦了沈御蛟。 他半侧着身子,笑着看她,带着几分慵懒的沙哑,“怎么了,傻了吗?” 绯然飘飘然的回神,双眼这才聚焦起来,看着沈御蛟面带笑意的模样,摇了摇头。 沈御蛟奖赏般的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因为唇齿相互撕扯之后,沈御蛟的唇瓣上沾染着绯然嘴唇上的血,这么亲,血液印在了绯然的脸上。 竟然形成了一个明晃晃的唇印。 沈御蛟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有趣。 绯然傻愣愣的看他,很是不解。 两人这副模样,真真像是哪家的端正君子,被个小妖轻薄了去。 奇怪的是,绯然是个君子,沈御蛟是小妖。 沈御蛟笑了好一阵儿,可算是笑累了,他侧躺下,抱着绯然。 “以前只觉得你闷,如今看来倒是闷也有闷的好处,你可真是太有趣了。” 绯然也不追问,自己哪里有趣,只觉得他开心就好了。 两人相依而眠,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绯然起了个大早。 刚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身旁那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被子圈在自己身上,绯然是半点儿被子也没有的。 他睡相很差,她再清楚不过。 绯然无奈的起身,原本那人是抱着她睡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抱着被子了。 这会儿,他睡得很香,绯然也不打搅他。 翻身下榻,绯然便出门去采些野菜回来。 心里念着沈御蛟不怎么喜欢彩珍大嫂做的饭菜,便想着亲手给他做。 等到天空初白,绯然捧着野菜回来了。 彩珍大嫂已经起来了,瞧见绯然从外面回来,还带了些野菜,迎了上来。 “怎么起得这么早?” 绯然笑说,“我睡觉浅,天一亮就醒了,再加上想念这山里的野味,便出去采一些,今早我来做饭,也让大哥大嫂尝尝我的手艺。” 一听这话,彩珍心里明镜儿似的。 昨晚跟绯然吃了一顿饭,绯然并不是个挑嘴的人,反倒是那个沈御蛟,没动几下筷子。 想必是为了哄着那位小祖宗,绯然才这般辛苦。 彩珍也没拒绝,只是道:“我给你打下手。” 两人进了厨房,彩珍洗菜,绯然炒菜。 彩珍忍不住嘀咕几句,“我说绯然,你呀就是太过讨好他了,男人是不能这么对待的,你越是对他好,他越是觉得理所应当,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话是这么个道理,可绯然只觉得她和沈御蛟在一起实在不易,如今她满心只有“珍惜”二字,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 再加上,她不过是个凡人,沈御蛟愿意屈尊降贵的跟她一起生活,也是极为庆幸的事情,她心里满足极了。 绯然摇摇头,道:“我心里欢喜,乐得做这些。” 彩珍:“……” 她只道绯然是被沈御蛟的美貌迷惑了心智,这男人要什么美貌,要的是高大威猛,能给女人安全感的。 可绯然的这一个…… 彩珍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瞧见过的男子也不在少数,像是沈御蛟这样的男子,她还真是从未见过。 扭扭捏捏的,不像个男人,还……脾气很大。 彩珍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只是可惜了绯然这样的姑娘。 “你可真是个傻丫头。” 绯然笑笑道:“就像冬夭大哥愿意疼着大嫂宠着大嫂一般,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他性子如此,无论如何都不会像大哥一样的。” 第75章 不准乱跑 彩珍轻叹,“绯然,并非是我背后要拆散你们二人,只是这样的关系着实辛苦。你看着我和冬夭面上是他都听我的,顺着我的,可在一些紧要关头,我也是听他的。感情这一回事,哪有独裁专政的道理,不过是相互磨合,多多包容就是了。你如今还觉得他好,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之后,你会累的。人呀,一旦累了,就很难再回到最初的那种感觉了,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一个女人有几个十年可以消磨的,男人那时候还是一个香饽饽,轻而易举就能找了旁人,可你呢?你还是要好好的想一想。” 绯然沉默下来。 她并非不知道这些话。 只是,她心里明白,沈御蛟的性子那么倔强,可他也是个有责任感的好人。 至于自己会不会觉得累,绯然是愿意忍受的。 唯独一点,多年之后,她变成一个老妇人了,可沈御蛟还是年纪轻轻的少年模样。 等到那时候,沈御蛟会不会觉得她老丑了,嫌弃她? 又或者说,即便沈御蛟没有嫌弃她,也愿意靠着责任感好好对待她,那么……等到她死去呢? 沈御蛟会不会伤心难过? 彩珍不知绯然心里想的是这些,只是以为自己说的话,让绯然若有所思。 她又道:“虽然我们这里是小地方,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年轻人,为人很老实,又身强力壮的。你要是愿意呀,还是多跟这样的人相处,定然叫你后悔如今的这一位。”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 可彩珍也是不想绯然跟着沈御蛟吃苦。 绯然立刻摇摇头,道:“不必了,大嫂,即便我不跟他,也不会跟任何人的,你就……不要为我张罗了。” 彩珍见她执意如此,也就不再劝说,只是点一点头,继续洗菜了。 绯然倒是心不在焉了起来。 她想着方才的那些忧虑,又想起沈御蛟之前说过的神女姐姐。 是啊,即便是她死了,沈御蛟还是可以成蛟,去见他心心念念的神女姐姐的。 绯然苦笑了下,拍了拍自己的头。 她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 怎得就想到了老死的这一层。 沈御蛟从未说过要跟她成婚,或许过一阵子他心血来潮,就又一心想着成蛟的事情去了。 她没忘,那时候在岳府。 沈御蛟第二次讨封失败的时候,绯然因为愧疚几乎要病死了。 那时候,他恨极了她,甚至想杀了她。 和成蛟相比,她根本就不值一提。 绯然很努力的想劝自己要看开一些,在这种事情里头,难免要心生难过。 做好了饭菜,彩珍和绯然刚准备端盘子,便瞧见冬夭从外面进来。 冬夭一推门,笑道:“呦,今日做的饭菜可香哩。” 他忍不住凑上前来,低着头嗅了嗅。 彩珍笑着打趣他,“怎得,我看你是吃腻了我做的菜,如今想换换口味了?” 这话像是在指责,实则是在调笑。 两人皆没有恼怒的意思。 冬夭笑着揉了揉鼻子,道:“哪里的话,夫人做的饭菜是最好的,我吃惯了夫人做的,还唯恐这些饭菜不合我口味呢。” “花言巧语。” “夫人说错了,这不叫花言巧语,这叫……甜言蜜语。” “……” 绯然瞧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真真是寻常夫妻的平淡甜蜜,叫人羡慕。 她垂眸浅笑,要是有一日能和沈御蛟如此这般,倒是死而无憾了。 只是可惜,他不是那样的人。 而她,不愿勉强他。 彩珍撞了撞冬夭的手臂,道:“绯然还在这儿呢,没个正经的,过来端盘子。” “得嘞,这就来。” 冬夭拱了拱手,一副秀才彬彬有礼的派头,逗得彩珍和绯然哈哈大笑。 沈御蛟刚刚起身,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 刚一出门就听到厨房里传来笑声,其间就有绯然的笑声。 他循着声音走过去,从厨房门口瞧见绯然笑得开朗。 倒是好久没见她这般开怀的笑过了。 只是可惜的是,这样的笑容,不是因为他!!! 沈御蛟努了努唇,带着些许不满进屋。 见他一进来,绯然立刻收起脸上的大笑,只是浅浅的冲他笑笑。 这倒是更让沈御蛟觉得不满。 怎得,他不配吗? 绯然连忙上前,给他拢了拢歪七扭八的衣领。 沈御蛟垂眸看他,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因着沈御蛟对待绯然的态度,同样作为女人的彩珍对沈御蛟这样的花瓶瓶可没什么好印象。 彩珍道:“还早呢?我还以为公子要睡到晌午去。” 沈御蛟皱了皱眉,他如何听不出这话里头的嘲讽。 正要发作,绯然扯了扯他的袖子,道:“饭菜都做好了,你先过去坐着,等会儿吃饭了。” 看在绯然的面子上,沈御蛟才不跟彩珍计较了。 他气鼓鼓的被绯然推着坐下。 彩珍不依不饶,指桑骂槐的对冬夭说道:“傻站着干什么呢,赶紧赶紧把菜端过去,别跟没长手似的。” 沈御蛟听了这话,哪里还能忍受,立刻便要跳起来收拾这个女人。 好在绯然及时制止了他。 冬夭拍了拍彩珍的肩膀,示意她要适可而止。 这一顿饭吃得,颇为沉默。 沈御蛟憋了一肚子的气,自然是没什么胃口的。 他没吃多少就站起身来,偏头看着怔怔地端着碗筷的绯然,淡淡然说道:“我出去砍树了,你在这里等着我,不准乱跑,知道了吗?” 绯然立刻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我跟你一起去。” 沈御蛟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你身子还没养好,多吃东西少干活,不准给我找麻烦。你要是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的话,那就……” 他突然弯下腰来,凑在她的耳边说了几个字。 绯然顿时面色绯红,眸子也跟着乱颤了起来。 沈御蛟说了这句话,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彩珍和冬夭会心一笑,大约是什么夫妻间的密语。 看在沈御蛟也还算有担当的份儿上,彩珍倒是对他的印象稍稍有了些许的改观。 第76章 我想我们好 沈御蛟出去砍树了,绯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吃过饭,洗刷了碗筷,绯然就又想去林中找他了。 两人不管怎么说,都是逃命来的。 要是被云杳发现了,随时可能会一同赴死的。 故而,相处的时间越长,对绯然而言就是赚到了。 因此,她一刻都不想跟沈御蛟分开。 沈御蛟记性很好,昨日和绯然从哪里上的山,又是从哪里下的山,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提着斧子上山去,这一路独自走的,倒是有些不安心。 把绯然一个人留下,总有点担心她。 可那个彩珍对他冷嘲热讽的,说话格外难听。 他也着实是有些赌气的成分,才一个人出来。 沈御蛟摇了摇头,心道:罢了罢了,都已经出来了,今日还是快些砍树,砍够了木柴,就能回去陪着绯然了。 沈御蛟是个妖,是个武修的妖。 即便是不用法术,力气也是凡人几十倍。 砍树这种小事,着实不是难事。 大约半个时辰,已经砍倒了两棵树,其中一棵已经被削成了木板。 日头当空,又是个晌午的时候,最是炎热。 沈御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手脱了外衣,只剩下一件松松垮垮的里衣穿着,随着动作,偶尔露出雪白的皮肤。 沈御蛟的肤色是那种上乘的羊脂玉的白,无暇的,透亮的。 在阳光之下,竟然有微微的光晕。 绯然提着水壶前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派景象。 一个绝美少年正在炎炎烈日下,挥舞着斧子。 那寻常人拿着沉重的斧子,在他手里像是一块纸片一样轻巧。 绯然有些呆楞住了,傻傻的站在原地,也没出声。 沈御蛟恍然转身的时候,才注意到她站在那里。 “你怎么来了?” 他随手放下斧子,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儿。 绯然回了回神,走上前去。 手里的水壶塞在沈御蛟的手里。 绯然熟练的拢着他的衣裳。 沈御蛟嘀咕道:“别弄了,热。” 绯然没有停手,只是继续把里衣整理整齐了这才作罢。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沈御蛟喝了一口水,喝下去一半,撒了一半。 衣裳的前襟被打湿了大半,粘在身上,若有若无的样子。 他吞下水,勾起唇角,笑道:“绯然,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别扭,难道你不盼着我日日如此,给你看个够?” 绯然:“……” 沈御蛟笑嘻嘻的擦了擦嘴角和前襟。 绯然面上红了几分,更是让沈御蛟调笑之心大起。 “怎么了,说中了你的心思,不高兴了?” 绯然接过他手里的水壶,捻着袖子,把他没擦掉的水渍都擦拭了。 她柔声道:“我是怕你被旁人看了去。” 这话更是让沈御蛟欣喜。 他就喜欢绯然吃醋的样子,可爱。 沈御蛟的眸子轻轻转了转,灵动的像个小狐狸。 他耸了耸肩,宽松的里衣便如他所愿的再次咧开了来。 绯然拢好,那人又耸肩…… 如此反复,大约第四次,绯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人在逗她。 她无奈的摇摇头,道:“别闹了,小心着凉了。” 沈御蛟努了努唇,勾着笑意,道:“我知道你的小心思,我们夜里关上门,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绯然:“……” 沈御蛟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她从地上拿起斧子,转瞬就被沈御蛟夺了去。 他扬言道:“往后这等事情,不要你来做,免得叫人说闲话。” 绯然怔了怔,看来他真的很在意彩珍说的话。 也是,沈御蛟这个性子,骄傲极了,怎么能允许旁人那般诋毁,自然是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的。 虽然他性子单纯,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终归还是个有责任感的男子。 只是绯然有些心疼,她只想沈御蛟能顺遂自己的心意生活。 不管他的心意是什么,她都愿意极力的满足和顺从。 如今却要生生地改变,她不忍心。 “你其实……不用这样的。” 沈御蛟揉了揉绯然的头顶。 细腻的头发在他的手指缝间,像是柔软的丝绸,又像是温和的池水。 他笑道:“我也想对你好,绯然,从前是我太任性了,我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往后我们两个要生活在一起的,我可不想你受了委屈。再者说,你不明白,男人之间也是有比较的,谁更宠爱自家夫人,那也是有面子的。” 绯然面上红了红。 只觉得,沈御蛟把她当成夫人,有些不好意思。 她抿了抿唇,道:“我只想你好。” 那人轻抚着她头发的手顿了顿,片刻,回应道:“绯然,我想我们……好。” 绯然没回去,沈御蛟也不肯让她干活。 可绯然那里是个能闲的住的? 尤其是,沈御蛟都在忙活着,她却在一旁看着,着实有些不安心。 三番两次想要帮忙,沈御蛟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最后,沈御蛟干脆打横抱起绯然,一个箭步腾身,把她放在一棵足足有三米高的树干上。 沈御蛟自己跳下来,拍了拍手,傲娇道:“你在上面不准乱动,不要打搅我,让我分心。” 绯然想下去,可这树对她来说……有点高。 “蛟蛟,快放我下去。” 沈御蛟抬起头,仰着面冲她笑笑,得意道:“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适应一下,我能做的事可多着呢,你别总把我当成个水晶人,一摔就会碎的。” 他不放她下来,绯然也没有办法,只好坐在树上。 沈御蛟确实没有虚言,无论是砍树,劈木,他都做的又快又好。 他是蛇妖,不管怎么说,体力和耐力都在寻常的凡人之上。 即便是没日没夜的出苦力,怕是也不会轻易累倒。 只是绯然心里想的是别的。 她打心底里认为自己配不上沈御蛟。 或许是因为他是要成蛟的蛇妖,而她是会老会死的凡人。 或许是因为两人认识起初,他是那么的排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 或许是因为他生的太过貌美,但她却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 第77章 我背你 或许…… 还有太多太多细小杂乱的原因。 她配不上他的。 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用一些,绯然才想极力的表现自己。 不管是沈御蛟想要什么,她都愿意努力去做。 可他现在却……想对她好。 绯然心里惶惶不安。 待到太阳西下,沈御蛟已经把两棵树的木头都砍成了木板。 按照这个进度下去,大约明日就可以建造房屋的框架了。 沈御蛟心满意足的擦了擦额角的汗。 这会儿太阳落下去了,温度也下降了不少。 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有点冷了。 一把抓起被他扔在一旁的外衣,抬头看向树上的姑娘。 正要开口喊她,却发现那人正闭着双眼,靠在树干上,似乎是睡着了。 沈御蛟看了看手里的外衣,再看看那树干上靠着的人儿。 他一个腾身,上树。 轻轻将手里的外衣盖在绯然的身上,那人睡得正香。 沈御蛟探了探她的额头,温热的,并不发烫。 他宽了心,抱着绯然飞身下树,腰间别着斧子,往山下去了。 回到冬夭和彩珍的住处,彩珍已经做好了饭菜。 瞧见两人回来,从屋里出来,“怎得……”回来这么晚? 话还没说完,沈御蛟“嘘”了一声,示意彩珍,绯然睡着了。 彩珍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压低声音,道:“给你们留出来些,晚些时候,让绯然吃了再睡。” 沈御蛟点了点头。 这个彩珍倒也不是什么坏人,似乎还挺善良,至少对绯然挺不错的。 绯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左手已经麻了,有点难受。 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一片漆黑。 “醒了?” 昏暗的环境里,一双微微闪着些许亮光的眼睛正看着她。 许是睡得久了,绯然的声音有些沙哑,“蛟蛟?”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坐在他怀里,被他抱着。 她的一条手臂正搭在沈御蛟的脖颈间,长时间的举着,难免是麻木了,难受的紧。 绯然缓缓收回手臂,有点痛。 沈御蛟的声音很温柔,“饿不饿?” 头靠在沈御蛟的胸口,摇了摇,双手环着他的腰,“不饿,想再抱一会儿。” 沈御蛟身上总有一股子很清新好闻的味道,让人心安。 他笑笑道:“我也想再抱一会儿。” 把绯然带回来,原是想让她躺下睡,会更舒坦一些。 可就是不想撒手。 这要是在遇上绯然以前,有人对沈御蛟说,他有一日会因为哪个姑娘变成现在这样,他怕是会要了那人的命。 说来缘分也真是奇妙。 三日后,沈御蛟建成了两人的第一版小木屋。 可那木屋没坚持十日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倒塌了。 绯然举着从彩珍家里借来的油纸伞,一面给沈御蛟打着伞,一面安慰他,“今日的雨,着实太大了些,这屋子倒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御蛟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唇,四下环顾。 周围少说也有十几间小屋子,唯独只有他们这一间倒了。 沈御蛟备受打击。 这可是他头一回建造屋子,怎得……这般不给面子? 一只轻柔的手正轻轻拍抚着他的背,他心里的委屈更甚。 他垂着眸子,心情糟糕,“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绯然一手撑着伞,一手抚着他的脸颊,“怎么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今日雨下的太大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们去彩珍嫂子家里借住一晚,明日再来收拾残局。” 沈御蛟努着薄唇,没说话。 他不想去彩珍家里。 那个女人对他颇有微词的。 如今定是要借机嘲讽他呢,他才不去。 可,正如绯然所说的那样,雨下的很大,此刻夜已经深了。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绯然在雨夜里站一晚上。 绯然见他不为所动,也猜出些门道。 “前两日,我去山上采果子,瞧见南山头后面有一座山神庙,虽然破败了些,但也够我们留宿一晚了。” 沈御蛟狐疑的问道:“山神庙?” 绯然浅浅一笑,“若你想去彩珍嫂子家,也是……” 可以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那人急匆匆地打算了。 “去山神庙!!!” 沈御蛟个子比绯然要高,绯然要给两人打着伞,自然是要高高举着的。 瞧着她这般艰难,沈御蛟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伞。 “我来打。” 绯然点点头,手也没地方放,便自然而然的挽住沈御蛟的手臂。 两人一路往山上去,夜雨还没有停歇。 油纸伞上传来滴答滴答的雨水砸落声,淅淅沥沥的。 山下的路还好走些,可山上都是些泥土,松松软软的。 这会儿被雨水打湿了,更是泥泞不堪。 沈御蛟一脚踩进泥里,顿时停住了脚。 绯然不解的看他,“怎么不走了?”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油纸伞塞进绯然的手里,转身背对着绯然蹲下来。 “上来,我背你。” 绯然:“……” 她面上红了红,三分的难为情,七分的舍不得累着他。 薄唇轻轻的抿了抿,“不用了,我能走的。” 沈御蛟回过头来,眉宇间有些不满,“快点!” 绯然还想拒绝,可看着他神情中颇有种,要是她再不听话,他就要生气了的意思。 无奈,绯然只好趴在他背上。 雨夜里,连空气都是阴冷的,带着潮湿,衣裳被空气中的水分浸润了,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更是透心儿的凉。 可一靠上沈御蛟的背,绯然便觉得温暖。 事实上,沈御蛟原身是一条蛇,冷血动物,没什么温暖可言。 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他身上更是凉凉的。 倒是绯然身上暖暖的,很有人味儿。 绯然一手从背后抱着沈御蛟的脖子,一手打着伞。 沈御蛟的脚踩在泥泞坎坷的路上,鞋子已经进水了,不怎么舒服。 可心里确实美美的,嘴上还忍不住说道,“我可是为了你,鞋子都湿了也弄脏了,你可要给我洗干净。” 绯然满口应着,温柔的。 “蛟蛟!” “嗯?”沈御蛟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第78章 等不了了 感觉到脖颈间的那只手紧了紧,沈御蛟才回过头来,想询问什么。 脖子刚刚扭转了一个弧度,脸颊上便被人轻柔的亲了一口。 那干坏事儿的人,只是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就心虚的趴在他肩膀上,耳根子都红透了。 沈御蛟惊讶片刻,很快就喜上眉梢。 他笑靥如花的说道:“在亲一下!” 绯然趴在他肩头上摇了摇头。 沈御蛟也没再要求什么,只是加快了上山的脚步。 大约一刻钟,终于找到了绯然口中的那座山神庙。 沈御蛟站在庙门口的时候,有些呆愣。 这地方……有些熟悉! 那是一间不怎么显眼的山神庙,只有一间庙房。 门口有一棵参天大树,那树在雨中摇曳着枝干,像是一位年迈的老者,在伸展着懒腰。 绯然歪了歪头,顺着沈御蛟的视线看过去,“这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沈御蛟回了回神,收回视线,喃喃了一句,“没什么。” 他大步走进山神庙里,那庙里的格局也熟悉极了。 正中央摆放着不知道是哪位山神的神像,神像拄着拐杖站在案台上,端庄又威严。 沈御蛟皱了皱眉,轻轻放下绯然。 绯然收起油纸伞,斜靠着放在墙角。 “虽然简陋了些,但总算是没有破露,不必担心淋雨了。” 她回眸,瞧见沈御蛟正看着神像发呆。 绯然站到他身边去,“这神像……有什么不对劲吗?” 沈御蛟偏过头,看着绯然,摇了摇头。 “这里……好像是我以前修行的地方。” 绯然四下打量了一番,“在这里修行?” 沈御蛟点点头,“我还是一条小蛇,未通灵性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那……这里算是沈御蛟的出生地了。 绯然问道:“那你的……父母呢?” 沈御蛟摇了摇头,“我一出生就没有见过他们的,甚至不知道……一条蛇是应该有父母的。” 原来沈御蛟还是一条孤蛇。 大概是从小无人管教,才会让他养成了这般骄纵的性子。 凡事都按照自己的喜好,不在意他人的情绪。 绯然拉过他的手,握在手里,“那倒是缘分,如今还能再次回归,倒也算是你和这山神庙有缘分了。你不高兴吗,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实话,沈御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忧心。 可自打一瞧见这座山神庙,他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沈御蛟紧紧的握着绯然的手,喃喃道:“许是,我多心了。” 绯然拍了拍他的手,道:“没想到阴差阳错还能见一见你出生的地方,倒是一桩不错的事情。” 瞧着绯然的笑脸,沈御蛟紧锁着的眉头也算是松懈了下来。 他轻轻的揽过绯然的肩膀,抱在怀里。 “绯然,我们在这里……成婚!” 绯然怔了片刻,眸子轻轻的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 沈御蛟一字一顿,道:“我说,绯然,我们成婚,好不好?” 成婚,他说……成婚? 绯然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沈御蛟没等到回答,正要再问一次,却听到怀里那人低微的抽泣声。 他轻轻的松开抱着绯然的手臂,双手抚上绯然的脸颊。 “怎么还哭了,你……不愿意?” 沈御蛟瘪了瘪嘴儿,有些不满。 绯然立刻摇了摇头,连声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的!” 这下,那人才勾起了唇角。 再次把绯然抱进怀里,却听到她小声的说道:“可是,你跟我成婚的话,你的……神女姐姐怎么办?还有……” 还有成蛟的事情。 沈御蛟忍不住低笑,这人是怎么回事? 这醋还存着呢?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不住要编几句瞎话,糊弄糊弄她。 “神女姐姐啊,看样子怕是只有……等你寿终正寝了,我再去跟她再续前缘喽。” 沈御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带着轻佻的,一听便知是句玩笑话。 可当局者迷的道理,绯然没有听得出。 尽管如此,绯然心里仍旧高兴。 她也不祈求沈御蛟能生生世世陪伴着她。 这对于他来说,面对另一半的生老病死,也是痛苦的。 若是两个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痛苦,绯然宁愿这个人是自己。 她爱惨了沈御蛟,故而即便他说了这样的话,她仍旧觉得满足。 能够陪她寿终正寝已经是奢侈,她不求更多。 绯然紧紧的抱着沈御蛟的腰,靠在他怀里呢喃着:“谢谢你,蛟蛟,真的……谢谢你……” 沈御蛟以为她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便也不矫情,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定在明日,在这里,如何?” 绯然仰起头来,道:“都听你的。” 那张带着几分英气的容貌,此刻眼睛里含着泪水,平添了许多的妩媚,更让人着迷。 沈御蛟低下头来,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给你盖个章,可不能言而无信。” 绯然也仰起头来,踮着脚尖,想亲一亲他的额头。 可沈御蛟高出她不少,这般抱着,她根本够不着他的额头。 无奈,这一下,亲在他下巴上。 就在绯然有些失望的时候,那人猛然一用力,双手提着绯然的腰,把人抱了起来。 绯然惊慌失措的双脚环住他的腰身,双手也抱紧了他的脖子,这才没有摔下去。 “你干嘛?”她问。 那人眨眨漂亮的含情眼,“现在……能够得到了吗?” 绯然:“……” 她呆呆地看了他几秒,莞尔一笑,“蛟蛟,你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 话音刚落,这一吻,准确无误的落在沈御蛟的额头上。 沈御蛟闭上眼睛,迎接了她的甜蜜洗礼,再睁开双眼,已经带了些风情的妖冶。 他声音沙哑,“绯然,我……后悔了。” 还没等绯然失望的眼神暗淡下去,那人又哼哼唧唧地说出一句,“我等不到明天了!” 绯然尚未明白他是何意,那人便一甩手臂,将怀里的绯然横了过来,一手抱着她的后腰,一手抄着她的膝弯。 第79章 心想事成 被公主抱着的那人正呆呆地,傻愣愣的看着他。 一记响雷在空中炸响,映着那惊雷之前的一道闪电,绯然恰好瞧见了他脸上的红晕。 “蛟蛟?”绯然轻唤。 那人还没回应,绯然便察觉到对方停下了脚步,把她放在山神像后头的案台上。 绯然坐稳了身子,这才松开了手。 “蛟蛟?” 她又唤了一声。 沈御蛟声音沙哑,格外性感,“别喊我,绯然,别乱动,听话!” 听话,她会听话。 绯然头一回破天荒的在自己并未生病的时候,睡到了晌午。 醒来之时,更是动弹不得。 每一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酸痛。 绯然睁开双眼,沈御蛟已经不在了。 她惊慌失措的想要坐起身来,可身体的无力又让她跌了回去。 绯然仰着头,看着破旧的山神庙屋顶。 他是不是……走了? 昨晚说的那些话,都不作数了吗? 绯然有些后悔,或许那时候自己应该拒绝的。 这样,也许他不会走。 只是可惜,如今后悔莫及。 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大抵是她昨晚做的不够好,被嫌弃了。 绯然吸了吸鼻子,心中苦涩。 一阵脚步声传来,来人匆匆忙忙,脚步轻巧,走得很快。 绯然恍恍惚惚的看过去,只见少年精神极好的提着几个荷叶包包和油纸包包。 原是心里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绯然却控制不住比先前哭的还厉害。 沈御蛟忙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踱上前,拢着眉头给她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疼?”他问。 绯然一言不发的流着泪,更是叫沈御蛟心都碎了。 “别哭了,别哭了,是不是饿了?我给你买了好些吃的,往日都是你照顾着我的口味,直到今日我才知晓,我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在镇子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只能买了些我爱吃的,你不要怪我。” 沈御蛟一面轻抚着她的脸颊,一面嘀嘀咕咕的说着。 绯然摇摇头,她不怪他,永远不怪。 少年轻轻扶起绯然的肩膀,饶是这一番动作并不需要绯然多么用力,可仍旧是酸疼的很。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倒是叫沈御蛟心里一酸。 他环着绯然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都是我不好,应该照顾你的,可我……一高兴,失了分寸,也控制记不住自己,你不要生气。” 沈御蛟越说越小声,越说脸越红。 绯然只是浅浅的摇摇头,一开口,声音是沙哑的几乎发不出声来,“我……不生气。” 他知道她不会生气。 除非他实在太过分了,绯然很能忍让着他。 沈御蛟捻起一个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在绯然手里,邀宠般的一个一个介绍,“这个是藕粉糖糕,这个是烤鸡,这个是糖葫芦,这个桂花糕,这个是……” 绯然看着手里的一样一样,被他一个个的打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被他这样温柔的对带着,绯然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沈御蛟介绍完了,问道:“你想先吃哪一个?” 绯然抿了抿唇,看着那一样一样的东西,只觉得莫名的想流眼泪。 她深呼吸了下,忍住眼眶里感动的泪水,低声道:“桂花糕。” 那人颇好脾气,笑意盈盈道:“好,桂花糕。” 少年捻着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唇边,她也微微张开唇瓣,吃下那一块糕。 沈御蛟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吃吗?” 绯然点点头。 吃到后来,沈御蛟喂她什么,她都顺从的吃下去。 直到吃的肚子鼓鼓涨涨的,这才喊了停。 沈御蛟伸手摸了摸绯然吃的微微隆起的小腹,“绯然,你这一次……是有孕了吗?” 绯然面上红了红,娇嗔般的瞪他一眼,“还……不知道。” 沈御蛟失望的叹一口气,道:“上次没搞清楚状况,闹了个大乌龙,这一次我不会弄错了。” 说到上次,绯然心里倒是生出几分疑虑,“你怎的突然……通晓了这些的?” 沈御蛟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摸了摸鼻子,道:“这个嘛……是秘密,我……才不告诉你。” 绯然并不追问,只是垂着眸子抿了抿唇。 头顶传来沈御蛟温柔的轻抚,绯然抬起眸子看他,那人只是浅笑着。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头像是蓄满了一池春水,温柔的,宠溺的,叫人致命的。 他真的很好看,她见过最好看的一个。 这样好看的男人,跟她在一起……可惜了。 沈御蛟的食指骨节不重不轻的在绯然额头上敲了一下,“傻看着我做什么?” 绯然呆呆地回答,“你好看。” 沈御蛟瘪了瘪嘴,眼眸里的笑意却没有散去,瞧不清楚到底时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果然……只是瞧上了我这一身皮囊,是也不是?” 绯然细细的揣度起来。 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的,到底是因为他容貌出众,还是因为……他对她有救命之恩? 只是觉得起初只是仰慕,后来是眷恋,到后来是依赖,再后来……得偿所愿。 她不说话,沈御蛟就当她是默认了。 他偏了偏头,假装生气的模样,“你们凡人就是小家子气,相中的也是这些不值一提的虚无之物。” 越说,沈御蛟越发有点失落了。 他自己对自己的性子最是了解。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他许久。 他除了一张漂亮的皮囊,还有什么优点? 沈御蛟的答案是……没有。 绯然靠在他怀里,沙哑着声音道:“不是虚无之物,你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都是最好的,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这话沈御蛟爱听,忍不住垂下头来,在她耳垂上亲了两口。 只被他轻轻一吻,耳朵便如同被烈火焚烧了一般,火热火热的。 沈御蛟原以为绯然只是初经人事,难免会有些疲乏,休息一两日也就好了的。 可却没想到,绯然当晚却发起病来,发了烧。 沈御蛟急坏了,想带着绯然下山去找个大夫瞧瞧。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转瞬之间又下起了大雨。 第80章 噩梦降临 想必绯然的病症也跟这大雨脱不了干系,沈御蛟不想再让她淋了雨,只能独自匆匆忙忙的出去寻大夫来给她瞧病。 绯然被烧的迷迷糊糊,隐隐约约之间感觉有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那人是谁呢? 绯然艰难的睁开双眼,从眼睛的缝隙之中,瞧见了那一身白衣。 这衣裳绯然忘不掉,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男人附手站在她身边,垂眸看着她,眼睛里冷冰冰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绯然知道,他一定很生气,甚至想杀了她。 云杳冷淡的眸子突然柔和了几分,他冲着绯然淡淡的一笑,手指也轻轻的触碰上绯然的脸颊。 他语气平静,“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说过的,你不听话的话,我是会惩罚你的。” 那只冰冷的手指经过绯然的脸颊,最后落在她的脖颈上。 他不停的揉搓着绯然的脖子。 绯然此刻除了惶恐,难以产生任何其他的情绪。 云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手指之下,绯然脖颈上的几处红痕。 “嘶……”绯然吃痛的皱起眉头。 那人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仍旧是锲而不舍的想要把那红痕擦掉。 “走……走开,别碰……我!” 绯然艰难的喊着,却惹来那人更加阴鸷的冷笑,“不让我碰,你让他碰你?” 绯然的身体很沉重,沉重的好像有一块巨石正压在她的身上,难以翻身。 饶是如此,她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脖颈上那阵刺痛,足可见,云杳用了多大的力气。 此刻,绯然只一心期盼着沈御蛟不要回来。 云杳的表情略微有些狰狞,“他有什么好的,你一次又一次的喜欢他?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他只想着他自己,从未在意过你,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一次……又一次? 这是什么意思? 绯然迷迷糊糊的想要思考,可下一秒,那人的手指已经紧紧的扼在她的喉咙间。 呼吸困难,绯然艰难的想要反抗,可身体早就没有了气力。 她的脚弯曲了几下,终于还是放弃了抵抗。 就在绯然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的刹那,一道清冽的少年呼喊声传入她耳朵里,“放开她!” 沈御蛟顾不上自己还带了个凡人大夫来,刹那间腾身而起,和云杳打了起来。 云杳怒喝,“不自量力。” 若是说先前云杳和沈御蛟打架的时候,是几招之内解决他的,那么他一定是隐藏了实力,与他闹着玩的。 云杳只一掌便将沈御蛟振飞出去。 沈御蛟的后背狠狠的撞在山神庙的神像上,那神像顿时四分五裂,沈御蛟也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绯然咬着牙,艰难的坐起身来,“别杀……别杀他,我求……求求你,你……杀了我,杀了我!” 这番话让云杳皱了皱眉,他冷冷的笑道:“你凭什么和我讨价还价?浮白,你凭什么这般跟我说话?” 绯然没有心思在乎“浮白”是谁,只一心想着如何能让沈御蛟活命。 “求求你,我在……求你,云杳,求你……放过他。” 云杳收起笑意,看了一眼苦苦请求的绯然,又将视线转向沈御蛟。 他嘲笑般说道:“既然你这般求我,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沈御蛟,若是你现在杀了绯然,我就放你走,如何?若是你不杀她,你们两个……都得死!!!” 屋外的雨声还没有停歇,沈御蛟看着和他实力悬殊的云杳,心中暗纳: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一记响雷炸开,沈御蛟恍惚间想到了什么。 他眸子定定的看着绯然,厉声道:“绯然,别再自不量力了,若是你死了,我就能活命,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在云杳的冷笑中,沈御蛟猛地向着绯然扑了过来,天空中惊雷骤起。 绯然欣慰的闭上双眼,他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预期的死亡没有降临,反而是一记天雷在绯然的身边炸开。 她睁开双眼的刹那,只见沈御蛟双手抱住了云杳,两人无一例外的被天雷劈中。 绯然是沈御蛟讨封之人。 沈御蛟不能动任何想要除掉绯然的念头。 否则,便会被天道惩罚。 天雷劈过,沈御蛟强忍着几乎要被打回原形的疼痛,抱起绯然,一眨眼消失在雨夜里。 云杳第一次被天雷劈中,那天雷又是恰恰好好的劈在他脑门上。 若是说天道对心存恶念的人的打击是一成,那么对魔族就有十成。 此刻的云杳并没比沈御蛟好到哪里去。 他歪了歪身子,扶住案台,猛地一拳将那案台打碎。 该死的沈御蛟,竟敢戏弄他! 沈御蛟凭着本能找到了自己曾经修行过的一间洞府。 他年幼时是在山神庙里居住的,后来自己找了一处洞穴修行。 刚一进洞穴,沈御蛟就浑身虚脱的跌跪在地上。 膝盖上传来猛烈的碰撞疼痛,他疼的皱起眉头。 绯然自始至终都含着泪,看他,终于也忍不住了,“蛟蛟……” 那人垂下眸子,一张被劈的有些焦黑的脸面艰难的勾出一个微笑,他疼的牙齿打颤,却还是强忍着问道:“是不是弄疼你了?忍一下,绯然,我给你输些灵力就好了。” 说话间,沈御蛟的一根手指轻轻抵在绯然的额头上,一阵阵灵力涌进绯然的身体。 “不……不要,蛟蛟,快……住手。” 他确然住了手,可并非是他自己的意愿,而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绯然受了沈御蛟的灵力,终于感觉到有了些许的缓解。 她咬着后槽牙爬起来,抱着沈御蛟的身体往洞府的深处走去。 沈御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人在他唇边喂他喝水。 眼皮很沉重,他用了好大力气才睁开双眼。 入眼的是绯然那张苍白的面容。 她看起来很虚弱,可仍旧不分昼夜的在照顾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嗓子仍旧干涩的疼痛。 绯然急切地问他,“怎么了?想要什么,你别说话,写我手上。” 第81章 想拜天地吗 她握着沈御蛟的手,摊开一只手掌心,让他写字。 沈御蛟一笔一划的在上面写下,“躺我身边。” 绯然怔了怔,垂下眸子,答应,“好,好……” 她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微弱,直到快要听不清了。 沈御蛟费力的挪动了下身子,让她躺过来。 他此刻身上满是伤口,每动一下都疼极了。 可只要绯然在他身旁,他反倒觉得有些安心。 不顾身上的痛意,沈御蛟还是揽过绯然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 他轻轻在她额角亲吻了一下,轻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不知道自己这是昏迷了多久,嗓子里干涩极了,即便强忍着开口,声音也是沙哑的厉害。 “让你受苦了。” 自从跟他认识以来,绯然受了不少苦楚。 一开始,没有云杳的时候,她是受着他的欺负。 沈御蛟只觉得自己那时候很蠢,什么小事儿都能和绯然吵起来。 仔细想想那些日子,虽然总在胡闹,倒是过的悠然自得。 如今,两人总算是敞开了心扉,可中间又隔着一个危险可怕的云杳。 沈御蛟看不出这个云杳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似乎对他们两人格外痛恨,甚至不明所以的要赶尽杀绝的样子。 有的时候,沈御蛟会以为那个云杳喜欢绯然,可是……他要杀了绯然的时候却又是毫不留情面的。 这个人无疑是个疯子。 怪只怪自己,没有在能够拥有的时候,好好的对待绯然,如今只是一个‘后悔莫及’。 沈御蛟轻轻的亲吻了下绯然的额头。 绯然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不觉得苦,蛟蛟,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话不是虚言,她当真有如此决心。 沈御蛟只觉得自己好像还不如绯然一个凡人。 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一直都看得透彻。 为了心中所爱,能够抛却一切,努力的对那个人好。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御蛟抱紧了她,低声嗯了一声。 入夜,沈御蛟会等着她睡着了,给她输送灵力。 他知道,要是绯然醒着,看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定然是会难过的。 几日后,沈御蛟的身子恢复了些,白日里绯然精心的照料着他,夜深了,沈御蛟给绯然输送灵力。 大抵是心中关怀着彼此,不肯倒下的缘故。 很快,两人的身体都恢复如初。 沈御蛟总觉得那个云杳随时有可能会再次出现,故而他能够起身之后,就不再让绯然出去弄吃的回来了。 他每日都带回来些野菜和野鸡野兔,绯然负责做菜。 起初,沈御蛟笨的可以,照着绯然曾经采过的野菜模样采摘,结果有一半都是错的。 绯然笑他,“下回还是我去。” 沈御蛟撇了撇嘴儿,不满,“这几个不是长得都一样吗?有什么不同的,能吃就行了。” 绯然捻起一根野菜,道:“这个……是有毒的,不能吃。” 沈御蛟接过她手里的那根野菜,再去看绯然挑出来的正常的野菜。 两根野菜在一起对比之后,好像是有些细小的不同。 虽然都是长长的叶子,但有毒的那一种,叶子上头有些细小的绒毛。 他随手扔掉有毒的叶子,又捻起一根,着一根没有绒毛的。 沈御蛟问道:“那这个呢?这两个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 绯然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拿的低些。 沈御蛟把两片叶子递到绯然眼前,绯然指了指那叶子下面的叶梗,“你看这里,这片叶子的梗里面有白色的液体,吃了这个的话,整个人都会肿起来的。再看这一片,没有白色的液体,就是我们寻常吃的那种野菜。” 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呢! 沈御蛟细细的打量了所有他采错的叶子,一一进行对比。 瞧见他这般认真好学的样子,绯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御蛟努了努薄唇,不满道:“你笑什么?你们凡人不都说,不耻下问吗?我虚心跟你求教呢,你还笑话我?” 他这话语里带了几分嗔怪,不是生气,反倒像是在撒娇。 绯然笑笑,道:“我没有笑话你,我只是……高兴,没想到蛟蛟也有这么认真的时候,还这么努力的辨认这些琐碎之物。” 沈御蛟扬了扬下巴,一把揽住绯然的肩膀,得意洋洋的摸了摸鼻子,道:“那当然了,你都是我的人了,我自然要做出了为人夫君的模样来,可不能……被你给比了下去。” 这等事情……有什么好比较的? 绯然只觉得这人实在是可爱极了。 沈御蛟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或者通俗一点的说,是傻得可爱。 唯独是“夫君”这两个字,让绯然不由得眸子颤了颤,一派娇羞的模样,声音低微道:“别……别乱说,我们……还没……还没拜过天地的。” 沈御蛟语气颇为自然的问她,“想拜天地吗?” 一听这话,绯然红了脸,这怎么是她想的? 她连连摆手,道:“不是,我……我都……听你的,你若是想,我便……想,你若是不想,我……也不想。” 沈御蛟不知道凡间那些传说中温柔贤淑的妻子都是什么样的,只是绯然这样真真有那滋味了。 他只觉得自己心尖上被人软绵绵的打了一拳,有点痒又有点酸。 不能说这样不好,只是觉得绯然对他未免有些卑微,叫他心疼。 他一把拉过绯然的手,认真道:“从前是我不好,总叫你迁就着我,事事都顺从我,如今你习以为常了,我却有点不习惯了。先前我们住在冬夭和彩珍家里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那个彩珍日日对我冷嘲热讽也就算了。每每你跟彩珍说话去,那个冬夭也来对我说教。我长这么大,还从没人敢那么教训我的呢。都是因为你,太骄纵着我了,以至于我性子越发的古怪起来,有的时候连自己都察觉不到。” 被指责了的绯然,垂着眸子道歉,“对不起。” 沈御蛟双手捧起绯然的脸颊,印着薄唇亲了一口。 第82章 入不了他的眼 “谁叫你道歉了,你以后不准让着我,不然旁人更是要说我的不是了。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你们女孩子……不是最擅长撒娇什么的,你……偶尔也对我撒撒娇就是了,我可是个男人,你要更依赖我些,而不是忌惮我或者……诚惶诚恐地供着我。我是你夫君,又不是你供奉的神像。” 撒娇啊? 绯然只觉得这个比供奉他还要难。 没有沈御蛟之前,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如此的。 她也从不靠着撒娇或者示弱去跟旁人讨要些什么,故而……她并不怎么擅长。 可沈御蛟说了,她自然想顺从他的意思。 绯然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我……尽量。” 沈御蛟很满意这个回答。 他笑嘻嘻的点了点绯然的鼻尖,声音格外温柔的说道:“不是尽量,是一定。” 许是被沈御蛟的笑容蛊惑了,绯然不由得便答应了他,“好,一定。” 打这日之后,沈御蛟对野菜的分辨能力提高了不少,采错的情况越来越少。 他倒是真端了个做丈夫的派头,一应琐事都愿意亲自去做,甚至有的时候也会帮着绯然洗洗菜,打打下手什么的。 这般过着日子,倒真像是凡间的夫妻之间那般的恩爱和睦。 这日,吃过了晚饭,沈御蛟揉着肚子斜靠在石桌上,“我最近是不是胖了,总觉得肚子好像长肉肉了。” 这么说来好像是有一点。 绯然一面收拾着碗筷,一面回答,“这几日确然感觉车欠了不少。” 这话原说的是皮肤,可听到沈御蛟耳朵里就变了味儿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不满道:“我哪里车欠了?就算是车欠了,我也收拾得了你。” 说话间,沈御蛟一把夺下绯然手里的碗筷,随手一扔。 碗筷和石桌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绯然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沈御蛟打横抱着她,绯然不解:“是你自己说的。” 他何时说过这个话? 沈御蛟没有开玩笑的,可把绯然按在石榻上的那一刹,绯然推了推他,道:“别闹,刚吃过饭的。” 倒是这么回事,沈御蛟的肚子还有点胀胀的,猛烈的一动作,真有点不舒服了。 可碍于面子,即便是如此,还是坚持要收拾她。 绯然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话真真是不能乱说的。 转眼三月有余,这三个月两人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甚至两人都忘记了还有云杳这么一号人在。 说到云杳,自打那日被天雷劈中,身受重伤。 返回魔族之后,休养了整整三日。 天道对魔族的伤害还真是要命,这种带着种族歧视的惩罚,让云杳暗捶床榻。 该死的天道,该死的沈御蛟!!! “启禀魔尊,火炎圣女求见。” 云杳眸子一瞪,那传话的魔族侍从立刻跪倒在地上,口中大呼:“魔尊饶命,魔尊饶命啊。” 他淡淡的开口,“叫那个女人滚远些,不然……我连她一起杀了。” “是,魔尊。”侍从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刚一开门,侍从便瞧见一双纤细修长的腿,血红的绣鞋。 不用往上看,便也知晓,这是火炎圣女。 侍从立刻道:“圣女请回,魔尊不想……不想见您。” 一只红色的小脚,一脚将他踢倒,“滚出去,他敢不见我。” 说罢,又是一脚将那侍从踢出门外,火炎圣女随手关上了房门。 云杳的眉头锁起,带着几分愠怒看着火炎圣女扭着纤腰踱到他卧榻旁。 圣女哈哈大笑起来,“云杳,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我就说了,叫你不要干坏事,怎么样……被雷劈了?” 说罢,又是一阵尖锐的笑声。 火炎圣女生的妖冶娇美,是魔族第一美人。 可唯独笑起来的时候,这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老妖怪一般,尖锐的可怕的。 云杳唇齿间蹦出一个,“滚。” 叫她滚? 她偏偏不滚,不仅不滚,还在云杳卧榻旁坐下来,单手捧着脸颊,看着他。 “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火炎圣女不屑的笑了笑,道:“杀我?你可舍不得杀我,魔族只有我一个圣女,要是我死了,你可是要再等上几万年,才能报仇呢。” 她抓着云杳的软肋,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云杳不可能杀她,甚至还会好好的对待她。 云杳无可奈何的捏紧了拳头,闭上了双眼。 他最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了。 若非他还需要用到火炎圣女,他早就杀了她了。 见他并不理睬自己,火炎圣女耸了耸肩,伸手去整理他烧焦了的衣衫。 “别碰我!!!” 云杳猛地睁开双眼,他最讨厌女人的触碰,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火炎圣女无奈的摇摇头,道:“你怕什么,我对你能有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一门心思都在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身上。” 云杳撇开眸子,“既然如此,你还不去冰室守着他,来我这里做什么?” 她耸耸肩,“守着有什么用,他又醒不过来,我就算再怎么痴迷他,也不至于抱着一具尸体卿卿我我。更何况,我听到了一些其他的消息。” 最后一句,她刻意降低了声音,故作神秘。 云杳皱起眉头,心中警惕起来,“你听到了什么?” 火炎圣女掩着面笑了笑。 “你笑什么?” 那双烈焰红唇,一开一合,“我笑你的反应,我先前还以为他们是胡说八道的呢,如今看你这样子,好像……是真的了。” 云杳捏紧了拳头,“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就凭你……入不了他的眼。” 这话对于堂堂魔族第一美人而言,无疑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方才还笑得妖冶的美丽女子,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她入不了他的眼,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火炎圣女和云杳的年纪差不多大。 魔族之中除了魔尊之外,身份最为贵重的就是魔族圣女。 第83章 不嫁 如果说,魔尊是要靠着后天的努力,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位置,那么圣女就是天生的老天爷赏的尊贵。 数万年魔族才会降生一位圣女,一出生就灵气逼人,不必修行就是皎皎之人。 故而,魔尊之位存在着与时俱进,不断更替,可圣女却是绝无仅有的。 从某些层面上说,圣女有着比魔尊更加崇高的地位。 落芳雪是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因为出生那日,魔族地狱里的业火火焰拔高,烧了好几日,未曾有过衰减。 因此,赐了火炎圣女这一封号。 万中无一的圣女中,这位火炎圣女又是美的不可方物,十三岁就成了公认的魔族第一美人。 这无疑更加提高了落芳雪的骄纵和傲气。 享受着万众瞩目,魔族的数万民众的敬仰和爱慕,落芳雪的性子越发嚣张起来。 直到十九岁那年,她遇上了那个被从凡间接回来的,先魔尊的小儿子,云清。 那少年只有十一二岁,不爱说话,总是皱着眉头。 一张细腻白嫩的面皮,一双温柔多情的含情眼,眉宇,额头,鼻梁,嘴唇……没有一处不是鬼斧神工的杰作。 他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纱衣,映衬得更加肤白貌美。 她从未见过那一家的少年生的这样好看。 从前她冷傲,谁都瞧不上眼,可偏偏对这一个年纪十一二岁的少年,生出一丝丝异样的情愫。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眸子轻轻扫过落芳雪的脸,又立刻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他没有理睬她,更好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继续跟着几个侍卫,往前走。 落芳雪从未受过这样的对待,她一把扯住少年的手臂,声音拔高了几度,“我再与你说话呢!” 少年瑟缩着颤抖了下,他惶恐的后退了几步,仍旧没有说话。 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落芳雪立刻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问你话,又不是要打你,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虽然落芳雪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那时候毕竟是个从未有过情感经历的少女。 再加上她的性格原本就有些骄纵和傲气,故而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那时候对他的态度是那么的恶劣。 被她这样生气的质问,少年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儿,他的声音还是软软的带着奶里奶气的味道,“哥哥……” 很快,落芳雪的手被一只修长的手拍开,一个白衣少年,大约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出现在她面前。 白衣少年冷冷的说道:“我弟弟天生胆小,还请圣女莫要惊吓了他。” 白衣少年带着那个奶里奶气的少年离开。 落芳雪还久久没有回神,“这是谁啊,敢这般跟我说话?” 一个侍从红着脸,垂着头,不敢觊觎圣女的容貌,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他们是先魔尊的两个儿子,白衣裳的那位叫云杳,青衣裳的那位叫云清。” 瞧见那侍从答了火炎圣女的话,其余几个侍从也不甘示弱的开口。 “听说过几日,那位云杳公子就要继任魔尊之位。” “年纪轻轻的就能继任魔尊,应该是咱们魔族最年幼的一位魔尊了。” “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罢了,谁知道能在位几日呢?” “就是就是……” 落芳雪只是看着那一青一白离开的背影,嘴里喃喃着,“云清……云清……” 从那以后,火炎圣女像是丢了魂儿一般,每日都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去瞧云清。 云清对她总是那样淡淡的,不说话,大部分时候,皱着眉,好像……很不喜欢她。 倒是云杳对她格外客气。 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殷勤。 “圣女今日留下来一同用饭,阿清,过来吃饭了。” 云清很听他哥哥的话,乖乖巧巧的在饭桌前坐下。 能跟云清一起吃饭,落芳雪自然不会拒绝,她说了一句,“恭敬不如从命”也就坐下来了。 云杳很高兴,一面给落芳雪介绍着每一道菜,一面给弟弟云清夹着菜。 不管云杳给他夹什么,他都顺从的吃掉。 他也不自己动手夹菜,只是等着云杳给他夹菜,吃完了……就等着。 这般乖巧,不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倒像是个岁的孩子。 落芳雪忍不住也给云清夹了些菜,那少年颇不给面子的一一夹了出来,嫌弃的皱了皱眉。 落芳雪:“……” 她夹的菜有毒不成? 云杳继续给云清夹着菜,一面跟落芳雪解释,“圣女不要介意,我这弟弟流落凡间的时候,年纪尚幼。在凡间的时候,又受了些苦,以至于灵脉受损,心智有缺,虽然样貌成长了,可还是小孩子的心性。” 灵脉受损,心智有缺??? 也就是说,云清是个……傻子! 落芳雪心中震惊,她好歹是魔族圣女,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日日纠缠巴结的竟然是个……傻子? 拜她那骄纵的性子所赐,她只觉得羞辱万分,顿时一甩筷子,愤怒的走了。 打那日起,虽然落芳雪心里时时惦念着那个乖巧的少年,可始终碍于颜面,不再去见他。 直到有一日,魔尊云杳前来提亲,求娶火炎圣女。 落芳雪被父亲叫到大厅,看着上门来的白衣男子。 云杳虽然和云清是亲生兄弟,可容貌上相差的很大,甚至很难从云杳身上找到云清的半点影子。 嫁给云杳? 落芳雪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父亲,我不会嫁给他的,您还是让他把这些东西带回去。” 落芳雪的父亲,虽然是她的生父,可在圣女的面前,终究还是要讲究尊卑的。 老头儿劝道:“魔族圣女与魔尊结合,定然是魔族的一段佳话,此事还是好好考虑考虑的好。” 考虑?她不需要考虑,她绝不会嫁给云杳,她喜欢的是……那个傻子! 这样的话,落芳雪说不出口。 可云杳是个聪明人,他很擅长揣度旁人的心思。 对于落芳雪这样的,虽然骄纵傲慢,可内心单纯之人,更是容易掌控的。 第84章 目的 他对老者说道:“先生不要动怒,还请先生给本尊和圣女一点独处的时间,也好把话说清楚,即便是圣女不愿,本尊不会强求。” 老者点点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带着小厮出门去,给两人留下独处的时间。 落芳雪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椅子上,“云杳,你瞧你不上,你最好打消了那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我绝不会嫁给你的。” 云杳没有半分动怒的意思,甚至勾起唇角,浅浅的笑道:“圣女的心思,本尊看得出来,圣女早就心有所属,瞧上的也并非旁人,而是本尊那弟弟……云清!” 他并不是在询问,而是非常肯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落芳雪顿时警惕起来,开口反驳道:“你休要……休要胡言乱语,我才不喜欢……不喜欢那个傻子。” 是了,她要喜欢的是云清,可火炎圣女不能喜欢一个傻子,不然当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云杳笑了笑,道:“若是……阿清他不是个傻子呢?” 这话让落芳雪心中一颤,若他不是个傻子,她自然心甘情愿地想跟他在一起。 可事实并非如此,她只是心中暗纳,这个云杳到底要说什么? 云杳不再继续卖关子,道:“圣女不喜欢本尊,本尊却对圣女情有独钟,即便是不能得到圣女,本尊也愿意为了圣女的幸福,奉献一点心力。”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落芳雪定然是相信无疑的。 可这个云杳,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摸不着头绪,看不出他的真正意图。 落芳雪狐疑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云杳眨了眨眼睛,“自然是做圣女心中所想,既然圣女在意的是阿清的灵脉和神智,本尊倒是有个法子能帮助圣女修补阿清的魂灵。” 修补?魂灵如何能够修补? 见她并不相信,云杳又道:“圣女博览群书,难道不知道天族之中,神族一脉有一种圣物能修补魂灵的?” 这一点落芳雪自然知晓,可她也同样知晓,魔族和神族之间一向是不和睦的。 别说是让神族的人修补魔族人的魂灵,就算是遇上了,怕是神族也会将魔族除之而后快。 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如何能成功? 落芳雪不屑道:“魔尊真是年纪轻轻的自不量力,别说是你,哪怕是整个魔族加在一起,都未必能有能力叫神族做事。” 云杳点点头,“本尊是做不到,可若是神族自己愿意出手,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神族自己愿意?这怎么可能?” 云杳笑道:“这就要看圣女愿不愿意了。” 若是真的能让云清恢复成正常人,她自然是愿意的。 “你要我做什么?” 云杳摆了摆手,道:“不是本尊要圣女做什么,而是本尊帮圣女做什么。” 弟弟是他的弟弟,又不是她的。 何必说得好像是自己是个外人一般? 落芳雪真真是瞧不上云杳这副做派。 “有什么就直说!拐弯抹角的,让人恶心。” 即便是如此被羞辱,云杳也并不生气,像是根本就没有感情一般,“听闻天族神女归位,天君授命,给她座下挑选弟子。本尊有办法把云清送到神女那里,天底下应该没有哪个师父希望自己的徒弟是个傻子,本尊猜测……她会有法子帮助云清。” “说得轻巧,神女弟子,岂是你说定就能定下来的?你还真是自不量力。” 云杳无所谓的耸耸肩,道:“能不能……是本尊的本事,至于此事要不要做,可是圣女的一句话。” “你想让我……驱除云清身上的魔气?” 是了,魔族之中,甚至可以说是天地之间,只有魔族圣女能够将魔族身上的魔气驱除。 这并不是一门多么高深的法术,相反,这是一种凶残的惩罚。 这种驱除,通常是用来对一些犯了极大过错的修为高强的魔族,将他们的魔气驱除,也就是将他们的修为尽数散尽。 可以说,这是非常残酷的。 对于一个修为高深的魔族,任何人都不能够接受,从此变成一个废人。 但云清有所不同。 他本身就是没有修为的,可因着他出身的缘故,天生自带魔气。 若是想不被任何人察觉到他的身份,只有驱除魔气这一点。 而这……只有落芳雪一人能够完成。 她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乖巧的少年的脸,若是真的能帮他,落芳雪倒是愿意一试,若是云杳没有本事,她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落芳雪答应下来。 云杳却又道:“可是,本尊帮了圣女,圣女应当如何报答本尊?” 这话引得落芳雪皱起眉头,这个云杳到底想要什么? 难不成…… “你还是要我嫁给你?” 云杳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无意冒犯,圣女虽然天生丽质,可……本尊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圣女喜欢的是胞弟,本尊自然愿意成就美好姻缘,只是本尊不能丢了媳妇儿又丢了弟弟呀,圣女总要给本尊些好处才是。” 只要不是让她嫁给他,她倒是愿意听他提些要求。 “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云杳叹了口气,伸了伸手,道:“圣女看看本尊,年纪轻轻,修为也不及魔族之中的一干将领,说不准本尊什么时候就被人杀了。本尊是死不足惜的,只是阿清他没有了本尊的庇护,怕是……少不得要受苦。若是圣女愿意站在本尊这一边,跟本尊同仇敌忾,本尊心中也会安慰。” 这个云杳果然不简单。 落芳雪虽然讨厌他,但是他说的句句在理。 即便不是为了这个云杳,也要为了云清考虑。 “我明白了,我会同你站在一起,只是为了云清。” 云杳拱手谢道:“我替阿清,谢谢圣女。” 他这一回没有装模做样的自称本尊,说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我。 三日之后,云杳果真按照约定的那样,把云清送了过来。 第85章 求救 云清站在云杳身后,手指死死的捏着哥哥的衣裳,不肯松手。 云杳摸了摸他的头,道:“别怕,阿清乖,跟圣女姐姐进去,哥哥就在外面等着阿清,好不好?” 这个让人看不清内心的男人,在对待自己的弟弟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温柔。 有一瞬间,落芳雪觉得,云杳似乎也不像她想的那么让人讨厌。 云清很听话,几乎是云杳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的。 故而,他很顺从的松开了手,跟着落芳雪进了屋。 施法的过程非常艰难。 虽然云清没有修为,可要驱除魔气,仍旧是十分痛苦而又漫长的过程。 更何况,他此刻是个孩童的心智,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疼痛。 云清疼的大哭起来,若非视线落芳雪用法术控制着他,怕是他早就挣扎着跑出去了。 “疼……好疼……” 那少年不停的喊着,眼角更是有泪水不停的流出来。 落芳雪心中一颤,有些不忍心。 可为了他日后能够恢复神智,她只能如此。 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将云清身上的魔气全部驱除。 若是寻常魔族修士,怕是要几个时辰,好在云清没什么修为,倒也不算困难。 施法完成,云清早就疼的晕了过去。 落芳雪看着那晕倒的少年,手指轻轻地抚着他的脸颊。 她低声喃喃道:“阿清,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等你恢复了神智,我就嫁给你。” 云杳把云清接走之后,就再也没有云清的消息传来。 直到半年之后,云杳派人来请落芳雪,说是和云清有关的。 一提到云清,落芳雪便急匆匆地跟着去了。 刚一进门,落芳雪便瞧见那少年,正背对着她,似乎在跟云杳说什么。 云杳瞧见她进来,对云清说了一句,“你瞧瞧谁来了。” 云清缓缓转身,便瞧见那一身红衣的少女站在门口。 他面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淡淡的拱了拱手,道:“见过火炎圣女。” 这声音,这语调,少了从前的奶里奶气,多了许多的清冽动人。 落芳雪惊讶道:“你……好了?” 这才短短半年,这么快就恢复了吗? 云杳笑了笑,道:“圣女不要惊讶,本尊只是想法子暂时唤醒阿清的神智,毕竟如圣女所说的那样。天族神女的弟子怎么能是一个傻子呢,自然是要动动脑筋的。此番请圣女前来,是想让阿清跟圣女告个别的。你们两个说说话,本尊就……不便打搅了。” 说罢,云杳便面带笑意的出去了,还不忘顺手将房门关上。 落芳雪第一次和神智清楚的云清相处,她一颗心紧张的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平日里那般伶牙俐齿的一个人,此刻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清淡淡道:“我听哥哥说起过,我能驱除一身的魔气,前往神族,都是亏得圣女的帮助,云清多谢圣女。” 落芳雪小心翼翼的摆了摆手,道:“不用客气,你不用……跟我客气的。” 云清勾了勾唇角,虽然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可却是个十足的老练的少年,“哥哥还说,圣女姐姐对我……是真的吗?” 他没有说出来,倒也算是给落芳雪留些颜面。 落芳雪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心中的骄纵叫她不想承认,可两人这一次分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她虽然身份高贵,但对待这陌生的感情,她还是屈服了。 “是真的,所以……你怎么想的?” 云清笑了笑,道:“我年纪还小,此番……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若是我回来了,圣女姐姐还是初心不改,我想……我会让圣女姐姐得偿所愿的。” 这话叫落芳雪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对我……也有好感的是吗?如果你……回来,我还喜欢你,你会……娶我?” 云清眸子里有一刹那的空洞,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道:“是!” 为了云清的这一个“是”,落芳雪开始为云杳卖命。 多年来,一直如此。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落芳雪才知道,她一直当作是承诺,苦苦期待了多年的幻想,竟然是云杳事先叫云清说给她听的话。 云清从未喜欢过她,可怜她多年来一直等待着……等着云清回来娶她。 想起那些往事,落芳雪不自觉地苦笑了下。 卧病在床的云杳冷冷的看她,“要发呆回你自己那里去发呆,离我远些,别让我看到你。” 落芳雪回了回神,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抱着希望那么多年,又让她痛苦了那么多年的人。 她如今竟然也恨不起来了。 “他在哪里?” 云杳歪着头,嘴角露出满是嘲意的笑容,“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下他?没想到啊,火炎圣女竟然如此痴情,真是叫我大吃一惊呢!” 落芳雪皱了皱眉,道:“我痴情与否,与你无关,你只要告诉我他的下落便是。” 云杳冷笑道:“并非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即便我曾与他血脉相连,他使用灵力的时候,我可以探知他的位置。但此刻,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话摆明了若有所指。 落芳雪却突然站起身来,道:“怎么?魔尊想让我给你渡修为不成?我如今可不像当年那么傻了,既然魔尊不告诉我位置,我自己也可以找一找。” 云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看着落芳雪离开的背影,他暗暗的捏紧了拳头。 这日,沈御蛟和以往一样,在山里打野兔。 正追着一只野兔跑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求救声。 沈御蛟抬头循着那声音看去,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色纱裙的少女正坐在地上,一只脚被捕猎的兽夹夹住了脚。 鲜血正顺着她的脚踝,不停的流下来,淌成血河。 少女瞧见有人前来,便喊道:“公子,公子救救我,快救救我呀……” 第86章 她夫君 要是在以前,沈御蛟瞧见了或许会当作没瞧见,不想惹事。 可绯然要是知道了他见死不救,一定会不高兴的。 故而,他只好皱了皱眉,上前帮那少女解开兽夹。 “好了,你自己回去,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那少女便死死的抓住了沈御蛟的手臂,“公子,我没法子走路,你救救我!” 面对她苦苦的哀求,沈御蛟为难极了。 良久的犹豫,沈御蛟才扶起她的肩膀,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少女哭泣道:“我家里人逼着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我这也是……逃婚出来的,家里是万万不能回去了的,公子你行行好,收留我。” 收留?得寸进尺! 沈御蛟一把松开少女的肩膀,那少女没了受力,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 他摸了摸鼻子,道:“我也是个无依无靠的,收留不了姑娘,姑娘还是另寻他人救助。” 说罢,沈御蛟便如同脚下抹了油一般,飞快地逃走了。 待到已经走远了,沈御蛟才松了口气。 这要是被缠上了,那还得了? 他现在和绯然住在山洞里,要是收留了这个姑娘,他以后还怎么跟绯然…… 脸上一阵发烫,沈御蛟暗暗庆幸自己跑得快。 于是乎,他也不再去想那姑娘,只专心致志地山间寻找野兔。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沈御蛟捉住了一只兔子,还有一只野鸡。 今日收获颇丰,干脆他也不采野菜了。 单单是吃肉也能吃饱了。 沈御蛟心满意足的提着野兔和野鸡回去,正巧在洞府外面瞧见一个一瘸一拐的红色身影。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人是…… 该死,不会这么巧? 那姑娘一眼便瞧见了沈御蛟,立刻挥手,“公子,公子,我就知道公子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沈御蛟泛起了难,这人怎么像是一块牛皮糖啊,甩都甩不掉。 “你怎么回事,我说过了,不能收留你,你快些离开,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无可奈何,沈御蛟只能放放狠话了。 那姑娘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沈御蛟作对,她大声的哭喊起来。 “世风日下呀,草菅人命啦……” 沈御蛟正想堵住她的嘴,便瞧见绯然从洞府里出来。 她看了看沈御蛟,又看了看那红衣姑娘。 那姑娘身着一身红色纱裙,面容妖冶美丽,生的漂亮极了。 绯然走到沈御蛟身边,那红衣女子却顿时瞪大了双眼,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停的颤抖着。 她怎么会在这里? 浮白……神女! “你是什么人?”绯然问道。 红衣姑娘出神片刻,很快又恢复了神情,委屈道:“姑娘救救我,我的脚被林子里的兽夹夹伤了,幸好公子经过救了我,可我如今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自然是回不了家的。要是一个人在山中乱走,怕是迟早要丧命的,我求求姑娘和公子,可怜可怜我,救我一命。” 绯然有些心软了。 这姑娘看上去着实可怜,那脚上的伤也颇为严重的样子。 可她虽然有心,但却做不了主。 绯然看了看沈御蛟,征求他的意见。 沈御蛟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相救她,那便救好了,别什么事都询问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对我不要这般小心,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说着,伸手敲了敲绯然的额头。 绯然揉了揉被他敲过的地方,道:“那我们帮帮她,她一个姑娘家的,无依无靠,倒也可怜。” 沈御蛟点点头,道:“救嘛,是可以的,只是她的脚伤好的,就得叫她离开,可不能……” 他突然顿了顿,侧了侧身子靠在绯然耳边说了一句,“可不能妨碍了我造人的计划!!!” 自从跟绯然有了夫妻之实,沈御蛟说话是越来越每个正经了。 从前还娇羞无比的样子,日子久了,倒也不知道是学坏了,还是本性暴露了。 绯然红了红脸,轻咳一声,道:“不正经!” 沈御蛟笑嘻嘻的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兴高采烈地进山洞去了。 绯然捂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此刻还有个姑娘正瞧着呢,这个沈御蛟越发的厚脸皮了。 她清了清嗓子,扶着那红衣姑娘的手臂,道:“姑娘不要见怪,我扶你进去。” 绯然没有察觉到,那红衣姑娘的脸色一阵惨白,手指更是紧紧的捏在一起。 指甲已经嵌入了皮肉,可她却浑然不觉。 沈御蛟的洞府里头,只有一处石床。 自从两人来到此处,便是一直挤在这一张小石榻上头的。 如今多了个姑娘,倒是让绯然有些犯难。 这姑娘夜里睡在哪里呢? 左瞧右瞧,绯然把主意打到了沈御蛟从前打坐的石台子上头去。 这石台子倒也宽敞,容纳一个人躺下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平日沈御蛟喜欢往上头放东西,此刻被大大小小的野菜、果子什么的堆放的满满的。 绯然一样一样的收拾起来。 整理好了石台子,便扶着红衣姑娘坐下。 “姑娘要是不介意,先休息片刻,我去外头采些草药回来,给你敷一敷。” 红衣姑娘道:“我叫芳雪。” 绯然怔了怔,笑着回应,“绯然,他是……我……是沈御蛟。” 那句我的夫君,绯然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故而话说到一半,又憋了回去。 倒是沈御蛟颇为自觉,一手抓着兔子的耳朵,匕首放血,一面偏过头来,喊了一声,“我是她夫君。” 绯然眸子颤了颤,面上带着红晕,尴尬的笑笑道:“人家没问你。” 沈御蛟耸了耸肩,鼓鼓腮帮子,道:“没问我也要说。” 芳雪的脸已经黑了一半,连牙齿都咬的咔咔作响。 “芳雪姑娘且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绯然便嘱咐了沈御蛟一句,“她受着伤呢,我去采些草药回来,今日多了个客人,兔子和野鸡都杀了,放着等我回来处理。” 沈御蛟眼珠儿转了转,稍稍低下头来。 第87章 依赖 他侧身把脸颊送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笑意盈盈地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帮你处理了,还帮你烧火,怎么样?” 这人真是越发的没个正经了。 从前不觉得沈御蛟这样,如今倒是一点一点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了。 绯然不好意思的歪了歪头,看了芳雪一眼,手臂撞了撞他的腰,“有外人在呢,别闹。” 沈御蛟拱了拱鼻子,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那就把她赶走。” 这人是个说到做到的。 绯然无奈的长叹一声,勾了勾手指,道:“再过来些。” 一听这话,沈御蛟立刻按照她的吩咐靠近她些。 待到沈御蛟的身子挡住了芳雪的脸,绯然才扭扭捏捏的亲了一下。 随即,她便分开,红着脸,道:“好了,不准再闹脾气了,嗯?” 那人得了便宜,自然是乖乖巧巧的点头。 “那你早点回来,要是我处理完了野鸡野兔,你还没回来,我就出去寻你。” 绯然笑着点点头。 前脚绯然刚从山洞中离开,芳雪就呼喊起来,“沈公子,我的脚好疼啊,你过来帮我看一看,好不好?” 沈御蛟转过身来,皱着眉看了她一眼,道:“我眼神不怎么好,还是等绯然回来给你看看。” 芳雪:“……”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解风情!!! 芳雪呜咽了几声,道:“公子,我求你了,你就帮我看一看。” 沈御蛟不予理睬,只是继续处理着手里的兔子。 “……” 半晌,芳雪又开始喊,“沈公子,我好渴啊,能不能给我一些水喝?” 沈御蛟这一回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指了指左边,道:“石桌子上有水,你自己拿了喝。” “……” 她就不信了,自己到底哪里没有吸引力了。 竟然被他这般冷淡淡的无视。 芳雪锲而不舍,“公子,我的脚受伤了,动弹不得,你就帮帮我。” “什么动弹不得,你自己不是也拖着你的脚,从受伤的地方,走到这洞口的吗?” 芳雪:“……” 这个人是不是太清醒了些? 如今她是去拿水喝了也尴尬,不拿更尴尬的境遇。 沈御蛟正剥着兔皮,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几乎要刺穿他的耳朵。 他隆起眉头,颇不耐烦的提着匕首,转过身来,怒喝:“你喊什么喊,在喊杀了你灭口!” 芳雪怔了几秒,他怎么这么凶啊? 跟那张漂亮的脸完全不相符合。 落芳雪不禁想起了那个奶里奶气的少年,和眼前这个人……相差甚远。 见芳雪闭了嘴,沈御蛟继续剥皮。 那个弱弱的女声说道:“兔子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 沈御蛟一把抓起刚刚剥下来的兔皮,猛然扔向芳雪,态度恶劣。 饶是修为高深的魔族圣女,也禁不起这般突如其来的惊吓。 在那尖锐的声音响起之前,沈御蛟从容淡定的堵住了耳朵。 果真,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绯然采了止血药回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声,她被吓了一跳,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原以为是云杳追来了,却没想到山洞里,只有一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女子和一个奸计得逞的沈御蛟。 一见绯然回来,沈御蛟便赶紧捻起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了的血迹,三两步上前,从绯然手里接过草药篮子。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才刚剥了兔子的皮。” 绯然瞧见他因方才用手捂住耳朵,耳根上沾染了丝丝红色。 她捻着袖子给他擦掉,“怎么弄得到处都是,你看你……” 沈御蛟的耳朵有些敏锐,绯然只轻轻的碰了碰,那人的耳朵就抖了抖,随即便爬上了红色。 他连忙拂下她的手,“别弄了,把你的袖子弄脏了。” 绯然笑笑,道:“没关系,你放着,我且给芳雪姑娘上点药,就来弄那些东西。” 沈御蛟摇摇头,道:“我都收了定金的,自然要说到做到,说弄完就要弄完的。” “定金?” 他笑嘻嘻的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那位置……正是先前绯然亲吻过的地方。 绯然轻咳一声,不说话,捡了块小石头就开始捣草药了。 落芳雪瞧着这两人的举动,尤其是沈御蛟,哪里有半分对待她时候的那种冷淡。 越是如此,落芳雪越是恨得牙根儿痒痒的。 绯然捣好了药,小心翼翼的给落芳雪抹上。 落芳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绯然的脸看。 以前,她没有认真的看过浮白神女的脸,只觉得那张脸带着高高在上的端庄和战神的英气。 没想到如今她这副凡人模样,仍旧是那样的一张脸,却更多的是……温婉和柔和。 难怪他喜欢她。 落芳雪忍不住开口,道:“绯然姐姐,你和沈公子……怎么在一处?他的性子……” 绯然呆楞了片刻,勾起唇角,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她笑笑道:“他只是表面上看着那样,其实……性子还不错,为人也好,我……追了他许久。” 前半句,落芳雪是真真没看出来。 至于后半句,落芳雪倒是没有怀疑,这和她想象的差不多。 沈御蛟这样的人,仗着一张脸,讨尽了便宜。 即便是性子让人心生厌恶,也会因为这张漂亮的脸,给他加分的。 追求他的姑娘,从小到大都不在少数。 只是那么多的姑娘,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艳的、妩媚的、温柔的、多情的、骄纵的…… 各种各样,怎么偏偏就让她得了手。 而且…… 落芳雪的视线在绯然身上扫了一圈,又在沈御蛟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而且还是……两次!!! “那……你是怎么追到他的?” 这话倒是问的绯然有些错愕。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明明一开始,沈御蛟也是很排斥她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云杳出现之后? 从他们分开后,在岳府中再次相见? 又或者是别的时候。 绯然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也不知,或许他对我更多的是……依赖。” 第91章 没生气 瞧着那两个氛围里都冒着粉红泡泡的一对璧人,落芳雪真觉得自己多余极了。 她咬牙切齿的想,自己到底干嘛要来这里看这两个人秀恩爱? 落芳雪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那两人果真看向她。 其中一个人眼神关切,另外一个人眼中闪烁凶光! 可悲的是,前者是自己的情敌,后者……是自己喜欢的人! 落芳雪还没开口,绯然倒是先开了口,“是不是昨晚着凉了?等会儿给你买些药回来吃。” 落芳雪:“……” 突如其来的关心最为致命。 特别是……情敌的关心。 沈御蛟一向不喜欢绯然关心别人的。 从前对那个什么岳竹,他就气的发狂,如今没了那个岳竹,又蹦出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芳雪。 他得想个法子,让绯然把她赶走才是。 下山路上,绯然揽着沈御蛟的手臂,靠在他身边。 沈御蛟却是心不在焉的。 怎么才能把那个女人赶走呢? 要不然,干脆…… 沈御蛟清了清嗓子,道:“绯然,我有件事情要与你说。” 他这么正经的跟她说话,想必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绯然歪了歪头,道:“嗯,你说。” 沈御蛟添油加醋的说道:“昨日你出去采草药的时候,那个……那个芳雪,她……她勾……勾搭我来着。” 绯然的眸子暗了几分,但却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这倒是叫沈御蛟有点意外的。 她没说话,沈御蛟继续道:“你……你怎么看?” 她能怎么看? 绯然尴尬的笑了笑,道:“许是因为蛟蛟太优秀了,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沈御蛟要的可不是这四个字,他要的是“把她赶走”!!!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点失落,绯然她就是太淡定了,淡定的让他觉得,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他。 沈御蛟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原本是想让绯然生气,把落芳雪赶走的。 这下倒好,她没说要赶走她,反倒是他自己生起气来了。 “所以说,你是打算不闻不问吗?” 沈御蛟拔高了几个音调,足以让绯然意识到他在生气。 她轻描淡写的问他,“那你呢,你怎么看,你觉得她……怎么样?” 这确确实实是绯然关心的问题。 落芳雪亲口承认了喜欢沈御蛟,绯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沈御蛟没有那个意思,那还好说,若是他也觉得落芳雪很好,她也……没有办法。 绯然不想干涉沈御蛟的决定,她想……他自己拿主意。 沈御蛟哪里知道她想的这么多,只是被她反问,一时气急败坏,咬牙切齿道:“我觉得?我觉得她很好,比你漂亮,比你会讨人欢心!!!” 这一声怒吼,叫绯然吓了一跳。 她缓缓松开环着他手臂的那只手,垂着眸子,“嗯”了一声。 惹他生气,还敢松手? 沈御蛟跺了跺脚,“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把让给她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用不着你让。你不把我捧在手心里,有的是人捧着我。” 是啊,没有她,也有无数的人想捧着他的。 是谁,都无所谓! “嗯,我知道了。”绯然轻飘飘的说出这一句,往后退了一步。 她终于抬起头来,没有伤心流泪,只是对着沈御蛟莞尔一笑。 又退一步…… 沈御蛟咬了咬牙,三两步逼近她,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恼羞成怒道:“你要退到哪里去?” 绯然没说话,只是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了。 她抽回被沈御蛟拉着的袖子,平静道:“你不必管我。” “你是我的人,我不管你,谁管你???” 一声质问,叫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沈御蛟也有些慌了,难得的倒是他先服了软,“傻站着做什么,不是要下山去买冬衣吗?再不走,太阳都下山了!” 还未到晌午,太阳下什么山? 绯然并不纠正他,只是点点头,跟上沈御蛟的脚步。 手臂上空落落的,没有人揽着。 沈御蛟颇不自在。 那人走在他身后,他总担心她可能趁着他不注意,就消失不见了。 故而,沈御蛟几乎是三两步要回一次头的,确认一番对方还在,才继续往前走。 山下的镇子上,热闹无比。 街上叫卖的小贩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亮。 沈御蛟故意放慢了脚步,好叫绯然跟他距离更近些。 可叫人恼火的是,他放慢了脚步,绯然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两人之间还是隔着一丈的距离。 沈御蛟受不了了,他猛然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绯然,片刻才开口,“要去哪一家?” 绯然指着左边的方向,道:“那边。” 说话间,她抬了抬头,,眼睛有些红红的。 瞧见她红了眼眶,沈御蛟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仔细想想,方才的事,他多少是有些无理取闹的成分。 冷静下来,他只觉得后悔。 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做人家夫君之类的话,他方才是……又本性暴露了。 沈御蛟跟着绯然往她指的方向去。 走了一会儿,沈御蛟开口,“绯然……” 前面那人停下脚步,回头。 刚想道歉的,可一瞧见绯然的脸,他莫名的就开不了口了。 说来奇怪,跟绯然相处得久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马蚤话他倒是说得出口,可唯独哄绯然这件事,他是一点长进也没有的。 绯然见他一脸为难,倒是善解人意的先开了口,“我没有生气。” 沈御蛟咬了咬下唇,纠结道:“真的?” 她点点头,“我想你能过得好,就算陪着你的人不是我,我也高兴的。你不要……不要把我当成一种责任,我对你的好,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用不着因为什么觉得愧疚。”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沈御蛟可算是明白了,她把他说的那些蠢话……当真了。 “其实,我……” 沈御蛟叹了口气,绯然却摇摇头,道:“没关系的。” 哎呀,真是解释不清了。 因这两人在街道上站着,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第93章 分道扬镳 两人倒是没有纠缠很久,纷纷进了山洞。 只剩下落芳雪一人傻愣愣的坐在树上。 而她身旁的一截树枝被她硬生生地捏成了木屑! 落芳雪陷入了久久地沉思,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沈御蛟要在山洞外做这些行径。 毕竟他们以为她这个外人还在山洞里。 这一瞬,落芳雪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局外人。 可明明先认识他的人是她! 不管是不是云杳逼他对她做出的承诺。 他都应该兑现的。 那些话,她一直一直相信着,几百年,甚至在她已经知晓了他喜欢上他师父浮白神女的时候,她仍旧认为那不过是他为了取得浮白神女信任的方法罢了。 可现实却是……残酷的。 或许自己应该为了自己再争一争抢一抢的,可偏偏绯然又是个心善的人。 落芳雪虽然骄纵傲慢,可也做不了那种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罢了罢了。 就算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尽力一试。 至少应该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意,就算被拒绝……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这般想着,落芳雪从树枝上跳下来,缓步走进山洞。 许是沈御蛟的灵力太过低微,对于魔族圣女而言,甚至察觉不到他设下了结界。 故而,她一进去瞧见的是这样的场面。 绯然面带羞怯的躺在石榻上,沈御蛟欺身而上,正急急忙忙的宽衣解带。 外衣已经被扔在了一旁,里衣也松松垮垮的挂在臂弯上。 落芳雪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很快,她就落荒而逃了。 逃出山洞,落芳雪还惊魂未定的。 他们………… 她抬头望了望,此刻还是青天白日的,怎么就……着实是太过有伤风化。 可情到浓时,怎么还能有所收敛? 落芳雪只觉得心中一痛。 是了,他说过的,他是绯然的夫君。 看那熟络宽衣的动作,想必平日里定然是勤加练习的。 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些虽然让落芳雪感到意外,可最让自己意外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想象的那般难过。 曾经面对云清的时候,她曾经真真切切地喜欢。 可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或许那份喜欢早就随着那个人的死去,烟消云散了。 而今,她还执着的或许也仅仅是自己曾经的期盼和遗憾。 落芳雪苦笑了下,口中自言自语的喃喃着:“哎,我到底是不能像云杳那般变态的,是时候该放下执念了。” 说罢,那鲜红的身影消失在山洞口。 魔尊殿内,云杳正喝着药,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很快,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侍从扯着落芳雪的腿,还在喊着,“圣女,火炎圣女,您不能进去啊!” 落芳雪一脚踢开那侍从的禁锢,“不能进去,我也已经进去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罢,更是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魔尊殿。 云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侍从出去。 他淡定的喝下汤药,放下手中的药碗,“怎么……没把你那心上人带回来?” 落芳雪挑了挑眉,道:“你怎么知晓我已经找到他了?” 云杳淡淡的笑了笑,“你以为你悄悄在我药碗里下了安睡粉,趁着我睡着取了我的血,我会察觉不到?” 是的。 云清和云杳是兄弟,尽管如今云清已经转世,但他的魂魄中仍然和云杳有着相互辉映的因素。 这并不全是因为兄弟的缘故。 更重要的是,这是魔族的一种特质。 天生的魔族人,算是一种类似于神族的体制。 虽然修为和能力都不及神族,但却是相似的体魄。 若是死去,是很难转世的。 即便能够转世,也一定是高深的术法使然。 这样的术法并不能改变魂灵,故而尽管转世成为另外一个人,这个新的身体和本尊之间还是交相辉映的。 其间也存在着某种因素,或许能让魂灵在本体和第二世身体之间相互转换。 只是这些因素,很不确定。 落芳雪猜想,若是云杳还有一丝丝的人性,或许他也曾想过能够复活他的弟弟。 所以才一直把云清的尸体放在冰窟之中,长长久久的保存着。 因为魔族有着这样的体质,故而云杳是可以探查到云清的气息的。 虽然那种感觉很微弱,但是是从血脉里延伸出来的联系。 若是云清使用法术,特别是法术较强的时候,他能够感觉的更加明显。 因此,落芳雪才需要依靠云杳的血来找到云清,或者说,找到沈御蛟。 被云杳拆穿了,落芳雪也并不心虚。 她只是淡淡然的摊摊手,“所以呢,你既然已经事先知道了,为什么早一些不拆穿我,或者……阻止我?” 云杳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一种很瘆人的感觉。 落芳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微微眯起眼睛来,“你笑什么?” 云杳歪了歪头,笑着道:“我只是想看看,我们魔族圣女,堂堂第一美人,到底是要被人拒绝多少次,才能死心。” 这话实在太欠打了。 落芳雪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要了这个混蛋的命。 当年若不是这个混蛋利用她,把云清送去了天宫。 或许云清…… 不,即便是那样,云清也不会是她的。 落芳雪想起来了,那时候,她自己其实很在意云清是个傻子这件事的。 若非如此,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帮助云杳,把云清送走? 说到底,云杳是个混蛋,但却不是让她失去云清的罪魁祸首。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落芳雪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有些无力,“你现在满意了吗?我是真的打算放弃他了。” 这倒是出乎了云杳的意料。 他脸上的笑意有些凝固,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落芳雪勾了勾唇角,定定的看着他,“我说,如你所愿,魔族圣女,终于死心了。魔尊陛下应该……满意了!!!” 云杳却只是冷哼一声,道:“你是打算……跟我分道扬镳?” 那人一字一顿道:“正!是!” 第95章 逃命 这里也就是那些犯了滔天过错的凡人,罪不至死的罪人的流放之地。 几乎每一个居住在这里的人身上都是背着罪孽的。 云杳和云清在小镇子的路旁躺了许久,来往的路人很多,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对他们兄弟二人施以援手。 耳边传来云清的哭声,不必去听他哭喊了些什么,云杳也猜得出来。 他饿了。 不止是他,云杳也饿极了。 他强忍着身体上的无力感,爬起身来,一面给云清擦着眼泪,一面安慰他,“阿清听话,别哭了,在这里等着哥哥,哥哥去给你弄吃的来。” 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的云清,只是抽泣着问他,“哥哥,我不……不想待在这……里,你带我……带我回去,,我……好饿……我好想父亲,真的……好想父亲。” 云杳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也很想念父亲,他也很想回去,很想回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回不去了。 他们如今还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云杳吸了吸鼻子,安抚道:“父亲他……出远门了,以后,都不会再回魔族去了。阿清乖,我们就在这里等父亲,好不好?” 云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但他还是很听哥哥的话的。 他点一点头,道:“嗯,我会……会乖乖的,父亲……父亲不在的话,哥哥在哪里,我就……我就在哪里。” 云杳揉了揉云清的小脑袋,“那阿清在这里等哥哥,哥哥去给你找吃的。” 云清乖巧的点头,小身影安安稳稳的坐在地上,等待着。 事实上,云杳哪里知道该如何给云清弄些吃得来? 他不过是个魔族的贵公子罢了。 逃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此刻两手空空的,有在这恶人遍地的地方,如何能活得下去。 身份的尊贵,让云杳无法开口讨要食物。 他独自在街上转了几圈,仍旧没有任何收获。 直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走过来,摸了一把云杳光洁的脸庞。 “呦,这是谁家的孩子,生的还真是水灵,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那女人的脸上挂着异样的笑容,那种笑容,让云杳心中不寒而栗。 他下意识地躲了躲,忍不住嫌恶的皱了皱眉。 可想起自己饿的可怜的弟弟,还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乞求的话,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姐姐,能不能……施舍我些……吃……吃的。” 他每说出一个字都艰难无比,最后还是咬着牙根,才说完整了的。 那胖女人笑了起来,沾着些皮囊油污的手,有一次攀上了云杳的脸颊。 他受不了的想要躲闪,可是又因为身体的饥饿忍住了。 那女人揉搓着他的脸,直到云杳感觉到脸颊上的疼痛,那人才终于收了手。 一块圆圆的烧饼塞到云杳的手里。 那女人扯了扯云杳的头发,“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如……跟我回家去,以后姐姐来照顾你。”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那种光芒叫云杳觉得恶心,甚至有一瞬,他觉得手里的那个烧饼也是恶心的。 因为那东西,被那个恶心的女人碰过了。 云杳摇了摇头,飞也似的,抱着那烧饼跑开了。 就这样,他和云清吃到了在凡间的第一口东西。 云杳将那烧饼掰成两半,一半大的给云清,自己留了一半小的。 云清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烧饼,再看看云杳手里的那块。 他轻轻拉了拉哥哥的手,“阿清还小,吃小的就好,哥哥……吃大的。” 说着,他把自己的那块大烧饼跟云杳的换了。 云杳弯了弯唇角,轻柔的抚摸着云清的脑袋,道:“阿清,真乖。” 云清笑了笑,便开始啃手里的那块烧饼。 可云杳却看着那块东西,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 看到这张烧饼,他就能想起那个胖女人的脸,那张让人反胃的脸…… 云清歪了歪头,问他,“哥哥,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够吃,阿清再分给你一点。” 小手把那一小半的烧饼掰开,递给哥哥。 云杳摇了摇头,“哥哥够吃了,阿清快点吃,我们等会儿去山中找个地方过夜。” 那孩子一听这话,小脑袋立刻垂了下来,他低声道:“又要睡在山里吗?山里……有狼,阿清害怕。” 云杳暗了暗眸子,他又何尝不害怕。 可今日见到的那个女人让云杳明白了,他不能带着阿清继续在这里。 若是被像那女人一样恶心的人带走了,还不如在山里被野狼吃掉。 云杳轻轻拍着云清的后背,“阿清不怕,有哥哥在呢,不管发生什么,哥哥都不会让阿清受到伤害的。哥哥一定会保护阿清,一定……” 那小小的人儿有被安慰到。 很快就点了点头,“嗯,阿清都听哥哥的,哥哥永远不会骗阿清的。” “哥哥永远不会骗你,永远……不会……”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阿清,哥哥永远站在你身后。 …… 天黑之前,云杳带着云清在山中找了一棵大树。 他扛着弟弟的身子,让弟弟先爬上树去。 自己随后也跟着爬上去。 “今天还要睡在树上吗?哥哥要把我绑的牢一点,我害怕掉下去。” 云杳解开自己的衣带,紧紧的把弟弟和树干绑在一起。 这样一来,就算是睡着了,乱动,也不会掉下去了。 为了以防万一,云杳还从外侧抱住弟弟弱小的身子,这样一来算是有了双重的保障。 夜里,山中的野兽也开始出来,觅食了。 野狼在山头不停的嚎叫着。 甚至有不少野兽闻着气味找到了他们兄弟二人。 可由于两人在树上,那些野兽很难靠近,有的甚至会撞着树干,试图把两人撞下来。 那树干一阵晃动,也惊扰了正在熟睡的云清。 云清揉了揉眼睛,瞧见树下那些亮晶晶的眼睛,吓坏了。 他不停的颤抖着,眼泪也不听话的流出来。 第100章 离开 可瞧见云清的刹那又没说出话来。 大抵是他一醒来,发现自己的弟弟不在身边,担心坏了。 云杳揽着云清的肩膀,不解的看了看浮白。 浮白也是无辜,这孩子为何突然哭了,她也不得而知。 云杳摇摇晃晃着小身板儿抱起云清,冲着浮白点头示意了一番,就进屋去了。 浮白有些尴尬,左右看了看几位房客,只是道了歉,也进屋去了。 浮白的房间和云清云杳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故而,她能很清楚的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 那孩子……似乎还在哭个不停呢! 浮白心中感叹,日后还是莫要去招惹那孩子的好。 她躺在卧榻上,举起一只手,在空中看了又看。 只是,那孩子的脸可真是柔软。 虽然哭起来很要命,可不哭的时候,真真是可爱极了。 第二日,浮白给云清买了一大包糖果。 那孩子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幽怨的。 即便是拿了她的糖,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好转。 看起来,是真真的生她的气呢。 浮白没说什么,只是匆忙的逃离了现场。 小孩子果然还是很可怕的。 经过几日的修养,云杳和云清的身子都好起来了。 尤其是云清,被喂养的白白胖胖的。 浮白在此地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她早就打算离开,只是这兄弟二人让人着实不怎么放心。 可浮白不是寻常凡人,也不会养育孩子,待到两人身体好转,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浮白没有事先跟兄弟二人提过这件事,只是临时起意。 她担心两兄弟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故而将身上带的银钱都留给了兄弟二人。 “我身上也没有很多银钱,但这些也足够你们兄弟省吃俭用的长大成人。此番相遇也算是缘分,就此别过。” 浮白转身的那一刻,别说云清,便是云杳也湿了眼眶。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拉住了她的手。 “漂亮姐姐,你能不能不走,我……我再也不哭了,我……不哭了,你……你不走行……不行?” 若说没有半点儿心软,是不可能的。 浮白的身子颤了颤,眸子也暗了起来。 她年幼的时候,也曾这般恳求过征战的父母。 可他们仍旧是坚决的离去,甚至……一去不复返。 如今要离开的人换成了浮白自己,她心中也是百种滋味,说不清楚。 浮白抬起头来,仰着面叹了口气,轻轻的拂开两个孩子的手。 她淡淡道:“这世间哪有永久的陪伴,终究是要自己一个人面对的,我不能陪着你们,这是我的宿命,也是你们的。不必为我伤心难过,天地间还有很多指的留恋的事物,不必拘泥于你我。” 浮白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身后云清的大声哭泣,和云杳的低声啜泣久久回荡。 浮白离开了,就像是没有来过一般。 除了云杳手中的那些银钱,好像什么都没留下来。 只有云杳和云清心里清楚,她虽然人没有留下,却在两人心里都留下了抹不去的身影。 之后的几年了,云杳靠着浮白给的银钱,倒也能够好好的生活,弟弟也日复一日的长高了。 只是云清的性子好像越来越孤僻了。 自从浮白离开了之后,他好像再也没有哭过。 似乎是为这那一句,“漂亮姐姐,你能不能不走,我……我再也不哭了,我……不哭了,你……你不走行……不行?” 可即便是他不再哭了,那个漂亮的姐姐,也再没有回来过。 这样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五年,云杳已经十三岁了,渐渐长成了少年模样。 他生了一张细皮嫩肉的脸,和弟弟那张稚嫩的脸不同,已经开始轮廓分明了。 云杳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想着:要是浮白姐姐没有离开的话,会不会因为看中自己的相貌留下来? 他们魔族天生在容貌上就是占了优势的。 而他,魔尊之子,血统纯正,容貌更是好得没话说。 虽然只有十三岁,可也能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 他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这些年来,他也曾尝试过努力修行,可每每都感觉力不从心,似乎是走了歪路。 但好在日子也过得去,云杳甚至想着这样做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 再过两年,他就去外面找个活儿干,到时候一样能养活自己和弟弟。 至于魔族,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即便是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那些叔父们定然不会放过他们兄弟二人,即便是为了颜面,不会明面上将他们两人处死。 怕是背地里也会派人除掉他们。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云杳买了吃食回来,瞧见云清正坐在卧榻上,心不在焉的沉默着。 他总是如此,云杳已经习惯了。 云杳扬了扬手里的包裹,“阿清,过来吃饭了,今日买了你喜欢吃的烤鸡还给你带了糖果,快过来。” 云清回了回神,从卧榻上起身,下榻,乖巧的坐在凳子上。 云杳轻轻打开荷叶纸包着的烤鸡,摊开在云清面前。 “快吃,还是热着的。” 他说着也坐下来,捻起另一个包裹,取了一个白面馍馍出来,分成两半,一般递给云清,一半自己吃。 兄弟二人依旧是很沉默了吃了饭。 云杳收拾着碗筷,云清已经又走回卧榻上去,坐下了。 他抬了抬头,瞧着这几日云清的脸色有些苍白,便说道:“你最近都没出去走一走,等太阳落山了,我带你在外面转一转,好不好?” 并非是云杳不想在白日里带他出去。 只是,这孩子从小就怕生,一出门瞧见人多了就害怕的不敢动弹。 有的时候甚至躲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云杳又只能把他带回来,叫他在屋里待着了。 云清轻声‘嗯’了一声,又沉默了下来。 夜幕降临,云杳按照说好的那样,带着云清出门去。 太阳才刚刚落山,西方还笼罩在一片带着红霞的颜色之中,景色格外美丽。 第101章 缘由 云杳牵着弟弟的手,两人一高一矮,沿着街道往人烟稀少的巷子走去。 只有这样,云清才能像往常一样。 云杳看着弟弟的脸,“阿清不要总是闷闷不乐的,你看你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哥哥很担心你。” 云清抬了抬头,脸上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我没事的。”他淡淡的说道。 这样的话,云杳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只能暗暗的叹一口气,也不说什么了。 两人沿着巷子,走到了附近了湖边。 那湖不大,平日里也少有人来此处闲逛。 云杳拉着云清的手,在湖旁的草地上坐下来。 “阿清,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们经常在魔族的水域里玩耍?” 云清轻轻的点了点头。 “要不要现在哥哥陪阿清玩?” 他摇摇头。 果然,这孩子还是如此……油盐不进。 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这孩子没有跟旁人交流的能力,甚至看到生人就会害怕。 两人一直坐了很久,直到夜已经深了,云杳才起身拍了拍衣裳上沾染的灰尘。 他随手拉起一旁的云清,“回去啊,太晚了。” 云清只是顺从的起身,跟在哥哥身边。 两人走过巷子的时候,迎面而来几个吵吵嚷嚷的男子。 “你别拉我,我还能喝,我没醉……” “喝,继续喝!!!” 夜里有些微风吹过,一股子浓重的酒臭味扑面而来。 云清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低下头去。 云杳也很讨厌这样的情况,他拉着弟弟站在一旁,等着那几个醉汉从两人身边走过。 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不知道是哪个醉汉突然喊了一声,“美人儿,小美人儿……” 云杳一阵头皮发麻,只是本能的把云清推开。 下一刻,一只油腻腻的大手已经触摸上云杳的脸。 云清被吓坏了,一屁股摔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摔倒的声音惊动了几个醉汉,那一双双的眼睛纷纷看向云清。 云清原本就害怕生人,何况是这样酒气冲天的生人。 “哥……哥哥……” 然而,那几个醉汉似乎对云清这样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兴趣,很快视线就又转移到云杳的身上。 云杳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如何能抵抗得了这一个又一个的壮汉? 他大声呼喊着救命,希望能有好心人来救他。 可原本那条巷子里还能看到附近几户人家的灯火,就在他呼喊不久之后,灯火……熄灭了。 醉汉蜂拥而上,把云杳按倒在地。 明明平日里连瞧见人都害怕的云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冲了上来。 可他还小,仅仅是一个壮汉的反手一拍,他便一头装在巷子的墙壁上。 额头上淌下鲜血,他晕倒了过去。 云杳看着晕死过去的弟弟,却无能为力。 疼……真的好疼! 等到那些醉汉一个一个施暴后离去,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夜里的风在他疼到麻木的身体上吹过,只让他觉得更加刺骨和寒冷。 他的双眼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光彩。 有一瞬,云杳甚至觉得……就这么死了算了。 可一旁的弟弟却是他唯一的牵挂。 不知过了多久,云杳强忍着痛不欲生的苦楚,颤抖着双腿站起身来。 残破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捡起来,披在身上。 “阿清?阿清?醒醒,快醒醒……” 那孩子缓缓睁开了一双眼睛。 这一睁眼,瞧见的便是宛如一块破布一般,被人用最肮脏的泥土浸泡过后,残破不堪的模样。 云杳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和伤口。 云清哭了出来,“哥哥……” 他一把抱住自己的哥哥,放声的大哭起来。 虽然他没有看到甚至想象不到云杳发生了什么,可他只觉得宁愿受折磨的是自己,而不是这么好的哥哥。 他的哥哥,是世间最好的哥哥。 他不能……被人欺负。 云杳眸子灰暗着,原来疼痛到达了极致,是一种连哭都不哭出来的体验。 他低声安慰,“哥哥没事,哥哥……没事的。” 云清回去之后便生了一场大病,足足病了半个月,一直昏昏沉沉的。 即便是遭遇了残暴对待的云杳,也只能日夜不停的照顾云清。 待到云清的病情终于好转,可他却…… “哥哥哥哥,阿清好害怕,哥哥别走……” 明明是个八岁大的孩子了,可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岁那般。 云杳请了大夫来给他瞧,只说是烧坏了脑子,神志不清了,怕是一辈子都无法恢复。 大约是从那个时候起,云杳什么也不害怕了。 他开始潜心修行,即便走了歪路,他也一步不停的继续走下去。 他要保护自己和弟弟,甚至他还想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云杳的资质很不错,很快就参悟了一套邪门歪道的法门,靠着吸食凡人魂魄的法术修为日复一日的提高。 短短四年,云杳的修为已经足以匹敌天族的小仙了。 于是,他开始了重回魔族的计划。 重回魔族,拿回魔尊之位,一个一个将曾经害死父亲的叔父除掉。 云杳是魔族最为年轻的一任魔尊,可个中辛酸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慢慢的,小小的魔尊之位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他想要更多,甚至想让自己的弟弟恢复神智。 可,云清在那场大病中失去了一部分的魂灵,一辈子都不能够再恢复了的。 只有……只有天族的神才能让他如愿以偿。 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着,若是能把云清送去天族,想法子让他取得天族人的信任。 不仅能让云清恢复神智,还能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天族。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天族神女,竟然就是当年救助过他和云清的浮白姐姐。 一步走错,步步走错。 回到现实,云杳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留住。 大概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越发的疯魔起来。 所有那些他想要的……他必须要得到。 第102章 沈小祖宗 另一边,绯然和沈御蛟过着悠哉游哉的日子。 沈御蛟的脾气越来越收敛,两人连争吵都不见几次。 入冬了,一场大雪过后,山洞口被厚厚的积雪堵住了。 沈御蛟裹着厚厚的衣裳起来清理积雪,绯然给他准备早饭。 饭已经做好了,可那清理雪的人却还没回来。 绯然只能走出山洞去寻他。 一出来,便瞧见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在弯着腰,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 绯然绕到他身前,才发现那人正在堆雪人呢。 她无奈的笑笑,“多大了,怎么还喜欢玩雪?” 沈御蛟偏头看她一眼,鼓了鼓腮帮子。 他直起腰来,得意洋洋的给绯然展示自己的作品。 “你看,像谁?” 绯然走进了些,才发现那雪人的面容跟她颇为相似,倒是有些惊呼于沈御蛟的一双巧手。 沈御蛟笑嘻嘻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啊,我堆了好久呢,你还说我。” 真的很像,眉眼之间更为相似。 “好好好,我不该说你,堆得真好看,忙活了这么久,不累吗?该吃饭了!” 沈御蛟拱了拱鼻子,不屑道:“你还只是会煞风景,难得我这么有闲情逸致,你倒好……不解风情。果然啊,你们女人都是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一派小怨妇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好笑。 若是以前,绯然怕是还会多想,可如今……沈御蛟的性子越来越好,绯然也知晓他就是开玩笑罢了。 绯然笑了笑,道:“好,我也不想扫了小祖宗的兴致,那我先吃饭了,小祖宗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那人一挑眉,一个箭步打横把绯然抱了起来。 沈御蛟抱着她转了个圈儿。 绯然最是害怕转圈儿了,就算是旁人带着她转圈儿,也是顿时眼花的紧。 他一面抱着她转圈,一面振振有词,“好啊你,还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圈下来,绯然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 她双手紧紧抱着沈御蛟的脖子,生怕那人一个用力把她甩出去了。 “再不敢了,再不敢了,饶了我这一遭罢。” 绯然一个劲儿的求饶,可算是叫那人心软了。 他缓缓放下绯然,那人已经眼晕的站不住脚了。 她半靠在沈御蛟身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搭在沈御蛟肩膀上。 沈御蛟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过分了,“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绯然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她从不抱怨他的,这一点沈御蛟最是心知肚明的。 还没等绯然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的头重脚轻。 那人再次打横把她抱在怀里。 绯然有些慌了,“不行,不能再转了,再转真要吐出来了。” 沈御蛟心虚的说道:“不转了,不转了,我看你这样子,怕你连路都走不稳,抱你进去。” 抱着绯然走进山洞,一低头就能瞧见对方那张迷迷糊糊的双眼。 沈御蛟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没有抵抗力的。 可偏生跟绯然亲近了之后,越发的管不住自己。 趁着绯然一个不留神,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绯然倒是纵容他,也不会娇滴滴的嗔怪。 往往这个时候,沈御蛟就会再亲一口的。 亲过之后,沈御蛟把绯然放下来,扶着她坐到石凳子上去。 饭菜已经在桌子上摆放好了。 沈御蛟捻起筷子递给绯然。 绯然摆摆手,“还有点晕,你先吃。” 沈御蛟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自己哪还有什么心思吃饭。 他关切道:“要不……我扶你去躺一躺,等你起来再吃,好不好?” 绯然点点头,那人便扶着绯然的肩膀,到卧榻上去躺下来。 沈御蛟有些羞愧,“我下回一定注意,不会这般鲁莽了。” 绯然只是浅浅的笑一笑,颇为纵容道:“没关系的,你快吃饭,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那人扭扭捏捏的在绯然身边躺下来,侧身抱着她。 “我这心里正愧疚呢,你吃不下,我自然也吃不下的。” 绯然也侧了侧身子,面向着沈御蛟。 那人额间的垂下几缕调皮的碎发,遮挡了一半的眼眸。 她忍不住伸手给他理着头发。 那人突然感叹一声,“哎,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饱了?” 绯然疑惑的抬了抬眉毛,甚是不解。 这还没吃饭,怎得就能觉得饱了? 沈御蛟拱了拱鼻子,抱着她的手臂更缩紧了几分。 “你们凡人不是常说,秀色可餐,怎得……你觉得我这张脸还不够好看?” 听他说了这话,倒是惹得绯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话真是亏他说得出口。 沈御蛟不满的眯起眼睛,若非是嘴角挂着的丝丝笑意,还真叫人以为他生气呢。 他故意搔首弄姿的摆了个妩媚的姿态,道:“我不好看吗?” 绯然忍不住低笑,“你要是正常一些的话,会更好看。” 那人眨了眨眼睛,“好啊你,戏弄我?” 绯然往他怀里缩了缩,深呼吸了几下,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口中喃喃着:“很香,要是能咬一口就好了。” 沈御蛟一听这话,颇有男子气概的卷起袖子,把白嫩嫩的手臂递到她面前,“喏,给你咬一口。” 绯然双手握着那人的手臂,轻轻递到唇边。 微微抬头就能看到那人闭起来的双眼,心里明明很害怕的,可还非要装出一副豁达的模样。 绯然忍不住勾着唇角,唇瓣抵着那人的手臂,轻轻吻了一下。 只这么一下,那人立刻把手臂收了回去。 倒像是比被咬了的反应还要大。 绯然仰了仰头,好笑的看他,“害怕了?” 沈御蛟面上带着几分红意,声音带着些软绵绵的撒娇,“受不了了!” 绯然:“……” 到底是惹火烧身。 沈御蛟这人长得一副绝美仙子的模样,旁人瞧了,谁不以为是个高冷的谪仙公子。 实际上却……禁不起任何撩拨。 还不等绯然拒绝,那人已经其身而上,不给任何机会反抗。 事实上,绯然哪里反抗的了他? 第103章 劫难降临 不过是螳臂当车。 他都说受不了了,绯然心疼他的紧,怎么能叫他忍者? 一场折腾,绯然原本就没有进食,这会儿更是前胸贴后背,饿极了。 那人倒是精神极好,得意洋洋的抱着她,不肯松手。 绯然小声的嘀咕道:“饿了。” 每每这会儿,沈御蛟最是喜欢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他迅速翻身下榻,连个外衣也不套。 绯然瞧着那人白花花的下去,端了饭菜又白花花的回来。 沈御蛟长腿一迈便跨上卧榻,扶起绯然,两条长腿把她圈起来,被子牢牢地裹住两人。 绯然半靠在他怀里,由着那人给她喂饭吃。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绯然早就没了先前的那些扭捏和不好意思。 她只觉得疲累,吃过了东西,便靠在他怀里睡一会儿。 沈御蛟也乐的如此,把饭食往地上随手一方,便抱着温香软玉侧躺下。 绯然是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的。 她睁开双眼,沈御蛟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似乎那吵嚷的声音是从洞外传来的。 绯然穿好衣裳,走出山洞。 “咕唧咕唧……” 脚下好像踩着水一般的,绯然低下头去看,只见一片鲜红。 她吓坏了,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又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一转身,只见一具尸体被悬挂在山洞的外沿。 绯然被吓到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地上的血液染红了绯然干净的衣裳。 这鲜红的血在雪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眼,绯然只觉得精神有些崩溃。 直到确认了那个被挂在山洞边缘的男子并不是沈御蛟,她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才稍稍平稳几分。 绯然爬起身来,一双腿有些发颤。 这个男人是什么人?他为何会死在这里? 此时此刻,绯然有满脑袋的问号。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可怕又熟悉的声音,“绯然。” 那人只是叫一声她的名字,她便忍不住汗毛倒立。 这个声音,不会有错,是……云杳! 她缓缓转身,云杳仍旧是一身白衣,在雪地里却仍旧是白色纱衣。 这样寒冷的天,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可绯然没有心思在意他穿了什么,她只是本能的恐惧和想要逃跑。 绯然后退了一步,那人便紧跟上来一步。 云杳勾着唇角,仍旧是那种看不出情绪的笑容,那种没有深及眼底的笑容。 他薄唇微张,“在外面玩的时间也够长了,该跟我回去了。” 这一句话就好像是在对一个自己放养在外的宠物一般。 是了,云杳对她……一贯是那种像宠物的对待方式。 绯然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你走的,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再跟你走。” 这是她和沈御蛟的约定,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云杳皱了皱眉,一副不解的神情,口中淡淡道:“我说过很多次了,绯然,你不要反抗我,我不会伤害你,可我……会杀了那个沈御蛟的。” 绯然抿了抿唇,身后已经是山洞的石壁,她退无可退了。 “他死,我便随他一起死。” 云杳的眸子暗了下去,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绯然的脸。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喜欢他?我……我对你不够好吗?” 云杳的话语停住了。 他对她……确然从来没有好过。 可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他……也会害怕。 绯然不想回答他这样无聊的问题。 喜欢这回事原本就不是好不好能够决定的,更别说她对他只有恐惧。 再者说,这个云杳阴晴不定,他说的话也是真假难辨,根本让人无法辨别。 回答他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意义。 没有等到绯然的回答,云杳的情绪更加失控。 他一个闪身,手掌已经牢牢地捏在绯然的喉咙上。 云杳逼近她,眼神里似乎是有些失落的。 “你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他眯起眼睛,五指一点一点的缩紧。 绯然只觉得呼吸渐渐的不顺畅起来,但她只是闭上了双眼,迎接死亡,并没有做出任何一点反抗。 与其去做无谓的反抗,还不如就这么死去。 只是留有一丝遗憾,她死前的这一刻,沈御蛟没能陪在她身边。 绯然甚至希望他不要回来,要是他一个人能逃掉的话,也是好的。 沈御蛟和她是不同的。 就算没有了她,沈御蛟还有他心心念念的神女姐姐。 他可以成蛟,可以和神女姐姐见面,或许还会有其他的缘分。 可对于她来说,一个小小的凡人能看得到的也就只有眼下这一世的光景。 若是失去了他,她这短暂的生命活着也是无益的。 绯然的眼角流下一滴遗憾的泪水,就在死亡濒临的那一刻,一个声音冲进她的耳朵。 “放开她!!!” 绯然猛然睁开双眼,来人正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一个。 云杳对看着沈御蛟的那张脸,心中有厌恶也有气恼。 凭什么,凭什么他什么都能得到? 凭什么他能保全自身,还能拥有他想要的一切? 沈御蛟想再次使用天雷把云杳赶走,可这一次……云杳不会再上当了。 云杳不停的变化位置,沈御蛟就没有办法利用天雷。 刹那间,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嗡嗡的在天空中炸响。 沈御蛟抬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 该死,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 明明这些时日他都没有修行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天劫降至? 绯然似乎从沈御蛟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 到了他……讨封的时刻了吗? 云杳看着绯然的脸,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要不要跟我赌一赌,若是他成蛟的话,定然会丢弃你的,你信是不信?” 绯然苦笑了下,她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她真心的希望沈御蛟现在能丢下自己。 她不答,云杳更是捏紧了她的喉咙。 脖子上传来一阵骨头咔咔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沈御蛟如何能坐视不理,一个闪身上前,根本不顾眼下成蛟的状况。 可云杳却像是逗着他玩儿一般,一个闪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04章 讨封成功 沈御蛟扑了个空,警惕的看着四周。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你还差得远呢。” 沈御蛟转身过去,便是重重的一掌劈在沈御蛟的肩膀。 “不要!!!”绯然呜咽着,喉咙干哑的发出一丝声音。 不要,不要再打了,蛟蛟。 沈御蛟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额头和嘴角已经流出不少血液。 天空中雷声阵阵作响。 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境遇,实在是让人窒息。 绯然一双杏眼含着泪,此刻她只恨自己成了沈御蛟的累赘。 她咬着后槽牙,拼命的挣扎了起来。 云杳似乎没有留意手下的这个姑娘,濒临崩溃之际,竟然涌现出一股神力。 一股强光震开云杳的束缚,云杳被那神力所迫,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如今不是凡人之躯吗? 为何还会有这样的能力? 瞧见云杳分心,沈御蛟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猛冲上前。 滴答……滴答…… 那石块的尖端刺进了云杳的前胸。 云杳吃痛,反手一掌,拍在沈御蛟的肩膀。 那人连同着那石块一起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绯然扑身上去,抱起地上的沈御蛟。 虽然沈御蛟身上已经有好几处伤口,可每一处都不是致命伤。 眼泪砸落在沈御蛟的脸上,那人却苦笑了下,“没想到……我这么……这么没用,保护……不了你。绯然……我们下辈子一起……还在一起,好不好?” 绯然早已经泣不成声,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的滚落。 云杳捂着心口,冷笑道:“想一起死……想都不要想,你们两个……就算是死,也只能死一个人!!!” 他的脸逐渐狰狞起来,周围的沙石卷起,像是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绯然闭上了双眼,她轻轻抚着沈御蛟的脸,“不要死,蛟蛟,你还有你的梦想,你还有你的神女,此生我已然无悔无憾,不必……再续前缘。” 话音刚落,她一把抓起地上那块染了血的尖锐石头,猛地刺进心口。 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溅在沈御蛟的脸上。 那一双含情眼失去了情意,只有震惊和恐惧。 不……不……不!!! 沈御蛟想要大喊,可却喊不出声音来。 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绯然倒在沈御蛟怀里,疼痛顺着心口不断地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蔓延。 崩溃绝望的不仅仅是沈御蛟,还有云杳。 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他们两个的人,却在看到其中一人要死去的瞬间,他都无法承受。 云杳周围的卷起的石块一块一块的落下,他恍惚的后退了一步。 云清死去的时候,他没办法接受。 如今浮白的凡胎肉体死去,他仍旧无法接受。 一颗滚烫的泪水在云杳的脸庞划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揩去脸上那一滴泪水。 沈御蛟颤抖着手,从绯然手里拿过那块石头。 绯然艰难的开口,“不要死,蛟蛟……不要死,答应我……活下去,好好的……活着。” 不要死?他活着为了什么? 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他还如何能独自一人活下去? 沈御蛟不顾绯然的阻拦,想用那块石头自裁的刹那,一道金色的光芒震开了他手里的石头。 他抬起头,只见云杳静静的看着他。 很快沈御蛟便察觉到自己无法动弹,甚至说不出话。 该死的云杳,连死也不让他死吗? 为什么…… 绯然的手瑟瑟颤抖着抚上他的脸颊,她的脸色惨白,嘴角还不停有血涌出来,身上的衣裳更是被胸口的那道伤口染成了红色。 沈御蛟无助的流下泪来。 就在此时,精光流转,那被控制住的翩翩少年消散无踪,地上赫然出现一条青白长蛇。 绯然没了受力,摔在那条蛇的身上。 蛇一动不动的盘旋着。 绯然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她趴在那条蛇身上,低声的说道:“蛟蛟,你是人,是龙,是神,是……我的命!!!” 天雷炸响,滚滚响动。 就在那声音中,绯然再也没有了知觉。 还好,她是死在他身边的。 如此这般,已经很好。 ……………… 浮白睁开双眼,自己正坐在靠在一处山洞中,周身有种说不出来的痛意。 她的手轻轻覆上心口,只觉得空空如也。 那铿锵有力跳动的心脏……不在了。 定然是那云杳干的。 她扶着山洞的石壁,缓缓站起身来。 数百年未曾动弹过,周身像是凝固了一般,每动作一下都难以言说的疼痛。 浮白揉了揉脑袋,往事一幕一幕在眼前飞过。 她的情劫……竟然还是他! 浮白苦笑,到底是逃不过,终究是要栽在他的手里。 眼角还有渗出来的眼泪,她轻轻的擦了擦。 既然已经成为过往,何必再去想他? 浮白轻叹一声,提起灵力在周身运转。 经过这一场情劫,她消耗的修为已经尽数回归,只是身体还有些不适。 天宫三重天上,白雾缭绕,众仙匆匆忙忙赶往大殿。 浮白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突然,脚下一软,她险些摔倒。 终于,一位年轻的仙娥注意到了她,飞身而来,扶着她的手臂。 那仙娥颇有礼貌,“仙子这是从何处而来?可是凡间晋升上来的小仙,此处是上仙途径之地,擅闯是要被怪罪的。不过,你不必着急,我且送你去大殿听封。” 浮白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是长年累月没有和人说话的缘故,她连出声都有些困难。 “我……我是……” 浮白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仙娥便摆摆手,微微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笑,说道:“往后仙子便是我的同僚,不必跟我客气的,也不必谢我。” 浮白:“……” 如今天宫里的仙娥可真是一届比一届热心了。 那仙娥扶着她,一步一步的从侧门往大殿去。 罢了罢了,从哪里走不是走? 反正她也是要去大殿,拜见天君的,干脆也就由着这小仙娥扶着她走了。 两人走了没多远,远远的便瞧见一队人匆匆而来。 第105章 弟子 想必是这一届新上来的小仙,倒是个个精神抖擞,唯独其中一个高挑的身影,垂头丧气,只是被簇拥着被动的走着。 那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可他低着头,浮白有些看不清楚。 小仙娥瞧着那队人已经进殿了,便细心的安慰浮白,“你别担心,去晚了也不要紧的,你这样子看上去虽然有些邋遢,但想必是个才能取胜的,定然会得到赏识的。” 她……很邋遢吗? 浮白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经过数百年的风化,好像真的不怎么像样。 只顾着匆匆忙忙的回来,担心兄长这么多年挂牵,才会第一时间来大殿拜见兄长。 罢了罢了,都已然走到了这里。 况且这小仙娥太过热心,根本不给她解释的余地。 行至大殿侧门,小仙娥对守卫仙说道:“这是从下界上来的仙,没跟上队伍,我送她过来。” 那守卫仙似乎认识这小仙娥,便放两人进去。 把浮白送进去,那小仙娥便道:“你自己进去,我就不陪着你了。” 刚一松手,浮白的身子便歪了歪。 小仙娥以为她站不稳要摔倒了,便有无可奈何的扶住她,“算了,我还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大殿之上,已经开始小仙的分封。 一个一个都仰着头,有的得意洋洋,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左右环顾,有的……垂头丧气…… 浮白看着那低垂着脑袋的人。 似乎……是个不想成仙的人。 小仙娥正要扶着浮白过去跪下,便听到正殿宝座上,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她一抬头,便瞧见那一身华服的天君陛下正从大殿上走下来,冲着两人而来。 小仙娥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她扯了扯浮白的袖子,想示意她也跪下来。 可浮白的衣裳早就风化的厉害,被她这般一扯,竟然整条袖子从肩膀处撕裂开来。 这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在整个大殿里回响。 在场跪地的一众听封小仙也齐刷刷地看向浮白。 浮白只觉得丢脸极了,想扶额离开。 突然,一个身影在她面前闪过,随之而来的是一件长长的外袍裹在她身上,遮住了那露出来了一条纤细手臂。 浮白抬了抬头,对上了那一双漂亮的含情眼。 那双眼睛含着泪,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除了沈御蛟,还能有谁? 原来……这就是那个一直低垂着头的人! 想想也是,绯然临死之前给了他封赏的。 那人声音哽咽,“绯然,绯然……” 他一把抱住浮白,紧紧的。 在场之人皆目瞪口呆,自然也包括天君陛下。 旁人或许看不出异样,可天君陛下,作为浮白的兄长,一眼就认出了沈御蛟。 这个人……是云清! 是浮白的大弟子……云清! 天君震怒,喝道:“来人,给朕把这个冒犯神女的下仙押入天牢。” 紧紧抱着浮白的那人却浑然听不到旁人说了些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浮白,不肯松手。 浮白轻轻的推了推沈御蛟,转头看向兄长,出声仍旧艰难:“陛下……不必……不必如此,我想……这位仙者……定然是……认错了人。” 沈御蛟抿了抿唇,颤抖着一双眸子,“绯然,你……我怎么会认错,你是不是……是不是气我……不能保护你,还是你气我苟延残喘的独活?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 她清了清嗓子,“仙者认错了,我并非你说的什么绯然,我名唤浮白,浮白神女。” 浮白神女这四个字宛如一道晴天霹雳。 这比那曾经劈在沈御蛟身上的天雷还要厉害,只叫他喘不过气来。 “你……你是浮白神女?” 浮白点点头,“正是。” 她指了指身上的外袍,“多谢仙者的衣裳,仙者冒犯我的罪过,我也愿意既往不咎。” 沈御蛟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骗我,你就是绯然,你肩膀上有一颗痣,心口也有,还有……” 这样的话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别说是浮白,便是作为浮白兄长的天君陛下也觉得没脸,甚至恨不得杀了这个欺负他妹妹的狂妄之徒。 什么肩膀,心口的,那是他该看的位置吗? 不等沈御蛟一件一件地说完,天君陛下已经施法封住了他的嘴巴。 “来人,打入天牢,打入天牢!!!” 天君陛下如此气急败坏还真是少有的事情。 众所周知,天君陛下平生没有什么所爱,最在意的就是他这个异母同胞的妹妹,浮白神女。 如今这个从凡间而来的混小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仙家的面,胡说八道。 想必是死路一条了。 不过倒是有不少的好事者,开始编排着浮白神女和那个貌美如花的凡间小仙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小仙不要命的说出那些话,难不成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轻薄神女? 还是说,这两人在凡间真的有过些什么? 再瞧那浮白神女,回来之时一身的残破衣衫,轻轻一扯便坏了。 还有那带着几分凌乱的头发,和看那小仙时候的表情。 …… 浮白被送回芳华殿,一路上消息已经传开了。 天族这些仙娥们最是喜欢这种花边新闻,巴不得有神仙做些出格的事情呢。 从很久以前,浮白就是他们的讨论对象。 浮白生的好看,又是个身份尊贵的神女。 一出生便是被高高捧起来的,受到的关注也不在少数。 等到长大了些,大家又开始讨论浮白神女和哪家的仙君有没有暧昧。 今儿是东海的太子,明儿是仙山的神君,后儿又是谁家漂亮的小仙君…… 五花八门的,浮白也早就不在意了。 真正发生过的只有那一件:浮白神女和自己的弟子纠缠不清。 那弟子……名唤云清的。 浮白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错事就是相信了这个单纯的少年,甚至喜欢他、爱慕他,想跟他共度一生的。 可他……对她只有利用。 浮白垂着眸子,想起了沈御蛟的那张脸。 第106章 妹控天君 芳华殿里,浮白躺在卧榻上。 一阵敲门声,屋外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师父,迎岚来拜见师父。” 浮白张了张嘴,“进来。” 少年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 浮白坐起身来,冲着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抱着兔子,一颠一颠的跑过来,面上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在浮白身边坐下,乖乖巧巧的。 “阿岚长大了,样貌也比从前更俊朗了几分。” 一听这话,那少年顿时红透了耳根,他抬起眸子看着浮白,顿时鼻子一酸,要哭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极力忍耐着想要哭出来的感觉,“师父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要徒儿了?” 浮白想摸一摸他的头,安慰他。 可手抬起到一半,又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收回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父只是下凡历劫去了,阿岚不要多心,师父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少年点了点头,问道:“那……云清师兄呢?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要教我吹笛子的,我等了他好多年。” 云清……他不会回来了。 浮白想起了沈御蛟,那人此刻还被关在天牢里。 他也是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她说那样的话。 兄长一定很生气,怕是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云清死了,又来了一个沈御蛟。 浮白叹了口气,他就是咬上了她,让她掏心掏肺的对他。 少年听见浮白叹气,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师父是不是还在生云清师兄的气?我早就不怪云清师兄了,他其实也只是想让师父多关注他一些罢了,私下里师兄对我还是很好的。师兄以前还给我买过糖葫芦,有的时候还会送我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儿,还有阿白,也是师兄送给我的。” 浮白看着少年手里的小兔子,阿白,是他取的名字。 那时候,他说:“师父你看,这只兔子和师父一样可爱,干脆给它取个和师父一样的名字怎么样?阿白?” 云清拖着尾音,喊出一声阿白。 浮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斥责:“休要无礼。” 那人放下手里的兔子,逼近浮白,一字一顿道:“我就要无礼,还要……轻薄师父。” 浮白想起那些曾经,只觉得迎岚把云清想的太简单了些。 那人可不是个这个好心的人。 “他一向喜欢同你争抢,你倒是觉得他好。” 迎岚撅了撅嘴,垂着头摆弄着手里的小兔子,道:“师兄他……只是没有安全感。若我是师父唯一的弟子,再瞧见师父收了新的弟子之后,我也会难过的,或许……还没有师兄做的那般好。” 浮白沉默了起来,她那时候只是顾着生气,没有想过云清的感受,只是觉得自己会对云清心悦,是因为朝夕相处的缘故。 或许,只是因为她从未收过弟子,若是多收几个或许就不会有这种错觉了。 他心里难过的吗? 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不要再提他了,他不会回来了,往后我再没有他这个弟子,只有你一个弟子,不再收了。” 迎岚明明应该高兴的,他以前有多羡慕云清师兄曾经独占师父啊。 可如今听到师父说出这样的话,他只觉得难过,他替云清师兄难过。 师父终究是不要他了。 迎岚从浮白这里离开后不久,浮白便起身去三重天天君殿。 天君遣散了一众侍从仙娥,拉着浮白的手坐在他平日的躺椅上。 看着自家妹妹消瘦的脸,琏夜心疼极了。 他气愤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这几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那个魔族的宵小在暗地里给你使了什么绊子?我真不该听你的,早早把那个魔族宵小杀了,连同魔族的老窝一起端了,也不至于让你受这么多苦。” 浮白无奈的笑笑,“兄长不要动怒,跟魔族没关系,是……我的情劫到了,恰逢我在外,来不及跟你说一声。” “情劫?你的情劫难不成就是那个混小子?”琏夜皱起眉头,一脸的愠怒。 他说的混小子自然是沈御蛟。 从前他就是这么喊云清的。 琏夜一直不喜欢云清,打从浮白收了他为徒,琏夜就不喜欢那小子。 起初,那小子装模做样的围在浮白身边,总是举止亲密的想讨些便宜去。 若不是浮白一心维护他,琏夜定要收拾收拾这小子。 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还敢干出始乱终弃的事情来,恨不得让琏夜把他剥皮抽筋了去。 后来知晓那小子死了,琏夜可算是心中有了安慰。 这下子没人再来伤害他的妹妹了。 没想到,这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还能转世重来,竟然趁着浮白下凡历劫的时间,趁虚而入,简直该死! 浮白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心中知晓他这是又生了气。 “这是天命使然,并非是他有意接近我,到底也不过是凡间走了这一遭,受了些磨难,如今我回归神位,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琏夜咬牙切齿道:“不往心里去?你倒是说说看,那小子如何知道你身上长了几颗痣的?” 浮白:“……” 这种事情如何说得明白。 沉默片刻,浮白只得说道:“凡间夫妻一事,逃不过此,兄长莫要这般气恼,即便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何必动怒?” 不管是谁,琏夜都不舍得让妹妹吃了亏。 可云清是天下男子之中,他最不看好的那一个,自然要生气一些。 浮白又道:“兄长年纪也不小了,莫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还是早日娶个天后的好。” 琏夜见她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一拍桌子,“我现在再说你的事情,不要给我岔开话题,这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回定要杀了他泄愤。不……我要活剐了他,杀了他未免便宜了他。” 说着,琏夜便作势要去桌子上拟旨。 浮白一个闪身,立刻挡在他面前,眸子里有些紧张,她重重说道:“兄长!” 第107章 失去心脏 这一声更是叫琏夜气恼,“浮白,我是你哥哥,你为了那个混小子,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你自己说,你如今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惦记着他?依我看,你和他做了一世的夫妻,你又无法自拔喜欢上他了?你也不想想,你历情劫身死之后,他还有心情来天宫讨封,他对你是否真心你可想而知。” 浮白被他一顿数落,顿时哑口无言。 或许真的是这样。 明明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喜欢那个人,可还是…… 可这并不是沈御蛟的错。 绯然临死前是这么期望着的。 沈御蛟并非无情无义。 可眼下的情形,要是她服软的话,兄长定然是会杀了他的。 浮白无奈,“我忘不了他,兄长,我只求你不要杀了他,他如今不过是区区一条蛇妖。既然得道了,你只需给他封赏,随意给他一片水域,让他一辈子呆在那里便是了。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你何必……要赶尽杀绝,徒增我和他的纠缠?” 琏夜沉默了起来。 不得不说,浮白的这番言论确然是有道理的。 可有一点却是不能避免的。 若是浮白日后对那小子旧情复燃,怕是还会纠缠在一起。 但从其他的角度想一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这个杀了她心仪之人的兄长,更加难以面对她。 琏夜长叹一口气,他只是想让浮白不要受到那小子的欺负罢了。 他放下手里的御笔,“罢了,妹妹大了我也留不住,我的话你何时听过,都只有我这个做哥哥的听你话的份儿。” 浮白浅笑了下,“兄长是在怪罪我?往后我一直留在天宫,留在兄长身边,哪里也不去了,兄长莫要嫌我烦才好。” 琏夜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肩。 “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你那小徒弟迎岚日日来拜见我,想从我这里打探你的消息,倒是对你真心真意。若是一开始你收的弟子,只有这一个,我也放心多了。” 浮白垂下眸子,哪里有那么多若是如何如何的? 如今不过是感叹罢了。 云清是她命中的劫数,不管经历多久,不管经历什么,他都是她命中注定的情劫。 见她颇为失落,琏夜又叹,“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既然回来了便安安心心的养伤。你这身子看着格外脆弱,怕是在凡间的这些年也过什么好日子。把手伸出来,让我给你瞧瞧脉象。” 浮白怔了怔,本能的把手往后缩了缩,她顿时紧张了起来,“还……还是不必了!我……我身子还好。” 琏夜可是浮白的亲哥哥,从小便对自己这个妹妹了如指掌。 瞧见她这副模样,琏夜顿时皱起眉头来,“怎的,不能给我瞧?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手伸出来!” 浮白往后退了一步,“兄长,我有些累了,还是先回去了。” 她越是这般推脱,琏夜越是紧张,他一把抓住浮白的手臂,作势要去按她的脉搏。 浮白反应很大,用力挣脱开琏夜的拉扯,“兄长,我……我真的没事。” 琏夜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怀了那混小子的孩子?” 浮白:“……” ………… 她这哥哥的脑回路还真是……一言难尽。 浮白反而松了口气,她淡淡道:“不是,我只是身子不怎么舒服,不想兄长担心罢了。” 这样的话根本哄不了琏夜,他咬了咬牙,“你不肯说,我便叫人对那小子动刑,我看看他说是不说!” 这跟沈御蛟有什么关系? “兄长,莫要牵连无辜。” “无辜?他若是个无辜之人,天底下就没有有罪的了。” 琏夜的性子雷厉风行,说什么便要做什么的。 浮白没了办法,只好承认,“兄长不必折腾了,你若是想知道,我给你瞧便是了。” 她无奈的伸过去手臂,琏夜有些忐忑,按住她的脉搏。 琏夜:“……” 他往左按了按,又往右按了按,良久都没有感受到一点波动。 不顾他还在继续寻找浮白的脉搏,浮白收回了手,“做凡人的时候,曾经经历了些可怕的事,许是那时候心中恐惧,动用了我原身的心脉,连同心脏一起转移到那具肉身上,我死之后,尸体许是被人带走了,心脏剖出,导致我的原身缺失了心脏。” 缺失了心脏? 这么大的事情,她竟还能如此平淡的说出这番话来。 琏夜怒道:“什么人竟然这般大胆,剖去你的心脏,定然是有所图谋。” 浮白心中清楚,这样的事情,除了云杳旁人做不出来的。 自从云清死后,云杳三番两次的挑衅。 她念在他是云清哥哥的份儿上,顾着几分情意才一直对他百般容忍。 浮白道:“我失了心脏也没有什么妨碍,何必去管,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自己去拿回来就是了,兄长不要担心。” 琏夜深吸一口气,“不要担心,不要担心,那个混小子也是,他连你的尸体都护不住,也是个废物。等等,那小子原先就是魔族的人,说不准你的心脏就是他剖出来的。” 浮白摇摇头,“他不会的。” 云清是魔族,可沈御蛟不是。 即便是云清,也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生的一张娘里娘气的脸,讨尽了便宜,骗得你团团转。” 琏夜不是拿沈御蛟或者云清没有办法,他唯独对自己这个妹妹没有办法。 说到底,神族失去心脏到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会因为失去心脏,七情更加淡薄一些。 想着浮白这些年吃的苦,都是因为情这一字。 让她能淡薄些也是一桩好事。 “行了行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我也懒得说你,说多了你心里也不高兴。那个混小子,我会放他走的,若是他日后敢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我定是不会放过他。” 浮白点点头,道:“我心中明白兄长的怜爱,兄长不必过于忧虑,我也并非孩童,任何事情都可以自己处理的。” 第108章 擅长苦肉计 琏夜点着浮白的鼻子,“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想到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混账事,我真是恨得牙痒痒。不过你倒确然是长大了的,也是个该成家的年纪,过几日,我给你安排几个不错的仙君,你相看相看。” “兄长……” 浮白正要拒绝,却被琏夜硬生生的打断了。 他眯了眯眼睛,“别的都可以答应你,这一件不行,哥哥我也应允了你那么多事情,这件事必须得听我的。” 浮白叹了口气,只得缄口不言。 相看便想看。 反正成不成是另外一回事,不过是浪费些她的时间罢了。 她终是松了口,道:“好。” 从天君殿回去,浮白一路上都在想,也不知道沈御蛟会不会乖乖的接受派遣。 这人性子执拗的很,要是做出什么顶撞兄长的事情,那可怎么得了?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碍于云清的这一层关系,浮白是不可能跟沈御蛟再续前缘了。 回到芳华殿,迎岚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浮白回来呢。 一见浮白进门,他立刻站起身来迎了上来。 “师父,师父,我做了好些你喜欢吃的菜,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松懈,每日都勤加练习的,你快尝尝看,是不是还和以前味道一样好。” 迎岚拉着浮白坐下,双手把筷子奉上。 瞧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饭菜,浮白只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云清在饭桌上总是不怎么高兴得。 明明迎岚做的东西很好吃,可他就是生气。 瞧见浮白夸迎岚做的东西好吃,他就更生气。 有的时候甚至会当场摔筷子离去。 但若是哪日他心情好了,尤其是从浮白这里讨到了什么甜头的时候,他就会在饭桌上高谈阔论,兴致勃勃。 迎岚遗憾道:“要是云清……” 要是云清师兄还在就好了。 可他想起师父说,让他不要再提起云清师兄,他又闭上了嘴巴。 浮白淡淡的说道:“快吃饭。” 师徒二人正正经经的吃饭,谁也没有说话。 等到浮白吃完了,迎岚就起身把桌子收拾干净。 “师父,我一会儿出去走走,晚些时候就回来打坐修行。” 浮白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迎岚把碗筷送到厨房里,厨房里的小仙娥很是勤快的从他手里接过去。 “神女真是好福气,有仙君这样的弟子,还会照顾神女的饭食,真真是让人羡慕。” 面对这些恭维,迎岚并没有高兴到哪里去。 他转身走出厨房,心不在焉的在天宫到处走走。 师父没回来之前,他日日盼着师父回来。 如今师父回来了,他又希望云清师兄能一起回来。 迎岚暗骂自己,不知道满足,贪得无厌。 可以前的日子真的很好,师父很好,云清师兄也很好。 现在却…… 迎岚在天宫绕了一大圈,可算是心情平复下来一些。 就在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声音,“仙君,这位仙君……” 那声音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压得很低。 迎岚转过身去,只见一处宫殿的角落,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年正在喊他。 那少年一双漂亮的含情眼,高挺鼻梁,漂亮极了,也熟悉极了。 “云清师兄?” 迎岚三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沈御蛟的手臂,“云清师兄?你……你怎么在这里?” 迎岚心中压抑不住的激动,师父回来了,云清师兄也回来了。 真是上天垂怜!!! 沈御蛟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脸上稍稍有几分嫌弃。 这表情,这神态……是云清师兄无疑了! 迎岚高兴坏了,“师兄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去看师父?” 沈御蛟被天君放出来,给了他水域,叫他去水域里待着的。 可他心里惦念着绯然,不肯离去。 故而,才会这般偷偷摸摸的在天宫里找人询问,浮白神女的宫殿所在。 他看着一副惊喜万分的迎岚,只觉得这人脑子不是很正常。 沈御蛟不屑道:“谁是你师兄,我只是问个路。” 可眼前的少年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恨不得要抱一抱沈御蛟,大哭一场。 沈御蛟一巴掌拍在那少年的额头上,“走开,别妨碍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迎岚吸了吸鼻子,“你要去哪里?哪里还有比师父更重要的,你跟我去见她,你去跟她道歉,你求她原谅你。你不是最擅长哄师父的吗,为什么要闹成这样?” 少年说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沈御蛟尴尬极了。 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好在没有旁人经过,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惹不起,他躲得起。 沈御蛟正想逃走,却好像被那少年看穿了心思。 少年一下子扑上来,熊抱住沈御蛟。 沈御蛟:“……” 他的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他只是想问个路! 自从绯然死去,连尸体都被云杳那个混蛋带走了,他不吃不喝已经好几日了。 这会儿,被一个少年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沈御蛟身上,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良久,沈御蛟终于费力的挣脱开迎岚,“你到底是谁啊你?算了算了,管你是谁呢,你到底知不知道浮白神女在哪里?” 迎岚吸了吸鼻子,别扭的看他一眼,“还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果然还是偷偷来看师父的,我就知道……师兄你最是口是心非了。” “……” “浮白神女是你师父?” 面对这样的明知故问,迎岚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是我师父,是我们的师父,师兄你别闹了,你现在装失忆也是没有用的,师父她很生气,你要求她。她一向更偏爱你的,你好好求求她,你不是……不是最擅长苦肉计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御蛟小声的嘀咕着,他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不过看在他是浮白神女弟子的份儿上,他只好忍了。 沈御蛟道:“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我去求她,但是我现在不方便到处乱走,你悄悄带我过去,嗯?” 第109章 幼稚 迎岚高兴的点点头,“好,我明白,我明白,师父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让你进去的,我悄悄放你进去,你可要耐心些,知道了吗?” 管他说什么听不懂的胡话,沈御蛟为了见到绯然,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迎岚施法把沈御蛟变成很小一个,揣进袖子里。 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沈御蛟带进了芳华殿。 芳华殿除了门口的守卫之外,内里是几乎没什么闲杂人等的。 浮白喜欢安静,故而也没有安排太多人照料起居。 这倒让沈御蛟讨了便宜。 迎岚从袖子里把沈御蛟掏出来,又施法让他恢复原来的样子。 他指了指一旁的寝殿,“师父这次回来,脸色很不好,许是受了什么伤的,你可千万不要像以前一样惹她生气。” 沈御蛟哪里敢惹她生气? 分明她就是绯然,她自己不肯承认。 别说惹她生气,沈御蛟连跪下来求她的心都有。 想想从前自己曾经在绯然面前说过,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浮白神女,这下可真是要命了。 沈御蛟悄悄地溜进浮白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浮白没有点油灯,屋里又关着门窗。 原本已经是日头西下的时辰了,加上密闭的房间,更是暗上加暗。 尽管沈御蛟的动作很轻很轻,可浮白还是瞬间察觉到了动静。 她方才小憩了片刻,听到动静便醒过来,“迎岚,是你吗?” 整个芳华殿,怕是除了迎岚,没有人敢擅自进入她的房间。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更加加快了脚步,走近她。 浮白揉了揉眼睛,正要起身,肩膀被人双手按住。 手背离开脸颊的那一刹,她这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蛟蛟……” 许是睡得迷迷糊糊,她有些神志不清,甚至没有经过思考就说出了这两个字。 那人的身子一僵,乌泱泱的压了下来。 浮白恍惚着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现在是浮白,不是绯然…… 可不容她解释,沈御蛟已经弯下腰来,吻住了她。 鼻腔里传来沈御蛟身上特有的香味,她一时间有些迷恋,甚至忘记了应该推开他的。 良久,沈御蛟一声闷哼,松开了浮白。 手指轻轻碰上自己疼痛的唇瓣,顿时红色的液体沾染了手指。 他垂着眸子,委屈道:“你咬我!” 浮白被他亲的薄唇微红,面上却还是冷冷清清的样子,“谁准你私自进我的房间,出去!” 沈御蛟哽咽了起来,眼眶红红的,强忍着泪水。 “绯然你能耐,你竟然这般对我,你明明就没有死,为什么要欺骗我,害我那么伤心难过。如今,我都没有同你计较,你却还……还这么对我,你于心何忍?” 浮白看他那委屈的样子,像是随时有可能哭出来的样子。 她缓缓站起身来,喊道:“迎岚,迎岚……” 很快,迎岚从门外露出一个脑袋来。 没错,他其实一直都没走,正躲在门口偷听呢。 这会儿一听到师父喊他,便匆匆忙忙的探头过来,根本忘记了自己不该这么及时的。 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就知道定然是迎岚让沈御蛟来的。 沈御蛟顶着一张云清的脸,迎岚会对他包庇也是在所难免的。 浮白道:“把你带来的人带走。” 自始至终,沈御蛟那一双含情眼都带着气愤盯着浮白。 浮白只能当作没有察觉,面无表情。 她不能再跟沈御蛟有什么纠缠,对于她或者对于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在云清身上,她已经栽过一次了,同样的错,她不会再犯第二次。 迎岚心虚的走进来,扯了扯沈御蛟的袖子,“云清师兄,师父正在气头上,你先跟我出去!” 沈御蛟一把甩开他的拉扯,他气恼地说道:“好啊你,你若是不稀罕我,我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你不要我,自然有的是人愿意要我,你可别求我。” 这是沈御蛟和云清最大的区别。 沈御蛟更加傲气一些。 他忍受不了旁人这样对待自己,尤其是绯然,他更加接受不了。 此刻的沈御蛟几乎要被气炸了。 失去绯然的时候,心里想着,只要她回来,他做什么都愿意。 可人此刻就在眼前,他却受不了她的冷淡。 分明还记得他,分明就是绯然,她却还是这般对待他,不是故意抛弃,又是什么? 沈御蛟受不了抛弃,旁人尚可以抛弃他,唯独绯然不行。 他气得夺门而出,迎岚却是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从前云清师兄虽然也骄纵些,可从不敢这般跟师父讲话。 迎岚拱了拱手,跟师父告辞了,便出门去追沈御蛟。 “师兄,云清师兄,师兄……你走慢点……” 沈御蛟气急败坏的走在前面,迎岚亦步亦趋的追在他身后。 前面那人猛然顿住脚步,迎岚一个不查,竟硬生生地撞在了沈御蛟的背上。 这猛地一撞,让那身体单薄的少年不由得歪了歪。 迎岚赶紧扶住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云清师兄,你该不会……要被……气晕了?” 沈御蛟揉着有些冒金星的脑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不是要被气晕了,是要被他撞晕了!!! 沈御蛟稳了稳脚跟,推开迎岚,“走开,我不是你师兄,别跟着我!” 迎岚有些为难,云清师兄怎么又不认他了? 难道是因为……被气得脑袋不清楚了吗? 迎岚宽慰他,道:“师父现在正在气头上,你不要着急,你冷静些,明日再去跟师父道个歉!师兄你主意最多了,肯定有办法哄着师父的,你要耐心些嘛。” 沈御蛟瞪了他一眼,怒吼道:“谁要哄她,她自己无理取闹,难不成还得我卑躬屈膝的去求她?我才不去!!!”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屋里那人听得清清楚楚。 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 如同孩童一般,幼稚! 迎岚后知后觉的捂住沈御蛟的嘴,他为难道:“师兄你可别说了,师父会听到的。” 第110章 画卷 沈御蛟怒气冲冲的往那屋子看了一眼。 他就是要让她听到。 他难过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再见到她,可她倒好,竟然做出一副好像不认识他的样子。 她明明还会喊他‘蛟蛟’的,除了绯然不可能有旁人的。 她就是要抛弃他! 这五个大字压得沈御蛟喘不过气来。 那一双含情眼渐渐的有些模糊了,一颗豆大的泪珠儿滚了下来,生生地砸在迎岚的手背上。 迎岚怔了怔,立刻收回了捂住沈御蛟嘴巴的手。 他慌了起来,“师兄,师兄你别哭啊,你……你别哭啊,师父她不是故意跟你生气,你求求她便好了的,怎么就哭了?师兄,别哭了……” 迎岚不知该如何安慰沈御蛟,只敢轻轻的拍一拍他的后背。 那人掉了几滴眼泪,慌慌张张的用手背擦掉。 沈御蛟咬了咬牙,瞪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我才没哭,走开!” 迎岚本能的往一旁让了让,眼看着沈御蛟要走,他有赶紧出手拦住。 “师兄你去哪里呀,天色不早了,要不……你还是先屋去睡一觉!你先前的房间,师父一直给你留着,从来不让旁人乱动的,保证和你走之前一模一样的。” 沈御蛟没说话。 他这会儿心里稍稍平静了几分。 恍然明白过来,他现在和在凡间不同了。 今日要是从这里走出去,怕是日后再也不能得见绯然了。 虽然她冷淡,可他……还是心里想着她! 沈御蛟的腿突然就迈不开了。 迎岚看出他心里也不想离去,定然是还想求师父原谅的,便推着他往云清的房间去。 “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了,说不准师父明日就不生气了,师兄且安安心心的睡一觉。” 沈御蛟被他推着,嘴里喃喃着问道:“你师兄什么人啊?” 身后那人的手顿了顿。 沈御蛟正在暗纳,自己说错了话。 要不是这个莫名其妙的什么师兄,他怕是不能留下呢。 他否认这个身份,会不会被怀疑? 两人沉默几秒,迎岚撇了撇嘴,“师兄,你是不是失忆了?” 沈御蛟:“……” 好像是他多虑了,这个少年的脑子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迎岚歪了歪头,伸手摸了摸沈御蛟的额头。 他问道:“云清师兄,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鬼知道你是谁啊? 沈御蛟皱了皱眉,方才好像听浮白喊过他的名字来的。 叫什么来着…… 哦,对了! “迎春!” 迎岚怔了怔,捻着下巴揣测道:“师兄果然失忆了!” 沈御蛟却颇为自信的说道:“你不就叫迎春吗?” “……” “我是迎岚,师兄,你看起来失忆的厉害。” 你才失忆,你全家都失忆!!! 迎岚一面可惜的摇着头,一面推着沈御蛟进屋。 房门打开,屋子里有些昏暗。 迎岚抬了抬手,屋子里的油灯瞬间点亮,把整个屋子照的格外明亮。 这光线的突然亮起,倒是把沈御蛟晃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片刻才适应了这光线。 “怎么这么亮?” 迎岚道:“云清师兄,你忘了,你以前怕黑,所以房间里到处都点着油灯,屋子里一直是很明亮的。” 怕黑? 沈御蛟心里揣度着,这少年的师兄还真是没用,一个大男人竟然怕黑,真是不像话。 他迈开脚步走了进去,只见房间里的摆设很是简单。 桌子上放着玉制的杯具,床榻上挂着浅绿色的床幔。 床头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吊坠,看上去……很贵! 这是沈御蛟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汇。 床榻边缘的墙上挂着一个被白布遮住了的画卷。 沈御蛟指了指那幅画,狐疑道:“这是什么?” 什么宝贝东西,竟然还要用布遮起来,真是让人好奇。 迎岚摇了摇头,道:“云清师兄你以前不喜欢我们碰你的东西,尤其是这幅画,更是不准我们看一眼的。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沈御蛟心里越发鄙夷这个什么云清师兄了。 搞得神神秘秘的,莫名其妙。 一幅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御蛟不屑的扬手,一把掀开那画上遮掩着的白布。 画上画着的是一张宽大的床榻,床榻上挂着浅绿色的纱幔,纱幔被挽起挂在两侧,而那床头上正挂着和房间里一模一样的玉坠儿。 床榻上坐着一个手里捏着被子面带红晕的少女。 少女手里的被子遮挡着部分身子,一条纤细修长的腿却露在外面,还有那被子遮挡不住的肩膀上、脖子上,还有几处可疑的红痕。 很难让人猜不到她经历过什么。 而那少女的脸和绯然别无二致! 沈御蛟怒喝:“不准看!!!” 迎岚早已经被这幅画惊呆了,他的云清师兄,竟然……竟然……竟然……对师父存了这种心思! 沈御蛟伸手取下那幅画,连忙卷了起来。 该死,该死,该死!!! 这个该死的什么云清,竟然画了这样的画来侮辱绯然。 更可恨的是,那画上明明白白画着少女肩膀上的一颗痣。 绯然身上哪里有痣,他沈御蛟最是清楚不过。 一想到那个什么云清,可能真的曾经见过这样的绯然,沈御蛟只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绯然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此刻,迎岚在恍恍惚惚的回神,惊讶道:“云清师兄,你……你竟然……” 沈御蛟大喝,“闭嘴,出去!” 迎岚被震住了,他心里对云清师兄是有点敬畏的。 被他这么一喊,迎岚吓得立刻灰溜溜的出去了。 沈御蛟无力的瘫坐在床榻上。 天杀的云清,竟然这般对待绯然…… 等等…… 沈御蛟恍惚间想到了什么。 那个迎春一直喊他,云清师兄。 而这个云清和浮白曾经有过这种关系。 难不成……他只是浮白找的一个替身吗? 越想越气,沈御蛟只觉得额头一抽一抽的疼。 该死的云清,该死的绯然,他到底算什么嘛! 沈御蛟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难怪绯然如今对他这般冷淡。 第111章 醉酒 是了,已经恢复了原身,她可以去找她的什么云清了,自然是不需要他这个替代品了。 他竟然……还傻乎乎的跑过来找她。 还说什么她求着他,也不跟她和好了。 她才不会求着他,她巴不得他滚远点,从今往后都不再纠缠了呢。 眼眶有些湿润了。 想到这些年来,绯然对他的百般宠溺和示好,都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沈御蛟恨不得抓着绯然的衣领,问她良心痛不痛。 沈御蛟胡乱的搓着自己的头发,心里越发难过了。 不行,他倒要看看这个云清和浮白到底还有多少私情? 沈御蛟红着眼眶,在房间里左翻右找。 很快,他在床底下找到一个漂亮的箱子,箱子上还上了锁。 他正正反反的打量着那箱子,用力一劈,箱子上的锁便被劈成了两半。 真正要打开箱子的时候,沈御蛟反而有些忐忑了。 这么宝贝的箱子,还上了锁,里面装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难不成是更加露骨的画像? 沈御蛟摇了摇头,一把掀开了那箱子。 箱子里并没有什么画像,甚至连一张纸都没有。 只有一件雪白的纱衣。 ??? 就这东西,还至于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还上锁? 肯定有什么问题! 沈御蛟将那纱衣取了出来,铺展开来,细细的打量。 纱衣上有一处小小的血迹,并不很大,但应该很久了。 那血迹似乎还被什么法术保护着,足足经历了几百年还仍然能看出鲜血的红色。 沈御蛟莫名的皱了皱眉,除了那点血迹,他没发现任何问题。 心里虽然古怪,可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沈御蛟将那纱衣扔回箱子里,随手把箱子放回床底下,继续翻找。 柜子后面的夹缝里,有一个小小的空洞。 沈御蛟把手伸了进去,摸出一个酒坛子来。 这又是什么? 他打开那坛酒的盖子,低头闻了闻。 确然只是普通的酒水啊。 这酒……有什么不妥吗? 为何要藏在这种地方? 那酒经过了数百年的珍藏,有一股浓烈的香味。 沈御蛟把酒坛子放在一旁,继续在那洞里摸了摸,除了这一坛子酒,没有任何其他东西了。 他打量着整个房间,能翻找的地方都已经被他翻了个遍了。 这个云清真是混蛋,把这么罪恶滔天的东西挂在外面,倒是把这些什么不重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藏起来。 沈御蛟随手捻起桌子上的酒坛子。 既然他舍不得喝,必然是什么了不得的好酒。 云清舍不得,他沈御蛟替他喝了。 咕咚咕咚,几口酒下肚,沈御蛟便有些迷迷糊糊的了。 可他心情着实糟糕的很,便忍不住把那一坛子酒都喝了下去。 喝的醉醺醺的,沈御蛟歪倒在床榻上,心里疼极了。 他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你怎么能让我当旁人的替身,我难道……不够好吗?” 替身,这或许更加印证了沈御蛟一向自以为只有一副漂亮的皮囊,绯然也只是因为这皮囊才会待他好,喜欢他。 如今看来更是如此。 都是因为那个云清。 她心里真正喜欢的是那个云清,不是他沈御蛟。 沈御蛟猛地锤了锤床榻,手掌锤的生疼。 他腾的一下坐起身来。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得去找那个坏女人问清楚,他要让她亲口告诉自己,她对他根本没有感情。 若真是如此,他也不是个死皮赖脸的!!! 沈御蛟摇摇晃晃的找到浮白的屋子。 他推了推,房门俨然已经锁上了。 浮白一向不喜欢锁门的,也从来不这么做。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云清总是时不时的趁着半夜,悄悄爬进她房间里。 她那时候,心里喜欢他,对他也是百般的默许。 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浮白便不再默许他的这些行径,只要他在,便会锁门。 如今,他又顶着沈御蛟的身份回来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往她房间里钻。 浮白只好同样锁了门。 面对上锁了的房门,沈御蛟只是气的跺了跺脚。 很快,他就另辟蹊径,找到了一扇没有锁上的窗。 沈御蛟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摇摇晃晃的从窗户爬了进去。 浮白今日被沈御蛟闹腾了一阵儿,此刻也没能睡得着觉。 正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的响动。 有人在推她的房门。 整个芳华殿,甚至于整个天宫,怕是除了沈御蛟,没人会趁着半夜悄摸摸的来做这样的事情。 浮白洋面躺在床榻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还真是不死心啊。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御蛟并不是云清,她不愿意用曾经对云清的遗憾和痛苦都施加在沈御蛟的身上。 故而,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沈御蛟。 浮白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是说,失去心脏的人都会失去感情的吗? 为什么她还是记得自己对云清的感情,甚至于对沈御蛟的感情。 只是浮白太累了。 经过这么多沧桑的岁月,经过那么多起起伏伏,她真的很累。 不想再挣扎了。 大抵是因为自己锁了门的缘故,门外那人只是推了推门,发现自己推不开,便没有了动静。 这样也好,他还是早些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回去。 浮白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就在自己以为没事了的时候,窗户上传来的响动叫她大吃一惊。 这人……竟然翻窗户吗? 浮白腾的一下坐起身来。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在昏暗的环境里,背对着月光,摇晃着从窗户爬了进来。 忘记把窗户锁上了。 浮白无奈的看着那人从窗户上跳下来,双脚一沾地的时候,歪歪扭扭的,像是崴到了脚一般。 顿时,浮白紧张了一下,很不能上前去扶住他。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现在已经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了。 说来奇怪,从前对待云清的时候,她虽然也是喜欢的,可从来不会像绯然对待沈御蛟那般纵容。 第112章 别喜欢他 大抵是因为前者是她的徒弟,后者是她的白月光。 浮白立刻驱散脑子里的各种杂念,眼下还有个大麻烦要处理呢。 她看着那人弯腰揉着脚腕,不禁开口,“你来做什么?” 一听到声音,那少年的身子僵了僵,歪歪扭扭的走近她。 “疼……好疼……”那人拖着撒娇的尾音。 浮白:“……” 这哪里有沈御蛟的样子,这撒娇的声音,和云清别无二致。 浮白抿了抿唇,“我叫迎岚来给你瞧瞧。” 说罢,浮白起身下榻。 还没往外走出两步,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温暖的躯体抱了上来,双臂紧紧的锁住浮白的手臂和腰身。 浮白挣扎了下,“蛟……沈御蛟,放开我!” 沈御蛟呜咽了一声,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沙哑着声音凑在她耳边说:“绯然,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是说喜欢我的吗?你为什么……为什么又喜欢别人?” 浮白:“……” 什么喜欢别人? 她还没问出口,那人又补充了一句,“不对,我才是那个别人……我才是……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到底谁是别人? 浮白算是被他绕迷糊了。 直到鼻腔里被沈御蛟身上的酒味覆盖,浮白终于明白了什么。 这人喝醉了!!! “喝酒了?” 沈御蛟低沉的嗯了一声。 “干嘛喝酒?” 那人顺从的回答,“心里难受。” 他心里难受什么,浮白只猜到了一半,无非是因为她对他的冷淡。 浮白无奈的叹气,“从哪里来的酒?” “那个野男人的。” 这人喝醉了,乖是挺乖的,问他什么就回答什么,很不错。 只是……这回答是个什么鬼??? 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词汇。 浮白大抵是做了多年云清的师父,一听到他说这样的话,顿时就有强烈的反应。 她冷了冷语气,“什么话,日后不准再说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这并不是故意要斥责沈御蛟,只是从骨子里来的一种……习惯。 这种习惯让浮白脱口而出的这么一句话。 许是这话的声音有些凌冽,那身后的少年呜咽了起来,时不时的还抽泣一两声。 他委屈,“你吼我?为了那个野男人,你这个女人有没有心?” 浮白:“……” 说实在的,她现在真的没有心。 他自己胡说八道,一些登不上台面的话。 他自己倒还委屈上了。 可如今沈御蛟哭的梨花带雨的,浮白真真是说不出一句指责他话来。 对待云清的时候,她尚且是有分寸的,怎么面对这一个,就……这么不忍? 那人哭着,浮白转了转身子,面向那人。 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沈御蛟慌乱的松开浮白,赶紧擦掉眼泪。 浮白摇了摇头,低声道:“哭什么啊,你瞧瞧你,好歹是个大男人,成什么体统?” 那人扯着嗓子喊道:“你都不要我了,你还不让我哭,我就要哭,我就要……” 原本面对浮白哭泣,沈御蛟心里是觉得丢脸的。 这下好了,他简直是放开了嗓子大哭起来。 这声音,足以让整个芳华殿上上下下的人都听到。 浮白只好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可很快手心里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润。 他竟然…… 浮白面上一红,立刻收回了手。 “你……” 沈御蛟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那个什么云清的替身了,你告诉我!” 替身? 他自己不就是云清转世吗? 浮白懒得回答他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尤其是在他喝醉的状态下。 和一个醉鬼,讨论什么都显得她不怎么聪明。 浮白没说话,只是转身扯着他的手臂往门外走去。 沈御蛟非要让她给个答案不可,执拗的甩开她的手。 “你又想赶我走?难道那个野男人现在就藏在你屋子里吗?你等着把我赶走了,好跟他卿卿我我是不是?” “……” 沈御蛟原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喝醉了却更加的不讲道理了。 浮白瞪了他一眼,他浑然当作没瞧见,竟然晃晃悠悠的开始在房间里翻翻找找。 他这又是干什么? 那人很快就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那个混蛋藏在哪里?别让我找到他,不然我……我一定阉了他!臭男人,竟然敢跟我抢人,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这气势…… 还真有几分正妻翻找丈夫养的外室的感觉。 浮白只觉得一阵无力感。 这人到底还要闹成什么样儿? “沈御蛟!” 那人的身子僵了僵,猛然转过身来,“你是不是怕了,怕我找到他,还是怕我……了他?” 他想怎么对他自己,浮白怎么置喙? 这人现在活像个疯子! 她累极了,只好转身在卧榻上躺下,喃喃了一句,“你爱找,就随你找,找完了,回去睡觉。” 浮白说完,便背对着沈御蛟侧过身去。 沈御蛟才没有因为她说这样的话,就掉以轻心,更加卖力的翻找起来。 可他几乎把整个寝殿都翻过来了,东西弄乱了,劈里啪啦的掉了一地,有的打碎了,有的弄坏了。 浮白只由着他胡闹,也懒得阻止他。 良久,声音终于停下来了。 这下该消停了! 浮白闭上了双眼,想着明日需得让迎岚待人来把屋子好好收拾一番才行了。 沈御蛟什么也没找到,可却并没有认为这说明浮白没有别的男人。 那个该死的云清还是存在的。 他一个跨步迈上浮白的卧榻,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她。 “绯然,你别喜欢他好不好,我比他好的,真的。我知道……我知道我从前对你不够好,我也知道我没什么优点,可我……我可以改的。绯然,你想让我怎么样,我都可以改,你能不能别……别不要我?”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 像是很害怕,又像是很紧张。 浮白身子一僵,没想到沈御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人又娇气,又傲气,哪里像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 可偏偏的,他就是说了。 第113章 哑巴亏 浮白低声道:“蛟蛟,你忘了我,绯然已经死了,我不是她,我是天族的浮白神女。至于你,你也不是我的丈夫,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了结,你不必如此执迷不悟。” 这些话是想劝慰沈御蛟的。 可那人的脑子里只有那个云清,只觉得浮白说这些话都是因为那个云清,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咬了咬牙,却掩饰不住那要哭出来的委屈语调,说道:“你跟我说这些,不就是为了摆脱我,好跟那个什么云清在一起吗?你心里根本从来就没有过我,是不是?只是因为和他长得像,你才对我高看一眼?”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浮白无奈,道:“你是你,他是他!” 沈御蛟不依不饶,“是啊,我是我,他是他,你心里有他,没有我。所以你现在要抛弃我,跟他双宿双飞。” 浮白:“……” 这个人胡搅蛮缠的,她跟他说不通。 “沈御蛟!够了,别再闹了,回去,天君不是给你分了水域,不要留在我这里。” 浮白坐起身来,想要叫他出去。 那人吸了吸鼻子,道:“我不走!我也很好的,你试试就会知道。” 浮白还没有弄清楚他说的试试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便一下子扑在她身上。 后背撞在床榻上,虽然并不怎么疼,但是也不怎么好受。 再加上,身上这人重量可不轻。 “沈御蛟,下去!” 那人轻声嘘了一声,低头吻了下来。 浮白愣了愣,想起今日自己咬伤了他,甚至依稀能感觉得到那人唇瓣上的伤口。 她终究是不忍心的。 可那人却一手扯着衣衫,一面道:“我比他听话,比他好用,你试试!” 试试说的是试这个? 浮白无语了。 那人看样子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样子。 浮白只好捏了一个昏睡诀。 上一秒还在胡闹的少年,下一秒便一头栽倒在她身上。 沈御蛟果然还是比云清好对付一些的。 他修为更低,即便是简单的昏睡诀,也能叫他睡得死死的。 浮白把他推开来,那人便在她身侧呼呼大睡起来。 她侧过身子,看着那少年的面容。 他的这张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不是已经说了决绝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你转世了却还是要跟我纠缠?这一次,你又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或者又想把我变成什么样的傀儡?” 浮白的手轻轻的整理着沈御蛟的头发。 他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 东方初白,迎岚起了个大早。 他昨晚听到了沈御蛟的哭声,可碍于芳华殿里的规矩,夜里过了时辰是不能出门的。 迎岚最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当然不会违抗师父的命令。 故而,他虽然好奇,可也没有出来瞧瞧。 这会儿天亮了,他赶忙儿的跑去云清的房间。 “咚咚咚……” 沈御蛟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 好疼,头好疼…… 他皱着眉,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着床榻坐起来。 桌子上还摆放着昨晚他喝完了的酒坛子。 对了,他昨晚喝了很多酒,所以头才会这么疼。 “咚咚咚……” 外面的敲门声还没有停下。 沈御蛟翻身下榻,揉着惺忪的睡眼去开门。 不揉眼睛还好,这一揉,他只觉得眼睛也好疼啊。 等等,他立刻摸了摸,好像……有点肿! 怎么搞的? 他昨晚喝了酒之后,干什么去了? 沈御蛟拍了拍脑袋,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外面传来迎岚的声音,“师兄?云清师兄?你开开门啊……师兄……” 沈御蛟打开房门,那少年还以为他不在,正要回去呢! 听到房门打开了,迎岚又转过身来。 在对上沈御蛟那一双红肿的眼睛,他顿时大惊,“云清师兄,你昨晚……是不是被人打了?” 沈御蛟皱了皱眉,道:“我不记得了,我昨晚……做了什么?” “……” 不记得了? 迎岚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昨晚哭什么啊?” “……”沈御蛟瞪他一眼,“你才哭呢。” 迎岚小声嘀咕道:“还不承认,分明就是哭了,哭的声音那么大,整个芳华殿都听到了。” 沈御蛟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那少年撅了撅嘴,道:“师兄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扛着,你告诉我,我……” 等等,云清师兄打不过的人,他好像也打不过。 迎岚思索了下,道:“你告诉我,我去告诉师父!” “……” 沈御蛟揉了揉眼睛,道:“别……你别跟她说。” 他可不想在绯然面前丢了脸。 不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突然,迎岚大喊一声,“师兄,你……你……” 他结结巴巴地,一句话要分好几口气说,沈御蛟多多少少有些不耐烦了。 “你……你什么你啊,一惊一乍的,吵死了!” 迎岚指着沈御蛟的衣带,“你衣带怎么扯断了,还有里衣……穿反了,你是不是……被……采花了啊?” 一听这话,沈御蛟可不淡定了。 他低头一看,还真是衣衫不整。 里衣的带子系反了,外衣的衣带都扯烂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迎岚大喊,“师兄你别怕,我去告诉师父去!” 他正要小跑着过去,沈御蛟手忙脚乱的拉住了他,“你不准去,不准告诉她,不准……” 他要是真的被人欺负了,绯然肯定更加嫌弃他了。 所有人都可以嫌弃他,维度绯然不行,她不能,他也不允许。 迎岚有些为难,“可……师兄你不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啊,你生的这么好看,被人欺负了,这怎么得了。再说了,这可能意味着我们芳华殿进了其他的人,这……很危险的,不能放任不管。” 沈御蛟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道:“你别杞人忧天了,这……这……就是我自己弄得,你别瞎想了,也别告诉你师父,别让她……别让她担心。” 好在迎岚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很容易上当受骗。 沈御蛟的几句话,就把他忽悠住了。 第114章 敬重师兄 迎岚点点头,道:“好,既然是师兄你自己弄的,你早说嘛,真是的,害我这么担心。好了好了,师兄你没事就好了,我昨晚担心你,担心的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呢。你现在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去做早饭了,今日我做些你喜欢吃的,庆祝一下你回来。” 沈御蛟看着那少年一蹦一跳的走了,心里直摇头。 这个迎春,还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 他转身进屋,更是慌乱的不行。 手忙脚乱的衣裳解开,上上下下的翻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人给轻薄了。 好在除了那坏掉的外衣,和穿反的里衣,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经历了不好的事情。 沈御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大抵只是昨晚喝多了,真的是自己胡乱弄的。 他一头栽倒在床榻上,双眼盯着床顶。 想着昨晚自己看到的那幅画,想想浮白和云清曾经是什么关系。 又想到自己可能是个替身。 大概是因为这些,自己才会把眼睛哭肿了的。 这几日是不能跟绯然见面了。 他可不像让绯然看见自己这么丑的样子。 沈御蛟叹了口气,“我就算是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人家喜欢的又不是我,如今对我也是百般的冷淡,我根本就是个多余的存在,何必如此计较。” 该死,越想越生气。 好在现在那个云清不在这里。 是不是等他回来了,他这个替身就不能继续在这里了? 沈御蛟心中烦闷无比。 他得好好跟那个迎春打听打听,那个云清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还有……他什么时候回来? 要是那个男人不回来了的话,或许……他还有可能…… 沈御蛟想到这里,猛然一拍脑袋,“我为什么要捡旁人剩下的,难不成要我一辈子做那个男人替身不成?” 可不做替身,他还能怎么样呢? 他根本就放不下绯然的。 他心里想着她,念着她,喜欢她。 沈御蛟努了努唇,只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 很快,迎岚做好了饭菜便过来喊沈御蛟去吃饭。 好容易他们师徒三人欢聚一堂,迎岚特地把饭菜都端到正厅去了。 这样一来,三个人就可以坐在一起吃饭了。 他已经有好久好久没和师父还有云清师兄一起吃饭了。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可沈御蛟一口就回绝了。 他才不会让绯然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呢! 难看死了。 迎岚好声好气的求他,“师兄,云清师兄,你别这么冷淡嘛,就当是我求求你了,好不容易你和师父有了把酒言欢,虽然没有酒,但也可以言欢的。” 沈御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你自己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去见她?再说了,什么把酒不把酒,言欢不言欢的?她现在连看都不想看到我,我还跟她同桌吃饭,她说不准连饭都吃不下。” 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果然,还是云清师兄想得周到一些。 迎岚只好叹着气作罢,“看来今日又是只能我一个人吃饭了。” 一听这话,沈御蛟立刻道:“其实……我可以陪你一起吃饭的,我正好……也想找个人说说话,你一会儿把饭菜端过来,我们一起吃就是了。” 一听这话,那少年瞬间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闪烁着光茫地看着沈御蛟,“云清师兄,真的吗?你还是第一次说要跟我单独吃饭呢!!!” 迎岚高兴坏了,蹦蹦跳跳地去端饭菜了。 沈御蛟喊了一声,“对了,迎春,带一坛子酒过来,我们师兄弟喝一杯。” 那蹦蹦跳跳地少年,身子一僵,嘟着嘴唇,转身委屈道:“师兄……我是迎岚,不是迎春!” 沈御蛟管他什么迎岚,什么迎春呢。 在他眼里都一个样。 他现在就只想把这个迎春灌醉了,好从他嘴里套出些话来。 沈御蛟摆摆手,“行行行,我记住了,快去,迎春。” 迎岚:“……” 算了,云清师兄失忆了的。 迎岚也不跟他计较了,只管去正厅把菜先给师父端过去,又提着剩下的来云清这里。 酒菜摆放好了,沈御蛟便赶紧给迎岚倒了一杯酒。 “迎春啊,我们师兄弟以前的感情不好吗?” 迎岚干脆也不纠正他了。 云清师兄喜欢怎么喊他就怎么喊他。 他摇了摇头,道:“不会啊,云清师兄你以前就对我很好的。” 沈御蛟狐疑的眯了眯眼睛,“要是真的对你好,为什么连饭都不跟你单独吃?” 迎岚垂下眸子,道:“都是我不好,我一来,分了师父对云清师兄的心,所以师兄一开始对我严厉一些,我都是可以理解的。后来,师兄就对我很好很好了。” 一开始不好,后来很好了? 那个云清看上去明明白白的是对他师父存了别的心思的,他定然不希望自己的师父再收别的弟子,更别说是……男弟子。 沈御蛟端起酒杯,道:“来来来,我们师兄弟喝一杯。” 迎岚摆摆手,道:“师兄,我不会喝酒的,我不喝了!” 不会喝酒,那就更应该让他喝一杯。 说不准他喝下一杯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到时候,还不是他沈御蛟问什么,他都得回答了? 沈御蛟心里拿捏着自己的小心思,便推推嚷嚷的说道:“你不跟我喝,定然是记恨我曾经对你严厉,你心里恨我,所以讨厌我,不想跟我喝酒。” 这些话,迎岚哪里听得了。 他连忙紧张道:“我没有,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恨过师兄的,我心里一直一直都是很敬重云清师兄的,我不仅敬重师兄,我还……很羡慕云清师兄。师兄的天分很高,很容易就领悟师父说得要领,我就比较笨了,师父要教我很多次,我才能听得明白。” 沈御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把酒喝了。” 迎岚虽然很为难,可也不好拒绝师兄,只好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瞧见他喝了酒,沈御蛟很是满意。 第115章 不念旧情 于是乎,沈御蛟一杯一杯的劝酒,菜倒是没怎么吃。 一来二去,终于…… 咚的一声,一头栽倒在桌子上的人却是沈御蛟。 迎岚有些慌了,“师兄,云清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师兄?” 那人迷迷糊糊的被他吵嚷起来,瞪着一双红肿的含情眼瞪着他,“你不是……不会喝酒的吗?” “……” 迎岚挠了挠头,“我是……不会喝酒啊,我从来都没喝过的,这是第一回。” 沈御蛟头疼极了。 他气急败坏的扯着迎岚的衣领,“我说,迎春啊,我来问你啊,你那个云清师兄到底跟你师父是什么关系?” 迎岚怔了怔,眼神带了几分可怜,“云清师兄,你是不是不仅仅失忆了,你是不是……傻了?师兄你跟师父当然是师徒关系啊!”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的吗? 迎岚不解的挠着脑袋,只觉得沈御蛟多半是个傻子。 沈御蛟无奈的倒吸一口气,这个蠢小子。 他才是个傻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那个云清勾搭了他师父,这个傻子倒好,竟然浑然不觉。 沈御蛟一手捏着他的手臂,道:“你怎么这么笨啊,我是问你,你那个师兄,他有没有和你师父……有别的关系,不如说,他是不是对你师父怀了占为己有的心思?” 占为己有? 迎岚好像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一把甩开沈御蛟的手,可沈御蛟已然是喝醉了的,这么一甩,险些摔倒下去。 无奈,迎岚又只能赶紧扶住沈御蛟。 迎岚气愤道:“师兄才不会对师父又那种心思呢,你以前从来没有的,难不成你现在有了吗?” 沈御蛟也有些生气了,“怎么,我不能有吗?你师父本就是我的人,我跟她都不知道在床榻上打过多少次架了。” 他说得打架,自然不是真真切切的打架,指的是另有其事。 可迎岚是个天真单纯的乖宝宝。 他怎么听得懂沈御蛟这些别出心裁的意思。 迎岚气恼道:“师兄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竟然敢大逆不道的打师父,难怪师父这么气你,师父没打死你就不错了。” 沈御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是……” 他凑在迎岚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迎岚一把推开他,顿时面红耳赤。 他也不管沈御蛟还站不站得稳,气愤的甩开了他的手。 沈御蛟没了受力,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这重重的一摔,倒是叫沈御蛟清醒了几分。 他揉了揉脑袋。 迎岚指着他,“你……你……你你你……竟然对师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云清你太过分了。” 那少年不仅仅红着一张脸,甚至是红着一双眼睛。 沈御蛟迷迷糊糊的,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少年气急败坏的从他房间里跑了出去。 沈御蛟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暗骂:这个迎春,简直就是个骗子,还说什么不会喝酒,结果倒好,先把他给和迷糊了。 这下好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沈御蛟越想越在意,云清到底跟他师父什么关系,还有绯然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她对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沈御蛟胡乱的搓了搓头发,心中烦闷更比那三千烦恼丝还要凌乱。 浮白正在打坐,休养身体。 天宫之中,到底是仙气灵力充沛,身体好的也快一些。 想必再有个几日,她就能恢复如初了。 “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正巧路过的迎岚,瞧见沈御蛟气势汹汹的踹开了师父的房门。 心里想起沈御蛟跟他说得那些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云清,你还敢来叨扰师父,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沈御蛟被他喊得回头,只见那少年已经迎面而来,一拳直冲冲的向他的脸颊打过来。 如今的沈御蛟不过是个刚刚得道的小小蛟龙,如何能跟在天宫修行上百年的迎岚对打。 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御蛟的脸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拳。 浮白皱了皱眉,这两个人真是不让人省心。 “住手!” 瞧见师父出来了,迎岚自然不敢再动手。 他委屈的跪在一旁,沈御蛟则是被他打得摔倒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浮白揪着沈御蛟的衣袖把人扯起来,“闹什么闹,尤其是你,迎岚,我教导你这么多年,交给你法术,就是让你如此冲动的吗?” 沈御蛟倒是因为这番话,心里稍稍有了几分欣慰。 绯然果然还是向着他的。 可浮白的下一句话,简直要让沈御蛟气晕过去。 “你看看你把他打得,眼睛都肿了。” 沈御蛟:“……” 迎岚:“……” 他小声嘀咕道:“那……那不是我干的。” 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莫要狡辩,去书房里把礼书抄写十遍。” 迎岚只觉得心中委屈,他嘟了嘟唇,就算是让师父生气,也要把这个混蛋的面目揭开,不能让师父受了欺负。 迎岚含着眼泪喊道:“师父,是他,他方才言语羞辱您,他说……他说他……哔……过您!!!” 沈御蛟怔住了。 他方才……说过这个话? 该死,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喝醉了就断片儿,还胡说八道的怎么行? 浮白更是皱起了眉头,瞪了沈御蛟一眼,“沈御蛟,你要是不想回你的天牢待着,便速速离开芳华殿,否则……休要怪我不念旧情。” 她还敢威胁他? 沈御蛟最是个不能受气的,尤其是不能受绯然的气。 他大声嚷嚷道:“不念旧情,你对我什么时候念过旧情,我说的难道有错吗?你就是占了我,如今始乱终弃的是你,你还对我说什么不念旧情,你分明就是欺负我。还有你那个什么徒弟云清,他才是你心中所念,是也不是?你不要我了,想抛弃我,只管说给我听,竟然还装模做样的要赶我走。我沈御蛟不是什么无赖,不会做没皮没脸纠缠的事情,你只说你不要我了,我可以走!” 第116章 并非良配 放狠话的时候,气势是格外硬气的。 可实际上,只是个鼓起来的软柿子。 沈御蛟是个什么样的人,浮白最是了解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低声道:“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若你需要这句话才能心安,我可以给你,沈御蛟,我不要你了,不要再纠缠了。” 沈御蛟哪里真的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个骨气。 一听这话,他顿时慌乱地瘫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从两人的这番话里领悟出,他师兄云清真的和师父有那种关系,迎岚也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芳华殿充满了哭声。 浮白也是被两个人哭得心软。 尤其是沈御蛟,她何时让他受过这等委屈。 而如今,不仅受了,还是她给他的。 浮白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给我安静一些。迎岚,礼书不必抄了,回屋去反省反省。还有你,沈御蛟,你跟我进来。” 她说罢,扶着额头进屋去了。 沈御蛟仍旧是嚎啕大哭着跟着她进屋。 “把门关上。” 关门? 沈御蛟顿时收了大哭的嗓门儿。 一转身,浮白已经在椅子上坐下了,她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过去。” 沈御蛟倒也还算听话,真的做过去了。 浮白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手掌一挥,那人方才还疼痛的眼睛和脸颊,瞬间痛感全无。 沈御蛟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好像不肿了。 美貌重回,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再战。 他捏着软软的嗓子撒娇,“绯然,我……难受,你帮帮我。” 浮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沈御蛟,我不是绯然了,我是你仰慕的什么神女姐姐,浮白神女。你不要再拿从前对待绯然的姿态来对待我,我如今没有那个耐心来包容你,你明白吗?” 沈御蛟抿了抿唇,委屈的低下了头。 “什么叫没有耐心,你就是不爱我了……”越说越委屈,干脆又大哭了起来。 他从前也没有这么能哭,怎么如今变成了这样? 浮白暗暗叹气,“别闹了,沈御蛟。” 沈御蛟咬着嘴唇,委屈的像个小媳妇儿一般。 “你还是想赶我走……是不是?” 浮白也不知道她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若是没有从前云清的那一层关系,沈御蛟只不过是她在凡间历劫时候认识的少年。 她或许会把他留下来。 毕竟,这么久的相处,浮白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只是如今她心脏不在,虽然还是喜欢沈御蛟的,可那种想跟他在一处的念头却也不那么强烈。 再加上在云清身上栽过的跟头,浮白只想跟他撇清关系。 心里是想的明明白白的,可实际上浮白哪里忍心真的赶他走? 一瞧见他委屈,一瞧见他难过,就忍不住想包容他。 真真是在凡间从绯然哪里养成的陋习。 “你真的这么想留在我身边?” 沈御蛟吸了吸鼻子,“不然呢?我都是你的人了,你想抛弃我,我还是这么卑微的留下来,你还问我?” 浮白怔了怔。 别的不说,她是真真没看出来,眼前这人到底哪里卑微了。 她看他倒是气焰嚣张得不得了。 浮白看着沈御蛟的那张脸,只觉得什么狠心的话也说不出口。 沈御蛟一把捂住脸,道:“别看了。” “不肿了。” 他当然知道不肿了,只是被她这般盯着瞧,总有一种她在透过他看那个云清的感觉。 这种感觉,叫沈御蛟很不是个滋味。 沈御蛟干脆背过身去,嘀咕道:“我问你,你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你那个好徒弟?” “……” 有何分别? 浮白沉默了片刻,只说出一句,“我与他……不可能。” 这话说的是他,并非是你。 浮白心里也是有些偏袒沈御蛟的。 虽然其中掺杂了几分欺骗自己的成分,但浮白愿意把沈御蛟和云清分开。 更或者说,她其实……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听到‘不可能’三个字的沈御蛟双眸都亮了起来。 和他不可能,那就是说……喜欢的是他沈御蛟! 沈御蛟这才转过身来,带着几分得意,“那……我呢?” “你……”浮白看着他,久久没有说出什么来。 沈御蛟早就急坏了,他双手抓住浮白的肩膀,跟她对视着,“我呢?” 浮白收回视线,“沈御蛟,你太过年幼,并非良配。” 肩膀上的那双手立刻收紧了力道。 那人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了。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性子暴躁。 绯然尚且罢了,如今她是浮白神女,不会再像那个凡人一样,事事都能顺遂了他的心意。 这样的两个人,即便能有一时的美好,日后怕是有无穷无尽的苦恼。 “我就这么差?” 这话是问浮白,可即便不用问,沈御蛟自己也是有所了解的。 他是差! 浮白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你……不适合我。” 不适合?那什么样的适合? 沈御蛟还没问得出口,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门外传来迎岚的声音,“师父,天君派人来请,去天华楼喝茶。” 天华楼! 浮白扶了扶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前这一个还在闹着脾气,这会儿兄长又派人来叫她去相亲了。 天华楼是天宫中最为奢华的茶楼。 多半是身份尊贵的神仙约会相亲的必选之地。 “去回了天君,我今日……有些头痛,不能去了。” 迎岚为难道:“可是师父,天君说,您要是不去,就……就叫人来芳华殿。” 浮白:“……” 她这个兄长,为了把她嫁出去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罢了罢了,看来今日是推脱不得了。 “让天君等等我,我梳洗打扮一番。” 门外那人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浮白看了沈御蛟一眼,“我与你说的明白,你若是还不能放下前尘,或许……我可以帮你。” 沈御蛟咬着嘴唇,“帮我?你如何帮我,难不成,你要去除我的记忆?” 被他戳穿,浮白没有半点儿难堪。 第117章 相亲 她只是冷静的回答:“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沈御蛟死死的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瞪出个窟窿来。 见他这副模样,哪里是有半分要听劝的意思。 浮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尽量平和语气说道:“你且好好想一想,若是想通了,随时与我说便是了。” 那人仍旧是沉默。 浮白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随意的把披散下来的长发挽起来,便出门了。 浮白前脚刚走,迎岚就冲了进来。 沈御蛟正难过着呢,一见他冲进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然,迎岚也是带着怒气来的。 “你这禽兽,给我滚出芳华殿。” 先前还一口一个云清师兄的喊,如今知晓了他对浮白的心思,转眼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沈御蛟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道:“这芳华殿是你说了算的吗?你师父都没赶我走,你凭什么?” 迎岚愤怒的鼓了鼓腮帮子,“云清,你不要不知好歹,师父她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你信不信,你要是再不走,我便去叫天君剔除你的仙骨,把你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话一出,沈御蛟多多少少有些害怕了。 那个天君……似乎很讨厌他的样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 沈御蛟拂袖道:“走就走,我还不稀罕呢。” 等绯然跟我和好了,我定要把你这个臭小子也赶出去。 沈御蛟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另一边,浮白随着天君的侍从来到天华楼。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天华楼,此刻是静悄悄的。 看来是兄长包场了。 浮白走进去,便见一位老仙人迎上来,给浮白行礼。 “神女别来无恙,若水上神已经在楼上等了神女许久。” 若水上神? 浮白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若水上神,人如其名,模样温润恬静,三分秀气七分俊朗。 虽然模样生的娇气一些,可却是个十十足足的武神。 浮白也是因此听过他的名号。 毕竟,这样一个容貌和修行完全截然相反的人,着实是少之又少。 浮白轻轻点了点头,便往楼上去了。 天君派来的小仙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目送着浮白上去之后,便离开了。 若是说天华楼的一楼雕梁画栋,金银玉器摆放的满目琳琅,适合一些个刚刚出人头地,彰显自己身份的仙者。 那么二楼则要简单一些,虽然装饰简单,但也不失风雅,墙壁上挂着不少文人墨客的墨宝,格外适合修养高深的神者。 浮白很少来此,以前她也喜欢名人字画,每每瞧见都忍不住驻足看上几眼。 如今看着这些字画,却不知为何提不起兴致。 许是从这凡间里走了一遭,做了一回乡野村妇,倒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 浮白只是盯着一幅画出神,身后却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神女喜欢这幅画?” 听到这一句,浮白转过身来,拱手行礼。 两人礼毕,浮白浅笑道:“只是瞧着不错,倒也没那么喜欢。” 若水的眸子里似乎有些失落。 他还以为她喜欢,想着当作见面礼,送给她呢。 若水上神道:“听闻神女从凡间历劫而来,不知有什么见闻,还请说给小神听听,也叫小神增长些世面。” 见闻? 浮白的所见所闻都不过一个沈御蛟罢了。 至于他……她没什么好跟旁人说的。 浮白只好转移话题,“不过是小小劫难,没什么见闻可言,若水上神客气了。” 若水上神原想着通过这个,能展开话题的。 可浮白一句话,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这…… 良久,若水上神忍不住问道:“神女是否对小神并不中意,若真是如此,小神绝不会勉强神女。” 这等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浮白也没怎么相亲过的,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才能保全两人的颜面。 思索片刻,浮白道:“上神天人之姿,并无不中意之处,只是此番从凡间历了情劫,有阴差阳错的丢了心脏,难免对此事没有那么热衷,还请上神见谅。” 浮白的原意是想让若水上神知难而退的。 却没想到,若水上神勾了勾唇角,道:“原来如此,小神还担心入不了神女的眼,若是如此,小神可以等神女恢复如初。至于心脏,神女如何丢了心脏,小神愿意为神女拿回心脏。” 浮白:“……” 他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 浮白摇摇头,道:“心脏一事,日后自然是要取回来的,不必劳烦上神。” 话题再次陷入了僵局。 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得,可以说是尴尬极了。 浮白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不动声色的拒绝若水上神,可若水上神总能用清奇的脑回路峰回路转。 吃过了饭,浮白便声称自己还有要事处理,便告辞了。 若水上神说什么都要亲自送她回去。 再三推辞不过,浮白只好答应了下来。 两人一路同行,却仍旧是每说一句话。 若水上神捏着手指,心里嘀咕:浮白神女是不是不喜欢我? 可算是到了芳华殿,浮白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坐在门外的石雕上。 那人是……沈御蛟。 若水上神也发现了那人,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人,为何坐在神女门口,需不需要小神把他赶走?” 赶走? 怕是他赶不走他。 浮白不敢再跟若水上神一同往前走了。 正巧沈御蛟此刻头靠在膝盖上,没有瞧见两人。 若是被他瞧见了,怕是又要闹翻了天。 想想便觉得头痛,浮白只好停下脚步,面对着若水上神笑了笑,摇摇头,道:“上神留步,这人……和我有些渊源,上神且回去,我自行处理便是。” 若水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浮白,只好点点头。 毕竟这是神女自己的私事,他也不好干涉,反倒叫神女讨厌。 若水上神拱手告辞。 瞧见若水上神走远了,浮白这才安心了些。 恍然间,她又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118章 不爱他了 如今她想着要跟沈御蛟撇清关系的,为何还要在意那人的想法。 可她就是本能的这么做了。 这种习惯还真是让人惊讶又惶恐。 浮白转过身来,却瞧见那原本坐在石头上,趴着的少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走了过来。 那距离之近,以至于她一回头,险些撞上他。 浮白措手不及,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面无表情的揽住她的腰。 “他是谁?” 一声质问。 浮白的第一反应是,该怎么解释。 可转念又觉得,她为何非要跟他解释? “你不必知晓。” 沈御蛟皱了皱眉,“你喜欢他?” 浮白:“……” 这前后的两句问话,有半分的干系么? 见她不答,沈御蛟又自言自语替她回答了,“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你喜欢他!” “……” 浮白无奈,推开他的手,便要进芳华殿。 沈御蛟急了。 绯然什么时候这般冷淡的对待过他? 他怕了。 若是她真的喜欢了别人,他如今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把浮白紧紧环住。 那人的声音有些委屈的沙哑,“不要喜欢他,你别喜欢他,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我不够成熟,我可以慢慢变成熟。绯然,你别抛弃我,别不要我,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 浮白不忍他难过。 “我没有喜欢他。” 那人哽咽着道:“真的吗?” 浮白点点头,“嗯。” 似乎是被安慰到了,沈御蛟缓缓松开了手。 浮白转过身来,瞧见那人一双红润的眼睛,眼角还沾着泪珠儿。 她捻着袖子,轻轻给他擦掉眼泪。 “不是说要成熟一些吗?怎么又哭了,像个孩子似的。” 沈御蛟拂开她的手,胡乱的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要是成熟了,你就还喜欢我吗?” 不知为何,瞧见他撅着个嘴的样子,说着这样的话,倒真是有些……可爱。 这般说起来,要是他真的成熟稳重起来,她或许……还有些不习惯呢。 没等到她的回答,沈御蛟双手握住浮白的肩膀,“你回答我,你还……喜不喜欢我了?”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做凡人那时候的那种热烈的感情,随着她失去的心脏,找不回来了。 可看着沈御蛟那一双饱含期待的眼睛,浮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看样子,她今日不给他一个答案的话,是过不了关了。 浮白低声道:“可以考虑。” 这算是什么回答,跟没回答一样嘛。 沈御蛟却不敢逼问她,只好松开手,道:“那……你考虑的时候,不能赶我走,好吗?” 浮白点点头,“你想留下便留下,还住在你原来的……还住在云清房间里便是了。” 说到云清,沈御蛟身子一僵。 他还想问浮白到底跟她那个弟子有过什么样的过往。 但今日折腾的够多了,能得了浮白的允许,让他留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御蛟不敢再多问,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进去,以后别在外面坐着了,那石头冷得很。” 她还关心我。 沈御蛟心里美滋滋的。 方才还有些烦闷的情绪,一扫而空了。 她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还有我的。 沈御蛟勾着唇角,道:“你以为我想坐在外面,还不是你那个好徒弟,他要赶我走,还说要是我不走的话……他就叫天君来赶我。我可不敢跟他作对,又不想离开你,只好在门口坐着等你。” 浮白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到学会隐忍了?难得。” 沈御蛟:“……” 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心疼他的吗? 怎得说出这么一句不上不下的话来。 沈御蛟立刻黑了脸,“我怎么敢不隐忍,他是你徒弟,你自然更心疼他一些,我算是什么东西。” 捻酸吃醋的话,沈御蛟说得太多了。 以至于浮白能清楚的听出他的小心思。 浮白不想纵着这人的坏性子,便不再继续说了。 她不安慰他,也不说些好听的。 沈御蛟更难受了。 这算是默认了? 果然,她心里只有那个徒弟,真真的没把他放在眼里。 沈御蛟咬着嘴唇,跟在浮白身后,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迎岚听到动静,便出来迎接师父。 可一瞧见浮白身后的沈御蛟,他顿时便不高兴了。 师父怎么又把这个混蛋带回来了? 沈御蛟也正生着气,瞧见迎岚便揉着脸跟他扮鬼脸,挑衅他。 迎岚皱了皱眉,“师父,你怎么……” 他还没说完,沈御蛟便打断了他。 那人一个箭步越到浮白身前,双手捧住浮白的脸,委屈道:“绯然,我好饿,好久没吃东西了,你看我……都饿瘦了,想吃你做的菜。” 迎岚:“……” 这个混蛋想什么呢? 师父才不会给他做菜吃呢!!! 在迎岚心里,浮白可是尊贵的神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怎么能给这个坏人做饭吃。 简直是岂有此理。 越想越气,迎岚把牙齿咬的咔咔作响。 他捏紧了拳头,等着他师父拒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浮白被他捧着脸,视线自然而然的全都在他脸上。 是瘦了不少。 正想开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不会。” 说罢,浮白拂开沈御蛟的手,进屋去了。 沈御蛟脸色都白了。 什么不会?她分明会的很。 她就是不想给他做饭吃,她就是……不爱他了。 嘤嘤嘤…… 瞧见浮白走了,迎岚得意了起来,“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凭什么要师父给你做东西吃?” 沈御蛟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该死的臭小子,总是跟他作对。 他一定要想个法子,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臭小子。 傍晚,迎岚做了饭。 他心里讨厌沈御蛟,自然不给他做饭吃,只做了自己的和浮白神女的。 给浮白送饭的时候,浮白随口问道:“给你师兄也做的是这些?” 迎岚僵了僵,没说话。 他压根儿就没给他做。 第119章 她狠心 浮白又道:“他不喜淡的。” 迎岚:“……” 师父果然更偏爱云清师兄,从前迎岚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全都变味了。 “我没做他的。”迎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承认,可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他也并非是嫉妒他那个师兄。 从前云清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迎岚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师兄,虽然师兄不喜欢他,但他对师兄仍旧是万分的尊敬。 可他不能忍受,云清师兄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师父的身上。 一想到那个混蛋曾经可能真的对师父做过什么不敬的事情,别说做了,就是胡说八道的讲出来,他也恨不得打他一顿。 浮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不是也想你师兄回来?如今他倒是回来了,你怎么好像突然又生他的气了?” 迎岚瘪了瘪嘴儿,道:“谁叫他胡说八道,诋毁师父,我就是生气。” 浮白从未瞧见迎岚生气的,这是头一回。 这孩子从小性子极好,又单纯可爱,是个不错的徒弟。 如今倒是因为她生了气。 沈御蛟那人确然是嘴巴没个把门儿的,说的话虽然是真的,可也不能这般嚣张的说出来。 浮白没有解释什么,迎岚又追问道:“师父,他……师兄他……说的……是真的吗?” 迎岚希望浮白说是假的。 就算是因为他这句话冒犯,而揍他一顿,他也心甘情愿。 迎岚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浮白,瞪着她的回答。 浮白沉默了片刻,“师父不想瞒你,你大抵也看得出,如今你师兄已经并非你从前的师兄了。三百余年前,他身死之后,转世成了这条蛇。如今的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也算不得是你师兄。” 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迎岚仍旧是咬着那件事不放,“所以师父,你真的……???” 他死死的咬住了下唇,没再说下去。 他仍旧在等,在等师父跟他说,他想错了。 浮白轻叹,“你可知,此番我离开天宫,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迎岚点点头,“去凡间历劫。” “那你知道,我历的是什么劫?” 这一点迎岚是没想过的。 他一向以为师父活了万年,这个年纪的神族所有劫数是都应该历尽了的。 迎岚摇了摇头。 “是情劫。” 情劫,情劫? 迎岚猛然抬起头,双眸颤颤的看着浮白。 难不成,难不成……师父情劫的对象,就是……他师兄? 怎么会这样? 迎岚宛如被天雷劈中了一般。 不是的,不是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他理解错了。 迎岚不肯相信,开口问道:“是他?” 浮白点了点头,“虽说是凡间的一段情缘,多数神者都只当是大梦一场,可他却找上门来了。” 迎岚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 不会的,不会的!!! 他师父怎么可能跟师兄…… 迎岚再去想从前师兄对他挑三拣四的时刻,难不成都是争风吃醋? 他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了。 迎岚稳了稳身子,捏紧了拳头,道:“所以说,师父你现在是……打算跟他再续前缘?” 他说出这番话,自己也觉得很是不妥。 这话像是在逼问自己的师父,实在太过不敬。 可他此刻眼眶里带了几分红晕。 他的师父,他高高在上的师父,他尊贵无比的师父,他心里的光,心里的神。 怎么能被云清这个……卑鄙小人…… 浮白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能忍心怪他。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云清吗?怎得如今这样气恼?” 那能一样吗? 迎岚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怒喊一声:“以前他是我师兄,我自然敬他,可如今他要做我师娘!!!” 浮白也傻了眼,什么师娘不师娘的? “我不要他做我师娘,他配不上师父。” 说罢,迎岚没再继续听浮白说什么,转身便出门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对师父讲话,也是第一次这般气愤的从师父房里出去。 迎岚跑回屋里,蒙着头哭了好一阵儿。 浮白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如今已经很乱了。 这一个个的都想阻止她和沈御蛟。 是不是他们……真的不合适? 浮白也没心思吃什么饭菜了,只是脱了鞋袜,在卧榻上打坐。 她不忍心看沈御蛟难过,也不想让兄长和迎岚难过。 可这世间哪有两全的法子? 想起沈御蛟,浮白蓦然想起了那人清瘦的面容,想着迎岚也不给他做饭,那人又生着气。 沈御蛟真真的在生气。 他可不在乎什么迎春给不给他做饭。 他生气的是,浮白一点都不心疼他。 可沈御蛟不敢去闹,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她心里的地位大不如前了。 想到今日那个送浮白回来的男子,长得也还不错的。 两个人当时站的离沈御蛟有些距离,也听不出两人说了什么。 可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个男的肯定对浮白有非分之想。 沈御蛟咬紧了嘴唇,气的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儿。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响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 屋里没有点灯,故而有些昏暗。 开门的一刹那,一股熟悉的香味飘了进来。 “睡了?” 是浮白的声音。 沈御蛟连鞋也没有穿,便从床榻上跑下来。 浮白挥了挥手,桌子上的油灯瞬间点亮,照亮了两人的脸,也照亮了浮白手里的食盒。 “你做的?”沈御蛟的眼睛亮了起来。 浮白没有否认,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只说了一句,“吃了早些睡觉。” 她要走,沈御蛟一把拉扯住她的纱衣袖子,“别……别走,我想……我想跟你一起吃。” 浮白犹豫了起来,“我……吃过了。” 她扯谎的是时候,耳朵会抖一抖。 沈御蛟对她的小动作很是熟悉。 “绯然,别对我这么狠心。我求求你了。” 她还狠心? 饭也给他做了,还亲自给他端过来,还狠心? 可沈御蛟的声音委屈巴巴的,浮白哪里真的忍心拒绝。 只觉得,自己这会儿要是拒绝了他,他怕是当场要哭出来的。 第120章 混蛋一个 浮白无奈的叹了一声,“只做了你一个人的份儿,我瞧着你吃,这总行了?” 总归是退而求其次,也算是满足了他的要求。 沈御蛟嗯了一声,拉着浮白的袖子,让她坐下来。 好久好久,他有好久没和她一起吃饭了。 沈御蛟看着那些菜品,都是他爱吃的。 绯然果然记得他的喜好,不禁有些感动。 他沉默了良久,没有任何动作。 浮白问道:“是不是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你将就着吃些,明日带你出去吃。” 沈御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爱吃你做的菜,不要出去吃,以后你每日都给我做,好不好?” 祖宗还是那个祖宗。 若是在凡间,他想吃她倒也就做了。 可如今在芳华殿,她到底是端着个神女的身份。 要是日日下厨,怕是要传出去些不太好听的话来。 浮白抿了抿唇,“我每日夜里给你做些你爱吃的,如何?” 沈御蛟沉默了片刻,总归做了比不做的要好。 “好。” 瞧着他狼吞虎咽的吃东西,浮白赶紧给他倒一杯水,“慢些吃,小心噎着了。” 那人只顾着埋头吃东西,没有说话。 良久,那人抬起头来的时候,浮白才真正意识到那人不说话的原因。 只见沈御蛟一双含情眼哭的泛红,虽然被他胡乱的用袖子擦过,可仍旧掩饰不住那脸上挂着的泪痕。 这吃个饭竟还要哭上一哭? 浮白只觉得这人从前也不是这么个模样,如今还真是可怜兮兮的。 “这又是怎么了?” 她捻着帕子擦擦他粘在脸颊上的米粒。 沈御蛟呜咽着道:“我好久没吃你做的东西了,你都不知道你死之后,我躺在山洞外整整十日十夜。风吹日晒,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一想到你不在了,我恨不得也跟你去死。可我又不想让你连死了都得不到安息,发誓一定要修成正果,去找云杳给你报仇。如今却还能跟你这般面对着面,还能再吃你做出来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浮白怔了怔。 那时候,她一心想着让沈御蛟活下来,从没想过,他会这么难过。 “是我不好。” 沈御蛟一把抱住浮白,把她揉在怀里。 “所以你……不能再赶我走了,我真的……离不开你,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 浮白的手也轻轻的攀上沈御蛟的后背,轻轻拍着安抚他。 “对不起。” 这句话是为从前。 那人却喃喃道:“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说你还喜欢,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对不起。” 这一句是为这她不能说出这番话。 她还没有想好,真的没有想好。 浮白愿意给他机会,可并不代表着自己一定要接受他。 沈御蛟是无可厚非的,可云清……到底是更在浮白心中的一根刺。 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沈御蛟更加委屈了。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说对不起? 沈御蛟赌气地松开了手,带着几分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埋头吃饭去了。 等到沈御蛟吃完了饭,他的情绪也稍稍冷静了几分。 看着浮白收拾碗筷,他腾的站起身来,一把抓起浮白的手,“别弄那些了,我很累,要睡觉了。” 浮白:“……” 你要睡只管去睡,拉我做什么? 那人才不管这一套,拉着她便走到床榻边。 他按着浮白的肩膀叫她坐下。 浮白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却瞧见他面上带着红晕。 这人……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 “沈御蛟,不要胡闹。” 浮白拍开他的手,纲要站起身来,那人又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皱了皱眉,“别闹了。” 沈御蛟低下头来,捧着她的脸颊,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良久,他和她分开,双目含情的看着她。 “绯然,我……难受。” 浮白:“……” 无奈,浮白只能捻了个诀。 沈御蛟正想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了。 他瞪大了眼睛,“绯然,你……放开我。” 浮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扶着他躺下。 “早些休息。” 她给他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 沈御蛟只能认栽了。 他如今修为不如她,样样都不如她,倒是被她制的死死的,真真是要了命了。 “绯然……” 沈御蛟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浮白转过身来,莞尔一笑,“快睡。” 她说着便把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收拾起来,带走了。 浮白走了许久,沈御蛟才挣脱了她的法术。 他翻了个身,心里直犯嘀咕。 她是不是不喜欢跟他那个啊? 想想之前哪一次不是他要求的,她可从来没提过这种事。 难不成……他表现很差? 沈御蛟无语的抓了抓头发,真是经不起细想。 这一晚上,沈御蛟可没睡好,他心里的疑惑越想越重。 可这种事情,他总也不好去问浮白,即便是问了,她怕是也不会回答。 清晨,迎岚来给沈御蛟送早饭。 他心里虽然不高兴,可好歹云清是他师兄,昨晚已经饿了他一晚上了,总该给他些吃的才是。 况且,听了师父的那些话,他倒是也没有那么气恼沈御蛟了。 若是对方是云清,他敢对师父不敬,那真真是罪无可恕。 可如今,他已经转世,前尘往事都已经不是他现世的经历,倒也算不上跟浮白是师徒。 这般想来,沈御蛟倒不过是师父在凡间的一段露水姻缘,如今找过来,也倒是情有可原。 沈御蛟盯着他手里的食盒,狐疑道:“好你个迎春花,你该不会是想……毒死我?” 迎岚:“……” 他真后悔,应该在这饭菜里下点毒的。 就算沈御蛟跟他师父没有那层关系,单单是他本身也挺讨人厌的。 这样的一个人,还不如他师兄云清呢。 至少云清性子要比他好太多,也会哄着师父,从来没让师父受什么委屈的。 这个沈御蛟……简直是混蛋一个。 迎岚越发的怀疑师父的眼光,怎么能瞧上这么个东西? 第121章 被发现了 沈御蛟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双手捂住脸面,“别看了别看了,我已经有主了,你可不要因为我生的好看,就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可不会让你得逞的。” 迎岚:“……” 云清他果然是个混蛋,还是个混蛋中的混蛋。 他啪的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方,气鼓鼓的甩下一句,“你爱吃不吃。” 随即是一声重重的摔门声。 这个迎春,脾气比他还暴躁。 刚来的时候,还装的像个温顺的小绵羊,如今性子全都暴露了。 沈御蛟挑开那食盒,里头的菜色看着还不错。 打这日起,沈御蛟可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说什么也要缠着浮白,恨不得把人贴在她身上了。 其间若水上神来过几次,沈御蛟想教训那个男人,可每次都被迎岚用捆仙索绑在屋里,不准他出去。 该死的迎春,胳膊肘居然往外拐。 浮白原也是对若水上神无意的,一开始还假意称病,推脱着。 后来,若水上神竟为她去采了不少的灵丹妙药。 浮白只得跟他说了实话。 好在若水上神不是个不近人情的。 他大抵心中也是有所了解的。 “听闻神女曾经和弟子云清有过一段情缘,虽说那云清已经魂飞魄散,可到底是神女心里的劫数。小神明白神女痴情,既然神女对小神无意,小神也不好强求,只愿神女能早日解开心结,重新寻得良配才好啊。” 浮白有些惊讶,她和云清的事情,这天宫之中,除了兄长再没有旁人知晓。 没想到兄长竟然连这也跟若水上神说了。 看来这位若水上神真真是深得兄长的心。 浮白点点头,低声喃喃道:“但愿。” 她也想解开那心结,可她的心结,此刻就在她的殿中,如何能轻易解开? 只怕被他越缠越紧,此生怕是摆脱不得。 送了若水上神离开,浮白瞧见一少年被捆仙索绑的结结实实,却仍旧不肯放弃的一蹦一蹦的往她这边跳过来。 奇怪的是,这人明明在做最滑稽不过的事情,却因为那张貌美如花的脸,显得有些可怜。 浮白挥了挥手,除掉那人身上的捆仙索。 “你这是做什么?” 沈御蛟活动了下筋骨,抱怨道:“还不是你那好徒弟,回回都绑着我,若不是为了阻拦我出来闹事,定然是对我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浮白被他逗笑了,不禁摇了摇头。 “你呀你,每日只知道去惹他,你可知我这弟子是整个天宫里风评最好的弟子,性子格外温顺,又知书达理的。这样一个人竟然能被你生生逼得如此暴躁,你应该反思你自己。” 沈御蛟皱着眉头,跺了跺脚。 他气鼓鼓道:“你还帮他说话,我的手腕都被他绑红了,你看啊。” 沈御蛟伸出来的手腕上确确实实有些红痕。 这捆仙索就是这样,越是乱动,就会绑的越紧。 浮白瞧着那条红痕,忍不住拉起那人的手,“疼吗?” 其实也没有多疼的,只是有些酸麻罢了。 可沈御蛟是个鸡贼的,他才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眨巴着眼睛,“疼,好疼啊,绯然,你帮我吹吹。” 他说着,便自己主动把那一双手送到浮白唇边。 浮白低头轻轻吹着他的手腕。 正巧迎岚回屋取了东西回来,瞧见原本被他绑着的沈御蛟不见了。 这一找,可不得了。 迎岚被眼前的景象雷的几乎要晕过去。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 不……不……不!!! 他尊贵的师父,他敬爱的师父,他至高无上的师父,怎么能……给这个混蛋吹手腕??? 迎岚有些接受不了,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晕死过去。 沈御蛟一抬头便瞧见一旁愤愤不平的迎岚,顿时更加趾高气昂,得意洋洋起来。 他冲着迎岚挑了挑眉,又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副可怜的姿态。 “疼,轻些。” 浮白以为他真的疼,那红痕勒得很深,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上头的严重。 她只觉得心疼,更加轻柔的给他吹一吹。 迎岚气急,拂袖而去。 这一下,浮白听到了声响,抬起头来,瞧见了迎岚离开的声音。 顿时,她明白了。 浮白松开沈御蛟的手,眼神有些严肃,“你的目的达到了?” 沈御蛟被她看穿了心思,也说不出个话来。 他努了努唇,小声嘀咕,“真的疼。” 浮白曾经受过云清的骗,故而对所有的假话和利用都倍感敏感,尤其是他,沈御蛟。 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浮白叹了口气,回屋去了。 怎么了嘛。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干嘛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生气啊? 沈御蛟气鼓鼓的在院子里,围绕在院子正中的那个大大的水潭。 他看着水里倒映出来的自己,气呼呼的样子。 沈御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水里的自己。 正心烦意乱,突然一个小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那小仙沈御蛟认得的,是天君身边的侍从小仙。 至于为何他能记得这么清楚,自然是当时被打入天牢的时候,这小仙也参与其中。 小仙和沈御蛟四目相视,似乎都认出了彼此。 沈御蛟更是被吓得脚下一个不稳,竟然摔进了那水潭里,衣衫都沾湿了。 那小仙皱起了眉头,“你不是……蛟龙?天君早已传你去水域任命,你为何会在此处?” 沈御蛟:“……”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该不会被赶走? 不可否认的,沈御蛟有些慌了,以至于一时间都忘了要从那水潭里爬出来了。 好在那小仙并不是来找沈御蛟的,沈御蛟不回答他,他也不便追问,只是传了天君的命令,喊了浮白神女离开。 浮白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沈御蛟正站在水潭边上,手里捏着自己的衣摆,在拧水呢。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回屋去换一件干净的,别着凉了。” 沈御蛟顿时眉开眼笑,生气了还真么关心他。 绯然果然心里还是有他的。 第123章 打发了我 她曾以为那个少年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她,可后来……他却把她推入万丈深渊,让她撕心裂肺。 青衣少年一见到她,便兴奋的抬起双手不断的挥舞着。 沈御蛟迎上来,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都在这里站了好久了,刚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等着跟你道歉来的。” 沈御蛟低垂着眸子,声音很低沉。 浮白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沈御蛟抬起头来,却见那人在发呆,他挥了挥手,“干嘛呢?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你道歉,你就这么不理不睬?” 那只挥舞的手,突然被浮白一把捏住。 她手下的力气很大,沈御蛟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干嘛啊?” 浮白盯着他的脸,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沈御蛟被她看的心里毛毛的,只觉得很不舒坦,想甩开她的手,可她捏的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得。 他惊呼,“疼,你松开。” 浮白没有松开手,反而是一步一步逼近他,直到沈御蛟的后背贴在门上,后背传来一阵冰凉。 她仍旧是盯着他,声音出奇的冷淡,“为什么?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阿清?” 直到听到最后两个字,沈御蛟彻底发怒了。 她果然……果然是把他当成旁人了!!! 该死,刚才就不该听浮白的话,这身衣裳是沈御蛟随手在云清房间里找出来的。 衣裳倒是颇为合身,想必那位云清跟他的体型也是格外相似的。 原本沈御蛟还挺高兴的,想着浮白关心他,他也不好继续惹她生气。 一换好了衣裳,他就在门口等着她回来,想跟她道歉来的。 这可倒好,他倒是道歉了,反倒因为这身衣裳,叫她把他当成了旁人,真真是得不偿失。 阿清,阿清,叫的倒是亲亲热热的。 他就知道浮白定然是喜欢那个云清的。 那时候他问她,她也不过是说她和云清不可能,可没说她没喜欢过他。 眼下也不必去问,傻子都能看得出,浮白和那个云清定然是不简单的。 越想越委屈,沈御蛟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你喊谁呢?”他质问。 浮白收回视线,也收回了紧握着他的手。 他不是云清。 许是方才听了兄长说的那些话,她心里的刺又开始痛了,所以在看见沈御蛟这副模样的时候,才忍不住想起了云清。 她甚至没有去看沈御蛟,只是淡淡的丢下一句,“叫迎岚带你去买些衣裳,日后,你不要穿他的衣裳,还有……不要站在门口等我。” 不要……去做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浮白丢下这句话,便进门去了。 沈御蛟起的跺脚。 不要穿他的衣裳,不要在门口等她? 他到底是有多不值钱,那个云清在她心里就这么重要? 她不让,他偏偏要穿,偏偏要等。 沈御蛟不打算理浮白了,他已经做好了要跟她冷战的准备。 入夜,他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 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他有些无法入睡。 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恍惚间,好像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因着心事重重,沈御蛟睡得很浅,被这般一碰,自然而然的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便瞧见一个身影坐在他床榻边。 那人似乎很快就察觉到了沈御蛟醒过来,正要起身离去,沈御蛟恍然清醒过来,一把扯住那人的袖子。 “你要去哪里?” 来人不是旁人,即便是没有点灯,单单是靠着那身形,沈御蛟也认得出,这是浮白。 浮白垂头看向他抓着她衣袖的手指。 沈御蛟还在为她把他当成云清的事情生气,随即便松开了手。 “你还来干什么?” 连语气都一改方才的急切,转而为一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浮白看着他,没说话。 沈御蛟又闹起了脾气,“你不想理我,便不用理我,你想你那个徒弟,便去寻你那个徒弟去,我才不……” 在乎两个字还没说得出口,沈御蛟的薄唇便被柔软的唇瓣堵住。 他瞪大了一双眼睛。 自从绯然死后,两人再次相见,他每每想跟她亲热几分,她都举止千里之外。 如今倒自己贴上来了。 沈御蛟也顾不上什么脾气不脾气的,双手从攀上浮白的背,更主动的迎上来,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的,才终于分开了来。 沈御蛟亲的迷迷糊糊的,此刻分开了,神智才稍稍恢复了些。 他还在生她的气呢,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她。 沈御蛟轻咳一声,声音都软了下来,“你……就这么打发了我?” 浮白仍旧没有说话。 若不是沈御蛟能从身形和气味上辨别出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单单是她这般沉默,恐怕要叫人以为是有人假冒了浮白,前来轻薄人的。 沈御蛟瞧不清楚浮白的表情,也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侧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油灯,施法点亮那油灯。 油灯上灯芯的火焰才刚刚燃起,又被一道凌厉的法术熄灭了。 “别点灯。”浮白终于出声了。 沈御蛟顿时红了红脸,每每两个人要干坏事的时候,绯然总是害羞的,不准他点着灯。 难不成…… 沈御蛟心下欢喜,面上却还要装模做样的说:“先前那般拒绝我,还封住我的筋脉让我动弹不得,这会儿可倒好,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我可不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可别仗着自己修为比我高些,便对我为所欲为,我不会屈服的。” 他自己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段,对方却没有半点儿回应。 沈御蛟没等到她的回答,自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也不顾什么脸面了,伸手去扯她的衣带。 浮白拉开他的手,紧紧的握着。 “我明日……要出趟远门,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我担心……兄长会来找你的麻烦。我送你去你分封的水域,你且在哪里等着我,我回来自然会去接你的。” “……” 第124章 分手吻 合着是要把他送走,所以方才的那个吻,只是……分手吻??? 浮白不愿点灯,她是不想看着沈御蛟那双动人的眼睛,对他说这些话。 她也说不出口。 沈御蛟自然委屈极了,嘴唇被咬的已经发白了,他几乎是哽咽的说出一句,“你骗人!” 沈御蛟很清楚,浮白送他离开这里,就绝不会再去把他接回来的。 等他去了分封的水域,没有召见,便再也无法上天宫来,这样一来,她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摆脱他了。 这可真真是好一个如意算盘。 “你不想要我,何必用这种弯弯绕绕的手段?” 浮白沉默了起来。 她是真的动了要把沈御蛟送走的念头。 兄长的话让她把曾经的那些痛苦都记了起来,她不敢再把他留在身边。 沈御蛟咬着嘴唇,希望她能像从前一样安慰自己。 可等来的仍旧是久久地沉默。 沈御蛟无力的垂下眸子,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我就那么像他?你把我当成他?既然把我当成他,为什么不继续下去?真可笑,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你,我还不是一样,把你当成绯然?你根本……就不是她,她不会像你这么冷淡的对我,她不会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她心里有我,你……你没有,你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低微进了尘埃里。 “对不起……” 他要的不是这一句对不起。 沈御蛟绝望的抬起头,脸上带着冷冷的嘲笑,他并不是在嘲笑浮白,而是在嘲笑他自己。 他笑自己可怜又可悲。 “对不起,浮白神女的对不起,小仙承担不起。既然神女希望小仙离开,小仙不会留下。” 沈御蛟轻描淡写的说着这番话,从容地掀开被子,翻身下榻。 黑暗中,浮白看着那人面向着她,拱手行礼,“小仙告辞。” 那人就这么走出了房门。 他真的离开了,如她所愿的离开了。 可为何,她只觉得更加痛苦? 分明云清只会给她带来痛苦,可…… 她和沈御蛟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不是假的,他曾经给过她最温暖的时光。 浮白冲了出去,一路往天门飞去,终于在天门前找到那人。 迎着月光,他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难,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哭泣。 “蛟蛟……” 眼前的身影恍然停住了。 “蛟蛟!” 那人没有转身,只是颤抖的肩膀,此刻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浮白一个箭步,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靠在他背上,低声道:“跟我一起,我舍不得你。”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她一句:“我舍不得你。” 沈御蛟忍不住哭出声来,“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惹我哭,故意……欺负我,你……你就是吃准了我喜欢你,所以才这么对我。” 浮白抱着他的手更紧了几分。 “对不起。” 她还敢说这三个字? 沈御蛟吸了吸鼻子,抽泣道:“不准再说这三个字了!!!” “好,不说了,别哭了。” 他哽咽,“你以为我想哭?”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敢再犯了。” 沈御蛟咬着嘴唇问:“那你说,你到底心里有没有你那个徒弟啊?” 浮白沉默了片刻,“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就是说……以前有过喽? 沈御蛟虽然恼火,可那时候毕竟还没有他,被那个云清抢占了先机,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他继续问:“那我呢?” 浮白无奈,“我都来求你回去了,你还问?” 什么求他回去?分明没有求,只是叫他回去罢了。 沈御蛟鼓了鼓腮帮子,道:“我要你说。” 这四个字被他生生说出了小媳妇儿撒娇的意味来,只叫浮白听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你,我喜欢你,蛟蛟,从前有你,现在有你,以后也都是你。” 那人上一秒还在抽抽嗒嗒的哭泣,下一秒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面抹着眼泪儿,一面觉得自己这委屈受得值了。 沈御蛟转过身来,面对着浮白,撒娇道:“那你可得记住了,以后不准这么对我。” 浮白给他擦着眼泪,道:“嗯,好,记住了。” 这一晚上,沈御蛟几乎没有睡觉。 前半夜是委屈的没睡好,后半夜是兴奋的没睡好。 有你,我喜欢你,蛟蛟,从前有你,现在有你,以后也都是你。 有你,我喜欢你,蛟蛟,从前有你,现在有你,以后也都是你。 ………… 沈御蛟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天空泛白之时,他又匆匆起身,开始收拾行装。 他随意取了几身云清的衣裳,又带了些平日用惯了的东西,包裹好,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屋里等着浮白来喊他。 浮白说了,要带他一起去处理要事呢。 沈御蛟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可算是等来了浮白。 “你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了好久了。” 浮白揉了揉他的头发,“东西都收拾好了?” 沈御蛟扬了扬下巴,道:“我拿了你徒弟的东西,你该不会生气?”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许是昨日瞧见沈御蛟穿着云清的衣裳,恍惚间想起了那个人,她才会那般失态。 浮白摇了摇头,道:“你喜欢拿,整个芳华殿的东西随你拿。” 这还差不多。 沈御蛟更加扬扬得意起来,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才是他的绯然,从前绯然只是个凡人,宠着他,惯着他,他倒也感觉不出那个滋味来。 如今他这媳妇儿家大业大的,倒是真真有几分别样的滋味。 原来被有钱人宠着是这种滋味,真不错!!! 他又道:“那我要是把迎春屋里的东西搬空了,你会生气吗?” 浮白怔了怔,“迎春?你说迎岚?他的东西你最好还是不要动的好。” 一听这话,沈御蛟就沉下了脸。 方才还说什么整个芳华殿的东西都随他拿的,这会儿要搬她弟子的东西,就不能碰了? 沈御蛟气鼓鼓道:“骗子。” 第125章 下凡 浮白无奈的摇头,“并非是我不舍得,只是……迎岚他身家尊贵富硕,他屋里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带来的,并非我的所有物。再加上他对你……有些偏见,所以你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 沈御蛟也惊呆了,那个迎春花,竟然还是个富家子弟? 真是看不出啊。 那家伙每日穿的很是素净,没有半点儿贵气的感觉啊。 不过转念一想,浮白好像也是一身的素衣,还不是家大业大的?而且还是天君的妹妹。 这般想来,迎春是富家子弟倒也有情可原。 他莞尔一笑,道:“那你日后让他多尊重我些,我可是他师娘,别让他整日欺负我。” 师娘?亏他说得出口。 浮白无奈的笑笑,“你呀你,别总捉弄他,他心思单纯,是个不错的孩子,你莫要总是欺负他就是了,他如何能欺负得了你?” 他怎么欺负不了?他修为比他高出不知多少呢。 不过虽然那个迎春对他是像见了仇人一般,但那人倒是从来没有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就对他动武的。 这般想来,那人倒还真是个纸老虎。 沈御蛟摸了摸鼻子,道:“看在你是他长辈,我日后也要做他长辈的份儿上,我便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浮白浅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小人得志。” 他就是小人得志,他高兴! 可沈御蛟的高兴,只高兴到出发的前一秒。 待他瞧见那个常常来拜访的若水上神也在同行之列的时候,沈御蛟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沈御蛟皱起眉头,“他怎么在这里?” 浮白小声道:“不要无礼,天君任命我二人前往。” 这话好像是在说,原本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你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哦! 沈御蛟气的跺了跺脚,“你怎么不早说?” 浮白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我以为他不重要。” 沈御蛟也是个好哄的,得了这么一句,自然是喜上眉梢。 相比于沈御蛟的生气,若水上神倒是有些惊讶,浮白神女怎么还带了少年一同前往。 只是出于礼貌,若水上神不好多问。 沈御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仙,不会瞬移之术,浮白只能贴身带着他瞬移。 魔族边境的小镇,一派冷冷清清的气象。 三人沿着小镇的街道而行,正走着,突然沈御蛟咚的一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顿时被撞得眼冒金星。 他捂着额头,骂道:“该死,什么东西暗算我?” 可眼前分明什么也没有啊。 浮白怔了怔,道:“你怎么了?” 沈御蛟环顾了下四周,真真是什么也没有,整条街道空空如也,别说暗算,连个活物也没有。 他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想继续往前走,沈御蛟又一次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扶着额头,伸手摸了摸,眼前是一道薄弱的结界。 浮白和若水上神的修为高深,根本察觉不到这道微弱的结界。 若不是沈御蛟原本修为就低,再加上他已经多日没有修行,灵力更是低的像是个凡人一般,怕是也不会察觉到这层结界。 浮白和若水上神对视一眼,若水上神便闭上眼睛,体察整个镇子上的情况。 很快,他睁开双眼,道:“这结界使用的很是灵巧,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根本感觉不到。天族派来探查的小仙大多是灵根聪慧,修行佼佼者,故而也察觉不到。若不是沈公子修为……怕是我们察觉不到的。” 沈御蛟莫名的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他瞪了若水上神一眼,该死,这个臭男人瞎说什么大实话? 浮白陷入了沉思,“这般力量薄弱的结界,根本抵挡不住前来救援的仙者,何必要刻意为之?” 沈御蛟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可能是怕那些凡人跑了。” 这话一出,浮白和若水都陷入了沉思。 即便这些凡人逃跑,还有别的凡人会受害。 既然是杀戮,有谁会在意杀的人到底是谁? 三人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打算现在此处找个地方落脚,其他的事情慢慢在做调查。 这镇子上每家每户都紧紧关闭着门窗,有的人家明显已经受到了侵害,房门虽然仍旧是紧闭着的,可窗户上,房门上……到处都是红褐色的血迹。 沈御蛟不禁握紧了浮白的衣袖,这地方让他感觉很不好,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三人沿着街道走进一条巷子。 沈御蛟走了几步便停住了脚步。 浮白回头看他,“怎么了?” 沈御蛟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他松开扯着浮白衣袖的手。 一个转身,双手撑在在巷子的墙壁,干呕了起来。 沈御蛟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那种反胃的感觉,让他痛苦不已。 浮白拍着他的后背,“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那人干呕了一阵儿,起身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这条巷子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们不要走这里了,好不好?我不想走这条路,我……” 他说着说着,眼角淌下一滴眼泪。 浮白有些惊讶,他这是怎么了? “我们不走这条路便是了,我们找个地方先落脚,你先休息休息。” 沈御蛟点点头,任由浮白扶着他走出那条巷子。 奇怪的是,一出那条巷子,沈御蛟便觉得那种让人窒息的滋味,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诡异的巷子,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在心头涌动。 这种滋味,让他莫名的想哭出来。 若水上神敲响了其中一间住户的房门,因方才瞧见屋里的窗户纸上似乎有人影闪过,故而选了这一家。 “有人在吗?” 屋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前来开门。 若水上神只好再去敲别的人家,可仍旧是一样的没有回应。 浮白道:“想必是这些凡人都见识了那饕餮吃人时候的模样,被吓坏了罢,故而不敢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不如,我们干脆找一户遇害的人家,先休息片刻再说。” 第126章 梦境 若水上神点了点头,随即便飞身进一户宅院,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浮白扶着沈御蛟走了进去,只见那里屋的窗户上沾着血迹,那血迹似乎是新的,想必这户人家刚刚遇害没有多久。 进了屋,便瞧见地上一滩血迹,似乎还没有完全干掉。 浮白搀扶着沈御蛟在卧榻上躺下。 “好些了吗?” 沈御蛟点点头,“嗯,只是不知这镇子到底有什么古怪,我总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浮白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曾几何时,这样的话,是他说给绯然听的。 如今倒是换了个立场,他需要绯然来保护他了。 沈御蛟眨了眨眼睛,勾起一抹笑意。 若水上神见两人情意浓浓,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道:“神女且安心在此处照顾沈公子,小神去探查一下镇子上的情况。” 浮白扭头,冲他点点头,“劳烦上神了。” “不必客气。” 若水上神出去了,只留下浮白和沈御蛟。 “早知道不该带你来这里的,害你受了苦。”浮白有些自责。 沈御蛟摇摇头,“我喜欢跟着你,去哪里都好,就算是痛苦,我也想跟着你,绯然。” 她暗了暗眸子,“我知道,罢了,你好好睡一觉,醒来或许就不难受了。” “嗯,你陪着我。” 浮白点点头。 沈御蛟很快就觉得眼皮有些打架,渐渐的便陷入了沉睡。 睡梦中有一个声音,很熟悉的声音,可是莫名的又让沈御蛟觉得有些恐惧。 “阿清……阿清……” 阿清? 沈御蛟听浮白喊过他一次“阿清”。 她把他当成了云清。 那么,这个喊着“阿清”的人又是谁? 这个声音有些稚嫩,似乎是个十来岁少年的声音。 沈御蛟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被绑在一颗大树上。 他想挣脱,可的力气很小,根本挣脱不开的。 一个小小少年从树下爬了上来,绕过他小小的身子,在他身边坐下。 等等,小小的身子? 沈御蛟垂头去看,只见自己的手还是个孩童的手,脚也是……身子也是…… 他怎么……变成小孩子了? 那小少年轻轻解开沈御蛟身上的布条,又从怀里摸出几个青红的果子来。 小少年把果子塞在他的小手里,声音温柔:“快吃,饿坏了?” 沈御蛟看着手里的那颗果子,再去看那小少年手里的果子。 他的果子是最大最红的一颗,而那小少年的却是最青最小的。 不知为何,沈御蛟心里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觉。 他看着那少年一口一口的吃着果子,像是在吃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小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偏过头来,揉了揉沈御蛟的头发。 奇怪的是,沈御蛟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讨厌,甚至是顺从的让那少年摸他的头发。 小少年笑着说:“怎么了,阿清不喜欢吃这些果子吗?哥哥明日去找找别的,今日先吃这些,乖。” 哥哥……他是……谁的哥哥? 这小少年的脸,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的。 到底是哪里? 沈御蛟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正在沉思的时候,突然周围的环境都变化了开来。 那坐在他身边的小少年不见了,而此刻天空也开始下起了雨。 那雨越下越大,劈里啪啦的砸在沈御蛟的身上,又冷又疼。 雨水遮挡了他的视线,可他却似乎要找到什么一般,拼命的往树下看。 良久,那个小少年顶着一片巨大的叶子回来了。 小少年的身手不错,他把叶子别在腰间,爬上树来。 可那树被雨水侵染,他爬上来的时候滑了好几下,粗糙的树皮划上了少年的手臂和腿脚。 沈御蛟只觉得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儿。 那小少年把整片叶子都包裹在他的身上,浑然不顾自己还在淋着雨。 沈御蛟被那叶子包裹着,似乎没有那么冷那么疼了,可心里却是另一种说不出来的刺痛感。 “阿清别怕,阿清别怕,哥哥会一直保护你,会一直……一直保护你的。” 那场雨下了很久,直到沈御蛟睁开双眼的时候还没有停歇。 他的手抚上眼角,果然已经流出了泪水。 浮白刚刚进门,瞧见他睡个觉竟还哭了,心下担忧,“还在难受?” 沈御蛟情绪低落,摇了摇头。 她扶他起身,“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点头,算是,很奇怪的梦,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梦里的那个少年,那张熟悉的脸,好像是他认识的某个人,可怎得一时间想不起来。 更奇怪的是,那个人……喊他阿清。 他是不是……真的和那个云清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御蛟撒娇般的抱着浮白的腰,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像个孩子。 浮白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温柔的说道:“方才若水上神带了吃的回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看你的样子很没精神。” 沈御蛟闷哼一声,摇了摇头,抱着她的手缩紧了几分。 他沙哑着声音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是个小孩子,有个少年一直在保护我,可我自知我从小无依无靠,从未受过旁人的半点庇佑。” 浮白浅笑,“不过是个梦罢了。” 是啊,不过是个梦罢了。 只是……“那梦……真的很真实,好像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一般,还有那个少年,他在梦里喊我‘阿清’。” 阿清吗?那人并非喊得沈御蛟,而是云清。 浮白沉默了起来。 他说的那个少年难道是……云杳吗? 浮白顺着打开的窗户往外看去,这个镇子难道有什么不同寻常? 其实她曾经怀疑过,这件事或许是云杳搞出来的。 可一来,那人没有必要如此,他的目标是天族,何必对凡人动怒? 二来,即便是真的要以此向天族宣战,大可不必从自家门口开始动起。 只是沈御蛟对这里的反应,还有这莫名其妙的梦,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东西的觉醒。 入夜,若水再次从外面回来。 第127章 是他 夜风微凉,浮白抚了抚床榻上那少年的碎发,起身去把窗户关上,为空外面的风吹进来。 若水推门进来,浮白回眸,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探查到饕餮的行踪?” 若水摇摇头,道:“这里地形复杂,山中更是有成百上千的野兽洞穴,我探查了一日,也未能找到。这饕餮有变化之术,怕是更能伪装成凡人躲在房屋之中,实在不是易事。” 这样一来,怕是只能趁着那饕餮出来作恶的时候,再将其制服了。 浮白点点头,“有劳上神了,如今我们怕是只能等待了。” 她垂下眸子,只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若水的目光扫过床榻上那熟睡之人,忍不住问道:“沈公子他……他怎么样了?” 其实,若水是想问她,这个沈公子他到底是浮白神女的什么人? 两个人看起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可话到嘴边,若水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这么问,便转而变成了一句关切。 浮白也顺着若水的目光看过去,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温柔起来。 她浅笑道:“没事,他睡着了,许是……对这里的气氛不熟悉,没什么大碍的。” 看着她的神情,若水也知道自己心里的那句话,没有必要问出来了。 从她的眼神里,他就能感觉到那种绵绵的情意。 若水有些羡慕那个少年。 他被浮白神女喜欢着。 突然,一阵狂风涌入,那扇刚刚被浮白关上不久的窗户被风猛然吹开。 阴风吹了进来,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床榻上的少年猛然惊坐起身,口中大喊:“不要……不要……哥哥……哥哥,阿清害怕!!!” 浮白的眸子放大了几分。 不可否认的,她很害怕,她害怕沈御蛟再次变成云清,那个让她万劫不复的少年。 沈御蛟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又一次梦到那个小少年了。 那个小少年到底是谁,他到底…… 窗外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三人的目光都纷纷往窗外看去。 一声野兽的咆哮声划破了天际,却遮掩不住那可怕的笑声。 这个声音…… 沈御蛟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他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浮白已经来不及去照料他,飞身出去。 若水也追了出去。 在夜幕之中,一个庞大的兽,羊面人身,咧着一张大嘴,牙齿尖锐,格外狰狞。 这就是……饕餮? 饕餮的背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面带笑意,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浮白。 “浮白神女,好久不见。” 是他,是云杳,竟然真的是他!!! 浮白皱了皱眉,“竟真的是你在搞鬼?” 云杳哈哈大笑,他灵活的从饕餮背上跳下来,抬头往那开着窗户,点着油灯的屋子望了望。 他的眸子,似乎有些空洞,“你还真是痴心一片,即便是记起了以往的一切,也还是不改初心,真叫人羡慕。” 浮白冷淡淡的看他,“他已然不是曾经的他了。” 云杳冷笑了起来,“不是曾经的他?那我就……把他变成曾经的他。” 说话间,他一个腾身便从那窗户进了屋。 浮白紧张的要去组织,身后的饕餮却猛然扑了上来。 饕餮的实力不容小觑,若水和浮白两个人联手都只能制衡,不能制服。 云杳站在那件小屋子里,看着床榻上熟睡的那少年,他的手忍不住触碰他的脸。 “我真恨你,可你却是我唯一的希望。” 少年皱起眉头,似乎被梦境束缚,他恍然惊醒过来。 沈御蛟的双眸和云杳对上的那一瞬,梦境里的小少年的脸,和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重合了起来。 他的眸子颤抖着,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下。 云杳勾起唇角,笑道:“这里是不是让你很熟悉?要不要……我帮你想起更多的事情,我亲爱的……弟弟?” 沈御蛟的瞪大了一双眼睛,只觉得一道白光闪过,他便失去了直觉。 ……………… “云清?云清?云清?” 云清从睡梦中醒来,恍恍惚惚的看向眼前的人。 他的声音软软的,奶里奶气,“师父,您讲的……实在是太好了。” 浮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卷,道:“昨晚做什么去了,今日这般困倦?” 昨晚……跟天君殿的几个小徒一同去蟠桃园捉蟋蟀了。 不仅捉到了好几只蟋蟀,还抓了一只小兔子呢。 此刻,那蟋蟀和兔子正被他藏在房间了,要是被师父发现可不得了。 他才刚来天宫一个月,要是被师父赶走的话,怕是把他送过来的哥哥要被气死了。 云清傻笑了下,道:“我昨夜熬夜看书了来的,这几日听师父讲学,觉得自己还差得远了,故而……要勤加努力才是。” 浮白淡淡道:“是吗?前日师父与你说了什么?” 云清苦思冥想,前日……他在瑶池里泅水,被天君的侍从拎回来。 浮白问他这是做什么去了,他说:我不小心摔进了瑶池里。 可这谎话被侍从当场戳穿,‘摔进去的时候,恰好脱了外衣和鞋袜?’ 云清瞪了那侍从一眼,只觉得他多嘴,像个长舌妇。 送走了侍从,浮白第一次对云清生了气,“你既然入了我的门下,便要懂得规矩,我也不求你事事上进,修为高于别的神者弟子,只是对你有一点要求。修为不精可以勤加练习,为人诚实守信却是修身养性之本。此次念在你是初犯,我便不罚你,下回若是再说谎话欺瞒师父,我定不饶你。” 云清回了回神,心道不好。 师父该不会是看出他说假话了? 正思索着,只见师父从袖子里揪出一只小兔子,白白嫩嫩的小兔子。 这兔子不是…… 云清立刻跪在地上,求饶道:“师父,我错了。” 浮白的眸子有些凌厉,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云清,“师父说过的话,不能作假,你去院子里跪着,明日清晨方能起身。” 这样的惩罚对于一个修行之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128章 罚跪 只是罚跪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无聊。 云清看了一眼那小兔子,想起自己的几个蟋蟀,“师父,我能不能……”把那几只蟋蟀带上罚跪? 浮白冷淡淡的打断他,“莫要跟为师讨价还价!” 她每次自称为师的时候,都是气坏了的。 云清自然不敢招惹,只好灰溜溜的去院子里跪着了。 院子里有个小小的水池,水池边上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儿。 云清无聊,便只能随手捻了一朵花下来。 花瓣在他手上一瓣一瓣的被撤下来。 他嘴里还念叨着:“冷淡,暴躁,冷淡,暴躁,冷淡……” 这说的除了浮白,还能有谁? 浮白从屋里出来,便听到他在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那人许是撕花瓣撕得太过传神,以至于,浮白从背后靠近他,他竟没有丝毫察觉到。 直到浮白站在他身后,听到了他嘴里说的那些话,浮白冷了冷脸,“冥顽不灵。” 这一声,简直要把云清的魂儿都吓出去了。 他脸色苍白的回头,“师……师父,您……您怎么过来了?” 浮白淡淡道:“为师不过来,如何知道自己这般冷淡和暴躁?” 云清:“……” 他还想解释什么,可浮白已经拂袖离开。 浮白从芳华殿出来,一路往三重天的天君殿去。 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孩童操练的声音。 一进门,果然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个少年正在修行剑术。 瞧见浮白,几个少年纷纷行礼,“拜见浮白神女。” 浮白点点头,便进了大殿。 琏夜正端着一杯茶水,悠哉游哉的喝着茶,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棋局。 兄长倒是有闲情雅致,竟然自己跟自己对弈呢。 浮白在他对面坐下,捻起白子,跟他对战。 这一局,浮白被琏夜轻而易举的击败。 琏夜忍不住笑道:“这是怎么了?今日怎得发挥这般不好,是不是谁惹我们神女殿下生气了?” 浮白叹了口气,道:“云清这孩子着实是顽劣了些。” 原来是为了那个小徒弟。 琏夜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孩子嘛,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喜欢闹脾气耍小性子的。相比你现在这个冷淡的性子,我倒觉得,从前那般更加可爱一些。” 她心里正生着气呢,他还有心思打趣她? 浮白皱了皱眉,道:“再来一局。” 她此刻心烦意乱的,再来一局也是输的。 “再来一局。” 仍旧是输。 “再来。” …… 这场对弈从白天一直进行到深夜,琏夜不由得大气哈欠来。 “我说,外面的雨都快停了,你还不回去吗?” 浮白怔了怔,外面……下雨了吗? 她太过专心棋局,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到。 等等,云清还跪在院子里呢。 浮白立刻起身,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便冲了出去。 她心里担忧,那孩子不会还在雨中淋着? 他性子那般喜欢闹,如何会在雨中淋着,大抵已经溜进屋里去了。 但愿他已经进屋了。 浮白急匆匆地赶回芳华殿,一进大门,便瞧见一个晕倒在雨中的小少年。 他竟然…… 浮白一个闪身,将那孩子抱起来,匆忙的进屋。 云清已经迷迷糊糊了,只觉得很冷,这会儿被浮白抱着,他自然是紧紧的搂着浮白的脖子。 浮白想把他放在床榻上,让他躺着,可那人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无奈,浮白只能继续抱着他,用被子紧紧的裹住他瘦小的身子。 小兔子在她脚边跳了跳,似乎是饿了。 可浮白哪有心思去管它,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里那孩子的身上。 云清拢了拢眉,睁开双眼,迷迷糊糊间,他喊了一声,“漂亮姐姐,你……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姐姐……” 浮白只当他是迷糊了,低声道:“别说话,闭上眼睛,乖。” 那孩子真的很听话的闭上眼睛,可嘴里却呜咽的说道:“我会听话,阿清会听话的,漂亮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走。” 浮白无奈的叹气,“我不走,我不走。” 她的手指点在那孩子的额间,灵力不断地涌入那小小的身体。 他身上湿掉了的衣裳也在浮白的法术下烘干了。 在灵力的作用下,少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浮白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发烫,还好……还好回来的及时。 那少年睡着了,可手却紧紧的抱着浮白,不肯松开。 浮白只能抱着他睡了一晚。 次日一早,浮白被怀里的动静惊醒。 她睁开双眼,看着那嘤咛着要醒过来的少年,低声唤他:“云清,云清,快醒醒。” 少年云清呜咽着睁开了双眼,可原本他眼神中的那些顽皮和活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朦胧。 浮白皱了皱眉,下一秒那少年突然像是见了鬼一般,猛地去推浮白。 “走开,走开,哥哥……哥哥……” 哥哥?云清他……还有个哥哥? 他不是孤儿吗? 浮白并不清楚云清的身份,云杳送他来此时,早已经抹除了云清在魔族的痕迹,只把他当成一个年幼失去双亲的孩子,送到天宫。 为了能让云清像正常孩子一般,入选浮白的弟子。 云杳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让云清暂时恢复神智。 可巧了,到今日恰好到了期限。 云清失去了那法术的加持,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他瑟缩着坐在床尾,紧紧的环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浮白伸出手来,像安抚那少年,可他却是害怕的往后躲了躲。 “云清,你怎么了,不记得师父了吗?” 少年只是垂着头,一个劲儿的哭。 浮白心里愧疚不已。 好端端的一个孩子,竟然被她弄成了这样? “对不起,都是师父不好。” 她不敢再去招惹那少年,只能悄然离开。 夜深了,浮白想着云清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她才敢再次前来。 果然,屋子里传出那少年平稳的呼吸声。 浮白在床榻边坐下来,拉过那少年的手,细细的给他切脉。 她的眸子骤然睁大了。 第129章 照顾 扭头看向那熟睡的少年。 他的魂灵缺失了一部分。 怎么会这样,只是一场雨,她回来的也算及时,这孩子怎么会缺失了魂灵? 浮白那那只纤细的手臂放回被子里,站起身来。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是因为她这个师父的失职,浮白说什么也要对他的病症负责。 神族中倒是有法子能修补魂灵,只是……需要准备很多东西,一时间怕是没办法完成。 可眼下,这孩子根本接近不得,哭闹的厉害。 这样下去,饿坏了,也要哭坏了。 浮白回到自己的房间,翻来覆去的一晚上没睡。 这孩子身子怎么就这么弱? 都是她的错,她不该这么狠心的罚他。 兄长说得对,孩子嘛,顽劣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大抵是这世间最恶毒的师父了。 浮白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次日一早,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好饿,他翻身下榻,这才发现桌子上已经摆放了些做好的饭菜。 小手捻起筷子,吃了一口。 这一口,还没下肚,又被他吐了出来,他声音软糯,不像是他看上去的十一二岁年纪,倒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好难吃。” 此刻,正站在窗户边上的白色影子突然僵了僵。 云清十分任性,又或许是这东西实在太过难吃,他勉强吃了几口,再也不肯动筷子了。 之后的每一日,云清醒来,桌子上都摆放着饭菜。 那些东西虽然仍然难吃,可似乎在日复一日的变得好吃起来。 一连数月。 直到那饭菜已经很合云清的胃口,他才会把那些东西吃个精光。 这日,浮白仍旧趁着天还没亮,便做好的饭菜,蹑手蹑脚的走进云清的房间。 可奇怪的是,床榻上竟然没有半个人影。 浮白吓坏了,这孩子,跑去哪里了? 他如今这副样子,要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可怎么是好?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盒,正要出去,却听到房间的角落传来一阵软软的声音,“你是谁?” 浮白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那少年正躲在柜子旁边,惊慌的看向她这边。 被发现了吗? 浮白向来害怕小孩子,更害怕爱哭的小孩子。 她一言不发,就像离开。 突然,少年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 云清已经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个子也快要跟浮白相当了。 浮白不喜欢跟人触碰,除了兄长,几乎是很少碰旁人的。 此刻被她这个小徒弟抱着,只觉得很不自在。 “是你每天都给我送饭吗?”那软糯糯的小声音问她。 浮白点点头,“云清,我是你师父啊,你不记得师父了吗?” 云清哼哼了几声,道:“师父?师父是什么?我只知道……哥哥,我哥哥在哪里?他……他不要我了吗?” 说着,那孩子又开始掉眼泪儿了。 浮白心里慌乱极了,连忙道:“没有,没有,你哥哥只是……只是有事要忙,所以,我替他照顾你。” 浮白一向不喜欢旁人说谎,今日倒好,竟然为了这个孩子,说了谎。 云清吸了吸鼻子,有些怀疑的问道:“真的吗?” 浮白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少年相信了她的话,低声道:“阿清会听话的,阿清会听哥哥的话,做个乖孩子。” 他松开了手,指着桌子上的饭菜,道:“漂亮姐姐,跟我一起吃。” 浮白只想赶紧离开,离这个小哭包远一些。 可那孩子的眼神似乎很纯良,也没有了要哭的意思。 莫名的,浮白竟然留下了。 这是师徒二人第一次一起吃饭。 浮白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一应事物都是自己做的。 平日里吃饭也是厨娘小仙送到她屋里去的,故而她从没有跟云清一同用过餐。 少年吃饭的时候很是乖巧,还会给浮白夹菜。 “姐姐,多吃一些。” 浮白叹了口气,“云清,我是你师父,要叫师父。” 那孩子努了努唇,道:“好,师父,那师父要叫阿清。” 这是……交易? 浮白无奈,只好应下来,“阿清。” 打从这顿饭开始,每日云清都缠着浮白跟他一起吃饭。 慢慢的,那孩子越来越喜欢浮白了。 一开始,他还经常问浮白,“哥哥他,什么时候来接我?” 慢慢的,这样的话越来越少了,与此同时,云清也越来越依赖浮白。 浮白原本就不喜欢孩子,也不喜欢跟人亲近,更不喜欢被人依赖。 可她那些不喜欢,一样一样的被云清打破。 他夜里还要听她讲故事才肯睡觉。 沐浴也除了浮白给他清洗,绝不肯下水。 虽然,云清的心智只是五六岁,可他的身体已经是十二三岁了。 浮白怎么肯做这样的事。 可终究是禁不起他软磨硬泡。 下雨了,打雷了,他会悄悄钻进她被子里,要她哄着才肯睡。 …… 浮白真真是从一个严厉的师父,发展成了慈爱的老妈子。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当这孩子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心里愧疚极了,故而什么也拒绝不得。 整整四年,浮白为了凑齐修补魂灵的草药和神器,整整照顾了云清四年。 眼看着那少年从跟她差不多高,到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从十二岁到十六岁,其中的各种心酸,只有浮白心里清楚。 为了修补云清的魂灵,浮白耗尽了大半的修为。 云清睁开双眼的刹那,这些年的往事历历在目。 想起那些自己干过的蠢事情,云清只觉得难为情。 为此,他故意隔了两日才去拜谢他师父。 浮白修为大损,正在屋里打坐。 听到有人敲门,浮白睁开双眼,道:“放在门口,下去。” 云清:“……” 她把他当成来送饭的厨娘了吗? 云清轻咳一声,道:“师父,是我,我能……进来吗?” 浮白收了涌动的灵力,从榻上起身,道:“进来。” 不得不说,云清心里是害怕浮白的。 虽然那几年里,浮白对他可以算得上是温柔之至,可那都是他神智不清楚的时候的事情。 第130章 零用钱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嘀咕:罢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 推门进去,浮白正端坐在椅子上。 云清赶紧跪下,道:“多谢师父救我,我应该早些来拜谢的……” 浮白没有纠结他的早来晚来,只是问他,“身子好了吗,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师父这么温柔的跟他说话,他只觉得有些羞愧。 他回答道:“没有,已经好全了,这几年荒废了学业,今日就开始修行,师父放心。” 浮白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在桌子上,道:“这几日,师父要闭关修养,你且先从这一本开始学起。遇到困难先自己尝试一番,若是仍旧不能突破,便来问我。” 云清抬起头来,他刚才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师父的脸。 此刻方才察觉到,师父的脸色苍白。 大抵是为了救他才会变成这样的。 云清咬了咬嘴唇。 他记忆里,除了哥哥,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善待过,只觉得有些感动。 再加上他是带着目的来此处拜师学艺的,这般想着更是愧疚难当。 “师父,都怪我……” 浮白怔了怔,欣慰的一笑,“师父也不求你能一心向道,只盼着你不要误入歧途便好。此番害你如此,是师父的过错,师父往后不会再罚你了。” 师父越是这么说,云清心里越是难过。 “好了,回去。” 浮白站起身来,把那本册子放在云清手里。 云清从浮白屋里出来,仍旧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 他多希望师父对他差一点,这样他就能理所应当的不辜负哥哥的期盼。 可……偏偏师父对他这样好。 云清心不在焉的走出芳华殿,好久好久没有出来走走了。 走过三重天的时候,一阵吵闹声吸引了云清的视线。 原来是天君和几个上神的弟子们下学了,正结伴要去一重天的小摊子吃东西去。 人群里,一个少年注意到了云清,大喊道:“云清?” 这少年名叫天明,是天君的大弟子。 云清刚来的时候,跟他走的最近。 天明小跑过来,拉着云清的手臂,看了又看,“真的是你吗?四年不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比我还要高出半个头来呢。” 他说着还伸手比了比,还真的高出了半个头。 还有这小子的这张脸,以前就是白白嫩嫩的,如今棱角分明了,竟真担得起风华绝代四个字。 几个少年一同走了过来,其中东岳上神的小女儿,名唤白瑛瑛的也在其中,她是天君的弟子。 云清见过这个白瑛瑛,当年她就喜欢缠着自己,如今竟然也长成了端庄少女模样。 这一晃四年,他真是错过了好多东西。 几个弟子虽然分辨不大清楚,当年都是一同入门的,倒也曾经见过的,都知晓名字。 白瑛瑛盯着云清的脸,却在云清视线移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猛然红了脸,撇开了视线。 其余几个少年忍不住笑她。 天明问道:“我听说你生了重病,不能见人,一直将养在芳华殿,今日既然出来了,是不是大好了?” “嗯,大好了。” 他是大好了,可师父却因为他…… 云清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余的几个少年都关切了他几句,随后便拉着他一同去一重天吃东西去了。 这一顿饭吃的,云清心里很高兴。 几个同龄人在一处,倒也聊的开怀。 只是多了白瑛瑛这么个姑娘,有的人也拘束着。 想想也是,这么多弟子之中,就这么一个女弟子,还是个模样出挑的。 几个少年也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其中自然不乏有人喜欢她。 只是,那白瑛瑛自始至终视线都在云清身上。 也是他这一副好面容,给他添了不少的贵气和英朗。 吃完了东西,便有人提议,一起出钱付钱。 这些年,云清一直都在芳华殿里,根本没有出来过。 浮白又是头一回做人家师父,哪里知道弟子应该有零花钱这一说? 故而,结账的时候,所有弟子都能拿出来一些,唯独云清一个铜板也拿不出。 年纪轻轻的少年,自然会因为这些事情苦恼。 日后要是再跟他们一同出来,怎么能不带银两? 可他……去哪里弄银两? 白瑛瑛似乎看出了云清的窘迫,掏出两份的钱来,道:“云清师兄,我替你付。” 这种情况,已经很尴尬了,还让一个女孩子给他付钱,云清更觉得尴尬极了。 顿时,那张细腻白嫩的面皮不由得红了起来。 天明跟他关系好些,便忍不住问他,“神女她那么有钱,难不成不给你零花钱的吗?” 云清抿了抿唇,没说话。 师父她定然是……疏忽了。 一个少年道:“我师父呈阅上神一开始也不给我的,他是头一回带弟子,故而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情。也是我跟师父说了,师父才每月都给我些零用钱的。” 天明撞了撞云清的肩膀,道:“这么说起来,云清似乎也是浮白神女的第一位弟子,想来神女大概也不清楚这回事,不如云清你和她说一说?” 若是以前,他还尚且能开得了口。 可如今,师父因为他,每日闭关修行,他怎么好再去因为这些小事叨扰她? 云清只是随便的应了几声。 弟子们分别回自己那里去了,唯独白瑛瑛眼巴巴的看着云清。 因着方才白瑛瑛替云清付了钱的缘故,云清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 半晌,他说出一句,“白师姐,那钱……我会还给你的。” 原以为,这白瑛瑛会客气客气说不用还了之类的,可没想到她竟然点了点头。 云清:“……” 真要命,早知道方才不说这句话了,他去那里弄钱还给她啊? 白瑛瑛也并非是想让他还这点儿钱,只是听人家说,要又来又回,这样一来二去的就有靠近的机会了。 她也不过是想借机跟云清相处罢了。 却不想自己的这点儿小心思却给云清惹来了不小的苦恼。 云清转身告辞,一溜烟儿回了芳华殿。 第131章 上神之女 云清犹犹豫豫地走到浮白神女房门前,却又停住了脚步。 他想开口跟师父说的,可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师父为了他受了伤,如今还在修养,他怎么能…… 正要走,屋里传来浮白的声音,“阿清,是你吗?进来。” 云清只好推门进去。 浮白正在屋里打坐,她收起灵力。 “师父,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云清垂着头,不敢看她。 浮白摇摇头,道:“无妨,有什么要紧事吗?” 云清的两只手紧紧的缠在一起,头更是垂的低低的,“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只是方才我出去转转,恰好遇上了先前一同入门的几个弟子……” 他说着,顿了顿。 浮白浅笑,“那很好啊,先前那几年,你不肯出去,也不肯见人,我还担心你如今没有朋友,日后要多跟他们来往才是。” 云清憋着小嘴,道:“我跟他们去一重天吃东西了。” “好吃吗?” 云清点点头。 浮白起身,踱到他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那就好,这几日,师父没有时间给你做饭,也不能照顾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云清有些感动,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些心里的话,在嘴边,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浮白见他这般一动不动的站着,想必是还有话没说,便主动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云清咬了咬牙,道:“吃东西的银两,别人付的。” 他紧紧的闭上眼睛,等着师父要是指责他的话,他也受着。 可久久地沉默,直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 云清小心翼翼的抬了抬头,只见浮白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那钱袋鼓鼓囊囊的。 那钱袋递到云清眼前,云清傻了眼。 他怔怔地看着浮白,“这些……都给我?” 浮白也跟着愣了愣,道:“不够吗?那边的箱子里都是,你自己拿。” 云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墙角堆着几个大大的金属箱子。 他瞪大了一双含情眼。 这么多? 他师父还真是个……有钱人啊!!! 云清呆楞了许久,道:“够了,够了师父,这些够用很久了。” 浮白宠溺的揉揉他的头发,道:“都怪师父,疏忽了这些琐事,若是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师父说便是了。师父从来没有收过徒弟,也没跟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打过交道,故而,在小事上头想的不那么周全,你多体谅师父。” 云清眼睛里已经含满了泪水。 他一把抱住浮白的腰,靠在她身上,低声喃喃着:“师父,怎么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这几年来,浮白早就习惯了他的亲密,故而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轻轻拍一拍他的背,道:“我只盼着阿清能快点长大,能独当一面。” 云清吸了吸鼻子,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从浮白这里离开,云清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复。 他师父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次日,云清便寻了个机会,去三重天还钱。 今日休沐,白瑛瑛正跟几个小姐妹在蟠桃园里采果子。 云清来找她,几个小姐妹的目光纷纷被这个绝美的少年吸引了。 白瑛瑛也在众人羡慕的眼神里,上前跟云清说话。 云清从钱袋里掏出银子,足足有昨日她付的数十倍那么多。 拿了这么多,白瑛瑛心下立刻有了一计,“云清师兄,这……太多了,不如……我今日再请你吃一次?” 云清只想还了她的钱了事,不想跟她过多纠缠,便道:“不必了,只是师父给我的钱袋里,这是最少了的,你只管拿着就是了。” 他要走,白瑛瑛哪里肯,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道:“云清师兄,这……我不能占你的便宜,要不然……等你下回有了再还我也来得及。” 这样一来,岂不是又有了机会接触? 云清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人麻烦得很。 他甩开白瑛瑛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别碰我,这钱你爱要就收着,不爱要就扔了,休要再纠缠。” 说罢,云清拂袖而去。 一路上,他自己还气得要命。 这个白瑛瑛真是烦死了,莫名其妙的。 这世间的女子,还是他师父最好,又温柔又可爱,还……很漂亮。 云清心里想着师父,原本糟糕的情绪也好了起来。 从蟠桃园出来,没走多远,便瞧见天明他们几个少年也往这边过来。 天明一瞧见云清,便连忙挥着手打招呼。 云清也挥挥手,回应他们。 “你也要去蟠桃园?”天明问他。 云清摇摇头,道:“我听闻白瑛瑛在,去还她钱的。” 几个少年莫名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天明也忍不住笑了笑,他揽着云清的脖子,把人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是不是喜欢白瑛瑛?” 一听这话,云清的眉头瞬间皱在了一起。 “谁说的?” 天明明显没看出云清的不悦,仍旧是笑嘻嘻的说道:“这还用谁说,谁看不出来那个白瑛瑛眼睛都要贴在你身上了。还有昨日,她替你付钱,你脸都红了。” 他还脸红?他那是囊中羞涩,羞涩……懂不懂? 云清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他喉咙里,要被天明气死了。 他咬牙切齿道:“你不要胡说,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天明狐疑的打量他一阵儿,“真的?” 云清无语,“真的。” 天明砸着嘴,道:“不会,白瑛瑛,那可是上神之女,容貌又是一等一的出挑,那边那几个,好多都喜欢她的。那个白瑛瑛明显对你有意思,你真的不动心?” 他动心?他看见白瑛瑛就头大。 云清不屑,“就她?那样的容貌也算得上是一等一?我师父长得都比她年轻漂亮,真不知道你们什么眼神。” 天明摊摊手,“虽然浮白神女也很漂亮,可也不至于差这么大!再说了,神女她都多大年纪了,他们这些小辈的怎么般配?自然都盯着这一块肥肉了。” 第132章 证明 一听这话,云清就不乐意了,连嗓门都立刻拔高了几个度,破有一种要吵架的意思:“年纪大怎么了?我师父年轻貌美,温柔体贴,难不成还配不上他们?” 天明吓傻了,怔了一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替你师父说话,我记得以前你……不是挺不喜欢你师父的吗?况且,年轻貌美确然是真的,可温柔体贴就……你认真的?你师父冷的都快结冰了,哪里温柔了?” 云清沉默了起来。 师父她好像确然是冷冷淡淡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温柔的呢? 好像是他魂灵再次缺失之后。 她会给他做饭,一开始做的很难吃,后来慢慢变好了起来。 她会哄他睡觉,一开始只会拍着他叫他睡,后来还会给他讲故事。 她还会陪着他玩儿,甚至是给他……洗澡。 想到这里,云清的脸红了起来。 师父是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肩膀上猛然挨了一下拍打,云清才回过神来。 天明看他这副心神荡漾的样子,不禁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你师父?” 这一句问话,像是在云清的神经上点了一把火,瞬间把他烧的手足无措。 他红着耳根子,喊起来,“我才没有,才没有呢,你别乱说,别乱说!!!” 云清这一声喊得,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几个少年纷纷看了过来。 天明小声道:“你干嘛啊?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原来是开玩笑的。 云清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几分。 是啊,明明听到天明说他和白瑛瑛,他也没这么大反应啊。 一定是因为浮白是师父的缘故。 他可不想任何人在背后诋毁他师父。 几个少年似乎等得久了,便跟了上来,“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走啦走啦,去蟠桃园打猎去。” 蟠桃园是天宫里类似于凡间的所在,不仅种满了桃树,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和灌木。 简直就是少男少女的乐园。 云清想起那个白瑛瑛,立刻摇头,“我不去,那些女孩子在里面,我可不想看见她们。” 几个少年听了这话,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少年带着嘲笑的神色问道:“不想看到女孩子,我说云清,你该不会是对女孩子没兴趣,难不成……你还是个断袖?” 云清黑了脸,“我不是断袖,我只是不喜欢那些……丑女人。” 正如天明所说,这些少年中大部分都是白瑛瑛的追求者,听他说了这话,更是生气起来。 谁能允准旁人说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丑呢? 少年鄙夷道:“什么啊,你别仗着自己容貌出众,就随意诋毁别人。” “就是就是,旁人且不说,白瑛瑛师姐就生的很漂亮。” “他就是喜欢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们又不会瞧不起你。” “……” 众口铄金,云清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揍他们。 可又想着师父眼下还因为他闭关修养,要是自己这个时候在外面惹事,师父她定然担心。 正当云清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们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你要真的不是,你证明给我们看啊!!!” 云清怔住了,“……” 这怎么证明??? 天明打圆场道:“是啊,云清,要不你证明给他们看,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洗清你的嫌疑。” 云清皱了皱眉,“这……这如何证明得了?” 少年们对视一笑,推着云清离开。 几人来到一座大殿,这大殿是言和上神的宫殿。 言和上神算得上是天宫里最为冷门的神仙,他不喜欢旁人侍奉,比浮白还要更加冷淡恬静。 浮白神女尚且还会留几个厨娘在身边照顾,可言和上神的宫殿里除了他自己和他的小弟子严争,没有任何人在。 再加上言和上神时常外出不在天宫,严争更是直接跟着天君的弟子们一同学习。 简直像是挂了言和上神的名,实际上是天君的弟子。 这整个大殿,时常只有严争一个人住。 故而,严争时常带着众弟子,一同去他屋里,男孩子嘛,难免有一些难于启齿的事情要悄摸摸的做,这冷僻的地方是最佳的选择。 几个人推着云清进了殿,便往严争的房间去。 云清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去?” 天明冲他眨眨眼睛,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给你看看让人流连忘返的好东西。” 云清:“……” 进了屋,一个少年立刻锁上了房门,严争则是从柜子里翻来翻去,找到了几本画册。 他笑嘻嘻道:“这可都是我们收藏的好东西,旁人可不随便给看的。” 不过是书罢了,云清从小就不爱看书。 他师父给他的修行书册,他到现在还没翻开过。 云清很是不屑的接过严争递过来的画册,随意的翻开了一页。 就只这么一眼,云清立刻炸了毛,手里的画册一下子扔了出去。 严争赶紧去捡自己的宝贝画册,不满道:“你干嘛,这可都是珍藏本,你别弄坏了。” 方才瞧见的那张画上头,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他死死的咬着下唇,一把推开身边围绕着的几个少年,气愤的跑了出去。 身后是天明的呼喊声,还有几个少年的窃窃私语。 云清不想跟他们几个同流合污,头也不回的跑回了芳华殿。 一路上,他嘴里骂骂咧咧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混账东西,简直是不堪入目。气死我了,该死,我干嘛非要跟他们证明什么,恶心死了。” 云清气恼地回来,目光不自觉地往师父的房间望了一眼。 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师父,师父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他倒好……跟那群家伙混在一起,没个正经。 云清下定了决心,斗志满满的回了房间,找出师父给的那本修行书本,开始学习。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仅仅一个时辰,他便抱着那本书……睡着了。 梦里仙气缭绕,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背对着他,站在他面前。 第133章 难以面对 即便没瞧见面容,他也认得出,这是他师父浮白神女。 云清抿了抿唇,问道:“师父,你好些了吗?” 那少女缓缓转身,面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一言不发的走向他。 云清怔了怔,问道:“师父,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有点……不习惯。” 他师父不爱笑,他也很少见她笑的。 可此刻,眼前的少女笑得很是明媚,更增添了风采。 浮白仍旧是一言不发,只是不断的靠近他。 云清心里有些慌乱,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他退,她继续往前。 很快,云清退无可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师父……”他轻呼。 浮白嫣然一笑,“别叫我师父,阿清。” 云清咬了咬嘴唇,吐出两个字,“白白。” 这个称呼,多多少少有些不正经,浮白却笑得欢喜。 她长腿一迈,更是跨坐在云清腿上。 这一下子,宛如火山爆发,云清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 鼻腔里萦绕着浮白身上特有的香味,心脏更是要跳出来了一般。 浮白轻轻抚着他的脸颊,轻轻点吻他的唇瓣。 年轻气盛的少年如何禁得起这般撩、拨,如同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那先前在画册上看到的画面出现在云清脑海里,身子更是遵循本能的无师自通。 骤雨初歇,云清恍然从梦中惊醒。 出了一身的汗,他掀开被褥,衣裳更是被……弄脏了。 云清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做的什么梦? 他怎么能在梦里…… 云清懊悔不已,也没有脸面再见浮白。 一连三月,浮白一直在闭关修养,云清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钻研修行术法,再也不出去跟那些少年胡闹了。 可即便他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抵挡不住每晚入梦来的少女。 云清每每换洗自己的衣裳,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比他更混帐的弟子了。 故而,他每晚都要念三遍道德经,才入睡。 这法子时而有用,时而没用。 可总比夜夜都如此的好,他也便日复一日的念了。 这日,浮白正在调息,突然感觉到一阵不适。 她猛然捂住心口,皱起了眉头。 “又要到了吗?” 浮白起身,走出房门。 距离上一次凡间游历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游历能延缓情劫发生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浮白轻叹一口气,如今修为尚未完全恢复,就要去凡间游历了吗? 这一去,又不知道是多少时间,少说也得有几个月。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她不在,自己那个小徒弟可如何是好? 浮白敲了敲云清的房门。 云清正在修行,听到声音立刻停下来。 他起身开门,门外是三月未见的师父。 不知是不是那个梦的缘故,他一瞧见浮白,脸上立刻爬满了红晕。 浮白怔了怔,抬起手想探探少年的额头。 这副模样,是不是发烧了? 那少年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开浮白的手。 这下情况更加微妙了起来。 浮白心道:这三月未见,这孩子就对她生疏到了这种地步吗?这若是把他留下来,自己出门游历,回来之后他会不会连她这个师父都忘了? 原本是打算和云清商量一下,送他去兄长琏夜那里。 反正琏夜的弟子多,再多一个也不算多,琏夜照顾他,她也能放心。 可云清的这个反应,让浮白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张了张口,“阿清,师父要去凡间游历,你随师父一同去。” 云清担心自己和浮白待在一起,心里又揣着那混账的念头,立刻摇了摇头。 “师……师父,我……我修为尚浅,还是……还是不随师父一起……一起去了。我等着师父回来。” 浮白有些失落。 果然是生疏了啊! 她轻叹一声,道:“罢了,既然你不愿和师父相处,师父也不会逼你,我送你去天君那里,他会好生教导你的。” 这话一出,云清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他一把抱住浮白的腿,求饶道:“不,不是,我愿意跟师父相处,我不想离开师父,师父别赶我走,别把我送给别人。” 云清的声音开始哽咽了起来。 浮白只不过是想暂时送他过去,自己回来了,自然要把他接回来的。 哪承想,竟把这孩子吓坏了。 浮白连忙扶他起来,“你先起来。” 少年不停的摇着头,“不……您不赶我走,我才起来。” 她何时说过要赶他走了? 浮白无奈,这孩子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 她叹道:“我不赶你走,我只是怕我不在的这段时日,耽误了你修行,让天君教你也是一样的,我回来便去三重天接你。” 云清许是被吓怕了,说什么也不去天君那里。 他哽咽道:“我突然想跟师父去游历了,还……来不来得及?” 浮白笑了起来。 她伸手揉揉云清的头发,道:“当然来得及,阿清都已经十六岁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云清咬了咬嘴唇,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都会在梦里…… 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云清双手环抱住浮白,“师父永远都不能不要我。” 她笑,“阿清这么乖,师父怎么舍得不要你。” 第二日,浮白和云清便离开了天宫。 所谓游历,自然是在凡间四处游走,路见不平,降妖除魔。 行至一处小镇,浮白便在客栈里留宿。 师徒二人一人一间,相邻而卧。 入夜,云清躺在床榻上,心里乱糟糟的。 自从做了那样的梦之后,他和师父在一处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想到梦里的场景。 弄得他心神不宁的。 云清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 事实上,他自己也担心自己睡着了,要是在梦里又那样的话。 万一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来,被隔壁的师父听到了,他干脆不要活了。 直到后半夜,云清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 突然,耳畔传来一阵响动,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是外面的响动。 云清起身,打开窗户往外望去。 第134章 翅膀硬了 夜幕之中,一个身影在夜空中跳来跳去。 这身形,是师父。 云清立刻跟了上去,只见师父似乎是在追逐什么东西,以至于他这样拙劣的跟踪者都没有察觉到。 很快,前方传来打斗的声响。 云清停下来,躲在一棵树上。 他不想干扰师父,害的师父分心,故而还是悄悄躲起来的好。 浮白身手很不错,三两下的便将对方打倒在地。 手中的利刃直指地上那人的命脉,浮白厉声道:“小小蛇妖,竟也敢在此处撒野。” 听得这般一说,云清才看清了那地上弯曲着蜷缩着的是一条蛇。 那蛇一溜烟儿化成了一个少年模样。 少年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只因那一身干干净净,白花花的皮囊。 浮白皱了皱眉,收回了视线。 那少年趁着她不注意,一个闪身绕到浮白身后,双手一张,抱住了浮白的腰。 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一阵风声,一柄利刃划伤了蛇妖少年的手臂,那蛇妖见势飞也似的化身成蛇,溜走了。 浮白回头,月光下她那徒弟的面容更加妖冶了。 她怔了怔,“阿清?你怎么在这里?” 云清锁着眉,努着唇,俨然一副生气的模样。 他收起剑,道:“师父能在这里,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若非他话语间带着几分嗔怪,倒真像是指责的话了。 云清咬了咬牙,又口无遮拦的说道:“还是说,我打搅了师父的好事,师父生气了?” 浮白厉声道:“你就这般跟师父说话?” 云清委屈的转过身去,飞身离去。 浮白皱起眉头,这孩子又是怎么了? 云清回屋,关上窗户,心里还是愤愤的不平。 那个该死的蛇妖,他真该一剑杀了他的。 他怎么敢,怎么能抱他师父? 那可是他都舍不得觊觎的师父,怎能被肮脏的蛇妖触碰? 虽然看不清面容,他猜也猜得出那蛇妖定然是生了一张妖媚的脸,不然的话,他师父那时候怎么会走神? 还是说,她瞧见他的月同体,害羞了? 不管是哪一种,都叫云清气的喘不过来气。 她还凶他,分明是她被美色蛊惑了。 云清正气鼓鼓的想着,房门便被敲响了。 “阿清,你开门,师父有话要跟你说。” 浮白这会儿也正心里堵得慌,她把他从小养到大,即便是他跟她不亲近,她也没有觉得怎么样。 可这孩子的性子不能如此骄纵,不然日后定要吃大亏的。 云清还在生气,自然不想听她说教。 他带着埋怨的语气,“我睡着了,师父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这孩子,她还管不了了? 下一秒,房门突然被法术打开,浮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云清被吓了一跳,道:“师父这么晚了,还闯进徒儿的房间里,传出去,师父也不怕坏了名声?” 浮白面上仍旧是没有任何表情。 这孩子不能如此放任不管,她今日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浮白抬步走了进来,房门刷的一声关上了。 直到这时,云清才稍稍有些害怕了。 他师父好像真的很生气。 浮白低沉着声音,道:“你过来。” 云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好像把师父惹怒了。 云清不肯听话,浮白一个闪身,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按在桌子上。 他的身体弯曲着,半边身子都倒在桌子上,脸也贴紧了桌面。 一只手臂被绕在身后,浮白按着他的手臂,压在背上。 这副姿态定然是窘迫直至。 云清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好歹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了,还像孩童时候那般被师父制服,他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 浮白的声音很严肃,“翅膀硬了,敢这般跟师父说话,今日师父便收拾收拾你,看你日后还敢不敢。” 正当云清满脑子都是愤愤的时候,突然身后一凉,他整张脸都白了。 下一秒,一声响亮的掌掴声,在整间屋子里回荡。 云清顿时涨红了脸,眼泪都淌出来了。 他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起来,“你放开我,放开,你这坏女人,你不是我师父,你走开,别碰我。” 云清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可换来的仍旧是一声掌掴。 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这天夜里丢光了。 委屈的泪水不停的涌出来,他也放声大哭起来。 浮白隐隐觉得好像不太对劲,这才松开了他。 少年没有起身,虽然没有了束缚,可仍旧保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姿态,只是一个劲儿的大声哭泣。 浮白抿了抿唇,轻声道:“你哭什么?” 云清哭得撕心裂肺的,是不是还有一抽一抽的声音,像是要背过气去了。 瞧见他这副模样,浮白也于心不忍。 “好了好了,别哭了,早些睡。” 她说罢,便转身出门去了。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云清才无力的从桌子上爬起来。 他颤抖着双手提起裤子,打着哭嗝,双眼含着委屈一步一顿的踱到床榻边。 似乎身后被火烧了一般的滚烫,此刻云清只觉得自己连坐都坐不下去。 他都已经十六岁了,她怎么能? 浮白回到房间,想着云清的表情,思索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先前云清神志不清,心智只是个孩子,故而这样的惩罚倒也没什么不对的。 可眼下,云清已经不是那个年纪的孩子了。 他刚才一定气坏了! 怕是因此事两人生了嫌隙,可怎么是好。 这一晚上,师徒二人都没睡好,尤其是云清,可以算得上是一夜没睡。 第二日,云清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走出房门。 隔壁的房间就像是有感应一般的,也被人打开了。 云清和浮白对视一眼,前者立刻撇开视线,不去看她。 浮白暗了暗眸子,“阿清!” 少年委屈的转过头来,带着幽怨看着她。 浮白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低声道:“还在生气吗?师父昨日……” 她还没说完,云清已经红着脸炸了毛。 “别说了!”他叫嚷着喊了一声,下楼去了。 第135章 杀了我算了 云清似乎能感觉到背后那人的视线一直在盯着自己,故而连走路都觉得很不自在,时不时的手脚还会顺拐。 这模样落在浮白眼里,只当是昨夜把他打痛了,这会儿连走路都没法儿走了。 浮白跟着走下去。 小二准备了饭菜,瞧见两位贵客下来,便立刻上菜了。 浮白和云清坐在桌子的两侧,两人对立着,可云清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正要吃饭,门外忽而走进来一个少年,那少年一身红衣,衬得模样更加娇媚。 走起路来,还一扭一扭的,不像是个男人,倒像是个倌子里娇媚的小娘子。 随着那少年的走近,他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子浓烈的香味儿,不似脂粉香气,似乎是山林中的花果香味。 虽然味道浓烈,可却是不刺鼻,不难闻。 云清被这气味干扰,抬起头来。 眸子瞬间放大了开来,这张脸……可不就是昨晚那条蛇妖。 浮白虽然不记得这张脸,可倒是对妖物的气息很是熟悉。 寻常妖邪,在浮白防备的时候,即便是十里之外,也能察觉到。 更别说,此刻这妖物就站在她眼前。 浮白抬起头,看了那少年一眼。 少年的眼睛带着些紫色的光晕,似乎能蛊惑人心。 刹那间,一条帕子从浮白的袖子里飞出,像是被风吹拂着裹到了那少年的眼睛上。 这下子,对面坐着的那人立刻坐不住了。 云清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正要召出剑来,却被浮白一把拦住。 “浮白!!!” 云清气恼地喊出这一声,自己也后悔了起来。 他刚刚说了什么? 浮白哪里不是,阴沉着一张脸。 这孩子,越发的管控不住了。 倒是一旁的少年,轻巧的从双眼上取下帕子,那双带着紫色光晕的眼睛,瞬间恢复成黑色。 少年不可察觉的拢了拢眉。 这姑娘的修为还真是深不可测,单单是一条帕子,就能破了他的迷惑法术。 看样子,是不好对付了。 不过……他的视线在云清身上扫了一扫。 这个少年似乎和这姑娘有点什么,倒是突破之处。 他莞尔一笑,一手捻着那条帕子,凑在鼻尖下闻了闻,“姑娘的帕子好香啊。” 听得这一句话,云清根本顾不上后悔,只觉得气得肝儿都要炸开了。 这个臭妖怪,竟然敢这般轻佻的跟他师父说话。 正气急,浮白握着他手臂的那只手突然紧了紧,“阿清,别闹,坐下。” 谁在闹? 可云清理亏,不敢在惹恼了师父,只好气鼓鼓的坐下。 蛇妖少年将那帕子归还,“姑娘还是好生收着帕子。” 浮白眯了眯眼睛,接过那帕子。 她并非是对那蛇妖手下留情,只是此刻在这凡间客栈之中。 大堂还坐着几个客人,若是在此处动手,怕是伤了凡人,故而浮白不愿。 浮白拱了拱手,道:“多谢归还。” 正当浮白想将那帕子收起来,云清却一把夺了过去。 浮白怔了怔,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 蛇妖少年在他们隔壁那一桌坐下,叫了一份炒牛蛙,吃得津津有味。 浮白见他没有动作,便也没有计较,扯了扯云清的手臂,叫他坐下吃饭。 云清自然是不高兴的。 他没吃几口,心里不舒服极了。 浮白怎么会察觉不到,低声问他,“云清,你怎么回事,若是受不了这疾苦,我今日便送你回去,你不必跟着我。” 云清:“……” 他咬着嘴唇,心里更加委屈了。 她喊他的全名,还想赶他走。 云清鼻子酸涩,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儿了。 浮白见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更是恼了。 “吃过东西,我送你回去!” 云清薄唇颤颤的抬起头来,眼泪已经顺着红红的眼眶落了下来。 在脸颊上稍作停留,滑落在地。 浮白也是愣住了。 怎得又哭了? 昨夜她也听到了云清的哭泣声,直到后半夜也抽抽泣泣的,如今竟然还能哭出来呢? “你……” 浮白刚张了张口,便被对面少年一句话堵了回来。 “师父想赶我走,何必要问我的意见,怕不是师父瞧着他生的好看,我走了,更成全了师父和他双宿双飞。” 这一番话,引得大堂里的众人纷纷看向两人。 自然,也有云清话里所提到的他——蛇妖少年。 那少年嘴里含着一条牛蛙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他们。 浮白皱了皱眉,她从小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不管是上神还是下仙,都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她从未这般丢脸过。 况且还是被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徒弟这般诋毁,浮白顿时气得脸色发白。 “云清!!!” 这一声喊出来,云清很清楚,他师父彻底生气了。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 浮白只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扯着那人的手臂,把人拉到楼上客房去。 一进门,浮白反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眼看着自己离那张桌子越来越近,云清死命的挣扎了起来。 “你……你不准打我屁!股,你干脆杀了我,杀了我算了!!!” 可即便是气势恢弘的喊着,但被那柔柔弱弱的哭腔拖累了,倒像是撒娇一般。 云清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一阵天旋地转,云清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他发疯似的开始踢着腿,“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越哭越大声,越大声,哭的越凄厉。 浮白把他安的死死的,怒声道:“云清,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我是你师父,从小我便对你百般包容,竟不想……教出你这般骄纵的性子。今日你说什么也没有用,师父不好好教训你,怕是你日后要闹得天翻地覆,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身后的那阵凉意,衣裤连同云清的那点儿尊严一并掉在了地上。 云清崩溃的咬紧了嘴唇,身后一声接着一声清脆的响声。 很快,浮白意识到那人没有哭声了。 许是真的担心他咬舌自尽了。 浮白松开手,扯着他的肩膀,将人翻了过来。 第137章 你还小 迷迷糊糊的,他还真的睡过去了。 可能是真的累了,哭闹了这么久,他也是该累了的。 云清睡得很沉,但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在移动着。 可他实在是太累了,眼皮沉重,根本睁不开眼睛。 恍惚间,云清抬了抬手臂,抱住了那导致他移动的源头。 突然,移动中的他好像停顿了片刻,很快又继续动起来了。 前半夜,云清睡得很熟,后半夜又发起梦来。 梦里是那个英气的少女,可这一次并不是温柔的,而是很粗暴的打他的…… 云清被她打的难堪,翻身而起,把那少女压制在下。 他嘤咛一声,“不许再打我了,我要打回来。” 云清真的打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少女没想到他会真的这么做,竟一时间呆楞住了,任由他打了几下。 很快,少女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拎下来。 好疼,耳朵……好疼! 云清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眼前正是那梦中的少女。 少女目色阴沉,耳根却带点微红。 不只是是不是鬼迷了心窍,云清不顾耳朵上的疼痛,如梦中那般一把握住少女的腰肢,送上薄唇。 随即,脑门上挨了一下。 云清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眼前的少女还是那少女,他有些错愕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嘶……好疼。 这……不是梦? 他颤巍巍的唤她,“师……师父?” 浮白叹了口气,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你方才……” 她没继续说下去,耳根儿反而更加红了起来。 这小子,真是要上房揭瓦了。 云清脑袋晕晕乎乎的,他还是不相信师父就在自己眼前。 他刚才在梦里轻薄师父,难不成是真的这么做了吗? 云清的喉咙上下滚动了几下,只觉得自己真是要死了。 “我方才……做了什么了?” 他还敢问? 浮白皱着眉头,瞪着他,“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云清哪里是不清楚,他是不敢清楚。 他垂下眸子,不敢看师父一眼,低声道:“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一个漂亮姑娘,可一醒来,瞧见的是师父。” 浮白沉默了片刻。 她细细的打量起云清,这孩子是长大了,模样也生的颇为不错,如今也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 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似乎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方才把他抱回来,被他连累的缠绕其中,她便有些恼火。 如今细细想来,倒也并非是他的错。 浮白轻叹一声,道:“罢了,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若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师父替你去提亲。只是莫要学那些个不正经的男子,整日流连花丛,感情贵在痴心,朝三暮四不是长久之计,你可记清楚了?” 云清顺从的点点头,“都……都记住了。” 可这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并未瞧上哪家的姑娘,只是这心里不明白,为何日日做梦梦到师父。 这些话,云清是不敢问他师父的。 浮白站起身来,道:“今日你犯了错,我气恼的打了你,是我的不是,你脾气也发了,出走也走了,师父既然把你带回来,日后这件事莫要放在心里。” 这件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云清又是一阵委屈。 云清垂下眸子,仍旧是撅着脾气道:“师父不分青红皂白,我不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浮白道:“师父平日里纵着你的性子,一方面是因着当年罚你的事情心有愧疚,另一方面是感慨人生世事无常,希望你遵从本心活的快活。但师父不想你因此养成了骄纵的脾性,为人应当谦和,做事应当稳重,三思而后行,不可急躁。你是师父第一个弟子,故而师父并不清楚应该如何教导你,对你太好,怕你恃宠而骄,对你不好,怕你心生嫌隙。师父承认,有的时候,师父的做法欠缺考虑,可师父毕竟从未和你这般大年纪的男子相处过,若你是个女子,兴许师父会更轻松一些。” 她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云清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师父的一片苦心,可我就是见不得那条蛇妖轻薄师父,他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等孟!浪行径,我控制不住……” 原来如此。 浮白怔了怔,没想到他今日这般行事,是为了维护她? “师父……错怪了你。” 云清得了这句话,憋闷了一日的心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他又道:“师父从来不计较这些的,那蛇妖对你轻薄,你却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弟子……很不解,所以生气。” 这并非是浮白故意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只是……不在意罢了。 “你还小。”浮白低声道。 云清咬了咬嘴唇,道:“我……不小。” 浮白浅笑了下,道:“今夜你若是不困,师父倒是愿意和你说说心里话。” 一听这话,云清即便是困极了,也不能困了。 他立刻正襟危坐,做好了要细心聆听的准备,“我不困,想听师父说话。” 今夜也算是促膝长谈,浮白干脆在云清身边坐下,也愿意跟他说两句自己从未和旁人提起过的话。 她抿了抿唇,道:“我如今也有三万岁了,随着年纪的增长,那些曾经在意的事情,早就不当一回事了。 我年幼的时候,也像你这般什么都在意的。那时候,人界混乱,妖魔猖獗,我父亲是上一任天君,从小对我和兄长寄予厚望。 我跟随父亲四处降妖除魔,我父亲严厉,即便我只是个女儿身,仍然从不懈怠。 那一年,我十五岁,在清源镇,遇上了一个少年,那少年对我很好,他说他喜欢我。 可我啊,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或许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心里对他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后来,他偷偷带着我出去玩,在清水河畔,恰好遇上父亲迎面而来。 当时,我真的很害怕,我从来都没有让父亲失望过,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第138章 别走了 父亲只一剑便杀了那少年,在我惶恐的眼神中,父亲对我说,多年教导竟让这小小狐妖蒙蔽了双眼。 当是时,我才知晓,那少年原是山中的狐妖,接近我也只是为了想方设法的以此攻克天族人。整整三日三夜,我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睡觉,时时刻刻想起那少年的脸。 原来这世间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也只是为了利用我罢了。 感情一事,大抵是这世间最为致命的就是这蒙蔽双眼的温柔乡,我怕极了,三万年来,从不敢沾染半分。 不管是那蛇妖还是天地之间的任何男子,我都只当他们是过客,不管他们做出什么样的行径,于我而言都无关痛痒。” 听了浮白这些话,云清暗了暗眸子,垂下了脑袋。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为师父不喜欢那蛇妖高兴,还是该为师父不会喜欢任何人而难过。 云清喃喃道:“可这世间,又不是所有人都像那狐妖那般,总有真心待师父的,难不成师父都能视而不见?” 浮白笑了笑,揉着他的脑袋,道:“凡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师父只是怕的更久些。但阿清不要学师父这般,阿清说的很对,这世间定有好的男子和好的女子,阿清比师父幸运,定然会遇上好的。” 她倒是来安慰他呢。 云清叹了口气,一把抱住浮白的腰,哼哼唧唧的说道:“阿清会真心待师父的,不管旁人如何,阿清永远都不会背叛师父。” 浮白仍旧是笑,“嗯,师父知道,师父知道。”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响动,浮白骤然转身,只见窗户上盘旋着一条长形物什。 云清也注意到了,顿时警惕起来。 浮白站起身来,那窗户被一阵蛮力打开,冷风侵袭,吹在两人脸上。 那风吹的让人睁不开双眼,云清下意识地用手背挡住眼睛。 可这样的雕虫小技,在浮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暗了暗眸子,看着那蛇妖少年正坐在窗户的边缘上,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随意的摆动着。 浮白回头看了一眼云清,低声道:“你且好好休息。” 此刻,云清已经放下了手,一瞧见那少年,他心里便不怎么高兴。 就算是师父对那少年没什么想法,可这人如此骚扰师父,他定然不能容忍的。 他一把拉住浮白的手,“师父,让弟子来。” 浮白心知这个弟子学艺不精,唯恐他受了伤,故而不肯答应。 她稍稍施法定住云清的身体,随即便飞身出去。 蛇妖少年果然应战,他向来风!流,只瞧着浮白年轻貌美,心中认定了她是哪家的仙门弟子,故而并没将她放在眼里。 两人一前一后飞入林中,浮白站稳脚跟,定定的看着身后那人。 蛇妖少年道:“我和姑娘有缘,我瞧着你身边那一个年纪还小,实在算不得什么良配,不如……姑娘跟了我去,如何?” 浮白仍旧是双眸淡淡,没有半分因为被轻薄而产生的羞怯的表情,更没有半分的恼怒。 只是她手里骤然幻化出一柄长剑。 “说完了吗?”浮白淡淡的问他。 不知为何,少年被她这平淡的四个字惹得一阵寒战。 少年不肯作罢,他活了几百岁,还没见过他搞不定的女子。 他扭着腰,绕到浮白身后,双手正要从身后抱住他,却骤然被定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少年瞪大了双眼,这等神族法术,眼前这个少女怎么会用? 他惊慌失措,“你……你是什么人?” 浮白没心情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手指散发微光,在他额间点了点,道:“并未杀过人,辱没女子三十余人。” 少年:“……” 这都看得出? 他吞了吞口水,“不是的,我没有……没有辱没,她们……她们都是自愿的。” 浮白皱了皱眉,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如此一走了之,弃他们于不顾。念在你没有伤天害理,只废除你半生修为,日后莫要作恶。” 少年来不及解释,周身的一半修为已经尽数散尽。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在消散。 正要破口大骂,又被人封住了嘴巴。 显然,浮白不想听他那些狡辩的话,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浮白转身回到客栈,云清还委屈的被定着身子。 她挥了挥手,那人立即可以活动。 云清咬了咬嘴唇,道:“师父是不是觉得,我拖了后腿?” 浮白摇摇头,靠近他些,低声道:“没有,若是阿清愿意,往后师父会尽心尽力的教你法术。” 事实上,云清根本不喜欢修行法术,可他喜欢师父教他。 他点了点头,方才还委屈巴拉的样子,这会儿突然阴雨转晴,眉开眼笑的。 “好了,早些睡。” 她说着,扶着云清躺下来,给他拉了拉被子。 正要起身离开,云清一把抓住了浮白的手。 浮白回头,“怎么了?” 云清红了红脸,低声道:“师父,你……好久没抱抱我了,今日能不能……别走了?” 浮白怔了怔,心道:还以为他长大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这种小孩子心性。 她揉了揉云清的脑袋,道:“阿清如今已经十六岁了,不能再跟师父睡在一处了,传出去坏了名声的。你若是害怕,师父在这里守着你,等你睡了,师父再走。” 云清有些失望,果然……不行的。 师父不肯跟他一起,云清也不想让他师父受累守着他,故而便只好让师父回去了。 三日后,浮白带着云清从镇子离开,打算继续四处游历。 刚走出镇子,便遇上了一批发疯似的人,一股脑地从相邻壤的城中跑了出来。 浮白皱了皱眉,却瞧见那群人逃出来之后,那城门关闭了。 这下子,无法从此处经过了。 眼看着几个人要撞上浮白,云清本能的挡在浮白面前。 那些人重重的冲撞着云清的后背,让他身子一晃,抱住了浮白。 待到那些人潮消散,云清才松开抱着浮白的手。 第139章 城门大开 浮白关切道:“没事?” 云清摇摇头。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哭声,是个女孩的哭声,声音凄惨。 云清顺着浮白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粗布外衣,皮肤却格外细腻,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正面对着那城门,放声哭泣。 浮白走上前去,语气温柔,道:“这位姑娘,你为何在此处哭泣?” 少女呜咽着看了一眼浮白,揉了揉泪眼,带着哭腔道:“我……我父亲他……他还在城……里面,他……他会死的。” 浮白皱了皱眉,问道:“这城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少女双眸颤颤,似乎有难言之隐。 浮白安慰道:“我们二人是仙山修士,若是姑娘有什么离奇见闻和苦楚,我们愿为姑娘做些什么。” 少女细细的打量了浮白一番,她一身白衣,面容秀丽英朗,确然是个仙风道骨的模样。 再去看云清,少年一双含情美目,鼻梁高挺,模样是一等一的出挑,一身浅青色的衣衫,更是衬得他仙气飘飘。 这两个人确然像是仙门修士,正气凛然。 少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大喊,“仙者救命,仙者救救我父亲。” 浮白赶紧将她扶起来,道:“快快请起,姑娘不必如此,降妖除魔本就是我们的职责,不必如此多礼。” 少女在浮白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却因为方才跪的时间太久,一时间脚下有些酸软,险些栽倒在浮白身上。 云清瞧在眼里,本能的皱了皱眉。 浮白搀扶着少女,在城门口的一棵大树下坐下。 “姑娘不必顾虑,只管把你的见闻都说出来。” 少女沉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我名叫段皎月,是白月城城主的女儿,大约半年前,我和家中侍女出门游玩,遇上了几个贼人。 那贼人瞧着我容颜娇嫩,便要拉了我回去做压寨夫人,我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何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自然吓破了胆。 正带着我上山之际,遇上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名为黄耀,似乎会些玄学法术,三两下便击退了那些贼人。 刚刚遭受了如此变故,我心中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未曾多想,那男子将我送回父亲身边,我也主动向父亲请求,让这男子在城中某个职,给他些封赏也便罢了。 可怎料,自从那男子在城中住下,城中便开始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情。 每隔半月便会有一妙龄女子死于非命,起初父亲认为是城中有妖邪作祟,便请了法师前来捉妖。 可那些法师都是江湖骗子,根本没有什么捉妖除邪的本事。 妖没捉到,法师却在我们面前被活活送了命。 我父亲惶惶不可终日,可又无可奈何。 直到半个月之前,我带着侍女溜出去玩耍,在城中遇上了一个少年天辰,那天辰模样艳丽,又会哄人。 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那少年一见钟情,天辰似乎也对我有意,我便把此事告诉了父亲。 父亲却说什么也不肯让我跟天辰在一处。 我心里大约也是明白的,城中死去的人都是和我一般年纪的少女,那个少年天辰又出现的离奇,很难让人不去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 为了让我不再跟天辰来往,父亲甚至把我锁在房间里。 那时候,守卫我的正是曾经救过我的,那个名为黄耀的男子。 我求他,让他放我出去,哪怕是跟天辰再见一面也好。 黄耀见我痴心,也便答应了我,就在前几日他悄悄把我送了出来。 可我出来之后,并没有在少年原本的住所找到天辰,等来的却是黄耀的告白。 他说那个天辰定然是抛弃了我,可他绝不会抛下我,愿意一直在我身边守护着我。 这些话,并没有让我感动,只会让我觉得或许是他把那少年赶走了,又或者说是他杀了那少年。 我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在天辰的房间里发现了些许干涸的血迹。 我质问黄耀,可他却好像很无辜的样子,我更加生气,便怒斥他,说这辈子绝不会跟他在一起。 说了那些话,我正要走,却被那黄耀控制住了身体。 就在我面前,他的脸色变成了青灰色,模样格外吓人。 他说他为了我在这城中待了这么久,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答,为了能如同凡人一般活下去,他吸食了多少女人的魂灵。 我这才明白原来城中发生的那么多命案,竟然都是这个毫不起眼的黄耀做出来的。 他要强行带我走,我害怕极了,只能推诿说,此事必须要成婚,我才能名正言顺地跟他离开。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应允了,承诺三日之后的傍晚来娶我。 今日……就是最后的期限。 我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大开城门,说城中妖物作祟,鼓动城中百姓逃离,而我……就可以躲在其中,离开这里。 可我父亲……” 段皎月说着,又哭了起来。 浮白只能轻声安抚,道:“你先别哭了,此事并非什么难事,我们可以帮你的。” 段皎月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着浮白的手臂,“真的吗?仙女姐姐,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浮白含笑点头,道:“自然可以,今夜你只管躲起来便是,我保证,你明日就能回家了。” 浮白带着云清瞬移入城。 果真如段皎月所说的那样,在城主的鼓动之下,城中的百姓已经四散而逃,城中空空如也。 城主府建的很是豪华,很容易就找到了。 浮白看着那雕饰华丽的府门,门口却没有半个守卫。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走了进去。 府中的下人似乎已经离开了,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突然,一个黑影闪过,浮白一把拉过云清的手臂,闪身躲开。 那黑影扑了个空,重重的摔在地上。 原来是个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子,一脸苦相。 待看清了两人样貌并非是黄耀,男子这才稍稍平稳下心绪,“你们……是什么人?” 想必此人便是城主。 第140章 婚服 浮白拱了拱手,道:“仙门修士,途经此处,恰巧在城外遇见了段皎月段姑娘,听闻城中经历劫难,故而前来帮忙。” “修士?”城主爬起身来,带着狐疑的审视。 大抵是被那些江湖骗子骗得多了,故而心里也产生了防备。 段城主摇了摇头,道:“要妖邪修为高深,我劝两位还是速速离去,莫要来淌这趟浑水的好。” 听了这话,云清自然不高兴了,顿时要生气,“谁准你这般跟我师父说话的?” 浮白扯了扯云清的衣袖,道:“阿清,莫要动怒。” 她面带笑意,道:“难不成城主认为凭借着城主一人之力,能和那妖邪同归于尽?怕只怕,城主为此丧了命,也会连累段姑娘和那些逃走的城中百姓。” 这话不假,段城主手里的匕首应声落地。 是啊,他哪里有那个本事能跟那妖邪同归于尽? 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段城主无力的叹了口气,道:“姑娘说的极是。” 浮白淡淡道:“既然如此,何不让我和小徒帮一帮你们?”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段城主立刻请两人进了屋。 眼下浮白要除掉那邪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点,这城主把城中的百姓都遣散了。 那妖邪若是认为其中有诈,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何是好? 这还是最好的一种可能。 若是惹恼了那妖邪,在城外大开杀戒,那才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浮白沉思了片刻,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如若我扮成新娘,盖上红盖头,站在城墙上等着那妖邪前来。他必然会将我掳走,我只需等到他带我回洞府,再行动手,便可万无一失。” 一听这话,云清顿时站起身来,叫嚷道:“这怎么能行?” 浮白:“……” 段城主:“……” 云清抿了抿唇,觉得自己好像反应过激了,便又灰溜溜的坐下来,小声解释道:“师父的名声要紧,怎么能为了那个妖邪穿上嫁衣,若是叫旁人知晓了,定然觉得师父轻佻的。” 浮白无奈的笑了笑,道:“无妨,我不在意那些。” 云清气鼓鼓的,却也不知如何反驳。 她不在意,可他在意啊。 段城主自然赞成浮白的主意,毕竟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立刻起身,去把给段皎月缝制的大红婚服取来。 好歹是一城之主,那婚服的材质和制作都精美无比。 浮白摸着手下的婚服,只觉得这衣裳漂亮。 从小父亲就教导她要恬静淡漠,故而连衣裳她也是一身白纱衣,从未有过别的颜色。 如今这火一般炙热的颜色就在眼前,浮白竟然有一点点期待。 段城主双手奉上婚服,双腿一弯,跪倒在地。 “姑娘大恩大德,我替小女和城中百姓感谢姑娘。” 浮白只是搀扶起他,“天道自会庇佑心中有善之人,城主不必言谢。” 云清跟着浮白去了后院的一间客房,浮白看着手里错综复杂的婚服,突然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见她为难,云清也跟着捻起衣裳,左看右看。 浮白抿了抿唇,“这衣裳……怎么穿?” 云清捻起一件里衣,递给浮白,“先穿这个。”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瞧过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女子嫁衣,也是瞧着模样,随意说的。 浮白接过那件里衣,稍稍施以法术,那衣裳便上身了。 她按照云清所指示的那般,一件一件地穿好。 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双细长的手,给她整理着衣裳,浮白不由得怔了怔,莞尔一笑道:“哪家的姑娘日后若是嫁给了阿清,定然是幸运之至。” 被她这般一说,云清耳根儿都红了起来,他小声说道:“怕是只有师父这般觉得。” 嘴上虽然这般说,可心里却想着只要师父这么觉得就够了。 其他人,他根本就不在乎。 云清个子高,从浮白的角度,一仰头便瞧见那人红红的耳朵。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那人立刻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反应极大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猛然撞上身后的桌子边缘,硬生生地撞在他腰臀处。 云清吃痛的皱了皱眉。 浮白心疼的帮他了下腰,那人更是要跳起来一般的反应。 他躲了躲,道:“师父……你……别乱碰。” 浮白怔了怔,笑着摇头,道:“抱歉,师父忘了,阿清已经长大了。” 云清抿了抿唇,一双含情眼雾蒙蒙的,给那张国色天香的容貌增添了些软萌萌的感觉。 这还是浮白第一次这般认真的去看云清的那张脸。 云清的样貌,算得上是浮白三万余年来,见过最好的了。 尤其是那一双漂亮的含情眼,格外惹人怜爱。 云清被她盯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火烧起来一般,莫名的觉得哪哪儿发热发烫。 浮白收回视线,一面整理自己的衣襟,一面道:“天宫里跟你年纪相仿的姑娘也不在少数,我记得东岳上神家有个女儿,名叫……叫白瑛瑛是不是?你年少的时候,她便很中意你,如今长大了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等我们回去之后,我去跟东岳上神提一提此事,你看如何?” 云清的脸色骤然难看了起来。 他喃喃道:“我才不要,师父不要多管闲事。” 浮白有些惊讶,“阿清不喜欢她?我听闻天君坐下不少弟子中意她,兄长还曾叫我去帮他的弟子说上一说,我从未答应的。到底是想着自家弟子,先前阿清总是在芳华殿养病,那些姑娘们未能得见,如今阿清该多出去走一走,那些姑娘定然喜欢阿清。” 云清气鼓鼓的坐下,“谁要她们喜欢了?” 浮白以为他不好意思,便也不再多说。 整理好了衣裳,浮白掐了个诀,盘起鬓间的长发,桌子上的凤冠自然而然地盘于发间。 浮白坐在镜子前,细细的打量着自己。 这身衣裳和凤冠真的好看。 浮白眸子暗了暗,真希望自己也能有一日为了心爱之人穿戴上。 第142章 娶嫁仪式 云清其实自己也知道,他这点子的修为根本帮不上师父什么忙。 只是……师父她太过恬淡,怕是被那黄耀占了便宜还浑然不觉,他怎么能放心的下,让那黄耀把师父带走。 黑气蜿蜒上山,钻进了一处山洞。 云清紧跟其后,现身在洞口,他跟着走了进去。 黄耀抱着浮白,将人放在卧榻上。 整个山洞都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说不上来的臭味,浮白忍不住皱了皱眉。 黄耀一把扯下浮白面上的盖头,顿时那张漂亮的脸便映入黄耀的眼帘。 他打量着浮白,道:“你是谁?” 浮白淡淡道:“要你命的人。” 说罢,她便从那卧榻上站起身来,细细的打量起山洞。 墙壁上点着油灯,一张卧榻,地上是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什么被褥、鞋子,衣物之类的。 山洞的一角还放着一个罐子,那恶臭似乎就是从那罐子里散发出来的。 黄耀顿时想要防抗,却动弹不得。 他眯了眯眼睛,道:“你到底是谁?” 浮白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方才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了,现在……我来问你,你是什么人?” 浮白的修为高深,但凡是任何妖邪鬼怪,都不能逃脱她的法眼。 可眼前这个男子,她却看不出他的身份。 黄耀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你看不出我的身份,我却能看得出你,你是神族?” 这倒是怪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神族,为何还要将我带回来?难不成……你不怕死?” 黄耀冷笑道:“死?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说话间,他一个猛力挣脱了浮白的束缚,闪身向浮白扑了过来。 浮白稍稍侧身,那人反应很是灵活,追随着浮白的脚步,继续猛攻。 云清追了进来,只见浮白和那黄耀正在缠斗,于是飞身加入战斗。 奈何他低估了那黄耀的修为,一个不查,反而落入了黄耀手中。 黄耀死死的捏着云清的命门,轻蔑道:“哪里来的臭小子,竟也敢班门弄斧?” 浮白皱了皱眉,此刻也无心去指责云清为何不听话的跟了过来。 眼下需得想法子救下云清才是。 只是这黄耀不知是什么路数,竟然连她这个神族都无法探知。 浮白施法定身,却在法术触及到黄耀的刹那,骤然被弹开。 黄耀笑得诡异,“同样的招数,还想再控制我第二次?小美人儿,我瞧着你比那段家小姐漂亮,不如你跟了我,我便放了这小子,你看如何?” 浮白尚且没有回应,倒是云清叫嚷道:“你……休想!我师父绝不可能嫁给你这种卑鄙小人。” 听了这句话,黄耀更是哈哈大笑起来,手下更是捏紧了力道。 云清不由得闷哼一声,强忍着痛意。 那黄耀在云清和浮白的身上扫了几圈儿,笑道:“师徒?我可没看出什么师徒情分,小美人儿,你可别被这小子给骗了。同是男人,他心里想的什么,我可清楚极了。” 这一番话让云清顿时脸色发青。 他惊慌失措的看向浮白,希望师父不要听信黄耀这些话。 浮白自然是不信的,她的弟子,她自己心中有数。 她并不理睬他的诋毁,只是问道:“如若我嫁你,你便放了他?” 黄耀勾着唇角,“自然,这种臭小子,还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屑于杀了他,只要姑娘肯跟我,日后自然知晓我的好处远在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之上。” 云清眼眶都红了,一半是疼的,一半是难过。 “不要,师父,不要!”他艰难的说道。 浮白只是淡淡的,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黄耀眸子转了转,很快,石榻之上出现了一个玉制的杯子,里头装盛着红色的液体。 “并非我对姑娘不放心,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姑娘先把这杯酒喝了,我便立刻放了这小子,如何?” 浮白捻起石榻上的酒杯。 这鲜红的液体,微微散发着酒精的味道。 叫人判断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浮白皱了皱眉,眼下若是不喝的话,怕是云清要遭遇不测。 可若是一旦喝下去,她受制于黄耀,云清怕是也难逃一劫。 左右都是难事,这可如何是好? 浮白抿了抿唇,怕是只能用那个法子了。 只是她从未用过那个法子,不知道会不会……失控。 眼下怕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姑且一试了。 耳边还是云清艰难的呼喊声,“师父,你不能喝,师父,我不要你救我,师父……” 浮白薄唇动了动,默念着心法。 随即将那被鲜红的液体一饮而尽。 黄耀当真是个说话算话的主儿,刹那间松开了云清的命门。 云清扑上来,一把扶住浮白,“师父,你快吐出来,不能喝,师父……” 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 浮白的脸色开始发白,渐渐的周身修为都提不起来了。 该死,法术的禁制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开启,眼下还是得拖一拖才是。 浮白一把推开云清,“走开,你先回去,师父没事。” 这一推,倒是没把云清推开,她自己倒是如同撞上了什么重物一般,被震得倒了下去。 浮白跌坐在石榻上,心道:该死,快出来啊,这种时候…… 黄耀看了云清一眼,一阵掌风将人拍出洞外。 他满脸堆着笑走近了浮白,“小美人儿,先下没有人打搅我们了。” 正要扑上去,浮白立刻制止道:“你急什么?即便是成婚,我好歹是天族神女,如何能这般草率?既然我嫁与你,必然要完完整整的娶嫁仪式,不可少有。” 黄耀眯了眯眼睛,道:“你先下法力全无,莫要想着拖延时间。” 浮白皱了皱眉,道:“拖延时间又有何用?只不过,我堂堂神女,连你的身份都不知,便要如此草率的嫁给你。即便是你得了手,我日后如何在旁人面前抬得起头来,这等没脸面的事情,我宁死也不肯。” 黄耀揣度了片刻,觉得有理。 第143章 我师父是女的 不管她再怎么挣扎,眼下也没人能救得了她。 就靠外面那个小白脸儿? 此刻他不过稍稍施法,加以结界,那人便进也进不来。 更别提,要来救她了。 黄耀笑了笑,道:“好,那便依了你,我黄耀此生还能娶得一位美丽的神女,倒是我的荣幸,只要你日后一心一意的跟我,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见他答应了,浮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捻起一旁的红色盖头,结结实实的盖在头上。 “需得……先从拜天地开始。” 浮白整理一番,站起身来,一把拉过黄耀的手臂。 黄耀见她这般配合,倒也没有多心,施法取了被褥铺在山洞地上。 他又搀扶着浮白跪在那被褥之上。 黄耀偏头看了看她,道:“接下来如何?” 浮白抿了抿唇,道:“我们天族的规矩,需得对着皇天后土发誓,你此生只能娶我一个,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黄耀端正了身子,举起手来,“我黄耀此刻对皇天后土发誓,此生此世只娶……” 他顿了顿,偏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浮白:“……” “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便要娶我?” 黄耀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人是在拖延时间。 他颇不耐烦道:“夫人莫要生气,日后夫君会牢牢记住的。” 浮白抿了抿唇,道:“浮白神女。” 黄耀见她也算是配合,心里的疑虑才稍稍放下些。 黄耀再次举起手来,“我黄耀此刻对皇天后土发誓,此生此世只娶浮白神女为妻,此生此世不离不弃,福祸相依,荣辱与共。” 他说完,便看向浮白。 浮白的肩膀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黄耀总觉得身旁的这个少女好似比方才要高了些。 黄耀揉了揉眼睛,道:“我发过誓了,先下是不是该神女发誓了?” 浮白仍旧是沉默,一言不发。 黄耀皱了皱眉,这人果然是在拖延时间。 他已经没有了耐心,一把扯开浮白头上的红盖头。 盖头还未落下,黄耀便被一记重拳重重的打在脸上。 还没等他反应,又是接连而来的数拳。 黄耀正要反击,却发现眼前哪里还有人在? 他的眼睛被打中了,正环视着寻找浮白,突然一只手紧紧的扯住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摔在地上。 那药不管是大罗神仙还是地狱恶鬼,都能将其一身的修为消散数月。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还有修为跟他对打? 黄耀仰面躺在地上,一只脚重重的踩在他的心口。 让他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一个清澈无比的声音传来,“就凭你这种魔族杂碎,也想娶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这话并不至于让黄耀震惊,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这声音根本不是方才少女的声音,而是清澈的男声。 黄耀竭力的睁开眼睛去看,自下而上的角度,他清楚的看到了眼前那人分明的喉结。 面容还是那张漂亮的面容,英气也还是原本的那股子英气。 可眼前之人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 还没等黄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浮白手掌心化出一个葫芦,施以口诀,便将那黄耀收了进去。 浮白收起葫芦,自言自语道:“真是丢人现眼,这等杂碎还需要我出马,真叫人不齿。” 他大摇大摆的走出山洞。 洞口还有一少年正在拼命的砸着结界。 浮白挥了挥手,洞口的结界便瞬间消除。 云清拍了个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鞋子,云清淌着眼泪儿抬起头来,“师父……” 浮白皱了皱眉,喃喃道:“竟还收了个弟子,还是模样这般漂亮的,这是养了个徒弟还是养了个同养夫?” 他不屑的耸了耸肩,蹲下身子,捻起云清的下巴。 “真是漂亮,哭起来更是漂亮。” 云清被这句话惊到了。 他师父何曾会说这样的话呀? 还有这声音,怎么好像也不太对啊? 云清还以为浮白是因着喝了那奇怪的药,喉咙不舒服,也没有多想。 他气鼓鼓的擦了擦眼泪,道:“那个混蛋……他有没有……有没有欺负你?” 浮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指忍不住挠了挠云清的下巴,“他倒是没欺负我,不过……你这模样,欺负起来,定然有趣。” 云清怔了怔,只觉得他师父是在打趣他。 他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 他师父怎么好像……长高了? 原先云清是要高出浮白一个头的,可如今好像……高不出多少呢? 云清刹那间警惕起来,他往后跳了一步,质问道:“你不是我师父,你是谁?” 这个小徒弟倒是挺有趣的。 浮白忍不住想逗一逗他。 他走近他些,道:“你猜猜看,我是谁?” 这下子云清更是慌了神,他发了疯一般的甩开浮白的手,往山洞里跑了过去。 浮白双手环胸,道:“这般着急,看来这小子的心思可不怎么单纯啊。” 许久,云清几乎把整个山洞都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他师父,他只能失落的走了出来。 一抬头,瞧见浮白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靠着山洞口站着。 云清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扯住浮白的衣领,怒斥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把我师父……把我师父还给我?” 这话越说越委屈,眼眶里的泪水也开始打转儿了。 浮白摊了摊手,道:“我就是啊。” 云清气得咬牙切齿,他师父是个温柔体贴的姑娘,不是眼前这个不着调得男子。 他攥着浮白衣领得手更紧了紧,手背不小心触碰到了浮白的喉结。 云清清楚得感觉到那喉结滚了滚,轻轻的滑过他的手背,惹得他心里痒痒的。 该死,他竟然被一个男人得喉结挑逗了。 浮白仍旧是笑意盈盈,一把握住云清扯着他衣领的手,面容更靠近了他几分,甚至能数清楚他含情眼眸上的睫毛。 “你看你,我说我是,你又不相信。” 云清气恼,“我师父是女的!!!” 第144章 庸脂俗粉 浮白哈哈大笑了起来,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师父的真身是什么?” 真身?先前好像听旁人说起过。 “凤凰!” 浮白笑着点了点云清的鼻子,道:“你难道不知,凤鸟为雄,凰鸟为雌,凤凰原就是雌雄一体的。” 什么??? 云清当真是从未听过这等荒唐的说辞。 难不成,他师父原本就是雌雄同体,只是……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是女子模样? 这简直是震碎了云清的三观。 他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凤浮白更觉得有趣,甚至觉得这个小徒弟好像……还挺可爱的。 生的这么漂亮,他不欺负,要是被旁人欺负了去,岂不可惜? 他趁着云清呆住,偏过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的,发出“啵”的一声,像是故意挑衅,又像是无意为之。 云清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双手捂着方才被他亲过的位置,慌乱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你……你……你做什么?你……怎么能……你……” 他越是这般,凤浮白越是觉得有趣。 凤浮白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道:“你该不会……还没被人亲过?真是可惜,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倒是叫我占了便宜。” 他说这话的样子真的很欠揍,可又顶着师父的那张脸,云清真真是气愤又无可奈何。 “你……不准用我师父的身子,做这种奇怪的事情!!!” 凤浮白却不以为然,耸了耸肩,道:“你不喜欢,可不代表别人不喜欢。你不想我亲你,我亲旁人就是了。这可不仅仅是你师父的身子,也是我的,我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你可管不着我。” 说罢,他便大步走出了山洞。 大抵是害怕眼前这人真的去做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云清只能跟上他的脚步。 凤浮白回头,莞尔一笑,“你跟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被我欺负?” 云清懒得理他这些轻佻的话,只是气鼓鼓的问道:“我师父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凤浮白摊了摊手,看着自己的手掌,道:“我可等了万年才终于重见天日,她还想出来,想都别想。” 这话叫云清心头一沉。 该不是以后……他师父就真的变成一个男人了? 见他脸色难看,凤浮白勾了勾手指,挠着他的下巴,道:“我跟你师父一样的,你喜欢你师父?她能满足你的,我也能!” 云清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少顶着我师父的脸,说这等轻佻的话。” 凤浮白却并不生气,反而是笑得更加妖冶,“你该不会以为……我只是说说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凤浮白一字一顿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云清急了,“你休想。” “你可管不住我,除非……你那你自己来给我取乐儿,我也就不必去找旁人了。” 像云清这般貌美如花的,这世间难寻。 是男是女,凤浮白倒是并不在意,反正这少年皮肤细腻光滑,吹了灯……都一样! 云清大怒,“你想都别想。” 凤浮白也不跟他计较,他不愿,自然有的是人愿意。 他好歹是神族,可不喜欢做那等强人所难之事。 片刻,云清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更是恼火。 他修为不精,不可能阻止凤浮白。 这可如何是好? 两人一路沉默下山,山下是一座小城,城中熙熙攘攘。 云清跟在凤浮白身后,直到那人走到一处楚馆门前,云清才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一把扯住凤浮白的手臂,“你……你还真敢去?” 凤浮白不屑的笑了笑,顺势摊开手臂揽过云清的肩膀,神神秘秘道:“你能拿我如何?我有什么不敢去的?不过我今日重见天日心情好,今日没有师徒,只有兄弟。我请客,也给你这小子长长见识,如何?” 这人说话行事都是一副痞子行径,真真是叫人气恼。 云清挣扎着躲开他的手,道:“你不能去,我也不去,你……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肮脏的地方?” 凤浮白挑了挑眉,点着鼻子,道:“肮脏?你呀就是世面见的太少了,也怪你那个师父,平日里教了你些什么啊,把你养的这般瞻前顾后的。这世间肮脏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些都是小儿科,走啦走啦。” 他推了推云清的肩膀,云清瞪他一眼,“你……不准去,我们去找间客栈住下。” 凤浮白叹了口气,“你可真是无趣,行了行了,你去找间客栈,我去找美人相伴,明日我再去找你,这总行了?” 什么这总行了? 还说的他好像很委屈求全的样子。 “不行!!!” 凤浮白才不理他,他都已经这般给足了他脸面了。 他自己不肯下这个台阶儿,他为何要迁就他? 凤浮白的脚还没踏进门口,几个脂粉气味很重的女人便迎了上来。 这味道……有点刺鼻啊。 再看那女子的容貌,也不怎么好看。 跟云清那张脸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正当凤浮白犹豫着还要不要进去了的时候,身后那人突然喊了一声,“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不准进去,跟我走,我如你所愿便是了。” 凤浮白一听这话,那还没迈进屋里的脚立刻收了回来。 他一把甩开那几个迎上来的庸脂俗粉,三两步跑到云清身边。 那人正委屈的低着头,死死的咬着嘴唇,好像方才说出的那句话,要了他的命一般。 凤浮白问道:“你方才说的,可当真?” 云清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道:“只一次,莫要再问了。” 他说罢,转身便去寻客栈了。 一次也好,跟这样的美人儿一次,也比跟那些庸脂俗粉一百次来的好。 这般一想,凤浮白只觉得自己赚了。 凤浮白灰溜溜的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搓了搓手。 这身型,这容貌,还有这……软糯糯的带着娇气的性子,真真是合他口味。 凤浮白忍不住擦了擦嘴角。 两人进了一间客栈,那小二很是客气的招呼两人进去。 第145章 眼睛闭上 可第二日,那几个跟贾二同行的纨绔都还在那馆子里,唯独不见了贾二的踪影。 贾家一听说这事,上上下下都乱成了一锅粥? 贾老爷更是发动了全家的人力,几乎把整座城都翻了个底儿朝天。 最后,是在一处散发着恶臭的水沟里找到了贾二。 那水沟邻近菜市,什么鱼虾尸体,鸡鸭内脏什么的都一股脑儿的倒在这水沟里头。 还是几个去倒脏水的小贩儿找到的贾二。 当时,可把那商贩儿吓了个半死,那水沟里躺着一个人,还是那种光溜溜的,肚皮朝上的躺着。 商贩儿赶紧通知了贾府,贾府派人把贾二领回了家。 不知这贾二是经历了什么,回去之后便开始神神叨叨的。 整日嚷嚷着什么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的。 这天底下哪有把人扔进臭水沟里的仙女姐姐? 城里的好事人群都猜测着,这贾二怕不是撞上了女鬼。 打从这日起,这贾二日复一日的消瘦了,原本那一身的肥肉竟然在一个月内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他还是那般疯疯癫癫的,见人便喊仙女姐姐。 如今贾府里开始四处寻找降妖除魔的仙门修士,好救救他家这宝贝儿子。 可直到如今也没有一个能成事的,都是些江湖骗子罢了。 听完了故事,凤浮白也已经一杯酒水下肚。 他竟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有些模糊了,甚至感觉有些……重影儿。 一旁的长脸男拍了拍凤浮白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我说,小兄弟,你该不会是喝醉了?这才喝了一杯啊。” 其余两人忍不住也跟着嘲讽一两句。 凤浮白忽然抬起了眸子,眼睛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可怕。 这一瞪,叫长脸男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另一头,云清独自在房间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凤浮白回来。 心里顿时慌张了起来,这家伙该不会是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了? 那人这般胡闹,要是出去闯了什么祸事,可怎么得了? 云清气呼呼地从房间出来,还没下楼,便听到楼下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他从木栏处俯身看了一眼,只见凤浮白掀了桌子,几个男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就要打人了。 云清连忙跑下楼去,一把拉住凤浮白要打人的手。 他怒气冲冲地瞪了凤浮白一眼,喝道:“你又发什么疯?” 凤浮白被阻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回头,几乎是要动手打人的。 可在他看清了云清的那张脸之后,又立刻没了气势。 凤浮白抿了抿唇,指着那几个男人,竟然做出一副委屈之态,道:“他们欺负我,你帮我出气。” 云清眼角抽了抽。 还真是会恶人先告状。 就这几个凡人,他们敢欺负你? 他隐约闻到了凤浮白身上的酒味儿,皱着眉头道:“你吃酒了?” 凤浮白怔了怔,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道:“就……就一杯。” “……” 不得不说这人的酒量……真让云清放心。 看样子,只要用这个法子放倒他就是了。 云清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好好好,就一杯,跟我上楼去。” 凤浮白勾着唇,笑道:“对,上楼,还有正事要做呢。” 云清:“……” 他这个动作很难让云清猜不到他所谓的‘正事’是什么。 云清顿时疑惑起来,这人到底是真的醉了,还是装的? 两人要上楼,可那几个男人不干了,叫嚷道:“你们掀了桌子,难不成让我们赔吗?” 云清正想从怀里掏出银子了事,可凤浮白一个回眸眼神杀,那几个男人顿时闭嘴了。 可说到底还是凤浮白的不对,云清还是付了钱,这才扶着凤浮白上楼去。 一进屋,他方才还搀扶着的那个醉鬼,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脚将房门踢上。 凤浮白一把拉过云清的肩膀,抱起云清。 云清踢了踢腿,喊道:“你这疯子,快放我下来,你自己喝醉了,我还没吃东西呢。” 凤浮白听他说完话,歪着头看他,道:“你怎么还没吃东西?再不吃东西,女鬼要来找你了。” “……” 什么女鬼? 云清只觉得这家伙莫名其妙的说醉话,“你先放开我,你这么抱着我,我喘不过来气。” 凤浮白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才放他下来。 他小声嘀咕了句,“你可真是麻烦。” 云清扶着他,叫他躺下,低声妥协道:“我麻烦,我麻烦,你快点睡觉,不准瞎闹。” 凤浮白顺从的由着云清给他脱了鞋袜,竟真的乖乖的躺下了。 给他盖上被子,云清道:“眼睛闭上。” 凤浮白缓缓闭上眼睛。 “天黑了。”他小声说道。 这一句生生地把云清给逗笑了。 真真是个醉鬼。 云清看着他的眉眼,他以前从来不敢这般细细的打量师父的脸。 如今却是能认认真真地看一看。 那人突然吞了吞口水,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吸引了云清的视线。 凤浮白小声道:“别……你别这么盯着我看。” 这略带娇羞的语气,用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云清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看?” 那人仍旧是闭着眼睛的,他慢悠悠的回答,“我不用眼睛也能看到的。” 云清:“……” 他气鼓鼓道:“别看了,睡觉。” 凤浮白幽幽的睁开双眼,那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朦胧不清。 “我睡不着。” 真是个烦人的家伙,他一把捂住凤浮白的眼睛,不屑道:“一会儿就睡着了。” 凤浮白拂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晃动起来。 云清像是被毒蛇猛兽咬了一口,猛地往后缩了手,可那人却抓的死死的。 他委屈道:“别走。” 云清:“……” 最后,胳膊肘拧不过大腿,云清到底还是如了他的愿。 这一晚上,凤浮白睡得极好,被他抱在怀里的云清可一夜都没睡。 他看着自己微微红了的手心,一想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他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第146章 眼睛闭上 凤浮白睡得很沉,云清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 他无力的闭上眼睛,他的师父啊,他温柔的师父,他那般体贴的师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凤浮白这家伙明显是一朝得势了的样子,根本不可能主动换他师父回来了。 难不成……以后师父要一直做个男子了吗? 云清着实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他无力的闭上眼睛,自己修为太低,根本奈何不了凤浮白。 他只能在心里祈祷,这人玩儿够了,赶紧把他的师父还给他。 夜幕降临,凤浮白呜咽了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单单是听着这一声响动,云清便觉得头皮发麻。 “什么时辰了?” 凤浮白揉着眼睛问他。 云清皱了皱眉,拖着不满的声音,道:“天黑了。” 凤浮白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果真天黑了。 “现在可以了?” 这话说得好像是要吃晚饭一样自然。 “不行!” 凤浮白刚刚睡醒,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不怎么清醒,只是听他说一句不行,心里抵触,手指掰着他的肩膀。 “嘶……” 云清吃痛,怒道:“你是狗吗?还咬人?” 凤浮白痴痴一笑,道:“阿清怎么这么笨啊,我不是说过了的,我是凤。” 他说的自然不是这个! 云清还在生气,那人倒是根本没往心里去。 这下子云清可不淡定了。 凤浮白坐起来,道:“又怎么了,你这是又反悔了?” 云清只觉得自己又没法子控制,又担心他仗着师父的皮囊去做恶。 他咬了咬嘴唇,道:“我饿了,饿得难受,要吃东西。” 凤浮白狐疑的打量他,“你还没辟谷吗?一顿不吃都不行吗?” 这是明晃晃的嘲笑他修为低下? 云清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可那人却是一脸的无辜。 云清瞪他一眼,道:“怎么,不行吗?” 他耸耸肩,道:“行,行,我哪敢不行啊,小阿清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你也跑不掉,我也不差这一顿饭。” 凤浮白翻身下榻,正要出去,云清又喊住了他。 “你等等。” 他回头,笑得妖冶,道:“反悔了?” 云清瞪着他,道:“弄点酒来,不喝酒,我吃不下饭。” 凤浮白挑了挑眉,道:“你还有喝酒的爱好?也好,那我陪你喝一点。” “……” 云清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家伙酒量如何。 他最好是不胜酒力,兴许还能让他逃过一劫。 凤浮白下楼去,叫小二准备了酒菜。 等待的功夫儿,他正好听见几个男子在讨论什么,神神秘秘的样子。 凤浮白立刻竖起了耳朵,也凑了上去,倚着顶梁柱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这一桌一共坐了三个人,这三人各有特点,一个穿着黄色麻布衣裳,那颜色,像是三年没洗了的样子;一个长了一张长脸,看上去像是一头……驴;最后一个更加有趣,脸上长了一个小指甲那么大的痦子,格外惹眼。 黄麻布衣裳的男子道:“真的假的,贾府里真的有鬼?” 长脸男子不屑的笑道:“这还有假?你这几日难道没瞧见那个贾二,他瘦成什么模样了,都快变成一具骷髅了。” 痦子男紧跟着说道:“那倒是,那贾二原先那么胖,跟一头猪差不多呢,这才不过短短一个月,就瘦成了这副模样,着实是不对劲。” 凤浮白越听越觉得有趣,干脆走上前去,拉过一条长凳坐下了。 他倒是真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儿,竟还堂而皇之的坐下来了。 三个男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凤浮白。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敬,他讪笑着招了招手,道:“我方才听着几位大哥说的起劲儿,心里也好奇这些个神鬼之说,便坐下来听一会儿。” 痦子男打量了凤浮白一番,显然是一副警惕的模样,道:“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瞧着眼生。” 凤浮白是个自来熟的,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碟花生米,一面塞进嘴里,一面点头。 他翘起二郎腿,一脚踏在长凳上头,手肘支撑在膝盖上,端的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 凤浮白道:“可不是,我这人啊,自由自在惯了,喜欢游山玩水,更喜欢听这些个神鬼之说。” 长脸男看着他这般自觉地拿着花生米就吃,多少有点不太高兴。 其余的两人也纷纷皱起眉头来,显然是对他不满。 凤浮白被他们三人盯得不自在,傻呵呵的笑了笑,随即便招手,喊道:“小二,来来来,给这桌添两壶酒加着菜,算在我账上。” 原以为是个混吃混喝的,没想到出手这般阔绰。 三个男人也瞬间放下戒心来。 黄麻布男更是叫小二添个杯子,一起吃酒。 一杯酒满上了,凤浮白盯着那清澈的酒水,他还从未喝过酒的。 这玩意儿能喝吗? 长脸男道:“我跟你说啊,小兄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多了,要是惹上麻烦可不得了。” 痦子男倒是笑了起来,“不过小兄弟你这样貌,即便是女鬼瞧了怕是也要丢了魂儿的,大可不必担心。” 这一番话,引起了其余两人的哈哈大笑。 凤浮白倒也没有气恼,只是跟着两人咯咯的笑了笑。 他捻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这酒有点辣,但也还好。 凤浮白放下手里的酒杯,他继续捻着花生米吃,道:“快说快说,从头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脸男知道的最多,便细细的给凤浮白讲了起来。 这城里有一家商户贾家,生意做的兴隆,家中富裕。 贾府里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精通经商之道,二儿子是个纨绔子弟,三儿子还小,如今正上学堂呢。 这二儿子从小就骄纵跋扈,长大了之后更是无恶不作,到处做尽了坏事。 今年才刚十九岁,家里就已经有了一房妻室和八房妾室。 即便如此,也还是惦记着外头的花儿。 大约一个多月前,那贾二跟几个纨绔子弟出去游玩,夜里便宿在外头。 第147章 故事 他师父怎么还有这样的一面啊? 云清只觉得欲哭无泪,更是心里已经给自己点了一屋子的白蜡烛,替自己默哀。 第二日,凤浮白从睡梦中醒来。 经过这一夜安睡,他醒来后简直是神清气爽。 凤浮白一睁眼,便被云清那带着幽怨盯着两条黑眼圈的眼睛吓到了。 凤浮白怔了怔,道:“你这……眼睛怎么搞的?” 云清咬了咬嘴唇,不理他。 凤浮白拍了拍脑袋,道:“昨日吃了点酒,怎得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倒是错过了跟你的约定,现在补偿你。” 云清黑了脸,什么补偿啊? 他才不想要!!! 凤浮白正要去抱他,云清立刻拔高了嗓门,“折腾的还不够吗?你还来?” 凤浮白:“……” 他愣了片刻,道:“什么折腾?什么还来?我……做什么了?” 云清伸长手臂,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帕子,猛地拍在凤浮白脸上。 一股子石木南花的味道瞬间涌进了凤浮白的鼻腔,还有那帕子上干掉的痕迹。 这……这是…… 他嫌弃的撇开那帕子,挠了挠头,仔仔细细的回想。 可脑海里除了他吃酒的片段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要命,要是没吃到倒也罢了。 竟然吃了又忘了! 这才真是要了命了。 他小声嘀咕道:“什么感觉来着?想不起来了,宝贝儿。” 云清重重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那人的心口,“你闭嘴!!!” 凤浮白只觉得惋惜,就这么一次机会,他还错过了? 他昨晚听什么故事,喝什么酒啊? 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草率的忘记了。 他仍旧不死心的凑上来,小声道:“宝贝儿,你看我这也太亏了,要不……你可怜可怜我,重来一回,嗯?最后一回,我这回肯定认真对待!” 云清咬着后槽牙,道:“你休想!” 凤浮白长叹一口气,心里苦涩。 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云清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算是安稳下来了。 好在他忘了,要是还记着怕是昨晚的不能作数。 这下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可因为这件事情,凤浮白这一日心情都糟糕透了。 他一个人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努力回忆昨日醉酒后发生的一切,可这脑子偏生的跟自己过不去,什么也想不起来。 到了晌午时分,云清从楼下带了饭菜上来,他也是一口没吃。 云清瞧着他这般情绪低落,莫名的还有些开心。 可这种开心没持续多久,待到夜幕降临,那人又跟打了鸡血一般。 凤浮白从身后抱着云清,低声在他耳边呢喃,道:“宝贝儿,你都出去一整天了,出去干什么了?” 云清挣扎了下,心里啐他一口。 他师父是来降妖除魔,锄奸扶弱,扞卫正道的,自从凤浮白占据了他师父的躯壳,什么正事儿也不干。 自然是只有他这个弟子出去做好事了。 他还敢问,他去做什么了? 见他不答,凤浮白也不拐弯抹角,修长的手指又攀这腰,移到了心口。 云清一把拍开他的手,道:“你这混蛋,又做什么?” 凤浮白一脸受伤,道:“既然都已经有过了,也不差多一次,我应该表现得还好,嗯?” 眼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抽了抽,云清怒道:“差,差极了,你还敢说,我都没感觉到,你就结束了。” 凤浮白:“……” 什么啊,他哪有这么差? “一定是醉酒的缘故,我今日好好表现,保证让你满意,好不好?” 这人连哄带骗地总把云清往这方面带。 云清瞪他,“这都三日了,你怎的日日满脑子都想这些东西,你就不能正经些?” 这倒是真真冤枉了凤浮白。 可不是他的问题。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解除禁制,从前也不这样的,如今他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凤浮白摸着鼻子,思索良久,道:“不是我的问题,肯定是凰。” 这话一说出口,云清顿时炸了。 这个混蛋竟还敢污蔑他师父? 他师父冰清玉洁,才不会像他这般的不知廉耻。 “你给我闭嘴,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凤浮白摊了摊手,道:“真的,现在什么时节?” 云清恼火着道:“盛春,这有什么关联?” 凤浮白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面上的笑意也稍稍变了些。 他凑到云清耳边,小声说了三个字——某某期。 云清推开他,“你放屁,我师父才没有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某某期,你自己呢,你还不是一样,为何推给我师父?” 凤浮白勾了勾唇,道:“我可不一样,我现在修为正当鼎盛,比她要强,不可能连这点儿问题都压制不住。她既然能把我放出来,想必是中了什么圈套,修为大损,如今控制不住也是正常。” 云清死死的咬着下唇。 不可能,可凤浮白说的确然如此。 当时,师父喝下了黄耀的毒酒,顿时气息微弱。 师父她……难不成真的失去了修为? 云清眸子暗了暗,师父她定然很难受。 如今还是这个混蛋占据了身躯,师父该如何是好? 凤浮白似乎看出了云清的心思,手指揽过他的肩膀,道:“你担心她?那你更应该帮帮我。我现在身体受她所累,若是长此以往,她也会痛苦的,你就算不可怜我,也该可怜可怜你那师父,嗯?” 云清沉默了许久,终于张了口,“我帮你的话,师父她也会好过些?” “那是自然,我们好歹也是一体的两个人嘛。” 凤浮白眨了眨眼睛。 凰会不会因为他排解舒坦,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个小云清还挺好骗的。 打这日起,云清开始了悲苦的生活。 白日里要出去做好事,一日三餐要照顾凤浮白这个祖宗,到了夜里还得供他驱使,双手服务。 一连七日,云清的眼眶都熬黑了。 这日,仍旧是出门在城中四处走走,突然一阵刺耳的唢呐声响起。 云清顺着那唢呐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队身着白色丧服的人走了过来。 第148章 盛春 前方是扬撒纸钱的和吹唢呐的,后面跟着一拍八人抬着棺椁。 这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这边来。 行人纷纷退让,云清也下意识的跟着来往的行人一并退让开来。 这谁家死了人? 正当云清打算离开之时,几声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吸引了云清的主意。 “果然,还是死了。” “早就该死了,那般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你可说的不对,这叫牡丹花下死。” “什么牡丹花,给你,你要不要?” “我嫌命长?我可不敢跟那女鬼有来往。” 云清皱了皱眉,一把拉过身旁的那男子,问道:“大哥,你方才说的,什么女鬼?” 男子打量了他一番,皱了皱眉,“你不是前几日那个……掀酒桌的……同伙!” 掀酒桌的同伙? 云清眼角抽了抽,想起了那日凤浮白掀酒桌的事情。 他讪笑了下,眼前那脸长的跟驴脸似的男子鄙夷道:“你也喜欢听这些离奇怪事?” “也?” 长脸男鄙夷道:“就你那个同伙,听了之后,就开始掀桌子了。” 云清:“……” 同伙,这个词,怎么这么难听? 既然凤浮白知道,他也懒得跟这个长脸男纠缠了。 他抿了抿唇,道:“叨扰了。” 在长脸男的震惊中,云清回了客栈。 此刻,凤浮白还没睡醒。 云清瞧着他抱着被褥,睡得正起劲儿,甚至还瞧见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那被褥上头蹭来蹭去的,好像是在揉着什么。 旁人不知,云清却清楚的不得了。 他耳根儿一红,三两步走上前,一巴掌拍在凤浮白脑门上。 那人被这狠狠地一巴掌,拍得瞬间清醒了过来。 凤浮白叫嚷着,“那个混蛋,敢打老子,不想活了吗?” 一睁眼却瞧见云清正气恼地盯着他。 凤浮白瞬间没了气势,脸上换上甜腻腻的笑,“宝贝儿,你回来了。又该吃饭了吗?” 许是这些时日,云清都是晌午回来。 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喊他吃饭。 凤浮白已经养成了习惯,这一觉醒来,自然而然的认为是该吃饭了的时辰。 云清瞪着他,语气不善,“除了吃就是睡,你这般活着跟猪有什么分别?” 这一顿莫名其妙的火儿,把凤浮白说的晕头转向的。 他扯了扯衣裳,盘起腿来,迷迷糊糊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云清怒气冲冲的指着凤浮白,道:“你还敢问谁,就你,你这些日子整日都懒懒散散的,也不出门,像是个女人似的被养着,你自己不觉得丢脸吗?” 凤浮白抓了抓头发,道:“那我应该干什么去?” 有鬼怪作祟,他心知肚明,却根本不为所动。 任由着鬼怪伤人,如今都已经有人死了,他却还能这般淡淡然的。 云清心里生气,更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他咬了咬牙,道:“你该干什么去,你自己不清楚吗?我师父下凡来是为了救济苍生,拯救万民的,你倒好什么正事也不做,每日这般好吃懒做的,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凤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摊了摊手,道:“打住,打住,什么救济苍生,什么拯救万民,我说小云清,你不会真的相信她说的那些鬼话?” 旁人不知晓,凤浮白最是了解凰了。 冠冕堂皇。 分明是为了积攒好运,躲避情劫嘛。 这数万年来,他还不知道她?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凤浮白很是不屑她这种行为。 好歹是堂堂的神女,竟然如此畏首畏尾的。 不就是个小小的情劫,有什么好怕的,她若是真的不想,他也可以帮她历劫。 这等小事,受苦受难的一定是对方,不会是他。 然而,此刻听到凤浮白半点儿说他师父的不是,云清立刻就会炸毛起来。 他一把扯住凤浮白的衣领,“你再给我说一遍!” 凤浮白也算是摸透了云清的性子,这小子暴躁起来的时候,可不能跟他对着干,要是真惹怒了,可不得了。 再说,他还挺喜欢云清的,故而能哄着也就哄着了。 凤浮白讪讪一笑,道:“我言错,我言错,我不说了,这总行了,你先别生气啊。” 云清这才一把甩开扯着他衣领的手,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说我师父的不是,别怪我对你手下不留情。” 这人生气起来,还真是跟条小猫儿似的。 长牙五爪,自以为自己是老虎呢。 就凭他那点子三脚猫的法术,能奈何得了他? 开玩笑! 凤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哎,我在你心里,竟然还是比不过你那个师父,真是叫人惋惜啊。” 他一面叹着气,一面歪头躺下去。 刚躺下,又被云清扯着肩膀捞了起来。 云清黑着脸,“你最好把我跟你的事烂在肚子里,要是说出去,我决不放过你,我只是为了我师父。” 凤浮白挑着眉,戏谑地摆手,道:“好好好,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 小秘密? 更奇怪了!!! 云清气恼地冲凤浮白翻了个白眼,道:“你少跟我东扯西扯的,你说,城中有女鬼作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 凤浮白皱了皱眉,道:“宝贝儿,你还对女鬼有兴趣?我也不是那么拘谨的人,只不过,你修为尚浅,若是沾染了那些东西,怕是会有不测,所以我才没告诉你。不过,你若真的有兴趣,我可以跟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凤浮白的脑袋上已然挨了重重的一拳。 云清咬了咬牙,他真真恨不得把这家伙脑袋里的东西都打出来。 凤浮白一只手揉着脑袋,一只手扯住云清的手腕。 云清一个受力不稳,那纤细的身板儿便一头栽倒下来。 凤浮白挪了挪云清的腰,叫他坐下。 云清瞪他,道:“青天白日的,你又想做什么?” 凤浮白一手抓着云清的手腕,带着他的手往自己方才被打的地方去。 第150章 成交 话音刚落,便被一个枕头重重的砸在鼻梁上。 凤浮白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第二日,凤浮白真的跟着云清去了贾府。 贾府大门还贴着白色的纸,两盏白灯笼挂在门口,随着风一摆一摆的,有些惊悚。 门口没有守卫,云清只好上前敲门。 敲了三次,好容易有人开了门。 那男人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身着白色丧服,脸面苍白的像是白纸一般。 云清问道:“请问贾府中可是有鬼怪作祟,我们二人是途经此地的修行法师,愿替府中驱除鬼怪。” 男人的视线在云清和凤浮白身上扫了几圈儿,道:“府中恶鬼并非是寻常法师能降伏的,二位还是速速离去。” 大抵是被先前来的修士法师什么的骗得次数太多,男人显然不愿意相信二人。 云清想解释几句,却被凤浮白一把拉住肩膀,扯到自己身后。 这更是叫云清紧张了起来。 这家伙该不会口不择言的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凤浮白指了指那男子的嘴,道:“别废话,请我们进去!” 那男子竟然真的说出一句,“请,两位请进。” 正当云清不明所以,这男子怎得突然改口了的时候。 又见凤浮白挥了挥手,那男子才恍然如梦初醒,大惊道:“法师好本事,快请进,快请进。” 原来方才只是控制了那男子的嘴啊。 云清翻了个白眼,这男人也太好对付了。 果然,说什么都比不过来实际的强。 男人将两人带进大厅里去。 古怪的是,一路上没瞧见府里有什么人。 男人见云清一脸疑惑,便解释道:“府里怪事频发,恶鬼作祟,如今除了我一家,其余的人等都已经离开了。” 凤浮白破不客气的坐下来,翘着二郎腿,道:“那你们一家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贾元道:“不瞒两位法师,我一家何尝没想过离开,只是……那恶鬼起初缠上了我家老二,我们一家悄悄逃了出去,那恶鬼却穷追不舍。没了办法,我们有只好搬了回来。” 凤浮白捻起桌子上的一盏茶杯,打开一看,里头空空如也。 贾元抱歉道:“府里的小厮厨娘都走了,没有茶水能招待两位法师,还望两位法师见谅。” 显然,凤浮白对这样的说辞有些不屑。 “什么也没有,连厨娘也没有,不会连饭食都没有?我便也罢了,可我家这位,可饿不得。” 听他说了这一句,云清气鼓鼓的瞪他一眼。 这什么话,谁是他家的? 贾元显然有些抱歉,但解释说,“我夫人如今尚且能供应饭食,法师不必担心。” 云清点点头,道:“多谢贾老爷,这人嘴巴毒得很,贾老爷不要见怪。” 那贾元是看着凤浮白有些真本事,便只是摇摇头,说了几句不敢。 贾元请云清和凤浮白在府里找寻女鬼的下落。 云清是很乐意的,可凤浮白却压根儿不想动弹。 可耐不住云清的眉头一皱,眼睛一瞪,那人就立刻听话了。 凤浮白一脸憋屈的走在后头,前面贾元正在给云清说明事情的经过。 大抵和凤浮白从客栈里听到的差不多。 商户贾家,生意做的兴隆,家中富裕。 贾府里有三个儿子,其中那二儿子年方十九,从小就骄纵跋扈,长大了之后更是无恶不作,到处强抢民女。 这孩子性子不受约束,是那风月之地的常客。 一个多月前,那贾二跟几个纨绔子弟出去游玩,夜里便宿在了外头。 可第二日,那几个跟贾二同行的纨绔都还在那馆子里,唯独不见了贾二的踪影。 贾家一听说这事,那还得了? 发动了全家的人力,把整座城都翻了个底儿朝天。 最后,是在一处散发着恶臭的水沟里找到了贾二。 那水沟邻近菜市,什么鱼虾尸体,鸡鸭内脏什么的都一股脑儿的倒在这水沟里头。 还是几个去倒脏水的小贩儿找到的贾二。 当时,可把那商贩儿吓了个半死,那水沟里躺着一个人,还是那种光溜溜的,肚皮朝上的躺着。 商贩儿赶紧通知了贾府,贾府派人把贾二领回了家。 原本贾家以为,这孩子也回来了,虽然受了些苦楚,倒也希望能改正他从前那些坏毛病。 往后重新做人也是好的。 可没想到,贾二这一病就是十几日,请了多少的大夫来也不见好。 后来,还是以为从深山里出来的修士给瞧了,说是遇了鬼怪邪祟,这才会如此病态。 修士给了一副药,没想到吃下去,竟真的大好了。 人是好了,可甚至开始不清楚了。 从那以后,他整日都神神叨叨的,嘴里还嚷嚷着什么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的。 贾元问他,仙女姐姐在何处。 这贾二竟然带着他老爹便往那臭水沟去找。 若不是贾元拦着,这贾二便一头栽进臭水沟里去了。 这天底下哪有把人扔进臭水沟里的仙女姐姐? 好容易把这孩子拉回府中,可他日日念叨,诚惶诚恐。 到了夜里,更是发了疯一般的说仙女姐姐在他房间里,要他的命呢。 打从这日起,这贾二日复一日的消瘦了,原本那一身的肥肉竟然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他还是那般疯疯癫癫的,见人便喊仙女姐姐。 贾元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在外头被人议论纷纷的,便把他锁在家里。 可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贾二每晚都大喊大叫的,后来,他的那些妻妾开始闹了起来。 一个个的都说晚上遇见鬼了,没过几日,就都跑了。 贾元请了不少的修士、道士、法师,可没有一个有用的,甚至有的被那女鬼所伤,或者是被吓疯了的也大有人在。 说到此处,贾元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凤浮白双手环在胸前,不屑道:“一群没用的家伙。” 云清皱了皱眉,撞了撞他的腰,“别乱说话。” 凤浮白冲他眨眨眼睛,原本那些不屑一扫而空,一瞧见云清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就忍不住眉开眼笑。 第151章 贾府 三人在偌大的贾府里转了一圈儿,却并未瞧见有什么异常。 云清知道自己修为浅薄,便问凤浮白,“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女鬼在不在府里?” 凤浮白摊摊手,道:“那女鬼不在府里,我一进门就察觉到了。” 这话一听,云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不早说,我们出来转什么?” 凤浮白无语,“你早也没问我啊,再说了,我说过不转的,你还要瞪我,逼着我出来。” 云清:“……” 这是他问不问的问题吗? 看在贾元就在边上的份儿上,云清只好咽下这口气。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贾元叹了口气,道:“法师说的也是,那女鬼从未在白日里在府里出现的,每每夜半的时候才会作恶。今晚两位法师便留下来,我府上还有不少客房。” 凤浮白一把拉过云清的肩膀,笑嘻嘻道:“给我们俩安排一间客房便够了。” 听了这话,贾元明显怔了怔。 云清更是气得吐血。 在客栈,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不要乱花钱也就罢了。 这会儿到了贾府,人家有的是客房,他竟然还…… 云清气愤的一脚踩在凤浮白的脚背上,那人吃痛的闷哼了一声,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倒是为难他还能扯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解释道:“你修为尚浅,我也是为了保护你啊,宝……” 被云清狠瞪了一眼,凤浮白立刻改了口,“小阿清别误会我啊,我可是一片好心呐。” 云清翻了个白眼,收回了脚。 贾元只是点头,道:“法师说得有理,那女鬼着实是厉害,两位法师还是在同一处,有个照应的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云清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倒是随了凤浮白的心意,云清怎得都觉得不舒坦,这人跟他待在一起,少不得捉弄他,戏弄他。 一晃到了晚间,凤浮白没吃几口饭菜,便歪倒在床榻上,嘴里还喃喃道:“这都做的什么啊,一点也不好吃,还不如我做的。” 云清不屑的看他一眼,道:“呦,你还会做饭呢?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凤浮白顿时从床榻上弹跳起来,盘腿坐着,手肘靠在大腿上,手掌撑着脸颊,面带笑意的看着云清。 “这就孤陋寡闻了,你师父会的我都会,你师父不会的……我也会!” 这句话里的停顿,加上那人微微挑起的眉头,直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云清懒得理他,干脆假装没听到,继续埋头吃饭去了。 他不应,凤浮白也觉得没趣儿,便又歪倒下去,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打了两个滚儿。 云清视线的余光扫过那人,不由得觉得好笑。 真真是个幼稚鬼,分明都已经几万岁了,比他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没个正形。 云清吃过饭,便收拾了碗筷。 一回头,便瞧见方才还在打滚儿的那人,正一手搭在床榻边缘,一手扯着自己的衣领。 那衣领哪里禁得住他这般胡扯,已经咧开了一大块。 云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立刻怒了,“你做什么呢?” 这人是真的疯了,这可不是在客栈,是在旁人的家里。 不仅如此,还有个不知道在何处的女鬼,随时都有可能找上门来,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 云清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然,那人却只是微微偏过头来,发丝稍稍凌乱,眼眸微微闭着,薄唇轻轻张开,“有点闷。” 什么有点热,分明他就是故意的。 如今还未到夏日,到了夜里还有微微的凉意,有什么可闷的? 云清三两步迈过去,一把扯住那人的衣裳,紧紧的拢在一起。 不知为何,云清拉起他的衣裳,心里竟然有一丝的放心。 可下一秒,那人便顺着他的手臂,一个用力把他整个人扯进里侧。 他的头撞在床榻上,有点痛。 “疯子……”你又干嘛? 可话还没说完,云清的嘴巴便被堵住了。 呆愣三秒,云清奋力挣脱开来,狠狠的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那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凤浮白皱了皱眉,恍然间清醒了过来。 云清屏住呼吸,看着方才被自己打过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清楚的五指印。 他是不是……生气了? 云清的第一反应是慌乱,他竟然打了凤浮白。 第二反应是害怕,凤浮白的修为要碾压他,简直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要是他一生气,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他连反抗都反抗不得。 正当云清不知如何是好,喃喃了一声,“我……” 凤浮白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手掌一挥灭掉了屋里的蜡烛。 这下子,云清更是害怕极了。 正想挣扎,却被凤浮白控制住肩膀。 他的脸缓缓地凑近他。 云清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该不会……该不会…… 凤浮白声音沙哑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云清回了回神,心中嘀咕:什么有人来了,谁来了?他分明就是想轻薄他,还找什么烂借口。 凤浮白按着云清的身体,缓缓地倒下来。 果然,他就知道……他居心不良。 大腿上的灼热感,叫他想跳起来,可却被凤浮白控制的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 突然,鼻腔里涌起了一阵浓烈的异香。 凤浮白皱起眉头,捂住他的鼻子,低声道:“别呼吸。” 不呼吸? 他会死的!!! 凤浮白没想到云清的修为之低,竟然连闭气也做不到。 直到云清快要窒息了,他才恍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凤浮白无奈,只得唇贴着唇,给他度了些灵力,声音压的极低,“抚平心态,压制气息。” 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云清真的学会了闭气。 很快,房门被一阵风吹开了,迎着月光,一阵叮铃叮铃的响声传来。 云清睁开双眼,只见门外一个少女缓缓而来。 那少女一身异族服装,手臂上挂满了铃铛,随着走动铃铛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格外惑人。 第152章 女鬼 少女额间一点朱砂痣,容貌更是美艳动人。 那少女并未穿鞋,双脚踏在地上,好似在落地的那一刹,又发出点点荧光。 突然,眼睛上也覆上来一只手,遮挡住了云清的视线。 凤浮白感觉到那女鬼越来越近,一只先若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一个转身,面带诡异一笑,一把扯住那女子落在他身上的手,女子却并未要躲闪,反而顺势坐到凤浮白怀里。 女子盈盈一笑,手指顺着凤浮白的肩膀往下。 眼看要触及关键,却被另一只手死死的卡住。 凤浮白瞧向那手的主人,不由得一笑。 云清正瞪着一双要杀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异族少女。 少女伸手在云清脸颊上摸了一把,声音嗲里嗲气,“小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别着急嘛,一个一个来,我从不厚此薄彼的。” 被碰了一下,云清恨不得拧断她的手。 少女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危险,转瞬又去撩云清的头发。 指尖还没触碰到半点儿发丝,手腕已经被人抓住。 此刻,她的一只手被云清扯着,另一只手被凤浮白抓着。 跟云清不同的是,那只被凤浮白握在手心里的手臂刹那间开始自燃,发出一道红光,手臂化成飞烟。 少女尖锐的喊叫声贯彻天地,那张漂亮的脸也因为疼痛导致的扭曲变形,而狰狞了起来。 她想跑,却见凤浮白一手撑着床榻,一脚正中那少女的左脸。 “咚”的一声,少女撞在房门上,房门瞬间断裂开来。 还没等少女爬起来,凤浮白便一个闪身到她身前,一字一顿道:“我的人你也敢碰?” 随即又是一身尖锐的叫声,那少女随着消散的声音,被业火焚烧殆尽,只留下一堆骨灰。 凤浮白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沾着的灰尘,一脚踢散了那堆骨灰。 云清不禁打了个冷战。 要知道这骨灰打散,是难以转世投胎的。 他还真是狠厉。 若是他师父,绝不会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眼前的一只手晃了晃,云清这才回神,那人已经坐在他身边了。 凤浮白侧头靠在他肩膀上,捏着娇弱的语气,嘴里喃喃道:“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比我还高,肩膀低一些,这样不舒服。” 云清:“……” 他突然有点怀疑,方才那个英姿飒爽,表情狠厉的人跟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云清故意跟他作对,没有垂下腰来,反而更故意的抬高了几分。 凤浮白努着唇,瞪他,“小阿清,学会欺负我了,是不是?” 莫名的,云清竟觉得平日里都是他逗着他玩儿,这会儿反其道而行之,逗逗凤浮白,倒是格外有趣。 下一秒,腰间一阵痒痒的感觉,叫云清怂了下来。 “我不敢了,不敢了,你饶了我。” 凤浮白不肯放过他,直到那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这才罢了手。 云清已经笑得没了力气,歪倒在一旁,凤浮白也躺在他身侧。 两人对视一眼。 云清看着凤浮白的眸子,只觉得他眼睛清澈极了,那张脸的每一处都跟他师父没有任何区别。 可眼睛不同。 师父的眼睛虽然也很漂亮,可却带着一丝淡漠和疏离。 凤浮白跟她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是光亮的,像盛满了星星。 突然,那人一把拉起他的手。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刹那间叫云清方才对他的那点儿好印象消散无余。 云清黑了脸,正恨不得给他一拳。 却听到那人委屈道:“都怪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云清:“……”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他什么眼神了? 那人似乎并不满足于隔靴挠痒,干脆将那“靴子”去掉,直来直往。 云清耳畔浮上红霞,继续瞪他。 凤浮白一面喘着气,一面道:“别瞪我,再像方才那般看看我,宝贝儿……” 这一声宝贝儿喊得真真是千娇百媚,竟让云清也有些异样的情绪。 他怒道:“别喊我。” 凤浮白眨了眨眼睛,像是一只小狐狸一般,狡猾。 半晌,他得了逞,还要把云清抱在怀里。 云清本能的往后挪了挪身子,不肯跟他贴近。 以往他从未有过这等举动,故而凤浮白只当他是又闹脾气,扯着他的腰,拉到自己身边。 被他这一生拽,云清整个人都栽在凤浮白身上。 凤浮白上一秒还因为情绪释放而微微闭上的双眼,刹那间瞪大了。 他偏头看向云清。 那人已经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凤浮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声笑更是叫云清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猛地挣开凤浮白的禁锢,迅速的往后退开了些距离。 凤浮白也跟着他坐起身来,眼带笑意的盯着云清,道:“宝贝儿,你说,你现在……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你师父?” 云清咬着嘴唇,狠瞪他,怒道:“你给我闭嘴,不准诋毁我师父。” 那人倒是心情极好,一副了然的神情,“哦,不能诋毁你师父,那就是因为喜欢我喽?” 云清垂下头,沉默不语。 凤浮白笑笑,靠近他些。 云清宛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不住的往后退了又退。 直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贴上了床榻最里侧的墙壁,云清终于退无可退了。 凤浮白却颇为好心,道:“别忍着了,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多次的份儿上,我也来帮你一次,如何?” 鬼要他帮了,云清怒斥,“你想都别想。” 凤浮白的视线从云清的脸上转移下去,最后停在被支棱起来的青裳。 云清恨不得把他那一双眼睛挖出来,“你……你离我远些,睡觉去,不准看我。” 凤浮白浅笑了下,道:“行行行,我不看你。” 他说着还真的躺下去了。 云清背对着他也躺下来。 虽然云清自己也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也万万不会容着凤浮白瞎来。 忍忍就过去了。 云清闭上了双眼。 可很快他就感觉到一阵困倦,眼睛迷迷糊糊的有些睁不开了。 第153章 骨灰散尽 少女额间一点朱砂痣,容貌更是美艳动人。 那少女并未穿鞋,双脚踏在地上,好似在落地的那一刹,又发出点点荧光。 突然,眼睛上也覆上来一只手,遮挡住了云清的视线。 凤浮白感觉到那女鬼越来越近,一只先若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一个转身,面带诡异一笑,一把扯住那女子落在他身上的手,女子却并未要躲闪,反而顺势坐到凤浮白怀里。 女子盈盈一笑,手指顺着凤浮白的肩膀往下。 眼看要触及关键,却被另一只手死死的卡住。 凤浮白瞧向那手的主人,不由得一笑。 云清正瞪着一双要杀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异族少女。 少女伸手在云清脸颊上摸了一把,声音嗲里嗲气,“小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别着急嘛,一个一个来,我从不厚此薄彼的。” 被碰了一下,云清恨不得拧断她的手。 少女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多危险,转瞬又去撩云清的头发。 指尖还没触碰到半点儿发丝,手腕已经被人抓住。 此刻,她的一只手被云清扯着,另一只手被凤浮白抓着。 跟云清不同的是,那只被凤浮白握在手心里的手臂刹那间开始自燃,发出一道红光,手臂化成飞烟。 少女尖锐的喊叫声贯彻天地,那张漂亮的脸也因为疼痛导致的扭曲变形,而狰狞了起来。 她想跑,却见凤浮白一手撑着床榻,一脚正中那少女的左脸。 “咚”的一声,少女撞在房门上,房门瞬间断裂开来。 还没等少女爬起来,凤浮白便一个闪身到她身前,一字一顿道:“我的人你也敢碰?” 随即又是一身尖锐的叫声,那少女随着消散的声音,被业火焚烧殆尽,只留下一堆骨灰。 凤浮白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沾着的灰尘,一脚踢散了那堆骨灰。 云清不禁打了个冷战。 要知道这骨灰打散,是难以转世投胎的。 他还真是狠厉。 若是他师父,绝不会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眼前的一只手晃了晃,云清这才回神,那人已经坐在他身边了。 凤浮白侧头靠在他肩膀上,捏着娇弱的语气,嘴里喃喃道:“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比我还高,肩膀低一些,这样不舒服。” 云清:“……” 他突然有点怀疑,方才那个英姿飒爽,表情狠厉的人跟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云清故意跟他作对,没有垂下腰来,反而更故意的抬高了几分。 凤浮白努着唇,瞪他,“小阿清,学会欺负我了,是不是?” 莫名的,云清竟觉得平日里都是他逗着他玩儿,这会儿反其道而行之,逗逗凤浮白,倒是格外有趣。 下一秒,腰间一阵痒痒的感觉,叫云清怂了下来。 “我不敢了,不敢了,你饶了我。” 凤浮白不肯放过他,直到那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这才罢了手。 云清已经笑得没了力气,歪倒在一旁,凤浮白也躺在他身侧。 两人对视一眼。 云清看着凤浮白的眸子,只觉得他眼睛清澈极了,那张脸的每一处都跟他师父没有任何区别。 可眼睛不同。 师父的眼睛虽然也很漂亮,可却带着一丝淡漠和疏离。 凤浮白跟她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是光亮的,像盛满了星星。 突然,那人一把拉起他的手。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刹那间叫云清方才对他的那点儿好印象消散无余。 云清黑了脸,正恨不得给他一拳。 却听到那人委屈道:“都怪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云清:“……”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他什么眼神了? 那人似乎并不满足于隔靴挠痒,干脆将那“靴子”去掉,直来直往。 云清耳畔浮上红霞,继续瞪他。 凤浮白一面喘着气,一面道:“别瞪我,再像方才那般看看我,宝贝儿……” 这一声宝贝儿喊得真真是千娇百媚,竟让云清也有些异样的情绪。 他怒道:“别喊我。” 凤浮白眨了眨眼睛,像是一只小狐狸一般,狡猾。 半晌,他得了逞,还要把云清抱在怀里。 云清本能的往后挪了挪身子,不肯跟他贴近。 以往他从未有过这等举动,故而凤浮白只当他是又闹脾气,扯着他的腰,拉到自己身边。 被他这一生拽,云清整个人都栽在凤浮白身上。 凤浮白上一秒还因为情绪释放而微微闭上的双眼,刹那间瞪大了。 他偏头看向云清。 那人已经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凤浮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声笑更是叫云清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猛地挣开凤浮白的禁锢,迅速的往后退开了些距离。 凤浮白也跟着他坐起身来,眼带笑意的盯着云清,道:“宝贝儿,你说,你现在……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你师父?” 云清咬着嘴唇,狠瞪他,怒道:“你给我闭嘴,不准诋毁我师父。” 那人倒是心情极好,一副了然的神情,“哦,不能诋毁你师父,那就是因为喜欢我喽?” 云清垂下头,沉默不语。 凤浮白笑笑,靠近他些。 云清宛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不住的往后退了又退。 直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贴上了床榻最里侧的墙壁,云清终于退无可退了。 凤浮白却颇为好心,道:“别忍着了,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多次的份儿上,我也来帮你一次,如何?” 鬼要他帮了,云清怒斥,“你想都别想。” 凤浮白的视线从云清的脸上转移下去,最后停在被支棱起来的青裳。 云清恨不得把他那一双眼睛挖出来,“你……你离我远些,睡觉去,不准看我。” 凤浮白浅笑了下,道:“行行行,我不看你。” 他说着还真的躺下去了。 云清背对着他也躺下来。 虽然云清自己也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也万万不会容着凤浮白瞎来。 忍忍就过去了。 云清闭上了双眼。 可很快他就感觉到一阵困倦,眼睛迷迷糊糊的有些睁不开了。 第155章 体贴 这要是师父说的,云清自然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可这话从凤浮白嘴里说出来,云清只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你有那么好心?”云清瞪着他质问。 凤浮白往前一步,手臂一伸,一把抱住云清的肩膀,将脑袋靠在云清的脖子上蹭了蹭。 他委屈,“你怎么总把我往坏处想啊,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凤浮白自认对云清已经是十成十的好,他一向是个自由之人,从不为了什么的逗留。 云清倒是第一个在他身边这么久,还不让他讨厌的人。 凤浮白也从来不委曲求全的对旁人好,可云清……他可谓是竭尽全力地哄着。 云清推了推他,“你离我远些。” 凤浮白像是一条癞皮狗,不管怎么赶他,他都死死的赖在云清身上。 “小阿清,别总拒绝我,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这弱水三千的,我就只取了你一瓢,你怎么不知足啊?” 云清呸了一口,“什么弱水三千,在哪儿呢?” 凤浮白瘪着嘴儿抬起头来,仰着头,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云清的薄唇。 这个凤浮白顶着一张云清师父的脸,做着这般举动,叫云清如何能淡定。 云清吞了吞口水,颤着眸子扭过头去,“你……看什么看?” 凤浮白直了直腰,双手捧住云清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 那双眼睛还是紧紧的盯着,“小阿清,你……可真好看。” 云清拉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道:“少说胡话。” 下一秒,云清便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双脚离地。 分明是张女子面容,可凤浮白就是能将那仅有的三分英气涨成七分。 同样的一个人,师父就看着很漂亮,他看上去还挺英俊的,这张偏中性地面容占了不少的光。 有一刹那,云清竟然觉得他还挺俊美的。 片刻,他清醒过来,双脚乱踢着,“你放我下来。” 凤浮白轻声“嘘”了一声。 他就知道这个家伙憋不出什么好屁来。 云清一把捏住了那人的耳朵,狠狠的揪了起来,“你把我放下,现在!” 凤浮白吃痛的皱了皱眉,这耳朵捏在人家手里,他也不敢不听话,只好灰溜溜的把人放下。 双脚沾地了,云清还是没松开手,他威胁道:“你要是再敢胡闹,别怪我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凤浮白只好歪着头,脸上带着吃痛的扭曲,顺从的点点头,道:“我知错了,知错了。” 夜里阴风袭来,云清在睡梦中也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凤浮白被他的动作扰醒,伸手扯了扯被云清压在身下的被子,牢牢地盖在他身上。 他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卧榻上,枕着双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屋顶。 心烦意乱,有些浮躁。 凤浮白心中嘀咕,此刻凰的处境应该更糟糕。 他尚且会受到凰的影响,每夜都不胜其烦,更别提此时此刻连修为都没有的凰了。 这种事情实在憋闷不得,要是凰因此憋出什么内伤,他也会深受其害。 凤浮白的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已经开始痛了。 凰她……该不会到如今还不知道如何排解,只能靠疼痛来保持清醒? 这样下去,糟糕透顶。 若是凰因此死去的话,他也是……活不了的。 想想让人郁闷,若是他死了,对凰而言一点影响也没有。 可若是凰死了,他也会死。 凤浮白侧过头看着正在熟睡的云清。 即便是在黑夜里,他的视力也极好,能清楚的看到他。 手指不知觉的轻轻攀上那人的脸颊,心中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丝不舍。 他好像……有点喜欢云清。 可凤浮白心里明白,云清喜欢的只是他师父——凰。 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只会欺负他的无赖罢了。 凤浮白收回了手,心里更加烦闷,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云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次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云清迷迷糊糊的也跟着翻了个身。 一双手臂穿过凤浮白的腰,紧紧的抱住了他。 凤浮白:“……” 真要命,偏偏在这种时候。 凤浮白轻叹一口气,干脆什么也不想,只是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发青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云清起了个大早。 昨日走了一日,都没怎么吃东西,此刻真是有些饿了。 他翻身下榻,身旁那人还在熟睡,一条手臂横亘在他眼前。 云清被那条手臂上的青紫瘀痕惊住了。 他……受伤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 难不成是那日在贾府里的女鬼伤了他? 云清只扯下他的袖子,遮挡住手臂,便出门去了。 凤浮白一觉睡到了晌午,还没睁眼便感觉到手臂冰冰凉凉的。 他轻哼一声,想躲。 可手被人扯着,他没能躲开。 耳畔传来云清的声音,“别乱动。” 他这才用另一只手臂揉了揉眼睛。 原来是云清在给他的手臂上药。 凤浮白有点惊喜,瞧着那人专心致志上药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可爱,有种贤妻良母的派头。 他不禁勾了勾唇角,打趣道:“小阿清,你真体贴。” 这样的话,自然得到的是一记白眼。 凤浮白无视那白眼,继续得意洋洋的笑着。 上好了药,云清又用绷带他的手臂紧紧的绑起来。 做完一切,云清收起一旁的药膏,没好气道:“打架的时候是威风八面,却不想是个一碰就坏的瓷娃娃。我瞧着那女鬼也没怎么着你啊,竟然还受了这么多伤。” 凤浮白看了看自己被包的像个粽子一般的手臂,心中想着:看样子好像很严重,凰到底是受了多大的苦楚,才会这般自虐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没有跟云清解释,一方面是怕云清担心,另一方面是……他怕云清会叫他换凰出来。 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他真的一点也过不下去。 从前倒也罢了,可如今……他身边还有一颗星星,他有点……舍不得离开。 云清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好气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啊?” 第156章 好想你 凤浮白苦笑了下,又很快恢复了以往的情绪,打趣他,道:“我很柔弱的,小阿清可要保护我。” 云清瞪他一眼,不屑道:“谁要保护你。” 话是这么说,可药也还是上了,心也还是关了的。 云清把买回来的食物丢给凤浮白,“赶紧吃,吃完了,继续赶路。” 凤浮白手里捻着那些东西,沉默了片刻,半晌才说出一句,“我们……在这里多呆一阵子。” 正吃着东西的云清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是答应了要……” 他没说完,凤浮白已经打断了他,“我没后悔,我只是……只是……受伤了嘛,需要静养。” 什么烂借口,云清不屑。 “你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腿,还影响你赶路不成?” 凤浮白狡辩,“虽然不影响赶路,可……影响我除妖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小阿清,求求你了,嗯?” 云清沉默了许久,“好,等你手臂好了,必须要继续上路,知道了吗?” 那人面带笑意的点点头。 凤浮白手臂上的伤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延长而消逝,反而越来越严重。 不仅仅是手臂,他的腿上也开始有了淤青。 足足半个月,凤浮白的伤越来越严重,他心里也更加忐忑了起来。 只有他自己明白,眼下他并不只是受伤,连同精神也越发的不振。 凤浮白心中惶恐,恐怕再这样下去,没有几日,凰就要撑不住了。 可一想到云清,他……不愿离开。 云清起初还觉得那些只是他没发现的伤口,后来,他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凤浮白自己故意弄出来的伤痕,为的就是不肯继续上路。 这日,凤浮白被他从床榻上扯起来,他已经很生气了。 “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整日装的这般娇娇弱弱的,还弄出那么多伤痕来,你不要以为我是傻子。” 凤浮白被他一扯,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身子一歪靠在云清身上。 云清气恼,一把推开他。 凤浮白又再次摔回床榻上去。 好疼啊。 现在连这种程度都能明显感觉到疼痛了。 凤浮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消散,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知道凰撑不住了。 “我说你呢,你怎么又躺下了?” 凤浮白艰难的撑起身子,“小阿清,你别喊了,吵得我耳朵疼,你过来……抱抱我。” 云清只当这是他的什么诡计,自然不会答应,“你想得美,赶紧给我起来,你今日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并非是凤浮白不想走,他真的……没有力气走。 他抓着云清的手臂,却被那人一把甩开。 “别想装模做样,我才不会相信你,快点下来,不然的话,别怪我揪你耳朵。” 凤浮白昏昏沉沉的,强撑着睁开双眼,看着云清,“小阿清,你想不想你师父?我可以……帮你见到她,你现在……抱抱我,我就帮你,怎么样?” 虽然云清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可心里确然是想见到师父的,故而他只好半信半疑的扶着凤浮白抱在怀里。 凤浮白苦笑了下,“果然啊,还是你师父最得你的心,我什么也不是。” 云清没好气道:“你如何能跟我师父比。” 凤浮白沉默了起来,他靠在云清身上,低声道:“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师父,她若是死了,我也就死了。” 这话顿时让云清警惕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师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云清焦急的模样不免让凤浮白心中一酸。 到底是多年感情,和他不一样的。 他苦笑,“我说过的,不过是盛春时节,你……好好待她便是。” 云清还想追问,却瞧见凤浮白缓缓闭上了双眼。 怀里那人身子颤抖了起来,云清紧紧的抱着他,“喂,你又怎么了?喂……快醒醒。” 一阵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之后,怀里那人再次睁开双眼,那人的眼神是迷离的。 尽管面貌上没有任何差异,可云清还是能很清楚的分辨出,眼前这人是他师父——凰。 “师父。”云清小心翼翼地喊她。 浮白早已经被折磨的不堪重负,袖子上渗出血渍,嘴唇也已经咬破了,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 “阿清?” 果真,是师父的声音。 云清双眼含泪,顿时哭了出来,“师父,你终于回来了,师父,我好想你。” 他紧紧的拥抱,更是让浮白控制不住。 云清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淡淡香味,紧紧的抓住了浮白的嗅觉。 浮白双手无力的环上云清的脖子。 云清还哭的梨花带雨的,直到被人亲了一口,他才惶惶然地呆住了。 是的,他宛如傻了一般,一动不动的呆坐着,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师……师父?”云清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可那人没有停止举动,更加得寸进尺的抱着云清,又亲了下。 云清彻底傻了,呆呆地也不敢动弹,脑子里都是凤浮白说的那些话,他师父真的…… 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耻,师父此刻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师父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 云清眸子轻轻的颤了颤,像是秋天的蝴蝶,他低声道:“师父……别……” 这一声并不像是在拒绝,反而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儿。 可就是这样的一声,反而叫浮白清醒了几分。 她松开了紧紧环着云清的手,颤抖着眸子。 不知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浮白从凌乱的发间拔下一根簪子,猛地刺进手臂,瞬间鲜血流了出来,她也终于清醒了几分。 浮白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阿清,快走,你快出去。” 浮白知晓这样的疼痛并不能让她保持多久的清醒,她只能叫云清走远些,至少不要受了她的荼毒。 云清见她无力的瘫倒在榻上,此刻才恍然意识到她的手臂,双腿,甚至是肩膀都有不少的血痕。 第157章 对不住你 她就是这么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吗? 云清心中猛然一痛,伸手从浮白手里夺过簪子,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低泣着说道:“师父,你伤的太重了,我不走,我不走。” 浮白大口大口喘着气,强撑着身子坐起,她抬手,道:“簪子还我。” 云清捏着簪子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他摇了摇头,不肯把那簪子交出来。 浮白喝道:“云清!” 她此刻病态,哪里还有半分的威慑力? 反而有些娇滴滴的韵味儿。 云清不敢多想,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召集全身灵力都输送给浮白。 这是云清眼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他想着或许这样她会好过些。 可无奈云清的修为实在太过低微,根本不能供给浮白这样的神躯。 要想带着浮白回天宫去更是不可能的。 很快,云清身体里的灵力已经耗光了,浮白却还是不见好转。 她倒是恢复了些体力,从卧榻上起身,一把扯住云清的手臂。 云清没来及的反应,一个踉跄跌坐在她身旁。 那人像是早有预谋,根本不给云清反应的时间。 跟凤浮白不同,眼前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师父。 云清拒绝不得,也不想拒绝。 若是师父真的愿意,他自然没有不肯的,只是他心里顾虑,他师父并非是真心实意,只是情势所迫。 他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一把抓住那只乱动的手,他问:“我是什么人?” 浮白低头轻吻他的唇瓣。 只因浮白的嘴唇已经出了血,这般亲吻,云清鼻腔里神智能闻到鲜血的味道。 她亲了几下,低声回答,“阿清。” 事实上,云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可至少他不希望答案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或者……她当他是弟子。 阿清……还算勉强过关。 他抿了抿唇,“我可不是随便之人,师父可别想着糊弄我,要……要负责的。” 浮白沉默了片刻。 这沉默的一段,叫云清心里敲起了鼓。 她是不是……不愿? 云清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为何偏偏要说这番话。 好在浮白并没有推开他,只是沉默了一阵儿,低声嗯了一声,又继续了起来。 大抵是捧在心尖儿上的人,最尊贵的,最美好的都是她。 云清不敢亵、渎心中的神灵,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甚至不敢去触碰浮白。 他只是任由那人胡作非为。 云清想提示她,又觉得这样对师父不敬,不敢作为。 而且云清先前输送的那点子灵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那人更是急坏了,她干脆在云清手臂上咬了一口。 云清吃痛,抬着迷离的含情眼看她,耳边传来她的低泣,“阿清,救救我……” 云清:“……” 他此刻若还能忍得住,那便真的不必活着了。 直到浮白完全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云清才抱着她睡去。 次日,云清起了个大早。 更或者说,他一晚上都没睡。 怀里抱着心爱的师父,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所愿。 他哪里还能睡着? 待到天明,他悄悄把那榻上红了的帕子收进怀里,小心翼翼地保管。 又动身去山下买了好些滋养的补品回来,亲手给浮白炖了,守在榻旁,等着浮白醒来。 浮白就没有他这般神清气爽,醒来之时只觉得浑身宛如被打散了骨头一般,疼的连动一下都觉得像是要死了一般。 双眼艰难的抬起眼皮,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徒儿那张风情万种的面容。 她张了张口,想喊云清的名字,可却一声也发不出。 云清赶紧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又细心体贴的拉好被子,牢牢地裹住浮白。 后背贴在云清身上,沾染了他衣服上的凉气,浮白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脑海里更是涌现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画面,那些画面简直要叫浮白羞愧到了极点。 她抬眸看着云清,她昨日…… “师父,把这个喝了,小心烫。” 云清捻着勺子,吹凉了勺子里的补药,给她喂下去。 浮白只得顺从的张口,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喝完了补药,云清又扶着她躺下。 正当云清要起身,浮白的手从被褥下探出来,一把扯住了云清的衣袖。 云清怔了怔,垂下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还要吗?” 浮白也因着这句话,刹那间红透了一张脸。 她轻咳了几声,嗓子终于舒服了一些,低沉着声音道:“不……不是,师父……师父对不住你。” 浮白的声音又沙哑又低沉,却像是一记大锤砸在云清心上。 他就知道,他早就知道……师父会是这样的反应。 云清死死的咬住了嘴唇,低声道:“师父想……赖账吗?你答应了我的……要负责!” 他眼眶红了,眼尾都沾着湿润,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浮白心里原本就愧疚,此刻更是心疼极了。 “不……不是的,没……没有赖账,师父……师父年纪大了,也不够……不够貌美,不想……耽误了……阿清。” 她极力的解释,可云清只觉得她是在狡辩,想推脱责任。 他甩开浮白的手,背对着她,声音哽咽,“借口,都是借口,你根本就是讨厌我,你嫌我修为低,年纪小,你不想要我。” 完全不给浮白任何解释的机会,云清一股脑的放下手里的碗,跑了出去。 没跑多远,他就开始后悔了。 这会儿他师父失去了修为,还在特殊时期。 若是他不守在师父身边,若她被旁人欺负了,可怎么是好? 云清皱了皱眉,心里虽然生气,可还是返回了那间小屋。 方才才赌气跑出来,这会儿再进去,他那微薄的脸面上也挂不住的。 云清盯着那扇房门,出神了许久,最终也只好坐在门口。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不自觉地往屋子看去。 虽然隔着一扇门,他却觉得很安心。 浮白看着云清离开的背影,心里也急坏了。 这孩子的气性大,她如今也没有力气出去寻他。 第158章 不想你为难 她心里担心坏了,可也无计可施。 浮白瘫倒在榻上,心里想着方才云清说过的话。 她其实并不讨厌云清,甚至觉得他挺可爱的。 只是这种可爱并不是……那种喜欢。 浮白一个人惯了,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心只把云清当成自己的弟子,从不敢有半点僭越之心。 可昨日之事已然发生,该僭越的,不该僭越的,全都已经僭越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还如先前那般做师徒的。 加之这是浮白蓄意诱导,才致使了这样的结果。 云清没有错,他是受害者。 浮白叹了口气,心道:罢了,既然如此,干脆便如他所愿,若他肯,她便允了负责之说;若他不肯,也全凭他的意愿就是了。 只是如今,她只怕那孩子一气之下,再不肯回来,便什么也无计可施了。 浮白动了动手臂,想调息灵力。 可那药真真是奇药,根本无法调息,她只好作罢。 身体上的疼痛叫浮白睡不着,只能闭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 待到夜幕降临,浮白又在一阵无力感中睁开了双眼。 身体里的血液又开始叫嚣了,浮白皱了皱眉。 该死,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清还没回来,她又开始受折磨了,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 浮白艰难的起身,环顾着房间。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那根静静躺着的簪子。 浮白咬了咬牙,想下榻去取那簪子,可谁料双脚刚一沾地,便被那无力感麻痹了全身。 她重重的摔在地上。 身上的伤口撞在地面上,疼极了。 坐在门口的云清听到这一声动静,便立刻冲了进来。 浮白摔在地上,他哪里还能想起自己在生气? 云清长腿一迈,急匆匆地把浮白从地上抱起来。 浮白此刻还算清醒,只是疼痛使她脑袋眩晕,双手连环住云清都做不到,无力的搭在他肩上。 把她放在榻上,裹好被子。 浮白朦朦胧胧的睁开眼,“阿清,阿清……”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甚至让人听不太出来她在说什么。 云清只得把耳朵凑过去,听她说话。 可传入他耳朵里的并不是浮白的声音,而是一股温热的气息。 云清立刻抬起了头,他受不了。 浮白眸子颤颤,双手无力的想要攀住他,可还没碰到肩膀就滑了下来。 “阿清,帮帮我。” 他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说的话还算不算?” 浮白恍恍惚惚,并没有听明白他口中她所说过的话,到底是那一句,只是满口答应,“算,阿清,救我……”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她说的话也做不得数,可云清还是愿意为了这句话帮她。 事实上,他也并非是舍己为人,只是……助人为乐! 之后的几日,每每夜晚,浮白总是要受这般折磨,也多亏了云清慷慨解囊,才能化解危机。 云清再没问过浮白会不会负责之类的话。 浮白也再没说过任何回绝云清的话。 两人心照不宣的,好像是已经默许了这种关系。 浮白一向认为云清只是个孩子,可在她身体虚弱之时,这个孩子也会细心的照顾她。 有了云清的照料,浮白的身子也日复一日的好了起来。 渐渐的,也能下地了。 云清扶着她在山里到处走走,担心她日日这般躺着,是要生病的。 夜里,他还会耐心的给她洗脚,哄着她睡觉。 一个月来,倒像是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不必浮白说,那人也都能做好。 盛春已然过去,渐入初夏,浮白也不必受那艰难的困扰。 这晚,云清还如往常那般给她洗了脚,吹了油灯,爬到榻上去。 日子久了,云清也不再扭扭捏捏,伸手便去轻拉浮白的衣带。 可今日不同,浮白按住了他的手,有些不自在,“今日……不必了。” 云清怔了怔,倒是头一回遭到拒绝,顿时也红了脸面。 他难为情的收回手来,结结巴巴道:“师父已经……” 浮白轻声嗯了一声。 云清有些失落,倒不是别的,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对师父没有什么用了。 师父她该不会……要舍弃他了? 云清翻身下榻,浮白问道:“你干什么去?” 他抿了抿唇,“我睡地上。” 浮白:“……” 那人真的没有虚言,真真在地上铺起褥子来。 浮白沉默许久,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你……讨厌我吗?” 那人正在铺褥子的手僵了僵,恍然抬起头来。 屋子里的光线虽然昏暗,可仍旧能看出对方的轮廓。 云清咬了咬嘴唇,“我怕……师父讨厌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 云清垂下了头,“我知道师父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才肯跟我……,我年纪小,做事幼稚,脾气又坏,师父根本不喜欢我这样的,我也不想缠着师父,不想师父为难。” 浮白坐起身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那人也没矫情,乖乖巧巧的在浮白身边坐下。 她拉过他的手,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僵了僵。 “是我不好,我没有替你着想,阿清很好,不该有这些顾虑,这些该是我想的事情。这一个月以来,阿清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若是你愿意,我们回去之后,我请兄长赐婚,你是想风风光光的成婚,或是想悄悄地,我也都依你。我年长你很多,也不像你们年轻人那般有活力,若是你日后瞧上了旁人,只管告诉我,也可同你和离,你看好不好?” 云清听了这些话,并没有那么高兴。 浮白的意思很明确,要负责的,但也不掺杂了任何感情在里面。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浮白,“我不要你为我着想,我……想让你喜欢我。” 浮白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更是错愕的说不出什么。 良久,她为难道:“你知道的,我……不会……” 并不是她不愿喜欢,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喜欢他。 第159章 再收弟子 云清气恼道:“什么不会,你就只是不想!” “阿清!” 被她这一声斥责,云清顿时没了气焰。 他气鼓鼓的在地铺上躺下,背对着浮白,不理她了。 浮白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气。 因着身体恢复,也躲避了某某期,浮白的修为也渐渐恢复了起来。 可云清还在生她的。 浮白恢复修为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云清回天宫。 毕竟天宫里的灵气最为充足,最适合修养。 她没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只是如今和云清冷战,她也不敢擅自做主。 返回芳华殿的当日,浮白问了他,“先前师父跟你说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若是你觉得不好,师父也不会跟兄长提及此事。” 云清瞪她一眼,“为何不提?师父想反悔?” 浮白:“……” “此事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不要一时赌气,意气用事。” 云清仍旧是带着幽怨的眼神,“我没有赌气。” 他说罢,一甩袖子跑了出去。 这……哪里像是没有赌气的样子? 云清从芳华殿跑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忽而想起了天明他们。 干脆等了他们下学,拉上一伙人去吃酒。 天明看着那个吵着嚷着要请他们吃酒的人,才坐下一刻钟,便已经三杯酒下肚,迷迷糊糊的乱说话了。 云清拍着天明的肩膀,道:“我到底哪里不够好?” “为什么这么对我?” 天明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和几个少年对视一眼。 正当此时,白瑛瑛也带着几个小姐妹来吃串串,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云清。 她迎了上来,“好巧啊,没想到你们也来这家。” 云清还在嘀咕,“是不是我长得不好看?还是我……不能让你满意?” 这话一下子就吸引了几个姑娘的视线。 尤其是白瑛瑛,她忍不住问道:“云清师兄他……怎么了?” 天明尴尬的笑了笑,道:“谁知道他,看上去……像是失恋了。” 这简短的一句话,顿时让白瑛瑛白了一张脸。 同样,反应强烈的还有云清。 他猛地一拍桌子,“谁失恋了?我才没有,她不就仗着年长我吗?” 在座的少年更是一头雾水,云清说的这到底是谁啊? 可下一秒,更是惊掉了几人的下巴。 只见云清一把抱住了天明,“师父……师父……别这么对我。”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各位都听了个清楚。 白瑛瑛更是脸色白到了极点。 天明小声问道:“云清,你该不会是……喜欢你师父?” 这话一出,顿时让云清炸了毛。 他气恼地推开天明,声音也顿时拔高了好几个度,“谁说我喜欢她了,我才不喜欢她呢,我只是……只是可怜她罢了。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年纪又大,长得也不好看,她还不如白瑛瑛呢,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云清喊完之后才意识到天明等人都惶恐的看向他身后。 他也恍恍惚惚的转过身,顿时被吓得跌坐在地上,酒也醒了大半。 云清结结巴巴道:“师……师父……” 浮白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了一句,“跟我回去。” 云清眸子颤了颤,跟上了浮白的脚步。 沉默良久,云清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那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浮白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没听到吗? 云清松了口气。 回到芳华殿,浮白只是说了句,“早些回去睡觉,时候不早了。” 她说罢,便进了屋。 留下云清一脸的错愕。 这一晚上,浮白一夜都没睡。 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云清说的那段话。 浮白并不是生气云清说了那些话,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听到那番话,心里这样的不是滋味儿? 云清只是可怜她…… 浮白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在天亮之前,浮白终于明白了。 她好像……喜欢云清。 浮白起了个大早,一出门刚好瞧见出门的云清。 云清有些尴尬,问她,“师父……要去哪里?” “天君殿。” 去天君殿? 云清点了点头,想着她大抵是去找天君赐婚的,也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说了一句,“早去早回。” 浮白点点头,随即便去了天君殿。 琏夜见她来,有些欣喜,“这一回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凡间待几年呢。” 浮白笑了笑,道:“出了些意外,遇上一个很奇怪的妖邪,我竟探查不出他的真身,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倒是吃了不少苦。” 听得这番话,琏夜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他愣了片刻,道:“这世间妖邪千千万,你探查不出也不是什么怪事。” 浮白点了点头,“今日来找兄长也不是跟兄长倒苦水的,而是来求兄长一件事情。” 琏夜笑了笑,“这道怪了,你少有求我的时候,说来听听,是什么事情?” “我想……再收个弟子。” “……” 云清因为浮白去求赐婚的事情,在芳华殿焦急的等着。 可算是等到了浮白回来,却瞧见她身后跟了个少年。 那少年生的白净,有几分秀气,怯怯的躲在浮白身后。 云清迎了上来,指着那少年,皱了皱眉,道:“他是谁啊?” 浮白的视线不敢跟他对视,低声道:“云清,这是月冲上神的遗孤,名唤迎岚,你师弟。” 迎岚一手扯着浮白的衣摆,轻声道:“云清师兄。” 这一个称呼,几乎让云清顿时火冒三丈。 什么师弟,谁的师弟?他才不要师弟。 他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怎么能……你……” 话没说完整,眼泪倒是先掉下来了。 云清气鼓鼓的跑回房间去。 迎岚也被他这样子吓哭了,“师父,师父,云清……师兄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我?” 浮白轻轻拍拍他的脑袋,“没有的事,迎岚别多想,师父带你去房间。” 哄好了迎岚,浮白从他屋里退出来。 眼睛不自觉地往云清的房间看了一眼。 第160章 抢占先机 他方才也哭了。 浮白心中苦涩,只觉得还是莫要跟他这般亲近的好。 既然他们之间只是可怜,那便还是如从前那般做师徒要好一些。 浮白想了一整夜,她想自己对云清会有这样的感情,大抵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弟子。 她对他……难免用心一些。 若是她还有别的弟子,分分心,也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故而,她特地去向兄长讨了一个新弟子。 浮白走到云清房门口,想要敲门,手指却停在了半空。 罢了! 浮白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云清哭了许久,只觉得自己一腔真心都洒在了风里,风一吹,什么都没有留下。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在意。 当夜,云清还是没能忍住去敲了浮白的房门。 浮白想着还是让他冷静一些,便推说自己已经睡下了。 可云清哪里肯罢休,“师父今日若是不见我,日后也不必再见到我了。” 浮白:“……” 这个脾气,真真是骄纵坏了。 她只得给他开了门,那人早就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双漂亮的含情眼更是眼泪汪汪的,模样可怜。 浮白不由得心软,捻着袖子给他擦擦眼泪。 那人反而别扭的躲了躲。 浮白只好放下袖子,“你有什么话?” 云清带着幽怨,“我能有什么话,师父难道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那个什么迎岚,你为什么要收他做弟子?” 面对这样的质问,浮白这个做师父的没有半点儿气恼,反而觉得有些心虚。 “他天资聪颖,如今又无人照料。” 什么天资聪颖,什么无人照料? 这番解释自然不能过关,反而叫云清更加生气了。 他咬牙切齿道:“你喜欢他?” 浮白皱了皱眉,“云清,莫要胡言。” 云清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他嚷嚷起来,“那你为什么要收他,也是为了在你需要的时候……” 他没说完,浮白一把扯着他的手臂把人拉进屋里,关上了房门。 这下好了,云清也干脆不想说了,他一把抱住浮白的腰,一个转身,将人抵在房门上,低头吻了下去。 浮白瞪大了眼睛,推开他。 “云清!” 云清含着泪,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仍旧是执着的亲吻她。” 浮白有一次推开他,“你这是做什么?别闹了,你出去。” 云清咬了咬嘴唇,道:“你不是答应了要嫁给我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又反悔了,还……还带了旁人回来?就算你不喜欢我,我都愿意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说罢,眼泪更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浮白沉默片刻,“阿清,你为什么要娶我呢?就算师父不嫁给你,一样会对你好,师父心里对你愧疚,不管你想要什么,师父都会答应你的,你不必用这种方式。若是你觉得师父可怜,也不必毁了你自己的幸福,师父不想你日后后悔。” “借口,都是借口,我讨厌你。” 云清红着眼尾跑了出去。 浮白心中更是一阵刺痛。 难道是她做错了吗? 迎岚是已经领进了门,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了。 因着云清生气,不肯跟浮白说话。 浮白也只能每日给他送些心法,让他潜身修行。 只有迎岚是她自己带的。 迎岚是个温柔体贴的孩子,才刚满十三岁,又是上神世家的孩子,虽然父母已经不在了,但家大业大留下的资产倒是不少。 他也算得上是一位富二代。 可即便是这般家世,却没像云清那般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浮白只当是自己教导的不好,才叫云清变成了那样。 故而对待迎岚,浮白稍稍有些严苛。 迎岚很努力,资质也不错,又肯下功夫,故而修行之路不算坎坷。 白日里修行,到了夜里还会去厨房给浮白做些吃的。 这日,迎岚端着饭菜往浮白房里去。 恰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云清。 云清对他这个师弟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都是因为迎岚,浮白才会这般对他。 故而,云清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在迎岚的身上。 可迎岚却对他很尊敬,一见他便恭恭敬敬的喊他,“云清师兄。” 这不喊还好,这一声师兄更是让云清气不打一处来。 他恶狠狠的瞪了迎岚一眼,道:“你可不是我师弟,莫要喊得这么亲近。” 迎岚怔了怔,小声道:“对不起,师兄。” 见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想必平日里也是这么哄骗浮白的。 她都没有好好的带着他修行过,凭什么让这个臭小子抢占了先机? 云清喝道:“你少用那种委屈的模样在我面前说话,我可不是你师父,你这些无聊的招数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你最好离我远些,否则别怪我揍你。” 这一段气势恢宏的话,一字不差的落进了推开房门的浮白耳朵里。 云清听到那声开门声,顿时转身看向浮白。 她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指责他。 可那副淡淡的模样,云清甚至希望自己被责骂。 云清眼眶红了红,她已经彻底不想管他了,是吗? 瞧见他这副委屈的模样,倒是比被恐吓了的迎岚还要可怜。 反倒是迎岚开口,“师父,刚才师兄跟我开玩笑呢,师父您……不要生气。” 云清咬了咬嘴唇,转身进屋去了。 浮白叹了口气,他又在生什么气,她明明没有指责他呀。 浮白左思右想,她不能这般纵着云清继续下去,心结还是需要解开的。 就算做不了师徒,这般日日耗着也不是事儿。 吃过了晚饭,浮白便去了云清那里。 敲了几次门,里头终于有了回应,“我不是说了,叫你看到我滚远点,别过来自找麻烦。” 声音刚落,便是一阵重物砸在房门上的声音。 浮白皱了皱眉,道:“云清,是我,开门。” 屋子里头顿时没了动静,片刻之后房门打开了。 那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有那双哭红了的双眼,质问道:“你还来干什么,不是对我视而不见吗?” 第161章 没出息 浮白:“……” 视而不见的人到底是谁? 她叫他一起修行,他不肯。 她叫他一起吃饭,他也不肯。 …… 如今倒成了被指责的那一个。 “不让我进去吗?” 那气焰嚣张的人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但明显是叫她进去的意思。 屋里有些昏暗,浮白挥手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递给云清,“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般,生气就乱扔东西?” 云清沉默,接过枕头。 浮白在凳子上坐下,拍了拍桌子,“过来。” 云清坐在她对面,垂着头,一声不吭。 浮白叹了口气,道:“迎岚他是个不错的孩子,性子温和,你应该同他学一学,修身养性。” 一听这话,那人立刻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瞪她,“师父这么晚了来我这,就只是为了替你那个徒弟说话?” “他是你师弟。” 云清叫起来,“他不是,我不要师弟。” 浮白语重心长的喊他,“阿清,不要胡闹。” 他吸了吸鼻子,“是,我就只会胡闹,他什么都比我好,你更喜欢他,所以要抛弃我是吗?所以先前发生的那一切,你全都不在乎,我只是你的工具,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儿罢了。” 一只白净的手覆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 “阿清,你到底要师父怎么对你?” 云清抽出自己的手,“我要你怎么样,你就能怎么样吗?那我要你今晚留下来陪我,你也会吗?若是做不到,何必这般假惺惺的对我说这种话,我不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 许是气坏了,云清腾地一声站起身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浮白也跟着站起来。 他个子高,即便是浮白站着也需要仰视他。 “你若喜欢,师父留下来陪你就是了。” 云清:“……” 他眸子颤了颤,结结巴巴道:“真……真的?” 浮白逼近他,双手抱住他的腰,“阿清,师父只想你欢喜,你日日这般闹下去,师父心里也难过。师父说过的,愧对于你,不管你想怎么样,师父都会答应你。师父只是不希望你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让你委屈的事情。” 比如说,因为可怜她,要娶她之类的。 浮白虽然从小没有受过多少善待,可也从不自怨自艾,也不需要旁人的可怜。 云清抿了抿唇,“可你……”先前还说了要嫁给我的,现在还不是后悔了? 话到嘴边,又好像说不出来了。 想着今日师父肯答应他这种无理的要求已然不容易,他也不敢在说什么。 要是一不小心再惹她生气,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 云清反手抱住浮白,“你可要说话算话。” 浮白点点头,“消气了吗?” “暂时的。” 浮白笑了起来,还真是孩子心性。 云清坐在床榻上,双脚垂着,一摆一摆的,难掩心中的喜悦。 浮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手指又顺着鬓角的碎发,滑到脸颊上。 那人捧起她的手,脸颊轻轻的蹭一蹭,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兔子。 她莞尔一笑,“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云清乌黑的眸子转了转,“想吃师父做的。” “好,乖乖等着师父给你做。” 浮白正要抽回手,那人却不干了,立刻跟着站起来。 浮白不解,“怎么?” 云清拉着她的手晃了晃,面上带着些许的气恼,“我要跟你一起去,谁知道你出去了……会不会再给我带回一个师弟来。” 被他这一番话逗笑了,浮白无奈的摇摇头,“我要那么多弟子做什么,要都像你一样,我只怕要累死了。” 不管她怎么说,云清就是不依不饶,偏偏要跟着。 浮白也只能应了他。 还没进厨房,便瞧见那里头的灯光还亮着。 这么晚了,厨娘应该都已经歇息了,不该还有人在。 两人推开厨房门,便瞧见迎岚正在炒菜。 云清一见他就来气,自然是没什么好性子。 倒是浮白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厨房?” 迎岚恭恭敬敬的行礼,小心翼翼地看向云清,道:“今日都是我不好,气坏了云清师兄,我睡不着,想着给云清师兄做些东西吃,赔罪的。” 浮白偏头看了一眼云清,那眼神里颇有一种‘你看,你师弟都比你懂事’的意味儿。 这自然不会叫云清高兴的。 他狠狠的瞪了迎岚一眼,心道这小子实在懂得如何讨好他师父,这样下去,他早晚要被这小子赶出去的。 正想开口斥责他,又想着在浮白面前,这样做怕是方才才转好的关系,又会变得僵硬起来。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云清忍着心里的怒火,皮笑肉不笑道:“你不必如此介怀,我早就不生气了,你不用给我做东西吃,我随便找些东西就吃了。” 迎岚听他这么说,心里定然是欢喜。 “那师父……” 不等迎岚说完,云清便打断他,“我跟师父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快回去睡觉,大晚上的莫要乱跑。” 迎岚乖巧听话,也不会去揣测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要事相谈。 他告辞了,高高兴兴的回屋去了。 看着那‘傻白甜’离开的背影,云清心里的气才稍稍消下去一些。 他把厨房门关了起来。 浮白忍不住低笑,道:“这不像你的性子,若是他在这里,瞧见我亲手给你做饭,你不是更该高兴的无法无天?” 云清努了努唇,“我就那么没出息?” 他才不想让迎岚知道,要是被那小子知晓了,他又惯会讨好师父的,说不准哪日师父就也会给迎岚做饭了。 要真有那么一日,他气也气死了。 浮白无奈的摇摇头,开始动手做菜。 云清见她忙活,也会帮她打下手。 在凡间的那段日子,他倒是日日想着有一日跟师父一起做饭的。 可那时候,浮白身子虚弱,根本不能做这些,故而都是买回来的吃食。 第162章 身子不适 今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不多时,几道菜都出锅了。 云清只将那些饭菜摆到桌子上,又取了两副碗筷摆好。 浮白道:“我吃过了。” 这样的话,打发不了云清。 “这可不光是师父一个人做的,也有我的功劳,我也想让师父尝尝,师父可不能拒绝。” 听他这样说,浮白也只好接过筷子,吃一点。 云清许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一个不留神便吃撑了。 他摸着自己稍稍鼓起来的小肚子,道:“都怪师父,做的东西好吃,我现在肚子好胀。” 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浮白收拾了下碗筷,道:“夜深了,早些回去睡觉。” 云清见她要走,立刻站起来,急切道:“你去哪里?你答应了我的。” 白色纱衣轻轻回转,浮白回过头来,应了一声。 云清赶紧跟上来,修长的手指穿过那白色的衣袖,握住了浮白的手。 “师父走慢些。” 进了房间,浮白只是缓步走到床榻边,脱下鞋袜便躺了上去。 云清喉结动了动,自从师父身子好了,再也没有亲近过了。 此刻,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云清在她身旁躺下,灭了油灯。 浮白睡相极好,端端正正的,一动不动。 少年侧了侧身子,面向着浮白,道:“师父?” “嗯?” 云清手臂一伸搂在浮白腰间,道:“师父你偏心,那个迎岚,你每日都带着他修行,你都没带我修行过。” “……”浮白无奈,“你自己不愿。” 云清又道:“难不成你让我跟他一起?我才不要,师父是我一个人的。” 浮白无奈,不知这有什么可争抢的。 云清见她不答,继续说道:“我也知道如今木已成舟,要让你把他送走,你也不会听我的,可……你若这般偏心,他的修为怕是要追上我了,那我这个做师兄的还有什么脸面?” 这话到说的是。 迎岚那孩子是个极其上进的。 可云清却…… 这样下去,他怕是真真要被迎岚赶上了。 “那明日,你便同我们一起。” 云清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身子也更靠近了浮白些。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我想求些增长修为的捷径,师父可愿教弟子?” 她拍了拍他的脑袋,“修行大道,一味想着捷径如何能行,修行得到的灵力也不干净,于你不利。” 那人哼哼唧唧道:“师父把自己的修为分些给弟子,不就好了?反正师父修为高深,又不在乎这一点。” “这如何分的?” 云清福起身来,长腿一迈跨在浮白的另一侧。 他痴痴一笑,“师父知道的。” 说罢,他低头吻住了他师父的唇。 这下子,不用思考也该知道了。 又又修之法,修为高深之人可将灵力传递给修为低微之人,这是唯一不会因为主动输送灵力,而导致修为低微之人走火入魔的法门。 他既这般主动,浮白也没有拒绝。 云清心中敬着浮白,只一次也就罢了,不敢再过分要求。 餮足之后,云清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次日一早,云清起了个大早。 出去买了些糖果回来。 他提着糖果去敲了迎岚的门,迎岚习惯了早睡早起,片刻来开门。 一见云清,迎岚顿时眉开眼笑,“云清师兄。” 这迎岚生的秀气,一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有感染力。 可云清要端着自己的身份,把手里的糖果往迎岚面前一抬,“这个……给你赔礼道歉的。” 迎岚惊喜的接了过去,道:“真的吗?师兄你特地给我买的?” 自从父母过世之后,迎岚便一个人生活。 虽然家大业大,可到底是孩子一个。 渴望关注和照料。 虽然眼前的这一袋糖对迎岚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可这糖里头的情意,却叫迎岚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望着云清,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云清被那少年抱着,顿时傻了眼。 正想推开迎岚,却听到那孩子说,“云清师兄,你对我真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云清师兄是最好的师兄。” 他声音哽咽,像是受了什么欺负一般,可话语里的喜悦又不像是假的。 云清眼角抽了抽,这个‘傻白甜’怎么会这么单纯? 他尴尬的拍了拍迎岚的背,“好了好了,你先松开我。” 迎岚乖巧的松了手,“我……绝不会辜负师兄的苦心,我知道先前师兄对我冷淡,只是为了考验我。我一定……一定会做个好师弟的,云清师兄放心。” 云清:“……” 这家伙脑袋里都想些什么东西? 他那有什么苦心? 若真是有,也是想着如何把迎岚赶走。 这人倒是会给他找台阶下。 云清突然觉得迎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怪只怪他抢了自己的师父。 原本师父应该是他一个人的,可如今却多了迎岚这么一号人。 可这着实是怪不得迎岚。 云清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是有一件别的事要跟你说,今日师父身子不适,不能带你修行了。师父让我给你带个话儿,让你……别偷懒。” 迎岚听了这话,顿时紧张起来,“师父她不舒服吗?是不是生病了?我去看看她。” 这如何使得? 此刻浮白还躺在云清的榻上呢。 若是被这小子瞧见了,谁知道他会不会也趁着哪天月黑风高的,引言秀师父? 云清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紧张道:“师父她修为那么高,怎么会生病呢?只是昨晚有要紧的事情处理,操劳过度,需要休息,你……你别去打搅她了。” 迎岚心思单纯,没有云清那么多花花肠子,也想不到那么多,便只好答应了。 “师兄替我跟师父问好,我会好好修行的,绝对不会给师父和云清师兄丢脸的,让师父好好休息。” 云清尴尬的笑了笑,他才不管这小子丢不丢脸呢。 最好是他丢脸,在师父面前丢脸。 最好是严重到需要浮白把他赶出去,那才好。 第163章 出头 “这我就放心了,师父……师父也会放心的。” 云清讪讪的笑了笑,便从他屋里离开了。 转身返回自己房间,进屋关上房门,便瞧见床榻上那人正在打坐。 云清赶紧坐到浮白身边去,抱着她道:“师父怎么起这么早,昨晚耗费了灵力,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浮白缓缓睁开双眼,面带笑意,摇摇头,“无妨,那点灵力还不至于。” 一听这话,那人的一双含情眼顿时亮了起来,道:“既然师父这么说,那日后可不要吝啬,多多给弟子些灵力才好。” 少年自己说着这话,自己倒是先红了脸。 浮白只觉得他可爱,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云清的脸光洁如玉,触感有不失弹性,让人爱不释手。 浮白点点头,“只要你欢喜,什么都给你。” 这话云清爱听,抱着浮白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大抵是亲了之后又觉得这样不够,还不忘再补上几口。 浮白心里也欢喜,由着他胡闹。 待到云清松开她,她才道:“该是修行的时辰了,你同我一起去。” “……” 云清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想着你今日该好好休息的,所以就……叫迎岚自己修行了。” 他垂着头,想着浮白会不会觉得他心肠歹毒,顿时灰溜溜的不敢说话了。 浮白沉默了片刻,道:“这样也好,今日难得有空,我随你出去走走!” 云清顿时亮了一双眼睛,“真的吗?” 浮白笑着点头。 可巧,两人一出门,瞧见迎岚正在院子里打坐。 迎岚起身,“师父,你身子好些了吗?” 浮白看了云清一眼,那人尴尬的笑笑没说话。 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师父身子无碍,昨日教你的修行之法,今日好好温习。” 迎岚很是乖巧的点点头,“师父这是要去哪里?” 浮白正要开口,云清却抢先一步开口,“我跟师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且不要乱走,我们晚上回来。” “是,师父师兄早去早回,我夜里做了饭菜等着师父师兄回来用饭。” 云清胡乱的点点头,便拉着浮白的袖子往外走。 在芳华殿还要遮遮掩掩的,可已离开了芳华殿,外头人来人往的,云清反倒肆无忌惮的牵着浮白的手。 浮白只觉得云清走起路来的脚步都是蹦蹦跳跳的,像极了要去山上采蘑菇的小丫头。 她不禁笑了笑,却被云清听到了。 云清回眸,“师父笑什么?” 浮白摇摇头,“阿清很可爱。” 若是被旁人说一句他可爱的话,云清是要被气炸了的。 偏偏是浮白说出来,他不免还有些高兴的。 云清干脆停下脚步,含羞带怯的问道:“师父觉得我哪里可爱?” 浮白揉揉他的头发,“哪里都可爱,阿清生的好看,做什么都叫人觉得喜欢。” 云清眸子颤了颤,“师父喜欢我?” “自然。”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叫云清高兴坏了。 师父果然还是喜欢他的。 云清有了这两个字,心里也算是安稳些,想着日后可要一点一点让师父爱上自己才好。 成婚的事情,倒是也不急在一时。 云清带着浮白往蟠桃园去,蟠桃园里头风景不错,又有很多小兔子松鼠什么的。 师父她从小就被约束,怕是没有机会能在这种地方玩玩。 不巧的是,两人进了蟠桃园,发现这院子里竟然有几个少女的欢声笑语。 云清不觉皱了皱眉,想拉着浮白回去。 浮白疑惑,“怎么了?” 云清抿了抿唇道:“有人!” 她看了看云清,又看了看那声音的来源,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白瑛瑛。 那个少女,浮白记得。 正是那日云清醉酒之时,在他身边的那一个。 是白瑛瑛。 浮白的眸子回到云清身上,“阿清怕她误会?” 云清愣在了原地,“怕谁误会?什么误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有什么可让人误会的,不是本就是那种关系吗? 说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难不成她……又想反悔? 云清气红了眼尾,甩开浮白的手,“你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 浮白抿了抿唇,“阿清不是喜欢瑛瑛吗?那日……你说过的,她比我好。” “……” 她自己反悔了,竟然还敢诬陷他? 云清控制不住的嚷了起来,“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我才不喜欢她,你……你……” 后面的话都被隐没进了眼泪里。 云清的这一声也成功的,把那几个欢欢喜喜说话的少女吸引了过来。 浮白帮他擦擦眼泪,那人也是个要面子的,干脆背过身去,怕被旁人瞧见自己哭了。 为首的白瑛瑛瞧见浮白和云清,便恭敬的行礼。 “见过浮白神女,云清师兄。” 其余的几个少女也纷纷行礼。 浮白点点头,“不必如此拘束。” 白瑛瑛道:“神女今日有空,也来游蟠桃园,不知我们几个有没有幸,能随神女同游?” “当然……” 可以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云清抢先道:“不行,自然不行,我师父又不是来游玩的,你们不能跟着。” 云清眼尾还拖着红,叫人瞧了实在心疼。 白瑛瑛被吼了这么一句,已然是觉得丢脸无比,心中委屈。 倒是有一位小仙忍不住怼了上来,“不行就不行,你喊什么?” 那小仙不识得云清,只是跟白瑛瑛要好,瞧见自己朋友无端的被吼,看不过去。 云清气恼,却被浮白拉住了手臂,示意他不要冲动。 浮白淡淡问道:“敢问这位仙子是哪家的仙子?” 神女发话,几个小仙顿时都诚惶诚恐。 那小仙的嚣张气焰也瞬间被淹没了下去,“回……回神女,小仙是天君殿里的侍奉仙子。” 浮白仍旧是冷淡淡的模样,“原来是天君殿里的仙子,既然并非是世家小姐,仙神之后,为何擅离职守,在此处游玩?” 她这样子叫人看不出是不是生气,反而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威慑力。 第164章 不只是师徒 那小仙顿时吓得跪在地上,“神女息怒,小仙不该擅离职守,还请神女不要将此事告知天君。” 浮白又道:“你是否擅离职守并非是我要插手的职责,我也不会追究过问,只是我和天君是同胞兄妹,兄长的殿中之仆,也便是我的仆人。既如此,仙子应当明白自己的身份,云清是我的大弟子,将来要位列神族,望仙子日后莫要这般同他说话。” 一席话里,虽然句句在理,也没有过分的指责,可却叫几个小仙已经吓得面如土色。 那小仙连连称是,跟着白瑛瑛退下了。 浮白虽然冷淡,但也是个为人和善的神,从不跟那些小仙计较什么。 要听得她嘴里一句‘仆人’,已经是极大的侮辱。 这足以说明浮白是真的生气了。 瞧见那几人离开,云清心里很是欢喜。 没想到他师父竟然这般维护他。 云清从背后抱住浮白,轻轻在她耳边说,“那小仙真是不懂礼数,我现在还只是你徒弟,她就这般对我不敬,日后我若成了你夫君,她还不知道要如何欺负我呢。” 浮白面上这才勾起笑意,她转过身,点了点云清的鼻子,又擦擦他脸上还残存的几丝泪痕。 “都多大了,怎么还总是哭鼻子,你这样子如何能成家立业?” 云清抿了抿唇,“那……是不是我以后不哭了,你就会嫁给我?” 被他这般一问,浮白沉默了片刻,“你真的……想娶我吗?我虽日子平淡,但也……不至于可怜。” 云清鼓了鼓腮帮子,“谁说你可怜了?” “那日你醉酒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若只是可怜我,大可不必如此,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我说过的,我愿意补偿你,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你不必用任何方式来跟我讨要,只管说出来就是。” 她说了这么长一段,云清的脑袋被死死的卡在第一句话上。 那日他胡说八道的那些话,果然她听到了。 云清咬了咬嘴唇,“你……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收了迎岚吗?你想报复我?” 浮白摇摇头,“是也不是,我是想让你分分心,我也分分心才会收下迎岚,但绝不是为了报复,我想你过得好。” 云清羞愧的低下了头,“我不是可怜你,我……我那时候生你的气,我是说的气话,我真的喜欢你,喜欢了你很久。我知道你是出于责任才跟我在一起,才会答应我任何要求,可我希望你是真心实意的要嫁给我,不是为了单纯的负责,你明不明白?” “你……喜欢我?” 云清点点头。 “可……我年纪大,也没有什么优点,也习惯了一个人,你怎么会……” 云清捧起浮白的脸,低头点吻了下她的唇,坚定道:“我喜欢你,师父,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浮白恍恍惚惚的靠在他怀里,“师父也喜欢阿清,不只是师徒的喜欢。” 师父也喜欢阿清,不只是师徒的喜欢! 师父也喜欢阿清,不只是师徒的喜欢!! 师父也喜欢阿清,不只是师徒的喜欢!!! 这一句话,足以让云清欣喜若狂。 云清紧紧的把浮白抱在怀里,恨不得把她的骨头捏碎,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好在浮白修为比他高出不少,倒也能够适应这样的力道。 良久,云清才松开浮白,“师父,我太高兴了,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和对旁人没有什么不同的,没想到……,我真的好高兴。” 浮白拍拍他的脑袋,“师父知道。” 他欣喜的样子,叫浮白心中也放松了些。 或许跟云清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浮白唯一担心的就是两人的年纪相差太大。 她恐怕……云清只是一时兴起,修行之人岁月漫长,一时的喜欢并不一定能代表什么。 浮白虽然也没有过亲身经历,但这几万年来,她见过的不少。 但此刻,靠在云清怀里,浮白只觉得心里安稳。 一时也罢,能够真真切切的拥有过,也就没有遗憾了。 云清带着浮白在蟠桃园里玩闹,正巧那几个姑娘走了,他们两个也肆无忌惮起来。 浮白倒是还拘束着,放不开玩闹。 可云清是其中翘楚,变着法儿带着浮白一起玩。 直到夜幕降临,云清怀里抱着一只小兔子,跟在浮白身后,往芳华殿走。 他一面逗着那兔子,一面小心翼翼的去瞧他师父。 “师父和这只小兔子好像啊。” 云清每每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含情眼最为动人。 浮白也被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眸感染,也跟着笑起来,“哪里像?” 他眨眨眼睛,道:“一样的白白嫩嫩,一样的可爱,还有……一样喜欢我。” 浮白:“……” 浮白好歹也是活了几万岁的神了,见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这些轻浮的话,到真真是有些难为情了。 “胡言。” 云清看不出她是不是生气,也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快走两步,一手抱着兔子,一手去牵浮白的手。 浮白怔了怔,“要到芳华殿了,被迎岚看见成什么体统?” 想想也是,云清也不想让迎岚知晓他们的关系,要是那小子攀比,他可比云清更会哄着浮白,若是师父被抢走了,云清可不知道上哪儿说理去。 他赶紧松开了手,道:“那……师父夜里可要悄悄地来我屋里。” 浮白:“……” 云清见她不答,又道:“罢了,师父给我留门儿,我去师父那里。” 浮白没说话,云清心里有些忐忑,师父到底同不同意?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芳华殿,却被院子里的烛火惊住了。 迎岚一见两人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师父,云清师兄,你们回来了。” 浮白点点头,云清也在只好跟着点点头。 迎岚道:“我想着,自从我来了芳华殿,便没有跟师父师兄一同用饭,今日特地把饭菜都布在院子的凉亭中,想跟师父和师兄一起吃饭。不知……师父和师兄……愿不愿意?” 第165章 死期将至 那少年眼神里闪烁着期待,让人很难拒绝。 浮白是愿意的,只是担心云清。 她回头看一眼云清,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师父能有这样的觉悟,云清心里欢喜,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抿了抿唇,道:“好啊。”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叫那少年顿时眉飞色舞。 云清不屑的扫了他一眼,还真是个‘傻白甜’,没心没肺的,他可不是为了这‘傻白甜’才答应的。 三人坐在凉亭里,迎岚难掩的激动,等着师父和师兄动筷子。 云清倒是不拘小节,伸手夹起一块青菜,喂给怀里的小兔子吃。 迎岚盯着那只小兔子看了一阵儿,忍不住问道:“云清师兄从哪里得来的兔子?” 这一问,倒是把云清给问住了。 云清今日走的时候,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师父有要事去做的。 这会儿莫名其妙带了只兔子回来,好像是有点不合理哦。 云清心里正犯嘀咕,耳边传来浮白的声音,“这兔子是……天君送的。” 迎岚哦了一声。 云清倒是怔了怔,脸上更是洋溢出笑容。 他师父方才是……说谎了? 云清在芳华殿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浮白说谎呢。 他师父最是端庄自持,又是神女之姿,从不说谎或是生气的。 今日可算是为了他,全都犯了。 云清高兴坏了,笑嘻嘻的。 浮白见他欢喜,也觉得欢喜。 “快吃饭,不必如此拘束。” 得了浮白的这一句,迎岚才捻起筷子,等着浮白吃下去,才动筷子。 师徒三人头一回这般其乐融融的一起用餐,虽然这一顿饭吃得冷清,没有人说话,可三个人心里都欢喜着。 吃过了饭,迎岚一面收拾碗筷,一面道:“若是师父和师兄愿意,日后……我们每晚都一起用饭,可好?” 云清今日心情好,也便答应了。 浮白见他答应,也应下来。 夜深人静,云清便抱着兔子往浮白房里去。 师父果然没有锁门。 云清四下张望一番,便悄悄地溜了进去。 浮白已经躺下了,听到声音,便睁开双眼。 那少年把兔子往桌子上一放,便蹑手蹑脚的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去。 云清抱着浮白,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浮白睁着的双眸。 他感叹,“师父,我好像视力越来越好的,灵力也比从前充沛了不少,这可都是师父的功劳,师父今日……能不能再施舍些灵力给弟子?” 这天底下怕是只有他会把这种事情说得这般委婉又有道理。 浮白垂下眸子,“随你。” 既然随了他,那可便不能回绝了。 自此,云清每夜都悄悄溜进来,缠着浮白要她施舍灵力。 浮白是个极好的师父,从未有过拒绝的。 转眼一年过去,云清和迎岚两人也算是习惯了彼此。 云清常常讨好迎岚,自然也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能想方设法的叫迎岚离浮白远些。 以此,方便了云清和浮白两人单独相处。 好在那‘傻白甜’心思单纯,从来没有起过疑心。 云清在迎岚面前,总是端着一副师兄的派头,一面忽悠着迎岚,一面说得振振有词。 一离了迎岚的视线,云清整个人都缠在了浮白身边。 好在浮白惯着他,倒也相处的极为融洽。 这几日,浮白身子不适,她给自己卜了一卦,是大凶。 浮白看着那卦象,心里有些忐忑。 这数万年来,她每隔几年就要卜一次卦的,从来没有过大凶之相。 正眉头紧锁之际,云清推门进来,见她一脸的凝重,便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浮白收起占卜的铜钱,勾起淡淡的微笑,“没什么。” 虽然被浮白收起来了,可云清还是瞧见了。 他歪了歪头,“师父在卜卦?难不成运势不好?” 浮白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云清笑了笑,“有弟子在师父身边,师父的所有不幸都会变成好运的,要不然……师父也给弟子卜一卦,如何?” 他坐到浮白身边去,白玉般纤细修长的手指捏着浮白的衣摆,晃了晃。 云清仗着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实在是讨了不少便宜,叫人拒绝不得。 尤其是……撒娇的时候。 浮白无奈的笑笑,只得又从怀里掏出那几枚雕刻着古怪图案的铜钱,那图案有的像是上古的神兽,有的又像是地狱的恶鬼。 云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占卜铜钱。 先前在天明那里见过他的,只是普通的铜板罢了。 他捻了一枚在手心里细细的打量。 “这是什么?” 浮白淡淡道:“冥都罗刹。” “那这个呢?” “百草花神。” “这个?” “……” 云清一个接着一个的问,浮白一个一个的给他介绍,格外耐心。 全都看完了,云清又问,“这个怎么占卜?” 浮白将那几枚铜钱放在云清的手心里,道:“你试着用灵力把它们召唤起来。” 云清闭上双眼,手心里凝结起灵力,渐渐的……三枚铜板腾空而起,转瞬又落在床榻上。 听到铜板落下的声音,云清睁开了双眼,他看着那三枚刻着“冥都罗刹”的铜板,问道:“这……是不是不好?” 抬头去看他师父,他才意识到浮白正颤抖着眸子,说不出话来。 冥都罗刹,单单是从这名字来看也不是什么好卦象,三枚意味着什么? 难不成是大凶? 云清抿了抿唇,“师父,是不是我的运势也不好?” 浮白回了回神,苦笑道:“是,这几日,你便好好待在芳华殿,不要出去了。” 她顿了顿,忽而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从今日起,我要闭关,你……不要来见我。” 云清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是怕,你连累了我吗?难不成……我和师父的卦象一样?” 卦象是一样的,可……又不一样。 云清占卜的时候,铜钱落地了。 这意味着……他的死期将至。 浮白却没有,也就是说,这场劫难会让云清死去,浮白则是能逃过一劫。 第166章 只此一次 想来云清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劫数? 可若是再联系起浮白的卦象,很大可能云清是因浮白而死。 若真是如此,浮白倒宁愿死去的是自己。 她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千万记住我说话的,不要到处乱走,哪里也不准去。” 云清垂下头,摇了摇,道:“我不要。” 浮白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温柔,劝道:“阿清,听话。” 云清双手握住浮白抚摸他头发的手,“师父,我不要跟你分开,即便是卦象一样,那能说明什么?说不定,你不在我身边,我反而会有危险的。你也知道,我修为不高,根本没办法抵御外敌,你要保护我。” 浮白沉默了片刻,握住他的手。 云清说的极是。 若是真的灾祸降临,躲是躲不掉的。 反而她不在云清的身边,云清更有可能发生危险。 若是她在,或许能够保住云清的性命。 浮白被说动了,也便叫云清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陪着,不要到处走动。 可天命哪里是可以违背的。 浮白的情劫将至,上一回没有在凡间历劫多久就回来,故而这一次的时间维持的更短了。 从前浮白只是抗拒,如今倒是对这件事情有所抵触。 毕竟,眼下她和云清已经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若是她去历情劫,怕是云清又要大哭大闹了。 好容易他这一年乖乖巧巧,安分懂事的,浮白不想去惹他。 她心里最是明白,若是自己去历情劫,以凡人之躯,或许能够避过此次劫难,可那样一来云清就没有人保护他。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云清才会死去。 不管是哪一点,浮白都不可能去历情劫的。 故而,浮白去跟兄长请辞。 琏夜也是习惯了,他这妹妹去凡间的时候不少,故而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瞧着浮白的脸色不是很好,关切地问了问,“你怎么看上去很没精神,最近跟你那弟子相处的不好?” 浮白愣了愣,被问得措手不及,“兄长你……” 琏夜笑笑,道:“这天宫里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再说了,每次一提起你那弟子云清,你神色都不一样了。旁人瞧不出,我可是你亲哥哥,如何能看不出来?” 兄长一向很了解她的。 她也不遮掩,“我和他确然如兄长所想的那般,他很好。” 琏夜叹了口气,“云清那小子,模样生的是不错,人品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依着你的性子,若是瞧上了他,他的心性定然是好的。难得你这铁树开了花,哥哥也替你高兴。此番你去凡间,他随你一同去?” 浮白怔了怔,道:“我想把他送来兄长这里,兄长替我好好照顾他。” 琏夜挑眉,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你既然跟他关系匪浅,你下凡去,自然要带他一同去,怎得反倒送来我这里,你就不怕……我给他穿小鞋儿?” 思来想去,浮白还是跟琏夜说了实话,“前几日,我替他卜了一卦,竟是……死劫,我恐怕把他带在身边,此劫避无可避。故而,还是将他留在兄长这里,才叫我放心些。” 听了这话,琏夜皱了皱眉,“死劫如何,为何在你身边会避无可避,你是不是也替自己卜了一卦?” 浮白抿了抿唇,琏夜急了,双手握住浮白的肩头,“怎么说,难不成也是……” 她摇摇头,“大凶,不至死劫。” 琏夜的眸子暗了暗,若有所思。 浮白拂下琏夜的手,“兄长不必担心,不管是何等劫数,我能化险为夷的,只是我担心……云清的死劫,所以……兄长务必要替我好好看着他。” 琏夜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待到浮白要离开的时候,琏夜又叫住了她。 浮白问道:“兄长,还有什么事?” 琏夜带着浮白往寝殿去,不多时左翻右找的翻出一块玉石来,递给浮白。 那玉石晶莹剔透,有些像白玉,又有些像晶石。 “这是?”浮白问道。 琏夜道:“保平安的,你一定要时时刻刻戴在身上,知道了吗?”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浮白极少见到兄长这般正经的与她说话。 浮白点点头,“我会戴在身上的。” 从天君殿离开,浮白一路上都在打量那小小的玉石,这看上去好像不是普通的玉石。 不知为何,自从她方才将这玉石戴在脖子上,便觉得有些身心空灵清澈的感觉。 看样子,应当是什么宝贝了。 浮白返回芳华殿,便径直去了云清那里。 云清见她回来,赶紧拉她进屋坐下。 那人忙前忙后的给她添水,“去跟天君说了吗?我可是要随你一同去的。” 浮白拉着他的手,叫他也坐下。 云清没坐,反而把浮白拉起来。 浮白倒是顺着他,站起身来。 只见那人坐在椅子上,抱着浮白的腰身,叫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浮白有些不自在,只觉得这样没个体统,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可不得了。 可眸子正对着云清的那双含情眼,眉眼含笑,一颗心都要化了,如何能说得出指责的话。 她还没说什么,云清倒是先红了脸,将脸埋在她颈窝。 “师父,别这么看着我。” 浮白:“……” “我有正经事与你说,你不要胡闹。” 云清这才抬起头来,道:“不是要去凡间行善积德吗?我知道,我要跟师父一起去。” 浮白看着那双眼睛,便不知如何拒绝,只得撇开眸子,不去看他。 “这一回,我一个人去,你去天君那里住一阵子,我回来便去接你。” “……” 浮白没去看他,但也想象得出这人此刻的神情,定然是很糟糕的。 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安抚,“只此一次,等我回来,什么都依着你,好不好?” “……” 仍旧是没等到回答,浮白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去看他。 只见那人一脸失落,含着幽怨看她。 好一点的是,倒是没哭。 第167章 请假 浮白叹了口气,“凡间总归是鱼龙混杂,或许会遇上什么劫数,你在天宫里,安全很多。” 云清:“……” “若真的遇上什么事情,师父一个人尚且可以脱身,若是带上你,只怕……会像上次那般。” 她说的是在凡间失去修为的那一次。 那时候确然是因为他突然闯进去,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虽然,这些都有道理,可是…… 云清垂下头,低声喃喃道:“你要去多久?” 以往,浮白都是去年的,可看着那人失落的样子,她只好道:“一年,一年之后,师父一定回来。” “一年……一年……”云清咬着嘴唇。 一年那么久,他会受不了的。 可他……也不想成为浮白的负担。 浮白有些于心不忍,可又不得不这么做。 她伸手抬起云清的低垂的脸颊,凑上前,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 浮白从未这般主动的亲过云清,那少年自然是受宠若惊,双眸有些失神,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被亲的人呆楞住了,那个亲人的反而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想要转过头去。 却不想被少年察觉到,双手捧住她的脸,不准她躲开。 云清咬了下嘴唇,“师父再亲我一下,我便……答应了师父。” 浮白眸子轻轻的颤抖着,像是簌簌的铃兰花,带着些不知所措。 她神女做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这般手足无措。 半晌,她还是抱住了少年的脖颈,轻轻吻了上去。 少年那里能允许她第二回还那般轻描淡写的点吻,紧紧的扶着她的后脑。 云清心里明白,这样做对师父不敬。 可不敬的事,他也做多了,况且这一次是师父主动的,不能怪他。 深情一吻后,云清乖巧的靠在她肩膀上,手里捻着一缕浮白的长发,在手心里把玩。 “一年太久了,半年,我可以等师父半年,不能再多了。” 浮白思索了片刻,想着只要能撑过这一段,或许就不必这样避讳了。 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半年之后,定然回来。” 云清和迎岚被送去了天君殿,浮白一人下凡去了。 天君殿里的弟子多,故而修行也是仙师讲学,众弟子在一处学习的。 多两名弟子,倒也没什么的。 管事仙者给云清和迎岚发了校服,白白的一身干净利落。 旁人穿着像是丧服,穿在云清身上却是更显美貌了。 只是云清对此无动于衷,毕竟师父不在天宫,他好看有什么用? 他这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更是吸引了唯一的女弟子,白瑛瑛。 那白瑛瑛毫无掩饰的流露出喜欢之意,连‘傻白甜’迎岚都看出来了。 “云清师兄,那个白师姐是不是喜欢你?” 云清抬眼看了白瑛瑛一眼,那人正用痴迷的眼神看着他,在跟他视线相接的那一刹,又羞红了脸,扭过头去。 难怪连迎岚都看得出。 云清皱了皱眉,瞪了迎岚一眼,“少说话,好好学习。” 他低下头去,继续研读那术法修行册。 自从浮白离开之后,云清一心都扑在修行上,根本无暇在意其他。 更别说,本就不招他待见的白瑛瑛。 入夜,云清躺在卧榻上,仰面看着屋顶。 师父已经走了一个月零一天了,还有不到五个月,师父就回来了。 云清也算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每天算的清清楚楚。 他翻了个身,突然听到房门外有些响动。 云清顿时坐起身来,屋子里的油灯还亮着。 他清楚的看到房间的门缝下飘进来一个小小的纸人。 这纸人,他熟悉的。 是哥哥经常折给他的那一种。 云清立刻起身,将那地上的纸人捡起来。 纸人一触碰到云清的手指,便显现出乌黑的字来。 是哥哥的来信。 云清看着那信笺上的字,眸子暗了下来。 ‘阿清,如今是否安好?勿忘兄长之托,三日后来信。’ 收到哥哥的来信,云清应该很高兴的。 可不知为何,他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云清很清楚哥哥想要的是什么,他当初送云清来天宫,不仅仅是为了修补云清的魂灵。 他要云清做他的内应,攻克天宫,便从攻克云清的神女师父开始。 那时候云清是很听哥哥的话的,他一心只有他哥哥,故而哥哥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可现下……不同了。 他有了别的希望,有了别的期许。 他不想也不舍得对他师父下手。 云清思来想去,还是给哥哥回了信。 ‘兄长勿挂,阿清一切安好。至于兄长之托,阿清恐不能胜任,师父下凡历练,不知归期。’ 云清只好用这个法子来搪塞,希望哥哥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云杳显然没有云清想的那般容易放弃。 三日后,第二封信传来,云杳在信中要求云清将神女的一样东西传递出来。 云清不知他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他没有给云杳,反而问他缘由。 令云清震惊的是,云杳要他偷溜出天宫,跟他见面。 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到哥哥了。 云清心里很想念哥哥,可是他不想面对哥哥和师父敌对的场面。 云杳已经提出了要求,云清不得不答应下来。 次日,正好是学堂里的休沐日,云清便喊上迎岚跟自己一同出去。 两人一路到了一重天,云清给迎岚买了好些吃的。 “迎岚,师兄有点事要去忙,你在这里吃东西,等着我回来,知道了吗?” ‘傻白甜’点点头。 云清有些不放心,又道:“若是我晚上还没回来,大概就是忙过了头,你自己回去就是了,我若是明日不能去学堂,你记得帮我请假,就说……我病了,知道吗?” 迎岚怔了怔,问道:“云清师兄,你要去干什么呀,怎么还会生病呢?” 沉默片刻,云清板起脸来,道:“我自然有我的要紧事,你不要多问,那天君殿里,可只有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不管怎么样,你可要帮我。” 最亲近这三个字,无疑让‘傻白甜’心中欢喜。 第169章 热情 这样的请求,浮白没办法拒绝。 不管怎么样,就算云清跟她再怎么亲近,也是近不过人家的亲哥哥。 云清在她身边的这么多年,跟哥哥分离了这么多年,两人想要多些时间叙叙旧也是合情合理的。 浮白只好答应下来。 可碍于云清死劫缠身,浮白也不能放任他自己在凡间逗留。 故而,浮白只好跟着云清一同在此处停留几日。 当夜,三人在镇子上的一间客栈下榻。 因着云杳在,浮白自然不答应和云清一间客房,云清也介意云杳和浮白的身份,故而没有吵闹,只默认了分房而睡。 客栈雅间儿,饭菜已然端上了桌,云杳坐在浮白对面,云清坐在两人中间的一侧。 浮白面对云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她心里想着,自己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跟人家的弟弟在一处,老脸实在是没地方搁。 再加上云杳总是有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她。 这更是叫浮白心里愧疚。 云清瞧着哥哥的神情,以为是哥哥在气恼他师父坏了哥哥的计划。 唯独云杳自己心里明白,眼前的少女正是多年前救他们兄弟二人的姐姐。 也是他多年以来,心中唯一的光亮。 那时候,他以为浮白是个凡人,从未想过还有一日能跟她再见面。 更别说,是以这样的身份见面。 他们是敌对的。 中间还有一个云清。 云清……她喜欢云清? 云杳的视线从浮白身上转移道云清的身上。 云清尴尬的笑了笑,扯了扯他哥哥的衣摆。 “哥哥。” 云杳收回视线,道:“多谢神女多年来照顾我弟弟云清,今日在下一茶代酒,谢过神女。” 浮白端起茶杯,拱手点一点头,饮下茶水。 “阿清,是个不错的孩子,谈不上照顾,传道解惑,理应如此。” 浮白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神女的派头,冷冷清清的样子,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喜怒。 云清只担心师父这样,哥哥更是觉得她不好,不会答应他们二人之间的事。 他连忙夹起一片青菜,放在浮白碗里,“师父,你这些日子在外面都没好好吃东西,快多吃些。” 浮白格外顺从,低头吃了起来。 云清这才松了口气,又给哥哥夹了几块,“哥哥,你也吃。” 三人吃起东西来,便也不怎么说话了。 这样对云清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言多必失,他可不像看着哥哥和师父说着说着打起来。 这般和和气气的已经很好了。 吃过了饭菜,浮白便起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办,你们兄弟二人说说话,我便不打搅你们了。” 云清心里明白,他师父下凡是来行善的,自然不能日日陪着他胡闹。 于是,他点点头,送走了浮白。 云杳的视线跟随着那白衣少女,直到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垂下眸子,心中灰暗。 云清回来,坐到云杳对面去。 他小声道:“哥哥,其实我师父人很好的,她绝不像你看上去那般冷淡,她对我很好,在我面前也爱笑的。只是,她与哥哥尚不熟悉,才会这样冷着一张脸,哥哥千万不要因此生她的气,好不好?” 这些话,原本是为了让浮白给云杳留下个好印象的。 可此刻,这些话落在云杳的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 云杳呆呆地看着云清,“你说,她只对你笑?” 虽然云清没说的这么绝对,但是细想起来,师父好像是很少对别人笑的。 云清没否认,只是抿了抿唇,不说话。 云杳也沉默了起来。 两兄弟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云清心里慌乱,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叫云杳不那么讨厌师父。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什么。 黄昏时分,浮白从外面回来。 云清赶紧把她拉到一旁,挠了挠头,道:“师父,我哥哥他……” 浮白怔了怔,“他怎么了?” 少年讪讪的笑道:“我哥哥他不太喜欢你,你能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稍微热情一些?” “热情?”浮白抿了抿唇,“我不会。” 云清:“……” 说的也是,师父哪里就是个热情的人呢? 他挠了挠头,道:“师父做菜的手艺不错,要不,师父给我哥哥做一顿饭,好不好?” 云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他虽然想师父能让哥哥喜欢,可也不想惹得师父生气。 故而,他只能试探性地问一问。 没想到,浮白很是配合的答应了。 云清很欢喜,一把抱住浮白的腰,抱着她转了一圈儿。 还没来得及转第二圈儿,云清便被突然走出房门的哥哥吓了一跳。 云清立刻把浮白放下来。 浮白面上有些红晕,难免不好意思。 她轻咳一声,抬头看了云清一眼,低声道:“我去准备。” 云清点点头。 待到浮白下楼去了,云清这才讪笑着迎了上去。 云杳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云清摸了摸鼻子,道:“哥哥,刚才都是我要那么做的,并非是我师父轻挑,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她。” 云杳低沉的嗯了一声,进屋去了。 看样子,哥哥似乎很不喜欢师父。 云清只好回自己房间去。 浮白做好了饭菜,为了表示诚意,便亲自端去给云杳。 敲了三下房门,云杳打开了门。 一见浮白,他的神情都有些呆滞,再去看她手里的饭菜,“难为神女亲自送过来。” 浮白抿了抿唇,道:“我亲手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云公子的口味。” 云杳怔了怔,“你……亲手做的?” 她点点头。 云杳往后退了一步,示意浮白进来。 她原以为送过来便是了,没想到还要送进去。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着实是有些怪异。 浮白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正要转身,却被云杳一把从背后抱住了。 她皱了皱眉,反手在云杳肩头拍了一掌。 云杳吃痛的后退几步,眼神淡漠,看不出是不是生气了。 浮白有些后悔,心里想着,这云杳好歹是云清的哥哥,自己不该下手太重。 第170章 指责 可方才……这人分明是抱了她。 正当浮白不知如何自处,云杳开口了,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浮白姐姐,当年在魔族的边境,你曾救过我的。” 魔族边境? 浮白皱了皱眉,她确然曾经去过,可已然是多年前,她早就没什么印象了。 “你……认错了人。” 云杳咬着嘴唇,伸手摸上自己的脸,修长的手指在脸颊边缘细细的摸索着。 这时,浮白才注意到,云杳的手是细腻白皙的,可那张脸却是惨白的,不带一丝血色的。 手指触碰到脸颊,显得格外突兀。 正当浮白疑惑之际,云杳的手指稍稍用力,竟将自己的那张面皮撕了下来。 浮白瞪大了双眼,震惊过后,她才恍然意识到那是一张人皮面具。 那平凡的男人面具之下,是一张格外动人的脸。 云杳和云清生的很像,但却又是美的各有千秋。 若是非要将两者想比,只能说,云清胜在那一双波动的含情眼,而云杳的眼睛少了光芒。 即便是如此,眼前的这张面容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浮白原先还在心中纳闷儿,为何这兄弟二人生的并不相似。 云清可以算得上是倾国倾城,可云杳只能算得上是清秀俊朗。 原来云杳的真实面容竟然也是少有的绝色。 见她神情呆滞,云杳趁机拉过浮白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缓缓闭上双眼,低声道:“浮白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浮白猛然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仍旧是那一句,“你认错了人。” 她转过身,要走出房门之际,停住了脚步。 “今日之事,莫要叫云清知晓,我念你思及故人,只当是无心之失,日后还是莫要纠缠,也……莫要伤了云清的心。” 云杳垂下眸子,低声道:“你就这般为他着想?” 浮白皱了皱眉,“他是我徒弟?” 云杳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带着诡异的嘲讽,肆虐的飘进浮白的耳朵里。 这声音,叫人不寒而栗。 “徒弟?”他冷笑道:“你和他当真只是师徒?在我这里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还不是在他那里婉转?” 这话显然激怒了浮白。 这天上地下,极少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可心中想着云清,浮白也只好咽下了这口气。 “此事与你无关。” 浮白没有再跟他多费唇舌,转身出门去了。 一出门,便瞧见云清站在隔壁门口。 浮白心中一颤,担心云清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误会了什么。 事实上,云清是方才听到自己哥哥的笑声,心里担心师父才出来的。 果然,一出门就听到了哥哥的那句嘲讽。 云清显然不知该如何面对浮白,他咬了咬嘴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师父……我……” 浮白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只是叹一口气,“今日的事情太过突然,我们……先冷静一下,再做讨论。” 说罢,浮白从云清身边走过,径直进了自己房间。 云清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师父她……肯定生气了。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去敲了哥哥的房门。 云杳已经将人皮面具贴好了,打开房门时,也是一脸的淡然。 可在看到云清的那张脸时,不可否认的,他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云杳并非是恨云清,而是在恨这世道的不公。 分明先喜欢她的人是自己,分明他对她也是一片真心。 可为何…… 怪只怪他自己,为何偏偏要将云清送去她身边? 怪只怪,他没有事先弄清楚,那神女的名字也叫浮白,又或者他当时听到了,可没有在意。 他一直把她当作某个凡人女子。 怪只怪,他肮脏无比,在淤泥里滚了一遭,根本配不上她。 所以,他恨啊,他恨为什么遭受了那些苦难的不是云清而是自己。 他恨为何在浮白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云清。 直到云清喊出那一声,“哥哥。” 云杳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他揉了揉额头,应了一声。 云清拉过云杳的手臂,进了屋。 关上房门,云清怪罪道:“哥哥,你怎么……你怎么能那般说我师父?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很好,她什么都好。并非是她要曲意逢迎,而是我……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喜欢她,是我缠着她,非要与她在一起的。你不要怪她,也不要说那些话诋毁她,她对我并非是喜欢,而是责任,真正喜欢了的人,是我。是我一直在喜欢她。” 云清说着这些话,不自觉的落下眼泪来。 他心里的苦,他希望哥哥能够谅解。 他喜欢浮白,即便她对他只是责任,喜欢甚少,他也愿意用一辈子去感化她,让她喜欢自己。 可他不想她因为自己受到任何的诋毁和伤害,他不愿。 “她对你……只是责任?” 云清心灰意冷的点点头。 大抵是云清对浮白认识的不够透彻,才会给了云杳一丝机会。 或许,他也是有机会站在她身边的。 如果云清死掉的话…… 云杳立刻打住了自己的这些念头。 不……云清是他唯一的弟弟,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能……不能这么做。 云杳沉默的坐下来,低声道:“我知道了,阿清,你先出去,你说的话,哥哥会好好考虑的。” 见哥哥的情绪也如此低落,云清也不好再过多的指责。 毕竟哥哥也是为了自己好。 云清只好点点头,出门去了。 浮白在云杳这里生了气,回到房间里,坐立难安。 在外人眼里,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若是自己跟云清在一起,日后受到的议论不知还有多少。 他们毕竟是师徒,即便自己不在意,那云清呢? 他还那么年轻,或许根本只是一时的意气,根本不是真心的。 等到被指责被议论的哪一日,云清又会怎么样呢? 浮白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发了许久的呆,恍惚间听到一阵敲门声。 浮白打开房门,门外正是她方才所想之人。 第171章 没醉 云清垂着头站在门口,像是个小孩子,来认错的。 浮白问道:“阿清,你怎么来了?” 云清抿了抿唇,低声道:“师父,你……先让我进去,我……” 他没说完,浮白便让了让身子,叫他进来。 云清进了屋,仍旧是低着头,灰溜溜的,格外叫人可怜。 浮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他。 “师父,我哥哥他……他并非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只是……他只是一向不怎么好相处的。” 浮白见他神色紧张,心里也跟着有些难过。 她点点头,不想云清为难。 云清抿了抿唇,又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跟哥哥说的,我一定会让他接受你,我也希望……师父能包容我哥哥。” 包容? 那个云杳看上去心思深沉。 浮白想起云杳的那张脸,又想起他喊她浮白姐姐的时候。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她不知该如何包容。 可眼前的少年却是一脸的诚恳,叫浮白拒绝不得。 她沉默了片刻,那人也妥协了下来。 云清垂着眸子,伸手去牵浮白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就算是师父不肯包容我哥哥,我也是不会强求的,只要师父愿意,哪怕是日后时时刻刻在天宫里陪着师父,我都高兴。故而,师父不喜欢我哥哥也无妨,只要师父喜欢我就够了。” 面对云清的妥协,浮白沉默了起来。 良久,她才终于开口,“我会尽量包容他。” 那少年猛然抬起头来,一双含情眼里满满的都是星星,格外闪亮。 浮白看着那双眼眸,只觉得这就是云清的魅力所在。 一颗少年之心,热血赤诚,单纯的像是皎洁的明月,伴着清风,撩动人心。 他浅笑,带着激动的声音,“师父,谢谢你,谢谢你。” 浮白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为了你,师父什么都愿意尝试。” 这一句话,顿时叫那少年红了眼眶。 他背过身去,匆忙的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将那几滴从眼眶里流淌而出的眼泪擦掉。 师父说过,不喜欢他哭的。 浮白从背后轻轻抱住云清,双手绕过云清的纤腰,握住那人纤细修长的手指。 她靠在他身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云清一动也不敢动,呆呆地挺着。 “师父……” 浮白应了一声。 次日一早,云清从浮白房间出来。 一出门,正巧遇上开门出来的云杳。 云清有些尴尬的看了哥哥一眼,立刻垂下眸子。 完了,被哥哥瞧见了。 哥哥会不会觉得师父为人轻浮? 他正要上前解释,却见云杳转身又进了屋。 云清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哥哥他对师父的误会越来越深了。 晌午,云清弄了些酒菜上来,在自己屋里摆好了,又喊了师父和哥哥前来。 浮白在看到云杳那张平凡的人皮面具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恍惚间,她想起了什么。 云清一直把这人当成自己的哥哥,不知他原本就是云清的哥哥,还是说,这张虚假的面皮才是。 可不可否认的,那云杳面皮下的脸,和云清格外相似,才真真像是亲兄弟。 昨日她生了气,所以没有来得及细想。 这个云杳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要用假面示人? 浮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云杳,想用灵力去探知那人的身份。 可奇怪的是,这人如同那黄耀一般,根本难以探查。 这样的事并不是头一次发生。 浮白也曾经遇上过不能探查的人。 起初她还有些疑惑,后来问过琏夜之后,兄长也只是应承着那些人不过是善于隐蔽罢了。 可这天底下竟真的有隐蔽之法? 为何她从不知晓? “师父,师父……” 在云清的呼喊声中,浮白回过神来。 她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云清,那人正一脸的担忧。 “师父,你怎么了?” 浮白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云清见她不说,也不去追问,拉着她的手,叫她坐在自己身边。 看着那一对璧人,手牵着手。 云杳心中酸涩,手指捻成拳头,骨节咔咔作响。 而那一双璧人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尤其是浮白,一双眼睛像是被云清死死的抓住,根本挪不开。 良久,云清轻咳一声,道:“难得见面,总归是要一起吃一顿饭的,我知道哥哥和师父之间有些隔阂,但……希望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下成见。” 他端起酒壶,给师父和哥哥各添了一杯。 斟满自己的酒杯之后,云清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浮白,“师父,你少喝一点,我替你喝完。” 他说着便举杯,三人同饮。 浮白没喝过酒,她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其余的都被云清喝掉了。 云杳见他们二人共用杯子,手里的杯子都攥紧了几分。 云清也没喝过酒的,这两杯酒下肚,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饶是如此,他也没忘了今天的目的。 “师父,哥哥,你们不要拘束,日后……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多吃些。” 说着,他便开始给两人夹菜。 浮白见他筷子都有些颤抖,便从他手里夺下筷子。 “你是不是醉了?” 云清勾起唇角,眼睛笑得弯弯的,“我没醉。” 大多数的醉鬼都不会说自己醉了的。 看他这模样,确实是醉了。 浮白叹一口气,道:“别闹了,我扶你躺下,你睡一会儿。” 云清摆摆手,“不用不用,师父,我还要陪你和哥哥吃饭呢,我真的没醉,你看我……很清醒的。” 说实话,他此刻脑袋确然是清醒的,只是手脚有点……不受控制了。 浮白不听他说这些,不由分说的搀扶着他,躺到榻上去。 给他盖上被子,“闭上眼睛。” 那少年乖乖巧巧的闭上了眼睛。 浮白又踱到饭桌前,看着云杳的那张脸,心里更觉得讨厌。 “不管你昨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只当作没有发生过,看在阿清的份儿上,我都不计较。只是,日后莫要在生出事端来。” 第172章 断绝 她转身要走,身后那人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云杳的眼睛幽深,像是一潭看不见底的池水,叫人不寒而栗。 他淡淡开口,“你就这么讨厌我?” 浮白甩开他的手,“是,我讨厌你。” 云杳死死的咬着下唇,身体微微颤抖。 “可我和他……有什么分别?我难道生的不如他好看?你昨日见过我的真容,应当清楚我和他不相上下。他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他能给你什么,我……比他好。” 浮白盯着他,神情冷漠,“心思单纯是他的优点,也是我喜欢他的地方。至于你,我说过了,你认错了人,我是你弟弟的人,这一点,你最好搞清楚。” 那阴沉着脸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阴冷又可怕。 良久,他笑够了,“他的优点?若不是我,他哪里来的心思单纯?我为了他失去了所有,什么都抛掷脑后,成就了他。难不成这要成为摧毁我的理由吗?他对你不过是依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他不过是觉得有趣,觉得好奇,他对你说得那些话,并非是只对你一人说的。” 卧榻上那人一双紧闭的眼睛渗出了丝丝泪水。 是的,他此刻很清醒。 也很清楚的听到了哥哥所说的那些话。 旁人即便不知,可云清知道云杳为了自己做了多少。 这一刻,他竟没有勇气起身,指责自己的哥哥。 他心里清楚,自己没有资格指责哥哥,可他也很清楚,他这样的逃避是对师父的不负责任。 云清的眼角淌着泪水,可仍旧只能假装睡着,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云杳的那番话确实是浮白心中的顾虑。 云清他……太年轻了。 年轻到甚至可能根本不明白喜欢是怎么一回事情。 他对她到底是依赖还是喜欢,他自己心里是否清楚,浮白都不能断定,她自己又怎么来猜测? 浮白抿了抿唇,“即便如此,我也愿意在他身边,哪怕有一日,他抛弃了我,我也算是功成身退,了无遗憾。” 说罢,浮白转身离去。 云杳看着她的背影,一拳重重的打在房门上。 待到云杳也离开了,那卧榻上的人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哥哥他……喜欢师父吗? 怎么会这样? 他们分明才相识不过两日,怎么会这样? 云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哥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师父。 他辗转反侧,怎么都难以入眠。 黄昏时分,他听到房门响动,便立刻闭起了眼睛。 房门被打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是师父!!! “还在装睡吗?起来吃些东西。” 云清:“……” 师父她……看出来了? 他只好睁开双眼,缓缓起身。 浮白站在他身边,扶着他下榻。 她问他,“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坦的?” 云清无地自容,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浮白见他这副神情,心中也明白了什么。 “你哥哥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吗?” 云清没有回答,但已经足够明显。 浮白叹了口气,“这件事,师父也有责任,若是你觉得难以面对你哥哥,断绝你我之事,师父也可以谅解。” 这一番话叫云清立刻抬起了头。 他眸子颤了颤,“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断绝……断绝什么?” 浮白沉默了起来。 她知道现在说这些话似乎不太合时宜,可若是因此叫云清痛苦的话,她更是心中难安。 见她不答,云清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问道:“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浮白叹气,“阿清,师父并非是不要你,只是希望你要想清楚,我和你哥哥之间注定是难以和解的了,我不想你因为我……” 他知道,他知道,这些他都知道。 可他不要……不要跟师父断绝来往。 那样他会死的。 云清紧紧的抱住浮白,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血液中,叫她永远不能离开。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师父,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你不要做出任何决定,也不要想着离开我,我求你。”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像是晌午那般,假装睡觉,假装什么也听不到吗? 逃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云清他还是那种小孩子思维,根本没有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也不计后果的。 浮白心中虽然清楚,可要是自己要跟云清分开,她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也罢,既然如此,干脆就这么拖着。 她也很累了。 浮白回抱住云清的腰,低声在他耳边嗯了一声。 云清见她答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紧紧的抱着她,许久许久,不能松手。 云清很害怕,害怕自己只要现在松开手,他师父就会离开他。 直到浮白喊他,“好了好了,阿清,你晌午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一定饿坏了,快吃些东西。师父答应你,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主动离开师父,师父绝不会抛下你,好不好?” 有了这句应允,云清似乎总算是宽了心。 他点点头,这才松开了手。 浮白拉着他的手,把他按坐在凳子上,端出一样一样的饭菜。 单单是闻着那些饭菜的味道,云清便清楚,这是师父亲手做的。 他低头有凑近了些,闻了闻。 “好香啊,师父给我做的?都是我喜欢吃的。” 浮白点点头,把筷子递给他,“喜欢就多吃一些,别饿瘦了。” 那人高兴的接过筷子,吃了起来。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心里没有什么烦忧的。 这会儿吃起东西来,又高高兴兴的了。 浮白见他这样,心中更是有些忐忑。 云清他……或许真的如云杳所说的那样,并非是真的喜欢,只是依赖。 他或许……此刻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一直不肯解决问题。 浮白长叹一口气,只能让自己放宽心了。 云清吃过了饭,自己起身收拾碗筷。 浮白要帮他,他没答应,说是自己喜欢做这些事情。 第173章 都随你 况且师父也累了一整日,不能叫师父这样操劳之类的话。 浮白倒也乐得清闲。 今日都在为了云清和云杳的事情烦忧,她都没有出门去行善。 云清收拾好了碗筷,便道:“我想跟师父出去走走,师父今日能不能陪陪我?” 陪倒也不是不能陪的,只是…… 浮白看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道:“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外头怕有什么危险,明日师父再陪你出去,好不好?” 云清不应,“听说这地方晚上有夜市的,我想跟师父出去走走,逛一逛。师父白日里要出去行善,这会儿也不愿意陪陪我吗?” 也罢,浮白只是担心这会儿他出去无聊。 既然他自己早有打算,那便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浮白点点头,道:“都依你。” 那人笑嘻嘻的抱着浮白的肩膀,低头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 “师父真好。” 他说着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隐约间,浮白瞧见那人脸面上的绯红。 说来奇怪,他们二人早就已经有了那层关系。 可云清有的时候却像是个尝了甜头的小孩子,还会害羞的脸红。 浮白只觉得他可爱,垂眸浅笑了下。 这一笑落入了云清的眼睛里,“师父……在笑什么?” 浮白摇摇头,:“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傻得可爱。” 云清:“……” 他努了努唇,道:“师父打趣我。” “好了,别闹了,我们出门。” 两人并肩而行,在昏暗的街道上走着。 云清带着浮白走了许久,真真瞧见了一处夜市。 夜市上到处是彩色的灯笼,把整个夜市笼罩的格外鲜艳。 云清指着那些灯笼,道:“师父,你快看,那些灯笼真好看。” 浮白抬了抬眸子,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看到那些灯笼之后,又挪回视线,到云清的脸上。 那人恰好也正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接的刹那,那少年顿时红了脸,撇开了视线。 这是……又害羞了吗? 可方才……什么也没做…… 云清轻咳一声,低声问道:“师父,我想亲你一下,好不好?” 浮白:“……” 原来是有所图谋。 这会儿两人正站在街道上,虽然行人很少,可就在不远处的那夜市上却是人来人往的。 即便是这样,浮白还是觉得难为情。 她沉默了片刻,只好道:“回去再……,这里……人太多。” 果然,不行的。 师父她很在意这些。 云清只好点点头,他尊重师父的想法。 两人穿梭在夜市间。 因着两人的相貌实在是太过出众,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目。 尤其是那些少男少女,时不时的就会在两人身上看一看。 大多数人都在看到两人紧握的手时,望而却步。 但,总有那么几个,仍旧勇往直前的。 云清一一的拒绝,好在那些人没有死缠烂打,也算是容易摆平的。 浮白看着手里的糖人,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云清从她手里接过来,又看向不远处卖糖葫芦的,道:“那个呢?师父喜不喜欢?” 她没说话,云清知晓她的性子。 要让自己的师父说出喜欢什么,真的很难。 他唯一听过她说的喜欢,就是……喜欢他。 每每想到这里,云清心里都如同灌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云清上前买了两串,一串递给师父,一串捏在自己手里。 “师父且先常常,若是喜欢,我这串也给师父吃。要是师父不喜欢吃这个,就都给我,我来帮师父吃掉。” 倒是难为他思虑周全。 浮白点点头,对着那糖葫芦咬了一口。 酸酸的,甜甜的,味道倒也还算不错。 她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云清又继续牵着她往前走。 两人在夜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浮白把手里的糖葫芦吃完了,云清又递上了自己的那一串。 浮白虽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喜恶,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是不会拒绝的。 就像她此刻没有拒绝那第二串糖葫芦一般,她很自然的接了过去,吃了起来。 云清见她吃得开心,心里默默的记下了,师父喜欢吃糖葫芦。 离开夜市的时候,云清瞧见一个卖兔子的老汉。 那小小的一只白白的兔子,和在蟠桃园里抓来的那一只格外相似。 云清想起自己这几日没有回天宫,也不知道迎岚有没有帮他喂喂兔子。 不过,天宫里的兔子倒是也不容易饿死的。 好歹是喘着仙气长大的兔子,到底是要比凡间的兔子更长寿一些。 他买了一只兔子,道:“师父,你看这只兔子,想不想我们捉的那一只?真可爱,和……师父一样可爱。” 浮白没有生气,只是伸手摸了摸那兔子的一双耳朵。 是很可爱。 云清把那兔子递给浮白,道:“那一只兔子算是师父送给我的,那……这一只当作是我给师父的回礼。” 浮白没有拒绝,抱过那只小兔子,抱在怀里。 “可我……不太会喂养它。” 云清笑道:“没关系,师父若是不会喂养,我来喂养,师父只负责喜欢它就好了。” 浮白也跟着勾了勾唇。 这白嫩的,小小的一只,真的很可爱。 云清说它像她,相比之下,她却觉得这兔子更像是云清。 少年握着浮白的手,忽而说道:“师父,这兔子算不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日后我要跟师父成婚的话,一定要好好拜谢这两只兔子。” 浮白:“……” “师父,你说好不好?” 浮白无奈,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低声道:“都随你。” 她总是这么说,可云清心里欢喜,倒也不跟她过多计较。 两人晃晃悠悠的走着,直到回到客栈,远远的便瞧见云杳站在客栈门口,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可就在云杳一看到两人的时候,他似乎怔了怔又立刻进了客栈,头也不回的往上楼去了。 浮白侧头看了看云清,只见那人正暗着眸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喊他,“阿清……” 第174章 公平 云清生怕她在说出些什么叫她害怕的话来,便赶紧打断她,“师父,你别说了,我会跟哥哥好好谈一谈的,你……不要担心。” 浮白点点头,抱着兔子进屋去了。 把师父送回房间里,云清便去了云杳那里。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哥哥说这件事情。 他心里很是纠结,他的哥哥为了他付出了很多,是他用一辈子也偿还不了的。 可……偏偏哥哥想要的是……是他师父。 云清不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哥哥做出让步。 敲开房门的时候,云清心里还是纠结的。 直到看到哥哥的那张脸,他心中的愧疚和难过达到了顶点。 云杳看着他,神色也颇为不自然,他侧身叫云清进去。 云清站在屋里,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原本想说出来的那些话,此刻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云杳却收起了那些不自然,转而微微一笑,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问道:“阿清方才和你师父去哪里了?我见你们许久没有回来,有些担心你们,还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呢。” 云清抿了抿唇,道:“我……我跟师父去逛了逛夜市,这附近倒也没什么好东西值得买的,于是便只是走了走。” “原来如此,下回叫上哥哥一同去,哥哥给你们付钱。” 他说着,便自然而然的给云清拿了个杯子,给他倒水喝。 云清沉默了起来,“……” 哥哥他……是不想让自己难堪吗? 还是说,哥哥觉得他什么也不知道? 云清此刻真是恨自己,他咬了咬牙,开口道:“哥哥今日……对师父说的那些话,是……是什么意思?” 那正在倒水的身影不自觉地僵了僵。 云杳放下手里的杯子,苦笑道:“原来,你都听到了。” 是啊,都听到了,他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哥哥还是自己的哥哥,师父也还是自己喜欢的师父。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云清不能接受,他的哥哥到底…… “哥哥……” 云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他问他有什么打算? 云清眼神里满是不解,他应该问问自己,自己是怎么样想的。 “哥哥知道的,我喜欢我师父,我师父也……喜欢我。” 云清的停顿叫云杳忍不住笑了笑,“若是她真的喜欢你,你为何这么不能肯定?” “……” 这一点,云清无法回答。 他咬了咬嘴唇,道:“那哥哥呢?哥哥又是为什么要喜欢师父?明明昨日才第一次见面的,明明你先前是要让我加害师父的,为什么反悔了,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我抢师父? 这最后的一句,云清问不出口,他只能生生地吞进了肚子里。 云杳长叹一声,“阿清,你不记得了吗?当年父亲被害,我带着你逃出魔族,我们两人流落在外,快要饿死的时候,那个救了我们的漂亮姐姐。你那时候总是这么喊她的,那个姐姐曾经说过,她叫浮白。没错,就是你师父,浮白神女。” 云清皱了皱眉,从前的那些事,他有些是记得的,可有些怎么也想不起来。 至于这个名唤浮白的姐姐,他就想不起来了。 见他一脸的疑惑,云杳忍不住笑道:“你看你,你都不记得了。可我记得她,虽然那时候年幼,可我一眼就喜欢她。我忘不掉她的容貌,也忘不掉她总是穿着一身的白衣。” 云清恍然间想起了,哥哥好像从前是不喜欢白色的。 自从在凡间呆过一阵子之后,他日日都穿着白色的衣裳。 难不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云清倒吸了一口凉气,“哥哥一直喜欢她?” “是啊,一直喜欢,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我那时候以为她只是一个路过的凡人,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可我自己也没想到,我拼命叫自己的亲弟弟去接近去利用的人,会是她。我更不会想到……我的弟弟因此跟她走到了一起,阿清,你若是我,你该怎么做,你来……教教哥哥!” 云清沉默了。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他吸了吸鼻子,“哥哥想怎么做?不管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师父的,可我现在……不能没有师父,哥哥能不能……能不能为了我……” 云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杳打断了。 他冷冷的一笑,“为了你,阿清,哥哥为了你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为什么你不能为了哥哥?” 是啊,哥哥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 可他却只是一味的在索取。 云清垂下了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哥哥,我知道哥哥不愿放弃,我也同样不愿放弃。既如此,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们公平一些,让师父来选择,好不好?” 云杳淡淡道:“她早就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在她眼里,你是她最亲近的弟子,而我……只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公平?阿清,我如何跟你争?” “那……哥哥想如何?” 云杳沉默了片刻,道:“我有一个办法,只看阿清愿不愿意答应了。” 第二日,浮白起了个大早。 出门行善,直到晌午才回来。 一回来,她便去了云清的房间。 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浮白心中暗纳:阿清他去哪里了? 这个时辰应该是要吃饭的时间,他怎么会不在房间里? 没有多想,浮白只好回了自己房间。 一炷香之后,小二来喊浮白,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浮白又去敲了云清的房门,仍旧是没有回应。 她隐隐的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强行推门而入,之间那活蹦乱跳的少年,正紧闭着双眼躺在卧榻上,面色煞白,一动不动的躺着。 浮白赶紧上前,将云清扶了起来,紧张的喊他,道:“阿清,阿清?” 她立刻探了探云清的鼻息,还有呼吸。 第175章 折磨 再去摸一摸那人的脉搏,顿时眉头紧缩。 云清的体内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在涌动。 这股气息让浮白无法探知是什么东西,就像是云杳的气息。 浮白皱了皱眉,将云清放下来,转身跑去隔壁,猛地踢开房门。 然而,隔壁的那间房间里头却什么也没有。 空空如也,像是昨晚就已经没有人睡觉了的样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浮白皱起眉头,云杳为何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了? 云清身体里的气息是一种陌生的,像是云杳的气息,可仔细揣摩又能看得出并非是云杳占据了云清的身体。 她只好回到云清的房间。 那少年还是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那惨白惨白的面容让浮白清楚,云清他并非只是单纯的陷入了沉睡。 他体内的那股气息就像是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蚂蚁,在云清的血液里来回的流窜。 那些东西带着攻击性,像是要把云清摧毁了一般的。 浮白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将卧榻上那人轻轻扶起来。 她把云清抱在怀里,低声喊他的名字,希望他能醒过来。 可事与愿违,云清没有醒来。 他像是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那般,仍旧是沉沉的睡着。 浮白无可奈何,只好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云清。 可不输送还好,这一输送灵力,像是惹怒了云清血液里的那些“蚂蚁”,他们开始横冲直撞。 像是要对抗浮白的灵力一般。 浮白只好收了手。 这样下去,对云清并不是一件好事。 突然间,怀里的那少年动了动身子。 浮白关切的问道:“阿清,你怎么样了?” 少年猛地突出一口黑血,眉头紧锁着睁开了双眼。 “阿清?” 少年艰难的抬起手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却恍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云清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脖子,却完全无法说话。 浮白见他这副痛苦的模样,便道:“你不要说话,且先好好的休息休息。我来问你,若是我说对了,你就抬抬手,若是我说错了,你便不要动。” 少年抬起了一只手。 浮白抿了抿唇,开始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云清没有抬手。 并非是受伤? 浮白又道:“你现在……痛不痛?” 云清轻轻的抬起了手。 他很痛,痛到了极点,可他却说不出来。 “是不是你哥哥做的?” 云清猛然瞪大了一双含情眼。 师父怎么会知道? 他抬起了手。 果然,果然是他。 那个云杳到底要做什么? 浮白继续问道:“那个人……他真的是你哥哥吗?我曾见过他扯下面皮,那是一张假面,他容貌并非是现在这样。” 云清抬了抬手。 他知道的。 他哥哥的容貌并非是现在这样的。 他哥哥生的很好看,可不知道因为什么,自从返回魔族之后,哥哥一直掩盖着自己的面容。 明明从前的哥哥是那么的俊美,可如今却甘心用那样平凡的一张面皮生活。 这一点,云清一直想不明白。 可他从未问过哥哥。 面对云清的回应,浮白沉默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伤害你,既然是你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想害死你吗?” 云清没有抬手。 哥哥不会想害死他的。 这只是他和哥哥的一个赌注。 当年为了送云清去天宫,害怕被神族发现云清魔族的身份。 云杳曾经让魔族圣女,去除了云清身上的魔气。 这些年来,云清一直在天宫中,修行的又是天宫里的仙神法术,日子久了,也便染上了神族的气息。 他的身体已经不象当年那般能够承受魔气的侵袭。 云杳昨晚是将魔气引到了云清的身上,他承受不住,所以才会晕死过去。 哥哥在跟他打赌,若是师父愿意为了救他,甘愿将他身上的魔气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么就算是云清赢了。 说明师父是真心喜欢他的。 哥哥也愿意因此放弃。 若是师父不肯,那就说明师父并不看重云清,云清要给哥哥一个机会。 云清看着浮白担忧的面容,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浮白以为他是太痛了,便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阿清,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痛?” 云清想说话,可是说不出口。 此刻的他,也根本没有力气能把想说的话写出来。 这下可怎么是好? 师父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哥哥的这个考验还有什么意义? 云清只能紧紧的抓着浮白的手。 整整一日,云清被魔气折磨的几乎要死过去。 这样下去,师父没有考验成功,他倒是要死掉了。 相比起云清,浮白更加担心他的安危。 她心里懊悔,明明知道云清的命数里死劫降至,竟然还放任他在凡间停留。 明明知道那云杳心机深沉,却还是让云清跟他相处。 如今害了云清,她恨不得要死的是自己。 浮白怔了怔,是了。 云清身体里的东西既然不能去除,那……或许可以转移的。 只要将那些东西转移到自己身上,或许就能免除云清的这场劫难。 浮白拉起云清的手,另一只手掌心化出一柄利刃,轻轻划开了云清的手掌。 云清怔怔地看着她。 浮白浅浅一笑,“阿清,是师父不好,师父没有保护好你,师父愿意替你受苦,你若身子好了,想办法回天宫去,请天君来救我,明白吗?” 云清湿润着眼眸。 师父这是要救他吗? 云清从未有一刻这般欢喜。 这样一来哥哥应该就会死心了。 哥哥答应过的,只要师父愿意转移魔气,他就会出现。 云清的视线转移到房门口,哥哥他还在不在? 没有等到云杳,云清等来的是浮白割开自己的手掌。 两只占了血的手掌心贴在一起。 浮白开始动用灵力,从云清身体里将魔气抽离。 那一丝丝的魔气随着浮白的灵力,一点一点的进入浮白的身体。 不……不要…… 云清挣扎了起来。 哥哥不是这么说的,师父不能为了他真的这么做。 第176章 魔族 浮白是天生的神族,若是身体里被魔气侵染,那么受到的痛苦将会是他的千倍百倍。 云清忍者身上的痛意,继续挣扎着。 可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浮白的手,他挣脱不开,只能任由浮白一点一点的的抽走魔气。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摇着头。 浮白浅浅的笑着,“别怕,阿清,别怕,你很快就……不会痛了。” 伴随着痛意的消失,他手掌心握着的那只手也无力的滑落下来。 浮白被那魔气折磨的晕了过去。 “师父……师父!!!” 云清终于能张口说话了,可他师父却听不到了。 他大声的呼喊着,“哥哥,哥哥,你快出来,我师父……救救我师父,求求你,救救我师父……” 在云清的低泣中,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静静的看着云清抱着的那人,面上是一种淡漠的表情。 云清一抬头,像是久久溺在水中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急切地看着哥哥。 “哥哥,我师父,我师父她……你……你快救救她,快救救她,哥……” 云杳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救浮白,他想的都是要如何把浮白占为己有。 云杳承认自己这样很自私。 可他这一生……什么也没有为自己求过。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弟弟好,为了让他们兄弟二人能活下去。 现在,他终于有了想要的东西。 他不能就这么舍弃。 只要浮白在他身边,他总会有办法让浮白喜欢上自己的。 只要她在身边…… 云杳缓缓地走上前来,看着被云清抱在怀里的女子。 他开口道:“阿清,不要在执迷不悟了,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你的了,她是魔族的,我要把她变成我的傀儡。” 云清瞪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紧张的近乎颤抖,“不……哥哥,不……你答应过我的,只要师父她愿意为了我付出,你就会放弃的,你会成全我们的。” 云杳淡淡的一笑,“阿清,我不会成全你们。从现在开始,她是我的人,我要让整个天族都变成我的。阿清,这不是我们一开始要做的事情吗?哥哥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太多,不想再经历任何的变故和背叛。阿清你……永远不会背叛哥哥的,嗯?” 他的声音是阴冷的,让云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没有要背叛哥哥,可是……她是我喜欢的人,你不能这么做,哥哥,你不能……你不能!!!” 云杳猛地抬起云清的下巴,狠厉的看着他,“不能?阿清,哥哥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哥哥的角度上,为哥哥想一次?你喜欢她,哥哥也喜欢她,怎么办?” 云清无力的摇着头,“不……哥哥,她是个人啊,她不是物件儿,我不能把她让给你,她……是我的命啊。师父有她自己的决断,你为何不能让她来做选择,你为何……要用这样的手段?” “这样的手段?阿清,你别忘了,这可不是我一人所为,你自己也参与其中。我是魔族人,你也是,我害了她,你也同样害了她。” 云清看着怀里的那人。 是了,他也是参与其中。 若是他一开始真的想让师父自己做决断,为何还要答应哥哥用这种方法试探? 本质上,他自己也对师父有所怀疑的。 他自己也想知道师父到底有多喜欢他,会不会为了他甘愿冒险? 这并不是哥哥一个人的错,也是他的错! “不……不是的……” 云清低声哭泣着,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垂着头,哭泣着。 云杳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道:“不是?你去天宫之前,我不是也问过你的意见。你答应过我的,骗她给你修补魂灵,你来让她归顺魔族。阿清,你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才跟她亲近的吗?” 云清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仍旧是喃喃着:“不……不是,不是……” “不是?你也恨她的,她是神族,你是魔族,我们骨血里就是带着对神族的恨意。你难道没有一瞬间动过要杀死她的念头?” 或许刚到天宫的时候,云清真的曾经想过。 那时候,师父对他很严格,总是管束着他。 可师父她对他是很好的。 云清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天族人,那样的话,他和师父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多阻碍? 云杳冷冷的笑道:“阿清,只要你跟我会魔族去,往后都不要再纠结这个女人,哥哥还是会像从前那般待你。可若是你不愿,我便只能带走她,她如今陷入昏迷,只能依赖在我身边。只要我用我的魔气驱使,她会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至于你……我们只当没有这段兄弟情谊。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恩情,也算是偿还了今日对你亏欠。” 不……不…… 云清近乎崩溃。 他不能让哥哥就这么把师父带走。 师父她会变成傀儡吗? 不行,他不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云清只好松开了抱着浮白的手,双手紧紧的抓住云杳的手臂,“不……哥哥,我愿意跟你回去,只要你让我陪着她,不不不……不……只要你让我看她一眼,我什么都愿意。” 云杳笑了起来,“我的好弟弟,没想到你竟对她用情如此之深。若非哥哥也有私心,定然是要成全了你们的。” 云清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哥哥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的。 如今,他只能先留在师父的身边,走一步……看一步。 魔族之中,还是像多年前那般乌泱泱的。 云清跟在云杳的身后,看着云杳抱在怀里的浮白。 师父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这么久没有会魔族了,云清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会是以这样的一个身份回来。 云清的房间云杳一直给他留着。 就在云杳的隔壁。 让人奇怪的是,云杳并没有把浮白抱紧自己屋子里。 第177章 凤浮白 他命人给浮白安排了一间客房,还找了大夫给浮白看病。 魔气对于神族来说,是格外要命的所在。 尤其是像浮白这样的天生神女,更是致命的。 但魔族中有一种法术,只要让被魔气侵袭的人长时间吸入一种魔气。 那么这种魔气的来源,就能够控制被魔气侵袭之人。 也就是如云杳所说的那样。 只要他每日给浮白输送魔气,那么很快,她就会变成云杳的傀儡。 供云杳驱使的傀儡。 好在云杳并没有丧心病狂的把浮白留在自己身边。 若是时时被魔气侵袭,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这也是云清最害怕的一点。 要是因此,师父送了性命,云清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宁可让师父杀了自己。 好在云杳尚且还有一丝怜悯之心,并没有这么做。 当夜,云清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溜进了浮白的房间。 浮白还在沉睡着,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 他看着那人闭着双眼。 云清低声呼唤,“师父,师父……你快醒一醒,我哥哥他……要害你,你千万要醒过来。” 他不敢太大声音,害怕被哥哥发现,怕是要将他赶出魔族。 浮白没有醒过来,直到天空泛白,云清才从浮白的房间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就静静的坐在窗前。 从那窗户正好能看到浮白房间的门。 他要时时刻刻守着师父,不能让哥哥伤害她。 晌午时分,云杳果然来了。 他走到门口,往云清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刹,云杳忽而笑了一下。 他就像是两人从前那般,是一种慈爱的笑容。 可现在的云清只觉得害怕,甚至背后升起了一丝寒意。 再看过去,云杳已经进了房间。 云清的一双眼睛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紧紧的盯着那扇门。 耳朵也细细的听着房间的动静。 若是哥哥对师父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他宁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师父。 云清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云杳很快就走了出来。 看样子,只是给浮白输送了少许魔气。 云清仍旧是坐在那里,生怕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 等了整整一日,云杳没有再来过。 直到夜幕降临,直到夜深人静。 云清再次悄悄进了浮白的房间。 那躺在床榻上的女子还是那般静静的躺着,好像从来没用动弹过一下。 云清坐在床榻边缘,看着师父的那张脸。 即便是在昏暗的黑夜里,没有任何油灯的光亮,他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师父的面容。 “师父……我该怎么办才好?” “师父,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相信我哥哥的话。” “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受到伤害?” 云清无力的趴在她身边,低声抽泣着。 之后的一连三日,云清每天都紧紧的盯着浮白的房间。 每晚都会悄悄溜进浮白的房间去看一看他师父。 这日,他仍旧是这般坐在床榻边,紧紧的握着浮白的一只手,靠在她身边。 正当云清昏昏欲睡之际,忽然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紧紧的抓住了云清的手腕。 他猛地睁开双眼。 本能的认为是被哥哥发现了。 云清害怕极了,可抬头的刹那却意识到房间里除了他和师父,没有任何人在。 而那只紧紧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也正是他师父的手。 他声音颤抖着低唤,“师父……师父……师父……你醒了吗?” 云清不敢太大声,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紧紧的盯着云清的脸,若是那视线是有力量,或许已经把云清看出一个洞来。 云清低声道:“师父,你是不是很痛?”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这是哪里?” 这声音……并不是师父的声音。 是凤浮白!!! 云清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又出现了? 他的无声,却叫那人更加气恼,“我问你,这是哪里,云清?” 云清怔了怔。 凤浮白总是喜欢‘小阿清’‘小阿清’的喊他。 可此刻他却是冷冷淡淡的喊他,云清! 云清抿了抿唇,如实回答,“魔族,是我哥哥带你回来的,我师父呢?” 凤浮白握着他手臂的那只手更收紧了几分,像是要把他的手折断一般。 云清痛的有些难以忍受,可还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喊出声音。 “我师父……在哪里?” 凤浮白冷笑一声,道:“她的事与我无关。” 云清回神之时,自己已经被凤浮白狠狠的甩开,重重的砸在床榻上。 他挣扎着起身,却见那人已经起身下榻。 怎么会这样? 魔气入侵,难道对凤浮白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云清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只是他想不通,凤浮白为何变得像现在这般阴冷可怕。 难道……是因为魔气的缘故? “凤!” 凤浮白缓缓转过身来,在黑暗中,云清能够感觉到那人的视线是有多么的冷淡。 云清问道:“你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那人冷笑,“难道不是你做的好事?你哥哥是魔族中人,你应当也好不到哪里去!” 云清:“……” 他无法辩解。 凤浮白又道:“如果不想死的话,你最好……离我远点。” 云清不能明白,为什么凤浮白突然变成了这样,他更害怕这样的凤浮白会控制师父的魂灵。 那人已经走出了房门,云清连忙跟了上去。 “你要去哪里?” 凤浮白没有回答他,而是反手一掌,正中云清的心口。 云清生生地挨了这一下,猛地被振飞在地上。 听到了动静的云杳从房间走出来。 映着月光,云杳看着浮白的身影,似乎和从前的不太相似。 眼前的这个人,身形要比浮白高出一些。 云杳皱了皱眉,又瞧见被打晕过去的云清。 他微微眯起眼睛,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尚且没有回答,云杳感觉到一阵诡异的阴风。 第178章 傀儡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凤浮白控制了命门。 凤浮白看着手心里握着的那人,厉声道:“就凭你……也敢问我的身份?小小魔族,爷爷搅动天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这声音明显不是浮白的声音。 而那张脸却是相似的。 云杳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也来不及细想。 脖颈上的那只手缩紧了。 云杳提起自己的修为,想要控制浮白身体里的魔气。 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召唤出任何一丝魔气的能力。 相反的是,浮白的身体里有着一股更加强大的魔气,那种魔气单单是靠气息就能吞没他的气息。 凤浮白哈哈大笑起来,“不自量力。” 云杳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下。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能够吞噬他的魔气,身体里还有这么强大的魔气,只能说明……浮白原本就是魔躯。 比他更加强大的魔! 云杳被他捏紧了脖子,很快就要无法呼吸了。 这时候,突然一个人扑了上来,双手抓住凤浮白的手臂,“不要,凤,你若是生气,你杀了我,或者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我求你,不要伤害我哥哥。” 这句话果然有效,凤浮白甩开了云杳的脖子,将人扔了出去。 他眯起眼睛,看着云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舍不得杀了你?云清,你最好给我看出去你现在的处境,竟敢联合你哥哥给师父输入魔气,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云清抓着他手臂的手,缓缓松开了。 “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想害师父的,我只是……我只是……” 云清垂着头,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下巴上被猛烈的扯了一下,云清被迫抬起头来,双眸和凤浮白的双眸对上。 “只是什么?云清,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倒是用得好一个美人计,把你师父骗得如此凄惨。” 云清死死的咬着嘴唇。 他没有用美人计,他没有想骗师父的。 他只是想跟师父在一起。 可一切又都是因为他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凤浮白扯着他的下巴,狠厉道:“怎么,如今你还做出这副委屈的模样给我看?” 云清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擦了擦眼泪,缓缓地闭上眼睛。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若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阴谋,那你便杀了我。反正……我也无颜面对我师父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凤浮白皱了皱眉,“你想死?我偏偏不如了你的愿,我要好好的折磨你,还有你哥哥。两个小小魔族儿郎,竟然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们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间,从凤浮白的袖子里飘出两根捆仙索,紧紧的缠在云清和云杳的身上。 许是他们的动静实在太大,还是惊动了魔族的一干守卫。 守卫们哥哥手握兵器,格外气势汹汹的模样。 凤浮白歪了歪头,道:“不想死的,最好都给我放下兵器,不然,我可可要大开杀戒了。” 他没有虚言,说话时的那股狠厉的眼神便叫人害怕的不敢上前。 看着被紧紧捆住的魔尊,几个魔族守卫只好看向云杳,想听从魔尊的安排。 云杳淡淡的看着浮白,颇有些临危不乱的气势,他淡淡道:“先放下兵器,不要伤了她。” 几个守卫只好先放下手里的兵器。 这倒是引起了凤浮白的一阵大笑,“别伤了我?小魔尊,我看你可真是好笑,如今你也不看看自己落在谁的手里,还有胆量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杳却没有丝毫畏惧,“魔族之中,谁的修为更高,资历更深,是可以取代魔尊,自己称王的。阁下修为之高远在我之上,资历少说也有万余年,自然是可以取代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凤浮白抬起手来,缓缓地动了动手指,“取代你,我可不想做这么没意思的魔尊,你既然喜欢,你可以继续做,只是……这魔族里说了算的不能是你。” 让他当魔尊,又不让他说了算。 凤浮白这是在报复云杳。 报复他想把自己变成傀儡。 如今,云杳真真成了傀儡了。 云杳咬紧了牙关,仍旧是淡淡的笑着。 “自然一切都听从阁下的安排。” 只是凤浮白冷漠的看他一眼,“你可真虚伪。” 他转身看向地上的云清,狠狠的在他背上踹了一脚,“至于你嘛,不是喜欢用美人计?” 凤浮白笑了起来。 这种笑,叫云清心中一凉。 他一定是想好了什么奇怪的主意,要让他求生不能。 只见那人看向云杳,淡淡道:“你们魔族里有没有那种生的格外丑陋的女人?给我们的小云清找几个来,一同送来。” 云杳皱了皱眉,他虽然心里气恼自己的弟弟,可也不想看着旁人这般欺辱他弟弟。 这世间,能欺负云清的只能是他这个哥哥。 可眼下,他根本没有能力。 也罢,这样也许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若是云清遭受了欺辱,怕是日后浮白也不会在愿意跟他有所来往。 这对云杳来说,是有利的。 而,那躺在地上的云清却用一种惧怕的眼神看着凤浮白。 这个疯子,他果然是个疯子。 云清害怕了起来,可他却无可奈何。 凤浮白一把抓起地上的云清,将人扛在肩头,带回了屋里。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云杳已经送了人来。 大约三两个女人,头上盖着斗笠,被送了进来。 凤浮白已经在屋里点上了油灯,正一副看戏的模样等着。 云杳把人送进来,他第一个上去瞧一瞧那女人的模样。 掀开第一个戴斗笠的女人的斗笠,顿时叫凤浮白胃中一片翻滚。 这女人不仅仅是丑,而是丑的吓人。 脸上长了一颗很大的肉瘤,将整张脸都变得扭曲,甚至五官都有些移位了。 只是这一个,就足够让凤浮白恶心了。 凤浮白没有再去看其他的两个女人。 云杳谦卑道:“怎么样,这女人还合乎阁下的心意。” 第179章 天意 凤浮白盯着他,笑了笑,“云杳,你到底是有多恨你弟弟?这么丑陋的女人你都找的出来,看样子也是煞费苦心啊。” “……” 云杳显然被他问住了,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云清。 那人身体微微颤抖,原本雪白雪白的面皮已经开始泛红了。 看样子,凤浮白给他用了些东西。 云杳收回视线,道:“阁下言重了,我全都是听从阁下的意思去办的。” 凤浮白摆了摆手,道:“罢了,既然人也来了,我看你弟弟也忍得辛苦,我们也不该在此处打搅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云杳应声跟上了凤浮白的脚步,出门的刹那忍不住回头看了云清一眼。 云清只觉得恨他。 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因为自己跟师父的感情? 他可是自己的哥哥啊,怎么能…… 云清死死的咬着嘴唇,鲜血流了出来,在口腔里散发出丝丝的腥甜。 房门关上的刹那,他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让他被旁人折辱,还不如就此咬舌自尽的好。 三个戴斗笠的女人中,最后一个突然掀开了斗笠。 那斗笠下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魔族圣女——落芳雪。 尽管云杳是铁石心肠,也断不可能真的要自己的弟弟生不如死。 那些丑陋的女人,怎么能比得上魔族第一美人,火炎圣女? 为了防止凤浮白起疑心,他特地找个三个人前来。 前两个都是容貌极其丑陋的,唯独第三个,云杳把落芳雪混在了其中。 这是他唯一能为云清做的。 …… 凤浮白走在前面,云杳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他还是第一次跟他这样走在一起。 从前能走在他身边的人是云清。 云杳想着心里甚至有些欢喜。 “你……不在意他吗?” 不知为何,云杳控制不住的问出了这句话。 前头那人的脚步停了下来,可他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云杳。 良久,他甚至觉得凤浮白站着睡着了。 “你不是……喜欢他吗?” 凤浮白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笑了笑,“是啊,我挺喜欢他的,可我更喜欢我自己,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我,哪怕是伤害一部分的我。” 云杳有些听不懂他的话,可看他神情很是淡然,只当是他并不在意。 或许,浮白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云清,所以即便发生这种事情,他也根本不在乎。 凤浮白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云杳跟上了他的脚步,亦步亦趋。 “你呢?” 云杳怔了怔,他不明白凤浮白的这一句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人又继续问道,“他是你弟弟,你难道……不在意吗?” 原来是问这个。 云杳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了,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已经做出了补救,至于云清会不会接受,那……不是他该思考的问题。 落芳雪是魔族第一美人,这样的女子配得上他的弟弟。 只要云清接受了落芳雪,他心里也可以过得去,甚至他也不必再愧疚云清什么。 至于浮白,大抵也不会再要云清那样不干净的人,这也给了自己机会。 云杳的算盘打的很好,故而,他只是笑笑道:“他是我弟弟,我为他做的也很多,如今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凤浮白缓缓转过头来,“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没想到你这样一个脱离于天族之外的魔尊,竟然还信命数这一套。” 云杳摇了摇头,“命数一事,并非是天族人的特例,天道远超出三界之外,所有人都不能从中脱离。” 凤浮白没有跟他继续这个话题的心青,只是冷淡淡的一笑,道:“好了,我今日也有些累了,你不必跟着我,滚远些。” 云杳拱了拱手,退下了。 看着凤浮白逐渐远去的身影,云杳想起了那个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弟弟。 他原路返回。 若是现在还来得及,他或许还能组织什么。 可他心里是犹豫的。 到底应不应该帮云清? 让他震惊的是,凤浮白为了不让云清逃跑,竟然在整间屋子之外设下了结界。 便是云杳这样的修为,也根本不能入内。 云杳长叹一口气,仰面看着繁星满天,“天意如此,阿清,哥哥救不了你了。” 说罢,他只能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凤浮白从外面回来。 他想着云清这一晚也不知道有没有挺得住。 或许早就已经忍受不了折磨,自尽了。 又或许已经累坏了,昏睡了过去。 凤浮白一晚上没有睡。 他心里很清楚,惩罚云清让他痛苦。 这种痛苦是要人性命的。 凤浮白分不清楚这种苦楚究竟是来自于凰,还是来自于他自己。 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他不能忍受云清这般欺负凰。 从前他很少能感知到凰发生的事情。 可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他清楚的感觉到了,甚至连凰这么多年的经历都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凤浮白心里暗想,或许……凰要消失了。 然而,凰消失的话,他也是会消失的。 可他现在却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要消失的征兆。 这或许意味着……凰想把自己的身份让给他。 凰在客栈中昏死过去的时候,云清和云杳的那番话,她都听到了。 那兄弟二人竟然如此欺负她。 凤浮白不能原谅。 若是凰真的因此消失了,那么他们二人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他绝不能轻易放过。 凤浮白捏紧了拳头,眼神里更是想冒出了火光一般。 返回房间,凤浮白撤掉了结界。 他缓步走进了房间。 一开门,房间里那股子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凤浮白不由得皱了皱眉。 地上躺着三个戴着斗笠的女人,还有那个被血染红了衣裳的少年。 少年被开门声惊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两人四目相对,凤浮白的心咯噔一下,像是掉在了地上一般,有些钝疼。 少年伸出了一只已经血淋淋的手来,那惨白的薄唇微微张开,轻声的喊她,“师父,师父……” 第180章 生不如死 看来,昨晚他为了隐忍,已经将自己身上弄得到处都是伤口。 就是为了保持清醒? 凤浮白皱了皱眉,他竟然如此不配合。 大步上前,他一把捏住了云清的下巴。 那人痛的皱了皱眉,却没有力气反抗。 “怎么?你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人?看不出你还是如此注重容貌的家伙,真让人恶心。像你这样低下的肮脏的人,就应该生活在污泥里头,永世不得翻身。” 云清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水,生生的砸在凤浮白的手背上。 他猛然缩回了手。 脑袋有些剧痛,他紧紧的捂着脑袋。 眼前那人的身形变化了起来,再次睁开双眼时,是那一双云清熟悉的眸子。 可偏偏,他现在无颜面对她。 甚至喊不出一声,“师父。” 浮白看着云清满身的伤痕,心中痛苦,可因为魔气的侵袭,她也是疼痛的,比云清更甚。 “阿清,为什么?” 云清的泪水如同雨滴一般,一颗接着一颗落下,他紧紧的抿着唇,“对不起,对不起,师父,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后悔了,师父……” 他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害怕,又像是懊恼。 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即便不是,或许也是一时冲动。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蓄谋已久,你想杀我吗?阿清,如果你想杀了我,现在就动手,我不会怪你。可你若是想让我变成你们的傀儡,我想……应该是做不到了。” 此番和从前的几次跟凤的交换不同。 这一次被魔气侵袭,浮白能够感觉到凤浮白在做什么。 这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这几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凤浮白能够轻松的控制魔气,她却不行。 或许那日占卜的大凶之兆,意味的并不是她有惊无险。 或许代表着,她的身体江山易主,凤会取代她。 虽然云清对浮白并非真心实意,可浮白不忍心看着云清受此折磨。 她挣脱了束缚,想让云清离开。 她不想云清的死劫是自己造成的。 云清艰难的抬了抬手,还没触碰到师父的脸颊,那人却躲开了。 他抿了抿唇,“师父,我真的喜欢你,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从未想过要背叛你,伤害你,我只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哥哥说的话。都是我不好,我们一起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离开? 浮白苦笑,她如今还能去哪里? 回天宫吗? 带着一身的魔气回去? 即便兄长包庇她,纵容她,天族的那些长老也不会允许她继续待在天宫里。 她不能回去,那样会把兄长推到万丈深渊前。 浮白苦笑了下,“我命数已尽,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那么在乎了。云清,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师父,你也不再是我弟子,往后的路,你自己走,师父就到此为止了。” 云清艰难的摇着头,眼泪把脸颊上的血水都冲刷了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不要离开你,就算是让我死,我也要死在你身边。你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不要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 浮白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跟他说什么。 闭上双眼的刹那,再次换成了凤浮白。 他心中暗骂凰不争气。 分明是云清把她害成了现在这样,她竟然还想着要原谅他不成? 凤浮白站起身来,又在云清身上踢了一脚,“少做出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不要以为你的苦肉计能骗得了我,这世间只有凰会被你这样的小人欺骗。” 云清垂下眸子,心中灰暗。 “我求你!” 凤浮白怔了怔,“什么?” 云清的声音很低沉,他气息有些微弱,却仍旧强忍着说话,“我求你,不要让我师父死掉,我求求你。” 他扯住了凤浮白的裤腿。 却被凤浮白一脚踢开。 他冷笑道:“云清,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是你快要害死了她,不是我!” 云清艰难的爬起来,跪在地上。 “我该怎么做,若是用我的命来让你消气,你能不能……帮帮我师父?” 凤浮白又是一脚,那人再次倒在地上。 “你的命?云清,你以为你的命算什么?你什么都不算,我想要你的命,根本用不着你愿意或不愿意。别说我帮不了她,若是能帮她,我也绝不是看在你这小人的面子。” 云清无力的仰面躺在地上,低声喃喃着,“连你都帮不了她,连你都帮不了她,连你都帮不了她……” 他的眼神呆滞,带着绝望,不像是在作假。 凤浮白皱了皱眉,心中疑惑,这个云清到底是不是真心为了凰? 他深吸一口气,收起了云清身上折磨他的术法。 可此时此刻的云清,早就因为长时间的自残,失血过多。 而凤浮白的一番话,更是叫他生不如死。 云清呆滞的看着房顶,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死掉了一般。 凤浮白踢了他一脚,他却一动不动的。 那人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 “你少给我装死,我告诉你,云清,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我可不像凰那么好骗,你的这些手段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 云清没有回答。 他已经没有希望了。 师父因为他要死掉了,他只恨不得自己死在师父的前面。 至于是什么死法,他一点也不在乎了。 他的沉默更是让凤浮白生气。 可云清的样子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倒是不值得他在动什么手脚。 凤浮白转身离开,叫云杳把屋子里那几个女人搬出去。 云杳赶来的时候,云清仍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低声喊他,“阿清?” 云清听到云杳的声音,才缓缓转过头来。 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意了。 云清爬起来,一把扯住云杳的手臂,道:“哥哥……哥哥……我师父……要死了!” 第182章 走走 像云杳这样的人,即便是把她束缚在身边的时候,他也不愿冒犯她。 他不想亲手把那朵云彩变成黑色。 “此事,哥哥需要准备准备,阿清,三日为期,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若是三日之后,你还是这么想,哥哥……会成全你的。” 云清咬了咬嘴唇,他心里明白,拖下去,对师父是不利的。 可他也很清楚,没有哥哥的帮助,师父是……救不回来的。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耐心的等等了。 “好。” 一场雨过后,魔族的地上被雨水打湿,有些泥泞。 云清走在上头,只觉得脚下软软的。 从前,他很讨厌这样的天气,也讨厌泥土沾染在鞋子上的难受。 可如今,他却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好。 云清站在院子里,他的身体已经因为饥饿变得有些单薄,偶尔有风吹过,像是一下子能把他吹倒在地的样子。 云清打了个冷战,有些寒冷。 他看着那扇近在咫尺的房门,却一动不动的站着,并没有上前去。 良久,一个白衣少年从房间里推门而出。 那少年在看到云清的刹那,有几分惊讶,瞬间又变成了冷淡。 凤浮白轻蔑道:“你来做什么?” 云清缓步走上前去,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点一点的靠近他。 凤浮白皱了皱眉,“我跟你说过的,离我远些,别让我看到你。” 那人没有听从他的话,而是更靠近了几分。 直到那人站在凤浮白的面前,他才开口,“你从前不是说,喜欢我吗?” 凤浮白的眉头更加皱紧了,手掌也是一把掐过云清的喉咙。 感觉到那人的喉结在手心里动了动,有些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可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怎么,知道你师父回不来了,如今也要来接近我么?” 云清抿了抿唇,“能不能陪陪我?” 凤浮白眯起眼睛,冷笑道:“陪你?哪种陪你?” “陪我出去走走,我想带你看看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我曾经的回忆。” 他细细的看着云清,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然而,云清却自然而然的牵过凤浮白的手。 他看着自己手握着的那只细长的手指。 这时候,他才真真意识到,云清如今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 他的后颈原本是白白嫩嫩的,如今看上去却有些苍白。 还有那只手,原本是细滑的,如今却也是骨瘦如柴,牵起来格外硌手。 鬼使神差的,凤浮白的手指按上了那人的脉搏。 云清却适时的动了动,用袖子把脉搏遮掩住。 “我没事的,我只是最近有点累了。” 凤浮白撇开视线,“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关心你?我说过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是死了,我也会很苦恼的。” 云清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凤浮白,浅浅的一笑。 即便是已经瘦到要脱相的一张脸,仍旧遮掩不住那双漂亮的含情眼的光芒。 只是微微的一笑,也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一般,美丽夺目。 凤浮白被这样的笑容吸引,可却因为对云清的恨意,又很快恢复了以往的表情。 “你笑什么?” 云清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开心。” 开心? 这并不是凤浮白想要的答案。 他想让云清不幸,想让他痛苦。 可不知为何,听到他说自己很开心,凤浮白不但没有半点儿失望,反而是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一定是因为凰的缘故。 凰……很喜欢他! 凤浮白轻咳一声,“别在我面前笑,我不喜欢你笑。” 云清很是顺从的点点头,继续带着他往前走。 两人经过一处庭院,云清指着那树下的秋千,道:“你看那个……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我父亲亲自给我做的,可是后来……我父亲他不在了。” “……” “我父亲死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哥哥带着我从魔族逃出去,骗我说,只是带着我出去玩,那时候我竟然……相信了那样的话。” “……” “其实,哥哥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至少……他是个很好很好的哥哥。” “……” “我们的童年一点也不幸福,可是那段最悲惨的日子,我有很多都不记得了。” “……” “可我记得,哥哥带我回来的时候,那时候虽然我的神智并不清楚,可……我还记得,哥哥让人把这秋千修补好了,我真的很……” 凤浮白终于忍受不了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清缓缓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渴求和希望。 这种眼神,就像是在沙漠中久久行走的行人,没有了干粮和水,却意外的看到了海市蜃楼的那种希望。 像是希望,又像是绝望。 他问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吗?” 凤浮白竟然没有说出一个不字。 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个时候打击眼前的人,或许他就会突然倒地不起,死去。 明明他也想让云清去死的不是吗? 可……偏偏,他现在没有这么做。 云清见他没有说话,仍旧是微微的笑了笑,“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我还有好多好多的地方想带你去。” 雨后的魔族,走起来有些泥泞。 云清的身子太过淡薄,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要倒下去了的样子。 凤浮白任由着他拉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他不厌其烦的一样一样给凤浮白介绍,一点一滴的说起自己记得的曾经。 天黑之前,两人几乎把魔族的宫殿走了一圈。 那人终于累了,他牵着凤浮白的手,带他回来。 分别前,云清站在凤浮白的门口,“我明天……还可以在这里等你吗?” 凤浮白没有拒绝,只是转身进屋去了。 就这样,第二日,他一推开房门,那人就站在外面。 细细密密的毛毛雨在云清那张消瘦的脸上拂过。 他似乎站了很久很久,衣裳已经完全湿透了。 第183章 淋雨 凤浮白不由得皱了皱眉,“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云清抿了抿唇,弱弱地说道:“我在等你,我说过的,要等你。” 他无力的抬头,看了看天空中还在下着的雨,伸手接了接,确定是在下雨。 他有些失落的开口,“雨还是没停,今日我们不出去了,我能不能进你屋里,我想跟你说说话。” 凤浮白眸子暗了暗,“云清,你疯了吗?” 那人摇摇头,“我想跟你说说话,好不好?” 他的脸比昨日更加憔悴了,看上去似乎时日不多了。 凤浮白忽而想起凰的记忆里,曾经给云清占卜过,他的死劫将至。 或许那死劫,指的就是自己。 他转身进了屋,没有关门。 云清眸子颤了颤,眼尾也跟着红了起来。 他的脚刚迈出一步,却已经忍受不了这般的摧残,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重物砸在地面上。 地上的泥水溅了云清一身,可那人已经晕了过去,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凤浮白焦急的跑出来,看到那人倒在雨水里。 “云清!!!”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喊叫声,云清艰难的睁开双眼,在雨水的冲刷下,他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雨滴,偶尔还有一两颗调皮的雨水落入了他眼睛里。 云清抬起手,低声唤着,“师父……师父……” 凤浮白皱了皱眉,打横将人抱进屋里。 云清睡了整整一日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便是凤浮白的那张脸。 若非是脖子上那明显的喉结,云清真真会认为这是他师父。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要离凤浮白远些,却在手指触碰到干燥的衣裳时又不动了。 他给他换了衣裳。 身旁那人动了动,抬起了一条手臂,揉了揉眼睛。 云清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凤浮白一睁眼便对上了那双漂亮的含情眼,他怔了怔,“你看我做什么?” 云清收回视线,像个被吓到了的小兔子。 他有些后悔,伸手摸了摸云清的额头,好在已经不烫了。 “你昨日在雨里站了多久?”凤浮白问他。 云清抿了抿唇,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低声道:“没……回去。” ??? 凤浮白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没回去?” “那天晚上……没回去,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出来,一直……一直等在门口。” 凤浮白:“……” “你是不是疯了?” 云清翻了个身,握住他在被子里的手,“我没有,今日能不能陪陪我?” “……” 真是个疯子,这种时候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凤浮白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要死了?” 云清抿了抿唇,低声道:“我知道。” 这话显然出乎凤浮白的预料。 他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警告他要是再这般胡闹下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却不曾想,云清早就做了赴死的准备,他很清楚自己活不久了,也根本没有希望继续活下去。 他忽然仰起头来,看着屋顶,苦笑了起来。 是啊,要死了呢。 可是,他还有心愿没有完成。 他心里还想着他师父,念着他师父。 可他……再也没有机会能跟师父相见了。 云清知道就算是自己死了,也未必就能换回师父。 可若是自己不死,师父真的没有一点生还的可能了。 那才是云清最害怕的情况。 他不能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所以啊……他只能这么做,不管自己怎么样,只要师父是好的,平安的,他就觉得值得。 从上一次他险些死掉的时候,师父出现的情况来看,师父是能够感觉到凤浮白的情况的。 也就是说,他虽然现在看不到师父,可师父……或许是能看到他的。 那些曾经的过往,这三日的陪伴。 云清或许并不是想让凤浮白陪伴自己。 他是再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师父。 凤浮白却不知道云清的计划,只是冷淡淡的翻身下榻,“你今日最好哪里都不要去,不然就算你不把自己折腾死,我也会杀了你。” 见他要离开,云清紧张的起身,“你要去哪里?” 凤浮白回头,淡淡的看他一眼,“我去哪里,不需要你来知晓。” “别……别走……” 身后云清的呼喊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凤浮白回头去看,只见那人已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整个人趴在地上,很是虚弱。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云清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要是再不进食,还到处乱走的话,可能真的会死掉。 凤浮白把他抱回床榻上。 虽然心里很是恼火,可他还是只能回答云清的问题,“我去给你弄些吃得来,别再起身了,不然我真的会把你丢出去。” 听了这句话,云清那紧紧拉着他衣袖的手,才缓缓地松开了。 他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地,像他的人一样,可怜又凄惨。 “你不要骗我,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凤浮白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只是径直走了出去。 云清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真的太累太累了,想要睡过去,可他不能。 他答应了的,要等他回来,就一定会等着凤浮白回来的。 良久,凤浮白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带着一个食盒回来了。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云清立刻睁开了双眼,微微福起身来,想自己坐起身来,可他尝试了几次,根本没有力气。 凤浮白把饭菜端到他的床边。 是精心熬制的粥水。 云清看着那些粥水,凑近了闻了闻。 和师父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云清不禁湿了眼眶,他看着凤浮白的那张脸,低声呢喃着,“师父……师父,弟子……知道错了。” 可凤浮白并非真的是他师父,也不如凰那般容易心软。 可面对这样的云清,他还是有些动摇了。 凤浮白没有说出一些难听的话,只是轻轻的把云清扶了起来,“别说话了,起来吃些东西。” 第184章 古籍 云清很是乖巧,他安安静静的靠在凤浮白的怀里,靠着他,闻着他身上的气味。 这些都和师父一模一样的。 可他却……不是师父。 云清一勺一勺喝着凤浮白递到他嘴边的粥水,只觉得那些粥水顺着他的口腔,流进了胃里。 或许是因为那粥水暖暖的缘故,云清很快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暖暖的。 他的眸子微微抬起来,看着凤浮白很是细心的把粥水喂给他。 云清的眸子微微颤抖起来,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从眼角缓缓地滑了下来。 那些眼泪像是不听话一般,统统都落在了凤浮白的手背上。 凤浮白不由得皱了皱眉,看着云清那张苍白的脸,还有那红了的眼尾。 “烫吗?”他问。 云清轻轻摇着头,“师父……” 凤浮白的手顿了顿,“我不是你师父,你不要认错了。” 云清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喊着,“师父,师父……” 一声又一声。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凤浮白的眼眶也有些红了。 等到他神智清醒的时候,自己的脸颊已经湿润了。 凤浮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眼泪,他知道这是凰的眼泪。 虽然他心里也很难过,可不至于哭成这样。 是凰…… 凤浮白垂下了眸子,凰还是喜欢云清,即便是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也还是对他一心一意的。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师父她……可能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虽然很残忍,可却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凤浮白很平淡的说出这句话,怀里那人却眉眼中带着些许的释然。 他低声道:“不会的,师父她……一定会回来的,我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她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凤浮白只当他是在自欺欺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给他喂粥喝。 明日就能让师父回来了。 今日是最后一日,他能陪伴师父的最后一日。 吃过了粥,云清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凤浮白怔了怔,不屑道:“自然是因为凰,若是我杀了你,她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她很喜欢你,不会允许自己伤害你,即便是我……她怕是也接受不了。” 这番话叫云清暗了暗眸子,“师父她……会在意吗?” 凤浮白冷淡道:“她可没有你这么冷血。” 云清陷入了沉思,若是他为了换回师父去死,师父知道了心里会不会难过? 师父喜欢他,会不会他的死对师父而言,也是痛不欲生的? 那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师父要怎么办? 师父难过的时候,谁来安慰她? 云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趁着凤浮白出去送食盒的时候,云清小心翼翼地从床榻上下来。 或许是因为粥水续命的缘故,云清有了能够下榻的力气。 他扶着墙,一点一点的走出房门,直直的往哥哥云杳房间去。 云杳的房门没有关,云清便直接走了进去。 屋子里燃着香料,云清嗅了嗅,似乎是某种提神的香料。 他继续往里走去,只见云杳并不在屋子里,地上散落着不少破旧的古籍。 有的古籍上面画上了圆圈。 云清艰难的弯下腰来,捻起一本,在手中端详了起来。 这是一本记载了魔族禁术的古籍,上头都是些关于转世之法的禁术。 这种禁术,云清曾经也有些耳闻,是在天族的古书上看到的。 可那些古书上只是说了,魔族转世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甚至是需要以命抵命,不是正道。 那些法术被上古的魔族学习,曾经引起了不小的杀戮。 但也只是传说,毕竟已经有几万年没有人听说过了。 云清看着那本书籍,心中暗纳。 看来那些说法并非是空穴来风的。 他打开画着圈圈的那一页,上面是某种用命来换命的法子。 因着每个魔族的不同,血脉骨肉的差异,要想用这种方法也是很难的。 除非是族中的亲兄弟,亲父子,这样的骨肉血脉才能使用这种方法。 即便是用了这种方法,也未必能成功。 毕竟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概率的。 涉及到这些禁术的引发更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有一样不满足,那么……就会失败。 云清叹了口气,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这种法术在这么多年里才没有人再次使用了。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哥哥想用这种方法让他转世成人吗? 云清皱起了眉头。 他立刻把手里的古籍撕掉。 正撕着那本书,又见云杳抱着一堆古籍回来。 看到云清的那一刹那,他手里的书全部应声落地。 云清含着泪,低声道:“哥哥,你……你想用什么方法让我转世?” 云杳垂着头,沉默了起来。 “哥哥,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要,你就让我这么死去,哥哥,我求求你,不要再为了我做这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云清早就控制不住眼泪的决堤,而那个低着头的人也终于抬起了头来。 云杳把地上的书籍一本一本的捡起来,像是没有在意一般。 “我没有要为你做什么。”他平淡地说。 云清知道哥哥的性子,说着没什么,其实是在心里暗暗的盘算着一切。 他三两步上前,从云杳手里夺过那些书,摔在地上,“哥哥,别再看了,若是因为我,连累了哥哥,我就算是转世了也永远不会得到安宁的。” 云杳沉默着。 云清低声的哀求着,“哥哥,你只当是我求你了,我求求你别再想这种事情,好不好?” 云杳缓缓闭上了双眼,推开他的手,饱含着绝望道:“阿清,你想让哥哥怎么样呢?你心里想着你师父,不在乎你自己,那我呢?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我?这件事情因我而起,都怪我心里存了不该有的念想,若非如此,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云清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一把揽住哥哥肩膀,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第185章 如梦初醒 “哥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为我做的太多了,可我却什么都没能为你做,我心里愧疚极了。若是此番是哥哥遇险,我也定然会为了哥哥去死,只是哥哥,师父她对我……和你对我同样重要。不管是失去你们哪一个,我都会痛苦的,一个痛苦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云杳看着弟弟脆弱的样子,他心痛极了。 “阿清,对不起。” 云清摇了摇头,“哥哥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只有我对不起哥哥,等我死后,哥哥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答应我。” “你还有……什么心愿?” 云清抿了抿唇,“我想让哥哥替我演一出戏,能让师父不要愧疚的戏。” “……” ……………… 云清从沉睡中醒来,泪水已经把枕头打湿了。 他看着小屋子里陌生的一切,他想起来了,自己正跟师父在魔族边境追踪饕餮。 不……不是他师父,他现在是……沈御蛟! “蛟蛟?” 沈御蛟猛然起身,身体有些酸软无力,像是躺的太久了的后遗症。 “师……绯然……” 浮白走近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沈御蛟眸子暗了暗,垂下头来,摇了摇。 他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浮白拉过他的手,轻轻掀起他的袖子,按了按他的脉搏。 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云杳那人心机深沉,也不知道他对你施了什么法术,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浮白一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一手轻轻的整理着他面颊上的碎发。 她就这么近在咫尺。 沈御蛟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 师父……师父她…… 他真想抱一抱师父,可他不敢,他现在……很害怕。 要是师父知晓他现在恢复了记忆,会怎么对他呢? 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温柔的对待他。 浮白见他红着眼眶看着自己,歪了歪头,凑在他面颊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脸颊上被亲吻的地方,像是被火烧起来了一般。 沈御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了浮白,紧紧的抱着她。 浮白很明显的感觉到抱着她的那人,身子在不停的颤抖,她安慰般的回抱住他的腰,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背。 “怎么了?” 沈御蛟摇了摇头。 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像是失去了多年的珍宝一般,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再次失去。 浮白低声道:“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给你做些东西来吃,好不好?” 那人抬起头来,跟她四目相对。 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浮白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到底要吃,还是不要吃?” 沈御蛟沉默了片刻,道:“饿了,可我……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浮白抬手,轻轻的揉了揉沈御蛟的头发,面带笑意的开口,“怎么睡了一觉,越发的粘人了?” 这话不说还好,浮白这么一说,那人更是紧紧的抱住她的腰,不肯松手了。 无奈,浮白只好扯了扯他的手,“别闹了,你若是害怕,我喊若水上神来陪着你,我去给你们做饭吃,好不好?” 沈御蛟:“……” 他眼神里带着幽怨的看她,“不要。” 浮白怔了怔,她说这话,只是为了逗逗他,让他转移注意力的。 却没想到他没有吵闹,不似从前那般。 浮白心中的一根弦好像稍稍松动了些,可她没有太多在意,只是笑说:“那你想怎么样呢?” 沈御蛟一手扯着浮白的衣袖,一手掀开被褥,“我跟你一起去。”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浮白也认可了,她点点头应下来。 那人很快穿好了鞋袜,亦步亦趋的跟着浮白,不让她走远。 这屋子的楼下有一个厨房,里头的一应餐具都准备齐全。 看样子,这几日也有从其他地方带过来的菜品,厨房里有做过东西的迹象。 沈御蛟小声问道:“师……绯然也给若水上神做过饭吗?” 浮白怔了怔,不答反问,“倒是奇了,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若水上神’四个字,这一觉睡得,反倒有了修养。” 沈御蛟垂下眸子,“……” 那种恐惧的感觉又来了。 师父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沈御蛟的记忆和云清的记忆融合在一起。 从前的那些过往都历历在目。 现在的他,没办法像原本的沈御蛟那样对待浮白,他对她有一种藏在骨子里的敬畏之心。 如今在浮白面前,他必须要装成沈御蛟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道:“我才没有,所以说,你到底……有没有给他做饭吃?” 浮白摇摇头。 “那这些菜是……” 浮白笑了笑,“自然是为你准备的,若水上神辟谷,从不吃东西的,我们之中除了你,还有谁喜欢吃?” 这么说起来,倒是这个道理。 沈御蛟垂下眸子,“我都不一定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你对我还真是……用心。” 这话里头带着几分酸酸的味道,浮白也听得出。 只是她有些不明就里,这人又在酸些什么。 不过,这倒是好事一桩,至少说明了沈御蛟还是那个不懂事,不听话的家伙。 那日云杳所说的话,叫浮白心里难受。 她真的害怕沈御蛟会想起从前的那些事情,那些她都不愿意回首的往事。 还有那个……给了她痛苦的少年,云清。 沈御蛟在浮白面前晃了晃手,问道:“绯然,你在想什么?” 那人回了神,看向沈御蛟。 “没,没什么,光顾着说话了,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进食,肯定饿坏了。” 浮白做饭的手艺很是精湛,不多时就能够饭菜上桌了。 沈御蛟把一道道菜端到桌子上。 突然,门外走来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若水上神。 上神站在门口,闻着屋子里飘香的饭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浮白先注意到了他,“上神今日回来的早,怎么样,饕餮出现了吗?” 第187章 云清 他从窗户跳了出去,一个人在镇子里到处走走。 街道是清冷的,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小山,缓缓地走了上去。 最开始,他和哥哥是一直住在山上的。 是的,在山里的一棵树上。 哥哥总是会把他绑在树干上,为了防止他睡着的时候掉下去。 想着那些年幼时候的事情,脑海中又浮现出云杳对沈御蛟和绯然做过的可怕的事情。 他心里打了个寒战。 哥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御蛟暗了暗眸子,手指触碰到一棵大树,他一个腾身跳到了树上,在树枝上坐下。 双腿摇晃着,好像不似当年那般的心境。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阴森恐怖,却让沈御蛟格外熟悉。 是哥哥! 沈御蛟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声音飘来的方向。 果然,不多时,林子深处走来一个白衣男子。 他看着树上的沈御蛟,一步一步的走近。 沈御蛟从树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云杳面前,一把抓住了云杳的袖子,“哥哥,真的是你,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杳冷笑道:“你都想起来了?我的好弟弟。” 沈御蛟抿了抿唇,“哥哥不是答应过我什么也不做吗?为何我还是转世了,哥哥到底又为我做了什么?” “哥哥为你付出了一切,为什么你还是要跟我抢?” 抢?抢什么?师父吗? 沈御蛟皱了皱眉,“哥哥,我说过的,师父她不是物件儿,她有自己的想法,你总是想把她困在身边,当然是不行的。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何不肯用真心对她?” 他曾经是真心实意的想把师父托付给哥哥的。 那时候云清很清楚,云杳是真的喜欢浮白。 只是他这么多年痛苦的遭遇,和亲眼看到自己父亲被杀的恐惧,让他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真心的对待旁人。 云清那时候想,只要哥哥愿意,师父或许会喜欢他的。 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哥哥还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师父。 云杳扯着沈御蛟的衣领,狠厉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告诉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应该好好的听命于我。” 这话,让沈御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哥哥从来不会这么跟他说话的。 哥哥他,虽然看上去很冷淡,可对他是实实在在的好。 沈御蛟不明白,“哥哥……”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云杳打断了,“少在我面前这般喊我,你喊多了,我只会觉得恶心。你该不会以为我恢复你的记忆,是为了让你跟我兄弟相认,抱头痛哭的?告诉你,我不过是想让你对我心存感激,为我所用。只要你想起了曾经的一切,我想浮白应该也不肯再要你了。” 沈御蛟怔了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师父她……” “她已经不是你师父了,云清,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你忘了你是怎么求我的,又是让我怎么在你师父面前演戏的。她一定恨透了你,想杀了你的心都有。” 是啊,师父一定恨透了他。 那时候他只是想着让师父不要心中愧疚,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面对师父的一日。 难道哥哥就是为了让他今日无地自容才会救他的? 怎么会这样? 沈御蛟往后退了一步,背抵在树干上。 身后一声野兽的咆哮声传来,伴随着那咆哮的声音,还有刀剑相向的动静。 是师父和若水上神来了。 沈御蛟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却被云杳一把抓住了手臂。 他笑得格外妖冶,“我的好弟弟,你要去哪里?你师父要过来了,你难道不想跟她见面,还是说,你在害怕?” 沈御蛟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他确然是在害怕的。 可云杳的手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根本不容许他躲闪。 很快,一个白色的身影持剑而来。 云杳一个转身,反手将沈御蛟的喉咙捏在掌心。 他笑道:“浮白,他现在在我手里,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沈御蛟被捏住了喉咙,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浮白收起手里的利刃,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云杳听了她的这番话,竟然笑得更加嚣张,更加猖狂。 “浮白神女,你想救他?我倒是要问一问,你要救的是谁,沈御蛟?还是云清?” 云清这个名字在浮白心里始终是个结儿,她不愿去想起那人的曾经。 沈御蛟的眸子也暗了下来。 虽然他不想看到师父这般做出两难选择,可不能否认……他也想知道,师父到底……更喜欢他云清,还是更喜欢沈御蛟? 浮白不想回答云杳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她只是抬眼看了沈御蛟一眼,问道:“何必拐弯抹角,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出来。” 云杳却并不买她的帐,仍旧问她:“到底救谁,我只想知道这个。” “这世间再无云清,我也不想救他。” 这话已经很明确了。 她要救的人是沈御蛟,不是云清。 那被控制着的人眸子暗了下去,甚至有些红了眼尾。 云杳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沈御蛟那张带上了绝望的脸,道:“你听到了吗?她要救沈御蛟,阿清,你师父早就不是你师父了,她……是你的仇敌。” 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云清和浮白都听到。 浮白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看向沈御蛟。 他现在……究竟是谁? 云杳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松开了手,将沈御蛟甩了出去,召唤饕餮离开了。 沈御蛟踉跄了几下,被浮白扶住。 “你是……云清?” 沈御蛟咬了咬嘴唇,手指的指甲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手心里,疼痛让他清醒一些。 现在不该是难过的时候,他不能在师父面前暴露自己。 他抬起眸子,装作幽怨的样子,“你果然……心里还想着你那个徒弟,是不是?” 被沈御蛟这样一质问,浮白似乎打消了些疑虑。 第188章 妻子 她摇了摇头,“我没想着他,只是担心你,好了,我带你回去。” 见她放下了戒心,沈御蛟也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很是难过。 多年不能和师父再见,再见面时,竟然是这样的情形。 明明沈御蛟也是自己,可为什么,云清不能在师父面前光明正大的活着? 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的。 可师父会相信他吗? 沈御蛟没有把握,他更不想因为自己这样没有把握的猜测,去毁掉现在拥有师父的快乐。 不管是云清也好,沈御蛟也罢,只要师父还在自己的身边,他可以……装一辈子。 两人返回,途中遇上了赶来的若水上神。 “沈公子,你怎么也出来了?” 沈御蛟被问的无法回答。 倒是浮白替他回答道:“大概是被云杳捉走的,我先送他回去,还烦请若水上神查访一下,有没有人遇害。” 若水上神拱手告辞。 沈御蛟被浮白扶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回到屋子。 浮白扶着他躺下,她坐在床榻前,问道:“不是答应了我好好休息吗?为什么还要出去?” 果然,不会这么容易让他躲避的。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我……一个人……害怕。” 浮白的眸子自始至终都定定的在他脸上。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话问得沈御蛟一阵心虚。 师父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沈御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也不想其骗师父。 可他分明已经欺骗了她许久。 “蛟蛟?”她喊他。 沈御蛟一把握住了浮白的手,“绯然,我没有瞒你,我真的害怕,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浮白看着那只紧握着她的手的少年,心中升起一模酸涩。 她轻轻抚了抚云清的头发,那只被他握着的手,也紧紧的握紧了他的手。 “我不会离开你,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沈御蛟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 他知道师父相信了自己,她只会对沈御蛟这么温柔的。 浮白哄着沈御蛟睡了,才从他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站起身来,看着床榻上闭着眼睛的少年。 “阿清?”浮白轻轻的喊着。 那少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怀里紧紧的抱着被褥。 他喃喃着:“师父,我知错了。” 浮白的眸子暗了暗,她又喊了一声,“阿清?” “嗯。” 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识的,他应和着浮白的呼唤。 这一晚,沈御蛟做了个噩梦。 梦里是自己死在师父面前的样子。 他在死之前看到的是,师父那痛恨的眼神。 可就算是这样,云清也觉得自己死得瞑目,死得其所。 只是可惜,再也不能和师父见面,再也不能在她身边喊她。 醒来的时候,沈御蛟的枕头都湿润了。 眼角还有没有干掉的泪水,他抬起手背擦了擦。 天才蒙蒙亮起来,沈御蛟虽然喜欢睡懒觉,可云清是习惯了早起的。 他从屋子里走出去,正巧瞧见从外面回来的若水上神。 看样子,若水上神是一夜未归。 “沈公子,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沈御蛟怔了怔,道:“哦,昨晚睡得太早了,所以今早很早就醒了,上神昨晚查访的怎么样?” 若水上神打了个哈欠,道:“倒是没有人受伤,不知道是不是那魔尊善心大发。” “……” 哥哥他……并不是个善心大发的人。 这个镇子上的人,曾经对他们兄弟不怎么好。 若非如此,两个小小少年,怎么会在山中居住? 哥哥或许是想报复。 可那些事情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为什么哥哥现在才开始报复? 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不是吗? 可除了这个,沈御蛟想不到别的可能。 若水上神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道:“沈公子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那人这才回了回神,谦谦有礼,“我身子好多了,多谢上神挂牵。” 上神拍了拍沈御蛟的肩膀,道:“沈公子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彬彬有礼之人,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是啊,他现在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再嚣张跋扈一些才是,这样下去,师父或许会怀疑他的。 若水上神突然神神秘秘的把他拉到一旁,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一问沈公子,沈公子和浮白神女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他果然还是喜欢师父。 沈御蛟毫不隐瞒,道:“我喜欢她,她……是我的妻子。” 若水上神:“……” 这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 妻子? 若水上神的心里想了一万种可能性,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愣愣的,像是傻了一般。 不管怎么说,若水上神喜欢浮白神女已经算是很久了,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神女已经嫁人了啊。 再者说,神女她下凡历劫,才刚刚回来不久,怎么可能…… 若真是已经成了婚,天君为何还要让他跟神女相看? 若水上神的心头一下子涌现出无数个问号。 沈御蛟见他神情异样,便有解释道:“在凡间的时候,是夫妻。” 一听这话,若水上神抬起了头。 浮白神女历了情劫,那情劫的对象就是沈公子吗? 好像突然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 他讪讪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在想,神女她什么时候……怎么说,浮白神女也是天君的胞妹,若是神女成婚应当有像模像样的婚礼才是。” 沈御蛟抿了抿唇,浅浅一笑,“会有的。” 若水上神:“……” 说得也是呢,既然已经从凡间找了上来,自然是要成婚的。 不过,这倒是少有的佳话。 神族都是要下凡历劫,各种各样的劫数都要历个一遍,情劫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这从凡间找上来的却真真是少之又少。 若水上神虽然有些失落,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沈御蛟还真真是叫人羡慕。 第189章 演戏 “不满沈公子说,其实在下对神女也是有些爱慕的,只是神女这样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难免叫人不知道如何靠近。更别说要对她怀着别的念头,根本就做不到。我想问问沈公子,到底是怎么能让神女这样尊贵的人,喜欢的呢?”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我也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她那么尊贵,那么清冷,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可偏偏就是喜欢她,想在她身边,或许是天命使然,冥冥之中就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若水上神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你们不是在凡间相遇的吗?那时候神女也是个尊贵的身份吗?” 沈御蛟怔了怔,是啊,那时候,她不是这样的身份。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少女。 是她先喜欢的沈御蛟,对他好,在他身边陪伴着的。 只是可笑,被若水上神一问起的时候,沈御蛟想起的却是在天宫里,他如何跟师父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若水上神又立刻道:“抱歉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沈御蛟摇了摇头。 那人又道:“不过想想也是,沈公子的这副容貌,在凡间应该很受女孩子喜欢的,也难怪浮白神女会喜欢沈公子。” 沈御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除了这副好看的皮囊还有什么呢?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或许她真的因为这个喜欢我。” 绯然对他的喜欢,算得上是一见钟情了。 所谓的一见钟情,自然是占了这张脸的便宜。 若水上神笑笑道:“我想,沈公子的魅力定然不只是这一点的,虽然我不是很了解沈公子,可我对神女还是有些耳闻的。浮白神女是天之娇女,天君的妹妹,从小被万千人仰慕,见过的少年公子也不在少数,自然也有生的姣好的。” 这些话,沈御蛟倒是第一次听说。 以前,他做她的弟子,也听她说起过不少以前的事情。 可关于这些方面,师父从来不曾提及。 师父的童年并不怎么快乐,这是云清知道的。 可他不知道,这天宫里有多少男子曾经喜欢过师父。 毕竟师父那冷冷清清的模样,让云清以为,不会有人敢对神女殿下有什么僭越之心的。 他好奇的问道:“她……也曾经喜欢过别人吗?” 师父曾说过自己喜欢过一个人,但后来不了了之。 至于其他,他好像没有问过。 若水上神思索了片刻,道:“我只听说过,浮白神女喜欢过他的弟子。” 沈御蛟:“……” 是他吗? “好像是名唤云清的弟子,沈公子应该也见过神女的弟子迎岚仙者,其实在迎岚仙者之前,神女还曾收过一个弟子,也是她的第一个弟子,那个人就是云清。” 沈御蛟眸子暗了下去,“是吗?” 若水上神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继续道:“嗯,那时候天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后来神女似乎也默许了那些传言的传播,所以虽然神女没有亲口说出来,可很多人都相信这件事。” 沈御蛟低声道:“她真的喜欢他?” “是啊,我听说,浮白神女曾经遭逢一次大难,伤痕累累的回到天宫来,她足足在芳华殿休养了整整三年,才重新好起来。” 怎么会? 怎么会呢? 师父她……受伤了吗? 虽然那时候师父很虚弱,可他记得她并没有受伤。 沈御蛟急切地问道:“她是怎么受伤的?” 若水上神摆摆手,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的人说,是被她那个弟子所伤,还有人说,是为了救她的弟子受的伤。至于……具体是哪一种,我就不得而知了。” 沈御蛟缓缓地闭上眼眸。 那段最为心痛的过往浮现在脑海里。 云清在呼喊声中闯入了凤浮白的房间,那人正在榻上打坐,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些不解。 他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抱住凤浮白的双腿,“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我哥哥要杀了我。” 原本凤浮白对云清是带着一丝怜悯的。 可他和他哥哥的那些阴谋诡计,叫他心里厌恶。 故而,云清在说出他哥哥要杀他的时候,凤浮白只当是他在用什么苦肉计。 云杳提着剑闯了进来,他冷笑着看着地上的跪着的云清。 他冷冷的笑道:“我说过的,云清,你不准靠近她,既然你这么不听话,还是死了算了。” 这些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做戏。 凤浮白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云清跪在地上,给云杳磕了几个响头,呼喊着:“不是的,哥哥,我只是想帮你啊,我从未对浮白有过半点动心,自始至终我效忠的都是哥哥,哥哥不要杀我,我还用的,我还有用的……” 此时此刻的凤浮白已经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他们两个到底是在做戏还是在用什么计谋。 他心口顿时一痛,一把从地上提起云清的脖子,“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云清的睫毛簌簌的颤抖着,眼泪也顺着眼尾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那双含情眼看着凤浮白的眼睛,他像是再看他,又像是在看旁人。 他说道:“我说,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要跟浮白在一起。她不过是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我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恶心,恶心的我恨不得杀了她。若不是为了我哥哥,我才不会委曲求全的留在她身边。” 面对着凤浮白已经怒不可遏的那张脸,云清的手指轻轻的攀上凤浮白的手,低声道:“相比之下,我觉得你比她要好得多,至少你有能力,有不会感情用事,只要你肯救我,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你忘了吗,你曾经也说过喜欢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听了这番话,凤浮白只觉得一口闷气憋在心里。 这个该死的云清。 他难道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凰吗? 第192章 怀疑 转身回眸之时,却才恍然意识到,沈御蛟他……从来不爱管闲事的。 浮白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沈御蛟心里忐忑起来,他抿了抿唇,想解释什么,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分明不是自己应该有的性子,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师父一定……疑心他了! 可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坐视不理? 浮白开口道:“你做的很好,跟我出去,弄些吃得来,这里的人应该都已经饿坏了,这几日,我们竟然毫无察觉。” 沈御蛟忙点点头。 “好。” 沈御蛟的修为比较低,好在有浮白的携带,再加上他原本就是有修为,能走出这结界。 刚走出去不远,他问道:“既然我能出来的话,那是不是,只要你带着他们,也是可以走出结界的?” 浮白摇了摇头,“我们尝试过,不行的。” 看来还是需要有些修为的。 沈御蛟和浮白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买了很多干粮,带回来之后,便挨家挨户的分发干粮。 很快,那些干粮便分发完了。 看着那些可怜的,瘦的不成人样儿的人。 想到这些都是自己哥哥一手造成的,沈御蛟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 哥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就只是为了报仇? 见他有些悲伤的情绪,浮白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沈御蛟收起悲伤,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可怜罢了,还有那么小的孩子,老人,却要遭受这样的困境。” 浮白感慨道:“是啊,他们分明什么也没有做错。” 做错? 云清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他知道这些人曾经给他和哥哥的冷眼,也忘不了他们的冷漠。 即便是时过境迁,从方才分发干粮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几乎要将他们二人打劫了的情况来看。 这个小镇子上的人,并非都是善良的百姓。 他低声道:“不是常常有人说,因果循环,或许是天道使然。他们可能曾经也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这样的痛苦,到底该不该还回来?” 浮白看着他,“因果吗?或许,只是我想不通,云杳那样的魔族,又是魔尊,为何会和这里的百姓有因果。不过,我也曾经来过几次这里,这里的人,我倒是有些了解。” 沈御蛟怔了怔。 他想起哥哥曾经说过,哥哥喜欢师父的原因就是,他们曾经在这小镇子上遇见过师父。 当时的师父给了他们两个人帮助,所以哥哥才会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只是他对这段过往有些不记得了。 沈御蛟追问道:“那……你记不记得曾经在这里做过什么,或许……你曾经帮过这里的什么人?” 浮白沉默了片刻,眸子却一动不动的看着沈御蛟,“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曾经有一个人,说我在这里帮助过他,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沈御蛟眸子颤了颤,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拿下时候的那种窘迫。 他尴尬的抿了抿唇,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是……是谁?” 浮白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来直往的说道:“是云杳,他说,我曾经在这里救过他的性命。” 沈御蛟:“……” 他咬了咬嘴唇,自己也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 “那……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是怎么样的情形?” 浮白摇了摇头,道:“我在外游历的时间要比在天宫的时间长的多,所以,救助过的人也是数不胜数,我根本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 沈御蛟像是有些失落,他低下头来,“原来是这样啊。” 浮白点点头,“是啊,你对这段过往,很感兴趣?” 沈御蛟撇开视线,不敢看她,“我只是很好奇,你曾经……喜欢过的那位弟子和你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浮白突然站住了脚步,她淡淡道:“我只说,云杳说我在此处救过他的性命,可从未说过,当时……还有我的弟子,云清?” 这句话,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沈御蛟顿时慌乱了起来。 是啊,她没有那么说。 虽然沈御蛟不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可他记得哥哥曾经说过,浮白神女在这里救过他们两个。 他方才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现在……该怎么收场? 沈御蛟咬紧了下唇,却听到那人又说:“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沉默了片刻,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猜测,我想你曾经救过云杳,或许也救过他的弟弟,我只是猜的。” 浮白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就这么仓皇了事了。 沈御蛟已经被吓坏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自己又有哪里说的不对,让浮白怀疑自己。 两人之间的气愤突然变得很是微妙。 返回屋子的时候,若水上神已经休息好了。 瞧见两人回来,他便迎上来,问道:“怎么样,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浮白淡淡道:“今日瞧见了从屋子里跑出来的一个男子,原来这里的人都被饿坏了,我们便给他们弄了些干粮来。总要让他们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候才是。” 若水上神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我们神族不需要吃东西也能活下去,倒是忘记了那些凡人身体状况,这……想必是沈公子出的主意。” 沈御蛟看向他的时候,眼神里还是笼罩着绝望。 若水上神这才察觉到,沈公子和浮白神女好像是……吵架了的样子。 他干笑了几声,道:“两位也累了一日了,要不……我去给两位弄些吃得来,沈公子的身体刚刚恢复,还是需要好好修养的,不能太过操劳才是。” 浮白偏过头来,看了沈御蛟一眼,语气不冷不热的问道:“你累了吗?” 沈御蛟被她突然一问,顿时慌张了起来。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道:“我不累,我一点也不累的。” 浮白转身进屋去了,只留下沈御蛟和若水上神。 第193章 想起来 若水上神轻轻的撞了撞沈御蛟的手臂,道:“沈公子,你是不是……惹神女不高兴了?” 沈御蛟暗着眸子,点了点头。 师父一定是怀疑自己了。 她只是没有戳穿他。 他该怎么办才好? 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若水上神也觉得可怜。 “沈公子,我看神女大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还是好好的跟她道个歉的好,不然的话……” 若水上神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沈御蛟的肩膀,就走了出去。 沈御蛟怔怔地待在原地。 要是真的只是道个歉的问题就好了。 他和师父之间的误会太深太深了,他根本没有把握能让师父原谅自己。 沈御蛟就那么站在哪里,良久良久。 直到浮白从屋里出来,瞧见他还站在哪里,一副绝望的样子。 她开口道:“怎么不进来?” 沈御蛟这才抬起头来,恍惚间眸子也跟着亮了起来,“我……可以进去?” 浮白淡淡的问道:“你做了什么事,让你不敢进来吗?” 沈御蛟只觉得师父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刺儿,让他无法反驳。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我没有,我只是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不想……惹你更不高兴。” 浮白扔下一句,“你何时这般畏首畏尾了?” 沈御蛟:“……” 是啊,只有云清会想得很多,会千方百计的在意浮白的想法。 沈御蛟没心没肺的,只在意自己的想法,从来不管她的。 他跟着浮白走进屋里。 浮白指了指那张卧榻,“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沈御蛟乖乖巧巧的走过去,躺下了。 虽然心里知道沈御蛟不应该这么顺从的,可云清却是个这么顺从的性子。 浮白看着他那张脸,道:“你……”到底是谁? 她没有问出口,也不想打破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沈御蛟更是害怕她会问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不敢说话。 浮白起身出门去了,只留下沈御蛟还在哪里乖乖的躺着,一动不动的。 入夜,云杳再次带着饕餮前来,外面传来凄厉的喊叫声。 今日,师父没有跟他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沈御蛟不想给师父惹麻烦,也没有跟出去,独自一人留下来了。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响动。 还没等沈御蛟细细的思索那是什么声音的时候,窗户已经被一阵妖风吹开了。 外面的风,吹在沈御蛟的脸上,有些寒意。 他却没有丝毫的害怕,直直的坐起身来。 窗框上正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我的好弟弟,你可真能装。” 沈御蛟看着云杳那张戏谑的脸,不由得抿了抿唇。 他说得对,以至于让沈御蛟无法反驳。 “哥哥,不要在做这样的事了,师父她……只会更讨厌你的。” 云杳一个闪身来到沈御蛟面前,迎面抬起沈御蛟的下巴,“讨厌我?为什么她会讨厌我,若是没有你,她原本应该是我的。” 沈御蛟眸子里流露出悲戚之意,“哥哥,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师父她不喜欢滥杀无辜,你这么做……她怎么会喜欢你?” 云杳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弟弟,你又比我好在了哪里?我们身体里流着的是一样的血,你凭什么来指责我?你不过是只会逃避罢了,当年是如此,如今还是这样。” 沈御蛟不解,“我逃避了什么,哥哥,我并非是逃避,我只是……我只是不忍心……” 那人的眼神变得狠厉和阴寒,让人不寒而栗。 “不忍心?云清,你自己不肯面对曾经的一切,可以选择以往,你可以失去部分魂灵来掩盖你的记忆,难道这不是逃避?你真正不忍心的应该是你的哥哥,我才是可怜的那一个!!!” 沈御蛟不能理解他说的那些话,“他们确实曾经没有给与我们帮助,可那……罪不至死啊,哥哥,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些宽容,我们即便没有他们的帮助,不是也活下来了吗?” 这话彻底激怒了云杳,“活下来?你是活下来了,那我呢?你觉得我这样子还算是活着吗?” 沈御蛟双手覆上云杳的手,他情真意切道:“哥哥,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苦,我也知道你恨这里,可越是活在仇恨里,才越会痛苦。为什么不能从仇恨里走出来,哥哥,忘了那些过往,我求求你。” 云杳狠狠的甩开沈御蛟的手,“忘了?像你一样?你总是能忘记一切,作为云清的时候,你自己死去,忘掉曾经的一切,还是能跟她再续前缘。就像这样?” 沈御蛟抿了抿唇,“哥哥……” 那人阴沉着一张脸,眼神都是狠厉的。 “你要忘掉,我偏偏要让你想起来。” 云杳一把拎起沈御蛟,带着他飞身从窗户而出。 两人在夜幕中,不知道要去哪里。 沈御蛟被他拎着,像是一只小鸡仔一般的。 可他没有半点反抗,只因这人是自己的哥哥,自己不能反抗,也根本不想反抗。 直到云杳将他带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 云杳一把将他摔在地上,狠狠的指着前面的那个巷子口,“这里发生的事情,你都忘了吗?这个巷子,你难道不熟悉吗?” 沈御蛟只觉得那阵头重脚轻,令人作呕的感觉又来了。 那种感觉,叫他觉得难过。 即便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可他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淌下来。 云杳捏着他的喉咙,迫使他的双眼看向那巷子的最深处。 一阵凄厉的喊叫声想起,那是云清的声音。 他想起了那些过往,那些肮脏的,令人作呕的过去,是他哥哥不幸的开端。 沈御蛟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的这段经历并非全部是他的记忆。 还有一部分,是云杳的记忆。 他颤抖着,双手无力的瘫软下来,像是被人抽取了骨头,整个人都死去了一般的瘫坐在地上。 他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绝望。 可云杳却哈哈大笑起来。 第194章 再回魔族 那种笑,包含了他的悲戚和痛苦。 在夜空中,那笑声越发的让人心生寒意。 正在和饕餮缠斗的浮白听到了那瘆人的笑声,她怔了怔,目光转向他们居住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的灯光还亮着,可窗户是打开的。 一种很不好的念头涌上浮白的心头,她想到了什么,立刻抽身而去。 一旁的若水上神似乎也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影响,他想喊浮白神女,问她做什么去。 可没有了神女的帮助,若水上神一个人对付饕餮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故而只能躲避。 他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浮白离去的方向。 而另一边,浮白循着那笑声的来源飞奔而去,很快便在一个幽暗的巷子里找到了云杳。 自然,如她所想的那般,云杳的身旁就是那个少年。 少年跪坐在地上,垂着头,看不出他的神态和表情。 只是从那人颤抖的肩膀来看,似乎是承受了重大的打击。 浮白飞身下来,双脚落在地上。 云杳侧头看向她,淡淡道:“浮白姐姐……” 沈御蛟听到了这一声,才颤抖着抬起头来。 那张白皙干净的面容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他仰着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绝望和无助。 见浮白的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从未在他身上稍作停留,云杳几乎是发疯的,一个箭步捏紧了沈御蛟的下巴。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 沈御蛟感受着那阵尖锐的疼痛,可就算是再怎么疼痛,也根本比不上他此刻心中的疼痛。 浮白动了动脚,想要对云杳动手。 沈御蛟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不要……不要杀他。” 不要杀他…… 浮白的手顿了顿。 是了,他总是这般包庇自己的哥哥,如今也是一样…… 浮白看着那兄弟二人,只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这正是那段她痛苦的过往中,所发生的一切。 浮白的手心里已经化出了剑刃,那剑刃直至兄弟二人。 她淡淡道:“你有什么资格为他求情,云清?” 沈御蛟的双眼已经因为眼泪而变得有些模糊,可在听到师父的质问时,他更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 他想解释,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师父她……对他只有恨。 云杳带着怒笑,“我的好弟弟,你看你,不管装什么都不像,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不是答应了我,这次要替我好好办事,除掉天族的这些道貌岸然的神,这一次怕是又要失败了。” 沈御蛟瞪大了双眼,表情里的错愕和不可置信时难以掩盖的。 哥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要替哥哥办事,他没有…… 可显然,浮白似乎对云清没有什么信任可言,故而在云杳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反应不是怀疑,而是……痛恨。 “不是的……师父……” 沈御蛟的喉咙里艰难的一字一字发出声音,每一个声音都会让他感觉到下巴的骨头咔咔作响的疼痛。 可他现在……完全不在意这点痛。 他不要再让师父误会他。 浮白却只是冷淡的看着他,“我说过,我不再是你师父。” 说罢,那人手持剑刃已经刺了过来。 云杳灵巧的闪身,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得逞了的狡黠。 三人而战,云杳原本就不是浮白的对手,此刻手里还拖着一个沈御蛟,更是无力反抗。 而沈御蛟根本没有半点儿想要躲闪的意思,他只是无力的,任由摆布。 浮白的剑很是灵动,每一次都险些刺进云杳的心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云杳控制着的那人突然有了动作。 沈御蛟一个闪身,挡在云杳面前。 浮白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收剑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瞬,那柄剑还是刺中了沈御蛟的肩膀。 虽然不深,可鲜血却顺着那青色的衣裳,一点一点染成了暗红色。 浮白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收回剑刃,知道这样的伤口不会致命,故而仍旧强撑着说道:“前尘往事,今日算是了结,日后莫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否则,我定然要杀了你们。” 浮白抽身而去。 沈御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双眼缓缓地合上。 “师父……” 沈御蛟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魔族。 云杳将他带了回来,随意的丢在一个破旧的房间里。 他肩膀上的伤口没有包扎,但因为时间长,伤口并不是很大,已经不再流血了。 沈御蛟忍着痛意,爬起身来,缓缓地走出房间。 他记得这里,是魔族低等下人居住的地方。 好在这魔族里都是些几百年的老人儿。 有些人还认得云清的这张脸。 旁人或许可能会忘记,可云清这样的……容貌美艳的男子,怎么可能被人忘记? 一个侍从瞧见他走出来,便拱手示意。 沈御蛟点了点头,问道:“我哥哥……他去哪里了?” 那侍从道:“昨日魔尊将殿下带回来,只是稍作停留便又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属下也不清楚。” 看样子,哥哥应该是已经离开魔族,再次回那小镇子上去了。 沈御蛟心里不明,为何哥哥要这么做。 他问道:“我许久未归,魔族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侍从思考了下,摇了摇头,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若非说要有的话,大抵是魔尊的性子,越发让人难以捉摸了。” 听他这么说,沈御蛟也是这么认为的。 从前哥哥虽然也不是个心热之人,可也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听不进去道理,胡作非为,甚至……有些可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御蛟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心里的疑惑并不只是这一点,还有很多很多。 只是想起昨日他记起来的那些过往,沈御蛟只恨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哥哥。 哥哥……那时候应该很痛苦。 那时候,分明经历了那样痛苦的时刻,却还是要为了救他,强撑着身体,每日照料他。 沈御蛟垂下眸子,心里为哥哥感到难过。 第195章 两全其美 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哥哥,他又有什么资格觉得哥哥不该这么做?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侍从离开。 沈御蛟一个人,拖着伤病的身体,走到了云杳的寝殿。 寝殿是关闭着的,门口没有人把守。 魔族的宫殿之外,是有层层守卫的,平日里连同是一只苍蝇也是飞不进来的。 故而宫殿里多年的传统,从来不需要人把守寝殿。 当然,也是没有人敢擅闯魔尊的寝殿,这可是要命的大罪。 沈御蛟缓步走了过去,那扇门很容易推开。 像是这间屋子早就在等待着一个人来探访一般,那么轻易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 沈御蛟走了进去,那青衣少年好像在一瞬间回到了当年。 他和哥哥刚刚回到魔族的时候,他的魂灵丢失了一部分,故而整个人都是痴痴傻傻。 那时候,他总是缠在哥哥的身边,怎么也不肯离开。 “哥哥,别走,阿清害怕……” 白衣少年总是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轻声的安抚他,“阿清别怕,哥哥会一直在阿清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阿清的,阿清不要怕。” …… 沈御蛟从那些过往中回过神来。 他的哥哥,曾经是这世间最温柔、最好的哥哥。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 沈御蛟眸子轻颤,他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好像和当年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个曾经最干净的少年,却好像没了踪影。 他苦笑,哥哥的一生哪里像他想的那么轻松。 若他是哥哥,若是他自己亲身经历了那些过往,自己也会疯掉的。 可是,哥哥为了他,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沈御蛟的手轻轻的触碰着那房间里的一切,低声的喃喃着:“哥哥,哥哥……对不起。” 卧榻上放着一本画册,沈御蛟随手拿起来,翻开来看,是一本故事画册。 那上面的故事,是他熟悉的。 他神智不清的那时候,每天晚上都要让哥哥给他讲故事才肯睡觉。 哥哥总是讲着一个有一个的故事,都是这本画册上的故事。 沈御蛟抹了抹眼泪,将手里的画册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放下的时候,双手因为难过而无力的搭在那卧榻的榻板子上,竟然发出了‘咚’的一记闷声。 沈御蛟怔了怔,他立刻放下画册,在那板子上翻翻找找。 那块板子是能够活动的,伸手打开便瞧见了里面躺着几本古籍。 沈御蛟记得这些古籍的样子,和他曾经在哥哥屋子里发现的那些禁术古籍的封面是一模一样的。 那上头画着诡异的图案,让人看一眼便觉得黑暗,不敢翻开。 可沈御蛟如当年的云清一般,缓缓地翻开了那些古籍。 古籍上记载着的是各式各样的阴寒法术,这些法术和哥哥修行的法术别无二致。 他想起了当年哥哥修为突飞猛进的事情,或许也跟这些古籍有关。 古籍上都是一些邪恶的术法,因此要用修行之人的纯良作为交换。 也就是说,修行这样法术的人,都会慢慢变成阴骘的。 就像是……他的哥哥那样。 沈御蛟一本一本的将那些古籍翻开,直到在其中一本上,找到了魔族转世之法。 这或许是所有转世之法中,代价最为弱小的一个。 只要用至亲之人的心脉血肉作为媒介,就可以让魔族之人转世。 这种方法不会让奉献之人死去,还能够达成所愿。 沈御蛟皱了皱眉,看着那被圈出来的一段话,心里五味杂陈。 哥哥他,为了让他转世,奉献了自己的心脏吗? 他忽然像是发疯了一般的继续翻找。 哥哥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他的? 明明那时候说好了,他不要转世,他只想就这么平平静静的死去。 为什么哥哥要这么做,要让他更加痛恨自己? 沈御蛟翻翻找找,竟然看到了一个恢复魔族心脏的方法。 需用神族之心,灌溉神兽之血,再用恶人之命滋养七七四十九日,方可让那颗心脏融会贯通。 那样的心脏可以供给魔族使用。 神族之心? 神兽之血? 恶人之命? 神兽是那饕餮神兽。 恶人是魔族边境的一众恶人。 那么……神族之心,指的是…… 是师父!!! 沈御蛟的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哥哥是在用这种方法,重新长出心脏吗? 都说失去心脏的人,会变得冷情,淡漠。 原本哥哥修行的法术就已经是阴寒可怕的禁术,即便没有失去心脏,也是会变成越发阴寒的性子。 更别说是现在这样,难怪……难怪他会变成这样! 沈御蛟手里的古籍从手心里滑落,砸在床榻上,合上了。 他将那些书籍放回原处,离开了云杳的房间。 现在陷入了死局。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样两难的情况。 一面是要拿回心脏的哥哥,一面是失去了心脏的师父。 沈御蛟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这样无用,竟然没有任何的办法。 若是需要他自己的心脏,他当然会二话不说的拿出来,可那是师父的心脏。 他造成的状况,如何能让师父替他偿还? 这样对师父来说……不公平。 经过了半日的思考,沈御蛟还是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需要做些什么,魔族的古籍有这么多,定然不是只有这一个法门的。 即便还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沈御蛟也不想放弃。 一定……一定会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一定能想到让哥哥和师父都不受到伤害的法子。 沈御蛟将魔族所有的古籍,几乎翻了个底儿朝天。 整整七日七夜,他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查找着整个藏书阁的古籍。 终于,沈御蛟在一本古籍里找到了一种方法。 据说久远的魔族中曾经有一位圣女,那位圣女是魔族中修为最高,法术最强的一位圣女。 因着圣女在魔族之中,可以算得上是比魔尊还要崇高的地位,因此备受尊崇。 而那位圣女就是魔族历代圣女中最让人尊敬的一位。 第196章 受伤 据说,这位圣女的陵墓中曾经陪葬了一颗灵石,那灵石是鲜红的颜色,形状如同心脏。 若是将其至于胸腔,可以起死回生,幻化心脏。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宝物并没有在圣女临死之际派上用场,反而是作为圣女的陪葬一起带进了陵墓。 古籍上记载了一些传言,有人说,圣女原本不至于死去,只是看破红尘,不愿在世间苟活,故而自己进入陵墓,终生不出。 也有人说,圣女的那颗灵石根本就是一个幌子,没有治愈人心的本事,所以没有派上用场。 而那一页也被人折了一个角。 沈御蛟看着那个角,大抵是哥哥折的。 他应该也曾经动过这样的念头。 或许他也曾想过要用这种方法,让自己重获新生。 只是这个法子有一个最为致命的问题。 圣女的陵墓,是需要其血脉才能打开墓门,若是强行挖掘,只会导致陵墓中的所有东西烟消云散。 可……圣女并不是世袭制的。 每一位圣女的诞生都是不同人家的,伴随着的是天降异象。 也就是说,圣女的血脉至亲很大程度上都不是圣女,故而要找到她的血脉亲人是几乎不可能的。 沈御蛟想起了一个人,落芳雪。 他还记得她,那个在他年幼时说喜欢他的女人。 他想起当年他和绯然在山洞之中生活的那段日子里,落芳雪曾经来找过他。 或许,她会愿意帮助他的! 沈御蛟放下手里的古籍,看着肩膀上那因为血液干涸而弄脏了的衣裳。 他起身前往自己的房间,想找一件自己当年的衣裳换上。 只是,那房间里都是他年幼时候的衣裳,他如今这个身高怎么穿的上? 无奈,沈御蛟只好叹了口气,带着这副狼狈之相,去了圣女殿。 落芳雪听闻云清前来拜访的通传时,毫无疑问时震惊的。 她没想到他竟然有一日会亲自来拜访自己。 在瞧见沈御蛟那张有些消瘦的脸和那肩膀上明显的血迹时,她不可避免的有些难过。 “你……受伤了?” 沈御蛟摇了摇头,道:“已经是许久前受的伤了,只是没有衣裳更换,贸贸然的来见圣女,实在是不成体统。” 听他说话,落芳雪突然垂下了头,“看你如今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想起当年的记忆了。” 他怔了怔,没说话。 落芳雪又道:“还是像现在这样谦谦有礼的样子,更让人喜欢。” 她说完,自己又觉得自己好像说的不对,“我不是轻薄你的意思,我是说,你转世之后,性子乖张,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我不是说你不好啊,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性子更好。” 落芳雪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御蛟却没有在意,只是浅笑了下,道:“其实,今日来圣女这里,是有一事相求。” 果然,她就知道,他来她这里,自然不会是因为想她才来的,定然是有求的。 落芳雪只觉得自己一朝喜欢过他,便时时刻刻都不好拒绝他。 故而只能问道:“是什么事?” 沈御蛟液不卖关子,直言道:“是这样的,我这几日在一本古籍里面看到了一个传说,据说魔族曾经有一位落华圣女。不知火炎圣女可听说过?” 落芳雪点点头,道:“听闻过,魔尊曾也问起过我,这位圣女的情况。不满殿下,历任圣女之间都是带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故而,我也能够感知到那位落华圣女的尸骨所在。” 沈御蛟沉默了片刻。 既然哥哥已经问过落芳雪,那也就是说,这个方法无法达成。 “那圣女感知得到落华圣女的血脉所在吗?” 果然得到的是落芳雪的摇头回应。 沈御蛟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哥哥已经事先调查过了。 这个方法不行的。 可沈御蛟不想就这么放弃希望,毕竟这或许是唯一能够两全的法子。 他抿了抿唇,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其他的有关这位落华圣女的传闻?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曾经见过这位圣女的?” 落芳雪思索了片刻,忽而想到了什么,道:“几年前,我好像曾经在哪里听到过有人提起这位圣女,可我有些不太记得了。这样,我自己再仔细地想一想,要是想起了什么,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也只能先这样了。 沈御蛟再三向落芳雪道谢,便告辞了。 走到门口的刹那,身后那人突然喊住了他,“云清?我……想问你,你……” 沈御蛟转过身来,他其实也大抵知道落芳雪想问的是什么。 只是他自己也明白,对于落芳雪想要的任何答案,他都不能给她的。 好在落芳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如今再问你也没有什么意义,你……走。” 沈御蛟很是感激的拱手,转身离开了。 从落芳雪这里离开,沈御蛟没有放弃任何其他的希望。 他开始在魔族之中寻找那些寿命长的魔族之人,希望能从那些人口中探知到一些有关落华圣女的事情。 可毕竟落华圣女是几万年前的人物了,到如今要在魔族找到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难上加难。 沈御蛟找了几日,几乎找遍了魔族,也没有这样寿命的人在。 落芳雪那边还是没有想起任何的线索。 这一日,沈御蛟仍要出去找人,却恰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云杳。 那人一身雪白的衣裳,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他身上有好几处伤口,看上去更是奄奄一息,面色煞白。 沈御蛟立刻迎上去,扶住云杳几乎要倒下来的身体。 他紧张的声音近乎颤抖,“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云杳抬起眸子,却没有半点感情,只冷淡的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了,还不是你那好师父,几日不见竟然下手越发的狠厉。” 沈御蛟抿了抿唇,这样下去,哥哥和师父会鱼死网破的。 第199章 对不起 “正是这个道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人拍拍沈御蛟的肩膀,道:“你先别着急,我帮你想想办法。” 思来想去,若水上神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长,是神女很喜欢的,就是那种,比如说你会什么技能,每次给她看了她都欢喜的那种。” 沈御蛟摇了摇头,“他哪里有这种技能?” 说实在的,不管是云清还是沈御蛟,甚至都不知道浮白喜欢他哪一点。 分明自己除了脸好看一些,什么也没有了。 等等,脸? 对啊…… 沈御蛟道:“她好像说过,喜欢我生的好看。” 若水上神:“……” “这……这样啊,可这个怎么用啊?” 沈御蛟又低下了头,低声喃喃着:“也是哦。” 若水上神叹了口气,道:“哎,这事情也急不得,我看得出神女心里还是有你的,需要慢慢让她对你放下戒心。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嘛,你且等一等就是了。” 若是之前,他还可以等,可现在…… 情况危急,他实在是等不了了。 沈御蛟无奈道:“我必须快点让她原谅我,听信我的话,不然的话,我……我哥哥和她之间,一定会有一个受伤害,我一定要阻止。” 若水上神怔了怔,“你哥哥?你还有哥哥?” 这跟神女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若水上神一头雾水。 沈御蛟也不方便跟若水上神说的太多,若是他知晓了其中事由,怕是不会帮他说话的。 这对沈御蛟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只好搪塞道:“这……我一时间说不清楚,上神可还有什么速成的法子,能帮一帮我?” 速成?这可真是难为了若水上神。 良久,若水上神道:“要不……你要不要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那个?” “???” 入夜,整个镇子一片平静。 这几日哥哥受了伤,大抵是不能出来作恶了。 沈御蛟听从了若水上神的建议,提前沐浴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这可真是剑走偏锋。 这法子若是不能成事,怕是师父要气死了的。 沈御蛟叹了口气,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出此下策。 他一出门,瞧见若水上神正从屋里出来。 若水上神眨了眨眼睛,道:“你只管去做,我不会打搅你们的,这成与不成,可都看你自己的了。” 沈御蛟点了点头,道:“此番多谢上神点化,我会尽力一试。” 目送着若水上神离开,沈御蛟也定了定心,敲响了浮白的房门。 浮白起身开门,却在看到沈御蛟的刹那,迅速的要把门关上。 沈御蛟本能的去挡住关上的房门,却被那门狠狠的夹住了手。 他吃痛的皱起了眉头。 浮白也跟着皱了皱眉,立刻松开了那关门的手。 沈御蛟的手虽然疼着,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师父还是在意他的! 他捂着手,神情委屈小心翼翼地看她,“师父,好疼啊。” 浮白怔了怔,尽管冷着一张脸,语气却没有先前那么冷淡了,“给我看看。” 沈御蛟赶紧那只红肿了的手指递到她面前。 在油灯的照映下,那双白嫩细腻的手指上,红色的痕迹格外的明显。 他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直到她轻轻的拉起他的手,吹了吹。 “师父……”沈御蛟几乎要哭出来了。 浮白在听到这个称呼的同时,松开了手。 他僵着一双手,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喊她。 “还在痛,绯然。” 浮白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递给他,“回屋去,自己抹上药,明日便会好了。”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抹,绯然……你帮帮我。” 这哪里是不知道怎么抹,天底下需要涂抹的药都是一样的,这人分明是在装模做样。 “云清,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说谎。” 沈御蛟垂下眸子,不敢说话了。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块木头。 两人僵持了许久,浮白还是把他拉进屋里,叫他坐下,给他上药。 抹好了药,浮白起身道:“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沈御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浮白的衣袖,“我今晚,能不能……不走?” 浮白抽出自己的袖子,动作是轻柔的,似乎是担心碰到那人受伤了的手指。 “滚出去。” 沈御蛟硬着头皮坐在那里,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他眨了眨眼睛,“绯然,你……别这么对我。” 那人质问:“那你说,我该如何对你?” 沈御蛟沉默了片刻,“你不是都答应我留下来了吗?既然如此,你应当也是心软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浮白冷笑,“心软?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被若水上神知晓,否则我早就把你赶出去了。” 沈御蛟缓缓站起身来,手指还紧紧的捏着桌子的边缘,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那桌子上的木头。 “那……你为什么担心他知道?” 这话问住了浮白。 是啊,她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自然是因为,若是被若水上神知晓,或许会一怒之下将这个魔族宵小抓回天宫去。 若是他向天君禀报,说凡间的饕餮恶行都是云杳所为。 到时候,沈御蛟和云杳都必死无疑。 浮白她……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么……她又是为什么不想呢? 其实,就算是自己不肯承认,也还是对他心存爱慕的。 即便是他做了那些事,她还是……不忍心杀了他。 若真的忍心,当年在第一次见到云清转世的时候,她就会杀死他了。 何必……还要等到现在? 浮白只觉得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在自欺欺人。 她沉默了。 沈御蛟低声道:“只要师父能听我解释,就算是立刻要我死,我也没有遗憾。我……不想活着的时候承受师父的恨意,若是我死了,反倒不在意这些了。只是,可怜了我哥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浮白无力的摇了摇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你要说,便说罢。” “真的吗?” 沈御蛟激动的坐下,“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师父且听我慢慢说来。不知道师父有没有想过,魔族之人是不能转世的,为何我还能活着?” 浮白也曾经心有疑惑,可碍于云清的身份,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那些。 而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跟他的转世有了那一段纠葛,倒是更让她那点疑惑被压在了心里。 如今这个疑惑再次被提出来,浮白倒是产生了些许兴趣。 “为何?” 沈御蛟继续道:“是魔族的禁术,哥哥他……用禁术,献祭了自己的心脉才换来了我转世重生。” 浮白皱了皱眉,“又是禁术?” 他点点头,“虽然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或许你曾听过,我哥哥是魔族最为年轻的一任魔尊。若非是靠着这些邪门歪道的法术,他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么大的突破的。” 难怪云杳那人看上去就邪里邪气的,原来是长久的修行这些古怪法术的缘故。 “我哥哥,他曾经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他对我很好,我们年幼之时,遭逢魔族变故,流落在这座小镇,受尽了冷眼和凄苦。一开始,我还以为哥哥是为了要向这小镇报复,才会让饕餮在此处杀尽所有人。可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啊,若真的是报复,那几百年前的陈年旧账,如何等到今日才来偿还? “究竟是为什么?”浮白问道。 沈御蛟道:“是为了恢复心脏,我哥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性子越来越阴骘,这样下去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很高。为了拿回心脏,需要用神族之心,神兽之血,恶人之命滋养。” 浮白皱了皱眉,心里暗纳:难怪云杳要带走她的心脏。 他如今已经有了神族之心,将其投掷在神兽饕餮的胸腔之中,每日以神兽之血供奉。 而这魔族边境的小镇子,则是恶人的集聚地。 她盯着沈御蛟的眼睛,“既然如此,你应该帮着你哥哥才是,如今又是要做什么?” 沈御蛟摇了摇头,“其实我也并非完全是因为这镇子上的百姓无辜,只是我不想哥哥背上天道的因果。” “这般为祸人间,确然是天道不容。” 他点点头,“我从古籍里找到,数万年前,魔族的一位圣女,曾有可以恢复心脏的灵石,所以……” 浮白淡淡道:“你想让我帮你找灵石?” 沈御蛟点点头,“因着那圣女已经是万年前的人物,魔族之中少有了解。但天族人的寿命很长,或许有人知晓那位圣女也说不定,师父若是肯帮忙,岂不是……两全其美?” 浮白却道:“相比于这样麻烦的事情,杀了你哥哥岂不是更容易?” 沈御蛟咬了咬下唇,“师父,我哥哥虽然做过坏事,可他……也是身不由己,若非当年为了我,他怎么会……” 浮白站起身来,目光中原本的嘲讽换成了疑惑,或许她早有怀疑,只是那时候情绪太过低落,久而久之竟然忘记了那事情发生的突然。 她低声道:“是吗?你当年不是要背叛他,为何他还要帮你?” 沈御蛟抿了抿唇,“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事,当年你为了救我,引渡魔气。那件事,其实是我和哥哥的一个赌注,他说,他喜欢师父,要亲自证明师父心里有我,才肯罢休。” 他顿了一顿,引来浮白的冷笑,“原来,我只是你的一个赌注。” “不……不是。”沈御蛟猛地站起身来,手指已经握成了拳头,指甲狠狠的嵌入血肉中,他才能在这种情形下保持冷静。 “我承认,那时候是我混蛋,是我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哥哥说的那些话。他答应过我的,只要你愿意,不需要引渡魔气,就会出现,可他……他骗了我。我知道师父因此事对我心存芥蒂,可我说的句句属实。” 浮白没有质疑,只是问道:“那你的死呢?” 她记得那日,他和云杳两个人浮夸的表演。 不仅仅是她,就连凤浮白也是这么觉得的。 故而,谁都没有想到,云杳会真的杀了他的弟弟。 直到云清被那柄利刃刺入心脏,奄奄一息的倒地,浮白才明白这一切不是假的。 沈御蛟垂下眸子,“师父危在旦夕,无力回天,只有让哥哥拿走曾经赋予给师父的魔气才能解救。可不知为何,凤他天生自带魔气,气息强大到连我哥哥都无法取走魔气,更别说要救师父。” 浮白不解,“这和你的死有什么关联?” 她问完这句话,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你……想用自己的死,让我出来?” 是啊,那时候她已经气息微弱,根本无法重新控制自己。 她甚至一心想把神躯送给凤,只待死去的那一刻。 浮白沉默了起来。 她只有在愿望极其强烈的时候,才能倾尽全力冲破禁锢。 他竟……用这般极端的法子。 浮白的眼眶有些湿润,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的沉默,沈御蛟低声的喃喃了一句,“对不起,师父。” 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他。 浮白叹了口气,问道:“那你为何要做那样的戏?” “我不想师父因为我的死自责,所以我要哥哥亲手杀了我。我不想师父因此痛恨哥哥,所以才会说了那些伤害师父的话。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我没有办法,师父,我真的……没有办法。” 那人一句一句的说着,眼泪劈里啪啦的掉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 直到一个温柔的拥抱,沈御蛟才错愕的抬起头。 他做了那么多,想的那么多,何时才能想到他自己? 最初的时候,她还记得云清的性子分明是骄傲的,任性的。 浮白也曾经担心过,云清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变成性情乖张的孩子。 可自从在凡间经历了那段黄耀的事,他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云清身上原本的那些跋扈全都消磨了个干净,更多的是……隐忍。 第200章 长老 不管是什么都在尽力的隐忍,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其实,云清和沈御蛟的区别很大,沈御蛟更像是年幼时无拘无束的云清。 可世事变迁,经历了那么多的云清,怎么可能还像当年一样。 故而,即便是他在她面前装模做样,浮白还是能够一眼就看出哪一个是云清,哪一个……是沈御蛟。 只是她自己也不愿意戳穿,不想让那少年难过,不想让自己痛恨。 浮白抱着他,安慰道:“不是的错,阿清。” 天知道,他等这一句‘阿清’已经等了多久。 眼泪落下,“师父,你能原谅我吗?” 浮白紧紧的抱着他,她如何原谅,其实从来不曾真的怪罪。 当年云清在她面前死去,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很大,几乎入魔。 整日浑浑噩噩,让她几乎痛不欲生。 甚至连浮白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痛恨云清,还是因为思念云清。 后来,兄长把她带回天宫,没日没夜的用灵力给她洗涤魂灵,才终于重见天日。 她心里怪云清,欺骗她,还要丢下她。 分明从前她也曾怀疑过云清只是一时兴起,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她失去兴趣的。 故而,浮白也总是对云清带着一丝保留,不敢全心全意的对他。 可事实证明,这种事情,那里就是说能预防就能预防得了的呢? 感情一事,最是叫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直到失去的刹那才能切实的体会到这种痛苦。 浮白休养了多年,在终于能够重新面对一切。 为了让她好好的活着,琏夜甚至将所有的事端都怪到云清的身上。 不管是不是他的错,至少这样能让他的妹妹好受一些。 浮白就是在这样的心境里活过来的。 她从来没有真的恨他,或是想杀了他。 她不忍心…… 两人相互依偎,诉说着多年的遭遇,少年早就泣不成声,心中埋怨自己未曾顾及师父的心情。 好在如今破镜重圆,总归是不负情意。 天明之前,云清再次提出了他的建议,希望浮白能在天宫里找寻曾见过落华圣女的人。 浮白点点头,“若真的能找到知情人士,或许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是时隔数万年,恐怕很难实行。” 沈御蛟抿了抿唇,“这是唯一的法子了,师父,不管能不能成事,这都是我对哥哥的亏欠,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要帮他。” 他总是这样,对她,对云杳,总是这般不管不顾维护。 在他眼里,难道没有自己的半分地位? 浮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他做了这般决定,她还能怎么样呢? 只能尽全力去帮他完成心愿了。 浮白轻叹一口气,“我明白了。”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对不起啊师父,我之前做了那样的事,如今还要来求着你帮我。” 这一点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 浮白笑了笑,“那你……打算如何补偿我?我当年可是真真切切难过了很久,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表示的,就让我原谅你吗?” 一听这话,沈御蛟顿时手足无措。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曾经也是什么都没有。 如何能补偿师父? 沈御蛟垂下头来,“师父想让我怎么样,我都会答应师父的,即便不是为了补偿,我也愿意为了师父做任何事。” 浮白摸了摸他的头发,道:“那……不如以身相许。” 那少年顿时瞪大了一双含情眼,双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他颤抖着双唇,喃喃道:“真……真的吗?” “你不愿?” 少年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连连道:“我愿意的,我愿意的。” 被他那焦急的声音逗笑了,浮白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有点儿认错的样子。” 当夜,若水上神一直等到深夜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弄出什么动静来,生怕打搅了两人。 可瞧见沈御蛟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心里暗暗猜测,许是行动进行的并不顺利。 若水上神上前敲了敲沈御蛟的房门,片刻后那人开门。 一见是若水上神,沈御蛟有些惊讶,“上神回来了。” 若水上神点点头,道:“怎么样了,神女她……还是不肯原谅你吗?” 沈御蛟含羞带怯的垂下头来,面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师父原谅我了。” “……” 若水上神顿时一头雾水,被这莫名其妙的称呼搞得晕头转向的。 “师父?谁是你师父?浮白神女?” 沈御蛟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错了话。 他连忙改口道:“不是的,我刚才一时失神,是浮白,我说的是浮白。” 若水上神挠了挠头,“我方才明明听到的是……哎,罢了罢了,既然她原谅你了,那到真真是件好事,我为你高兴。” 他说着,拍了拍沈御蛟的肩膀。 沈御蛟有些不好意思,“上神明明也对她有所爱慕,却愿意为我去做这样委屈的事情,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被他这么一说,若水上神顿时有些尴尬。 他无奈的笑了笑,道:“原来……你看出来了啊?” 沈御蛟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其实上神和神女相亲的那次,我也知道的。” 被他一提醒,若水上神想起来了,“哦,对了,你就是那时候等在门口的那个少年,我记得你,当时神女的神情不太对,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有什么的。只是我身份低微,也不敢去质问神女的事情。” 两个情敌在一起讨论各自的心意,总归是有些奇怪的。 沈御蛟倒是因为感激他的恩情,心里也念着他的好,并不怎么仇视他。 这位若水上神是个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即便是爱而不得也不会心生怨怼。 沈御蛟道:“真的感谢你,若是没有上神,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水上神摆摆手,道:“不必不必,这也算是我报答神女的恩情了。” “???”沈御蛟问道:“什么恩情?” 若水上神道:“没什么,只是年幼的时候,神女曾经帮助过我,只是她大抵不记得了,这样的小事,我也便没有提起过。” 原来是前尘早有的一段缘分,难怪这位若水上神这般用心。 沈御蛟并不追问,只是将若水上神请进屋里坐下。 一进屋,若水上神才注意到,原来浮白神女也在。 感情是两人在这里相聚,倒是他多心了。 转念一想,那他方才说的话,神女是不是都听到了? 若水上神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浮白。 浮白拱了拱手,道:“上神爱憎分明,我着实佩服,前尘之事上神也不必挂在心上,同为神族,相互扶持也是应当的。” 若水上神怔了怔,“神女还记得?” 浮白点了点头,那时候她正值年轻气盛,跟着父亲一同征战各处,其中鸾鸟一族爆发内乱。 那一次就是浮白和父亲亲自去平定的。 她还记得那时候鸾鸟族的皇子被敌军挟持,浮白为了救出皇子,潜入敌方营长,救出了那少年。 那少年的名字就叫若水。 为了救他,浮白背后中了一箭,在鸾鸟族修养了很久。 故而,她是有些记忆的。 鸾鸟族里有一汪清泉,能够抚平伤痛。 不知为何,浮白在那清泉之中不仅仅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消失,还感觉到如释重负的轻松。 鸾鸟族的君王曾说过,那清泉能洗涤心中陈蒙的妖邪魔气。 浮白只觉得或许是自己心中有些杂念,才会如此,也从未多想。 思绪回归,浮白看着眼前的男子已经从少年生长成熟。 若水道:“能承蒙神女记得,已经是感激不尽,心中欢喜,神女曾救我于为难,我也一心想要报答的。” 浮白思索了片刻,道:“眼下,倒是有一件事要求得上神帮助。” 若水上神义不容辞,“何事?神女请说。” 浮白细细道来:“这几日,我有一桩很是要紧的事情要做,怕是一时半会儿顾及不上这里。我想请求上神帮我照看此处,莫要让天族再派人来。眼下我一时还不能跟上神解释清楚,若日后有机会,定然会……” 听了这番话,若水上神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神女若是为难,不需要告诉我,我只知道神女的决定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相信神女。” 听得他这般说,浮白心中有些感激。 沈御蛟和云清还有云杳的事情实在是复杂之至。 若真是要让她解释清楚,实在是为难。 浮白拱了拱手,再三道谢。 天明之际,浮白带着沈御蛟前往天宫,没有惊动天君,直接去了天族长老之处。 天族的长老都是一些寿命极长的老者。 其中有一位从小便待她极好的,东羽长老。 浮白带着沈御蛟前去拜访,恰逢东羽长老正在下棋。 一人时而手持白子,时而手持黑子,自己和自己对弈。 一见浮白,东羽长老拍了拍桌子。 浮白也很是配合的坐在他对面,跟他下棋起来。 她的棋是东羽长老教授的,可她天资聪颖,一炷香内竟然赢了棋局。 东羽长老捋着胡子,笑道:“老啦,老啦,后生可畏啊。” 他的视线在浮白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一旁的沈御蛟。 “这位是?” 浮白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绍,“我……夫君。” 这一个称呼倒是让沈御蛟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东羽长老倒是惊讶了几分,又点了点头道:“模样倒是标志的,只是这修为……和你相差甚远。何时成的婚,竟然也不请我去喝杯喜酒?” 浮白笑道:“还未成婚,只是凡间历劫的时候,曾拜过天地的。” 这样一说,东羽长老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在凡间认识的,难怪修为不高,只是小小的蛇妖。 东羽长老摇了摇头,道:“若是被你父君知晓了此事,怕是要气得活过来不可。” 浮白浅笑了下。 确然如此,父君最是忌讳这些妖邪魔物得。 若是他知晓自己一向严苛对待的女儿,跟一个前世是魔族,今生是妖族的男子在一起,怕是真的要气活了。 倒是东羽长老明白事理,道:“这一别数千年了,此番如何得了空儿来看看我?” 浮白道:“其实,今日是有些事情想跟长老请教的。” 东羽长老挥了挥手,桌子上的棋局顿时消失无踪,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紫金茶壶和三个杯子。 沈御蛟赶紧端起茶壶,给东羽长老倒茶。 东羽长老点了点头,道:“倒还是个中看也中用的,这般乖巧可人,难怪你喜欢。” 沈御蛟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浮白,那人微微一笑,他便没有那般害羞了。 一口茶下肚,东羽长老道:“是什么事,说出来听听。” 浮白也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问道:“长老可曾经听闻过魔族有一位圣女,名唤落华的?” 话音刚落,那长老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浮白和沈御蛟都怔住了。 东羽长老回了回神,挥手收拾了那茶杯,有些不自在的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情?” 浮白有些惊诧,不知为何东羽长老会这样问她。 她问道:“长老这是何意?可是有什么我应该只晓的?” 见她这般回答,东羽长老似乎送了一口气,转而笑笑道:“没,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位圣女是个修为高强的,又有不少的花边轶事,我才这般问你。” 浮白并不是个傻子,她隐隐的感觉这位圣女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妥。 她眉头紧锁,忍不住心中疑惑,继续问道:“既然东羽长老知晓这位圣女,又知晓她的花边轶事,我倒是想听听这位圣女的故事。” 东羽长老摇了摇头,道:“人啊,老了,倒是有些事情的细节,我也想不起来了,只是听闻这位圣女模样生的漂亮,有不少的追求者,故而才认为她有很多花边轶事,你们这些小孩子竟关心这些事情?” 第201章 圣女陵墓 魔族之人天生就容貌出众,单单是身边这一个也是美的让人挪不开视线的。 这样漂亮的人应当在魔族比比皆是才对,为何会这般出名? 浮白顿时心生疑惑,“长老为何会听闻这样一位风流的魔族之人?” 长老的眸子颤了颤,苦笑道:“不瞒你说,便是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对她的容貌有些爱慕的。” 浮白:“……” 沈御蛟:“……” 看不出这位长老,竟然还有这样的曾经。 浮白和沈御蛟对视一眼,只觉得和他们两人的境遇格外相似。 一个神族,一个魔族…… 浮白道:“还请长老细细说来。” 东羽长老沉默了片刻,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被她的容貌吸引了。她并非是那种娇娇弱弱的美人儿,而是那种清冷的,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只可惜,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故事,她从未正眼瞧过我,我也不过是暗暗的爱慕罢了。” 原以为会听到什么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没想到只是如此的草草了事。 浮白又道:“那……长老可知道,这位圣女她有什么亲眷或者孩子吗?”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东羽长老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向浮白。 他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道:“大概……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 既然是爱慕之人,定然是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难道那位圣女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吗? “怎么会如此?” 东羽长老苦笑了下,“这也拜你父亲所赐,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赶尽杀绝? 浮白沉默了起来。 “你也知道你父亲的性子,他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浮白皱了皱眉,看向沈御蛟,心中有些愧疚。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沈御蛟问道:“可我查阅了古籍,有人说,落华圣女是活生生进入陵墓的,并非死后才被埋葬,这又是为何?” 东羽长老怔了怔,道:“心灰意冷了罢。” 正当两人不解这一句‘心灰意冷’是何意的时候,东羽长老突然咳嗽了起来。 他缓缓站起身来,道:“老啦,老啦,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你们还是请回,我需得休息了。” 看着长老离开,浮白越发觉得这件事情蹊跷。 心灰意冷,也就是曾经动过心的? 对谁动心?难道是对她父君? 可父君是一个痛恨魔族的人呐,绝不可能会跟魔族之人有什么感情。 浮白呆呆地思索了很久。 沈御蛟道:“这下可怎么是好,若是那圣女一个后代都没有留下,怕是无法帮助哥哥了。” 浮白握了握他的手,道:“你先不要着急,若是这位圣女和父亲有些什么联系,或许……兄长会知道什么的。” 虽然去找琏夜会被问到凡间的事情,可眼下怕是不能不这么做。 两人前往天君殿,侍从进去禀报后,立刻召见了两人。 琏夜见到自家妹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他关切的问道:“怎么样,饕餮的事情,解决了没有?你有没有受伤,这一连几日,怎得一个消息也没有?” 浮白摇摇头,道:“我没事,兄长不要担心。” 转而在看到沈御蛟的时候,琏夜真可谓是360度大转弯,他顿时皱起了眉头,不屑的瞪了沈御蛟一眼。 沈御蛟深知这位天君陛下不喜欢自己,也不敢乱说话,生怕惹恼了对方。 琏夜指着他的鼻子,道:“谁准你到这里来的?” 沈御蛟紧张的躲在浮白身后,请求庇护。 浮白道:“兄长莫要动怒,他……是我带他来的。” 这个妹妹真真是没出息,怎么就被这个小子勾了魂儿去? 不过是生的容貌漂亮些,其他的简直是一无是处。 这样一个人,在琏夜眼里,已经是高攀了他妹妹了。 更何况,他竟还在背地里害浮白,让她受伤,让她难过。 如今也不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法子,竟然还能够再次转世,又一次勾搭上他的妹妹了! 这真是气死人了。 琏夜一甩袖子,道:“你呀你,真不知道如何说你是好,罢了罢了,我今日不跟你说这事。” 浮白笑笑道:“兄长不要动怒,今日我其实是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要问一问兄长的。” “哦?”琏夜抬了抬眉,“什么事情?” 想着要帮沈御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跟兄长说起了。 单单是这个人已经很让兄长讨厌了,更别说眼下还要让兄长去帮他了。 浮白只好换个法子来问:“今日我拜访了东羽长老,他跟我说起,魔族曾经有一位美貌的落华圣女,他曾经爱慕过,不知兄长可曾听闻过此事?” 在听到落华圣女这四个字的时候,琏夜的眸子不自觉地暗了起来。 见他久久地陷入了沉思,浮白又问道:“兄长,你……听过这件事吗?” 琏夜回了回神,道:“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我一时跑了神儿,没听到。” 浮白无语,“……” 她只好又再次问了一遍。 琏夜只是皱着眉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不是听他说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兄长指的……是什么?” 浮白心下明白,兄长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琏夜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沈御蛟,道:“怎么,是不是你从中作梗,为何突然问起这么个人来?” 浮白怕兄长责怪沈御蛟,只好道:“兄长不要什么事情都迁怒于他,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和他没有关系。” 琏夜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那个人,你不要再问,也不要去调查,这是哥哥对你唯一的要求,你听到了没有?” 从小到大,琏夜一直都很维护和顺从浮白的。 尤其是父君和母后魂归之后,他们兄妹二人是彼此唯一的牵挂。 琏夜更是用心的对待浮白,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 自然,像这样严肃的话也是很少说的。 这并不是在建议,而是在命令。 浮白从来不去质疑自己的兄长,因为他永远都真心的为自己好。 可今日,浮白却觉得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为何兄长要这么做? 虽然,琏夜并没有说什么,可浮白心里更加疑惑起来。 两人从天宫离开,路上沈御蛟忍不住问道:“师父,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惑。” 浮白沉默了片刻,她想,沈御蛟现在心里想的那个疑问,应该跟她想的是同一件事。 浮白并没有发问,沈御蛟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到达魔族边境。 沈御蛟停住了脚步,道:“师父……要不要去验证一下心中的疑惑?” 浮白也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道:“如何验证?” “师父跟我走。” 两人进入魔族,一路往火炎圣女的住所去。 沈御蛟说明了来意,请求火炎圣女带他们前往陵墓。 圣女之间的感应虽然很是微弱,但是也能够察觉的。 三人在魔族的一处深山中找到了那座陵墓。 已经经过了数万年的洗礼,那陵墓已经被掩埋在黄土之下。 落芳雪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大约是时间太久了,沧海桑田,陵墓已经被掩埋在地下。” 沈御蛟拱手道谢。 落芳雪看向一旁的浮白,只觉得这人冷冷清清,和在凡间认识的绯然截然不同。 浮白感受到她的视线,便问道:“怎么了?圣女为何这般看着我?” 被她这般一问,落芳雪顿时收回了视线,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浮白神女看着冷清。” 浮白浅笑了下,道:“并非是我原本冷清,只是我不善与人相处,倒是在凡间的时候,曾经和圣女有过一段相处的缘分,觉得圣女是个不错的人。” 没想到她还记得。 落芳雪有些尴尬,那时候……她可是一门心思想着去抢人的。 倒叫情敌评价自己还不错,真真是有够尴尬的。 她笑了笑道:“那时候给神女添麻烦了。” 沈御蛟怔了怔,这才恍然意识到那时候的那个名唤芳雪的奇怪女子,正是眼前的火炎圣女。 那时候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绯然,也不喜欢旁人在场,自然就没有多加在意那人的容貌。 如今想来,倒是觉得有些不妥。 落芳雪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先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曾听闻有人问起落华圣女的事情。我想起是什么人了,那人我虽然不认识,但似乎是个天族之人。尽管那人当时做了隐蔽,可我还是察觉出来了,只是那人什么也没有做,我便没有多加在意罢了。” 一个天族人? 浮白问道:“难不成……是位天族老者?” 落芳雪点点头,道:“正是,白衣白袍白胡子的一位老者。” 浮白怔了怔,再次陷入沉思。 倒是沈御蛟问道:“难道是……” 浮白摇了摇头,她也不能确定,只觉得这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难道自己真的和那位魔族圣女有什么关联吗? 落芳雪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便也就告辞了去。 沈御蛟再三感谢。 待到落芳雪离去,浮白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沈御蛟紧紧的握住师父的手,道:“师父,我们进去看看,或许……要试过了才能有定论,你说呢?” 浮白点点头,只能姑且去试一试。 两人遁入地下,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浮白从怀里掏出乾坤袋,取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递给沈御蛟。 那夜明珠倒是格外的光亮,在这幽深的地下,能够照的清清楚楚。 沈御蛟也是第一次来此处,对这里面的环境并不熟悉。 他看着前方有好几条路,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父,我们应该……走哪一条?” 浮白指着其中一条路,“走这边。” 沈御蛟怔了怔,这并非是一句疑问的或者是带着猜测的回答,而是一句肯定的,像是原本就知道应该去哪里的答案。 “师父……你是不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浮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就是知道应该往这边走。 两人并肩而行,不多时,前方便是一道石壁。 沈御蛟举起夜明珠,四下张望了一番,道:“师父,这边……没路了,似乎我们走错了。” 浮白看着眼前的巨大石壁,伸手敲了敲。 石壁顿时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格外空灵。 沈御蛟瞪大了双眼,也跟着敲了敲,道:“师父,这后面……还有路。” 浮白点点头,道:“许是做出来的假象,圣女的棺椁一定就在前面。” 她手掌心凝结起灵力,很快便将那石壁打出一个窟窿来。 待到石头和灰烬散落,两人的前方真的出现了一条路。 沈御蛟握紧了浮白的手,道:“师父,这里面阴森森的,还挺吓人的,师父你可千万要保护我呀。” 浮白的手心早就紧张的出汗了。 沈御蛟的手一触碰上去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故而,他只能说些玩笑话来,叫师父能稍稍放松些。 浮白浅浅地笑了笑,道:“嗯,好。” 沈御蛟继续往前去,这陵墓也未免太大了些。 两人走了许久,却还是没有看到尽头。 终于,浮白察觉到了不对,她停下了脚步。 沈御蛟不解,“师父,怎么了吗?” 浮白看着地上的一块石头,道:“这里,我们方才走过了,这块石头是我打碎的。” 其实第二次走过这里的时候,浮白就已经有些疑惑,总觉得这地方好像自己曾经走过了。 只是这山洞之中,一切都是昏昏暗暗的,石壁又宽窄相似,根本难以辨别。 两人走得又实在是太久了。 因此,浮白才故意踩碎了一块石头,作为记号。 如今,两人再一次走过这里,这块石头就是最好的证明。 浮白弯了弯腰,捡起那块石头。 手心里的那块石头是从中间断裂的。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这里……或许是被使了什么法术,我们才会一直在原地打转,这可怎么办?” 第202章 记忆里的人 浮白闭上双眼去感知那圣女的所在,可却只觉得就在咫尺之间。 却怎么也到达不了。 她屏气凝神,试图破解法术结界,可却还是不能破除。 浮白摇了摇头,“不知是这里的结界太过强大,还是这等法术更加高深,我无法破解。” 沈御蛟干脆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道:“师父,你别着急,我们先坐下来,好好的想一想,一定会有法子破解的。” 浮白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坐下来。 沈御蛟就坐在她身边,道:“师父,你说,要是我们一直出不去,会不会死在这里?” 浮白转过头来,靠在他的肩膀上,道:“你怕死吗?” 那人摇了摇头,“我不想师父跟我一起死。” 为什么不想一起死? 难道还要再次留下她一个人吗? 浮白抱住沈御蛟的腰,低声道:“我们不会死的,阿清,我们还要成婚的。” 一说起成婚,沈御蛟便不由得脸红。 可转念一想,两人之间隔着的可不仅仅是前尘的恩怨,还有一个……天君陛下。 那位天君一看到他,就像是一副要剥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的样子。 沈御蛟想起琏夜的眼神,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浮白抬了抬头,道:“你冷吗?” 少年摇摇头,道:“不是冷,我是……突然有点害怕。” “怕什么?” 沈御蛟老老实实道:“天君他……不太喜欢我。” 浮白浅笑道:“你怕他欺负你?兄长他……倒真真是这样的人。不然,我随你回魔族如何?” “真的吗?”沈御蛟有些惊喜。 没想到师父竟然愿意为了他,退让至此。 忽而,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顿时又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我宁可自己委屈一点。” 若是在魔族,指不定哥哥还要对师父心存什么恶念的。 虽然这般想哥哥,确然是不好的,可沈御蛟也是怕了。 这些年来,哥哥从未断绝了对师父的念想。 别的且不说,单单是哥哥要用师父的心脏这一件,其实在凡间的时候就可以下手的。 可哥哥一而再再而三的掳走师父,也从未真的动过要杀了师父的念头。 想来倒是奇了。 分明在哥哥那般暴戾和失去了心脏的时候,还是对师父心存欢喜的。 这一点,实在是不能让沈御蛟不忌惮。 浮白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道:“我都随你,若是你喜欢凡间的生活,我也可以随你一直在凡间。我记得……兄长给你划分了水域,你若是想去水域里做个无拘无束的蛟龙,我也可以随你。” 这倒是极好的点子。 自从恢复了云清的记忆之后,从前沈御蛟的那些事情,他都没怎么在意的。 如今想想到还有这一条出路。 沈御蛟笑嘻嘻道:“师父答应了我的,可不准反悔。” 浮白点点头。 心满意足了之后,沈御蛟也开始正正经经的去向眼下该如何走出困境。 他站起身来,学着先前师父的模样,在石壁上左敲敲右拍拍。 直到把整个一圈都拍打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空旷的所在。 看样子都是实打实的石壁。 倒是浮白问道:“你方才走了多久?” 沈御蛟怔了怔,“磨磨蹭蹭,大抵也不过一刻钟左右。” 浮白站起身来,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沈御蛟顺从的点点头,之间师父一个闪身消失在一侧的山洞。 很快,山洞里传来“咚”的一声撞击声。 沈御蛟顿时慌了神,连连喊道:“师父,师父……你没事?” 山洞的深处传来浮白的声音,道:“阿清,用速行之术,从我走过的方向过来。” “好!” 沈御蛟捡起地上的衣裳,使出速行之术,却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他睁开双眼,之间师父正紧紧的抱着他。 是师父……接住了他? 沈御蛟红了眼眶,道:“师父,我……有没有撞疼你?” 他细细的检查起来,只见师父的手心有些擦伤。 伤口里混合着泥沙,顿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沈御蛟握着夜明珠照亮,一点一点的把上头的沙石都取出来。 浮白怎么说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对于这样的疼痛是可以无视的。 只是沈御蛟那担心的模样,叫她可怜。 她笑笑道:“我没事的,方才冲过来的时候,没想到真的能冲破结界,所以在那石壁上撞了一下,并非是你的过错,别哭了。” 沈御蛟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道:“下次这样的事情,师父让我来试探,不要自己来。” 浮白道:“你不是说,让我保护你吗?” 那人扭捏道:“保护也要在师父不会受伤的情况下,要是必须得受伤,我到宁愿是我受伤。” 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她抬起头来,只见眼前是两扇玉石雕刻的墓门。 沈御蛟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他举起夜明珠,细细的打量起来。 那玉石墓门上有一朵小小的莲花,莲花的中心是一点宛如朱砂的印记。 这样的东西,沈御蛟在那古籍上看到过。 他指着那莲花,道:“师父,就是这里,只要将陵墓尸骨的血脉滴在这里就能打开石门。” 浮白虽然心中疑惑,可这石门就在眼前,这试探就近在咫尺的时候,浮白突然有些惧怕了。 她的眸子轻轻的颤抖着。 她是天君和天后的孩子,怎么可能跟那位魔族圣女有任何的关联? 可……为何她天生自带魔气? 为何凤和凰不能融为一体? 这些浮白都不清楚,她很想知道,可又怕一切真的如她所想的那般。 那样的结果让她害怕。 沈御蛟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声喊她,“师父……” 浮白回了回神,道:“嗯,好,我知道了。” 她缓步走上前来,看着那玉石门上的小小莲花。 正抬手的刹那,沈御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师父,若是你不愿意,我们现在回去!” 沈御蛟明白,若是师父真的能打开石门,那意味着什么。 他不想让师父平白无故的承受那么多痛苦。 至少师父她是犹豫的,害怕的。 他不愿这种害怕和犹豫又是自己强加给师父的。 浮白抬起手来,轻轻的抚了抚沈御蛟皱起来的眉头。 “别总皱着眉头,不好看的。”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师父,我……” 她摇摇头,道:“我也想知道结果,我也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并非单单是为了你。” 沈御蛟这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手指还没从浮白的手上离开,那人便有握了上来。 “阿清,别松开我。” 得了这一句,便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松开师父的手的。 沈御蛟看着浮白伸出另一只手,一道白光闪过,手指上顿时出现了一条伤口。 浮白犹豫再三,还是抬起了手。 指尖上的鲜血滴落在那莲花的正中,和那鲜红的印记融为一体。 一阵巨大的响声传来,沈御蛟紧紧的将浮白抱在怀里。 强烈的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有刺眼的光线叫他们睁不开双眼。 直到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沈御蛟才吃痛的睁开双眼。 许是在山洞里呆的太久,这会儿遇上刺眼的光线竟然让他觉得刺痛。 怀里的人还在,倒是叫他心里安稳了不少。 “阿清,你怎么样了?” 浮白缓缓起身,扶起地上的沈御蛟。 沈御蛟揉了揉脑袋,道:“师父,我没事。” 他放眼望去,只见眼前是一个小小的茅草屋。 这屋子,似乎并不是沈御蛟和绯然在凡间所住的那一间。 他不由得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浮白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两人想去那茅草屋问一问,却在手指敲上那房门的时候,穿过了那扇房门。 浮白怔了怔,很快意识到,“这似乎不是现世之地。” 沈御蛟也试了试,许是用力过猛,竟然一不留神穿进了屋子里。 浮白担心,只能也跟着一同进去。 茅草屋里躺着一个满身白纱布包裹的男子,男子浑身都是伤,便是一张脸也被紧紧的缠在纱布之中。 而那男子的身旁正坐着一个少女,模样格外明艳动人又不乏英气尊贵。 榻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你是什么人?” 少女见他醒来,只是浅浅的笑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男子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顿时皱起了眉头,便要起身。 少女赶紧扶着他躺回去,道:“你身上的伤太重了,你不要乱动,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身上的伤口都包扎好了。” 男子艰难的抬了抬手臂,看着自己被包裹的像个粽子一般。 沈御蛟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由得笑了笑。 笑声很快落入了浮白的耳朵里,她也跟着勾了勾唇,“怎么了吗?” 沈御蛟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在凡间的时候,师父也是这么给我包扎的。” 浮白细细的又瞧了瞧,似乎真真是这么回事。 她也低低的笑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非现世之地的缘故,画面中的时间总是流转飞逝的。 浮白和沈御蛟也已经习惯了这种进度。 看着那个受伤的人,一天一天的被养好,和那少女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了起来。 沈御蛟不由得感叹,“当时,我大抵也是这么喜欢上师父的。” 浮白有些惊讶,笑道:“我还以为在凡间的时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那时候,你对我……很冷淡,也很喜欢发脾气。” 那人垂下头来,努了努唇,道:“我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许是一个人长大的缘故,我那时候……很讨厌和人相处的。性子也又骄纵又傲慢,明明心里喜欢师父,可面上却装着不在意的样子。每次瞧见师父和旁人在一处,哪怕是没有亲密的举动,也气恼极了,所以才控制不住发脾气的。” 这些话,沈御蛟从前没跟绯然说的这般细致。 至于喜欢之类的话,也是轻描淡写的带过的。 浮白倒是感叹云清的坦诚,惊叹于那些时候的细节。 还没等浮白从那些过往中回过神来,身旁那少年突然问道:“所以说,师父到底更喜欢那时候的我,还是……现在这个我?” 浮白:“……” 少年没等到她的回答,神情也逐渐低落了起来。 他苦笑了下,道:“师父若是觉得为难,不必回答我也好,其实……我也看得出来。我和师父之间,自始至终都是我强求来的,可师父对他……是一见钟情,一心一意的好。” 浮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横竖都是一个你,你又何必去较这个真?” 确然横竖都是他,可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委屈。 沈御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也不敢反驳。 突然,耳边的一声巨响惊扰了两人。 浮白和沈御蛟循声望去,原来是那男子不小心打翻了药碗。 少女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碎片,道:“我这里可就这么一个碗,被你打碎了,你可要赔我。” 男子从绷带边缘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带着丝丝笑意,“你若喜欢,别说是碗,便是陪你一座宅子又如何?” 这下更是逗笑了少女,“你说这话,难不成是要娶了我?如此这般,别说是宅子,便是你的全部家当都该给我了。”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立刻凝固了起来。 似乎是这一番话戳中了什么点,那男子的眸子立刻变得幽深起来。 看出他的不对劲,少女也尴尬的笑道:“我与你开玩笑的,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才不会嫁给你呢!看把你给吓的,我生的这么好看,又善解人意的,还愁嫁不了人,才不会缠着你这个伤患呢。” 男子看向少女的视线顿了顿,道:“我叫凌天。” 闻得这‘凌天’两个字,浮白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脑袋一阵发懵,险些晕倒。 沈御蛟赶紧扶住她,道:“师父,你怎么了?” 第203章 圣女和天君 她看着那画面里的两个人,喃喃道:“凌天……是我父君的名字。” “什么?” 沈御蛟怔了怔,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道:“师父,这或许……是落华圣女的记忆,我想……你应该已经打开了那扇石门。” 浮白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她……是落华圣女的后代。 而眼前的这一对男女,应该就是落华圣女和她父君。 浮白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她无法一下子接受这些。 她靠在沈御蛟怀里,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年少往事。 浮白七岁的时候,兄长见她日日都忙于修行,从来没有休息。 为了让她放松身心,便带着她去瑶池里摸鱼。 可浮白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她一心只有修行,这是父君和母后对她的期望。 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不像兄长那般是个男孩子,却仍然要如此严苛以待。 但为了让父君和母后开心,哪怕她从未得到过任何的赞扬,只要他们没有责骂,浮白心里就觉得值得。 故而,琏夜拉着她出去玩的时候,浮白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的。 可耐不住兄长软磨硬泡,浮白还是答应了。 两个人一直玩到了天黑,琏夜带着浮白回去。 还没进天君殿的门,便瞧见几队天兵到处搜寻什么。 为首的是父君,一眼就看到了浮白。 他几乎是恼怒的,将浮白扯进天君殿里。 殿内,母后也已经等候多时。 她带着愠怒冲上来,狠狠的打了浮白一巴掌。 那一巴掌,是浮白这辈子挨过的最痛的一巴掌。 她的脸被打的偏在一侧,整个人都不知所措的颤抖着。 明明兄长也时常会出去玩,明明别的孩子也时常会溜出去,为什么她不能? 琏夜冲上来,抱着母后,喊道:“母后,不是妹妹的错,是我非要带着她出去的,您要是生气,可以打我,不要打她。” 那时候母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印在了浮白的脑海里,直到此时此刻还记忆犹新。 她一把甩开琏夜,喝道:“好啊你,竟还让你哥哥给你顶罪,到底是下作的东西所出,里里外外都改不了你那下作的本性。我告诉你浮白,从今日起,你若是再敢擅自从这天君殿里出去,我便剥了你皮。” 浮白颤抖着答应着。 她知道母后从来不喜欢她。 可却没想到母后竟然如此厌恶她。 那时候她想不明白,那一句‘下作东西所出’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的浮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或许,原本他们都是知道的,她根本不是母后的孩子。 沈御蛟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长臂一挥,纤细的手指捂住浮白的眼睛。 他低声道:“师父,别看了,这些……或许都是假的,或许……那些古籍的记载也是假的,或许……谁的血都能打开这里的门。” 浮白心里明白,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在她能感觉到那位圣女所在的时候,心中已然大概有了定论。 只是此刻,这些确凿的证据,还有当年自己所受到的差别待遇,让她心里有些难过。 浮白不禁会去想,母后和父君或许根本就不是对她严格,而是对她约束。 那些曾经她以为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或许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 他们……从未对她有过半点儿真心。 浮白苦笑,只是这数万年来,自己一直活在自我安慰里,让她觉得可怜。 她从来不要可怜的,可现在便是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可怜。 浮白拉下沈御蛟的手,低声道:“没事,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眼前的画面已经改变,不再是方才的那间小屋,而是一方战场。 两军交战,一方是天族,一方是妖族。 浮白知晓此次战役。 这是一次天族少有的以少胜多的战争,也是她父君的成名之战。 当年的凌天带三百天兵,成功战胜了八千妖族。 虽然最终活着回来的,只有凌天一人,但这也足以让这个当时还不是天君的男子成为骄傲。 也是因此,凌天正式成为了天族的继承人,一月之后,便继位天君。 战争的嗡鸣声叫浮白的耳朵有些疼痛。 沈御蛟连忙伸手捂住浮白的双耳。 浮白微微回首,那人却只是浅浅的回以微笑。 她也不由得同样笑了笑。 三百天兵几乎须臾间被剿灭,很快就只剩下凌天一人。 浮白看着那还在孤军奋战的男子,盔甲上已经染上了鲜血。 这样以一挡千的战争怎么可能会赢? 眼看着那男子快要抵挡不住,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赶来。 为首的正是那少女,一身红色铠甲,带领着数千魔军呼啸而来。 沈御蛟看着那威风淋漓的少女,不禁感慨道:“这样的女子,当真是当得上魔族第一圣女,剿灭妖族不在话下。” 浮白怔了怔,道:“你们魔族是这般认为的吗?” 可天族不是,凌天并没有将这一部分说出来。 整个天族的仙神史书上记载的都是,天族中最优秀的一任天君,只身带领三百天兵,将妖族八千妖邪杀的片甲不留。 沈御蛟不解道:“认为?这是事实啊。” 浮白苦笑了下,“是啊,这才是事实,那让我敬重了数万年的父君,竟然……是个冒领了功名的人。” 沈御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浮白的意思。 “你是说,天族认为,这是天族的功劳?” 浮白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她信奉了万年的天族史书和英雄人物,到底有几个是真真切切的? 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有何脸面说她下作? 她轻叹一口气,“自始至终,只字未提,哪里来的魔族,都是天族的功名,都是天族的骄傲,真可笑。” 沈御蛟握紧了浮白的手,低声道:“或许……或许是有苦衷的呢?” 胜负已定,妖族不过是苟延残喘,非死即伤。 凌天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是那少女落华,再次救了他。 看着那两人的关系逐渐升温,浮白不由得苦笑起来。 她喃喃道:“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真心。” 沈御蛟怔了怔,想起了从前师父曾跟他说过,她的童年过的不好,父亲和母亲都不曾给过她温馨。 看着那画面上的两个人,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 手心里更加紧紧的握着浮白的手。 浮白似乎感觉到一些安慰,偏过头来,望了他一眼,“阿清,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利用和虚伪?” 这是她第一次问出这样的话。 好歹是活了几万年的人了,浮白并非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 只是……她不在意那些人,那些事。 如今到了自己头上,她却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就像她从未感觉到自己可怜,可现在……她感觉到了。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师父,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既然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去多想了。总归……人要往前看的,往后,我会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师父曾经没有得到的,我来给师父,好不好?” 浮白红了红眼眶,道:“嗯,别再骗我了,阿清。” 沈御蛟将那人揽进怀里,只觉得师父从未这般脆弱过,他心疼极了。 “凌天,我……怀孕了。” 这一声喊声,将那紧紧拥抱的两人的视线拉了回来。 浮白看着那画面上的红衣少女,带着天真烂漫的幸福的笑容。 她的亲生母亲,也曾因为拥有她而感到幸福吗? 那么……为什么还要抛下她? 落华的欢喜并没有得到凌天的共鸣,相反,那人是一脸的愁容。 少女不解的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道:“凌天,你不高兴吗?你要做父亲了,我要做母亲了,我真的好高兴。” 她的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 凌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良久,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这个孩子……不能留下。” 少女抚着小腹的手骤然停下,傻愣愣的抬头看向凌天,“为……为什么?你……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是……不想要我给你生的孩子?” 凌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我们好。” 落华似乎明白了什么,松开了握着那人的那只手,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娶我,没有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面对这样的质问,凌天只是回应,“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和你之间隔着的是神魔之别,你的孩子不可能被神魔两族容纳。实话与你说,我家中已有妻室,她很好,我不能……” 少女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落下眼泪来。 家中已有妻室,那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 既然她很好,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 说什么神魔两族,若是真心相爱,何必去管那些人的口舌? 神族和魔族都不容,她可以为了他脱离魔族,他呢? 落华明白了,凌天从来没有给过她真心,只是敷衍。 他眼里只有他的天君之位,只有他的光明前途。 浮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是个无名无份的魔族圣女,也不能接受父亲是个混帐的骗子。 落华圣女抚着小腹苦笑道:“你该早些告知我的。” 凌天只是沉默。 看着眼前怀有身孕的少女黯然神伤的离开,浮白心里也别提有多难受。 即便这个女人不是她的母亲,浮白仍旧觉得她可怜。 所遇非人,只能凄苦一生了。 浮白喃喃道:“她还是选择生下那个孩子吗?这种不被人期望的孩子,为什么还要生下来,为何要给她痛苦。” 沈御蛟双手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沉稳,“不是的,师父很好,师父是这世间最好的人,即便没有人对师父有期望,还有我,还有……还有天君陛下。” 见他这般紧张,浮白只觉得心中一暖。 大抵兄长也是觉得她可怜,才会对她多些偏爱的。 转眼间恍如隔世,那个怀孕的女人已经能抱着那小小的婴孩走走逛逛了。 落华脸上带着笑意,一手抱着那小女孩,一手逗弄着她。 沈御蛟道:“师父你看,落华圣女还是很喜欢你的。” 画面上的那女的脸上的笑意不是假的,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这或许是唯一能给浮白的一丝安慰。 至少她的母亲是喜欢她的。 刹那间,那画面消失无踪,一个女人从卧榻上被痛醒。 女人仍旧大着肚子,而方才的那些画面都是那女人的一个梦境。 梦醒时分,浮白和沈御蛟都如同晴天霹雳。 这种在幻境之中还保存着的一个梦,大多是造出幻境之人的内心期许。 而这种期许,是一些无法实现的,真切地期望。 落华圣女腹痛不止,从那高隆起来的小腹就可以看出,她大抵是要生了。 浮白不自觉地抓紧了沈御蛟的手,沈御蛟偏头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担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方才那样简简单单的琐事都是一种无法实现的愿望,也就意味着,师父或许根本没有机会和母亲相处。 果真如此,就在女人痛的几乎翻来覆去之际,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腾云驾雾而来。 那男人不是旁人,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凌天。 落华疼痛难忍,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她伸出手来,期望那人能再像从前一般,握着她的手,给她一些帮助。 可那男人只是冷淡淡的在手掌心中凝结出了一柄剑。 浮白的身子开始颤抖,她低声喃喃着:“不……不……不要……父亲……你……不能……” 画面中的人是不可能听到浮白的声音的。 可沈御蛟听得到。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师父此刻有多害怕。 沈御蛟轻声安抚,“师父,我们别看了,别看了……好不好?” 剑刃起,剑刃落,那女子已经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不要!!!” 第204章 回归 浮白双腿顿时软弱无力,她瘫坐在地上,眼泪已经不听话的从眼眶里淌了出来。 然而,渐渐的,那画面上的少女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周围转换变成了一片清冷的白色。 就这样吗? 就这样了吗? 为什么? 既然不喜欢这个孩子,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时候把她夺走? 浮白此刻只觉得恨,她恨她父亲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也恨她父亲是个实实在在的强盗,更恨她父亲从未给过她半分温情。 她对于父亲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一个棋子,一个可以从小培养,用来帮他抵抗外敌妖邪的棋子吗? 浮白心口一痛,顿时喉咙里涌现出一抹血腥味。 她吐出口中的鲜血。 这简直吓坏了沈御蛟。 沈御蛟颤抖着双手,给她擦拭唇角。 “师父,你别这样,师父,不管发生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师父……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 浮白闭上双眼,眼睛有些痛,整个人都觉得很痛。 沈御蛟也痛。 他此刻正被浮白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魔气侵袭的有些痛苦,可他不能松手。 师父现在正在承受痛苦,他宁愿跟师父一起痛苦。 “琏夜,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浮白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此刻,再次有了画面。 画面上是落华圣女躲在天君殿外,恰好瞧见了琏夜和天后。 天后是个极其端庄华贵的女子,眉宇间带着几分狠厉和严肃。 这是落华第一次见到天后,第一次见到她心爱的男人口中的那位很好的妻子。 虽然从没见过,可单单是从这华贵的衣着来看,是她无疑。 那么,那个少年大概是就是凌天的孩子。 少年琏夜垂着头,道:“可是,母后,妹妹她还这么小,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后很是严肃,语气也有些凌厉,“你现在看她小,若是日后她长大了,定是要毁天灭地的,你只管好生看管着这块灵石,里头封印着她的魔气和一半魔魂。切记,不要让她发现了。若是日后,她真的要冲破封印,幻化成天魔,你便将这块灵石捏碎,能断了她的后路。” 少年看着手里的灵石,只觉得这块石头很是可怕。 “那会怎么样?妹妹她……会死吗?” 天后若有所思,沉默良久,摸了摸琏夜的脑袋,“自然是会死的,若她有半点异动,灵石会变黑,你一定要捏碎它,知道了吗?” 琏夜很是为难,可在母亲的再三逼问下,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然而,这一切都被躲在一旁的落华听到了。 落华趁着天后离开的,悄悄跟着琏夜。 少年坐在屋子里,手里摸着那块浅粉色的灵石。 他喃喃道:“妹妹明明挺可爱的啊,怎么会变成天魔?” 少年琏夜小心翼翼地把那块灵石收起来,起身出门去了。 落华瞧见他走出去,便立刻溜了进去。 取了灵石,落华便打算原路返回,可途中遇上了巡逻的天兵,被逮个正着。 刹那间,鸡飞狗跳,天族四处追拿落华。 落华只好四处躲藏,最后躲在了琏夜的房间里。 少年琏夜听闻天宫里进了魔族,便被母亲授命察看灵石。 谁承想,一进门,被躲在房间里的落华一把捏住了喉咙。 落华匆忙关上房门,低声威胁:“我劝你最好不要呼救,否则,我会捏断你的喉咙。” 大抵是从小受过的熏陶,面对这样的危难的情况,琏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样子。 他低声问道:“你是谁?” 落华暗了暗眸子。 她是谁呢?她是他那个可怜的妹妹的母亲。 少年又问:“你是……是魔族吗?” 落华捏紧了手,那少年顿时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琏夜,灵石如何?” 落华皱了皱眉,她看向自己正挟持的少年,那少年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自己知道该怎么说。 真真是无路可走,落华只能姑且相信他。 她松了松手,琏夜终于能畅快呼吸了。 他吞了吞口水,低声道:“母后,灵石很好,你放心。” 门外之人似乎没有追究,只是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落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手下的那少年又问道:“你……是来偷灵石的吗?你……也认得我妹妹?” 灵石里头,有他妹妹的一半魔魂和魔气。 落华没有回答,那少年又道:“那灵石是我妹妹的东西,于你无益,你不要拿,若是你想要别的东西,我都可以送给你,还能送你离开这里,如何?” 若是旁人,这样的话,或许落华还会相信一二,可这说话之人是天族人,是‘那个天族人’的儿子。 或许他也和‘那个天族人’一样,惯会说谎骗人的。 落华冷冷道:“我为何要相信你,此刻我挟持你,带着你离开这里,即便被发现了,我还尚且有一线生机。” 少年琏夜摇了摇头,道:“你不知,天宫里的守卫,虽然平日里都懒懒散散,可一出了事,简直将天宫封的像铁笼子一般。这是我父君定下的规矩,若是有人胆敢将闯入天宫之人放走,是要同罪论处的。” 落华喃喃道:“他可真是个无情的人。” 这一点,琏夜并不认同。 他解释道:“虽然我父君对外人如此,可对我还是很好的。父亲很疼爱我的,对我几乎是百依百顺的。” “那她呢?” 琏夜怔了怔,问道:“她是谁?” 落华抿了抿唇,良久才道:“你……妹妹,你父君……对你妹妹……也好吗?” 少年沉默了许久,“父君他……也是喜欢妹妹的,只是……或许比较器重妹妹,才没有那么多父女温情。” 他的妹妹浮白,已经三岁了。 可父君似乎从来不对她有半点疼爱的,更多的是教导和严厉。 琏夜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器重,还是为了防止妹妹变成天魔。 但不管是哪一种,对于妹妹来说,父君都是表现爱意的一种方式。 琏夜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问道:“你……是阿白的母亲吗?” 琏夜已经是少年了,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并非是母后所生。 他也知道妹妹是父君和一个魔族所生的神魔之子。 而此刻挟持他,对他妹妹的情况关心的女人也是个魔族。 不知为何,落华竟然坦诚地回答了,“是。” 少年顿时露出喜色,道:“真的吗?难怪妹妹生的好看,原来妹妹的娘亲生的也很好看。你是……来带妹妹离开的吗?” 这是落华的本意。 被凌天重伤之后,她修养了三年,这三年她没有一日不想来天宫将自己的孩子带走。 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能给她的孩子什么呢? 这个孩子,只有在她的身边,才能过的快乐。 少年琏夜道:“若是你要带妹妹离开,我会帮你的。比起父君和母后的严厉对待,或许妹妹留在自己娘亲的身边会更好。” 落华挑眉,心中有些疑虑,“你愿意帮我?” 琏夜很诚恳的点点头,“当然了。” 思索片刻,落华还是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 “我不需要你帮我。” 少年似乎有些惊讶,道:“你需要的,我妹妹从小被父君和母后看守的很是封闭,别说是魔族,即便是普通的天族人都不能靠近妹妹呢。若是没有我的帮助,你绝不可能带走妹妹的。” 落华看了看手里的那块灵石,想着方才天后对少年所说的话。 是啊,那些人都害怕她的孩子变成天魔,都害怕她的孩子会毁天灭地。 这样被忌惮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轻易接近。 落华最终还是相信了那个少年。 “你要如何帮我?” 少年见她松了口,顿时笑了起来,“我悄悄地把妹妹带出来就行了,反正我每日都要去看妹妹的,没有人会怀疑我的。” 这是最后的希望。 落华松开了手,双膝跪地。 琏夜赶紧搀扶,却被落华拒绝。 “今日你的大恩大德,我落华毕生不忘,我只求能要回我自己的孩子,我会带着她离开,永世不再踏足天宫。” 琏夜点头,道:“我会尽全力帮你的,你快起来,快起来了。” 少年离开之后,落华心里满怀着忐忑和不安。 那个少年真的会帮她吗? 若是他像他的父亲一般该怎么办? 落华从怀里摸出那块灵石,使用魔族禁术,将那灵石藏在自己的虚空之中。 虚空是魔族圣女特有的储藏空间,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被人找到,除非是自愿取出。 落华没有等来和女儿的见面,等来的是天后带领着一众天兵天将,将落华团团包围。 果然,还是被骗了。 那个少年欺骗了她,就如同他的父亲欺骗了她一样。 落华被押入天牢,每日承受酷刑,可她从不曾说出灵石的下落。 一日,两日,三日……第五日,她终于承受不住,在天族的鞭打下,一命呜呼。 少女浑身是血的死去。 这对浮白的打击是致命的。 她双眸呆滞着,眼前的画面已经消散了。 这是落华死后,圣女的珍贵生平。 也就是最重要的回忆。 可,到死,她也没有得见她那孩子一面。 唯一的一次见面,竟是在……梦里! 浮白早就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此刻已然是筋疲力尽。 那个女人就这么死了吗? 那是她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是他们害死了她! 是父君,是母后,是……兄长……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沈御蛟面色苍白,已经被浮白流露出来的魔气侵染的疼痛难忍。 他艰难的张了张口,“师父,不要动怒,师父,冷静一些,你这样下去会被取代的。” 浮白喃喃道:“取代?他们是不是害怕凤?所以才压制他,又不能除掉他?我明白了,自始至终能够主宰的从来都不是我,我才是应该在幼年就被抹杀的哪一个。” 沈御蛟咬着嘴唇:“不是的,师父,你不要乱想。” 乱想,这大抵就是事实。 其实浮白也并非是没有怀疑过。 所有的凤凰明明是一体的,凤凰之身是可以雌雄融合的。 旁人都是如此,偏偏她不,非要把凤分离在外,这几万年倒叫凤越发的独立开来。 她和凤浮白一直是看不到彼此的,也从不曾有过任何交流。 自从数百年前,云清无意中引发了浮白身体里的魔气,浮白就开始怀疑了。 为什么她不能承受的魔气,凤可以承受,还能自己散发魔气? 为什么凤能够在那时候不顾她的死活,占领这具身体。 原本应该被融合掉的那一半,是她! 凤才是她本体里应该主宰的魂灵。 可作为主宰的凤,能够承受的不仅仅是神躯,还有与生俱来的魔气。 凤才是神魔之子!!! 那么她呢? 只是父君和母后为了控制神魔之子,强行留下来的一缕魂灵。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叫浮白心力交瘁,几欲吐血。 “师父,你冷静一些……” 耳边沈御蛟的声音已经有些打颤,几乎是带着颤抖的尾音说出来的话。 “求求你,师父,控制住自己……” 两人从幻境中归来,置身于陵墓之中。 那原本阻碍着两人的那扇墓门,早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散的无影无踪。 在两人的面前,摆放着一具水晶棺椁。 浮白的视线渐渐聚焦,她看着眼前的棺椁,鬼使神差的推开了沈御蛟的手。 沈御蛟早已经痛的没有了力气,哪里能抵挡得住浮白的这一推。 他顿时倒在地上,无力的想要爬起身子。 浮白一步一步走向那棺椁,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那棺椁闪烁着琉璃光芒。 一步,两步,三步…… 眼前的女子模样越来越清晰,她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就宛如在幻境的最后一刻,那天牢之中女子受伤而死的模样。 浮白跪坐在水晶棺椁旁,她的手轻轻的攀上那棺椁。 棺椁的盖子瞬间被打开了。 第205章 神魔一怒 浮白的魔气很快就渗透到那女子的身体里去,那漂亮的女子就这样,刹那间在浮白面前渐渐幻化成一具白骨。 原本那带着苍白和血腥的漂亮面容,却在此刻变成了一具分辨不出人形的白骨。 那白骨的腹部放着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的灵石。 这就是……她拼死藏起来的灵石吗? 为了她,为了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孩子? 浮白只觉得一阵寒意,她怎么就这么傻呢? 明明没有必要这样的。 像她这样的人,像她这样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喜爱的孩子,就应该早早的死去不是吗? 哪怕还能留有一线生机,那么……就算被控制,就算被忌惮又怎么样? 或许那样,她还能有机会和她这个亲生母亲见一面。 哪怕是一面呢? “啊!!!”浮白凄厉的声音从尖锐变成了沙哑。 声音的变化,让沈御蛟不寒而栗。 他喊道:“师父,不要……师父……” 那人已经不受控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渐渐的从那窈窕的少女变成了高挑纤细的少年。 凤……他又回来了! 沈御蛟看着眼前的变化,只觉得自己又害了师父。 凤浮白挥手将那棺椁盖上,他将那枚灵石收起来,缓缓地站起身。 回头的刹那,他瞥见地上的沈御蛟。 沈御蛟的身子不由得动了动。 凤浮白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挥手收回入侵沈御蛟的魔气。 “你要跟我走,还是回你的魔族去?” 沈御蛟原本是来取给落华圣女陪葬的灵石,如今师父却因为他变成了这样,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凤浮白没有耐心等他回答,只是闭上眼睛吸取了那灵石中的魔气和魂灵。 顿时间,他感觉到周身的力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这才应该是他原本该有的东西。 他没在理睬沈御蛟,一个闪身,消失了。 沈御蛟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不在了。 该死,凤浮白占据了师父的身体,这一次并非是师父主动的。 是凤浮白冲破了封印,自己占领的。 这也就是说,若是凤浮白想要压制师父的力量,师父永远都不可能在出现了。 沈御蛟站起身来,在一众陪葬之中,找到了那颗传说中赤红的灵石。 眼下还是先把灵石带回魔族给哥哥的好。 或许神女之心能唤回师父的魂灵。 走到这一步,也只能试一试了。 凤浮白飞身前往天宫。 天宫的一众守卫哪有不认得浮白的,自然毕恭毕敬的让她进去。 凤浮白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天宫,他几乎是有目的的直奔天族皇陵而去。 天族的皇陵里葬着天族每一任天君的尸骨。 这些尸骨不仅仅是为了保存良好才在此处封存,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让这些天族的曾经辉煌创造者,得到安息。 皇陵之外把守着从上古时期就在此处镇守的神兽穷奇。 这些穷奇是第一任天君饲养长大的,他们身体里的血脉都延续着对天君的忠诚。 故而,只有每一任的天君才能进入皇陵。 也就是说,每一位去世的天君都会被下一任天君亲手送入皇陵,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穷奇幻化成人形,是一个白胡子老人。 那老者捋着白胡子,道:“年轻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些回去。” 凤浮白扬了扬头,笑道:“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难道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这天底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这般大的口气,怕是那穷奇老者也是第一次听到。 老者顿时幻化出利刃。 刹那间,老者的身后又出现了好几头穷奇。 穷奇一个一个将凤浮白团团围住。 天君正殿 琏夜正在处理政务,突然守卫来报。 “天君,大事不好了,浮白神女擅闯皇陵,如今守卫的穷奇神兽正在与其搏斗。” 听闻这话,琏夜手里的册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腾身而起,瞬移而至。 此刻皇陵之外哪里还有半分打斗,只留地上奄奄一息的几头穷奇神兽。 那皇陵的大门正大敞开着,已经被人闯入了。 琏夜心中暗道不好。 浮白为何要擅闯皇陵,难道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先前,浮白来他这里询问落华圣女的时候,琏夜就已经有些担忧。 眼下怕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捏紧了拳头,坚定的走了进去。 皇陵之中有着能够感应到天君的明珠。 那些明珠会在天君驾临之际亮起。 顿时,皇陵一片光明。 琏夜一声声喊着,“浮白,浮白……” 皇陵格外空旷,每一声都带着无穷无尽的回响。 他知道父君的陵墓是那一间,可浮白是不知道。 琏夜也不能确认此时此刻,浮白会在哪里? 他只能先去父君的陵墓查看,然而打开陵墓石门的刹那,里面却没有半个人在。 琏夜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 那少年道:“原来是这一间啊,这地方,可真够复杂的,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琏夜转身,浮白正双手环绕在胸前,靠着石墙,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而浮白早已经不是他的妹妹,此刻是个男子,是凤浮白。 琏夜不禁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会出现?” 父君和母后已经用了足够的灵力压制他,也已经洗涤了他的魔魂,将其封锁,他不该像现在这样,周身魔气环绕。 凤浮白笑了笑,道:“怎么,我不该在这里吗?我可……还从未见过我这绝情的父亲呢,兄长总该让我看上一看。” 他迈开脚步,一颠一颠靠近琏夜。 琏夜能感觉到凤浮白身上的气息绝对不同寻常。 这是一种连他都无法压制的力量,很强大也很可怕。 琏夜后退了一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凤浮白淡淡道:“我要做什么?我说了,要看一看父亲,然后……把父亲带走,兄长已经享受了那么多年父亲的疼爱,如今该让父亲好好的让我高兴高兴。” 琏夜拂袖,“你疯了?” 疯了? 是啊,他是疯了!!! 难道他不应该疯掉吗? 棺椁里躺着的那个男人,还能保持着原本的风华正茂。 他死的这么安详,真真是便宜了他。 像他这样的骗子,像他这样十恶不赦的混蛋,就该被千刀万剐。 他生前没能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现在死了,他也不能够逃脱。 旁人不来惩罚他,他凤浮白来。 凤浮白一道掌风,猛然将琏夜扇了出去。 后背撞在陵墓的石墙上,顿时一阵沉重的闷痛。 琏夜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捂着心口,道:“浮白,你清醒一些,不管你从旁人哪里听到了什么,你都不该这般对待父亲。” “不该?你说我不该?那我该如何?” 凤浮白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都因为魔气而变成了绯红的颜色。 他此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又像是在荒野之丘,征战多年的野兽。 随着他情绪的变化,凤浮白身体散发出来的魔气也越来越厉害。 凤浮白冷笑,“难道我应该继续将他供奉成我心里神明?难道我应该按照他所想的那般,做一辈子你的傀儡?兄长,你对我的好,真的是想对我好吗,还是说,你也和父亲一样,想利用我,想控制我?” 琏夜被他这一番话气的几乎声音颤抖,“浮白,你冷静一些再跟我说话,父亲何时有把你当成傀儡,我又何时利用过你?你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纵容和关爱,你都不记得了吗?” 他是对他很好的。 从小就是如此。 父亲对他只有严厉和管教,母亲对他总是冷眼旁观,只有兄长是真的对他好的。 兄长是浮白心中唯一的光,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亲人。 凤浮白的眸子渐渐的从红色转变成黑色。 琏夜见他稍稍冷静了些,便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凤浮白低下了头,似乎有些羞愧。 琏夜乘胜追击,道:“别闹了,跟我回去。” “那我母亲呢?” 他的声音很小,以至于琏夜没有听清。 琏夜测身问他,“你说什么?” 凤浮白抬起头来,那双乌黑的眸子再次转变成鲜红的颜色。 他一字一顿道:“我问你,我母亲呢?她是因为谁才被抓的,她又是因为谁才死去的?” 这一番问话,叫琏夜哑口无言。 他怔怔地看着凤浮白,表情里是满满的惊讶和无措。 凤浮白一掌将琏夜拍开,幻化成一阵乌黑的妖风。 妖风消失,连同着那棺椁里的尸体也消失了。 琏夜呼喊,“浮白,你回来!!!” 可那人已然听不到了。 魔族之中,沈御蛟带着灵石直直的往云杳的寝殿而去。 因先前被浮白打伤,云杳此刻还在病重。 他对沈御蛟是带着恨意的,故而也不想看到沈御蛟。 “谁准你随便进来的?” 云杳半靠在卧榻上,面色苍白的问他。 沈御蛟从怀里取出灵石,递给云杳,“哥哥,这个是落华圣女陪葬的灵石,能填补你心中空缺。” 云杳挑了挑眉,冷笑道:“落华圣女并无子嗣,也无亲眷,你从何而来的灵石,该不会是为了你那心上人,要杀了我?” 沈御蛟怔了怔,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哥哥不要问了,这件事错综复杂,我现在……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 云杳狐疑的看着那块灵石,伸手探了探灵石。 似乎没有什么法术赋予。 云杳一把捏住沈御蛟的手腕,另一只手立刻扼在沈御蛟的喉咙间。 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沈御蛟,道:“我的好弟弟,你不要乱动,若是你胆敢在这灵石上动半点手脚,我立刻捏断你的喉咙。” 沈御蛟:“……” 他知道哥哥的多疑,于是也不乱动,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云杳虽然心中疑惑,可自打恢复了沈御蛟,关于云清的记忆,他心里对沈御蛟的戒心总归是要少了许多。 云杳按着那块灵石,运转法力,推入胸腔。 一阵天旋地转的古怪感觉叫他顿时松开了手。 沈御蛟也紧张了起来,他轻轻的扶住云杳的肩膀,“哥哥,你没事,哥哥,你怎么样了?” 云杳的筋脉攀上那颗灵石,灵石散发出鲜红的血光,在他的胸腔里不断地跳跃起来。 直到所有的筋脉都连接到那灵石上,灵石的光芒也渐渐的消散了。 随之转化成血肉之躯。 灵石幻化而成的心脏,和云杳的躯体合二为一。 胸腔里暖暖的感觉,唤醒了云杳失去了的良知。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是沈御蛟的那张脸。 云杳低声喊他,“阿清?你回来了!” 沈御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紧紧的抱住哥哥,低声的应着,“我回来了,哥哥,我回来了,你终于恢复了。” 云杳对于自己失去心脏的这段时间,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能记得起来,但是记得并不那么真切。 他揉了揉脑袋,道:“你回来就好了。” 沈御蛟吸了吸鼻子,松开了云杳。 他道:“我师父她……她又入魔了,我得去找到她,哥哥,你且好好养伤,等我找到她,会再回来的!” 还没等云杳回应,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不必去找,我亲自来了!” 是凤浮白的声音! 沈御蛟见那人凭空出现,顿时惊讶无比。 在魔族之中除了修为最为高深的魔,怕是没有人能用瞬移之术,立刻出现在魔族任意的位置。 可见,眼下凤浮白的修为比从前更胜一筹。 凤浮白面带笑意,却是那种深不到眼底的笑,像是在笑,更像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一抹弧度。 而此刻,他正端端正正的站在沈御蛟和云杳的面前,怀里抱着一个人,一个衣着格外华贵的男子。 而这男子,正是沈御蛟在那幻境之中所见过的——凌天! 沈御蛟的眉头紧锁,师父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 他曾听师父说起过,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那也就是说,凤浮白把凌天的尸体挖了出来? 这个念头让沈御蛟不寒而栗。 第207章 昭告天下 凤浮白道:“别说是在他的家门口,我要在他的脸面上给他和他那混账父亲难堪!给我传令下去,三日后,我要在天宫门前惩戒上一任天君,三界之人都可以来看,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他挥手下令,当真是有王者风范。 沈御蛟颤抖了下,只能无奈的给他传令。 当夜,沈御蛟连忙飞身前往天宫。 可因为浮白的缘故,如今天宫的守卫不愿意将他放行。 沈御蛟只能再三请求,通传给天君陛下。 那守卫见他倒也诚心,便答应了下来。 很快,通传的人来引了沈御蛟前往天君殿。 天君殿中空空荡荡的,只有殿中央的天君宝座上坐着一个垂头的男子。 那人靠在宝座的边缘,手掌支撑着脑袋。 沈御蛟还未开口,那人便先问道:“他现在怎么样?在魔族,还是在凡间?” 琏夜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无力。 沈御蛟道:“他现在在魔族,说要三日后,在天宫正门,对……对前任天君……行刑!” 琏夜猛地一拍扶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喝道:“什么?他要对父君行刑?” 很快,他又晃了晃身子,跌坐回原来的椅子上。 浮白真的是疯了,他竟然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沈御蛟无奈,只道:“他如今已经将当年被封印的那半缕魔魂收回,魔气也全数收纳,怕是无力回天。” 琏夜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母亲说的没错,当年也是我不好,若是我能……罢了,罢了,前尘往事,提他还有什么用处?你如今,可有什么好法子?” 沈御蛟摇了摇头,道:“我阻拦不了他,他已经把我师父压制住了,要想让我师父起死回生,真真是难上加难。” 琏夜有些惊讶,“你已经……” 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可这样的话,在这种危急存亡之际,还有什么可问的。 琏夜摇了摇头,道:“他现在心里恨我,怕是也不会听我的劝告,若是连你也奈何不了他,怕是这世间也没有人能帮他了。”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师父的心脏流落在外,魔族边境的那饕餮,天君最好还是去将师父的心脏取回来的好。若是师父能收复心脏,或许还能回唤一些良知,不至于酿成大祸。” 琏夜再次叹气,“你们到底是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情,失去心脏,知晓过去,我这个做哥哥的竟然浑然不知。” 沈御蛟不知如何回应,那人倒是又道:“罢了,等这件事风波过去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控制住浮白,别让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琏夜挥了挥手,道:“没有别的事,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去办的。” 沈御蛟拱了拱手,告退了。 回到魔族,沈御蛟前脚刚刚踏进房门,便瞧见在哪昏暗的光线之下坐着一个身材消瘦的少年。 沈御蛟被吓了一跳,那人也只是轻轻的敲了敲一旁的桌子,道:“过来坐下。” 他不敢不从,只能听话的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去。 凤浮白盯着他,这人的眼睛带着几分红光。 这红光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是那么的明显骇人。 沈御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端端的坐着。 那人问道:“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怀揣着做贼心虚的心态,沈御蛟被他这一句问话,吓得身子都抖了抖。 这样的小动作,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不会逃脱了凤浮白的法眼。 凤浮白突然笑了起来,道:“怎么了,难不成……是背着我出去约会了吗?” 他捻着下巴,说笑话一般。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我只是……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罢了,这么晚了,我还能去哪里?” 那人叹了一口气,又忽而摇了摇头,好像有些失落的样子。 沈御蛟不等他继续刁难,反客为主道:“这么晚了,你也该睡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凤浮白笑了笑,道:“你不知道你哥哥可抠门的很,打从见了面之后,他连卧榻都没下来过,更别说……要给我安排一间屋子。” 沈御蛟:“……” 他若是想要一间屋子,如何不能得到? 还用让云杳给他安排? 沈御蛟只觉得这人花样百出,又不喜他这般逗他,心里有些气恼。 可碍于这人的性子古怪,情绪变化无常。 沈御蛟可不敢得罪他。 他道:“我取给你安排。” 刚站起身来,却又被那人拉住了手。 单单是这样的接触,沈御蛟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紧紧的抿着唇,才不至于大声呼救,或者被吓得瘫软在地。 凤浮白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轻轻的握着他的手。 没有半点儿威胁的意思在里面,有的更像是……温情。 只是沈御蛟知道这人哪里有什么温情,自然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凤浮白仍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态度,“我今日好累啊,不想动了,你别赶我走,嗯?” 沈御蛟哪里有本事赶他走? 他害怕他还来不及。 凤浮白笑了笑,“你若是喜欢,我今日不说话,只想你陪陪我,你大可以把我当成你师父,反正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说是这么说,旁的姑且不提,单是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气,就足够要了他的命了。 哪里还有相似之处? 沈御蛟却没有拒绝,只是傻愣愣的站着,任由他牵着手。 这人的手也比师父的要大些,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凤浮白晃了晃他的手,道:“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从前我那么对你,是因为你曾做过不好的事情,如今没有。再者说,虽然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可我想……我心里是欢喜你的,也可能是凰要和我融合了,我们如今连感情都是相同的。” 这番像是在告白的话,沈御蛟哪里能承受得起。 他只是害怕的想要逃跑,不敢跟着人有半点儿牵涉。 那人倒是格外怜爱的抚了抚他的手。 这叫沈御蛟顿时炸了毛,他警惕的甩开凤浮白的手,“你干嘛!!!” 那人又叹了一口气,像是很失落的样子。 只因为这人擅长演戏,沈御蛟也分不清楚,这人此刻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在演戏。 相比于前者,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凤浮白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了他。 沈御蛟想要躲闪,那人却抱得紧紧的。 “你不是说,不管有没有曾经喜欢我,你都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吗?你不是答应我要一直在我身边,为什么现在不作数了?” 这些话都是沈御蛟对浮白说的。 没想到凤浮白也同样有着这些记忆。 沈御蛟的脑海里泛起了在圣女陵墓之中所看到的那些幻象。 联想起师父曾经说起过的那些不幸的童年。 相比于师父,凤浮白是更加不幸的。 明明是自己应该有的人生,却被自己的父亲亲手埋葬了,让他变成了一个可能出现可能消失的可有可无的人。 师父没有享受过父亲和母亲的关爱,但她至少还有哥哥在身边陪伴。 可凤浮白……连哥哥都没有。 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阴暗的环境中,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这样生活着的。 当年师父因为魔气侵袭,他几乎要占领了整个神躯,他也没有真的想把师父抹杀掉。 这样的一个人,他到底是有多么的孤独无助。 或许对于他来说,占领了整个神躯又如何,那些师父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不是他的。 沈御蛟没有继续挣扎,反而是回抱住了凤浮白。 这不由得叫那人身子一僵。 凤浮白勾了勾唇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抱着沈御蛟,总觉得不安的神思能够得到一些安慰。 “别离开我。” 沈御蛟顿了顿,道:“我不会离开,我答应了师父的事情,也是答应了你的,我都会做到。” 凤浮白轻声嗯了一声。 次日一早,凤浮白起的晚,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是日晒三杆。 身旁也没有半个人影,冷冷清清。 他睁开双眼,仰面看着屋顶。 抬起一只手,在空中看了又看。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陌生。 他能够占据神躯的时候,少之又少,从前他总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的哪一个,总想着要用这神躯去找点乐子。 毕竟随时有可能被凰取代,他要把握住每一分每一秒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如今,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永远成为这具神躯的主人了,凤浮白心中却没有了那些曾经的欢喜。 或许只有得不到的时候,才越发觉得那是好的。 真正得到了,却又觉得不过如此。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迎着阳光洒落,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手里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 那少年一双含情眼,漂亮非凡。 少年把手里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无意的问他,“醒了?” 凤浮白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你怎么知道我饿了,还真是温柔体贴,是个贤妻良母的不二人选。” 沈御蛟并不纠正他,只是道:“快起来,过来吃饭。” 凤浮白翻身下榻,细细的打量着沈御蛟做的饭菜。 “不会有毒?” 他像是调笑般的问道。 沈御蛟摇了摇头,“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先吃。” 凤浮白摆了摆手,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白费功夫罢了,我可不怕什么毒药。” 明明昨晚还说尽了温情的话,如今倒是又变了个态度。 真不知道昨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人像是说了一同梦话,那般可怜兮兮的说着让他不要离开的话。 沈御蛟叹了口气,也坐下来,跟他一起吃。 凤浮白挑了挑眉,道:“到是我多心了,我还以为这是你送我上路的饭菜呢。” 沈御蛟没说话,懒得理睬他这些不着调的话。 他捻着筷子,吃了起来。 那人也不多说什么,也跟着一起吃饭。 饭罢,凤浮白笑道:“你做的菜还挺好吃的,日后天天给我做。” 沈御蛟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这倒是出乎凤浮白的预料。 他还以为沈御蛟不会答应的,没想到竟然这般干脆。 沈御蛟收拾了碗筷,那人又问道:“昨日让你去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说的自然是要让妖魔两界在三日后去天族观看闹剧的事情。 哦不,如今应该说是两日后了。 沈御蛟叹了口气,“你一定要这么做吗?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些人会怎么看你,你父亲是不对,可如今……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也没有伤害你,把你抚养成人,你为何就不能原谅他?” 凤浮白冷笑了一声,“原谅?你叫我原谅?他凭什么让我原谅他?他心里只在乎他的天族,他的天君之位。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杀了我,若是杀了我,就如同我现在一样,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名声。若是被人发现他曾和魔族之人有过这样的往事,也是他不可磨灭的污点,这才是他放过我的原因。” 对于这样的指控,沈御蛟没有任何能为那人狡辩的。 凌天这人确然是注重自己的名声,或许真的是因为这样才会把凤浮白留到现在。 沈御蛟沉默不言。 那人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道:“你不要丢下我,若是你也敢像他一样的话,我一定会让你死的比他现在还要惨,知道了吗?” 虽然这话威胁的意味儿十足,可沈御蛟却没有半点害怕。 或许是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永远不会离开师父。 哪怕眼前这个人,并不完全是师父,他也仍旧不会离开他。 他点一点头,那人好像很开心,笑了笑,松开了手。 沈御蛟把残羹冷炙收拾了,便站在院子里。 他屋子的外面有一棵很高大的桂花树。 魔族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却莫名的有这么一棵树。 沈御蛟不知道这是谁种的树,可他记得从他很小的时候,这棵树就在这里了。 第208章 复活 更为神奇的不是这棵树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更神奇的是……它竟然还能开出花朵来。 一串一串的桂花,小小的,原本应该是雪白的颜色,却因为身处魔族,侵染了奇怪的红色。 沈御蛟在凡间从未见过红色的桂花树,大抵是没有的。 可这里有一棵。 这一颗树,满满的都是桂花飘香。 即便是在远处也能够很清楚的闻到这股香味。 他看着这棵树,想起小时候,父亲还在身边的时候。 那时候,他很小很小,可父亲是格外疼爱他的。 那时候,哥哥也没有变成现在这样,他也很好很单纯的。 可世事无常,总在变换。 如今树还在这里,可是父亲,曾经的哥哥都不在了。 不仅仅如此,哪怕是他,也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云清了。 现在的他,叫沈御蛟,是一条蛇,而非魔族之人。 沈御蛟咳嗽了几声,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看着手心里的那些血渍,眸子不由得暗了暗。 是了,昨晚他就隐隐的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现在修行的是仙门法术,和魔族的魔气背道而驰。 且不说,他如今身处于魔族,单单是在他身边的哪一位魔气侧漏的凤浮白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可沈御蛟没有背的办法。 他能怎么办呢? 直觉告诉他,若是现在他丢下凤浮白不管,那人怕是要变得更加可怕,更加阴骘。 到那时候,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在这里看什么?”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声音清冷,是凤浮白! 沈御蛟连忙擦了擦手掌心里的那些血迹,转过身来,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那人挑了挑眉,道:“昨日都没来得及细看,没想到你们魔族竟然还有桂花树,真真是奇事。” 沈御蛟笑了笑,道:“是啊,真的很奇怪,明明是这么恶劣的环境,也能独自开放。” 他抬起头来,仰望着那棵树。 身旁的那人却在仰望着他。 凤浮白盯着他的脸,道:“你的脸色……有些不好。” 沈御蛟收回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是吗?大抵是昨晚没有睡好。” 凤浮白走近了他,眼神直勾勾地定在他的脸上。 沈御蛟下意识的躲闪着视线,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那人盯了许久,道:“你可真好看,就算是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模样,也美的让人控制不住……” 沈御蛟怔了怔,“控制不住?” 凤浮白笑了笑,“想亲你。” 沈御蛟:“……” 他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生怕那人真的如同所说的那般,冲过来给他一口。 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好在凤浮白并没有勉强他的意思,他只是扯住沈御蛟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搏。 “就算我这么努力的收敛自己的魔气,你还是承受不住?” 被他发现了? 沈御蛟收回手臂,“那又怎么样,没办法的事。” 凤浮白笑道:“谁说没有办法,我自然是有法子的,只是要委屈你,我有些心疼罢了。” “什么办法?” 那人正正经经道:“入魔,小阿清。” 沈御蛟:“……” 入魔?谈何容易? 魔族的魔气是天生自带的,那是一种和骨肉血脉魂灵相互纠缠联系的一种东西。 要入魔,自然需要魔气。 可若不是自己天生修来的魔气,擅自流窜入体的话,是有可能走火入魔的。 这种入魔,并非是想要变成魔的哪一种,而是……会发疯,会神志不清。 沈御蛟自然不想变成那样。 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凤浮白笑道:“你从前不就是魔族,要不要我把你的魂灵和这具肉体分离,让你变成你原来的样子?这样一来,只要去你们魔族的那位什么圣女哪里,应该就能拿回你的魔气了,嗯?” 这倒是个好法子。 可是,他都已经死了有几百年了。 肉身怕是早就已经腐烂,消失殆尽了。 要想复活,谈何容易? “我的身体怕是已经不在了,或许可以另外找一具魔族人的身体,供我驱使。” 凤浮白仍旧是浅浅的笑着,“何必那么麻烦,哪怕是你的肉身已经化成了白骨,我都能给你修复成原来的样子。你自然不必担心,更别……可惜了你现在这样的漂亮的一张脸。若是换成了一副庸脂俗粉,岂不可惜?” 原来是为了这张脸。 沈御蛟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都随你。” 反正,只要能解决眼前的困境,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只要能守在师父的身边,这就够了。 凤浮白拉起沈御蛟的手,直直的去了云杳的房间。 云杳还在用饭,被这两人搅扰,眼睛更是在那两只紧握的手上。 凤浮白道:“此番来向魔尊陛下讨要云清的尸骨,还请魔尊陛下不要吝啬。” 这‘魔尊陛下’一次叫的比一次虔诚,可语气上却没有半点儿的尊敬,倒像是在跟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一般。 云杳的视线在沈御蛟和凤浮白的身上扫了扫,道:“在冰窟里,阿清知道在哪里的,你带着他去。” 沈御蛟怔了怔,没想到哥哥竟然把他的尸体放在了冰窟之中。 冰窟是魔族的一块圣地,并非是所有人的尸骨都能够放进去的。 一般只有每一任魔尊的尸骨才能放置在哪里。 使用法力将尸骨冰冻起来,变成一个冰人,永远都不会腐败。 沈御蛟回了回神,点点头带着凤浮白出去了。 两人离开寝殿,凤浮白才问道:“怎么,你方才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你哥哥不该将你的尸骨放在冰窟?” 沈御蛟摇了摇头,道:“若是从前,哥哥或许会这么做,我只是没想到,哥哥为了救我已经没有心脏和失去良知的情况下,还能够这么做。哥哥他或许比我想得还要疼爱我,在凡间的时候也是如此,虽然他每一次都在威胁我,可却从来没有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 听着沈御蛟说起自己的哥哥,凤浮白也不禁想起了琏夜。 那个人对凰也很好的。 在凰的记忆里,琏夜几乎是对她百依百顺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亲情? 只是这些都是凰拥有的。 并不是他……凤浮白! 沈御蛟偏了偏头,见他在想什么,便道:“其实天君陛下也很疼爱你的,我能感觉得到,他并非是出于你所谓的愧疚,他是真心实意的对你……” “够了!” 凤浮白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不想惹我生气的话,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些人,我一个都不想听。” 沈御蛟只好缄口不语。 冰窟之中,是魔族至阴至寒之地。 沈御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地方他几乎没有来过,只是知道位置在哪里。 没想到这里面会这么寒冷。 冰窟中停放着很多的尸体,要找起来也很是麻烦。 沈御蛟道:“我们还是分头找,这样比较快。” 凤浮白答应下来,两人就一人一边开始找起。 不多时,凤浮白喊道:“这里,过来!” 可那人并没有过来,而是傻愣愣的站在一个冰人的面前。 凤浮白皱了皱眉,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原来那停放着的是绯然的尸体。 凤浮白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一往情深的,怎么你更喜欢她?” 沈御蛟回了回神,道:“没……只是很奇怪,哥哥到底为什么要把绯然的尸体带回来。” 凤浮白耸了耸肩,道:“谁知道,你哥哥那时候那么变态,说不定连这具尸体也不愿放过,留着做些什么的,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起来,可这种冷笑话沈御蛟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沈御蛟不再去看那具尸体,也不去多想,“好了,既然找到了,那我们带上尸体回去。” 那人要走,凤浮白一把拉住他,道:“干嘛非要带回去,就在这里!”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触碰上沈御蛟的额头。 刹那间,额头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种痛感让沈御蛟觉得无法呼吸,几乎要断气了一般。 疼痛越来越厉害,越来越难以忍受。 终于,沈御蛟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只觉得周身无法动弹,还有一阵无法忍受的寒冷在全身侵袭着。 周围仍旧是一片冰天雪地。 忽地,一个人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是凤浮白的那张脸。 沈御蛟想张口说话,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若非是能睁开眼睛,他只当自己是已经死去了。 死去? 哦,是了,凤浮白要复活他。 此刻或许是已经在那具尸体里了。 沈御蛟眨了眨眼睛,引来那人掩唇而笑。 凤浮白抚了抚他的脸,道:“眼下怕是你一时还不能适应这冰冷的躯体,果真应当按照你所说的那般,将尸体带回去的。这地方这么冷,你想缓过来,怕是不太可能了。” 他说着,竟然打横将沈御蛟抱了起来。 沈御蛟虽然感觉不到,但是视线的变化让他更是晕晕乎乎的。 看着师父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唯独那脖子上的喉结叫人出戏。 沈御蛟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了。 良久,直到感觉到自己不再移动了,沈御蛟才睁开了眼睛。 自己正躺在卧榻上,那人正给他注入魔气。 好在云清的这具身体原本就是魔尊之子,天生是可以容纳魔气的。 只是云清原本也是修行仙门法术,难免还是对这样的魔气有些排斥。 不多时,云清便开始疼痛。 魔气入体,果然还是不能小觑。 好在凤浮白看出了他的难受,干脆将魔气收回。 这一来一回的,云清渐渐觉得自己可以动弹了。 方才的疼痛也早就已经不见了。 这会儿倒是觉得自己有知觉了。 他抬了抬手,仍旧有些困难,但是相比于方才,已经是有了不小的改善。 云清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额’的一声。 凤浮白见他这般艰难,便道:“行了,你自己在这里适应你这身体,我该去把你们那位魔族圣女找来了。” 说罢,那人起身离开。 云清的视线有限,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叹了一口气。 如今再次变成了原来的自己,再次拥有这身躯,再次拥有魔气,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魔族人。 想到这些,云清的身心是十分复杂的。 他不确定师父到底还能不能回来。 若是师父回来,发现他再次变成了魔,该怎么办? 到时候,怕是又要抽离身体里的魔气,承受一次痛苦。 这并不是最紧要。 更要命的是,抽离魔气,是会将周身的修为和术法全部抹杀的。 说来奇怪,一个天族人,要是被魔气入体,就会发疯不受控制的入魔。 若是想从魔再次变回原本的样子,就要承受失去魔气和全部修为的风险。 到那时候,他岂不是再次变成了一个没有修为的废人? 怕是又要重新修行了。 云清的手指弯了弯,好像手有些适应了。 直到凤浮白带着落芳雪来的时候,云清还只是能移动上半身,双腿还是没有知觉的。 落芳雪一进门,瞧见云清那张脸,还有那身上的伤口。 她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受伤了吗?” 云清张了张口,说话还有些困难。 凤浮白倒是格外体贴的替他回答,“没有,他只是回到了原来的身体,原本那个死去的人……复活了而已。” “复……复活?”落芳雪惊讶的有些合不拢嘴。 凤浮白点点头,道:“是啊,我听说云清的魔气在你那里,现在是时候还给他了。” 落芳雪大惊,“可是即便是自己原本拥有的魔气,要是已经适应了没有魔气的生活,如今再次拥有的话,也是会承受不住的。” 云清张了张口,艰难的说道:“无妨,还请圣女帮帮我。” 落芳雪皱了皱眉,她不想看着云清承受那样的苦楚。 虽然她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担心的问题,可她还是忍不住的去替云清想。 见她一脸难色,凤浮白双手环在胸前,冷淡道:“我不是在跟你商讨,我是在命令你,你最好给我认清现在的状况。” 第211章 凤图腾 云清尴尬的点了点头,道:“抱歉。” 凤浮白干脆好人做到底,扶着他坐下来。 “赶紧吃饭,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云清抬起眸子,看着眼前的那一桌饭菜,每一道都是他喜欢吃的。 是了,凤浮白是可以和师父共享记忆的了。 只有师父最清楚他喜欢什么。 只是没想到这魔族之中,竟然也能做这样的菜。 要知道,魔族可谓是寸草不生的昏暗所在,很难有植物能在这里生长的好。 即便生长了,就像是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一般,总归是有些异象,不能进食的。 故而,魔族大多是从凡间采购而来的一些干粮,这些新鲜的蔬菜什么的都是吃不到的。 那双含情眼颤了颤,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坐着的那人,“你从外面买回来的?” 听闻这一句问话,那人似乎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云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了,可眼前的那人却是有些不自在。 他等了良久,没有等到凤浮白的回答,反而等来的是他拔高了声音的一句训斥,“别乱问,只管吃你的就是。” 他才不想跟他说,这些都是他亲手给他做的。 男人嘛,总不能叫他恃宠而骄的。 凤浮白心里暗暗的想着,更不肯承认自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云清果真不再多问,干脆地捻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口下肚,云清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这小小的动作岂能逃脱了凤浮白的法眼,那人立刻警惕起来,“怎么了,不好吃吗?” 他的声音有些质问的嫌疑。 让云清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胆敢说出一句‘不好吃’,那人就会杀掉他的错觉。 恍惚间,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云清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你做的吗?” 这一问,叫那人眸子都缩紧了。 凤浮白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轻咳了一声,“不行吗?我今日闲来无事,突然……突然就想做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好吃,不然谁会给你做?” 这番话若是在别人的耳朵里,或许真的会当成是一些嘲讽。 可在云清这里却不是这样的。 这些类似的话,还有这样类似的神情,他都是很熟悉的。 转世为蛇妖之后,他也是这般的,傲慢,不肯让旁人觉得自己有一点柔情。 但事实上,若是自己真的没有,怕是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 沈御蛟……就是这样的人。 然而,此刻眼前的凤浮白,就和当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云清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这个凤浮白或许只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他心里是真切的对他好的。 云清垂下眸子,小声道:“谢谢你。” 凤浮白怔了怔,偏过头去,不看他。 “谢我做什么,又……又不好吃。” 突然,耳边传来那少年的恍然一笑。 那别扭的人也将头转了回来,四目相对,他看着少年那双漂亮的含情眼,正笑得弯弯的,最是迷人。 这双眼睛,这天底下谁人能瞧了不动心的? 凤浮白像是被他的目光深深的吸引了一般,竟然一时间出神,宛如坠入了那人饱含着日月星辰的双眸之中。 云清被他这般盯着,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干脆收回视线。 没了那浩瀚星辰,凤浮白这才回神。 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凤浮白只觉得颜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轻咳了一声,道:“你……以后莫要用那种眼神来看我,看的我……不舒服。” 云清:“……” 他用什么眼神看他了? 云清缄口不言,捻起筷子打算继续吃饭。 筷子还没触碰到那盘菜,那盘菜已经被凤浮白挪开了。 云清怔了怔,念着筷子的手也跟着顿在那里。 他抬起眸子,似是不解的看向凤浮白。 那人却道:“不好吃还是别吃了,我可不想你吃了不舒服,也不给我好脸色看。你不给我好脸色看,我也会……也会很生气!” 迟疑了片刻,云清道:“并非是不好吃,只是盐放多了些,倒也不差。” 凤浮白不相信,自己捻起筷子吃了一口。 确然是有点咸了,但好像也还算是过得去的。 这倒是引起了凤浮白的不解,“只是盐放多了,你为何就说是我做的?” 云清浅笑了下,“在梦里的那个人……是你?” 凤浮白:“……” 原来他知道的? “你凭什么说是我?” 云清仍旧是笑着,低声道:“我师父她不是那样的,她也不会对我说那些话。” 凤浮白仍旧咬死不肯承认,“那不过是个梦罢了,既如此,梦里的人会做什么谁又会知道?” 那少年垂下了眸子。 自从记忆回归以来,他几乎日日都梦到年少时的那些往事。 这些记忆就像是影像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脑海里出现。 早就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脑海之中,怎么会改变? 再加上,魔气从身体里剥离时候的痛,让他一生都无法忘怀,这东西再次回到他的身体里,又哪里那般轻而易举? 若不是凤浮白,他怕是要从疼痛中晕厥,又从疼痛中醒来。 可事实上,他好像是只做了那一个梦。 梦里的师父也不像他的师父。 云清见他不愿承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伸手将那盘菜拉回自己面前,继续吃了起来。 这一次凤浮白没有阻拦,反而侧着头看着他吃。 云清将所有的菜吃的干干净净。 凤浮白心里也欢喜。 他挥手间,桌子上的碗筷都消失了。 云清晃了晃身子,站起来,道:“我今日能不能出去走走?” 凤浮白看他一眼,“我又没有囚禁你,你问我做什么?你想出去,只管出去就是了。” 还没等云清迈开脚步,那人又突然道:“手伸过来。” ??? 云清不敢违逆,伸手过去,递在凤浮白的面前。 那人拉过他的手,手掌心覆了上来,两人手掌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正当云清想开口问他要做什么,手心里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 很快,那人将手收了回去,也松开了他的手。 云清看着掌心里印着一个鲜红的凤凰图腾,更准确地说是……凤图腾。 这图腾的模样他曾经见过的。 那时候,在凡间,他和凤浮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贾老爷曾经给过他们一对玉佩。 凤浮白收了玉佩,一半给他,另一半留在凤浮白自己那里。 那块玉佩,他一直随身带着的。 云清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一条细线穿过脖颈。 他从衣裳里摸出那半玉佩,果然,上头的图案和他手心里的图案是一模一样的。 凤浮白开口,“我倒也很奇怪,没想到这块玉佩,你到现在还戴在身上,到时我自己的那一块,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或许是被师父不知道扔在哪里了。 毕竟那时候凤浮白也不是可以随时出现的。 师父也没有和他记忆相通,大抵是只当是某块普通玉佩,随手放在哪里了。 即便是如今记忆相通了,师父印象不怎么深刻的那些事情,凤浮白的印象也不怎么深刻的。 云清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递给凤浮白。 “那我把这一块给你如何?” 凤浮白努了努唇,“我不要,这块是你的,你自己好生收着。” 云清没有将玉佩收回去,反而拉起了凤浮白的手,放在他手心里。 凤浮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那玉佩被退还回来,他心里却没有觉得不高兴。 反而因为这块玉佩是云清戴了这么久的,他摸着那块玉佩上头的余温,都觉得这玉佩像是云清的一部分。 回过神来的时候,云清已经出门去了。 过了黄昏时分,天空已经昏昏暗暗的了。 云清独自一人走在院子里,周围很是寂静,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 他走着走着,已经到了云杳的门口。 瞧着屋子里亮着油灯,云清上前去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云杳的声音,“进来!” 云清推门而去,见云杳正靠在榻上,闭着眼睛。 待到他走近了,云杳才缓缓地睁开双眸,“你来了。” 这话并非有一丝一毫的疑问和惊讶,反而像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一般,已经恭候多时了。 云杳也没有因为他从沈御蛟变成了云清而有任何的疑问,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 云清和沈御蛟是有九分相似的,虽然面容上是一模一样,可面相却不同。 这大抵和性格也有一部分关系。 云清的性子没有沈御蛟那般乖张,大多是被凤浮白抹去了棱角的沉着。 相反的,沈御蛟是傲慢的,天不怕地不怕的。 云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去。 他盯着他看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 云清张了张口,“哥哥……” 云杳抬起手来,示意他不必说下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还没有放弃希望吗?如今大局已定,凤凰合二为一是大势所趋,根本无从改变。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他身边。我看得出,哪怕是如今的他,对你也是颇为在意的,你若是能在他身边,或许他不至于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这些云清都明白,只是他不想师父就这么消失了。 云杳继续道:“你莫要替你师父惋惜,我这几日查阅了很多古籍,凤凰融合,凤变成凰,凰亦变成凤。你师父不会消失,只是身体不能再阴阳变化而已,只看你自己介意与否。” 云清怔了怔,“真的吗?可他说,会吞没师父。” 那大抵是凤浮白吓唬他的话罢。 云杳拍了拍他的手,道:“哥哥不会骗你的,我瞧着那一位距离融合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或许正是因为担心凰和他魂灵融合,会以慈悲之心干扰他的所作所为,故而才这般火急火燎的要对前天君进行处罚。” 说到这件事,也是云清担心的。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要是真的发生了,师父她怕是也不会高兴的。 虽然凌天罪该万死,哪怕是死后被刑罚也算得上是罪无可恕。 只是要在天宫门前做出这样的事,会受到伤害的不仅仅的一个前任天君,这是让整个天族蒙羞的事情。 云清叹了口气。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化干戈为玉帛?” 云杳忽而笑了起来,他轻轻的拍着云清的手,“阿清,你知道的,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不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哪怕是没有人能做到,但你应该可以。” 云杳言尽于此,抬手挥了挥,“天色不早了,阿清,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我方才说的话,你会有办法的。” 从云杳那里回来,云清一路上都在发呆。 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哥哥说的那句话。 阿清,你知道的,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不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阿清,你知道的,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不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阿清,你知道的,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不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哪怕是没有人能做到,但你应该可以。 …… 他真的不知道凤浮白想要的是什么。 若是师父的话,想要的是什么呢? 脑海中想起师父的面容,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柔的对他说,“阿清,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也不想要。” 想着那样的画面,云清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可那个人是师父,并非是凤浮白。 云清茫茫然的走回住处,忽然间,前方的视线被眼前的一个人形挡住。 骤然从神思中清醒过来。 云清定了定神,这才瞧清了在昏暗之中的那人。 凤浮白问道:“你在想什么?” 云清怔了怔,不敢如实跟他说。 还没等他想好应该用什么话蒙混过去,那人再次开口,道:“想你师父吗?” 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心知肚明的。 能让云清想起来都带着甜甜笑意的人,这天底下怕是只有凰一个人。 他心里……就只有他的师父。 凤浮白突然抬起手来,一把钳住他的下巴,带着些许的盛气凌人和威严,这种威严让人惧怕。 第212章 无动于衷 他冷冷道:“她很快就要消失了,你如今像她还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在背地里谋划着……要如何凰来取代我?” 这话像是戳中了云清的心事,他垂下眸子,不敢应声。 他越是这般默认一样的反应,越是叫凤浮白心中怒火恒生。 凤浮白脸色变了变,突然有些狰狞的笑道:“你还不知道,我是魔,她是神,若是融合的时候不能相互容纳,弱势的那一边可以被彻底磨灭的。你该不会以为,我和她会像那些完完整整的天族一般?只要我愿意,她无论如何都会消失的。” 这话像是一把利刃,骤然间刺入了云清的胸膛。 他几乎是不可控制的喊出一声,“不!!!” 这样的反应,自然对事情没有任何的帮助,相反的,更容易惹恼那人。 下巴上的那只手捏的更紧了,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了一般的。 云清根本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他求饶道:“不要那么做,我求求你,只要你能放过我师父,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我只求你能保留一点点她存在过的痕迹,我求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是的,就连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样的请求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人是凤浮白,不管他想做什么,哪怕是云清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是不能违逆了他的命令的。 他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求他? 反而是惹得他更加生气。 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被冰封冻结了一般,周围的气压都沉重了起来。 凤浮白更是死死的盯着他,像是要把云清的脸看出一个洞来一般。 突然,他松开了手。 正当云清以为自己要逃过一劫的时候,那人突然双手抓住了他的腰。 来不及思考,云清已经被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震惊。 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凤浮白扛在了肩膀上。 凤浮白的身形要比云清瘦小一些,可这样将他扛在身上,多少有些违和的感觉。 云清叫起来,“你做什么?” 那人一掌拍在他身上,语气带着戏谑道:“你不是说只要我放过你师父,你什么都心甘情愿?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为了你师父心甘情愿到什么地步。” 说罢,他迈开了脚步,将人扛进了房间。 天旋地转的颠簸感,让云清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待到自己如同一块破旧的衣物,扔在榻上的时候,云清终于隐忍不住了。 他双手撑着身子,俯身在卧榻边上,大口大口的干呕起来。 吐了许久,连同着黄昏吃过的所有食物一同倒了个干净。 吐完了,云清才觉得稍稍舒坦了一些。 许是方才吃的太多了。 再加上凤浮白的这一颠簸,他哪里还能承受的住。 后脑传来一股子莫名的凉气,那凉气像是两道冰冷的气流穿过空气,注射着云清的后脑。 他被那凉气激得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惶惶然抬起头来,果然瞧见凤浮白正双手环在胸前,黑沉了一整张脸。 他该不会以为…… 云清打了个冷战,低声道:“我……” 解释的话还没能说得出口,那人如同雷霆一般的质问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跟我在一处就让你这般恶心,这般厌恶?” 云清:“……”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只是方才的颠簸…… 云清抿了抿唇,想要解释,可那人的视线实在是太过骇人,让人惊悚的不敢开口。 凤浮白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盯得云清心里发毛。 “我刚才只是……吃多了。” 凤浮白:“……” 他的表情有些狐疑,似乎是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云清抿了抿唇,继续解释:“真的吃多了,并非是讨厌你。” 那人抬起眉头,半信半疑,“真的?” 云清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哥哥说的没错,他现在不能惹恼凤浮白。 仔细想来,凤浮白先前的性情没有这般乖张,他性情大变的原因都是因为魔气。 每一次他魔气高涨的时候,性子也会变得古怪莫测。 就像现在这样,云清能清楚的看到那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黑气。 阿清,你知道的,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不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哪怕是没有人能做到,但你应该可以。 哥哥的话,再次出现在云清的脑海中。 他好像恍恍惚惚的明白了什么。 凤浮白想要的……或许和师父一样。 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云清在那人漆黑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像把刚才吐了一地的东西都收拾了。 那人却以为他想逃离,先他一步,扯住他的肩膀。 “你那里也别想去!!!”一声怒喝,几乎要将云清的耳膜都震碎了。 而那少年宛如一只受了伤的小白兔,下意识地躲了躲。 这更是引来了那人加重手下的力道。 “嘶……” 云清吃痛的惊呼一声。 凤浮白手上的力道之大,足以将云清的半边肩膀都捏碎了。 他退了退凤浮白的手,低声呜咽,“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云清感觉肩膀上的力道好像轻了一些。 只是方才那一下子捏的太过用力,导致他半边身子都疼的麻木了,没什么知觉。 云清的声音很是低微,“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是……想打扫干净。” 他说着,手指指了指地上的那一摊。 凤浮白才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只是想打扫,一个挥手间,地上的脏污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好像更生气了。 云清眸子暗了暗,想着哥哥说过的话,要让他高兴,要让他得到他想要的,才能控制住他的心性。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破釜沉舟的试一试。 云清轻轻的扯开衣带。 不多时,坦诚相见。 那人恍然收回了捏在云清肩膀上的那只手,干脆背过身去,“你这是做什么?” 云清跪坐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摆,“我想……如你所愿。” 凤浮白早就期望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这也是他心中最为期待的场景。 此刻,这样的场面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凤浮白的心里却并没有得偿所愿的欣喜。 相反的,他甚至有些……难过。 他低声的喃喃:“你当真是为了她,什么都做得出。” 凤浮白不想用这种方式占有云清,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做出这些事情。 他甩开云清的手,大步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的桂花树上,桂花轻轻的飘落在凤浮白的衣襟上。 他伸手捻起一朵,小小的花儿,芳香的。 凤浮白背靠在树干上,仰面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挂着的一轮明月。 他也像明月一般,皎洁,干净。 他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凰。 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曾经为了他停留,连云清也不是。 他们都是为了凰。 凤浮白只觉得有些孤寂,哪怕自己才是原本的主人格又怎么样,这些年来他有过什么?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爱他,但却从未见过一面的母亲。 凤浮白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干脆不要睁开眼睛来看了。 等到明日,他在天宫之外,刑罚了那个最有应得的人之后,他应该去哪里? 真的去做什么天地共主? 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些无聊的身份,也不喜欢管理那些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事。 他真正想要的,是跟云清一起离开这里。 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重新生活。 可那人想相守的并非是他。 “外面冷了,要不要进屋里来睡?”少年的声音在树下响起。 凤浮白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方才真是沉思的太过,竟然没有意识到树下站着一个人。 云清抬着头,在月光下,那双含情眼更加艳丽夺目了。 凤浮白不理睬他,侧了侧身,背对着那人。 可那人似乎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缓步走到了另一侧,“下来。” 凤浮白的眸子锁在他身上,声音冷淡淡的,“别以为你现在对我好些,我就会对你格外开恩。你也莫要想着跟你师父再续前缘,你迟早是我的人,我今日不碰你,日后也早晚会的。” 云清抿了抿唇,“我不是答应你了吗?早些晚些不都是一样的?” “我是个男人!” 云清道:“我知道。” 凤浮白哑口无言,“你别仗着我现在喜欢你,你就无所顾忌,也别想着拿这一点威胁我。我喜欢你也并非是非你不可的喜欢,我不过是喜欢天下的美人,你生的美,我才多看你一眼。这天地之中,如你一般的美人也并非没有,你不要沾沾自喜。” 云清:“……” 还真别扭的厉害,他何时为了这等小事沾沾自喜。 若非因为他也算是师父的一部分,他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 “好好好,我不会,你想要多少美人都好,快下来,夜深了,该休息了。” 凤浮白咬了咬牙,心里更加气恼,“多少美人都好?你当真是无所畏惧,哪怕我跟旁人在一起,你也全然不在意,倒真是逍遥自在。也是,你心里只想着你那个师父。” 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捻酸吃醋,可偏偏在他嘴里,仗着那嚣张跋扈的气势,竟然像是在责骂! 云清无奈的摇头,“那你想怎么样?我不过是顺着你的话说,我何时真的不在意了。若我真的不在意,当年在凡间,你说那些寻花之事的时候,我就该一脚把你踢开。” 这话倒是真的,他当年为了阻止凤浮白出去胡闹,可以算得上是对他百依百顺的。 想起那些事情,凤浮白的心里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他坐直了身子,弯起一条腿,手臂自然而然的搭在膝盖上。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的声音里掺杂了很多的不确定,以至于,连声音都带着几分干涩的沙哑。 只有凤浮白自己心里清楚,此刻他只觉得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像是病危的家伙在等待医者的最后通牒。 云清认认真真地思考他说的话。 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思考过的。 凤浮白这人又傲慢又嚣张,魔气大涨的时候更是妖邪的如同地狱里的厉鬼。 他一直都害怕他的。 可这一次醒过来,他的这种害怕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多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梦,或许是因为他给他做了饭菜…… 不管他看上去再怎么凶狠可怕,扪心自问,除了那一次他以为他害了师父之外,他好像从来没有真的对他下过狠手。 云清沉默的时间太久,那人紧张的不知所措。 凤浮白咳嗽了一声,“我说你,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似乎觉得自己问这样的问题很是可笑。 他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我也懒得为难你,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你讨厌我,恨不得我马上消失,让你师父回来才好。” 说着,他从桂花树上飞身下来,站在云清的面前,眼神略带幽怨的看他一眼。 或许是不想听到云清说出那句“我就是这么想的”,凤浮白几乎算是逃离一般的从他身边走过。 两人擦肩而过,云清终于开口,“不是的……我没有那么想。” 凤浮白顿了顿脚步,“什么?” 他甚至不敢转过身去看他,只是背对着云清,问他。 云清低声道:“你很好,我并不讨厌你,只是你有的时候让我害怕,但我也知道……你对我很好,我没有讨厌你。虽然,我也希望我师父能回来,可我并不想你就这么消失。” 虽然这些话并不能代表云清心里有他,可对于凤浮白来说,已经是非常令人振奋的回答了。 凤浮白转过身来,问道:“真的吗?” 云清浅笑着点点头,“嗯,其实你和我师父也没什么分别,只是你性子更孤僻一些,我师父要温柔一些。若是你稍稍收敛一些性情,我想我不会对你无动于衷。” 事实上,云清哪里有过……无动于衷? 第213章 对峙天宫 当年在凡间的时候,他其实也曾对他有些好感的。 只是这种好感,云清只当是因为师父的吸引。 不能否认,他心里对凤浮白从来没有过真正的讨厌,甚至或许有一点点的……喜欢。 凤浮白偏了偏头,道:“你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哄我高兴,我就会听你的话,你想都别想。” “我没有想你听我的话,相反,我愿意听你的话,我愿意留在你身边,甚至……把我自己送给你。但我希望你不要让魔性控制你,不要变得暴戾,若是师父能尚存一丝心性给你,我想……你会更加冷静一些。” 那人吸了吸鼻子,“真的是为了我?” 云清点点头,“我知道师父已经不可能回来了,我也做好了要永远在你身边的打算,我也想你能安安稳稳的,这样不好吗?” 凤浮白沉思了良久,“你莫要骗我,不然我会……杀了你的。至于你说的那些话,我……我会考虑的,若是你真的诚心对我,我也愿意讨你的欢心。” 话音刚落,眼前的那少年便突然冲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云清的身材要比凤浮白更高,仗着身形的优势,很容易就能抱住凤浮白。 被他这般抱着,凤浮白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女人一般。 若是抱着他的人是云清,做个‘女人’也没什么不行的。 凤浮白的手下意思的攀上他的后背,耳边传来那人的呼吸声。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凤。” 最后一个字,让凤浮白为之一颤。 他此刻喊得是他! 每一次云清给他的温柔都是来自于凰的,他总是在那些时候,煞风景的喊着‘师父,师父……’,只有此刻,他喊得是他,抱着的也是他。 这一夜,是凤浮白睡得最好的一夜。 奇怪的是,他和云清相拥而眠,却心无杂念,只觉得温暖。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他没有忘记自己今天要去做什么。 云清坐在屋子里,似乎在桌子上忙活着什么东西。 凤浮白伸了个拦腰,问道:“小阿清,你在做什么?” 云清继续专注着手里的东西,只是随口的应和他,“你自己过来看。” 什么东西这般神神秘秘的? 凤浮白起身下榻,走近了他。 之间桌子上放着两块小小的木块,云清正用刻刀在那木块上刻着图案。 图案已经完全成型,只是在稍稍的修缮过程。 云清放下手里的刻刀,双手捻起两枚木块。 上面雕刻的正是当年那玉佩上的一凤一凰。 云清把那枚刻着‘凰’图案的木雕递给凤浮白,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既然先前的玉佩找不到了,那就送这个给你。我手艺不怎么好,也不会雕玉佩,只能寻了两块桃木,做的不好,你不要嫌弃。” 凤浮白傻愣愣的呆住了。 他哪里会有半点嫌弃,相反的,他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若是先前在幻境之中的那些果子,还是小云清送给凰的。 那么现在眼前的这块木雕,就真真切切是送给他的了。 凤浮白的眸子颤了颤,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伸出来,双手接过那枚木雕,小声道:“你雕的真好,明明只见过那一次,怎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凤图案的那枚玉佩是一直收在云清这里的,可凰的那一枚却早就遗失了。 云清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记得了,只是大概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刻出来的。” 凤浮白也跟着笑了笑,宝贝的将那木雕收了起来。 这一次,他会好好的收着,绝对不会再弄丢了。 这和那枚玉佩不同,这是云清亲手做的,意义非凡。 见他喜欢,云清心里也高兴,也不枉费他起了个大早,特地给他做的。 凤浮白收好了木雕,道:“今日你便不要随我一同去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云清‘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身后的凳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倒在地上。 他皱了皱眉,道:“你还是要去?” 就算他这般陪伴着他,还是不能让他放下心里的恨意吗? 凤浮白很是决绝,“今日我必须要有此了结,谁都改变不了,这是给我自己的交代。” 云清的神色变得很是苍白。 他这样,凤浮白瞧了心里也有些不忍心。 “我答应你,只要了结了今日的事,前程恩怨,我可以过往不究,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云清抿了抿唇,道:“为什么,他都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这么做,他也不会察觉到分毫,为何还要……” 云清顿了顿,他只觉得不能理解凤浮白的想法。 既然要过往不究,这件事岂不是过往? 为何不能放下? 凤浮白却淡淡道:“他会察觉到的!” 云清被他着短短的一句话惹得心中一阵发毛。 什么叫做,他会察觉到的? 谁会察觉到? 凌天? 这怎么可能,凌天已经死了数万年了,怎么可能…… 云清的脑海中泛起了一个不可能的念头,他双手抓住凤浮白的手臂,道:“你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要……” 为了救云杳,云清曾经查遍了几乎全部的魔族古籍。 似乎有一种法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可那种邪门歪道的东西,都是有损自身的。 凤浮白却只是淡淡的推开他,道:“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我一定要让这个混账,颜面扫地,永生永世都抬不起头来。” 难怪,难怪他不让他去。 他已经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不行,不行,你不能去,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是说让我永远陪着你,若你执意要这么做,那你便带我一起,你死了,我给你陪葬。” 云清的声音近乎事颤抖着的,他的手也紧紧的抓着凤浮白,仿佛自己稍稍一个不留神,那人就会从这里消失一般。 师父已经不在了,他不能接受连凤浮白也不在。 那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叫云清更加疑惑。 “你在骗我?” 凤浮白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会死呢,这天底下哪里还能有人杀得了我?你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的,说了永远就是要永远把你困在我身边的。” 云清不觉得这个笑话有什么好笑的,他有些气恼地松开了手。 “那……你说让他察觉到,是什么意思?” 凤浮白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只是……我可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小的术法就送命。小阿清,你刚才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日后也要这般紧张我,我……命都给你。” 虽然他这么说,云清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凤……” 他还没能开口请求,凤浮白已经预料到了他要说的话,先他一步打断了他。 “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仇恨,还有你师父的。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你师父是自愿和我融为一体的。她的性子做不来这样的事情,她也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让那个罪该万死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云清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该不该信。 但他心里明白一点,这件事势在必行,根本容不得任何的阻拦。 “罢了,既然你一定要去,我要随你一同去。” 凤浮白盯着他许久,也沉默了许久,“好。” 凤浮白带着云清和一种魔族士兵,抬着那具尸体前往天宫。 彼时,天宫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妖邪鬼怪。 有的是祖辈上和这位天君有仇的,有的是单纯来看热闹的。 毕竟这种女儿将自己父亲的尸骨挖出来,对尸骨行刑的事情实在是古今难闻。 这样的热闹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 更何况有很多人对这位传说中的神女很感兴趣。 又有人说这位神女本就是个男儿身。 总之,对凤浮白的猜测数不胜数,因此前来观看的人也浩浩荡荡。 而此刻,天宫门前重兵把守,宫门之内也已经聚集了天族的一众将领。 琏夜虽然也可怜自己的这个弟弟,可他毕竟不是从小跟着自己一同长大的人。 若是浮白便也罢了,只是凤浮白……多少有些不同。 凤浮白冷笑着巡视了一圈,那些人交头接耳,似乎都在对凤浮白指指点点。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的声音稍稍大了些,竟然一字不拉的落在了凤浮白的耳朵里。 “不过是个寻常模样,又没有三头六臂,凭什么这么嚣张?” 那人的话音刚落,凤浮白便一个飞身而去,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猛地摔在地上。 饶是天宫之上,有那丝丝仙气缭绕,也阻挡不了凤浮白的魔气。 那人摔在地上,被一团黑气侵蚀,很快就化成了一头雄狮模样。 还没等众人惊讶过去,那雄狮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森森白骨。 魔族之人不在少数,见过魔族之人的也是数不胜数。 可像是凤浮白这样的魔气和这样的手段,古往今来都是头一份的。 在场的妖魔鬼怪顿时都闭上了嘴巴,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敢离开。 云清飞奔而来,双手拉住凤浮白的手臂,小声道:“别生气,凤,控制一下你的情绪,不要被外界所干扰。” 好在他说的话还有用,凤浮白那双赤红的眼睛渐渐变成了平淡的黑色。 他抬起头来,手掌覆在云清的手背上。 凤浮白拍了拍他的手,“放心,还没到正戏呢,我不会发狂的。” 这番话没有让云清放心下来,反而引起了他的担忧。 凤浮白抬起头来,道:“我是没有三头六臂,但是要修理你们这些小角色,实在是犯不上让我动手。今日请你们来,是让你们来看戏的,并非是让你们来议论我,都听明白了吗?” 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众人纷纷瑟瑟发抖。 凤浮白皱了皱眉,道:“没听到?” 这三个字一出口,哪里还敢有人做哑巴的。 在场的一众人等纷纷迎合起来,“明白!” 凤浮白满意的笑了笑,他招了招手,几个魔族士兵便将凌天的尸体抬了上来。 那具尸体算得上安详,可就是这样的安详,让凤浮白心里不高兴。 他不该死的安详,他该下十八层地狱去为他的孽债偿还。 就在此时,天宫的大门突然打开。 大门之内,琏夜正带领着一众天兵天将齐聚于此。 凤浮白见他们个个武装的很是齐全,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的好兄长,你该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不能伤了你们?” 琏夜只身走了出来,他看着那几乎疯癫的凤浮白,手中幻化出一颗心脏。 “阿白,不要再胡闹了,你的心脏拿回去,莫要叫那魔性控制了你。” 凤浮白看着琏夜手里的那颗心脏,扑哧一声笑了,“你该不会以为用这种方式能让我‘良心发现’?我说兄长,你是不是也……太天真了些?” 云清见他没有要拿回心脏的意思,便自己走了上前,从琏夜手里接过那颗心脏。 琏夜给的凤浮白不会要,可云清不一样。 凤浮白眯了眯眼睛,道:“你也想站在他那一边?” 云清无奈,“我只是不想你这么容易被魔性控制,凤,冷静一些,我始终站在你这一边,不要胡思乱想。” 那人没再多说什么,也不愿再去猜忌云清。 他接过那颗心脏,看了许久。 云清见他迟疑,又道:“有心脏在,你的神思会更明朗一些,情绪也能得以控制。” 凤浮白却道:“我只愿它能让我更喜欢你。” 这般轻薄的话,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来,惹得云清面上一红。 那些个小妖邪站的比较远,不能听得到,倒是被琏夜听得一字不差。 真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是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也还是对这个魔族的小混账不死心。 凤浮白握着那颗心脏,手心稍稍凝结起法力,一个用力便将那心脏顺利的按入了胸腔。 不知道是不是心脏真的能够控制情绪,心脏入体的那一刻,凤浮白真的察觉到了异样。 第214章 死而复生 这种异样来源于凰的那些个妇人之仁。 自然,更多的也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云清的情意更加深浓。 云清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凤浮白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颇为严肃道:“真的感觉……更喜欢你了。” 云清:“……” 琏夜:“……” 他是不是疯了,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云清无奈的抿了抿唇,“我说别的,不要开玩笑。” 涟夜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之态。 尤其是,眼下的浮白……是个男人!!! 涟夜轻咳一声,凤浮白倒是没有任何要收敛的意思,这一声倒是叫云清刹那间红了脸。 凤浮白是个不知羞的,可云清不是。 他轻扯了下凤浮白的衣袖,提醒道:“别闹了,给我正经点。” 好在凤浮白心里是在意云清的,他说的话,他也听得进去。 凤浮白点了下云清的鼻子,道:“你说的是,今日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 他转身看向涟夜,笑道:“兄长今日带了这么多人来,是打算……杀了我吗?” 随着他的问话,他的目光也从涟夜的脸上,转移到他深厚的那一干将领的身上。 在场的几乎齐聚了天族的各大仙神,其中为首的还有若水上神。 凤浮白是没有机会见过这位上神的。 但从凰的记忆中,凤浮白可以很轻易的推断出,这位若水上神是喜欢凰的。 凤浮白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伸出手指,指向若水上神,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涟夜循着凤浮白的目光看过去,瞧见若水上神似乎不知该不该上前。 好在涟夜示意,准允他上前,若水上神这才走了过来。 若水上神对浮白是心有欢喜的。 故而,凤浮白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若水上神的眼睛。 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身形还是性情都和浮白神女天差地别。 若水上神上下打量了凤浮白一番,只觉得这人并不是浮白神女,倒像是某个不知名的妖邪,做了一副天衣无缝的假皮囊,在此处招摇撞骗干坏事。 可这人身上的魔气逼人,尽管只是靠近些许,也足以让天族人感到不适。 若水上神还端着性情秉性,拱了拱手,道:“阁下可是要与在下比试?” 凤浮白双手还在胸前,好笑的看着若水上神。 比试? 就凭他也配? 凤浮白笑了笑,道:“我为何要与你比试?再者说,你觉得自己和我对打,会有几分胜算?” 若水上神对云清有恩,云清怎么能看着他此刻被凤浮白这般咄咄逼人的羞辱? 他一个箭步上前,扯住凤浮白的衣裳,小声道:“不要胡闹!” 凤浮白拂下他的手,还不忘趁机在云清白嫩嫩的手上摸了一把。 云清皱了皱眉,这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若水上神回答道:“事在人为,哪怕没有胜算,也要为了天族一战。” 闻得这一句话,凤浮白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有些刺耳,和他原本空灵清澈的声音完全不相似。 只觉得让人不寒而栗,十分骇人。 凤浮白笑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他挑了挑眉,换上了凰的声音,说道:“上神要为了天族而战,那我呢?上神难道不愿意为了我而战?” 这一番话顿时让若水上神怔住了。 这个声音明明不过就是浮白神女的声音。 可眼前这人……分明是个男子啊。 云清不想看着他胡闹,开口道:“凤,别再说了。” 这话倒是让凤浮白有些高兴,那人心情大好,以为云清在吃醋,便真的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越过涟夜和若水上神,径直的走向那被魔族士兵抬上来的尸体。 涟夜也跟着警惕了起来,一个闪身便挡在凤浮白的面前。 他恨铁不成钢道:“浮白,你所了解的那些事情都只是片面的,你若是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哥哥可以完完整整的告诉你。此时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父君不是你想的那么绝情。” 凤浮白一把推开他,不屑道:“你来告诉我?反正已经死无对证了,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涟夜皱了皱眉,“哥哥何时骗过你?” 这倒好象真的没有。 可凤浮白只是笑道:“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要这个混账亲口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若是他说的不好,我就让他一遍一遍的死!!!” 涟夜也被这一番话弄得不知所措。 什么叫做,让他亲口告诉他? 父君已经死去数万年了,怎么可能亲口告诉他? 还没等到涟夜发问,凤浮白的周身已经黑气缭绕,魔气从他的身体里不断涌出,震慑四方。 那黑气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像是一道光波一般的向外震慑开来。 所经之处,寸草不生,一众天族尽数被那魔气侵袭入体,飞身落地。 云清也慌乱了起来,他连忙拉住凤浮白的手,“凤,不要被魔气控制,快住手!!!” 可此时在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事情已经无法阻拦,天族人是承受不住修为比自己高强的魔气的。 故而被凤浮白的魔气震慑的天族人全部被魔气侵袭,生不如死。 其中也包括涟夜。 云清根本阻止不了凤浮白的魔化,他奋力的抱住凤浮白的身体。 可那些魔气还是顺着云清的身体往外散发出去。 云清也无法承受这么强大的魔气,周身疼痛的,像是被万箭刺穿了一般。 那些箭从他的身上穿过,继续威慑的在场的人。 很快的,不仅仅是天族人,那些妖族和魔族的人也开始深受其害。 云清更是承受不住,几乎要晕死过去。 天雷大作,在天宫的上方炸响。 一道,两道,三道…… 多到数也数不清的天雷,就像是要惩罚这个搅乱了天道的始作俑者。 甚至真的有几道天雷劈了下来,直直的往凤浮白的身上劈来。 可那些天雷纷纷砸在云清的身上。 他原本就因为重新回归魔体,无法承受身心带来的重创。 此刻加上魔气穿体,天雷加身,他终于连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云清倒下去的那一刹,眼睛里看着的还是只有凤浮白。 那人早就已经入了魔,彻底失去了神智。 哪怕是神女之心也根本没有能力挽救。 凤浮白的一双眼睛变成了血红的颜色,他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那具尸体。 尸体的周身也被大量的魔气缭绕,一点一点的顺着每一个毛孔渗透了进去。 是的,尸体和活人不同。 魔气入体要更加困难。 凤浮白所使用的法术就是要用魔气和修为将那尸体重新复活,只要尸体产生了一丝一毫的生机,他才能重新召回原来的魂魄。 经过了数万年的洗礼,这具尸体的魂灵早就已经不知道在何处游荡。 甚至可能已经转世,成为人,神,魔…… 一切皆有可能,但是这种耗费修为和魔气的方法可以让他的尸体重新吸引魂灵。 周遭是哭天抢地的呼喊声,痛苦的声音和伤病。 云清的神智也开始不清醒了,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想要抬起手来,阻拦凤浮白,可是哪里还有那个力气。 他垂下手来,感受着死亡的一点点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这如同是天宫炼狱一般的所在渐渐的声音变弱了。 很多修为比较弱的天族开始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已经一命呜呼。 好在魔族和妖族从根源上来说,魔气是相互融合的。 他们不像是天族那般相悖相斥,会少受些折磨。 那躺在地上的尸体终于有了反应,手指动了起来。 一根,两根……十指都动了动。 凤浮白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狰狞。 嘴角几乎要裂开了,扯到耳朵了一般。 就像那并不是发自于他本身的动作,象是有数万只厉鬼,从凤浮白的两侧扯着他的嘴角,不断地往上,直到撕裂为止。 可凤浮白去感受不到痛苦,相反的,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兴奋,一种无法替代的兴奋。 他的大仇终于要得报了,他的心愿终于要完成了。 这种发自于内心的欣喜已经让他感觉不到外界所有的一切,他的眼睛里只有那具开始复活的尸体。 他要让他活过来,然后……然后亲手杀死他。 很快的,那尸体似乎感觉到了周身魔气带来的疼痛,开始皱起眉头。 凤浮白更加兴奋了,他一声一声,如同厉鬼一般的召唤着:“醒来,快醒来,醒过来,快醒过来!!!” 凌天就在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声中,睁开了双眼。 就在睁开双眼的那一刹,前尘的往事都一点一点的涌入他的脑海中。 抛却了已经转世所经历的世世代代,他的记忆被拉扯回最原本的那一层,凌天记起了所有的一切。 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陌生着,但又有些熟悉。 他张了张嘴,“浮白?” 这一声虽然很是微弱,就像是一个久病的人,快要死了的时候,那回光返照的一声喊。 凤浮白的眼睛在他喊他的刹那间有一瞬的清明。 但那清明很快又被黑色的魔气缠绕着,渐渐的再次变成了红色。 凤浮白狞笑着,一只手提起了那躺着的凌天。 他笑着问他,“父君……认得我?” 凌天皱了皱眉,目光被周围的一切所吸引。 魔气飘散在整个天宫,原本雪白的仙气早就被魔气扼杀的一丝也没有剩下。 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如同数万年前,他临死之前,所占卜的那一卦一般。 凌天突然抬起了手,还没等凤浮白反应,那人已经用力一扯。 那力道之重,像是透过了凤浮白的身体,将他的魂灵扯了出来。 跟随着凌天身体的重新倒下去,凤浮白也跟着他一同倒了下去。 凤浮白的视线模糊了有清晰。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某个人。 那人似乎也对撞上来的他有些畏惧。 两个人都警惕了起来,凤浮白自然以为那是凌天,不甘示弱的跟那人对打了起来。 即便是在黑暗中,凤浮白的魂灵也是更加厉害的。 很快,对方被击倒在地,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痛呼。 这声音…… 凤浮白很熟悉,并非是凌天,而是……凰! 凤浮白不可置信的喊她,“凰?是你?” 那人也回应了疑问,“凤?” 这大抵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到彼此,但也是第一次有能够交涉的机会。 凤浮白很是差异,为什么会在这样的环境里和凰相遇。 他揉了揉脑袋,自己分明方才在惩罚那个罪人凌天。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他想起了凌天突如其来的一扯,似乎是将他拉入了某个奇怪的空间。 被牵扯进来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凰。 这该死的凌天,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凤浮白咬了咬牙,更加在心里坚定了自己要杀了那凌天,好好的折磨他的念头。 他在黑暗中,循着那声音,将凰拉扯起来。 凰捂着心口,方才被他重创的拿一下,确然是伤害不小的。 浮白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凤浮白无奈道:“我也不知,但我知道一定是凌天那个混蛋,待我们过来的,他或许……想亲手杀了我们。” 话音刚落,突然周遭亮起了光线,将两人的面容都照应的清清楚楚。 浮白和凤浮白面面相觑,直到一个声音出现在两人的身后。 “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两人纷纷转身,身后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凌天。 凌天面上带着慈爱的笑,一会儿看看浮白,一会儿看看凤浮白。 他还从未有一刻这么认认真真地看过他的孩子。 凤浮白猛然冲了上去,一把扯住凌天的衣领,喝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凌天笑了笑,道:“我能做什么,只是想帮你。” 第215章 真相之始 凤浮白的眉头紧了紧,脸上更是不屑的怒火,“帮我?你会好心的帮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你害死了我的母亲,不惜压制我,让我不能存活于世。你会帮我?呵!” 凌天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你母亲的事情,确然是我的不对,可事实也并非是你想的那般。当年的事情,她所了解的也只是片面的,更何况其他人,如何能明白我的苦心,阿白,你冷静些听我说话。” 浮白虽然也不是很相信她的这位父亲,可眼下凤浮白确然是太过于冲动了。 她安抚着凤浮白,“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事情搞清楚,哪怕是他说的假的,我们也该听一听他的解释,不能单单凭借一方面的记忆。” 凤浮白怒道:“就连你也帮着他说话?” 浮白无奈的摇摇头,“不是,我没有帮他说话,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无论如何都受制于他,听不听他的又有什么分别?若是他说了假话,我们一样可以杀了他,若是……事情真的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不想……” 不想因此愧对自己的父亲。 凤浮白对凌天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浮白是有的。 虽然凌天不曾给过她那些仁慈的父爱,可毕竟是从小教授了她无数东西的父亲。 浮白没有那么冷血那么绝情,她心里还是敬重自己的父亲的,还是愿意听一听父亲的解释。 凌天笑着伸手抚了抚浮白的头发,道:“阿白长大了,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父亲真的很欣慰。” 这大抵是浮白从小到大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夸赞。 浮白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下,她抬了抬头,眼眶有些湿润了。 凌天被她那红红的眼眶,引得心中一阵酸涩苦楚。 他的女儿,他最喜欢的女儿。 他其实从来没有对她展露这样的笑容。 他对她,总是冷冰冰的。 凤浮白不想看着凌天动摇浮白的想法,便呵斥道:“罢了罢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来。你不要以为你能让凰相信你,我们就会放过你,就算是凰对你还有一丝不忍,可我没有!” 凌天心中更加愧疚的是眼前的这个自己的儿子。 他是这么的痛恨他。 凌天无奈的苦笑了下,挥手在身后展开了自己的记忆画面。 画面上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婚礼的主人却没有穿着大红的喜服,反而是一身乌黑的衣袍。 在场的天族长老议论纷纷。 他的这一行为更是引起了天君的不满。 当时的天君还是凌天的父亲。 天君下令,让凌天迎娶了北极上神的女儿,颜海。 颜海是天族少有的大家闺秀,不仅相貌出众,才情和学识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凌天并不喜欢这场婚事,他也并不想娶这个女人。 只是父亲的命令。 凌天还只是个翩翩少年,性情高涨,根本不愿意做自己不喜欢去做的事情。 故而,这一身的黑衣就是他的反抗。 可这样的反抗,也只能做给自己看。 他的行为让天君蒙羞,让自己蒙羞,可他不在乎。 凌天娶了颜海,也愿意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只是心中对她从来没有一丝的情感。 但颜海并不是一个甘心认命的女人,也并非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温柔良善。 她心中有更大的报复,或许这和她所生长的环境有关。 要知道,那时候的北极上神是天族里最有威望的上神,甚至有一些仙神对北极上神的敬仰要超过天君。 故而,这一场联姻,并不是天君执意要为难自己的儿子,他无可奈何,这是北极上神提出的联姻。 凌天也恨,恨自己的父亲这般懦弱无能,若是自己能成为天君,定然不会受这样屈辱。 婚礼上的那一身黑衣也并非是穿给自己的父亲看,而是穿给颜海和北极上神看的。 寻常的人,或许在看到这样的羞辱行为,大抵是会退婚的。 可颜海早就打定了注意要嫁给凌天,这是她从小爱慕的对象,是她一辈子的期许。 北极上神也就只有颜海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从小宠溺的。 拗不过自己的女儿,也盼望着自己的女儿能成为未来的天后,北极上神只能答应。 嫁给凌天之后,凌天也从未和她有过什么。 颜海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她看出了凌天想要成为天君的决心,故而以此要挟,跟凌天做了一回真正的夫妻。 凌天为了自己的目的,也愿意忍辱负重。 他不爱颜海,甚至有些痛恨颜海。 每每面对颜海的示好,他总是敷衍的,匆匆应付了事。 凌天以为自己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忍着,忍着…… 只要等到天君让位给他,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假以时日,再忍到北极上神仙逝,或许……不需要等那么久,他可以帮一帮北极上神,让他仙逝,到那时候,他就不必再忍了。 可凌天没有想到的是,他遇上了一个让他不想继续这么活下去的人。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魔族的落华圣女。 她是这世间最可爱最善良的姑娘。 落华圣女救了凌天,凌天也能看得出她喜欢自己。 可他能怎么办? 他现在的处境,给她什么? 他什么也给不了她的,凌天心中的难过逼得他崩溃。 可他小看了落华圣女对他的喜欢,她甚至不惜冲破妖界的结界,不惜和妖族为敌也要来救他。 凌天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不愿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就算知道没有可能,就算知道自己现在不该,可他还是遵循自己的心意了一次。 他爱她,哪怕是只有一日能跟她在一起,哪怕是一刻,他也觉得欢喜。 在她的身边,他才真正的不痛苦。 可凌天没想到,落华圣女竟然有了身孕。 她是那么欢喜的对他说,“凌天,我……怀孕了。” 落华圣女脸上的笑容,更是让凌天心中痛苦。 他第一这么恨自己,就像当时恨他的父亲一般,他也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无能为力。 “凌天,你不高兴吗?你要做父亲了,我要做母亲了,我真的好高兴。” 他怎么会不高兴,他也好高兴,他也好想能一辈子守在落华的身边,一辈子照顾她和自己的孩子。 神魔之子,毁天灭地之能。 这件事情若是被旁人发现了,必然是要将落华和孩子诛杀的。 落华圣女的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 凌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良久,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这个孩子……不能留下。” 少女抚着小腹的手骤然停下,傻愣愣的抬头看向凌天,“为……为什么?你……不想要这个孩子,还是……不想要我给你生的孩子?” 凌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我们好。” 落华似乎明白了什么,松开了握着那人的那只手,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娶我,没有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面对这样的质问,凌天只是回应,“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和你之间隔着的是神魔之别,你的孩子不可能被神魔两族容纳。实话与你说,我家中已有妻室,她很好,我不能……” 少女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落下眼泪来。 落华圣女抚着小腹苦笑道:“你该早些告知我的。” 凌天只是沉默。 他心中的痛苦是难以言喻的。 让自己心爱的女子恨了自己,他到底是有多么的无能? 凌天看着落华圣女离开,手指更是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咔咔作响。 不是那个孩子的错,也不是落华的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凌天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落华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她不会因此就真的伤害那个孩子的。 这也是凌天最为害怕的一点。 若是这个孩子真的留下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凌天返回了天宫,这是他第一次亲近自己的妻子。 看着手里的那杯茶水,他亲手将药粉撒在里面,然后一饮而尽。 茶水尽数喝了下去,凌天将那杯子狠狠的冲房门砸了上去。 白玉的杯子撞在房门上,碎成了好几片。 就像是凌天的心一般,碎成了一块一块的。 他真是天底下最无能的男人,竟然和自己的妻子亲近还需要用药,竟然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拥入怀中。 为了保住他和落华的那个孩子,他只能如此,只能如此…… 一场罪恶的梦,也给了凌天一丝希望。 颜海有了身孕,肚子也一日一日的大了起来。 凌天竟然真的如同一个好父亲一般,日日的来瞧颜海。 只是旁人不知,颜海很清楚自己的丈夫不会这般突然的改变,一定是别有所图。 可对于颜海来说,不管他图谋什么,只要他能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不……还不够,她还想要天后之位。 天族大战妖族,杀的片甲不留。 凌天不愿让妖族记恨魔族,便自己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功劳。 只盼望着后世不管有什么仇恨都来找他凌天。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心爱的姑娘。 却没想到,经历了此事,竟然被册封天君。 天君让位,实在是少有的事情。 但毕竟凌天此番以少胜多,确然是一桩震慑天地的美谈,足以让人铭记于心。 也因此,凌天成为了古往今来第一位被让位的天君。 可这场天君继任,并非是凌天计划中的那样。 它来的实在是太早了。 况且还是在这种时候,在这种紧要的关头。 凌天心里并不怎么欢喜,可颜海和北极上神却高兴坏了。 尤其是颜海,她终于有了凌天的第二个孩子,又能够得偿所愿的成为天后,简直是人生的梦想尽数视线。 她几乎是日日都给凌天暗示,希望他能够册封天后。 这样的事情也是少有的。 但并不是无迹可寻。 天君几日,同时册封天后,这对于天后来说,是莫大的恩赐。 这样的荣耀,正是颜海所需要的,也是她所期盼的。 令颜海没有想到的是,凌天并没有半点反对,竟然笑着迎合了她。 “好啊,我会在继任大典上册封天后,一切如你所愿。” 这种迎合,让颜海感觉到毛骨悚然。 虽然一切都按照颜海的心愿进行,可这总让颜海感觉不安。 女人的直觉告诉颜海,凌天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可既然能够得偿所愿,付出一点什么,颜海也是愿意的。 颜海终究是低估了他的丈夫,也低估了凌天想要保护落华和孩子的苦心。 转眼一月,继任大典上,颜海衣着华丽,已经穿上了天后的着装。 她等待着风光无限的时刻降临到自己的身上,她要享受世间所有女人的羡慕,这才是她的愿望。 颜海端庄的站在凌天的身边,一众仙神都在议论纷纷。 大家讨论着天君要在今日册封天后,纷纷细语。 这也让颜海感到风光无限,同样风光的人还有北极上神。 天君亲手将帝印交给凌天,并宣布凌天正式继任天君。 就在颜海等待着凌天受完了众仙神朝拜之后,她双眼都驻足在凌天的身上,等着她宣布封后之事。 可凌天就像是根本不知道一般,什么也没有说。 继任的宴会开始,本应该一同进行的册封典礼,却没有了音信。 颜海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的,穿着那身华丽的衣裙,站在那里。 她所期待的荣耀没有来,相反的,她感觉到的是无与伦比的难堪。 这身华服原本是要带给她尊贵的,此刻却像是滑稽的破布一般,粘在她的身上,让她更加痛苦。 宴会已经开始,颜海看着那个使她痛苦的罪魁祸首,她低声问他,“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册封天后,为什么?” 凌天却好像是忘记了一般,恍然大悟的笑了笑。 他淡淡道:“你怎么不早些提醒我,我今日没有准备。” 第216章 真相之末 颜海满眼的疑惑,“没有准备?你需要什么准备,我已经穿好了华服,等着你册封,你还需要什么准备?”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她恨不得将整张桌子掀翻,控诉凌天的罪行。 凌天却无视她的无理取闹,只是淡淡的回应,“可是,要授封的人,我没有请她来。” 这句话毫无疑问的,清澈响亮的给了颜海一巴掌。 是了,他说过要在继任大典上册封天后,可从未说过,要册封的人……是她! 颜海整个人呆住了,她从来没想过凌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凌天只有她一个妻子,别说妾室,就连一个伺候他的婢女也没有过。 颜海根本想不到会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她的地位。 她的脸色变成了惨白的颜色,若是此刻有一条地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离自己现在的这身华服,从那地缝里钻进去。 “你骗我,你骗我?凌天,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颜海微微抬起头,看着那满座的仙神低头私语,她好像能听到那些人都在议论她,都在嘲笑她。 就在这个时候,凌天突然转过了头,脸上仍旧带着无所谓的笑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契约。 他将那张契约递给颜海,小声道:“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册封她为天后,还是应该留下我跟她的孩子。颜海,不如,你帮我来做这个决定,也让我心里安心,嗯?” 凌天的脸上带着丝丝的笑意,这种笑很是温柔,可只有颜海看着那张契约,觉得他阴森可怖。 契约上写着: 我颜海,自愿用肚子里所怀的珠胎,容纳魔族婴孩,作为封印,永生永世。以此为交换,天后之位。 魔族婴孩? 是凌天和魔族之人的孩子? 他竟然能够隐藏的滴水不漏。 颜海身子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咬紧了牙关。 颜海很清楚神魔之子有什么样的危害。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凌天竟然以天后之位相要挟。 若不是今日这样的情况,若不是今日这样的处境,她颜海怎么可能答应他这种事情? 可相比于自己的颜面扫地,颜海犹豫了起来。 他不是在让她选择那个魔族女人能不能做天后,他想让她选择的是,自己愿不愿意用肚子里的孩子来换取天后之位。 凌天绝对没有那个能力,能让一个魔族女人成为天后。 他也根本无意于此,他想要的是保住那个魔族女人的孩子。 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就对他这么重要? 宁可让自己和她的孩子成为容器,只是为了那个女人? 颜海心中的酸涩顿时涌了出来,她恨极了那个女人,也恨极了凌天。 “你以为我会答应你这样无理的要求?” 凌天莞尔一笑,“我没有逼你,我只是想让你自己考虑清楚,哪怕是她不能够成为天后,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这是多么大的羞辱,让颜海承受不住的羞辱。 即便是不能让那个魔族女人做天后,他也不会让她做? 颜海看着那契约,有些动摇。 凌天说得没错,他如今已经做了天君,册封天后一事,虽然事关重大,需得一众仙神心悦诚服。 可若是他真的故意针对自己,这神族之中的大家闺秀,也不在少数。 就算那些女子不如颜海,凌天还是可以借由什么缘故就册封对方。 那么她今日的这一身华服,被嘲笑的就不仅仅是今日一日。 她以后日日要被他人嘲笑,尤其是凌天册封了旁人,这件事就会被一次又一次的提起。 若是凌天册封的女人是个心思单纯的也就罢了,若是个城府颇深的,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颜海已经心乱如麻,却见凌天浅笑着抬起了酒杯,道:“共饮此杯?” 他是在嘲讽她吗? 颜海咬了咬牙,怒火更加高涨,也只能被迫端起茶杯,饮下一杯。 一杯茶水下肚,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茶杯在她手中化成了一根纤纤玉笔。 颜海带着怨恨在那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一挥,扎在颜海的手指尖,瞬间低落下一滴鲜血,印在那契约之上。 天道神纸,一旦落血,契约达成,生生世世不可反悔,不能改变。 凌天的眸子颤了颤,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瞄向颜海的小腹。 他心中还有一丝愧疚,并非是对颜海的,而是对颜海腹中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不管颜海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决定,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凌天心中有愧,但为了落华和落华的孩子,他只能继续走下去。 他收起那张契约,命令侍从斟满了酒水。 凌天一挥衣袍,站起身来,端着酒杯。 “在座的各位仙神,今日不光是我凌天任命天君之日,也是我凌天册封天后之时。颜海神女,端庄贤淑,是为神女表率,嫁我数年,举案齐眉,是天后的不二人选。今日册封颜海神女为天后,天地同庆!” “天君英明!” 仙神同贺,一同共饮。 颜海的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这样的荣耀,甚至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个该死的魔族女人,还有那个女人的孩子,以及她和凌天的契约。 站在这高高的位置上,享受着万众瞩目,拥有所有人的羡慕眼光,才是她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再怎么让人骄傲的荣耀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 荣耀的背后,是颜海痛恨的看着自己的小腹。 相比于要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容器,更加让她不能忍受的是……要让自己的孩子容纳那个女人,那个不知道什么下贱货色的魔族女人。 可是,契约已经达成,即便不是这个孩子,也会是别的孩子。 就算颜海再怎么不愿意,这件事情已成定局。 为了隐瞒此事,凌天将腹部已经稍稍隆起的颜海带离了天宫。 颜海带着痛恨,但是也不能改变分毫,只能任由着凌天带她离开。 分娩将至,凌天终于找到了落华,她果然不敢将此事被外人知晓,独自一人躲在某处等待生产。 凌天看着她痛不欲生,心中更是痛苦难当。 可是,他也确然是无能为力的。 为了救活那个孩子,至少能保住他们的孩子。 凌天亲眼看着落华疼痛难忍的样子,她很痛,在看到凌天的那一刻,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她伸出手来,期望那人能再像从前一般,握着她的手,给她一些帮助。 凌天的心中何尝不是痛不欲生,可他不能……不能再跟落华有任何的牵扯。 这样不光对这个孩子不利,还会对落华不利。 凌天无奈的闭上了双眸,许久才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只能冷淡淡的在手掌心中凝结出了一柄剑。 剑刃起,剑刃落,那女子已经昏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凌天带走了那个孩子,那是个男孩,是个白嫩嫩的男孩子。 落华都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一面,就这么被他无情的带走了。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才能保护那个孩子。 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凌天将那孩子的魂灵注入颜海的腹中,以此和颜海的孩子一同降世。 凤凰天生两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原本凌天是想将这个孩子对外宣称是颜海所出,这样对那孩子也好,对落华也好。 可颜海她不愿意。 她痛恨那个魔族女人的孩子,也痛恨她自己的这个孩子。 她宁愿从来没有生下过这个孩子,她甚至不愿意对外人声称这个孩子是她的。 一方面是处于颜海的痛恨,另一方面是出于颜海对凌天的报复。 她要让别人知道凌天是个在外面多情的天君,以此来羞辱凌天。 故而,这件事的真相甚至连颜海的亲生儿子,涟夜,都不清楚。 颜海生下了一个女儿,凌天给她取名浮白。 浮生如梦,白驹过隙。 他只希望这个孩子能活得自在。 可短短的半年时光,凌天的这个愿望就被打破了。 落华的那个孩子,神魔之子,根本就不是浮白所能控制的。 那男孩在找寻着各种机会,侵占浮白的躯体。 浮白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凌天就不再像从前那般对待浮白了。 他要更加严格的培养这个孩子,因为她体内的那一个魂灵实在是太过于可怕,根本不是浮白所能应对的。 从那以后,凌天再也没有对浮白笑过了。 他只能努力的让浮白成为正道。 画面消失,凌天也从那些回忆之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凤浮白,道:“我的孩子,我从来没有没有对不起你过,相反,我愧对的人是阿白,为了保护你,为了让你能活下来,阿白为你承受了所有。我从不敢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连她的母亲也不曾对她有过一丝的怜悯。” 凌天说着,伸手揉了揉浮白的头发。 “阿白,不要恨父亲,父亲知道对不起你,可父亲不能光明正大的对你好,那样会惹恼你母亲,让你更加难过。父亲只能让阿夜好好照顾你,好在阿夜是个好孩子,他对你一直都尽心尽力,父亲很是欣慰。” 得知了真相的浮白,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父亲并非是不爱她,她只是要镇压着凤浮白,父亲也是为了她。 道理都能够明白,可浮白心中仍旧觉得委屈。 可事到如今,计较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凤浮白皱了皱眉,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凤凰两魂,原本我们就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吗?若不是为了我,浮白也不必受此磨难,我竟还以为,受了委屈的是我。” 浮白拉住他的手。 凤浮白苦笑,“到了这种时候,我竟还需要你来安慰我,我到底是有多脆弱?” 凌天摇摇头,“错了的人是我,对不起你母亲的是我,对不起阿白的人也是我,自始至终,若不是受到我的身份所累,又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父亲不是个好父亲。” 浮白低声道:“我不怪父亲,父亲的苦,我能够深有体会。反正我的时日不多了,凤也算是我的兄长了。兄长能活下去也很好,只是从来没有受过父亲和母亲的偏爱,我觉得遗憾。从小到大,我不知道有多羡慕涟夜兄长,父亲总是夸赞他,母亲也更加疼爱他,可我什么也没有。我不在乎是不是被人当人容器,我也不在乎是不是能够压制凤,但我很在乎,你们是不是也曾对我有过真心。” 浮白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甚至染上了哭腔,低低的啜泣起来。 凌天长叹一口气,双手将浮白拥入怀中,“我的好孩子,父亲怎么会没有真心,父亲对不起你啊……” “父亲……父亲……” 浮白早已经泣不成声。 瞧着他们父女二人抱成一团,伤感的伤感,哭泣的哭泣,凤浮白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垂着眸子,干脆不去看他们,双眼盯着自己的鞋面。 突然,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 凤浮白抬了抬头,那只沧桑的,健壮的手臂的主人正面带慈祥的看着他。 他眸子颤了颤,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握紧了那只沧桑的手。 凌天将两个孩子都拥入怀中,这一生倒也算是值得了。 其实在凌天身死之前,已经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说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生死相依,福祸相伴。 他早就有所预料,若是被浮白发现了这件事,尤其是从落华那里知晓了一点讯息,怕是要闹翻了天。 他的后生怕是也和这有关。 故而,凌天在身死之前就已经替自己留好了后路。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么误入歧途。 此时此刻,两个孩子都在自己的怀里,他的愧疚和心痛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这种幸福,是难以言喻的。 可这样的时光并不能够长久,凌天知晓自己的命数。 他如今任务也完成了,当年设下的结界也不能够长久的维持,很快,这里就会崩塌的。 第217章 归于平静 一切恢复原状,不过好在,他能够阻止凤浮白的所作所为。 温暖的怀抱消失无踪,凤浮白睁开了双眼。 他正倒在凌天的身上。 父亲的身体是冰冷的,仍旧是一具尸体,就像是从来没有复活过一般。 这样的禁术,对于复活的人也是没有好处的。 凤浮白不能再施行第二次,毕竟相隔数万年的复生,是会极大的损耗了复生之人的阳寿。 若是没有处理好,甚至有可能会生生世世短命的。 他缓缓地起身,看着父亲,低声道:“对不起,父亲,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不会再胡作非为了。” 凤浮白站起身来,放眼望去。 天宫门前的一众天族,妖族,魔族……全都尽数晕倒了。 或许是无法承受他的魔气所致。 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云清也倒在那里。 凤浮白连忙将云清扶起来,他几乎颤抖着双手,探了探云清的鼻息。 还好,他还有呼吸,只是魔气入体又替他承受了天雷,如今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凤浮白打横将那少年抱了起来,正要离去。 身后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阿白,你要去……哪里?” 是涟夜。 凤浮白转过身来,看着那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到底是天君,终究是要比寻常人的抵抗能力要强上许多。 凤浮白垂眸看了一眼云清,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涟夜这个问题。 他想和云清一起离开这里。 可凤浮白心里很明白,云清只是把他当成自己师父的一部分。 如今真相大白,就算是云清不知晓,可凤浮白不能自己骗自己。 凰是自己的妹妹,也是为了自己承受了那么多年孤独寂寥的人。 他不愿意占据着妹妹的神躯,还要再去占有妹妹的人。 许久的沉默,凤浮白勾了勾唇,笑道:“兄长,我会再回来的,且容兄长等我些时日。” 涟夜怔了怔,望着他离开的身影。 他还会回来吗? 凤浮白抱着云清回到了魔族。 彼时的云清,已经心脉尽断,无力回天,只是心中还存着一个念想,还含着一口气,才没有一命呜呼。 凤浮白给他注入微弱的魔气和修为,那人却犹如被梦境困住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是了,就算是魂灵有了一线的生机,可身体已经油尽灯枯。 不管再供给多少修为,都是无能为力的。 昏迷之中,云清曾痛苦的低喊过,“师父……” 凤浮白看着那痛苦的少年,终于不忍心继续看他如此难受。 浮生如梦,白驹过隙,不过一瞬,转眼三百余年…… 云清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之后还心有余悸的那种梦。 大梦初醒,他猛地睁开双眼,从榻上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周围是雕梁画栋的房间,床榻是精美的,不是魔族的那般。 这里……是芳华殿?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阳光穿过那房门,洒在房间里,有一道阳光就那么刚好的照在云清的脸上,晃得云清睁不开眼睛。 云清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挡住那光线,却又听到竹板落地的声音,发出一声巨响。 随之而来的还有清脆的碗筷落地声。 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 云清是有些许洁癖的,瞧见这样的场面,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还没等他从这脏了的地面转回视线,耳边又是那少年的一声尖叫,“云清师兄,你醒了!!!” 这声音格外的尖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云清只觉得耳朵被他的声音刺得有些发疼。 疼痛都还没有消减下去,那声音又像是炸开了一般,震得云清只好捂住了耳朵。 “师父,师父,云清师兄醒了……” 那声音渐渐的好像小了些。 师父……师父? 云清立刻松开了手,急不可耐的翻身下榻。 不知道多久没有动弹过了,云清只觉得自己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刚一下榻,竟然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 云清吃痛的皱了皱眉,手上支撑着要爬起来,眼前就已经多了一双白玉绣花鞋。 循着那双漂亮的绣花鞋往上,云清对上了那女子漂亮的杏眼。 女子双眼含泪,似乎有丝丝的水光在波动。 云清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干涩的有沙子摩擦一般,发不出声音。 浮白抹了抹双眼,连忙将他扶起来。 迎岚也赶紧帮忙搀扶,两人把云清扶到卧榻上去。 浮白哽咽着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只管好好休息,什么也别想,也不要乱动,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云清心中确实有一千个一万个疑问的。 凤浮白去哪里了,师父是怎么回来的,他又怎么来的芳华殿,先前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解决了。 可眼下他是连声音也发不出来的,根本不能问话。 云清紧紧的抓着浮白的手,不敢松懈。 迎岚见状,立刻站起身来,道:“那个……师父,我方才不小心把给云清师兄熬的粥都打翻了,我现在……再去熬一碗,师父好生陪陪云清师兄。” 浮白点了点头,那少年便连忙出去了。 云清的一双桃花眼也早就雾蒙蒙的了。 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跟师父见面了。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一辈子跟着师父的另一部分,哪怕是不能再跟师父见面,这样也是好的。 没想到……竟然还能得偿所愿。 云清用力的闭上双眼,又用力的睁开了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 浮白一手抚着他的脸,轻声问他,“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 云清摇了摇头,他只是想确认这并不是在做梦。 两人四目相对,什么话也不必说,便能感觉得到幸福。 哪怕这只是一场梦,也是一场云清不想醒来的美梦。 在浮白和迎岚的细心照料下,云清的身子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这日,浮白和往常一样,来给云清送饭。 刚一进门,便听到一声沙哑的低唤,“师父……师……师父……” 浮白的手顿了顿,望着那卧榻上的少年。 鼻尖一阵酸楚,浮白的眼尾都红了起来。 她连忙将手里的饭菜放下,踱到床边,握住那人的手。 “阿清,你能说话了?” 云清点了点头,双手抱住浮白的肩膀,脸面深埋在浮白的颈窝之间,低声‘嗯’了一声。 浮白一手拍着他的后背,一面欣慰的喃喃:“能说话就好,能说话就好。” 那人的身子颤了颤,似乎是在低泣。 浮白只能轻轻的安抚他,却听到那人在她耳边轻问:“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回来的?” 云清的声音很是微弱,像是轻飘飘的羽翼一般,缓缓地滑过浮白的耳朵。 就是这样微弱的问话,却让浮白如遭雷劈。 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先吃些东西,等你吃过了东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事情的真相了。” 云清点点头,应声,“好……” 吃过了饭,浮白果真按照答应他的那般,带着云清走出芳华殿。 两人一路往北,直到走出北境的天宫,云清才开口问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浮白垂着眸子,双目无神道:“天尽头,无涯之地。” “无涯之地?” 这是天族的某一处边境,流放着各种各样天族罪孽滔天之人。 结界封锁,一旦被关押,永生永世不能被恩赦释放。 是比天族的天牢更加可怕的地方。 大多能被关押在此处的,都是一些修行诡异术法且修为高深的天族弟子,或者是杀人无数,但是又修的一身自我保护法术的人。 这样的地方,师父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云清有些疑惑,可看着师父眼神迷离,又不敢多问。 已进入无涯之地,云清便感觉一阵阴冷。 浮白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丝丝灵力涌入云清的身体,好像暖和了不少。 所见之处,是黄沙遍地,寸草不生。 别说是鸟兽,就连关押的那些恶人也不见一个。 云清张望了下,突然被一双眼睛吓到。 那是一双躲在巨石之后的眼睛,满眼都是血红血红的血丝,带着凶光,狰狞的看着他们。 就像是饿了许久的野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将两人咬的血肉淋漓,吞吃入腹。 云清不自觉打了个冷战,浮白轻声安抚他,“别怕,这里……没有人敢伤害我们的。” 这话说得有些微妙。 不是没有人能伤害我们,而是……没有人敢伤害我们。 他们在怕什么呢? 突然,那巨石之后的凶光像是找到了时机一般,猛地扑了上来。 云清下意识的一把揽住浮白,将师父抱在怀里,只身挡在她身前。 预想中的重创没有降临在云清的身上,少年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身后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恶臭,还时不时的有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虽然有些恐惧,可云清还是小心翼翼地回头。 一个身着黑色斗笠的背影,那人带着乌黑的帽子,正背对着他。 他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但微风拂过,那人鬓间的白发却随着风微微扬起。 这人……是谁? 浮白没有惊讶,低声唤他,“兄长,我带阿清来看你了。” 那人的身子顿了顿,并没有转过身来,反而化成一缕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清更加差异,师父喊他……兄长? 浮白神女的兄长,是涟夜天君,这是云清所知晓的。 可天君陛下怎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还有那背影,那么那么的熟悉…… 浮白苦笑了下,道:“他大抵是回山洞里了,我带你去见他。” 云清低声问道:“他是谁?” 浮白没有回答,等到他见到,自然就有结论了。 两人在黄沙之中穿行,偶尔有大风刮过,扬起了不少的沙石,吹在脸上,有些疼痛。 云清问:“要一直往前走吗?” “嗯。” 听到浮白的回答,云清立刻加快脚步,走在了前面,替师父挡住飞过来的沙石。 浮白怔了怔,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倒也没有拒绝,任由那人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 走了不知有多久,直到一座高山出现在黄沙尽头,那山上正有一个巨大的山洞。 “是这里吗?” “嗯。” 云清在洞口站住了脚步,他转身,动作轻柔的给浮白把身上的沙子清理干净。 隐约的,一个诡异的目光顺着云清的后背爬上他的后脑。 这目光像是一道冰凉的利刃,让云清忍不住打冷战。 可转身之后,又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物。 浮白无奈道:“他大抵是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坏了你。” 云清不明白师父所说的他到底是谁,但还是紧跟在师父的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山洞的深处走去。 山洞之中很是幽暗,没有意思光亮。 浮白取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了前方的路。 山洞里,隐约能够听到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有些潮湿。 两人一直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云清这才瞧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笠,戴着帽子的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 是方才的那个人。 云清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他低声问道:“你是谁?” 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可也还是很好听。 那背对着他的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仍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淡淡的回应,“你不该来这里,这地方阴寒,对你身体无益。” 这熟悉的声音,云清能听得出来,是凤浮白! 云清回眸看了一眼师父,眼神中带着疑问,凤浮白不是应该跟师父是一体的吗? 怎么会……怎么会二人分离,凤浮白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他一下子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带着这些疑问,云清本能的更加靠近了凤浮白几分。 脚步走在沙石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在山洞里显得格外的空旷,沉重…… 而眼前的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一般,有些排斥和抗拒的躲了躲。 云清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第218章 结局 凤浮白苦笑一声,道:“我魔气太盛,此刻若非我极力压制自己,你也根本不能靠近我分毫。这里很好,我在这里倒也活得逍遥自在,你不必担心我。瞧见你和阿白在一起,我心中也欢喜。” 这样的话,从凤浮白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叫云清不敢相信。 “可我……原本就是魔族,你不必压制自己。” 凤浮白摇了摇头,“你现在……不是了。” 云清抬起自己的双手,他现在不是吗? 云清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躯体,若不是云清的魔族之躯,那就是沈御蛟的蛇妖之身。 他大病初醒,根本没有过多的计较这些,自然也从不察觉。 这其中定然还有更多的内情。 云清的手指已经不听使唤的开始颤抖,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他觉得窒息。 他抿了抿唇,还是继续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清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小小的羽毛,随着山洞里的丝丝微风,吹进了凤浮白的耳朵里。 那人的背影不自觉地动了动,缓缓转过身来。 随着凤浮白的转身,他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满头的白发,在那夜明珠的照映下显得更加凄凉和苍白,甚至映衬着凤浮白的脸都是毫无血色的。 那没有血色的脸上,却有一道一道黑色的,如同交错的树根一般蜿蜒曲折的痕迹。 那些痕迹从下巴一直延伸到面颊,很是明显。 云清伸了伸手,似乎被这样的一张脸吓到了。 凤浮白连忙重新戴上帽子,垂下头来,苦笑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和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凤浮白简直是天壤之别。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那么骄傲跋扈的一个人,变成了现在这样? 住在这样阴冷的山洞里,待在这样寸草不生的无涯之地,和一些狰狞的野兽为伴? 云清心中满是酸楚,连浮白都觉得他可怜。 她干脆背过身去,径直的往山洞外走去。 浮白很清楚,兄长喜欢阿清的。 或许阿清也曾经对兄长有些许感情,这对她来说也是很难面对的。 其实,早在来这里的时候,浮白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若是阿清觉得愧对兄长,愿意在这里守着兄长,她也并非不能接受。 可心理准备是心理准备,现实是现实。 真到了这样的时刻,面对着这样的场景,浮白很难坦然接受。 她站在山洞外,望着黄沙遍地。 兄长已经独自在此处三百年了。 这三百年里,只有她和琏夜会来看他。 似乎是担心浮白介意,凤浮白从来不曾跟她问起过云清的情况。 倒是听琏夜说过一两次,凤浮白问了他。 浮白心里知晓,凤浮白为了成全她和云清,做出了退让,远离云清。 为了让琏夜这个天君不背负骂名,只身进入了无涯之地。 浮白仰起头来,望着天空,眼眶有些湿润。 这里的天空都是黄沙缭绕的模模糊糊,让人感到压抑。 山洞之中,那黑袍男子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可怜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除了难看一点之外,我还和以前一样的。我在这里活得也很好,虽然这地方的活物都是些凶狠的角色,可他们都尊我为王,天上的地下的,什么恶人都有,也算是成全了我做天地共主的心……” 话还没说完,少年打断了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我?” 凤浮白沉默了许久,道:“也不算是为了你。” 他突然抬起了头,面带笑意的看了看云清,继续道:“算是……为了浮白,她因为我受的苦太多了,我欠她的太多,应该好好补偿她。” 云清不解,“你欠了师父什么?” “也没什么,”他摊了摊手,“也就是占了她的神躯罢了。” 云清面上的神情更加疑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凤浮白看出了他的不解,道:“你师父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吗?” 云清摇了摇头,道:“她说,我见过你之后就什么都会明白的,所以,未曾对我提过只言片语。” 凤浮白挠了挠头,道:“这也难怪,你睡了这么久,她怕是早就紧张坏了,生怕自己跟你说了什么,惹你难过,一病不醒。” “我……睡了很久吗?” 凤浮白伸出雪白的手指,掰着指头数了数,道:“大概有三百年了,这三百年她也很不容易。一面要照顾你,还要一面修行飞升。” 三百年? 云清很是惊诧,自从他醒来之后,从来没有问过师父自己睡了多久。 看着师父还是原本的模样,迎岚也还是迎岚,他竟以为自己只是昏睡了几日。 没想到,这一睡,竟然是三百年之久。 师父还要照顾他,还要飞升…… 师父为何要飞升? 她已经是神女之躯,哪里还有可飞升的余地? 凤浮白摸了摸鼻子,道:“你也注意到了,你师父飞升了,如今是仙者之躯。很奇怪吗?我和她能够同时出现在你面前,你岂不是应该更奇怪?” 他说的没错,云清的脑袋早就乱成了一团。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浮白淡淡道:“她为了让我活下来,自愿把神躯让给了我。” 云清紧张道:“那我师父……” 他的声音拔高了不少,叫凤浮白不自觉暗了暗眸子。 凤浮白浅笑道:“不用紧张,你不记得了吗?当初在你们魔族的冰窟里,你曾看到过的,这还要多谢你哥哥云杳。绯然死去的时候,他把绯然的尸体保存了下来,以此,浮白可以重新找到躯壳。” 师父重新做了凡人? “事实上,我跟她本不是一体双生,你还记得在我母亲的陵墓里看到的幻象吗?父亲为了保住我的命,不惜让我寄生在浮白身上。我已经是魂灵寄生,又是半神半魔,你知道魔族的规矩,死后不能转世。若是我死去,就永远不能重活于世,但浮白不同。她可以在凡间历劫,那凡人之躯还保存的完好,可以重新做回凡人。” 云清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凤浮白才觉得亏欠了师父。 只是可怜他自己,从来没有按照自己想要的人生去活着。 一生下来就被抽出魂灵,寄生于他人之中,如今也只能在这样的黄沙之中生存。 凤浮白却好像是再说旁人的故事,语气里带着些平淡和漠然,“只是可笑,我竟还天真的以为,我才是本体。若不是因为我,她不会被自己的父亲严格要求,也不会被自己的母亲讨厌。说到底,她的不幸的来源……是我。” 云清暗了暗眸子,越是看他这样无所谓,越是觉得他可怜。 他低声安慰道:“师父她不会计较这些。” 是啊,就是因为她不计较,凤浮白心中才会越发愧疚。 若是她恨自己也好,至少能让他心里觉得安慰一些。 可她不恨他,甚至能够谅解父亲这么做。 凤浮白笑着摊了摊手,道:“她不计较,我却要计较,总不能让旁人觉得我欠了她的。不管怎么说,就算她是我的亲妹妹,也终归是我的情敌呀!” 那轻佻的语气,真真象是一个纨绔子弟。 云清却从他那漠不关心的语气里听出了悲凉。 面对凤浮白,云清心中也是亏欠的。 从前他分不清楚,因为自己一直以为凤浮白就算再怎么跟师父不同,终归是师父的一部分。 就算他要将师父扼杀,也同样是师父。 看着凤浮白的时候,云清不可避免地会把他当成师父。 直到方才,亲眼看到师父和凤浮白同时出现的刹那,云清就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情感。 他抿了抿唇,问道:“所以你……救了我,打算让我和师父双宿双飞?” 那人挑了挑眉,额间的白色碎发滑下来,落在面颊的正中,挡住了他脸上乌黑的印记。 凤浮白仍旧是面带笑意的,甚至笑得更加浓烈。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你们俩……倒是挺配的。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怕是没有哪个标致的人儿能瞧的上喽,可惜啊可惜。” 那人自叹了许久,又突然笑着道:“不过,能换得你这么标致的一条性命,倒也是值得了。” 云清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心中的愧疚和感激融合在一起,难以言喻。 良久,他问他,“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 云清也不想亏欠他,正如他不想亏欠浮白一般。 凤浮白似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意思,骤然间垂下眸子,语气不再如之前那般的不羁,变成了沉稳的声音。 他说道:“替我好好照顾她,日后……不必再来了,我懒得看你们两人卿卿我我。” 说罢,他侧了侧身子,躺下来。 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云清该出去了。 “我会的。” 云清转过身去,心中难过,但仍旧坚强的往外走去。 一步,两步…… 身后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你有没有……” 凤浮白顿了顿,没继续问下去,苦笑了下,又道:“罢了,你走。” 云清背对着他,一滴清泪滑落,“我……很感激你。” 是的,感激,并非感情。 山洞外,浮白还在仰面看着黄沙漫天,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知为何,这阵脚步声像是走在浮白的心头上一般,每一步都叫她心中更加沉重。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紧张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浮白的心也跟着紧紧的提了起来。 他会怎么选择呢? 浮白微微闭上了双眼,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师父,等很久了。” 伴随着少年的轻声呼唤,她终于不能再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了。 浮白机械的转过身来,看着那少年面带微笑的走近她。 她有些诧异,还以为他会很难过的。 很快,浮白就从那笑意之中看出了端倪。 那些笑并不是深入眼底的,就像是在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水波之下却是无穷无尽的悲伤。 “走!” 浮白问道:“要回去吗?” 少年两步快走,握住浮白的手,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他笑着说道:“当然了,不然……我还能去哪里?” 这个回答让浮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浮白怔了怔,薄唇微启,艰难的开口,“你……” 她不知道该如何问他。 难道要问他,要不要在这里陪着兄长? 浮白问不出。 云清将手臂搭在浮白的肩膀上,故作委屈的撒娇道:“师父……我方才站了好久,腿都站麻了,师父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都不等等我。我现在没有力气了,要罚师父。嗯,罚师父什么好呢?就……罚师父扶着我回去。” 浮白傻愣愣的听着他说话,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云清歪着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浮白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她吓了一跳,不好意思的想后退,可那少年是靠在她身上的。 浮白稍稍后退,差点叫那少年栽倒了。 少年不满的轻呼,“师父……” 浮白这才冷静下来,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是我不好。” 那人并不怪她,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她,道:“所以呢,师父受不受罚?” 受罚?受什么罚? 浮白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她勾了勾唇,带着笑意道:“嗯,好,受罚。” 浮白扶着少年一步一步的往黄沙之外走去。 少年问道:“今晚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师父做的……我都想吃,别让迎岚做饭了,他做的东西难吃死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萝卜,还偏偏要在我的粥里面放萝卜。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不想让我做他师娘,故意刁难我。” 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们师兄弟感情不是一向很好的吗?” 云清努了努唇,“谁跟他感情好,他那么笨,我只是不想让他亲近师父罢了,我才懒得跟他有感情。” “是吗?” “当然了!!!” 黄沙尽头,一个黑影站在风中,望着那两个渐渐离开的背影。 第219章 番外——讨封1 天宫中三道天雷炸响,直直的劈在芳华殿中。 几个路过的小仙忍不住议论纷纷。 “今年这是第几回了?” “好像是第三回了!” “芳华殿的那位还真是有耐心,何不等那孩子长大些再讨封?”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这是逗着女儿取乐儿呢!” “……” 芳华殿中已经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云清正被天雷劈的焦黑,迎岚提着他的一只脚把他扯进屋里去。 脸颊撞在门槛儿上,让云清从昏迷中痛的醒来。 “迎岚,你这臭小子,放开我!” 迎岚回头做了个鬼脸,不以为意,继续拖着他进了屋。 拖到卧榻前,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从床帘子后头弹出一个脑袋来,看着那地上黑乎乎的男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云清鼓了鼓腮帮子,忍着身上的疼痛,喊道:“臭丫头,你给老子过来,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迎岚冲他翻了个白眼,道:“注意用词,师父说了,叫你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文明!” 云清深呼吸了几回,几乎要背过气去。 真真是他自己养出来的好闺女,竟然比她娘亲还狠心,打从一出生开始,从不给他封号。 如今也有三岁了,哪里是还不懂事的,分明就是故意折腾她老爹! “娇儿,过来。” 云清冲着那小女孩招了招手,那孩子笑嘻嘻的往床帘子后头躲了躲,故意跟他作对一般的摇了摇头。 气得云清龇牙咧嘴,却惹得那孩子笑得更高兴了。 人家都说姑娘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这倒好,是个刺猥皮,还是往里头扎的那一种! 迎岚抓起云清的肩膀,扯到卧榻上去,给他裹上被子。 他也眉眼带笑的看着那小姑娘,走上前去,两人击了一掌。 迎岚竖起大拇指,道:“娇娇做的不错!” 云娇扯着迎岚的衣摆,软软的声音,“岚哥哥,抱!” 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很讨迎岚喜欢,他双手一挥,把云娇抱在怀里。 小丫头对她爹爹是调皮的很,在迎岚怀里就乖巧异常。 云清看着迎岚抱着他女儿,心中更是气恼极了。 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怎得跟他这个亲生父亲不亲,反倒是去亲近迎岚这小子! 气血上涌,叫云清身上的伤口更痛了。 这几日,浮白去凡间游历了。 和当年一样,是要到了接受情劫的时候了。 如今的浮白,也就是绯然,已经重新从凡人修行成仙,自然曾经历经的劫数也要重头再来。 云清也因为沈御蛟的修为大损,一落千丈,需得重新修行。 怪只怪他飞升讨封之际,恰好遇上了浮白生产。 竟不知怎得阴差阳错,将讨封之人弄成了呱呱落地的孩子身上。 那孩子一见蜿蜒在地的大蛇,顿时吓得哇哇大哭。 分明也没有说出一个蛇字,竟然害他受了天雷之刑。 从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孩子从小就害怕他的真身,说什么也不敢跟他接近,到竟然跟迎岚那小子温温顺顺的。 想起这些,云清心里更是恼怒。 他仰面躺在卧榻上,看着屋顶。 这些年来,大抵是被师父惯坏了,云清的性子也越发的骄纵起来。 竟然也慢慢的跟沈御蛟靠近了。 只是,他心里也委屈,自家夫人不能一直陪伴在侧,实在不是什么好滋味。 云清也曾提出过好几次,要跟师父一起去凡间游历。 可师父总是说,“娇儿对你不亲,你该多花些时间好好陪陪她才是,莫要只想着朝朝暮暮,倒是叫迎岚把你都比下去了。” 这话叫云清心里酸涩。 迎岚那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个讨人欢心的法子,和以前那个心思单纯的少年郎完全不同。 时不时的,他还会从凡间弄些新鲜的玩意儿来给云娇玩儿,陪着她胡闹。 云娇越发粘着他,倒是跟云清更加疏离。 等到这孩子长大了些,也在云清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讨好了家里的这位公主。 虽然说是,关系好了,可每每云清问她,“爹爹和岚叔叔,娇儿更喜欢谁?” 那孩子笑道:“爹爹……” 正当云清要感动的流眼泪的时候,那孩子就会扯着他的头发,道:“爹爹,娇儿喜欢岚哥哥,不是岚叔叔。” 云清:“……” 杀了他,杀了他,他一定要杀了迎岚那臭小子!!! 不光是拐带了他家的公主殿下,更可恨的是,迎岚这小子竟然在背地里,教着他家公主殿下暗中使坏。 这几年来,云清飞升讨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每一回都是被劈的焦黑。 并不是如外人所说的那样,他哄着他家公主玩儿,只是…… 只有飞升成仙,才能同样下凡历情劫。 这样一来,他还能浮白一同去,若非如此,云清总担心着浮白哪一日就跟别的男子渡劫去了。 故而,虽然希望渺茫,云清还是一次又一次的飞升讨封。 只求着云娇能对她爹爹留些情面。 云清长叹一口气,身侧没有浮白在总觉得冷冷清清,伤口都更疼了几分。 直到夜幕降临,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云清只当是迎岚进来送饭。 他气鼓鼓的翻了个身,虽然疼,但也不想瞧见迎岚的那张嘴脸。 “滚出去,我没胃口,不想吃你做的东西。” 预料中的回怼没有出现,倒是叫云清睁开了双眼。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的抚在他的肩膀上,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伤的这么厉害,怎么没让迎岚给你包扎一下?” 云清顿时湿了双眼,猛然转过身来。 由于太激动,牵动了伤口,疼的他皱起眉头来。 浮白捻着袖子给他擦拭脸上的黑灰,“好端端的一张脸,也不擦擦干净,是不是娇娇又惹你生气了?” 这话不用问,浮白也知道答案。 整个芳华殿,除了一个云娇,谁还有本事能欺负得了云清? 云清不答,只是瘪着个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原就生的貌美如花,惹人怜爱,如今这副模样更是叫人瞧了心生不忍。 浮白轻轻抚着他的脸,安抚道:“别生气了,她如今还小,等再长大些,就明白你的苦心了,你何苦来的跟一个孩子生气?” 云清努了努唇,一脸的幽怨,双眸低垂着,手里摆弄着浮白的手。 见他这副委屈兮兮的模样,浮白更觉得怜爱,忍不住凑上前来,在那虽沾染着乌黑,却仍旧美艳动人的脸上亲了下。 少年顿时面色绯红,眼眸颤颤。 似乎是得偿所愿,那人也不再自怨自艾,一双含情眼里更添了几分情意。 云清小声道:“师父,我饿了。” 浮白早就准备好了饭菜。 今日难得游离归来,听闻芳华殿又遭了天雷,浮白自然心中知晓这人心情不好。 为了哄他开心,她准备了不少他爱吃的。 浮白扶着他坐起身来,叫他靠在枕头上。 她起身去端饭菜过来,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扎着两个冲天角小辫子的女孩跑了进来。 女孩喊着,“娘亲。” 亲亲密密的跑过来,抱住浮白的腿。 浮白面带笑意的揉了揉那孩子的脑袋,道:“娇儿,今日是不是闯祸了?” 云娇小心翼翼地往云清那里看了一眼。 云清也幼稚得紧,冲着小丫头做了个鬼脸。 小丫头顿时委屈的瘪了瘪嘴,扯着浮白的袖子,晃了晃。 “娘亲,我……我没有,是爹爹,爹爹他变成大蛇吓唬我,我害怕……” 浮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旁人不知,她这个做娘亲的如何会不知。 这丫头,端的是天族神女的血脉,又有一个做天君的舅舅,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世间那里还有她害怕的东西? 若是年幼些的时候,浮白还尚且觉得她是畏惧,如今她哪里不清楚这丫头就是故意找她爹的茬。 浮白一向不喜欢她说谎话,也觉得这孩子未免太过骄纵,日后若是养成了刁钻任性,骄纵跋扈性子,可如何是好? 这可不是她杞人忧天,想当年沈御蛟就是这么个性子,若是随了他这一点,真真是磨人死了。 浮白故意板起脸来,“娇儿!” 虽然云娇喜欢浮白,可有的时候也害怕浮白,毕竟她这个娘亲,有的时候冷着脸的样子还挺叫人惶恐的。 云娇自然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天生的傲慢性子,哪里能容得她道歉。 还没等浮白说出什么严重的话,那孩子已经开始大颗大颗的掉眼泪了。 这一点……也深得她父亲的真传!!! 浮白最是见不得人哭,以前是见不得云清,如今又多了一个小的。 云娇从一开始不声不响的流眼泪,到后来的哽咽哭泣,再到后来的放声大哭。 这一哭,真是叫浮白脑袋嗡嗡作响。 她只好蹲下身子,把那孩子抱在怀里,一面轻拍着她的背,一面安抚,“好了好了,娘亲又没有责怪你,别哭了,听话。” 云娇不但没有听从浮白,反而扯着嗓子,哭得更厉害了。 浮白皱了皱眉,真真是跟她爹哭起来一个德行。 从前浮白就那云清这一点没法子,如今那他闺女更没法子,只能耐心的安慰。 等到那孩子哭够了,就靠在浮白肩膀上,吸着鼻子,打着哭嗝睡着了。 浮白把她抱起来,放在云清身边。 云清也耐着性子,往里头挪了挪身子,给那公主殿下挪出个位置来。 趁着浮白把云娇放下来的功夫,那漂亮的少年连忙凑上来,在浮白脸上亲了一口。 等到浮白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少年又面带娇羞的不敢看她。 虽然两人没有拜过天地,办过婚礼酒席,可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他倒是还跟从前一样,连亲一下都这么小心翼翼的,好像是讨了什么便宜一般。 浮白只觉得他可爱,干脆凑上来,在那人薄唇上蜻蜓点水一吻。 少年哪里能容她就这么分开,也不顾手臂被天雷劈中的伤口,匆忙的环住浮白的脖颈,继续加深。 浮白也不恼,由着他胡闹。 等到那人眨着一双水汽茵茵的含情眼,呼吸沉重的分开时,浮白才直起身来。 浮白笑了笑,小声道:“好了,不闹了,快些吃饭。” 云清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云娇,把身上的被子都盖在她的身上。 正强忍着身上的痛意,想越过云娇下榻。 浮白赶紧制止了他。 正当云清不解,身体已然被浮白打横抱起来。 云清个子很高,比浮白高了足足一个头,被她抱着,云清有一种自己随时有可能摔下去的感觉。 故而,他只能紧紧的抱着浮白的肩膀。 好在浮白可以使用法术修为,倒也并不费力。 将人抱到凳子上坐好,少年的脸都红了。 浮白下意识地在他脸上揉了一下,引得那少年耳根子都红透了。 以至于,她把筷子递给云清的时候,那人还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半晌才回过神来,接过筷子。 瞧着他吃东西,浮白心里很是满足。 大的伺候好了,小的还没吃东西呢。 浮白在食盒里留了一份鸡蛋羹,专门给云娇做的。 正想着要不要把那孩子叫醒,眼睛下意识的往云娇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清嘴里嚼着东西,压低声音道:“她哭累了,让她睡一会儿,晚些时候再热一热给她吃就是了。” 浮白把实现收回来,叹气道:“等她睡醒又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真是磨人。” 那少年笑了笑道:“无妨,师父只管好好休息,我起来喂她吃。” 浮白哪里就真的能叫云清起来喂食,他身上还受着伤呢。 她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云清狼吞虎咽的吃着。 “我不在的这几日,迎岚没有给你做饭吗?怎么好像饿了百年一般?” 倒也不能说迎岚没有做饭,只是…… “他做的东西未免太难吃了,也就娇儿能吃得惯他做的东西,我可不喜欢吃。” 浮白无奈的笑了笑,手指轻轻的撩起那人鬓间垂落的发,给他别在耳朵后头。 “你还好意思说?比个孩子还能挑食,羞不羞啊?” 第220章 番外——讨封2 云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勾了勾唇,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吃师父做的东西,师父做什么都好吃。” 浮白笑着摇了摇头。 她真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此番,我在外游历,遇上了很多有趣的人,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一件一件讲给你听,好不好?” 筷子顿了顿,云清笑靥如花的抬起头,道:“为何要等我身子好了,今日就讲给我听,我好久都没听到师父说话了,我好想师父。” 越说云清越觉得脸皮薄,不好意思。 浮白也并非是不愿,只是看着那卧榻上还睡着的丫头,怕是今日不成。 云清看出了浮白的顾虑,道:“师父好容易回来,今日就只看着我,别管她了,好不好?” 他是个会撒娇的主儿,浮白自然拗不过他,只是把云娇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浮白心里过意不去。 云清又道:“叫迎岚来看她,反正她跟迎岚那小子比跟我亲近,师父就答应我。” 若是有迎岚在旁照顾着,浮白倒也安心,便只好点了点头。 云清吃过了饭,浮白就抱着云娇去迎岚房间。 远远的瞧见迎岚也正巧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个精致的盒子。 瞧见浮白,迎岚很是恭敬的行礼。 浮白看了一眼云娇,小声道:“娇儿睡了,阿清夜里要同为师说话,恐吵醒了娇儿,劳烦你照看她。” 迎岚心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云清什么是要跟师父说话,他分明是别有用心。 不过,想起那人如今一身的伤口,师父定然嫌弃他的,他也翻不了天。 这般一想,迎岚心里高兴多了,他连忙从浮白怀里把云娇接过来。 “师父放心,弟子定然好生照看娇娇,这个……是弟子前些日子采的神果,有助于提升修为的,孝敬给师父。” 浮白颔首,“难为你记挂为师,对了,这里头有鸡蛋羹,娇儿没有吃饭,若是夜里醒了吵闹,你喂她吃下。” 迎岚点点头,“是,师父。” 浮白从迎岚那里回来,一路上都在感叹。 自己这两个弟子,怎么这般天差地别的。 分明都是年少时候就拜入她门下了。 一个娇气的要命,另一个懂事的要命。 若是云清能有迎岚一般的听话,大抵她会少很多烦恼。 进了门,那人已经躺在卧榻上了。 浮白把手里的锦盒放在云清身旁。 云清偏过头来,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捻起那盒子在手里看了又看。 “迎岚给的?” 浮白点点头。 云清放下盒子,颇为不满,“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他师娘,可从不见他这般拿好东西孝敬孝敬我,反倒是撺掇着我女儿欺负我,这是何道理?” 浮白站在卧榻边,手里捻着两瓶治伤灵药,一面扶着他起身,一面笑说,“不要胡说,什么师娘?” 好歹是个堂堂的男子汉,张口闭口都是师娘师娘的,成何体统? 倒是云清丝毫不在意,“我怎么就不是他师娘,你是他师父,我自然是他师娘。倒是你……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见你要跟我成婚,他才不尊敬我。” 前一句云清还说的很有气势,可后一句,他就没了气焰,甚至声音小的让人听不清。 浮白问他,“你说什么?” 云清瞪她一眼,也不敢说,怕她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他抿了抿唇,道:“没什么!” 云清垂着眼眸,嘴上不说,可“不高兴”三个大字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 除非浮白是个不识字的,否则还真是很难看不出来。 她一面给他上药,一面道:“你如今身上有伤,不要总是动怒。你若觉得迎岚待你不好,我明日与他说说,叫他好好照顾你,这总可以了?” 云清靠在她肩膀上,哼哼了几声。 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点。 重点不在迎岚的身上,而是在她的身上。 她若是更早些给他个名分,他使唤起迎岚那小子,倒也是理直气壮的。 可现在倒好,他和浮白也没有成婚,虽然有了云娇,可迎岚那小子总是拿这事嘲笑他。 还说什么,说不定师父不过是瞧着他年轻貌美,等过些年遇上更好的,谁还要他这种性格暴躁又傲慢的家伙。 要是迎岚的指控是无中生有,那对云清来说也是无关痛痒的话。 可偏偏,迎岚说的都是事实,他是除了这张脸,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放眼整个天宫之中,哪一位神女嫁的不是上神尊者,唯独他是个连仙都没修上的蛇妖! 传出去真是难听。 等哪一天,浮白真的觉得他一无是处了,说不定这要抛弃了他的。 要是说云清心里一点也不担忧,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师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这一番游历又是半年之久。 害的云清独守空房,好不寂寞! 如今可算是回来了,云清却不敢光明正大的跟她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浮白给他上完了药,瞧着云清那张脸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扶着云清躺下,道:“怎么了,还不高兴吗?我难得今日回来,你就这般愁眉苦脸的对着我?” 被她这么一说,云清心里也有些难受,觉得自己不该如此。 可偏生就是笑不出来。 他干脆翻了个身,背对着浮白,道:“我没事。” 这句没事说的极其敷衍,但凡是任何一个寻常人都不会觉得他真的没事。 浮白轻叹一口气,道:“罢了,你早些休息,我不打搅你了。” 说罢,她抬手给云清掖了掖被角。 正要起身离开,那人突然猛地转过身来,一把扯住浮白的手臂,“师父要去哪里?” 浮白怔了怔,道:“去看看娇儿,你早些睡,我过会儿回来。” 云清哪里不知道,她说去看云娇,定然是要顺便把云娇带回来的。 等着他睡了,她就能两个一起哄着睡下。 云清不肯,拉着浮白的手不肯松开,“师父哪儿都不准去,说好了留下来陪我,给我说故事听的,你……身为师父,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平日里撒娇生气的时候,可从未把她当成师父。 这会儿倒是口口声声喊得恭敬。 浮白无奈,也不忍心惹他生气,便只好又从新坐下来,道:“好,我不走就是了,你别乱动,方才给你包扎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见她不走了,云清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松下来。 他松了松手,改成抱着她的手臂。 似乎还是担心这人突然就离开了一般。 浮白扯了扯被子,给他盖盖好,道:“前几日,我在一个村落了住了几日,遇上了一对年过七旬的老夫老妻,心中百般感触。” 云清根本无心听什么故事,只是一心想着要把师父留在自己身边罢了。 他心不在焉的问道:“老夫老妻,有什么可感触的?” 浮白笑道:“听闻那位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也是附近有名的剑修,因常捉妖除魔,在那一带很是受欢迎,再加上他生的不错,追求他的姑娘从村东头排到了村西头。” 云清垂着眸子,随口道:“那他夫人定然也是个貌美如花的,不然如何入得了他的法眼?” 浮白一手整理着云清的碎发,那人干脆躺到浮白腿上去了。 “连我也这么以为,却不成想,老人家的夫人年轻的时候并不怎么出众。不光是样貌不出众,就连女红细活也不出众。” 这倒是勾起了云清的好奇,他扬了扬头,看向浮白,“哦?那为何会被那男子看上?天底下的男子,有哪个是不看重容貌的?” 浮白浅笑,“那阿清的,也看重吗?” 云清怔了怔,立刻从浮白脸上移开了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自然也是看重的,师父生的好看,我喜欢师父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话倒像是甜言蜜语,尤其是浮白一向不觉得自己哪里好看,更是觉得他哄着自己。 浮白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道:“你倒是会讨人欢心。” 云清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握在掌心里,“那到底是为何?” “那男子,为何看上了他夫人?” 浮白道:“他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瞧见他夫人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因为他夫人面相严肃,有些畏惧。可后来,慢慢的了解之后,越发觉得他夫人好,具体是哪里好,他也说不上来。久而久之,竟然一发不可收拾,一看到她就高兴,看不到她就失望,想时时刻刻绑在一起。即便是已经过了几十年,还是觉得喜欢。” 云清垂着眸子,只觉得自己也是如此。 他喜欢师父,说不上师父哪里好,可就是爱得要命。 反倒是师父…… 浮白又道:“我想,我对阿清就是如此,一瞧见阿清就心里欢喜,瞧不见阿清,我就心神不宁。” 云清:“……” “你骗人!”云清指控。 他抿了抿唇,道:“你才没有那么喜欢我,你若是真的喜欢我,为何……”为何不跟我成婚,分明就是……留有余地。 还有那个若水上神,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不婚不娶的。 像是活脱脱的跟他作对一般。 每每瞧见浮白,那个若水上神都是一副仰望迷恋的样子。 虽然说云清不愿同他吃这些没有意义的醋,可时间久了,总归是心里不舒坦的。 浮白见他吞吞吐吐,不由得发问:“为何什么?” 云清咬了下嘴唇,歪过头去,道:“没什么。” 见他心里有话,又不愿说出来,浮白只能叹气。 良久,两人沉默得像是中间隔着一道冰墙一般,冷冷清清的。 浮白开口,“听了那老人家的话,我心里感触颇多,也羡慕他们夫妻二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生活。故而……我有一个想法,只是不知你心里愿不愿意。” 她等着云清问她是什么想法,可云清偏偏跟她作对,只当作没有听到,什么也不说。 浮白见他不问,也觉得自己说了反倒是有失身份,只好作罢。 “我看你累了,不如早些休息。” 听她说了这话,云清顿时又警惕了起来,“你又要走?” 浮白怔了怔,她何时说过自己要走? 只是时候不早了,他也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浮白也不好干说话。 “我不走,该睡了。” 这下云清才放心了,点了点头,道:“你哪儿都不准去,就在这里陪我。” 这会儿连师父也不叫了。 浮白也由着他得性子,灭了油灯,在他身侧闭上了眼睛。 身旁那人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安稳。 浮白担心他这样翻覆,要牵动了伤口,会疼。 她只好抱着他的肩膀,给他输送些灵力。 感觉到丝丝的灵力涌入,云清周身的痛感也渐渐的弱了下去。 他低声道:“别浪费你的灵力了,要是牵动了功德,怕是你又要下凡去游历了,我可不想再跟你分开。” 浮白嗯了一声,收了手,道:“那你不要乱动了,好好睡觉。” 那人果真听话,真的不再翻滚,直挺挺的闭上双眼睡了。 次日一早,浮白早早的起身给云清做早饭,顺便也给云娇做些。 虽然云清不高兴浮白做饭给旁人吃,可总归迎岚昨日帮他们照看了孩子,此刻云娇还在迎岚那里,浮白也不能只做云娇的,自然只能连同迎岚的一起做。 谁知,前脚刚踏进厨房,便瞧见迎岚也走了进来。 迎岚面上有些不怎么高兴,但还是给浮白毕恭毕敬的行礼。 浮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娇儿昨晚胡闹?” 迎岚摇了摇头,道:“娇娇睡觉很安分,昨晚睡醒了起来吃了师父做的鸡蛋羹,也没有吵闹,继续睡了。” 既然不是云娇胡闹,他怎得今日不高兴呢? 没等浮白问,迎岚就从浮白手里接过蔬菜,道:“还是我来做,师父好容易从凡间游历回来,定然是诸多辛苦。云清师兄真是过分,竟还非要让师父给他做饭,实在是叫人生气。” 原来是因为云清。 第221章 番外——成婚1 浮白无奈的笑了笑,道:“他性子就是那般,你多容忍他些就是了,如今他受着伤,更是心里不舒坦,我给他做些东西吃,他高兴,我也高兴。” 迎岚瘪了瘪嘴,道:“师父就是这般,太宠着他了。放眼整个天宫望去,哪一家的男子有这般会叫人伺候的?若是个功成名就的倒也算了,他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虽然迎岚心里这么想,可嘴上是不敢这么说的。 毕竟,云清也是他师兄,是他师父的……那个! 迎岚也不愿叫师父不高兴,只好忍在心里。 浮白只能宽慰他,“阿清确实是心思不如你这般成熟稳重,若他有你一半的让人省心,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话音刚落,站在门外的少年顿住了脚。 一双含情眼眼巴巴的看着里面的人。 浮白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他,连忙上前搀扶,“你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你身上有伤,怎么不在榻上好好休息?” 云清的眼眶有些红润,他也正后悔呢。 自己方才为何不好端端的躺在床榻上,再多睡一会儿。 偏偏要起来寻她,又偏偏听到她说那些话。 云清心里委屈,嘴上也控制不住。 “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师父同人说话,师父不必扶着我,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这难不成是……生气了? 浮白怔了怔,实在是不知道这气从何来。 难不成是因为方才她说他不如迎岚? 云清要自己一个人回去,浮白也不能放心他自己回去。 他不让她扶着,浮白只能跟在他身后,怕他不小心摔倒了,她也能来得及反应。 跟着云清进了屋,那人一步一步很是迟缓的走到卧榻旁,慢慢的坐下来,躺下去。 浮白道:“你可是生气了?” 云清背过身去,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幽怨,“我生气什么,师父说的句句属实,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浮白:“……” 这若都不是生气,怕是没什么是能证明生气的了。 她解释道:“我只是与迎岚说些闲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眼尾泛着红,“我不往心里去?” 云清顿了顿,察觉到自己好像太过生气了,便又咬了咬嘴唇,道:“罢了,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往心里去。” 他生气起来,浮白总是拿他没有办法。 眼下怕是只能等他自然冷却,不然她说的越多,怕是他越生气。 浮白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你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走,我去给你做饭来吃。” 云清还在气头上,竟气势汹汹的说出一句,“我不想吃!” 话音刚落,他便一把将被子蒙在头顶,掩盖住了整张脸。 这…… 浮白只道:“随你。” 她转身出门去,云清立刻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师父好像也……生气了! 云清死死的咬着嘴唇,只恨自己说错了话。 怎得一生气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胡说八道,分明师父也没有说多么过分的话,做多么过分的事,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这下可怎么是好? 师父会不会再也不理他了? 云清心里有一万个后悔,可到底是覆水难收。 他只能等着师父晚些时候来看他,再跟师父道歉了。 可若是……师父不来看他了怎么办? 云清的眸子颤了颤,心里更加懊恼。 从清晨一直等到晌午,云清还是没有等来浮白。 若是师父在厨房里做饭,这会儿早该做好了的。 可她到现在也没有来,就说明师父真的生气了。 正当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云清连忙坐起身来,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只见,一个少年端着饭菜走进来,见他这副望眼欲穿的模样,那少年扑哧一声笑了。 听见他笑,云清心里更是气恼,“你来做什么?” 迎岚耸了耸肩,把饭菜放在桌子上,道:“师兄没瞧见吗?我来给师兄送饭啊。” 这话里头满满的都是嘲讽。 自打浮白怀了身孕,迎岚几乎每一次喊他‘师兄’,都带着满满的嘲讽意味儿。 可眼下,云清那里还有闲情逸致去管迎岚的嘲讽,只一心想知道师父是不是生他的气。 他立刻问道:“是……师父让你来的?” 迎岚眸子转了转,道:“不是,师父没心思管你,已经下凡去了。我是怕师父不在,你饿死了,我没法儿交代。” 云清垂下眸子,心里更是难过了。 他又道:“她……她又下凡去了?这回……这回什么时候回来?” 迎岚摊了摊手,道:“师父没说,我怎么知道,不过有些人只会发脾气,惹得师父不高兴,师父说不定不会回来了。” 云清:“……” 他死死的咬着嘴唇,心里难受极了。 迎岚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更是添油加醋道:“你可要清楚,凡间像你这样的妖多的数不胜数,我可听说那些妖都没什么下限的,个个都会哄人。连你这样的都能哄得了师父,怕是任何一个妖都能做到,我看你怕是等不回师父喽。”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这些是打趣和嘲讽,可落在此刻的云清耳朵里,真真是满满的威胁。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他不能让旁人把师父给骗走了。 云清连忙翻身下榻,摇摇晃晃的小跑着往天宫门跑去。 他心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把师父找回来,可他制止道自己一定要去,不能就这么让师父离开。 身体上的伤口越发的被他牵动,有些疼,可云清根本没有心思去管。 正到了天宫门前,远远的便瞧见浮白站在宫门外。 云清顿时双眼模糊,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浮白也瞧见了他,连忙闪身过来。 她一把扶住那人,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你身上还有伤呢,我不是同你说了,好好休息的吗?” 那人身上的伤口有好几处都撕裂了,正往外冒着丝丝血迹,把那一身青绿色的衣裳都染的发黑了。 浮白更是心疼坏了,一时着急,说话也没顾及得上分寸。 好在云清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在乎那些个,只委屈着说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说着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更是叫浮白心里一阵酸痛。 这番话说的浮白一头雾水。 什么错了?哪里错了? 虽然浮白心里有一千个疑惑,可面对着可怜兮兮的美人儿,她哪里还能问的出来,只一心安抚他。 浮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别哭了,外头还有人把守呢,叫旁人看了去,你日后如何还能抬起的头?” 云清确然是吓坏了的,此刻也不顾上什么颜面了。 再加上他心里的委屈憋得太久,一下子涌现出来,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但他还是本能的压低了声音,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一点哭声也不发出来。 浮白见他肩膀上的伤口把衣裳都染黑了,不觉伸手触碰了下。 那人感觉的痛意,抖了抖肩膀。 浮白有些心疼,“伤口都撕裂了,别哭了,我带你回去给你上药。” 云清吸了吸鼻子,真的松开了手,很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云清死死的抓着浮白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半分。 浮白见他这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怎得突然这般伤心?” 云清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你去哪里了?” 浮白这才想起来,抬了抬另一只手上的纸包,道:“去给你买了些甜食回来。” “……” “买甜食?” 浮白点了点头,道:“我看你生气,怕我在你面前更惹得你不高兴,干脆去凡间走走。迎岚说,常瞧见天宫里的仙君在凡间买糖果回来,哄哄自家喜欢吵闹的夫人。他说这法子奏效,我才想着试一试,我临走时还叫他给你送些东西晌午吃,他没与你说?” 云清:“……” 说是说了,饭也送了。 可那个该死的迎岚说的是另外的一个版本。 此刻冷静下来想一想,当时迎岚的语气和态度,根本不像是说真的。 怪只怪他当时一心觉得师父生气了,才会被迎岚那小子钻了空子。 云清现在心里后悔,方才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太…… 他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下浮白。 那人正巧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云清顿时慌了神,连忙转移开视线。 浮白不由得笑了笑,道:“你怎么了,今日……情绪波动这么大?” 云清小声嘀咕道:“没怎么,我就是……就是……哎呀……没什么!!!” 浮白摇了摇头,道:“嗯,没什么便没什么,那糖果呢,要不要吃?” 这些东西,他才不吃。 大抵是因为方才自己反应过大,此刻云清还觉得尴尬,也执拗着性子,道:“不要!” 他不吃,可这糖果已经买回来了,总不好丢了。 浮白道:“那给迎岚和娇儿吃。” 一听这话,云清顿时来了精神,“我要吃!” 给谁都不能给迎岚那小子,真真是气死他了。 云清一把从浮白手里夺过那袋子糖果。 “情绪起伏这么大,该不会是……” 浮白说到关键之处,故意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云清的心更是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心想着师父可能要嘲笑他,他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了。 一双水汪汪的含情眼不由得轻轻颤抖了起来,像是秋日里干枯了的树叶,随着微风的浮动,上下乱摆,一不留神还可能会坠落下来的样子。 浮白也不想继续都弄他,要是再把人弄哭了,可不是好玩的。 浮白笑了笑,道:“该不会是我长久不在你身边,太想我了?” 云清这才把一颗心放下来,他撅了撅嘴,道:“是师父既然知道,就该对我更好些,别总让我独守空房。” 浮白伸手揉了揉他的碎发,道:“我知道,阿清为我受了苦。我今日不该说阿清幼稚,可我偏偏就喜欢阿清的幼稚。” 哪有人喜欢幼稚的? 云清也很清楚她是在安慰自己。 可若是不留情面的说些难听话,师父也不会高兴。 云清低声嗯了一声,想示好。 两人返回芳华殿。 一进门,便瞧见迎岚站在院子里,带着云娇浇花儿呢。 云娇虽然小小一个,可她天生继承了她父亲的那一张美貌,站在花坛旁边,简直是人比花更俏。 她手里提着水壶,迎岚从后面帮她托着,怕她力气太小,一不小心撒了水。 听到声音,迎岚转过头来。 “师父,你回来啦!” 他一面恭恭敬敬的说着,一面眼神里带着挑衅的看了看云清。 这一眼,更是叫云清气不打一处来,手下握着浮白的力度也大了几分。 浮白感觉到了,偏头看他,见那人正咬牙切齿的看着迎岚。 这两个人真是……前世的冤家一般。 浮白喊道:“娇儿,过来。” 云娇因为昨日娘亲训斥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这会儿瞧见浮白,也不敢过去,还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迎岚从云娇手里接过了水壶,道:“娇娇,快过去。” 云娇有些为难的抬头看了一眼迎岚,委委屈屈的走了过去。 这下更是戳中了云清的恼火点,他道:“你看他,他如今在娇儿面前说话比你都好使,他定然是给娇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云清一本正经的指责,浮白倒是不以为意。 毕竟她常年累月的游离在外,云娇大多是迎岚在照看的。 就算跟迎岚更加亲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云娇已经踱到了浮白面前。 浮白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另外一个纸袋子,递给云娇,道:“娘亲昨日做的不对,娇儿不要生娘亲的气,娘亲给娇儿买了糖果赔罪。” 那小丫头连忙从浮白手里接过了糖果,顿时皱着的眉头纾解开来,转而是眉开眼笑的。 这下子,云清更是不高兴了。 她原本就买了两份吗? 第222章 番外——成婚2 所以说,刚才说什么他不要就要给迎岚和娇儿吃的话都是故意逗他的? 云清气的咬了咬牙,可也不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更要命的是,迎岚也走了过来,他细细的打量着云清。 还一眨不眨的盯着云清的眼睛。 云清本就生他的气,这会儿被他这么盯着,更是气恼地想打人。 谁知,那人竟然说出一句,“云师娘,你的眼睛怎么了,有点……红红的,该不会是哭过了?” 这一声云师娘叫的云清几乎吐血。 一句哭过了,更是叫云清几乎当场气绝。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浮白有意维护他,道:“别闹了,阿清方才沙子进了眼睛,故而有些红罢了。” 这话任谁都能听得出端倪,但毕竟是浮白说的,迎岚也不敢质疑。 只是觉得云清这个人把师父都带坏了。 浮白扶着云清进屋去,给他上药。 云清委屈极了,咬着嘴唇,道:“你看他啊,他当着你的面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辱我。” “他说的都是事实,也算不得欺辱。” 她还敢维护他? 云清捏紧了拳头,“什么事实?他分明就是嘲讽,这种时候喊什么云师娘,分明就是跟我过不去。” 浮白笑道:“你不是自己也总说自己是他师娘的吗?怎得这会儿他喊你,你反倒不高兴了?” “那不一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他就是嘲讽我!” 浮白的手顿了顿,道:“那……能不能让它名正了言顺了?” 云清猛然抬起头来,面上有些惊诧和压制不住的笑意,“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浮白总觉得这事情应当由云清提出来。 虽然她是他师父,可终归是个女子,到底成婚这样的事情还是应该让云清来说。 不然他怕是又要吵闹着觉得自己没有身份地位。 可他这么多年从来不说,浮白也不好擅自替他做主。 这事儿就一拖再拖,如今孩子也大了,方才他说名不正言不顺,浮白才有意无意的提醒。 可见他这样,浮白又觉得似乎云清也不是不想成婚的。 她干脆道:“娇儿如今也不小了,我们一直这般难免叫外人说闲话,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成婚了? 可话到了嘴边,浮白又有些说不出口,她顿了顿。 没想到云清比她更急,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自然该成婚的,难不成你还想着跟旁人成婚?” 浮白愣了愣,这又是哪里的话? 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也觉得稍稍有些不妥。 云清抿了抿唇,道:“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然是我师父,也算是我的长辈……” 浮白:“……” 长辈? 这天底下还有跟长辈有了孩子的? 见浮白愣了,云清也觉得自己不善言辞,又解释道:“我是说,成婚这种事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然算是我的长辈,自然也能对我的婚事说了算的。所以……所以……成婚这件事,你一个人做主就是了,我……我一个小孩子,我懂什么?” 越说越乱了,可浮白是听明白了的。 他是说成婚她一个人决定就可以了。 浮白浅笑,“我只怕委屈了你,叫你觉得不高兴。” “不委屈,我一点儿也不委屈……” 云清紧张的双手都捏在了一起,恨不得马上就跟浮白拜堂成亲。 浮白收起手里的药瓶,道:“既然如此,那等你伤好了,我们成婚?” 那人眸子颤了颤,多年心愿一朝得偿,云清心里的欢喜不言而喻。 方才因为迎岚生得气也一扫而空了。 浮白又道:“其实昨日,我就想同你说的,在凡间瞧见的那一对老夫妻,与我说,要珍惜眼前人。我想问你愿不愿娶我,可你昨日明显不想听我说那些,也就没在提了。” 云清:“……” 该死,他昨日真是不该跟师父生气的。 竟然错过了这样的话。 要是昨日没有生气的话,今日也就不会要受迎岚的气。 不过,只要一想到日后他跟师父成了婚,迎岚真的要毕恭毕敬的喊他一声‘师娘’,云清心里高兴坏了。 三日后,云清身上的伤口都愈合了,但还留有些许的伤口结痂。 浮白早就跟天君说明了此事,大婚的各项事宜也着手准备了。 这日,浮白和云清的婚服送了来。 云清亲自出来取的,手里捧着婚服,眉眼都带着笑意。 远远的瞧见迎岚正领着云娇在花丛里捉蝴蝶,云清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轻咳一声。 云娇先注意到了他,笑着放下手里的小网,跑过来,道:“爹爹爹爹,这是什么呀?” 云清蹲下身子,给云娇看,“这是爹爹和娘亲的婚服,过几日爹爹要跟娘亲成婚了,娇儿高不高兴?” 小丫头分明搞不懂什么叫婚服,什么叫成婚。 只是她瞧着这身衣裳好看,便笑道:“高兴,那……娇儿也可以穿这么好看的衣裳吗?” 云清点了点她的小额头,道:“一辈子可只能穿一回,等到娇儿成婚的时候,就可以穿了。” “成婚?”云娇歪着小脑袋,很是不解,“那……娇儿什么时候能成婚呢?” “等娇儿遇上一个好男人,娇儿瞧见他就欢喜,想日日同他在一处的男人,娇儿就可以同他成婚了。等你们成了婚,他就不能再对旁人好,也不能再看旁的姑娘,一心只有娇儿。” 云娇听了父亲的解释,顿时眉开眼笑,回头指着迎岚,道:“那娇儿要跟岚哥哥成婚。” 云清:“……” 这一句话,叫云娇那老父亲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云清几乎是带着一双要杀了迎岚的眼神看他,却见迎岚也是傻愣愣的,似乎没有想到云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云清的那一记眼刀实在是太过凌厉,迎岚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看向他。 他连忙摆了摆手,道:“这……这可不是我教的,说罢,他连忙逃回房间去了。” 云娇皱了皱眉,有些委屈,“爹爹,岚哥哥怎么走了,难道是不想和娇儿成婚吗?” 这话问的云清哑口无言。 他现在只想杀了迎岚。 晌午,浮白从外面回来,带了好些个成婚用的发冠,不知道云清喜欢哪一个,便一起都买了回来。 一进门,瞧见婚服被随手的放在桌子上,云清正坐在桌子旁,一手撑着脑袋,魂不守舍的发呆。 浮白走近了,他竟然都浑然不觉。 直到浮白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那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浮白问道:“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成婚压力太大了,你只管与我说,推后几日也是可以的。” 云清努了努唇,道:“我是压力很大,可不是因为成婚的事情。你不知道,今日我同娇儿说起成婚,她竟然说要同迎岚成婚!!!” 他满脸的气愤,倒是把浮白给逗笑了。 浮白一面握着他的手,一面坐在他身边,道:“娇儿才只有三岁大,她能懂什么,你何必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云清不依不饶,“什么不懂啊,我看就是迎岚在娇儿耳边吹了什么风,说不定他就是心机深沉,要把娇儿占为己有。” “……” 浮白有些无奈,“别说眼下娇儿是不懂,童言无忌,就算是真的,依我看迎岚也不错啊。迎岚相貌出众,性子温文尔雅,做事也尽心尽力,家底丰厚,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很少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天族的姑娘想嫁给迎岚,若不是他自己不愿,我早就给他安排婚事了。” 仔细想想是这么个道理。 可旁人也就罢了,迎岚他…… 他才没有那么良善。 若是日后真的做了他的女婿,怕是要一辈子折磨他了。 云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不行,不行,我不喜欢他,你不要被他的表面给骗了。” 浮白无奈,这师兄弟二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敌对了。 分明云清先前受伤昏迷的时候,迎岚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可一醒了,又开始互相针对了。 云清道:“日后不能再把娇儿放在迎岚那里了,我要自己带她,不能给迎岚可乘之机!!!” 浮白见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应允了他。 成婚之日在即,云清真的把云娇从迎岚那里接了过来。 原本想的都是好的,却没想到云娇跟着迎岚久了,对迎岚的感情很深,不让她同迎岚在一处,她竟哭闹着说什么也不肯。 云清更觉得担心,第二日便去找了迎岚。 迎岚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过来,还提前准备了茶水,等着他。 进屋坐下,云清看着那热气腾腾的茶水,道:“算你还有点孝心,日后我可真要做你师娘了,你可要对我尊敬些。”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迎岚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迎岚叹了口气,喝了一口茶水,道:“真不知道师父是瞧上了你什么,也不知道你给师父喝了什么迷魂汤,怎得会同你成婚。” 云清气的拍了一下桌子,顿时将桌子上的茶水都震得洒出来少许。 “不管师父怎么想,反正她就是喜欢我,倒是你,别在背后使什么小绊子,竟敢打娇儿的主意?” 迎岚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皱了皱眉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和娇娇,她还是个孩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云清咬了咬牙,道:“怎得,你还想装蒜,昨日你没听到吗?娇儿说要跟你成婚,她还这么小,不是你教的,能是谁教的?” 迎岚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少诬陷我,我可不像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吵得师父拿你没办法!” “我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又怎么样?师父喜欢!你少跟我转移话题,你说,你到底是跟娇儿说了什么?” 迎岚继续翻白眼,“我懒得理你。” 说罢,他真的不理云清,细细的去喝茶水了。 云清被气极了,也端起茶水来,小小的抿了一口。 一口茶水刚进口,就立刻又被云清吐了出来。 “这什么东西?” 口腔里酸涩的味道不断地蔓延着。 再去看迎岚,那人满脸憋着笑,道:“怎得,不合云师娘的口味吗?我只是加了点醋,反正云师娘喜欢吃醋,干脆给云师娘茶水里也加上一点。” “你!!!”云清气的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若非自己修为不如人,云清定要跟他打一架的。 浮白刚做好了饭菜,瞧见云清气势汹汹的从迎岚房间里出来,便知晓这人又去胡闹了。 不过这件事,浮白也不好从中劝说。 毕竟只是孩子的一句戏言,如何能当真的? 要是真的正正经经的去说,反倒是把没有的事情变成了真的了。 云清一瞧见浮白,便整张小脸都委屈了起来。 他从浮白手里把饭菜接过去,委委屈屈的走进屋去。 浮白也不知如何宽慰他,只觉得他对这件事反应太过于激烈了。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的女儿还这么小,相比于他这个父亲,倒是更迎岚更加亲近。 换成是谁都会心里有些介意的。 可不能否认的是,娇儿确实是很依赖迎岚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要是想在短时间内让云娇跟云清亲近,倒真是要费上一些功夫才行。 浮白只劝他不要心急。 云清捻着筷子,两根筷子都因为他的力道发出卡卡的声音来。 “我绝不能让娇儿再跟他相处。” 浮白无奈,“可我们就要成婚了,阿清难道不希望……我们有二人世界吗?若是娇儿一直在身边,阿清不会觉得多了一个人分了阿清的疼爱吗?” 这些都是云清没有考虑过的,被浮白这会儿一说,云清顿时愣了愣。 也是哦。 成婚的时候怎么能在洞房里头带着个孩子呢? 他等着一日可是望眼欲穿了。 这种时候,难道就因为跟迎岚那小子生气,搅乱了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吗? 那岂不是让迎岚高兴了? 云清垂着眸子,心里细细的盘算着。 第223章 番外——成婚3 良久,他说出一句,“那……让天君陛下带着娇儿。” 浮白:“……” 兄长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门下的弟子众多,日后若是还能做了娇儿的师父倒也不错。 只是……兄长他日理万机,娇儿如今还是个小孩子,难免要更费心些的。 云清见她不说话,更是扯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师父……” 他真真是占了这张脸的便宜,浮白哪里有不答应的? 她叹了口气,道:“好,我明日去同兄长说一说就是了。不过,这几日兄长为了我们成婚的事宜,忙里往外的,怕是没有闲心照看娇儿,这几日你且陪陪娇儿,等成婚那日再送过去,如何?” 这下如了美人的心意,美人自然眉开眼笑的,还不忘夹起一块肉片,递到浮白唇边。 浮白张口吃下肉片,也跟着那美人一同笑了。 转眼到了成婚当日,浮白按照云清所说的那般,提前跟琏夜说好了,把云娇送过去。 大婚当日,浮白起的很早,被几个小仙娥拉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的打扮。 虽然浮白不喜欢这般伺候,但兄长说女儿家一生只有这么一次,说什么也要给她安排的妥妥当当。 单单是梳洗、化妆、盘发的就足足有五六个小仙娥。 浮白安安静静的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时不时的有一只手要在她脸上画画点点。 她原本就皮肤白皙,化了妆之后,更是粉粉嫩嫩的,皮肤吹弹可破。 额间的哪一个印花,做的是漂亮的荷花形状,显得整个人格外的妩媚。 浮白不自觉地勾了勾唇,她还从来没有这般打扮过。 这般看起来,倒是真真不丑了。 浮白最为介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配不上云清,毕竟云清生的漂亮,比个女子还要更胜一筹。 这样的男子,应当和更漂亮的姑娘在一处才算是郎才女貌。 倒是跟了她,实在是可惜。 鬓间的头发也已经盘好了,显得干净利落。 一件一件漂亮的发饰开始网浮白的头上贴。 一件,两件,三件…… 直到浮白觉得整个头都重了好几斤,那小仙娥这才停下了手。 漂亮是顶漂亮的,只是这重量……也真真是挺重的。 浮白觉得自己的脖子此刻格外的酸痛,像是自己稍不留神,那头上的重量就会把她的脖子给压断了一般。 在仙娥的搀扶下,浮白站起身来。 仙娥一层一层的给她把婚服穿上。 浮白被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她心里想的只有一见事。 难怪天底下的女子只有成婚的时候才这般兴师动众的打扮,若是日日如此,岂不是要累死个人了? 就算没有累死,怕是也要被这头上的头饰给压死了。 浮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算是等到全部装扮好了。 大红色的盖头往头上那么一盖,终于结束了这长长的苦难。 迎岚的声音响起,“师父,时辰到了,请师父上轿。” 这是琏夜主张的仪式感。 说到底,浮白怎么说也是天族的神女,更是琏夜的亲妹妹,自然不能马虎了事。 大婚前日,要将浮白接到天君殿里。 这一系列的梳洗装扮也都是在天君殿里完成的。 到了时辰,云清要骑着天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芳华殿出发,一路往三重天去。 到了三重天,接了浮白再绕着整个天宫转上几圈,势必要让整个天族都知道他琏夜天君要嫁妹妹了。 事实上,大可不必如此,毕竟是天君的妹妹成婚,浮白又是个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若是以前有的人尚且不知,经过了凤浮白要再天宫门口行刑的事情之后,再也没有人不知道她的了。 浮白被搀扶着进了花轿。 虽然红色的绸布遮盖着视线,但是浮白还是能很清楚的感觉到云清的位置,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焦急的两道视线。 浮白不由得浅笑。 花轿被抬了起来,缓步前行。 周遭是一众欢呼雀跃的声音,浮白只觉得有些吵闹。 她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面的,最好是能安安静静的,平平淡淡的拜个天地也就罢了。 只是兄长不肯,云清也不肯。 浮白为了让他们两人高兴,也就只好答应下来。 花轿走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因为要把轿子抬得稳稳当当,就必须要慢慢前行,这一段路走得格外漫长。 好容易,在正午时分,到了芳华殿。 按照天宫里头的习俗,新娘子的双脚是不能沾夫家的地的。 说是这么说,可这地也并非是夫家的地,浮白也没有在意。 伸手撩起轿帘子,脚还没有迈出来,便察觉到云清已经走了过来。 浮白的手顿了顿,耳边听到云清清朗温润的声音,“师父莫要着急。” 她……并非是着急! 云清拦腰打横把浮白抱了起来。 浮白很轻,云清抱的很容易,还小声的提醒,“师父,你搂着我。” 听了他的话,浮白这才抬起手臂来,抱住云清的脖子。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道薄薄的红色绸布,浮白甚至能感觉得到那人温热的呼吸就在她耳边。 云清抱着她大步走进了芳华殿,后头跟着一众仙神。 正殿之中,琏夜正端坐在堂上,而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头顶戴着一个宽大的帽子,将整个头皮统统遮盖住。 可云清还是从那人帽子的边缘看到了一抹白色。 进了正殿,浮白小声道:“阿清,该放我下来了。” 云清这才将浮白放下来,握着她的手走向大殿的正中央。 与此同时,一个老仙者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两个小仙娥一左一右的放了一个软软的垫子,叫两位新人跪的舒坦些。 随着仙者的一声,“一拜天地!” 两人面向殿门,恭恭敬敬的一拜。 “二拜高堂!” 云清扶着浮白,面对着那正殿上的两人,深深的一拜。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着面,隔着那鲜红的盖头,再次跪拜。 “礼成!” 随即,浮白被两个小仙娥搀扶着送进了洞房,云清则被留下来陪着客人吃酒。 琏夜从大殿上走下来,端着一杯酒水,道:“云清,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你,可我那妹妹喜欢。如今你们二人成了婚,我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但你要清楚,我琏夜的妹妹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要是你敢……” 话还没说完,那戴着面具的男子走了过来,声音清澈,“他不会欺负浮白的。” 云清看了那人一眼,心中感激。 “嗯,我绝不会欺负师父,还请天君和……” 云清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停顿了良久,才道:“还请两位兄长放心。” 戴着面具的男子,勾了勾唇,不知道是发自内心的笑还是苦笑。 三人共饮了一杯,琏夜也就去招待旁人去了。 只留下云清和面具男子。 云清想再给他添了一杯酒,那人却笑道:“不能再喝了,你知道我喝醉了之后,口不择言,控制不住自己的,若是在你们成婚之日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就罪过了。” 云清正给那人添酒的手顿了顿,道:“是我忘记了。” 男子摆了摆手,道:“无妨,今日我难得出来,瞧见你们成婚,更是开心,你不必往心里去。” 正当时,一个小丫头在迎岚的带领下跑了过来。 小丫头一把抱住云清的腿,道:“爹爹,爹爹,我刚才在外面看到好多好多的花,都是你送给娘亲的吗?” 云清怔了怔,蹲下来把那孩子抱起来,道:“娇儿,这位是你娘亲的兄长,你叫他……舅舅。” 云娇不解的歪了歪头,道:“娇儿的舅舅不是琏夜舅舅吗?他也是娇儿的舅舅吗?” 云清看了那人一眼,那人面上带着些许笑意,抬手摸了摸云娇的小脸,道:“我是凤舅舅,你叫什么名字?” “凤舅舅,我叫云娇。” 凤浮白笑着从云清怀里把那孩子抱了过去,道:“小云娇?名字真好听,是你爹爹给你取的名字,还是你娘亲取的?” 云娇笑嘻嘻道:“是娘亲取的。” 凤浮白一手抱着云娇,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 “小云娇,把手伸出来,我送个见面礼给你。” 那小丫头一听这话,连忙把两只小手摊平了在凤浮白的面前。 凤浮白的大手盖住了云娇的小手,轻轻的将那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云娇的手心上。 等到他的手挪开,方才瞧见一块雕刻着凰图腾的木雕,正静静的躺在云娇的手里。 云娇拿着那块木雕,道:“这是什么,真好看,是凤舅舅你亲手做的吗?” 凤浮白的眸子在云清身上扫了一下,果然瞧见那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并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想把他的东西还回去。 毕竟事到如今,曾经的那些承诺已经不在了,既如此何必徒留着一块木雕? 凤浮白笑着摇了摇头,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舅舅的,如今舅舅身上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便把这个送给小云娇。” 他说着,把云娇放下来。 云清揉了揉云娇的脑袋,道:“娇儿,跟迎岚叔叔出去玩,这里吵闹。” 看着迎岚带着那小丫头出去,云清这才回头。 看着凤浮白,云清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可凤浮白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道:“真是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光景,你们孩子也有了,婚也成了,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云清怔了怔,道:“对不起。” 凤浮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要你好生帮我照顾浮白,我便不同你计较以前的事了。”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往后院走去。 婚房之中,浮白正端坐在榻上,手边都是些红枣花生之类的。 她随手摸了摸身边圆滚滚的琐碎,在手指间转了转。 突然,房门外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 浮白收回手来,继续端坐着。 来人推门而入,脚步有些沉重,不像是云清那般愉悦的轻快。 浮白伸手将头顶的红色盖头轻轻掀开一个角,视线定格在凤浮白的身上。 那人将脸上的面具取下,和浮白拥有着同样的一张脸,此刻却是不同的光景。 浮白站起身来,从他手里拿过面具,道:“兄长,你是不是……心里难过?” 凤浮白摇了摇头,道:“要是说不难过,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可除了难过,我这心里还有一丝安慰。这么多年来,我未曾参与过你们的生活,如今看来真的是错过的太多太多。” 他仰着头,在那装饰的红艳艳的房间里环视了一圈。 红色的纱幔几乎把整个房间都笼罩了起来,窗户上的喜字更是惹人眼球,桌子上的红色拉住,还有鲜红的喜被…… 视线转移到浮白的脸上,凤浮白伸手不由得抚了抚她的脸。 “没想到你装扮起来竟这般好看,好看的让我有点舍不得,把你嫁给云清了。” 浮白道:“兄长,若是你愿意,就不要在那无涯之地久留了,你若不知道该去哪里,芳华殿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凤浮白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可不在你这里待着,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让我给你看孩子?” 他挑着眉,玩笑着跟她说。 浮白叹了口气,“兄长,你……” 还没等浮白说完,凤浮白便打断了她,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不想因为自己害了你们,我体内的魔气只能控制得住一时,根本不能长久控制,你们在我身边,我很害怕。” 害怕会伤害他们。 浮白知道他的顾虑,道:“当年父君和母后既然能将你的魔气封存,那如今或许也有办法照办,只要你想……” “不……我不想!”他拒绝的很是干脆。 凤浮白很清楚,那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当年若非父君为了封存他的魔气,耗费了大量的修为,怎么会那般的英年早逝。 这其中的缘由,凤浮白这些年也曾细细的去想过。 第224章 番外——大婚 他不想看着自己的亲人因为自己会有任何的危险,他们为他做的太多太多了。 浮白还想再劝劝他,却听到那人说,“好了,今日这么好的日子,别说这些事情了,我可是特地来给你敬一杯酒,愿你日后和小……和云清和和美美的。” 说罢,凤浮白便取了桌子上的一壶喜酒,给浮白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他端着两杯酒,一杯递给浮白,道:“我欠了你一个幸福美满的童年,如今祝你日后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倘若有人敢搅乱你们的美满,我定然一个也不会放过。” 浮白端着那杯酒,看着凤浮白,只担心他心里不是滋味。 凤浮白抬了抬手,将那本喜酒一饮而尽。 浮白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 一杯酒下肚,凤浮白的脑袋也开始晕晕乎乎的了,脸上更是挂着丝丝笑意,像是个天真的孩子。 他指了指浮白的酒杯,道:“你怎么不喝?” 浮白只好将那杯酒喝下去。 这酒是云清特地准备的,就是担心浮白喝了酒之后会醉倒,故而选的是最为清冽的酒水。 她喝下去之后,其实也没有觉得多么严重。 但再去看凤浮白,那人却似乎已经吃醉了的模样。 浮白连忙扶着他坐下,道:“兄长,你醉了,先休息一下。” 凤浮白靠在那桌子上,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浮白,伸手把自己的帽子扯了下来。 他啧啧了两声,道:“你看你生的多好看啊,他瞧见你定然喜欢,你再看看我,我这一头的白发,面容上带着乌黑的痕迹,如何能在他面前出现?” 浮白垂下眸子,她何尝不知道凤浮白心中所想? “兄长……” 凤浮白又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你想说的那些话,我心里都明白,只是……我也很清楚,他喜欢的是你。若非如此,我无论如何都要争取一下的,可他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我。他说感激我,他对我只有感激,浮白,你明白吗?” 浮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看着凤浮白的模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凤浮白苦笑了几声,道:“我见过你们的孩子了,你没同我说过。” 浮白是担心他难过,才没有告诉他的。 “她长得真可爱,和云清好像啊。” 浮白点了点头,云娇是跟云清更相像一些,完全继承了她父亲的美貌,浮白也曾因此感到高兴。 “兄长……” 凤浮白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还担心我把你的孩子抢走不成?” 这一点浮白倒是不担心,她只担心凤浮白心里压抑着,总归是难受的。 他脸上的笑意都沾染着苦涩,像是难过的,又像是愉悦的,难以言喻。 凤浮白晃了晃身子,站起身来,拍了一把浮白的肩膀,道:“我只是很喜欢她罢了。”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可凤浮白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浮白也分不清楚。 见他摇摇晃晃的样子,似乎随时有可能会摔倒。 浮白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后,以防万一他不小心摔倒,也好及时搀扶。 就在此事,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站在前面的男子连忙转身,从浮白手中拿过了那面具,匆忙戴上,又把帽子戴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不必去猜,浮白也知道是谁来了。 还没等那房门被推开,凤浮白又拉着她坐会床榻前去,盖好了盖头。 他勾了勾唇,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要等他亲自来摘你的盖头,才有惊喜。” 话音刚落,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瞧见凤浮白在这里,云清显然有些惊讶。 倒是凤浮白,摇摇晃晃的走过他身边,道:“我来同她说两句话,你不必紧张,我且先走了,就不打搅你们了。” 没等云清开口,凤浮白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出了房门,还不忘回头将房门关上。 云清只是有些来不及反应,站在那里竟然有些恍惚。 因为他的久久停留,浮白也有些紧张,两只白皙的纤纤玉手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云清回神,瞧着师父坐在榻上,身旁是各种各样的干果。 眸子不由得颤了颤,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两人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少男少女,可偏偏在这种氛围下,让云清感到紧张。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浮白身边,低声问道:“师父,我可以……掀你的盖头了吗?” 浮白愣了愣,这种事还要来问她? 她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云清的手有些颤抖,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鲜红鲜红的盖头一点一点的被掀开,他就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小少年那般,带着新奇的和惊喜的心态,甚至歪了歪身子,想悄悄地先看一眼。 明明是如此光明正大的事情,却被他弄得这般小心翼翼。 白皙的脖颈,在那鲜红的喜服映衬下更加白嫩。 脖子上有一串漂亮的五彩流苏,很衬浮白。 随着那盖头的往上移动,绯红的唇,精致小巧的鼻子,再来……是那一双圆圆的杏眼。 额头上还有漂亮的花钿,更让浮白看着娇嫩。 云清不自觉有些呆了,以至于那盖头的边缘从手指间脱落,他竟没有意识到。 直到那面容重新被盖头遮盖住,云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一回,没有像方才那般的小心,而是急匆匆地一把掀开盖头。 见他一副呆样儿,浮白一手掩着唇,笑了笑。 云清立刻红了脸,幽怨的喊了一声,“师父!” 浮白仍旧是眉眼弯弯,笑得妩媚,“还叫我师父?” 云清:“……” 这一下,脸更加红了,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他张了张口,大抵是已经叫惯了这个称呼,一时间要改口还有些不自在。 似乎是为难了他,浮白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垂下眸子,道:“不用勉强,我只是和你玩笑罢了,你若是改不了口,只和从前一样便是了。” 云清连连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只是不好意思,夫……夫人。” 浮白握住他的手,低声唤他,“夫君。” 云清欣喜的笑了,这个称呼,真不错。 他想了很久的。 “能不能……再喊一次?” 浮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耐着性子道:“夫君,相公,我的好郎君。” 一声更比一声让云清欢愉,那双漂亮的含情眼更是亮晶晶的,像是装下了漫天的繁星一般。 云清道:“别喊了,再喊下去,我要控制不住了。” 浮白:“……” “不必控制。” 哎呀,这样的话,在云清耳朵里,别提有多致命了。 可他知道时辰还没到,晚些时候,迎岚他们是要来讨喜的。 他此刻进来,是来给师父送吃的。 对了,吃的吃的,差点忘记了。 一瞧见师父,什么要紧事都抛在脑后了。 云清从红色的衣袍里拿出一包糕点,递给浮白,道:“我听他们说,新娘子成婚之日是不能吃东西的,所以我……特地给师父……给夫人买了些吃的,怕夫人饿了。” 浮白打开包裹,里面是香喷喷的桂花糕。 她捻起一块,要吃下去,又想起今日涂了口脂,这会儿吃东西,怕是要蹭掉了。 这般想着,浮白又把那糕点放下了。 云清问道:“怎么了,不合口味?我再去买些别的来。” 浮白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他不能吃东西,不然会被旁人看出来的。 可那血清方刚的少年,这会儿盯着那两片嫣红嫣红的薄唇,哪里能想到这一层意思,竟还以为…… 云清红了红脸,拒绝不了这等请求,低头凑上来,在那薄唇上印下一吻。 浮白愣住了,眼看着对方的薄唇上也沾上了红红的唇印子。 她这般呆呆地盯着云清的唇,云清以为这样还不够,竟又亲了一下,这一回时间要比方才停留的久些。 心想着这样师父应该满意了。 岂料她突然笑了起来,被他这个误会给逗笑了。 那人方才就已经沾上了口脂,这一回更是晕染的更大了范围。 着实有些好笑。 云清低声问她,“怎么了?” 浮白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 话还没说完,外面乌泱泱的一阵吵闹声,迎岚带着云娇和几个少年少女一窝蜂的冲了进来。 云清和浮白本能的往外看去,那几人也傻愣愣的站在门口。 一阵久久地沉默,被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打破。 “爹爹,你是不是偷吃辣椒了,怎得嘴唇这么红?”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几个人的一阵哄笑。 迎岚拉着云娇的手,笑着嘲讽云清,“娇娇,你爹爹没偷吃辣椒,怕是偷吃了别的什么……” 这话再次引来几个少年少女的笑声。 云清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浮白方才是在笑什么。 许是被他们几个笑得有些难为情,云清辩驳道:“怎得,我自己的夫人,我还不能亲一口了,我看你们几个,就是存心嫉妒。” 听他说了这话,那几个来讨喜的也在不端着了。 毕竟是神女成婚,浮白又是个极其有身份地位的。 再加上她平日里一直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故而这几个年纪小的,还有些敬畏她的。 可如今,这一闹,倒是让几个小的不害怕了。 倒是对浮白的印象改观了不少,觉得她容易亲近。 迎岚瞧见云清这副窘态,顿时更加有了兴趣,鼓动着云娇和几个小仙一同讨喜。 小仙们不由得纷纷看向浮白,浮白只点了点头,几人就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起来。 虽然得到了浮白神女的首肯,小仙们也是不敢去闹神女的,倒是云清,如今连仙都没能飞升,正是小仙们的捉弄对象。 云清被他们闹得厉害,可碍于今日大喜,这也算是规矩,他心里高兴也就不同他们计较。 尤其是,迎岚一口一个‘云师娘’的喊他,他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 一行人闹到了半夜,可算是放过了云清。 涟夜命人来将云娇接了过去。 云清可算是清净了。 他关上房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身心俱疲。 浮白站起身来,笑道:“今日真是辛苦你了,快过来坐下,我侍奉你休息。” 她说着,一手拉着云清的手,一手去摘他的发冠。 云清的个子高,浮白有些许吃力,那人也很是配合的弯了弯腰,好叫她方便。 那发冠是纯金打造的,真真是重的很。 云清从她手里接过发冠,揽着她的腰,把她按在榻上坐下。 浮白挑了挑眉。 那人笑道:“哪有师……夫人侍奉我的道理,我来侍奉夫人。” 可说是这么说,女子的这些个配饰实在是太过繁琐。 尽管云清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可还是不免扯到了几回浮白的头发。 听到浮白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云清有些愧疚,连连道歉:“对不起,师父,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成婚,师父哪里需要受这个苦。这凤冠这么重,师父顶了一日,如何能承受?” 他一着急,连称呼也忘了改口。 可见他心中愧疚。 浮白笑着拉过他的手,叫他坐在自己身边。 她靠在他肩膀上,双手纠缠着他的手,低声道:“我很高兴,阿清,能嫁给你是我最大的心愿,不管为此承受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受苦也高兴。” 这话说的云清心中一阵酸涩,他抿着唇,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对待师父,决不让师父受苦。” 浮白仰头笑了笑,引得那人低下头来,去亲她。 两人之间如同稻草丛中的一点火星,只小小的一点,足以烧毁整个田园。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浮白连忙推了推云清。 这种时候,那人如何肯作罢。 他声音沙哑,“师父,专心些,不管他们。” 浮白也由着他,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能有什么事情比此刻来的更加紧要? 也罢也罢,浮白干脆也不去管那敲门声了。 第225章 番外——后辈 原以为这样一来,外头那人就会懂些分寸,赶紧离开。 可外面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师父,师父……快开门……” 是迎岚的声音。 浮白再次推了推云清,“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我们……” 话还没说完便被薄唇搪塞了回去。 外面的声音明显是着急了,一下比一下拍的响。 不同于方才的着急但有些敬重,此刻迎岚已经是不管不顾了,“云清,你给我开门,娇娇出事了,快开门!!!” 一听这话,云清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可云娇在涟夜哪里,能出什么事? 两人连忙起身,胡乱的把衣裳套上,匆匆忙忙的开了门。 云清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娇儿怎么了?” 迎岚道:“天君派人来传,只说是出了事,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你和师父快些去看看。” 云清回头看了一眼浮白,此刻发丝凌乱,都是他自己闹得。 这会儿要是让浮白出去,怕是要丢脸的。 云清宽慰道:“我过去瞧瞧,夜深了,你不要出来走动,等我回来。” “带迎岚一同去罢。” “……” 云清原本就对云娇说要嫁给迎岚的事情耿耿于怀,这种时候还要带上迎岚,他多多少少是不怎么高兴的。 可浮白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拒绝,便点头答应,也算是让浮白放心。 两人一同赶往天君殿。 明明云清才是正牌的父亲,倒是迎岚看起来比云清更加紧张几分。 云清不免皱眉,道:“迎岚,你要是敢打娇儿的主意,我决不放过你。” 难得的迎岚竟然没有出言顶撞。 这对云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迎岚的沉默,好像是默认了一般的,更是叫云清怒火中烧。 “我与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迎岚皱了皱眉,道:“我为何要听你的,还真把自己当成师娘了不成?你尚且能抢了我师父,我为何不能抢你女儿?” 原本只是生气的随口胡说,可话一说出来,竟然不是那么个意思了。 云清更是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恶狠狠道:“我今日同师父成了亲,自然是你堂堂正正的……师娘,再者说,师父原本就是我的,你来之前就已经是我的了!什么抢了你的师父,你最好给我搞清楚。” 这话叫迎岚瞪大了一双眼睛。 他只当云清是多年对师父存了不轨的心思,后来又因师父在凡间历劫,云清同师父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原本这样的关系,在天神之中比比皆是,演变到今日的地步,是云清一直对师父的纠缠不休。 迎岚怎么也没想到,当年云清便已经和师父…… “你……你胡说八道。” 云清瞪他一眼,“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可以去问师父,早先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我们在凡间游历之时,便已经互生情愫,私定终身。只是后来师父误会我,才会转而收了你做弟子,想让我摆清位置罢了。你不会是忘记了,你刚来的时候我有多么排斥你,我才是怕你抢了我师父的。” 那时候,云清对他确实是充满了敌意的。 迎岚竟然还傻乎乎的以为是师兄对师父的依赖,却不曾想,竟是这么一个缘故。 他心中有些恼火,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良久,云清道:“师父是不是喜欢我,你心里明白,我同她在一起也是两世修来的缘分,无从更改。你若是因为这个,从中捣鬼,伤害我倒是无所谓,你若敢让师父难过,我必然不放过你。” 不用他说,迎岚原本也不会做出让浮白生气的事来。 云娇对他来说,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日日照看她,总归是有感情的。 若说是男女之情,也未免太过疯狂,他是做不出来的。 “我没有那个心思。” 云清问道:“什么?” 迎岚叹了口气,有些无语又有些失落,“我说,我对娇娇没有那个心思,她才几岁,你当我疯了是不是?” “你保证!” 迎岚无语,“我保证,这总行了!” 这还差不多。 两人赶到天君殿,还没进去,便听到一阵孩子的哭闹声。 这下可把云清给吓坏了,连忙冲了进去。 之间,云娇被涟夜抱在怀里,大声的呼嚎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回家……” 云清:“……” 涟夜一见云清,顿时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爹爹来了,别哭了,别哭了。” 那孩子顺着涟夜指过去的位置,果真瞧见了云清和迎岚。 上一秒还在嚎啕大哭的女孩,脸上立刻笑了起来。 小丫头从涟夜怀里跳下来,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径直的越过云清,一下子扑进迎岚的怀里。 迎岚弯腰把她抱在怀里,道:“娇娇是不是不听话了?” 云娇憋着小嘴儿,道:“没有没有,娇娇很听话的,只是……只是娇娇不想跟岚哥哥分开,娇娇要跟岚哥哥一起睡。” 云清:“……” 涟夜:“……” 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怎得无视云清这个亲爹,竟扑进了迎岚的怀里,还一口一个岚哥哥叫着。 涟夜走上前,拍了拍云清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你家这孩子,我是看顾不了的,我看啊,你还是好生的让迎岚看着,饶了我。” 云清叹了口气,瞪了迎岚一眼。 迎岚只觉得方才一路上跟云清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 只因今日是云清和浮白的大婚之日,总不能新婚之夜还抱着个孩子,云清也只好把云娇交给迎岚了。 迎岚倒是也没有因为云清的怀疑,心里怨怼,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这下子,也能成全了云清和浮白的新禧,也叫云娇和迎岚高兴,更是让涟夜天君能睡个好觉了。 云清回来的时候,瞧见浮白正走来走去的,心里担心。 一见云清回来,便立刻着急的问道:“怎么样,出了什么事了?” 云清摊了摊手,一面将外衣脱下来,道:“没什么事,只是娇儿不愿在天君殿,我去把她接回来罢了。” “……” “既如此,兄长为何不直接把她送回来,竟还需要去跑一趟?” 云清叹气,“一来,娇儿不肯,担心她天君舅舅骗她;二来,陛下担心把孩子送回来,打搅了我们二人。” 浮白笑了笑,道:“所以说,还是交给迎岚了?” 云清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云娇这孩子跟旁人都不怎么亲近,只跟迎岚亲近。 即便是迎岚对这孩子没什么心思,可这样下去,女孩子一日日长大,要是长久这般对迎岚过分依赖,怕是日后真的要喜欢上迎岚的。 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浮白不由得问道:“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云清无奈道:“夫人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娇儿眼下就这般依赖迎岚,怕是日后会更加难舍难分,要是等她长大了,真真对迎岚存了什么心思,可如何是好?” 在这件事上头,浮白要比云清看的明白些。 她笑道:“那又如何,抛开你这一个层面不看,我是迎岚的师父,娇儿是我的孩子,两人辈份上倒也算是平辈,如何不能在一起?再加上迎岚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人品和性子都是天宫里数一数二的好,样貌也俊朗儒雅,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些云清也并非不清楚,只是他觉得怪怪的。 迎岚是他的师弟,和他的女儿? 云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只觉得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浮白笑着揉了揉他的眉心,那人紧紧皱着的眉头才缓缓地舒展开来。 “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别皱眉了,不去想他们了,日后的缘分都是日后他们自己的造化,我们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想想也是,当年不管是天君陛下还是哥哥云杳,没有一个看好他们的,最后还不是走在了一起? 云清点了点头,道:“夫人说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想他们了。” 红烛燃尽,红帐卧鸳鸯。 这回总算是没人打搅了。 十二年后 云娇长大,真真应了云清的担忧,日日纠缠着迎岚。 “岚哥哥,你走慢些,我跟不上你了。” 一身青衣的少女,一蹦一跳的跟在他身后。 迎岚停住了脚步,问道:“此番我要去凡间历劫,你跟着我做什么?” 少女双手抱住迎岚的手臂,道:“自然是跟岚哥哥一同去历劫呀,岚哥哥要历情劫,我不想让岚哥哥跟别的姑娘在一起。” 迎岚:“……” 这丫头一向在这种事情上没个分寸,嘴上也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假思索的。 迎岚有些尴尬的撇开实现,不想看着那双含情眼说话。 “你乖乖回去,要是被你爹爹发现了,怕是又要怪我,不准胡闹了。” 少女撅着嘴儿,很是不满道:“爹爹,爹爹,岚哥哥就知道用爹爹来压我,我都已经这么大了,我不怕爹爹的。我知道岚哥哥讨厌我,不想我缠着你,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我……” 话说到一半,云娇的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了。 原本那一双天生自带笑意的含情眼,此刻眼泪汪汪的,实在是惹人心疼。 迎岚最是受不了她哭,一瞧见她哭便什么气也生不起来。 “是我言错,我只是怕你爹娘担心你,我何时讨厌过你,你乖乖回家,不过几年的时间,我很快救回来的。” 云娇跺了跺脚,“我不要,我不要岚哥哥和旁人在一起,岚哥哥是我的,我的!” 迎岚无奈,只能好声好气的安慰她。 可云娇此刻是油盐不进,迎岚怕误了时辰,只好把云娇托付给若水上神。 如今若水上神掌管历劫之事,正巧和师父也算是有交情的,把云娇托付给他,迎岚倒也放心。 迎岚哄了大半日,可算是把那丫头的情绪给稳住了。 见她不在哭了,若水上神也劝迎岚赶紧下凡去,稍后他会亲自送云娇回芳华殿。 迎岚点了点头,临行前还不忘看了云娇一眼。 那丫头正哭的一双眼睛红红的,可怜极了。 迎岚无奈的叹气,“要听爹娘的话,知道吗?” 云娇点了点头,有些委屈,但还是答应了。 见她点了头,迎岚才算是放心了下来,下凡去了。 谁知前脚迎岚刚刚下凡,后脚那小丫头就开始又哭又闹。 若水上神想送她回芳华殿,可怎么也说不听,她说什么也不肯走。 吵着闹着要跟迎岚一同下凡去。 若水上神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正要去芳华殿请浮白神女来,却被那丫头抱住了腿。 “你不让我跟岚哥哥一同下凡,我就……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你这里,我爹爹娘亲都不会放过你的。” 若水上神:“……” 这整个天族之中,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最后,若水上神只能放了她下凡去,只身去跟浮白神女请罪。 浮白倒是并不生气,可云清却气坏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娇儿果真是对迎岚那小子起了不轨之心,先前在芳华殿还有我们看着,这下子可到好了,她跟着他下凡去了。” 浮白一面拍着他的背,一面给他顺气,“好了,好了,去都已经去了,这会儿怕是已经降生了,难不成你真要去把她捉回来不成?” “有何不可?” 浮白道:“娇儿日后也是要经历情劫的,如今这样岂不更好,一举两得。若是日后她情劫的对象是什么恶人,你岂不是更加担心?” “可……” 浮白笑了笑,道:“好啦,别生气了,我今日还有一个喜事与你说呢。” 这种时候,什么喜事都让云清喜不起来了。 她凑在云清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那人顿时眉开眼笑,“真的?” 浮白点点头,“嗯。” 云清一把抱起浮白,可又立刻小心翼翼地放下来,道:“你坐下来,不要累着了。” 浮白问道:“你不生气了?” 那人笑着摇头,“不生气,不生气,你也不要生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