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雪》 第1章 仕途之路 毁碑 陕州夏县 夏县古称安邑,传说是大禹时代的都城,也是夏启建立的夏朝都城,号称“华夏第一都”,实为汉族发源地之一。 宋自经济中心逐渐开封府一带移动、逐渐南移之后,夏县就逐渐荒废了,同时夏县乃至陕州一带就成为了宋夏交战之地,土地荒芜、人口稀少、经济落后。 不过夏县有一处地方,是夏县乃至整个宋臣民家喻户晓之地,那就是大宋已故太宰司马光的墓地。 元佑元年,司马光病逝,被安葬在了此处,并被追赠太师、温国公,谥号文正。 宋朝廷感念司马光的功绩,宋哲宗皇帝赵煦为了表彰司马光的大节元勋,敕令翰林学土苏轼撰写神道碑文,神道碑名曰“忠清粹德之碑”,是赵煦亲笔御题。 “忠清粹德之碑”高达三丈左右,分为碑首、碑身、碑座三部分,碑额之大,碑身之高,碑座之大,碑石之珍贵,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忠清粹德之碑”之上是石雕对联,粹德辉煌流涑水,清忠发越秀峨眉。一派雄风浩气、高山仰止之势。 每逢清明或重大节日,夏县的百姓均自发的来到此地,祭祀司马光,祈祷司马光在天之灵保佑风调雨顺。 此日正是清明时节,司马光无后,司马光之兄司马旦就将其子司马康过继给了司马光。 清明时节司马康与司马家族的子侄辈带着一些祭品来到此地祭祀司马光及其司马光的父兄。 一旁还有不少普通的夏县百姓也一同祭祀司马光。 众人正在祭祀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众人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行上百人纵马奔了过来,其中有官吏,也有衙役、兵丁。 “周相公,你这是。。。?”司马康曾经在朝廷之中任过朝官,因而认识领头之人是朝廷御史周秩。 周秩翻身下马,冷冷的看了司马康等人一眼,挥手下令道:“来人,给本官将石碑毁去。” 司马康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连连问道:“周相公,你这是何意?为何要做如此违逆天道人伦之事?” “违逆天道人伦?”周秩闻言冷笑道:“陛下有旨,司马光诬谤先帝。尽废其法,当以罪及,本官不过是奉旨行事。” “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周秩随后对手下喝道:“还不快动手?” 众衙役、兵丁闻言就将正在祭祀的众人推搡开,拿着铁锤、榔头、绳索等物就砸向高大的石碑。 一阵巨大的声响过后,石碑轰然倒下,腾起了数丈高的尘土。周围祭祀的百姓虽心中也是愤愤不平,但也不敢阻拦,均纷纷躲闪开去。 周秩持有圣旨,若阻拦就会犯下违逆圣旨之罪,就是死罪。 “凿其字,入土掩之,以绝奸党之念。”周秩随后冷冷的说道。 周秩手下接令后,就将石碑之上的苏轼题词凿平,并很快挖了个大坑,将石碑残片推入了土坑之中。 转眼之间,一片整洁、幽静的墓地就变得鸡飞狗跳、嘈杂不已,碎石、泥土铺满了整个墓地,狼藉不堪。 “父亲大人,孩儿不孝。”司马康痛苦的看到这一切,心如刀割,跪倒在司马光的坟茔之前,低声泣道。 司马康心中再明白不过了,周秩是朝廷当今太宰章淳手下一名言官,是元丰党人,而司马光等人目前被朝廷定为元佑党人,司马光就是元佑党人的首领。 朝廷行此举的目的就是告诉天下臣民,朝廷将继续施行王安石的新法,并将元佑党人悉数逐出了开封府朝廷。 自王安石变法那日起,双方就是势同水火。 简直太过份了,司马康心中怒道,死者为大,司马光再有过错,再与他们政见不合,也不至于当众毁碑,当众羞辱已经逝去的司马光? 周秩满意带着手下走后,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司马康等人跪下泥泞不堪的墓地之中,哭得泣不成声,一副无比凄凉的情景。 。。。。。。。。 大宋京师开封府 北宋东京皇宫俗称大内,其前身为唐宣武节度使衙署,规模较为狭小。 后梁定都开封,将衙署改为建昌宫,后晋之时又更名为大宁宫,后周世宗进行了些许修缮,但并未进行大规模的改建,直至宋太祖建隆三年开始扩建,历经四年,将大宁宫建成了一座这个世上规模最为恢宏壮丽的大宋皇宫,俗称大内。 宋皇宫虽比不上秦之阿房宫、咸阳宫,汉之长乐宫、未央宫,唐之大明宫、洛阳宫,但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皇宫宫城周廻五里,共有七十五座殿宇,较大的殿宇名曰大庆殿、紫宸殿、垂拱殿、文德殿,其中文德殿是是帝上朝前和退朝后稍作停留、歇息的地方。 此时宋左正议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章惇与中书舍人、参知政事、尚书左丞蔡卞持笏一同走在前往文德殿的御道之上,前去觐见宋帝赵煦。 “章公,难道你有何喜事?”蔡卞见章惇一副春光满面、志得意满的模样,于是边走边问道。 “小儿近日又得一子,老夫又得一孙儿也。”章惇微笑着答道。 拉倒,蔡卞心中暗暗觉得好笑,目前章惇独相,尽掌大权,利用皇帝赵煦打击异己,拔擢亲信。 此时忽发孟皇后一案,章惇更是打算利用此事,党同伐异,当然是好不得意。 蔡卞与章惇同为元丰党人,当然明白章惇心中所想。 不过蔡卞虽心中不以为然,但表面之上没有任何异状,于是恭恭敬敬的恭喜道:“下官恭喜章公喜得一孙儿。” “同喜,同喜。”章惇笑道:“他日定请蔡相公来敝府喝杯喜酒。” “章公之命,元度敢违?”蔡卞拱手道。 “彦成此人素有贤名,文章亦是出众,可为秘书省正事否?”蔡卞随后问道。 叶棣,字彦成,熙宁六年进士,太学博士,素来依附蔡卞,因而蔡卞欲推荐叶棣迁为秘书省正事。 “作二小文字,亦有病败,不可用。”章惇看了一眼蔡卞道:“道着一句,却有三两句道不着。” 秘书省正事虽官职、品级不大,却极为重要,典尚书奏事,兼管图书籍册,简单的说就是无论是皇帝的诏书或大臣的奏章都要通过秘书省,因而掌秘书省几乎都是掌权之人的心腹党羽。 如此重要的位置,章惇当然不会拱手让于他人。 蔡卞闻言心中顿时大怒,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大宋副相,可章惇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当场就给驳回。 不过蔡卞表面之上仍是没有任何异状,于是连忙说道:“章公所言甚是,此事就此作罢。” 两人一路之上说着话,亲如兄弟,很快就来到了文德殿之外,宫人通报之后,两人就进入了文德殿,见到了正躺在软椅之中的宋帝赵煦。 赵煦此时正与知枢密院事曾布低声说着话。 赵煦依靠在软椅之上,脸色有些发黑,身体极为瘦削,此时是四月天,天气是异常凉爽,可赵煦额头之上却有一层细微的汗渍,肉眼可见。 赵煦自幼体弱多病,二十岁的身材与十五六岁之人差不了多少,极为羸弱。 章惇厌恶的看了曾布一眼,低声对一旁侍候的太医喝道:“陛下今日进食否?” 赵煦亲政之前,一直是太后高氏垂帘听政,把持着朝政,直至太后高氏病逝,赵煦才真正成为了大宋皇帝。 太后高氏重用元佑党人,重用司马光,尽逐元丰党人,章惇、蔡卞等人就外放到外地为官,一贬再贬,远离中枢,直至赵煦亲政,章惇、蔡卞等人才返回了朝廷,得到重用。 因而宋帝赵煦的身体康健与否,对于章惇、蔡卞等人来说是太重要了,若赵煦有何不测,谁知道大宋朝局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前赵煦身体忽然变得越来越差,此使得章惇、蔡卞等人担忧不已。 章惇是个直人,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此言是极为失礼的。 太医畏畏缩缩看了赵煦一眼,默不作声。 “就实告之。”赵煦轻声说道。 “陛下。。。陛下。。。今日止进一小碗稀粥。”太医于是老实答道。 “没用的废物。”章惇哼了一声后对赵煦说道:“陛下圣体干系天下万千臣民,干系江山社稷,臣等请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臣与章惇同。”蔡卞也拱手说道。 “朕无碍。”赵煦微微点头道:“朕今日倒觉得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罢了,今日不提此事了,两位卿家,巫毒之事查得如何了?” 皇后孟氏有个养母燕氏,深信蛊术,见孟氏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专宠婕妤刘氏,于是命人用南方的枫木,为孟氏建祷祠,并找了些驴驹、媚蛇雾、叩头虫等物,让孟氏带到了皇宫,试图让孟氏重新获得皇帝的宠信,甚至燕氏命人绘了刘婕妤的画像,用打针刺之,咒其早死。 不料此事被刘婕妤察觉,于是刘婕妤到了赵煦面前哭诉,赵煦闻言顿时大怒,命人彻查此事。 巫蛊之术历来是皇家深为忌讳的,用巫蛊之术流毒宫中是大逆不道之罪。 第2章 痴呆儿 皇后孟氏为已故马军都虞候、眉州防御使、赠太尉孟元的孙女,端庄贤惠、聪明多才、礼仪周到。只不过皇后孟氏是高太后一手操办,给赵煦安排的,再加上孟氏年长赵煦三岁,因而深为赵煦所不喜。 孟氏自幼熟读经书,知书达理的,不过张口孔、孟,闭口仁宗,而赵煦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周围的侍读、大臣也是这样,如此皇后孟氏怎能讨得赵煦的欢心? 赵煦皇后孟氏体态较为健硕,与瘦小的赵煦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夫妻,而像姐弟,甚至像母子。。。 身材娇小玲珑的宋婕妤刘氏出身微寒,平日里说话粗俗、轻佻,如此反倒深为赵煦所宠爱。 赵煦废后之心久矣。 最主要的也是最重要的是,皇后孟氏是已故太后高氏安排给赵煦的,代表的是元佑党人,而赵煦自九岁登基就被以司马光为代表的元佑大臣环伺,并且元佑大臣只尊太后高氏,对小皇帝赵煦是爱理不搭的,朝政大事根本不寻求赵煦的意见,均为太后高氏马首是瞻,时间长达七年之久,同时赵煦心中也憋屈了七年之久,痛恨了七年之久。 因而在太后高氏死后,赵煦亲政,就一力贬黜元佑大臣,如范纯仁、吕大防等人,重用章惇、曾布、蔡卞、蔡京等元丰大臣,尽废太后高氏垂帘听政之国策,下令绍述并实施元丰新法。 此时巫蛊之案忽发,更是加剧了这种情况。 赵煦下令彻查此事,于是章惇、蔡卞等人就尽拿皇后身边的宫女、内侍,挖眼、割舌、炮烙、剥皮,严刑拷打,许多宫女、内侍受尽折磨、屈打成招。 “陛下,臣等已经查明,确有此事。”章惇取出一些供状后说道:“此为供状,臣等此时前来就是请求旨意的。” “岂有此理。”赵煦被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拍着软椅的扶手怒道:“朕必不会轻饶了此等奸邪之徒。”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一旁的曾布劝道:“皇后孟氏素来沉稳娴静,岂能为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定是其周围之人所为,望陛下明察。” “曾公所言谬也。”章惇摇头道:“臣已查明,皇后与朝中一些大臣来往甚密,与外放之人亦有书信往来,此次宫中巫毒之事定是奸党撺掇皇后孟氏所为,陛下,此事断不能轻饶了他们。” “章卿家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她们?”赵煦沉吟片刻后问道。 “臣建议废皇后孟氏之位,追夺司马光、吕公着之谥号、爵位,并毁其墓,暴其尸,以儆效尤。”章惇答道。 “陛下,万不可如此。”蔡卞说道:“皇后有错,废其后位即可,且此事不可大肆宣扬,以免影响宣仁太后之名,并且司马光等人毕竟已经死去,此时又何必毁墓暴尸?若行此举,必将会是人心尽失。” 为了共同对抗章惇,蔡卞不知不觉的与曾布走在了一起。 “蔡相公说的是,宣仁圣烈皇后保佑圣躬九年,功德巍巍,四海归心;升遐之日,海内如丧考妣。若以奸人疵毁,辄有议论,不惟有亏圣孝,恐必失人心。”曾布也劝道。 “朕并无诋毁娘娘之意。”赵煦闻言连忙说道。 虽此时高太后已死,赵煦尽废其策,但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毕竟高太后的贤名天下皆知,毕竟宋是以孝治天下的。 “不过不如此,当以何名义贬黜孟氏?贬黜孟氏之后,当以何人为后?”赵煦随后问道。 曾布闻言心中暗叹了口气,拱手答道:“真宗朝章献刘皇后亦是如此,不过陛下还得请得两宫之手诏,如此中外方能帖服。” 宋真宗时期的皇后刘氏与婕妤刘氏情况差不多,这就为赵煦找到了废后、册立新皇后找到了先例。 不过此时太后向氏,赵煦的亲母太妃朱氏尚在,因而如此大事还得请得两宫的懿旨。 “卿之言大是。”赵煦见有先例可循,心中不由得大喜。 册立皇后一事被曾布抢了先,章惇、蔡卞等人心中是极为不甘,其后章惇为得拥立之功,为了取得赵煦的欢心,居然伪造了两宫废后的手诏。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二年,皇后孟氏被废,迁冷宫居住,并册立婕妤刘氏为皇后,同时章惇、蔡卞、曾布等人又借此事大肆打击元佑旧党,将范纯仁、吕大防、苏轼、苏澈等人一贬再贬,苏轼先贬颍州,再贬定州,又贬广南惠州,最后六十二岁的苏轼一叶孤舟贬到了徼边荒凉之地琼台儋州。 此仅次于满门抄斩。。。 苏轼妻离子散,几乎就是家破人亡。 。。。。。。。。 琼台儋州 琼台地处宋之最南端,归属广南西路管辖,孤零零的孤悬海外,气候潮湿炎热,此时正是冬季,可岛上丝毫没有冬季的味道,穿件单衣都不觉得冷。 北走胡,南走越,岭南、琼台等地历来都是历朝历代的流放之地,琼台更是重刑人犯的流放之地,或者说是朝廷痛恨之人几乎都被流放到了琼台,是朝廷贬谪官员的地方。 琼台远离朝廷,生活物资不仅匮乏,岛上毒虫猛兽还多如牛毛,气候也是湿热,常年多风多雨。 宋在琼台的建置时有变动,约设置了四州十一县。 琼台百姓是以黎族为主,另有一些汉人或汉商,是黎、汉杂居之地,当然也包括了许多被贬黜到此地的宋朝廷官吏。 黎族主要聚集在黎母山周围,分布琼台各地。 “坚儿,你醒了?”此时儋州和庆镇海边渔村一户人家之中,一名年近三旬的妇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于是喜极而泣。 年仅十三岁的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周围,看了一眼伏在床前,正在低声哭泣的年轻妇人后问道:“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坚儿,我是你娘亲啊。”年轻妇人泣道:“你又忘了吗?” 娘亲?娘就是娘呗,还加个亲是什么意思?于是李三坚疑惑的问道:“娘亲就是娘的意思?你是俺娘?不是?” “你绝对不是俺娘。”李三坚随后坚决的摇头道。 “你怎么?怎么说话跟从前不一样了?娘亲怎么有些听不懂了?难道又犯病了?”年轻妇人极为担忧的问道。 此名年轻妇人姓符,是个黎人,十余年前年仅十五岁就嫁给了琼台一名汉人,也就是李三坚之父李清。 李清是元丰八年被宋朝廷流放到儋州的一名朝廷官员,其后李清就一直居住在儋州,娶妻生子,不知道是朝廷忘了还是一直不肯赦免李清等人,于是他们就一直没有返回故土,福建路的邵武军。 符氏家中排行老二,于是就被称作符二娘。 李清与符二娘共生三子,因瘟疫及生活艰苦,李三坚的两个哥哥就夭折了,此时李清也因病去世。 符二娘三个孩子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了,日子过得是凄苦无比,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李三坚在娘胎里就得病了,生下来就有些痴呆,直到五岁才会说话,此使得符二娘是雪上加霜。 李三坚平日里也是呆呆傻傻的,没事就看着大海傻笑,一日在海边玩耍的时候居然掉进了海中。 幸好符二娘娘家是蜑户,也就是海边专门以采珠为生的船民。李三坚掉入海中之时,符二娘的兄弟符鼑正在附近行船,于是就救下了李三坚。 李三坚其后因溺水一直昏迷了三日,三日过后就苏醒了,此使得符二娘心中是高兴不已,但此时李三坚口中所言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了,符二娘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不过李三坚一直是个痴呆儿,平日里说话根本就是颠三倒四的,符二娘倒也不是很吃惊。 符二娘于是坐在床边,扶起瘦弱的李三坚,轻声说道:“坚儿,不要紧,生病我们就治病,还有我真的是你娘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你,难道这还能有错吗?坚儿,饿了?来,先喝些稀粥。” 符二娘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切之意,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更加诧异,不过此时李三坚确实是感到异常饥饿,于是就端着符二娘递过来的瓷碗猛喝了几口,喝得太快,李三坚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哎,你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你喝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符二娘微笑着说道。 李三坚能够喝粥了,这就表明了李三坚身体已经好转,虽李三坚目前说话仍是颠三倒四,但符二娘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自己唯一的儿子还在身边,这就足够了,若李三坚再有何意外,符二娘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哦。。。”李三坚边喝边说道:“你真的是俺娘?” “这还能有假?不信你问你舅父。”符二娘随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兄弟符鼑。 符鼑叹了口气道:“家姐,看来坚儿他还是。。。还是痴呆啊,连自己娘亲都不认识了。” “你才痴呆,老。。。我好好的,脑壳清醒的很。”李三坚听符鼑说自己痴呆,顿时就不乐意了,于是瞪着符鼑说道。 “好,好,我的孩子是个正常人,哪里痴呆了?”符二娘见状连忙安慰道。 符鼑苦笑着摇了摇头,李三坚出事之前也是如此,谁要说他痴呆,他就会异常愤怒。 第3章 又犯病了 清晨时分,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把海面照得金灿灿的,犹如碎金洒在海面,波光粼粼。 海面平静如镜,亦是金灿灿的,影影绰绰倒影出海边峭壁之上棱蹭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 李三坚与母亲所居住的海边渔村虽然穷困,但景色是异常优美,空气也是极为异常清新的。 “坚儿,呐,给你,这是你爹爹的画笔和颜料。”符二娘拿出李清遗留下来的一些画笔、颜料等物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的父亲是个同进士出身,是个书生,平日里也喜欢作画,因而留下了一些画笔与颜料。 画笔只是普通的羊毫笔,而颜料却是极为珍贵,因而是李清的遗物,因而符二娘一直保存至今。 此时李三坚忽然对符二娘说起,想去海边作画,符二娘闻言顿时又惊又喜,要知道李三坚之父在世的时候,可是想教李三坚读书与书法、绘画等等,可李三坚自幼痴呆,哪里会读书与习字? 此时李三坚忽然说起作画,使得符二娘欣慰不已,难道他掉进海中,被海水呛聪明了? 要知道这个世上琴棋书画乃是一介书生必备技能的。 李三坚能够作画,此就可以表明李三坚并不是个痴呆儿的。 其实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唯一相通的就是绘画,李三坚的绘画作品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人能看明白的。 至于书本,李三坚基本上是看不懂的,连一些字都认不全的。 “娘,有画布或宣。。。纸吗?”李三坚低声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些日子,李三坚已经了解到了,自己家中是家徒四壁的,异常穷困,平日里靠符二娘海边找些营生或娘家接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宣纸几乎不用指望了,李三坚只是希望有些画布之类的。 果然符二娘在围裙之上擦了擦手,有心歉意的说道:“坚儿,宣纸是没有的,宣纸不是我们家能用得起的,至于画布,你爹爹从前应该还留下了些,娘去楼上给你找找。” 符二娘说完就去搬梯子,打算到简陋的楼阁之上就寻找画布。 “娘,还是我来。”李三坚连忙抢在符二娘之前去搬梯子。 “无碍”符二娘欢喜的说道:“你身子骨刚好些,还是娘来。” 李三坚目前是越来越懂事了,李三坚说的话,符二娘几乎都能听明白了,符二娘感到异常欣慰,欣慰李三坚懂事、孝顺,进退有度,不了解他的根本不会知道他从前曾经是个痴呆儿。 “娘,孩儿无碍的。”李三坚话虽如此,搬动沉重的木梯还是异常吃力,累得气喘吁吁的,额头之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这小身板,李三坚心中暗道,看来得加强锻炼了。 李三坚吃力的爬上阁楼之上,之间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积满了灰尘,同时还有一些蜘蛛网。 李三坚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破旧的木箱之中找到了一些麻布。 “娘,是这些吗?”李三坚趴在阁楼之上,拿着麻布问道。 “应该是。”符二娘答道:“从前你爹爹在的时候,也是用它作画的,不过啊,你爹爹曾经说过,最好的画布是丝绸做的呢,叫。。。叫什么帛画。” “可以了。”李三坚笑着爬下了木梯。 丝绸?帛画?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老百姓用得起的。 “娘,这个小盒子我打不开,这里面是什么?”李三坚随后拿着一个精致的铁盒问道。 “娘也不知道,你爹爹说待你们长大了才给你们看,可惜啊,你哥哥们。。。”符二娘抹着眼泪说道。 “娘,你别伤心了,你不是还有我吗?”李三坚连忙安慰道。 符二娘看着几乎与自己差不多高的李三坚含泪点了点头。 李三坚虽然瘦弱,不过个子却不矮,比同龄人稍高一些。 “坚儿,你要去海边作画?”符二娘随后叮嘱道:“你小心点,别像上次那样又掉进了海中,上次可差点将为娘吓死啊,还好你舅父在场,要不然你可就。。。” “娘,你放心,我今年。。。我今年多少岁了?”李三坚忽然问道。 “你这个傻孩子,你今年十三岁刚过一个月。”符二娘笑着答道。 “娘,你又说我傻,我哪里傻了嘛。”李三坚不满的说道。 “好,好,不傻。”符二娘连忙说道:“不傻,不傻,我的坚儿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呢。” 。。。。。。。。 渔村很小,谁家有什么事情,将会很快传遍全村,李三坚由痴呆变得居然会绘画,变得聪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海边渔村,众人都为符二娘高兴。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又传来的李三坚又犯病的消息。。。 几乎是每天清晨,李三坚都在海边一个人狂奔,并且喃喃自语,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同时李三坚奔完之后,就坐在海边看着大海呆呆的出神,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唯一不同的是李三坚面前总是放着一副画板,不停着在上面画着什么,于是渔村之人又为符二娘担心了起来。 “痴呆儿,痴呆儿,吃了睡,睡了吃,醒了跑,跑了画。。。” 此日李三坚正在海边作画,一些孩童拍手在一旁嬉戏玩耍,孩童一边玩耍一边唱着遥歌嘲笑李三坚。 李三坚看了看这些孩童,摇了摇头,继续画着海边优美的风景,无知小儿,岂知何为痴呆?何为聪慧? 虽李三坚身体是十三岁,可躯体里装着可是二十多岁的灵魂。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如此奇妙之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使得李三坚是异常吃惊。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李三坚只有随遇而安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但如何随遇而安,李三坚还不知道从何做起。 李三坚自己所具备的技能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半点用途,况且此时到底是什么年代,李三坚都未搞清楚。 不过李三坚唯一明白的是,家中较为贫困,首先就是要脱贫致富,最起码要保证衣食无忧,可如何脱贫致富、衣食无忧,李三坚也是不知道从何做起。 自己唯一的技能就是绘画,但绘画能摆脱贫困吗?答案是否定的,至少目前肯定不行,渔村之中的一些百姓家中比李三坚家里还穷。。。 “痴呆哥哥。。。你画的是什么呀?”李三坚正在胡思乱想之极,忽然一个嫩嫩的声音问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惊醒过来,回头看了看,只见一名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背着手,咬着嘴唇,看着画轻声问道。 此名小女孩穿着短衣、桶裙,衣裙均是五色吉贝,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脚却是未着任何鞋子,赤足站在地上,脚腕处各有一个银质饰品,小脚挪动之中还带着叮叮当当的响声。 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满脸好奇之色,给人以惊艳绝伦的感觉。年龄虽然不大,却出落的错落有致,再过十年绝对是祸国殃民的主儿。 小女孩虽然长得乖巧可爱,可却是未减李三坚心中的愤怒,痴呆儿?傻?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来来回回的就听到这些字眼,此不由得使李三坚心中大怒。 不过痴呆哥哥从这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却是如黄莺鸣叫一样动听。。。 “住口”李三坚恶狠狠的对这个小女孩说道:“痴呆?你才痴呆,你全家都是痴呆,请叫我三哥。。。,再乱叫,小心老子揍你丫的。” 李三坚如饿狼般的模样顿时将此名小女孩吓了一跳,惊恐的后退两步,怔怔的看着李三坚。 “你。。。竟敢如此恐吓阿雯公主?”一旁陪同的阿雯一名仆从见状对李三坚喝道。 “公主?”李三坚闻言笑道:“如此荒蛮之地,还会有公主吗?最多不过是蛮人之女罢了。” 李三坚猜的没错,阿雯公主其实是黎人峒主,汉名为王坤瑞之女,阿雯汉名为王雯。 此也就是琼台荒蛮之地了,若在京师妄称公主,就会以谋反罪论处的。 李三坚说罢,懒得再搭理他们了,于是收拾画板就欲离去。 王雯见状用黎语说了仆人几句,就走过对李三坚说道:“哥哥,你告诉我嘛,你画的是什么呀?好漂亮啊。” 李三坚见明眸皓齿的王雯央求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再发火了,况且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再计较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李三坚指着画对王雯说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是风景画,画的是海边风景。” “嗯,好好看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画呢。”王雯咬着手指说道:“哥哥,你会画人吗?” “画人?”李三坚微笑着说道:“当然,哥哥什么都会画呢。” 不就是素描吗?这是最基本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啊”王雯拍手笑道:“你给我画张画嘛,我拿回去给阿妈看,阿妈肯定喜欢。” “画你?我为什么要画你。”李三坚不屑的摇头道。 李三坚随后背着画板,转身就欲离去。 “哥哥,给你这个。。。求求你给我画一张画嘛。”王雯随后从怀中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接着央求道。 珍珠是有些吸引李三坚,但就这样给女孩画像,李三坚面子撂不下,于是李三坚摇头道:“三哥我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一颗小小珍珠,就能让三哥动笔吗?你也太小瞧你三哥我了。” “哥哥,求求你了。” “不行啊,小妹妹,我得回家了,时间耽搁久了,俺娘会担心的。” “三哥。。。” “你。。。你也太执拗了?也罢,就给你画一张。” 第4章 采珠 李三坚所居住的和庆镇一处海边,数十艘采珠船停泊在了海边一处避风海湾之内。 海湾岸边还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香案,香案之上安放着烛台、香炉、果蔬、肉食等祭品,上百名采珠人正在焚香祷告,祈求上苍、海神保佑此次采珠之行能够顺利进行。 “妈祖护佑,护佑我等一切顺利。” “祭拜上苍,恶波、海鬼远离。” 众采珠人纷纷向着珠池方向祭拜。 采珠人被称作蜑丁或蜑民,蜑丁以船为家,以海为生,除了一些家人在岸边居住之外,蜑丁们几乎都是常年生活在海上,捕鱼、采珠、捞蛤等等。 朝廷将他们编户﹐立里长﹐由河泊司管辖﹐岁收渔课并计丁纳税于官﹐名曰蜑户。 因琼台在宋之最南端,且又是汉、黎混居之地,因而此地的朝廷管辖就没那么严格了。 琼台采珠人前往珠池采珠,采得珍珠之后,蜑丁可以用珍珠从商人手中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如粮、布、酒、盐等物。 此时上百名蜑丁正祭拜海神,之后就会前往珠池采珠,李三坚的外祖父符贵与两位舅父符鼑、符鳞均在此列。 “符老爹,祭祀已经结束了,可否前往珠池?”祭祀结束之后,一名老蜑丁问道。 符贵皱眉看了看远处的海面,挥手说道:“起行。” 因符贵一家均是蜑户,再加上符贵采了数十年珍珠了,经验非常丰富,并且也较为熟悉海面气候变化,因而符贵是此次采珠人群的首领,众蜑丁均愿听从他的安排。 随后众蜑丁喊着号子,驾驶采珠船,扬帆出海。 采珠船与一般的渔船不同,一般的渔船船头是尖的,而采珠船是圆形,采珠船的船体也比渔船宽阔,就似乎是个巨大的椭圆形的木盆。 采珠船之中还有一些缆绳、陶缸、草荐、木桶、木盆、采珠刀等采珠用具。 符贵驾驶的采珠船是所有船只之中最大的。 “什么?坚儿,你怎么在这里?” 符贵、符鼑、符鳞驾驶着采珠船刚刚驶离海岸没多久,李三坚忽然从船舱之中伸出头来,探头探脑的看着周围。 李三坚忽然出现,顿时将符氏父子吓了一大跳,他来作甚?一趟采珠下来,就跟上刀山下火海差不了多少,是凶险之极,符氏父子均不明白这个痴呆小子为何忽然出现在了采珠船上?要知道这小子平日里是打死不上船的。 “外公、二舅、三舅。”李三坚讪笑道:“在家里无聊得紧,想出来看看。” “胡闹,简直是胡闹。”符贵生气的说道:“海路险恶,你不知道吗?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可如何向你娘交代啊?嗯,对了,你娘知道吗?” 自己的女儿是个可怜之人,嫁给李清,生了三子,其后李清与李三坚的两位哥哥都相继离世,符二娘伤痛难当,此时李三坚就是符二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指望,若李三坚有何意外,符贵真不知道自己女儿如何才能够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娘去集市了,外公,我没事的。”李三坚紧紧抓住船帮答道:“娘。。。娘不知道。” 其实并不是李三坚对出海感兴趣,而是李三坚见符二娘每日里,在海边拾些海螺、蛤蜊去十里之外的集市之上换些粮、盐等生活用品,太过辛苦了,辛苦不说,还换不了什么,些许海螺、蛤蜊也换不了多少粮盐的。 李三坚心中不忍,于是就打算跟随符贵等人出海,看能不能寻些营生,与符二娘一起分担一下艰辛的日子。 “你真是胡闹。”符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偷偷跑来,你娘知道了,又要埋怨我了。” “爹爹,就让坚儿跟着,反正他又不下海,没什么危险的。”符鼑将符贵生气,于是连忙劝道。 符贵看了看李三坚,叹了口对符鳞说道:“鳞儿,你看好了坚儿,小心点,别让他掉海里去了。” 此时采珠船已经远离了海岸,不可能将李三坚送回去了,况且就算能送回去,但也许就会触怒海神,海神降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爹爹,坚儿交给我了。”符鳞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你抓紧点。。。” “无碍,无碍。”李三坚紧紧抓着船帮笑道:“此处风景独好,不枉此。。。” 李三坚话音未落,一个大浪打来,差点将李三坚掀进大海之中,幸好符鳞一把抓住了李三坚,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是喝了数口海水,浑身也是被淋得如落汤鸡一般,脸色惨白,被海水呛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惊惧、尴尬的看着符贵等人。。。 “哈哈”符鳞见状忍不出笑了出来:“嗳,我说坚儿,瞧你这小身板啊,坚儿,过来,抓着你三舅。” 符鳞今年也就才十九岁,只比李三坚年长六岁,刚刚成年没多久,不过符鳞长期海上行船,水性极佳,身体也是极为粗壮,因常年日晒雨淋,整个人看起来是又黑又壮。 站在船上,就跟个铁塔般的。 就算李三坚被浪花冲下大海,符鳞也有把握将他从海中迅速捞起来。 李三坚无奈,一手抓着船帮,一手紧紧抓住了符鳞的腰带。 如此就稳当多了。。。 符贵看了李三坚一眼,摇了摇头,继续指挥着采珠船向着珠池驶去。 数十艘采珠船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珠池,众蜑丁抛锚停留在了海面之上。 随后众蜑丁就分成了两组,一组下海采撷珠母,一组负责驾船与接应。 负责下海采撷珠母之人均是年轻力壮、水性极佳之人,均是赤身裸体,提了炳锋利的采珠刀,挽了只口小腹大的采珠篓,入水之前,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最后憋足了一口气,跃入海中,沉到数十丈的海底之中,睁大了双眼,寻找海底之中、海底岩缝之中的珠母。 每一个下海采珠之人腰上均缠了一条绳索,绳索一端就在船上之人的手中,船上极富经验的蜑丁双手紧紧握着绳索,紧紧盯着露在海面之上的绳索,一旦有什么动静,他们就得立即与其他人一起迅速拉扯绳索,将采珠人拉出海面。 符贵紧紧握着拴着符鳞的绳索,睁大了眼睛,目光不敢从绳索之上移开半分。 符贵同时注意着海面之上,一旦漂浮上来一丝血迹,那就表明了符鳞等人在海底就遇到了危险,甚至已经身亡。 虽做了许多防护,但下海采珠仍是凶险无比,若下海采珠之人估计错误或者船上拉扯之人反应慢点,那么下海采珠人就会活活憋死在水下,将会是七窍流血,死得惨不忍睹。 除了呼吸之外,海底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如鲨鱼、怪鱼、毒海蛇、毒海蜇等海底生物的袭击,若真是遇到这种情况,那么下海采珠之人将会死无全尸,甚至连渣渣都不会剩下。李三坚的大舅就是如此死在了海底之中,连尸首都未寻到。 还有就是海底的温度,此时正值夏季,海底温度仍是很低,若冬季采撷珍珠,采珠之人也许会被活活冻死在海底之中。 采珠之人完全是以命易珠。。。 原来是这样采珠的,李三坚坐在船舱之中,也是紧紧握着绳索,探头看着海面,心中暗道,这种豁出性命采来的珍珠应该能卖个好价钱?至少采撷一次,一岁之中能衣食无忧了。 “有动静了!”李三坚正胡乱猜测之时,符鼑大声喊道。 “动手!”符贵大喝一声,双手用力拉扯着绳索,采珠船上的众人一起动手拉动拉动绳索,就连李三坚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其他采珠船上的蜑丁也同时拉动着绳索。 片刻功夫,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就被拉出海面。 “有货!有货!”浮在海面之上的符鳞举着采珠篓兴奋得大声喊道。 “快拉上船。”符贵大声说道。 符鳞被拉上船后,大吼了几嗓子就晕了过去,大吼的目的是为了呼出胸中的浊气,因憋气太久,于是符鳞就晕厥了过去,同时也许有人会因此再也醒不过来了。 极有经验的符贵连忙将一床煮开的被子捂在了符鳞身上,以防他被冻僵。 符鳞身体强壮,半刻之后就醒了过来,憨笑着指着采珠篓说道:“爹爹,货还不少,还有个大的,孩儿从来未见过如此之大的。” “少说点话。”符贵微笑道:“不知道其他船收获怎样?” “应该也不少,孩儿听到其他船上的兄弟都开始欢呼了。”符鼑说道。 “黑珍珠!黑珍珠!”一旁撬开珠母的一名蜑丁忽然发出数声几乎。 “什么?”符贵闻言连忙过去拿着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色珍珠含泪说道:“天降祥瑞啊,天降祥瑞!” 传说黑珍珠是珠母的眼泪,历经无数年沉淀而成,是极为罕见的。 符贵采了一辈子的珍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黑珍珠。 符贵随后看了李三坚一眼。 难道是他带来的如此祥瑞吗?符贵心中暗道。 第5章 奸商 此次采珠船队一切均较为顺利,只有数人被海蜇蜇伤,但没有死人,收入也是颇丰,珍珠品质较高。 采珠船队兴高采烈的返回渔村之时,岸边焦急等候的采珠人家眷顿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一些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他们不为别的,只为了他们的亲人此次采珠均安全返回。 采撷珍珠是凶险无比,哪一次采珠之行不是生离死别?哪一次不是有人永远的留在了珠池?此次他们的亲人悉数返回,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采珠船靠岸之后,一名妇人疯了般的冲出人群,扑到符贵等人的面前,紧紧搂着李三坚泣道:“坚儿,坚儿,你。。。太不懂事了,你。。。你要吓死娘吗?” “哎,家姐,坚儿不是好好的吗?”一旁的符鳞拍着胸脯说道:“有他老舅在,还能有何意外?” 符二娘闻言心中是更加生气,对符鳞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坚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们为何不把他送回来呀?” “又不是我叫他来的,也不是我留下他的。”符鳞低声嘀咕道。 “好了,二娘,坚儿不是好好的吗?就不要埋怨了。”符贵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娘,您老就别担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李三坚也安慰道。 “我老吗?”符二娘闻言也笑了起来。 “不老,您一点都不老,您貌美如花啊。”李三坚笑嘻嘻的答道。 “贫嘴,有这么说娘吗?”符二娘见李三坚没事,拖着李三坚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娘,此次收获颇丰呢,采了好多珍珠啊,还有一颗黑珍珠呢。”李三坚兴奋的说道。 其后将珍珠卖掉或换其他用品,肯定所得不菲,李三坚心中暗道,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出过力的,多少也能分些?如此就能稍缓家中的困境了。 在李三坚做美梦之时,在符贵等人忙着下货之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嘈杂声,许多商贩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为首是福建路元福商行行首陈义德。 陈义德四十余岁,福建路泉州人氏,商贾之家出身,与朝廷与地方官吏都有关系,往来也较为密切,贩卖海物已长达十余年之久,与符贵等人也较为熟悉。 陈义德在所有收购珍珠、玳瑁等物的商人之中给的价格几乎是最高的,符贵等采珠人也愿意将珍珠卖给陈义德,或在陈义德手中交换些粮、帛、酒、盐等物。 “陈行首,你怎么亲自来了?小老儿给你施礼了。”符贵将陈义德亲自赶来,于是笑着躬身道。 “呵呵,你我老相识了,就不必多礼了。”陈义德摆手说道:“听是哦老爹此次采珠收获不小啊?” “托老天爷的福,此次收获确实还行,比往年多了几成,成色也都还不错。”符贵答道。 “符老爹出马,定是有所斩获啊。”陈义德不动声色的恭维了符贵几句后说道:“老夫就开门见山了,此次你们采撷的所有珠子我都收了,至于价格还是老价格如何?” “这。。。”符贵有些犹豫的说道:“照理应当如此,可你也看到了,目前天气变化无常的,今年怕是采不到珠子了,小老儿人等还指望这些珠子过到明年去了,陈行首,您看能不能再多给些?” “嗯,好说。”陈义德沉吟道:“你我的交情匪浅,如此,你说个价,老夫看看吃得下这笔买卖不?” 符贵闻言考虑良久就后说道:“此次我等采撷了龙眼大小的珠子二十余颗,有瑕疵的一颗换五斗米加三斤盐、两升酒,无瑕疵的换八斗米加五斤盐、三升酒,其他珠子按以往的价格再加些许,你看如何?” “这。。。”陈义德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符老爹啊,你这价格可比往年翻了一番都不止啊,如此,老夫运到东京,只有少许薄利啊,哎,如此不太妥当?” “是啊,价格太高了,简直是无利可图啊。” “就是,就是,山高路远,如此高的价格,运到东京贩卖,几乎赚不到钱啊。” “太高了,赚不到钱,我等收珠子还有何用?不如就此回去,大不了赔些路费罢了。” 与陈义德一同前来收珠的商贩们纷纷叫苦不迭,捶胸顿足的,仿佛是已经赔得血本无归似的。 “这。。。”符贵有些焦急的看着陈义德道:“高了吗?那陈行首,你就给个价格?” 符贵家中上上下下,加上符二娘母子,共七八张嘴要吃饭,此时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符贵是异常焦急,急需换些粮、盐等生活急需品。 陈义德见状微微一笑,拍了拍符贵说道:“如此,老夫也不难为你,上品珠子一颗换三斗米五升米,外加两斤盐、两升酒,其他劣珠每斤二十贯或换米一百石,盐、酒若干,符老爹,此已经比往年多了不少了,你看如何?” “这。。。”符贵闻言半响没有吱声,这个价格确实是以往高了一些,但仅凭这些要坚持到明年,却有些艰难,连糊口都不够,更不要说有所结余了。 “差不多了,我等也就些许薄利罢了,你还要怎样?” “就是,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人要知足啊。” 一旁的众商纷纷开口道。 “如此,就这样?”符贵犹豫良久之后,看了一眼身后众蜑丁后只好答应了。 符贵不得不同意,陈义德等商贾不但熟悉这条商路,而且与琼台官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如符贵等人强行拒绝,也许他们连海都下不了了,更不要说采珠了。 “你们将珠子抬过来。”符贵随后吩咐众蜑丁道。 众蜑丁应了一声,就从船上将珍珠搬了下来。 陈义德随后也挥手让手下众人点货。 “且慢。”李三坚到了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开口大喝道:“不要交易,不要给他们,如此太便宜他们了。”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什么年代,更不要说了解粮食、盐、酒等价格了,珍珠价格李三坚也是不了解的。 但李三坚心中明白,珍珠乃是珍稀物品,特别是一些大颗圆润的珍珠乃是无价之宝,怎是区区数升米、酒所能交换的? “坚儿,不许无礼。”符贵见状连忙呵斥道。 符二娘也是轻轻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示意不要再说了。 “哦?这位小郎君是何人?为何不许我等交易?”陈义德见状心中觉得暗暗好笑,乳臭未干的小儿,难道他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陈义德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李三坚虽人较为瘦弱,不过长得还是俊俏的,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皮肤也较白皙,不像是常年日晒风吹的海边渔民,倒是像个书生。。。 “陈行首,他是小老儿的外孙,以往。。。以往他有些癫狂,胡言乱语的,你不必理会。”符贵于是连忙答道。 “哈哈哈哈”陈义德闻言顿时大笑了起来:“癫狂?胡言乱语?老夫看并不是如此,老夫倒是想听听小郎君为何要反对我等此次收珠?” 痴呆?原来他是痴呆儿,陈义德心中暗道,此更引起了陈义德的好奇之心。 李三坚将陈义德等商贾脸上均露出了嘲讽之意,于是心中更是愤愤不平,不顾符二娘的拉拽,指着地上的米袋问道:“此米几何?”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数月,多少还是学会了些当地的言语,说出来的话不难听懂。 陈义德等人闻言顿时心中一惊,暗道不妙,于是均看着李三坚没有人应声。 “此米到底值多少钱?刚才我听你们说东京,东京米价到底是怎样的?等等,东京是哪里?”李三坚刚才听到他们提到东京,忽然想起了自己还不是是哪里的东京?难道是某岛国的东京?李三坚心中暗道。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看来果然是个痴呆儿,连东京是哪里都不知道?看来他果然是在胡言乱语,只不过瞎猫碰死耗子,正好问到点子上了。 事情到了此时,陈义德等人感到一阵放心,于是都开始用言语挑逗李三坚了。 “东京乃是我圣朝京师,东京开封府。”正在此时,人群之中一名相貌长得较为清癯,颚下三缕花白相间的胡须,年约六十余岁的老者大声说道。 “东京开封府。。。东京开封府。。。”李三坚喃喃沉吟良久之后,脱口而出道:“现在是宋代?” 老者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傻小子真是活得糊涂,大宋开国已经一百余年了,他居然不知道身处是何朝代。。。 “正是。”老者虽心中好笑,可还是答道:“此乃我大宋绍圣年间。” “哦。。。这样啊。”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京师粮价如何?” “目前不清楚,但每斗米决不会超过三十文。”老者答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欢喜的继续问向老者道:“东京每升酒价如何?盐又是什么价格?” 老者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什么都不知道,还跳出来打抱不平作甚?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第6章 三哥 琼台儋州和庆镇李三坚等人所居住的小渔村濒临大海,所处之地较为偏僻,平日里除了一些忙碌的渔民,基本上是冷冷清清的,几乎就没什么人。 可今日却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是热闹非凡,不但是此处渔村的老老少少都赶过来看热闹,就连附近渔村的渔民都赶了过来,就如同赶集一般。 众人前来就是一个目的,观看李三坚与众商舌战。此为琼台渔民前所未有之事啊,从前商贾前来收货,一般都是他们开出什么价钱,渔民们就老老实实的卖给他们,不然又能怎样?大多数渔民连儋州都未去过,祖祖辈辈就呆在海边,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哪里知道外面海物的价格? 还有就是李三坚可是远近闻名的痴呆儿,自幼就是个傻子,现在居然站出来与众商理论,此使得众人心中是异常惊奇,都想看看李三坚与众商是如何理论的,当然也有人想看李三坚是如何出丑的。 符二娘是又开心又害怕,开心的是自己孩子敢与众商理论,说出的话是条理清楚、有理有据,此就表明了李三坚根本不是个痴呆儿,反倒是个聪明之人, 符二娘害怕的是恶商或官吏不会放过李三坚,害怕李三坚遇到危险。 “这就是了。”李三坚越说越兴奋,随后拿起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此颗珍珠珠圆玉润,不带一丝杂质。 李三坚拿起珍珠后说道:“此颗珠子珠圆玉润,不带一分杂质,常言道,一分圆一分钱,又大又圆,且光泽匀润。请问这位老丈,如此稀世珍品,在东京价值几何?” 李三坚又问向了老者。 老者简直无语了,不过还是据实而答:“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还是有价的,老丈就请明说。”李三坚问道。 “至少能卖八百贯以上。”老者沉吟片刻后答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二三十文即可购买一斗米,八百贯买的米估计能将小渔村堆满,此怎能不使他们大惊失色? 符贵父子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符贵当然明白珍珠贩卖到内地,价格肯定会翻几番,可万万没有料到价格相差会如此之大,简直是骇人听闻。 “你们所开出的价钱不到一贯,我没说错?”李三坚又拿起一颗有些杂质的珍珠说道:“你们看到上面的黄晕了吗?此不是杂质,此为蜑民之血肉,每年采珠,有多少蜑民永远留在了珠池?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妻失夫、子丧父?有多少妻离子散?” 李三坚随后厉声喝道:“如此以命换来的,价值连城的珠子,却被你们用数斗米、数升酒、数斤盐换走,如此低廉,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 “对,坚儿说得太对了。” “真是黑心的商人,简直丧尽天良。” “不卖了,妈的就是饿死也不卖了。” “从前卖给他们的,今日必须喊他们吐出来,否则让他们离不开这个岛。” 黎人虽平日里较为安分守己,可如此欺负人,使得他们顿时怒发如狂,黎人不欺负人,可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却无人退缩,均甘愿以命相搏。 众人血红着双眼,纷纷围着众商怒骂,一些人已经抽出了采珠刀,就要上前火拼。 众商吓得纷纷退在护卫的身后,恐惧的看着愤怒的蜑丁们。 陈义德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李三坚与老者一眼,随后努力稳住慌乱的心情,举起双手大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请听老夫说两句。” 符贵挥手让众蜑丁安静下来后,冷冷的对陈义德说道:“有何要说的?快说。” 从前符贵倒还觉得陈义德是个好人,给的价格也比别的商人高,可现在看来陈义德无非是为了多收珠子,多谋取暴利罢了,无商不奸,果然如此,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再对他和颜悦色了。 黎人对良心狗肺之人向来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利刃说话。 陈义德瞪着李三坚说道:“小子如此蛊惑人心,到底是何居心?没错,你说的一点没错,上品珠子在京师或他处是能卖个好价钱,可小子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可知道输珠此一路之上要经过多少关隘?要经过多少税卡吗?要上多少种税吗?还有你知道此地距离京师有多远吗?” “不过千山万水罢了。”李三坚答道。 琼台距离开封府是很远,千山万水的,可运输可以采取水路运输,通过槽运比陆路运输要容易得多,便捷得多。 此为基本常识,李三坚岂能不明白?至于一路之上的税收肯定也不少,对此李三坚不用想也是理解的,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差距如此之大,要知道收益可是达到八百倍以上的。 若陈义德打通了关节,事情更是简单多了,陈义德也应该如此做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还知道千山万水啊?不错,很不错。”陈义德冷笑道:“人言小子是个痴呆儿,看来是谬误也,道路艰辛,一斗米在京师是只值二三十文,可运到此处,知道是多少吗?足足是五倍有余,如此一来一去,将会是花费巨资。”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指着自己鼻子笑问道:“我是何人?” “谁知道你是何人啊?” “乳臭未干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腌臜货色,也敢挡了爷爷们的财路。” 众商恨不得一口咬死李三坚,再嚼碎了吞下肚去。。。 眼看着这笔生意就要谈成,眼看着不久之后,将会是财源滚滚而来,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这么一个玩意。。。 众商岂能不将李三坚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陈义德挥手制止了众商的吵闹之声,开口问向李三坚:“敢问小郎君姓名?” 李三坚嘿嘿一笑道:“请称我三哥!” “哈哈,三哥!” 众人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大笑,虽宋称呼年轻男子为哥,可李三坚的模样明显带着调侃之意。 李三坚抱拳做了个四方揖后笑道:“三哥我虽对此世上之事懂得很少,但也明白,米、酒、盐等物会从京城运来吗?” 老者闻言点头道:“可从邕州、广州等地运来。” “他们还在儋州收购粮食呢。”一名知情的人喊道。 李三坚嘲讽般的向陈义德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如此又能怎样?”陈义德冷笑道:“难道珠子能当饭吃?珠子在尔等手中没有半点用处,没有我等,你们手中的珠子可卖不出去。” 陈义德此话倒是实话,珍珠在这些渔民手中确实不如一袋米、盐,饭都吃不饱,此等奢侈品还有何用? 最关键的是陈义德已经疏通了一路之上的关卡,若李三坚等人自行贩卖,根本就出不去琼台。 “是又怎样?”李三坚哈哈笑着反问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不愿意收,自有人收,只要有利可图,大把的人会前来收购的。” 此时跟随陈义德前来的一些商人目光有些闪烁,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你。。。乳臭未干的小儿,你做得了主吗?”陈义德此时终于恼羞成怒,大声说道。 “珠子是我等采撷的,他是我外孙儿,当然做得了主。”符贵跨前一步大声问向众蜑丁:“你们说,坚儿能否做主?” “能,为何不能?” “一切三哥说了算,我等谨奉三哥之命。” “三哥说卖就卖,三哥就不卖就不卖。” “对,对,三哥是我等族人,为何不能做主?” 众蜑丁纷纷大声应道,其中就数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喊的声音最响。 “你们。。。你们。。。”陈义德气得挥手道:“来人,那此小儿拿下。” 跟随陈义德前来数名官衙衙役闻言,拿着锁链走上前对李三坚冷笑道:“小子,扰乱朝廷收珠,跟我们走一趟。” 李三坚见两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就要上前索拿自己,吓得后退了几步。 动粗的话,自己这小身板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符鼑、符鳞一起跨前一步,拦在了李三坚面前,大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外甥试试?” “娘的,跟他们拼了!” 众蜑丁纷纷抄家伙准备与陈义德等人火并。 “不得动粗。。。”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若违反了少。。。” 李三坚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者。 “羁縻之策!”老者关键时候又开口说道。 “对,对,羁縻之策,若违反了朝廷羁縻之策,我看你们长几颗脑袋?”李三坚连忙说道。 李三坚虽然不明白何为羁縻之策,但却是明白朝廷对少数民族肯定有些优待的政策的。 “这。。。”衙役、胥吏闻言顿时停住了脚步,犹豫的看了一眼陈义德。 李三坚与老者一问一答的,早已激怒了陈义德,于是陈义德向着老者怒问道:“你是何人?” “老夫一介乡野布衣而已。”老者微笑道。 乡野布衣?肯定不是,陈义德心中暗道,从此名老者的神情、气度来看,绝对不是什么乡野布衣,定是在朝廷做过官的,而且不是小官。 “其实啊,陈会首,我等本是老是本分的乡民,无非是混口饭此。”李三坚随后笑道:“只要陈会首提高收购价钱,此一切还是有得商量嘛。” 该收手之时就收手,台阶还是要给他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嗯,依你之见,该是怎样的价钱?”陈义德不得不认怂,蛮横的夷狄真的发起狠来,没准自己的老命会丢在此处呢。 “就这对了。”李三坚随后对符贵说道:“外公烦你安排些水酒,小子与陈会首好好谈谈。” “好好,我这就去安排。”符贵笑着应道。 第7章 亲上加亲 “为何睡得早啊?为何睡的快呀?” “劳累才早睡啊!闲人没睡啊!” “架拉估茂!架拉估爱!” 海边小渔村之中,此时点起了无数篝火,年轻的黎人男女唱起了动听的山歌,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黎人载歌载舞,就似乎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颇具黎族特色的酒菜如流水般的送到了一处小竹楼之中,洞开的小竹楼之中坐着无数黎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从前的痴呆儿,李三坚,现在是所有渔村黎人心目之中的英雄,坐在大堂正中间,李三坚面前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 渔村之中的黎人族老均陪坐在李三坚周围,纷纷对李三坚赞不绝口,其中包括李三坚的外祖父符贵及两位舅父。 李三坚的娘亲符二娘陪坐在李三坚的左侧,怜爱的看着自己仅存的孩子,心中如春天绽放的花朵般的。 “哈哈,坚儿,好孩子。”符贵端起一碗水酒对李三坚说道:“此次多亏你了,都是亲人,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来,坚儿,喝了这碗酒。” 经过李三坚与陈义德等商贾讨价还价,最后商定,上品珍珠以每颗两百贯的价格收购,劣珠以每斤两百贯的价格收购。 虽陈义德等人收购的价格仍不是很高,陈义德等人仍是有暴利可图,可对于符贵等人来说无异是天下掉下来一笔巨大的财物,比往年所卖之价钱整整高了两百余倍,如此一来,符贵等蜑丁数年之内将会是吃穿不愁,且每年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采珠了,此怎能不使符贵等人对李三坚感激涕零?怎能不使符贵等人欣喜若狂? 符贵看着自己这个不久之前,还被人称作痴呆儿的外孙,是打心眼里高兴,同时也为自己女儿高兴。 李三坚闻言端着酒碗,皱眉猛灌了一大口,顿时被辣得剧烈咳嗽起来,水酒度数虽不高,但对从未喝过酒的李三坚来说就如同一把刀子似的,从李三坚的喉咙划过咽喉、胸膛,直落腹中。 “阿爸,你也是,坚儿不会喝酒,你让他喝什么呀?”符二娘拍着李三坚的后背埋怨符贵道。 李三坚又憋红了脸,咳嗽两声摆手道:“娘,孩儿无碍,外公,此次之事,孩儿不敢居功,以往陈义德等人不过是利用了你们对外面不了解,从而贬低珠子的价格。” 李三坚这句话倒是实话,符贵等蜑丁祖祖辈辈生活在海边,以海为生,从未有人离开过琼台,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哪里了解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珍珠之珍稀?再加上官吏、豪商的威逼、盘剥,因而常年以来一直认为珍珠就值几袋米盐或几壶酒。 “我说坚儿啊,我们没去过外面,你不也是自幼生活在这里,也未离开过此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符鼑猛喝了一口酒问道。 “我?”李三坚闻言含含糊糊的答道:“自从上次掉进了海中,就一直沉睡,睡梦之中有个仙人在梦中给我说了很多事情了。” 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信神,李三坚于是用神灵来搪塞。 “神灵?”符贵闻言惊异的问道:“神灵长得是什么模样?” “看。。。看不太清楚,但应该是个女。。。子。”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定是海神妈祖前来指点你了。”符鳞闻言兴奋的说道。 符贵闻言点头道:“看来没错了,坚儿能得到海神的青睐,今后定是大有可为啊,坚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三坚闻言不由得深深的沉思了起来。 李三坚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处宋代,但宋代自己能干什么,李三坚心中根本没底。 自己所学在这个朝代是没有半分用处的,除了绘画。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李三坚不想在这个小渔村做一辈子渔民的话,就只有三条路,要么读书科举、做官,要么习武从军,最后就是做个商人经商。 可李三坚连字都认不全,如何科举?虽李三坚并不明白科举到底是怎样的,可李三坚明白科举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你认为能够中试就能够中试的。 十年寒窗读书苦,一朝成名天下扬。 十年寒窗之后都不一定能够一朝成名,甚至一些人一辈子寒窗都不一定能够中试的,更何况李三坚字都认不全之人。 科举这条路对于李三坚来说几乎就没什么指望了,从军混个出身,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更没有指望了,以李三坚目前虚弱的身体,如何才能习武从军? 剩下的只有经商这条路了,可经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一李三坚没有本钱,其二就是李三坚连路都不认识,如何经商? 经商更是一条荆棘之路,对此李三坚再明白不过了。 “坚儿?”符二娘见李三坚久久不语,一直在发呆,于是担忧的问道。 符二娘心中害怕李三坚又犯病了。 “哦?”李三坚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世上的娘亲后,对符贵说道:“孙儿还未有什么打算,但孩儿这辈子定让娘亲过上富贵的日子。” 李三坚目光坚毅,一字一句说完后,顿时将符二娘感动得热泪盈眶,轻轻的搂着李三坚泣道:“娘不要什么富贵日子,娘只要坚儿一直在娘身边就行了,无病无灾,娘这辈子就足够了。” “好了,二娘,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富贵笑道:“难得坚儿有这份孝心啊,你该高兴才是。” “大阿妹来细阿娘,厓知妹妹有口塘,阿哥有只金鲤子,送给妹妹塘里养。。。” 正在此时,数名年轻的黎家女子唱着山歌,跳着舞,来到李三坚面前,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边唱边将李三坚面前的酒杯斟满,同时向李三坚示爱。 黎家女子不像汉家女子那么多的忌讳,有那么多的礼节,黎家女子敢想敢做,敢爱敢恨,对你有好感,就会用歌声表达出来。 李三坚为渔村带来了巨额的财富,顿时就引起了许多年轻女子的好感,同时李三坚虽然只有十三岁,可模样长得却是极为俊俏,白白生生的,唯一遗憾的是身体较为瘦弱。 不过此又有什么关系呢?共度春风一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三坚见状顿时面红耳赤,低头端着酒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符二娘如临大敌,恶狠狠的盯着这些年轻女子,心中是暗暗恼怒,我的坚儿还如此年幼,她们居然前来勾引坚儿?符二娘心中暗道。 “不许你们勾引我三哥,三哥是我的阿哥。”符二娘还未出声,一旁的符鼑之女,也就是李三坚的表妹,年仅九岁的符灵儿怒气冲冲的说道。 垂着乌黑刘海,长得异常甜美的符灵儿气鼓鼓的模样显得特别乖巧可爱。 “哈哈”符贵见状大笑道:“灵儿你才多大啊,待长大了些再陪你阿哥睡觉就是,其实啊,坚儿,这些个女子愿意陪你,你又何必推脱呢?” 李三坚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三坚虽对此地的民风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万万没有料到居然到了如此程度。。。如此之事,李三坚是无论如何是接受不了的。 况且李三坚虽心老,但身体仍是稚嫩的,若如此放纵自己,自己身体将会是越来越差的。 于是李三坚支支吾吾的说道:“外。。。公,孩儿还。。。年幼,况且灵儿是不行的。。。” “三个”符灵儿撅着嘴问道:“三哥你不喜欢灵儿吗?” “啊?”李三坚闻言长大了嘴说道:“三哥哪里不喜欢灵儿啊,可你是我的妹妹啊,兄妹之间可。。。不能如此的。” “呵呵”符贵闻言笑道:“又不是亲生的,又有何碍?今日外公就做主了,将灵儿许你为妻如何?” “这。。。这。。。”李三坚又开始结巴了,李三坚到了此时终于相信了往日的传言,那就是亲上加亲的说法。 “阿爸”符二娘终于开口缓和了李三坚的尴尬:“阿爸,坚儿、灵儿还小,待他们再年长几岁再说嘛。” “是啊,爹爹,他们还如此年幼,他们懂什么?年长几岁再谈此事不迟。”符鼑也开口笑道。 说实话,李三坚如此体弱,符鼑心中还有些瞧不上呢,蜑丁是什么?是整日里与海水打交道之人,没有个强壮身体是不行的,虽目前看来,李三坚脑壳是较为灵光的,但对于蜑丁来说,脑壳灵光是吃不上饭的。 “哈哈”符贵笑道:“也罢,今日只管喝酒,此事过些日子再说也不迟。” 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万分尴尬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些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王坤瑞峒主到!”此时门口有人唱道。 什么?峒主到了?符贵等人闻言顿时吃惊不已,对于他们来说,峒主在此处可比大宋皇帝要厉害多了。 平日里根本连面都见不到的峒主,他来此地作甚? 第8章 峒主 峒是黎人最基本的组织。峒分大峒和小峒,大峒可以包括数个小峒,小峒一般由数个村落组成。 峒有峒界,无故越界将会引起纠纷,甚至会引起厮杀械斗。 峒有峒规,峒内的族民必须遵从峒规,否则将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每峒都有其首领,称之为峒主或侗首,峒主是一峒之主宰,黎族谚语,一处大塘,必有一条大鱼,此条大鱼指的就是峒主。 峒主主宰峒内一切,负责峒内的秩序,解决峒内的纠纷,一般来说,峒主对峒内的族人相对是宽容的,对外乡人较为凶狠。 朝廷为了控制黎人,对峒主是大加笼络,封官的封官,赐爵的赐爵,通过控制峒主以达到控制黎人的目的。 王坤瑞就是毛道峒的峒主,被朝廷敕封为知寨,符贵、李三坚等人所居住的渔村就是其辖区,符贵等人可以不理会朝廷的圣旨或官府的号令,可不敢不听从王坤瑞之命。 因而王坤瑞到来,渔村全部人等都迎出了大门。 “小的们拜见头人。”符贵等人迎出大门道。 “呵呵”王坤瑞走进竹楼后笑道:“听说符老爹此次收获不错啊,为何不请我喝碗米酒?” 王坤瑞三十余岁模样,身体长得极为粗壮,浓眉大眼的,颚下的胡须就如同一丛丛钢针般的。 “头人老爷说哪里话?”符贵闻言连忙答道:“头人老爷是天上的神仙,小的们怎敢惊动老爷?不过小的们孝顺老爷的已经预备下了,稍后就会给老爷送去。” “老爹,三哥在哪呀?”正在此时,与爹爹一通前来的王雯躲在王坤瑞身后问道。 自前些日子王雯与李三坚认识之后,就几乎天天来找李三坚玩耍,天天缠着李三坚作画、讲故事,特别是李三坚讲的故事是异常新奇,王雯根本没听过,此使得小妮子天天“牵挂”着李三坚,同时两人也是越来越熟悉了。此次王坤瑞前来渔村,王雯就缠着王坤瑞,非要一同前来。 其实李三坚早已看到了王雯,只是李三坚此时心中极为不痛快,因而直至王雯跑过来之时,仍是没有搭理她,使得小妮子心中是异常纳闷。 符贵等人冒着生命危险采珠,除了被商人、官吏盘剥之外,还要将大部分所得交给峒主,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 李三坚心中也明白这个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了,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可心中仍是对此耿耿于怀,爱屋及乌,恨屋也是及乌,当然也就对王坤瑞是极为反感,同时也迁怒上了王雯。。。 “三哥。。。三哥,你怎么不理人家啊?”王雯委屈的问道。 王雯小小的心灵感到极为诧异,奇怪李三坚前几天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可今日为何一副冷漠的模样? “哼,三哥是我的阿哥,可不是你的。”一旁的符灵儿冷哼道。 “我。。。我。。。”王雯委屈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坤瑞也发现了李三坚的异状,于是走到李三坚的面前问道:“这就是与商人斗法的李三坚?看起来为何对我有些不满?” “头人老爷。”一旁的符贵连忙说道:“坚儿还小,不太懂事,请老爷不必与他计较。” 王坤瑞闻言点头道:“看上去蛮机灵的嘛,嗯,还不错,雯儿一直念叨你呢,就是身体太弱了些。” 又不是选女婿,你管我身体好坏?李三坚心中暗暗不岔,不过李三坚表明之上并未露出很明显的厌恶之情,只是淡淡的说道:“头人老爷谬赞,小子惭愧。” “文绉绉的,不像我族之人。”王坤瑞摇头道。 老子本来就不是黎人,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父亲是个汉人,虽娘亲是黎人,可族群是随父的,因而李三坚是汉人之子,应该算是汉人。 “老爷不知你为何来此处啊?有什么要吩咐小的们吗?”符贵随后问道。 渔村简陋之地,像王坤瑞如此身份之人一般是不会来的,因而符贵有此一问。 王坤瑞闻言摇头道:“吩咐倒没有,你们做的不错,很懂事,今日本老爷就是为他而来。” 王坤瑞随后指了指李三坚。 “坚儿?老爷你的意思是?”符贵诧异的问道。 “没错,就是他。”王坤瑞点头道:“今日本老爷就是为他而来,老爷我寨中还缺个账房先生,就他了,收拾收拾就随我回寨。” “老爷,坚儿还小,这不太合适?”符贵急道。 若李三坚跟随王坤瑞回寨,身份地位可以得到极大的提高,可从此以后李三坚就是王坤瑞的奴才了,将会被王坤瑞像骡马般的驱使,生死就握在了王坤瑞手中了。 “老爷你放过坚儿,我身边可只剩他一人了。”符二娘闻言顿时着急起来,不顾自己卑贱的身份,开口求道。 王坤瑞看了符二娘一眼,长得还不错,水灵灵的,就是年龄偏大,要不然收她为妾,再将李三坚收做义子也是蛮不错的。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我寨中就是日子难过吗?告诉你们,到了老爷寨中,天天酒肉不断,日子且好着呐,难道还会委屈他吗?今日你们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王坤瑞随后蛮横的说道。 作为一峒之首领,王坤瑞当然要与陈义德等汉商做些买卖,此前王坤瑞听说李三坚仅仅与陈义德等人算了笔账,就迫使陈义德等人大幅度提高了收购价格,此使得王坤瑞对李三坚是异常好奇,同时也欲将李三坚弄进寨中,为自己好好收敛钱财。 王坤瑞此言顿时激怒了符鼑、符鳞两兄弟,两人握了握手中采珠刀的刀柄,怒视着王坤瑞。 就算他们人多势众,就是王坤瑞权势滔天,若王坤瑞欲强行带走李三坚,符鼑、符鳞也要与其争斗一番。 王坤瑞一口一个本老爷,横行霸道的模样早已激怒了李三坚,李三坚单薄的胸膛起伏不定,忽然用手指着天问道:“此为什么?” “上天啊,什么意思?”王坤瑞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没错,此为苍天,我来问你此地乃是何处?” “琼台儋州,哪那么多的废话,走不走?不走就违反了峒规,小子,知道本老爷的家法厉害之处吗?”李三坚将王坤瑞问得莫名其妙的,于是就有些不耐烦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你欲定我的罪?没那么容易,此地是琼台儋州没错,乃是大宋之儋州,不是你头人老爷的私人领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均为大宋之民,你我均受宋律约束,难道你的家法比宋律还大吗?我到底犯了何罪?你让我跟你走,不说出个所以然,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无论怎样,李三坚对最基本的法律常识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李三坚不知宋律名为宋刑统,只能用宋律含糊代替,若那名老者还在,李三坚就会轻松多了,王坤瑞也不敢如此嚣张。 那名老者的身份定是不同凡响,李三坚心中暗道。 “就是,坚儿她到底犯了什么王法,你们要带他走。” “今日不说出来,谁也不能将他带走。” 符鼑、符鳞等人纷纷怒道。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王坤瑞见状大声喝道,声音极大,顿时将符鼑、符鳞等人的声音盖了下去。 “小子,你说的没错。”王坤瑞越来越欣赏李三坚了,果然能言善辩,不过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再善变也没有半点用处:“可这里就是本老爷的地盘,告诉你,就算皇上圣旨到了此处,若本老爷心情不好,一样可以不奉他们的什么狗屁旨意,本老爷好心好意请你去做我的账房先生,你居然不领情,那就怪不得本老爷了,来人呐,带他走。” 王坤瑞手下家兵闻言齐声应了一声,就一起扑了上来,欲强行带走李三坚。 符鼑、符鳞也带人挡住了王坤瑞的家兵,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不过因势单力孤,真的争斗起来,符鼑、符鳞等人定会吃亏。 “且慢。”李三坚见事情紧急,于是大喝道。 “小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后悔?晚了。”王坤瑞闻言得意的说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不得不认怂,不认怂,李三坚满门上下也许都得进王坤瑞的黑牢。 “我。。。我不认识汉字。”李三坚随后吞吞吐吐,完全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哈”周围人群闻言愣了片刻后,顿时发出一阵大笑之声。 “什么?不识汉字?”王坤瑞闻言顿时目瞪口呆的,忙活了半天,原来是白忙活,一个账房先生不识汉字,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且王坤瑞主要是与汉商打交道的,不认识汉字,如何能做买卖? “爹爹,三哥他真的不认识字呀,他只会画画的。”此时王雯低声说道。 “呸,不早说?”王坤瑞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道:“今日看在雯儿的面子,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再犯在本老爷的手上,定让你生不如死。” 王坤瑞丢下此话后,就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王雯临走前,看了李三坚一眼,美目之中带着明显的歉意。 。。。。。。。。 “坚儿,你还是与你娘跑,明日我就派只船送你们出去。”符贵说道。 “我为何要跑?外公,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明白符贵的意思,得罪了峒主,在这个岛上将会是异常危险。 第11章 家和万事兴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海面主峰被灿烂的云霞染成一片绯红。 海边迎风还晒着一些渔网,另有一些低矮的小屋,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沙滩上横放着拖上岸维修的木船。 “李陵初送子卿回,罗袜生尘游女过。拟归太华何时去,火云阳焰欲烧空。” 李三坚迎着清晨的曙光,张开双臂,不由得“兽性大发”,吟出了一首七言绝句。 时光如流水,一年的时间匆匆而过,李三坚师从苏轼已一年有余了,苏轼的教授有方,再加上李三坚聪明勤奋,李三坚的行文习字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虽说不上行云流水、丹青妙笔,但也是中规中矩的,最起码绝大多数的字都认识了。。。 特别是李三坚的宋词密码大法,更是使得李三坚作诗写词如探囊取物一般,若未遇到诗词大家,基本上还是能够唬人的。 “李生,李生,你快回去,师父晕倒了。”正在此时,一名同在苏轼学堂读书的一名张姓少年郎,对正在海边狂奔的李三坚喊道。 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连连问道:“昨日不是好好的吗?为何忽然晕倒了?” 李三坚说罢撒腿就向苏轼的居所跑去,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师父收到一封书信,就晕倒了。”张姓少年郎边跟着李三坚奔跑,一边气喘吁吁的答道。 已经十四岁的李三坚,坚持了一年有余的晨跑,不但个子长了些,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壮了,最起码看起来不亚于同龄之人了,看起来不是那么虚弱了。 模样也是越长越俊了。。。 。。。。。。。。 “恩师,恩师,您怎么了?”李三坚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小木屋问道。 身后的两扇木门被李三坚撞得稀里哗啦的乱响。 “李生,轻点,爹爹刚刚睡下。”苏轼第三子,苏过瞪了李三坚一眼低声道。 苏轼共有四子,长子苏迨、次子苏迈均被贬为外乡为官,四子早夭,苏轼不断被贬黜之时,只有三子苏过陪伴在身边。 “哦,哥哥,师父他老人家安否?为何忽然就。。。”满头大汗的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有余,不但佩服苏轼的文采,更是佩服苏轼的为人,李三坚自幼丧父,生父李清在李三坚心中没有任何印象,而李三坚心中几乎将苏轼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因而李三坚此时是发自内心的焦急。 “一封京师来信。。。”苏过闻言摇头道:“你还年幼,你不懂的。” “他比你懂。”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之时,苏轼忽然开口道。 “爹爹,师父。。。”苏过、李三坚同时开口道。 苏轼摆摆手道:“我无碍,坚儿,你看看此封书信。” 苏轼说罢就将桌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后,看着苏轼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未出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生有话尽管直言。”苏轼看了一眼李三坚说道。 “恩师,门生不敢妄语。”李三坚犹豫道。 “尽管说,我决不怪罪你。”苏轼接着说道。 “门生不懂朝中之事。”李三坚闻言仍是犹犹豫豫的说道:“但门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恩师从前不是说过今上。。。今上一直以来均是龙体欠安,若哪日龙驭。。。归。。。天,这天下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若到了此时,朝廷起复恩师,恩师身体却。。。岂不是有失天下之人所望?因此恩师应保重身体,此时就不必在意朝中之事了。” 苏轼在教授李三坚的同时,也给了讲了不少朝廷之事,因而李三坚对宋朝廷之事还是知道了一些。 此时元丰党人正得圣宠,将元佑党人流放的流放、贬黜的贬黜,并捣毁了司马光的墓地,苏轼的门生故吏、之交好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苏门六君子尽被贬黜,被赶出了朝廷,一些人甚至已经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苏轼得到消息后着急上火的,于是就旧病复发了。 苏轼等人被逐,就表明了此时朝廷就没有为苏轼等人说话的人了,苏轼等人起复的希望也是越来越渺茫了,甚至苏学也会因此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逐渐消亡。 李三坚对这些是一知半解的,不过担心苏轼的身体,因此直言相劝。 “大胆,你。。。太放肆了,竟敢诽谤当今圣上?”苏轼闻言顿时怒道。 你不是让我说吗?不是不怪罪吗?为何要发怒?李三坚不敢接口,愤愤的想到,皇帝都将你发配到天涯海角了,为何你还如此忠心于他? “爹爹,息怒。”一旁的苏过见状连忙劝道:“李生尚且年幼,所谓童言无忌,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孩儿倒是觉得李生有句话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就是爹爹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苏轼闻言看了两人一眼叹道:“党同伐异,我大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为何他们仍然如此丧心病狂?” “恩师,朝廷目前到底是何种模样,门生不太清楚,但真如恩师所言,病入膏肓了,而沉疴痼疾非良药、猛药不能治愈的,恩师此时如此忧心朝局,可又与事何补啊?”李三坚为了劝慰苏轼,硬着头皮又开口道。 “良药、猛药?你到底赞成是良药还是猛药?”苏轼开口问道。 到底是良药或者缓药或者猛药,此事已经经历过无数人争论了,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的,对此李三坚也是多少了解了些,此时苏轼忽然开口问李三坚,李三坚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稍不小心,就会卷入其中,无法自拔,对此李三坚心中也是明白的。 “恩师,无论是何种药方,均无法治愈此等沉疴痼疾的。”李三坚想了片刻后答道。 “嗯,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何?”苏轼问道。 “内耗。”李三坚答道:“门生少不更事,但也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家和方可万事兴,否则任何事情均是万分艰难。” “家和万事兴?”苏轼闻言喃喃道:“你这句话说的好,此等道理吾等又何尝不明白啊?可说起容易,做起难啊,难于上青天。” 朝廷之中无论是元丰党人还是元佑党人,亦或是蜀党、洛党、朔党等等均认为自己主张是正确的,均认识自己的主张能够拯救大宋的,能够救匡扶社稷,救万民于水火的,均欲将自己的主张强加于其他之人之上,可却又谁也不服气,到了最后,党争是越来越激烈,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此时拯救大宋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将对手死死的摁在地上、反复践踏才是最关键的。 “恩师,门生有办法,就是打烂了重建,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是这个道理。”李三坚又开口道。 “哈哈。”苏轼父子闻言顿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 “哥哥,你这是。。。?”李三坚走出木屋,忽然看到高二在门外转来转去,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于是诧异的问道。 “嗯?坚哥儿,你出来了?哎,此事一言难尽啊。”高二答道。 高二对苏轼还是较为忠心的,跟随苏轼一同被发配到了琼台蛮荒之地。 在李三坚拜师之前,高二可比李三坚这个夷狄小子地位高得多。可李三坚拜师之后,双方地位就发生了转变,奴仆是无法与学生地位相提并论的,就算是忠仆也不行的。 不过李三坚可没有半分瞧不起高二,仍是将高二作为兄长看待,此使得高二心中对李三坚是好感异常,两人平日里也是称兄道弟的。 “说来听听嘛,兄弟虽年幼,但出个主意,任凭哥哥参详,也还是可以的。”李三坚笑道。 高二闻言点头,低声在李三坚耳边说道:“坚哥儿你知道吗?老爷有危险了。” “什么?”李三坚闻言惊呼道:“恩师有何危险?我看他老人家不是病情稳定了吗?为何还有危险?” “哎,你不知道的。”高二叹道:“朝廷来人了,要取老爷的性命了。” “什么?不可能?”李三坚惊问道。 李三坚知道自有宋以来,对待文人还是较为优厚的,对于获罪之人,最多贬黜到天涯海角,如岭南、琼台等地,并永不复用,如此取人性命还是较为少见的,除非犯了夷九族的大罪,如造反等罪。 “朝廷官吏都快到了,哪里不可能啊?”高二焦急的说道。 “恩师知道吗?”李三坚此时有些相信了,于是问道。 “麻烦就是在此处。”高二答道:“老爷是知道的,可老爷未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就跟没事人一般,真是急死人了。” “如此,哥哥,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劝恩师逃走或者干脆将恩师藏匿起来,你看如何?”李三坚想了想说道。 “哎,我说贤弟,老爷要跑早就跑了,老爷是稳如泰山啊,我估计劝是没用的,让老爷隐藏起来也是不可能的,如此,朝廷之人如何放过老爷的家人?”高二说道。 “如此。。。”李三坚沉吟道:“不如将那些鸟人。。。” 李三坚挥了挥手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将高二吓了一跳,没想到李三坚表面之上看起来文弱弱的一人,可做起事来,倒是有些心狠手辣的。 “贤弟,不可,后患无穷啊。。。” “哦,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此如此。。。” 于是哥俩走到一旁商量对策去了。 第12章 东坡井 苏轼目前所居住的屋子原本一处简陋的官舍,是由数个小木屋组成,后经过扩建,增加了一处较大的屋子,作为学堂。 此时学堂之外来了十数官吏、士卒。 “岭南瘴气弥漫,道路难行,没想到此处比岭南更甚。”一名统领带着手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苏轼的居所后埋怨道。 “黄勾当,既然如此,为何我等还要前来此处?不如由其自生自灭罢了。”黄勾当一名手下看着恶劣的天气说道。 “你以为我想来啊?我等奉命行事,如之奈何?”黄勾当苦笑道。 不但是黄勾当手下不理解,就连黄勾当本人也不理解,苏轼都已到了如此地步,朝廷之人仍是不肯放过他,非要将其逐出此等勉强能够被成为官舍的居所,放逐于荒郊野外。 不过因为上命,黄勾当不得不带人前来驱逐苏轼。 黄勾当此一路之上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苏轼父子的居所,之间苏轼居所门前聚集了无数百姓,其中黎人占了大多数,数间木屋之中还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黄勾当等人虽心中是异常纳闷,不过还是走到木屋之前大声说道:“奉上命办差,命琼州别驾苏轼出来接命。” 苏轼被一贬再贬,被贬为琼州别驾,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没有任何差遣。 周围的黎人闻言均纷纷转头看着此一行人等。 “恩师身体有恙,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苏轼父子尚未出来,屋中走出一名十余岁的俊俏少年说道。 “你是何人?”黄勾当皱眉看着此名少年问道。 “小生乃是东坡先生门下弟子李三坚,有什么事情快说,小生会禀报恩师的。”李三坚微笑道。 “放肆”黄勾当闻言呵斥道:“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与朝廷使使臣如此说话?快滚回去,让苏轼出来接命。” “说了恩师贵体有恙,难道你是聋子吗?”黄勾当说话不客气,李三坚也犯不着与其客气,于是冷冷的说道。 “哈哈哈哈”聚集在李三坚周围的黎人纷纷放声大笑,其中以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笑声最大。 若在开封府,这些普通百姓也许不敢如此对待官差,可这是在琼台,如此荒蛮之地,什么皇威、官威就就没多大作用了,将黎人惹急了,根本不会搭理这些趾高气昂的什么官差,甚至杀几个官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然将事情闹大了就另当别论了。 “放肆,大胆,来人给我拿下此等狂妄小儿。”李三坚如此羞辱黄勾当,使得黄勾当恼羞成怒,于是吩咐手下准备拿人。 “黄勾当,这。。。不太。。。妥当?”黄勾当的一名手下拉了拉正在发怒的黄勾当的衣袖,看着周围的黎人说道。 黄勾当的手下心中真是郁闷,黄勾当简直太没眼力价了,难道他没看出到对方是有备而来的吗?没看出周围的黎人是与此名少年是一伙的吗? 众黎人听闻黄勾当下令拿人,均已露出了愤愤之色, “为何不太。。。”此时黄勾当也反应过来了,若真闹翻了,若真的与黎人冲突,他们这几个人也许一个都回不去了,就算今后朝廷以谋反罪将他们治罪,可倒霉的仍是黄勾当等人。 “你到底是何人?”随后黄勾当悻悻的问道。 “是我外甥。”符鳞瞪圆了眼睛答道。 “哼。。。”黄勾当哼了声道:“奉董提举之命,命犯官苏轼父子迁出官舍,并迁往他处。” 苏轼年龄已大,且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差,迁出官舍,风餐露宿的,再加上琼台气候恶劣、野兽出没,几乎就是要了苏轼的性命。 “董提举之命?可有今上旨意?”李三坚问道。 “苏别驾乃是董提举之属官,还需要什么旨意?难道敢抗命不遵吗?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懂得什么?还不速速退下?”黄勾当喝道。 “战国甘罗十二岁出使赵,诸侯皆闻之,孙叔敖十三岁斩杀异蛇,尔等岂可小瞧少年郎?”李三坚闻言笑问道:“我来问你,尔等让吾师迁往他处,可有当今圣上推恩之命?按宋律,未得今上推恩之命,流官不得迁往他处。” 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对宋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这个世上,这种无期的流配,只有在遇到皇帝推恩念慈、矜宽降赦之时才可迁至他处,甚至可能得到赦免还京。 若真是当今圣上赦免了苏轼父子,李三坚当然不会阻拦,且会替苏轼高兴的,可目前这种情况明显是苏轼的对头在使阴招,欲置苏轼于死地,李三坚于是就坚决不同意。 “这。。。”黄勾当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一旁的高二不由得对李三坚竖起了大拇指。 小小年龄,竟如此善辩,并且一说就说到了关键之处。 李三坚说的没错,依宋律确实如此,可一般犯官流配,还不是被人来捏圆搓便的,谁敢口出半个不字?甚至犯官客死他乡,也没人会深究的。 “董。。。董提举自会禀明今上,旨意随后就会到达的。”黄勾当想了想后狡辩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未得今上旨意,尔等竟敢行先斩后奏之举?违逆宋律、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哈哈,说的对。” “原来他们才是大逆不道之徒啊。” “呸,狗官,简直是胆大妄为。” 周围之人闻言顿时彩声雷动,纷纷为李三坚喝彩。 黄勾当的手下顿时低头不语,心中暗暗埋怨黄勾当口不择言,让对方抓住了把柄,同时心中将黄勾当鄙视了一万遍,连一名十余数的小儿都争辩不过,不如找个树吊死算了。 “你你你。。。。”黄勾当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退下,我等奉命办差,若违逆了上命,我看你长了几颗脑袋?况且如此大事,岂是你一个无知小儿就能阻拦了吗?今日苏轼父子迁也得迁,不迁也得迁。。。” “我是阻拦不了。”李三坚闻言,指着众黎人问道:“你问问他们同意吗?” “我们不同意!”众人异口同声的大声吼道。 儋州的学风不盛,苏轼父子被贬至儋州之后,就开办学堂,以文会友。 同时儋州的黎人不耕种土地,以海为生,荒地极多,收获甚少。遇到疾病不请医生而相信巫师,思想封闭、文化落后,苏轼到了儋州之后,极力劝说当地黎族百姓,以农业为生存的根本,指导大家耕作的方法,并写了《和陶劝农六首》。 同时苏轼耐心地教化大家讲究清洁,指导当地人勘察水脉,掘土打井,此井在许久之后被称为“东坡井”。从此百姓不再饮用沟渠浊水。 对此,儋州百姓怎不对苏轼感激万分?在儋州百姓心中苏轼就如同万家生佛一般,此时有人对苏轼不利,儋州百姓岂能不愤怒异常? 儋州黎人朴实无华,谁对他们有一点好处,他们都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你们。。。想造反吗?”黄勾当随后指着李三坚喝道:“狂妄小儿,竟敢阻拦官差办差?竟敢煽动百姓生事?此处你说了算吗?” 此时黄勾当数名护卫拔出了腰刀,逼向了众人。 “他说了不算。”正在此时一个豪迈的声音说道:“此处老子说了算。” 黄勾当闻言向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一名三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越众而出。 此人正是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 “小的们拜见峒主。”众黎人见峒主到了,纷纷拜道。 他来干什么?李三坚见状心中暗暗吃惊,此前李三坚与王坤瑞有些过节,因此此时王坤瑞前来,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王坤瑞摆摆手对黄勾当说道:“我认识你,你不就是董必手下,叫。。。什么来着?” “峒主,他姓黄。”王坤瑞一名认识黄勾当的家丁说道。 “哦,黄那个啥,这里我说了算,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王坤瑞说道。 “原来是王知寨。”黄勾当闻言拱手道:“王知寨,下官奉命行事,请王知寨通融一二。” 王坤瑞是此处的土皇帝,对此黄勾当心中是明白的,黄勾当可不敢得罪王坤瑞。 “你欲行何事?”王坤瑞问道。 “奉命将苏轼父子迁往他处。”黄勾当答道。 “不许。”王坤瑞干脆利落的答道。 “为何?”黄勾当愕然问道。 “不许就不许,哪有那么多废话?再说,我女儿还想跟着东坡先生读书习字呢。”王坤瑞笑道。 “你就不怕违背了董相公之命?”黄勾当问道。 “什么象公,牛公,老子说不许就不许。”王坤瑞摇头道。 “你。。。”黄勾当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双方也因此僵持在了一起。 李三坚愕然的看着王坤瑞,李三坚万万没料到王坤瑞此次前来是来帮自己的,或者是来帮助苏轼的。 躲在王坤瑞身后,未被李三坚发现的王雯怯怯的看着李三坚。 正在此时,苏轼在苏过的搀扶之下走出了木屋。 苏轼拱手对众人说道:“老夫多谢诸位父老乡亲,多谢王知寨了,不过,既然上官有命,老夫搬出官舍就是。” “师父,你。。。”李三坚闻言急道。 “坚儿,你很好,你的孝顺之心为师心中明白,不过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苏轼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第13章 桄榔庵 儋州中和镇南郊一处名为桄榔林的地方。 此处是荒郊野外,一片荒芜,蚊蚁滋生、环境恶劣,并且是没有任何房屋,当然也无人居住。 不过目前此处却是人声鼎沸,无数黎家百姓担土背石,正在对三座刚刚修建起的三座房屋做最后的整饬。 苏轼父子被逐出官舍之后就来到了桄榔林,儋州百姓不忍苏轼父子风餐露宿,就自发的为苏轼修建了三座简陋的房屋,让苏轼父子有一处栖身之所,李三坚及其族人也在其中。 令人惊奇的是建屋人群之中还有一些兵丁,这些兵丁当然不是宋军之中最精锐的禁军,而是些半农半兵的厢兵、乡兵。 “如此之多的蚊蝇,该如何是好啊?”李三坚看着一群又一群的蚊子,苦恼的道。 此处靠近一处水塘,蚊蚁滋生,几乎是伸手就能握住一大把蚊虫,使得李三坚苦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坚哥儿,只有多种些香茅、罗勒、猫薄荷等草木了,待来年也许就会好多了。”一旁帮忙的高二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哥哥知道的真多。” 高二闻言得意的笑道:“你哥哥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卜占卦等等,是无所不精、无所不晓啊,当年在京师之时,人称高半仙呢。”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三坚心中明白高二是厚着脸皮自我吹嘘,李三坚已经知道了高二是浮浪破落户出身,原为东京开封府一名泼皮无赖,后因得罪了官宦人家,就投在了苏轼门下做了苏轼的贴身仆从。 高二颇有一些诗词歌赋的功底,写的一手好字,并且还会使枪弄棒,要不然苏轼也不会收留高二的。 虽然高二出身卑贱,但李三坚心中没有半点瞧不起高二的意思。 高二千里迢迢跟随主人来到如此荒蛮之地,此使得李三坚对高二是打心眼里敬佩。 高二出身卑贱,李三坚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出身微贱,于是哥俩是同病相怜,并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 “道之,此子如何?”苏轼捻着胡须,落下了一枚棋子后问道。 苏轼因年龄老迈,无法帮忙建屋,于是坐在远处与一名老友对弈。 “东坡先生,你是说此枚棋子还是那个人?”张中笑问道。 张中字道之,年四十余岁,东京开封府人氏,原为习武之人,后读书习字,并于熙宁三年科举及第。 张中为人忠直敢言,因此得罪了朝中权贵,被贬黜到了儋州,任知昌化军事一职。 张中景仰苏东坡的品格和才华,同情他的遭遇,苏轼在儋州之时,张中一直对苏轼照顾有加,此时听闻苏轼被逐出了官舍,于是就不顾得罪上官的风险,派兵前来协助李三坚等人修建苏轼的居所。 “棋又如何?人又如何?”苏轼问道。 “棋是好棋啊,我百思不得破解之法。”张中看着棋盘笑着答道:“人也是挺不错的,小小年纪就敢与朝廷官吏据理力争,并将他们说得哑口无言的,我听闻后是倒是感到有些惊奇啊,真是有点意思呢!” “呵呵,确实有点意思。”苏轼微笑道。 “后生可畏也!”张中接着说道:“最关键的是此子对百姓是胸怀仁慈之心,对自己师长也是极为恭顺,仅凭此两处,我就认为此子将来也许有出息啊。” “道之谬赞了。”苏轼说道:“小小年龄,就如此锋芒毕露,未必就是好事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收敛之人,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大事?东坡先生所说大事乃为何事?”张中疑惑的问道。 苏轼摇了摇头,微笑不答。 张中不明白苏轼之意,不过将苏轼不想说,于是也不便刨根问底了。 “道之,你行举就不怕受到牵连吗?”片刻之后,苏轼开口问道。 张中动用兵丁,帮助苏轼修建居所,若此事被上峰知晓,必然会受到牵连,对此,两人都是再明白不过的。 “大不了罢官免职,回乡种田,又有何妨?”张中笑道:“况且此地已是天涯海角,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苏轼闻言顿时与张中相视而笑。 “师父,师父,房屋已初建成,可以入住了。”正在此时,李三坚兴冲冲地的跑过来说道。 “放肆。”苏轼见状呵斥道:“又忘了礼节了?” 李三坚张大了嘴巴,楞了半响后,敛衣施礼道:“门生拜见师父,拜见张太尉。” “何事?”苏轼问道。 “门生请师父入住新居。”李三坚低声说道。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又不是我没有住的地方。 李三坚完全不明白这个世上为何如此注重礼节,宁可饿死、穷死、累死,也不会忘了礼节。。。 礼节能当饭吃吗? “辛苦你了。”苏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师父说哪里话?此为门生应当应分的。”李三坚说道。 苏轼闻言点头道:“坚儿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苏轼忽然开口问到此事,李三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三坚的打算就是应试科举,摆脱家中贫困的境地,甚至有可能的话,摆脱贱民的身份,不过一时之间,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向苏轼表明自己的想法。 “学生此生此世,愿侍奉在恩师左右。”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李三坚知道苏轼一直忧自己不够稳重,跳脱脱的,于是李三坚此时就言不由衷了。。。 “说真话。”苏轼说道。 苏轼说罢,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不过因李三坚在低头答话,并未看见苏轼露出的笑容。 “这。。门生想离开此地。。。”李三坚随后支支吾吾的答道。 “如何离开?”苏轼接着问道。 苏轼与李三坚师徒时间也不短了,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心意?李三坚勤奋读书,无非就是为了今后有机会金榜题名。 李三坚闻言抬头看着苏轼答道:“门生手无缚鸡之力,只有。。。只有贡举这条路了。” “科举?”苏轼闻言捻须说道:“你以为贡举是件轻松之事吗?就凭你不值一提的些许文采吗?你知道天下有多少士子欲鲤鱼跳龙门吗?你知道天下又有多少人终其一生,均踏不过这道门坎吗?” “门生虽愚钝,但也明白十年窗下无人问的道理,明白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中人的道理,不过无论如何,门生都要一试,就算碰得头破血流,门生也愿意一试。”李三坚冷静的答道。 “彩”苏轼尚未答话,张中赞道:“人就该有些志气,如此今后也许方能有所成。” 苏轼瞪了张中一眼,对李三坚轻声说道:“坚儿,科举之路是条坎坷、荆棘之路,就算你能够金榜题名,仕途之路也同样如此,这个世间多少英雄豪杰倒在了这条路上,对此,你还愿意一试吗?” “门生愿意。”李三坚毫不犹豫的答道。 除了读书这条路,李三坚根本想不出其他的道路。 为了自己的娘亲,李三坚也要走上这条路,李三坚心中暗道。 苏轼闻言看了李三坚片刻后说道:“你走。。。”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楞住了,连忙问道:“恩师,你这是何意?您让门生去哪里?” “外出求学,还能去哪里?”苏轼答道。 “外出求学?”李三坚诧异的说道:“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恩师,门生娘亲健在,实在是无法外出啊。” 李三坚别的不知道,但知道苏轼的文采在这个世上是鲜于有人匹敌的,如此,还需要外出求学吗? “呵呵”苏轼闻言笑道:“圣人亦云,游必有方,不外出游学,如何能够博采百家之长?学业如何能有所成?至于你的娘亲,我会让过儿照顾的,你就放心。” “这。。。”李三坚闻言仍是犹豫不决,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到十五岁就外出游学,没准就路上夭折了。。。 最关键的是自己家中贫困,如何有多余的钱财供外出游学?说不定出去没多久就饿死在了半路之上。。。 同时对于李三坚这样贫困人家,根本就没有马车、驴车之类的,完全凭两条腿走路,琼台、岭南道路如此难行,且瘴疫弥漫,如何能够外出游学? 不行,打死也不能出去,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苏轼是如此心狠之人?李三坚此时心中对苏轼颇有怨言。 。。。。。。。。 “这孩子年龄尚幼,你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走后,张中问道。 苏轼闻言答道:“原因老夫已经说过了,锋芒毕露,此非长久之道,让他出去受些挫折,明白这个世道的艰难,此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从前还听说他是个痴呆儿,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若半路之上。。。岂不是可惜了?”张中摇头问道。 “玉不琢不成器。”苏轼说道:“并且不外出求学,如何才能够科举应试?” 第14章 瑶池仙子 黄昏过后,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般的逐渐笼罩住了海边小渔村,小渔村之中除了一些零零星星的灯火之外,几乎是一片漆黑,黑夜之中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犬吠之声。 李三坚母子所居住的简陋屋子之中点了一盏油灯,油灯忽明忽暗,发出昏暗的光芒。 符二娘坐在一副破旧的织机面前,正纺着纱,符二娘在纺纱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正在昏暗油灯之下苦读经书的李三坚。 此盏油灯是家中唯一的油灯,还是李三坚之父李清留下的,并且油灯使用的是松明。 蜡烛是照明最佳之物,可蜡烛根本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更不要说像李三坚如此贫寒的家庭。 当然油灯也可用一些动植物油脂作为燃料,但即使是动植物油脂也不是李三坚母子用得起的。 因而李三坚母子只能使用松明照明,松明燃烧起来烟尘非常大,燃烧发出的黑烟将李三坚熏得不断的咳嗽,并且眼睛被熏得几乎都睁不开了,书上的字也是模模糊糊的。 “坚儿,今日不看了,早些歇息。”符二娘见李三坚难受的模样,于是说道。 “嗯”李三坚合上书本说道:“娘你也早些休息,千万别累着了。” “娘没事。”符二娘起身掐灭油灯后,接着纺着纱说道:“娘早就习惯了,没有灯火一样能够纺纱呢。” “娘。。。”李三坚起身走到符二娘面前按住了破旧的织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三坚心中再清楚不过了,这家里家外的全靠符二娘一人操持,可以想象,一个妇道人家是多么的艰难。 李三坚只恨自己帮不上半点忙,同时此时李三坚师从苏轼,读书习字需用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钱?就算苏轼、李三坚外公等人能够接济一些,但也是远远不够的,况且他们也是穷困潦倒的。。。 符二娘为了让李三坚安心读书,白天在海边拾些海螺、蛤蜊等物去集市上换些生活用品,到了晚上还要纺纱贴补家用,甚至到了深夜仍是得不到歇息,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过。 “坚儿,你这是干什么?”符二娘透过星光看到了李三坚脸上的泪花,于是将李三坚搂进怀里说道:“坚儿你是好孩子,你怜惜娘亲,娘心里明白,可你目前最要紧之事就是读书,只要你肯读书,娘再苦再累都心甘情愿,其实啊,娘心里开心的紧呢。” 符二娘三个孩子夭折了两个,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了,符二娘将全部的心血均倾注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此前李三坚是个痴呆儿,符二娘心中虽异常难过、绝望,但也是对李三坚怜爱有加,此时李三坚忽然变得聪明、懂事,且在用功读书,此使得符二娘无比欢喜。 符二娘此时虽仍是辛苦劳累,但心中的感觉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从绝望变成了希望。 “娘亲,孩儿今后定让娘亲过上无比尊贵的日子。”李三坚靠在符二娘怀里坚定的说道。 “嘻嘻”符二娘闻言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傻孩子,娘可不盼望什么尊贵的日子,娘之希望你今后能够有出息,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能够得到人家的尊重就行了,就像你爹爹一样,还有就是你长大后娶一门亲,让娘早些抱上孙子,娘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娘。。。”李三坚有些犹豫的说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坚儿,你有话说就是了,在娘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符二娘说道。 “就是爹爹定下的那门亲事,孩儿觉得我等如此境地,恐怕他们会瞧不起的。。。,因而孩儿觉得此事不如作就此罢如何?”李三坚吞吞吐吐的说道。 通过符二娘,李三坚多少了解了一些,自己老爹指腹为婚,对方是个门庭显赫之家,如此,就算李三坚能够找上门去,对方肯定会瞧不起自己的,说不定还会将李三坚母子赶将出去,如此,李三坚心中是极不情愿的,不如就此忘却,省的送上门去让他们羞辱。 “胡说”符二娘闻言说道:“你爹爹在世之时常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人若无信,岂能立于天地之间?他们瞧不起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要遵守承诺就行。” “哎,孩儿知道了,娘放心就是。”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不过啊,孩儿常想,大丈夫何患无妻?娘,孩儿今后一定给您找一大群儿媳妇。。。” “哈哈,你。。。真是的。。。”符二娘简直哭笑不得。 如此贫寒的家庭,能寻得一门亲就不错了,就算是祖上烧高香了。。。他居然还想找一堆媳妇啊? “好,好,只要你有本事,娘倒是不反对。”符二娘随后笑道:“现在快些歇息,明日还要早起去苏相公那里呢。” “娘。。。孩儿还有件事情,需禀明娘亲。”李三坚说道。 “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行吗?”符二娘问道。 “也罢,明日再禀明娘亲就是。”李三坚点头道。 “娘你也早些歇息。。。”李三坚在符二娘的照顾之下,躺在了床上,慢慢的合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 。。。。。。。。 “叮咚,叮咚。” 两股清澈见底的山泉,或高或低,时缓时急,发出不同的声响从高处落了下来。 泉水落到下面形成了一汪明净清绿的清泉,泉水落在清泉水面溅起亮晶晶的水珠,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错错落落,闪闪发光,就像一颗颗掉落的南海珍珠。 清泉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热气,氤氲弥漫。 李三坚忽然来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地方,此地是一处神秘的峡谷丛林,有些溪瀑纵横的奇山俊岭,奇山俊岭之间还有一处清泉,泉水叮咚,落在池中,发出一阵美妙的声音。 钟灵毓秀,宛如人间仙境。 最使李三坚感到惊奇的是,清泉之中似乎还有一个物件,李三坚连忙定睛看去,清泉之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个人,并且是个女子,并且是个未着任何衣服、正在清泉之中戏水的女子。。。 李三坚吓得连忙趴在地上,偷偷抬头看去,只见此名女子身材高挑,一头如瀑般的青丝铺在白嫩的双肩之上,女子整个裸露的背部都露在了水面之上,同时女子微微侧头,半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女子细长的柳眉时而轻佻,时而微皱,小巧的玲珑小鼻下是一张微笑的浅樱小口。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此名女子微微侧头,微微叹息一声,抬起右手轻轻的抚在自己光滑白嫩的肩部。 李三坚心中大动,微微移动身体,欲站起身来看个究竟,可怎料脚下一滑,发出一声轻响。 “什么人?”戏水的女子听到声音,顿时发出一声娇斥,随后风云忽然变色,天边卷起了无数黑云,黑云滚滚而来,笼罩在了李三坚的头顶之上。 女子随后跃出了水面,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李三坚大惊,慌忙后退,就欲逃之夭夭,不料脚下又是一滑,栽倒在地。 待李三坚起身之时,忽然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于是抬头望去,之间半空之中一名身披白纱的女子正冷冷的看着李三坚。 此时李三坚终于看仔细了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女子,头上梳的是盘云髻,身段娇柔而不失风韵,盈盈不堪一握的蛮腰,白玉般光滑的肌肤在白纱之下若隐若现。 李三坚从未见过如此绝美女子,顿时呆呆看着此名女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还看?”女子娇斥道,随后抬手一挥,一条色彩斑斓的巨龙就直扑李三坚而来。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欲将李三坚吞入腹中。 到了此时,李三坚可没心思在欣赏如此美人了,于是发一声喊,跌跌撞撞的就向外跑去,泉边地滑,李三坚一头栽倒在了池边,哼哼半天都未爬起身来。 这什么人啊?或者不是人?非妖即怪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 “噗嗤”如仙子般的女子见李三坚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抿嘴笑道:“念你年幼,就不与你计较了,今日这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仙女说罢,挥了挥手,就飘向了半空,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女子挥手间,李三坚注意到了其手腕之处有五颗黄豆大小的红痔,成梅花形排列。 “神仙。。。”李三坚反应过来之后,冲半空大喊道:“还未请教神仙尊姓大名啊。。。” “呸,小色鬼,再说取你狗命。”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娇斥,声音飘渺,如天籁之声般的。 “神仙姐姐别走,我也要修。。。”李三坚挥舞着双臂,冲着半空中大喊道。 此时黑云忽然压了下来,将李三坚笼罩在了其中,李三坚大惊,手舞足蹈的拼命挣扎,周围仍是一片漆黑。 北面,李三坚可以肯定的是神仙姐姐飞向了北面。。。 第15章 身世 李三坚周围是漆黑一片,没有光明,没有一丝温暖,李三坚恐惧的挥舞双手,拼命在黑暗之中来回奔跑。 人都是惧怕黑暗的,无论是大英雄还是市井之徒。。。 李三坚跑着跑着,忽然双手接触到了一物,软绵绵的,似乎是个人体。 难道是神仙姐姐又回来了?李三坚心中大喜,死死搂着“神仙姐姐”,闭目闻着“神仙姐姐”身上清香的味道,顿时感到一阵心安。 李三坚完全没有注意此具身体要娇小的多。。。 “哎哟,好痛,三哥。。。三哥你干什么呀?” 正在此时,李三坚耳边传来一声娇呼声,李三坚闻言心中一凛,睁开了双眼惊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李三坚惊醒过来之后,忽然发现在自己怀中,被紧紧搂住的是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之女王雯。 王雯月牙似的眉下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着看着李三坚,心中不明白为何李三坚忽然死死的搂着自己,并且是死命的搂着,使得王雯浑身难受。 “你。。。你怎么在这里?”李三坚浑然忘了松开双臂,看着王雯惊奇的问道。 “我。。。我。。。来找你玩啊,你。。。你快放开我,好痛啊。”王雯埋怨之间,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从从樱桃小嘴之中露了出来。 “三哥,你脸上为什么那么多汗水啊?”李三坚松手后,王雯奇怪的问道。 王雯说完,从怀中取出香巾就去擦拭李三坚脸上的汗水。 “做了个噩梦。。。”李三坚答道。 “什么梦吖?梦到什么了?”王雯接着问道。 李三坚摇头不答,掀开被子就欲起身下床,掀开被子之后,李三坚忽然感到胯下凉飕飕的,于是连忙又缩回到了被窝之中,尴尬的对王雯笑道:“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李三坚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居然在此时发生了,并且王雯就在身边,虽王雯年仅七岁,可也是个女子。 出糗出大发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换衣服就换衣服嘛,为什么要我出去?”王雯撅着嘴说道。 琼台气候潮湿炎热,黎人汉子到了夏季一般都是光着膀子的,王雯早已见惯不惊了。 并且黎人哪里知道汉家礼节?要不然王雯也不会在李三坚睡觉的时候就闯了进来。 “我。。。我要换裤子。。。”李三坚犹豫半响,支支吾吾的说道。 “呀。。。”此时王雯终于羞红了脸,双手捂着小脸就跑出了李三坚的房间。 “二娘,二娘,三哥他欺负我。。。”王雯边跑边喊道。 “坚儿,坚儿,你怎么欺负雯姐儿了?”符二娘闻言慌慌张张的问道。 王雯是黎人峒主王瑞坤之女,就如同公主一般,并且王雯每次前来都要带来一些生活用品,当然不是王雯亲自拎来的,她小小年纪也拎不动,而是其仆从拿来的,此使得符二娘有些惶恐不安的。 符二娘心中不明白到底是王雯的意思,还是峒主王瑞坤之意?不过符二娘为此还是对王雯心存感激的,此时若李三坚真的欺负了王雯,并且被王坤瑞知晓,定是没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均年幼,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符二娘心中暗道。 “娘,我哪里欺负她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换好衣物,走出房间说道:“我不过是换了件衣服而已。” “你就是欺负我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抱我,不是欺负我是什么?”王雯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 “停,停。。。”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好,好,算我欺负你了,这行了?”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这么丁点的小妮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况且李三坚再怎么初次,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轻薄如此年幼的小萝莉? 符二娘闻言瞪了李三坚一眼,难道他真的长大了吗?符二娘心中暗道。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王雯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 “哦,那又该当如何?”李三坚哭笑不得的问道。 “带我出去玩,给我讲故事,要不然,二娘,三哥他。。。”王雯拉着符二娘的手说道。 “行,行,走嘛。”李三坚生怕自己的糗事暴露,于是忙不迭的应道。 。。。。。。。。 小渔村的渔民以海为生,因而小渔村之中的简陋房屋就靠近海边,几乎一出门就能看到大海。 站在岸边,再往前看,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了,眺望大海的尽头,水天一色,海水湛蓝,海风凉爽。 “有一天啊,潮州儒生张生寓居石佛寺,清夜抚琴,招来东海龙王三女琼莲,两人生爱慕之情,约定中秋之夜相会。。。” 李三坚牵着王雯的小手站在海滩之上,看着大海,李三坚缓缓的讲着龙王三公主的故事。 两人均是赤脚站在海水之中,裤腿挽得高高的。 “后来呐?”王雯侧头问向李三坚。 “不是说了嘛,后来两人就成婚了啊,成了夫妻啦。”李三坚答道。 “哦。。。”王雯点点头问道:“我听说成了夫妻就会有孩子的,他们有孩子吗?” “没有”李三坚摇头道:“他们刚成为夫妻不久,龙女老爹就赶来了,硬生生的将两人分开了。。。” “啊?”王雯闻言瞪大了美目问道:“后来呐?” “后来老龙王就将龙女带会海里去咯,张生痛失爱妻,痛不欲生,后来遇到了一位牛逼哄哄的仙姑,送了他一个仙锅。”李三坚说道。 “牛逼哄哄是什么意思啊?后来呐?”王雯又问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后来,张生就将仙锅架在海边,欲将海水煮干,逼老龙王放回三公主与其相会。” 李三坚说完停顿了一下。 “后来啊又怎样了啊?三哥,你快说啊,海水煮干了吗?三公主回来了吗?”王雯着急的问道。 “海水如何能够煮干?不过张生将海水煮开了,老龙王气不过,就上岸将张生丢到了锅中,煮成了一锅人肉羹,待三公主赶到之时,只能望锅兴叹咯。”李三坚想逗逗王雯,于是故意编造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啊?呜呜呜。。。”王雯闻言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抽抽噎噎的说道:“他们真可怜啊,三公主一定很伤心。。。呜呜呜。” “哎,哎。”李三坚见将小妮子逗哭了,于是连忙说道:“三哥我逗你的,你想啊,仙姑给的可是仙锅呢,这一下子几乎就将海水煮干了,老龙王被逼无奈,就将三公主放出来了,于是两人从此后就永远在一起了,这就是张生煮海的故事。。。” “三哥,你好坏,老是欺负人家。”王雯扑到李三坚怀里用力捶打着李三坚说道。 “哈哈”李三坚搂着王雯娇小的身子笑道:“我说雯儿啊,今后你不必再送什么东西来了。” 李三坚实在不愿意与王坤瑞如此之人有什么交集,实在不愿意再接受王雯的施舍了。 “为什么呀?”王雯睁大了眼睛问道。 “贫者不吃嗟来之食。。。”李三坚叹道。 “嗟来之食是什么意思啊?”王雯闻言说道:“三哥,你为什么不要啊?这些东西是我偷偷的拿来的,我和娘亲都舍不得用,你。。。你。。。还。。。” 王雯又是珠泪欲滴,使得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为何那么多的眼泪? “你们还缺这些物件吗?你爹爹不是挺宠爱你吗?”李三坚随后诧异的问道。 “三哥,你不知道的。”王雯低头道:“雯儿的娘亲是个汉人,是爹爹最小,大娘、二娘、三娘她们老是欺负娘亲,爹爹虽然疼爱雯儿,可她们却背着爹爹欺负娘亲和雯儿。” “你娘亲是个汉人?”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嗯。。。”王雯点点头道:“雯儿跟着娘亲读书习字,大娘她们就讨厌娘亲和雯儿,老是欺负我们。”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到了此时,李三坚除了同情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这么说你娘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为何要嫁给。。。嫁给如此粗鲁。。。”李三坚随后吞吞吐吐的问道。 “雯儿也不知道,娘亲她从来没说过。”王雯低头道。 “嗯”李三坚随后站起身,拉着王雯的小手走向了远方。 “雯儿,这么说,你今后就不要再如此了,要不然被你大娘她们知道,你们又要受苦了。”李三坚边走边说道。 “不嘛,雯儿宁可自己不吃,也要三哥吃啊。”王雯轻声道。 “这是为何?你就这么喜欢三哥?这是为什么呢?”李三坚笑问道。 “嗯”王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三哥画画得好,三哥还会给雯儿讲故事,雯儿就喜欢跟三哥在一起,再也不想回到家里去。” “那你去哪里?”李三坚问道。 “雯儿哪里都不想去,就想跟三哥在一起,三哥,要不然雯儿嫁给三哥算了。” “啥?嫁给我?你个小妮子,你知道什么是婚嫁吗?” “知道啊,就是搬过来住在一起啊,这样简直太好了,三哥就可以天天给雯儿讲故事拉。”王雯拍手笑道。 第16章 求学 “迅甚风鹏翮,萧然野鹤深。一经教子旧,万里出门新。天下师传道,方来友辅仁。异时吾悔杀,虚负空中春。” 作为宋文人士子,当是头戴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可李三坚家中贫寒,根本置不起这身行头,于是李三坚身穿黑色对襟无领的上衣和长裤,头上缠着黑色头巾,脚上穿着树皮制成的草鞋,打着绑腿,一副黎人服饰。 只有身上背着的一副小书箱,也许才能看出李三坚是个读书人。 “坚儿,坚儿,你小心点,你一定要当心,你要有什么事情,娘可活不下去了。”符二娘扶着李三坚泣道。 “娘亲,孩儿无碍,您就放心。”李三坚挺了挺越来越宽厚的胸膛笑道:“儿子已经长大了,该出去闯闯了。” 李三坚奉师苏轼之命,终于决定外出求学了。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终于明白了苏轼之意了,那就是在这个世上,只要是读书人,必须外出求学或游学,原因就是集百家之长,这是李三坚所理解的。 宋之学院分官学与私学,官学顾名思义就是官府开办的,如县学、州学或太学等等,而私学也就是民间学者传徒授业,如书院、私塾、经馆、精舍等等。 相对来说,入官学难,入私学易,不过入官学虽难,但相对来说,读书所费就要少得多了,原因就是官府资助。李三坚家境贫寒,因而李三坚打算去官学,如此就能减轻不少压力。 而广南西路距离琼台最近的官学是在广南西路钦州灵山县,此官学又被称为县学。 其实李三坚对此小小的县学是不以为然的,以苏轼的学问岂是如此县学所能比拟的?况且李三坚对将要学习的科目也是嗤之以鼻的,但李三坚不得不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于此地。 李三坚欲离开此地,欲摆脱贫困,目前看来就只有读书这条路了,而欲科举及第,最起码需要了解科举科目或者内容?更何况入乡随俗,李三坚心中的知识再怎么先进,也不得不从头学起。 不过好在李三坚读书多年,并且成绩已经是较为优秀的,自有一套学习方法,李三坚坚信对于将要学习的内容将会很快掌握。 “啥?你长大了?哎哟,我说外甥啊,你还不到十五岁,就长大了?瞧你那小身板,啧啧。”一旁的李三坚三舅父符鳞捏了捏李三坚的小胳膊笑道。 李三坚欲前往钦州灵山县读书,必须穿过雷琼海峡,因而符贵、符二娘等人不放心,就让符鳞陪同前往,不过符鳞也只能带着李三坚坐船穿过雷琼海峡,剩下的路就得李三坚自己走了,此也使得符二娘担心不已。 李三坚瞪了符鳞一眼,甩开符鳞的大手,敛衣对苏轼拱手施礼道:“师父,门生就此告辞,师父请保重身体。” 苏轼闻言点头道:“望你此行,学有所成,临行前,为师 赠你半句诗,待异日登科,当为你成此篇。” “恩门,请赐教。”李三坚拱手道。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苏轼沉吟片刻后缓缓的说道。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李三坚喃喃道。 苏轼点头接着说道:“按常理,过些年你才可有表字,不过目前你将要进入学堂,没有表字可不行,为师就再赠你表字,你姓李,名三坚,表字翰韧。” “翰韧?”李三坚闻言喜道:“门生多谢恩门了,这个表字顺口又好听。” 苏轼闻言翻了个白眼,翰韧寄托着苏轼对李三坚的期望,结果他居然只是说顺口、好听? “三哥?翰韧?李翰韧,真好听啊,二娘,我也要表字。”一旁送行的符灵儿央求符二娘道。 “你是个小娘子,有名字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表字?胡闹。”符二娘闻言哭笑不得的说道。 符二娘虽是黎家女子,可嫁给李清多年,多少还是明白汉家的一些规矩,那就是女子一般只有姓氏,很少有名字的,更不要说表字了,除非是个大户人家,对于符二娘等如此贫寒之家中女子是不可能取什么表字的。 “为何女子不能有表字?”符灵儿撅着嘴嘀咕道。 “好了,灵儿。”李三坚笑了笑对符灵儿说道:“三哥今后给你取个表字就是。” “真的吗?三哥说话算话?”符灵儿闻言欢喜的问道。 “真的,你三哥我绝不食言。”李三坚随后对一旁的高二说道:“哥哥,娘亲今后就靠你照顾一二了,兄弟这里多谢了。” “哎,哎,坚哥儿,你放心就是,我是你哥哥,你的娘亲就是俺娘亲。”高二闻言连忙笑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拱手道:“恩师、娘亲、外公、高二哥哥,翰韧就此告别,你们请多保重。” 李三坚随后紧了紧身上的小书箱,挥手转身离去,辨明方向,大踏步向着雷琼海峡走去。 符鳞背着行囊紧随李三坚走向雷琼海峡。 “坚哥儿,稍等。”正在此时一架牛车飞奔而至,牛车上一名粗汉大声喊道。 “你是?”李三坚看着此名满脸络腮胡须的粗汉诧异的问道。 “三哥,他是我大哥,名叫王健。”此时王雯从王健身后转出来,背着手低头,有些害羞的说道。 “哈哈哈哈,你就是李三坚啊?嗯,长得挺俊的,就是身体单薄了些,啧啧啧。”王健的口吻几乎与符鳞差不多,使得李三坚心中愤愤不已。 “怎么?还不高兴?”王健将李三坚的神情后说道:“不是小妹求我,我才不会前来相送呢。” 你爱来不来,你他娘的是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雯儿,你这是。。。?”随后王雯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李三坚后,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给。。。给你路上。。。用的。”王雯低声道,声音小的如蚊蝇一般。 “哎,如此多谢雯儿了。”李三坚有心拒绝,又怕伤了小妮子的一片心意,于是只好却之不恭了。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李三坚挥手道别,渐行渐远。 “三哥,你不会忘了我?”待李三坚走出一段距离后,王雯忽然大声喊道,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李三坚愣了半响之后,大声答道:“雯儿,三哥永远不会忘了你,三哥永远是你的三哥。”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李三坚自此就踏上了求学的道路,自此就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 雷琼海峡渡口 “好大啊!”李三坚、符鳞等人赶到雷琼海峡渡口之时,看到了巨大的客舟,李三坚不由得惊叹道。 “坚儿啊,你这是少见多怪,再大的船我也见过呢。”符鳞在一旁得意的笑道。 肯定在吹牛,李三坚心中暗道,他们也几乎没有出过远门,对于外面的世界也许比李三坚了解的还少。 不过李三坚并未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三舅父抬杠,望着巨大的客舟问道:“此船一次能运载多少人啊?” 此艘客舟长达三十余丈,在船的两舷缚还有两捆大竹,船上备有游碇,将游碇放入水中,可以减小摇摆。宋代客舟上装有两种船舵,正舵和副舵,因水道不同而用不同的船舵,在船尾可以插下二把棹,称为三副舵,如此,客舟才能在大海之中平稳航行。 “小哥儿,能装上百人呢,怎样?不过小哥儿,先将你的官牒拿来给我看看。”一旁一名身穿大宋士卒衣甲的兵丁说道。 此渡口为官渡,客舟也就是官船了,欲乘坐客舟渡过雷琼海峡除了要缴纳一定的银钱之外,还要验明身份。 李三坚闻言取出官牒递给了兵丁,此官牒之上写明了李三坚的姓名、籍贯、身份等等,是苏轼托张中给李三坚开具的。 除了渡海需要官牒之外,其他许多地方都需要官牒,如住店、入学等等,是异常关键的,因此李三坚是贴肉而藏。 兵丁验明身份、收取渡海银钱后,就让符鳞、李三坚走上了巨大的客舟。 “富贵大堆酬曲彻,争瀯海水飞凌喧。。。” 李三坚站在客舟巨大的甲板之上,望着海天一色,心中不由得“兽性大发”,吟了一首蹩脚的诗句。 “好诗啊,好诗,不愧为名师之徒啊,果然不同凡响。”正在此时李三坚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正看着自己微笑。 “是你?”李三坚脱口道。 此人正是与李三坚有过节的,在李三坚手上吃过一些亏的泉州商贾陈义德。。。 “哈哈,正是老夫。”陈义德闻言笑道:“真是天涯无处不逢君啊,没想到你我在这里又见面了。” “你正是。。。?前往哪里?”李三坚尴尬的随后问道。 “还能去哪里?渡海返家,坚哥儿,你又前往何处?”陈义德问道。 “前往钦州求学。”李三坚老实的答道。 “钦州?钦州穷乡僻壤之地,有何学问可求?不如坚哥儿随我前往泉州如何?”陈义德微笑道。 “恩师之命,学生不敢违背。”李三坚才不会跟着陈义德去什么泉州,万一陈义德欲报一箭之仇,到了泉州自己岂不是成了他的一盘菜? 第17章 天书 雷琼海峡海面之上 此时两艘巨大的客舟正行驶在有些微风的海面之上,站在客舟巨大的甲板之上放眼望去,只见远处天与海相交成了一线,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无边无际的海面仿佛是一块晶莹的蓝宝石,又仿佛是张巨大的蓝色地毯,平铺在了海面之上。 “小哥儿,胆子不小啊,如此年幼就敢单独出远门,老夫不得不佩服啊。” 陈义德与李三坚并排站在甲板上,望着海天一色并交谈着。 两人此前是有些过节,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倒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因而两人此时并不是跟仇人一样,陈义德反倒是有些佩服李三坚小小年纪就敢单独出远门求学。 要知道虽大宋目前虽承平已久,但岭南蛮荒之地,多少还是有些剪径的强匪的。 “贫困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贵。”李三坚闻言笑道:“梁之刘绮燃荻读书,隋之李密牛角挂书,晋之车胤囊萤夜读,此等先贤,当初年龄比学生还小呢,并且学生观老丈从商也不止一年两年了?定也是自幼就经商?” 陈义德闻言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老丈精于算计,如此老辣,经商有成,由此看来,没有数十年的浸淫,是不会有如此成就的。”李三坚笑着答道。 “经商有成?你又如何知道的?”陈义德更是纳闷了,他为何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货物堆积如山,仆役成群,如此不是有所成,又是什么?”李三坚看了一眼身后船舱及陈义德的随从说道。 “哈哈”陈义德闻言不由的大笑道:“小哥儿虽年幼,眼力却毒辣的紧啊,看来从前老夫是小瞧了你,你说的没错,老夫十余岁就随同家父在外经商,至今已三十载有余了,创下了微薄家业,至于小哥儿口中所言精于算计,老夫曾经败于小哥儿手下,就自愧不如了。”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老丈此言谬也,非学生精于算计,乃是正邪之说而已,圣人言,邪不压正,就是这个道理,非学生精于算计。” “哦?经商也有正邪之分?”陈义德闻言问道。 陈义德对李三坚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听他之言,哪里像个十余岁的少年郎?非久经事故之人,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他到底是什么人?陈义德心中暗道。 “然也。”李三坚点头答道:“经商之道,即是为人之道,商贾所图者利也,此无可厚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取财之道,乃是不违背良心,不损害道义的做人之道,此为正道,是光明正大的,如此方为长久之道。若贪图一时之利,而行坑蒙拐骗、伤天害理之举,此为邪门歪道,是为奸商,只能呈一时之快,其后必为人所不齿,必然不能长久。 而行正道之商贾必然会成为大商、义商、名商。” 李三坚出事之前,家中就是大贾之家,因而说起来是头头是道的。 “小儿无礼,一派胡言,岂不闻无奸不商的道理?”陈义德被李三坚说得面红耳赤的,于是气得拂袖而去。 他是在劝说我吗?陈义德边走边想道。 “坚儿,厉害啊。”一旁的符鳞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还是明白陈义德是恼羞成怒,大败而归,于是就对李三坚赞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 “李生慢行,我家主人有物赠于你。” 渡过雷琼海峡,李三坚将依依不舍的三舅父符鳞赶回了船上,就独自一人辨明方向,向着钦州方向走去。 此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地上顿时显得有些泥泞不堪,李三坚正深一脚、浅一脚前行之时,从后面追上来了两名仆从,气喘吁吁的喊道。 “老丈欲赠一物?何物?”李三坚认识此二人是泉州商贾陈义德的仆从,于是停下脚步,诧异的问道。 “就是此物。”一名仆从拿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裹递给了李三坚后说道。 李三坚先撑开油伞,随后打开包裹,包裹之中是本有些破旧的书籍,书籍封面之上写着一些弯弯曲曲的字,李三坚根本不认识此等字体,于是诧异的问道:“此书是。。。是何名啊?” “此书是我家主人于天竺行商手中购得,其上是梵文,具体是什么意思,小的们也不知道。”一名仆从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有些郁闷,梵文?梵文他们不认识,难道自己就认识了吗?不过李三坚根据此书的模样,判断出定是本不同凡响的书籍,同时李三坚也明白了陈义德并未在意李三坚在船上所言,并以书相赠。 “如此多谢老丈了。”无论如何,对于陈义德的好意,李三坚还是表示了感谢。 “小的们告辞,李生一路保重。”两名仆从随后向李三坚告别后,就转身离去。 李三坚将油伞架在肩膀之上,边走边翻看这此书,随后李三坚发现书籍封面虽是梵文,可其内容却是汉字,因而李三坚还是看得懂的。 李三坚没翻两页,忽然从书中掉下来几片金光闪闪之物,李三坚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将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揣进了怀中,并惊惧的看了看四周,还好周围是空无一人,此使得李三坚稍稍安心。 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乃是金叶,共有二十片之多,每片金叶足有二两重,李三坚虽不明白目前金价,但也知道此为重礼。 而此时李三坚身怀重金,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祸而不是福,李三坚年幼,身体也不强壮,怀揣这么多的黄金,若被人发现,足以引起他人的觊觎之心,足以使得他人铤而走险了,对此李三坚心中再明白不过了。 李三坚心中真是纳闷,不明白陈义德此意到底是好意还是故意为之,欲害了李三坚的性命。。。 李三坚随后连忙翻着书页,将剩余的金叶都藏进了怀中,同时还发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些文字。 “小友肺腑之言,老夫铭记在心,谨以此区区薄利,以助小友早日登科。。。”白纸纸上写着这些字。 资助?登科?李三坚看了看不禁笑了起来,你要资助待自己安稳下来再行资助之举啊,如此,自己一路之上可要提心吊胆了。。。 李三坚随后呆了半响后,收拾行装,向着钦州方向继续前行。 此时雨越下越大,道路愈加难行,不过还好的是李三坚早已问明了道路,走的是官道或者驿道,驿道相对来说平整的多,且路上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行人,相对来说要安全了许多。 “马惊了,马惊了,快闪开。”李三坚正埋头前行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之声。 李三坚惊闻,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奔过来两骑,一名骑士是个男子,正高声惊呼,另一名骑士似乎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李三坚在雨中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女子似乎年龄不大。 李三坚不及细看,连忙闪在路旁,躲避着惊马。不过虽李三坚躲避及时没有被惊马撞到,可惊马嘶鸣着疾驰而过之时,马蹄踏在泥浆之中,溅起的泥浆足有一丈高,稀里哗啦的,泥水泼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将李三坚泼了个浑身都是泥水,就跟着个泥人似的。 李三坚顿时大怒,将糊在脸上的泥浆抹去后,怒骂道:“我草。。。” 李三坚高声怒骂,声音极大,顿时使得惊马之上的红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娇斥道:“你说什么?” “我…………¥。”李三坚又是一连串的,旁人根本听不懂的骂声。 “你。。。大胆,哎哟。。。”红衣女子虽不明白李三坚骂的是什么,但也知道李三坚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由于惊马正在疾驰,红衣女子也就无暇顾忌李三坚了,紧紧的伏在马上,拼命握紧了缰绳。 此名红衣女子一看就知道是经常骑马之人,甚至还有些功夫,在颠簸的马背之上,居然稳稳当当的。 并且能够有马可骑之人,定不是普通人家,最起码都是大富大贵之家。 此更使得李三坚心中愤愤不已,有钱有势就能如此吗? “小妹,小妹,握紧缰绳,不要掉下去了,待为兄拉住马匹。”后面催马拼命追赶的男子大声喊道。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李三坚呸了一口后,就抖了抖身上的湿衣,四下看了看,看能否找到一处避雨之地,并晾干衣物,否则李三坚受到风寒,也许就会生病。 李三坚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个石亭,于是背着小书箱,向着石亭走去。 真他娘的出师不利啊,李三坚边走边咒骂道,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情,真是倒了血霉了。。。 李三坚走到石亭之后,只见这座石亭不大,可避雨是绰绰有余了,于是李三坚见四下无人,于是就宽衣解带,打算将衣服烘干,待雨停在继续前行。 第18章 蛮横女子 李三坚出门不利,被泥水溅了一身,衣服湿透了不说,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担心仅有的数本书籍被水淋湿将会破损,于是李三坚待雨停之后,就四处寻找了一些干柴禾,并寻了一处无人之地,点燃了柴禾,将书籍平铺在了地上,并将湿衣脱了下来,打算烘干后再继续赶路。 要知道李三坚家中贫困,李三坚出门只有一套衣物,此衣服还是李三坚之母符二娘变卖了家中一些微薄的家产,换回来了一些棉布,并连续熬了数个通宵才缝制而成。 李三坚脱去全身衣物,只留下了遮羞之物,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姿势极为不雅观,心痛的看着被打湿的书籍,轻轻的翻动着书页。 “谶曰,阴旸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寰宇都来一掌中,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苦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 李三坚晾晒着陈义德所赠之书,边翻边看,顿时就产生了兴趣,此书开篇讲述的是阴阳五行、神鬼之道,使得李三坚惊异不已。 虽李三坚从前可不信什么鬼神之道,不过从自己经历来看,使得李三坚又是半信半疑的。 这个世上神秘之事甚多,许多事情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根本无人说得清楚。 只不过此书所言太过深奥,李三坚看得晕头转向的,同时其中还有许多字,李三坚根本就不认识。 李三坚撅着屁股,越看越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根本没注意不远处来了两匹马,马上是一男一女两名骑士。 “大哥,那人跑哪里去了?你就这么肯定他就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骑在马上一名红衣小娘子嘀咕道。 “小妹,应该是?从他的穿着、年龄来看,应该是没错的。”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答道。 “可是。。。大哥,就算那人是我们要寻找的人,可他太无礼了,他刚才还骂我,难听死了。”红衣女子气愤的说道。 “你纵马狂奔,溅了人家一身泥浆,人家不骂你骂谁?况且他口中之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就肯定是在骂你吗?”年轻男子摇头道。 “哎哟,大哥,哪里是我纵马的,明明是马惊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岂能怪我嘛?”红衣女子委屈的说道:“你看看他那神情,叉腰又跳又吼的,不是骂人又是什么?” “呵呵”年轻男子闻言笑道:“谁让你偷偷跑出来的,骑术还不精,怪得了谁?你先回去,爹爹知道你偷偷跑出来,定要责罚我的。” “不嘛”红衣女子说道:“大哥你就忍心让我独自回去啊?” “好”年轻男子无奈的说道:“那你可不能乱跑了,先找到那人再说。” 女子尚且年幼,年轻男子也不放心让她单独回去。 “知道了,每次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真烦人。”红衣女子嗔道。 “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年轻男子见红衣女子生气,连忙陪着笑脸道。 年轻男子的父母共生有三子,年过半百之后才得了一个女儿,因而对女儿宠溺无比,连三个哥哥一般时候都不敢惹恼自己的小妹。 再加上红衣女子长得实在乖巧可爱,三位哥哥平日里也着实喜欢自己的小妹,什么事情都由得她的性子来。 “大哥,爹爹为何让我们找他啊?他有什么好?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人。”红衣女子随后问道。 “哎,小妹啊,你的话又说错了不是?”年轻男子笑道:“这其一就是你哪里了解此人啊?怎知他是好是坏?其二就是他是爹爹挚友的门生,爹爹受人之托,当然就忠人之事了。” “哦,知道了,可是现在去哪里找他呀?”红衣女子随后问道。 年轻男子闻言看了看四周说道:“我们离开他不久,加上又是雨天,他定是走不远的,应该就在附近?” “哦,大哥,那边有片树林,我先去哪里看看。”红衣女子说完,就催马奔向了前面的树林。 “小妹,你慢点。”年轻男子忙不迭的催马赶上,边跑边喊道:“若见了他,不要对。。。” 年轻男子话音未落,红衣女子已经跑远了,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连忙也催马奔了过去。 红衣女子催马向着树林之中,有些火光之处奔了过去,奔进树林之后,忽然发现前面一片空地之上有个白乎乎的物件,白乎乎的物件还在富有节奏的来回轻轻蠕动。 红衣女子大奇,双腿轻磕马腹,靠了上去,只见此白色物件原来是个裸身男子,正趴在地上摇头晃脑的读书,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啊。。。。”红衣女子大羞,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尖锐刺耳,将李三坚与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吓了一跳。 李三坚被惊醒过来之后,连忙起身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名美貌女子,正羞愤交加的狠狠的瞪着自己。 “你。。。”李三坚将女子纵马奔了过来,于是不顾浑身只有条遮羞布,张开双臂拦住了红衣女子:“小心啊,我的书。。。” 李三坚生怕女子纵马踏坏了正在地上晾晒的书籍。 红衣女子见状,心中更是羞愤,光天化日之下,此人竟敢如此裸露身体?并且在自己面前,恬不知耻如此“展露”身材?再加上之前李三坚跳脚叫骂,使得红衣女子越想越生气,于是飞身从马上跃了下来,半空之中轻轻一个转折,双足连踢,姿势优美之极。 “好功夫。。。”李三坚见状不由得赞道,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女子不但是姿势优美,同时是迅如闪电,并且是冲自己而来。 “哎唷。。。”李三坚话音未落,女子纤足一前一后踢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被踢得飞身而起,扑通一声,头朝下栽进了一旁的一处溪水之中,露在水面之上的只有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大腿晃动,就如两颗粗粗的莲藕般的。 其实红衣女子年龄尚幼,力道不是很大,但因溪边地滑,于是李三坚就被踢入了水中。 李三坚落入水中,拼命挣扎,幸好溪水不深,只及腰部,李三坚喝了几口水之后,终于翻身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溪水,怔怔的看着红衣女子,终于认出此人不就是不久前溅了自己一声泥浆的红衣女子吗? 李三坚此时也是大怒,此前溅了自己一声泥浆不说,此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动手,仗着自己功夫厉害就能如此欺辱人吗? 老子打不过你,还骂不过你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想当年,老子骂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太放肆了。”如落汤鸡一般的李三坚站在水中指着红衣女子怒骂道:“简直太无礼了,君子动口不动手,难道你不知道吗?非礼勿视,难道你爹娘未教给你吗?真是少教。。。今日老子虎落平阳,算我倒霉,他日此仇必报,定让你生不如死,这位娘子,不如我们今日暂且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啊。。。” 红衣女子本来将李三坚踢入了水中,心中羞愤之气已经稍减,气鼓鼓的看着李三坚的狼狈模样,可李三坚居然爬起来指着自己大骂,还羞辱自己的爹娘,此使得红衣女子又是愤怒异常,于是沧浪一声拨出腰间软剑,挽了个剑花,就向李三坚身上刺去。 红衣女子轻踏溪水,溅起了些许浪花,剑气如虹,直奔李三坚而去,李三坚见状大惊,欲闪避开去,可其一李三坚弱不禁风,其二又是站在水中,如何能够躲闪开去? 剑光闪闪,眼看着就要在李三坚身上开一个透明窟窿。。。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当的一声轻响,一条黑影如飞鸟般的挡在了李三坚面前,挥剑架住了红衣女子的软剑。。。 李三坚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水中,水面之上只露出了一双惊惧的眼睛。。。 “小妹,你在作甚?为何无缘无故欲取人性命?”年轻男子挡在李三坚面前喝道。 “大哥。。。他。。。他。。。”红衣女子气愤的说道:“大哥,你快让开,我非杀了他不可。” “小妹,你太无礼了。”年轻男子摇头道:“他就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 “呸,如此大胆淫贼,怎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红衣女子仍是挺剑而立,恨恨的说道。 “快收剑,我问问再说。”年轻男子随后对红衣女子说道。 “哼。。。”红衣女子冷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还剑入鞘,不过仍是恶狠狠瞪着李三坚。 年轻男子随后也是还剑入鞘,转身拱手问道:“请问小郎君可否姓李?” 没在水中的李三坚指了指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于是羞愤的转身背对着李三坚等人。 李三坚见状悻悻的从水中站起身来,说道:“学生姓李名三江,字翰韧,你们是。。。?” “在下姓陈,家父乃是你师挚友,我等奉家父之命,请李生山庄一叙。”年轻男子答道。 第19章 侠女 “坐稳点,掉下去摔死活该。”红衣女子哼了一声,双手一抖缰绳,纵马前行。 年轻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骑马跟在后面。 李三坚尴尬的搂着女子纤腰,并且搂得紧紧的,生怕掉下马去。 通过男子介绍,李三坚才知道,原来年轻男子姓陈名森,字西木,红衣女子名叫陈可儿,两人是亲兄妹,其父姓陈名慥,字季常,乃是已故朝廷工部侍郎陈奚亮之子,陈家与苏家是数代世交。苏轼曾在陈奚亮手下任职,其后苏轼与陈慥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两人相交甚密,互相之间也是无所顾忌,经常是戏言逗趣,成为了忘年之交。 苏轼被贬到琼台儋州之后,陈慥出于义气,就欲前往儋州陪伴苏轼,后被苏轼婉言相拒。 此次李三坚独自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正好路过陈慥等人隐居之地,于是苏轼就书信陈慥,望陈慥能够对李三坚照看一二。 陈慥接到书信后,二话不说,立即遣其三子在李三坚必经之路寻找,待寻到李三坚之后,命其三子将李三坚带回家中,以尽地主之谊。 陈森与陈可儿在雷州附近遇到了李三坚,随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使得双方产生了一些误会,随后化解了误会,陈森就请李三坚前往其所居之地。 李三坚不会骑马,只能与陈森或陈可儿同骑,而陈森等人的马匹乃是滇马,并且是滇马之子的劣马,无法搭载两名成年人,因而李三坚与陈可儿同骑,又陈可儿驾驭马匹,此使得陈可儿心中对李三坚是更加鄙视。。。 李三坚不到十五岁,是一名少年儿郎,陈可儿年仅十一岁,均不是成年人,因而陈森对两人同骑也没太在意。 只是陈森万万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到李三坚是表里不一,是人小心不小,万万没想到李三坚搂着娇媚可爱的陈可儿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 习武之人果然身体好啊,李三坚不动声色的用手掌感受陈可儿腰部光滑的肌肤,感受陈可儿的温度,心中是无比惬意,同时也是得意无比。 将老子踢进河中,还差点死在她的剑下,此就当是自己的报复之举,李三坚心中得意洋洋的想到,现在只是取些利息,待今后。。。嘿嘿。。。 “咯咯。。。”李三坚暗藏邪心,手掌不经意间摩挲的幅度稍微大了一些,陈可儿怕痒,不由得笑出声来。 “小妹,你为何发笑?”一旁的陈森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的动作很隐蔽,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陈可儿能感受到。 “我。。。我。。。”陈可儿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李三坚使坏,轻薄陈可儿,可如此之事,让一个小妮子如何说得出口?况且陈可儿年龄尚幼,并未成人,对这些事情是似懂非懂的。 “呵呵,哈哈。”李三坚心中有鬼,于是连忙岔开话道:“可儿。。。” “住口,可儿是你叫的吗?”陈可儿羞愤交加,娇声打断李三坚,呵斥道。 “哦,这位小娘子骑术果然了得啊,呵呵呵呵。”李三坚尴尬的笑道。 “那是”陈森得意的笑道:“我家小妹七岁就习击剑,八岁就会骑马,功夫着实了得,爹爹、娘亲还经常夸赞小妹比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强啊。” “哦,是吗?”李三坚问道:“难道是家传功夫?” “非也”陈森答道:“是爹爹年轻之时,各处游学所习。” “原来这样。”李三坚随后问道:“李小娘子剑法也着实了得啊,在下可被她惊出一身冷汗呢。” “哈哈”陈森闻言笑道:“别看小妹年幼,寻常一两个壮实汉子可近不了她的身呢。” “哦?如此厉害?”李三坚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问道。 一两个壮实汉子近不了她的身?现在还不是被我近身了?李三坚得意的想到,双手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在陈可儿腰肢之上轻轻的摩挲起来。。。 李三坚的感觉好极了! 陈可儿不断的被李三坚轻薄,不断的吃着哑巴亏,可又说不出口。 陈可儿真想将李三坚踹下马鞍,可又不敢违背爹爹之言,于是心中气苦,狠狠的抖了抖缰绳,同时双腿狠夹马腹,马匹吃痛,嘶鸣了一声,猛地撒开四蹄,速度突然加快,飞奔起来。 李三坚上身向后一仰,差点掉下马去,这下李三坚不敢再轻薄陈可儿了,紧紧的抱着陈可儿纤腰,双腿紧紧夹着马腹,耳边响起了阵阵风声,眼中所见是一颗颗树木急速的向后移动。 “哎,哎,可儿,你慢点啊,小生可从未骑过马啊。。。”李三坚吓得大声呼喊道。 “噗嗤”陈可儿听到李三坚狼狈的呼喊声,顿时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没用,就会欺负我,抓紧了,掉下去可真的会摔死的。” “哎,我说可儿啊,小生哪里欺负你了嘛?”李三坚说道。 你现在不是在欺负我吗?便宜被这个淫贼占尽了,陈可儿气苦道:“还说没有欺负我?不过是马惊了,溅了你一声泥,又不是人家故意的,你那么骂人家?” “啊?我骂你?”李三坚狡辩道:“我哪里是骂你啊?我是夸你呢。” 反正此前李三坚骂人的话,估计这个世上没人听得懂,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这个刁蛮的小娘子也不懂的。 “你骗人。”陈可儿不知不觉之中就没有再驾驭马匹疾驰:“你那模样不是骂人又是什么?” 原来如此,与自己估计的没错,陈可儿只是看到自己神情才估计自己在骂人的,如此,李三坚就有了回旋的余地了。 “小生乃是读书人,圣人云,说谎要下拔舌地狱的,如此,小生岂能骗你?真夸你呢。”李三坚笑道。 “那个圣人说的?”陈可儿诧异的问道。 “呃。。。很早很早以前,远古时期一位圣人说的。”李三坚含糊的答道。 “是和尚说的?可远古时期哪里有和尚啊?佛教可是汉代才传入中原的啊。”陈可儿问道。 “哦。。。这。。。”李三坚哑口无言。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又骗人,肯定是在骂我。”陈可儿又不是傻子,不会被李三坚几句话就蒙过去的。 溅了李三坚一身泥浆,李三坚紧接着就跳脚大吼,不是在骂人又是什么? “真的没有骂你。”李三坚仍是在狡辩:“真夸你呢。”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你夸我什么?” “这。。。夸你人长得漂亮,骑术又佳,小生被如此美小娘子溅一身泥,简直是三生有幸,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常言道,侠女泥浆,如天上仙露。。。”李三坚信口雌黄。 “噗嗤”陈可儿终于被李三坚逗乐了,李三坚侠女二字也终于拍中了马屁。。。 “呸,谁信你啊?还读书人呢,简直是个无耻之徒。”陈可儿虽口中仍是不依不饶的,可神情却有些开心了起来。 “淫贼,不许乱摸。”陈可儿随后恼怒道。 “冤枉啊,女侠,我不抓紧,我可会掉下去啊。” “那也不许乱动,不许乱摸。” “哦,那摸哪里?” “摸。。。呸,淫贼。” “。。。。。。” 两人同骑,一路之上是打打闹闹的,向着陈家庄疾驰而去。 。。。。。。。。 陈家庄位于雷州郊外,庄园之内有大大小小的房屋数十座,庄园之内还有一些高高的亭台楼阁,修得是异常别致典雅,同时又坚固无比。 “门生李翰韧拜见师叔。”李三坚见到了陈森之父,陈慥之后连忙施礼道。 陈慥与苏轼是兄弟相称的,因而李三坚称呼陈慥为师叔。 “呵呵,李生免礼。”陈慥单手托起李三坚笑道。 陈慥年约四十出头的样子,国字脸,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蓄着两寸长的胡须,年轻之时定是个美男子,手臂粗大、有力,是个习武之人。 “你师父他目前可好?”陈慥随后问道。 “恩师尚可。”李三坚答道:“恩师时常念起师叔呢。” “哦?是吗?”陈慥闻言叹道:“哎,子瞻兄受此劫难,真是苍天无眼,朝廷不公啊。” “师叔无忧。”李三坚说道:“恩师常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既然事情都如此了,就随遇而安了。” “呵呵,李生啊,你知道吗?我就佩服子瞻兄虽处逆境,但心情却豁达的紧,此非常人也。”陈慥点头道。 “师叔说的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呵呵,不说这些烦心之事了,来人,设酒摆宴,款待李生。”陈慥随后吩咐下人道。 “爹爹,娘亲哪里去了?”此时陈可儿忽然问道。 “你娘回娘家了,呵呵。”你娘在,我敢设酒摆宴吗?敢招歌妓来歌舞一番吗?陈慥心中暗暗嘀咕道。 一旁的李三坚心中也是暗暗纳闷,为何陈慥说起陈可儿娘亲回娘家之事,有些眉飞色舞的?难道他们夫妻关系势同水火? 第20章 河东狮吼 “霞霄上,有寿绑广袤无极。东极沧海,缥缈虚无,蓬莱弱水。南郯幄丹宫,赤伏颗符记。朱陵曜绮绣,箕翼炯、瑞光腾起。。。” 陈家庄一处大堂之中,数个舞伎正边舞边歌,舞姿轻盈优美、婀娜多姿,一旁还有数个歌伎弹奏着美妙的乐曲,丝竹声声,宛如人间仙境。 陈家庄庄主陈慥端着一杯酒,斜倚在蜀锦之上,欣赏着动人的舞姿,聆听着美妙的音乐。 酒不醉人人自醉! “翰韧,请满饮此杯。”陈慥又端起一杯酒对李三坚说道。 “师叔,门生实在不胜酒力。”李三坚推辞道。 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一个普通洗尘宴席会搞得如此奢华。。。居然还有歌伎、舞妓陪酒,这也让李三坚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歌舞升平,什么叫做莺歌燕舞。 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养着如此之多的歌伎、舞妓?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养了如此多的歌伎、舞妓,那么他的姬妾想来也不会少了,对此李三坚是异常的好奇。 不过李三坚也只能好奇,也只是随便想想而已。 歌伎、舞妓虽不是个个倾国倾城,但也是貌美如花,不少歌伎、舞妓还偷偷的向李三坚抛着媚眼,此更使得李三坚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酒吃菜,一副害羞的模样。要知道李三坚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可从来没有与哪个女子有过肌肤之亲的。 “呵呵”陈慥见李三坚不肯再喝了,于是笑道:“好儿郎顶天立地,几杯酒算什么?大不了醉一场而已,醉了就在此歇息就是。” 陈慥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暧昧,使得李三坚感到有些诧异。 “师叔,门生确实不胜酒力。”李三坚仍是不肯再喝了:“明日门生奉师命还得继续赶路,望师叔见谅。” 其实陈慥、李三坚等人所饮之酒度数极低,据李三坚估计最多不会超过十度,但度数再低也是酒,也架不住如此狂喝滥饮,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如此小身板也不可不节制。 陈慥见李三坚摇摇欲坠的,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于是笑着摇头道:“也罢,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劝你了。” 陈慥此时也有些微醉,于是搂过一名歌伎,问道:“翰韧,你可知道你将要求学的是哪家学说吗?” 陈慥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有些懵了。 李三坚师从苏轼年仅一年有余,无非是些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还有论语等经书。 至于李三坚所学到底是何种学说,苏轼可从来未提起过,李三坚当然就不明白了。 陈慥见李三坚一脸懵逼模样,于是笑问道:“看来你师父未给你说过啊。” 李三坚闻言恭恭敬敬施礼道:“请师叔赐教。” “呵呵,小子倒还机灵。”陈慥闻言点头道:“也罢,今日就与你说说我大宋主要学派。” 陈慥猛灌了口酒接着说道:“目前我大宋主要有四派学说,王安石之荆公新学,此一也,其二是二程洛学,其三是张载的关学,最后就是你师门的蜀学,亦称为苏学。” “荆公新学、洛学、关学、蜀学?”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道:“均是儒家学说?” “当然。”陈慥答道。 “四派学说难道各有区别、各有千秋吗?”李三坚又问道。 “孺子可教也。”陈慥点头道:“荆公新学是以兴利为主,二程洛学是以尚德为主。荆公新学目标是富国强兵,采取理财、通变之法,而二程洛学却反对如此,他们认为应该通过行仁政、重礼义、重教化的办法来达到目的,此也就是他们的主要区别。” “师门蜀学又是怎样的?”李三坚随后问道。 “君少与我师皇坟,旁资老聃释迦文,此为你师父写给你师叔子由兄的祝寿词,此词就一语道破苏氏蜀学的学术渊源是以儒为宗、兼融释道。”陈慥答道。 李三坚有些似懂非懂,听得一知半解的,不过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然感到诧异的是,既然蜀学与其他儒家学派有所不同,为何苏轼要赶自己出来求学?若学了其他儒家学派的,岂不是与蜀学相悖? 并且陈慥一直未介绍关学,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难道其中有何隐情? 陈慥不说,李三坚也不好相问,李三坚只是开口问道:“师叔,既然如此,为何恩师要让门生习其他学说?” “你真不知道?”陈慥问道。 “欲科举登科,首先必须在学堂学满三百日以上方可,难道还有其他原因?”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翰韧果然是个聪慧之人。”陈慥又喝了口酒道:“你可知道目前朝廷当政之人乃是何人?” “不是当今圣上吗?”李三坚问道。 “哈哈”陈慥闻言笑道:“看来你对朝廷之事还不甚了解,今上当然可以主宰一切,不过需宰执辅之,当今朝廷宰执乃是章惇、曾布、蔡卞,此三人是元丰党人,他们均是对荆公新学极为推崇,科举也是被他们所把持,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要求天下士子必须修习荆公新学,科举之题亦是出自荆公新学,那么目前你欲科举及第,欲登上仕途,就必须修习荆公新学。” 陈慥顿了一顿后看着李三坚问道:“如此,你还想继续求学吗?” “这。。。”李三坚闻言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李三坚已经明白陈慥的意思了,那就是苏轼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逐出朝廷,驱离中枢,就是因为政见不同而被贬黜,而政见不同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学派不同,此为导致朝廷党争的重要原因。 如此若李三坚去修习新学,修习荆公新学,几乎就是背叛师门了,在这个世上背叛师门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是会被天下之人所唾弃的,为天下士子所不齿的。 李三坚从前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苏轼也不明白了?如此,苏轼为何还是让自己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 小子,仕途之路坎坷无比,就算若干年之后你能居于庙堂之上,可朝廷的水深着呢,世上之事繁杂无比,为难了?陈慥看着苦苦思索的李三坚感到有些好笑,陈慥倒想看看李三坚如何处理此事。 陈慥估计尚未成年的李三坚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定是焦头烂额,无所适从。 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忽然抬头,目光坚毅看着陈慥说道:“师叔,门生仍是要继续求学,集百家之所长,为我所用,此乃上策。不过今后无论如何,我李翰韧始终是出自恩师门下,圣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无论今后是何种情形,恩师始终是门生之师长,我李三坚始终是蜀门之人,对此门生至死不忘。” 李三坚一字一句的铿锵之言,使得陈慥震惊不已,陈慥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小小年纪,居然说出了如此正气凛然、重情重义之言,使得陈慥不由得重新审视李三坚。 “彩”半响之后,陈慥喝彩道:“翰韧不愧为子瞻兄之关门弟子,子瞻兄没有看错你,据我估计,子瞻兄也是这个意思,望你将蜀学发扬光大,来来来,再饮三杯,望你今后不负子瞻兄所望。” 李三坚闻言简直无语了,又喝酒?再喝李三坚得爬回去了。。。 不过陈慥话都已经这样了,李三坚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好皱着眉头端起酒盏又喝了一大口,喝的太急,李三坚不由得咳嗽起来。 “哈哈”陈慥见状笑着对一旁服侍的两名舞妓道:“你们两个去服侍李生喝酒。” “是”两位舞妓福了一福后,就一左一右跪坐在李三坚身边,将李三坚酒盏倒满。 两女身上的香粉之气将李三坚熏得头晕脑胀的。。。 “公子请饮酒。”两女端起酒盏说道。 公子?李三坚感到暗暗好笑,自己一介白丁,贫寒人家出身,在一些人眼中还是夷狄,现在居然成了公子? 李三坚又是不好拒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又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人往往都是如此,刚开始之时不愿意饮酒,心中暗暗提醒自己需要节制,可一旦饮酒饮到一定程度,就会将这些抛之脑后了。。。 于是陈慥、李三坚两人是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再加上歌妓、舞妓助兴,两人均是越喝越起劲,一大一小二人似乎是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喝得是称兄道弟,丑态百出。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陈慥乃是老江湖,李三坚是人小心不小,两人喝大了之后,均是在歌妓、舞妓身上是摸摸捏捏,越来越放肆,使得歌妓、舞妓们均娇声惊呼不已。 正在此时,房屋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木制屏风忽然发出哗啦一声,轰然倒塌。 “陈季常,你欲如何?”倒塌的屏风之后发出一阵厉喝。 陈慥、李三坚、陈森等人惊得转头看去,只见屏风之侧立着一大一小两人美人,其中的中年美妇,怒目盯着陈慥,中年美妇之侧的年幼美人也同时瞪着李三坚。 陈慥见状惊得滚落塌下,看着中年美妇,结结巴巴的问道:“夫。。。人。。。你怎么回来了?” 第21章 奇幻之术 “陈季常,老娘不在你就造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家庄之中,陈慥夫人柳氏指着陈慥的鼻子痛骂道:“当着三个孩子的面,你竟然如此?你。。。你。。。你简直是太厚颜无耻了。。。” 陈慥三子,老大陈森,老二陈壕,老三陈晟低头垂目,是噤若寒蝉。 众歌妓、舞妓纷纷惊恐的退了下去。 “夫人,息怒,有外人在啊,待回屋再给你慢慢解释啊。”陈慥如霜打的茄子般的,垂眉顺目低声说道,完全没有了与李三坚高谈阔论之时豪迈的神情了。 七尺高的男儿在一妇人面前就跟个小媳妇般的。 柳氏闻言指着李三坚大声喝道:“你说的是他吗?他是何人?” “娘亲,他就是个无耻之徒。”陈慥尚未回答,一旁的陈可儿娇声说道,陈可儿说罢还冲李三坚吐了吐粉红的舌头,虽对李三坚是满脸鄙视,不过神情却是可爱之极。 李三坚目瞪口呆,咂了咂嘴,有心分辨,可又说不出口。。。 “可儿,休得胡说。”陈慥呵斥道。 陈慥不知道陈可儿与李三坚之间发生的事情,还以为陈可儿说的是李三坚与自己一同欣赏歌舞。 李三坚是无耻之徒,那自己又是什么?陈慥有心发作,可当着柳氏的面却又不敢如此,于是只好解释道:“他姓李名三坚,乃是子瞻兄门下弟子。” “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柳氏不理陈慥,问向陈可儿道:“可儿,你为何说此人是无耻之徒啊?” “娘亲,他。。。他。。。欺负我。”陈可儿支支吾吾、模棱两可的答道。 “他怎么欺负你了?”柳氏越问声音是越加严厉,狠狠的瞪着李三坚。 “他。。。他没穿衣服。。。他还摸。。。”陈可儿在柳氏的逼问之下,只好说了实话。 “摸。。。没齿难忘。”李三坚见陈可儿居然要抖搂出自己的丑行,于是慌忙打断陈可儿的话道:“姑娘颇有雅兴,纵马飞奔,在下一旁极为敬仰,如涛涛江水般的,同时欣赏姑娘马上英姿,不知不觉间站位颇为不妥,站姿也极不雅观,影响了姑娘的雅兴,被溅了一身泥浆,此为在下之过也。再者,姑娘所溅之泥浆,乃为天上之甘露也,在下当存之以示敬意,可在下居然被猪油蒙了心,欲除之,并裸衣晾晒,此亦为在下之过,在下当整肃衣衫,恭候姑娘大驾光临。。。此后姑娘又教授在下驭马之术,在下实在是没齿难忘啊。” 陈慥之夫人柳氏如此凶悍,李三坚心中不由得心中大惧,同时也指望不上陈慥了,他自己都在柳氏面前跟个龟孙子一般。。。 “噗嗤。。。”陈可儿不由得被李三坚之言逗乐了,笑弯了腰,同时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陈慥父子闻言也不禁莞尔。 柳氏闻言瞪了李三坚一眼,对陈慥说道:“你跟我走。” 李三坚看起来较为文弱,同时年龄确实不大,柳氏也万万想不到李三坚会有什么不轨之心,于是也没再追问,就欲回屋,好好教训陈慥一番。 陈慥羞恼无比,横了柳氏一眼,就欲当场发作,不过还是被柳氏的气势镇住了,乖乖的跟着柳氏向外走去。 此时诺大的堂屋之中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显得异常空旷幽冷。 是夜,李三坚就歇宿在了陈家庄之内。 李三坚酒醉本来睡得是异常甜美,可怎料半夜忽然被一阵惊天动地之声惊醒。 李三坚惊醒之后,只听见外面一处屋子之中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声音是越来越大,直欲刺破苍穹。 “你他娘的让老子在他师父面前丢人,现在还让老子在徒弟面前丢人,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没你,老子跟你拼了,贱人,接招。” “呸,自己做下的好事,你还好意思说?丢人?你做此无耻之事,难道就不怕丢人了吗?” 两人越吵声音越大,其中还夹杂着砸碎东西的噼里啪啦之声。 “贱人,看吾龙舞九天功,接招!” “就你会变?来来来,老娘今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奇遁之术,凤翔九霄!” 这是什么功夫?李三坚闻言大奇,连忙爬在窗棂之上向外望去,不远处一间屋中只听见打斗之声,并无其他异状啊。 正当李三坚心中纳闷之时,忽然屋中发出呼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金蛟腾空而起。 金蛟体态健硕,龙爪雄劲,似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金蛟盘旋数周后,铁球般大小的龙眼虎视眈眈的盯着屋中,龙须飘动,张牙舞爪的。 几乎与此同时,一条火凤亦是腾空而起,带着红色的光芒腾飞在了半空之中,紧接着冲天而起的凤凰火焰眨眼间已经密布于天空之中,庞大的火焰冲天而起,嘹亮的凤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顷刻之间,炫丽的凤凰火焰划破夜空,几乎照亮了整座陈家庄。 天空也是五彩斑斓,是无比绚丽多彩,如同白昼。 太漂亮了!太壮观了!太奇妙了!李三坚双手紧紧抓着窗棂,看着如此美妙的奇景,不由得心中暗赞。 “九幽腐尸功!”金蛟忽然口吐人言,发出一阵龙啸,转眼之间,金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身影,身影四周还有无数骷髅汹涌而出,向着火凤扑去。 阴风恻恻,鬼哭狼嚎之声若隐若现。 “神鬼罗刹诀!” 火凤也随之一边,半空之中出现了无数女鬼,鬼影幢幢,与骷髅厮杀在了一起。。。 鬼声厉厉,掀起了一阵荡人心魄之声。 李三坚见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大喊一声就退到了床上,将被子蒙在头上,浑身颤抖不已。 这家人到底是些什么人啊?到底是人还是鬼?是妖还是魔? 难不成自己一头钻进了鬼窝之中?李三坚心中惊疑不定,此处难道是阴坟? 阴风阵阵,将木窗吹得稀里哗啦作响,此更使得李三坚恐惧不已。 。。。。。。。。 第二日一早,李三坚眼圈发黑,精神是极度萎靡,背着书箱向陈慥等人辞行之时,脚本蹒跚,是摇摇欲坠。 “门生奉师命,前往钦州灵山县,特来向师叔辞行。”李三坚强打精神,在陈慥居所之前辞行道。 李三坚虽然害怕,但仍是没有失礼,同时李三坚此时心中也隐隐猜到了一些,昨日发生之事应该是些幻术之类的东西,不过李三坚仍是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的幻术难道如此奇妙?简直跟真的没什么两样。。。 李三坚连说三声之后,大门终于打开,一名使女出来对李三坚福了一福后说道:“老爷、夫人多有不便,请公子见谅,老爷说了,有失礼之处,请公子多加担待。” “师叔他是。。。?”李三坚问道。 婢女微笑着摇了摇头。 难道他昨日与夫人大战一场,受伤不轻?现在没脸出来见人了? 如此就更加坚定了李三坚的猜测,果然是奇幻之术,若他们是鬼神之类的,会千变万化,就算被揍得鼻青脸肿,再重新变化就算,哪里会没脸出来见人? 可李三坚转念想到,妖魔鬼怪是不敢白天出来见人的,但陈森、陈可儿又是怎么回事?特别是陈可儿身上是有体温的,不可能是妖或者鬼啊。 管他娘的是妖还是鬼,还是赶紧离开此处是为上策,李三坚心中暗道。 “如此,学生告辞。”于是李三坚施了一礼后,转身飞也似的逃出了陈家庄。 李三坚逃到了一处山坡之上,回头望去,只见陈家庄笼罩在了一片薄雾之中,隐隐约约的,平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李三坚大声吟唱着论语,大踏步的转身就离去了。 。。。。。。。。 “夫人,看嘛,如何是好啊?你让我如何有脸再见子瞻兄啊?如何向子瞻兄交代嘛?”鼻青脸肿的陈慥苦着脸对夫人柳氏埋怨道。 柳氏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得笑道:“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小儿,你怕什么?” “哎,夫人,你为何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啊?此人虽是小儿,可他是子瞻兄的关门弟子啊,子瞻兄是此人抱有极大的期望的,并且昨日我与他长谈,我发觉此人是极有见识的,是极为出类拔萃的,据我估计,此人今后将会是大有出息的,现在可好,翰韧临行辞别,我连面都不敢露,是极为失礼的,若他记恨的话,说不定。。。哎。。。”陈慥苦着脸叹道。 “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在乎这个在乎那个,既如此,今后再想办法与他交好就是,大不了你再去给你兄长赔罪就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柳氏不屑的说道。 “他去何处求学?”柳氏随后问道。 “钦州灵山县。”陈慥答道。 第22章 师兄弟 岭南多雨且道路难行,瘴气弥漫,若行在崇山峻岭等偏僻之地,毒虫猛兽等等也甚多,基本上过往旅人均是结伴而行。 不过好在李三坚走的是官道或者驿道,道路较为易行,路上还有一些商旅,并且每隔数里都有一些亭台以供旅人歇息,同时还有一些驿站、旅舍或者客栈,不得不说宋朝廷为了方便游学的士子或商旅,所建造的这些基础设施还是很不错的。 李三坚虽单独一人,但也没有多大的危险,穿着破旧的黎人服饰,一看就是个穷困潦倒之人,既如此,谋财害命就没有必要了。除非遇到牙人,也就是人贩子,将李三坚劫掠到外地为奴,换取财物,不过岭南的牙人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在官道或驿道之上明目张胆的行此举。 驿站是供过往官员食宿的,李三坚是入住不了的。不过除了驿站之外,还有一些客栈或野店,是岭南百姓或商贾开办的,一些野店甚至是农家夫妇开的,被称为夫妻店,可以供一般旅人食宿。 快到了?李三坚站在一个河流渡口心中暗道,千辛万苦来到此处,眼看着就要进入钦州地界了,这时候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船家,到对岸需多少钱?”李三坚背着书箱问向一名正在摆渡的老船夫道。 “五钱就行了。”老船夫撑着长长的撑杆答道。 李三坚点头数了五枚铜钱递给了老船夫,老船夫欢喜的接过铜钱就将李三坚迎上了渡船。 李三坚临行之前,其母符二娘将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一贯铜钱给了李三坚,同时符二娘还向李三坚的外祖父、舅父等人借了一贯铜钱,共两贯铜钱给了李三坚,这几乎是李三坚家中全部家当了。 此时李三坚除了两贯铜钱之外,还有陈义德所赠的二十片金叶子,这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笔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是个极大的隐患,因而李三坚只是将金叶子贴身而藏,根本不敢拿出来使用或者兑换。 若被人知道李三坚身上藏有二十两黄金,那么李三坚将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三坚有时候真想将金叶子一扔了事,可李三坚又担心自己将要在钦州灵山县县学学估计有很长时间,如此,李三坚又靠什么生活? 李三坚还不知道灵山县县学需不需要交学杂费呢。 渡船不大,也就能搭载十余人左右,船夫用撑杆刚刚将不大的渡船撑离了河岸,忽然岸边跑来一人,边跑还大声喊道:“船家慢行,还有一人。” “装不下了,请客官等下次渡船啊。”老船夫大声喊道。 其实并不是装不下了,而是船夫们不愿意将船再划回去,要知道撑船或划船是非常耗费体力的。 “那里不是还有位置吗?快快划回来,我多给钱就是。”此名十八九岁的年轻汉子闻言喊道。 在金钱的诱惑之下,船夫们于是还是慢慢将渡船撑了回去,可年轻汉子似乎是等不及了,于是奋力奔上了一处断桥,纵身一跃,就向渡船之上跃去。 嗵的一声,年轻汉子跃上了渡船,不大的渡船顿时剧烈晃动了数下。 “好功夫,哎哟。。。”李三坚还在赞叹此人如此敏捷的身手之时,渡船晃动,李三坚站立不稳,顿时一头向河中栽去。。。 渡船之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船夫们也是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施救。 李三坚眼见都要落入水中之时,衣衫都被河水打湿了些许,年轻汉子忽然一个倒挂金钩,钩在了船帮之上,伸手揪住了李三坚。 李三坚惊得手足乱舞、拼命挣扎。 “别动,再动你可就真的掉河里喂鳖了。”年轻汉子低声喝道。 为何你不说喂鱼啊?李三坚心中恨恨的想到,不过闻言还是停止挣扎,听天由命了。 微微波动的河水洒在李三坚脸上,凉丝丝的。 年轻汉子大喝一声,利用腰腹的力道,硬生生的将李三坚甩到了船上,随后一个翻身自己也跳回了船上。 “好功夫!”李三坚坐在船舱之中,惊魂未定,不过还是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小生多谢兄台了。”李三坚定了定神,拱手谢道。 年轻男子见状拱手回礼道:“是在下莽撞了,惊扰了小郎君,多请见谅。” 因为是年轻汉子的缘故,李三坚差点落入河中,换做一般人,定是指着年轻男子鼻子痛骂,至少也是颇有怨言的,可李三坚却不骂反谢,使得年轻汉子对李三坚的好感倍增。 其实并不是李三坚心中没有怨言,而是事情已经如此,再痛骂或埋怨又有何用?同时确实也是年轻汉子将李三坚捞了回来,再加上年轻男子长得剑眉星目、身形挺拔,使得李三坚对此人也有些好感。 再者说李三坚一人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位朋友总比多一个仇家要好的多? “开船咯!”此时老船夫高声唱道。 船身晃动,李三坚紧紧抓住船帮,生怕又掉下河去,年轻汉子见状微微一笑,没有任何扶持,挺立在船头,纹丝不动。 河面之上的微风吹动着年轻男子的衣诀,看起来是潇洒之极。 “小生李三坚,字翰韧,敢问兄台大名?”李三坚随后开口问道。 “在下姓姚,名兴,表字叔兴。”年轻男子答道:“小郎君单身在外,这是前往何处?” “小生前往钦州灵山县县学。”李三坚答道。 “哦,原来如此。”姚兴闻言微微皱眉道:“钦州灵山县乃是个小县,那里有何可学的?” “哎,兄台所言甚是。”李三坚点头道:“虽如此,也总比小生所居之地要好得多啊。” “嗯,小郎君非汉人?”姚兴看着一身黎人服饰的李三坚问道。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却一口一个小郎君叫着,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哭笑不得,不过李三坚仍是答道:“非也,家父是邵武人氏,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哦?恕在下冒昧,你的父亲是。。。?”姚兴问道。 “家父已故,家中只有老母一人。”李三坚黯然答道。 此时的李三坚早已忘却从前之事,从本质上来说,符二娘确实是李三坚之母,此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原来如此,小郎君节哀。”姚兴之父也已病故,家中也是只有老母一人,此使得姚兴顿时是同病相怜,姚兴随后轻声问道:“你既然是汉人,为何如此打扮?” “家母是黎人,非汉人,小生自幼家中贫寒,因而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谋一出路。”李三坚老老实实的答道。 “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姚兴微微一笑道:“不过埋头读书又有何用?” “啊?读书岂能无用?”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书中自有颜如玉,自有只有黄金屋,岂是无用的?” “呵呵,小郎君身处蛮荒之地,也许还不之地我大宋目前所处之境地。”姚兴说道:“我大宋目前北有契丹死敌,在西北又在与西贼作战,年年岁币,百姓是困苦不堪。好男儿此时当弃笔从戎,从军报国。” 李三坚闻言心中根本是不以为然,李三坚虽历史知识匮乏,可也知道宋是重文轻武的,或者说是崇文抑武,既然如此,李三坚若习武从军,肯定没有读书有前途。况且李三坚的小身板也不容他弃文习武。。。 李三坚是个实用主义者,哪样有用,何种有前途,李三坚就学哪样。 目前看来读书确实是李三坚摆脱贫困的一条捷径,此是不容质疑的。 “弃笔从戎,从军报国?”李三坚随后笑着问道:“武能报国,文难道就不成吗?” “文人?”姚兴摇头不屑的说道:“除了会勾心斗角之外,还会什么?” 朝廷党争不断,相互攻讦,耗尽大宋国力,对此姚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李三坚不懂,姚兴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李三坚心中不以为然,姚兴也懒得跟这个夷狄小儿废话了,于是两人一时之间,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 “兄台也是外出求学吗?”李三坚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开口问道。 “然也。”姚兴看了一眼李三坚答道。 “哦?兄台打算学什么?”李三坚好奇的问道。 “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姚兴轻声答道。 “好学问。”李三坚又问道:“兄台打算师从何人?” 你知道什么是纵横之术与兵法吗?姚兴心中暗暗感到好笑,姚兴本不想回答,不过看在这个小子还算是有礼的份上,还是答道:“我打算师从颍滨先生,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 颍滨先生是何人,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的,若李三坚知道颍滨先生是苏轼亲弟苏辙,不知道他又作何感想? “小郎君师门又是何人?”姚兴随后随口问道。 “恩师乃是东坡先生也。”李三坚得意的答道。 啥?东坡先生?姚兴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未说出话来。 第23章 博易场(上) 李三坚与姚舆还算是一见如故,两人下船之后就结伴而行,走了五里之后才依依惜别。 “李生一路保重,后会有期。”姚舆拱手道。 “叔兴兄也保重,后会有期。”李三坚也拱手道。 两人通过交谈,李三坚了解到姚舆祖籍也是河北西路,是河北西路相州人氏,父亲是个小吏,在与契丹作战之中战死。 后姚舆随母南迁,居住在两浙路杭州府附近。 姚舆本是读书之人,因愤恨其父死在契丹人手中,于是就弃文习武,欲报父仇。 李三坚对此还是较为敬佩的,并且也与姚舆同病相怜。 都是自幼丧父之人,身世较为凄惨。 “边烽警榆塞,侠客度桑干。柳叶开银镝,桃花照玉鞍。满月临弓影,连星入剑端。不学燕丹客,空歌易水寒。” 姚舆随后大声吟唱着诗歌,大踏步按剑离去。 “叔兴兄慢行。”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连忙大声喊道:“临行之前,小生有句话赠于叔兴兄,你记好了,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功夫如此,上阵杀敌亦如此。”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在姚舆还在苦苦思索之时,李三坚已是大笑着背着书箱离去了。 。。。。。。。。 此日烈日当空,钦州官道之上有个小书童,穿着一身黑色黎人服饰,绑着绑腿,扎着黑色头巾,背着个破烂书箱正顶着烈日向钦州艰难的行进。 虽然辛苦,可李三坚心中却是越走越宽心,越走越是好奇,因为越靠近钦州,行人越多,而行人越多,李三坚就越安全。 特别使李三坚感到有些惊奇的是行人之中大多数人是商贾。无论是商贾或普通百姓,均是或挑或背或抗着一些货物,一些大点的商贾赶着马车、牛车、驴车等装满货物的车辆,沉重的车轮在路上压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难道他们都要去赶集?或者钦州有什么大型的商品交易市场?李三坚一边避让着车辆一边猜测。 李三坚猜得没错,钦州确实有个商品交易市场,不过不叫商品交易市场,那是李三坚心中所想,而被称作博易场。 钦州博易场位于钦州城池以东的江东驿,因而又被称作江东博易场。 李三坚来到江东博易场,看着博易场门口的三个大字也就明白了此处就是个商品交易市场。 博易博易,李三坚不懂博的意思,难道还不懂易的意思吗? “客官,来看看啊,这是今年的新货,个个大而圆润。” “瞧一瞧,看一看啊,物美价廉啊。” “我说这位相公,你给的价格也太低了?” 江东博易场是李三坚的必经之路,穿过博易场,李三坚将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的。 李三坚走进博易场之后,只见当中各种各样的商货是琳琅满目,有沉香、光香、熟香、生香等各种香料,还有真珠、象牙、犀角等物,人们叫卖声也是此起彼伏的,同时还有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声。 交易双方以宋人、安南之人为主,宋商贾以丝、帛、绢、茶叶等物交换安南人手中的各种稀罕物品,双方是各取所需,相互易货是易得不亦乐乎。 不过一单交易成功之后,必须通过宋设置在博易场之内官吏之手,官吏收取一定费用之后,这单买卖才算完成,才是合理合法的,才能取得关牒,才能避免许多麻烦。 官府收取的费用被称作纲钱,一般来说,宋官府免征安南之人的纲钱,只收取宋商贾的。 博易场中虽然热闹,可李三坚穿行其中,根本没人搭理,连个打招呼都没有。 谁又会理这个穷酸小书童呢?没准还是哪家走丢的奴仆。。。 “官人,你别看她年幼,可她洗衣做饭是样样精通,长大了还能伺候您呢。” “大官人,你买了他去,你看看他多结实啊,他全身都是力气,饭量也不大,每天耗费不了你多少粮食的。” 李三坚走到一处,忽然发现此处聚集了许多人,道路两侧还有许多铁笼子,铁笼子之中还关着许多奴隶,铁笼子之中的奴隶有男有女,有成人也有小儿。 原来是贩卖奴婢之所在,李三坚见了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副好心情,到了此地之后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蜷缩在铁笼之中的奴隶或惊惧的看着周围对他们品头论足的人群,或紧闭双眼,尽量将身子缩成一团,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奴隶们情状是凄凉之极,此更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受。 李三坚虽心中难受,虽心中异常怜悯这些待被贩卖的,可怜的奴隶,可李三坚却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甚至连说都不敢说。 李三坚若敢提此事,没准被人活活打死或者被牙人劫掠而走,成为一名奴婢。。。 “老爷。。。我饿,给点吃的?”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待转身离去之时,一名铁笼之中的小女娃伸出纤细的小手对李三坚说道。 这个小女娃年约五六岁上下,长得一副瘦小的瓜子脸,红红的脸蛋,不知道是擦得粉还是本就长成这样,脸色并不是很难看,反倒是有些红润,身上衣物也是较为整洁,看起来是白白净净的。 小女娃黑黑的眸子是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李三坚露出了乞求之色。同时李三坚注意到了,女娃伸出了的小手臂上连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吃?吃什么吃?待找到了买家让你吃个够。”一旁一名肥胖的牙婆恶狠狠的说道。 李三坚心中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是痛惜之极,于是不理牙婆吃人般的眼神,蹲下了身子,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煎饼,并取出了一些清水递给了小女娃。 小女娃接过香喷喷的煎饼,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李三坚柔声说道。 李三坚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两名身强力壮的牙人,恶狠狠的盯着李三坚的后脊梁。 其实并不是牙人或者牙婆不给女娃吃的,相反平日里只要不是逃跑或者试图逃跑,反而是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养的白白净净才能卖个好价钱。特别是发觉女孩若有琴棋书画或诗词歌赋等方面的田赋,更是当作千金一样侍候,待养到一定程度即可卖个好价钱或者为自己赚钱。 常言道,饱暖饿心焦,因而贩卖当日是不会让他们吃饱的,待吃饱就会昏昏欲睡,特别是小孩子,如此如何能够卖个好价钱? 因而李三坚此时可怜女娃给了一些吃食,使得牙人们有些愤怒。 李三坚看着女娃吃得香甜,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同时李三坚心中是暗暗愤怒,如此年幼的孩子,他们又怎能忍心将她像野兽般的关在笼子里,当做货物一般卖来卖去的? “不好,那个贱奴跑了。” “快,快,抓住他,别让跑了。” 李三坚正在犹豫要不要拿出金叶子将这个可怜女孩买下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同时人群之中发出一阵慌乱,似乎是什么野兽忽然钻进了人群。 李三坚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雄壮汉子,身上衣物极不合身,虬结的肌肉仿佛欲破衣而出似的。 壮汉脖子之上还挂了两圈粗粗的铁链,铁链之上的面孔是较为丑陋,狮鼻阔目的,不过看起来似乎人不是很老,约十八九岁的模样。 “抓住他!”四、五名牙人拿着哨棍围在壮汉四周,不断用棍子击打,欲将其制服。 壮汉吃痛,发出一阵怒吼,挥舞双臂抓住了两根哨棍,用力挥动,将两名牙人丢出了三、四丈开外。 两名牙人发出一阵惨叫,跌落在了尘埃之中,卷起了一阵尘土。 壮汉随后低头猛冲,又撞飞了两个牙人,眼看着就要冲出人群。 “快上,全部都上,抓住了有赏。”一名看起来是牙人头目的汉子连连喊道:“休叫跑了他啊,跑了他,我如何向员外交代啊?” 十数名牙人闻言又拿着哨棍、铁链、铁钩、绳索等物围了上去,拦住了壮汉的去路。 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后,壮汉又放翻了四五人,揍得众牙人东倒西歪的,是勇不可挡。 不过双全难敌四手,虎还怕群狼,牙人们不断的用棍子、铁链等物击打壮汉的脚踝,脚踝是人体较为脆弱之处,因而没过多久,壮汉终于被击倒在地,扑在地上,卷起了一丈余高的尘土。 牙人们用铁叉叉住了壮汉的颈脖,其后扑上去在壮汉身上缠满了铁链。 壮汉拼命挣扎,吼声如雷,奋力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数名牙人都未按住。 此时两名牙人又持棍击打在了壮汉的膝盖之处,壮汉终于坚持不出了,跪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牙人首领将壮汉被制服后,提起了一副带着尖刺的铁鞭,狠狠的抽在了壮汉的身上,边抽边恶狠狠的骂道:“直娘贼,我让你跑,老爷我今日非活活打死你不可。” 带刺铁鞭抽在壮汉如钢铁般的肌肉之上,活生生的抽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壮汉吃痛,默不作声,眼角流下了几颗泪珠,情状是惨不忍睹。 “住手!”李三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站起身来大声吼道。 第24章 博易场(下) 李三坚今年一十四岁,个子长得不高也不矮,容貌清秀,身体看着是略微单薄。 李三坚站在风中大喝一声,衣诀被微风吹得缓缓飘动,姿势是潇洒之极,最主要的是李三坚路见不平是拔刀相助,身后似乎隐隐出现了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如此欺辱此可怜之人?简直是目无王法,大胆之极。”李三坚大喝道。 李三坚起身怒喝,众牙人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没有一人说话。 “那个他娘的裤腰带未栓紧,将你给漏出来了?”半响之后,牙人头目恶狠狠的瞪着李三坚骂道:“腌臜小子,你可知道此人是何人吗?打抱不平?打抱不平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无论他是何人,尔等也不应如此欺辱他,士可杀不可辱,尔等如此强行掠卖人丁,难道我大宋真的没有王法了吗?”牙人头目不干不净的言语已经羞辱了李三坚之母,李三坚心中也是大怒,不过李三坚仍是平静的说道,并未与其对骂。 李三坚也只能如此,自己人单势孤,不要说如此之多的牙人了,就其中一人与自己放对,估计自己也是会吃大亏的。 “王法?”众牙人闻言不由得脸上露出了讥笑的神色。 “哪家王法不许我等如此了?”牙人头目随后冷笑道。 宋刑统是不允许强行掠卖人口或诱人为奴,欲使人为奴,必须经过官府和本人的同意。 可岭南荒蛮之地,谁又顾得了许多?谁又会将宋刑统放在眼里? 钦州与大理国、交趾等地相近,是偏远之地。在此地被掠为奴仆之人,其中许多人是大理国或交趾等地之人,是外族之人,因而官府就更不会插手了,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许多官衙之人自己本身就是牙人,亲自参与掠卖人口。 钦州博易场是宋官府所建,只要牙人们缴纳纲钱,就由其自便。 最关键的是,牙人们已经贿赂了博易场之中的官府之人,因而此时更是无人插手此事了。 不但是官府之人参与掠卖人口,上至官僚士大夫下至普通百姓、寺院、道观均有蓄奴的习惯,并以此为荣,甚至连宋皇帝都会蓄奴。。。 宋刑统虽禁止略诱、和诱人为奴仆,但掠卖人口的现象是屡禁不止的,特别如川蜀、岭南等偏远之地,此等现象是更加严重。 李三坚激于义愤,出言制止欺辱、殴打奴仆,并打算将此事闹大,从而引起官府之人注意。 不过目前看来李三坚的想法是失败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名博易场的官吏前来关注此事,官府之人均是躲得远远的。 “将他锁走。”牙人头目见李三坚无言以对,于是狠狠瞪了李三坚一眼,吩咐手下道。 牙人头目见李三坚并不是汉人的打扮,因而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万一李三坚是某个峒主之子,岂不是糟糕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方能生财,牙人们也犯不着与李三坚计较,从而耽搁了生财大计。 众牙人闻言就命壮硕汉子离去,壮硕汉子强烈反抗,不肯离去,于是众牙人就用铁链缠在了壮硕汉子的四肢,七八个人一起拖着壮硕汉子离开。 壮硕汉子的身上破旧的衣服很快就被拖成了碎片,皮肤接触到了地面,拖出了一条条的血痕,壮硕汉子绝望看着李三坚,口中发出呃呃的声音。 此前李三坚怒斥众牙人,使得壮硕汉子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可现在却越来越绝望了。 壮硕汉子心中明白,他们这些人被人买回去,是作为人祭的。 所谓人祭,又被称作杀人祭鬼,盛行于川峡、岭南、邕管、广南东西两路等地,祭祀选边远之恶民、低贱或被人看做怪物之人,将其杀死祭祀鬼神,以求达成心中的愿望或某种目的,壮硕汉子就在此列。 “且慢!”李三坚实在不忍心壮硕汉子被折磨,实在受不了壮硕汉子无助的眼神,此时李三坚已经顾不了许多,于是大声说道。 “嗯?你又想作甚?”牙人头目怒问道,众牙人心中此时也有些怒气了,没想到李三坚如此难缠,若李三坚仍是如此纠缠,他们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将李三坚抓走,掠卖为奴,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呢,许多牙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李三坚犹豫片刻之后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买下此人。。。“ “哈哈哈哈”众牙人闻言愣了半响后,一起大声笑出声来。 “哈哈,小郎君,你欲买下此人?你知道他值多少钱吗?你出得起吗?你可知道。。。” 正当牙人头目喋喋不休的数落李三坚之时,李三坚从怀中摸出两片金叶,在牙人头目面前轻轻的晃了一晃。 金灿灿的黄金在阳光之下显得异常耀眼,将众牙人晃得头晕眼花的。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并不富裕,一些人一辈子见都未见过黄金。。。 牙人头目吞了口唾沫,双手不听使唤的就欲抢过李三坚手中的金叶。 李三坚轻蔑的躲过牙人头目,轻笑着问道:“买的起吗?” “哎哟,衙内,买得起,买得起,够了,够了,这就成交如何?”牙人头目闻言忙不迭的答道。 买十个都买得起了,牙人头目心中暗道,不过牙人头目此言可不愿意说出来,让李三坚知道。 “加上她。。。”李三坚随后指着刚才祈食的小女娃说道。 李三坚虽不明白黄金的价格,也不明白奴仆的价格,但李三坚明白黄金的珍贵,估计应该买两人是足够了。 李三坚此时拿出金叶,已经给自己带来了无数危险,今后李三坚将会是凶险无比,但李三坚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李三坚实在不忍心他们受此折磨,自己买下他们,让其自由,至于今后的危险,李三坚再想办法就是。 “成交,小衙内出手大方,奴家遵命就是。”贩卖小女娃的牙婆闻言连忙应允道。 李三坚不明白奴仆的价格,可牙婆再清楚不过了,若与贩卖壮硕汉子分此两片金叶,也是一笔很不错的收益。 “你怎样?”李三坚随后问向牙人头目。 “哥哥,如此胡员外那里如何交代?”牙人头目尚未回答,一旁的一名牙人问道。 牙人头目不理,恨恨的瞪了一眼牙婆道:“成交。” 李三坚的价格比胡员外高了许多,牙人头目当然愿意做李三坚这笔买卖,至于胡员外那里如何交代,大不了再去给他弄两人就是,牙人头目心中暗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伸手将小女娃抱出铁笼对牙人头目说道:“这就放人,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牙人头目闻言挥了挥手,让其手下将壮硕汉子牵了过来。 “且慢!”双方正要成交之时,忽然人群一人喝道。 李三坚愕然回头,看见一名年轻汉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叔兴兄,是你?”李三坚随后惊讶的问道。 此人不是姚舆,又是何人? 姚舆微笑着对李三坚摆摆手,随后对牙人头目说道:“一片金叶足有二两的分量,可换钱二十贯,两片金叶可换钱四十贯,也就是四万钱。。。” 糟糕,事情到了此时,牙人头目心中暗道不妙。 “而一名奴仆值多少钱,难道还需要我说吗?”姚舆接着说道:“尔等如此坑蒙拐骗,天理难容。” “叔兴兄算了,就这样。”李三坚闻言对姚舆说道。 姚舆此言一出,李三坚也就明白了黄金的价格,原来一两黄金能兑换铜钱十贯左右,虽姚舆未说出奴仆的价格,但李三坚也明白了一名普通奴仆价格定是便宜无比。 但金叶子已经出手,李三坚更不可能拿回来了,若拿回来,李三坚将会是更加危险。 “也罢”姚舆闻言对牙人头目、牙婆说道:“既然我兄弟开口了,尔等还不速速去准备契书立券?” 牙人头目闻言心中顿时憋闷不已,他们欺负李三坚不懂人丁买卖的规矩,打算先将人给他,随后就报官将人要将回来。 要知道没有契书,是无法立券的,就无法得到官府的认可,李三坚就要吃个哑巴亏了,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揭穿了此事。 “泼才。。。”牙人头目气得破口大骂:“你。。。哎哟。” 牙人头目话音未落,姚舆纵身跃起,双足两踢,将足有一百五十余斤重的牙人头目踢出了两丈开外,口吐鲜血,跌落尘埃。 “泼贼,腌臜畜生。”姚舆单足踏在牙人头目胸口喝道:“再敢口出不敬之言,今日小爷我取你性命,又有何妨?” 众牙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均是不敢上前动手。 姚舆略微施展了一下身手,众人均看出了此人定是功夫高强之人,最关键的是姚舆是汉人打扮,说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就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起的。 “王提举来了。” “小的们拜见提举相公。” 事情到了此时,博易场的宋官员终于露面了。。。 第25章 三人行 灵山县位于广南西路钦州湾畔,地处钦江上游,隋开皇十八年始置南宾县,唐贞元十年易名灵山县,因县治有西灵山而得名。 宋开宝五年,废遵化、钦江、内亭三县,以其地并入灵山,灵山县仍隶属广南西路的钦州。 灵山县城池位于石六峰下,灵山县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人口约万余户,数万人,是钦州乃至广南西路较大的县城。 “翰韧,过了这条小溪就至灵山县境内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愚兄就送到此处了,愚兄就此告辞,翰韧保重。” 姚舆站在灵山县城池以南一处潺潺小溪之前,对李三坚拱手说道。 姚舆得知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可李三坚却不知道将会成为姚舆之师的苏辙是苏轼的亲兄弟,两人将要成为师兄弟,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两人分手后,姚舆实在对这个将要成为自己师弟、傻乎乎的李三坚放心不下,不放心李三坚单独前往钦州灵山县,于是就偷偷尾随护送。 其后姚舆见李三坚将要在博易场吃亏之时,就挺身而出。官府见事情闹大了,于是就出面以较为公平的价格让双方完成了这笔买卖,李三坚于是就以两片金叶,四两黄金的价格买下了壮硕汉子、小女娃外加十余名奴仆,并取得了契书,在官府立券,正式成为了他们的主人,不过这也给李三坚带来了无数的麻烦,这就是李三坚财已外露,还有就是李三坚身边多了十余随从。。。俨然成为了一名大财主。 “叔兴兄,这就走了?”李三坚双目湿润,看着姚舆问道。 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有姚舆这个“保镖”护送,李三坚就平平安安的抵达了钦州灵山县,并且有姚舆在,李三坚省了许许多多的麻烦,使得李三坚发自内心的舍不得姚舆离去。 “呵呵,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姚舆闻言笑道:“今后你我兄弟二人总有重聚之日。” 两人此一路之上是无话不谈,俨然成为了一对好兄弟,因而此时姚舆以为李三坚是因为兄弟情深而舍不得自己离去,若姚舆知道李三坚是欲让自己成为他的长期“保镖”而舍不得的话,估计姚舆立刻就得割袍断义。。。 “如此,就多谢叔兴兄一路之上对小弟的照顾了。”李三坚见姚舆去意已定,于是就无奈的说道。 “他。。。还是叔兴兄带走。”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壮硕汉子对姚舆说道。 “主人。。。”壮硕汉子弯着雄壮的身躯,低头委屈的说道。 “哥哥主人,你也要赶我走吗?不要赶我走啊,我会做好多事情呢。”一旁的小女娃也委屈的问道。 李三坚算上壮硕汉子、小女娃共买了十数名奴仆,其后李三坚就将契书交还到他们手中,许了他们自由身。 李三坚也不得不这么做,自己前往灵山县求学,带着十数名奴仆算怎么回事?况且李三坚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奴仆之中大多数人欢天喜地的谢恩后就离去了,李三坚为此还给了他们些许路费。 李三坚此时已在博易场官府将黄金全部兑换成了铜钱,如此才方便使用。李三坚在官府兑换之时被官府之人是东折西折,东耗西耗,李三坚也因此吃了不小的亏,不过李三坚倒无所谓,不是李三坚考虑将要求学很长时间,李三坚真恨不得散尽家财。。。 被李三坚买下的奴仆绝大多数都离去了,可壮硕汉子却死活不肯离去,打死都要跟在李三坚身边,使得李三坚无奈之极。 小女娃也不好安置,她是被牙人拐骗而来,根本不知道她原住何处,甚至她是不是宋人都不知道,李三坚不忍心让她与其他人离去,只好将她带在身边了,打算今后返回琼台之时将她交于娘亲符二娘手中。 李三坚对如何安置壮硕汉子是头痛不已,于是就恳请姚舆将此人带走,想必姚舆有办法将他妥善安置。 姚舆闻言看了壮硕汉子一眼后摇头道:“翰韧,你也许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只要你对他有一点点恩情,他就会一辈子记得,并会一辈子追随,他就是这种人,他已经认定你了,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离去的。” “主人。。。”壮硕汉子明显不是汉人,翻来覆去的只会说这两个汉字。 壮硕汉子粗粗的眉毛倒了下来,委屈的就似乎是要哭了。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在对李三坚挤眉弄眼的,滑稽无比。 “这。。。”李三坚看了看壮硕汉子,又看了看小女娃,再看了看姚舆,是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哈哈”姚舆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笑道:“翰韧,我跟你说,此人天生神力,若对其稍加点拨,习些武艺,定能护你周全呢。” 李三坚闻言两手一摊道:“叔兴兄,小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奈何?” 姚舆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又不是让你这个文弱之人教他习武的。 姚舆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递给了李三坚,说道:“翰韧,就让他先依此法习武健体,待今后再为他寻一位明师便是。” “哦,如此多谢叔兴兄了。”李三坚接过书册也没看书名就揣入了怀中。 也不知道他懂不懂汉字,难道还要自己教他习字不成?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愚兄就这告辞,翰韧你们也早些进城。”姚舆随后拱手道。 “兄长保重,后会有期。”李三坚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道。 两人拱手而别之后,李三坚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是哭笑不得的。 “主人。。。”壮硕汉子叫道。 小女娃看着李三坚“黯然神伤”的模样,于是牵着李三坚的手摇了摇后,奶声奶气的叫道:“哥哥主人,你。。。生气了吗?” 李三坚“黯然神伤”长叹了口气,挥手说道:“走。” 壮硕汉子闻言欣喜的背着李三坚的书箱外加一大包的铜钱,站在了李三坚身后,壮硕汉子虽不会说汉语,但还是听得懂的。 李三坚弯腰抱起小女娃就准备赶路。 壮硕汉子见状,不断的用手向身后比划。 “抓稳了,别摔下去了。”李三坚会意,将小女娃放在了书箱之上后吩咐道。 “骑大马了,骑大马了。”小女娃骑在书箱之上,开心的大声欢笑,壮硕汉子也憨憨的笑了笑,就跟随着李三坚健步如飞向灵山县赶去。 不是壮硕汉子故意放慢了脚步,定能将空手行走的李三坚甩开老远。 “你有名字吗?”李三坚边走,边问向壮硕汉子。 壮硕汉子硕大的脑袋摇了摇后说道:“主人。。。” “不用如此称呼。”李三坚说道:“称呼我李生便是。” 被人主人长,主人短的叫着,李三坚浑身不自在,也很不习惯。 “主人。。。” “说了不许如此称呼啊。。。” “主人。。。” “好,好,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随你了。”李三坚简直无语了,只好很无奈的同意了。 “既然你记不清你姓名了,嗯,我就给你取个名字。”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你体壮如牛,身形如山,就叫山魁如何?” 壮硕汉子闻言欢喜的重重点了点头。 “山魁,山魁哥哥,真好听。”小女娃拍手笑道:“哥哥主人,人家也要个好听的名字啊。” 李三坚踮起脚尖,捏了捏小女娃如红苹果般的脸蛋笑道:“你啊,你就叫豆芽好了。” “哥哥主人,为什么叫豆芽啊?不过蛮好听的。”小女娃歪着小脑袋边想边问道。 “因为你长得像个小豆芽啊。”李三坚微笑道。 “哥哥主人。。。” “别总是如此称呼啊,叫哥哥就行了。”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本就是贫困人家出身,目前已经有一个人称呼李三坚为主人了,并且死不改口,再加上一个,李三坚简直要疯了。。。 “是。。。”豆芽以为李三坚生气了,于是怯怯的看着李三坚答应道。 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豆芽如此年幼,居然学会了看人脸色,本应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却学会了唯唯诺诺。 可以想象豆芽所经受的非人之遭遇,李三坚心中怜惜,拉了拉山魁的破衣袖,山魁蹲下身来,李三坚抱过豆芽,在豆芽耳边轻声说道:“哥哥就喜欢你叫我哥哥,主人的称呼一点都不好听的。。。” “哥哥,哥哥。。。”豆芽轻声呢喃,不知不觉就在李三坚怀里睡着了。 李三坚拿过一块棉布轻轻的搭在了豆芽的身上,豆芽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李三坚怀里,睡得香甜无比。 夕阳西下,灵山县城池之外,出现了一行三人,此三人是怪异之极,一人体壮如牛、身形如山,一人是个书生不像书生,夷人不像夷人的少年郎,一人却是个五六岁大小、乖巧可爱的小妮子,此使得行人是纷纷侧目,诧异之极。 第26章 夫子庙 “夫子庙。。。”李三坚怔怔的看着孔庙庙门匾额之上的三个字,手中包裹不知不觉的滑落在了地上。 原来钦州灵山县官学设在了灵山县孔庙之中,灵山县县学设在孔庙之中,李三坚并不是感到很惊奇,李三坚惊奇或者说是郁闷的是灵山县县学如此简陋,离李三坚心目之中的学堂差远了。。。 不说恢弘雄伟,最起码宽敞明亮? 此夫子庙完全是个破旧的小庙,房屋低矮、残垣断壁的,小庙被岁月侵蚀的甚为严重,李三坚等人只能从屋檐上残存的祭兽,隐约看出当时的规模还是不小的。 围墙之上还落满了落叶,墙壁之下杂草丛生的,不是县学门口一副对联,李三坚真看不出这里就是教书育人的学堂。。。 县学门口上联为书山有路勤为径,下联为学海无涯苦作舟。 不过李三坚只是在外面看了个大概,还不知道里面是何种情形。 “干什么呐?”正当李三坚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之时,一名五十余岁的老汉从庙内出来后喝问道。 李三坚不知道此人是朝廷胥吏还是帮忙的闲汉,此人身上衣服倒是整洁,仅凭衣物李三坚看不出此人是何等身份之人。 “学生前来求学,请老丈通禀一声。”李三坚估计此人是个看门之人,于是拱手说道。 “哦,原来是来求学的。”老汉拿着个竹签掏了掏耳朵后问道:“可有保状?” “保状?有有。”李三坚闻言连忙从怀中取出保状递给了老汉。 所谓保状就是求学证明,就是写明李三坚的籍贯、年龄及其当地官府具保官牒,保状之上需写明情愿入学听读,并依学内规矩施行。 “原来是琼台儋州之人。”老汉看了看保状后说道:“天高地远的,小小年纪来到此处,真不容易啊。” “老丈说的是,道路确实难行,学生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处。”李三坚拱手说道。 老汉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抖了抖手中的保状问道:“看你的模样是黎人?“ “学生祖籍邵武,是汉家之人。”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老汉有些不耐烦的又抖了抖手中的保状问道:“哦,汉人,汉人为何如此模样?” 李三坚感到异常纳闷,保状之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这人为何东拉西扯的而不进去禀报? “学生娘亲是黎人,因而。。。”李三坚虽然纳闷,但也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没了?”老汉打断李三坚的话问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学生言无不尽。。。”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老汉闻言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沉吟片刻后说道:“老汉年老体衰,腿脚不便啊。。。” 腿脚不便,腿脚不便你去歇息去啊?李三坚心中暗道,看他模样挺精神的,此人何出此言啊? 老汉将李三坚一脸狐疑的神情,心中顿时感到有些郁闷,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了,为何他还不明白?或者他故意装糊涂? 老汉郁闷半响之后,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今日天气太热了,跑一趟不容易啊,你。。。到底明白没啊?总得给老汉一碗水酒喝?” 直娘贼,李三坚终于明白过来了,心中不由得暗骂,原来他是要跑腿费的。。。 李三坚虽心中不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李三坚无奈数了十枚铜钱,递给了老汉。 “候着。”老汉接过铜钱揣进怀里,脸色才不是很难看了,才跑进了庙中,为李三坚通禀去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哪里是腿脚不灵便了?李三坚真恨不得老汉栽一跟斗,摔死他算了。 李三坚除了自己之外,还要负担山魁、豆芽很长的吃食,如此,李三坚的钱就不够了,得省着点用才行。 老汉还未跑进庙门,迎头就碰上了一名年约三十余岁之人。 此人四方脸,中等身材,皮肤显得又黑又粗糙,颚下三缕短须,不是身上的绿色官袍,很容易被人误为农夫。 绿色官袍倒是异常整洁,一尘不染的。 老汉见此人被一些学堂学生簇拥出来后,慌忙施礼道:“小的拜见黄学长。” “何事?”黄学长见老汉慌慌张张的,于是皱眉问道。 老汉将十枚铜钱不动声色的掖进袖中后答道:“回黄教授的话,外面有生徒欲进学堂听读。” “嗯,有保状吗?人在哪里?”黄教授闻言问道。 宋之县学一般是由知县承办的,设教谕、直学、讲书、司计、斋长、斋谕、学正、学录、掌谕、学长等学官,负责县学大小事务。 学长主要就是负责县学大小事务,同时也讲经授业。按宋制,应生欲入县学,须先见学长或教授并投保状,学长同意后方可入学。 “保状倒是有,人在那边。”老汉随后指着不远处的李三坚答道。 黄学长闻言走上几步,打量了李三坚半响后,对李三坚说道:“你走,不用入学了。”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住了,同时心中是异常愤怒,自己千辛万苦自琼台儋州来到此处,一路之上辛苦不说,还受人盘剥,结果临了却得到了这么一句话,被拒绝入学,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与郁闷。 “为何拒绝学生入学?”李三坚努力克制住将书箱砸在黄教授头上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黄学长讲拒绝李三坚入学的理由娓娓道来,还未说完,李三坚心中就暗呼糟糕。 这个世上重礼,李三坚早在琼台儋州之时,在苏轼之处已经得到教训了,可李三坚到了关键时候又将这茬忘了。。。 此时的李三坚尘土被面,头上绑着头巾,身上衣衫也是凌乱不堪,一个求学之人,如此不整衣冠,不注重礼仪,被人拒绝也是在常理之中。 不过李三坚在灵山县人生地不熟的,又去哪里沐浴更衣?并且李三坚因家中贫寒,出门之时根本没有多余的换洗衣物,如此又怎样更衣? 李三坚心中是暗暗叫屈。 当然目前因陈义德赠送了李三坚十片金叶子之后,李三坚还是买得起换洗衣物的,不过其一是因为李三坚着急入学,其二就是想尽量节省银钱,就将此事忽略了。。。 “礼之不存,人难做,家难当,国难立。。。,如此,你有何面目前来求学?”黄学长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并且已经上升到了国之层面了。。。 李三坚被训斥得羞愧难当、汗颜无比,简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主人。。。”一旁的山魁见李三坚窘迫难当,心中已是大怒,只要李三坚一声吩咐,山魁就会将这个身体孱弱,口似利刃之人丢进不远处的河中。。。 李三坚横了山魁一眼,拱手对黄学长说道:“学生知错了,不过在下请问,可有何补救的办法?” “先回去学会了礼节再说。”黄学长所言与苏轼同出一辙,黄学长丢下一句话后就拂袖而去。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啊?你也想在此地求学?” “看样子他是个黎人啊。” “哦,这就是了,夷狄哪里知道礼仪?” “兄台所言甚是,这也怪不得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此修习礼仪确实是千难万难。” 黄学长走后,周围看热闹的众生徒纷纷口出嘲讽之言,对李三坚是百般取笑,并且像个怪物一样看着李三坚等人。 山魁对这些十至十余岁不等的小儿是怒目而视,李三坚摇了摇头,懒得跟这些小儿计较了,不过李三坚也无法计较。 “走!”李三坚随后对山魁吩咐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三坚心中暗道,不是为了摆脱家中的困境,鬼才愿意学这些破东西呢。 “走,豆芽,哥哥带你去吃好东西去。”李三坚随后牵着豆芽的小手说道。 赶了几天路了,三人均疲惫得紧,寻间客栈或民居好好歇息一下,再做打算,李三坚心中暗道。 。。。。。。。。 “彦舟,你这又是何必啊?此人来自儋州此等荒蛮之地,观其穿着打扮,家境应该是较为贫寒,如此,你又何必苛求于他?”李三坚走后,灵山县县学学谕曾傧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劝道。 黄学长姓黄名涣,字彦舟,少年时聪颖好学,精通经史百家,为人慷慨重气节,黄涣是靠乡荐取得功名的,此时任知灵山县县学学长。 黄涣此人有些古板,古板得近乎死板,认死理,轻易听不进旁人的劝告。 果然黄涣摇头道:“不知礼,此其一也,主要是你没看见他身边还有一大一小的两名奴仆吗?如此之人,岂能读圣贤之书?贫寒?贫寒之家会有奴仆吗?” 其实家境较好之人前来求学,带些奴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主要是豆芽如此年幼,居然被李三坚驱使。。。如此之人,使得黄涣反感之极。 第27章 糊涂的李三坚 灵山县一处民居。 此处民居位于灵山县偏僻之处,主人是一对六十余岁的老人。 民居共有三间茅舍,于是夫妻二人就将其中的两间作为客舍,以换取银钱,贴补家用。 李三坚寻找暂时落脚之处,就寻到了这里,因为便宜,李三坚等人就暂时在此处落脚。 “哎。。。”李三坚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山魁叹道。 “哎。。。”豆芽依葫芦画瓢,同样撑着下巴,坐在李三坚身旁叹道。 他怎么那么能吃啊?豆芽心中暗暗嘀咕,会不会将哥哥吃穷啊? 山魁体壮如牛,食量也跟牛一般,吃的东西比李三坚、豆芽加起来还多的多,十数个白面馒头下肚,根本就不见饱,使得豆芽担忧不已。 豆芽担忧三人衣食将会没有着落而唉声叹气,李三坚倒不是为这个原因,山魁能吃就紧着他吃,难道跟了自己还能让他继续挨饿不成? 至于银钱不够的问题,再想办法就是。 李三坚担心的是自己的求学之路,还未开始就要结束了。。。 灵山县官学不肯让自己入学,自己只有另想他法,可问题是在广南西路之中,李三坚只知道灵山县有官学,其他州县是否有官学,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的,而李三坚的具状也只限广南西路才有效。 而广南西路的私学很少,并且良莠不齐,如此李三坚还不如回琼台儋州继续师从苏轼算了。 广南西路其他州县的官学,李三坚可以慢慢打听,可问题是若距此处较远,那么李三坚又得长途跋涉了,现在还多了两人。 难不成让李三坚大半年的时间都来回奔波不成? “哎。。。”李三坚又长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李三坚想起黄涣之言,让自己学会礼仪再来?明显是推脱之言了。 自己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多少还是学了一些礼仪的,此前只不过是没有上心而已。 若李三坚依礼重新求入官学,他们会不会找其然借口将自己赶走?李三坚苦恼的想到。 “你为何不吃了?吃饱了没有?”李三坚见山魁停止了吃喝,于是问道。 “主人。。。饱了。。。”山魁憨笑着答道。 李三坚教了几天之后,山魁多少学会了一些其他汉语,能说些简单的汉话了。 “真的饱了?”李三坚瞧着山魁,怎么看怎么像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于是又问道。 山魁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再来十数个馒头,山魁也吃得下,只不过山魁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吃下去了。可即便如此,此也是自山魁出生以来,从来未像今天这样,能够饱食一顿的。 “那就劳烦你将行李搬回房。”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此处民居共有三间茅舍,李三坚就临时租了其中的两间,山魁一间,自己与豆芽一间。 李三坚不可能再为豆芽另行租一间房间的,其一是因为豆芽年龄尚幼,李三坚不放心她单独居住的,同时也是因为豆芽年龄幼小,自己也未成年,为此就不会对豆芽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 三间答应一声,一手一个,就将行李与李三坚的书箱搬进了屋中。 “店家,此处可有夜市?”李三坚随后问向店主道。 自己与山魁、豆芽也该换身行头了,豆芽还好些,身上的衣物不是很差,可自己与山魁就不一样了,山魁不合身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而自己也是一副黎人的服饰,并且破旧不堪的,也是因为如此,自己等人才被人嘲笑的。 因而李三坚欲去夜市买些衣物。 “夜市?”六十余岁的男店主不解李三坚之言,于是问道。 “呃。。。就是夜里做买卖之处,我想买些衣物。”李三坚连忙解释道。 “哦,老汉知道夜市就是夜里做买卖之处。”店主点头道:“灵山县穷僻之处,哪里有什么夜市?不过老汉倒是去过京师夜市呢,我跟你说啊,京师夜市可繁华的紧呢。。。” 店主啰里啰嗦说了半响,将李三坚听得头晕眼花的,于是连忙打断店主的话道:“京师?京师在哪里啊?” “京畿路开封府啊,还能是哪里?”店主很诧异的看了看李三坚,身为大宋之人,居然不知道大宋京师在哪里,在这个世上还是很少见的。 “开封府。。。开封府。。。”李三坚脱口而出道:“北宋?” 李三坚话一出口,就感到有些愚蠢了,当时在琼台儋州之时,苏轼曾经说过京城乃是东京开封府,当时李三坚也反应过来是身处宋代,可却没有细想到底是北宋还是南宋,东京开封府还能是是哪里?当然是北宋的京城了,不过李三坚还是不知自己具体身处哪个皇帝的时期?不管了,管他哪个皇帝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就是一个蝼蚁,像皇帝这种真龙天子跟自己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的。 李三坚此言一出,果然更使得店主是诧异异常,并且赶紧离李三坚远远的,心中暗自思忖,是否将李三坚这个怪物赶出店去。。。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宋,什么北宋?难不成还有东宋、西宋、南宋不成? 李三坚此言有些犯忌了,店家生怕连累了自己。 “豆芽,回房歇息了。”既然今日买不了衣服,就明日再说,李三坚随后牵着豆芽的手回到了屋内。 “哥哥,豆芽身上好臭啊。”回房之后,豆芽皱了皱小鼻子抬头说道。 李三坚闻言在豆芽身上闻了一下,点头道:“嗯,是有些酸了。。。” 岭南炎热潮湿,容易出汗,数日不洗,身上就会发出一股难闻的酸味,前几日赶路,哪有时间洗浴?不但是豆芽身上酸臭酸臭的,就连李三坚身上也是如此。 “哥哥给我洗澡。”豆芽随后说道。 “好,我去提水去。”李三坚答应道。 一个是孩童,天真无邪的,哪里知道男女之事?一个根本就未将豆芽当做女子看待,只是当做了小娃娃,于是两人是自然之极,并未觉得有什么。 热水被李三坚提进来并放好之后,室内是雾气腾腾,屋子中央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桶,木桶之上笼罩着一层水汽,氤氲弥漫的。 豆芽欢笑一声,三两下就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单薄衣物,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木桶之中,欢快的戏起水来。 豆芽跳进木桶溅起的水花浇了李三坚一身,李三坚毫不在意,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着拿着块皂角对豆芽说道:“你轻点,过来给你搓搓污泥。” “嗯。。。”豆芽欢喜的背对着李三坚坐在木桶之中,边玩水边等着李三坚给她洗浴。 “你是哪里人啊?从哪里来?你还记得吗?”李三坚边给豆芽搓洗,边有意无意的问道。 “豆芽不记得了,豆芽只记得好早好早以前,豆芽就被人抱出来了。”豆芽答道。 “从哪里抱出来的?”李三坚又问道。 豆芽努力回想,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嗯,你还记得你们那里说的话吗?”李三坚怀疑豆芽不是宋人,于是问道。 “都一样的,哥哥说的话豆芽都听得懂呢。”豆芽答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李三坚又问道。 “嗯。。。”豆芽想了想后说的:“吭。。。” “吭。。。”什么意思?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问了,估计豆芽很小就被牙人拐骗出来了,从前之事也许都记不得了。 “丝。。。好痛。”正在此时,李三坚搓到了豆芽身上一处伤痕,豆芽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 “豆芽。。。你这伤是。。。?”李三坚心痛的问道。 “他们。。。豆芽哭了,他们就打我,呜呜呜。。。”豆芽想起从前往事,不由得低声哭泣起来。 “不哭,不哭。”李三坚用丝巾轻轻的蘸着伤痕周围,将周围的污渍洗去,安慰道:“豆芽不哭,今后不会这样了,哥哥今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没有人能够欺负我们的豆芽。” 李三坚真恨不得将那些牙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如此年幼的孩子,他们居然下得了手?简直是禽兽不如。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哥哥。。。”豆芽舒服的靠在木桶之上轻声说道:“哥哥,豆芽好开心啊,哥哥对豆芽真好,他们都是坏人,只有哥哥是好人。” “豆芽,水冷了,不要戏水了,早些歇息。”李三坚探了探水中后说道。 其实李三坚想让豆芽早些睡觉,自己好洗个澡,虽豆芽年幼,不知道男女之事?可李三坚怎么好意思在豆芽面前赤身裸体的? “哥哥,豆芽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你让豆芽再玩会啊。”豆芽娇声道。 “好,不过小心着凉,哥哥给你再拎些热水来。”李三坚宠溺的对豆芽说道。 。。。。。。。。 突然之间,地面剧烈晃动,地面之上的各种景物也是越来越近并急速放大。 李三坚倒栽葱从某处掉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接触到地面了,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了。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声。 天地之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坚儿,读书才是你的唯一出路。”一名颚下三缕长须、相貌清癯的中年人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坚儿,坚儿。。。”一名不到三十的妇人哭泣的喊着李三坚的名字。 片刻之后,两人随即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哥哥。。。哥哥。。。”正在此时李三坚忽然听到一句细细的童音,如一注清泉注入了李三坚的心田。 “哥哥。。。哥哥。。。豆芽好难受。”李三坚顿时惊醒过来,忽然看到睡在一旁的豆芽发出一阵痛苦的呓语。 豆芽脸上同时满是汗珠。 李三坚大惊,连忙伸手摸了摸豆芽的额头,李三坚感觉豆芽的额头像火炭一般。 “山魁。。。快,快。。。”李三坚大惊失色,连连喊道。 第28章 冤枉了 灵山县五更过了约半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县城街道之上已经有了一些行人,稀稀拉拉、拿着各种雨具的行人或去往城外,或由城外进城。 此时县城之内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在奔跑,于是行人们停住了脚步,诧异的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奇景”。 一名体壮如牛的汉子在前舍命飞奔,一名少年郎在后拼命追赶,两人头上均是挂满了水珠,身上也是被水侵透了,不知道汗水还是雨珠。 “主人。。。你。。。”山魁抱着豆芽一边迈开大步拼命奔跑,一边微微侧目说道。 “我无碍,快,快走。”满头大汗的李三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盖着点豆芽,不要再淋雨了。” 豆芽忽发疾病,使得李三坚是焦急万分,在店家的指点之下,就前来寻医问药。 应该是发烧了,李三坚边跑边想到。 虽李三坚知道豆芽在发烧了,可李三坚却根本是毫无办法,只有寻找郎中诊治,并且要诊治及时,否则豆芽如此年幼,将会是异常凶险,对此李三坚是再明白不过了。 两人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很快就来到了灵山县一处药铺。 “你去敲门。”李三坚接过豆芽吩咐山魁道。 山魁点头,转身就将药铺的木门敲得咣咣乱响,震天的响声将左邻右舍都惊醒了。 “来了,来了,轻点,门都被你们敲坏了。”一名药铺小厮打着哈欠取下门栓,打开了铺门看着李三坚、山魁埋怨道:“大清早的,你们要作甚?” 两人衣着寒酸,因而小厮说话是毫不客气。 “郎中何在?求。。。救命。”李三坚焦急的说道。 “何人生病了?”小厮有些轻蔑的看着二人问道:“可有医。。。” 小厮话未说完,李三坚就掏出两贯钱丢在了柜台之上,发出一连串铜钱相碰的响声。 “速速请郎中救命。”李三坚大声说道。 “客官,稍后。”小厮看在钱的份上也没再啰嗦了,于是就一溜烟的跑向后院,去请自家老爷去了。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出手还挺大方,小厮边跑边想到。 。。。。。。。。 “似乎是痎疟。。。”药铺郎中把着豆芽的脉象说道。 “何为痎疟?”李三坚闻言吃惊的问道。 李三坚心中明白,若是普通的伤寒,诊治起来应该不难,可瘴疫又是什么? 郎中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道:“夫痎虐者,皆生于风,岭南多瘴气,此病乃是瘴气引起的,也就是外邪入侵所致。。。”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看着紧闭双眼,满头大汗的豆芽,焦急的问道:“有救吗?” “痎疟要先分清是何种痎疟,才好对症下药,痎疟按发作时间分为五种,其分别是夜虐、久虐、间日虐、三日虐、发作无时虐,按病症不同,又分为八种,其分别是寒虐、温虐、瘴虐、风虐、牝虐、六经虐、五脏虐,按起病原因又分三种。。。”郎中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又像是伤寒,若是伤寒老夫几副药下去即可痊愈,若是痎疟,就。。。” “到底是伤寒还是痎疟?能治好吗?请老丈速速诊治。”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虽仍是不明白何为痎疟,可听郎中说了这么一大堆,应当是种较为严重的疾病。 李三坚此时的心中是更加担忧了。 李三坚虽从前与豆芽素不相识的,可李三坚怜其身世,可怜她自幼被人贩卖,再加上这些日子与豆芽朝夕相处的,已经将豆芽看做亲人一般,因而李三坚此时就算是倾其所有也要救回豆芽一条性命,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小子无礼。”郎中将李三坚气急败坏的模样,于是沉下脸道:“若是痎疟,要治愈就千难万难了,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就算是勉强逃得一条性命,也将会是生不如死,如此,老夫开几副药,你们这就去了。” 痎疟在这个世上死亡率是非常高的,并且具有传染性,因而郎中明显是敷衍了事,看在李三坚给钱的份上,就准备开几副药将他们打发了,最好快点离去,否则被传染了就大事去矣。 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时愤怒异常,李三坚要看出了这个庸医明显是敷衍了事,如此治都未治,就准备将他们打发了? 不过李三坚虽是已经有些愤怒,但还是忍气求郎中道:“老先生,看在此女如此年幼的份上,请你一定要救救她,求你了。” “去,去,快去。”郎中丝毫不为所动,连声呵斥道:“这个世上哪有包治病的道理?快快离去,不要耽搁了老夫的买卖。” 郎中说罢,站起身,就欲离去。 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郎中早就将两人赶出去了。 看三人穷酸模样,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之人,如此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早点赶走了事,省得麻烦。 “哥哥。。。哥哥。。。”此时豆芽苏醒了过来,正好看到郎中模样,于是靠在李三坚怀里怯怯的说道:“豆芽没事的。。。我们回家。” 李三坚看到豆芽强忍痛楚的模样,心中更是悲愤,于是大声吼道:“山魁。” 山魁虽看起来憨厚老实,可并不是傻子,山魁早就明白了目前的处境,心中早已大怒,只是碍于李三坚没有发作而已,此时听闻李三坚呼喊自己,于是一把就揪住了郎中胸前的衣襟,单手就将郎中举在了半空之中。 “你治不治?不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李三坚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郎中真的是给豆芽治病了,若真的不治,李三坚无话可说,可郎中明显是欺辱他们乃是无权无势的贫寒之人,只是敷衍了事,此使得李三坚愤怒异常。 郎中大惊,在空中拼命蹬着双腿,惊恐的说道:“痎。。。疟。。。老夫是真的无法诊治啊,真的无能无力。。。” 不能治早说啊?李三坚心中暗道,装模作样的折腾了半天,耽搁了这么久。。。 李三坚更是愤怒,大声说道:“动手。。。” 山魁怒吼一声,就欲将郎中甩出门外去。 “且慢,且慢。”郎中见状慌忙说道:“老夫治不了,有人可以的。。。” “快说,何人可治?人在哪里?”李三坚恶狠狠的问道。 。。。。。。。。 “只是普通的伤寒而已。”灵山县之外一处屋舍之中,一名年近六十的老郎中仔细把了把脉,又仔细观察了豆芽的病状后说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忽然感到全身似乎是要散架一般,感到浑身没了力气。 李三坚、山魁从庸医药铺之中出来后,就雇了一辆牛车,马不停蹄的赶到此处,连续折腾了数个时辰,使得李三坚疲惫异常。 “老先生。”李三坚随后问道:“有治吗?” 老郎中看了李三坚一眼,问道:“她是你什么人?为何小郎君如此着急上火的?” “她。。。她是我的小妹。。。”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 “他又是你何人?”老郎中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是松了口气的山魁问道。 “他。。。他是我等的哥哥。”李三坚答道。 “休得胡说八道。”老郎中沉下脸说道:“尔等怎么可能是兄妹三人?” 三人打扮明显不是一个地方的人,明显是李三坚在说谎。 “这。。。”李三坚哑口无言。 他为何问如此不相干之事?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怪不得来之前,那个庸医说此人脾气怪异,若惹恼了他,他是打死不会给人治病的。 老郎中判断出了病情,是普通的伤寒,并且郎中开始东拉西扯了,这就表明了豆芽有救了,因此李三坚虽感到异常纳闷,可只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将山魁与豆芽从前是被人贩卖的奴仆身份告诉了老郎中。 老郎中闻言不知可否,缓步走到桌案面前,坐下后就提笔开药方,边开边说道:“老夫先给你开三日的药方,三副药下去她就会得到好转,三日后就无大碍了。” 李三坚闻言大喜,连忙拱手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如此多谢老先生了,救命之大恩,无以为报,小子只望今后有机会报答老先生了。” 。。。。。。。。 “彦舟,看来你冤枉此子了,此子如此宅心仁厚,怜悯身世可怜之人,却被你拒绝入学。”李三坚等人离去后,老郎中对从内室之中走出来的黄涣说道。 “庞公说的是,我确实是误解他了。”黄涣点头道。 老郎中闻言摇了摇头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他们将要到老夫这里,并且让老夫问些不相干的问题?” “呵呵”黄涣闻言笑道:“正好我今日早起,看到他们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到处求医问药,同时在灵山县有郎中吗?此前我拒绝此子入学,当时我以为此子要么怨气冲天,要么就会暴跳如雷,可我未料到他居然心平气和的离去了,因而就对他上了心。” “原来如此。。。”老郎中说道。 第29章 入学试 三日后 岭南潮湿多雨,不过岭南的清晨却是异常美妙,几缕晨光透过窗户之上的纸洞洒落在了屋内,形成了数个光柱。 清晨的空气也是异常清新,带着一丝岭南特有的竹子清香,使人心旷神怡。 早起的李三坚欣慰的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豆芽之后,借着晨光,捧着一本《论语》,边读边抄。 “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李三坚边轻轻朗读,边抄写在纸张之上。 在这个世上,《诗》、《书》、《易》、《礼记》、《周礼》、《论语》、《孟子》等书是作为一个读书人必须要熟读并掌握的,宋之官学最底层的县学教授的基本上也是这些内容,同时还要学些历史、典律、诸子等方面的内容。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无法进入官学,但李三坚并未灰心丧气,一有时间就读书习字,并未耽搁。 目前李三坚倒是越读越有兴趣了。 从前怎么未发现这些书籍还挺有意思的?李三坚边抄边想道,特别是论语,不愧为儒家学派的经典之作,不愧为五经之輨辖,六艺之喉衿。 不过使李三坚感动郁闷的是书中没有标点符号,将李三坚看得头晕脑胀的,也许其他其他精致的书籍之上有简单的标记,可李三坚手中这几本书是简单印刷的,全部挤在一起,阅读起来是异常吃力。 这也就是李三坚边读边抄写的目的之一,李三坚在抄写的部分之上,李三坚加上了标点符号,而不敢在原本之上标注。 李三坚从苏轼手中获得的、仅有的几本书,李三坚也舍不得在其上胡乱涂写。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哥哥!” 嗯?李三坚正摇头晃脑读得起劲,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哥哥,李三坚还以为是自己的回声,于是转头看去,原来是小豆芽醒了。。。 “豆芽你醒了?”李三坚连忙起身将豆芽又按回了被窝之中微笑道:“想爹爹、娘亲了?” “哥哥,你怎么知道呀?”小豆芽眨了眨大眼睛,疑惑的问道。 “因为你睡梦之中一直喊啊。”李三坚微微摇头道:“你还记得你爹爹、娘亲长什么样子吗?” 李三坚此时愈发怜惜小豆芽了,自幼与爹爹、娘亲分离,只有在睡梦之中才能与他们重逢。 “哥哥。。。”豆芽不答,眼角流下了几颗泪珠。 “好了,不哭,是哥哥不好,又提起了豆芽的伤心事,豆芽,你饿了?”李三坚见状连忙安慰道。 庞郎中的药果然有奇效,三副药下去,豆芽就脱离了危险,三日后基本上就无大碍了,不过豆芽也整整睡了三日,期间进食很少。 “嗯。。。”豆芽点了点头,小脑袋几乎都缩进了被单之中,只露出了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李三坚笑了笑走到门口说道:“山魁,去熬些稀粥来。” “是,主人。”正在门口劈柴的山魁应道。 “哥哥。。。你真好。”豆芽忽然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怔了一怔后笑道:“既然好,就得听哥哥的话?” “嗯,豆芽一直听哥哥的话的。”豆芽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先把药喝了?”李三坚随后说道。 “哥哥,药好苦啊。”豆芽闻言喝药,顿时委屈的说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李三坚随后端起桌上山魁刚刚送进来的汤药,看着豆芽一口口的喝完。 “主人,粥好了。”山魁双手捧着一碗粥说道。 山魁两只巨手捧着一碗粥,几乎就看不到碗了。 李三坚点点头,接过了稀粥。 此数日间,全是山魁熬药、熬粥,真是难为他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习字如何了?”豆芽喝完粥之后,李三坚问向山魁。 山魁点了点头。 山魁不识汉字,为此李三坚抽空就教他习汉字。 李三坚手中有本姚舆赠的“武林秘笈”,可山魁不习字,如何能够修习武艺?因而李三坚抽空就教山魁习字。 山魁虽人看起来憨厚老实,可人并不傻,学起来是异常的快,几乎就是一教就会。 “嗯”李三坚随后取出姚舆所赠之书,指着上面的字对山魁说道:“此两字为猛虎,这句话是猛虎下山先探爪,呼啸声声回山腰。下一句是弹蹄脱崖到川谷,群群凶兽遍地跑。。。” 此书除了文字之外,还有图解,这些李三坚还是看得懂的,李三坚虽然理解,但以李三坚的小身板是无法修习的,不过其中一些强身健体之法,李三坚还是可以借鉴的。 山魁在这方面似乎是有些天赋,几乎就是一学就会,不过仅凭一本书就要成为“武林高手”,这也是不可能的,待今后一定为他寻位名师,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弯着健硕的身躯,侧目听着李三坚讲解,喝了粥之后已经逐渐恢复元气的豆芽趴在床头,奇怪的看着两位哥哥比划着。 屋内药罐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一副温馨的场景,三人此时此刻真的像是一家人般的。 “生徒李三坚可在此处?”正在此时,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这个温馨的场景。 “啊?是你。。。”李三坚见有人喊自己,于是迎出门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人,正是数日之前“勒索”过自己的县学看门老汉。 其实此名老汉是县学的老吏,做县学胥吏已经二十余载了。 “你可以入学了。。。不过。。。”老吏关键时候说话又是吞吞吐吐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花怒放,随后数了十枚铜钱递给了老吏。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或者说是一回生二回熟,李三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又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于是李三坚又一次的被老吏“盘剥”。。。 老吏接过铜钱掖进了袖中,老脸一下子就春光满面了,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不过在入学之前,还需入学试。” “何为入学试?”李三坚问道。 “入学试就是入学试啊。”老吏答道。 “哦,学生的意思是考些什么?请老丈明言。”李三坚又问道。 “无非是百家姓、千字文诸如此类的,通过此试,方可入学。”老吏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松了口气,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余,对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启蒙书籍早已是倒背如流。 既然是入学试应该不会很难,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 李三坚此时不明白的是,当初县学官吏拒绝自己入学,此时为何忽然又允许了? 李三坚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不好细问,谢过老吏后就准备第二日参加县学的入学试了,不过在此之前,李三坚还得准备一身行头。 若仍是穿着破旧的黎家服饰求学,估计又要被赶出来了,李三坚摇头苦笑不已。 。。。。。。。。 灵山县城池之内一家成衣铺之内此时来了一大一小两人,两人进店之后均是好奇的看着色彩斑斓的各式衣物。 “看什么呐?去去,出去耍去。”店内小厮见李三坚等人破衣烂衫的,并且年龄均不大,本来不想搭理他们,可没曾想他们居然越靠越近了,于是呵斥道。 “我等买些衣物。”李三坚此一路之上,受够了因行头破旧而产生的各种白眼,已经有些习惯成自然了,于是也未与小厮计较,心平气和的对小厮说道。 “哦,客官买些什么衣物?”小厮见买卖上门,也不好继续驱赶他们,于是问道,只不过神色仍是不屑,料他们也买不起什么好衣服,如绫罗绸缎等等。 果然李三坚指着一些棉布衣物问道:“这些衣物多少钱?” “三百文一件。”小厮答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心中咂舌不已,一般普通的衣物为何如此之贵? 其实一件棉布衣物三百文并不贵,当然对于李三坚来说就贵得离谱了。 随后李三坚肉痛的吩咐山魁取出了两贯钱,给自己与山魁各买了两件衣服。 李三坚买了两件灰色长衫,山魁的衣物每件要贵两百文,原因就是山魁身高体壮,只要选特大号的,如此才能勉强遮蔽他一直裸露在外的肌肤。 特大号的当然所费面料就要多得多了。。。 “那边那些多少?”李三坚随后指着丝、帛等织造衣物问道。 “两贯至数百贯不等。”成衣铺小厮翻了白眼答道,小厮虽认为他们仍是买不起,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答道,只不过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赶紧走,走了小厮好向成衣铺掌柜的邀功去,能从两个穷汉身上捞到两贯钱,对于小厮来说就是大功一件。。。 “挑两件小号的。”李三坚面无表情的说道。 狗眼看人低,李三坚心中此时有些气愤了,难道穷人就该受如此之多的白眼或者冷遇吗? 这个小厮就跟得了白眼病似的,白眼是一个接着一个。。。 李三坚不舍得给自己给山魁买华贵的衣物,但小豆芽还年幼,并且是大病初愈,若给她买棉布外衫,在岭南如此湿热的气候之下,说不定她还会生病,因而李三坚给小豆芽买了两件漂亮的丝织衣物,如此不但漂亮并且凉爽。 第30章 句读 “文圣吾祖,恩泽海宇。千古巨人,万世先师。 欣逢盛世,物阜民熙。高岸秀木,惟恐失序。。。” “一叩首,华夏文明,德牟天地。” “二叩首,先圣师道,功过古今。” 李三坚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县学,此日李三坚与三百余名生徒在黄涣等学官的带领之下祭拜孔圣。 李三坚一身长衫,拱手而立,初具儒生的模样,像模像样的。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灵山县县学规模虽小,可该有的都有了,如堂、舍、库、庖等教学设施,另外就是孔圣人像等等。 所谓堂就是学堂,灵山县县学学堂虽然简陋,不过学堂还是能够容纳数百人听读的。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祭拜孔圣之后就是在学堂传经授业了。 首先就是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首先口授荀子《劝学》。 《劝学》也是启蒙教材之一。 黄涣台上讲读,低下数百个年龄八至十五岁不等的生徒跪坐在台下拿着县学发的《劝学》,跟着一起朗读。 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木几,便于生徒摆放书籍或写字。 十四岁的李三坚在所有生徒之中,年龄算较大的,再过一年,年龄到了十五岁以上之后,若无法升入州学或通过解试,那么李三坚将会赶出县学,科举之路也许就会半路夭折了,今后也几乎没有什么指望了。 因此留给李三坚的时间并不多,李三坚必须在此一年之内学习并掌握县学最基本的内容,并且要么升入州学、太学,要么通过解试,其后参加省试、殿试。 不过好在李三坚已经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像这些最基本的启蒙教材还是背了不少了。 李三坚一边摇头晃脑的读书,一边还是用毛笔在《劝学》之上标注标点符号,如此,李三坚才能快速理解与记忆。 灵山县县学所印发的《劝学》也就是简单油印的数页纸张,如此李三坚就不客气了,在上面写写画画的。 《劝学》读完之后就是《岳阳楼记》,李三坚又是老样子,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李生,你在做甚?” 李三坚正读得兴高采烈之时,李三坚身后忽然响起了黄涣的声音。 李三坚闻言慌忙转头看时,只见黄涣正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 李三坚拿着毛笔,看着黄涣尴尬的讪笑道:“黄教授,学。。。生。。。有了些不懂之处,就在上面标注一下。” “标注?”黄涣闻言生气的说道:“如此亵渎圣贤之书,如此不敬先贤,该当何罪?” 读书之人必须先要学会爱护书籍,不但要爱护书籍,且在读书前,先要把书桌擦得干干净净,垫上桌布。读书时,要坐得端端正正,翻书页时,要先用右手大拇指的侧面把书页的边缘托起,再用食指轻轻盖住,以揭开新的一页。 如此才表明了自己的敬畏之心,李三坚在书上写写画画的行为是为人所不喜的。 黄涣心中真是郁闷,黄涣本不许李三坚入县学的,最后了解到李三坚自幼丧父,与其母相依为命,身世极为可怜,同时李三坚心存怜悯,救下了两名奴仆,是个仁厚之人,如此黄涣才勉为其难,许其入学。 要知道县学乃是官学,不是那么容易入学的。京师官学一般招收的是八品之下的可是官宦子弟或庶人之中的青年俊杰,若是在东京开封府,李三坚基本上是入不了官学的,不过好在灵山县是岭南偏远之处,因而李三坚才有机会入官学。 一般来说入了官学之后,生徒就不需要花什么钱了,基本上所学之费由官府提供,并提供食宿津贴,同时一些生徒实在困难,一些民间资学之士偶尔也会资助的。 县学学规之中也有不允许毁损书籍的规定,可李三坚刚到第一日就违反了学规,使得黄涣郁闷不已。 “规十三云。。。你写的是什么?”黄涣正准备对李三坚进行处罚,忽然看到李三坚所写的甚是怪异,于是差异的问道。 “此为标。。。点符号。。。”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标点符号,此为何物?”黄涣越来越感到疑惑与不解了,越来越有些感到有些惊奇了,于是边看边问道。 “是标明句读与语气之物。”李三坚答道。 “句读?为何你的句读如此怪异?”黄涣喃喃问道。 此时其实也有了一些简单的标点符号,只不过是非常简单的,用的是圈点之法,并且是不常用的,一般就是一篇文章是一堆文字聚在一起,其中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的。 “黄教授,此为逗号,此为句号,此为问号、叹号。。。意思未完用逗号,一句完了用句号,喜怒哀乐感叹号,提出疑问用问号,并列用顿号。。。”李三坚只好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学生听读实在愚钝,因而用此法读起来要容易或简单得多了。”李三坚又说道。 逗号?问号?叹号?各有各的意思?黄涣越听越感到惊异,并深深的沉思了起来,这个世上只有简单的句读标记,若真像李三坚所说的这样,那么将会使读书变得更加轻松,使得许多难懂的文章变得易懂,并可以帮助学者确切地表达思想感情和理解书面语言。 最关键的是能使得初学者能够较快的领悟异常难懂的各种文章。 他是受人指点还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为何从前就没有想到如此呢? 目前黄涣的脑海之中就只剩下这两个问题了。。。 “黄教授。。。”李三坚见黄涣盯着自己久久不语,于是有些纳闷的说道。 “是你自己领悟的,还是有人指点你的?”黄涣终于忍不住了,于是问道。 “这些是什么啊?” “有些像小虫子。。。” 此时学堂之中的许多生徒均围了过来,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均是感到异常新鲜,均是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李三坚犹豫片刻后答道:“学生一年前曾经落入海中,之后就昏迷不醒,在梦中,有一位仙子指点学生的。。。” 李三坚仍是用惯用伎俩,那就是以神鬼之事推诿,如此就省了很多麻烦。 落海?仙子?指点?黄涣愣了半响之后说道:“小子胡说八道,简直荒谬之极。” 黄涣说罢就拂袖而去,走到大堂门口之时忽然转身对李三坚说道:“李生,随我来。” “是”李三坚应了就跟随着黄涣出了大堂。 。。。。。。。。 “黄教授,你这是。。。?”李三坚见黄涣像怪物一般看着自己,心中发毛,于是问道。 看来今后这些东西还是少显露些为好,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肚中的许多东西若显露在这个世上,基本上会被人像怪物一样看待,没准还会被点了天灯呢。。。 “真是梦中得到了仙人指点迷津?”黄涣又问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黄涣又盯着李三坚半响后,缓缓的说道:“此法极好,如此标注的方法,可否写个详细的文章?” “黄教授之命,学生敢不相从?”李三坚拱手应允道。 黄涣点点头,忽然问道:“为何读书?为何前来官学求学?” 李三坚顿时就被问得张口结舌的,自己读书、求学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摆脱贫困,让娘亲符二娘过上好日子,让自己一家人得到别人的尊重,李三坚早已下了这个决心,那就是科举及第,走上仕途,这也是目前李三坚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但此时黄涣忽然问起,李三坚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直说,他会不会又将自己扫地出门? “学生。。。学生。。。为了科举及第,仕途求官。。。”李三坚最后还是挨不过黄涣凌厉的眼神,于是老老实实说了心里话。 “封侯拜相、荣华富贵,世上大多数之人读书都是为了如此,你没有藏着掖着,我很欣慰。”黄涣闻言微笑道:“你为何不去书院,偏来官学?” 许多读书之人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只不过大多数人嘴上不说而已,嘴上说的是为国为民等大道理。李三坚老实相告,顿时使得黄涣对李三坚产生了不少好感。 “恩师之命,命学生前来灵山县求学。”李三坚答道。 “你师门乃是何人?”黄涣随后问道。 “恩师号东坡居士,又号铁冠道人。”李三坚答道。 “什么?东坡居士?”黄涣闻言大吃一惊道。 就算苏轼之名再闻名天下,也不至于如此模样?李三坚看着黄涣吃惊的模样,心中感到一丝纳闷。 第31章 周官新义 苏轼乃是何许人也? 闻名天下的大才子,诗词、歌赋、文章、书画是样样精通,名重海内,无出其右。 苏轼的诗词、文章天下万民是争相传颂,世人若获得苏轼的片纸,如获珍宝,必珍藏于密室之中。 不但是万民敬仰,就连皇帝对苏轼的文章都推崇之至,宋神宗赵顼经常读苏轼的文章读得废寝忘食的,女中尧舜高太后也对苏轼推崇备至,并曾经欲使苏轼为相,后因遭受朝中大臣阻扰,再加上苏轼心灰意冷,不愿再参与朝政纠纷,不愿再参与朝中的是是非非,就自请外放,离宰执之位仅一步之遥。 后苏轼虽离开了中枢,外放为官,但世人均是对苏轼敬重无比,如此之人,怎会是李三坚的师尊?黄涣看着李三坚,心中是纳闷异常。 “李生欲入仕途,你知道有哪些途径吗?”黄涣吃惊良久之后问向李三坚。 “除了科举之外,还有哪些途径,学生实在不知,请黄教授赐教。”难道除了科举之外,还有其他途径?李三坚此时虽心中疑惑,但也明白对于李三坚这种无钱、无门庭、无关系,如此三无的情况,科举定是唯一途径。 “恩荫、太学。”黄涣简明扼要的答道。 目前宋之仕途之路,主要就是科举、太学及其恩荫。 “太学?何谓太学?”恩荫一途,李三坚根本不用考虑了,也没资格考虑,因而李三坚问都懒得问了。而太学顾名思义,应该与大学差不了多少,李三坚心中暗道。 “置名师,以养天下之士,是朝廷兴学之地,生徒听读于太学,朝廷择其优者,授予官职,不用通过科举,不过太学实行的是三舍之法。”黄涣答道。 “三舍法?何谓三舍法?”李三坚又问道。 不用通过科举,此再好不过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明白科举是怎么回事,但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科举应该与自己以往考大学差不多,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若朝廷取士人数多些,那么独木桥就要宽敞得多了,若取士人数少,独木桥就窄了,无论是何种情况,科举之路始终是个独木桥,天下读书人何止千万,就那么少数人能够科举及第,金榜题名。 不通过科举就能走上仕途,摆脱贫困,岂不是件美事?因而黄涣提及此事,使得李三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黄涣点点头说道:“所谓三舍法就是将生徒共分三等,一为外舍,二为内舍,三为上舍。外舍生每岁公试一次,公试列一、二等并获校定者,可升入内舍,内舍生每月考核行艺,三个月进行季选。每岁给予前三十名的内舍生校定,分为‘优’、‘平’两等。内舍生每岁也要举行公试,合格者亦分为‘优’、‘平’两等,若公试与校定皆优者,即可升为上舍上等,可直接除官;若一优一平者,即可升为上舍中等,继续听读,待科举之时,免于解试、省试,直赴殿试;若皆为平者或一优一否者,免解试,直赴省试。”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委了下来,跪坐在地上笔直的上躯略微弯曲了一下。 李三坚欲参加科举,多少对朝廷科举之制还是有些了解到,免于解试、省试,直赴殿试就是科举及第了,博得一进士出身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因为殿试只列名次,而不黜落通过礼部省试之人的。 可自太学入仕,依黄涣之言,一点不亚于科举的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考试之外还有校定,校定这东西依李三坚看来其中的水分就大了,完全可以依据学官的喜好而进行判定,如此对于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来说,就难上加难了。 太学?如何入太学? 于是李三坚怀着疑问问道:“如何入太学?” 黄涣看了李三坚一眼后答道:“先入州学后入太学,依公试、校定而定。” 又是如此,李三坚悲愤的想到,如此要来回折腾多少年啊?怪不得十年寒窗苦,若自太学入仕,就算最后能够一举成名天下知,也有很大可能超过十年。。。 目前看来还是科举要快得多,李三坚想到,虽科举之路也是条荆棘之路,虽李三坚从前所学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半点用处,但李三坚毕竟是从学达十余年之久,并且成绩优异,有了这个世上没有的学习办法,再加上李三坚记忆力超强,几乎就是过目不忘,如此科举之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合适多了。 不就是多背几本书吗?李三坚心中忽然豪情万丈,于是李三坚沉吟良久之后对黄涣说道:“黄教授,学生打算还是准备解试。” “嗯,既然如此,此两本书就先拿去温习。”黄涣也料到李三坚欲行科举之事,于是取过两本书籍递给了李三坚。 与李三坚所料的差不多多少,欲从官学入仕,其中的变数确实很多,像李三坚这种无权无势、家境微寒之人几乎就没有可能,被推举的几乎都是高官名门之后。 就算黄涣欣赏李三坚,可黄涣最多能将李三坚推荐到州学,州学以后就不是黄涣力所能及之事了。 李三坚接过两本书籍,之见一本是《三经新义》,一本是《字说》。 两本均是厚厚的两本书籍,而《三经新义》是由三本书组成,一本是《周官新义》,一本是《毛诗义》,最后一本是《尚书义》。 “学生多谢黄教授。”李三坚捧着两本书籍谢道。 黄涣盯着李三坚看了几眼,暗暗摇头不已。 李三坚没注意此三本书的着者是何人,《周官新义》的着者是王安石,《毛诗义》、《尚书义》是由王雱、吕惠卿编撰,而王雱是王安石的长子,吕惠卿号称“传法沙门”,被王安石称为“吾之颜回”,实为熙宁变法的二号人物。 三本教材均是在高太后死后,宋帝赵煦掌握朝政之后重新被诏令为科举教材的。 诏令,欲行科举,必须熟读并掌握此三本书籍。 最令黄涣感到纳闷的是苏轼当初是极力反对熙宁变法的,是反对王安石的新学的,此时为何让其徒前来灵山县官学?要知道进了官学之后,教材主要就是以王安石的新学为主的。 黄涣仔细观察李三坚的神情,只见他心平气和的接过新学的书籍,神情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李三坚认为只要对这些书籍死记硬背,就能事半功倍,其实是大错特错了。 “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三泽之才。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五曰百工,饬化八材。六曰商贾,阜通货贿。七曰嫔妇,化治丝枲。八曰臣妾,聚敛疏材。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 李三坚照例将《周礼》之上的这句话标上标点符号之后,就逐字逐句的理解与记忆。 并在特别难以理解的字上标上自己理解的意思,如毓、虞衡等字或词,实在不能理解的,李三坚仍是做上记号,待今后有机会请教黄教授。 李三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周礼》以“九职”为社会分工任用民众,其中以农为主。 而王安石对这句话的注释是“九谷不能自生,待三农而后生;草木能自生而不能相毓,待园圃而后毓;鸟兽能相毓不能自养蕃,待薮牧而后养蕃。。。” 李三坚理解王安石的意思是以劳动产品的关联性为基础,联接起不同的产业,不同的产业又联系起了不同行业之人,从而将九职之中的人一条环环相扣的产业链串联起来,其中是以农产品为产业链的,诸如此类的。 可李三坚不理解的是王安石对“九职”注释了这么多话,他倒是是何意? 李三坚使劲揪着垂在双肩的长发,苦苦思考王安石的意思。 “哥哥,你怎么了?”小豆芽看到李三坚“痛苦”的模样,于是垫着脚尖看着自己根本看不懂的书籍问道。 李三坚入了县学之后,仍是住在所租的两间茅舍之中,与豆芽、山魁住在一起。 丝。。。李三坚惊醒之后,不禁揪下了自己几根头发,于是痛得不由得倒抽口凉气。 “哎呀,哥哥的头发好乱啊。”小豆芽看着李三坚狼狈样不由得笑出声来:“哥哥,豆芽帮你梳头发。” “嗯?你还会梳头发?”李三坚惊奇的问道。 “哥哥你也太小看豆芽了,豆芽不但会梳头发,还会好多啊,会端茶倒水,会洗衣做饭呢。”豆芽笑嘻嘻的答道。 豆芽说完就寻了把木梳,细细的梳着李三坚的头发。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定是那些牙人逼着小豆芽做这些事情的,如此豆芽才学会伺候人,今后才能卖个好价钱。 “添尽红炉着尽衣。一杯方觉暖如痴。人言霜後寒无奈,春在瓮中渠不知。”小豆芽边梳着李三坚的头发,嘴里还轻轻的吟唱着一首异常动听的曲赋。 第32章 艳福不浅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李三坚对《道德经》之中的这句话感到异常熟悉。读起来也是异常顺口,李三坚努力回忆似乎是在哪首歌曲之中听过,只不过李三坚虽感到熟悉,但对这句话的理解却是一知半解的。 道字,李三坚还能勉强理解,是指万物之道,或者说万物受道控制,李三坚可以理解成万物生长之道。 而道可道,非常道,李三坚的理解就是可以说出来的道就不是老子在道德经之中所指之道了。 名亦如此,万物皆有名,可以说出来的名就不是老子所指之名了。 可为什么呢?李三坚心中暗道。万物之道,万物之名为什么说不出来?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李三坚恨不得将已死去一千余年的老子从坟墓中揪出来,仔细问问。。。 第一句话李三坚就理解得吃力,后面更是稀里糊涂了,不过好在王安石对《道德经》之中的这句话做了详细的注疏,于是李三坚就轻轻翻动书页,努力理解王安石的注疏。 “道一也,而为说有二。所谓二者何也?有无是也。无则道之本,所谓妙者也。有则道之末,所谓徼者也。故道之本出于冲虚杳渺之际,而其末也散于形名度数之间。是二者其为道一也。。。”王安石是如此注疏的。 “如何?可知道荆公之意吗?”黄涣见李三坚痛苦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李三坚闻言看着黄涣苦笑着摇了摇头。 “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冲气运行于天地。”黄涣于是讲解道:“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 “老师,何谓元气?何谓冲气?”一名名叫曾公明的生徒问道。 黄涣闻言答道:“元气乃阴阳冲和之气,冲气乃是阴阳中和之气,皆为一物之变化。” 黄涣这么解释,李三坚心中顿时就有些明白了,不就是说一物在不同条件下的不同形态吗?如水一般,遇到高温则化为蒸汽,蒸汽遇冷又凝结成水吗? 对于这些最基本的常识,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尚书云,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士爱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黄涣接着说道。 黄涣接着讲解了王安石的见解,王安石认为天地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物构成,五行是指五种运行的元素,各有自己的属性。道是在五行之上的,是五行运行的规律。 “李生,你难道有何不同见解吗?”黄涣随后看到李三坚脸上阴晴不定的,于是问道。 “学生愚钝,哪里有什么不同见解?”李三坚闻言连忙起身拱手道。 李三坚是看法不同,但他又能说什么?说世上万物是由元素构成的吗?李三坚一旦口出此言,将会是骇人听闻的,将会打破这个世上所有人的认知,如此,李三坚将会被视作一个怪物,就算是许多年之后,会被人认为李三坚说的是对的,但李三坚此时的下场必将会是侵猪笼、点天灯、五马分尸,是大卸八块,是怎么惨怎么死。。。老子来这个世上连女人都未碰过呢,不能就这么死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因而李三坚还是闷生发大财为妙,况且王安石认为世间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构成,是由物质构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算是朴素唯物主义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目前学习重点是摸清楚科举内容,是摸清楚科举规则,是混入官场,求得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是娇妻美妾、公侯万代,而不是来寻求真理的,不是来求证事情的对与错的,不是来那啥的。。。 这个关键环节不能搞错了,李三坚终于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 “哥哥,最近一段时间你都不陪我玩了。”小豆芽服侍李三坚洗漱更衣后坐在他身上嗔道。 随着李三坚在县学听读时间过得越久,小豆芽也长得越来越大了,不但是长大了些许,同时人也长得越来越乖巧可爱了。 一张张宜真宜喜的粉脸带着稚气,两条弯弯长长的秀眉,配着樱唇,瑶鼻秀气挺直。 同时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再加上李三坚贫寒人家出身,没有什么架子,因而小豆芽与李三坚是越来越熟悉了,并且在李三坚面前没有什么顾忌,想干嘛就干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小豆芽坐在李三坚怀里动来动去的,使得李三坚是饱受“折磨”。。。 李三坚也快十五岁了,自从有了第一次之后,再加上心智的成熟,李三坚偶尔的时候,也会想入非非的。 “豆芽,哥哥要读书啊,哪里有时间陪你玩耍?”李三坚异常窘迫,于是将小豆芽挪到一边腿上后笑道。 李三坚再怎么想入非非、禽兽不如,可不会对如此年幼的小豆芽下手的,只不过自己憋得异常难受。 “哎呀,就知道读书习字,有什么用嘛?”小豆芽倒不觉得有什么,很自然的在李三坚怀里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说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李三坚摇头晃脑的答道。 “啊?书中还有黄金啊?”小豆芽闻言眼睛都绿了,抓起书本一阵乱翻,将书翻了个稀里哗啦的响,临了还抓起书本抖了抖。 “哪里有黄金啊?”小豆芽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这。。。”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只是比喻而已。” “哥哥,比喻是什么意思啊?还有颜如玉是什么?”小豆芽又问道。 “比喻就是打比方的意思,比喻书中不但有黄金屋,还有美貌女子呢。”李三坚答道。 “哦。。。”小豆芽低头玩着书本嘀咕道:“又哄骗于我,黄金都没有,哪里有美貌女子嘛?” “哈哈,真的有呢。”李三坚笑道。 “哥哥,美貌女子有。。。有我漂亮吗?”小豆芽问道。 “没有”李三坚坚定的答道:“我们家的小豆芽是这个世上最漂亮,是最可爱的呢。” “真的呀?”小豆芽转头看着李三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真的。”李三坚重重的点了点头。 “哥哥。。。”小豆芽喜欢得紧紧搂着李三坚的脖子说道:“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豆芽好喜欢你呀,哥哥,豆芽困了,你抱豆芽去睡觉好吗?还。。。嗯,还要给豆芽再讲讲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天还未黑,就要睡了?”李三坚笑着问道:“我看睡觉是假,想听哥哥讲故事是真?” “嘻嘻”小豆芽闻言娇笑道:“床上好舒服的,小豆芽最喜欢躺在床上听哥哥讲故事呢。” “小精灵鬼。”李三坚点了点小豆芽的琼鼻笑道:“好,不过今天给你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好吖,好吖。”小豆芽欢喜拍手笑道,随后就挂在了李三坚身上死活不下来了。 李三坚笑了笑,紧紧抱着小豆芽就朝床边走去。 “翰韧兄好兴致啊,艳福不浅啊。”正在此时,窗户之外传来一声轻笑声。 因是普通茅舍,房屋较为破烂,窗户纸破了一个大洞,并且天气并不是很凉,因而李三坚并未将破洞糊上,此时忽闻一声戏谑之声,于是连忙将小豆芽放在床上,开口问道:“何人?” 李三坚随后走出了房间,只见门外站着三人,均是县学之中的生徒。 “哈哈,翰韧兄,小弟不请自来,撞破了翰韧兄的好事,恕罪,恕罪。”年仅十四岁的曾公明站着门外拱手笑道。 曾公明,表字东林,广南西路横州人氏,其父是横州一名小吏,小门小户的,个头不高,矮胖矮胖的,脸上经常挂着一抹高原红。 “哈哈,东林兄,没想到啊,翰韧兄居然有如此本领。”一同前来的县学生徒王之惠竖起大拇指说道。 冉云彪字铭石,广南西路邕州人氏,据说其母是大理国之人,今年一十三岁。 最后一名生徒姓司马名还都,字非缘,年十五岁,听说就要去州学听读了。 司马都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你们。。。东林兄、铭文兄,你们说哪里话?此人乃是吾妹也。”李三坚闻言连忙解释道:“两位兄台请嘴下留情。” “哈哈,你的妹妹?”曾公明拍了拍李三坚肩膀笑道:“翰韧兄不必如此嘛,我等并未取笑的意思。” 曾公明打死也不相信小豆芽是李三坚的妹妹,定是他养在屋中的。 宋之文人狎妓、养些歌妓、舞妓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一些大才子、大文豪还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并以此为荣,并未觉得可耻,非但如此,还相互攀比,看谁养得更多、更佳,看谁更能得到她们的青睐。 只不过李三坚也太饥不择食了?虽小豆芽长得无比乖巧可爱,可毕竟是年约六岁的女童,他也下得了手? 众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诸位兄台寻在下何事?”李三坚懒得解释了,越解释越说不清楚,于是干脆不解释了。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小酌一二如何?”冉云彪答道。 第33章 信手拈来 灵山县一侧有一处丘陵,丘陵之上有数个山亭,其中一个山亭名曰“文笔亭”,站在文笔亭之中可以鸟瞰整个东湖。 东湖是灵山县一个较大的湖泊,被群山叠翠环抱,水清碧澄,渔岛、小村、荔园、蕉林、鸥鹭交相辉映,像是一面镶满珠宝的明镜。 站在山上观夕阳之余晖、晚霞之绚丽。整个湖区如同披上霓裳,水色墨黛,波泛金光。 同时此处空气也是异常清新,清风拂面,使人心旷神怡。 东湖也是文人墨客喜欢游览之处,灵山县的商贾也看到了此处的商机,山亭之上下有许多酒肆、茶坊,供文人士子饮酒泼墨、击节吟唱。 冉云彪乡绅出身,家有良田数百亩,家中较为富裕,因而王之惠叫了一桌酒宴,摆在了文笔亭之中,于是四个半大小子坐在文笔亭之中,饮酒作乐。 “诸位兄台,为我等同窗之谊,请满饮此杯。”王子颖长得人高马大的,不像个读书人,倒像个武夫,为人也是异常豪爽。 “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同窗也,诸位兄台请。”曾公明首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又喝酒,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以酒会友、樽酒论文、李白斗酒诗百篇,等等等等,为何都要借助于酒?难道没有酒就什么都不能干了吗?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但李三坚还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味道还不错,李三坚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道,度数不高,酒中还隐隐带着一丝荔枝的味道。 李三坚、曾公明、冉云彪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司马都却浅尝辄止。 “非缘兄,此酒名曰荔枝烧,乃是用荔枝酿造而成,味道还不错,为何你。。。?”冉云彪心中隐隐有一丝不满,于是问道。 “在下不胜酒力,喝不了多少,见谅见谅。”司马都拱手道。 “此酒千杯不醉,多饮几杯又有何妨?非缘兄如此推脱,所为何也?”冉云彪仍是不依不饶的。 “我说你少说两句。”曾公明见司马都有些尴尬,于是推了一把冉云彪,出来圆场道:“非缘兄可是咱县学试、校双优呢,马上就要入州学了,哪里像你一般,狂喝滥饮的。” 曾公明这句话还不如不劝,明显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司马都家学渊源,是广南西路少有的书香门第,司马都自幼就饱读诗书,进入县学之后也是成绩优异,此次就被灵山县县学推荐入桂州州学,若州学仍是如此,那么有很大可能进入太学,若进入了太学,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如此良辰美景,在下早已沉醉其中也,又何必借于酒力?”司马都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 “美景能当饭吃吗?”冉云彪轻哼了一声,又灌了一大口酒下去。 “呵呵”李三坚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端起酒盅岔开话题,笑道:“荔枝烧?果然是酒如其名啊,味道还真不错,不知道是如何酿造而成的?” 有些人天生就不能饮酒,沾酒就醉,如此又何必勉强于他? 司马都向李三坚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怎么?翰韧兄难道还打算酿酒不成?”曾公明笑问道。 曾公明估计的没错,李三坚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不是酿酒,酒哪有那么好酿的?没有专门的酿酒之物,没有熟练的工匠,如何能够酿出美酒?况且李三坚对酿酒一事也是一窍不通的。 李三坚兜里的钱财是越来越少了,三张嘴整天要吃饭,尤其是山魁,食量简直是地动山摇、惊天动地的,如此坐吃山空,李三坚根本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的。 因而李三坚打算在听读之余,搞搞副业,如在李三坚所租住的茅舍或县学门口摆个“小卖部”什么的,也能补贴点家用? 县学对生徒是有一些津贴,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东林兄说笑了,在下愚钝。”李三坚于是答道:“如何知晓酿酒之术?你们也都知道,在下家中一贫如洗,此时包括在下在内,还有养活三个人,因而在下打算做点小本买卖,以贴补家用,贩些酒来做些买卖,还是很不错的。” 三人闻言均是瞠目结舌的,均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李三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翰韧难道不知朝廷榷酒之事吗?”司马都随后问道。 果然是乡野粗鄙之人,连朝廷律典都不甚了解,司马都心中暗暗摇头。 司马都心中鄙视李三坚,但表明之上却没有任何异状。 李三坚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三坚知道县学要学习朝廷律典,但目前为止,李三坚并未接触到。 “愿闻其详。”李三坚随后问道。 “太复杂了。”曾公明闻言摇头道:“简言之就是官府榷酒,是不允许我等小民酿酒、贩酒的,若私自酿酒、贩酒,轻则抄家流放充军,重则砍头啊。” “户私造,差定其罪。”司马都点头道:“城郭二十斤,乡闾三十斤,弃市;民持私酒入京师五十里、西京及诸州城二十里者,至五斗处死;所定里数外,有官署沽酒而私酒入其地一石,弃市。。。” 李三坚闻言吓了一大跳,心中不由得暗呼侥幸,幸好没有先干,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既然如此,那些酒又从何而来?”李三坚随后指着不远处的酒肆问道。 “官酒库之中买来的。”曾公明答道。 “小民贩酒会受到官府、酒楼或酒坊的层层盘剥。”王子颖也开口道:“且几乎都是些难以下咽的劣酒,像荔枝烧如此好酒,非一般人家能买到手的。” 酒楼不仅是卖酒的场所,而且很多还附有酿酒作坊,就是通过ai官曲或买扑而能够酿酒的作坊,集酿造与售卖于一体,如此非有钱有势的官酒务、官酒库、大户人家不能经营,由此看来,平常人家,就算你有钱也开不了酒楼的。 “喝酒,喝酒。”冉云彪端起酒盅后说道:“他们只管卖他们的,我等只管喝酒便是。” 李三坚白了冉云彪一眼,郁闷的将杯中酒一口气喝完了。 你倒是不在乎,家中殷实,李三坚心中暗道,可对于李三坚就断了这条生财之路。 由此看来,做买卖果然也是条荆棘之路,李三坚此时暗暗庆幸,若当初准备做买卖,发家致富,结果也许就会鸡飞蛋打。 弄不好xg命都得搭进去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偏能酣宴绕云雕,待把梅酸上下天。更着登临生月魄,欠千遥举更青天。” “妙哉!翰韧兄,此诗是出自哪里?”曾公明等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李三坚吟的这首诗出自哪里? “此乃在下拙作。”李三坚拱手笑道。 “妙,真是妙。”曾公明赞叹道:“翰韧兄文采果然了得,小弟实不及也!” “东林谬赞也!”李三坚谦虚道。 我有宋诗词密码在手,作诗写词,信手拈来,虽李三坚口中谦虚,不过李三坚心中却是暗暗得意。 “翰韧兄不但文采出众,句读之术亦是了得啊。”冉云彪也不由得赞道。 此时黄涣已将李三坚所写的句读之法油印成册,发给了县学众生徒,生徒们学会之后,从此读书均是感到要容易多了,并且容易记忆了,仅仅为了这个,众生徒还是佩服李三坚的。 雕虫小技而已,司马都心中倒是不以为然的,诗词做得好,又有何用?经义理解得透彻,文章写得好那才算好。 目前朝廷科举可不以诗赋取士了,而是以经义取士。。。 “来人,再送几坛酒来,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四个半大小子击节吟唱,饮酒作乐,一坛荔枝烧很快就见底了,冉云彪仍未尽兴,于是又吩咐一名小厮道。 “诸位仁兄,小弟实在是不胜酒力,就此告辞!”此时司马都起身告辞道。 冉云彪眉头一挑,就欲发作,曾公明连忙偷偷了拉了一把冉云彪。 冉云彪冷哼了一声,闷声又喝了口酒。 “假清高,有什么了不起的。”冉云彪看了一眼司马都的背影冷哼道。 骂得好,李三坚心中暗赞道,李三坚也看出了司马都确实有些自命不凡的,不就是将要升入州学吗?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暗赞,但表面之上仍是劝道:“铭石兄,不必在意嘛,非缘不胜酒力,又何必强求于他?今日我等兄弟三人只要尽兴就成。” “翰韧兄此言甚是。”曾公明也赞同道:“人家可是书香门第出身呢,如何瞧得上我等市井之徒?就由他去,来,翰韧兄、铭石兄,小弟敬两位哥哥一杯。” “好。。。”冉云彪少年心性,见两人相劝,也就不去多想了,于是说道:“店家,速速上酒。” “来了,来了。”正在此时数名汉子抬着一些荔枝烧走了过来。 此数名汉子衣着在李三坚眼中是极为怪异,有些像军衣?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 “翰韧兄,怎么?是否觉得有些怪异?”曾公明见李三坚诧异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告诉你,他们可真的是军中士卒呢。”曾公明笑道。 “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时瞠目结舌的。 第34章 酒后吐真言 灵山县一侧文笔亭 三个县学生徒打扮的半大小子纵酒狂欢,数个身穿宋军衣的军汉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侍候着。 冉云彪面无表情的只管喝酒,李三坚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曾公明却是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 “有劳了。。。”军汉们每倒一次酒,李三坚都要起身拱手道谢。 李三坚道谢的同时,心中是感到异常纳闷,军人啊,多么神圣的职业,为何前来侍候人喝酒?为何曾公明等人坦然受之,而军汉们似乎也是习以为常,脸上并未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李三坚客气,军汉们反倒是露出一副怪异的神情,似乎是李三坚做错了。 “哎,哎,翰韧兄,左右不过是些军汉吗?你这又是何必呢?”曾公明见李三坚的模样,于是忍不住说道。 “你。。。你们这是何意?”李三坚见军汉们下去后结结巴巴的问道:“他们可都是些军中之人啊,为何你们要如此作践他们?” “非也”曾公明闻言摇头道:“翰韧兄此言差矣,非我等作践于他们,而是他们本就是贱人、罪人,翰韧兄没看到他们脸上的刺青吗?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本就是作奸犯科之徒,被发配到了岭南军中。除此之外,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亦是游手好闲的闲汉,因贪慕军中的衣食,从而从军,同时其中也有许多饥民、灾民、贼盗之人,被募入军中,此等之人还需我等以礼相待吗?” 贱民?李三坚听到这两个字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愉之色,李三坚出身贫寒,父亲早亡,母亲是个黎人,如此在世人的眼中也是贱民。 刚才曾公明还怨恨司马都瞧不上他们的出身,可转身就对所谓的贱民嗤之以鼻,使得李三坚憋闷不已。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这也许是这个世上几乎是所有人的看法,曾公明也是无意识的,并不是针对李三坚的。 李三坚又一次的领会到了这个世上的等级之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泥巴! 要不想一辈子成为泥巴,必须拼命变成虾米,变成小鱼,变成大鱼。。。 李三坚调整了一下自己心态接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家父曾在军中任录事一职,因而我是略有所闻。”曾公明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难道朝廷之军均是如此吗?” “这倒不是。”王磐接口道:“朝廷也会招募普通百姓或将家子弟从军,并择其勇悍习武艺者籍为禁军。素习弓马、谙晓战阵者籍为殿前军,是为精锐。” 原来朝廷之中还是有精锐的嘛,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让眼前的这些军人不像军人,奴仆不像奴仆之人去上阵杀敌,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 “无论怎样,我等还是需他们御外辱、保社稷的嘛。”李三坚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当礼遇于他们的。” “靠他们御外辱、保社稷?”曾公明不屑的说道:“这些人一上战场就一溃千里的,还能指望他们?” “好铁不打钉子,好男不当兵。”王磐也说道:“如此之部曲,焉能不败?元丰年间五路大军伐夏,居然一败涂地,丧师数十万,真乃奇耻大辱也。” 王磐随后将元丰年间五路大军伐夏一事说了一遍。 十年前王磐等人虽然年幼,当如此奇耻大辱还是略有耳闻的,到了十年之后,只要一提及此事,宋人均是感到羞愧难当,均是认为是奇耻大辱。 李三坚听完五路大军伐夏之事后,心中默然,李三坚也多少知道宋军孱弱,可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腐败、混乱充斥在了宋军之中,囚犯、流民、作奸犯科者居然被朝廷募入了军队,如此军队还有何战斗力? “哎,我说铭石兄。”曾公明叹道:“我等只管吃酒便是,提这些事情做甚?” “东林所言甚是,我等只管喝酒便是。”李三坚也赞同道。 于是三人又纵情畅饮,谈古论今,喝得好不热闹,三坛荔枝烧很快就见底了,三人均喝得有些醉意了。 虽荔枝烧度数很低,当也架不住如此狂喝滥饮,李三坚喝得昏天黑地的,嘴中也是胡话连篇:“我说两。。。两位兄台,你。。。。我跟你们说啊,黄。。。教授所。。。言,天地之五行,纯。。。属胡说八道。。。天。。。天之一切,哪。。。里是金、木、水、火、土啊?哈哈。。。嗝儿!” “哈哈,翰韧。。。你。。。你又大放厥词。”曾公明也醉醺醺的说道:“天地不是。。。是五行,又。。。又是何物啊。。。啊?” “是。。。嘿嘿,你可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李三坚醉眼朦胧的问道。 “你哪。。。里来的?”曾公明问道。 你不是来自广南路琼台如此荒蛮之地吗?还能从哪里来?曾公明纳闷的想到。 “我。。。我跟你说。。。说啊。” 正当李三坚说话之时,王磐忽然将手中酒盅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酒水哗啦一声泼在了地上。 王磐如此,将李三坚、曾公明二人吓了一跳,酒也有些醒了,两人均怔怔的看着王磐,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发作? “好男儿,大丈夫,当如骠骑将军一般,当从军报国,纵横沙场,虽马革裹尸,亦不枉此生。”王磐大声吼道。 “骠。。。骑将军?哪个骠骑将军?”李三坚开口问道。 “汉之冠军侯,霍去病,铭石兄平日里对霍大将军是推崇之至。”曾公明帮着王磐回答道。 “彩。。。”李三坚赞道:“铭石兄雄心壮志,弟深感敬佩,不过你我目前可是在县学听读啊,从军一事又从何说起?” “某欲行武举之事。”王磐酒量惊人,只是微醉。 “哦。。。武举是何物?”李三坚清醒片刻,随后又陷入了沉沉的醉意,趴在桌子上含糊的问道。 “翰韧,今后有何志向?”王磐不答,反问李三坚道。 “我。。。我。。。我的志向就是我想让俺娘亲过上好日子,让俺娘亲不受人白眼,不受人欺辱。。。”李三坚话未说完,脑袋就在桌子蓬蓬篷弹了几下,趴在桌子人事不省了。 。。。。。。。。 “嗯,两位公子放心。”山魁一手抄起李三坚后谢道。 山魁目前能用汉语进行一些简单对话了,不过语调却是极为别扭。 李三坚喝得人事不省,被王磐、曾公明二人送了回来,山魁接过后,小心翼翼的将李三坚拎进房中,放在了床上,对小豆芽说道:“豆芽,照顾。” “嗯,山魁哥哥放心。”小豆芽点头道。 “呀,哥哥,你怎么这么沉啊?”山魁出了房门后,小豆芽奋力扶起李三坚,欲先给他洗漱更衣,可李三坚东倒西歪的,小豆芽根本扶不住。 其实李三坚并不重,虽这些日子以来,李三坚不断的在健体,可仍是显得有些文弱,不过即便如此,对于小豆芽来说就如同一座一般,特别是李三坚此时醉得像个死人一般。 小豆芽跑到左边扶李三坚,李三坚倒向右边,跑到右边去扶,他又倒向左边,将小豆芽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 “你。。。你是何人?”李三坚终于被小豆芽折腾醒了,看着跑来跑去的小豆芽醉眼朦胧的问道。 “我。。。你。。。”小豆芽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跑了,叉腰站在李三坚面前指着李三坚的鼻子说道:“你。。。你还是做哥哥啊,喝那么多的酒,简直不将息自己的身子,哎呀,臭死了。” 小豆芽皱着柳眉,用手使劲扇着李三坚呼出来的酒气,模样可爱之极。 小豆芽插腰指着李三坚“怒骂”,俨然是女主人般的。 “哈哈。。。嗝儿!”李三坚迷迷糊糊之间,只见眼前一个模糊的可爱小萝莉,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 李三坚打着酒嗝,奋力欲扑住这个像只小蝴蝶般的、窜来窜去的身影,怎奈李三坚酒醉腿软、动作迟缓,扑了几次均扑了个空,脚步踉跄,将小豆芽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哎哟。。。”李三坚其后撞在了床沿之上,顿时痛得大叫一声,脑门之上肉眼可见迅速长起了个大肉包。。。 “哥哥,哥哥,你没事?”小豆芽见李三坚撞在了床上,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扑过来在李三坚脑壳之上不断的哈气,欲减轻李三坚的痛苦。 “哦,原来是小豆芽啊。。。”李三坚闻着少女身上的幽香,终于认出了小豆芽。 “给我倒些。。。水。。。”李三坚感受到了小豆芽柔若无骨的身子,顿时感到有些心猿意马,再加上酒喝得太多了,李三坚感到口渴异常,于是说道。 “哥哥,水来了。。。”小豆芽飞奔过去给李三坚倒了杯水。 “哎哟。。。”此时是小豆芽惊呼了,李三坚稀里糊涂的将小豆芽搂在了怀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装水的瓷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第35章 又被看到了 “站稳了。。。”一个看不清面目、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巨人伸开巨掌托起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颤颤悠悠的站在巨人的手掌之上,山风猛烈,将李三坚的衣襟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几乎要将李三坚吹下巨掌。 “起。。。”巨人发出的似乎是女子的声音,随后巨人腾空而起,带着一阵呼啸之声,飞向了天空,巨人急速上升,山风在李三坚耳边呼呼作响。 刚开始之时,李三坚还是异常惊惧,单足跪在在巨人的手掌之上不敢抬头,随后逐渐就习惯了。 李三坚抬起头来,只见脚下的房屋、树木等物急速变小,此时巨人已升到了云端之上,只见旭日东升,雾气渐薄。雾在微风的吹拂下滚来滚去,像冰山雪峰,似蓬莱仙境,海市蜃楼,风景是异常令人心旷神怡。 “啊。。。。”李三坚还在欣赏旭日东升之时,巨人手掌一翻,就将李三坚扔了下去。 李三坚发出一连串的惨叫之声,头下脚上的就向地面栽了下去,此时情景与上升之时正好相反,地面之上的房屋、树木等物是越来越大,风声呼呼的从李三坚耳边刮过。 吾命休矣!李三坚闭上双眼哀呼道。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在李三坚将要摔成肉泥之际,李三坚忽然感到脚踝一紧,被人提在了半空之中,距离地面之上的湿土不及两寸,李三坚几乎都闻到了地面青草的芳香。 不过李三坚哪里有心情赏闻青草的芳香,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心、肝、肺等等几乎要脱壳而出了。 “好玩吗?”此时女巨人化为了一名像仙子般的绝色女子,拎着李三坚的双脚,笑吟吟的问到。 “不。。。不好。。。玩。”李三坚脸色惨白,抖抖索索的说道。 “什么?居然说本姑娘不好玩?”绝色女子闻言怒道。 “好。。。玩。。。”李三坚见绝色女子发怒,于是慌忙改口道。 “什么?居然说本姑娘好玩?大胆淫贼。。。”绝色女子随后大怒,又化身为了一名巨人,抓着李三坚就向天空飞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李三坚三次,此时的李三坚已经由恐惧转为了愤怒。 “贱人,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李三坚见绝色女子又化为了人形,于是大怒,奋不顾身扑了上去,欲将女子按倒在地狠揍一顿,只不过李三坚哪里学过武艺?哪里有什么章法?笨手笨脚的扑了上去,双手竟直取女子的胸部。。。 绝色女子见状慌忙躲闪开去,随后拨出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指着李三坚娇斥道:“淫贼,看剑!” 长剑剑刃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星星点点的直奔李三坚的咽喉而来。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 原来南柯一梦,李三坚惊醒之后才发觉做了个噩梦。 “淫贼,看剑!”正在此时,亮光闪闪,从破了大洞的窗户外面传来一声娇斥,随后一柄长剑刺破窗纸,直取李三坚。 偎依在李三坚身边睡了一宿的小豆芽此时也被惊醒了,忽见惊变,顿时吓得缩进了被窝之中,小小身子蜷缩成了一小团,瑟瑟发抖。 李三坚大惊,大叫一声滚落在了床下,噗的一声,长剑插在了枕头之上。 紧接着,一个娇小的倩影从窗口飞了进来。 “是你。。。?可儿,你真是干什么?”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的李三坚终于看清了此名女子的面容,此人不是陈可儿又是何人? “住口,不许你叫我可儿。。。你。。。你。。。你简直太荒淫无耻了,连如此年幼之人都不放过,简直是禽兽不如。。。简直。。。”陈可儿用剑指着李三坚怒斥道,一些话陈可儿简直说不出口。 “冤枉啊,女侠!”李三坚看了一眼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叫屈道,李三坚简直是悔恨万分,早知道早些将这个破窗户纸糊上了啊,如此,就省了太多了麻烦了,如此,就不会总是被人冤枉。 “她。。。她是我的。。。哎哟!”李三坚还未解释完,陈可儿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山魁。。。救命!”李三坚连滚带爬的跑出门外,边跑边喊道。 “淫贼,哪里跑?”陈可儿飞身跳上了窗户,欲穿窗而过,追杀李三坚。 大侠是飞檐走壁的,若穿门而过,还算什么大侠? 不过大侠是建立在绝世武功的基础之上,只可惜陈可儿因为年幼,再加上学艺不精,还未达到炉火纯青之地步,脚下被窗棂一绊,哎哟一声,背对的就砸向了正好奔出门的李三坚。 李三坚刚刚亡命奔出大门,忽然空中飞来一物,也没多想,连忙伸手接住,因为是慌乱之中,李三坚双手掩在了陈可儿的胸口之上。 李三坚还顺手捏了捏,嗯,手感还不错。。。 沧浪一声,长剑落地,割破了李三坚的裤带,长裤滑落,露出了里面的衬裤。。。 一副浮滑浪子轻薄一名绝色女侠的画面就此形成! “淫贼,放开我。。。放开我,你。。。我。。。我要杀了你。”陈可儿拼命挣扎,可一时半会挣脱不掉,于是陈可儿手肘后顶,顶在了李三坚肚腹之上。 “你。。。。你。。。简直不分青红皂白的。”李三坚吃痛,顿时恼羞成怒,将陈可儿按在地上,恶狠狠的抽向陈可儿的小屁屁,边抽边骂道:“你知道她是何人吗?她是我妹妹,她如此年幼,我岂能做禽舍之事?你简直不分青红皂白,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陈可儿一口一个淫贼,早已引发了李三坚心中的怒火,在梦中被人骂了个够,没想到梦醒时候还是被人骂做淫贼。。。 当初就被陈可儿冤枉成了淫贼,此时又被她骂做淫贼。 老子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未那啥过,居然被人称作淫贼?李三坚越想越觉得委屈,下手就没轻重了,又打又捏的,将陈可儿打得嘤嘤哭泣不已。 李三坚越打越觉得爽快,越打越觉得痛快,李三坚正打得高兴之时,忽然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猛地推开,似乎是一阵飓风似的,李三坚踉踉跄跄的退到了一丈开外,惊惧的抬眼望去,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了一名青衣汉子,青衣汉子脸上戴了个青铜面具,恐怖的青铜面具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瘆人的光芒。 请此名青衣汉子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面容,不清楚此人的年龄,不过李三坚随后注意到了此人的双手,骨节粗大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应该年龄不小。 “小子,再敢对我家姐儿无礼,取你狗命。”青衣汉子冷冷的说道。 “你。。。”李三坚还未答话,闻讯赶来的山魁怒吼一声,迈步上前,挥拳就向青衣汉子脸上砸去。 山魁习练武艺已经有段时间了,还是初具规模了,再加上身强体壮,沙钵大的拳头挥舞起来是虎虎生风。 山魁双拳将要击打在青衣汉子的脸上之时,也不见青衣汉子怎么挪动身体,同时李三坚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青衣汉子已经跃到了山魁身后。 山魁扑了个空,只觉得脚下有些踉跄。 青衣汉子挥了挥手,山魁就扑通一声,就像座山似的扑倒在了地上,腾了一片尘土。 “力道不错,只可惜下盘不稳。”青衣汉子摇头说道。 山魁怒吼着从地上跳起身来,擦了把嘴角的鲜血,虎吼一声,又向青衣汉子扑去。 青衣汉子摇了摇头,躲过山魁的扑击,又将山魁击倒在地。 “山魁,快住手,你不是他的对手。”李三坚见状心中大急,于是连忙喊道。 “主人,你快走。”山魁不顾身上的剧痛,连忙对李三坚大声喊道。 山魁认为事情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可李三坚不这么认为,若青衣汉子欲取李三坚的性命,完全是信手拈来,可青衣汉子并未这么做,只是警告了李三坚而已。 若青衣汉子欲取李三坚的性命,还需要警告吗? “秦伯,算了,你先退下。”此时陈可儿捂着有些红肿的屁股走过来说道。 青衣汉子闻言躬身行了一礼后,就闪身退了下去。 “你来作甚?”李三坚没好气的问道。 因为陈可儿的缘故,使李三坚与山魁受辱,李三坚此时心中有些厌恶陈可儿了。 “我。。。我。。。她真的是你妹妹?”陈可儿指着从门后露出半张小脸,正惊惧的看着这一切的小豆芽问道。 “她是我什么人?与你何干?”李三坚气岔岔的问道。 “你。。。”陈可儿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可儿之父见李三坚孤身前往钦州灵山县,并且是个贫困小子,于是过后将欲让人给李三坚送些钱物,以助其听读。 陈可儿贪玩,于是就自告奋勇的前往灵山县,可陈可儿好心好意的欲给李三坚送些钱物,可没曾想居然撞到了李三坚无耻的搂着一名女童睡觉?使得陈可儿是愤怒异常。 “给你,爹爹让我带给你的。”陈可儿随后将一个包裹甩在地上,恨恨的说道:“秦伯,我们走。” “且慢!”李三坚大声吼道。 第36章 弓箭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教授有方,不但在学堂之中传经授业,还带着生徒们来了县学学田,让他们知道粮食来之不易,让李三坚等人知道世之艰辛。 所谓学田,就是朝廷出资购置的田地,或朝廷将系官折纳、抵挡、户绝等田产,召人添租争佃,充助学费,从而达到兴学的目的。 当然除了官府拨款、捐资之外,也有民间出资的,用以资助县学或州学。 出资修建县学之人,多为地方上的官吏、豪富、大姓、士子等等,当然其目的不尽相同,为名者有之,为利者有之。 李三坚当然明白生活的艰辛,琼台的蜑户不就如此吗?李三坚的外祖父、舅父等蜑户为了生计冒死采撷真珠,可是以命换珠,仅仅换回了一些勉强维持生计的粮食、酒、盐等物。 可无论是任何朝代,任何时候,这个世上总是有贫有富,富者挥金如土、穷奢极欲,穷者家徒四壁,为了生计是拼命劳作,有的甚至铤而走险。 陈可儿之父陈慥就是个富人,李三坚不知道陈慥是如何致富的,可李三坚知道陈慥是挥金如土的,仅凭家中养了如此之多的歌妓、舞妓就可见一斑。 当然李三坚并不是很讨厌陈慥,反倒是对陈慥感激不尽。陈慥命其女给李三坚送来了不少财物。 不过虽李三坚感激陈慥,虽李三坚确实需要钱物度日,可陈可儿送来的财物仍是被李三坚拒绝了。 李三坚虽不是不食嗟来之食如此迂腐之人,但李三坚也不愿意欠人人情,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受此大礼。 大商陈义德所赠二十片金叶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个沉重的包袱,当时陈义德所赠的是一本书,李三坚才收下了,可谁又料到书中夹了二十片金叶,也就是二十两黄金,这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欠下了陈义德的人情。 李三坚由于生活所迫,使用了这些金叶,话说李三坚也不是那种宁可饿死而放着眼前钱财不用之人,如春秋伯夷、叔齐,为了所谓的大节,不食周粟,被活活饿死在了首阳山之上。 李三坚绝不是这种人,大不了今后有机会,今后有了财物之后,将这些金叶归还陈义德便是,李三坚心中暗道。 “黄教授。”李三坚忽然指着正在学田之中劳作的佃户们问道:“他们劳作一年,可有余粮?” 李三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顿时使得黄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涉及到朝廷,涉及到官府,涉及到方方面面,没准还能涉及朝廷犯忌之事,黄涣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之农户主要分为五等,按是否占有土地,又可分有地农户和无地农户,而按占有土地的多少,又可分为富裕农户、自耕农、半自耕农等等,没有土地的农户即为佃户或被称作客户。 宋之客户约占总户数的四成左右,再加上富裕农户、自耕农、办自耕农,约占人口比例达八成以上。 也就是说宋人八成以上是农户。 占人口八成以上的农户所占农田之数却只有三至四成,剩余的土地是握在皇族、官宦、寺观或豪强手中。 而皇族、官宦、寺观或豪强是有特权的,他们根本不用缴纳赋税或缴纳少量赋税,也就是说占有三至四成土地的农户要负担宋大部分的田赋。 除此之外,农户除了负担田赋之外,还要负担支移和折变、丁口之赋、杂变之赋、和粜和买等苛捐杂税,还要服各种徭役,实为负担沉重。 黄涣对此是明白的,但黄涣又如何跟李三坚细说?此事说个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丰年要好些,应该有些余粮,歉收之年,他们仅能糊口甚至。。。”黄涣良久之后,含糊答道。 “甚至。。。什么?难道农户们生计艰难?”李三坚接着问道。 “你。。。”黄涣真想将李三坚按在地上狠揍一顿,如此之事,你个黄口小儿问那么多作甚?黄涣心中暗道。 黄涣万万没料到,带他们出来让他们体会一下粮食来之不易,可没料到李三坚居然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 “丰年,一岁之耕,供公仅足,而民食不过数月,灾荒之年,百姓或采橡树的果实或食菜根度日,你可满意?”最后黄涣恨恨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默然,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了,李三坚知道百姓的艰辛,可李三坚又有什么办法? 李三坚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是如何呢,若科举无望,没准自己也会如此呢。。。 。。。。。。。。 “哎呀,你可真笨。”陈可儿真想将李三坚这个“淫贼”外加蠢猪一脚踢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狠狠将他蹂躏一番。 李三坚拿着一副弓箭,傻呆呆的问向陈可儿:“不是如此吗?难道射不出去吗?” 李三坚虽未接受陈慥、陈可儿的馈赠,可见青衣汉子秦伯乃是个“武林高手”,于是死皮赖脸的求秦伯指点山魁武艺。 陈可儿刚开始憎恨李三坚是个“淫贼”,不过在李三坚的解释之下,也就知道了原来小豆芽是个可怜之人,并且李三坚为了照顾小豆芽,而与小豆芽同居一室,并不是什么淫贼。 最主要的是陈可儿架不住李三坚的花言巧语,再加上陈可儿贪玩,于是就答应让秦伯指点山魁武艺,在秦伯指点山魁武艺的同时,陈可儿闲着无聊,也得意了“传授”了李三坚一些武学技艺。 陈可儿传授武学技艺,首先从弓箭开始,宋之文人基本上是一手书本,一手弓箭,如此才显得文武双全。 朝廷虽然对像弓弩、长枪、坚铠等类大杀器官制甚严,不过对于简陋的、威力不大的弓箭不是那么严格的,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民间各种“弓箭社”就是佐证。而以陈慥的本事,搞些简陋的弓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陈可儿所带来的弓箭,与其说是弓箭,不如说是玩耍之物,射距不过四五步,估计连只兔子都射不死,更不要说人了。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玩不转,被弓箭折腾的头晕脑胀的。 “你射啊,你倒是射啊,本姑娘今日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射的?”陈可儿见李三坚提弓准备射箭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的,于是叉腰说道。 “射就射。”李三坚赌气的说道。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李三坚心中不服气的想到。 于是李三坚左脚前,右脚后,微微侧身,左手用力握住弓臂,将羽箭搭在了弓弦之上,右手扣紧弓弦,并用力将劣弓拉了个满月,并将左手微微抬起,准备向远处发射。 姿势还是像模像样的,只不过。。。 “嘣”的一声梆子响,弓弦发出一声轻响,弓弦迅速的弹向了弓臂,可前面没有任何羽箭飞出。。。 “哎哟。。。我草!”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李三坚未扣紧羽箭,箭尾槽脱离了弓弦,箭尾直接戳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将李三坚“俏脸”刮出了一根淡淡的血痕。 “哈哈哈哈。”陈可儿见状顿时笑弯了腰,弯下了身子笑得喘不过气了。 “笑什么笑?要不你来?”李三坚揉着生痛的脸蛋,悻悻的说道。 “我来就我来,看好了,笨蛋。”陈可儿笑嘻嘻的接过弓箭,弯弓搭箭,快速的射出一箭,羽箭准确的命中了三步以外的一处箭靶。 “怎样?本姑娘的本事如何?”陈可儿得意的看着李三坚笑问道。 “哼,不怎么样。”李三坚恼羞成怒的说道:“本公子读书去了,恕不奉陪!”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李三坚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边走边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呸,书呆子。”陈可儿看着李三坚背影哼道。 “喂,书呆子。”陈可儿随后对李三坚喊道:“我要回去了,你。。。你。。。你。。。” “我什么?大侠有何吩咐在下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你不许对小豆芽。。。啊?”陈可儿说道。 “我。。。你。。。”这下该轮到李三坚结结巴巴了:“我。。。你简直。。。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今后再提此事,你我立刻割袍绝义,永不相见。” “你。。。绝义就绝义,谁稀罕啊?”陈可儿怒道。 “小娘子请回,慢走不送。”李三坚也丝毫嘴上不饶人。 陈慥的陈家庄距离灵山县并不远,也就数里地,因而陈可儿没事就来找李三坚玩耍。 “哼。。。”陈可儿哼了一声就欲转身离去。 “书呆子,看招!”陈可儿随后实在不甘心,忽然回身挥了挥手。 顷刻间,天地变色,一条冰龙呼啸而出,带着冰凌猛地扑向了李三坚,冰龙张开了蓝幽幽的巨口,欲将李三坚吞入腹中。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冰龙撞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冰龙碎裂化为了无数碎冰,冷水淋了李三坚一头一脸。 “咯咯。。。”陈可儿见李三坚狼狈模样,顿时笑出了声。 第37章 释义 所谓经义,就是以文释义,采取注疏的方式解释儒家经典之深意或者大义,其关键并不在于全记注疏,而在于能否通达经典义理,并加以文采清楚诠释。 除此之外,就是书法,或者说是附加能力,也就是说一篇文章,你不但要义理通达,文字你也要写得漂亮,对此李三坚头痛不已,通达经典义理,李三坚还可通过从前的中文基础,再加上李三坚的聪明、勤奋还可以勉强理解,可书法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没有数年乃是数十年的侵淫,如何能够写出一手龙飞凤舞、入木三分的书法? 李三坚在读书之时,同时尽量习练书法,让自己的文字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难看。 一本书或者一句话,还可以参照前人的注疏,加以理解,不过一句儒家经典前人的注疏有很多,各种理解都有,你就要从其中判断正确的理解,并加以诠释。 诠释的关键就在于破题,破题贵简而切,当含蓄而不晦,一句两句破题者为上也,其次三句,又其次四句,写得啰里啰嗦的一大堆才破题,那就是废柴一个,在科举之中遇到这种情况,考官会直接将你的卷子扔了。 破题上所用字,皆是一篇之骨,无虚下者,后面应须照应,这就是一篇文章的基本骨架。 除此之外,还有认题、承题、立意、造语等等。 “子曰(冒号):(前引号)“夷狄之有君(逗号),不如诸夏之亡也(句号)。(后引号)” 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缓缓的念了念本次公试的题目。 令李三坚感到暗暗好笑的是,自己呈于黄涣的句读之法,黄涣此时居然当众念了出来,似乎是生怕其他生徒不懂似的。 不过这也难怪,李三坚转念想到,黄涣能够迅速掌握这种句读之法,可其他生徒理解力与学习能力参差不齐的,黄涣如此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同时也表明了李三坚的句读之法已经得到了黄涣的认可,相比从前,如此句读之法不但能使县学生徒,能够较容易、能够较快的理解经义。 黄涣出的这个题目摘自《论语》八佾篇。 欲解经义,首先需了解这句话的意思,李三坚先将这句话用自己的语言在心中翻译了一遍。 所谓八佾就是六十四人,佾,行列的意思。一佾八人,八佾就是六十四人,据《周礼》,只有周天子才可以使用八佾,诸侯为六佾,卿大夫为四佾,士用二佾,也就是礼仪的问题。 李三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夷狄虽然有君主,还不如中原诸国没有君主。 当然此仅为字面之上的理解,而要贯通经义,必须文意贯通,而不能断章取义,断章取义或能有一孔之得,当终究其义难恰。 欲探究“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之义,须将论语八佾通篇解读。 论语八佾全篇言礼乐,直指礼崩乐坏之现状,八佾第一章言季孙氏僭越礼制,享用天子之八佾舞,次言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在祭祀终了奏天子之乐,也就是奏《雍》歌,是极为僭越之举。 孟孙、叔孙、季孙三家乃是鲁国家臣,公然僭越礼乐之制,值此情况之下,孔子对此是极为不满的,质问,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遵守礼仪有什么用?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礼乐又有什么用? 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此就是孔子八佾全篇立论之论点。 孔子认为,鲁国三家奴敢公然僭越礼乐之制,最根本的就是在于仁之缺失。 而孔子面对礼崩乐坏之现状,主张恢复礼乐文化,而要理解孔子之意,还要联系当时周室的情形。 礼崩乐坏之现状,自周室东迁之后,周天子权威下降,至春秋时期天子与诸侯的实力进一步发生了变化。当此之时,天下无道,诸侯凌驾于天子之上,周室名存实亡,孔子就主张恢复礼乐文化,恢复礼乐之制,尊王攘夷。 “夫夷狄尚有君,而华夏已无君长矣。。。”李三坚沉吟良久,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于是就提笔破题,一般来说释义文章第一句话就是必须使用对偶句来破题,并且要简明扼要,迅速进入主题。 李三坚在破题之后就开始阐明自己的观点,或者说是自己对八佾这句话的理解。 李三坚写明了自周室南迁之后,王室渐微,春秋诸路诸侯崛起,五霸迭兴,相互征战不休,礼崩乐坏。而诸侯之内,国君势微,大夫执掌国政,故鲁国季孙氏僭越而用八佾舞、旅祭泰山,行礼不尽心,政出私门、目中无君,故僭乱随之而来。 李三坚认为孔子此篇宣明自己的礼乐观念,意在恢复周礼代礼制,重现三代礼乐文明,而季孙氏的作为正于此背道而驰。 夷狄之人质朴,尚有上下君臣之位,而诸夏僭乱不堪,因而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这句话的意思归根结底就是夷狄尚有君臣之分,而诸夏却僭乱不堪,目无君长,礼崩乐坏。 “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南北中外所得私。舜东夷,文王西夷,又岂以东西别之乎?正统必有所系!” 李三坚最后风云急转直下,在文章的最后一句话将孔子狠狠的讽刺了一次。 《论语》八佾这句话,孔子多少有些“夷狄观”,多少有些“夷夏之防”的意思。 李三坚父亲虽是汉人,可母亲却是黎人,在世人的眼中就是夷狄,最起码算得上半个夷狄。 为此李三坚心中深为不喜,古之贤君尚能容夷狄,你孔夫子为何要“夷夏之防”? 李三坚此时忽然能够书写文章,跟前段时间做了那个梦有很大关系,李三坚此时已经回忆起了往事,或者说是已经继承了从前那个李三坚的一些技艺,父亲李清对自己的敦敦教诲,母亲符二娘对自己的倍加关爱,诸如此类的,李三坚与从前那个李三坚已经合二为一,但从前那个李三坚是个痴呆儿,他的记忆极为有限,不过父亲李清“填鸭式”的教授,使得李三坚识得了这个世上的大部分文字,并且得到了从前的不少知识。 。。。。。。。。 “夫夷狄尚有君,而华夏已无君长矣。。。” 公试之后就是评优了,若县学之优,有很大可能被推荐进入州学,其后就有可能进入太学了。 此时钦州灵山县县学学谕曾傧读完李三坚的文章之后,不由得赞道:“妙哉!老夫很久未读到如此绝妙之文了,释义通达,就是这。。。字。。。也太。。。” 李三坚的书法确实是太平常了,平常得丢人堆里根本就看不见了。 不过李三坚释解经义确实是较为准确,并且标新立异的,与其他生徒的引经据典,引用前人注疏,甚至是直接照搬前人注疏是完全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己的见解,并且文理通畅,有理有据的。 “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南北中外所得私。舜东夷,文王西夷,又岂以东西别之乎?正统必有所系。。。”黄涣读到李三坚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摇头道:“圣人他居然也敢有嘲讽之意?” “哈哈哈哈”众学官闻言愣了片刻后,均笑了起来。 李三坚其母是个黎人,这个事情众学官早已知道了,具状之中早已写明。 众学官均觉得李三坚有些沉不住气,有些少年心性,不过这也难怪,众学官均转念想到,李三坚本来就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郎。 同时众学官对这篇文章出自一名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之手,感到异常惊异。 “此次当以何人为优?”黄涣随后问道。 “非儋州生徒李三坚莫属。”曾傧答道。 这次公试主要还是李三坚、司马都还有曾巩三人文章较为出色,曾巩是灵山县县学学瑜曾傧之侄,曾傧是个忠直之人,举而避亲,就推举了李三坚,况且曾巩的文章确实不如李三坚。 “李三坚文章虽妙,可其书法也太。。。稀松平常了。”一名张姓学官反对道:“生徒司马都文章同样出众,释义通达,且书法、文采俱佳,司马都次次公试均为上上之等,因而我以为此次公试亦当是司马都。” 若此次公试李三坚超越了司马都,成为了优等生,同时再来数次的话,李三坚很有可能替代司马都进州学听读,因此此名学官有些焦急。 。。。。。。。。 “翰韧,我等欲推举进州学听读,你以为如何?”黄涣对李三坚说道。 进州学听读?李三坚闻言有些吃惊,不说是此次进州学的名额已经给了司马都了吗?为何黄涣此时有此一说? 李三坚当然明白进州学的好处,那就是距离太学仅一步之遥,同时州学无论是从规模、藏书还是生徒的待遇都比县学要好的多。 李三坚面对如此诱惑,该又如何应对? 第38章 受辱 “家姐,坚儿都长大了,你为何总是放心不下啊,非要来这里。。。” 此日,灵山县外来了一男一女二人,男的长得身材高大魁梧,年龄约二十岁上下,女子不到三十岁,身材较为矮小。 男子推了一辆江州车,女子坐在其上。 所谓江州车,就是独轮车,是用人力来推动的,相传为三国诸葛孔明始创于巴蜀江州,故名曰江州车。 宋人出行工具主要有车、船、轿、舆等等,车又分马车、驴车、骡车等等。 宋之女性出行主要包括小舆、兜子、檐子、毡车、犊车等等。这些车辆都有一个明显特征,那就是四面用毡或蒙皮或布包裹,使外面之人看不见车内女子。 像这样的江州车一般是平民百姓用来运输货物的。 女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但贫寒人家的女子又怎能顾忌这么多呢?又怎么有条件顾忌? “坚儿他还不满十五岁,怎么就长大了?”女子看着灵山县城池担忧的说道:“他自幼就未出过远门,现在单独一人出远门,何人给他做饭?何人给他洗衣服?何人照顾他啊?别人欺负他,可怎么办啊?” “哎,我说家姐。”男子摇了摇头道:“你这儿子啊,鬼精鬼精的,他不欺负别人你就烧高香。” 女子听到男子如此说,心中暗暗欢喜,于是笑道:“坚儿不是这样的人的,快走,天色也不早了了。” 男子应了一声,就推着江州车向灵山县走起。 。。。。。。。。 宋之科举分为三步,即解试、省试、殿试三级考试。殿试顾名思义,就是在宫殿举行的科举应试,由皇帝亲自主持,由皇帝亲自取士,自宋太祖开宝六年之后就成为了“常式”。 宋帝仁宗之前,殿试是要黜落考生的,并且黜落的考生比例还不少。被黜落的考生跳河者有之,悬梁者有之,服毒者有之,总之各种死法都有,千奇百怪的,甚至一些考生积愤难忍,于是就转投他国。 鉴于此,自宋仁宗之后,殿试就只列名次,而不再黜落考生,因而各地举子只要通过了礼部省试基本上就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了。 省试一般在春季举行,因而又被称作“春试”或“春闱”,是由礼部奉旨主持的。 解试又被称作“发解试”,发解试的种类也颇多,有国子监发解试、诸州府发解试及各类别头试。 应天下贡举人,于本贯州府取解。 诸府州的发解试由诸府州主持,因广南西路是偏僻之地,因而广南西路的发解试是在广南西路的桂州举行。 宋太祖时期的科举一般是一年举行一次,宋太宗朝、宋真宗朝、宋仁宗朝的科举有时候是一年一次,有时候是两年一次,甚至五年不贡举,毫无规律可循,全凭皇帝的喜好而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宋英宗治平三年,治平三年,宋英宗下诏改为三年一大比,自此三年一大比,遂为定制,后世之君基本上遵循三年一次贡举,不过期间也有不少“权停贡举”或提前举行贡举的事情发生。 除了京畿附近的考生,其他地方考生山高路远、道路难行,因而发解试要比省试提前近一年举行,一般情况下,发解试在八月举行,八月的具体哪日由各府州决定,通过发解试的考生被称作“举人”或“举进士”,参加第二年的礼部省试。广南地处南端,距离京师开封府更是遥远,因而发解试一般在六月举行。 因而发解试也被称作“秋闱”。 “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蚕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李三坚坐在茅舍之中,大声咏读着经书。 此时距离秋闱已不足三个月了,因而李三坚是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温习功课,准备参加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 此前李三坚拒绝了黄涣欲将他荐入州学的建议,准备直接参加发解试,其后省试、殿试。 李三坚的理由是州县、太学耗费时间太久,并且其中的变数太多,不太适合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因而李三坚坚持认为直接科举要快得多,李三坚认为所谓发解试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中考”,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涣被李三坚气得拂袖而去,在拂袖而去之前,“大骂”李三坚自不量力,是不知天高地厚,并苦口婆心的劝告李三坚什么事情必须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黄涣认为李三坚若今后入太学听读,十年之后李三坚也许会成为闻名天下的学者,既然如此,李三坚为何要如此急功近利?此使得黄涣是憋闷不已。 黄涣这么想,可李三坚不这么想,李三坚并不想成为什么闻名天下的学者。 学者能当饭吃吗?李三坚当时如是想,李三坚心中的学问可比这个时代要超前无数倍,既然如此,李三坚又何必玩了命的研究学问? 李三坚读书的目的越来越明确了,那就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从而步入仕途,让自己的娘亲过上好日子,让自己家中摆脱贫困,摆脱白眼。 李三坚恢复从前的李三坚记忆之后,符二娘对自己毫无保留的担忧、关爱等等是历历在目,骨肉亲情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李三坚的脑海中。 母亲符二娘先丧夫,后失去了两个儿子,此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跟天塌下来了一般,万念俱灰,可符二娘并未被击垮,强忍着心中的痛苦,继续照顾着当时是个痴呆儿的李三坚,日子过得是无比凄惨。 为了自己的娘亲,李三坚也要这么做。 “喂,书呆子,该练箭啦。”李三坚正在屋中摇头晃脑之时,陈可儿从窗口探出头来问道。 “去,去,一边玩去,别打扰我读书。”李三坚呵斥道。 看来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李三坚心中暗道,习武一途对于李三坚来说更是艰难无比,仅仅习练了数日的弓箭就将李三坚折腾得浑身伤痕累累的,浑身上下是酸痛无比,如此,习武一事还有何前途可言? 练死李三坚也没什么出息。。。 “哼,不练算了,我看山魁哥哥习武去了,读书?读死你算啦。”陈可儿哼了一声就准备奔出院子,可没料到碰到了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曾巩,差点迎面撞上。 “你。。。干什么?火烧房子了吗?”陈可儿吓了一跳,埋怨道。 这些日子以来,陈可儿与李三坚新交的好友曾巩也认识并熟悉了,众人均是较为喜欢这个活波可爱的小妮子。 这段时间以来,秦伯也一直在指点山魁的武艺。 “小生失礼,小娘子莫怪!”曾巩慌忙作了一揖后,就奔向了李三坚的房间,边奔边喊道:“翰韧兄,翰韧兄,快,快。。。出事了。” “嗯?何事惊慌?”李三坚闻言略吃了一惊,走出房门问道。 “快跟我走,你娘。。。你娘出事了!”曾巩慌慌张张的答道。 “我娘亲?东林,你开什么玩笑?娘亲她还远在儋州呢。”李三坚闻言先大吃一惊,随后想到娘亲她还在儋州,如何到了此处?再者说曾巩如何认识自己娘亲的? 定是他认错人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曾巩此人平日里也没个正形,难道他又在戏耍自己? “哎,我说翰韧啊,真的是你娘亲啊,是她自己说的,说你在县学听读呢。”曾巩闻言连忙答道。 “什么?真的是娘亲来了?她在哪里?她出了何事?”李三坚连连问道。 “你娘亲在城门口被人拦住了,他们。。。他们正在逼迫你娘啊。”曾巩答道。 城门口被人拦住了?这是为何?李三坚心中暗道,何人会为难自己娘亲? “山魁跟我走,东林兄带路。”李三坚也没时间细想了,于是连连喊道。 “我也去。”陈可儿见状开口道。 。。。。。。。。 “赔钱,没个百贯今日你别想走。” “就是,五百贯都便宜你了。” “兄台所言大是,这件丝绸外衫可是正宗江南丝绸呢,况且尔等让我等受此惊吓,总得给钱压压惊?” 灵山县数名年轻汉子正围着一名男子与一名妇人正在理论,并且出言极为不逊,不断的辱骂此名妇人。 此名妇人正是李三坚的娘亲符二娘,男子是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 “老爷,求求你们了,是我们不小心溅了你们一身泥,奴家这里赔罪了,奴家给你们洗干净就是。”符二娘惊恐的看着这些人,一边赔礼一边说道。 “什么?哪里来的粗鄙之人?凭你的脏手想给老爷们洗衣服?门都没有。” “快点给钱,否则拉你们见官去。” “人长得还不算太难看,只不过人太老了,要不然。。。嘿嘿。” “家姐,起来。”符鳞扶起符二娘怒道:“左右不过溅了一身泥吗?你们竟然如此欺辱我等?” 符鳞推着符二娘前来寻找李三坚,因为心急,再加上刚刚下过雨,路上泥泞,因而通过灵山县城池之时,溅起了一些泥水,正好溅在了正好路过城门的一些汉子的衣物之上。 “你想干什么?你想撒野?你知道你面前之人乃是何人吗?”一名汉子见符鳞发怒,有些心怯,不过仍是声色俱厉的喝道。 “何人?何人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为难一名弱女子。” 正在此时,急冲冲赶来的李三坚大声喝道。 第39章 贼盗律 三坚以往未出过远门,符二娘何尝不是如此?符二娘是土生土长的琼台儋州黎人,自生下来就从未离开过儋州,不但是未离开儋州,就连小渔村都未离开过。 当年李三坚之父李清随家人被流配到了琼台儋州,流配之人的日子可想而知,要不然李清也不会迎娶一名黎人。 按宋律,是严格禁止族际婚的,也就是禁止汉人与外族之人通婚,因而符二娘严格说并不是李清之妻,而是李清之妾。 宋律对妾的要求就不是那么严格了。 只不过李清并没有妻,只有符二娘一个女人,话说一个流配之人想娶一名汉人女子为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清迎娶了符二娘或者说将符二娘纳入房中之后,两人相敬如宾,与夫妻没什么两样,李清也是特别喜爱这个乖巧的黎人小娘子。 符二娘从未离开过小渔村,没有见过世面,虽在儋州之时也经受过白眼与羞辱,但在小渔村之时,都是穷苦人家,因而这种情况不是很严重,哪里像现在这样,被人如此逼迫、羞辱。 符二娘听闻要拉去见官,顿时就慌张、恐惧无比,不断的低声哀求,哀求这些官宦子弟放过她们。 李三坚的舅父符鳞虽已是愤怒异常,但穷困百姓天生的对达官贵人有一种恐惧、害怕的心理,因而是敢怒不敢言。 “饶了你们?你让本衙内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本衙内没准真还好放过你们了。”一名年轻汉子哈哈笑道。 “求。。。你放过我们,我的孩子也在县学听读啊,求你们看在同窗的份上。。。”符二娘哀求道。 符二娘已经听他们自己说了,他们也在县学听读。 “你是说那个李三坚?”一名年轻汉子轻蔑的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凭在公试之中写了一篇狗屁不同的文章,居然要被荐入州学,呸,真是岂有此理。” 李三坚被学官们赞赏有加,要被荐入州县听读,此事在县学之中早已传开了,替李三坚高兴之人有之,如曾公明,嫉妒愤怒者有之,其中嫉妒之人占了绝大多数,要知道李三坚在县学听读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要比他们晚得多,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出身微贱,此更使得许多生徒是异常憋闷。 贱民居然爬到了他们头上,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李三坚是何贼厮鸟?呸,一介贱民而已,少废话,要么赔钱,要么见官,要么磕头赔罪。”另一名县学生徒恶狠狠的说道。 “家姐,不必求他们了,我们走。”符鳞愤怒的说道。 “我看谁敢走?”一名年轻汉子喝道。 “你们要干什么?”符鳞愤怒的问道。 符鳞身体强壮,愤怒之下,身上肌肉坟起,将这些人吓退了数步。 “贱人,你想撒野?你知道你面前的乃是何人吗?”一名汉子指着其中的一个脸上神情异常骄横之人说道。 声色俱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符鳞,不要,我跪下就是。”符二娘见状连忙说道。 “何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当众如此欺辱一名弱女子,天理何在?我大宋律法何在?” 此时李三坚终于赶到,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说道:“娘,不要跪。” 李三坚随后赶上前去,扶起了符二娘。 山魁也是愤怒异常,紧握双拳,怒视着这些人。 “坚儿,坚儿。”符二娘见到了李三坚,不由得哭出了声,扶着李三坚哭得泣不成声的:“坚儿,娘没用,给你带来麻烦了。” “无妨,舅父,你先将娘亲扶到一边,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符鳞说道。 符鳞应了一声,就将符二娘搀扶到了一旁。 李三坚随后面无表情的问向脸色骄横之人:“你是何人?” 灵山县县学生徒有很多,李三坚又埋头苦读,并不可能知道每一个生徒的姓名及其身份的。 “此乃吴押司之子吴衙内。”一旁的一名汉子替吴衙内答道。 吴押司?李三坚闻言差点笑出声,区区一名灵山县押司之子居然如此跋扈? 虽李三坚到目前为止,根本不知道宋之官吏是怎样的,可李三坚明白县衙押司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吏,连官都算不上,是负责案卷整理或文书一类的小吏。 李三坚熟读水浒,里面记载得很清楚了,宋江宋押司不就如此吗?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也许押司在衙门之中算不了什么,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天一般的大官了,平日里也是如狼似虎的欺压百姓,使得百姓畏其如虎。 “原来是吴衙内,失敬,失敬。”李三坚面不改色的问道:“吴衙内为何为难家母?” “老虔婆太过莽撞,污了本衙内的衣服,不该照价赔偿吗?”吴衙内冷冷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已是大怒,如此羞辱自己母亲,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但也不想对他们使用武力,凭着符鳞与山魁的力气,定能将这几个杂种揍得满地找牙,甚至取了他们的狗命。 但李三坚人小心大,人虽不足十五,可心智却较为成熟,李三坚决不会如此冲动。 若将他们打死或打伤,那么李三坚一家人将会被官府拘押治罪或是全家走上自此走上逃亡之路,将会一辈子不得安生。 要知道宋之律法还是异常严厉的,不是你想杀人就杀人,想打人就打人的,对此李三坚是早有耳闻。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有之! 虽然宋刑统严厉,不过执行起来却是有松有紧的,要看人的。严厉几乎就是针对的是普通百姓,官宦人家或豪门大户却是可以利用各种便利逃脱律典的制裁,如此情况从古至今也是都有的。 此辱母之仇,只有今后再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哦,需赔多少?请吴衙内明示。”李三坚表面之上并不动怒,仍是彬彬有礼的问道。 “嗯,算你小子识相。”吴衙内嘿嘿笑道:“某这件衣物乃是无价之宝,尔等如何赔得起?不过看在同窗的份上,你只需出五百贯,如何?小子,掏钱?” 吴衙内等人说罢,还轻蔑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三坚等人,不要说五百贯钱,恐怕连五贯钱都拿不出来的。 拿不出来,正好可以羞辱李三坚一顿,以出胸中恶气,众人均如是想。 “岂有此理,太欺负人了,你这件破衣服是无价之宝?我看连五贯都不值,还五百贯?太气人了,看。。。”李三坚尚未答话,陈可儿已是大怒,按着腰间秀剑,就与发作。 李三坚连忙捏了捏陈可儿的胳膊,制止了她。 真不知道她爹娘是如何宠溺她的,宠出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坏毛病,李三坚心中暗道,难当她不知道杀人要偿命,是死罪吗? “可儿,勿忧,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陈可儿说道。 “哦。。。”陈可儿丝毫没有觉得李三坚在自己胳膊之上摸摸捏捏的有什么不妥,被李三坚轻薄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李三坚去过成衣点,岂能不知道绸衣的价格?虽上等绸衣是值不少钱,可吴衙内此人身上的绸衣看样子也就是十贯之内,此人完全是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 李三坚确实也拿不出五百贯了,将近一年的听读,已经耗费了李三坚不少钱财了,陈义德所赠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李三坚随后死死盯着吴衙内久久不语,将吴衙内盯着心中发毛,于是诧异的问道:“你要做甚?” 李三坚长得如此俊俏,难道李三坚想用“美色”诱惑自己?吴衙内心中暗道,李三坚就是年龄偏大,若再小几岁。。。说不定。。。嘿嘿。 众人包括陈可儿都觉得李三坚的目光有些暧昧?或者说是馋涎欲滴的,似乎吴衙内是道美食? “喂,书呆子,你发呆做甚?”陈可儿着急的拉了一把李三坚的衣袖问道。 陈可儿对李三坚的过去已经多少有些了解了,难道说他又犯病了?陈可儿心中暗暗担忧。 不过李三坚下面的一句话就解决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同时将众人吓了一跳。 “吴桂,你该当何罪?”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 吴衙内姓吴名桂,其父给他取名的意思是让他早日科举及第、金榜题名,早日摘得桂冠,不过怎么听怎么像乌龟的意思。。。 李三坚猛地大喝,面容由温文尔雅忽然变得狰狞无比,顿时将吴桂吓了一跳,吴桂脸色的肥肉抖了三抖后,愕然问道:“我有何罪?” “东林兄,此人身上衣物价值几何?”李三坚不答,问向曾公明道。 “决不过十贯。”曾公明愣了一愣,连忙答道。 “十贯衣物,你要价五百贯,此为何也?”李三坚冷笑的说道:“此为敲诈勒索,按刑统贼盗律,恐喝取人钱财者,满二十疋,首处死。尔等以汝为首,汝当处死,余者流配。” 李三坚恢复了记忆,再加上县学也要学习宋律的,因而李三坚对宋刑统还是有些了解的。 第40章 二娘教子 灵山县平日里基本上是冷冷清清的,街上就没两人,可今日灵山县城门附近却是热闹的紧,围着一群人在看热闹。 似乎是赶集一般热闹。 众人看到是一出逆转好戏,趾高气扬的一些恶汉转眼之间就跟打蔫的茄子般的。 众人看得兴高采烈的,纷纷大声叫好。 “山魁,舅父大人,拉他们去见官。”李三坚随后指着吴桂等人对山魁、符鳞说道。 “是,主人。” “好勒。” 山魁、符鳞应了一声,撸起袖子上前就去拖吴桂等人。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未到三十年呢,刚刚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形势就急转直下。 “翰韧兄,翰韧兄,息怒,息怒。”吴桂大惊失色,连连喊道:“小弟错了,看在你我同窗的份上,请原谅则个。” 此事若李三坚真的较真,拉他们去见官,就算他们能够脱罪,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就算吴桂衙门里有人,此事也不敢包庇,更何况欣赏李三坚的黄涣除了在县学任学长之外,在灵山县衙门也有官职的,如此事情就难办了。 “是啊,是啊,饶了我们,我等还未拿到钱呢。”另一名生徒也喊道。 这叫什么事啊?众恶汉均暗暗心道,以往他们欺辱普通百姓,哪一次不是顺顺当当的?哪一次不是百姓忍气吞声的,或赔钱或磕头了事,哪里像今日这样,如此狼狈? “没拿到钱吗?”李三坚转头问向曾公明道。 “没有。。。”拿没拿到钱,你难道不知道吗?况且你拿得出那么多的钱吗?曾公明心中暗暗嘀咕。 “如此就饶了你们。”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吴大衙内,还需赔衣物钱吗?” “不要了,不要了。”吴桂连连摆手道。 此时谁还敢要钱啊?弄不好会进班房的。 “如此,我等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李三坚随后拱手笑道。 李三坚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样对大家绝没有好处,见好就收,这是李三坚的一贯做派。 李三坚是三无之人,目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辱母之仇,今后再细细跟他们算账就是。 最关键的是他们确实未拿到钱,属于犯罪未遂。。。 “多谢翰韧兄了。”吴桂舒了口长气说道。 “不能就这么算了。”此时陈可儿不依,开口说道。 “你欲如何?”李三坚闻言奇道。 “喊他们赔钱。”陈可儿答道:“现在我的心还砰砰乱跳呢,赔钱赔钱。” 李三坚闻言顿时感到一阵无语,这小妮子还知道要“精神损失费”呢?再者说,自己母亲出事,她心中乱跳什么? “这。。。”李三坚闻言还是有些犹豫,现在娘和舅父来了,家中之人一下子变成了五口人。。。 不能,万万不能如此,李三坚忽然醒悟了过来,若自己目前为了这些蝇头小利,也许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原因就是人家完全可以反告李三坚敲诈勒索。 “你是何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李三坚尚未回答,吴桂危机解除,立刻故态复萌,恶狠狠的瞪着陈可儿问道。 对于吴桂等人来说,陪两小钱倒也无关紧要,最关键的是脸面问题。 “我管你是谁呀?”陈可儿不屑的答道:“反正我知道你爹见我爹得磕头求见。” 什么?吴桂闻言气愤的问道:“你爹到底是何人?” “他爹是关内侯。”曾公明答道。 关内侯?众人除了李三坚及其家人之外,均大吃一惊。 关内侯陈慥鼎鼎大名,在整个岭南地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直闻风丧胆,小儿夜里闻之立刻止啼。 关内侯陈慥并不是说陈慥就是朝廷敕封的侯爵,而是指的是他的名号。陈慥得祖荫,在朝廷之中是有官职的,不过只是闲职,而没有差遣的,也就是只拿俸禄而没有实职的官员。 陈慥也不愿意在朝中为官,一直浪迹天涯,闯出了“关内侯”的名号。 关内侯其实是大侠的名号,所谓大侠其实就是游侠或称作行侠,几乎就是地方上的豪强,仗义疏财只是其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游侠几乎都是与地方官吏相勾结,有正义感的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否则就是与官府勾结欺行霸市、横行乡里。 游侠的手段当然是见不得光的,但游侠在某些时候比衙门官吏还管用,普通百姓宁可得罪衙门官吏,也不敢得罪游侠。 陈慥之父陈xi亮曾经是朝廷高官,门生故吏也是有不少的,因而陈慥关系极广,与官府之人来往甚密,不是灵山县一名小小押司所能得罪的起的。 若将陈慥惹恼了,给你来个毁尸灭迹,就大事去矣。 报官?报官对于陈慥来说,最后结果基本上就是查无实据,而不了了之。 吴桂等人闻言关内侯的名号顿时就做声不得,不敢接口,看都不敢再看陈可儿一眼了。 “吴大衙内,休听她胡说,我等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李三坚随后拱手道。 李三坚虽不知道何为关内侯,但瞧见了众人的神情,心中岂能不明白陈慥乃是个厉害人物?仅凭陈慥蓄养了如此之多的歌伎、舞伎,李三坚据此早就判断出陈慥肯定来头不小。 没想到这个年代也“拼爹”啊,李三坚最后感叹道。 “你。。。书呆子,你才胡说,哼。”陈可儿闻言心中不乐意了。 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又不肯接受爹爹的馈赠,还穷骨头死硬,陈可儿心中暗道。 “好说,好说,翰韧兄,我等就此告辞。”吴桂等人忙不迭的答应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城池门口。 她到底跟李翰韧是什么关系?看样子还蛮亲昵的,众人边逃边想,听说李三坚家中还有一名女童,难道李三坚是狂魔? “翰韧,好本事。”正在此时,司马都忽然上前拱手道。 “非缘兄,谬赞也,是非恩怨自有公理,非在下有何本事。”李三坚还礼道。 他如何在此处?李三坚随后暗暗纳闷。 李三坚不太喜欢司马都,感觉此人有些阴测测的。 。。。。。。。。 “娘,这是陈可儿,这是山魁,这是豆芽。”李三坚将符二娘接回所租住之地后说道。 “奴家见过老夫人。”陈可儿首先施礼道。 山魁、豆芽不懂礼节,但见陈可儿如此,也是跟着一同施礼道。 “当不得,当不得。”符二娘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朝哪里放了,双手连忙在粗布围裙之上擦了擦后,扶起了陈可儿等人,说道:“乡鄙之人,哪里是什么夫人?叫我二娘就行了。” 符二娘虽未见过世面,但跟随李清已久,但也知道夫人的称呼不是随便能够乱喊的。 夫人之名是朝廷敕封的诰命,一般来说,朝廷恩荫妇人夫人诰命之后,才可被称作夫人,否则就会被视作乱制,要会受到惩处的,同时也会被他人嘲笑。 不过这个世上有许多时候,为了表示对妇人的尊重,特别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的尊重,就算没有诰命在身,也会被人称作夫人,久而久之之后,朝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了,没人理会,没人计较了。 “坚儿,她们是。。。?”符二娘随后问道。 符二娘原本以为李三坚孤苦伶仃一人在灵山县听读,日子较为凄惨,可符二娘万万没料到李三坚身边忽然钻出来这么些人,看样子日子过得还蛮滋润的?哪里是凄苦? 李三坚闻言笑着将山魁与豆芽的经历告诉了符二娘。 “都是可怜的人啊。”符二娘听完后,将小豆芽搂在怀里叹道。 如此年幼的孩子,经受了这么多的苦难,符二娘心中不由得对小豆芽怜惜不已。 “嗯?坚儿,钱从哪里来的?”符二娘忽然想起李三坚出门之时,身上只有一贯钱,如此,买山魁及小豆芽的钱从何来? “这。。。娘。。。就是。。。就是。。。陈会首所赠的二十片金叶。。。他。。。”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哦。。。原来如此,一旁的陈可儿闻言心中对李三坚鄙视不已,陈可儿对李三坚不肯接受爹爹的馈赠,心中是颇有怨言,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佩服李三坚的骨气的,可李三坚居然接受过一名商人二十两黄金的馈赠,怪不得不要爹爹的馈赠呢。 哼,假清高,陈可儿心中暗道。 “你们都出去。”符二娘随后对陈可儿等人说道。 陈可儿、山魁、符鳞等人随后在李三坚的示意之下就走出了房门,李三坚随后掩上了门。 “跪下!”符二娘见屋中没人之后,忽然沉下脸对李三坚说道。 “娘。。。你这是。。。?”李三坚见状疑惑的问道。 “跪下。”符二娘加重了语气。 李三坚闻言无奈跪在了符二娘的面前,抬头看着符二娘。 符二娘看着李三坚半响后,缓缓的说道:“坚儿,娘未读过书,但常听你爹爹说过,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廉者不饮盗泉之水。我们家中是贫困无比,但人要有骨气,你怎能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馈赠?如此,你爹爹在天之灵将会是异常痛心的。” 李三坚闻言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来,李三坚也是不愿意欠下别人的人情,也因此拒绝了陈慥的好意,可陈义德使人丢下金叶就跑了,李三坚想还也找不到人啊。 李三坚此时虽感到有些委屈,但还是低头说道:“孩儿错了,娘教训的是。” 李三坚随后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的坚儿啊。”符二娘随后抱着李三坚泣道:“无功受禄,灾也!娘这一辈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娘这辈子就知足了。” 第41章 桂州 东去春来,春深夏临,时光如流水,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 六月是夏季,气候较为炎热的,岭南的六月更是如此,气候是异常湿热,同时烈日当空之后,瞬间暴雨就会倾盆而下。 桂州,其子城建于唐代,经屡屡增修,遂渐扩展到了现在的规模。 桂州全城选择在山水之间比较平坦的位置。东滨东江,江水自北向南流,直达阳朔,江面宽广,水流甚急,可以通航。城的四周都是挺拔秀丽的山峰,西面与北面的山峰紧挨城边。城池之内亦有几座山峰。其余地势平坦。南面紫靠南阳江。 桂林山水甲天下,桂州的景色当然是秀美绝伦。 唐初设州、县,桂州与广州、容州、邕州、安南一起被称作五都督府,管辖着岭南四十五州,因而五都督府也被称作岭南五管。 宋置路、军府州、县,广南路分为广南西路与广南东路,东路治所在广州府,而西路治所就在桂州。 因而桂州实为岭南较大的州府。 此时桂州正下着暴雨,暴雨从半空之中倾泻下来,黄豆大小的雨珠砸在地面之上、水面之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密集的雨点落在桂州高大城墙之上的城门楼屋檐之上,顺着檐角落了下来,似乎是用细绳连成的珠子般的,连成了一条直线。 落在城墙地面之上,不断发出密集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城门楼之下此时站起五六名宋官员,身上的朱、绿、青等色官服几乎都被飘进来的雨点打湿了。 “天公不作美啊,道路泥泞难行,真是苦了诸学子了。”一名年约四十余岁、身穿朱色官袍的官员看着城下冒着大雨进城赶考的众学子叹道。 因广南西路地处偏僻之地,道路难行,同时广南西路也无法与京畿路、无法与开封府相比,读书的士子较多,学风较盛,因而广南西路诸府州军的发解试并不是每个州府都要举行。此时广南西路几乎所有州府的学子均赶往桂州参加发解试,许多距离较远的学子甚至提前了数月赶往桂州。 同时桂州的考官并不担心什么冒贯应试,冒贯应试,人家只能去解额较多的州府,而不会翻山越岭的跑到如此偏僻的州府,并且解额稀少的州府来参加发解试。 反倒是许多广南西路的学子冒贯跑到解额较多的州府去了。。。 当然宋官府也有防范冒贯之法,如十人具保等等,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冒贯参加应试的情形是屡禁不绝的,交通不便、信息无法及时传递,如此,根本无法杜绝冒贯应试的情形。 不过虽如此,京师开封府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冒贯之事就较为稀少了。 另一名也是身穿朱色官袍之人点头道:“目前看来六月十五仍是如此啊。” “林通判,今日是六月五日,距六月十五还有十日,为何说十五就一定会下雨?”四十余岁朱袍官员诧异的问道。 “尹知州,下官久居岭南,这场雨断断续续的,没有个十天半月是不会停止的。”林通判答道。 四十余岁的朱袍官员名叫尹莫川,任桂州权知桂州事,同时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监试官。 林通判名曰林文成,任通判桂州事一职,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监试官。 “胡判官,此次有多少学子参加此次发解试?”尹莫川随后问向一名身穿绿色袍服、名叫胡文海的节度判官。 桂州节度判官胡文海乃是此次发解试的主试官,另一名主试官是桂州录事参军徐斌。 “禀尹知州。”胡文海闻言答道:“到目前为止,共有五百余名学子前来桂州应试。” 胡文海虽为此次发解试的主试官,不过胡文海是尹莫川的属下,也就是其幕职官,因而说话间是恭恭敬敬的。 “来了这么多?”尹莫川闻言惊讶道。 岭南是个多族之人聚集之地,除了汉族之外,还有壮侗语族诸族、苗瑶语系诸族、俚、僚、黎、蛮等百族聚居在岭南。 宋朝廷当然允许管辖范围之内的岭南百族参加科举,甚至还创办了蕃学,但岭南烟瘴弥漫、道路难行,岭南百族之中有许多人还过着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日子,许多人连汉字都不认识,如此怎能参加科举? 因而历次科举均是以汉人为主,夷人是异常稀少的,像李三坚这样的半汉半夷之人也是很少的。 居住在岭南的汉人数量并不多,因而学子就更少了,此次有五百余人前来发解试,算是桂州较多的一次,桂州以往年份一般都是在两百人上下。 “多有何用?”胡文海闻言微微摇头道:“岭南具有真材实料之人甚少,五百余人能够举足解额就算是万幸了。” “呵呵”林文成闻言笑道:“区区六十名解额,难道胡相公害怕凑不足吗?胡相公多虑了” “林相公。”胡文海接着摇头道:“凑足又有何用?赴京礼部试又有几人能够高中?况且。。。” 胡文海说到此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目前朝廷是新党当政,而新党的主张是兴办学校,兴办县学、州学、太学、国子监,以三舍法取士,并逐渐有了替代科举之势,甚至废除科举取士都有可能,如此,分配给科举的名额就越来越少了。 朝廷此次贡举分给广南西路的解额只有六十名,比以往年份更少了许多,如此,岭南举子科举及第的机会就更少了,几乎就没有可能。 岭南举子已经连续三次贡举没有一人及第,这也是朝廷分配给广南东西两路的解额稀少的原因之一。 若广南东西两路有人贡举及第、金榜题名,就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胡判官言之有理。”尹莫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无论如此,吾等当尽心竭力,为朝廷选士,为广南挣一份殊荣。” 贡举及第人数多少也是考核地方官吏政绩之一。 宋之地方官员实行普遍实行一年一考,三年一任之制,不过对于偏远之地,如广南东西两路,地方官员如知州、通判、判官等基本上实现的是两年或两年半的任期。 地方官员任期满时,朝廷就会对官员进行磨勘与考课,考核官员的治绩。 当然考课主要内容虽是以考核官员民籍增益、进丁入老、狱讼无冤、催科不扰、屏除奸盗、赈恤贫穷、不致流移、农桑垦殖、水利兴修等等诸多不便方面的内容为主,不过贡举也是考课内容之一,并且加分还不少。 凡治绩优异的官员才有资格调任条件优厚或靠近京师的地方为官,甚至直接调回朝中任朝官。 岭南荒蛮之地,气候恶劣、条件艰苦,最关键的是瘴气弥漫,疫病横行,弄不好就会死在此处,因而没人愿意在此地为官,基本上在广南东西两路为官的官员与流配差不了多少。 有的官员就是因为得罪了皇亲国戚、朝廷高官,甚至是得罪了皇帝而被贬黜到了岭南为官。 因而离开广南东西两路是许多官员心中的渴望。 “下官等遵尹相公之命。”众官闻言一起答道。 “凡确实贫困之学子,我等还需照顾一二,贴补、资助他们一些食宿所费。”尹莫川接着说道。 众官一头称是。 此时暴雨略小了些,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片雾蒙蒙的景象,烟雨朦胧,桂州城池笼罩在一片雾色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最关键的是雨中的空气是异常清新,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胡判官,我等就此入院如何?”尹莫川随后微笑着问向胡文海。 此次桂州发解试锁院时间定为十日,也就是说发解试考试时间定于六月十五,那么在六月十五之前需锁院十日。发解试一般锁院十日,而礼部省试一般在一个月左右。 所谓锁院,就是防止科考作弊一种手段之一。 在正式科考之前,所有临时任命的考官必须入住贡院,并关闭院门,开始拟题、收领试纸、排定学子座位,最后在科考的前一刻才能出院。 在此期间都是锁院时间,不允许离开贡院半步,考官们吃喝拉撒睡都在其中。 不过考官们虽不允许外出,但在贡院之中的日子却是过得舒适无比,朝廷会专门拨款贡院,用于贡举所费。 考官们在贡院之中拟题,探讨学问,以文会友,除了不能有歌伎、舞伎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有。 一些特别偏僻州府之中的州府官员悄悄的招了些歌伎、舞伎以打发时间,这就另当别论了。 暴雨虽然略小,当仍是在下雨,于是尹莫川将官袍下襟撩起来卷到了腰间,随后脱下官靴,赤足站在水中对对胡文海等人笑道:“吾等与子同乐如何?” “哈哈哈哈,遵相公之命。”众官大笑着一起脱下官靴,踢踢踏踏的向贡院走起。 一众老大不小的官员跟孩童一般嘻嘻闹闹的,开心不已。 第42章 湘山寺 “主人,城池好大啊。。。” “是啊,我也从来未见过如此之大的城池啊。” 此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桂州城池之前感叹道。 大雨噼里啪啦的落在两人身上,将两人淋得跟落汤鸡一般,不过两人却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李三坚与山魁两人赶了整整一个多月的路,终于赶到了桂州。 一路之上的艰辛暂且不说,关键对于前途未卜的命运,李三坚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的,此时不过是故作潇洒罢了。 此次桂州之行是李三坚首次科举,也是李三坚科举之路的开始,前面到底是凶还是吉,到底是一帆风顺还是困难重重,此一切的一切,均不得而知。 李三坚知道的是一路之上,虽暴雨如注,但也阻挡不住络绎不绝的学子前往桂州。 这还仅仅是发解试,若是礼部省试、皇宫殿试呢?困难可想而知。 “山魁,还好吗?千万不要着凉了。”李三坚对背着书箱、浑身都是雨水的山魁说道。 “主人,不碍事的,山魁身体壮着呢。”山魁憨笑着答道。 山魁目前说话是越开越流利了,基本上能与人用汉语正常对话了。 大雨倾盆而下,为了保护书箱之中书籍不被雨淋湿,因而油布几乎都盖在了书箱之上,山魁也因此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了。 李三坚举着油伞,垫着脚尖,尽量遮蔽落在山魁头上的雨珠。 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兄弟,相处一年间,感情是越来越深厚了,均将对方视作是自己的亲人。 李三坚本打算一人前往桂州的,可山魁死活要跟着,同时符二娘也不放心李三坚,于是就让山魁跟随李三坚一同来到了桂州。 “翰韧兄,慢行。”正当李三坚与山魁准备进城之时,曾公明带着一名家仆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隔大老远的就大声喊道。 “东林,你这是。。。?”待曾公明奔近之后,李三坚惊讶的问道。 发解试临近,李三坚准备赶往桂州应试,也曾经问过曾公明与冉云彪,是否愿意一同前往桂州应试。 冉云彪志在沙场,因而没有这个打算,他正打算退出县学前往开办武学之处。 而曾公明当时也不愿意参加此次发解试,只想在县学混下去,其后看能不能被荐入州学、太学,毕竟太学入仕的可能性比科举大得多。 发解试几乎是数十人之中取一人,其后礼部省试名额就更少了,将会是更加艰难,而若能进入太学,基本上是十取二三人左右,入仕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此时曾公明为何忽然也赶来桂州了?此使得李三坚是暗暗纳闷。 “哈哈,翰韧兄。”曾公明边喘着粗气,边答道:“小弟心想州学、太学也不容易啊,不如干脆前来桂州碰碰运气啊,说不定小弟洪福齐天呢,嘿嘿。” 李三坚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拍了拍矮胖矮胖的,长得跟肉球般的曾公明的肩膀笑道:“东林定会是洪福齐天,定会是福星高照呢。”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曾公明哈哈笑道。 “东林,这就进城如何?”李三坚随后问道。 “好,走,咱兄弟二人一同进城。”曾公明答道。 于是李三坚与曾公明肩并肩的,冒雨走进了桂州城池,边走还不停着说笑。 两人的仆人均背着书箱跟在了后面,曾公明的仆人是个小书童,无论是个头还是力气与山魁相比是相差甚远,就跟个巨人与侏儒般的。。。 。。。。。。。。 “我说翰韧兄,如此鄙陋的客栈,你也想住?”进城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家小客栈,客栈极小且极为简陋,进入客栈之后,陈设、用具等等也是极为破旧,于是曾公明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家中贫寒,可比不上东林你啊。” 泉州商人陈义德强行塞给了李三坚二十片金叶,此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并且符二娘不允许李三坚再用他人的钱财了或者接受他人无缘无故的馈赠了。 这段时间以来均是符二娘没日没夜的纺纱及山魁外面做些苦力赚些钱财或粮食,才勉强维持生计。 李三坚也想着赚钱贴补家用,可李三坚目前唯一的本事就是读书与绘画,读书是赚不到钱的,而绘画在偏僻小城哪里能够有人愿意出钱购买?况且解试将近,李三坚也没时间绘画卖钱。 因而李三坚此次赶考所备钱财是极少的,哪里住得起较大的客栈? “走,走,如此粗鄙的客栈是人住的吗?”曾公明随后拖着李三坚说道:“小弟可不会唱陋室铭,换家客栈,一切所费包在小弟身上就是。” 曾公明虽是小吏出身,可家中还是有数十亩良田的,家境要比李三坚要好得多。 否则曾公明赶考也不会带着一名仆人了。 “家母曾经说过,贫者。。。”李三坚还在挣扎,就被曾公明不由分说的拖着离开了这家小客栈。 桂州是岭南一座较大的城池,城中有许多较大的酒楼、客栈等等,此时将至中秋,各地学子也聚集到了桂州准备应试,因而许多酒楼、客栈也在招揽生意,酒楼、客栈均非常希望各地的学子能够住进自家的地方,若学子能够被解为举人,甚至今后金榜题名,那么这家客栈或者酒楼也会声名鹊起,将会给他们带来无数的生意,带来无数的钱财。 曾公明、李三坚等人很容易就寻了一间较大的客栈。 这家客栈名曰喜客来,确实要比刚才的客栈整洁得多,要比刚才那家客栈要大许多,费用当然也要高了许多。 曾公明要了两间上房,李三坚与山魁一间,曾公明与他的小书童一间。 客栈小厮殷勤的将李三坚、山魁迎进了客房之后,山魁忙着整理被水淋湿的书箱、包裹。 李三坚换了干爽的衣物之后,就取出书本,铺在木桌之上,打算再温习温习,以备考试。 此次发解试定于六月十五举行,此时距离六月十五只有五日了。 发解试一般来说需考四场,一日一场,共考四日,也就是说从六月十五考到六月十八,学子们每日考试结束倒是可以离开贡院,不过每日里吃喝拉撒睡均在贡院之中。 “翰韧兄,你这是。。。”李三坚正在看书之时,曾公明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肥胖的身体几乎是挤进了房门,曾公明随后翻着李三坚的书本笑道:“翰韧,你这临时抱佛脚,也太。。。哈哈。” 李三坚抢过书本,瞪了曾公明一眼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你又来作甚?” “哎哟我的翰韧兄啊。”曾公明笑道:“我们兄弟二人第一次来到桂州,不去观赏一番桂州的景色?不去瞻仰一番前人的词赋?” “哪有。。。?”李三坚话未说完,又被曾公明拖着向外走去。 “东林,东林,稍候,稍候,总得容我更衣?” “你还更什么衣啊?” 你有多的衣物更吗?曾公明心中暗道。 。。。。。。。。 湘山寺,位于广南西路桂州全州县内西隅湘山之麓,初名“净土院”,始建于唐至德元年,系年唐代高僧无量寿佛创建,号“楚南第一名刹”。 湘山寺实乃广南西路第一古刹,每年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是络绎不绝的,同时也有许多文人墨客前来游赏古刹。 湘山寺寺前屹立着一座铁香炉,旁临的架子上挂着一座铁锺。 香炉镂空,飘着袅袅香烟,铁锺沉稳刻六字真言。依山势大雄宝殿巍置,底层是座地藏殿,顺着一边的陡阶可至二层的大雄宝殿,内奉各种佛像。 拜谒的香客穿行于殿堂庙宇瞻仰大德法相,寺里还有一些僧人静扫着寺前土路上的落叶土尘,梵音缭绕,鸟鸣山间,阳光筛萌,庙宇巍然。 “开山祖师是杭州府径山得道高僧全真和尚?”李三坚看着石碑说道。 全真不是道教吗?全真还来个和尚,是什么意思?李三坚心中暗道。 “怎么?翰韧兄有何疑问?”曾公明见李三坚怪异的神情,于是问道。 “没什么。”李三坚答道:“只是好奇全真和尚乃是何人?” “此事小弟倒是知道。”曾巩闻言答道:“小弟曾经听家父说过,全真和尚乃是得道高僧,其中还有一个关于他的传说呢。” “哦?愿闻其详?”李三坚好奇的问道。 “相传李唐年间,全真法师来全州建“楚南第一名刹”,湘山寺,曾需要大量杉木。为了建寺,他便去才湾山川化缘,那地方方圆数十公里都是连绵不绝的杉木。他找到一个庄主,想买些杉木,那庄主瞧不起佛门中人,便把卖价喊得很高。全真道‘寺院初建,资金紧张,施主能不能便宜一些?’庄主戏笑道‘便宜一些的杉木当然有,若是些断尾杉树,我便全送了你也无妨。’全真法师说‘庄主不得食言。’庄主暗想,这山里的杉木虽然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见到的断尾杉树,也不过是三两棵,就是送了也无妨,故满口应承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得到了庄主的承诺,全真法师便双手合掌,扭过身子,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只见天空乌云翻滚,天昏地暗,随即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稍倾,风停雨止,烟雾消散,又是一遍碧蓝的万里晴空。待庄主睁眼瞧时,不由目瞪口呆,只见成遍成遍的满山杉木,都折了尾巴,顿时甚感后悔,暗叫晦气,但已有言在先,又不好反悔。不过,当他满眼望去,见到这里山高路陡,转而又想,这样的路,就是送给和尚,和尚也未必能运得出去。正暗自得意之际,只见全真法师用拐杖往地上一戳,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口来,他再用拐杖往四周划了个圈,便见那些断了尾巴的杉木便像一条泥鳅似的,一钻入洞中,然而从湘山岭下妙明塔附近的洞口钻了出来。这时,庄主才知自己遇上了神人,忙磕头请罪。。。” “真是精彩!”李三坚尚未答话,旁边忽然有人开口道:“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雕虫小技耳,怎及我无量天尊?” 第43章 河间散人 湘山寺乃是个佛寺,寺中供奉的也是佛门的各种菩萨,此时有人口出不逊之言,以道压佛,顿时引起了寺中僧人与众香客的注意。 同时也引起了李三坚与曾公明的注意。 此人是个道士,身穿青蓝色的长裙大袖道袍,束发盘髻,顶髻用木簪别住。 此人看不出来有多大年龄,颚下有三缕长须,似乎是粘上的假须。。。手拿浮尘,身背一口法剑,不知道是真剑还是假剑。。。 衣诀飘飘,仙风道骨的,颇有一副得道真人的模样。 “南无阿弥陀佛。”一名寺中高僧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于是问道:“这位施主何出此言?说我全真法师乃是欺世盗名之辈?” “飞沙走石、呼风唤雨,不过是方术而已,均为掩人耳目之技。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洞源与洞明,万道由通生,十通由斯生,妙行由此兴。三界内外、唯道独尊。”此名道士答道。 湘山寺高僧闻言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我来问你,《太上混元上德皇帝明威化胡成佛经》是老子所言吗?” “正是老君所言。”道士点头道。 “既如此,经中说我等僧众剃发受戒所行之事,施主应该知道得很清楚?那请施主将受戒仪范详细道来。”老僧又道。 道士并不了解僧人具体受戒仪范,即便知道,道士也不明白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含糊的答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本道长何干?” 僧人点头道:“受戒一事施主都不知道,如此,化胡经所言定是窃自我佛经。。。《化胡成佛经》上曰老子西去化胡、成佛,可施主知道佛的含义吗?” “佛乃觉义也。”道士闻言沉吟片刻后答道。 “何为觉义?”僧人问道。 “觉察觉悟。“道士答曰。 僧人点头又问道:“何者能觉,何者所觉?” 僧人此言明显是禅宗机锋问答的模式,道士已经落入圈套,而自己不浑然不觉。 “觉天、觉地、觉阴、觉阳、觉仁、觉义、觉知、觉信,无所不觉,是佛义也。”道士想了想后答道。 李三坚听得糊里糊涂的,可周围的僧人闻言均笑了起来,此明显不符合禅宗的问答方式。 “佛是大圣之人,穷尽性命之道,岂止觉仁义呢?所谓的觉,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三觉圆明,因此号称佛陀,怎么会仅仅是觉天地、阴阳、仁义而已呢?仁义礼智信这些五常纲典,都是孔圣所说的。佛要是只知道这些,孔圣怎么不称佛呢?”此时另一名僧人嗤笑道。 “道乃外道,邪门歪道也。”另一名僧人也嗤笑道。 “尔等佛教自称‘内学’,称我们是‘外道’,可是古往今来讲内外的,总是内不比外大,所以,你们的内学小,比不上我们的外道大。”道士恼羞成怒的说道。 湘山寺高僧闻言也不生气,合十施礼道:“天子居内宫,百姓居外城;内宫虽小,天子却大。一沙一石能容三千大千世界,沙石虽小,却比世界大。心在体内,手足在体外,心的活动无量无边,手脚的运作却很有限,这又是外不如内。施主仔细想想,佛教的内学比外道大太多了!” “这。。。”道士哑口无言。 众人均是露出了一副好笑的神情,就如此本事就来湘山寺挑衅?这也太不自量力了? “说这些有何用?”道士随后取出两本书籍道:“此乃我道家真经,常言道,真经不怕火炼,尔等敢拿出佛经一燃吗?何人的经书被烧毁,就是假经,安然无恙者是为真经。” 道士说罢,不由分说的就取出火褶将经书点燃,经书燃烧了半响,没有半分毁损,使得惊讶不已。 道士随后得意了熄灭火焰,将毫发无损的经书向众人展示了一番。 随后道士又玩了斗大鸭蛋、吹灯复明、烧灰拼字、写字入木等法术,使得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的,半响做声不得。 所谓斗大鸭蛋,就是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斗大的鸡蛋,并且剥开蛋壳,里面是黄白分明,分明就是个鸡蛋。 而吹灯复明就是道士随后又摸出一根蜡烛,吹灭后,蜡烛又自动复明。 而写字入木更是神奇,道士摸出一根木头,在其上写了一些字,深入三分,同时道士用刀削木,木层层而去,可字仍是在其上。 李三坚暗暗纳闷,有意转到道士的屁股后面,看看这么一大堆的东西,他是如何拿出来的?可看来看去,李三坚根本看出其中的奥秘。。。 “癸亥超接癸亥弃,甲子三元子上起。接气超神署代候,万年千岁随转移。不用闰奇并拆补,泄尽奇门超接机。遁甲真符依此例,何愁应候不准的?” 道士随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大笑着唱了一首歌诀,扬长而去。 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此人到底真是神仙还是个神经病? 。。。。。。。。 “道长,道长,慢行,请慢行。”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道士,曾公明边跑边大呼道。 “两位小哥,有何指教?”道士潇洒的挥舞了一下浮尘,转身问道。 他娘的,表演了半天,终于有人上当了,道士看着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心中暗道。 只不过三人之中也就曾公明衣着看起来较为光鲜,而李三坚与山魁身上均是粗布衣物,也就是说曾公明才有些油水,而李三坚、山魁二人看起来比道士还穷。。。 “高人,高人。”肥胖的曾公明跑了这么些路,累得是气喘吁吁的,不过还是拱手作揖道:“高人,在下乃是钦州灵山县县学生徒曾公明,此次前来桂州应试,请高人指点一二。” 道士如此神通,曾公明是亲眼看在眼中,若如此高人指点一二,岂不是事半功倍,如考试题目等等。。。 “嗯。。。待贫道算算。”道士捏了个三花指后,随后微闭双目,口中是念念有词。 “你近日有血光之灾。”半响之后道士忽然睁开双目,盯着曾公明说道。 啊?曾公明闻言大惊失色,怎么让他指点发解试,如何算出了自己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曾公明于是惊慌的问道:“我有何血光之灾?请道长明言。。。” “这。。。”道士脸露及其为难之色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泄露,贫道必受天罚啊。” “道长请救救在下。”道士越是如此,曾公明越是相信,于是说道:“请道长明言,在下定有重谢。” “你有何求?一并说了。”道士随后问向李三坚。 “道长如何称呼?”李三坚微微一笑后问道。 “贫道法号河间散人。”道士答道:“你有话就说,无事请就此离去,不要耽搁了本道长施法。” 赶紧离远点,道士心中暗道,好不容易逮住一头肥羊,得好好宰他一顿,可千万别让他人坏了好事了。 李三坚闻言也没生气,也没离去,而是继续笑着问道:“在下想知道上面抹了何物?” 李三坚不是不信鬼神之事,李三坚的遭遇早已改变了李三坚的“无神论”,但目前此事绝不是什么神仙所为,而是道士使用的是障眼法或者说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道具,对此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李三坚本不欲理会道士,他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与自己又有何干?李三坚不过是被曾公明强拉来而已。 此时眼见好友就要上当受骗,于是李三坚就欲揭穿道士的骗局。 “什么抹了何物?”道士暗暗心惊,连连反问道:“小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本道长。。。嗯?” “难道你不是吗?”李三坚笑着问道:“道长可敢将你的那些物件拿出来让在下看看?” “翰韧兄,你这是。。。?”曾公明还是担心自己,于是急道。 李三坚笑着对曾公明摆了摆手。 “哎,哎,我说两位小哥,贫道有些内急,不如两位小哥请稍等片刻,贫道去去就来。”道士见势头不对,就欲借尿遁逃之夭夭。 “休走,话说明白再去不迟。”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反倒是不肯罢休了,要不然曾公明非要急死不可。 于是李三坚抓着道士的道袍大声说道。 “泼才,如此纠缠不清,你欲如何?”道士见脱身不得,于是恼羞成怒,恶狠狠的说道。 “哈哈,今日。。。哎哟。”李三坚正准备继续与道士理论之时,忽然见到道士将脸一抹,道士白嫩嫩的小脸忽然变成了一具骷髅头骨。。。 血红的舌头伸在了骷髅头骨之外,深凹的两个眼眶之中还发出两道绿光,头骨耳洞之中还爬出了数条白蛆。。。 李三坚吓得大叫一声,忙不迭的松开双手,向后就退。 其实李三坚不是被吓到的,而是被恶心到的。。。 曾公明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到在地,并且在地上弹了几弹。 “桀桀桀桀。。。”骷髅发出一阵怪叫,就向李三坚等人扑来。 “山魁,击他面部。”李三坚边退边喊道。 幻术,一定是幻术,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见到幻术也不止一回两回了,现在又来?李三坚心中气岔不已。 山魁虽也害怕,但护主心切,也顾不了许多了,于是虎吼一声,挥拳就向骷髅击去。 “哎呀,好痛啊。。。” 第44章 变来变去 “我容易吗?” “你们知道我整这身行头容易吗?”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仙人板板地,呜呜呜。。。” “老子遇到了。。。” 河间散人吃一口饭,埋怨一句,埋怨一句,又吃一口饭,又吃又说的,就连土话都冒出来了。 河间散人是个川蜀之人。 李三坚笑吟吟看着脸肿得像个猪头一般的河间散人,三缕长须只有一缕了,身上的道袍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并且沾满了尘土,仙风道骨已荡然无存。 李三坚识破河间散人的幻术,并且山魁狠狠的揍了河间散人一番,将河间散人揍得七零八落的,极其狼狈。 河间散人原形毕露,伤心的坐地大哭,又哭又闹的,要求李三坚等人赔偿他的衣物,并要求李三坚设宴“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李三坚哭笑不得,只好将他带入城中,带到了客栈,备下了些酒菜,让他饱食一顿。 “小道长贵姓啊?哎,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李三坚随后笑嘻嘻的问道。 道士露出了本来面目,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不知道他为何装扮成年龄较大的模样? “贫道姓。。。我为何要告诉你?”道士恨恨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将道士桌前的一盘菜肴推远了些之后,又看着道士。 “某姓张。。。”张道士无奈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又问道:“我观你模样并不似汉人,为何一口川蜀之音?” 张道士露出本来面目后,李三坚发觉他头发有些卷曲,并且鼻梁较高,眼睛深邃,于是有此一问。 “我自幼被牙人卖到了成都府,在成都府长大的。”张道士答道。 又是个可怜之人,李三坚心中暗叹,可怜之人自有其可恨之处,料他必是幼时受尽苦难,长大之后应该是为了生计,到处招摇撞骗的。 “虽你身世令人怜悯,但也不能如此行骗啊?”李三坚随后劝道。 “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之遁甲。。。”张道士生气的说道。 李三坚闻言敲了敲桌子后说道:“打住,打住,适可而止,可否?” 这个世上也许真有此神通之人,但绝不是此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张道士看了李三坚一眼,垂头丧气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平铺在了木桌之上后说道:“此书乃是本古籍,你的那些伎俩这上面已经记载得清清楚楚的。” 张道士闻言疑惑的翻着陈义德赠与李三坚的古籍,翻了数页之后,眼睛就离不开了,死死的盯着古籍,长大了嘴,久久不语。 “这。。。这。。。”张道士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这、那的?”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想说此书对于你的坑蒙拐骗之事是大有益处?” “非也”张道士有些生气的答道:“此书乃是本天书,你如此说法,是对天书大不敬。” 李三坚闻言也不生气,点点头道:“既然你识得此书乃是天书,表明你还是有眼光的,如此,我就将此书赠于你如何?” 李三坚对此道是没什么兴趣的,也没功夫研究此书,因而李三坚是真心想将这本书赠与张道士。 这本关于幻术的古籍能够回到识此道之人手中,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张道士闻言顿时吃惊不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此言当真?你该不是戏弄于我?” 这本古籍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本天书,其中有许多一般人无法理解的道理,同时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当真”李三坚点头道:“我戏弄你作甚?” 张道士闻言大喜,慌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道家之礼道:“如此,多谢。。。” 李三坚挥手打断张道士的话道:“你先别慌着谢我,在此之前,我还有句话想赠于你。” “请公子指教。”张道士应道。 “道亦有道。”李三坚说道:“道能骗人、害人,道亦能救人、助人,救人、助人是为正道也,骗人、害人就是邪门歪道,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道亦能救人、助人,救人、助人是为正道也,骗人、害人就是邪门歪道?张道士闻言沉默不语,心中暗暗思忖着李三坚这几句话。 “贫道多谢公子了,公子之言贫道定当铭记在心。”张道士随后说道。 “但愿如此。”李三坚笑道:“今日能结识一位新友,在下甚感欣慰,今日我等大醉一场如何?” 张道士、曾公明闻言大声叫好,随后曾公明又吩咐店中小厮送了两坛酒过来。 “张真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曾公明仍是心有余悸的问道:“在下的血光之灾是。。。?”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张道士看了一眼李三坚,尴尬的说道:“足下天庭饱满、额头宽广、耳大垂厚,是个有福相之人啊,哪里有什么血光之灾?” “哈哈,多谢张真人了。”曾公明闻言终于放心了,连连招呼着李三坚、张道士饮酒。 “张真人,此次贡举。。。是否能够指点一二?”曾公明此时有两件大事,其一就是自己的性命,其二就是自己的科举之路,此时性命无碍,于是曾公明就担忧起了自己的科举之路。 “这。。。”张道士闻言犹豫片刻后说道:“贫道夜观天象,两位公子此次贡举定能高中啊。” 李三坚闻言真想抽张道士两巴掌,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张口闭口就什么神算、天算的。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长期养成的毛病,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的,此言就当是他在善祝善颂。 “哈哈”曾公明闻言又开心了起来,开心得手舞足蹈的,若此次真能顺利通过解试,也是件光宗耀祖之事啊。 要知道一个举人或被称作举进士,对于广南西路之人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只要被解往京师省试,其后就算在省试之中被黜落,也不是一件令人丢脸之事,就算屡试不中,终老死去,在其墓碑之上也会刻上曾经是举人之事。 “哎,东林兄,我劝你多多温习功课,多想想考官如何出题?如此才是正理。”李三坚随后劝曾公明道。 “哎,翰韧兄,我如何不知道此为正理,可。。。”曾公明叹道。 “嗯?”曾公明回味着李三坚的话后问道:“难道翰韧兄有何妙策?” “我能有何妙策?东林你这是何意?”李三坚连忙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李三坚确实是在考虑考官们如何出题,或者说是考虑考官们的出题方向,并且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可此仅为李三坚胡乱猜测,如此不靠谱的事情怎能明言? “哦。。。不对。”曾公明仍是不信,于是追问道:“翰韧兄虽县学听读才过一年,可次次公试均为优等,如此,你定有办法猜出此次贡举之题的。” 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的,自己有那么神奇,还用拼命读书吗?猜中了考题,再找个枪手做好答案就是。。。 “东林啊,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有如此本事?”李三坚连连摇头道。 “翰韧兄,你我相交虽只一年,可我真是将你视作兄弟,如此你也太不仗义了?”曾公明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脾气,这家伙肚里肯定有货,但不是很肯定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 “你。。。我。。。”李三坚闻言犹豫半响后说道:“此仅是我胡乱猜测,你可前往不要当真。” 万一自己蒙错了,岂不是害了曾公明,李三坚心中暗道。 “翰韧兄有话明言,就算有误,兄弟决不会怪罪于你。”曾公明喜道。 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后,缓缓的说道:“据我猜测,此次贡举的时务策之题应与广南西路之事有关。” 熙宁变法之前,宋之解试、省试均考三场,一日一场,首场是试诗、赋、论等等,第二场是帖论语,对春秋或礼记墨义等,第三场就是策,也就是时务策。 前场不合格者不能参加后场比试,三场均合格者才可进行省试或殿试。 并且常科除了进士科之外,还有诸科,如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等诸科,除了常科之外还有制科。 熙宁变法之后,解试、省试就要考四场了,一日一场,第一场为试本经;第二场为试兼经,外兼大义十道;第三场为试论一首;第四场就是试时务策三道。 元佑更化之后,科举又改为首试诗赋,绍圣绍述,又废诗赋,以经义取士。 因而此时科举方法又是熙宁变法期间的科举之法,就是以经义取士,并废诸科,只留进士科。 变来变去的,使得天下士子无所适从。 四场开始,最关键的就是第三场的试论及第四场的试时务策,其中试时务策最为关键,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场。 原因就是前两场考试,只要通晓主旨大义即可,不必局限于注疏讲说,也就是说死记硬背即可。 因此李三坚重点就落在了时务策之上。 第46章 时务策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若科举一举登科,那么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就是鲤鱼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金龙。。。 目前宋之贡举废诸科,只余进士科,而有进士出身的士子,踏入仕途,那么就会倍受重视,只要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其仕途将会是异常顺利,就算按部就班的升迁,最后也会身居高位。 而欲成为宰执或副宰执,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全天下瞩目之人,位极人臣,基本上就非进士出身不可。 进士之科,往往皆为将相,皆为通显。 某些官职,如某某大学士之类的,非进士出身是不能担任的,而高官显爵,没有个某某大学士头衔是行不通的。 如此巨大的诱惑,使得天下士子是趋之若鹜,用尽各种办法,拼命想拥有进士出身。许多出身微贱之人更是如此,视作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就连许多通过其他途径入仕,本就有了一定官位之人仍是想登进士科,并且是梦寐以求。 高官显爵、娇妻美妾、公侯万代几乎是每一名士子之所求。当然也有个别为了其他崇高理想而参加科举之人,不过他们当中绝大多数是口是心非的。 当然若科举落第,那就另当别论了,那就成了半生虚劳太平日,一日不知人不识。鬓毛斑斑黑无几,渐与布衣为一色。。。 大多数士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若科举落第,甚至一落再落,屡试不第,基本上就断了生活来源了,特别是寒门士子,将会生活无着,流落他乡,丢到路边根本没人搭理。 反差如此之大,使得许许多多的应试士子是东想西想、顾虑重重的。 此次桂州解试考到了第四日,许多学子因心事太重,再加上天气或湿热或多雨,因而在第四场之时已经有七八十名学子晕倒在了考场之中,不省人事。 考场胥吏们也是忙得昏天黑地的,不断的将晕倒的学子们抬出考场,并寻郎中救治。 大多数晕倒的学子此次科举之路也就作罢了。 李三坚“久经沙场”,心理素质极强,并不受这些情况影响,啃了几口娘亲符二娘亲手做的糯米饼,喝了几口清水,就继续答题。 连续数日引试,吃睡都在考场之中,李三坚当然也是疲惫不堪,但吃着符二娘所做的香甜糯米饼,想着母亲对自己的期望,也就感到不怎么累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符二娘虽口中没有说过任何让李三坚必须通过解试的话,但李三坚心中明白母亲对自己的期望,期望自己能够金榜题名,期望自己能够告慰父亲李清的在天之灵。 符二娘赶到钦州灵山县照顾李三坚的生活,除了她放心不下李三坚之外,剩下的就是对李三坚抱着极大的期望。 不过目前提及金榜题名,是为时尚早,今后的道路将会更加坎坷,竞争也是越来越激烈。 李三坚用力捏了捏毛笔,努力将思路又回到了考题之上。 今日是解试最后一日,是最后一场引试,所考的内容就是时务策三道,其中有一道时务策居然被李三坚蒙对了。 这道时务策就是关于琼州市舶司之事,与李三坚猜想的差不了多少,是有关于广南西路之事,是有关于博易方面的事情。 所谓市舶司就是朝廷设置的掌蕃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以来远人,通远物的衙门。唐玄宗开元年间﹐广州府即设有市舶使﹐一般由宦官担任﹐是为市舶司前身。 宋开宝四年,置司于广州,市舶司下设市舶务、市舶场、市舶库等衙门。其后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陆续于杭州﹑明州﹑泉州﹑密州设立市舶司。 宋元丰三年,朝廷颁布《广州市舶条法》,朝廷命广南西路转运使陈倩兼觉察拘拦,考察琼州是否再设立市舶司。元丰五年,广西漕臣吴潜也上书,言明琼台无市舶司的不可理性,不过其后廷议就否决了此事。 这件事情对于当时之人来说,应该是件小事,知道的人很少。 桂州判官胡文海,也就是现在桂州解试主试官胡文海曾经在当年参与了此次廷议,胡文海当年是赞同在琼州置司的,此时胡文海忽以此事来命题,让众学子发表自己的看法,应该说是有些出人意料了,因而众学子是感到有些困难了。 但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再容易不过了,原因其一是李三坚已经猜出了大概是这方面的题目,其二就是李三坚岂能不明白开放沿海港口的必要性与重要性?其三就是李三坚就是土生土长的琼台人。 “当置司于琼州,不但是琼州,琼台各港也因尽快置司。。。” 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就提笔写下了自己的看法。 李三坚随后写下了以下理由,琼台地处热带地区,所产之物为市舶司抽解、和买的重要物品,如名香、槟榔、翠羽、黄腊、苏木、贝吉等等品种繁多的物品,尤其是名香,如沉香、蓬莱香、生香、丁香等等。 “大抵海南香,气皆清淑,如莲花、梅英、鹅梨、蜜脾之类,而舶香往往腥烈,不甚腥者,意味又短,带木性,尾烟必焦,由此可见,舶香不及海南远甚。。。”李三坚接着写道。 李三坚恢复记忆之后,对琼台所产之物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李三坚不但了解琼台所产之物,还知道琼台荒地甚多,琼台之民,所种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因而琼台之民就以真珠、名香与各地的商贾贸易,而各地的商贾,其中包含一些蕃商、胡商以酒、米、纱绢、瓷器为货与琼台之民交易。 由此看来,琼台的贸易活动就相当频繁,既如此,朝廷为何要放弃此等财源? 李三坚随后又写明了朝廷置司于琼台,既能促进当地的贸易,又能给朝廷增减税赋,此又何乐而不为? 李三坚写这个目的,也有些私心,那就是来往商贾多了之后,价格就不会像从前那样了,被极少数人垄断,李三坚认为自己家人采撷的真珠卖给朝廷也许要比卖个那些个奸商要多得多,如此就能够增加自己家人的收入了。 李三坚第二大理由就是,琼台地处交通要冲,又多良港,是商舶往来的必经之地和歇息之地,如神应港、石栏港、冯家港、博敖港等等,既如此,琼台作为海贸繁盛之地,置司进行管理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世人只知陆路争雄,而不知四海之妙,世人只知骑军的厉害,而不知舟师的猛恶。以海制陆,何尝不可行也?” 李三坚不但赞同在琼台设立市舶司,并且建议开放宋沿海港口,建立一支强大的舟师,如此不但能给朝廷带来巨大的财富,并且能够以海制陆,与北面一争雄长。 要知道神州大陆有数万里的海岸线,如此绵长的海岸线没有一支强大的舟师是行不通的。 李三坚同时也写明了海洋的重要性。 谁掌握了海洋就掌握了世界,谁掌握了世界,就掌握了财富,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拥有了控制海上运输的能力,谁拥有了控制海上运输的能力,谁就控制了世界贸易,谁控制了世界贸易,谁就控制了世界财富,从而也就控制了世界本身。 李三坚不明白在海的另一面的诸邦国是叫什么名字,只能以诸蕃国含糊代替。 李三坚写出了与海外诸蕃国扩展贸易的重要性,如此不但能够攫取巨大的财富,并且能够得到宋并不具备的一些技术,甚至得到一些关键军事技术。 李三坚答完这道时务策之后,已经快到了最后纳卷的时刻了,已经过来数个胥吏,准备强行收卷了,已准备糊名与誊录了。 所谓糊名又称弥封,就是将卷上有关考生姓名、籍贯等信息糊上,以杜绝考官利用这些信息徇私舞弊。 不过如此还是有人利用考生在卷上做下的特殊记号徇私舞弊,于是在糊名的基础之上,宋科举又增加了誊录之制,誊录就是在收卷后,由专人誊写试卷副本,考官根据副本评阅定等。 不过若誊写再内外勾结,徇私舞弊就另当别论了。 如此,对于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来说是件好事,最起码李三坚平淡无奇的字体就能暂时遮掩过去了。。。 。。。。。。。。 “翰韧兄大才,弟佩服之至啊。”李三坚与曾公明并肩走出考场之后,曾公明不顾脸上如雨的汗珠,恭恭敬敬的作揖谢道。 考官出题的大概方向还真被李三坚蒙对了,此使得曾公明对李三坚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就此还讨论了两天两夜,基本上两人都自我感觉答得不错。 只不过曾公明答得没有李三坚如此清晰、彻底而已。 “东林说哪里话?”李三坚疲惫得笑了笑后说道:“不过是侥幸而已。” “哈哈,翰韧兄说笑了。”曾公明开心的笑道:“翰韧兄的侥幸抵得上别人读十年书啊。” “你。。。小子,马屁可不是这么拍的。”李三坚笑着锤了曾公明一拳道。 “嘿嘿”曾公明笑道:“翰韧兄,弟已备下酒宴,你我兄弟二人今日不醉不归。” “哎,太疲惫了,改日再说。”李三坚推辞道。 李三坚目前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走,走,我跟你说啊,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曾公明随后神秘的说道。 第48章 生画 “狂欢”之后就是等待,等待桂州官府放榜之日。 发解试官府阅定日期是数日至数十日不等,不过不会太久,因为发解试完毕之后,举子们还要赶往京师参加第二年的春闱。 京师开封府位于长江、淮河以北,濒临黄河,而桂州却位于西南部,天南地北的,从广南西路前往开封府,快则两三个月,慢则数月、大半年,若路上再遇到什么变故,那么一年之后抵达开封府都有可能。历年有许多广南举子就是因为路上耽搁了,而错过了礼部省试,从而遗憾终生。 此时正值六月,距离春闱只有不到八个月左右时间,因而不能耽搁了。 李三坚此时只有在客栈之中等待放榜,当然李三坚也可以遍览桂州古迹,寄情于山水之间,但游玩是要花钱的,李三坚家中贫寒,是负担不起的,虽目前有曾公明解囊相助,可也不能什么都要曾公明花钱的。 曾公明家中也只是家境略好,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清晨时分,李三坚在靠近客栈一条小河边,选了一处风景秀丽之处,闻着清晨野草的清香,听着禽鸟欢快的鸣叫声,李三坚架起简陋的画板,挥笔作画,画着这美丽的风景。 李三坚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未放弃过绘画,原因这是李三坚以往的兴趣爱好。 用画笔记录下这个世间的美好时刻或美好事物,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特别令人心情舒畅的,可以让李三坚忘却人间一切烦恼。 李三坚画着画着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沉浸在绘画之中,浑然不知身后已多了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 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捻着颚下黑色短须,站在李三坚身后,欣赏着李三坚作画。 男子已经注意李三坚许久了,对于这个绘画能进入如此忘我境界的李三坚感到异常好奇。 估计天上下刀子也不会让他醒来,男子心中暗道。 “请问小郎君,你画的是何物?小郎君?”青衣男子见李三坚所绘之画与这个世上其他的画有许多差别,并且无论是人物还是山水均画得栩栩如生的,就似乎是欲破纸而出,于是就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画的。。。是画啊。。。”男子问了三声,李三坚这才回到了“人间”,于是也没细想,脱口而出道。 男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简直是废话,自己还不知道是画吗? 不过似乎男子问的也是废话。。。男子随后感到暗暗好笑。 “嗯,我知道是画。”男子点头道:“我只是觉得你所做之画与他人不同,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似乎是真的一般,你是如何画出来的?” “这。。。”李三坚闻言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的答道:“此画名为‘生画’。。。” 其实李三坚画的是立体画,可李三坚如何解释立体二字?李三坚没办法解释,只好杜撰了画名,名曰“生画”。 所谓立体画,就是全景奇画、全景画中画等等,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出现过,同时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位书画名家,根本不知道此画的绘法,因此男子才感到异常惊异。 “生画?”男子闻言奇道:“何为生画?请小郎君赐教。” 李三坚绘画其实是在自娱自乐,李三坚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对往日的留恋而已,同时李三坚不愿意让他人知道这种“生画”,原因就是李三坚如此怪异之人,没准哪天会被人点了天灯。。。 不过此时李三坚见此名中年男子相貌衣冠楚楚、相貌清癯,顿时就心生好感。 如此告诉他又有何妨?他知道我是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李三坚开口答道:“老丈折杀小可了,赐教二字在下可不敢当。此画名曰‘生画’,顾名思义,就是所绘之物,与真的一般,活灵活现的,不但如此,在下。。。在下。。。还能画出声音与味道呢。” “声音与味道?”男子闻言更加感到好奇了,画还能有声音、味道? 这个世上的读书人,除了读书之外,对于琴棋书画、曲赋词乐等等多少还是有所涉及的,读书士子或专于琴,或专于棋,或专于画,或专于词赋等等,男子虽对绘画少有涉猎,可多少还是知道些绘画的。 男子感到异常惊奇,于是就凑近了些,弯腰躬身细细的看着李三坚所绘之画,寻摸了半响也未闻到或听到哪里有声音与味道。。。 “老丈请看。”李三坚见中年男子一脸懵逼的模样,于是指着画板之上的山水画笑道:“此画之中有两名渔夫,一人卷起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呼喊,一人伸长项颈用手护耳作努力细听状,难道不是声音吗?至于味道,老丈请留意岸边的野草,绿色野草之上沾满了清亮的露珠,此不是清新的味道又是什么?” 这是李三坚以往学习某位前辈高人所习得的。 “妙,真是妙哉!”男子闻言顿时毛塞顿开,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意境?男子心中暗道,最为奇妙的是画中渔夫身侧的河中,还有数条河鱼跃出了水面,似乎是鱼多,渔夫叫人帮忙捕鱼,又似乎是河鱼被渔夫声音惊吓,从而跃出了水面。 展开画卷,人仿佛是真的置身于清晨岸边,撒网捕鱼。。。 天下居然还有如此奇妙的画卷?男子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奇妙的画卷居然出自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之手? 那人见到如此画卷,定是视作珍宝,男子心中暗道。 “小郎君,此幅画卷价值几何?老夫愿出重金购买。”男子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老丈想要,拿去就是,在下分文不取。”李三坚笑着应道。 有人愿意重金收购李三坚的画作,李三坚还是较为得意的。 虽李三坚目前是穷困潦倒的,但此时可不能直接要钱,如此,其一会被人瞧不起的,其二就是。。。李三坚想放长线钓大鱼。 待欣赏的人多了,李三坚的画作自然就可以卖大钱了,李三坚如是想。 “如此多谢小郎君了。”男子欣喜的谢道。 “我观你并不是桂州之人,你是何人?”男子随后问道。 “这。。。”李三坚仍是犹豫半响后答道:“在下钦州灵山县生徒,姓李名三坚,琼台儋州人氏,此次前来桂州应试,此刻等待放榜,闲暇之余,作画自乐。” “李三坚?”男子闻言大吃一惊道:“那篇《置司、以海制陆论》是你所做?” 。。。。。。。。 东京开封府某王府 宋自熙宁变法以来,党争不断,新、旧两党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交替主持朝政,双方之间的争斗是日趋白热化,各种“地震”也如山呼海啸般的,是一个接着一个,一批又一批高官显贵、名人雅士倒在了党争之下。 不过虽宋朝廷“地震”不断,对皇室宗亲影响倒不是很大,原因就是宋几乎就是禁止皇室宗亲或外戚、宦官干政,一直对此防范得较为严厉。 宋禁止皇室宗亲干政,不过对他们的待遇却是极为优厚,各种惠顾之策,自有宋以来就几乎没有减少过。 宋宰执或亲王的住宅才被成为府邸,而其他官员的住宅被称为宅,而平民百姓的屋子被称为家,是有着严格区分的。 在宋大内以南,有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在这条街巷之中,坐落着一座王府。 府邸不大,但修得却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 王府除了富丽堂皇、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之外,王府正门之上的匾额及两侧廊柱之上的对联上的字,字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如笔走龙蛇一般。 进入王府之后,影壁之上的画卷也是栩栩如生的,上面还有一些题字,破具诗情画意。 “彩,彩,彩。”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宋亲王服饰的俊美少年,看着雕花木桌之上的一幅画卷,连喝了三声彩。 “真乃清新脱俗之作啊,我长这么大,还未见到过如此奇妙画卷啊。”年轻轻轻抚摸着画卷说道:“哎哟,此鱼都快跳出来了。。。此作是何人所做?他是如何画出来的?” “会王爷的话。”一旁的一名宅老模样的人应道:“此为岭南胡判官差人刚刚送来的,说是一名岭南学子所作。” “岭南学子?”年轻王爷闻言问道:“有多大年龄?” “回禀王爷,据胡判官信上所言,此人还不到十六岁,是琼台儋州人氏,其父是一名流官,已经亡故,其母是一名黎人女子。”宅老答道。 “什么?居然与本王年龄相仿?还是半个夷人?”年轻王爷闻言就有些不服气了,年轻王爷的书法绘画在世间是小有名气的的,可以说也是极善此道、颇有造诣的,此时忽然冒出一个夷狄之人,并画出了如此绝妙的画卷,使得年轻王爷心中有些不服气,不是天高地远的,年轻王爷恨不得立刻将其揪到面前比试一番呢。 “王爷,此为胡判官令人送来的,此名学子在解试之中所写的文章。”宅老随后将一篇文章递给了年轻王爷。 “置司,以海制陆论。。。”年轻王爷喃喃自语道。 第49章 解元 发解试放榜日是每一名应试学子所期待的,同时也是他们所恐惧的,期待自己能够顺利取得解额,能够顺利踏上科举之路,甚至是顺利踏上仕途之路。恐惧的是榜上无名、名落孙山,如此数年的苦读就付诸东流了,最关键的是将会严重打击学子们的信心,甚至有的学子就会从此一蹶不振,一辈子也就毁了。 科举之路是极为残酷的,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广南西路的学子此次共有五百余人参加桂州发解试,其中中途因各种原因退出有近一百名,也就是说有四百余名学子将要争夺六十名解额,数十人之中选取一人,难度可见一斑。 其实广南西路并不是竞争最激烈的,最激烈的是其他路府州军的学子,特别是江南与京畿一带的学子,学子们学识普遍较高,同时人数众多,虽京畿与江南解额不少,但竞争是更加激烈,更加残酷。 此日就是广南西路发解试放榜之日,而科举放榜一般是置于贡院之外,不过因桂州目前没有贡院,因而就会将榜单置于桂州府衙之外。 此时众学子或早早的聚集了桂州府衙之外,等待结果,或躲在酒楼、客栈之中,甚至缩在被窝之中,指使家中仆役前去看榜,而自己不敢去,不过从被窝之中露出脑袋,竖起耳朵,直直的看着府衙方向,似乎是长得一双千里眼或一对顺风耳般的。 “翰韧兄,兄弟还未睡够。。。你。。。拖我过来做甚?”曾公明嘀嘀咕咕的埋怨李三坚道。 曾公明也是属于不敢来看榜之人,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后被李三坚强行从床上拎起来,拖到了桂州府衙门口。 曾公明肥胖的身子,李三坚是拖不动的,只有与张道士一起拖着曾公明前行。 曾公明过后,路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足迹。。。 你快拉倒,李三坚心中暗道,昨日曾公明早早的就睡了,住在隔壁的李三坚都能听到曾公明如天塌地陷的呼噜声。。。 “睡。。。就知道睡,睡死你算了。”李三坚被曾公明闹腾了一晚上,真恨不得用张破布堵上他的嘴。 李三坚随后就垫着脚尖看着桂州府衙门口。 此刻还不到放榜时间,高大的府门倒是打开了,衙门之中的人进进出出的,看起来是异常忙碌。 “我说兄台什么时候放榜啊?” “我又不是官府老爷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嘛?” “兄台,在下听说你八姨娘的孙子的哥哥的母亲的婆婆的儿子是通判老爷的乘龙快婿,你应该有消息?” “。。。。。。。。” “兄台,得解之后,你打算如何啊?” “还能如何?上京赶考呗。” “嗯,到时候我们一同前往啊。” “好,如此一言为定了,到时候我定带你在开封府到处转转。” “拉倒,你还带路?你去过东京开封府吗?” “爷爷没去过,你去过啊?” “那么。。。京师是怎样的?” “我跟你说啊,开封府大得很呢,大得你无法想象,京师里面什么都有。不但如此,京师里的人个个都跟天上神仙般的,男子俊美,女子貌美如花。。。” “一百多万神仙。。。兄台你的神仙可真够多的啊?” 众学子闲着无聊,东拉西扯、胡说八道的,是议论纷纷,以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 李三坚含笑听着众学子议论,心中忽然对宋之京师感到异常好奇。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人们一说起东京,说得最多的就是大,但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李三坚是一无所知的。 难道比那些还大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真想去东京开封府看看,可李三坚有机会去吗?去了之后又是怎样的? 此一切是一切均是未知之数,不过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因为此时已经有些官吏捧着榜单走出了衙门。 数声锣响之后,学子们都安静了下来。 “自元符迄绍圣,贡举之诏三岁举之。。。”一名官员拿着榜单,慢条斯理的念着府文,大概意思就是广南西路官府奉旨为朝廷取士,公平公正,无徇私舞弊之嫌,并告诫众士子,得解不要得意忘形,须继续努力,为岭南争光,落选的不要灰心,需继续苦读经书,待三年之后再举贡事。 众学子包括李三坚均是恨不得将出来的这名官吏胖揍一顿,啰嗦的紧啊,说了大半响了还是在那里口如悬河般的。。。 不过虽众学子烦躁不安的,但仍是规规矩矩的矗立在府门之前,拱手听教,包括李三坚。 此为最基本的礼节,不可无礼,否则得解也会被一脚踢飞的。 大半个时辰之后,此名官员终于训诫完毕,捧着榜单命手下胥吏、衙役将榜单张贴在了府衙之前的影壁之上。 随后众学子发了疯般的涌了上去,人挤人、人推人的,拼命挤到榜之下睁大了眼睛,在榜单的各个角落寻找自己的名字。 曾公明到了此时,哪里还怕看榜?恨不得早些找到自己名字,于是就“奋不顾身”的挤上前去。 只可惜曾公明身体太胖、体型较宽,再加上自己的小书童年小体弱的,无所借力,曾公明根本是挤不进去,身上的肥肉被挤得像海浪般的波动不已,可就是挤不进去。。。 “翰韧兄。。。”曾公明“浮”在人海之上,急得满头大汗,转头看着李三坚求助道。 李三坚见状简直无语了,清晨喊他来看榜,他赖在床上死活不来,现在他倒是比谁都急。。。 片刻之间的事情,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呢?李三坚本不想那么着急的,可看到曾公明的可怜模样。。。李三坚于是笑着对山魁说道:“山魁,上!” “主人,你放心。”山魁跟随李三坚已久,说话已是与正常人差不多了。 山魁双臂肌肉坟起,大喝一声,双臂微振,众学子发出一阵“哎哟、哎哟。”之声就跌向了两边,闪出了一条通道,如劈波斩浪般的。。。 “有了,有了。。。”满头大汗的曾公明凑近了榜单,终于在榜单之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曾公明名列榜单第三十九名,顺利得解,成为了一名举人或被称作举进士,或被统称为贡士,反正称呼有点多,什么叫法都有。 “有了。。。有了。。。翰。。。翰。。。翰,你。。。你。。。你。。。”李三坚尚未靠近,曾公明随后在榜单之上找到了李三坚的名字,可曾公明却是结结巴巴的,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你。。。你。。。你。。。”曾公明终于你出来了:“你解元啊,我的天呐,翰韧兄你中了解元啊,喔。。。。哈哈哈哈哈。” 曾公明开心得放声大笑,就好像他中了解元一般。。。 解元者,发解试第一被称作解元,或被称作解首。 一般来讲,发解试第一,也就是解元在随后的省试之中金榜题名的几率要大些,同时也是各个路府州军希望所在,若李三坚能够顺利及第,那么各路府州军也是会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同时也是他们的治绩。特别是岭南如此偏僻之地,若出了一名进士,那么整个州府都会狂欢的,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 不过发解试解元,在其后的省试落第也是大有人在的,这其中的变数简直太多了。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在随后的省试之中被黜落,对于岭南之人来说,并不是就是一件天塌下来一样的事情,原因就是在省试之中被黜落的举子也是有做官的机会的。 岭南是烟瘴偏僻之地,人口稀少,条件恶劣,因而士人多不愿意赴任,特别是有进士出身的士子,哪里有人愿意去岭南为官?宁可呆在京师之中候缺,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愿意前往岭南为官。 因而广南东西两路是严重缺少官员的,特别是县一级的官吏更是如此。 朝廷为了解决岭南缺官的问题,就放宽了选任官员的条件,一些官职可以选用通过发解试、省试落第的士子。 只不过这些人做岭南官员可以,想要迁转升官就难了,想要调入京师成为朝官更是难上加难了,他们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混个知县或者县令也就到头了。 李三坚简直不相信曾公明所言,于是擦了擦眼睛,只见榜单之上第一个名字确实是自己的大名。。。 李三坚,桂州发解试第一名没错了! “爽。。。”李三坚高兴了蹦了起来,完全没有平日里少年老成的模样,欢喜得搂着曾公明又蹦又跳。 李三坚对此次解试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通过没问题,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居然是解试第一,此使得李三坚喜出望外的。 “主人,哈哈,主人。。。”山魁也开心得咧着大嘴大笑出声。 山魁见李三坚考中解试解元,比自己中了都高兴。 周围的众学子均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一个夷狄之人居然中了解元,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啊? 众人的眼光有羡慕、嫉妒、愤恨等等诸多复杂神情,就是没有替李三坚高兴的神情,除了曾公明、张道士、山魁之外。 第50章 州衙饮宴 “李解元,这是尹知州,这是林通判,尹知州、林通判乃是此次解试监试官,这是胡判官,这是徐录事,此二位乃是本次解试主试官,这是。。。”一名胥吏引着李三坚、曾公明等诸得解士子,介绍着此次桂州发解试诸位考官。 科举应试备受宋历朝重视,无论是发解试还是省试、殿试。重视科举,自然就重视参加科举应试的士子,并给予他们一定的待遇或者资助,特别是李三坚这样的贫寒士子。 朝廷为士子们打开了读书仕进的大门,天下无数士子也看到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希望,极大的促进了宋之科举之风。 即便是如岭南偏远之地也是如此,此次发解试完毕之后,就由桂州官府出面,设宴庆贺广南西路士子得解。 “儋州生徒李三坚、横州生徒曾公明、钦州生徒。。。拜见诸位相公。”李三坚与众得解举子一道向众考官施礼道。 李三坚考中解元,因而就站在了头一个,敛衣施礼。 李三坚虽看起来较为文弱,不过长得身材欣长,面如冠玉,长得较为俊美,虽身上是粗布长衫,但衣诀飘飘,看起来是英俊潇洒之极。 众官员均对相貌俊朗的李三坚有了许多好感。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胡文海向李三坚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李三坚自进门就发觉了胡文海就是数日前河边偶遇的那位中年男子。 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此人原来是本次发解试的主试官,因而感到异常吃惊,不过李三坚虽年龄不大,但心智成熟,并没有当场一惊一乍的,并没有露出多少异样的神情,只是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诧异之色。 胡文海也是如此,并没有当场点破与李三坚曾经偶遇过,同时在心中暗暗赞许李三坚懂得是非。 要知道在发榜之前,考官们都不允许出院或与学子们接触的,以防止徇私舞弊或引起他人非议的。 数日之前,胡文海在笃定本次广南西路发解试解员之后,也就是说胡文海等人已经将李三坚列为本次解试的解元、确定了解员名单之后,胡文海才离开贡院,前往河边散心,才偶遇了李三坚。 两人之间虽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若此事被他人知道,定会引起一场风波的,定会引起众学子的非议的,如此,胡文海再被人参上一本,事情就不太妙了,同时李三坚的解员身份也许就会被取消。 岭南虽为荒僻,但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数十名解额的,并且是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尹莫川也笑着说道:“岑嘉州莫非说的就是此子?” “尹知州之见,下官深为赞同。”通判林文成应道:“此子年不过十六,却文才出众、通晓经义、见解不凡,实为我岭南之地多年未得之才子也,可谓少年俊杰。” 尹莫川、林文成二人也审阅了众学子的文章,对于李三坚的《置司,以海制陆论》的文章感到异常惊异、新奇,惊异李三坚小小年纪居然作出了如此标新立异的文章,要知道这个世上无论是何人,均是以陆为主,很少有人提及海洋之事。 尹莫川、林文成虽感到有些不可理解,但道理是摆在那里,宋在北方与异族无法一争雄长,但完全可以另辟蹊径,以海制陆也不失是条妙策,因而不得不使尹莫川、林文成折服,不得不使人发人深省。 科举往往就是如此,在其他方面差不多的情况之下,一篇妙文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当然最关键的是考官们欣赏才行,若李三坚的《置司,以海制陆论》拿到京师,在某些人眼里也许就会认为是胡说八道,是以奇文怪章哗众取宠,其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诸官的夸赞多少有些鼓励的意思,希望李三坚更上一层楼,希望李三坚在随后的省试之中一举登科,为岭南争光,同时也在诸官的治绩之上画上浓重的一笔。 “诸位相公之言,在下倍感惶恐。”李三坚被诸官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谢道:“在下孱文,能得诸位相公认同,在下惶恐之至,相公们对在下的认同,小可只当是激励之言。不过在下目前所学实在浅陋,实在肤浅。所谓学海无涯,今后在下定当攻苦食淡、孙康映雪,以报诸位相公栽赏之恩德。” 李三坚这番话倒是实情,广南西路贡士算不了什么,广南西路的解员也算不了什么,天下有识之士多如江海之水,天下赴举之士多如过江之鲫,今后的道路将会是更加艰辛。 李三坚此时已经从数日前考中解元的兴奋之中清醒了过来,此对于李三坚来说,不过是个“中考”而已,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李三坚谦谨之言顿时引起了诸官暗暗点头赞许,一般像这样不到十六的少年考中了解元,同时得到了许多人的赞赏,一般都是兴奋的得意忘形,此为一般之人的少年心情。 可李三坚神情平淡,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得意忘形,任何的狂妄自大,此使得诸官对李三坚赞许不已。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胡文海点头道:“李解元能够如此,今后必是有所作为,不过即便如此,老夫还是要提醒李解元一句,那就是天下之能人多矣,万不可小觑了天下之人。” “胡相公肺腑之言,在下谨记于心。”李三坚拱手恭恭敬敬的应道。 “呵呵”尹莫川随后笑道:“诸位贡生,就请入席罢。” 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共取贡士六十名,并且此次贡士的学识明显比以往要高得多,特别是前几名也许就会有人进士及第,此使得尹莫川是异常欣慰。 随后诸位得解的学子在胥吏的引领之下,坐在了早已安排好的座位之上。之后美酒佳肴如流水般的送了上来,虽桂州官府的宴席远远比不上朝廷赐宴,不过各种岭南名菜也是应有尽有,绝大多数菜肴李三坚别说是吃,连见都未见过,使得李三坚眼花缭乱的,心中不由得暗叹奢华如此。 不过若有机会,李三坚见到了朝廷赐宴,不知道又有何感想? 丝竹声声之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不断有官府之人或得解士子吟诗作赋,以助酒兴。 士子饮宴均是如此,均会以诗赋助兴,或轻唱曲赋,或狂歌一曲,当然酒喝大了才会狂歌。。。 李白醉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诸位相公,在下献诗一首,请诸位相公鉴赏。”黄衙内随后起身拱手道。 黄衙内此次也是得解,只不过排名在一十九名,远远落后于李三坚,此使得黄衙内是心有不甘、愤愤不平的。 黄衙内姓黄名万庆,其父是名县令。 “怕愁歌暖几时谐,湍驶尊来壮感激。总爱酒石没量斗,便携玉友水云资。怕迟生浪横石架,病是微红暮有时。莫遣诗狂人想望,今秋残更有分离。” 黄万庆沉吟片刻后,吟出了一首七言律诗,应该说此首七言律诗是非常不错的,符合七言律诗的要求,也就是诗句字数整齐划一,由八句组成,每句七个字,每两句为一联,共四联,分首联、颔联、颈联和尾联,中间两联要求对仗。 今秋残更有分离,更是意味着秋闱之后将赴京省试,同时隐含着对秋闱未知的结果一种淡淡的愁绪。 “彩,黄衙内果然文才过人啊。” “是啊,是啊,黄衙内此次春闱必将高中啊。” “为何此次解首不是黄衙内啊?” 诸贡士顿时问问拍手喝彩,同时也对李三坚此次高中解元有些不满。 尹莫川、胡文海等诸官也是暗暗点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人,能够做出如此精妙的七言律诗还是非常不错的。 宋目前科举虽不再以诗赋取人,但绝大多数士子还是要习诗作赋的,同时还是对善于此道之人是敬佩万分的,并趋之若鹜。 黄万庆随后略侧目看了看李三坚,嘲讽、不服气之意是溢于言表。 上次在酒楼之中被李三坚以诗戏弄,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而已,有本事你再作首诗,能够压过我?黄万庆心中暗道。 “哼,狂妄之辈,有何本事?”曾公明也看懂了黄万庆的意是,于是对李三坚道:“翰韧兄,献诗一首嘛,挫挫他的傲气。” 李三坚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李三坚根本不想与黄万庆抢什么风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吃两口岭南佳肴呢。 “李解元。”胡文海忽然唤李三坚道。 “儋州生徒在。”李三坚慌忙起身应道:“胡相公,有何吩咐?” “老夫听说你所绘之画乃是世间一绝,不如让老夫与诸位相公开开眼界如何?”胡文海随后微笑着说道。 “这。。。”李三坚看了看四周,犹豫不决的。 第51章 技惊四座 绘画的最高境界乃是“心中有画”,须通“心灵”,须得“机趣”。 在绘画之中,必须于性灵中发挥笔墨,于学问中培养意境,两者是一内一外的修养功夫,笔墨技法倒是次要的东西。 绘画有两种境界,一是“画”,一是“写”,“画”是描画,“写”就是抒,抒胸中逸气。 世上之人论及者寡,能做到的就更少了。 桂州官府赐宴之上,胡文海如此说,李三坚无法推辞,无奈只好即兴作画。 李三坚只沉吟片刻,就挥毫泼墨,作出了一幅名曰“春闱秋赴图”的图画。 画中画了一些赴京赶考的学子,学子们有胖的,有瘦的,有老的,有少的,有家境好的,有家境贫寒的。 家境好的或乘船或坐车,船上或车上的财物、食物堆积如山,身边仆役成群,是大张旗鼓,“挥师北上”。家境贫寒的根本坐不起船或根本无车可乘,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两条腿,背着简陋的行李,穿着破旧的衣物,带着仅能糊口的干粮,行走在荒郊野外,一路之上是极为艰辛的,甚至一些贫寒学子半路之上干粮吃完,只好沿路乞食,情状是极为凄惨。 一些学子甚至倒毙在了赴京途中。。。 李三坚在画中暗讽世道不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短短时间,李三坚也画不出多么精致的画卷,不过寥寥几笔却画出了世间百态。 不过李三坚此幅画卷并未使用“生画”的技法,只是一般的图画。 “收尽穿帘数叹曰,孤听清峭有离别。旬前漏永去无回。夕涨风节人不见,鸟隔小市犯寒威,着时绛蕊谢将军。” 李三坚最后还借着酒兴,赋词一阙。 “。。。鸟隔小市犯寒威,着时绛蕊谢将军。。。”本次桂州解试主试官之一的徐斌微闭双目回味着李三坚所作之词,开口说道:“好一阙浣溪沙,不愧为解元也。” 李三坚词中除了表达了赴京赶考的艰辛,还有对此次桂州官府解试的公平公正的赞许之意,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三坚如此“大拍马屁”,顿时使得桂州诸官人人是心中大喜,纷纷开口夸赞李三坚文采出众,是当之无愧的解首。 黄万庆等不久前对李三坚不满的学子,此时脸色是异常难看,特别是黄万庆悻悻的坐了下来,低头不语。 赋词难于做诗,做诗,无非就是五言、七言,再就是押个韵而已,很随意。但写词却要严格按照词牌子来写,随意性特别小。只要稍不符合词牌子,基本上就算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所以赋词更难于做诗,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众人均是读书之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关键是李三坚的词意,使得黄万庆在心中大骂李三坚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李三坚词画双绝,技惊四座! 。。。。。。。。 “翰韧兄,你打算何时赶赴京师?”官府赐宴结束后,曾公明问道。 “我打算叩谢恩师之后,随后赶赴京师,东林是否愿意一同前往?”曾公明明显想与李三坚一同赴京省试,因而就先开口问道。 曾公明为人较为直爽,对待友人较为心诚,因而李三坚也喜欢这个小胖子。 “如此甚好。”曾公明果然大喜道:“如此我就先返回横州,四十日之后,我返回此地等你,一同赴京,翰韧兄,不见不散啊。” “翰韧兄师从哪位高人?”曾公明一直未听说李三坚说过自己的师门,于是好奇的问道。 “恩师名号是东坡先生。”李三坚也不隐瞒,点头答道。 应该说李三坚目前的师父除了苏轼之外,灵山县县学的诸科学官也是李三坚的师父,因而李三坚打算先回灵山县拜谢黄涣等人一年多以来的教导之恩,再返回儋州见苏轼,叩谢师恩。 这个世上是极为尊师重教的,师即是父,无论你师从多久,无论你今后能够达到何种地步,你必须尊师若父,不可违逆。 除非师父将你开革出师门。甚至一些人因各种原因被开革出师门,但仍是感念师恩。 李三坚发解试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列解试第一,此时叩谢师恩也是人之常情,李三坚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李三坚得动作快些了,此时是六月下旬,距离明年春闱大比只有五个月左右时间了,因而李三坚必须抓紧时间了,否则就会错过省试的。 “什么?你师父乃是苏公?”曾公明闻言吃了一惊道:“怪不得,怪不得啊。” 苏轼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岭南荒蛮之地同样是如雷贯耳。 “怪不得什么?”李三坚推了曾公明一把笑道:“还不快走?否则真的赶不及了。” “哈哈哈”曾公明拱手作别道:“翰韧兄,后会有期。” “张真人,走。”曾公明随后对张道士说到。 张道士一时半会也无处可去,只好先跟着曾公明去横州,今后再做打算就是。 三人拱手作别后,李三坚忽然发现桌上留了一个小包袱,于是李三坚疑惑的打开包袱,只见包袱之中有一些银钱,还有一张白纸,白纸之上写着一些字。 “翰韧兄,弟知道你不肯接受他人的馈赠,不过你我二人乃是兄弟,兄弟是不分彼此的,非他人也。若翰韧兄仍不肯接受,你就当此区区薄财是弟借于你的,今后。。。。哈哈哈哈。”上面粗粗的字就如同曾公明一般,是曾公明亲笔所书。 最后还打哈哈?李三坚看了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的,曾公民此举使得李三坚太为难了。 李三坚目前确实需要钱,一个半月之内是不能靠两条腿自桂州到儋州走个来回的,不过乘船或坐车就另当别论了,乘船或坐车是要花费银钱的,目前李三坚已得桂州府衙资助,路费是足够了,不过这笔钱还要负担不久之后上京赶考所费的,如此,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符二娘不允许李三坚无故接受他人的馈赠,因而李三坚感到有些左右为难。 管他的,李三坚摇了摇头,曾公明的好意,李三坚总不能将其扔了?不行就依曾公明所言,就当是李三坚暂借于他,今后有机会加倍奉还就是,不过前提是李三坚有钱归还。。。 难道我这辈子就一直会如此的穷困潦倒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走。”良久之后,李三坚对山魁说道。 “嗯。。。”山魁点头背着行李就跟随着李三坚向桂州城门方向走去。 山青、水秀、洞奇、石美,李三坚最后看了一眼奇峰罗列的山峰,怪石嶙峋的异石,清澈的漓江江水,看着桂州如画般的山山水水,心中暗暗感叹不已。 这些日子简直像做梦一般,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上,师从于苏轼,求学于灵山县学,参加桂州发解试,随后一举夺魁,然后就要马上参加朝廷省试了,马上就要见识到大宋京师了,此使得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是梦中一般。 人生如梦,梦里不知身是客! 做梦总是要醒的,李三坚不知道梦醒时分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对未卜的前途、莫测的命运充满了茫然与担忧。 。。。。。。。。 宋东京开封府 “不行,不行,不行。”王府之中的俊美小王爷将手中画笔扔到一边,连呼三声“不行”。 沾满了颜料的金笔落在金色的大方砖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五颜六色的颜料涂满了一地。 王府宅老尚扈瞧了一眼用金粉磨成的颜料,开口问道:“王爷,你这是。。。?” “不行啊。”小王爷又道了一声不行,随后叹道:“模仿不来,模仿不来。” 胡文海将李三坚的“生画”送给了小王爷之后,小王爷如获至宝,每日里均拿出来观赏,观赏之余就欲模仿李三坚绘画,只可惜,小王爷根本无法模仿,根本无法画出李三坚的“生画”,此使得小王爷是郁闷不已。 “你去封书信,让胡判官将那人给本王送来。”小王爷想了想后吩咐尚扈道。 小王爷此时不服气不行了,“生画”不是你想画就能够画出来的,其中还是要有一定的技巧的。于是小王爷就欲将李三坚“捉”到面前,让李三坚现场作画,自己也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小王爷也很好奇这个灵山县县学生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居然会画出如此神仙一般的画卷?小王爷心中暗道。 “这。。。”王府宅老尚扈有些哭笑不得的答道:“王爷,天高地远的,如此不太方便啊,况且小的听说此人已中了解元,不日就要赶赴京师了,等他到了京师,小人使人将他唤来就是。” “哦?解元?”王小王爷闻言沉吟片刻后说道:“看了此人的本事还不小嘛,如此,就依你所言。” 解元?小王爷此时对李三坚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53章 天上掉下来个师侄 李三坚仅仅在灵山县呆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就赶赴琼台儋州。 此次李三坚儋州之行也是一人,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李三坚此次不用靠两腿走路了。。。 山魁也未与李三坚同行,原因就是山魁要送符二娘前往桂州,在桂州等待李三坚返回,其后北上一同前往京师。 李三坚与符二娘相依为命,李三坚实在不忍心将母亲一人丢在岭南,符二娘也不放心李三坚独自一人前往东京开封府,于是只有一同前往京师了。 岭南与京师相距千山万水,道路是异常难行,不过李三坚年轻,符二娘年纪也并未老迈,再加上符二娘穷苦人家出身,没有豪门大户千金的娇气,因此情况要好得多。 。。。。。。。。 岭南雷州地界,有一处书院,名曰“永波书院”。 永波书院据说是一名岭南武官创建,是个私人性质的书院。书院之中经常有人传授武学、修习兵法,如武经七书等,所谓武经七书是指《孙子兵法》、《吴子》、《司马法》、《六韬》、《黄石公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部兵书。 书院传授武学,主要是让书院之中的修习武学的生徒,能够参加朝廷武举。 一般来说,宋之书院主要传授经义或词赋等等,很少有传授武学的书院,但永波书院却是除了传授经义、词赋之外,有时候也有人讲讲兵法,如被流配到此地的苏轼之弟苏辙。 李三当然不知道苏辙就在此地,只知曾经护送自己至灵山县的姚舆就在此地求学。 李三坚顺路就欲看看姚舆,顺便感谢他曾经帮助过自己。 永波书院很小,仅能容纳数十名生徒,因而管理并不是很严格,只要有人愿意听读,几乎就没人阻拦,因而李三坚走进书院之后,除了数人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没人开口询问或者阻拦,均认为李三坚是前来书院听读的。 “兵之道莫难于用奇,莫巧于用奇,莫妙于用奇。。。”李三坚走进书院之后,只见一处高台之上坐在一人,四十余近五十的模样,戴着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坐在台上正在讲习兵法,声音有些低沉嘶哑,但极富磁力。 台下围坐着数十名生徒,正认真的听读,许多人是一身宽幅勒帛的武士打扮。 李三坚忽然在人群之中发现了姚舆,于是欣喜的欲开口招呼,可忽然发现姚舆也看见了自己,并且姚舆冲李三坚摆了摆手,并且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姚舆的意思应该是让李三坚不要打扰讲习,李三坚理解了姚舆的用意,于是挨在姚舆的身边跪坐了下来。 李三坚不理解的是,发现姚舆的笑容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夫屠弈鄙事也,有奇技则无与抗者,况於兵乎?”台上教授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大了些,看了李三坚一眼接着说道:“奕者之斗棋也,谛分审布,失其守者逐而攻之。。。” 李三坚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静心聆听,这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第一次听闻高人讲习兵法之事,李三坚对此感到异常好奇。 台上中年汉子从从《将帅》、《奇兵》讲至《谋主》、《边防上中下》等等。 “惜者敌国之患,起于多求而不供。。。”中年人随后讲到了目前宋的边防形势,认为宋目前只要外患就是西戎与北狄,也就是西夏与契丹。 中年人不赞成朝廷的绥靖之策,认为一味的忍让妥协,以弃地纳币来换取一时的太平是极其危险的,是饮鸩止渴。 李三坚对此是深表赞同,契丹与西夏就是一对喂不饱的白眼狼,无论宋送出多少钱帛等物,割让多少土地,他们均不会得到满足的,均仍是对宋垂涎欲滴的。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李三坚也不会满足的,宋之地大物博,金银如山、美女成群,此岂能不使人垂涎三尺? 若他们能够有一举灭宋的机会,定会是毫不犹豫的挥师南下,挺进中原、饮马江南的。 目前的局面只不过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此,朝廷又何必割地赔款、卑躬屈膝的? 李三坚也明白朝廷与契丹、西夏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其中牵扯到军力、民力、财力,牵扯到整体国力。 李三坚不明白的是为何他口中主要外患是西夏、契丹?女真到哪里去了?女真人所创建的金又到哪里去了? 李三坚对历史再不了解,也知道北宋是亡于金,南宋是亡于蒙古的。既然京师是东京开封府,那么此时就是北宋无疑了,可问题是目前所处到底是北宋的哪个朝代? 李三坚对此根本就不知道,李三坚早已得知此时是绍圣年间,但绍圣年间到底是哪位皇帝的年号,李三坚也是一无所知的。 李三坚曾经也问过这个问题,可谁又敢直呼皇帝的名字?均是回答的是一大串皇帝的名字,将李三坚听得晕头转向、昏头昏脑的。 可千万别是那个乱世啊。。。李三坚心中暗暗祈祷,若真是那个时候,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三坚将又该何去何从? 李三坚想着心事,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不解、疑惑,甚至是不屑等神情。 李三坚怪异的表情立刻就被台上中年人捕捉到了,看了李三坚一眼,不置可否,继续讲读。 讲读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众生徒听得如痴如狂,李三坚饿得头晕眼花。。。 “师弟请随我来。”台上中年人讲读完毕后,忽然起身对李三坚说道。 众生徒闻言一起转头看向了李三坚,心中均是异常诧异。。。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余岁,居然是他们师父的师弟?众生徒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师父饿晕了?眼花看错人了吗? “说的是我?”李三坚也是惊疑不定,反手指着自己问道,同时李三坚看了一眼身边的姚舆。 “不是你,又是哪个?”姚舆低头说道,声音细如蚊蝇。 “这。。。”李三坚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会是如此博学之人的师弟?此事又从何说起啊? 。。。。。。。。 “后学小子拜见师兄。”李三坚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拱手向秦观施礼道,同时李三坚还笑吟吟的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姚舆。 李三坚面前这个年近五旬之人,姓秦名观,字少游,号邗沟居士,高邮军武宁乡人,乃是苏轼的弟子之一,入门时间比李三坚要早得多。 秦观元丰八年的进士,官至秘书省正、国史院编修官等职,与张耒、晁补之、黄庭坚并称“苏门四学士”,“苏门六君子”之一。 宋哲宗亲政之后,秦观被新党排斥,先贬杭州府,再贬监处州酒税,又远徙郴州湖南郴县,编管横州,最后到了雷州。 秦观之名,李三坚也许不知道,可秦少游之名,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一代词宗,声名丝毫不亚于其师苏轼。 苏小妹三难秦少游,才子佳人、神仙眷侣的故事李三坚也早有耳闻。 可此事纯属胡说八道,其一,据李三坚了解,苏轼只有三个姐姐,哪里钻出来一个苏小妹?其二就是苏轼是秦观的师父,秦观是苏轼的弟子,若苏轼真有妹妹,且不论年龄,那么苏小妹就是秦观的师姑,弟子娶师姑,岂不就是an伦了?若真如此,苏轼、秦观、苏小妹等人根本无脸见人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叔兴,还不拜见师叔?”秦观喝了口茶对姚舆说道。 姚舆闻言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无奈对李三坚施礼道:“门下弟子姚舆拜见师叔。” 姚舆是自己送上门给李三坚做师侄的。。。,姚舆前往雷州求学,原本是想师从苏辙,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可姚舆消息错误,苏辙是被朝廷贬黜到了雷州,可很快又被贬至循州,也就是说苏辙此时人在循州,而秦观在雷州。 秦观不但文章、词赋出众,且熟习兵法,论起兵来,堪与晚唐杜牧相媲美,因而姚舆就拜秦观为师,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欲今后参加朝廷武举。 这么一来,李三坚可不就成为了姚舆的师叔了? 平白无故降了一辈,成了这个文弱书生的师侄。。。姚舆心中百般苦楚,是无可奈何之极。 “哈哈”李三坚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连忙扶着姚舆说道:“哎,乖侄儿,快快免礼。。。” 有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师侄,李三坚感到快意之极,同时看着姚舆一张苦瓜脸,又感到异常好笑。 呸,谁他娘的是你的侄儿了?姚舆真恨不得立刻拔剑剁烂眼前这张得意的面孔。。。 好端端的哥哥变成了师侄。。。,要知道两人当时可是差点结拜的。 秦观早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感到好笑,微笑着说道:“听闻师弟高中解元,不愧为恩师关门弟子,师兄这里恭贺你了。” 第54章 抢亲 “女真?黑水靺鞨?”秦观惊异的问道。 李三坚听读之时面露怪异的神情,被秦观看到之后,于是秦观询问李三坚为何如此,李三坚本不想回答,可在秦观的逼迫之下,只好说出了原因。 “正是。”李三坚慎重的点头道:“女真将会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女真人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许多年之后,契丹将会亡于女真人之手,我大宋也将深受其害。” 李三坚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如平地惊雷般的,将秦观、姚舆震得久久不语,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不过两人并不相信,打死都不信,要知道此时的女真族还是契丹境内的数支部落,人口稀少,穷得叮当响的,极为弱小,归于契丹统辖。 不但是弱小,连女真族的名称都很少有人知道的,亏得秦观见多识广,才知道女真族就是黑水靺鞨,才知道李三坚所指。 如此,岂能使人信服?辽会亡于女真之手?此更使人不信了,强大的契丹,秦观等人岂能不明白辽的实力?如此怎会亡于小小女真人之手? 完全是天方夜谭,或者李三坚是个神经病,二人心中均想到,只听说此人从前是个痴呆儿,没听说他曾经是个疯癫之人啊? “你是如何知道的?”秦观震惊之余,缓缓的问道。 “这。。。”李三坚张口结舌,半响答不出来,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三坚不知道此是宋哪个朝代,当然也不明白那日距离现在还有多久,若隔个百八十年仍未发生,那么李三坚可真的是胡说八道了。。。 “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句句都是实言。”李三坚丢下这句话后,就转身“逃跑”了。。。 我还未说宋会亡于女真之手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若这句话说出来,他们会不会立即将自己槛送京师,开刀问斩? “师父。。。”李三坚逃走后,秦观、姚舆师徒两人面面相觑,是哭笑不得的。 。。。。。。。。 “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进入儋州地界后,李三坚心情大好,坐在雇来的驴车之上,哼着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世人认为琼台乃是荒蛮之地,生活艰苦,根本无法生活下去,可李三坚不这么认为,原因就是李三坚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晴朗的天空之上,漂浮着朵朵白云,白云之下,是一片片的榕树、椰林,一股股清新的暖流扑面而来,使得李三坚心旷神怡的。 “小郎君是本方之人?”驴车主人笑着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老丈也是本地人?” “呵呵”老汉挥了一鞭笑道:“小老儿是黎人呢,是土生土长的黎家人。” 李三坚闻言欢喜的点头道:“我娘亲也是黎家人呢。” “哦?是吗?”赶车老汉问道:“你爹爹是。。。?” “我爹爹是汉人。”李三坚老实回答道。 “哦,这样啊,小郎君此次是赶考后回家吗?”老汉接着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老汉笑着答道。 琼台地处荒凉之地,读书人就很少,有黎人血统的读书人就更少了,因而老汉对李三坚是异常稀罕。 “老丈说得没错。。。”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前方两侧椰林之中涌出来三四十条汉子,这些汉子均是赤膊,脸上、身上画满了各色油彩,一些汉子手上还拎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刃,嗷嗷叫着向李三坚扑来。 乍一看,李三坚等人以为碰到劫道的了。。。 “好汉,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赶车老汉慌得手足失措,连连说道。 李三坚也是一脸惊慌的神情。 李三坚长这么大,还从未碰到劫道了啊,再者说,就算有劫道的,也不会抢像李三坚这种穷得叮当响的人啊。 “老不死的,滚开,这里没你的事。”一名粗豪汉子用手中粗棍拍了拍车身喝道。 老汉闻言吓得赶紧跳下车躲一边去了,跟他没关系,当然就跟李三坚有关系了,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李三坚而来的。 李三坚也明白了,不过李三坚此时忽然发现领头之人有点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是。。。?”于是李三坚结结巴巴的问道。 “带走!”领头汉子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在黝黑的脸上显得特别明显。 领头汉子手下闻言,一拥而上,拽胳臂的拽胳臂,搂大腿的搂大腿,抱小蛮腰的抱小蛮腰,嘻嘻哈哈的,将李三坚整个人举到了半空之中。 这些劫道强人似乎是欢喜异常,就似乎是捡了个大宝贝似的,嬉笑不已,同时并未伤到李三坚,只是无数双大手将李三坚举了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李三坚脸色惨白,手舞足蹈的喊道,边喊边拼命挣扎。 “嗷。。。嗷。。。嗷。。。”这些汉子没人搭理李三坚,嗷嗷叫着冲进了椰林之中,就像一群原始野人捕获了一头野物,随后就能变成一顿美餐似的。 “放开我,放开我。”李三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 “嚯。。。哈哈哈哈。”王家寨之中,王雯之父,毛道峒的峒主,王瑞坤看着失魂落魄的李三坚笑得得意无比。 “阿爸,人给您带回来了,您看如何处置?”王瑞坤之子,王雯的大哥王健笑嘻嘻的问道。 “给他松开,来人,看座。”王坤瑞并未回答王健,挥挥手吩咐手下道。 王坤瑞手下峒丁应了一声,就给李三坚抬过来一把椅子。 李三坚活动了一下身子,悻悻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如同一头野兽般的王坤瑞,惊疑不定的,不知道他们将自己绑来做甚? “来人,上一壶白沙绿茶,再弄些点心来。”王坤瑞又道。 王坤瑞随后围着李三坚连走三圈,似乎是馋涎欲滴的,死死盯着李三坚沉默不语。 “你要干什么?”李三坚缩了缩身子,紧张的问道。 看这架势,难不成他们要吃人哇?李三坚心中惊惧的想到,从前王瑞坤不过是让自己当他的账房先生,自己没有同意而已,就因为此等小小过节,他们就要下黑手了吗? 可既然要取自己性命,但为什么又是茶又是点心的?难道是跟猪一样,喂肥了再杀不成? “啧啧。。。”王瑞坤答非所问的摇头道:“只可惜太瘦了。。。不过也勉强了。” “小子,听说你中了解元?”王坤瑞随后问道。 “是又怎样?与你何干?”李三坚恨恨的反问道。 王坤瑞闻言也不生气,竖起粗粗的大拇指赞道:“不错,很不错,我黎家之人要出个状元了。” “阿爸,离状元还远着呐,还要经过朝廷省试、殿试呢。”一旁的王健不合时宜的说道。 王坤瑞瞪了王健一眼道:“你懂什么?滚一边去。” 黎人不要说省试、殿试了,就连发解试都无人得解,反正王瑞坤从未听说过,如此,李三坚此次高中解元,基本上在黎人眼中就是状元郎了。 李三坚摇了摇头,也是懒得跟这个粗人解释了,李三坚只是想弄明白他将自己绑来到底是何用意? 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李三坚心中此时稍感放心了。 “你愿不愿意?”王瑞坤双手抱胸,盯着李三坚问道。 “啥?我愿不愿意什么?你到底是何意?账房先生之事吗?”李三坚闻言异常诧异的问道。 王坤瑞将硕大的脑袋摇了摇后说道:“小子你现在可是广南西路的解元呢,我可请不动这么大尊的菩萨,你愿不愿意?” “你到底让我愿意什么?”李三坚简直无语了。 说了半天也未说到点子上。 闪在一边的王健,此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用胳臂肘捅了捅李三坚笑道:“阿爸这是想招女婿呢,来,妹婿,先喝口香茶压压惊。” “女。。。女。。。女婿?”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问道。 据李三坚所知,王瑞坤就一个宝贝女儿,今年才多大啊,他就要招女婿了?而且看这样子应该挑中了自己。。。可这怎么可能啊? 其一李三坚可不是“萝莉控”,并且自己还不到十六岁;其二就是按宋律,是不允许族际婚的,除非纳妾而不是娶妻;其三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未得符二娘的同意,李三坚怎敢娶亲? 不过宋律在这个岛上或者在黎人当中有时候也不是很管用的。 王瑞坤见李三坚惊慌得喝了一大口香茶,以为李三坚同意了,于是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好,选个日子你们就成亲。” 王瑞坤是个极有眼光之人,并且眼光还不低,他可不愿意将自己宝贝女儿嫁给族中的粗人。 依王坤瑞看来,李三坚今后必将是前途无量,如此可不能让他跑了,要知道李三坚一旦上京,什么时候回来就无定数了。 黎人有抢亲的风俗,看中哪个,可以用武力夺取,王雯他娘就是被王瑞坤抢来的,只不过这叫抢人,而不叫抢亲。。。 不过抢亲抢的一般是女子,像这种公然抢个男子还是极为罕见的。 第55章 做小 四十岁上下的张中原为宋熙宁三年进士及第,后弃文习武,为人清廉忠直,同时也因此得罪了朝廷高官,从而被贬至琼台昌化军为官,任知昌化军军事一职。 张中敬佩、同情苏轼,见苏轼父子居无定所,因此就派兵修舍以供苏轼父子栖身,于是就被章惇心腹董必参了一本,张中随后就被免职北归,明日生效。 “来人,集兵随我出发救人。” 张中正收拾简单的行李,打算明日离去之时,忽然接报,说广南西路的解元李三坚被人劫持,于是张中下令道。 李三坚是苏轼的弟子,此时有难,张中必须要救。 “张知事,你明日就要北归了,你这又是做什么?”一名昌化军官衙官员冷笑道。 张中已经被免职,明日就要生效了,按常例,此时已调不动一兵一卒了。 “做什么?”张中闻言缓缓的问道:“今日我还是不是昌化军军事?” “这。。。应该还是?”官员楞了片刻后答道。 生效日期是明日,那么今日张中确实仍是任知昌化军军事。 “既如此,敢不快去传令?违抗军令,该当何罪?”张中冷笑道。 官员无奈只好快步下去传令去了。 于是张中就集结了两百余名兵卒、衙役向王家寨进发,准备搭救李三坚。 。。。。。。。。 王家寨之中,王瑞坤、王健父子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仍是威逼李三坚答应婚事,是软硬兼施、苦口婆心,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 “王峒主”李三坚无奈的说道:“家母不在身边,此事在下实在不敢擅自答应啊。” “你娘亲是我族之人,这个你不用操心,你自己答不答应?”王瑞坤虎视眈眈的问道。 “这。。。”李三坚摇头不语。 “我说妹婿哟,你还犹豫什么?”王健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自己瞧瞧,这么大一个寨子,多么富丽堂皇啊,我跟你说,今日只要你从了,从此之后,在这个岛上无人敢对你不敬的,况且俺小妹是多么的如花似玉,嫁给你,你就偷着乐,如此划算的买卖,你为何抵死不从啊?” 我从你个大头鬼,李三坚心中暗道,完全是王老虎抢亲,王老虎都算不上,整个两二百五,有这么逼婚的吗?生怕自己女儿嫁不出似的,要知道王雯还如此年幼,岂能如此? 李三坚无法理解,可这个世上简直是太普遍不过了,不要说七八岁的小妮子,就说刚刚出生的幼儿也有可能定下一门亲事,甚至指腹为婚,甚至腹都没有,哥俩或两家关系好,就“指空为婚”,这种情形简直太多了,数不胜数。 “老爷,你怎可如此?”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被他们说的晕头转向之时,门外进来一大一小两人,其中一人对王瑞坤说的。 两人是女子,乃是王雯及其母潘氏。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潘氏长相略为普通,可肌肤白皙、娇嫩,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隐隐约约有一种清雅高华的气质。 王雯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李三坚。 母女二人所过之处,卷了一阵香风。 “你来作甚?”王瑞坤皱着眉头问道。 “老爷”潘氏轻轻的说道:“按宋律,是不允许族际婚的,此事难成啊。” “宋律?”王瑞坤闻言沉吟道:“这是在琼台,宋律不是那么管用的,再说,此人之母是我黎家之人,宋律还管不到这里呢。” 王瑞坤的大嗓门见到潘氏之后,声音立马就小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害怕潘氏,又似乎是王瑞坤对潘氏宠爱有加。 “老爷”潘氏微微摇头道:“族群随父,李三坚他应该算是汉人,汉人当遵从宋律的,若你强行如此,是害了他啊。” “玲儿”王坤瑞闻言愕然问道:“左右不过是我黎家一桩婚事罢了,我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如何是害了他啊?难道在此岛上,官府敢治他的罪吗?” “官府那里倒还罢了。”潘氏答道:“可老爷他是广南西路的解元,是要赴京赶考的,如此违逆了宋律,他还能继续贡举吗?” 潘氏对王瑞坤的用意还是了解的,无非是看上了李三坚的前程,可若王坤瑞强行逼婚,此事被朝廷知道的话,也许李三坚立刻就会被禁止省试,立刻就会被赶回琼台的。 要知道天下有多少双眼睛是紧紧盯着进士科那几个名额的,就算李三坚能够顺利及第,若被人知道,定会是被黜落的。 如此李三坚的前程就毁了,那么王瑞坤还看中李三坚什么? “这。。。”王瑞坤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犹豫起来,简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强行逼婚,李三坚的前程毁了,那么李三坚还不如族中一名身强力壮的族民呢,若就此作罢,岂不是便宜了这小子,同时王瑞坤面子上也挂不住的。 “不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王坤瑞随后摇头道:“今日之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大不了这小子留在寨中便是。” 王瑞坤抢亲寨子许多族人已经知道了,若就这么算了,就会被他们笑话的,因而王瑞坤只好硬着头皮将此事进行到底了。 “决计不可。”李三坚忽然大声说道。 李三坚忽然说话,将众人均吓了一跳,一齐转头看着李三坚。 “三哥。。。”王雯也同时抬起头来看着李三坚,神情有些怪异的看着李三坚低声说道。 声音细如蚊蝇,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清楚。 “我。。。”李三坚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母亲曾经说过,父亲在世之时已经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虽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信乃立身之本,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且父命难违,因而此事我万不能应允。” 李三坚不知宋律之中关于族际婚的条法,因而对什么夷夏之防根本是无所谓的,并且李三坚虽对王雯谈不上什么喜欢,但也不是讨厌,事情真到了谈婚论嫁的这一步,李三坚也是无所谓的。 但李三坚是个孝子,母亲早已说过人不可言而无信,因而李三坚母命难违。 王瑞坤等人闻言均沉默不语,黎人也是看重承诺的,一诺千金,答应的事情若反悔,也会被人极度鄙视的。 在众人均沉默之时,王健忽然对王瑞坤说道:“阿爸,孩儿有办法解决此事。” “嗯?你有何办法?” 不就是个女婿嘛,大不了过些年再给王雯寻一门亲事就是。 王瑞坤已经打算放弃此事了,此时王健忽然开口,使得王瑞坤又有些犹豫了,如此年少有为之人放弃了确实可惜。。。 “阿爸,我是这样想的,哈哈。”王健未答先笑,使得王坤瑞狠狠瞪了王健一眼,使得潘氏、李三坚疑惑的看着王健。 “这样好了。”王健见众人又一齐转头看着自己,于是连忙说道:“不可为妻,可以为妾嘛,不可作为正室,作为侧室也是蛮不错的嘛,呵呵呵呵。。。” “滚,你给老子滚出来,滚远点,要不老子打断你的腿。”王坤瑞闻言大怒,指着王健的鼻子骂道。 王坤瑞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谁知道王健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在这世上没人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女儿做小。 小妾的地位几乎与奴婢差不了多少,家主宠爱还稍微好些,还能勉强度日,可一旦失去家主宠爱,那么日子过得就会生不如死。 小妾的地位是极为低下的。王雯之母潘氏就是如此,虽王坤瑞对王雯敬重、宠爱有加,可潘氏见了王坤瑞正妻却是跟老鼠见猫差不了多少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因而潘氏听闻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怒色。 李三坚也是哭笑不得的,小妾?李三坚有此艳福吗? 自己穷得叮当响,连妻都不知道在哪里?就有妾了? “阿爸。。。”王健赶紧一个纵跃,跳到一边说道。 “还不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你让老子的乖女儿与人做小,真不知道你这个当哥哥是怎么想的?” 她本来就是庶出的嘛,与人做妾又有何不可?王健心中暗暗嘀咕,可又不敢再出声了。 “阿爸,女儿愿意做小。”此时王雯忽然开口道:“只要你放了三哥,女儿情愿做他的小妾。” “雯儿。。。”潘氏惊呼道。 “峒主。。。峒主。。。不好了。。。”此时一名峒丁惊慌失措的奔进来禀报道:“外面。。。外面来了数百宋军。。。” 。。。。。。。。 “使人再去通报,让他们立即放人。”骑在一匹劣马背上的张中下令道。 张中知道朝廷的羁縻之策,知道朝廷对待宋境之内的夷狄是较为宽松的,只要不行谋逆之举,其他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抢个人,甚至杀个人什么,基本上不会受到过于严厉的处罚,因而张中此时要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中手下一名兵卒应了一声,正打算前去通报之时,张中等人忽然见到寨门打开,从中涌出了无数人马。 张中吓了一跳,正准备排兵布阵之时,忽然发现这些人根本没有携带兵器,而是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批红挂绿的走了出来。 就似乎是在操办一场喜事一般。。。 第56章 逐出师门 纳妾?张中看着李三坚的“得意”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才多大点啊?你所纳之妾明明还是幼女。。。你他娘的就纳妾?张中恨不得照着李三坚就是劈面一鞭子。 真是有其师,就有其徒啊,张中心中哀叹。 苏轼一生之中风流韵事也不少,可苏轼乃是闻名天下的大学子,如此有些风流韵事,还勉强说得过去,可你李三坚刚刚出道就纳了一门妾室,简直。。。简直太过分了。。。简直太狂妄了,张中心中暗道。 苏轼一生之中姬妾众多,风流韵事层出不穷,不过苏轼基本上对这些姬妾没有什么感情,一直思念亡妻王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此为苏轼思念亡妻而写下的千古名句《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苏轼贬官岭南之时,不知道心存悔意还是养不起众多姬妾,于是就将众多姬妾都送人了,一个名叫春娘的姬妾还愤而撞树自戕。 苏轼目前身边只有一名名叫王朝云的姬妾,一直陪伴在苏轼身边,照顾苏轼的起居。 苏轼一生之中确实姬妾甚多,可苏轼文章闻名天下,文采出众,吸引众多仰慕之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你李三坚算哪根葱啊?人还未满十六岁就开始纳妾了?还是个幼女。。。 张中鄙视之意写在了整个脸上。。。 “张师叔。。。小生并未同意啊,小生已经跟。。。跟他们说了,必须求得母命。。。才。。。才。。。”李三坚读懂了张中的意思,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 啥?你还求得母命?你为何不直接拒绝?难道他们还真敢将你怎样?老子带兵前来难道是吃素的?张中心中暗道。 张中气得虚挥一鞭后怒道:“我看你如何向你师父交代?简直。。。简直是个狂妄小儿。” 张中说罢,气得猛挥一鞭就纵马远去了,懒得搭理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了。 “他。。。为何。。。如此?”李三坚吃了一屁股的尘土,看着远去处的张中愕然问道。 自己不就将要也许,也许将要很长时间才可能将王雯纳入房中嘛,张中至于如此生气吗?就跟挖了他家的祖坟一般?李三坚心中诧异异常。 “哎,李生,你可能不了解的。”张中一名手下叹道:“张知事已被朝廷罢免,明日就要离开此处了,今日张知事是强行带兵来向他们要人的。” 什么?免职?就要离开琼台了?李三坚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尘土,半响说不出话来。 。。。。。。。。 一年多未见到苏轼了,李三坚赶到苏轼居所之时心中有些激动。 苏轼虽仅仅教授了李三坚一年余学业,可李三坚也从中学了不少知识,再加上李三坚从内心之中敬佩苏轼的为人,因而李三坚非常感激苏轼。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高学之士愿意教授出身贫寒之人的。 “弟子李三坚求见恩师。”李三坚来到苏轼居所之前,大声说道。 李三坚与苏轼久了一般都是来了之后,基本上大门就打开了,李三坚禀报一声即可进屋,可今日却是大门紧闭,使得李三坚感到有些诧异。 李三坚连呼三声之后,破旧的大门才打开了一条缝隙,苏轼之子苏过从门内探出头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李生。。。你走,爹爹他。。。不见你。。。”苏过面呈难色,对李三坚说道。 “这。。。这是为何?”李三坚诧异的问道:“我。。。我是李三坚啊,恩师他为何不肯见我?” “我知道你是李三坚。”苏过叹道:“你还是走,爹爹他。。。不会见你的,不但如此,爹爹还说了。。。” “恩师他老人家还说什么了?”李三坚焦急的问道:“师兄你有话请直言,” 李三坚思前想后,自己也没做什么事情了?并且礼数也并未少半分啊,为何苏轼不肯见自己? 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说你。。。狂妄之极,不知收敛,说。。。”苏过犹豫的说道。 “还说了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爹爹说不但今日不会见你,今后也不会再与你会面,并且爹爹不允许你再说是他的弟子,从此之后双方如同路人,请你好自为之。”苏过说完之后,长长的舒了口长气。 苏过也不太明白苏轼为何如此?就因为李三坚高中解元?就因为李三坚被桂州官府赐宴?就因为李三坚刚刚回到就纳了一名姬妾?从而苏轼将李三坚开革出了师门? 可这些理由均站不住脚啊?苏过心中暗道。 要知道非大奸大恶之徒,非切齿痛恨,非厌恶之极,是不会轻易将一名弟子扫地出门的,如此,两人今后就会形同陌路的,甚至反目成仇都有可能,这得要看个人了。 况且李三坚就算再张扬,但也为苏轼争了不少脸面啊,高中解元,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此殊荣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若木鸡的,立在苏轼居所门前,看着破旧的大门,久久不语。 李三坚就如同被雷击般的,又如同被人泼了一盘冰冷的凉水,从头凉到脚后跟。 李三坚又仔细回想此一年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太过分的事情啊?为何苏轼说出了如此绝情的话? 这比杀了李三坚还难受,李三坚欲哭无泪,真想冲进去问问苏轼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李。。。李生你走,今后也不要在提起你曾经师从爹爹之事了。”苏过将李三坚的模样,心中异常不忍,于是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劝道。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三坚喃喃自语,连说三遍。 “走。”苏过又说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双膝一软,跪倒在了苏轼门前泣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无论恩师承不承认,弟子始终是恩师的弟子,恩师始终是弟子的恩师,此一生之中,弟子均会感念恩师的恩情,永世难忘。” 李三坚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哭而去。 李三坚到最后也未明白苏轼为何如此? “李。。。李。。。”苏过看着李三坚的背影,欲开口说些什么,可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 “爹爹,你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走后,苏过问苏轼道:“这个孩子也是个可怜之人,您为何如此绝情啊?” “你懂什么?”苏轼瞪了苏过一眼道:“关门,闭门谢客。” 苏过叹了口气,就转身掩上了大门。 苏轼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爹爹,你保重身体啊。”苏过见状,慌忙过来扶着苏轼说道。 “我无碍。”苏轼摆摆手道:“你去。。。不,还是我去。” “爹爹你要去哪里?”苏过问道。 苏轼闭上双眼,良久之后才说道:“我是去高二那里一趟。” 。。。。。。。。 “坚儿,这些是我们给你凑的盘缠,你放好了。”符贵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接过包裹就放在了桌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符贵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两天了,李三坚均是如此,一个人呆呆着坐在屋中,魂不守舍的,身前桌上倒是放了本《论语》,可两日了,根本一页都未翻看过。 符贵也听闻了苏轼与李三坚之事,符贵也不明白苏轼到底是什么意思? 符贵也不敢去问苏轼,苏轼再被贬黜,也是官府之人,岂是他们这种贫贱之人能够质问的? “三哥。。。三哥哪里去了?”正在此时,王雯蹦蹦跳跳的进来问道。 “他在那。。。那里。”符贵冲李三坚努了努嘴道。 “三哥,三哥,你怎么了?”王雯见李三坚的呆呆的模样,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灵气,于是吓得连连问道。 王雯摇了李三坚半响之后,终于将李三坚摇醒了,于是李三坚呆看了王雯一眼道:“你为何来了?” “你先别管我,你到底怎么了呀?”王雯仍是问道。 李三坚呆看了王雯半响之后,忽然放声大哭道:“雯儿,雯儿,恩师他。。。他老人家不要我了,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呜呜呜。。。苍天啊,你能告诉我吗?” 李三坚连想了三日,仍是不明白苏轼为何要如此?为何忽然将自己扫地出门,为何如此绝情? 李三坚想到伤心处,不由得放声大哭。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还从未这么哭过,还从未如此伤心过。 “三哥,三哥,你别哭了,你哭雯儿也想哭了,呜呜呜,三哥。。。他不要你算了,三哥你是最好的,他不要你是他的不是,雯儿要你,雯儿一辈子都要你。” 王雯抽抽噎噎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李三坚哭得还伤心。。。 第57章 三生三世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琼台的月色是平静与祥和的,月儿把清辉从云朵的周边映射出来,仿佛在四周镶成了一个灿烂的光环,光环托着云朵从月亮那秀美的面庞上轻轻拂过。 月光之下,海浪轻轻的拍打着海礁、沙滩,发出一阵细碎的声音,仿佛是细语呢喃之声。 王雯趴在沙滩之中,双手撑着如白莲花瓣似的下巴,看着令人陶醉的月光轻声问道:“嗯。。。三哥,什么是做小啊?”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连什么是小妾都不知道,就拍着胸脯答应了做自己的小妾。。。 不过李三坚明白王雯是为了让王坤瑞放自己回家从而答应了此事,为此,李三坚心中对这个于情事根本是朦朦胧胧、心地单纯的小妮子还是较为感谢的。 “这个小字嘛。。。”李三坚考虑片刻后答道:“顾名思义,就是年幼,你还年幼,就要那个啥,就是小嘛。” “啥那个啥啊?三哥,什么意思啊?”王雯大眼睛在月光之下显得特别明亮,忽闪忽闪的,如同一汪清泉。 “就是做我娘子啊。。。”李三坚简直头痛之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只好直言了。 “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王雯又问道。 李三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与王雯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妮子说说笑笑,已经稍减李三坚心中的憋闷之气。 “我才不要呢。”王雯闻言撅着嘴说道。 “嗯?这是为何?”李三坚奇道。 “爹爹对娘亲一点都不好,我才不要做小呢。”王雯接着说道。 “你爹爹对你娘亲不好?我看不是挺好的嘛?”李三坚问道。 “三哥你不知道的。”王雯低头小声说道:“大娘她们总是欺负娘亲,可我爹爹他却不管的。” 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叹了口气,这个世上就是如此,无论是汉人还是黎人,无论是何人,总是有大小嫡庶之分的,等级森严,不能逾越。 “雯儿。。。”李三坚轻声呼唤王雯道。 “嗯。。。三哥。。。”王雯抬头看着李三坚。 “其实啊。。。其实啊此前说过的话不一定能够作数的,你不要太在意的,你不愿意做小,就不做好了,三哥我是不会介意的。”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 “啊?三哥。。。你。。。不要雯儿了?”王雯闻言顿时眼眶里包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王雯根本不知男女之事,只喜欢与李三坚呆在一起,听李三坚讲讲传说、故事,与李三坚打打闹闹的,感到特别快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快活就行了,只要你快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三哥我是不会介意的。” “真的吗?”王雯闻言立刻转伤心为欢喜,开心的问道。 “真的,三哥不骗你,三哥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的。”李三坚郑重的点了点头答道。 “三哥你对我真好!”王雯欢呼一声,就扑到了李三坚怀里,沾在怀里不肯再下来了。 “三哥,雯儿好想听你讲故事,今天你再讲一个好吗?”王雯挂在李三坚身上求道。 “你先坐好,我再讲。”李三坚将王雯从身上扯下来后说道。 王雯虽然年幼,可李三坚却是血气方刚之时,若一直如此,李三坚害怕自己“化身为狼”。。。 “好,好吖。”王雯闻言老老实实的靠坐在了李三坚身边。 “快讲。”王雯随后说道。 “嗯。。。”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老是听我讲故事多没意思啊,今日你讲个故事给三哥听好不?” “我?我。。。讲不好啊,还是你讲。”王雯歪着头看着李三坚轻笑道。 “不行,今日你先讲,然后我才讲。”李三坚摇头道。 “嗯。。。”王雯无奈只好说道:“那我讲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讲,三哥不会笑你的。”李三坚笑道。 “我讲了之后你也要讲啊,不许耍赖。”王雯又道。 “好了,快讲,要不太晚了,你爹爹会寻来的,三哥一定不会耍赖的。”李三坚点头道。 “嗯,雯儿来之前跟爹爹、娘亲说过了,没事的,那么,雯儿就讲娘亲给我讲的故事了?”王雯笑道。 黎人没有汉人那么多的礼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等等的,黎家女子喜欢郎君,是可以呆在郎君家中的,没有人觉得特别怪异之处。 况且李三坚与王雯已经有了这层关系,就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嗯,我听阿妈说过,我们黎人祖先是个名叫黎母之人,黎母是蛇卵变的呢。”王雯娓娓道来,声音极为清脆动听。 黎母是蛇卵变的?李三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惊奇,但仍是静静的听着王雯讲述。 “相传远古时期。”王雯接着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人呢,只有飞禽走兽,有一天雷神路过这里,见这里山清水秀的,真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之后雷神羡慕的说,要是能住在这里该多好啊,于是雷神就找来一颗蛇卵,让山上的五色雀照顾。第二年‘三月初三’这一日,雷神再次经过这里,他从天上打下一个惊雷,地动山摇的,震得藏在山上的蛇卵裂为两半,从里面就走出一个美丽的姑娘,雷神就变成了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等等,等等。。。”李三坚开口打断王雯的话道:“雷公?雷公喜欢这里就住下来好了,为何寻一蛇卵,还打雷孵化?” 完全吃饱了撑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他。。。”王雯闻言小脑袋一歪,用葱花般的小指头点了点左颊,想了想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三哥你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雷神为何神经病犯了?没事找一坨蛇卵来孵人?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是因为。。。? “哦,对了,我知道了。”李三坚于是开口道:“雷神亦称雷公,雷公长什么模样你知道吗?” 王雯摇了摇头。 “雷公乃是龙身人头,人头其实长得也不像人头,还多了张鸟嘴?龙即是蛇,龙身即蛇身也,也就是说雷公就是条蛇,因而蛇卵就是他的卵?也就是他的私生子。。。因而。。。哇哈哈哈。”李三坚说着说着自己不由得先笑了起来。 “呸,三哥你。。。尽瞎说,你还听不听了,不听我就不讲了。”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王雯再年幼,再不懂世间之事,也明白李三坚是在胡说八道。。。 “听,听,你继续说。”李三坚笑道。 “我说哪里了?”王雯问道。 “说到雷公的私生女。。。不对,说到神女出世。。。”李三坚答道。 “嗯。。。”王雯点头接着说道:“雷公。。。呀,三哥你。。。雷神。。。” “哈哈哈哈”李三坚开心得大笑不已。 “三哥你好坏。。。”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接着说道:“雷神变成了一个老爷爷之后,就给她去了个名字叫‘黎’,于是啊山上的五色雀、梅花鹿、还有好多好多飞禽走兽都来庆贺,它们都喊她‘阿黎姑娘’。阿黎姑娘饿了就采野果吃,渴了就喝山泉水,困了就睡在大树上,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只不过不免有些孤独与寂寞,直到有一天,有个英俊、勇敢的后生跨海来到了琼台,到山中采撷贵重的沉香,就遇到了阿黎姑娘,他们就互相吸引住了,两人相互爱慕、心心相印,于是就结为了夫妻。他们生了很多子子孙孙,后来野果就就不够吃了,雷神爷爷就派五色雀叼来山兰稻种,他们带领子孙后代一起砍山种山兰,喝用山兰酿造的甜美的美酒,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他们死后,他们的子孙后代为了纪念自己的始祖,尊称阿黎姑娘为‘黎母’。” 李三坚真是佩服王雯小小年纪,居然记得如此清楚,并表达得异常清晰、明白。 王雯去读书,一定会有所成就的,李三坚忽然想到。 “我们脚下的山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李三坚问道。 “是啊,黎母山就是指了阿黎姑娘呀。”王雯点头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黎人祖先的来历,李三坚看着月色心中暗道,自己母亲是黎人,自己也是黎人的后代,也是黎母的后代,王雯也是。只不过两人却分属汉、黎两族,原因就是李三坚父亲是汉人,而王雯的父亲是黎人。 父亲、母亲身份的不同,而造成了两人之间如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般的。 李三坚厌恶这个世道,讨厌这个世人的这种观念,可李三坚却无力改变,最起码现在无法改变。 “三哥,你干什么呀?发呆干嘛?”王雯见李三坚久久不语,于是又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哦。。。”李三坚清醒过来后说道:“雯儿,想再听故事吗?” “好吖,好吖,三哥你快讲。”王雯拍手笑道。 “好”李三坚点头微笑道:“人有三生三世,你知道吗?” 第58章 前世已矣 三世一般指的是前世、今世与来世,按佛教说法就是前世造因,今世受果,今世造因,来世受果。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而六道者之天道,一也;阿修罗道,二也;人道,三也;畜生道,四也;饿鬼道,五也;最后就是地狱道。 前三个为上三道,为三善道,因其作业较优良故;下三道为三恶道,因其作业较惨重故一切沉沦于分段生死的众生,其轮回的途径,不出六道。 所谓轮回,意思就是意思是众生生死死,在死亡后,灵魂又轮回重新投胎成为另一个人或一个动物,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 轮回不会超过此六道。 三世因果六道轮回! “三生三世?”李三坚讲述完三世之后,王雯问道:“可我。。。我只知道今世啊,我前世是什么呀?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李三坚点点头微笑道:“因为你轮回之前已经喝了孟婆汤,已经遗忘了一切,之后才走上奈何桥投胎的。” “哦。。。”王雯很想问问何为孟婆汤,可又不想打断李三坚,想继续听下去。 “世上有一人却阴差阳错,而没有喝孟婆汤,于是他就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的一切事情。”李三坚说道。 “啊?他是谁啊?”王雯惊讶得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摇摇头未答,接着说道:“那个人前世家中很贫穷,父母均是普通百姓,那人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并在学堂读书。父母为了供养他读书,耗尽了心血与家中财物。家中一贫如洗,此时他的父亲却得了重病,为了给父亲治病,就借了不少钱,那人从学堂出来之时,家中已是负债累累。” 李三坚说到此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那个孩子为了改变家中的现状,为了让含辛茹苦抚养自己成人的母亲过上好日子,于是又举新债,经商创业。可这笔新债是阎王之债,还不上就意味着死路一条,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创业不成,他就是死路一条。” “三哥。。。三哥。”王雯闻言焦急的问道:“后来怎样了?他。。。他成功了吗?” 李三坚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道:“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功的?他最后失败了,欠下了无数债务,根本无法偿还,每日家中都有逼债的上门,他的母亲终日以泪洗脸,但仍是咬牙用自己微薄的收入来偿还儿子所欠下的巨额债务,不过这根本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此时他一直挚爱的未婚妻子也离开了他。” “呜呜呜呜,他好可怜,他的娘亲也好可怜。。。”王雯伤心的问道:“后来他怎样了?” 李三坚惨然一笑道:“他最后经受不了如此打击,经受不了凄惨的人生,就。。。离开了这个人世,在离开之时,他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母亲,他都不敢想自己离去之后,他的母亲该怎么办?” 李三坚用力握住一把沙子,细细的沙粒不断的从指缝流下,汇入了潮汐之中,回归到了大海之中。 “三哥。。。”王雯轻轻的依靠在李三坚身边,两人看着月色久久不语。 “雯儿,三哥明日就要走了,你。。。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良久之后,李三坚开口道。 李三坚再也耽搁不起了,明日就必须赶往桂州与符二娘等人汇合,赴京应试。 这是决定李三坚及其全家命运的一战,李三坚必须全力以赴,而最令李三坚头疼的是在路上几乎就没有温习功课的时间,如此李三坚心中感到一片惘然。 “三哥,我不让你走,你走了,谁再跟我讲故事啊?”王雯抽泣道。 “呵呵,傻丫头。”李三坚微笑道:“你不是还有爹爹,有娘亲吗?他们给你讲就是啊。” “他们?”王雯撅着嘴说道:“他们几乎不给我讲故事的,并且他们讲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还是三哥讲的故事好听,雯儿都被你讲哭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的笑了起来:“好了,雯儿,我答应你,今后再见面,三哥就一直跟你讲故事,一直讲到你满意为止。” “真的?你可不许哄骗于我。”王雯问道。 “真的,三哥决不骗你。”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其实这是推脱之言,李三坚此次赴京赶考,能不能再回琼台,这还两说,两人还能不能再见面也是未知之数了。 。。。。。。。。 “外公、两位舅父大人、王峒主,坚儿就此别过,诸位请回。”李三坚对符贵、符鼎、符鳞、王瑞坤等人施礼道。 李三坚此日离开儋州,符贵、王瑞坤等人均来送行,一直送到渡口,符贵本欲像从前那样,让符鳞陪同李三坚一同前往桂州,可被李三坚拒绝了,再过数日,李三坚就满十六岁了,况且李三坚又不是没有单独出过门。 一个穷书生,能够吸引强匪的注意,还是极为少见的,除非像王瑞坤如此这般抢亲的。。。 “坚儿,此去千山万水的,你可要照顾好你娘和你自己。”符贵不放心的叮嘱道。 “外公放心就是,坚儿心中有数。”李三坚笑道。 前世使得母亲伤心,今生今世,李三坚无论如何,都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坚儿”王瑞坤也叮嘱道:“还是将那些盘缠拿去,如此,路上也不会太过窘迫。” 王瑞坤身为黎人一峒之主,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因而王瑞坤送给了李三坚不少盘缠,可仍是被李三坚拒绝了。 “王峒主”李三坚谢道:“多谢王峒主一片美意,不过母命难违,翰韧实不敢受也,请王峒主体谅一二。” 王瑞坤摇了摇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未说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峒主,请宽心,翰韧说出的话,决不反悔。”李三坚心中觉得暗暗好笑,王瑞坤明显是担忧李三坚言而无信,明显是担忧自己女儿送不出去。。。 王瑞坤闻言这才放心,摸着又黑又粗的胡须对李三坚笑了笑了后说道:“坚儿果然是个信人,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三坚闻言翻了个白眼,才三十余岁,就一口一个老夫?况且符二娘还不知道此事呢,他就以坚儿称呼李三坚,以李三坚的长辈自居。。。 一同前来送行的王雯躲在王瑞坤身后,露出一张小脸偷偷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随后拱手向众人道别,随后看了一眼苏轼居所所在的方向,伤心得摇了摇头,转身就欲离去。 “坚哥儿慢行,等哥哥片刻。”正在此时,苏轼的奴仆高二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提了一根哨棍,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高二哥哥,你这是?”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我随同你前往京师。”高二喘了口粗气笑道。 “你?这是为何?”李三坚又问道。 “兄弟你不知道?”高二答道:“你哥哥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东京开封府人氏呢,对开封府再熟悉不过了,见哥儿就跟我走就是,保管你不会走错路。” “可是恩师。。。苏公那里。。。?”高二是苏轼的奴仆,未得苏轼同意是不能离开苏轼的,此时为何忽然要随自己一同前往京师? 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 李三坚再不能以苏轼门下弟子自称了,使得李三坚又伤心异常。 高二看了看周围诸人后,对李三坚说道:“此事上船再说。” 李三坚点点头就与众人相别,与高二走上了渡船。 。。。。。。。。 “高二哥哥,现在你可以说了?”上船之后,李三坚见四周无人,于是问道。 “你想听什么?”高二笑问道。 李三坚闻言一时语塞,李三坚其实还是向打听苏轼为何将自己开革出了师门,还是想知道苏轼到底是如何想的。 可李三坚又不好明言。 高二看了李三坚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道:“坚哥儿,你可不能埋怨老爷啊,老爷对你可是一片苦心的。” 一片苦心?李三坚闻言顿时感到心花怒放的,觉得苏轼在其中必有深意,可李三坚苦苦思索,也看不懂苏轼的心思。 于是李三坚拱手问道:“弟愚钝,请哥哥指点迷津。” 高二闻言摇头道:“高二也不知道老爷的心思,不过老爷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的,此次你知道是何人让高二随同你一同去开封府吗?你又知道哥哥我到了开封府之后去哪里吗?” “难道是苏公吗?哥哥又要去开封府哪里?”李三坚问道。 高二闻言点头道:“正是老爷命高二前往开封府的,老爷还给高二写了封书信,让高二到了开封府之后,就去投奔小王都太尉呢。” 高二投奔小王都太尉,总比跟着苏轼在岭南受苦要好得多,要有前途得多。 苏轼能为一名卑贱的仆从考虑,岂会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小王都太尉乃是何人?李三坚心中嘀咕道。 第59章 渡口 岭南某处渡口 渡船到了北岸之后,渡客们纷纷抢着下船,人较多,显得有些拥挤。 “让让,让让。”李三坚将要下船之时,两名壮汉从背后挤了上来,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还是怎么回事,两人跳上跳板,用力挤去,将瘦弱的李三坚挤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幸好将要上岸,河水不是很深,只及李三坚小腿处,可即便如此,水花四溅,将李三坚长襟下摆完全打湿了。 李三坚昏头昏脑被挤下水去,未明白怎么回事,狼狈得站在水中怔怔的望着这两个粗鲁汉子。 两名粗鲁汉子轻蔑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欲转身离去。 书生就是书生,文弱不堪,顶什么用?稍微一碰就东倒西歪的。 “直娘贼,敢欺辱我家兄弟,休走!” 李三坚未反应过来,可激怒了一旁的高二,高二大怒,拎着哨棒就赶了上去,指着两人大骂。 两名粗鲁汉子闻言转身,看着高二笑骂道:“三寸丁,今日爷爷们就欺负你了,你嘬老子的鸟啊?” 李三坚还未满十六岁,相比成年人显得略矮,李三坚个子不高,高二也是短小精悍的,显得也有些瘦小,于是两人根本不怵高二,笑嘻嘻的不断口出污秽之言。 高二气得咬牙切齿,大喝一声,双手持棍,纵身跃起,挥棍就向其中一人头顶砸去。 棍声呼呼,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粗鲁汉子躲避不及,慌忙之中举起手中长棍招架。 高二见粗鲁汉子举棍招架,于是招数并未使老,反手轻轻一挑,挑飞了粗鲁汉子手中的长棍,并顺势哨棍向前一推,戳在了对方的右肩窝之处。 “哎哟!”高二下手甚重,这一推力道实在不轻,将粗鲁汉子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右臂连同右肩疼痛难忍,一时半会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 “泼才,破落腌臜贼厮,找死!” 另一名粗鲁汉子见状大怒,挥棍就向高二拦腰击去。 高二双腿一曲,右脚前,左脚后,矮身躲过了对方的猛击,棍声呼呼,擦着高二的头皮飞了过去。 “喝!”高二低喝一声,左臂后扬,右臂前伸,挥棍击打在了对方的脚胫之上。 啪的一声,粗鲁汉子应声而倒,手中长棍脱手,捧着脚胫痛苦的呻吟。 脚胫是人体之中较为脆弱的部分,同时也是支撑人站立的主要受力点。 高二最恨有人骂他破落二字,因此这一击下手也是不轻,差点将粗鲁汉子胫骨击碎,若击碎,这汉子一辈子就残废了。 电闪雷鸣之间,两人粗鲁汉子一个捧着脚,一个抚着肩膀,哼哼唧唧的半响未爬起来。 “快点跪下给爷爷们磕头赔罪,否则今日定将尔等打杀于此。”高二得势不饶人,得意得用棍指着二人骂道。 “呸,腌臜打脊狗奴才,想叫爷爷们求饶,门都没有。。。”两条粗鲁汉子倒也硬气,丝毫不服软,仍是哼哼唧唧的与高二叫骂。 只不过。。。 只不过又触到了高二的痛处了,高二原本家境还是不错的,自幼熟读经书,字也写得不错,同时还会些拳脚,基本上算的上是文武双全,只不过文、武均不精通而已,如此这般的人,才会被苏轼接纳,成为了苏轼的随从。 也就是高二家境败落,其后又惹上了一门官司,高二才投奔到了苏轼门下作为奴仆,其实苏轼并未将高二视作奴仆,而将其看作伴读之人。 因此高二最恨人家说其是他人的仆役。 高二气得脸色铁青,挥舞着哨棍又欲向两人揍去。 哨棍将要击打在两人身上之时,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根木棍,架住了高二的哨棍。 两棍交加,发出嗒的一声,高二手中哨棍顿时就被荡开,同时高二感到虎口发麻,几乎都握不住哨棍了,哨棍欲脱手而出。 “这位哥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两名粗鲁汉子面前,冷冷的对高二说道。 此人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岁上下,却长得虎背熊腰的,体形极为雄壮,下颚无须,只在上嘴唇处长了一排浓黑的胡须,手臂之上肌肉虬结,上臂之处还有两处刺青,显得极为孔武有力。 身材矮小的高二比此人整整矮了一个头还不止,最多到其肩部。。。 高二眼中露出一丝怯意,怔怔的看着此人。 两人交手只一招,高下立判,高二明显不是此人的对手,因此高二再也不敢叫骂从而激怒此人了。 “老十三,快快替我等教训教训那个贼厮。” “哎哟,好痛,老十三,你快上啊,兄弟们之中就你武艺最好,快上。” 两名倒在地上的汉子见来了救兵,挣扎着爬了起来,躲在高大汉子身后乱叫不已。 “住口,你们无礼在先,怎能如此?”高大汉子转头对两人怒道。 两名粗鲁汉子似乎有些害怕此人,见高大汉子发怒,于是均闭口不言了。 “兄台请了,在下姓李名三坚,我家哥哥冒犯诸位了,在下替兄长陪不是了。”早已爬上岸的李三坚见高大汉子如此,顿时对此人有些心存好感,赶上前拱手说道。 高大汉子见李三坚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也是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于是开口说道:“无碍,些许误会而已,小哥儿怎样?” 高大汉子虽对李三坚心存好感,但眉宇之间带着一些倨傲不逊的神色,并且似乎是有些瞧不起读书人的模样。 “不碍事,不碍事,衣衫打湿了而已。”李三坚连忙答道。 高大汉子点点头,转身就去看身后的两名汉子。 两名汉子一个肩部受伤,一个脚胫受伤,肩部的还好,不是伤得很严重,可伤在脚胫处的那名汉子伤势却有些严重,整个脚踝都肿了起来,根本无法行走,伤没伤到骨头都不知道。 高大汉子皱眉看着这名汉子的脚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这些人均不是本地人,乃是歙县之人,此次来到岭南,主要是奉庄主之命,贩些漆货等货物。 他们均是佣工,家境贫困,仅能糊口,伤得如此严重,就面临两个问题,其一就是走不动道,就会耽误了行程,其二就是疗伤、看郎中是需要花钱的,可他们身上的盘缠并不多,仅够糊口,如此事情就较为棘手了。 李三坚见高大汉子看着受伤的汉子,面呈难色,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是贫寒之人,于是李三坚从包裹之中取出两贯钱后说道:“兄台,钱不多,让这位大哥看看郎中。” 虽然是他们无礼在先,但事情总归是高二将他们打伤了,出门在外的,谁都不容易。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拿不出许多钱来,高二那里也许同样如此,也许还不如李三坚呢。 高大汉子眉头一挑,就欲拒绝李三坚,他们再怎么穷,但也是有骨气的,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方十三方大哥,你在干什么?”高大汉子正欲开口拒绝,此时忽然两骑奔了过来,一名骑在马上到女子问道。 李三坚见状连忙背过脸去。。。 此二人不是陈可儿及其兄长陈森,又是何人? 李三坚中了解元,照理应该去陈家庄,应该感谢陈慥照顾之情,可李三坚此时已被苏轼逐出师门,实在无脸见这个曾经的师叔了,无脸见陈慥,也就无脸见陈森与陈可儿了。。。 李三坚背过身去,可仍是被陈可儿发现了,陈可儿跳下马背,看着李三坚纳闷的问道:“书呆子,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陈可儿随后疑惑的看了看方十三与李三坚,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三坚尴尬的转过头来,刚想回答,方十三抢先说道:“小的拜见陈小娘子。” “你们认识?”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方大哥是我爹爹的客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出什么事了?”陈可儿答道。 此人怎会是陈慥的客人?李三坚心中愈发纳闷了,不过也没有深问,只是说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等与方兄之间有些误会罢了。” 方十三点头称是,双方也没有多大的仇怨,方十三也不愿意继续与李三坚纠缠。 “哦。。。这样。”陈可儿仍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陈可人又不是瞎子,地上还躺着两人呢,双方肯定发生了一些冲突。 “方兄、可儿、陈兄,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李三坚随后拱手施礼,转身拖着高二就欲离去。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还是赶紧走了,省得大家尴尬,李三坚心中暗道。 “书呆子,你给我站住?”陈可儿见状叉腰大声对李三坚说道。 “陈小娘子。。。唤在下何事?”李三坚尴尬的问道。 “中了解元,尾巴就翘上天了吗?居然不愿意跟本姑娘多说两句话了吗?”陈可人怒道。 方三十等人闻言,均暗暗的打探了李三坚几眼。 如此年幼,居然中了解元,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61章 水美人更美 宋绍圣年间某日 一辆骡车与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在通往江南西路虔州的官道之上,两辆车附近还有数人步行,跟随着车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之上。 南方多雨,此时又是多雨的季节,因而雨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道路极为泥泞,车上之人还好些,可步行的数人却是半身都沾满了泥浆。 李三坚与高二赶到桂州之后,接上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之后与曾公明汇合,马不停蹄的一同赶往虔州。 在这个世上最便捷的运输方式就是水路,而广南水路与宋东京开封府、与汴河水路是没有直接联系的,最近的道路就是通过陆路赶往江南西路的虔州,其后通过水路能够较快的抵达东京开封府。 李三坚等人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雇佣车辆的,岭南崇山峻岭、沟渠江河甚多,因而旅程是异常艰辛。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就打算赶往虔州,换船赶往东京开封府,如此才不会耽误了行程,才不会错过宋三年大比,省试。 李三坚租了一辆骡车,以便符二娘与豆芽儿乘坐,而曾公明却是从家中带了一名身强力壮的奴仆与雇佣了一辆马车,一同赶往东京开封府应试。 符二娘与豆芽儿乘坐骡车,曾公明、张道士与曾公明的奴仆乘坐马车。 曾公明本打算是邀李三坚一同乘坐马车的,可被李三坚拒绝了。 李三坚以往身体太过羸弱,需不断的进行锻炼,身体才会变得强壮一些。李三坚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过去的两年之间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不断的锻炼,不断的强壮体魄,此时身体也是越来越好了。 如此长途跋涉,对于李三坚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锻炼机会,李三坚当然不会错过。 其实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没有那么多的钱财雇佣两辆车的。。。 李三坚步行,山魁当然也跟着一块行走,而高二是义气为重,也陪同李三坚一同行走。 其实最主要的是高二无法坐上曾公明的马车,同时高二怎么可能与符二娘一同乘坐骡车? 因而是五人在车上,三人在地上步行,一行八人赶往江南西路的虔州。 “我说翰韧兄啊,你看看你一身的泥浆,快来车上。”越来越肥胖的曾公明趴在牛车之上,从车辕处探出圆乎乎的脑袋,笑问道。 曾公明不得不佩服李三坚的孝心,走到哪里都要将“老”娘带上。。。 “坐稳了,小心掉下车来,掉下来可没人扶得起你。”李三坚白了曾公明一眼答道。 两个月未见,李三坚发现曾公明是越来越胖了,回家一趟整整胖了一圈,不知道他在家中是怎样进食的。。。 定是他通过广南路的发解试,回到家中之后,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活活给“催肥”了。。。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坚儿,你到车上来。”符二娘掀开车帘,探头出来对李三坚说道。 “娘,孩儿无碍,孩儿不觉得有多劳累。”李三坚摇头道。 “快上车,我有话问你。”符二娘又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只好爬上了车,坐在了符二娘的身边, 符二娘看了看四周,放下车帘后对李三坚说道:“坚儿,累了?” 符二娘随后用一块棉布轻轻的擦去了李三坚身上的一些雨珠。 “娘,孩儿无碍。”李三坚笑了笑后说道。 符二娘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换做以往,李三坚像如此劳累并且还淋了雨,他早就趴窝了,可目前除了脸上带着一些疲惫之色外,其他看起来并无大碍,这就表明了李三坚的体质是越来越强壮了。 一般来说,一名母亲最关心的同时也是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孩子的身体,学业等等是居第二位的。 “家中贫困,真是委屈你了。”符二娘随后轻轻的说道。 一名解元不说是敲锣打鼓、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前往京师赶考,最起码是有车或船将李三坚送到京师?可李三坚为了省钱,跟随着车辆步行,此使得符二娘心中是异常难过。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娘,你又来了啊?孩儿从来没有觉得委屈,从来。。。从来没有觉得贫困是多么丢脸的事情。” “坚儿”符二娘感动得将李三坚搂进怀中。 此时此刻,符二娘就与李三坚数年前一般,一旦生病,符二娘就将李三坚搂进怀中,抚慰着李三坚,而李三坚同样如此,在母亲怀里感到异常安心。 只不过目前已经十六岁的李三坚个子已经长高了许多,已经超过了娇小的符二娘许多,此时此刻,倒似是李三坚搂着符二娘一般。 李三坚感到有些别扭,可为了不使符二娘多心,于是还是安安静静的靠着符二娘。 “坚儿,你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半响过后,符二娘忽然开口问道。 “娘,孩儿哪里有事情瞒着你?孩儿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李三坚看了一眼符二娘,支支吾吾的答道。 难道是王雯之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目前唯一不敢跟符二娘提起的就是王雯之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可李三坚回琼台一趟,居然结了一门亲,还是小妾。。。如此,李三坚更不敢向符二娘提起此事了。 当然李三坚当初是“盛情难却”,而答应了若符二娘同意,李三坚这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还有件事情,李三坚忽然想到,那就是苏轼将自己逐出师门一事,李三坚也不敢向符二娘提及此事。 “你这孩子,越大就越不老实了吗?”符二娘推了推李三坚,轻笑道:“雯姐儿那里是怎么回事?我看你瞒我要瞒多久?” 虽李三坚没有提及此事,可纸是保不住火的,符二娘多少还是听说了一些此事的。 “这。。。”李三坚闻言结结巴巴的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可娘亲,此事也不是孩儿的错啊,孩儿也是被逼无奈的。” 符二娘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好像李三坚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黎人的峒主在黎人心目之中与皇帝差不了多少,甚至在琼台比宋皇帝还要管用,人家将自己女儿许给李三坚,就是符二娘家里攀高枝了,他还受委屈了? 简直不像他爹,符二娘心中暗道,李三坚的爹爹李清虽碍于宋律,未敢娶符二娘为妻,但符二娘却是李清唯一的女人。 可李三坚倒好,小小年纪却到处沾花惹草、勾三搭四的。。。简直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符二娘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小豆芽,小豆芽见符二娘目光看来,连忙将脸转向窗外,看着江南无比秀丽的风景。 小豆芽虽极力掩饰,可脸上露出的鄙视之意,不但符二娘看到了,就连李三坚都看到了。 “既然答应,就不能辜负人家,雯姐儿那丫头心好,人也长得水灵,哎,不是你爹爹。。。”符二娘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若没有李清的“指空为婚”,李三坚就娶王雯为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符二娘一直到李清亡故,都不是李清的妻,此使得符二娘一直耿耿于怀的。 “娘,你答应了?”李三坚闻言问道。 符二娘点了点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王雯十岁未到,李三坚刚满十六岁,就有了室中之人了。。。 “可是这天南地北的。。。”符二娘看了一眼窗外,岭南的方向,心中有些忧伤。 不知道此生此世,符二娘与李三坚是否还能回到岭南,回到琼台? “娘说的是。”李三坚点头道。 其实李三坚心中根本没有在意这门亲事,符二娘说得很有道理,岭南距离京师是万里之遥,相隔千山万水,今后能不能见面还两说呢。 “好漂亮啊。。。”正在此时,看着窗外风景的小豆芽兴奋的喊道。 符二娘闻言抱起小豆芽,将她搂进怀中笑道:“哪里漂亮了?” 小豆芽自幼被人贩卖,凄苦异常的,符二娘怜悯她的遭遇,因而从心中将小豆芽看做是自己女儿一般。 “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小豆芽拍手笑道:“好漂亮的湖水啊。” 江南水乡,湖泊纵横,景色是极为秀丽的。 江南的山山水水,像幅画,又像一个朦胧的梦。 远处山山水水迷迷蒙蒙、烟雾弥漫,宛如海市蜃楼一般。一座座山峦连绵起伏,隐隐约约、烟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一片片绿色深浅不一,像一片片绿意蒙胧的湖泊,一座座小桥、一汪汪的流水。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李三坚等人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一般。 “真是水灵啊。。。”李三坚忽然听到相距不远的马车之上曾公明的感叹声,同时又听到了明显吞咽口水的声音。 水灵?李三坚闻言也向外望去,只见曾公明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路过的江南美人。 “哈哈”李三坚不由得笑出声来,随后对符二娘说道:“娘,孩儿出去了。” 符二娘点点头,忽然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不要太在意了,你师父他。。。。。他定是有苦衷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住了。 第62章 十八险滩 江南风景如画,可李三坚却无心欣赏,一路前行,来到了虔州码头。 李三坚早已打听清楚了,欲从水路前往东京开封府,需在虔州坐船,溯赣江北上,先至饶州,过鄱阳湖,再至江州,其后再北上。 如此就能较快抵达东京开封府,可李三坚唯一担心的就是船资问题,曾公明李三坚不用担心,这家伙应该带了不少钱钞,而符二娘、山魁、小豆芽等人却必须由李三坚负担,高二不用李三坚操心,可高二所携带的钱钞也应该有限,据李三坚估计,应该只够他一人使用,无法再负担其他人的船资。 此一路之上,曾公明已经抢着支了许多住店所费,如此李三坚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支付船资,符二娘也会颇有微词的。 待李三坚等人赶到虔州码头之时,李三坚发现不止是担心船资问题了,而又有了是否有船的问题。 此时虔州不大的江运码头之上只停泊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孤零零的停靠在虔州码头的江面之上。。。 船上有一些船工拿着船蒿,撑着船只,看样子是准备开船了。 “老丈,可路过饶州?能否行个方便?捎我等一程?”李三坚随后大声问向一名年龄较大的船工。 “本船受派了官差,要至东京,小相公要去饶州,倒也顺路,若是官爷愿与小相公同舟,我是好行方便的。”年老船工笑呵呵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大喜,这不正是自己等人所盼望的吗?不用换船,不用走冤枉路而能抵达东京开封府。 只是李三坚不知道船上的官老爷是否同意李三坚等人同行? 于是李三坚连忙与船工商议,让他们禀报一声,是否允许李三坚等人同行。 可船工们几乎个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并且整齐划一,没人愿意进去禀报。 小民怕官,就跟老鼠见猫似的。 李三坚愈发焦急,正喋喋不休与众船工理论之时,从后舱之中钻出来一人,看打扮应该是个仆从。 “尔等休得聒噪。”此名仆从大声说道:“我家相公发话了,问船下之人可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若如此,相公允许此人同船前往东京。” “是。。。是。。。我是。。。”李三坚闻言连忙应道,说罢也不敢三七二十一了,转身示意让符二娘、山魁等人上船。 一时半会李三坚找不到船只,因而生怕官老爷随后又反悔了。。。 “稍等。。。”仆从话音未落,李三坚一行六七人已经走上跳板,并且走向前舱开始放置行李了。 此名仆从见状哭笑不得,简直无语了。 李三坚书生打扮,自家老爷本是允许李三坚一人同船前往东京开封府的,可没料到居然有六七人之多,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你这是进京赶考还是搬家? 其中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应该是那名书生的母亲,仆从心中暗道,可此一行之人居然还有一名幼女?难道是此名书生的女儿? 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看样子此名书生也就十余岁的模样,居然还有女儿了? “多谢,多谢,叨扰,叨扰。”李三坚满脸堆笑,不停的打躬作揖。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仆从也就无可奈何的让李三坚等人走进了船舱。 这是一艘中型客舟,有数个船舱,李三坚等人挑了一间无人的船舱,安置女眷、行李等等,并未打扰到客舟主人。 至于船资等事,对方未提,李三坚也乐得装糊涂。 客舟之上顿时就热闹起来,特别是小豆芽是第一次乘船,兴奋得扒在船舷之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哥哥,此去东京需多少时日?”收拾好行李,安置好符二娘后,李三坚与高二、张道士、曾公明一同站在甲板之上,看着秀丽的江景,李三坚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我也不甚晓得。”高二摇头道:“不过估计总需一个多月?” 高二与苏轼前往岭南之时,基本上走的是旱路,对水路是不太清楚的。 现在是十月下旬,一个多月的话,最早李三坚等人要到十二月方能赶到东京开封府,而春闱一般是在一月底二月初举行,因而留给李三坚的时间并不充裕。 “高二哥哥,东京是怎样的?相比桂州如何?”一路之上,曾公明也与高二混熟了,三人之间以兄弟相称。 “桂州?”高二翘起了右手小拇指,随后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又将小拇指弯下来后说道:“桂州就如俺指头这般大小,而东京。。。比俺的十个巴掌还大呢。” “这么大啊?”曾公明咂舌不已:“闹吗?” “热闹吗?你快将‘吗’字丢河里喂鱼去。”高二笑道:“京师不热闹,哪里热闹?京师从早到晚,街上之人是川流不息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做买卖的、开店铺的整日里吆喝不休,酒楼、茶肆、瓦子、勾栏等等可是通宵达旦开门迎客的。” 曾公明舔了舔嘴唇,向往的说道:“不愧为我圣朝京师啊,怪不得那些朝官们死活不肯离开京师啊。” 李三坚、高二、张道士闻言不禁都笑了起来。 “东林兄说的是。”张道士插话道:“以往我曾经遇到一名被赶到蜀地的京官,是到处求告,哭着喊着要回东京呢。” “哈哈,定是那人舍不得京中的相好呢。”高二哈哈笑道。 众人高声谈笑,没有注意身后站在船上的一名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看着李三坚等人,眉头紧锁,似乎是对李三坚等人的言语有些厌恶。 “相好的?相比岭南之人如何?”曾公明又问道。 “去去,你才多大点啊,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也不好好温习功课,好好想想如何应对省试?”李三坚笑着呵斥道。 “哎,坚哥儿,人不风流枉少年啊。”高二贼兮兮的说道:“兄弟们,我跟你们说啊,岭南可比不得东京,岭南的小娘子也比不上东京的呢,东京的小娘子个个花容月貌,个个鲜嫩水灵,鲜嫩的皮肤掐一把都掐出水来,不但如此,东京的小姐姐们个个才艺双绝,诗词曲赋是样样精通。” 高二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包在嘴中发出闪耀的光芒。。。 高二是在东京长大的,自幼就混迹于市井烟花之地,对此是再熟悉不过了。 开封府,相好的,俺又回来了,高二看着奔腾的江水心中暗道。 曾公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曾公明在岭南之地也许算得上一个土财主了,可在开封府就不够看了,曾公明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李三坚心中其实也是有些好奇、兴奋,对闻名于世的大宋京都东京开封府感到异常好奇。 大城市李三坚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当世之开封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比那些大城市又是怎样?李三坚对此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嗨作,嗨作。。。嗨作。。。作。。。” “不退缩啊。。。” “嗨作,嗨作。。。嗨作。。。作。。。” “勇往直前。。。” “嗨作,嗨作。。。嗨作。。。作。。。” 正在此时,年老船工忽然打起了号子,号子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众船工纷纷举着船蒿涌到船边,一个个合着号子声,并且个个如临大敌,举着手中的船蒿紧紧盯着江面。 此时的江水是愈发湍急,河水的落差高达数丈,奔腾的河水像瀑布般的从山峡间倾泻而下,拍打这河岸,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到了鱼口滩,孩儿们都打起精神来。”老船工握着手中的船蒿,发出一声大喝。 此地是赣江十八险滩之一的鱼口滩,距赣州城以下数十里处,称“水门塘”地方的河段。又名“鳖滩”。河中险礁林立,行船非常危险,有火烧路、火烧坪、东西老鸦、上下刁石、恭喜石、火烧泷、龙头石、蛤蟆石、中良石、吊排石、铁门坎、黄鳝笼,车巷子等十几处险滩。 鱼口滩是十八险滩最险之处,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从而落入江中喂了鱼鳖。 河水湍急,将客舟推得摇来晃去,船上之人也是东倒西歪的,除了常年在此行船之人外,其余人等均是站立不稳。 高二、曾公明、李三坚等人此时再也没有心情谈笑了,紧紧抓着一切可攀之物,几乎个个面如土色,盯着奔腾的河水,心中是惊惧不已。 “这。。。这。。。主人抓稳了。。。”饶是山魁胆大,但也露出了一丝惊惧之色。紧紧的扶着李三坚,生怕李三坚落入河中。 “救命啊。。。”一个江浪打来,泼在了曾公明身上,曾公明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船上,惊得失声大呼:“翰韧兄,救。。。。救啊。。。救我” “哈哈,东林,勿慌!”李三坚倒不是很恐惧,生活在海边之人,多少还是见识到了一些大风大浪的,于是李三坚对山魁说道:“山魁,你去扶东林,不用管我。” “千重世路人不到,心怀委渠金汤。旧说凭高又风吹,三河开禹膳,城池卧房前。寸步浩浩秋共色。关前唯有君子,谁云终身水云幽。飞时西涧水,既恃水流绝。” 李三坚看着如奔马般的河水,忽然诗意大发,一阙宋词脱口而出。 “彩。。。”一旁的中年人大声喝彩道:“好一句飞时西涧水,既恃水流绝,好一阙‘临江仙’!” 第63章 临江鸡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世人只知黄河之险,而不知赣江同样如此,而赣江之险,尽在九泷十八滩。 九泷十八滩最为险要之地就是“鳖滩”。 到了“鳖滩”,但见乱石罗布,如无数大鳖潜伏水中,一路不绝,不过此处虽然河流湍急、山石险峻,不过河中还是有条航道,船只可以通过,并未很大的风险。 “也不过如此嘛。”高二强作镇定,看着湍急的河水、陡峭的两岸说道。 “还早着呢。”老船公不敢松懈,与其余船工站在船上,紧紧盯着江水说道。 还早?高二等人闻言顿时都呆住了,客舟就如同一只纸船似的,在江水之中荡来飘去的,如此还早? 果然真如老船工所说,行船未到界坪,就见水中巨石如犬牙交错,江水在巨石之间奔腾不休,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 “走勒。。。”老船工大声打起了号子,与众船工一道用船蒿撑着木船前行。 木船小心翼翼地在人头石、虎颈石的空隙中穿行,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不过这还不算最危险的,最危险的乃是过了界坪,来到了天柱滩。 所谓天柱滩,顾名思义,就是有三座石峰潜伏于河流之中,高高的石峰就如同三根天柱般的插在了河水之中。 路狭水急,浪涌如山,将木船推得飘来荡去的。 此时行船既要度风向,又要审水势,更要察暗礁,非经验老道的船工不可为之。 江水如奔马,将客舟推向了其中一座石峰,舵工紧紧把着船舵,驾驶着木船掠过了此座山峰,可三座石峰几乎是连在一起的,木船很快的就撞向了另外一座石峰,船速极快,直奔石峰而去。 石峰是越来越大,石峰之上的青苔清晰可见,险情将船上众人惊了个面如土色,纷纷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呼之声。 赤膊老船工低喝一声,紧紧握着船蒿,死死的盯着石峰,船只距离石峰是越来越近,船只将要撞上石峰之时,老船工大喝一声,身上肌肉坟起,挥舞着船蒿点在了江石之上。 此时必须非巧力不可为之,用力过猛船蒿将会折断,用力过轻的话将会没有作用。 木船在经验极为老道的老船工的操作之下,有惊无险的掠过三座石峰,向着远处驶去。 此时虽脱离了险境,可船上众人却仍是惊魂未定的,高二的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膛,脸色惨白的紧紧抓着船舷,脸色如东京妓娘般的,似乎是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脂粉。 曾公明早已被吓丢了魂,不是山魁扶着,早就瘫在地上了,恨不得自己立刻减去百八十斤肉,要知道自己这么一身肥肉,喂了鱼鳖,岂不是美餐一顿? 张道士一手持剑,一手捻了个兰花指,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移山挪海大法。。。 李三坚刚开始之时故作潇洒,背着手立在船头,看着奔腾的江水,嘴里不断吟出一阙又一阙诗词,青衫飘飘,颇有“临江仙”的味道。 可一个大浪打来,船只剧烈晃动,李三坚立足不稳,哎哟一声跌到了船舱之中,并且被泼了一头的江水,顺着李三坚的头顶滴在了船舱之中,发出滴答滴答之声。 “临江仙”变成了“临江鸡”。。。 “噗嗤”此时船舱之中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如百灵鸟般的,清脆动听。 “装腔作势,你就是个。。。是个往往天高犹错莫,长截声杳得失。。。”船舱之中的女子随后轻笑道。 “清儿,不得无礼。”船中中年人看到李三坚狼狈的模样之后,也忍不住想笑,不过还是呵斥自己女儿道。 惊魂未定的李三坚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敛衣施礼道:“岭南举子让老丈见笑了。” 此人定是船上的朝廷官员,李三坚心中思忖,随后李三坚偷偷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以为年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白净脸皮,脸上三缕长须,用绢帛绾发髻,穿着一领半新不旧的家常便装,看不出品级,虽身处险境,可气度神色倒也从容祥和。 李三坚随后又看了看中年人身后露出的半张年轻女子的面孔,脑壳之上的水珠顿时像灌进李三坚脑内一般,使得李三坚脑壳晕乎乎的。 这是一张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孔,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虽满脸嘲弄之色,却给人以惊艳绝伦的感觉。年龄虽然不大,却出落一张宜真宜喜的粉脸,两条弯弯长长的秀眉,配着樱唇,瑶鼻,不禁为让李三坚为之一呆,并且此女似乎是蕴藏着山川灵秀,慧而且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就如瑶池仙子般的。 “岭南举子?”中年人见李三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于是咳嗽一声问道:“岭南荒凉之地,你来到此地倒也不易,不知才子贵姓?” “小子初登学堂,当不得才子二字。”李三坚惊醒过来后连忙答道:“学生姓李名三坚,乃是琼台儋州人氏,钦州灵山县生徒,此次前往京师开封府应试。” 李三坚边说还边偷偷看着中年人身后,只可惜此时这名女子已经隐在了中年人身后,只露出了半截鹅黄色的裙边。 简直是个好色之徒,中年人心中有些榅怒,于是又咳嗽了两声说道:“原来你也姓李,可有官牒、具状?” 你查户口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此一路之上,无论官员是大是小,无论是关隘还是城池,李三坚均被查了个底朝天,被盘查的彻彻底底的。 “此为在下的官牒、具状。”虽李三坚心中犯嘀咕,但还是恭恭敬敬从里衣之中取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官牒、具状等物递给了中年人。 “桂州解元?”中年人看了之后,不由得抬头又打量了李三坚几眼:“怪不得啊,怪不得你能做出一阙如此深妙稳雅的临江仙。” 此时藏在中年人之后的女子又偷偷的探出了头,打量着李三坚,美目闪烁,似乎是不太相信。 “老丈谬赞,此乃学生信口而出而已。”李三坚谦逊道。 李三坚谦逊的态度才使中年人心中略为满意,摸着胡须问道:“桂州解元师从何人啊?可否告知一二?” “学生以往师从东坡先生。。。不过。。。只不过。。。”李三坚支支吾吾的话音未落,中年人就发出一声惊呼。 “你。。。是东坡先是的门下弟子?东坡先生现在怎样?他老人家身体安健否?”中年人随后焦急的连连问道。 “你识得他?”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吾以师事之。”中年人点头道。 师尊?他是苏轼的弟子?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呆住了,同时心中感到异常无语,苏轼桃李满天下,对此李三坚早有耳闻,可像目前如此,雷州遇秦观,虔州又遇到李三坚还不知姓名的这个人,也声称是苏轼的弟子。。。哪里都偶遇苏轼的弟子,使得李三坚是哭笑不得的。 最紧要的是李三坚此时已被苏轼逐出门第,李三坚虽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但李三坚肯定是没脸见人的,特别是遇到苏轼的其他弟子。 “他。。。他还好,身体虽不如从前硬朗,但也没什么大病。”李三坚结结巴巴的答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使得中年人心中有些不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尊师重道,在这个世上是做人最基本的品质,可李三坚居然不使用敬语? 难道此人夷狄之气未除?中年人心中暗道。 具状纸上已经写明了李三坚的出身,父亲是汉人,母亲却是黎人。 不过李三坚的下一句话就使得中年人心中释然了。 “我。。。在下已被他开革出了师门。。。”李三坚凄然说道。 李三坚被江水泼了一身,此时又面露凄苦之色,模样是要多惨有多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当真是一只落汤鸡一般。 “噗嗤”中年人身后的女子回想其刚才李三坚意气风发的模样,与现在相比,顿时感到异常好笑,于是不由得又笑出了声。 李三坚听到笑声,恶狠狠的瞪了女子一眼。 李三坚就是如此,再惊为天人,你人长得再花容月色,但若是嘲笑李三坚,再瞧不起人,那么李三坚可不管许多,那么李三坚就会立即还以颜色的。 女子见状一惊,慌忙又缩回了中年人的身后。 这人怎么如此蛮横啊?完全不像个潇洒书生模样,女子用白皙小手按着胸口暗暗心道。 “逐出师门?这是为何?”中年人问道。 “学生也实在不知他的意思。。。。。”李三坚不想多说了,于是说罢就准备离去,离去前还又看了鹅黄色长裙女子一眼。 真是一枚千古罕见的美人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解元稍等。”中年人连忙喊住了李三坚。 被逐出师门,此为极为丢脸之事,简直是奇耻大辱,是会被世人所不容的,因而李三坚此时行状有些无礼,但中年人也为与李三坚计较。 苏轼门生故吏满天下,从来未将一名弟子逐出师门,无论他们政见是否与苏轼相同。 苏轼他到底是何意?中年人心中暗暗想到。 第64章 流星雨 过了十八滩,其后的江面几乎就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但没有险要之处,并且一路之上风景还异常秀丽,特别是到了夜晚,晚风习习,轻轻拂过江面,荏苒在面上,手上,衣上,使人感到一阵清凉。 木船划过江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月下飞天镜,你说这句话到底是诗还是词?”夜色如诗如画,李三坚没功夫欣赏,气急败坏的问向黄衣女子。 “什么你啊我啊,我们有这么熟悉吗?黄衣女子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哪里有这么问的?一句话岂能分出是诗还是词?” 李三坚通过了解,船上的官员也姓李,姓李名格非,此处前往东京开封府是去赴任的,是由地方官转迁为朝官的。 李格非原本就是朝官,后被贬黜到了广南东路的韶州,在韶州没呆多久,又被招回朝廷。 李三坚理解错了,李格非并不是苏轼的门生,而是宋名相韩琦之门生,李格非敬服苏轼,并以师事之,以文章受知于苏轼,文章受苏轼影响颇深。不过以师事之、以文章受知与苏轼,并不是说李格非就是苏轼的门下弟子,李格非是韩琦的门生。 李格非是什么人,与苏轼有什么渊源,李三坚对此并无多大的兴趣,其后李三坚问及李格非的独女何名何姓之时,倒将李三坚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头栽进江中去。。。 李格非的独女乃是鼎鼎大名的李清照,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李三坚再孤陋寡闻、再是井底之蛙,李清照之名又岂能不知道? 李清照不但是个才女,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到了此时,李三坚如何能够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向李清照请教诗词歌赋,请教文章经义,反正同船共济,机会多得是。 而使高二、曾公明、张道士等人感到纳闷的是,李三坚为何不向李清照之父李格非请教?反倒向一名黄毛丫头请教?并且态度是恭顺之极,点头哈腰的,比亲娘还要亲。。。 李三坚并不是如此急色之人啊,并不是见到美色就不顾一切之人,为何现在如此这般的?难道李三坚随着年龄的增大,愈来愈有向淫贼方向发展的趋势?众人心中均是暗暗纳闷,包括符二娘。 李三坚最开始之时,态度恭顺向李清照“请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三坚发现李清照才学果然过人,并且异常聪慧,李三坚肚中这点笔墨,简直不值一提。 李清照也丝毫不客气,将李三坚“洗刷”得体无完肤,于是李三坚恼羞成怒,一改恭顺的态度,与李清照激烈争论起来。 老子好歹也是活过两世之人了,年龄加起来也是一大把了,难道还不如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虽然你鼎鼎大名。。。李三坚心中暗道。 “那么。。。你。。。在下就请教李小娘子了,如果区分诗、词?就请李小娘子赐教?”李三坚悻悻的问道。 “你可是桂州解元呢,赐教二字,小女子可不敢当。”李清照掩口轻笑道。 轻罗滑落,露出李清照皓白如玉的手腕。 “乡野粗鄙之人,孤陋寡闻、坐井观天,小娘子不必如此,在下可是真心诚意的请小娘子赐教呢。”李三坚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 此时李清照提及解元之时,岂不是有意而为之?暗讽之意十足十。。。 “赐教不敢。”李清照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拉了拉袖口,将手腕隐入衣内、收敛笑容后说道:“爹爹、娘亲常说,诗、词区分主要有五,诗源于春秋,而词始于梁,成于唐,盛于我朝,此一也;其二就是诗可任意取目,而词却必有词牌名,如浣溪沙、鹧鸪天、清平乐、蝶恋花、临江仙等;古之和乐者为歌,不和乐者为诗,而词却需按词谱所定的乐调填写的,此三也;其四就是诗有律诗与绝句之分、有五言与七言之分,格律诗句整齐划一,古诗长短随意;最后就是,诗庄词媚,诗偏于庄重,词偏于妩媚,诗显词隐、诗刚词柔,诗就是鸿鹄,而词乃是燕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李清照话未说完,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李三坚今日确实是受教了。。。 李三坚凭借以往的记忆及其“宋词密码”,勉强能够对付一些诗、词,可李三坚怎知其中的学问如此之大? 李三坚估计李清照只是说了冰山一角而已,如此,李三坚的求学之路还很漫长。 “话虽如此,鸿鹄有鸿鹄的好,燕雀有燕雀的妙处,你。。。你岂能如此嘲弄?”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怒道。 美人的白眼一个接着一个,李三坚只当是抛的是媚眼。。。 “姑娘说的是。”李三坚终于服了,拱手施礼道:“姑娘才学,在下实难及万一,在下失礼了,不过姑娘,为何你前番所说不可以诗填词?此为何意?” “诗、词。。。啊!”李清照话音未落,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尖锐刺耳。 李清照的尖叫声,将李三坚吓了一跳,慌忙转头顺着李清照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并且流星发出无比奇异的光芒,在夜空之中显得特别醒目刺眼。 “天降凶星。。。天。。。降凶星。。。”一直胸有成竹、泰然自若的李清照此时被吓得花容失色,说话都不连贯了。 李清照的白皙小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李三坚的衣襟,躲在李三坚身后,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向夜空。 船上诸人也被李清照的尖叫之声惊醒,纷纷涌出船舱,众人均以为李三坚将李清照怎么着了,以为李三坚“兽性大发”。。。 李格非更是怒气勃发的走出船舱,恨不得立即将李三坚槛送京师或者丢进江中喂了鱼鳖。 李格非一生之中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幼对其是宠爱无比,还是已故前妻所生,不但是宠爱,且并未用礼法约束李清照,任随李清照身心自由发展,为李清照提供一个宽松的成长环境。 就这么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若此时被李三坚。。。 诸人是同舟共济,并且两人均是少不更事的少男、少女,再加上李三坚曾经也算是李清照的师叔,同时在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男女之防并不是那么严苛,因而李格非才允许两人夜里交谈。 可现在。。。 正当李格非怒气勃发的奔出船舱之时,正当众人涌出船舱之后,诸人同时看到了这个奇异的天象,均是被惊得是目瞪口呆的。 “此非吉兆也,朝中定有变故发生。”李格非顿时呆住了,看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船上行船的船工更是被骇得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不停的望空而拜,祈求上苍宽恕他们。 “你们慌什么?”李三坚看着诸人惊慌失措的,摇摇头道:“不过是些顽石而已。” “别瞎说,要受天谴的。”李清照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对上天不敬,上苍才降下凶兆、警示。” “不敬?凶兆?哈哈,真是岂有此理,此不过是自然天象而已,再平常不过了。”李三坚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净胡说。”李清照睁着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美目闪烁,就如夜空之中的繁星一般。 “我胡说?”李三坚气愤的说道:“可有人借燧石一用。” “我说坚哥儿,此星是扫帚星,乃是凶兆,你可不能胡说啊,惹怒了上苍,会受天雷的啊。。。”高二絮絮叨叨的劝道,不过还是从怀中取出了燧石,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不理高二,取过燧石,对周围诸人说道:“燧石取火,你们知道这是为何吗?” “摩擦生火,这有什么稀奇的?”张道士问道。 众人也是一齐诧异的看着李三坚,不知道他是何意?燧石取火与天象又有什么关系? 李三坚点了点头,取过燧石,用力摩擦,片刻间就点燃了一些木屑。 “你们看到了?”李三坚随后说道:“燧石撞击会产生摩擦从而产生热量,热量足够就会点燃木屑。流星亦是如此,从高空坠落,就会摩擦从而产生热量,即会发生自燃。” “你们看到的不过是流星自燃而已,哪里是什么凶兆、警示?不过是自燃天象而已。”李三坚看着呆若木鸡的李清照,得意的说道。 我诗、词不如你,可这些道理可不是你能明白的。。。李三坚得意的想到。 “翰韧兄,流星与何物摩擦从而产生热量啊?”曾公明问道。 “这。。。”李三坚沉吟片刻答道:“与气相互摩擦。。。” “气?何为气?”李格非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气?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李三坚含含糊糊答道。 “净胡说。。。既然看不到,你又怎知气是存在的?”李清照犹自不信,摇头道。 爱信不信,李三坚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只好说道:“在世人眼里的许多凶兆,如天狗食日、天狗食月、荧惑守心、海市蜃楼等等均是天象而已,并非什么凶兆,没有吉凶之分,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不信,不信,就是不信。”李清照仍是不信。 “不信是?”李三坚微笑道:“不信,我今日就让你相信。” 李三坚随后大踏步走到船头,站着船头之上,叉腰指着夜空大喝道:“贼老天,你三坚爷爷在此,有本事给我下场雨,淹死我算了。。。” 李三坚话音未落,天空忽然发出豁啦一声巨响,像是打了个巨雷,紧接着出现了无数流星,带着长长的、耀眼的光芒,划过夜空,将夜空照射得如同白昼。 电掣星驰、急如星火,如流星赶月一般,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好漂亮啊。。。”李三坚、李清照看着美丽的流星雨,同时喃喃说道。 李清照兀自抓着李三坚的衣襟不敢放手,李三坚不动声色轻轻着揽住了李清照,几乎无人看见。 李三坚面容俊美、身材欣长,李清照眉目如画、婀娜多姿,站在一起欣赏着令人心醉的流星雨。 好一对金童玉女,羡煞旁人也! 第66章 天降异象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大乐事。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乡遇故知难度还不小。 天下之大,人口何止千万,地域之广,天南海北,道路艰难,难于上青天。 此时李三坚、曾公明才至开封府,就遇见故人,岂不感到欢喜万分? 于是李三坚在冉云彪的协助之下,匆匆寻了间民居,安顿好了符二娘等人后,就与冉云彪、曾公明二人来到了开封城南一处名曰斋心居的酒肆,饮酒叙旧。 斋心居不大,能容客四五十人上下,其中的装潢很是一般,不过斋心居临近旦日,买卖却一日好过一日,原因就是斋心居的位置靠近宫城,因而能够及时打探到一些朝廷的消息。最主要的是斋心居东家是个有心之人,他知道当下是天下士子云集京师之时,因而特意准备了一些物美价廉的酒菜等物,并寻了些名人字画、藤竹、漆器、金石等物,放置在了酒肆之中,将斋心居布置得极为清幽高雅。 早已得到东家耳提面命的酒肆小厮、闲汉、酒娘等人遇到每一位上门的客官,无论贵贱,均是热情接待,极力让每一名客官有宾至如归之感。此事可开不得玩笑,要知道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之中肯定有人会科举及第、金榜提名,也许他们之中还有状元、榜眼、探花等等,甚至今后还有人会封侯拜相呢。 若真如此,那么将会给斋心居带来无法预计的名声与收益,将会是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斋心居共有两层,楼下一般是有事之人,吃些酒食就匆忙赶路,楼上却有一个较大的天台,只要不惧寒冷,在天台之上温酒议事,高谈阔论,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李三坚与冉云彪、曾公明二人就在天台之上的一处角落,沽酒谈笑,议论往事。 李三坚等三人所在的角落周围是用藤蔓围着,不远处有一桌酒客,看样子应该是赴京赶考的士子。 天台漏风,北风凛冽,但热酒下肚,李三坚等人感到不是很冷了,还有些暖洋洋的。 “二哥儿,果然才识过人,一举中了解元,不愧为东坡先生门下高足,我在岭南之时早已听说过了此事,真是替你高兴啊,来,二哥儿、三哥儿满饮此杯。”冉云彪端起一杯热酒笑道。 冉云彪年龄最大,已年满十七,快十八岁了,因而三兄弟之中排行老大,李三坚老二,曾公明老三。 邻近一桌一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子闻言,回过头看了李三坚一眼,李三坚等人埋头吃酒,并未注意。 真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一开口就说到了自己心中的痛处,难道自己被苏轼扫地出门之事,他真的不知道吗? 李三坚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吃酒,吃酒,我等只管吃酒便是,提这些事情做甚?”冉云彪不知道,曾公明却很了解,于是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冉云彪后说道。 我提到何事了?是解元之事吗?这是件光宗耀祖之事啊,为何他们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 冉云彪看看曾公明,又看看李三坚,心中大是疑惑不解。 “不瞒哥哥,弟已。。。被先生他。。。他开革出师门了。。。”李三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悲苦无比。 邻桌的年轻士子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 “啥?逐出师门?这是为何?”冉云彪闻言更是疑惑不解,能够得中解元,也许今后还能榜上有名,依李三坚的才学,这种可能是非常大的,如此,是每一位师父梦寐以求之事,何故他却被苏轼逐出师门? “哎,此事一言难尽,不提也罢。”李三坚苦笑着对冉云彪说道:“哥哥也是前来应试的吗?” 冉云彪看了一眼李三坚,点头道:“此次赴京我确实是前来应礼部试的,不过不是文举,而是武举。” “武举?此为何物?”李三坚纳闷的问道。 早在钦州灵山县之时,李三坚就听冉云彪说过,他欲弃文习武,行武举之事,但到了现在,李三坚仍是不明白何为武举? 难道是以武艺选拔军中将官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武科亦是科举科目之一,只不过武举应试是在文科之后。。。”冉云彪想了想后说道。 冉云彪说了半天武举之事,将李三坚弄得昏头涨脑的,不过也大致理清了武举的脉络。 宋代科举有进士科、诸科、武举,常选之外又设制科与童子科。 宋科举内容一直处在不停变化之中,直至目前废诸科,只余进士科、武举,罢九经、五经、开之礼、三史、三礼、三传、明法诸科等,以经义等取士。 进士科以经义等取士,而武举是以策问、兵书、武学技艺取士。 以策略定去留,以弓马定高下! 程文包括策问与兵书大义,而武艺主要就是射,包括骑射、步射、弩、穿札,另外就是兵器、翘关、负重、相貌、对答五个项目。 武举一般是安排在进士科之后,也就是选完文进士后,选武进士。 武举同样是分解试、省试与殿试,伴随着还有武学及其武学校。 宋虽有武举,但规模与进士科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进士科一般每科取士多达一百余人,甚至数百人都有可能,而武举每科取士一般为数人至十数人不等,一般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人。 不过虽武科取士人数较少,但愿应试武举的人数也较为稀少,每科不过数十人至数百人不等,如此看来,通过武举入仕,也不失是条出路。 并且武举入仕要相对容易得多,武科入仕也不一定一定就是武官或者武将,也可以转迁文职,但通过武举之人想要更进一步,或者说是走上执政之路,那就是比登天还难了,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一名武官或者武将就算你立下匡扶社稷之功,可以封官封侯,甚至封公封王,但几乎没有坐上宰、执之位的可能,不但是宰、执之位,就连颇具实权的官职都不容易得到。 宋之名将狄青,立下了无数战功,战功赫赫,也只得了个枢密副使之位。狄青坐上枢密副使之位没多久,屁股还未坐热就被赶下来了,一贬再贬,最后郁郁而终。 这些对于李三坚来说其实影响不大,李三坚科举的目的就是摆脱家中贫困,摆脱饱受白眼的处境,如此,通过武举入仕对于李三坚来说也是条捷径。 武官也是官,再低人一等,也是大宋官员,李三坚心中暗道,不是李三坚连只鸡都杀不死的话,李三坚都想去应试武举了。 不就是背几本兵书吗?李三坚暗暗想到,武举哪里有进士科角逐得如此厉害?完全是你死我活,白刃见血的节奏啊。 “哥哥文武双全,定能顺利登科。”李三坚弄清楚什么是武举之后,笑着恭维道。 “定是如此,定能做官呢。”曾公明也点头道。 冉云彪闻言摇头道:“谈何容易,朝廷之中的事情,你们可能还不甚了解的。”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李三坚虽也不了解朝廷之事,但也明白科举仕途之路有时候并不是完全靠真才实学的,而是有各种可能的,如门第关系等等。 三人闻言均沉默了下来,闷头喝酒。 良久之后,曾公明开口道:“不说这些沉闷之事了,铭石兄,你先来开封几日,说说开封有何奇闻异事啊?” “奇闻我倒是未听说过。”冉云彪猛灌了一杯酒道:“异事倒有不少,十二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二日白气贯百里,夜中星陨如雨,城西城墙还莫名其妙的坍塌了数里,开封之人皆言此乃是天降异象,非吉兆也。” 李三坚、曾公明听到夜中星陨如雨之时,均互视了一眼。 曾公明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当初客舟之时,流星雨不是李三坚招来的吗?此时开封也有陨石雨,难道也是李三坚到了开封之中,苍天又降此异象吗? 李三坚当初牛气哄哄的指天骂娘,上天一怒之下就降下了陨石雨。。。 “此为何时发生的?”曾公明憋住笑问道。 “就在你们来到开封府前数日发生的。”冉云彪答道:“听说此事已惊动了今上,并且传言因天降异象,就连科举都有可能暂缓呢,甚至取消。” “什么?”李三坚、曾公明均大吃一惊。 若暂缓或取消此次省试,李三坚等人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要知道李三坚等人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岭南来到了东京开封府的。 若朝廷真的取消或暂缓省试,李三坚等人根本是无可奈何的,此事又不是没有前例可循。 “此乃朝廷权臣当道,忠直之臣蒙冤,非我等之过,为何要取消省试?”正在此时,邻座的年轻士子站起身来大声对李三坚等人说道。 李三坚等人闻言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此人。 第68章 口不择言 元日即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呼为新年,而十二月最后一日,俗云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夜,又名除夕或除岁,在除夕驱傩、守岁,也是迎新年的重要活动,迎新活动也就从这一日就开始了。 此时临近元日,东京开封府城臣民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驱傩、放爆竹、沐香汤、放花灯、饮屠苏酒、肃衣冠祭祖等等忙了个不亦乐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迎接新年,开封皇宫也不例外,皇宫内外均是张灯结彩的,一片喜庆的气氛。 开封街上的百姓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开封各大酒楼、酒肆、茶肆、勾栏等等也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此时东京开封府也聚集了无数来自各地的赶考士子,众士子呼朋唤友,聚集在酒楼、酒肆、茶肆、客栈等地,评论朝中之事,猜猜考题、探讨学问,以备三年一次的春闱大比。 叶梦得、李三坚、冉云彪、曾公明议论朝政,吸引了周围众多士子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纷纷聚集在叶梦得、李三坚等人的周围,磕着瓜子、花生,喝着热酒,各抒己见,说得是越来越热闹。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叶梦得这家伙是个人来疯,人越多就越兴奋:“均是元丰之人,为何就不能相容?斗来斗去,损耗的却是我大宋国力。” “兄台所言大是。”一名来自秀州的举子说道:“不过兄台之言也有些不妥之处,元丰之人不可相煎,难道元佑之人就可以吗?元丰、元佑均是我朝之人,又不是外虏,都是大宋臣子,又何分彼此?非得到你死我活之地步吗?” “元佑之人皆是因循守旧之辈,岂容其居于庙堂之上?”一名来自温州的举子反驳道:“今我圣朝外北有北虏、西有西戎,虎视眈眈,南有乱匪作乱,如此形势,如不行雷霆之变,若再慢慢调养,实则愈加积重难返,愈加百弊丛生,终至外不能御北虏、西戎,内不足保民安国,至于变乱乃至覆亡,亦不可知也,因而此时已非变不可了,如此,任用元佑之人,如何能够富国强兵?” “元丰之人能富国强兵?”秀州举子闻言怒道:“名为爱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不过是舍是取非,兴害除利罢了。” “兄台此言大谬,革故鼎新关键是用人,用人不当,即功亏一篑,用人得当,必将会是事半功倍。。。”另一名举子反驳道。 “你们都错了。。。” 众举子七嘴八舌,是吵吵不已,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老拳相向。 李三坚也是越听越兴奋,同时对宋的言论自由感到异常惊奇,如此评击朝政,如此言语,居然没有“锦衣卫”找上门来? 李三坚不知道宋是没有“锦衣卫”的,要说有,就是有个相当于明“锦衣卫”的衙门,宋皇城司。 此前李三坚对朝廷新、旧两党之争应该说是略有耳闻,此时李三坚对此是越来越清楚了,目前朝廷是新党,也就是元丰党人当政,而旧党,也就是元佑党人之中的许多人都被贬黜,黜离朝廷中枢。 此时苏轼被贬至琼台儋州,那么毫无疑问,苏轼就是元佑党人,至少在目前朝廷执政之人的眼中是这样子的。 嗯?不对?李三坚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一事,忽然想起了苏轼将自己逐出师门,至今李三坚仍是搞不清楚为苏轼为何将自己逐出师门? 目前新党执政,那么若自己此时仍是苏轼门生的话,岂不是大事不妙? 科举大业也许就会就此半路夭折? 难道苏轼为了不耽搁李三坚的前程,从而有意将李三坚逐出师门? 他真是这个意思吗?李三坚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是如坐针毡,真恨不得离开跑回儋州当面问问苏轼。 “你有何高见?”叶梦得见李三坚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于是问道。 “皆不可取!”李三坚想着苏轼的事情,想着苏轼的遭遇,于是脱口而出道。 李三坚这句话声音较大,顿时引起了周围士子一起转头相向,均疑惑的看着李三坚。 “这。。。”李三坚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其他原因。 “翰韧,有话直说。”叶梦得随后说道。 “是啊,翰韧兄,你的见解定有其独到之处的。”曾公明也对李三坚说道。 冉云彪也看着李三坚点了点头。 李三坚年轻,对朝中之事是一知半解的,在诸多年龄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士子面前,本不想说什么,可架不住众人的眼光,架不住好友对自己的期望,期望李三坚能够出出“风头“,让众士子对岭南举子刮目相看。 再加上李三坚喝了不少的酒,酒已半酣,于是开口说道:“内斗乃是祸乱之始!自古到今就是如此。正如少蕴兄所言,斗来斗去,耗费的可是我大宋国力。汉末钩党、阉党之争,酿成党锢之祸,自伤大汉根本;西晋太后党、后党诱发八王之乱,导致西晋灭亡;天宝李林甫、杨国忠权争,诱发安史之乱,李唐自此元气大伤,至灭亡仍未恢复;南衙北司之争,诱发二王八司马事件及甘露之变。 如此先例,是数不胜数,我朝此时陷入党争,离党锢之祸不远矣。” 虽李三坚历史知识匮乏,但师从苏轼及灵山县县学期间也读了不少历史方面的书籍,因而还是能够说出一些历史事件,只不过这些历史书籍只记载了本朝之前的事情。 李三坚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顿时将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均是呆呆的看着李三坚,良久无人说话。 “翰韧。。。翰韧,慎言,慎言。。。”叶梦得醒悟过来之后,连连惊呼道。 李三坚此时也惊醒了过来,顿时感到无比心怯,慌忙站起身来,拱手与众人告别,逃也似的离开了斋心居。。。 宋再怎么言论自由,如此将此时比作汉末、唐末、晋朝末年,也是一件令人惊骇之事。 。。。。。。。。 “嘭。。。嘭。。。嘭。。。”新年的烟花此时绽放在了宋东京开封府雄伟的城池之上,绽放在了夜空之中,五颜六色、色彩斑斓,耀眼的烟花在空中闪烁,好似仙女下凡,翩翩起舞;臂挎花篮,采摘鲜花;怀抱琵琶,轻拨银弦鞭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把开封府的夜空衬得炫丽无比。 此日正是除夜,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一切物事,都在忙着过年。 李三坚一家人也不例外,均聚集在李三坚临时租住的小破屋之中。 这是李三坚一家人在宋东京开封府渡过的第一个新年,因而虽李三坚家中贫寒,一应过年的用品极为稀少,但众人仍是兴高采烈、欢欢喜喜的,准备渡过这个不同于琼台儋州的新年,并且汉人新年是不同于黎人新年的,因而众人亦是感到异常新奇与兴奋。 “三郎,累了吗?你歇息片刻,要过年了,等着吃娘包的角儿。”正忙着切菜的符二娘对正糊着窗户的李三坚说道。 符二娘虽是黎人,可李三坚之父李清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因而符二娘也会做些汉家菜肴。 “娘,孩儿无碍,马上就好了。”李三坚跪在坑上,用浆糊将一张张粗纸糊在了木窗上漏风的破洞之上。 李三坚租住的土屋是一名军汉的房子,军汉得了一些赏赐,就换了间宽敞的房屋,于是就将两间土屋租给了李三坚,因土屋破旧的原因,租金也就较为低廉。 土屋低矮、破旧,且到处漏风,凛冽的北风夹杂着雪花,从窗户之上的破洞灌进屋内,使得屋中是寒冷无比。 山魁身强力壮,李三坚虽从前羸弱,可经过数年间不断的强身健体,身体是一日强过一日,并且正当年少,因而李三坚与山魁二人还勉强抵挡得住。 可符二娘与小豆芽就不同了,毕竟都是女子,特别是小豆芽,钦州灵山县那场病差点使小豆芽夭折,此使得李三坚担忧不已。 于是李三坚除了在屋中生火之外,就欲将窗户破洞糊上,以挡北风的侵袭。 “哥哥,哥哥,纸。。。给你。。。”小豆芽穿着一件粗布花袄,小脸不知是寒风吹的,还是屋子火炉烤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精神也是异常的兴奋,兴奋得一会给符二娘打打下手,一会抱着浆糊碗,一会拿着纸张,帮着李三坚裱糊破窗。 李三坚伸手轻轻捏了捏小豆芽粉嫩的脸蛋,微笑着接过粗纸,粘了些许浆糊,就欲糊上窗去。 可还未等李三坚糊上窗,破旧的木门噗的一下就向两边打开了,山魁背着一袋白面走了进来。 木门打开,寒风夹杂着雪花嗖嗖的就灌进了屋中,将火炉之上的火苗吹得忽明忽暗。 李三坚刚刚糊上的粗纸也被吹落了几张。 李三坚瞪了山魁一眼。 山魁倒没注意李三坚的神情,放下白面,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憨笑的对符二娘说道:“二娘,我回来了。” 山魁见家中穷困,就欲出去打打零工,挣些散碎银两,贴补一下家用,却被李三坚制止了。 原因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山魁不懂人情世故,如此出去打短工,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二就是山魁虽有赎身契书,已经是个自由身,但契书已被李三坚当着山魁的面毁去。 李三坚此举是表明自己无意将山魁当做奴仆,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由此就有了件麻烦事情,那就是山魁脸上的奴仆刺青仍未除去,如此出去做短工,会被人误解为逃奴的,从而被扭送官府。 李三坚总不可能每次都揣着契书跟着一起去?李三坚也不放心山魁一人前去。 待今后找机会除去山魁脸上的刺青,再做他想。 “辛苦了,累了?快喝口热汤歇息歇息。”符二娘帮着拍了拍山魁身上的积雪,边拍边说道。 “二娘,山魁不累。”山魁笑道。 不过山魁还是捧了碗肉汤,稀里哗啦的就喝了起来,几口热汤下肚,顿时感到身上暖洋洋的。 李三坚将山魁当做兄长,将小豆芽视作小妹,符二娘也将两个身世可怜之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二人也将符二娘当做是他们的娘亲。 李三坚糊好窗户之后,洗了洗手,就帮着符二娘和面,边和边问山魁道:“买面之时,未遇到什么麻烦?” “主人,没什么麻烦,一切顺利。”山魁边喝汤边答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使劲的揉着面团。 山魁就是如此,一直以主人称呼李三坚,李三坚纠正了无数次,可山魁却是一意孤行,根本不改口,使得李三坚简直无可奈何之至。 他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反正李三坚并未将山魁视作奴仆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众人忙碌一阵后,符二娘终于煮好了饺子,于是高兴的招呼李三坚等人围在一个破旧木桌之旁,众人开开心心的就准备渡过宋东京开封府第一个新年。 “坚儿,来,多吃些角儿。”符二娘将一块饺子拈到李三坚碗中后说道:“我常听你爹爹说,大寒小寒,吃角儿过年儿,新年吃角儿,不但是吉祥之意,还能逢凶化吉呢,多吃些角儿,今后我的坚儿一定是顺顺当当的。” 符二娘又拈了块饺子放在小豆芽碗中笑道:“豆芽儿,你也多吃些,吃了后一定能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呢,长大后,也好嫁到好人家里去呢。” “二娘,豆。。。芽儿,才不要嫁。。。人呢,豆芽要一直陪在二娘身边。”豆芽狼吞虎咽,吃了个满嘴流油,含着一个饺子含含糊糊的答道。 “傻丫头。”符二娘闻言摸着豆芽的小脑袋笑道:“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姑娘长大之后,总是要寻个婆家的。” “我不要。。。”豆芽边吃边说道:“就算要嫁人,我也要嫁给哥哥。。。” 众人闻言愣了一愣,随后均是哈哈大笑。 李三坚咬着块饺子,顿时尴尬不已。 “三郎在家吗?”正当李三坚尴尬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之声。 第69章 无功不受禄 新年到来之际,家家户户吃着年夜饭,欢度新年。 一般情况下,除夕之夜不会有外人到来,一般都是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不会有外来访客。 此时李三坚家中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就是高二,高二忽然来访,使得李三坚是诧异异常。 高二不是开封府本地人吗?除夜为何不与家人呆在一起过年?为何前来李三坚的住处?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疑惑不解,但也未说什么,仍是热情的招呼高二与李三坚及家人吃着年夜饭。 依礼,外人是不能与他人女眷在一起吃饭的,不但不能坐在一起吃饭,就连冒然见面都是极为失礼之事。 不过贫寒之家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外客、内眷分做两拨饮宴,李三坚哪里能够办到?再加上符二娘是个黎家之人,而黎家人是非常好客的,家中来了客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热情接待的,并且也不分男女。 “哎,多谢三郎了。。。哎。。。”高二吃一口饺子,叹一口气,然后又吃饺子,又叹气,使得李三坚等人均暗暗感到好笑。 大过年的,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知道所为何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高二哥哥,请满饮此杯。”李三坚端起一杯沽来的劣酒对高二说道。 “哎,多谢三郎了。”高二又唉声叹气道:“你看,这大过年的,本不该打扰你们,可哥哥我实在是。。。啊?真是。。。为兄真是过意不去,三郎你知道吗?这个世上之人皆为凉薄之人,我才离开东京多久啊?他们。。。他们。。。居然。。。就没眼子的六亲不认了?” 高二破落户出身,从前也就是混在开封府的一名泼皮,欺行霸市、坑蒙拐骗,行敲诈勒索、调戏小娘子等事。那时候,高二身边还是有一些兄弟的,诸兄弟天天聚在一起,混吃海喝、打架生事,可高二此次返回东京开封府,一些兄弟找不到了,找得到的,却装作不认识,客气的点的还给了高二一点钱钞,像打发叫花子一般,不客气的就直接将高二扫地出门,使得高二憋闷不已。 “直娘贼,如何小觑于我?”高二喝一口酒就叫骂一句。 “鼠辈,打脊泼才。” “贼配军,剜口割舌的油锅鬼。。。” 高二不愧是“江湖”出身,骂起人来是花样百出,都不带重样的,将符二娘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的。 “哥哥,你不是要去什么小。。什么的都太尉府中吗?”李三坚见状连忙打断高二问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兄弟,借一步说话。”高二随后支支吾吾的对李三坚说道。 不是话长,是不好出口?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李三坚虽心存疑惑,还是跟随高二走出了房门之外。 外面冬季的寒风就未停过,刮在人身上就跟刀子剜过般的,生愣愣的疼。 李三坚缩着脖子,裹紧了身上粗布棉衣,一边跺脚哈气,一边问道:“哥哥何事需在此处说?” “这。。。是这样的。。。”高二支支吾吾答道:“罢了,罢了,三郎,俺也不怕丢人了,你看哥哥这身行头,如何去得了小王都太尉府中?因而。。。因而就麻烦兄弟了,哎,真是难死我了!” 你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高二如此说,李三坚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高二一身的行头确实看起来是破旧不堪,如此去投奔什么小王都太尉,确实是丢人之极,并且高二还有可能的是,他还未进府,就会被门房当作叫花子轰出去了。。。 李三坚随后二话不说,转身回到屋中,取了几贯钱钞,塞在高二手中说道:“哥哥,兄弟就剩这么多了,你拿去救急。” “三郎。。。你。。。”高二紧紧捏着铜钱,顿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三坚也难,此次赴京赶考,全凭桂州官府及李三坚家人的资助,到了此时,李三坚所携带的钱钞应该耗费得差不多了,同时李三坚还要负担一家四口的日常所需,家中包括李三坚共有四张嘴天天要吃饭,高二对此岂能不明白? 李三坚此时的所为,几乎就是倾囊相助了,高二怎不感到万分感激? “好了,哥哥。”李三坚见高二的模样,于是笑道:“哥哥何故如此?走,进去喝酒去。” 看来得想办法弄些钱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要不然别说贡举,就连生活都成问题了。 难不成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未开始省试,就全家饿死在了宋东京开封府的大街之上吗? “三郎在上,请受我一拜!”高二忽然单膝着地,纳头便拜:“他日我高二有富贵之日,定不会忘记三郎今日之情。。。”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状被吓了一跳,连忙搀起高二埋怨道:“不过是些许身外之物,钱又不多,哥哥何至于此?哥哥快起来,进去喝酒去,此事不必再提了,你我兄弟二人之情岂是区区钱钞所能相提并论的?” “三郎所言大是。。。”高二感动的说道。 。。。。。。。。 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乎新年。一岁节序,此为之首。 元旦又称“元日”或“岁旦”,是宋人最为重大的节日。到了这一天,无论是官绅士子,还是贩夫走卒,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均会在这一日消灾辟邪、祈福求吉,均会尽全力过好这个盛大的节日。 在这一日,宋东京开封府的百姓纷纷拿着各式各样的桃符粘贴在了门楣之上,桃符即为门神,是禳灾辟邪的重要方式,同时还带着一股喜庆的味道。 李三坚家中也不例外,此时李三坚抱着小豆芽在破旧的门窗之上粘贴着桃符,只不过因现在李三坚是一贫如洗,根本买不起精致、漂亮的桃符,只好用自己画的桃符代替。 “豆芽,哥哥对不住你,今后哥哥一定让豆芽有真正的桃符可贴。”李三坚抱着小豆芽歉意的说道。 “嗒”一声,小豆芽抱着李三坚的脖子在李三坚脸上亲了一口,用沾满浆糊的小手摸着李三坚刚刚冒出来的数根胡茬笑道:“豆芽才不稀罕呢,哥哥画的门神是最好看的,豆芽喜欢的紧呢。” 李三坚的绘画天下无人能及,因而自己画出来的门神不但精致,并且就跟真的一般,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豆芽此言倒不是安慰李三坚,而是真正的喜欢,爱不释手的。 小豆芽早已将李三坚当作是自己最亲的人,此数年间,两人是亲昵无比,就如同亲兄妹一般,甚至比亲兄妹还亲,如此,一些过于亲呢之举,家中之人早已是习惯了,见惯不惊了。 话说睡也睡过,同浴也同过,亲两下又有何关系。。。 “小豆芽,你知道哥哥最喜欢你什么吗?”李三坚随后问道。 “嗯?哥哥喜欢。。。?”小豆芽缩在李三坚怀中,轻轻捻着桃符,歪着脑袋看着李三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模样是乖巧可爱之极。 “哥哥就喜欢我们的小豆芽懂事、体谅人呢。”李三坚点了点小豆芽的小鼻子笑道。 “豆芽才不懂事啊,小豆芽懂事的话,哥哥为何不陪豆芽睡觉了呢?”小豆芽想了想后说道。 “这。。。这个。。。”小豆芽天真无邪、口无遮拦,李三坚却被小豆芽整得脸色有些发红,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男。。。女有别呢,哥哥长大了,豆芽你也长大了,长大了我们可不能再一起睡觉了嘛。” “哦。。。”小豆芽低头玩着手指,神色黯然的说道:“哥哥,什么是男女有别?” “这个。。。这个。。。”李三坚简直不知如何回答了,给她讲些礼法方面的事情,似乎小豆芽又太小,男女之事或者男人、女人的区别,李三坚更是无法开口了。 “小豆芽,过来帮下二娘。”此时符二娘开口终于缓解了李三坚的尴尬。 “快去,忙完之后,哥哥带你去城中到处逛逛。”李三坚随后对小豆芽说道。 “真的啊?哥哥,你可不许再哄骗豆芽了啊?”小豆芽闻言顿时眼睛都亮了,闪闪发光的,欣喜的问道。 “千真万确,哥哥绝不骗你。”李三坚微笑道。 来到宋东京开封府还是有些日子了,李三坚根本没有好好逛逛这座当今世上最大的城池,更不要说小豆芽等人了。 李三坚很想见识一下开封府的热闹、繁华,不过因李三坚一贫如洗,也只能穷游了。 当然目前李三坚主要的事情还是准备宋礼部试,不过也不在乎此一天两天的。 “这里可是岭南举子李三坚的住处?” 大年初一,宋人除了禳灾辟邪之外,就是相互窜门拜年。 高官显贵府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许许多多平日里没机会、欲上位之人借拜年之名,送上重礼,以图朝廷重臣能够对他们另眼相看。 贫寒人家门前除了亲朋好友之外,几乎就没有旁人了。 李三坚拖家带口来到开封府,在开封府没有任何亲戚,因而李三坚也没想到大年初一,自己家门前居然来了几名客人,一开口就问自己。 “在下正是岭南举子李三坚,你们是。。。?”李三坚拱拱手问道。 来到李三坚住处的是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一个个衣物较为光鲜,并且还抬着一些物件。 “你就是李三坚?”领头的一名四十余岁的仆人问道。 中年仆人的神情极为傲慢,鼻孔朝天看着李三坚问道,鼻中突显数根鼻毛都浑然不知。 知道的认为中年仆从在与李三坚说话,不知道的以为他在与苍天对话。。。 李三坚见状心中极为不喜,不过并未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答道:“正是在下,不知道老丈前来所为何事?” “我家相公送你些过年之物,快抬进去。”中年仆役随后指着一个木箱对李三坚说道。 木箱之中装着许多吃的、用的、穿的,这其中还有许多是自家小娘子送的,真不知道自家老爷、小娘子看中这个小白脸什么了?长得跟个唱白脸戏的一般,白生生的,弱不禁风,并且一身破衣烂衫,身上衣物还不如自己等人光鲜呢。 “敢问是哪位相公?”李三坚闻言不动声色的问道。 其实李三坚也猜出是何人送来的过年之物了,这些仆从一眼就能看出乃是大户人家的仆人,应该是朝廷官员的随从,而自己哪里认识什么朝廷官员?除了李格非。。。 果然中年仆人鼻孔发出一声响动,极不耐烦的对李三坚说道:“我家相公乃是当朝礼部员外相公,快点搬进去,我等也好回去覆命。” 这么些好东西,你们就感恩戴德、偷着乐,中年仆从心中暗暗纳闷,此人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见了这么些好东西,为何还稳得住? “你们抬回去,替我多谢李老爷了。”李三坚笑了笑后说道。 众仆从闻言顿时就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均未料到如此连门神都贴不起的人,居然能够拒绝如此重礼?居然被如此小儿回绝了? 并且一般之人能够得到当朝高官的青睐,均是点头哈腰、感恩戴德,忙不跌的感谢,哪里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 “这是为何?”中年仆从张大了嘴问道。 来之前,李格非与李清照就交代过他们,让他们必须以礼相待,可到了之后,见到了李三坚全家穷酸的模样,于是态度就不由自主的傲慢起来,如此被李格非、李清照知道的话,决没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的。 “没什么。”李三坚答道:“家母曾经说过无功不受禄,仅此而已。” 李三坚表情平淡,态度却很坚决。 。。。。。。。。 宋礼部员外郎李格非住宅 “你。。。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饿死你算了。”李清照恨恨的说道。 第70章 庙会(上) 庙会宋时又称“庙市”,是华夏的市集形式之一。 庙会萌芽于汉代,形成于唐代,定制于宋代。 除夜过后,宋东京开封府就有庙会了,而举办庙会的地点就在开封府最大的寺庙,同时也是整个天下最大、最雄伟的佛寺,“东京八景”之一的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的庙会之中及其附近,一到逢年过节,就有酬神、娱神、求神、游治、集市、相扑、杂耍等活动,甚至还有武人较艺、文人斗诗等活动,实为开封之人最重大的节日活动之一。 “哥哥,哥哥,快。。。快啊,快啊。”骑在李三坚脖子上的小豆芽兴奋得拍着李三坚的脑壳,开心得大喊大叫。 小豆芽放在李三坚胸前的一双小脚不停的摆动,就如同骑马般的。 此日风和日丽,虽仍是寒冷冬季,但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是暖洋洋的。 李三坚此日与冉云彪、曾公明带着小豆芽前往大相国寺,一路之上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李三坚也料到深受开封府之人喜爱的庙会,人肯定不会少,但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人居然会如此之多? 李三坚等人在距离大相国寺两三里地的模样,就几乎走不动道了,放眼望去,就是穿着各色服饰的人群,是梳着各种发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根本无法挤上前去。 李三坚无奈让小豆芽骑在脖子上,仍是让山魁开道,冉云彪、张道士一左一右护在两旁,如此才能勉强向大相国寺靠近。 在开封府寒冷的天气之中,李三坚等人愣是被挤出了一身臭汗,曾公明更是汗如雨下,不过身上倒是暖和多了。 “哗。。。”李三坚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大相国寺山门之前的相国寺桥上,望着巍峨绵延的大相国寺,一起发出了感叹之声。 大相国寺原名建国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唐代延和元年,唐睿宗因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赐名大相国寺。北宋时期,相国寺深得皇家尊崇,多次扩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和全国佛教活动中心。 元丰五年,神宗皇帝下诏,辟相国寺六十四院为八禅二律,整个大相国寺是红墙碧瓦,殿宇巍峨,霜锺远振。 大相国寺周围也是人山人海的,挤满了来自宋各地的善男信女,除了香徒之外,还有无数小商小贩,兜售着各种商货,无论是寺内还是寺外。 商货五花八门的,以香纸、烛台、肉食、果蔬、饮品、各色小吃、各式小玩意等等为主,李三坚等人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海外蕃商、胡商在兜售着来自海外诸邦的各种奇珍异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矗立在大相国寺之外的酒楼、茶肆、勾栏等等,甚至还有青楼。。。 “哎哟,楼下的那位小郎君,快进来,姐姐给你唱两曲儿解解闷。” “快来,姐姐这里分文不取,白送你啦,嘻嘻。” “哎呀,瞧那个带孩子的小郎君,身上的肉白条条的,姐姐我都快忍不住了。” “我说蓉姐儿,那位小相公可是穿着衣服呢。” 穿着绫各色罗绸缎,站在青楼的小娘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嘻嘻哈哈的嘻闹、打趣,吸引客官。 “快走,快走。”李三坚被臊得脸红不已,抱紧了小豆芽的双腿,催促道。 “我说小姐姐啊,我身上的肉也是白条条的,怎样?可否秉烛夜游一番?” “去去,就你那一身肥肉,尔欲使小姐姐否食乎?我说小姐姐们啊,俺虽瘦小,可身上的肉却是仙肉呢!怎样?有兴趣吗?” 曾公明、张道士倒是毫不畏惧,两货勾肩搭臂的,与众青楼小姐针锋相对、唇枪舌战。。。 冉云彪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着看热闹。 “快走啊,那边更热闹。”李三坚无奈对曾公明、张道士二人诱之以利。 曾公明、张道士于是极为不舍的离开了众青楼小姐姐,跟随着李三坚等人来到了一处极为喧闹之处。 此处喧闹之地有一处不高不低的土台,离地两尺的土台之上围着一些帷幄,李三坚等人看不起帷幄之中有什么东西,只是看到土台之上有一些兵器架,兵器架上面倒插着一些刀枪剑戟,土台四角还插着各色彩布,土台两边还安放着一些案牍,案牍之上的大盘子用彩锦蒙盖,应该是个比武场所。 除此之外,土台之上还有一些身穿朝廷各色官服的官吏,一些官吏腰间还斜挎着腰刀,此使得李三坚是纳闷不已。 难道是官府组织的较艺?李三坚心中暗道。 土台周围就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还时不时发出一阵骚动。 李三坚最渴望是是看到一场比武招亲。。。虽李三坚手无缚鸡之力,但看看热闹也是蛮不错滴。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使李三坚有些失望了。 片刻之后,一阵紧凑的锣鼓之中,台上出现了四名男子,走到了土台中央,各分左右站好。 两名斜挎腰刀、身穿宋武官常服的男子不令李三坚等人惊讶,令李三坚等人惊讶的是武官身侧的两名男子,此二人均长得五大三粗的,身上的肉吊甩甩的,堆积如山,健硕无比,并且身上几乎就是身无寸缕,除了腰间的织带及下身的兜裆,另头上还各戴了一顶噗头。 难道他们不冷吗?李三坚看着他们的模样,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二人看起来确实没有寒冷之意,裸露在空气之中的肉体还冒着丝丝白气。。。 李三坚目前虽不知道具体他们想干什么,但瞧他们的模样应该就是相扑之戏了,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果然,片刻之后,两名武官各用藤棍将两名壮硕汉子隔开,一名武官随后转向人群大声说道:“依古礼斗智相搏,习老朗捕腿攀腰,赛尧年风调雨顺,许人人赌赛争交。。。” “此为关中扑、镇南交。。。”相扑开场白念完之后,另一名武官大声唱着两名扑汉的名号。 土台之下的人群闻言顿时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并发出一阵阵的躁动,李三坚以为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没曾想介绍完两名扑汉后,几个人就转身走下来土台,随后上来几个小妮子。。。 “奴奴借宝地献艺,以博诸位一乐。扎枪批刀踢腿练脚,山在西来水在东,海水涛涛南北通。。。”数个劲装打扮的小妮子一起拱手唱到。 台下诸人倒是习以为常,彩声雷动,是越来越兴奋。 数个劲装小妮子拱了拱手后,一起走到土台中央,双脚开立,双手抬了起来,缓缓地落了下来,忽然低喝了一声,双臂展开,有如分水之势,虎虎生威,双拳紧握于腰间,气沉丹田,紧接着左手从腰间冲拳而出,转马步为弓步,紧接着,顺势一个照面直踢,身轻如燕,腾空再踢,落下时竖岔着地,双臂侧平举立掌。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动作是干净利落,姿势也是优美之极,最难能可贵的是数人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偏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长期训练的。 相扑亦称角抵或角力,宋之百戏,相扑是最能使人兴奋的,除了官府之外,民间亦有专门以表演相扑为谋生手段的。 为了招揽更多的观众,在扑汉正式出场之前,一般都有女子或小儿相扑表演。 其中女子相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甚至有时候女子相扑除了女子自己扑戏之外,还有男子与女子之间的相扑。 女子相扑之中最为吸收人眼球的是女子裸体相扑,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女子相互扑戏,使得观众是异常的兴奋。 这种情况一阵持续至仁宗皇帝年间。 仁宗朝时,除了民间喜欢相扑之外,仁宗皇帝赵祯亦是喜爱,喜欢偷偷去看民间扑戏,并乐此不疲。 玉体肉搏、欢呼雀跃的场面使得仁宗皇帝是兴奋异常,并大加犒赏,从而惹怒了朝廷重臣,以司马光为首的朝廷官员于是怒上奏章,言女子相扑有违礼制、有伤风化,并暗指仁宗皇帝有失皇帝体面,于是自仁宗朝开始就禁止女子相扑。 不过虽朝廷明律禁止,但民间仍是屡禁不绝的,一些民间扑戏还是有女子相扑的。现在新年大相国寺庙会,如此人多热闹的场面,是不敢有人行女子扑戏的,转而以年轻的女艺人表演武术技艺代替,女子献艺结束之后,就是威风凛凛的扑汉正式登场了。 女子献艺博取了满场彩声,李三坚等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小豆芽更是抱着李三坚的脑壳,开心得尖叫不已。 女子献艺结束,就是威风八面的扑汉登场。 关中扑与镇南交两名扑汉登场,均是虎视眈眈的逼向对方,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 台下众人均是屏住了呼吸,整个场地之上只剩下扑汉粗重的喘息声。 刹那间,两名扑汉同时发出一声暴喝,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按扑戏规则,扑汉之间对抗之时,可以爆粗口,允许拳打脚踢、摔抱扛扭,但不允许抓对方的织带,也不允许撕下对方的兜裆布,更不允许使用兵器。 镇南交明显占据着优势,吼声如雷,将对方抱摔在了地上,并死死压着,让关中扑是动弹不得。 第72章 镇南交 “你。。。你。。。你。。。”姚舆满头大汗,身上衣物撕成了条状,看着李三坚哈哈大笑:“哈哈,兄弟别来无恙乎?” 姚舆此次前来东家开封府,也是来准备应试武举的,因看不惯镇南交嚣张的模样,就上台与其比武,经过一番苦战,利用灵活的身法,反败为胜,将镇南交击败,不过自己也被揍得够呛,脸上、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极为狼狈。 “你什么你?兄弟?何人是你兄弟?对师长如此无礼,该当何罪?”李三坚看着姚舆,故作威风的说道。 “师长?哈哈哈哈。”姚舆盯着李三坚,指了指李三坚,笑哈哈的说道:“从前你小子也许还算是我的师长,可现在。。。却。。。嘿嘿。” 姚舆当然指的就是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一事,既然这样,李三坚还算姚舆的哪门子的师长? 姚舆对李三坚曾经是他的师叔,一直耿耿于怀、愤愤不平,目前这种状况使得姚舆开心不已。 “一日为师。。。”李三坚随后笑嘻嘻的说道。 不好,李三坚话未说完,姚舆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依礼就是如此,就算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但只要做过姚舆一日师长,那么姚舆此一辈子都要以师事之,不得不认,不得违逆。 姚舆想到此处,于是愣了半响之后,不得不规规矩矩的拱手施礼道:“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姚舆虽恭敬施礼,可脸上的无奈与不岔却表露无遗,冉云彪、曾公明等人也是感到异常惊讶。李三坚何时有了个这么武艺高强的师侄了,而且年龄还比李三坚年长许多。。。 “哈哈”李三坚笑着扶着姚舆说道:“出门在外,乖侄不必如此多礼。”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呼一名青年为侄,使得众路人也是侧目相向。 曾公明等人也是嬉笑不已,使得姚舆羞愤难当。 “给你。。。”姚舆随后将一个五两重的金锞塞在了李三坚的怀里。 金锞就是姚舆战胜镇南交的奖赏。 “叔兴,此为何意?”李三坚抱着金锞,差异的问道。 “恩师出门之前专门交代的,吩咐弟子在京师遇到你后,对你要多加照拂。”姚舆答道。 “秦师兄。。。”李三坚闻言叹道:“只可惜我李三坚已被恩师他老人家。。。哎,走。” 自己仅与秦观有过一面之缘,他为何还专门吩咐姚舆照看自己,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诧异。 这个金锞乃是晚辈孝敬,并不是什么嗟来之食。虽李三坚受之有愧,但李三坚还是收下了。 李三坚目前的状况,确实是很需要此五两金子的。 随后李三坚牵着豆芽的小手,与姚舆、冉云彪等人一起继续逛着大相国寺庙会。新年庙会可不止相扑之戏,还有许多其他热闹之处,不过李三坚想到苏轼之事,不由得有些意兴索然,一路之上,唉声叹气的。 “贼厮休走,还我金子!”正在李三坚等人赶往一处园林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喊。 李三坚等人闻言驻足,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条黑汉拎了根齐眉短棍,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 黑汉身形如山,咚咚奔跑之时,土地仿佛都在颤抖,行人是纷纷避让。 此人不是镇南交又是何人? 姚舆见状不由得大怒,将长衫下襟卷起塞入腰间后,指着越奔越近的镇南交怒道:“这厮竟敢前来纠缠,待我拿下他送官。” 李三坚连忙拦住了姚舆,问向浑身都是尘土的镇南交:“壮士何故前来?” 此时不是擂台比武,伤了人是要见官的,虽李三坚等人有理,但李三坚马上就要进入贡院了,因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而李三坚打算与其理论一番,从而化解此事。 镇南交将顿棍杵在地上,斜睨了一眼挡在前面的李三坚道:“俺寻那厮计较,你这厮又是何方撮鸟?与你何干?为何拦俺去路?赶紧夹着pi眼撒开。” 李三坚闻言也不生气,与此等满口粗俗俚语的粗人也无法计较,于是笑问道:“小生乃是叔兴师叔,你有话可对我讲就是。” “师叔?”镇南交闻言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看着李三坚说道:“你。。。这穷酸恶醋,是他的师叔?喔。。。哈哈哈哈。” 镇南交满口秽语,且无礼之极,顿时激怒了众人,山魁更是气得怒发如狂,指着镇南交怒骂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路倒虫,竟敢辱我主人?小心爷爷将你剜口剖心,丢进海里喂了龙王。” 冉云彪等人也是对镇南交不断的斥责,曾公明躲在山魁身后,不断开口叫骂。 镇南交闻言顿时大怒:“直娘贼,仗着人多就欺负人?爷爷自生下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立地太岁,黑炭头、贼配军,今日不还钱,某誓不罢休。” 镇南交长得比谁都黑,却骂山魁为黑炭头,山魁虽也是长得黑黝黝的,但相比镇南交却是白嫩嫩的。 “还钱,还什么钱?”李三坚愕然问道。 “今日俺。。。输给。。。他的金锞。。。”镇南交指着姚舆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于是说道:“此为赌赛之物,输了就输了,岂能归还于你?世上哪里有这个道理?” 镇南交闻言将齐眉短棍往地上重重的顿了一顿道:“爷爷我的棍棒就是道理,今日你们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镇南交边说还边斜睨了姚舆一眼,扑击自己不是姚舆的对手,可棍棒自己却颇为得意,料姚舆不是自己的对手。 李三坚闻言李无语了,如此横蛮之人,李三坚倒是第一次遇到,有这样强行索贿赌赛之物的吗?同时镇南交在擂台之上已经输给了姚舆,就这证明了其武艺不如姚舆,因此李三坚倒是佩服此人的勇气。。。 不知道此人是个二愣子还是其勇气可嘉?李三坚转念想到。 “哈哈。。。”姚舆也是不怒反笑,手掌张开说道:“激赏之物已不在我这里。” “哦。。。那么金子哪里去了?”镇南交问道。 姚舆对李三坚促狭的笑了笑,指着李三坚说道:“金子我已孝敬给了师叔。” 姚舆师叔二字咬字很重,明显带着捉弄的意思。 “哦。。。”镇南交随后瞪着李三坚说道:“交出来罢。” 李三坚白了姚舆一眼,对镇南交说道:“不错,金子是在我这里,可我为何要交还于你?只要你说出理由,交还于你也并无不可。” “理由?”镇南交瞪着牛眼说道:“金子又不是你的,为何不能还给我?” “哈哈”李三坚不由得笑道:“金子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 “官府激赏给我的呢,方才你们不是看见了吗?”镇南交问道。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李三坚笑道:“可你不是又拿出来作为赌赛之物了吗?其后你又落败,如此,金子难道还是你的吗?” “不是。。。不。。。”镇南交与李三坚理论,哪里是李三坚的对手,于是恼羞成怒伸手就抓向李三坚。 “穷酸恶醋,还我金子。。。”镇南交怒道。 李三坚一惊,慌忙后退。 镇南交伸手将要接触到李三坚之时,山魁跨前一步,伸手抵住了镇南交。 镇南交丢去短棍,双掌齐出,欲推开山魁,山魁到了此时岂能退让,于是就与镇南交抵在了一起。 两名猛士用尽全身力气,抵在了一起,双方拼尽全力,互不想让,角力斗狠。 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全身用力,双足在地上蹬出了四条深深的痕迹。 角力不是相扑,除了少许技巧之外,拼的就是力气,而山魁天神神力,数年间又不断的习练武艺,如此,镇南交虽也力大,但与山魁相比,就略逊一筹。 半响之后,镇南交渐露下风,被山魁渐渐的压了下去。 “倒也!”山魁大喝一声,用力将镇南交压倒在地。 扑通一声,镇南交倒地,腾起来数尺高的尘土。 。。。。。。。。 “呜呜呜。。。你们欺负人。。。俺娘。。。俺娘生病了,还靠这笔钱治病,你们。。。俺娘可如何是好啊?”镇南交坐在地上,揉着红肿的双手,哭得是泣不成声的。 镇南交其实年龄也不大,也就二十上下。 李三坚闻言默然。 “既然如此,得了金银,为何还要拿出来赌赛?”李三坚随后问道。 “有人跟俺说,赢了给俺双倍金银,输了他会赔给我的。”镇南交答道。 “嗯,那人哪里去了?”李三坚接着问道。 “直娘贼,俺随后就找不到人了。”镇南交哭丧着脸答道。 “如此,你就转身来寻我等?”李三坚问道。 “是啊,不寻你们,又能怎样?”镇南交答道。 众人闻言均是笑了起来,如此憨直之人,真是少见。 “走。”李三坚随后对镇南交说道。 “去哪里?”镇南交疑惑的问道。 “去看看你娘去,若确实如此,金子退还于你就是。”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第73章 观灯 蔡园就是蔡氏园林,是一名蔡姓朝廷高官的私家花园,位于开封府西北角,蔡园占地约有数十余亩之多,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白雪挂在树丫之上,布置得颇具江南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蔡园布局也是极为典雅,园内花木扶疏,石山耸翠,曲径通幽,实乃是文人雅士游园赏花的一个好去处。 此时虽正当冬季,虽没有春季那么百花盛开的,可园内却盛开了梅花、墨兰、君子兰、水仙花等冬季盛开的花朵,姹紫嫣红、欺霜赛雪的。新春佳节,梅花怒放,若到了夜静轮圆之际,把酒赏梅,陈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因而此时前来此地游玩的官绅、富豪、文人墨客等等还是有不少人的。 蔡园虽为私宅花园,但此时却对外开放,允许文人雅士、赴京士子等人入园观赏,以彰显自家雅贵气度。 此时蔡园之内除了欣赏梅兰秋菊之外,还布置了许多花灯,以供游人们赏灯品月,共度佳节,甚至还有猜灯谜之戏,灯谜奖赏还颇为丰厚。 蔡园之内,李三坚等人不时见到士子们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或饮酒赏梅,或借酒发疯评论时局,或聚在一起猜灯谜,比拼肚中才学。 宋通过科举制擢升官吏,高官显爵不再为门阀贵族所垄断,士子们特别是旺族士子们就有了进身之阶,他们通过科举选士能够获得高贵显爵,但却不似皇族贵卿一样世袭罔替,于是宦海沉浮、升迁贬墒就是家常便饭了。 因此在这些人之人就形成了一种共同的处世之道,那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在朝为官就大干一番,同时也为自己预留致仕罢官以后的退路,经营园墅别业,就是为了今后罢官退隐之后的独善其身,如此还能留下闲云野鹤、超凡脱俗之美名。 因此,园林不但是归隐者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在朝者心向往之所在。 宋罢官免职也是常事,因而在朝官员几乎都在修造园林,也正因为如此,而造成了宋私家园林的暴增,各地都有,只不过是大小不一而已。 宋自太祖、太宗之后,对外战争几乎就是屡战屡败,檀渊之盟岁币于辽,永远失去了中州屏障幽云十六州。宋夏之战是互有胜负,不过宋夏之战对于宋来说,却是失败的结局,此毫无疑问的,原因就是宋之国力是西夏数倍乃至数十倍,无论从人口、经济、兵甲等哪个方面来讲,与西夏根本没有可比性,此时却奈何不了小小的西夏,夏称帝,硬生生的从宋的身上剜去了一块肥肉,宋陆路丝绸之路从此中断。 如此种种,对宋文人的内心影响是巨大的,由原来盛唐时期的豪气干云、万里江山,转为了对家国河山现状不稳定的忧思,更对庙堂的不满与失望,因此许多文人士大夫决意归隐山林,回归田园不问国事,就像一只鸵鸟般的,追求内心的安稳。 不过仍是有许多人认为目前为大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诸人也是夜夜笙歌,乐享太平。 “快走,快走,蔡氏小娘子出灯了,快走看看。” “哪个蔡氏娘子啊?” “汝孤陋寡闻了?蔡氏小娘子可是开封众人皆知的才女呢,年年都要出灯,可年年无人破解她所出的灯谜呢。” “兄台果然见闻广博,听说蔡氏小娘子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呢,可惜的是无人能够一睹芳容啊。” “然也,坊间传闻,若有人破解了她的灯谜,即可成为蔡府之乘龙快婿呢。” “哎哟,那还不赶紧?晚了被他人抢先,岂不是大事去矣?” “呸,就你这三寸丁、古树皮,也欲为弄玉吹箫之事?” “嘿嘿,所谓世事难料,说不定蔡氏千金有其独到之处,就好这一口呢。” “。。。。。。。。” “哎,哎,我说你年龄都一大把了,都快做人家的爷爷了,你还去凑什么热闹?快快闪开,别挡路。” “老夫虽年龄已知天命,但腹中才学岂是尔等少青之人能够相比的?” “老不羞的欲仿张安陆之事吗?” “安陆怎么了?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此等佳话,万古流芳也。” “老子呸你一脸的口水,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还万古流芳?你个老不羞的有本事压海棠吗?” “哈哈哈哈!” 诸人嬉笑打闹之间,纷纷向一处牌楼涌去,其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有,李三坚也随波逐流,同时在人群之中居然发现了叶梦得。。。 李三坚一行人此时只剩下了李三坚与曾公明二人,姚舆、冉云彪等人对此文人聚集的什么游园观灯没有任何兴趣,于是提前告辞回去了,而天色已黑,山魁就将小豆芽送回去了,山魁在此之前还为了证实镇南交所言,跟着镇南交去了其住处,事情果如镇南交所言,镇南交之母正在病中。 镇南交姓许名彪,大名府人氏,也是微贱之家出身,因而并无字号。 许彪也是十余岁之时,父亲因病亡故,与母亲相依为命,这点与李三坚是同命相怜。 许彪之父也是名扑汉,以相扑谋生,许彪家传扑术,再加上长得黑壮,因而也是混迹市井乡野之间,以扑谋生。 其后被东京扑社看中,于是就来到了开封府,以表演扑戏换些钱钞,养家糊口。 李三坚见其家境同样困难,于是就将五两金锞归还给了许彪。 看来自己此生与财运无缘啊,李三坚与曾公明一边走向牌楼,一边摸着怀中仅存的两贯铜钱暗暗自嘲道。 刚到手的五两金锞转眼之间就送给了他人。。。 李三坚等人很快就来到了用彩帛搭建的木质彩楼前,只见五颜六色的彩楼高约三丈,楼上除了彩雕木栏之外,还有许多道小小的木门。彩楼之上有许多身穿各色服饰的官宦之家的小娘子,看着下面的人群不断的低声说笑。 这种彩楼一般都是官宦或富商搭建,用以彰显自家的尊贵,彩楼搭建得越高,搭得越大,那么就表明这家地位是尊贵无比。 彩楼周围还有许多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花灯。 新年花灯名曰灯市,每夕楼灯初上,就有百姓、社团及花旦上街装扮游行,扮演各种舞蹈、忤歌、傀儡、竹马等等,其多至数千百队,绵亘十数里。 一些人家还闲设雅戏烟火,花边水际,灯烛灿烂,游人士女纵观,则迎门酌酒而去。 如开封府大户蔡氏园林此日就举办了灯市。 此时蔡园之中的各种灯火也是数千百种,极具新巧,各种怪怪奇奇的灯火布满了整个蔡园,是无所不有。 灯市应运而生,灯谜也就呼之而出。 众人涌到彩楼之下之时,彩楼之上的小木门打开,出来了数个使女,这些使女年龄均在十五六岁之间,个个长得是身材婀娜、貌美如花,最令人惊奇的是个头几乎都是一般高矮,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这些小使女每人都提着一盏花灯,花灯之上的图形在烛光的照射之下,显得异常清雅。 众人看到后,眼睛都发亮发绿了,在灯烛之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吃人的光芒。 小使女都长得如此貌美如花的,那么她们的主人也定当是美如天仙了,甚至有人想到,若与她们的主人结为良缘,再将她们作为通房丫鬟,岂不是美事一桩? “戛云谪见借红妆,结宇飞腾水树低。明媚计拙春不老,李君双凤采兰期。。。”一名小使女提着花灯,对着彩楼之下众“饿狼”笑吟吟的说道。 彩楼之下的许多人还未明白这首七言绝句的意思,不过李三坚却已经明白了。 这首诗的意思就是有本事之人方能走上彩楼。。。 果然没过多久,另一名使女就将规矩告诉了众人,那就是彩楼共分三层,每层都有一些灯谜,猜中了最底层的灯谜,方能更上一层楼,最后达到顶楼,就有可能与蔡氏才女相会,才有机会一睹芳容。。。 最后就是激赏之物了,每层楼的激赏之物是不同的,越往高去,奖赏愈为丰厚,若能走上三楼,那么激赏之物就是金锞一锭,绢五匹,蜀锦六匹,美酒、鹿脯若干。。。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呯呯乱跳,李三坚对什么千金大小姐没有什么兴趣,这倒不是李三坚非好色之徒,而是李三坚出身贫寒,料如此大户人家的千金是不会看中自己的。 李三坚看中的是丰厚的激赏之物,李三坚现在快要穷疯了,如此丰厚的激赏,即能解决李三坚的燃眉之急,自己也就能够安心准备礼部省试了,而不必再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于是李三坚又默默了回忆了一遍“宋词密码”,又回忆了一遍已经恢复了的记忆。 第74章 灯谜(上) 所谓灯谜,即为猜谜,又称作灯虎、文虎,或又称作弹壁灯、商灯、射、解、拆等等等等等,在民间有多种称呼。 新年灯谜是将谜条书写在各种精致的纱灯之上,使诸人猜谜,以吸人眼球。灯谜一般在元宵花灯之时最为盛行,不过过了旦日之后,各家各户张灯结彩,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灯谜,其中以豪门大户的花灯灯谜最为引人注目,其激赏之物也是最为丰厚,不但如此,若破解其灯谜,甚至可以声名远扬,因而诸人是趋之若鹜。 一些灯谜还搭配了一些美妙的图画,贴在精巧的花灯之上,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奇妙动人。 灯谜可猜字、猜物、猜人、猜事等等,灯谜又有主流与民间、典雅与通俗等等之分,总而言之,谜底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具。 这也就是灯谜的魅力或难度所在。 蔡氏彩楼之前的纱帷撤去之后,一排排的纱灯就显露了出来,诸人无论老的少的,是一拥而上,一个个是绞尽脑汁,欲破解纱灯之上的灯谜,从而登上彩楼,甚至迈上最顶层,一睹芳容,一堵蔡氏才女的庐山真面目,其后再利用自己的风流倜傥,博得蔡氏才女的芳心,从而一步登天,成为蔡氏门第的乘龙快婿。 有着博得美人欢心的目的之人其实并不多,破解蔡氏才女灯谜,从而博得美人倾心,此毕竟是坊间传闻,人家蔡家并未做出如此承诺,况且一名大户人家千金的婚事岂能如此儿戏? 猜谜诸人之中认识到此处的关键、脑壳清醒之人并不在少数,因而大多数猜谜之人的目的或为名或为利,只有极少数是兴之所至,即兴娱乐而已。 李三坚亦是趋利之人,为了缓解家中目前的困境是绞尽脑汁,终于破解了十道灯谜,从而“入围”,与他人一同进入了彩楼的最底层。 与李三坚一同进入彩楼最底层共有二十人,年龄均在二十岁上下,李三坚算是年龄最小的,最大的是个胡子拉碴三十余的男子。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破解了灯谜之人其实并不完全都是年轻人,还有许多四五十余岁之人,但他们均被以各种理由拒绝进入彩楼,同时相貌丑陋之人亦被拒之门外。 难道真的是选婿?进入彩楼之人均暗暗猜测,包括李三坚。 彩楼最顶层一处外挂竹帘的房间之中 “谪仙的谜目有人破解没有?”一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坐在雕花软椅中问道。 中年人年龄虽已至知天命之年,但却保养的非常好,卧蚕眉、丹凤眼,除了鬓角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发之外,须发皆为黑色,双目炯炯有神,皮肤也似十八岁少年一般,白里透红。 穿着一件对襟绸面黑袄坐在软椅之中,胸部饱满,坐姿挺拔,显得精神异常。 反倒是是侍候在一旁的其二十余岁的长子,显得身体较为羸弱,全身裹在一件蓝色貂皮大髦之中,犹自不足,将皮帽的两只耳朵都放了下来,贴在了被冻得惨白的面部两侧。 “父亲大人。”蓝衣汉子捧着一个精致的暖壶答道:“他们还未猜至小妹她谜目之处。” “嗯。。。”中年人闻言微笑的说道:“这些人之中有许多是此次赴京赶考的学子?” “应该有些。”蓝衣汉子接着答道:“名单稍后才会送过来给父亲大人亲览。” “不必了。”中年人随后点头吩咐道:“无论胜负,均应以礼相待,均应备上一份厚礼,也不枉他们来到我蔡园。” “父亲大人放心就是,孩儿明白。”蓝衣汉子应诺道。 “攸儿。”中年人半响之后开口问道:“给宫中预备的年礼怎样了?” “孩儿已按父亲大人吩咐,早已准备妥当,正准备送进宫去。”蓝衣汉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中年人看了蓝衣汉子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其长子攸自幼中规中矩,长大成人之后更是如此,对自己虽恭敬异常,以大人称呼,但自己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什么,而不似自己其他儿子,自己其他孩子平日里均以爹爹称呼,显得较为亲热。 “不可”中年人想了想后说道:“不可直接送进宫去。”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蓝衣汉子闻言问道。 “他们不是都有外宅吗?送入外宅即可,以免引起他人的非议。”中年汉子答道:“童中官,你需特别预备一份厚礼,就由你亲自送入其外宅,另外,攸儿,再从府中挑数名较为美貌的姬人,送入其府中。” “孩儿明白了,父亲大人放心就是。”蓝衣汉子应道。 一个阉人,真不知道他养那么多的美姬有何用?充门面吗?蓝衣汉子心中暗暗不齿。 “爹爹,爹爹,伯父来了。。。”正在此时,中年人年仅六岁的儿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呵呵,知道了。”中年人见到自己最喜爱的儿子,顿时喜笑颜开,将其抱到腿上笑道。 “这里的事情你来处理,我先下去了。”中年人随后抱着自己的第五子,起身离开了彩楼。 “不知道今年谪仙的谜题有人破解吗?” “谪仙才学过人,在我等姐妹之中是最高的,今年也应该与往年一般?无人可以破解的。” “容姐姐说笑了,小女子才识浅薄,哪里比得上清姐姐?” “清姐姐,你为何不说话?” 另一间挂着珠帘的房间之内,围坐着数名女眷,其中以三名女子为首。 三名女子分别身穿浅绛、浅青、浅白大袖衫襦,外罩一领紧身高领的缎面短衣,遮住了前胸与颈脖。 三名女子其中的一人正是李清照,此时的李清照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入围”的二十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没什么。”李清照闻言连忙答道:“昨日夜里有些受凉,身体略感不适。” 他来干什么?他不是准备礼部省试吗?不好好温习经书大义,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李清照心中暗道。 “受凉?”其中白衣女子闻言说道:“姐姐身体一直很好,怎会受凉?难道是见了这么许多才子。。。如此才略感不适?” 白衣女子面庞清丽,显得美艳又据傲,眉宇间蕴着微微寒气,眼睛像结着蝉翼般薄的冰而失去女性的妩媚,下嘴唇处长着一颗美人痣,显得有些刻薄。 白衣女子是李清照的表妹王氏,自幼就与李清照有些不合,姐妹之间也是貌合神离的。 李清照闻言心中顿时有些不喜,不过并未与其计较,微微摇头道:“现在说才子还为时尚早,待过了雪姐儿才这关再提不迟。” “也是,雪姐儿,真若是有人过了你这关,是不是要就此出阁了?嘻嘻。”王氏随后对蔡氏笑问道。 “容姐姐尽拿小妹取乐。”蔡氏闻言浅笑道:“小女子年龄尚幼,要出阁也是两位姐姐先出阁,哪里轮得上小妹?况且婚姻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蔡氏声音不大,却异常悦耳动听,如空谷幽兰般的。 蔡氏姓蔡名绒雪,号谪仙,是中年人的女儿,家中排行第八,又被称作八姐儿,今年年仅十四岁。 蔡绒雪脸上蒙着一层细纱,看不出来长相如何,但露出的眉目却像画一般,眼波流转之间,足以让任何男子屏住呼吸,甘愿拜倒在石榴裙下。 露出的皮肤也是如其名一般,洁白如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清照闻言浅笑道:“难道雪姐儿也是如此世俗之人吗?既然如此,为何出此难题让人破解呢?” “我。。。我。。。我可。。。”蔡绒雪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小妹只不过是在喜庆之日,嬉戏而已。” “喜庆?哈哈,可千万不要真的喜庆了。”王氏闻言嬉笑道。 女眷们在彩楼之上说笑,下面也没闲着,此时已有十人过了第二关,来到了彩楼二层之上,其中包括李三坚。 “翰韧兄,更上一层楼哇,为我岭南士子争光啊。” “忠孺兄,江南西路全靠你了,将他们威风压下去。” “少蕴兄,我平江之人可丢不起这个脸呢。” “德甫兄,你可是京师之人,若被人赶下楼来,岂不是我京师士子之耻?你不是号称词赋双绝吗?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 过关的十人基本上分作四派,分别为开封、江西、平江还有岭南四派,彩楼之下的诸人也分成了四派,分别为四人鼓噪喝彩。 此四派代表人物就是太学生赵明诚,江西峡江举子何昌言,平江府举子叶梦得,剩下的就是岭南举子李三坚。 其中除了何昌言已三十余岁之外,其余四人均很年轻,李三坚年龄最小。 此时的灯谜已经不是猜谜之争了,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各地士子之争了,其中岭南举子只占少数,但其声势却丝毫不亚于其余三派,尤其是曾公明领着岭南士子们跳脚大呼,为李三坚鼓噪喝彩。 此时的曾公明身轻如燕,纵跃如飞,身上的肥肉如波涛般的,汹涌澎湃。 第75章 灯谜(中) 开封府新年之夜,新年喜庆的气氛是异常浓厚,开封的百姓拜天地、祭拜祖先、互相拜年、走亲访友,忙了个不亦乐乎,百姓家中在家中大门之上纷纷张贴门神、钟馗、桃符等等过年之物。 其中最热闹之处还是各处的花灯,游人们纷纷围在纱灯之前竞猜谜底,猜中者欢呼雀跃,领取激赏之物,未中者或垂头丧气,或并准备猜猜下一个灯谜。 蔡园彩楼亦是如此,此时已到了白热化之程度,诸才子只要再过两关,即可领取激赏之物,金锞三锭,绢五匹,蜀锦八匹,美酒、鹿脯若干。。。 最紧要的就是也许还能见到开封府蔡氏家族名闻天下的美人,八姐的庐山真面目,也许还。。。还能搂个美人回家过年呢!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蔡府使女此时已将一道灯谜的谜面贴在了一个精致的大纱灯之上,并高高挂起,让诸才子竞猜。 此道灯谜并不难,是打一个字或者是打一物件,灯谜不难,因而很快就被赵明诚、何昌言、叶梦得、李三坚等人猜出,谜底就是太阳,按字的话,就是日字。 灯谜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说出太阳,若直接说出的话,也就太浅薄了,也许就会被“赶”下彩楼去。。。 “指斜留晚太一坛,出尽时节着处安。树色来服云五色,开轩别去在一决。”诸人正在深思熟虑之时,叶梦得首先开口,以一首七言律说出了谜底。 “彩!彩!彩!” “好一句出尽时节着处安!” “少蕴兄不愧为我平江才子也!” 彩楼之中的众观者无不大声喝彩,平江府举子们更是欢呼雀跃,仿佛叶梦得已经登上了顶楼,摘得魁首。 “余亦风吹却,墙梢不上天。愁思听不辨,一自杏花天。”宋开封府太学生赵明诚片刻之后用一首五言绝句说出了谜底。 赵明诚吟完还得意了看了叶梦得一眼。 “真是妙啊!。。。哈哈哈哈”彩楼之下众开封府举子顿时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之声,开封学子甚多,声势巨大,如山呼海啸般的。 峡江举子何昌言也很快用一副绝对说出了谜底。 轮到李三坚了,可李三坚却看看楼下,又看看楼上诸人,再看看楼上诸使女,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面呈难色,似乎是无法应对。 “翰韧兄,你在作甚?”彩楼之下的曾公明见李三坚一副苦苦思索、欲言又止的模样,急的大声喊道。 岭南穷乡僻壤,粗鄙之人,也不过如此,许多人均如此想到,从前不过是侥幸而已,到了此时,黔驴技穷了罢? 彩楼之下岭南举子是焦急万分,一些举子还偷偷的低声向李三坚传话,而同时除了岭南举子之外,其余他处的举子顿时嘘声四起,已经有人口出挖苦讽刺之言了。 “阳也!以日为目,言之即可。”坐在彩楼之上的李清照心中也是暗暗替李三坚着急,口中忍不住低声说道。 其余两女闻言顿时疑惑的看了看李清照。 赵明诚脸露鄙视之色,何昌言无任何表情,而叶梦得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低声对李三坚说道:“翰韧,勿急。” 叶梦得说罢,还抬头看了看天空,对李三坚略有提示,叶梦得心中还有不少应对,但此时根本无法开口告诉李三坚。 数名美貌使女一起转头看着李三坚,等待李三坚做出应对,要不是看在李三坚长得还算是俊美的份上,她们早就开口呵斥了,甚至将李三坚赶下楼去。。。 在万众瞩目之中,半响之后,李三坚向叶梦得点头表示谢意,想了想之后支支吾吾的问向数名美貌使女:“这个。。。此前。。。的奖赏是否。。。能够兑现?” 李三坚此时真是后悔,后悔上楼出此风头,被众人瞩目议论、评头论足的,对此李三坚心中甚为不喜,要不是为了解决家中的困境,李三坚才没这心情吟诗作对,解哪门子的灯谜呢。 李三坚此时只想将已经获得的激赏之物拿到手中,赶紧回家陪母亲过年。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更加引起了楼下的嘘声一片,诸观者是哈哈大笑,嘲讽之声四起,诸观者对李三坚指指点点,极尽挖苦之能事。 曾公明气得肥肉乱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算你趋利而来,但也不能如此宣之于众啊。。。要知道这个世上对名声看得很重的,趋利之人会被人鄙视的。 你可以想,也可以做,就是不能说出口。 你李三坚为何不问是否能够可以抱得美人归呢? “你。。。你。。。你。。。”楼上的李清照也气得连说三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 “姐姐识得此人?”一旁的绛衣少女蔡绒雪看了一眼李清照,低声问道。 “我如何识得如此唯利是趋之人?”李清照恨恨的说道。 白衣少女王氏闻言也开始注目李三坚了。 举着纱灯的美貌使女也是哭笑不得的,一名使女答曰:“需上得三楼,方可得之。” 其实此时李三坚若真想拿回激赏之物的,也是允许的,只不过她们还从来未遇到过目前这种情况的。 以往过关之人要么继续破解灯谜,以期更上一层楼,要么垂头丧气的下楼,哪里还好意思要激赏之物?哪里有半路就要奖赏的? 因而此名使女有心捉弄一下李三坚。 其余使女见李三坚身穿粗布棉衣,脸上均露出了不忍之意。 李三坚也并未看出此名使女的捉弄之意,还以为此确实是此处的规矩。 于是李三坚不得不做出应对,要不然岂不是百忙一场? “三弄第一明月可,又是初应。半载娥眉女,直至声咽天色净。弹压四载临门遣,拟看乱鸦击壤块。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近县暮鸦周礼在。嵌空芳醑一襟泪。”李三坚想了想后缓缓的吟了一阕蝶恋花。 李三坚在这阕词中不但说出了谜底,还将楼上诸女狠狠的讽刺了一番,不但是讽刺诸女,还隐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无奈,说出了贫寒士子赴京赶考的艰辛。 此时微风徐徐,将李三坚衣襟吹得微微飘动,虽布衣破衫,但是有一种古朴的味道,仍是使人感觉潇洒之极。 好一个布衣俊俏小郎君! 李三坚吟罢之后,楼上楼下顿时鸦雀无声,诸观者才学之士甚多,岂能听不出半载娥眉女,直至声咽天色净的意思?岂能听不出嵌空芳醑一襟泪的隐意? 诸观者是面面相觑,半响做声不得。。。 “好啊,好,好一阕蝶恋花也!”曾公明率先大吼道,兴奋的跳了起来。 “彩彩彩!翰韧兄不愧为我岭南第一才子也!” “兄台所言大是,李翰韧不愧为我岭南解元也!”诸岭南举子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之声。 李三坚做出了一阕绝妙的蝶恋花,力压诸才子,此怎能不使诸岭南举子欣喜若狂?比他们自己还高兴,岂能不使其余他处的举子们垂头丧气的? 诸太学生恨恨的瞪着赵明诚,恨不得将这个蠢猪拎下来,自己上去,平江、峡江的举子们亦是如此,看着叶梦得、何昌言二人,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其他的举子们不由得纷纷开口大声赞叹。 一些人一边赞叹,一边用笔连忙将李三坚此阙蝶恋花记录下来。 “就会哗众取宠。”李清照终于露出了微笑,低声说道。 王氏厌恶的看了李清照一眼,从珠帘的缝隙之中偷偷的打量李三坚。 “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蔡绒雪低声念了念之后,对身边一名贴身使女耳语了几句。 “贤弟大才,愚兄不及也。”叶梦得倒未嫉妒李三坚,诚心诚意的拱手对李三坚笑道。 “不敢,弟才识浅薄,侥幸而已,不敢与少蕴兄相提并论。”李三坚拱手还礼道。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小使女走了过来,对李三坚说道:“奴奴敢问小相公尊姓?哪里人氏?” 李三坚看了小使女一眼,淡淡的答道:“微贱之人,谈何尊字?在下姓李名三坚,岭南桂州举子。”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又引起了楼下一片惊呼之声,李翰韧也许没人知道,可李三坚之名却是许多人知道的,原因就是李三坚的句读之法,此时不但是江南盛行,就连京师开封府也有许多人知道了此法,并开始应用在文章之中,此时忽然提起李三坚,顿时使得许多人惊讶不已。 李三坚早已得一雅号,名曰李句读。。。 “你就是李三坚李句读?”何昌言此时也吃惊得开口问道。 你才是句读,你全家都是句读,李三坚气岔岔的微微点了点头。 楼上三女闻言也是暗暗吃惊,王氏、蔡氏还好些,李清照却是异常吃惊。 李清照前不久也是才识句读之法,确实对读书有了不小的助力,可李清照万万没料到如此方便的句读之法居然是李三坚首创?此岂能不使李清照惊异异常? 李清照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第76章 灯谜(下) “三位尊客请上楼。”蔡园之中的彩楼之上,一名美貌小使女含笑对李三坚、叶梦得、赵明诚三人说道。 经过一番角逐,李三坚、叶梦得、赵明诚可登上彩楼三层进行最后的竞猜。 四人之中的峡江举子何昌言其实也可以登上三楼,但何昌言已经三十余岁了,且已成家,连孩子都有了,因而就不想与李三坚等人相争了,于是就寻一借口自己走下了彩楼。 不过是年少之人之间嬉戏而已,并且很有可能此次蔡园灯会是一场“相亲大会”,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与这些少年儿郎相争?何昌言一边下楼一边想到。 不过话虽如此,何昌言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盼,期盼自己的潇洒表现能够引起楼上少女的注意,话说一树梨花压海棠之事这个世上再平常不过了,并且自己才三十出头,正当壮年,如此将十余岁的小姐姐纳入房中又如何? 就算有了妻室又如何?纳名门少女为妾之事,这个世上又不是没有,此又有何妨? 正当何昌言美美的想着心事之时,楼上已经开始了最后一轮角逐,十道灯谜已经高高挂起,李三坚等人围着纱灯心中暗暗计较。 蔡园所制之谜,一要典雅,二要浑成,三要精巧,一些低俗的灯谜是不会出现的,如此会有辱蔡氏门风的。 并且到了此时,灯谜是越来越难,所涉及的也是越来越广,如却嫌脂粉污颜色一谜,让李三坚等人打一春秋人名。 如此就不是李三坚的长处了,因而李三坚死活没有猜出这道灯谜,而叶梦得与赵明诚却同时猜出了谜底为春秋时候的钟无艳。。。 不过李三坚猜出的一些灯谜,叶梦得、赵明诚二人也猜不出来。 三人是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十道灯谜三人各猜出了七道,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哈哈,我等三人势均力敌,就此均分了此激赏之物怎样?”李三坚忍不住笑着对叶梦得说道。 李三坚早已是不耐烦了,只想取了这些财物,回到家中陪母亲、小豆芽、山魁过年,并且李三坚早已想给母亲、小豆芽做一身体面的衣物了,这些激赏之物之中的绢帛等物,正好派的上用场。 就算三人平分,李三坚也能得到不少的。 “呵呵”叶梦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愚兄这里没有异议。” 叶梦得说罢看了赵明诚一眼,赵明诚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数名小使女闻言齐刷刷的白了李三坚一眼,就他惦记着那些激赏之物,并且胜负之事也不是他说了算了。 一名小使女随后转身,扭着小蛮腰,蹬蹬蹬奔进去禀报去了。。。 良久之后,此名小使女又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在一名年龄稍大的使女耳边耳语了数句。 年龄稍大的使女随后点点头,取过笔墨纸砚,又将一道谜题写在了宣纸之上,紧接着又将此道灯谜高高的挂在了纱灯之上。 此名使女的字体工整、娟秀,使得李三坚感叹不已,大户人家的婢女就是不一样啊,此名使女的字体写的比李三坚都好。 “我家姐儿说了。”此名使女随后说道:“此为最后一道谜题,若有人破解,激赏双倍。” “若破解不了,此前的激赏之物如何?”李三坚闻言赶紧问道。 “已经是你们的了。”使女说罢,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见过贪财之人,可哪里见过对些许财物如此念念不忘之人啊? 真是令人鄙视!众使女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集中在了李三坚身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富贵人家哪里知道贫寒之人的艰辛?李三坚不理众使女的目光,转头看向纱灯。 好家伙,果然是大户人家,一出身悬赏就涨了一倍,李三坚心中暗道,要知道十两黄金够平常百姓一家吃个数年都没问题了。 “青莲碧水两相映”这就是此道灯谜的谜面,旁边一行小楷,让李三坚等人打一本朝人名,并且还略有提示,就是谜面之旁写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八个字。 可即便如此,此道灯谜仍是极难。。。 应该说蔡绒雪果然是个才女,谜题出的刁钻之至。 本朝那么多的人,就算范围缩小在开封府一带,也有人口上百万之多,如此之人的人,李三坚等人哪里个个都知道其姓氏?特别是李三坚,来到开封府就没两天,不要开封府的普通百姓了,就连朝中大臣叫的出名字的也没几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三坚等三人只好从这个方面入手了,可即便如此,此道谜题仍是极为困难,赵明诚还好些,久居开封府,对开封府,对朝廷之人还是较为熟悉,可李三坚就困难了,谁知道出谜之人身边都有哪些人?李三坚就连是何人出的谜题都未搞清楚的。 除此之外,就是要破解“青莲碧水两相映”这句话的意思了,这也难度不小。 李三坚等三人是苦苦思索而不可得,而楼下的诸看客亦是在纷纷猜测,给出的答案也是五花八门的,没有一个是正确的谜底。 李三坚等人面前已经摆放了一座沙漏,限半个时辰给出谜底,若时辰到了,仍是无人破解,那么此次灯会也就结束了,蔡家给出的激赏之物也就无人能够得到了。 沙漏又称“沙钟”,是这个世上的人们用来计时的工具,蔡家的沙漏其上各有两个琉璃容器,细沙从上面的容器缓缓的流入下面,琉璃容器之外还镶嵌着有两个铜制宫装女子,跪在地上,左右各分一边,双手捧着一个净瓶,细沙流入下面的琉璃容器底部,其后将装在沙漏之中的清水挤了出来,清水从铜制小人手中的净瓶溢出,滴滴答答的在两名铜制女子的脚下汇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 此沙漏做工是极为精致,定当是价值不菲,李三坚看着沙漏感叹不已。 不就是少一些财物吗?自己又何必绞尽脑汁的想这个什么破灯谜,李三坚心中暗道。 因而李三坚此时已经无心再继续猜谜了,只等时间一到,拿着赏赐之物就立马走人。 闲着无聊之际,李三坚细细的观察着眼前的这个精致的沙漏。 李三坚边看边心中暗自赞叹,自己完全没料到宋手工制作居然能达到如此程度,这种东西放在李三坚的前世也是件珍稀之物啊。 铜制宫装女子铸造得栩栩如生的,脸上的五官是无比精致,清晰可见,净瓶之中的潺潺流水也是如此,在其脚下汇成了一道清泉,就如同身处一处清泉淙淙的山野田间一般,最令人奇妙的是清泉四周还铸造了一些莲花青草,简直就跟真的似的。 等等?李三坚看着清泉猛地想起了此道灯谜,一道灵光忽然在脑海之中闪现。 “青莲碧水两相映”,映就是照,照就是映啊,青莲碧水不就是清吗?合起来就是清照。。。 没错了,李三坚心中大喜道,难道此道灯谜的谜底就是李清照?木子李,木子李,其中木必须在阳光之下方可存活,那么木就可以代表阳光,“青莲碧水两相映”意思就是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青莲与碧水相映成趣,加起来就是李清照。。。李三坚此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只不过李三坚不明白李清照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此时时辰已到,没有一人能够说出正确的谜底,一名使女遗憾的微微摇头,正要宣布此事作罢之时,李三坚忽然脱口而出道:“清照,李清照,谜底就是李清照!” 李三坚此言一出,楼上楼下数百双眼睛又是齐刷刷的盯在了李三坚身上,半响无人做声,是鸦雀无声的。 “然也!”片刻之后,楼下的曾公明大声吼道:“就是这样的,没错了。” “谜面精巧,谜底绝妙,妙哉!妙哉!” “哈哈,翰韧兄大才,吾等拜服也!” “兄台,这下你相信了?翰韧兄乃是我岭南第一才子也!” 楼下诸看客纷纷开口赞同,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诸人赞叹的同时,均不得不对李三坚的才识佩服不已。 没想到此人小小年纪,却能破解如此之难的灯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诸看客均是如此想到。 关键是李三坚以才学力压诸位才子,此次灯会魁首非他莫属了。。。 楼下诸人目光集中在了李三坚身上,而彩楼之上的众女子目光却集中在了李清照身上,将李清照盯得浑身都不自在,双颊嫣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谪仙。。。你。。。”李清照随后狠狠的白了蔡绒雪一眼道:“你你你。。。竟然捉弄姐姐?” 蔡绒雪出灯谜之时,李清照自己也未猜出谜底,不久前还在苦苦思考此道灯谜的谜底,可李清照万未料到谜底居然是自己的名字,料想是与自己关系好的蔡绒雪在捉弄自己。 李清照随后又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两道目光如两炳利剑般的在李三坚得意的脸上是砍来砍去。 知道了谜底,为何要直接说出来?生怕自己的闺名无人知道吗?你不是诗词做的好吗?为何不婉转解答? 李清照恨恨的不断在心中发问,恨不得将那个讨厌之人揪过来,当面问个清楚。 “小妹也未料到此道灯谜会被人破解,请清姐姐谅解一二。”蔡绒雪忍不住浅笑着说道。 第77章 山间竹笋 宋之女子主要分为三类,或者说是三个阶层,一为命妇,命妇又分内命妇与外命妇,二为普通女子,其三就是“贱”妇,包括娼妓、姬妾、婢女和女使。 各个阶层的女子服饰装扮各不相同,一般情况下不得混穿,特别是命妇之服饰,若他人妄着命妇之服饰,即可视作“违制”,会受到严厉惩罚的。 不过除了命妇服饰有着严格规定之外,其余阶层的区分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依制,庶民百姓是不能穿其他颜色的衣物的,只能服素服,就是以白色为主,但在实际生活当中普通百姓也可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服饰,朝廷对此也不加理会。 此时蔡园彩楼之上的一众美貌使女均是上穿缎面小袄,下穿了件八幅过膝短裙,外面罩了件杏黄色的背子,腰上挂着香囊、荷包等物,头上还别着五颜六色的簪花。 莺莺燕燕、花花绿绿的一群人围着穿着粗布棉袍的李三坚,显得李三坚是异常的格格不入。 “尊客请入内。”一名提着纱灯的使女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夺得灯会魁首,于是就被邀入内室,与使女们的主人相见。 “小姐姐请引路,有劳了。”李三坚对见什么名门千金根本没有兴趣,只想拿了激赏之物就此回家。 夺得如此之多的奖赏,符二娘应该也是高兴万分,李三坚想着母亲的笑容,心中是归心似箭,不过碍于礼节,李三坚也不好出口拒绝,只好准备硬着头皮随使女们入内。 一名使女提灯引路,李三坚正准备入内之时,两名使女走了过来,皱眉对李三坚说道:“尊客请更沐浴更衣后入内。” 打扮得跟个乞丐一般,身上也许还有虱子、跳蚤之类吓人的东西,万一沾染到了自家主人身上,她们罪过就大了。 两名使女虽未名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使女此言也同时引起台下看热闹诸人的注意,一些人已经开口讥笑李三坚了。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已是大怒,难道穿着打扮就如此重要吗?粗布衣物就无法见人了吗?还沐浴更衣?难道是朝圣吗? 不过李三坚还是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只是淡淡的对两名使女说道:“可有褡裢?” “褡裢?”两名使女被问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开口诧异的问道。 “正是,可有此物,请借在下一用。”李三坚笑道。 使女们闻言简直无语了,如此高雅的彩楼哪里有这样的粗布口袋?还是胡人用的。。。 大庭广众、万众瞩目之中,他居然开口要一副粗布口袋?他想干什么? 众使女无所适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均是站在原地,低声交头接耳。一名使女较为机灵,于是又扭着小蛮腰,蹬蹬蹬的跑了进去,去请示去了。。。 “噗嗤”一直面无表情的蔡绒雪此时终于笑出了声,笑着问向李清照:“姐姐,他要此物何用?” “我哪里知道?”李清照也是莫名其妙的。 “给他。”蔡绒雪点头吩咐使女道。 “他要装东西。。。难道是激赏之物?”一旁的王氏问道。 李清照摇了摇头,激赏之物用得着他用布口袋装吗?都是放在托盘之上的,随后使人送到他住处便是,完全是多此一举的。 使女们听从吩咐,翻箱倒柜的终于寻了一个大大的粗布口袋递给了李三坚。 果如王氏所料,李三坚就是装激赏之物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三坚缓缓的将一个个已属于自己的激赏之物放入了褡裢之内,随后将褡裢放在了右肩之上,最后满意的拍了拍鼓鼓的褡裢,笑着说道:“在下无衣可换,只好就此告辞,得罪了。” 李三坚随后背着褡裢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下彩楼,就欲返回家中。 楼下诸看客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均是诧异之极,同时也是失望之至。 他们原本以为可以看一出好戏,也许可以看到现实版的“弄玉吹箫”、“凤求凰”或者“凰求凤”。。。 可怎料此人居然拿了激赏之物,扭头就走,还背着褡裢,就像一个行脚胡商般的。 曾公明倒是不奇怪,他很了解李三坚的脾气,知道李三坚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风头,此时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行此举。于是曾公明紧走两步追上了李三坚,哥俩嘻嘻哈哈的就准备离去。 “李。。。狂徒,你给我站住!”正在此时,李清照实在忍不住了,掀帘快步走出了房间,出声喊住了李三坚。 简直太狂了,太无礼了,李清照气鼓鼓的暗道,你要演一出“君子直道而行,不为物动,不以情拘”的好戏,可你倒是演到底啊,有本事你什么都不要,直接转身而去,定是会引起他人的赞赏,可李三坚却拿了财物转身就跑,简直太小家子气了。。。 李三坚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只见站在彩楼之上叉腰怒视自己的美貌少女不是李清照,又是何人? “流星雨。。。不是。。。姑娘是唤在下吗?”李三坚于是疑惑的问道。 她是如何在此处的?怪不得那个灯谜的谜底是李清照,难道这道谜题是李清照所出吗?李三坚心中暗自疑惑。 “我。。。”李清照见李三坚发问,一时语塞,半响未说出话来。 李清照有心训斥李三坚,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照理说,李三坚是没什么错的,这些激赏之物本就是他应得的,他拿走又有何过错?况且要做君子是自觉自愿的,哪里有强逼他人为君子的道理? 李清照想了想之后,对李三坚嫣然一笑,对李三坚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说。” 李三坚见到李清照甜美的笑容,顿时感到脚有些发软,在李三坚的印象之中,这好像是李清照第一次对李三坚露出了笑容。 于是李三坚不由自主的走回几步,看着李清照问道:“姑娘有何指教?” “岭南第一才子啊,奴家指教不敢。”李清照笑着对李三坚说道:“奴家有一句话送给你。” “姑娘请讲,在下洗耳恭听。”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十指伊轧回暖律,山阶人稀蝶新小。君看成竿徒自诧,狂覆酒,持杯绿竿真珠洒。竹绿必知无半影。。。”李清照说着说着,忽然话风一转说道:“尖!尖!尖!” 李清照的语速极快,妙语如珠般的。 “哈哈,好一阕渔家傲啊!”众人闻言愣了半响后,顿时纷纷大笑起来。 李清照用谐音讽刺李三坚太过刻薄无礼,并且将李三坚比作山间竹笋。。。,一个未见过世面的狂妄小子。 李三坚闻言也呆在了原地,半响做声不得。 楼下看客之中的赵明诚也是呆呆的看着李清照,蔡绒雪长什么样子,很少有人知道,此时如天上仙子般的李清照却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使得赵明诚魂不守舍的,李清照的才识还如此过人。。。 “姐姐好文采。”此时蔡绒雪伸手理了理耳边秀发,走到李清照身旁说道。 蔡绒雪露出的皓白如玉的手腕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五颗黄豆大小的红痔,此时已落入了李三坚的眼中。 她。。。她是何人?李三坚顿时震惊不已。 。。。。。。。。 数日后 “好漂亮吖!”小豆芽摸了摸李三坚送给她的凉丝丝、滑溜溜的缎面锦被,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小身子扑到在了锦被之上,小脸轻轻的擦着锦被被面,用手指轻轻的划着锦被暗花纹路,几乎是呻吟的说道:“哥哥,哥哥,小豆芽好喜欢啊。。。” 符二娘、李三坚、山魁见状,顿时都笑了起来。 “哥哥,今晚豆芽可以盖着它睡觉吗?”小豆芽随后问道。 “当。。。”李三坚刚想答应,符二娘打断李三坚的话道:“不行,有棉被就很好了,这么好的被子留着今后用。” “二娘。。。”小豆芽委屈的看了看符二娘,又看了看李三坚,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李三坚见状暗叹了口气,穷人家就是如此,有好东西都要留下来,慢慢使用,甚至不用,宁可看着也不用,就如同仓鼠一般。 “娘,京师天冷,就让她盖。”李三坚劝道:“娘亲你也一样,不过是床锦被罢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符二娘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小豆芽,心中不忍,只好点头道:“既然三郎这么说,那就盖。” “好吖。。。”小豆芽欢呼一声,紧紧抱着锦被不肯放手,恨不得天立刻就黑下来,自己好钻进从来没有盖过的锦被中去。 “这就是蜀锦?”符二娘随后摸着六匹蜀锦问道。 图案清晰、色彩丰富、花型饱满、工艺精美的蜀锦产自蜀地,是最上品的丝织品,符二娘也是略有耳闻,却从来没有见过。 “娘。。。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符二娘将六匹蜀锦用花布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箱中之后,于是疑惑的问道。 李三坚是打算用这些蜀锦给符二娘与小豆芽做几身衣物的。 “我好好放起来,留着给你以后娶媳妇。”符二娘开心的说道。 第78章 无子石榴 宋之官员出行,特别是宰、执出行,需先清街,其后就是官轿,官轿之前的衙役们,扛着“肃静”、“回避”等牌子,边走边在前方吆喝,鸣锣开道、告喝打仗。 今日宋尚书左仆射、权门下侍郎章惇却是一乘轻轿来到了蔡京的住宅。 “晚生蔡京恭迎太宰相公。”身穿便装的蔡京早已与长子蔡攸在中门等候多时,蔡京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道。 “蔡承旨不必多礼。”章惇点点头,看着蔡攸问道:“这位是。。。?” “犬子攸。”蔡京笑着答道。 “好一个俊俏小郎君。”章惇开口赞道。 蔡攸虽长得较为文弱,不过相貌还是随其父,眉清目秀的,看起来还是有些玉树临风的模样。 “多谢太宰相公,相公里面请。”蔡京笑着谢道,随后将章惇迎入了府中。 章惇六十岁上下,蔡京五十岁左右,两人均已过了青壮之年,不过二人均出身世族,博学善文,同时二人年轻之时也是相貌俊美、身形高大,此时二人虽已至中老年,但雄风不减当年,多少还是遗留了一些年轻之时的影子。 两人并排前行,走路不紧不慢,动作极为潇洒。 好一对风流倜傥的老相公。。。蔡府下人们均心中暗道。 进入客堂,双方寒暄一阵后,分宾主坐好,蔡京端起一碗茶问道:“不知章公前来鄙处所为何事?” “今日老夫心情尚可,兴之所至,拜访拜访蔡承旨,不知是否唐突?”章惇笑着反问道。 “章公折煞晚生也!”蔡京连忙说道:“章公万机之中能大驾光临陋室,鄙室是蓬荜生辉啊,岂是唐突之举?” “呵呵”章惇不禁笑了笑后说道:“老夫近闻蔡承旨又有新作,因而此次特来求蔡承旨些许墨宝,不知可否相赠?” 宋文坛群星荟萃,引起文人画与书法结合风潮,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尤爱钻研字画。所谓“艺多不压身”,天资聪颖的蔡京在习读经书之余,练起书法绘画,堂兄蔡襄倾囊相授。 此时的蔡京楷书内敛,行书豪放,笔法姿媚、稳健,气势不同凡响,别具风格。 蔡京不但书法了得,其绘画亦可称为一绝,无论是画山画水,还是花鸟人物,均能寓物赋形,随意以得,笔驱造化,发于毫端,万物各得全其生理。 蔡京所作此时为京师臣民争先传颂,偶尔得之,必视其为珍宝,甚至王公大臣也不惜重金求之。 “晚生拙作不过是胡乱涂画。”蔡京谦逊道:“既然得章公如此看重,晚生今日就献丑了。” 不用蔡京吩咐,蔡攸就走出房门,片刻之后就命人将笔墨纸砚准备妥当。 人言蔡京生活极为讲究,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章惇慢慢的品着茶,看着蔡京父子忙碌,心中暗想道。 虽蔡京极力掩饰,身上衣物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丝织品,但从其文房四宝即可看出端倪。 其笔是宣城诸葛兄弟所制鹿毫笔,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毛笔,一枝可敌他笔数枝乃至数十枝。不但是笔,就连盛放毛笔的笔押也是用黄金制成,上面还装饰着数颗龙眼大小的随侯珠。 其墨名为“狻猊墨”,添加了龙麝助香的“狻猊墨”是由有着“墨仙”之称的潘谷制成,实为墨中神品。蔡氏父子还未开始研墨,章惇就闻到了散发在空气之中的一丝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平铺在木桌之上的纸张是产自蜀地的澄心堂纸,也是一种名贵之极的纸张,被誉为“纸中之王”。 蔡京所用之砚亦是极为名贵,是唐州方城县葛仙砚,葛仙砚在从木窗之上透露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射之下,如玉莹、如鉴光,而着墨如澄泥不滑,稍磨之,墨已下而不热生泡。 葛仙砚之旁还有一副玉石制成的砚台,反而被弃之不用,仅为观赏,原因就是内行人都知道,玉砚硬度较高,不易发墨,因而只可观赏,而不适合研墨。 一旁研墨的蔡攸此时已将研好的墨汁缓缓的倒入了玉砚之中。 蔡氏父子所用笔、墨、纸、砚虽极为名贵,但御史言官却无法拿住蔡氏父子的把柄。。。 文人倾其所有,重金购得名贵的笔墨纸砚,此事平常人家亦可为之,更何况朝廷副相蔡汴之兄蔡京? 这也就是蔡京高明之处之一,章惇心中暗叹不已。 蔡京挥毫泼墨,一炷香之后,一副“青松迎客图”的书画就此完成,并取出私印,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晚生献丑了。”蔡京放下毛笔,洗了洗手后笑道。 “蔡承旨之画,果然不同凡响,实乃仙作也。”章惇虽对蔡京不以为然的,但对于蔡京的书画,还是由衷的赞叹道。 “章公所言,晚生惶恐之至。”蔡京拱手笑道:“既然章公喜欢,晚生随后命人装裱后送入太宰相公府中便是。” “如此老夫就却之不恭了。”章惇随后摸了摸长须微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蔡承旨如此,老夫也有回赠,来人,抬上来。” 正事来了,蔡京心中暗道,此次章惇前来蔡府绝不是只求蔡京墨宝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定是另有所图的。 可令蔡京父子感到诧异的是,章惇命人抬上来的却是一箱水果。。。 在蔡京父子诧异的同时,章惇指着抬上来的水果说道:“此箱果蔬来自西蕃,是极为罕见的无子石榴,据说味道是极为甘美。老夫不愿独享,请蔡承旨一同与老夫品尝如何?” 无子石榴?石榴倒是常见,无子石榴,蔡氏父子倒未听说过,更不要说吃过了,此时蔡京虽心中仍是不解,但盛情难却,他也不敢也不愿却一名当朝宰相的馈赠,于是蔡京就愉快的收下了此箱来自西域的无子石榴。 双方随后愉快的交谈半个时辰之后,章惇告辞,蔡京恭恭敬敬的将其送出了府门之外。 “大人,他这是何意?”蔡攸拿着一个石榴是左看右看,猜不出章惇的意思。 蔡攸手中的这个石榴与普通石榴除了个头稍大之外,并未其他区别,此使得蔡攸是百思不得其解。 “将其剖开看看。”蔡京想了想后说道。 蔡攸闻言寻了炳小刀过来,用力将石榴切开,并仔细看了看后问道:“大人,还是一般模样啊?” 石榴不但外表与其他没有多大的区别,就连里面也是一样,不但有籽,并且籽还不少,与其他石榴无异。 蔡京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表情凝重,似乎是有大事极难决断。 “大人,你这是?”蔡攸疑惑的问道。 “大郎,你看此物之里是何颜色?”片刻之后,蔡京不答,反问蔡攸道。 “绛色。。。啊?”蔡攸有些明白了,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没错,就是绛色。”蔡京点头道:“在我朝,何人能够服绛色衣物?除了今上,无人敢为此事。” “大人,你的意思是。。。他指的是今上?”蔡攸吃惊的问道。 “嗯。。。”蔡京点头应道:“无子石榴,他的意思是今上无子啊。” 其实并不是赵煦无后,赵煦还是有一子四女的,可唯一的儿子赵茂,出生三个月就夭折了,其后就再也鼓弄不出儿子了,此一直是赵煦的心病,同时也是宋的心病。 “他。。。这是何意?”蔡攸颤声问道:“今上就算目前无子,可今上青春鼎盛,早晚也会有啊,他到底是何意?” “谈何容易。”蔡京低声说道:“今上病体难愈,龙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若真是。。。章公指鹿为马,行未雨绸缪之事,为父也不得不佩服其深意啊。” “大人,他的意思是想与大人您。。。?”蔡攸不放心的将书房木门又使劲按了按后,低声问道。 涉及到皇嗣之事,与刀口舔血没多大的区别,稍不留意,就会有灭门之灾,当然,也有可能一步登天的。 因而蔡氏父子谈话之声是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蔡京点了点头。 “大人,若真。。。真是如此,大人以为何人可坐上那个位置?章。。。他又以为是何人?”蔡攸接着问道。 “章公是怎样想的,我现在还不了解。”蔡京答道:“不过为父以为可为之人无非就是申王、端王、简王其中一人。” 赵煦无子。宋神宗赵顼共有十四子,其中早早的夭折了八字,目前包括赵煦在内共有六子存活于世,有九子申王赵佖,第十一子端王赵佶,第十三子简王赵似等人,其中申王赵佖是神宗子嗣之中除了赵煦之外,是年龄最大的。 “大人,既然如此,我等又当如何?”蔡攸又问道。 蔡京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当交好三王,大郎、二郎、三郎你兄弟三人分别去结交三王,此事当隐秘进行。” “孩儿明白。”蔡攸应道。 “章公到底是何意我不清楚。”蔡京接着说道:“不过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在宫中,此事由为父亲自去梳理。” “章公哪里,大人又当如何?”蔡攸问道。 “此事我自有计较。”蔡京答道。 蔡攸点头最后问道:“大人今日为何故意用此贵重的文房四宝?” 蔡京闻言微微一笑道:“他认为我是贪财之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第79章 莫欺少年穷 所谓《字说》,就是按字释义,或者是说文解义,就是王安石按字的音、形做出解释,王安石认为汉字音、形包含着万事万物之理。 “其声之抑扬、开塞、会散、出入,其形之横纵、曲直、邪正、上下、内外、左右,皆本于自然,非人私智新能也。” 正是基于此,王安石就写出了这本《字说》。 《字说》自问世以来,就饱受诟病与争议,受到了许多人的抵制,他们认为王安石以会意之法说解了绝大部分的汉字,这是完全错误的,理由就是绝大多数汉字是形声字,而不是象形字。 同时王安石在《字说》之中掺杂了许多自己的政治思想、阴阳五行学说、佛老思想等等,由此而受大了绝大多数饱学之士的强烈抵制,其中就包括苏轼。 “位,位者,人之所立。” 李三坚暂时解决了后顾之忧,就着手准备贡举之事。 对于这本王安石所着的《字说》,李三坚也有自己的看法,虽《字说》多穿凿附会,但王安石毕竟是一代鸿儒,其着作也有他的独到之处的,《字说》的释义有对也有错,不能完全否定,亦李三坚看来,所谓《字说》无非就是训诂之学而已。 李三坚师从于苏轼,是不能违背苏轼之意的,但此时李三坚又不得不温习《字说》,不得不认真应对,原因就是《字说》为此时贡举必考的科目之一,况且目前李三坚已被苏轼逐出门第。。。 “三郎,三郎,出事了,出事了。”正当李三坚背书背得头晕脑胀、昏天黑地之时,黑汉许彪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了解了许彪家中困境,就将金锞归还给了许彪,此使得许彪感激不尽,于是许彪在闲暇之余,经常过来看看,看看自己能否帮的上李三坚一家人,以报李三坚之恩。 “出了何事?何人出事?别急,慢慢说。”李三坚放下书本,问向许彪道。 “你娘出事了,还能有谁?”许彪焦急的拖着李三坚往外就跑,边跑边说道:“快走,快走,去了再说。” “什么?俺娘?”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连忙跟着许彪边跑边问道:“俺娘不是早上与山魁、豆芽一同去城隍庙集市吗?为何会出事?出什么事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许彪瞪着牛眼反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去啊,谁说不去了?”李三坚白了许彪一眼道。 是我娘,又不是你娘,为何许彪看起来比自己还急?李三坚心中暗道。 。。。。。。。。 李三坚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许彪带自己走的方向不就是蔡园方向吗?位于开封府宫城之南,对此李三坚再熟悉不过了,李三坚不久前就在此处夺得灯会魁首。 娘亲为何来到此处?李三坚在路上就听许彪所符二娘在此处受到欺辱,于是李三坚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心急如焚的赶路。 李三坚赶到之时,只见一座规模宏大宅院的大门之前,围着一群人,人群之中就是符二娘、山魁、小豆芽三人,被众人围观着,围观诸人是评头论足、议论纷纷的。 山魁手臂似乎受伤了,摸着手臂看着用棍棒逼住自己的数名仆役打扮的人,丑脸之上露出了异常愤怒的神色,符二娘泪流满面,拼命拖着山魁,不许他动手,小豆芽惊恐万分,抱着符二娘的,不停的哭着。 李三坚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成,其他事情都好说。 李三坚、许彪靠近之时,只见一名二十余岁浑身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穿戴华贵的二十余岁的妇人指着符二娘破口大骂。 地上还散落着许多粘着尘土的各色礼品。 “我家姐儿,脸儿端正、眉儿长、身儿高贵,皓齿冰肤九霄仙子一般,嫁于你粗家?粗茶淡饭、三餐不饱?住个宅儿,也是四处漏风,你也不羞这脸?我看你真是癫狂无赖,欲赖在蔡门,打几日秋风,喝几口香汤,既然如此这般,给你两枚大钱就是,立即溜做一边去,休得再提婚约。。。”此名妇人污言秽语,是层出不穷,并且伶牙俐齿的,让人根本无法还嘴。 满脸羞惭之色的符二娘有心分辨,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时符二娘哪里见到过如此撒泼骂人的阵仗? 一旁的蔡府众仆役也是嘻嘻哈哈的讥笑不已。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如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定是符二娘瞒着自己前来蔡府提亲。 符二娘惦记着丈夫临终之言,欲与蔡氏履行婚约,这些事情李三坚是早已知道的。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世事变幻,早已是物是人非。也许蔡氏还认为当年之事,不过是一句戏虐之言而已,此时又何必找上门去,受此羞辱? 李三坚此时心中对符二娘颇有怨怼。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埋怨符二娘,但神色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只是铁青着脸分开人群,将几乎是瘫倒在地的符二娘从地上扶了起来。 “娘,我们回家去,这桩婚事就此作罢。”李三坚没有理会正在撒泼的蔡府贵妇,对符二娘轻轻的说道。 “你。。。你是何人?哪里来的打脊乞丐?”蔡府贵妇正骂得兴高采烈的,忽然被李三坚打岔,于是怒气冲冲的指着李三坚问道。 “去你a的,休得满嘴粪涌。”李三坚愤怒之下骂了一句这个世上无人懂的话,随后李三坚铁青着脸,看了一眼蔡府门前烫金大字后缓缓的说道:“信乃立身之本,恕乃接物之要,一个人没有信义,他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吾父当年与尔等立下婚约,此时俺娘前来履约,此何错之有?何故被你这个贱人如此羞辱?高官贵勋,更应遵守信诺,不然与市井小人又有何区别?” 李三坚几乎是吼出来的,将贵妇吓得半响做声不得。 李三坚有理有据的一连串的反问,顿时引起了围观之人的侧目,纷纷点头赞同。 李三坚最后看了一眼蔡府高大的宅门说道:“最后送尔等一句话,莫欺少年穷!” “山魁,带上豆芽,我们走。”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道。 “是,主人”李三坚一通畅快淋漓的呵斥,顿时使山魁感到解气,胸中憋闷之气也少了许多。 山魁随后就抱着小豆芽,跟随着扶着符二娘的李三坚返回家中。 “蔡攸,你房中的该管管了,泼妇一般,辱没我蔡氏门庭。”此时回府的中年人正好看到这一幕,于是皱眉说道。 “父亲”蔡攸闻言答道:“六娘确实有些过分了,不过她也是为了谪仙啊。” 蔡攸,字居安,是蔡京的长子,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姓蔡名京,字元长,官职是枢密都承旨,人称蔡承旨。 “嗯?为了谪仙?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是何人?”蔡京紧了紧身上的镶金边披风后问道。 “此人姓李名三坚,岭南桂州举子,。”蔡攸闻言答道:“前些日子夺得灯会魁首的就是此人。” “是他?他今日来我府中何事?”蔡京点点头问道。 蔡京对李三坚在灯会之上所做的几首诗词还是颇为欣赏的,小小年纪能做出此等模样的词赋还是很不错的。 “父亲,你知道他是何人之子吗?”蔡攸随后问道。 “何人之子?”蔡京看着蔡攸问道。 “他是李清之子。”蔡攸答道。 “李清。。。此名如何有些耳熟?”蔡京摸了摸额头,忽然醒悟过来,吃惊的问道:“流配至岭南的李序之孙,李清之子?” “正是此人。”蔡攸答道。 “他今日就是为此而来?”蔡京问道。 蔡攸点了点头。 “想不到啊。。。”蔡京闻言叹道:“想不到当年一句戏言,他们居然当真了?真的找上门来了?” 蔡京此时不由得想起了往事,不由得暗叹不已。 “可不是吗?”蔡攸接话道:“他们。。。目前如此身份。。。且其祖父、其父也已亡故,此事如何能够当真?因而孩儿命六娘将他们打发了。” “话虽如此。。。”蔡京点点头道:“不过。。。” 蔡京话未说完,府中宅老赶了进来禀报道:“老爷,章相公来访,车驾快至府门了。” “章惇?”蔡京闻言道:“他来作甚?” 蔡京随后想了想吩咐道:“快快打开中门迎客。” 。。。。。。。。 蔡京后宅 “八姐,他骂六娘满嘴粪涌,真真的笑死奴奴了。”一名年幼使女向蔡绒雪禀报道:“可他前一句奴奴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说去。。。去。。你a的,奴奴根本未听说过,不过定不是什么好话儿,当时那人的神情,现在奴奴想起,心肝儿仍是在颤啊。” 满嘴粪涌?蔡绒雪哭笑不得的想到,简直太粗鲁了,不过形容的倒是很贴切。。。 “你先别管许多,你真的看清楚了吗?是他吗?”蔡绒雪随后问道。 “真的是他,奴奴前两天刚刚见过,哪里会忘了?正是那人。”小使女答道。 蔡绒雪想了想后吩咐道:“随我去见娘亲去。” 第80章 花花太岁 宋枢密都承旨渊源于晚唐时负责承接、传递章奏的枢密承旨。太平兴国七年初设都承旨,仍然保留上殿奏事以及对军务文书的通进职能。因枢密院机构性质的次第转变以及宋代文武分途治国理念的制约,都承旨的人选经历了武资官、吏人、文资官的变化神宗朝出现文官任正职、武官任副职的格局,但宋神宗多用武官,哲宗朝重归于文官。 枢密都承旨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可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是较为关键的官职,不重要的是其毕竟没有跨入宰、执的行列,毕竟没有进入决策中枢,其上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宰、执,还有各部堂官,如枢密院使、户部尚书等等。 绍圣初年,蔡京就高居是权户部尚书一职,距离宰、执仅一步之遥。当蔡京仕途一帆风顺,当蔡京自以为将要跨入宰、执之时,曾布上奏赵煦,说是蔡京之亲弟蔡卞已备枢府,意思就是兄弟二人不可同居执政之位,赵煦随后深以为然。 于是蔡京的宰执之路就嘎然而止,被迁官枢密都承旨,一个几乎是无关痛痒的官职。 这也就是章惇极力拉拢蔡京的原因之一。 蔡京当然是心有不甘的,无时无刻不想着重新踏上执政之路。 蔡京正在府中绞尽脑汁谋划之时,府中蔡绒雪却找到了蔡京。 “谪仙,这些年来,为父对你怎样?”蔡京听明白蔡绒雪的来意后问道。 “大人对谪仙恩重如山。”蔡绒雪盈盈福了一福后答道。 “谪仙,不必如此多礼。”蔡京虚托了一把蔡绒雪,微笑着说道:“你虽是。。。当我一直以来,从来未将你视作外人,从来都是将你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比亲生女儿还亲。你能如此说,为父感到异常欣慰。为父时常在想,无论怎样,总是要与你寻一良家的,让你能够得到一个圆满的归宿,以慰兄长在天之灵,不过,谪仙,你现在年龄尚幼,现在提及此事,为时尚早,此事今后再说,你看如何?” 蔡绒雪闻言小脸上略微泛起了一层诱人的晕红,不过因面纱遮面,旁人倒看不出来,只是眼中透露出了羞涩的目光。 “一切由大人做主便是。”蔡绒雪随后轻声说道。 “嗯,你先下去。”蔡京随后吩咐道。 “谪仙。”蔡绒雪盈盈转身离去之时,被蔡京喊住了。 “你何时除去面纱?”蔡京忽然问道。 自蔡京兄长病逝、蔡京将蔡绒雪收为养女那日起,蔡绒雪就一直戴着面纱,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此仍是要看大人的意思。”蔡绒雪答道。 。。。。。。。。 “三郎。。。”符二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三坚局促的搓了搓手后说道:“娘总是给你找麻烦,总是给你丢。。。丢人。。。” 要说李三坚心中对符二娘没有怨言,也是不可能的,李三坚心中对符二娘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抱怨的。 李三坚本就强烈反对这门婚事的,所谓门当户对,自己家中如此微贱,怎么可能娶大户人家千金为妻? 虽然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不知道蔡府主人到底是何人,可到了这个时候,李三坚岂能看不出蔡家乃是朝廷高官显爵之家?如此冒失的上门提亲,岂不是自个给自个找不痛快? 不过符二娘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李三坚又怎么忍心口出埋怨之言? 况且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个道理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 符二娘今年也就才三十出头,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夫在从夫,夫亡从子,此时一门心思扑在了李三坚身上,此也使得李三坚心中很不好受。有时候李三坚都在想,若符二娘愿意改嫁,李三坚不但不反对,还会支持的,可李三坚也明白,自己娘亲虽是个黎人,可她从一而终的观念却是根深蒂固的,甚至比汉家女子还能守节,如此,符二娘不说,李三坚又如何有胆子提及此事? 自己今后只有加倍孝顺她,方可抚慰自己可怜的母亲。 李三坚想到此处,于是就将符二娘扶到凳子上坐好后,轻轻的说道:“娘,孩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信乃立身之本,如此,娘又有何过错?不过,娘亲,他们如此无信,此桩婚事也就此作罢,您看如何?” 符二娘轻轻的整理了一下李三坚鬓角的乱发,对李三坚说道:“穷则不高攀,这个道理娘岂能不明白啊?可是。。。可是娘总是想起你爹爹临终之言,哎,这件事情算了就算了,娘今后一定给我的三郎寻一门好人家的闺女。” “娘,你为何如此性急啊?”李三坚闻言嘀咕道:“孩儿才十六岁,还未至十七,如此是否太早了些?” 李三坚心老人不老,自己现在一事无成,还不想拖家带口的。 “胡说”符二娘反驳道:“十六岁不小了啊,许多儿郎连孩子都有了,你娘我不是。。。不过啊。。” 符二娘随后愁眉苦脸的说道:“娘也知道,我们这等家中是寻不到。。。哎,娘时常在想,寻一门清白人家总是可以的。” “娘啊,我的娘啊。。。”李三坚哭笑不得扶着符二娘说道:“孩儿马上就要贡举了,此事过后再说如何?” “况且大丈夫何患无妻?”李三坚随后牛逼哄哄的说道:“今后总是要给娘寻十个八个媳妇回来的,其后再给娘生一堆的孙子、孙女。。。” 啥?十个八个?符二娘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真想抽他两巴掌,脸皮简直太厚了。。。这也太花花肠子了?符二娘心中暗道,他爹爹不是这样的啊? 不过符二娘想着众媳环伺、众孙绕膝,想着儿孙满堂的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羞,羞。。。”小豆芽用指头点着脸颊说道:“哥哥真不害臊,哥哥你就是个花花太岁啊。” “哈哈哈哈。”符二娘母子二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你个小妮子。”李三坚揪着小豆芽的两根小辫笑道:“花花太岁?从哪里学来的?” “哎哟,好痛啊。”小豆芽努力从李三坚手中夺过两根小辫说道:“东京权势滔天,谁敢与他争口?叫他花花太岁。。。外面好多人都会唱的。” 小儿歌谣?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不知道开封府小儿口中的花花太岁乃是何人,李三坚是不清楚的,但肯定不会是李三坚。。。 符二娘将小豆芽发辫打散之后,又重新编着辫子,边编边说道:“山魁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咱家虽穷,但好歹也要给他寻一个浑家的。” 随着相处时间愈久,符二娘与李三坚一样,早已将山魁、小豆芽当做是自己的亲人,符二娘也早已将两人看做是自己的孩子,不过长得像一座山似的山魁被符二娘口中称作孩子,李三坚怎么听怎么别扭。。。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山魁已经二十岁上下了,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是应该给个寻门亲事了,让他成家立业了。 不能总是这样不清不楚的跟着李三坚? 不过山魁不是汉人,并且仍是奴仆身份,这件事情就较为难办了,奴仆身份李三坚想办法给他解除就是,可山魁不是汉人的事情就比较难办了,开封有女子愿意嫁给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吗? 着实头痛的紧啊,李三坚心中暗叹道。 “三郎,我想啊。”符二娘编着辫子接着说道:“过完这个新年,我就去寻一处人家,帮帮佣,贴补一下家用。” “决计不可。”李三坚大声说道。 “为何不可?”符二娘被吓了一跳,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你是怕娘累着了?哎,三郎,娘可不是那么金贵的人,在海边之时,还不是娘里外操持呢。” “孩儿正是此意。”李三坚点头道:“孩儿就是怕娘累着了,当时孩儿尚幼,且不懂事,现在孩儿长大了,如此,岂能让娘出去帮佣?娘,我的娘啊,难道目前家中财物不够用吗?” 李三坚花灯夺魁,还是获得了不少的奖赏,够自己家里吃好些日子了,既如此,又何必让符二娘出去帮佣? 李三坚倒不是怕丢面子,话说微贱之家,还有什么面子?李三坚害怕的不光是符二娘劳累,还有害怕符二娘在外再受欺辱,若符二娘再受欺辱,李三坚简直要疯了。 当时李三坚在蔡府门外,见到了符二娘受辱,李三坚简直要快疯癫了,到时候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情。 “坐吃山空啊,孩子。”符二娘叹道。 虽李三坚挣了不少财物回来,但毕竟仍是没有经济来源,如此,四人又要吃饭,还要给山魁、李三坚娶媳妇,那么日子仍是会过得紧巴巴的。 “娘,你放心,一切有我,孩儿决不允许娘出去帮佣。”李三坚闻言坚定的说道。 “二娘,主人,我回来了。”正在此时,山魁推门而入,外面风雪随即飘了进来。 第82章 省试(下) 李唐贡举,若应举人白天没有答完,那么晚上可以秉烛夜试,以三根蜡烛为限,因而李唐科场之中会经常出现万千灯火不夜天的奇观。 秉烛夜试容易酿成火灾,并且夜间答卷作弊也相对容易,因而宋为了杜绝此等弊端,就不允许夜试了,就连蜡烛也不允许带入科场,发解试、省试、殿试均是如此,均在白日进行,一般是从卯时考到申时,规定时间未纳卷者,立即“扶”出科场。 此时礼部贡院之中,举子们在廊屋之中或抓耳挠腮或低头苦思,或咬着毛笔仰天观望,似乎天空之中会出现答案般的,或奋笔疾书,如行云流水一般,或东张西望,心中是七上八下的。 举子们绞尽脑汁答卷之时,监门官、巡铺官等官吏引着内侍、兵丁于廊下来回巡视,虎视眈眈的监督着众举子引试,对举子们防范甚严。 应该说宋为了防止考生作弊,防范措施是非常多的,且异常严格。 宋初贡举入科场之前,需解衣检查,以防止挟书或挟字条作弊,后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间,有大臣上奏,认为此举有失取士之礼,于是自此就取消了解衣查验,不过此后虽取消了解衣检查,但却每次贡举均增加了官吏、内侍、兵丁,防范异常严密,同时又对作弊的举子处罚是日益加重。 举子们若有人作弊,不但立刻逐出科场,还殿后一举或数举,意思就是不许参加一次或数次贡举,严重者终身不得参加贡举。 除此之外,在解试、省试合格后,还要将举子在答卷之上的笔迹与家状笔记认真对比,以防止有人代笔。 剩下的就是众所周知的锁院、誊录、弥封之制及别头试,总之朝廷贡举众考官、兵丁、内侍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众举子,一旦发现有人作弊,就立刻拿下,并且是欣喜异常。 拿住一名作弊者,朝廷奖赏是极为丰厚的。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在如此严格的考场之中,仍是有人铤而走险,手段也是五花八门,是层出不穷,这也是无可避免的,无论防范如何严密,在历次贡举之中,总是要揪出一些投机取巧作弊之人,没有例外。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那么为此冒些风险,此又有何妨?有如此想法之人是大有人在的。 在此次省试的前三日就揪出了二十余名夹带之人,并被逐出了考场。 省试第四日,五道时务策的题目已经高高挂起,正当李三坚提笔准备应答之时,科场之中忽然发出一阵喧哗,又有三名作弊之人被揪了出来。 此三名举子其中一人将《论语》《孟子》及其诠释刻在了一些极小的竹片之上,粘在一起的竹片约有食指长短,当作簪子,别在了发髻之中,带入了科场。 每个字的大小与一只蚊蝇差不了多少,使人不得不佩服此人的视力,两只眼睛简直像放大镜一般。 只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名举子如此精妙的伪装仍是逃不过监考官吏的眼睛,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监考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此名举子不停的摸头,由此而引起了官吏们的注意,随后将其揪出。 另一名举子作弊手法更是高明,可以说是无人能望其项背。 此名举子将文字刻在了煮得半生不熟的米粒之上,放入食盒带入了科场,在答卷之时,将米粒按顺序排列之后,一篇文章就出来了。 最令人惊奇的是此人所用的木杯内侧也刻着有字,茶水覆盖后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此名举子拿起茶杯晃荡晃荡之后,就能看清楚里面的字了。 此人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只有一名经验非常丰富的巡铺官看出了端倪,并揭穿了此人。 “我错了。。。饶了我,给我一次机会。”一名被揪出来的作弊举子哀求道:“我是秦凤路生徒,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师。。。” 此名举子衣着简陋,一眼就能看出是贫寒人家出身,模样甚为可怜。 不过虽此名举子模样极令人怜悯,但科场之中的官吏们早已是见惯不惊了,不顾此人的哀求,将其架出了科场。 就算这些官吏心中怜悯此人,也不敢徇私,朝廷怪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三坚见状摇了摇头,将此道时务策题目抄写在了纸上后,扶着书案,默默的思考这道考题。 “朕惟神宗皇帝躬神明之德,有舜禹之学,凭几听断,十九年之间,凡礼乐法度所以惠遗天下者甚备。朕思述先志,拳拳业业,夙夜不敢忘。今博延豪杰,徕于广殿,策之当世之务,冀获至言,以有为也。。。。。。至于官吏猥多,兵备刓缺,饥谨荐至,寇盗尚蕃,此何故也?” 这道时务策,尖锐的指出了宋在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出现了严重危急,冗官、冗费、冗兵三冗现象非常严重,并让举子们论证恢复新法的必要性。 这道策题也隐含的对宋哲宗赵煦在绍圣年间绍述新法之举歌功颂德。 李三坚细细看完之后,就明白了此道时务策的意思,只要是旗帜鲜明、不遗余力的称赞神宗、王安石变法,对赵煦等人歌功颂德,那么剩下的就是文章和书法水平了。 从心里讲,李三坚是赞成变法的,但李三坚数年间亲眼所见,亲身所历,见到了许许多多被贬黜的朝廷官员,如苏轼、秦观等人,他们均是被人打着阻扰新政的幌子,而被流配至天涯海角。 变法是没错的,可有不少人却是打着变法的幌子,行党同伐异之实,此为李三坚所不喜的,党争最后结果就是内耗,耗尽大宋的国力。 “《易》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李三坚思考良久之后,就提笔破题,李三坚首先阐述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赞同变法,其后李三坚也未细想就将自己对党争的看法写了出来。 不知不觉之中,李三坚已经犯了错误,只是李三坚因年龄尚小,自己不明白而已,或者说是李三坚痛惜其师苏轼的遭遇,激于义愤,从而写下了这篇文章。 又或者说是李三坚根本不了解朝廷的政局,根本不知道朝廷目前是何人当政,此前一些传闻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 。。。。。。。。 “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周而三百,此言王官也。昔禹会涂山,执玉帛者万国,盖自九服之外,至于蛮荒,庶邦附庸,莫不咸集。然诸侯各于其国,犹有卿士、陪臣、史胥、徒隶。今天下大小之县,比虞夏之所分封。。。。。。。然又观秦汉故事,秦列郡四十二,汉郡国才百数,守尉之外,长史自辟,掾佐分理而足,此复何道也?试参详之为悉利病。” 这道策题首先简述了虞夏商周至秦汉的历代官制,然后让举子们详答历代官制的利病,表面之上考的是经史,其实针对的是目前宋的冗官问题。 此道策题也是极难解答,不但要求举子们熟悉历朝历代的官制及其优劣,还要求举子们熟悉本朝的官制,并指出其中的利弊。 不但要求举子们熟悉历史,同时要求举子们熟悉有宋各朝官制及其变化。 涉及面是极为广泛。 此道策题顿时就难住了李三坚,李三坚重点温习的是《三经新义》与《字说》,可五道策题几乎都与《三经新义》无关。。。 李三坚缺乏的正是历史知识,此也跟李三坚自师从苏轼以来,仅仅学习了三年这个时代的知识,有些极大的关系。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李三坚苦苦思考,时间不断流逝,可李三坚提笔良久,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直至还有半个时辰就结束此日引试,李三坚才提笔勉强写下了一些自己的观点。 另外三道策题,李三坚自己倒是感觉答的不错。 。。。。。。。。 四日的省试很快就过去了,举子们引试完毕之后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科场,或返回客栈或返回住处,或者呼朋唤友,结伴游玩,或山吃海喝,以缓解一下异常沉重的压力。 李三坚拒绝了曾公明等人的邀请,自己一人意兴索然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三郎,你怎么了?”李三坚回到住处之后,符二娘见李三坚脸色有些难看,于是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李三坚勉强笑了笑后说道:“孩儿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李三坚随后直接走进了内室,一头扑在了床上,将头深深的埋入了被褥之中。 符二娘轻轻的脱下了李三坚的衣冠,怜爱的将一床薄被盖在了李三坚身上,轻轻的按着李三坚的肩膀。 在符二娘细心照料之下,李三坚不知不觉之中就进入了梦乡。 李三坚这觉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甜。 李三坚就是这个脾气,天大的事情,先睡一觉再说。 第83章 勾栏瓦子 宋东京开封府是以宫城为中心,正对各城门形成井字形的方格结构,主要干道名曰“御道”。 开封府共有四条“御道”,一条是自宣德门向南经朱雀门再到南薰门;一条是自州桥向西经旧郑门再至新郑门;第三条是自州桥向东经旧宋门再至新宋门;最后一条是自宫城东土市子向北经旧封丘门至新封丘门。 坊巷御街,约阔二百余步,街道是极为宽阔的,两侧皆为御廊。 开封府城内还有四条河流,横亘整个城池,它们分别是五丈河、金水河、汴河与蔡河,航运亦是极为便利。 沿河两岸以及垂直于河道的街道就形成了便于交易的商铺、集市。 朝廷允许百姓当街开门,不再划分“市”、“坊”,于是沿河两岸、御道两侧就形成了东京开封府繁荣的商业街市。 街市取代“市”、“坊”后,从事商品买卖之人就不仅仅局限于商贾了,上至王公大臣、朝廷官员,下至贩夫走卒,甚至军中将领、士卒,均可以在街市之中做买卖,因而此时万不可小觑做买卖之人,也许背后金主乃是招惹不起的皇亲国戚呢。 此时李三坚正独自行走在新郑门这条御道之上,心中感到异常新奇,心情也逐渐好了许多。 李三坚省试之后,连续睡了三天三夜,对自己前途的担忧导致李三坚心情较为憋闷,于是此日李三坚谁也不带,一个人来到开封街市散散心,缓解一下憋闷的心情。 新郑门这条御道之中不但有如林般的店铺,还有密密麻麻的酒楼青楼,勾栏瓦子,甚至还有无数的手工作坊,大炉作、小炉作、玉作、乐器作、鞭作、染院、丝织坊等等各种官营或私营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地遍布开封府城内,使得李三坚看的是眼花缭乱的。 繁荣、奢华、先进、文明等词语反反复复的在李三坚脑海中浮现,使得李三坚咂舌不已。 “莲花棚”?此时李三坚来到一处名曰莲花棚的木楼之前,不知道此处是何所在,于是抬头看着匾额之上的莲花棚三个大字发呆。 此座木楼抬头乍一看,似是个大型的钟鼓楼,往下看则有个腰棚,腰棚之前有个楼梯,此为进入楼内的楼梯,这个时候有不少人正通过这个木梯进入楼内。 木楼之上还悬挂着不少彩旗或锦帛,其中一幅锦帛上书“尧都见爱大行散乐总都秀在此作场”十五个大字。 这是何所在?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李三坚仔细看看,似乎是个青楼?原因就是李三坚见到了木楼之上有许多身穿五颜六色的妙龄女子,涂脂擦粉的站在楼前娇声招呼着客人,可再仔细看看又似乎不是青楼,因为客人之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甚至还有年幼的孩童,如此,岂能是青楼? 可不是青楼又是什么?难道是歌妓、舞妓表演之处? 自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数年间只见过两次歌舞表演,一次就是在陈家庄,一次就是在桂州发解试之时。桂州那次仅寥寥数人,不值一提,而陈家庄那里,在陈慥的安排之下,李三坚算是开了眼界了,李三坚当时还借酒在舞妓身上摸摸搞搞的,真是羞煞人也,李三坚此时想起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知道陈慥现在如何了?还在天天与夫人河东狮吼吗?那个刁蛮的陈可儿又如何了?李三坚此时想起了往事,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喂,你在干什么?发什么呆啊?”正当李三坚望着木楼傻笑之时,忽然有人推了李三坚一把。 李三坚顿时就惊醒过来,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少年”站在自己身后。 此名“少年”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锦袍,头上戴的是顶蓝色幞头,脚下是一双黑靴,身材极为苗条、欣长,只比李三坚矮半个头。 一个苗条的“少年”按说胸部也是较瘪的,空空荡荡的,可此人的胸部却是较为饱满,将衣服撑得老高,明显是女扮男装的,皮肤也是异常光滑白腻,就更说明这个问题了。 李三坚仔细看了看,原来此人是自己的老相识,李清照。。。 李清照此时宜嗔宜喜俏脸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一丝怒色,瞪了李三坚一眼说道:“登徒子。。。你。。。你在看哪里?” 李三坚的目光在李清照的胸部来回穿梭不已,使得李清照羞愤难当。 “哦?哈哈,这个。。。”李三坚闻言连忙打着哈哈掩盖道:“你怎么来了?不穿好好的女装,为何这身打扮?” “我来看戏,怎么?不行啊?”李清照微微抬起如白莲花瓣般的尖尖的下巴答道。 “这里是戏院?”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 “什么戏院?戏院这名字倒是怪怪的,这里是勾栏,勾栏今日有好戏看呢。”李清照说道。 勾栏?原来如此,李三坚一直以为勾栏就是青楼妓院呢,原来是唱戏之处,李三坚心中暗自嘀咕道。 李清照随后紧走几步,忽然回头,犹犹豫豫的低声问向李三坚:“你不去看吗?” 美人相邀,还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岂有不去的道理?不去的话,李三坚岂不是这个世上头一号的大呆瓜?只不过。。。 “这。。。”只不过李三坚出来之时,身上就没揣两钱儿,此时虽李三坚心脏砰砰乱跳,面红耳赤的,腿都有些发软,但还是结结巴巴的答道:“我还没吃饭呢,俺娘还在家等着我呐。。。” 李三坚早已看到前方木梯之处有人收“门票”呢。 最关键的是也许除了“门票”之外,勾栏之内也许还有其他收费项目,比如雅室、瓜子儿、花生儿之类的费用,李三坚此时可付不起账的。 李三坚蹩脚的理由使得李清照“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此时刚过辰时,还未至巳时,吃的是哪门子的饭啊? “你。。。来,今日本姑娘做东便是。”聪明的李清照看出了李三坚的尴尬,于是拍了拍腰间荷包笑道。 “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李小娘子了。”李三坚闻言不客气的笑应道,随后紧走两步,与李清照一同并排向木梯走去。 此时再拒绝的话,那可真是世上第一大呆瓜咯。。。 果不其然,木梯门口两名闲汉收的就是看戏的钱,每人两百文。 两人就是四百文,都快半贯钱了,李三坚囊中只有四五十枚铜板。。。 不过幸好有李清照,李清照从腰间囊中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荷包,随后从小荷包之中捻出了一块银锭,递给了两名闲汉。 “剩下的赏你们了。”李清照嘻嘻笑道。 “多谢大官人了,大官人里面去。”两名闲汉见状大喜,躬身哈腰的不断道谢。 此块银锭至少价值一贯以上,两人凭空多赚了数百文,岂不大喜过望? 宋虽流通的货币主要是铜钱,金、银等物虽是收藏品,但在民间也可作为货币流通,只不过很少见而已,并且还价值不菲,同时基本上也只是官宦人家才会拿出来使用。 李三坚摇了摇头,大户人家的千金果然不一样,出手如此大方。 其实李三坚是少见多怪了,李清照如此是再平常不过了,真正出手阔绰之人,李三坚根本没有见过的。 两人进入勾栏之后,只见最中间有个宽达十丈的戏台,戏台正上方悬挂着帐额,戏台高出地面约三尺上下,戏台后方还有戏房,供伶人化妆、更衣之用,整个勾栏呈矩形,四周有用木板建成的墙体,屋顶为薄木板做成,戏台靠勾栏剧场一端,为三面敞开的伸出式戏台,而台下看客席是阶段状的,两侧还有许多被隔成一间间的包房,围绕戏台呈三面环绕状。 又被李三坚猜准了,果然除了底下有许多座位之外,两侧勾栏包房装饰得极为富丽堂皇,只不过所收取的费用却是不低。 李清照选了一间位置极佳的雅室。 此间雅室面向戏台,视线非常通畅,没有什么阻隔,可以看到戏台每一个角落。 雅室之内还有一张小桌几,桌几之上摆放着一些茶壶及茶杯。 在李清照不断的打赏之下,数名小厮殷勤的将一盘盘果蔬、瓜子儿、花生儿、酒水等物送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姑娘,请!”李三坚也没闲着,殷勤的给李清照斟满酒后,随后不动声色的坐在了李清照的身边,然后更是不动声色的看着戏台,面色如常,神情端正。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也未开口呵斥,只是闻到李三坚身上的男子气息,心中有些慌乱,慌忙拿起瓜子磕了起来,神情倒也如常,只不过一枚瓜子未剥壳就被李清照吞下了肚。。。 李三坚偷偷看着神态极为优雅的李清照,闻着李清照身上发出的淡淡幽香,心中也是砰砰乱跳。 此时戏已经开演,至于什么时候开演的,两人却浑然不知。。。 第84章 华州参军 “山色晴岚影物佳,暖烘回雁起平沙。 东郊渐觉花供眼,南陌依稀草吐芽。 堤上柳,未藏鸦,寻芳趁步到山家。 陇头几树红梅落,红杏枝头未着花。” 此时戏台之上数名伶人正唱着一出名为“华州参军”的杂剧,此数名伶人均是女伶,且是妙龄少女,生角均是由女子扮演,她们穿着各种鲜艳、华丽的衣物,边唱边舞,演着这出杂剧。 精彩纷呈的“华州参军”为宋之话本,主人公姓柳,是一名参军,李唐之时名门望族出身,早年丧父之后家道破落,此后柳生在长安闲游之时,遇到一名绝代佳人,名为崔氏。 柳生随后打听到了此名女子也是父亲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身边除了母亲之外,只有一名婢女,名叫轻红,令柳生意想不到的是此名婢女亦是长得如花似玉的,于是柳生除了寻机讨好崔氏之外,还极力贿赂此名女婢,欲行一箭双雕之举,不过女婢并未搭理柳生,柳生只好转而再去追求崔氏,崔氏心喜柳生的风流倜傥,随后不久就倾心于柳生。 话说拿下崔氏,此名女婢还能逃得过柳生的如来掌心吗? 崔氏之母也喜欢口若莲花般的柳生,两家正欲结为秦晋之好的关键时刻,形势急转直下,此时崔氏的表兄也就是崔氏娘舅之子王生自幼就喜欢崔氏,王生虽人相貌平常,可为人却是忠厚老实。 王生求其父上门提亲,王生的父亲是朝廷大员,王家也是权势熏天,王生之父一口应允,亲自上门提亲,满以为其妹王氏会一口允诺。 可崔氏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其母王氏心疼女儿,于是就谎言说崔氏已经被人掳走,随后遣婢女轻红向柳生报信,让柳生携崔氏离去。 轻红见到柳生之后,柳生忍不住就向轻红求欢,被轻红怒斥一通,柳生惭愧不已,不过还是带着崔氏与轻红远走他乡。 过了阵子之后,王氏病故,柳生带着两女又回到长安,没料被王生看见,王生之父于是大怒,将柳生捉住并判流放,此时崔氏已经有了身孕,但王生不计前嫌,迎娶了崔氏,并在婚后对崔氏照顾的无微不至。 不过崔氏仍是心念柳生,郁郁寡欢的,数年之后就病故了,轻红也与主人一同命归黄泉。 柳生一个人寂寞地在江陵闲住,这一年春天二月,繁花满院,百鸟争鸣。柳生追想思念崔氏女,凝思苦想她的形态身影,正在感叹不知道她的生死存亡。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扣门声,一会儿看见轻红抱着妆奁进来,喘着气说:“小娘子马上就要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崔氏就见到了柳生,柳生并不知道崔氏与轻红已亡,于是大喜过望,与崔氏、轻红一起愉快的生活在了一起。 随后不久,柳生、崔氏、轻红三人又被王生的家奴撞见,于是王生驱车千里,前来相寻,果然发现了崔氏与轻红,王生大惊,欲与崔氏、轻红相见之时,崔氏、轻红忽然就在两人面前消失不见了。 柳生、王生更是惊得面如土色,一起来到了崔氏、轻红的墓地,掘开坟墓后发现崔氏与轻红衣服肌肉,并无损坏腐烂。。。 最后柳生、王生二人面面相觑,随后二人同时大彻大悟,一同携手前往终南山寻仙问道去了。。。 “呜呜呜。。。”李清照心伤崔氏、轻红死后仍不忘却前缘,变成鬼之后仍是不远千里,与其重续前缘,感人之极,李清照轻泣,摸出丝巾轻轻的擦着眼角的泪花。 李三坚看到柳生与王生携手终南山,寻仙问道,滑稽之极,不由得哈哈大笑。 “你。。。讨厌。。。你笑什么?”李清照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这。。。”李三坚闻言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道:“柳生此人心猿意马,为人极不老实啊,崔氏此女也是的,王生虽长相一般,可为人却是如此忠厚,如此多情,如此宽宏大量。我笑崔氏是瞎了眼啊,放着眼前的幸福不珍惜,反而舍本求末,岂不是愚钝之极?还是就是。。。” “你才愚钝之极!”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李三坚瞧了李清照一眼接着说道:“王生强娶他人已孕之妻,他。。。他居然泰然自若?妻心念他人,变成鬼之后,仍是与其相会,最后他居然。。。居然与柳生携手寻仙问道,哈哈。。。若换做是我。。。” “换做是你,你欲如何?”李清照好奇的问道,并且身子不知不觉之中稍稍向李三坚靠拢了一些。 雅室之外此时仍是在演着杂居,声音有些嘈杂,于是李三坚也是身体前倾,借故凑向了李清照,两个脑袋几乎就碰在了一起。 李三坚闻着李清照身上令人心醉的少女体香,心神陶醉,一时半会未说出话来。 “你做什么?哑巴了吗?我问你话啊。”李清照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蹙眉用手推了推李三坚,稍稍的远离了李三坚一些。 “我若是王生。”李三坚摸了摸后脑勺,神情有些尴尬的答道:“要么就成全他们,恳请王父放过他们,让他们双宿双飞,爱咋的咋的,若将崔氏娶过门,就绝不允许她再三心二意了,她再如此,就是有违妇道,有亏妇节也!某断不能容。” 李三坚无论是前生还是来世,对于这些事情,均是有些死板,是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若崔氏仍是如此,你欲如何?”李清照接着问道。 “若她再行此举,某定行休妻之举,其后。。。嘿嘿。。”李三坚笑的有些阴险。。。 “其后你又要做什么?”李清照问道。 “某定要提剑,将那柳生斩为十七八段。。。”李三坚犹豫片刻后答道。 李三坚说完之后,原本以为李清照定会勃然大怒,就算不发怒,也会拂袖而去,可李清照听完后,却是神情如常,淡淡的问道:“你将柳生斩杀之后,如何对待崔氏与轻红?” “这。。。”李三坚闻言想了想后答道:“就顺其自便了,她们愿意去哪里就哪里。” “你不杀了她们?”李清照又问道。 “我杀她们作甚?”李三坚摇头答道:“柳生朝三暮四,明知崔氏乃是有夫之妇,仍是与其勾勾搭搭的,如此之人,该杀!况且此前崔氏已是柳生之妻,被王生之父强夺,此时他应据理力争,愤起反抗,断无灰溜溜的离开长安、任其妻转为他人之妻的道理,此人凉薄如此,你说该杀否?崔氏、轻红毕竟是弱女子,她们再有过错,也不应斧戎之,我李三坚这辈子不会杀女人的。” “一派胡言,你。。。你。。。”李清照终于发怒了,愤怒的看着李三坚大声说道:“王家权势滔天,柳生能有什么办法啊?并且崔氏不忘旧情,死后变成鬼魂仍是千里寻夫,如此至情之人,就不该得到怜悯吗?你还要休妻?你。。。你。。。简直是无情之极,而且柳生不过也是可怜之人,你却要将其斩杀,你于心何忍?你怎么如此残忍啊?” 李清照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暗暗心惊,难道自己骨子里真的如此残忍吗? “我说李小娘子。”李三坚随后想了想说道:“崔氏既然已做柳生之妻,就当恪守妇道,被强娶之时,为何不以死相争?其后做王生之妻,为何不相夫教子,好好侍候夫君?还要想着柳生?况且王生也并不是个穷凶极恶之徒啊,王生对她如此厚待,她为何仍是如此啊?” 李三坚此言一出,也是认为李清照会继续怒气迸发。。。 可李三坚未料到李清照闻言幽幽的叹道:“哎,女子的事情你不懂的,女子倾心他人之后,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况且崔氏生前并未私通他人啊,只是死后才。。。才不忘旧情的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清照说着说着眼泪又快下来了,珠泪欲滴的,神情凄然之极。 难道是触到了李清照心中的痛处?她有何痛处?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不过到了此时,李三坚也不欲再与李清照争论下去了,于是李三坚对李清照说道:“哎,李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啊?不过是个故事而已,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也。” 李清照闻言点头问道:“也是,不过我来问你,你说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之事啊?” “有”李三坚闻言肯定的答道:“鬼神之说,自古有之,只不过世人没有亲身经历而已。” “你为何如此肯定?”李清照闻言歪着脑袋,诧异的问道:“难道你亲身经历过吗?” 我当然亲身经历过,李三坚心中暗道,可李三坚虽亲身经历过,但此时又该如何告之李清照?如此又能使李清照相信自己之言? “我来说个故事,也是鬼神之事,你想听吗?比这个故事好听多了。”李三坚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想了想后对李清照说道。 “想听!”此时回答李三坚的声音却是一男一女,一内一外的声音。 “叨扰,叨扰,打扰两位了。”此时房门打开,赵明诚闯了进来后拱手笑道:“在下路过此地,听闻故人之声,因而不请自入,冒昧了。。。。。。。” 第85章 一滩鸥鹭 “两位仁兄,我等换个地方喝酒去?边喝边说,如何?”李清照女扮男装,拱手施礼,抿嘴笑道。 啥?她还喝酒?李三坚闻言直愣愣的看着李清照,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喝酒做甚?她能受得了吗?李三坚已经喝过无数次酒了,当然知道这里的酒精度数不高,以醪酒或黄酒为主,但无论怎样,毕竟酒就是酒,喝多了一样会伤身,喝多了身体还会变形的,李三坚可不希望婀娜多姿、看得异常养眼的李清照身体变形,挺个大肚腩。。。 “看什么看?怎么?不行啊?女子就不能喝酒吗?”李清照见李三坚的贼眼又在自己身上来回穿梭,于是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三坚道。 李清照哪里知道李三坚如此之多的龌龊之极的想法。。。若知道的话,定是要将李三坚踹下楼去,从此之后就割袍断义,与这个浪子绝交。。。 “彩,李翰韧、李姑娘,在下有一去处,环境极为雅致,我等这就前去如何?”一旁的赵明诚兴奋的说道。 赵明诚今年一十七岁,只比李三坚年长一岁。 赵明诚乃是朝廷吏部侍郎赵挺之之子,是官宦人家出身,据说还是赵氏宗室,不过是五服、甚至是七八服之外了。 赵明诚为人虽较为傲慢,较为清高,不过人倒是不坏,李三坚灯会夺魁,赵明诚虽心中有些不服,不过对李三坚的文才还是有些佩服的。 赵明诚此日也在勾栏听戏,正好看见了李三坚、李清照两人,赵明诚借故与二人搭腔,三人均是少年,于是就很快熟络起来。 “德甫兄请,李小娘子请。”李三坚恨恨的瞪了赵明诚一眼后说道。 本来李三坚与李清照的“二人世界”过得是愉悦无比,说说笑笑的,可凭空钻进来这么一个玩意,并且李清照似乎对此人并不反感,使得李三坚郁闷不已。 总不至于将此讨厌之人强行赶走?若如此,就显得李三坚太小家子气了,就会被李清照瞧不起的。 。。。。。。。。 赵明诚将李三坚、李清照二人引到了汴河岸边一处酒肆。 酒肆坐落在汴河岸边,既能看到挂着些许雪花的树木,又能看到结着些许薄冰的清澈透亮之河水,冬季即将过去,春季即将来临,冰雪渐融,甚至能看见一些河边觅食的白鹭。 李三坚、赵明诚、李清照三人坐在岸边,烤着火炉,喝着热酒,击节吟唱,喝的好不惬意。 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民风还是较为开放的,特别是对女子的束缚并不是那么厉害,因而此时两男一女坐在一起饮酒也并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并不会使人感到惊世骇俗的,旁人只是觉得不过是些少年男女在一起饮酒嬉戏而已。 “李翰韧,该你了。”酒至半酣,赵明诚对李三坚说道。 三人约定,每人必须说一典故,且必须与鬼神之事有关,若说不出来就罚酒三杯。 赵明诚说了《搜神记》之中的一则典故,李清照则说了《幽明录》之中的一则典故,均是逗得三人嬉笑不已,同时也引起了一些酒客的注意,甚至有些酒客还停箸用心听着三人谈笑。 李三坚此时七八酒下肚,脑壳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早已忘了在勾栏之时对李清照说的话了,于是两手一摊道:“在下实在想不起什么鬼神的典故了,奈何?” “哈哈”赵明诚闻言笑道:“李翰韧灯会的机智到哪里去了?不过实在不行,就请李翰韧满饮三杯。” “喝就喝。。。”不就是一杯像醪糟般的米酒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想当年武松三碗不过岗,他武老兄一口气喝了十余碗酒,还能打死一头猛虎,自己虽打不了老虎,但再灌些酒下去,又有何妨? 武松?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惊,武松不就是这个年代之人吗?这是世上真的有武松吗?若真有,他目前在何处? 还有宋江、方腊、吴用、宋徽宗、蔡太师、童贯、高俅等等鼎鼎大名之人,他们又在何处? 李三坚以往对宋的了解仅限于《水浒传》。。。 “不行,不行。”李三坚刚刚干了一杯酒,李清照不乐意了,于是开口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勾栏之中你可答应了说一桩鬼神之事的典故的,为何现在反悔?” “这。。。”李三坚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若我就是不说,可否?” “不行!”李清照、赵明诚齐声说道。 李三坚看了赵明诚一眼,他什么时候开始唯李清照马首是瞻了?跟他娘的应声虫一般。。。 “那我已经喝了一杯酒了啊?又当如何?”李三坚仍是想耍赖。 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赔你一杯便是。” 李三坚实在抵赖不过了,只好搜肠刮肚,是冥思苦想,良久之后开口说道:“如此,就与你们说个倩女幽魂的典故。” “倩女幽魂?”李清照闻言好奇的问道:“是鬼神之事吗?” “当然。”李三坚点头道:“此典故是由三个典故组成,你们愿意听哪一个?” “三个都听。”李清照、赵明诚又是一齐说道。 “三个?”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三个都让我说,岂不是要累死我啊?” “你。。。你怎么那么麻烦啊,你到底说不说啊?”李清照恼怒的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哈哈,李翰韧。”赵明诚笑着回头吩咐小厮道:“来人,再来几壶好酒,翰韧,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之人,为何现在如此啰嗦啊?” “从前有个书生,名为宁采臣,因科举落第,于是就替人收账为生,可其乃是个文弱书生,且这个世上之账哪里有那么好收的?于是穷困潦倒的宁生遂夜宿鬼寺兰若寺,遇上侠士燕赤霞,二人遂为邻居,宁生夜宿兰若寺之时,忽遇一名绝色女子,深更半夜寻上门来。。。。”李三坚无奈只好将自己从前记忆之中的故事讲了出来,李三坚娓娓道来,说的是极为精彩,使得赵明诚、李清照听得是如痴如狂,不但是赵明诚、李清照听入了神,就连旁坐的酒客也听上了心。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李三坚最后说的。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李清照双手撑着下巴,复述了一遍之后喃喃道:“好美的诗句啊!” “后来怎样了?”赵明诚着急的问道。 “后来宁采臣为了挡住屋里零星的阳光,硬是无法与小倩见上最后一面,二人含泪难舍,最终小倩对宁采臣说了一句‘永别了’,就钻进她的骨灰坛里,宁采臣和燕赤霞把小倩安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小倩转世投胎。”李三坚答道。 “他们。。。他们最终还是未在一起吗?”李清照也问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答道:“人鬼殊途,人与鬼岂能生活在一起呢?不过。。。不过第二个典故却与此有关,再就是,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李三坚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你。。。就会卖关子。”李清照气得狠狠的推了李三坚一把道:“你说不说?不说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赵明诚也是恨恨的瞪着李三坚。 “好,好,我说,我说便是。”李三坚随后一口气将倩女幽魂三部曲一口气都讲给了二人听,二人听后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他们可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凄美的人鬼情事的,此时二人心中均是回味着李三坚的故事。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连续喝了十数杯酒,已经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般。。。 “道道道!道!道道道!”李三坚随后用筷子敲着木桌道。 “你在干什么?”李清照诧异的问道。 “道道道道道道!”李三坚笑着看了李清照一眼,忽然放喉高歌:“红尘世界,一片雾茫茫。觅道觅道自寻我,千里步,问谁好,风里路,是我前途。沙急啊似刀,风也疯狂发怒令人皱眉低首,冲入漫漫路,全凭意志,开展我凌云步,迈着大步望前去,走正路,定寻到,找到道道道与自豪,不怕风似快刀不怕沙尘障路,不怕风似快刀,不怕沙尘障路,茫茫世界,开辟我红尘路,日日大步踏前去,终有日,获成功得到道道道与自豪。” 李三坚唱歌一直很好,音调从低到高起伏很大,唱得荡气回肠、气势磅礴,唱得绕梁三日。 并且如此曲调,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李清照等人哪里听过?此使得李清照等人顿时又听入了神,荡气回肠的歌曲使得李清照等人听得是如痴如狂的。 此人真乃天人也!周围之人均是这么想。 “彩!彩!彩!” “小郎君若去勾栏,定会引起轰动啊!” 周围众人也是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之声。 此时李三坚已经喝大了,是越唱越高兴,许久没有如此高兴过了,于是跳上河沿,继续放喉高歌,只不过。。。 只不过李三坚得意忘形,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下了河中,将河边白鹭惊得煽动翅膀,扑棱棱的飞的到处都是。 李清照见状怔了一怔后,不由得大声嬉笑起来。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李清照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三坚站在水中,也是怔怔的看着李清照。。。 原来这句话是这么来的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 “走罢!”不远处一名蒙面女子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使女说道。 “主人”女婢愤愤不平的说道:“亏主人还认她为姐姐,可她。。。。” 第86章 文字之灾 宋东京三月某日,礼部贡院 如李三坚等人这般,宋诸路举子们或饮酒作乐,或游山玩水,或走亲访友,苦苦等待礼部放榜之时,礼部贡院仍是处于锁院状态之中,本次贡举主试官、监试官、覆考官、点检试卷官、参详官、封弥眷录官、监门官、巡铺官等贡举试官仍是被“关”在贡院之中,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不能离开贡院。 如此情况一般要持续三十日至五十日不等,视阅卷难易程度而定,不过一般不得少于三十日。 “林尚书,此为核定的二百零八名定第名单,请相公裁定。”一名参详官将经过多次核定的进士名单递给了本次贡举主考官之一的林希后说道。 宋省试一般是在举人试卷交纳后,送封弥院由封弥官们点数登记,糊名之后送眷录所眷录,这个时候,负责阅卷的考官们看到的是经过眷录后的试卷,就是重新抄写过的试卷,根本无法从笔迹之上判断是何人的考卷,也就无法眷顾自己人了。 不过再严密的制度,仍是无法完全杜绝作弊现象发生,若收卷或眷录官吏与主试官上下勾结,这就另当别论了,但这种现象自有宋以来并不常见。 主试官或被称为知举官阅卷之后,朱笔定高下,定第后再密封送至覆考所,由覆考官和点检官覆审,覆考所覆审之后,再送至详定所参详,程序是极为复杂繁琐仔细,不过经过这么多道程序之后,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知举官身上。 本次主考官之一,宋翰林学士、礼部尚书,钦定的权知贡举林希点点头,接过名单细细的看了起来。 良久之后,林希将本次贡举定第名单递给了副主考官,钦定同知贡举,宋刑部侍郎、给事中徐铎,另一名副主试官,钦定同知贡举、宋起居郎沈铢也一同审阅。 宋贡举考官们按大类可分为帘内官与帘外官,知贡举、同知贡举、点检试卷官、详定官等官就属于帘内官,顾名思义,就是挂上竹帘,不与举子们见面,只负责阅卷的考官。 而监门官、巡铺官等官就属于帘外官,其中包括皇帝亲遣的一些内侍、宿卫。 宋初钦定主考官,也就是知贡举止一人,此后发现临时任命的知举官权利过大,容易产生许多弊端,并且随着举子人数的增多,一名知举官是非常劳累的,累得吐血一日也审阅不了几份试卷,因此自宋开宝八年之后,除了临时任命一名知贡举之外,还同时会任命二至三名同知贡举,以便相互监督。 李三坚参加的此次贡举,宋帝赵煦就任命了林希为知贡举,徐铎、沈铢为同知贡举,三名主试官主持本次贡举。 “荒谬,荒谬之极,如此背逆之人,简直无法无天了,当送官严治,为何其名反倒在此定第名单之上?”徐铎看过定第名单之后,将名单拍在桌子上大怒道。 年约四十余岁的徐铎乃是熙宁九年贡举状元,此时任朝廷刑部侍郎、给事中。 徐铎是宰相章惇的人,唯章惇马首是瞻。 此时贡举已经接近尾声,考官们特别是主试官们此时当然已经知道了举子姓名及其试卷。 徐铎最后覆审之时忽然大怒,身为权知贡举的林希当然知道他所指何人,不过林希脸色如常,不动声色的问道:“何人使得徐侍郎如此不快?竟然如此失态?”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徐铎心中暗道,同时徐铎已经听出了林希话中的斥责之意,心中是暗暗纳闷,纳闷林希为何如此? “桂州举子李三坚。”徐铎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答道:“此人居然信口雌黄,妄议国事,党同伐异?他竟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然做出如此悖逆之文章,罪同谋逆。” 徐铎随后沉着脸对送来名单的宫中内侍梁师成说道:“尔等将其人姓名列定第名单之上,到底是何居心?” 梁师成是宫中派来的参详官,不过虽梁师成文笔尚可,也只是辅助参详,主要还是负责跑腿的。 李三坚这篇文章往小了说,可以说是非议朝政,诽谤目前朝廷执政之人,往大了说,就可以给李三坚扣上诽谤圣上,形同谋逆的帽子了,若真如此,连同考官们都要受到牵连的。 目前朝廷之中章惇等人确实是在以变法之名,行党同伐异之举,将旧党诸人贬黜出了朝廷中枢,如苏轼、苏辙等人,并毁去司马光的墓碑,尽弃旧党之策。不过虽然如此,整个朝廷,何人敢提及此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提及此事?要知道没有皇帝的支持,章惇等人安敢如此? 李三坚毕竟年幼,虽心老人不老,但其毕竟对朝廷时局是一知半解的,痛惜恩师苏轼遭遇的不幸,激于义愤,从而写下了这些言论。 梁师成当然听出了徐铎话中的意思,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转头看了看林希,支支吾吾的,一时半会没有出声。 “徐侍郎严重了。”林希端起一杯茶水缓缓的说道:“据老夫了解,此人年不过十七岁,自幼其父早亡,家中止有母亲一人,与其相依为命,且其父虽是汉人,可母亲却是黎人,此人可说是半个黎人,如此之人,做出如此文章,其行岂能归于谋逆之举?如此无门无派之人,谋逆?他拿什么谋逆?凭他自己吗?一个十六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书生?” 林希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诸官哂笑不已,梁师成闻言顿时就松了口气,恨恨的瞪了徐铎一眼。 林希说的太有道理了,一个无门无派的书生谋逆造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比登天还难上千万倍。 以往但凡有不轨之心的人,要么就是豪门大族,经周密策划,并利用一切机会,具备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如此方有一丝可能。若是豪杰游侠,也会蛊惑百姓,拥众揭竿而起,但绝大多数几乎就是白费功夫,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凌迟处死。 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人,妄言谋逆造反,那么李三坚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痴呆之人,并且若李三坚真的造反,不用三个狱卒,即可将其立刻拿下。 直娘贼,差点吓死爷爷我了,梁师成又狠狠的瞪了徐铎一眼。 在诸官的嘲笑声中,徐铎的脸顿时红的像块红布般的,不过他仍是强词夺理道:“据下官了解,此人师从于苏轼,如此岂是无门无派之人?此人定是受流官苏轼撺掇,行谋逆之举。” 梁师成听到此处,听到徐铎所言,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弟子,顿时就上了心,同时徐铎又言李三坚写这篇文章是受苏轼指使,心中立马就不乐意了。 于是林希尚未开口,梁师成终于找到机会了,指着徐铎尖声呵斥道:“东坡先生立朝大节极可观,才意高广,惟己之是信,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之气贯日月,就连圣武睿哲明孝皇帝也说过,苏仙乃是太平宰相也,如此之人,岂会撺掇他人行谋逆之举?某看就是你就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 梁师成话音未落,林希开口问道:“徐侍郎,岭南举子李三坚的底细,你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李三坚的家状之上只写明了籍贯及其家庭情况,因此时李三坚已被苏轼逐出师门,因而并未写明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弟子。 “照啊!”梁师成闻言顿时怒道:“自己心中有鬼,反污他人?” 徐铎此言确实违背了锁院之制,若追究下去,会受到严惩的。 梁师成说罢,卷起袖子,怒气冲冲的就欲抽徐铎两耳光。 梁师成此时刚得圣宠,如此,徐铎之言,若传入赵煦耳朵里,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自己性命没准还会难保。。。 梁师成连杀徐铎的心都有了! 徐铎张口结舌,慌忙躲避,慌乱之中,踢翻了火炉,火炉翻倒,火炭滚的到处都是。 诸官见状,灭火的灭火,“拼死”拦梁师成的抱住了梁师成,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诸位,诸位。”另一名同知贡举沈铢连忙起身劝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既然此名举子有如此之大的争议,不如将其文章再取来覆审便是,实在不行,还可请圣上定夺嘛。” 林希闻言点头道:“吾等奉旨为国取士,当克己奉公,当谨守莫欺本心。” 林希随后对梁师成说道:“梁中官,你受累,再跑一趟,将此名举子的卷子取来。” “谨遵林相公之命。”梁师成恭恭敬敬的应道,随后转身就欲走出房门。 “且慢”此时沈铢开口笑道:“下官进入院中多日,也该活动活动了,林尚书,此事就由下官跑一趟如何?” 林希闻言看了沈铢一眼后道:“如此就劳烦沈公了。” 沈铢含笑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审议院。 别看林希说得是冠冕堂皇的,但其中夹杂着争权夺利,沈铢年纪已大,他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待会儿,自己找一借口,将李三坚的答卷让他人送来,其后是什么结果,就与他无关了。 第216章 小白脸(下) “大官人今日本应欢娱一夜的,可却如此败兴,奴家真是抱歉啊。”京城大家公孙柔娘一边用细布轻轻的擦拭着李三坚头上细微的伤口,一边说道。 “公孙姑娘不必如此,此事与你又有何相干?”李三坚闻言笑道。 公孙柔娘清理伤口,同时给李三坚敷上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手法是娴熟之极,李三坚顿时感到一阵清爽,感到一阵舒服。 难道她通医术?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于是李三坚开口问道:“公孙姑娘精通岐黄之术?” “奴家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哪里谈得上精通此道?”公孙柔娘闻言答道。 公孙柔娘复述李三坚的话,自己先不禁笑了起来。 公孙柔娘忽现女儿家的俏皮神情,使得李三坚也是哑然失笑。 “先父是个仵作,从前也是开封府府衙之人,是个小吏,奴家自幼就略知岐黄之术的。”公孙柔娘随后轻轻的说道。 仵作?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无语了,仵作不是验尸的吗?难道公孙柔娘学了一手的验尸之术?而此时又给自己疗伤。。。 不过作为开封府府衙的验尸官,定也是有一定的医术的,否则就无法从事这个职业。 “原来是家学。”李三坚随后看着公孙柔娘问道:“可姑娘为何又落到了如此这般地步?” 公孙柔娘的父亲是开封府府衙的胥吏,就算是个小吏,一家人也能勉强度日,可公孙柔娘何以沦落到了为酒楼艺伎的地步?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异常的好奇。 “先父蒙冤入狱,后死在了狱中,先慈听闻后,不堪如此突来的打击,急火攻心而亡,那一年,奴家刚刚七岁。。。”公孙柔娘脸露凄然之色的说道。 真是令人怜悯啊,李三坚听完之后心中暗叹。 公孙柔娘之父为开封府衙的验尸官,因一个案件从而蒙冤入狱,死在了狱中,其母不堪打击,也很快撒手人寰,留下了年幼的公孙柔娘。 年幼的公孙柔娘父母双亡,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此时公孙柔娘的叔父却又将她卖入了京城“行院”,可谓是雪上加霜。 柔娘天资聪颖,娇艳可人,行院的老鸨很喜欢她,不惜花血本精心培养,希望她将来能成为头牌。 经历过家庭不幸的年幼的公孙柔娘,懂事都比较早。柔娘不负所望,在十余岁之时就声名远播了,亭亭玉立的如一朵花一样。但柔娘总觉得行院不是长久息身之地,她要找机会脱离苦海。 有一次,有个姐妹生病了,柔娘陪同前去陈太医那里去治病。而柔娘的父亲和陈太医是多年的好友,陈太医听闻柔娘的叔叔将她卖到行院了,也曾多方寻找,一直未果。他没想到柔娘就在京城的行院里,更没想到会突然地出现在他眼前。于是陈太医立即托人找官府,打点钱钞将柔娘赎出了行院。 陈太医将柔娘赎出了行院,公孙柔娘一直陪伴在陈太医身边修习医术,柔娘天资聪颖,同时喜欢读些医书,其父也留下了不少的医书或配方,久而久之之后,柔娘医术愈发精湛,寻常病症均能够诊治。 “你的叔父真他娘的是个畜生,千万别落在李某手中,若入我手,定让他好看。”李三坚随后愤愤不平的说道。 “大官人怎能如此说他?叔父他将我卖入了行院,以艺娱人总比以色娱人好些啊。”公孙柔娘闻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说他是个文魁,应该是文采奕奕的,同时也是温文尔雅的,可他却时不时暴句粗口,使得公孙柔娘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在燕春楼之中,公孙柔娘也听到李三坚暴过粗口。 “可。。。可你既然已经出了行院,为何此时又。。。啊?”李三坚再如何愤愤不平的,但此事毕竟是公孙柔娘的家事,李三坚也不好再说什么。 公孙柔娘闻言脸上又露出了凄苦之色,摇头不语。 李三坚此时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但凡天下可怜之人,总是有其可怜之处的,总是有其难处的,柔娘他大概是因为生活所迫?李三坚心中暗道。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能以色娱人或以艺娱人,方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但公孙柔娘真的是无依无靠吗?这些年难道她没有嫁人吗? 这些事情李三坚不知道,但也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不说奴家的事了。”公孙柔娘随后对李三坚说道:“大官人你要注意一人。” “何人?”李三坚愕然问道。 “燕春楼的少东家,他。。。他不是李邦彦,甚至说他不是。。。”公孙柔娘支支吾吾的说道。 早就注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在燕春楼之时,李三坚早就看出了李邦彦有些异常,只不过一直出口想问而已,在此之前,李三坚也无人可问。 “你说他不是少东家,那么他是何人?”于是李三坚问道。 “他是少东家,但他。。。他与府衙的周官人来往甚密的。”公孙柔娘摇头道。 周方庚?来往甚密?定是如此,在燕春楼之中,不是周方庚引荐的李邦彦吗?李三坚暗暗思忖道。 “那么他到底是何人?”李三坚又问道。 “哎呀,大官人你别问了。。。奴奴实在。。。实在。。。”公孙柔娘犹豫的答道。 “如此多谢公孙姑娘了。”公孙柔娘不愿意说,李三坚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于是拱手谢道。 “你先不用谢我。”公孙柔娘此时脸露微笑,有些狡黠的说道:“奴家还有事情要求大官人呢。” “公孙姑娘有事只管说是,李某能帮上忙的,定当尽力。”李三坚点头道。 “这可是你说的?可千万不要反悔。”公孙柔娘笑道。 “反悔?”李三坚闻言牛气哄哄的笑道:“李某此生还未做过反悔之事呢。” “大官人,奴家想开个医馆行医,大官人能否相助?”公孙柔娘想了想后问道。 “医馆?你不是在。。。?这就是今日你非得让李某送你回家的缘由?”李三坚愕然问道。 公孙柔娘不是在燕春楼卖艺吗?如何能够开馆行医?李三坚暗暗纳闷。 “是这样的,请大官人恕罪。”公孙柔娘面带歉意的问道:“大官人可否愿意帮忙?” “当然愿意,姑娘你尽管开馆行医便是。”公孙柔娘愿意从良,李三坚当然支持,当然愿意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子。 真是难为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的开馆行医,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若是无人相助,定会受到不少的欺凌。 李三坚身为开封府府衙推官,帮这种小忙应该不是很难的。 若有泼皮无赖上门挑事,将他们捉进府狱或者打一顿板子便是。 “不过公孙姑娘,燕春楼之事,你又当如何?”李三坚又问道。 “奴家这段日子攒了些钱,打算自己赎身。”公孙柔娘低头说道。 李三坚点头道:“如此甚好,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李某定当鼎力相助。” 公孙柔娘闻言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有府衙推官背后撑腰,就少了许多麻烦,至于世人的眼光,公孙柔娘也顾不了许多了。 “哪里来的小白脸,来此地作甚?”正在此时,一名老者推门进来后,黑着脸问向李三坚。 这名老者须发几乎全白,皮肤如鸡皮般的,满脸皱纹,沟壑纵横的,肌肉松弛,腆着个大肚子,可发髻之上却别着一朵簪花,直欲使人作呕。 李三坚被问楞住了,呆呆的看着此人,半响作声不得。 他是什么人?看这模样应该与公孙柔娘很熟悉,难道是她的叔父,或者是她的男人? 公孙柔娘早已说过,她自幼父母双亡,在这个世上除了一个叔父之外,并无其他亲人,那么此人也许就是她的叔父,但这人问向李三坚之时,却带着一股强烈的醋意。 李三坚据此判断此人应该是公孙柔娘的男人,此时自己与公孙柔娘却被他当场撞见了,使得李三坚有些无地自容,不过幸好两人是在院中说话,并未进入屋内,若是在屋内,甚至在床上。。。那就不好说了。 “你还来干什么?”公孙柔娘此时是又惊又怒,与此前柔柔的模样完全不同,向着老者大声说道:“你我之间早已是恩断义绝,为何你仍是纠缠不休?” 原来是她的老相好,李三坚心中暗道,只不过公孙柔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为何寻了个如此年近花甲之年的老者为。。。什么? “贱人,数年前你跟随老夫,老夫对你如何?”老者丝毫不顾忌李三坚,指着公孙柔娘怒骂道:“恩断义绝?没那么容易,老夫在你身上用了多少钱财?你此时想与老夫断绝来往?我看你是白日做梦。” “你。。。”公孙柔娘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冲进了屋中拎了一个小包袱出来,丢给了老者。 “给你,都给你,你快点走。”公孙柔娘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老夫在这里碍着你的好事了吗?”老者抱着装满钱财的包袱,看了李三坚一眼,冷笑道。 “且慢!”此人无礼之极,李三坚再也无法装作镇定了,于是伸手一把将包袱抢了过来。 第238章 验尸 “嗯。。。舒服。。。姑娘这手法,简直是。。。如神来之笔也,嗯,再重点,蔡州之行可累死我了。” 李三坚与公孙柔娘进入内堂之后,哪里是看什么心病?哪里是谈什么大事? 此时的李三坚正趴在床上,正享受着公孙柔娘的按摩。。。 公孙柔娘的按摩手法是既轻柔,又能按到关键之处,使得李三坚异常舒坦,一扫蔡州之行的疲惫。 李三坚自蔡州回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普济堂,数日之间的奔波,感到异常疲惫。 “啪!”公孙柔娘见李三坚的呻吟声是极为。。。极为令人面红耳赤,于是柔娘在李三坚身上拍了一记后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李三坚将诸病人轰走之后,心急火燎的将柔娘唤到了内堂,从而使得柔娘还真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结果。。。结果李三坚居然只是让自己给他松松筋骨?使得柔娘是哭笑不得的。 简直是没个正形。。。柔娘心中暗道。 “哦,是这样的。”李三坚翻身而起,看着柔娘说道:“姓。。。姓龚的没再来?” 李三坚本想开口请求柔娘前去验尸,以求得到毕林真正的死因,可李三坚却是实在开不了口。 公孙柔娘是一名柔弱的女子,且不说男女有别,就说让一名女子去摆弄一具尸首,此就使得李三坚实在无法开口。 公孙柔娘的父亲从前是开封府府衙一名经验丰富的仵作,公孙柔娘也得了其父的真传,同时还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医者,经姚舆提醒,李三坚才想到了柔娘,于是就兴冲冲的回到了开封府,欲请柔娘出山,可李三坚到了柔娘面前,却犹犹豫豫的无法开口。 公孙柔娘是否能够验出真相,还犹未可知,如此就贸然请一位姑娘去摆弄一具尸首?换做任何人,都会犹豫不决的。 “仅为此事吗?”公孙柔娘看了李三坚一眼淡淡的答道:“有大官人照拂,他还怎敢再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龚谷先一直是公孙柔娘的心病,李三坚此时忽然提起,公孙柔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三坚看出了柔娘不悦之意,于是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么大官人是何意?今日大官人所为何来?”柔娘轻轻的问道。 不管了,简直是越说越扭,李三坚心中一横道:“今日我就是。。。就是来请姑娘出山,出山验尸。” 还是把话挑明了,省的柔娘误解,李三坚心中暗道。 “验尸?这是怎么回事?”柔娘闻言诧异的问道。 于是李三坚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柔娘点点头说道:“大官人请稍候。” 柔娘说罢福了一福后就转到内室去了。 她。。。她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状诧异的想到,就这么不辞而别?躲在内室去了?难道她生气了,不愿意再见自己了? 应该不会,李三坚随后转念道,她让自己稍候,想必是取什么验尸工具去了? 果如李三坚所料,要不了多久,柔娘就从内室之中转了出来,换了身衣服,手中还挽着一个包裹。 “大官人,事不宜迟,走?”柔娘微笑道。 “柔娘,多谢你了。”李三坚感激的说道。 “大官人不必谢我。”柔娘微笑道:“大官人心怀庶民百姓,为平冤狱,是呕心沥血、尽职尽责,小女子为此颇为感动,区区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要说谢,当是小女子替庶民百姓多谢大官人了。” 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当时李三坚见毕林奸嫂一案是颇有蹊跷,其中颇有漏洞,激于义愤才追查此案的,同时李三坚也是为了打击周方庚等人,从而自己能够在开封府府衙站稳脚跟。 周方庚不顾李三坚的反对,强行了结毕林奸嫂一案,同时给了李三坚一个下马威、杀威棒,若李三坚不将周方庚拿下,李三坚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是站不住脚的。 因此李三坚并不完全是为了什么庶民百姓。 柔娘此言颇使李三坚心中惭愧不已。 。。。。。。。。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不许任何人靠近,不许打扰了公孙姑娘。”李三坚对山魁、许彪等捕快说道。 李三坚命人收敛了毕林的尸首,并运回了京城,按理应归还给毕林的家人,但李三坚并未这么做,只是将棺木放置在了一个小屋之中,目的就是为了再验尸。 李三坚命人严密看守的目的其一就是不能打扰公孙柔娘验尸,其二就是为了防止他们毁尸灭迹。 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候,李三坚不得不小心谨慎。 “公孙姑娘请!燕四你伺候公孙姑娘。”李三坚随后将公孙柔娘请进了小屋,并吩咐燕四给她打打下手。 “来人,打开棺木。” 公孙柔娘拎着包裹进屋之后,李三坚就命人打开了棺材盖。 公孙柔娘未发一言,就打了包裹,取出了一个小箱子,小箱子之中一应验尸之物是样样俱全。 “此为先父留下的。”公孙柔娘见李三坚一副好奇的模样,于是哽咽的说道。 公孙柔娘睹物思念亡父而泣,使得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姑娘节哀。”李三坚想了想后劝道:“能用汝父之物,验明真相,为人伸冤,也算是告慰汝父的在天之灵了。” “大官人请放心,小女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尽心尽力的。”公孙柔娘擦了擦眼泪,在一盆清水之中,洗了洗手,取出一些白色细纱一边缠在手指上一边说道。 李三坚尴尬的笑了笑后,取出一副白纱做成的手套递给了柔娘后说道:“姑娘,请用此物。” 这个年代没有手套,但手套原理是非常简单的,李三坚只需找个裁缝,再准备些白纱或白布即可很快做成。 因此李三坚早已为柔娘准备妥当。 “这是。。。什么?”柔娘拿着手套惊奇的问道。 “此物名为手套,顾名思义是套在手上的,从而保护双手的。”李三坚抓着柔娘的玉手,塞进了手套后笑道。 又占自己便宜。。。柔娘白了李三坚一眼,这个像极了人的五指之物,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用吗? 不过此物确实简单实用,比白纱缠手要方便多了,也方便清洗,他可真是个聪明人,柔娘想到此处,不禁看着李三坚笑了笑。 “姑娘笑什么?”李三坚被柔娘笑得是莫名其妙的,又取出三个白色物件,自己先戴上一个,然后分别递给了柔娘与燕四后,瓮声瓮气的说道:“此物名为口罩,是保护。。。是防止。。。防止外邪侵入,防止病从口入的。” 口罩的原理也非常简单,也是寻裁缝,准备些棉布或白纱即可很快做成,不过其中缺少了某些材料,但也是聊胜于无。 “这。。。真是新鲜。。。”燕四倒是依葫芦画瓢,照着李三坚的样子戴好了,可柔娘却拿在手中看了看后说道:“医者望、闻、问、切,验尸也同样如此,戴了此物如何闻啊?” “哎,这小东西妨碍不了你什么的。”李三坚见柔娘还在犹豫,于是不由分说的扶着柔娘的身子,使她背对着自己,同时将口罩系在了柔娘的耳后。 燕四实在受不了两人卿卿我我的,于是干脆就自顾自的摆放了一些香烛、纸钱等物,同时将屋内的灯烛点得异常明亮。 “你去试试?”李三坚随后轻轻的将柔娘推向了棺材,自己倒是离得远远的。 公孙柔娘见状不由得暗暗感到好笑,堂堂府衙推官,居然害怕一具死尸?连看都不敢看,还不如自己一个小女子。 确实不妨碍什么,此时的公孙柔娘表情异常凝重,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尸首,将验尸工具一件件的取了出来,摆放的整整齐齐。 “怎么死的?”公孙柔娘一边开始验尸,一边问道。 “据称是溺水而亡。”李三坚远远的看着公孙柔娘忙碌,心中是佩服之至,李三坚虽不懂验尸之法,但看柔娘验尸的动作是娴熟之极,各种验尸之物也是应有尽有,擦、倒、扎、看、听、闻,看样子她应该是能够验出些什么,李三坚心中暗道,也许比真阳县那名半吊子仵作强哪里去了。 只可惜她是名女子,否则李三坚真想将她弄进府衙之中去,为一名验尸官。 李三坚站在木窗之下,闻到窗外飘进来的清新空气,感到舒服多了。 屋内死尸的味道随着柔娘查验,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难闻,不是实在不好意思离开,李三坚早就退出屋外等候了。 良久良久之后,公孙柔娘终于验尸完毕,先取下手套,洗了洗手后,向着尸首行了一礼,口中还喃喃自语,因距离较远,李三坚并未听清楚她说些什么。 “怎样?是溺水而亡吗?”李三坚见柔娘走过来后,着急的问道。 “不是!”柔娘摇头轻轻的说道:“为他人所害。” “他人所害?”李三坚闻言大喜道。 柔娘白了李三坚一眼,他听到命案,为何如此兴奋啊? 第622章 痛打奸佞 宋东京开封府延福宫群玉殿 “此图非真品也!” “哦?王中丞,这可是咱费尽千辛万苦,花费重金方才求来的,怎么就是赝品了?” “朱提举,所画男子之物甚巨,世人疑为薛敖曹画,非也,大都唐人所画春宫皆如此!” “哈哈,王中丞言之有理,回去咱找那人算账去。王中丞,咱听说你的那话儿也不小呢,与画中人物相比如何?” “哪里,哪里,某可当不得你,素闻你朱提举夜御十女呢。” “哈哈,惭愧,惭愧,咱可听说你王中丞,在家中置有一副大床,大床之上可躺十人,周围置三十余副暖床,命自己的娇妻美妾皆不着一缕的伺候,你王中丞的延福可不浅呢。” “哈哈,既然如此,某也不隐瞒了,确实如此,人生苦短,当及时享乐也!” “” 宋使辽使臣陈过庭、李三坚返回开封府之后,不顾满身疲惫,风尘仆仆的赶到宋大内延福宫覆命。 此时延福宫已完全修建完毕,艮岳仍是在修建之中,宋帝赵佶绝大多数日子都是在延福宫中渡过的。 当陈过庭、李三坚两位使臣赶到延福宫之时,延福宫却俨然成为了一个无比热闹的集市,俨然成为了一个花红酒绿、偎红倚翠、挥金如土的烟花柳巷。 宫中各种倡优侪类、狎戏游宴之声是不绝于耳。另有无数的美酒和不计其数的美女,还有婀娜多姿的舞女舞蹈,响遏行云的乐伎伴奏,并有五花八门的教坊艺人上演精彩的节目。更有甚者,大宋御史中丞王黼与应奉局提举朱勔等人在延福宫群玉殿中,居然挂起了一副巨大的春宫图,以供宋帝赵佶欣赏。 王黼、朱勔二人更是衣衫不整,皆着短衣短裤,袒胸露乳的在春宫图之前大谈淫邪之事,周围甚至还有数十名女子,不知道是宫女还是宫外唤来的妓娘,也同样是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 两人一边谈论这幅春宫图,一边模仿画中的人物,与周围的女子狎戏,是丑态毕露,一旁的赵佶是哈哈大笑。 “臣陈过庭、李三坚使辽返京,向陛下覆旨。”正当延福宫群玉殿中不断淫词浪yu不绝于耳之时,忽然传来两声与其不太合拍的声音,声音洪亮,直透殿顶,顿时将群玉殿中诸人吓了一跳。 “啊!!!??”宋帝赵佶猝不及防,也是给吓了一跳,慌忙转头看去,只见陈过庭、李三坚二人均是满面怒色,手持旌节立在了群玉殿之内。 两人均是尘土被面,身上的官袍也是沾满了尘土,且显得破旧不堪,但此番模样,却令殿中诸人顿感羞愧不已,包括宋帝赵佶。 赵佶贵为九五之尊,可此时却被羞得不敢面对二人,脸色微红,低着头没有说话。 作为一国之君,却与臣下如此狎戏,成何体统? 殿中女子也是慌忙收拾起衣服,满脸通红的退了下去。 “哟哟哟”朱勔见有人坏了好事,还是自己平生最痛恨之人,最讨厌之人,还是自己无可奈何之人,于是恼羞成怒的走到陈过庭、李三坚面前呵斥道:“这不是李大官人吗?怎么似个叫花子一般?哦,还有你陈宾王,为何也是这般模样?也不去换身衣物?在陛下面前,如此衣冠不整的,成何体统?” 此刻朱勔丑态毕露的,还指责陈过庭、李三坚衣冠不整,不由得使陈过庭、李三坚二人向其怒目而视。 “看咱做甚?”朱勔轻佻的斜眼看着二人说道:“尔等以为出使一次北朝回来,就了不得了?居然不经通禀,擅闯群玉殿,惊扰了陛下,该当何罪?果然为夷狄之人砰哎哟” 李三坚在盛怒之下,不待朱勔将话说完,忽然闪电般挥出一拳,击在了朱勔的那颗令人厌恶的蒜头鼻上。 李三坚当年被朱勔陷害,锒铛入狱,在狱中受尽折磨,虽最后安然无恙,但福建路李三坚的心血毁于一旦。此刻朱勔又当面羞辱,旧仇新恨,不禁令李三坚异常愤怒,不禁令李三坚实在忍不住了,挥拳揍在了朱勔的鼻子上。 李三坚这拳既快且狠,朱勔被打得往后一仰,一丛鼻血便自鼻孔之中飚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一根长长的血线。 “哎哟,夷狄杂种,竟敢打咱?直娘贼的狗杂种,咱且不与你善罢甘休”朱勔猝不及防,被李三坚劈面一拳打得鼻血长流,顿时也是怒发如狂,这是朱勔的鼻子第二次被揍了,几乎要被高俅和李三坚二人将本不坚挺的鼻梁打扁了 想到年,朱勔也是市井里巷的一把好手呢,也是个凶悍之徒呢,可被高俅、李三坚兄弟二人揍来揍去的,简直是太欺负人了,于是朱勔也是扑了上去,不顾鼻血长流,伸手就去揪李三坚的衣领。 “国贼,害民之贼,媚主之佞,谗言惑上,今日老子拼着这官不做了,也要出这口恶气。”李三坚将旌节甩给了陈过庭,挡开朱勔的反扑,挥舞着拳头,又是一拳揍在了朱勔的左眼之上 “嗵”的一声巨响,朱勔的左眼,肉眼可见便肿胀青紫起来,同时眼冒金星,脑壳“嗡嗡”作响,脚步虚浮,几乎都站立不稳了。 朱勔身材矮小,且酒色过度,身子早已被掏空了,而李三坚正当壮年,又是长期健体,再加上罗布瑞的“死亡训练营”,还经历过战场厮杀,因此朱勔怎是李三坚的对手? “砰砰砰!” “奸贼、淫贼、国贼,作奸犯科,吃我一拳,欺男霸女,再吃我一拳,搜刮民财,当老子不知道吗?当天下之人眼睛都瞎了吗?”李三坚三两下便掀翻了朱勔,将其按在地上,一边一拳接着一拳在朱勔身上招呼,一边破口大骂。 “官家救我,官家救我”拳头如雨点般的落在了朱勔身上,顿时将朱勔揍得哭爹喊娘的,发出杀猪般的呼救之声。 李三坚忽然动手,将朱勔按倒猛揍,顿时惊呆了群玉殿之中的所有人,众人或目瞪口呆的看着李三坚,或躲闪在了一旁,生怕祸及自身。 守候字啊群玉殿殿门的金甲皇卫也是面面相觑,均是探头探脑的看向殿内。 李三坚打得又不是大宋皇帝赵佶,若是李三坚犯上,众金甲皇卫当然是立即进殿将其拿下,可李三坚揍得是朱勔,一个跳梁小丑,一个佞臣而已,因此众金甲皇卫均是面面相觑,无一人进殿拿人。 甚至在金甲皇卫当中还有人是幸灾乐祸的,乐得看朱勔挨打,乐得看热闹,朱勔之恶名,此时已经天下皆知。 赵佶也是呆住了,哭笑不得的看着李三坚狂揍朱勔,都忘了开口呵斥了。 “翰韧,哎,翰韧啊”陈过庭双手各持一根旌节,看着眼前的情景,也是被惊呆了,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群玉殿。 赵佶、朱勔、王黼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宋宫殿之内,行此淫邪之事,行此荒诞不堪之事,陈过庭也是异常愤怒的。 但也不能够动手啊?堂堂大宋礼部郎中,堂堂大宋状元郎,一般来说,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文人士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如市井之徒般的,与人斗殴?成何体统啊?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可陈过庭想劝,又不知该如何相劝 “李三坚,李郎中”在众人乱成一团之时,王黼寻了件外衫披在了身上,连忙走到李三坚身边,一边伸手就去拉李三坚的胳臂,一边开口呵斥道:“你身为礼部郎中,大庭广众之下,行此荒谬之事,礼仪何在?大宋官吏脸面何在啊?” 其实王黼也是有些心怯的,也是有些惧怕祸及自身的,可王黼也是长得身强力壮的,并且是黄毛金眼,不像个汉人,而像个外邦之人,并且王黼自认为武力值爆棚,最起码不比李三坚差,因此才一边开口呵斥,一边就去拉李三坚。 同时王黼与李三坚以往并无半点过节的,因此就算是李三坚不听劝,也不会动手王黼? 再者说,此时的王黼可是大宋御史中丞,位居高位,因而王黼是以上官的架势呵斥李三坚。 啥?正打得兴高采烈的李三坚闻言顿时又是一阵大怒,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行此荒淫之事,反倒说老子不知礼节? 李三坚暴怒之下,见王黼伸手过来拉自己,于是抬起右肘,“砰”的一声击打在了王黼的下巴之上。 “啊!!!???”王黼呵斥的话还未说完,便中了一胳臂肘,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下巴合拢,牙齿咬在了舌头之上 “奸贼,身为御史中丞,却不知行纠察百僚之事,却不明法直绳,尽为谗上欺下、荒谬绝伦、伤天害理之事,礼义何在?廉耻何在?孝悌还在?忠信又何在?”李三坚意犹未尽,掏出腰间象牙笏板,自朱勔身上跳起身来,“啪”的一声,敲在了王黼的额头之上,象牙笏板断为两截,王黼额头之上便起了一个大包。 朱勔见李三坚转击王黼,顿时如蒙大赦,慌忙钻进了一处桌案之下 “官家救命,官家救命啊”王黼也不是李三坚的对手,被李三坚撵得满殿乱窜,情急之下,慌不择路,抱着殿中的柱子,居然爬了上去 第766章 失道寡助 “放箭!” “投雷!” 宋宣和三年,李三坚奉旨讨逆,引军至帮源洞南山口时,方腊大军便下山冲杀。 李三坚不忍残杀百姓,于是引军退避三舍,打算放这些几乎都是普通百姓的方腊军自行散去,其后再命军突袭,擒其首领。 至于能不能擒住首领,或者能够交差,是否被御史弹劾,是否被人怀疑与方腊有私等等等,李三坚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可方腊军居然对黑旗军是穷追猛打的,一直将黑旗军追至一条河边,黑旗军是退无可退,只好列阵,准备迎敌。 一排排羽箭从空中落下,因李三坚下令是警告放箭,因此箭镞只是插在了阵前,并未射向冲过来的方腊军,只是一些方腊军士卒收脚不住,被射翻了少许。 同时李三坚还命投掷了几颗爷雷,爷雷落在阵前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同时泥土翻飞,尘土四溅,将阵前的泥土炸出了一个个的深坑。 众方腊军见状顿时惊得面如土色,特别是爷雷爆炸,更是猛恶惊人。 这东西若是在人群之中爆炸,定会将他们炸得尸骨无存。 于是众方腊军均是挺住了脚步,怔怔的望着黑旗军如林的刀枪,怔怔望着已经骑在马上、严阵以待的黑压压的黑旗军众将士。 数千黑旗军骑兵及两千黑旗军步卒均是厚甲护体,青铜被面,手持各种利刃,盯着众方腊军,没有一人出声。 两军阵前也忽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是偶尔有战马发出一阵响鼻声。 李三坚征宋江,招降了不少梁山军,因此此刻拥有七千步骑。 此刻对阵双方,黑旗军只七千余兵马,而方腊军却拥兵数万,但双方实力相差却是极为悬殊,原因就是黑旗军虽只七千余兵马,但却是百战之师,装备也是极为精良,厚甲坚兵,还拥有爷雷、诸葛连弩等犀利、令人恐惧的军器。而黑旗军之天下雄军的大名,此刻也是名扬天下。 而方腊军之中却大都为普通百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都有,参差不齐的,为乌合之众,军器装备也极为简陋,甚至还不能满足人手一柄刀枪。 如此一比较,就使方腊军中的许多人明白了,并非黑旗军惧怕方腊军,而是黑旗军不忍残杀百姓,是有意避让。 “李三坚李相公何在?寡人有话说。”正在此时,数十骑自方腊军阵中越阵而出,一名黄袍裹身之人对着黑旗军大吼道。 黄袍之人当然就是方腊了,此战是方腊亲自领军作战,可没料到居然撞到了李三坚所领黑旗军。 “方腊方十三?”李三坚见状,在山魁、济空等亲兵的护卫之下,催马来到阵前,神情复杂的看着方腊问道。 “正是寡人。”方腊点头道:“寡人多谢” “住口”李三坚闻言大怒,打断方腊之言道:“休要在本官面前称孤道寡的,本官乃是堂堂朝廷命官,大宋之臣,而你却为一名逆贼,为僭越之贼。” “你”方腊气得紧紧握了一下手中长刀,不过还是改口道:“无论怎样,方某还是多谢你能够避让。” “避让?避让你方腊?”李三坚用马鞭指着方腊身后大军说道:“本官避让的是这些可怜的百姓,而不是你及其你手下爪牙。” “难道你一点不念旧情吗?”方腊尴尬的一笑道:“素闻李三坚李相公心念天下百姓,为一名为民做主的好官,被百姓誉为‘李青天’,方某也是深为敬佩。李相公,方某起兵反朝廷,亦是为了天下百姓,百姓苦于朝廷、官府欺压久矣,是民不聊生,百姓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方腊愤而起兵,反抗官府,此何错之有?方某尽贪官酷吏,掘了蔡京父祖之坟,天下百姓拍手称快。李相公,你也是体民之人,不如归顺方某如何?方某敕你为一字并肩王,你我兄弟二人共分天下,如何?” 所谓病急乱投医,方腊被宋大军匆匆围困,已是穷途末路了,此时好不容易撞见与他有些旧情的李三坚及其所领黑旗军,于是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顿时气极而笑道:“百姓?你还有颜面在本官面前提及百姓?你方腊也是个穷困之人,本官亦是出身微贱,你方腊怒官府欺压,愤而起兵,号称是为民做主,今日本官也是实言相告,当时本官还是多少有些同情的。可你方腊其后做了什么?为了一己之利,僭越称帝,这也还罢了。可你却残害百姓,休要说你杀的皆为我大宋官吏,休要说杀的均是贪官酷吏,我大宋没那么多的贪官酷吏。杀官吏、烧房屋,纵兵劫掠、jian淫,残害官吏、富户、商贾、百姓多达两百余万,使得江南是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日子过得是雪上加霜,如此是为民做主吗?是心念天下苍生吗?李某乃是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儿,决不与你如此害民之贼为伍,非但如此,今日本官奉旨讨逆,与你不共戴天!” 李三坚说罢,也不理呆在原地的方腊,打马而归,山魁、济空等人冷冷的看了方腊一眼,护卫着李三坚回归本阵。 “何人与某擒此逆贼?”李三坚回归本阵之后,拔剑出鞘,大声喝道,啸风发出一声嘶鸣,前蹄扬起,人立了起来。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骠骑营姚舆、闵武炎居中,射日营冯漳、拓拔魁,神机营崔虎臣、骨勒海居后,长兵营许彪、姜屠居右,摧锋营罗布瑞、呼延烈居左,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之声,向着方腊军冲杀而来。 万马奔腾,腾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马蹄翻飞,就如打雷一般,使得大地都在颤抖。 黑旗军步骑冲锋,声势是异常的猛恶惊人,不禁令众方腊军是面如土色,浑身战栗不止。 夹杂在方腊军中的众百姓更是被吓得转身便逃,而方腊军督战队一边大声喝骂,一边挥刀乱砍,劈翻了一个又一个后退的百姓,试图用刀枪驱赶众百姓继续冲击黑旗军大阵或者阻挡黑旗军攻击,但却是喝止不住。 被武力驱赶冲阵,一旦对方的威胁或恐惧远甚于本方,那么将会发生反戈一击的事情。 “杀!杀!杀!” 正在此时,一声炮响过后,自战场两侧杀入两支骑兵,突入了方腊大军,将方腊大军一举拦腰切断。 小李广花荣引五百骑自左边杀入,此五百骑皆为善骑射之人,弯弓搭箭,专射方腊军督战之人,花荣提震天弓在手,更是箭无虚发,将无数方腊军督战队之人射翻在地。 “立者免死,跪着杀!” “宣抚相公有令,降者皆免其罪!” “李青天已退避三舍,已仁至义尽了。” “尔等还不幡然醒悟,定斩不赦!” 翟进、韩世忠引五百骑自右侧杀入,一边冲杀,一边大声呼喊。 “杀!杀!杀!” “速速醒悟,快快束手就擒!” 黑旗军大部人马也是一齐杀入,一边冲杀,一边大声招降。 “杀啊,杀啊!” “李青天已经对我等仁至义尽了,我等为何还要与他作对啊?” “我等死也不与李青天作对。” 此刻被胁迫的百姓或纷纷跪地请降,或纷纷反戈一击,不顾方腊军的砍杀,不避生死,反身就与方腊军厮杀在了一起。 方腊军士卒拿着大刀大砍大杀,可砍倒一个,又冲过来是十个,因人数太多,根本就是砍不过来,反倒被众百姓一拥而上,被百姓们砍死、刺死、打死、咬死,方腊军主力反倒被百姓冲乱了阵脚。 本来是方腊军人数占了优势,可此时情况完全颠倒了,黑旗军人数反倒是占了上风,于是方腊军主力被黑旗军与众百姓撵得满山乱跑,或死或降或逃。 方腊见大势已去,不可挽回,于是只好引数百残兵退回到了帮源洞。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方腊军再次惨败,惨败在了黑旗军手上,折损兵马数万,当然其中大多数为普通百姓,而大宋黑旗军与其他宋军相比,却是招降者甚众,斩杀者甚少。 “传令,于南山口险要之处布防,不许一人下山,也不许军中一人进山!”李三坚取得大胜之后,就下令道。 “师叔,这这此举是否妥当?军中只怕是有怨言啊?”姚舆劝道。 乘胜追击,必获大胜,甚至也许还能擒住方腊呢,而擒住方腊,便是大功一件,从而黑旗军将士也能够立功受赏,但李三坚却强行制止,因此姚舆劝道。 “哎,少立些战功,也能够少一些千夫所指。”李三坚摇头叹道。 方腊在朝廷的眼中,当然是逆贼,虽方腊也害苦了不少百姓,但天下对其同情之人也是较多的,因此李三坚不想让黑旗军背上骂名。 什么事情都要讲究适可而止,李三坚及其黑旗军已经是立下大功,又何必将方腊赶尽杀绝?赶尽杀绝之事就由童贯等人去做便是,同时朝廷大胜在即,方腊覆灭也在旦夕之间,李三坚又何必再搭上黑旗军将士的性命? 第767章 娶妻纳妾令 帮源洞位于两浙路睦州淳安县西北部长岭乡境内的横川村东南吴家山附近,广深约四十余里,其是由无数溶洞组成,其中溶洞有大有小,有深有浅,地形较为复杂。 帮源洞之大,据称可容兵数十万。 方腊引败兵退至帮源洞,宋军大军掩至,于是方圆四十余里的帮源洞便聚兵四五十万,平均一里地便有一万余人。 方腊据洞死守与宋军周旋,将劫掠而来的粮草、钱财等物运至帮源洞,打算死守帮源洞,时间长了,看看战事是否能够发生转机。 而宋军岂能如方腊所愿?于是在数次击退方腊军的反击后,便集兵一个洞一个洞的,挨个搜寻,誓擒方腊等方腊军大小首领。 宋帝赵佶已经降下旨意,能得腊首者,授两镇节钺。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宋军便不顾帮源洞复杂地形,不顾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顾贼没捉到,自己倒命丧帮源洞的危险,进洞攻打、捉拿方腊残军,手段就是烟熏、火燎、灌水等等。 于是乎,小小的帮源洞附近,是日日有厮杀,夜夜有伤亡,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个帮源洞就如人间炼狱般的。 李三坚及其黑旗军也不例外。 童大国公已经掷下严令,命宋军各部必须不余遗力,全力攻打帮源洞,誓擒方腊,剿除叛军。 由于双方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因此方腊军死伤者甚众,当然也有许多出逃之人,却大都被宋军杀死。 “立降旗!” 大宋黑旗军布阵于数个大溶洞之前,大溶洞之前为一片开阔地,视野较好。 黑旗军统帅李三坚搬了把椅子坐在大溶洞之前,用千里眼看了看烟雾缭绕的大溶洞后下令道。 帮源洞地形过于复杂,钻进洞中攻打方腊军,必将会造成黑旗军将士不必要的死伤,李三坚体恤将士,因此就严令各部不许进洞攻击,只是守在溶洞门口,招降方腊军,当然若有方腊军出洞攻击,黑旗军就会将其击杀或击伤或击退。 究其原因,这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功劳,李三坚不屑取之,同时黑旗军之中大多数人是自西北就跟随李三坚的,因而李三坚不想让他们死在这无谓的“剿贼”之上。 李三坚约束黑旗军各部,不许擅自行动,不许擅自进洞攻打方腊军,可也有人贪功,不听号令,瞒着李三坚进洞去捉拿贼首去了,如韩世忠。 须臾,数面大旗便立了起来,上书“大宋宣抚李招降之处”、“降者免死”、“降者有饭吃”等字样。 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有许多方腊残军钻出了洞穴,向黑旗军投降。 李青天之名盛于天下,众方腊残军别人不信,只信李三坚。 黑旗军众将士一边命他们扔去兵器,一边就地坐下等候处置,黑旗军伙头兵抬出了稀饭、馒头等供他们食用。 方腊残军顿时大喜,抢着将稀饭、馒头等往嘴里塞。 方腊残军衣甲均是破破烂烂的,人几乎也是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不知被饿了多少日子了。 “师叔”姚舆见降卒是越来越多,于是苦笑着对李三坚说道:“这些日子,降卒已达两万余众了啊,这军中粮食堪忧啊,师叔。” 此时的宋军各部是忙着抢功劳,是大抢特抢,拼命四处捉拿方腊军的首领,捉住的官越大,功劳越大,捉住方腊的家人,功劳也大,可李三坚倒好,居然只是招降了数万方腊军降卒,却无一名拿得出手的首领,如此不但功劳较小,还给黑旗军造成了许多负担,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粮食。 李三坚基本解决了杭州饥民的口粮,携带了一些军粮前来帮源洞,此刻招降了数万方腊军降卒,粮食又是开始紧张起来了。 “降卒?”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后,指着坐在一旁吃喝的方腊残兵说道:“你自己看看,他们是卒吗?大都为普通百姓,大都为贼所迫之百姓,你让他们怎么办?让他们去死吗?” “师叔,可仅凭我黑旗军又能怎样?其余各部可没你这么宅心仁厚的,他们烧杀掳掠,甚至侮辱女子,是无恶不作,其暴行甚至远甚于方腊叛军。”姚舆说道。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若我李某也如他们一般,李某此生难以安心。” “哎,师叔。”姚舆叹道:“师叔你约束各部,不许劫掠,不许进洞攻打叛军,军中已经有了稍许怨言了,甚至” “难道就必须劫掠他们才无怨言吗?”李三坚闻言转头瞪着姚舆怒道:“他们皆为我大宋之民,民岂能劫掠?” “他们是叛军。”姚舆嘀咕道。 “狗屁的叛军,叛军只有少数,大多数是被胁迫的。”李三坚怒道:“你刚才想说什么?甚至什么?” “韩世忠所部不听号令,已经进洞剿贼了。”姚舆答道。 “什么?岂有此理!”李三坚闻言吃了一惊,不禁大怒道:“韩世忠竟敢如此?” “是昨日去的”姚舆说道:“童国公将令,命各部全力剿贼,韩世忠他也是奉号令,为国剿贼而已。” “狗屁的为国剿贼。”李三坚怒道:“不过是贪功心切而已,某倒想知道他到底能立下何等功劳?” “师叔”姚舆还待要说,崔虎臣、冯湛二人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军帅,女人女人”崔虎臣、冯湛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女人?女人有何稀奇的?”李三坚皱眉问道。 方腊胁迫的不但是男子,还有大量的女子,且是貌美如花的江南女子。 李三坚招降的人当中,也是有不少女子的。 “漫山遍野都是啊。”崔虎臣说道。 “大都身上还不着一缕。”冯湛说道。 “什么?快去看看。”李三坚说罢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姚舆、崔虎臣、冯湛、山魁、济空等人也簇拥着李三坚纵马疾驰而去。 “这这真他娘的他娘的这是何故啊?” 李三坚等人来到一处山坡上时,放眼望去,只见山坡之下是一群又一群的女子,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人数约有数万人之多,跑得漫山遍野都是,且就如冯湛所言,身上是衣衫不整的,许多女子身上根本就是不着一缕,是白花花的一大片,晃得人眼睛生疼,如此不禁令李三坚是张口结舌,不知发生了何事。 于是正在围攻方腊残军的众宋军便放下手上的事情,追着众女子是满山乱跑,被宋军追上的,便被羞辱,场面是混乱不堪,不堪入目之极。 众女子不堪羞辱者,跳河者有之,自缢者有之,当然也有哭泣顺从者,许多吊死的女子挂在树上,随风飘动,隔着山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情状是异常凄惨,令人怜悯。 “师叔,应是贼军劫掠的女子。”姚舆举着千里眼一边观察一边说道。 “你还看个屁啊?”李三坚按下姚舆的手臂后怒道:“我还不知是被贼军劫掠的女子吗?” “哦”姚舆脸上一红,放下千里眼后问道:“师叔,我等该当如何?” “什么该当如何?”李三坚沉吟片刻下令道:“命全军出击,去抢女人,抢得越多越好” “啊?师叔,军帅,你?”姚舆、崔虎臣、冯湛、山魁、济空等人闻言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怎会忽然转了性了?居然下令全军去抢女人?姚舆等人是大感疑惑不解。 “快去啊,都看着我作甚?”李三坚瞪了姚舆等人一眼道:“不过李某需给你们立下一条军令,那就是一人只能取一名女子,且取后不得伤害她们,不得始乱终弃,需善待之,最好能够娶其为妻或纳为妾室,违令者军法从事。” “末将等遵令!”姚舆等人接令后,慌忙冲下了山坡。 于是乎,黑旗军众将士是呼啸而下,大喊大叫的与宋军其他各部争夺女人去了。 黑旗军几乎都是骑兵,且装备精良,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还是抢女人是无往而不利。 “官人,你为何不去抢啊?”李三坚刚刚下令之时,种佩竹不禁大怒,是怒不可遏,可李三坚的补充军令,就使种佩竹心中明白了,李三坚是为她们好,是不忍心她们死于非命,不忍心她们被宋军羞辱而死,于是转怒为喜,美目是一瞟一瞟的看着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下达了“娶妻纳妾令”,因此这些女子落在黑旗军手中,总比死去或被其他宋军羞辱要好得多。 李三坚目前也只能帮她们这么多了。 “我有你还不够吗?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李三坚瞪了种佩竹一眼后,吩咐山魁、济空等人道:“传令下去,命各部不要为了抢女人而疏忽了,需谨防方腊叛军。” “杀!” “杀出去!” 李三坚话音未落,一彪人马便自山崖之后杀了出来,向着李三坚冲杀而来,其中有不少女子,不过并非没穿衣服,而是身着红衣红甲。 第770章 运筹帷幄 “相公”宋两浙路杭州,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府邸密室之中,宣抚衙门勾当公事费景阳不无担忧的对李三坚说道:“相公借故支走了童贯手下,此举当然是对相公、对黑旗军有利,可朝廷” 李三坚近日做事有些肆无忌惮了,收留了方腊的女人,招降了无数梁山之人,又招降了无数方腊义军,今日又小题大做,将童贯留在江南剿除方腊余部的手下,尽皆赶出了江南,如此再有人献谗言于宋帝赵佶面前,那么必将会引起赵佶及其朝廷的疑心。 李三坚想干什么?难道想做第二个方腊? 费景阳为李三坚的幕僚已久,此时李三坚又拔擢他为宣抚衙门勾当公事,费景阳多年的媳妇也终于熬成了婆,身份由一名海贼、配军,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宋官吏。 费景阳又岂能不对李三坚是感激涕零的?在感激涕零的同时,费景阳又异常替李三坚担心。 李三坚若想行造反之举,那么方腊就是李三坚的下场,就是李三坚的前车之鉴。 “庭举是想说李某肆无忌惮吗?”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没错,李某此刻与从前会有些不同了,从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此刻将不会如此了,李某现在不但要赶走了童贯手下这些害群之马,李某今后还要大肆扩军,扩充黑旗军的人数,打造黑旗军精良军械等事。” “啊?相公,你想做什么?”章阚闻言惊问道。 章阚是在济州才又跟随李三坚的,才又归于李三坚的麾下,因此有些事情不如费景阳、姚舆等人了解。 “你想哪里去了?李某为大宋之臣,岂能为一些不当之事?”李三坚瞪了章阚一眼道。 “师叔是为那件大事吗?”姚舆是了解一些事情的,于是问道。 “原来如此,是在下多虑了。”经姚舆的提醒,费景阳方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明白了李三坚的打算,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李三坚扩军扩编,当然会引起赵佶及其朝廷的疑心,但此刻方腊余部仍在江南作乱,李三坚在赶走童贯手下之后,便可以平乱为借口,大肆打造军械、扩军扩编,这就不会引起赵佶的疑心了。 平乱之事,看来还可以给他来个持寇自重,费景阳心中暗道。 待拖一段日子之后,那件大事就会发生,那么此时的朝廷还有功夫搭理李三坚之事吗?还会怀疑李三坚有不轨之心?就算是怀疑,也会暂时放一边的,甚至会选择相信李三坚的。 密室之中,姚舆、费景阳恍然大悟,可章阚、许彪、汤顺等人却是一无所知,于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等人。 “正是”姚舆相问,李三坚点点头后对章阚等人说道:“你们可能以为方腊之乱为大乱,为我朝之大患?此时朝廷已平定乱方腊之乱,便是去除了大患?便可高枕无忧了吗?谬矣,大谬矣,我大宋真正的大患,真正的大乱还在后面呢,这是一场大宋史无前例的大乱,将会令生灵涂炭、庙宇坍塌,不久之后便会发生” 李三坚随后将事情又说了一遍,不过只说了金军将会南下,宋军将会大败,并未说其他事情。 众人闻言均是被震惊得久久不语,均是半信半疑的。 姚舆、费景阳也是如此,两人从前虽已经听李三坚讲过,可此时仍是半信半疑的。 区区北面那些如野人般的女真人,能将宋百万雄师打得落花流水的? “朝堂上之人是昏昏欲睡,而我等却不能如此,必须最好准备,以应对变故,因此李某打算扩军,包括舟师,如此方能保境安民。”李三坚随后说道。 “我等遵相公之命。”众人虽仍是半信半疑的,但还是被李三坚的拳拳报国之心所感动,于是一起起身抱拳应道。 “坐下,都坐下。”李三坚起身还礼,挥手道。 “师叔,打算扩兵多少?”姚舆随后问道。 “依目前状况,陆路之师扩兵至五、六万人,舟师扩兵二万余。”早已深思熟虑过的李三坚随即答道。 “加起来不过七八万,师叔,是否太少了?”姚舆闻言又问道。 依姚舆的意思,扩个二三十万大军,随后一口气打过江去。 “你跟了我这么些日子了,难道还不知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吗?”李三坚答道。 “这是极限了,不可再多了。”费景阳也道。 按照李三坚要将黑旗军武装到牙齿的设想,一个兵至少五人供养,而八万人就需至少四五十万百姓供养,再多将会令江南百姓无力承担。 江南才经方腊之乱,是百废待兴,而朝廷虽目前减免了一些江南赋税,但朝廷早晚会令江南加倍“偿还”,毕竟江南为大宋赋税重地,挥军北进、西北边事等等哪样不需要江南财税支撑? 当然李三坚也可以行方腊之举,那就是对百姓横征暴敛,或行劫掠之事,或胁迫百姓从军等等,但这样做只能图一时之快,而非长久之计。方腊迅速落败,就是李三坚的前车之鉴。 只是其一,其二就是李三坚、费景阳还要做全盘考虑,那就是必须考虑宋朝廷,必须考虑宋帝赵佶。 剿个贼,你招募了数十万大军,就是居心叵测了,就是图谋不轨。 “叔兴,对付北虏强大的,来去如风的骑兵,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李三坚随后问向姚舆道。 女真人强大的骑兵,这是李三坚最头疼,也是最担心的事情。 “师叔啊,除了以骑制骑、以攻为守之外,就别无他法了。”姚舆闻言考虑半响后说道:“用骑有十利,一曰迎敌始至,突袭是骑兵最擅长的,在军队初至,军心未稳、天色已晚、前后脱节等情况下,对敌发起突袭。二曰乘虚背敌,三曰追散乱击,四曰迎敌击后,五曰遮其粮草,绝其军道,六曰败其关津,发其桥梁,七曰掩其不备,卒击其未振旅,八曰攻其懈怠,出其不意,九曰烧其积聚,虚其市里,十曰掠其田野,系累其子弟。一言以蔽之,就是用骑以出奇,取其神速也,利用骑兵的速度、机动灵活,设法包抄敌军后路、断其粮道、扰乱其后方,使敌不战而溃或一触即溃。” 姚舆喝了口水后接着说道:“若是在江南与骑军作战还好些,江南水网纵横,限制了铁骑机动,我等才有机会与其一决高下,可越往北去,就越是被动啊。” “长枪阵、弓弩阵可御骑军。”崔虎臣开口说道。 “长枪阵、弓弩阵等等固然可御骑军,不过此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长枪弓弩阵,甚至车阵,难道从前就没有尝试过吗?不仅尝试过,且我西北大军长期以来几乎就是以步卒迎战西戎铁骑,可结果如何?区区弹丸之地的西戎,国小民弱,却耗尽了我大宋国力。”姚舆闻言说道。 “叔兴言之有理。”李三坚闻言点头赞同道:“西戎之事,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以步敌骑,也是重要的原因。” 当年黑旗军能够以区区数千人,能够纵横西夏腹地数千里,与李三坚、姚舆等人充分发挥骑兵的优势,是有很大关系的。目前宋军之中骑兵其实也有不少,但还是以步卒为主。 “叔兴兄只说了用骑十利,并未说用骑八害,以步制骑,也不是没有过。”章阚开口道:“用骑八害,最主要的就是利用地形,击败骑兵,如树木丛茂之地、沼泽难行之地、涧谷山阜之地、沟坑坎坷之地等,均是骑兵的败地、死地,这也就是刚才叔兴兄所说的那样,到了江南水网之地,铁骑就很难发挥其优势了,如此往往可以利用地形击败金军,不过过了江之后,事情就难办了。” 众人闻言均是沉默不语,此等骑兵战术,浅显易懂,骑兵对付步卒就是这些战术,可明明知道,却一时之间,没有办法。 “做什么?都垂头丧气的作甚?”李三坚随后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岂能被一泡尿憋死?” “你这么粗俗。”种佩竹于一旁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李三坚忽然暴了句粗口,不禁令种佩竹面红耳赤的,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众人也是哈哈大笑,一扫刚才沮丧的神情。 “呵呵,淼儿,去准备些酒菜,今日李某就与众家兄弟畅所欲言,不醉不归。”李三坚笑道。 “嗯”种佩竹点头起身,就打算去准备酒菜了。 “小李夫人多准备些酒菜啊,俺老许可是个饭桶、酒桶呢。”许彪列个大嘴笑道。 杭州条件艰苦,众人是很久没有吃酒了,此时枢密院大相公相请,众人当然是异常欢喜兴奋。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放心,许大哥,就凭你,可吃不穷我李家呢。”种佩竹瞪了许彪一眼后说道。 不知不觉之中,种佩竹已经以李门种氏自居了。 第782章 惊弓之鸟 “押上来!” 宋东京开封府牟驼岗金军营寨之中,金军统帅完颜宗望坐在一张椅子上,将刀杵在地上,双手放在刀柄上,得意洋洋的吩咐左右道。 天亮之后,金军营帐周围硝烟仍是未尽,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四处可见折断的兵器、旗帜等,还有无数战死的宋军将士遗体及马匹的尸体,当然也有金人的尸体,金军收尸之人忙着收拾尸体,还是一队队的金军士卒,拿着刀枪检查宋军士卒的尸体,未死之人便一刀砍死或一枪刺死,其后再翻看宋军尸体的衣袋,看看有无值钱之物。 一群又一群衣甲不整的宋军降卒,被金军押进军营,被逼着跪下地上,惊恐的看着如狼似虎的金军。 完颜宗望异常得意的看着这一切。 完颜宗望,汉名宗望,女真名为斡鲁补或斡离不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二子,常随完颜阿骨打征伐,常在左右,屡建殊功,为金开国功臣之一。 金帝完颜吴乞买下诏伐宋,完颜宗翰统西路大军南下,进展不利,被太原等三镇拖住,而完颜宗望统率的西路大军却较为顺利,一路杀至开封府城下。 完颜宗望兵抵开封府城下之后,便数次试探性的攻城,却被李纲率开封府军民一一击退,同时因宋勤王之师不断到来,因而完颜宗望始有退军之意。 完颜宗望打算再多讹些宋朝廷的金、银、钱、绢、马匹等物,就退军北返。 强盗抢够了,抢了个盆满钵满的,吃了个满嘴流油的,当然就思归了,当然要回家好好的炫耀一番,好好享受一番的,当然用完、吃完之后,再南下劫掠便是。 可怎料宋军竟然夜袭金军营寨,完颜宗望得知消息之后,还是有些心慌的,原因就此时金军是孤军深入宋境,因此宋军可以败许多次,甚至是大败,而金军却一次都败不起,一旦金军战败,宋军乘胜掩杀,刚刚占领的宋河北各州府必然会截断金军的后路,那么金军也许就回不了家了。 不过幸好完颜宗望提前得知了宋军袭营的消息,而且是较为详细的军事部署,因此金军设下伏兵,是大败宋军,金军不但大败宋军,所获器甲鞍马甚多,可谓是所获颇丰。 如此,完颜宗望又怎不得意异常?同时又感到万般侥幸。 须臾,杨可胜等被俘宋将便被金军押到了完颜宗望的面前。 杨可胜奉命劫营,身背三箭,力竭落马被擒,手下或死或降或逃,此时浑身带伤,三支利箭还插在手臂、肩上及腿上,脸上因失血过多,显得异常的苍白。 “宋将何名?”完颜宗望斜睨着杨可胜问道。 “陕西杨可胜。”杨可胜伸手折断肩膀之上的箭枝,将带血的箭枝扔在地上后答道。 “哦,汝朝廷已与我和盟,又来劫寨,何也?”完颜宗望单手持刀,将刀杵在身侧,盯着杨可胜问道。 “斡离不都统”一旁的郭药师笑道:“宋人背盟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实乃是无信之徒也!” “哈哈哈哈!”周围金将闻言均大笑起来。 完颜宗望转头看了郭药师一眼,默不作声。 “三姓家奴,也敢说我宋人无信?”杨可胜冷冷的看着郭药师说道。 郭药师原为辽将,后叛辽归宋,再叛宋归金,是实打实的三姓家奴,“三朝元老”。 “沧浪!”郭药师闻言恼羞成怒,拔出腰刀,就欲砍向杨可胜。 “住手!”完颜宗望对郭药师怒目而视道。 郭药师见状只好收刀入鞘,悻悻而退。 郭药师率部降金之后,完颜宗翰便撤销了郭药师所部“常胜军”的旗号,并给他们田产,令大多数常胜军解甲归田,命他们分别屯驻在安肃、雄、霸、广信等州境内,明摆着就是不相信郭药师及其所部“常胜军”,因而此次伐宋,郭药师及其剩下的三千常胜军是异常的卖力,以讨好金人。 完颜宗望喝止了郭药师,又看着杨可胜。 “非主上意,可胜自来战耳!”杨可胜将腿上的箭枝折断,扔在地上后答道。 腿上取箭,换做他人,早已是痛不欲生了,可杨可胜哼都没哼一声,如此不禁令完颜宗望是大为敬佩。 “你倒是替你主上掩盖此事?”完颜宗望闻言摇头不信道:“尔等就不怕我并力攻城吗?就不怕大军攻破尔等城池,灭你宗祠吗?” “哈哈”杨可胜闻言大笑道:“我京师城池固若金汤,城中军民何止百万,你虏寇能攻取城池,早就攻取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我大宋军民何止千万,你虏贼想亡我宗祠?痴心妄想!早晚我大宋必出一名英明神武之人,引我大宋军民,让你虏贼亡国灭种!” 杨可胜说话间,已经将手臂上的箭镞,连箭头带肉拔起,当说到“种”时,就使出全身力气,将带着血肉的箭镞掼向完颜宗望。 箭镞飞在空中,发出一阵“呜呜”之声,就如弓弩发射的一般,向着完颜宗望急速飞去。 周围金将猝不及防,顿时就呆住了。 杨可胜拔前两只箭镞之时,均是折断箭杆,没有将没入肉中的箭头拔出,此时谁又能料到杨可胜这次居然将箭头拔了出来,还掼向了完颜宗望? 完颜宗望也是大惊失色,将箭镞直奔自己咽喉而来,吓得慌忙扭头避让。 “嗤”的一声轻响,箭镞擦着完颜宗望的脖子飞了过去,将完颜宗望的颈脖刮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周围金将此时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勃然大怒,纷纷拔出兵刃,将杨可胜乱刀砍死。 可怜大宋一员忠勇之将,却惨死在了金人刀下。 郭药师用一块破布擦了擦刀上的鲜血,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完颜宗望一眼。 “全部斩了!”完颜宗望用力擦拭了一下颈脖处的鲜血,恼羞成怒的下令道。 于是众金将高高举起砍刀,随后大刀此起彼伏的落下,将押上来的十余名宋将全部斩杀。 刹那间,十余名宋将尸横金寨,血流漂橹。 “康王,怎样?”完颜宗望呼出口长气,稳定了一下心神,问向一旁的宋康王赵构道。 “非仁者所为也!”在金营为质的宋康王赵构淡淡的答道。 完颜宗望闻言,心中是大感惊奇。 一般的龙子龙孙,就如温室里的花骨朵一般,娇生惯养的,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不当场吓尿了裤子,就算是胆大的了,可康王赵构居然如此镇定?镇定得不像是个皇子,说话还如此的不吭不卑。 赵构与宋少宰张邦昌一同进入金营为质的,而张邦昌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吓得都走不动道了,是被金军拖进军营的。而赵构自始至终的却是神情自若,说话也是不吭不卑的。 如此不禁完颜宗望怀疑面前的此人是个假冒的大宋皇子。 完颜宗望等金人也因此居然将赵构放了回去。 其实赵构不过是在强作镇定而已,赵构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尿了裤子。 宋靖康元年二月一日,宋姚平仲等万余宋军精锐夜袭牟驼岗金军大营,却提前泄露了消息,或者说被金人细作打探到了宋军战前谋划,因此金军设伏,宋军大败,折损兵马过半。 宋安抚司都统制姚平仲兵败后,弃军而逃,不知去向,宋将陈开等战死,杨可胜被擒后死节,范琼等因李纲率军救援及时,因而脱困,回到了开封府城内,不过却成为了惊弓之鸟,惧金人如虎。 不但范琼等成为了惊弓之鸟,经此大败,宋朝廷上下几乎都已成为了惊弓之鸟,宋帝赵桓“意气方壮”、“赫然有用兵之意”变成了再也不谈与金军决战之事,甚至害怕谈起金军。 牟驼岗之战其实宋军折损的兵马并不算多,其严重后果并不在于兵力损失,而是对朝堂之上抗金信心的打击。 以至于老将种师道提出的再袭金军,不断以奇兵袭扰金军的良策被赵桓等人断然否决,以至于李纲、种师道在金军退军之后,邀击于黄河一线的良策也被断然否决。 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邦彦、白时中等“金军不可敌”、“惟议和方为退军之策”、“惟割地赔款方保平安”等的言论也因此喧嚣于堂。 牟驼岗之战第二日,完颜宗望遣使质问劫寨之事,宋帝赵桓与宰相李邦彦便将劫寨之责推在了李纲、种师道、姚平仲等人的身上,特别是李纲,李邦彦为了彻底的排挤掉李纲,言“用兵乃是大臣李纲与姚平仲所为,非朝廷意”,不惜借金人之手,建言赵桓罢免李纲。 于是靖康元年二月三日,赵桓下旨罢免了李纲、种师道,以平息金人的怒火,以息事宁人。 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不禁令人扼腕叹息,如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自然就引起了开封府乃是全天下之人的愤怒。 第787章 血战太原(下) 宋靖康元年四月某日,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下令全力攻打由王禀等人防守的太原城池。 双方交战伊始,便是一场血战、恶战。 金军早有准备,专门为太原城准备了许多抛石机。金军抛石机众炮骑发,将斗大的石块抛上城墙,便将城墙之上的抛石机、床弩、敌楼等防御设施摧毁了不少。 不过王禀为一名沙场老将,经验极为丰富,命人在城上架设木栅,上挂糠布袋,这样一来,即使楼橹被石块击中,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而且能够迅速修复。 城墙上的宋军抛石机等被摧毁,王禀也是早有准备一些备用的投石机被布置在城墙之后,实施盲投,这样,金军抛石机抛射的石块就几乎击不中宋军抛石机了。 王禀等宋军将领同时也组织了大量太原城中的工匠,抢修损坏的投石机与床弩,修好之后又继续向金军攻击。 “杀,杀上去!” 金军见众多抛石机奈何不了宋军,自己的抛石机还越打越少,于是只好下令将“洞屋”推上去,打算先填平护城壕沟,然后再强行攻城。 随着一名金军将领一声令下,数十具摆放在后面的洞屋在金军的齐声呐喊之中被推了上去,慢慢的靠近了壕沟,躲在壕车之内的金军均是穿着木履,以防止被铁蒺藜扎伤。 只要填平壕沟,摧毁羊马墙就能直接面对太原城池外城墙了。 所谓洞屋,就是下装车轮,上安巨木,外裹牛皮,整个呈房屋状,洞屋之内就是用于填平壕沟的柴薪等物,金军士卒还能躲在洞屋之中,以躲避宋军弓弩、石块等攻击。 此时宋军剩余的投石车与床弩,宋军弓弩手们纷纷转移目标,石块、火箭、弩箭等物纷纷砸在壕车之上。 但基本没起到什么作用,除了稍滞壕车的前进速度外根本没有其他作用。 躲在壕车之内的金军弓弩手,手持强弩硬弩,抽空找准时机,纷纷向城墙之上射去,一个又一个被弓弩射中的宋军惨叫着掉下了城墙。 数十架洞屋靠近了壕沟之后,冒着对方的石块雨、箭雨,躲在壕车之内的金军士卒从容不迫的将柴薪丢入壕沟,以填平壕沟。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王禀对金军如此战法早已了然于胸,早就命人将地道挖至壕沟之内,待金军用柴薪等物将壕沟填满之后,便一把火将柴薪化为灰烬,顺带还点燃了不少洞屋。 洞屋外层蒙着几层厚厚的,打湿了的牛皮,不容易被火点燃,可底部和内部却是木质结构。 熊熊大火燃烧起来,顺着洞屋底下的洞口就烧了进去,洞屋内部都是木质结构,根本就抵挡不住熊熊大火,瞬间就将洞屋烧成了一个火炉,洞屋之中的金军士卒被烧成了焦炭,少数跑出来的也被烧的七零八落的,同时跑出来的也逃不过宋军的箭雨,被射成了一个个刺猬。 金军统帅完颜宗翰见金军损失惨重,不禁大怒,于是又故伎重演,命金军用刀枪、弓箭驱赶宋军降卒和附近掳来的百姓上前,用命去填壕沟。 此时激战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时辰了。 金军在付出无数伤亡及损失许多洞屋之后,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将一辆辆“鹅车”推了出来,欲一举蹬上太原城池。 所谓鹅车,也就是攻城用的战车,形如鹅状,外面蒙上一层或数层铁皮,底下有四轮,能够有效保护士卒攻城可谓是攻守兼备。 鹅车之中还有云梯,靠近城墙之后,便可通过云梯蹬上城墙。 这种鹅车最外面用薄铁皮包裹,弩箭、石块不能伤,上墙之梯非常宽敞,三人可以并肩上墙。 金人当中盛传如此鹅车为完颜宗翰发明的,可谣传毕竟是谣传,鹅车哪里是完颜宗翰发明的?在《新唐书》之中早有有鹅车的记载,也就是说在唐或者唐之前就有鹅车。 王禀久经沙场,哪里不识如此攻城利器? 因此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完颜宗翰有“杀手锏”,王禀有“绝户计”。 王禀等人命人在城头设立高大的跳楼,使人在内应敌,带鹅车靠近之时,便抛出绳索、搭钩等物,是其重上移,并用力拉拽,鹅车便稀里哗啦的倒在了城墙之下,鹅车之中的金军便被倒了出去,随后就成为宋军弓弩手的活靶子。 金军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或被摔死,或被石块砸死,或被箭镞射死,死状是无比凄惨。 不过激战良机之后,还是有数辆巨大的鹅车靠近了城墙,云梯伸出死死的靠上了城墙,无数金军从宽敞的云梯之中冲上了城墙,疯狂的砍杀着宋军,一个又一个宋军被凶悍的金军冲城先锋砍死在地,鲜血流满了整个城墙。 但宋军在王禀等人的指挥之下又退守内墙,并放火烧断了内墙与外墙之间的木桥。 两道城墙相距有数丈宽,冲上外墙的金军根本没办法了,跳下外墙怎么能够攀上内墙?况且跳下外墙就成了内墙之上宋军的活靶子了。 内城之上的宋军躲在城墙之内不断的攻击冲上外墙的金军军,金军不断被击中,惨叫着掉下了城墙,呐喊声、怒吼是、惨叫声是响做一片。 “杀!杀!杀!” 正当冲上城墙的金军与宋军激战之时,太原城池偏门打开,五十余名宋军骑兵自内杀出,以缓解守城压力。 当先一员骁将,银盔银甲,挺一柄三尖两刃枪,横刀跃马冲在了最前面。 金军骑兵见宋军来人不多,于是两员金将领百余骑迎了上去。 银甲骁将挂上三尖两刃枪,取出弓箭,闪电般的便射出了一箭。 箭如流星,急飞而至,一箭将一名金将射落马下。 金将口吐鲜血,跌落马下,随后被纷乱的马蹄踏为肉泥。 银甲骁将随后挺刀迎上了金将。 “噗!”的一声响,银甲骁将挥舞着三尖两刃枪,向着金将当头劈下,金将举起长柄大刀招架,刀柄却被劈断。 银甲骁将势大力沉的一击,将金将手中刀柄劈断,可去势不减,顺势便劈在了金军的头颅之上。 金军头上戴着铁制兜盔,可也挡不知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三尖两刃枪直劈至金将的下颚处,将头颅一劈两半,红的、白的、紫的顿时涌将出来。 头颅并未离开脖子,于是挂着两片头颅的金将歪歪斜斜的栽下马去。 “杀!”银甲骁将大喝一声,丢下金将,纵马向百余金军骑兵杀去,战马交错而过,又连劈两名金兵于马下。 银甲骁将年龄并不大,仅十八九岁的模样,却是如此的勇猛,可谓是少年英雄也! 有诗为证,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杀!杀!杀!” 五十余骑宋军死士,见银甲骁将如此勇猛,顿时士气大振,挥舞着刀枪,纵马向着金军义无反顾的冲杀而去,五十余骑就如千军万马在冲杀一般,是气势如虹。 银甲骁将领五十余骑,很快就击溃了金军百余骑兵,金军骑兵向着本阵落荒而逃。 太原城池之上的宋军望见,顿时士气大振,一边擂鼓助威,一边奋力将冲上城墙的金军,或杀死在城墙之上,或赶下城去。 “鸣金收兵!”完颜宗翰见再行攻城之举,已经无济于事,除了徒增伤亡之外,没有半点用处了,于是看了巍峨高耸的太原城墙,只好下令鸣金收兵。 此次完颜宗翰大举攻城,损失兵马不少,虽绝大多数为渤海人、契丹人、北地汉人等,但就这么伤亡下去,完颜宗翰也不免心惊。 强攻不成,完颜宗翰也只好再采取“锁城”之法了。 所谓“锁城法”,就是在城外,宋军弓弩射不到的地方,修筑堡垒环绕太原城,分兵把手,使得太原城内外不相通,使太原城中粮尽,从而攻取太原城池。 此前金军已经修好了大量堡垒,外置大量的铁蒺藜、拒马、鹿角、鹿砦等等,纵深达数十里,中间有小道穿插,纵犬警之。 “锁城法”确实有效,但却是耗时耗力,且变数甚多,如宋军大举来援,这结果就难以预料了。 因此完颜宗翰今日命金军全力攻城,欲一举攻取太原城,可却又被太原宋军击退,如此不禁令完颜宗翰大为头痛,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又打算采取“锁城法”,困死城中宁死不屈的大宋军民。 “虎父无犬后也!”金军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太原主将王禀便也命鸣金收兵,并派兵接应出城杀敌的银甲骁将等人。 银甲骁将姓黄名元庆,为通判黄涣的长孙。 “援军不至,太原城难以久守啊!”王禀夸赞自己的长孙,黄涣心中却没有半点欢喜,异常担忧的说道。 王禀闻言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默不作声。 哪里是援军不至?而是援军来一次,败一次,如此,太原城陷落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第788章 杀熊岭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三月,金左都元帅完颜宗翰,宋称其粘罕,领大军攻打太原城不克,便分兵围困太原城,完颜宗翰亲领大军绕过太原城池,攻陷威胜军、隆德府等州府。 自此金军几乎就将太原、中山、河间周围州府都攻陷了,太原、中山、河间也就成为了三座孤城。 此刻宋勤王大军齐聚东京开封府,京师暂时无恙,于是宋帝赵桓等就有了些底气,同时也意识到了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为京师之屏障,为国之屏障,三镇有失,京师难保。大宋朝野主战派也是纷纷上书朝廷。 老赵家的祖陵还在太原呢 于是宋帝赵桓便以此次完颜宗翰败盟南侵为借口,宣布与完颜宗望的城下之盟一笔勾销,敕封、重赏三镇官员、将领、军民,并命太原、中山、河间誓死保卫老赵家的祖陵。 罢免主张与金议和的李邦彦、宇文虚中等人。李邦彦贬为邓州知州、提举亳州明道宫,不过李邦彦临走前,却又将主张割地纳币、议和的唐恪与耿南仲等人荐于赵桓面前。 赵桓任命主战的徐处仁为太宰兼门下侍郎,许翰为同知枢密院事。 赵桓摆出一副要与金军决战的模样,当然要向三镇派遣援军了,于是就加封种师道为检校少师,进封太尉,换节镇洮军,河北、河东宣抚使,并命其领兵进驻滑州。 目前种师道手中只有当初勤王京师的西军,还是牟驼岗劫寨之战中打剩下的,朝廷并未给种师道增添一兵一卒。 赵桓向三镇派遣的主要援军为种师道之弟种师中,领军自河北井陉西进,第二路人马为驼岗劫寨之战后逃得不知所踪的姚平仲之假父姚古,领军自长治北上,第三路人马由张孝纯之子张灏统领,由汾州北上,三军互为犄角,共解太原之围。 赵桓与主兵事的枢密院调兵遣将的,欲解三镇之围,这三路人马几乎为宋朝廷目前全部精锐兵马,因此赵桓与主兵事的枢密院显得是异常担忧与重视,担忧与重视得就连各地大军进军路线与时间都规划好了,不得违背。 老赵家的传统,或者谓之祖宗之法,“将从中御”自然而然的也传承给了宋新帝赵桓。 老将种师道经验极为丰富,请求朝廷集中关、河兵力在沧州、卫州、孟州、滑州修筑防线,以防金兵再至。 可朝堂之上的那些个对兵事一知半解的书生们,或言当请追猛打东路撤退金兵,当速战,并取得胜利,以振国威;或言大敌刚退,不宜兴师动众修防御来示弱;或者干脆置之不理,最后讨论结果,就是不许种师道行此举。 种师道如此良策却被宋朝廷否决,宋也就失去了最后一次免于覆灭的机会。 宋榆次杀熊岭 宋榆次杀熊岭距离太原已经很近了,相隔仅数十里,骑兵全力奔袭,不足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可就这两个时辰的路程,对于大宋卫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房州观察使、奉宁军承宣使种师中所部宋军来说,就远如天边一般。 “嗵嗵嗵” “杀!杀!杀!” “活捉种师中!” “活捉种师中者,赏猛安,杀种师中者,赏谋克!” “杀啊,杀上去!” 此时榆次杀熊岭三面响起了金军的喊杀之声,鼓声如雷,杀声震天,金军自三面向种师中所部亡命杀来。 “姚古、张颢所部何在?”杀熊岭之前,浑身是血,已经异常疲惫的种师中持一柄鬼头八环刀,一边指挥宋军拒敌,一边骑在马上焦急的问道。 “种相公,姚古兵出杀熊岭,其将焦安节不知虏贼虚实,妄传我军大败,粘罕军马大至,来袭其后,姚古众皆惊溃逃走,故与张颢俱失期不至。”檀州通判、进直徽猷阁、制置司参军黄友答道。 “鼠辈误我!鼠辈误我!”种师中闻言气得愤怒的说道。 种师中已年过六旬,与其兄种师道一样,将门之家出身,为大宋名将,久经沙场,屡立战功。 种师中、黄友领军由河北井陉进入河东路平定救援太原,种师中很快就收复了寿阳,黄友分兵三千克复榆次,并夺回一万多斛粮食。 此时种师中、黄友所部进展较快,也较为顺利,而姚古、张颢两路兵马进展就慢了,远远落在了种师中所部的后面。 而种师中为一员沙场老将,战阵经验极为丰富,此时就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妙,孤军深入,很容易会被金军包抄围攻,于是种师道勒兵后退,退至河北真定驻扎,打算等姚古、张颢两路兵马一同向太原进军。 其实,早在种师中在率兵北上渡黄河途中,就听说完颜宗翰在泽州停留,于是便向宋帝赵桓及一众对战事指手画脚的书生建言,建议大军由邢州、相州,走捷径,西出太行山抵达上党,打算在姚古所部向北推进的统帅,出其不意的攻击完颜宗翰侧后,一举歼灭完颜宗翰金军主力,就算不能歼灭,也必将迫使金军后撤,那么太原之围就迎刃而解了。 可种师中的如此良策,又被宋帝赵桓及知枢密院事许翰等人否决了,原因就是他们怀疑种师中在与姚古等人争功 种师中无奈,只好退至真定,可此时负责此次救援太原战事的知枢密院事许翰,书生意气又发作了,根本没有领军作战过,偏偏喜欢对前线指手画脚的,对用兵之道知之甚少,却总责太原战事。 完颜宗翰留下金将银可术继续围困太原,自己领大军返回云中避暑,其余金军分散至附近各地就粮牧马。 此事被宋军细作探听到之后,以为完颜宗翰大军大举撤退,并报至朝廷,于是赵桓、许翰等人就信以为真,同时又为宋军取得的初步胜利冲昏了头脑,于是就令种师中部进军,早日解太原之围。 而种师中为一员老将,素以老成持重着称,深知金人凶猛强劲与阴险狡猾,若不慎重行事,后果就不堪设想的。 于是种师中屡上奏疏,建议朝廷从长计议,不宜仓促行事。可赵桓、许翰等人急于求战,置之不理,并严令种师中立即发兵,甚至李纲也是如此。 甚至到了最后,枢密院发至种师中军中的文书,一天之内,多达七、八封之多,并且措辞严厉,信中带有“畏敌不前、逗挠玩寇”等字眼。 这些个高居庙堂之上的文人士子,根本不了解战场的具体情形,却总喜欢对战事是指手画脚的,并以诸葛亮自居,用他们的生花妙笔写出了一纸又一纸慷慨激昂而又毫无意义的文字,甚至对前线指手画脚,从而令前线宋军诸将士是束手束脚,无所适从。 宋“崇文抑武”的国策,使得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士子却是身居高位,地位无比显赫,甚至能够左右朝廷的决策。 种师中、黄友无奈之下,只好与姚古、张颢约定,共同出兵,分道俱进,会师于太原城下,夹击金军。 种师中进兵,前锋进抵距离太原仅二十里的石桥,而种师中的中军进抵寿阳的石坑,此时种师中便收到了金军自榆次来袭的消息,最开始之时,种师中这名久经沙场的老将犯了麻痹大意疏于戒备的兵家大忌,误以为是金军的散兵游勇,并未引起重视。 可这支金军为完颜宗翰手下悍将银可术所率领的金军主力,种师中所部仓促遇敌,但并未慌张,与金军苦战、血战,还取得了五战三胜的战绩,只可惜种师中部为孤军奋战,于是就边战边退,一直退到了榆次杀熊岭。 可到了榆次杀熊岭之后,种师中命人联系姚古、张颢所部,欲夹击金军,却得知姚古、张颢所部已经不战而逃,顿使种师中、黄友等人是异常震惊,异常愤怒,异常绝望。 种师中所部兵马立陷万劫不复之境地了,姚古、张颢所部不战而逃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也就引起了种师中、黄友手下士卒惊慌失措,已经开始溃逃了。 一支军队失去了战心,只想着逃命,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种相公,此地势不利,将三面受敌啊!”同样浑身是血的参军黄友看了一眼杀熊岭,焦急的对种师中说道。 参军黄友年四十余岁,崇宁五年登进士第,先后任永嘉、瑞安主簿和金华县令。为官清正,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后被朝廷拔擢为檀州通判。 檀州为何地?是边城,因此黄友早已做好了以身许国的准备,曾对家人言“万一边书告警,马革裹尸,乃吾素志!”,同时并反复叮嘱家人,自己脚板上有黑痣一颗,如果有一天为国捐躯,你们去战场上收尸时,只要辨认我脚板上的那颗黑痣就是。 杀熊岭只是一个较大的丘陵,岭上树木参天,黑松林相连,种师中宋军退至杀熊岭之后,就被金军包围了,同时宋军将会三面受敌,甚至金军自杀熊岭岭后攻击,那么宋军将会四面受敌。 宋军已到万分危机之时刻了! 第791章 殉国忠烈 自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六月始,宋又是大举调兵遣将,救援太原、河间、中山三镇,以解三镇之围,以护得京师周全。 宋共出兵二十余万,主要是由各地的勤王师及河东、河北的义勇、禁军、厢军组成,也就是主要是河东、河北宣抚司的兵马,而河东、河北宣抚使李纲手中的兵马不足万人,还有部分为姚古等部的西军。 于是三镇解围之战再次打响,宋辽州刘韐部兵溃怀州,刘韐弃军而逃,一路如惊弓之鸟般的,是拼命逃命,一直逃到京师方止;宋解潜部与金军战于南、北关,转战四日后,宋军大败溃逃,解潜逃至隆德府,方才得到喘息,同时再也不敢北进了;宋知威胜军张尧佐叛降,折彦质、高卫、钱归善等部也是连战连败,是一溃千里,大败而逃。 自此,宋最大规模的救援三镇战役,即告失败,损兵折将的,相互践踏而死者数万,坑谷填满。而河东、河北的官吏、百姓是扶老携幼的争相逃命,州县皆空,一片凄凉的景象。 自此,宋朝廷也是再也不敢将兵北顾了,而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宋朝廷自上而下的均是畏金军如虎,金军所至,宋军无不闻风丧胆,是落荒而逃。 太原、河间、中山三镇即成为了三座孤城,陷落是不可避免的了。 深夜之中,太原城池洞开,无数金军高举着火把,拿着各种兵刃冲入了,或越墙而入,或纵马自城门冲进城内,与城中宋军混战。 金军无数铁骑纵马疾驰,如雷的铁蹄声中,金军铁骑高举马刀,高声呐喊着纵马杀入了如同堡垒般的,却又破烂不堪的太原城池。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八月,金帝完颜吴乞买以宋朝廷背盟为借口,再次下旨大举伐宋。 此次金大举伐宋也是兵分两路,分别是完颜宗翰统领的西路大军与完颜宗望统领的东路大军。 而金军与前次不同的就是,完颜宗翰率领西路金军很快就攻陷了大宋京师的北方屏障,太原、中山、河间三镇。 王禀、黄涣等坚守的太原城池,在金军重围当中坚持了足足二百五十余天后,终于陷落。 在王禀等坚守的二百五十余天的日子里,太原存粮早已耗尽,太原军民先是宰杀牛羊等牲畜,后来只好煮弓弩、筋甲等充饥,或以树皮、糠秕、干草等裹腹,甚至还出现了人相食的惨状。 援军无望,粮尽援绝,势不能复支,太原陷落根本无法避免。 太原军民明白太原城池的重要性,太原军民明白,城破之后,城中之人无一人能够幸免,于是无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太原军民仍是咬牙在城内大街小巷之中与金军巷战,与金军死战、血战,寸土不让,喊杀声、惨叫声、惊呼声响作一片。 可金军不断涌入太原城内,边杀人放火,边劫掠财物,淫辱女子。金军是越杀越多,太原军民是越战越少,诺大的太原城池顷刻间就杀声四起,火光冲天。 从半空望去,无数条火龙快速的向着城池四面八方涌去,冲天的火光中之中,房屋倒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巨响,火光之中同时有无数的身影纠缠在了一起,拼死搏杀,刀枪砍入人体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声音。 刀光剑影之中,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放箭!将gou娘养的虏贼赶出去!”一名宋军将领率数百名太原骨瘦如柴的太原军民,占据着一条街道,向着金军放箭,没有弓箭的就捡起石块、瓦砾向着金人砸去。 羽箭如蝗,石块如雨,将一个又一个冲过来的金军射到、砸到在地,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在太原军民的奋力阻挡之下,金军攻势稍缓,可也只是暂时的,到了这个时候,金军怎么可能放弃? 密集的马蹄声中,冲出一队铁骑,冒着箭雨,突入了太原军民的人群之中大砍大杀。 一道寒光闪过,此名死战不退的宋军将领的头颅就飞到了半空中,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太原城惨不忍睹的惨状。 火光四起,无数太原军民倒在了血泊之中,无数太原女子被金人凌辱,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整个太原城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吾等誓死不降虏贼!” “吾等宁死不屈!” 太原城中的官衙之内也是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宁死不愿降金的官吏带着自己的家人或投身于熊熊大火之中,或跳入了深井。 太原城中的河流、深井几乎被死尸塞满了。 “爹爹快走啊!”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河东路马步军副总管、建武军节度使王禀之子王荀挥刀剁倒了一名冲到面前的金军后,转身对王禀说道。 “荀儿小心!”正在此时,一箭飞来,“噗”的一声,正中王荀后心,将王荀射倒在地。 王荀重伤倒地,口吐鲜血,已经人事不省了。 “荀儿”王禀双目含泪,在手下护卫的帮助之下,扶起王荀,并将他背在了自己背上。 王禀的背上,与王荀在一起的,还有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自老赵家的祠堂中被王禀取出来之后,一直小心翼翼的背在背上。 “王总管”此时一名亲兵统领一边抵挡金军的猛攻,一边大声对王禀说道:“贼军势大,不如走南面突出重围。” “太原军民无贪生怕死之辈,王某为兵马总管,岂能舍军民而去?”王禀闻言摇头道。 “王总管你也罢,今日我等就与王总管死在一起。”亲兵统领无奈,只好说道。 太原被困二百五十余日,断粮绝援助,城中军民死伤者甚众,折损了十之七八,太原城池也因此被金军攻破。 首先是太原北城被攻破,而太原知府的官衙就在北城,于是王禀率军来援,半路却听闻知府张孝纯已被金军俘虏,无奈之中,只好引军与金军巷战,战至此刻,王禀麾下就仅存百余人了,且个个带伤。 王禀的手下不是缺少了胳臂,就是缺腿的,亦或是浑身带伤,不过仍是在咬牙与金军血战。 当然王禀也可以弃城而逃,利用夜色、混乱,从而逃得性命,可王禀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王禀背负着其子王荀与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率部在太原城中与金军浴血奋战。 “杀!杀!杀!” 在一片喊杀声中,在一片混乱当中,通判黄涣之孙,骁将黄元庆引数骑,浑身浴血,冲到了太原城西城门之前。 城中战马早已被宰杀干净,当作口粮了,这几匹战马是黄元庆自冲进城中金军手中夺得的。 “爷爷,您还在此处作甚?快走,孙儿护你冲出重围。”黄元庆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奔上了城墙,走到黄涣身前,焦急的说道。 黄元庆身上的银色铠甲早已被鲜血染红。 “元庆,你走,爷爷老了,走不动了。”黄涣闻言摇头拒绝道。 太原城破之时,黄涣就存死志。况且目前金军大举杀进太原城中,黄元庆想突出重围,这谈何容易?就算黄元庆能够侥幸突出重围,可黄涣年龄已老,且身上还有伤,行走不便,跟着黄元庆,也只能成为他的负担。 “爷爷”黄元庆闻言大急,将手中三尖两刃枪靠在城墙之后,伸手就去拖黄涣。 “元庆,休得逼迫爷爷。”黄涣见状大怒:“你再不走,爷爷就从这城墙跳下去,死在你面前。” “我”此刻的黄元庆是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只能是呆呆的看着黄涣。 “元庆,这是王总管之孙,你带他离开太原。”黄涣随后拉着一名十余岁的少年,再从怀中取出一本血书递给黄元庆后说道:“若是苍天开眼,你能够突出重围,就去江南寻李三坚李翰韧,将这本血书交给他。” “阿爷”黄元庆接过血书,眼泪不禁流了下来。 “快走!为将者,岂能婆婆妈妈的?”黄涣见黄元庆仍是依依不舍的,于是大怒道, 黄涣单足踏上了城哚,做势就要往城下跳去。 “阿爷”黄元庆无奈之下,只好跪倒在地,向着黄涣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上马大哭而去。 元庆,我黄家重振就靠你了,翰韧,复土之望,就靠你了,黄涣看着黄元庆的背影心中喃喃自语道。 此时黄元庆的父亲已经战死在了太原。 黄涣随后细细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将官袍之上的尘土尽皆弹去,扶了扶头上的官帽。 黄涣整理衣冠毕,站在太原府城头之上,向着南面拜了三拜后,就撩起官袍下襟,纵身跃下了太原府城墙。 宋靖康元年九月,宋通判,李三坚的县学恩师黄涣在太原府城破之后,宁死不屈,为国死节! 世人闻之,无不掩面而泣。 第792章 祸不单行 “生擒王禀,赏猛安!” “生擒王禀,赏金千两,银五千两,牛五百,马三百” “都元帅有令,务必生擒,违令者斩!” “”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九月,坚守二百五十余天的太原城池终于被金军完颜宗翰部攻陷,不过太原城与其说被金军攻陷,不如说是因太原粮尽援绝,军民战死、饿死、病死者甚众,从而不攻自破。 太原守将,大宋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河东路马步军副总管、建武军节度使王禀,在城破之后,仍是不屈,率城中残存的军民与冲进城中的金军巷战,与金军死战、血战、苦战。 激战一直持续黎明时分,王禀麾下几乎死伤殆尽,身边只剩下数十名几乎无法动弹、浑身带伤的部下,被金军围困在了太原南门,开远门外的汾河边上。 王禀仍是背着其重伤的儿子王荀与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 此时金军也不射箭了,只是持戈将王禀等人团团围在了汾河岸边一处土坡之上。 金军统帅完颜宗翰得到消息后,是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对于这个胆敢抗拒大金天兵,且坚守太原城池多达二百二十余天的王禀,完颜宗翰是大为感兴趣,好奇的想知道,王禀此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难道是长着三头六臂不成? “王总管,坚城已破,尔等大势已去,速速归降。我家大元帅说了,只要你肯归降,定有重赏,封官进爵,荣华富贵,是唾手可得!”金军中的通事见王禀等人被金军围困,几乎都无法动弹了,便大声招降道。 “老夫无能,拖累你们了。”王禀不理金军通事,用沾满鲜血的断剑杵在地上,剧烈的喘着粗气,看着衣衫褴褛、浑身浴血的数十名部下,满怀歉意的说道。 “王总管,小的们甘愿随王总管杀敌报国,何谓拖累?”王禀的亲兵统领双目已瞎,拼命从地上站起身来,拄着一柄长枪,寻着王禀的声音说道。 “秦五”王禀哽咽的说道。 “秦统领说的是,我等甘愿追随王总管,今日有死而已。”一名亲兵断臂亲兵,用单手扶着亲兵统领秦五说道。 “誓死杀敌报国,有死而已!”众人闻言一起大声吼道。 众人齐声高呼,顿将金军通事吓了一大跳,慌忙后退了几步。 大军已经攻破了太原城池,眼见完颜宗翰就要犒赏全军了,此刻被这群疯子杀了,岂不是太冤了?金军通事心中暗道。 “王总管,小的小的就是饿得慌,有吃的没有啊?”一名个头矮小,十七八岁的少年支支吾吾的对王禀说道。 王禀闻言心中更是难过,摸了摸少年的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死囚犯,临死前也有一顿断头饱饭吃的,可太原城中早已断粮,王禀又能从哪里寻得吃的?一粒粮食都没有了。 “大军之中有,只要尔等肯归降,什么吃的都有,大鱼大肉可劲儿造!”金军通事听力倒也灵敏,闻言连连大声说道。 “金贼!”王禀闻言大怒,转身用断剑指着金军通事喝道:“回去告诉蛮贼粘罕,吾等生为大宋之臣,死为大宋之鬼,岂能降你金贼?若他敢屠我城中军民,某死后变成厉鬼,也要索他性命!” 王禀说罢,背着王荀与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大踏步的走上了土坡。 “爹爹,我看见沆儿他已冲出了重围,向南面去了。”正当王禀打算跃入河中之时,因重伤一直悄无声息的王荀忽然开口虚弱的说道。 “哈哈,吾无憾也,吾无憾也!”王禀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在大笑声中,王禀背着王荀与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的画像,纵身跃入了汾河的河水之中。 大宋忠烈之臣王禀,在太原城破之后,宁死不屈,背着其王荀与赵光义的画像,跃入了汾河,以身殉国。 “走咧!” 一声高昂的秦腔响起,王禀部下数十人,或追随着王禀、王荀跃入了汾河,或引颈自刎,无一人投降金军,也无一人偷生。 场面是极其壮烈,不禁令众金军是目瞪口呆的,良久良久之后,仍是无人敢上前。 “岂有此理,气煞我也!”待完颜宗翰赶到之时,王禀等人早已壮烈殉国,于是就将完颜宗翰气得七窍生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的。 自金军南侵以来,王禀等坚守太原城池多久,完颜宗翰所部金军就被拖在了太原多久,在二百五十余天的日日夜夜当中,金军损兵折将不说,还严重耽搁了完颜宗翰所部南下劫掠。 完颜宗望驱兵直抵宋东京开封府城下,随后与宋朝廷签订城下之盟,随后满载而归,完颜宗望也因此立下了伐宋首功,而完颜宗翰却一直领军在太原等三镇附近与宋军苦战。 如此,完颜宗翰心中又怎能不郁闷?又怎能不气? 这一切皆是王禀等所为,因而此刻金军攻破太原城池,完颜宗翰就打算擒住王禀等人,特别是王禀,打算将其好好的折辱一番,可怎料王禀却投河自尽了 完颜宗翰是有气无处发作,盛怒之下,就命人捞起王禀的遗体。 完颜宗翰指着王禀的遗体大骂、鞭尸,并命人纵马践踏,将王禀遗体踏为肉泥。 金人之残暴,就可见一斑。 “王总管啊!”被俘被俘太原府知府张孝纯见状是掩面大哭。 完颜宗翰随后命人将被俘的太原数十名官吏牵过来,当着张孝纯的面劝降,降则活,不降者死,可数十名官吏却无一人归降,于是尽被完颜宗翰屠戮,可不知是何原因,大概是完颜宗翰杀人杀得手软,因此就放过了张孝纯父子。 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九月,太原陷落,王禀、黄涣等数十名官员不屈殉国,金统帅完颜宗翰下令屠城,将太原城中幸存的军民几乎屠戮一尽,金军大肆劫掠太原,并放火烧毁了太原城池,摧毁了太原城墙,将太原夷为平地。 事隔半年之后,偶有人路过此地,仍是能够闻到空气中的焦臭味。 金军完颜宗翰所部攻陷太原之后,东路金军完颜宗望亦攻陷了河北重镇真定府。 真定城破,宋守将都钤辖刘翊率兵巷战,力竭战死,知府李邈被俘后,不屈被害。 金军两路大军随后又攻陷了平定军,并于此地商议再寇宋东京开封府等事。 完颜宗望、兀室等人的意思为先完全占领两河,再挥军南下,攻取宋京师开封府,覆灭宋室,而完颜宗翰却坚持直接合兵一处,兵贵神速,挥军直取开封府,只要攻取了开封府,那么不但是两河,宋其他各路、府、州、君均能传檄而定。 于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领大军大举南下,一路之上,是势如破竹,宋军守军是或降或逃,溃不成军。 太原、真定等城池相继陷落,宋朝野是一片哗然、震惊,京师开封府是一夜数惊,惶惶不可终日。宋朝廷君臣也是惊慌失措,整个朝堂之上是乱成了一锅粥,言战者有之,言逃者有之,言割地、纳币、求和、称臣者亦有之。 老将种师道虽在重病之中,但仍是忧虑国事,一面檄招各地勤王,一面请求宋帝赵桓避祸于长安。 可赵桓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拿不到主意,最后在唐恪、耿南仲等人的坚持之下,还是打算求和,命王云跟随康王赵构北上求和,许正式割让太原等三镇。 “陛下,老种相公病重,命命不久矣!”此日一名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宫,禀报赵桓道。 “什么?”赵桓闻言大惊失色,慌得站起身来,打翻了身前的一碗香茶,却浑然不知。 此时此刻,赵桓才真正的感到心慌了,慌的是六神无主了。 强敌南下,京师危在旦夕,大宋江山社稷是危在旦夕,而柱国良将却所剩无几了,死的死,贬的贬,若此时种师道病故,又有何人能够坐镇京师,指挥抗敌? 此时的李纲已被加上“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先责建昌军安置,再谪夔州。 “朕失肱骨也!” 待宋帝赵桓带人慌慌张张赶到种府之时,种府上下已传出哭声,大宋名将、宿将、老将种师道在忧愤之下,溘然长逝。 赵桓听闻噩耗,不禁大哭失声。 “陛下,此为伯父临终遗言,命微臣呈于陛下。”宋帝赵桓亲临祭奠之时种师道之侄种洌,将一封书信递给了赵桓。 此时种师道子种浩、种溪已死。 “金人悍勇,京师难保!陛下当避祸于西或南扶我大宋江山社稷者,非江南李三坚莫属。” 赵桓看到种师道临终遗言后,不由得呆住了。 第794章 深思熟虑 宋江南东路江宁府 江宁府通往安抚司衙门的铺砖街道非常宽敞,街道两旁除了整齐的树木之外,还有些花花草草,冬雨落在地上汇成一条清澈的小溪向街道两旁流去,清澈的水流中几乎见不到泥土,街上许多店铺等等也是大小不一坐落在街道两侧,排的很整齐,未有侵占街上的道路,甚至在数条街的交汇处都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或者清澈见底的水池,街上还有许多行人、客商,有些在街上拿着雨具在街上急匆匆带行走,有些躲在屋檐下避雨,杂而不乱。 “回避,回避,速速回避!” “驾驾驾” 正当众百姓于街上匆匆赶路或避雨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军将的呼喝声及马蹄声,众人慌忙躲在了屋檐之下,闪出了中间街道。 随后百余黑衣黑甲的骑兵拥着一名紫袍中年官员穿街而过,向着安抚司衙门疾驰而去。 紫袍中年官员带着一丝歉意看了众百姓一眼后,就纵马疾驰而去。 紫袍中年官员,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眉毛浓黑而整齐,剑眉入鬓,剑眉之下的双目如朗星,看人之时一双眼光射寒星,一身三品官袍穿在身上,是不怒自威,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之心。胸脯横阔,骨健筋强,猿臂蜂腰的。 “他是何人啊?” “他你都不知?我看你是一把年龄活在狗身上去了啊。” “打脊泼才,胆敢戏弄老夫?来人呐,给我打!” “哎,哎,老丈休要上火,我说,我说,他就是李大官人啊!” “李青天?李大官人?原来是他。” “不是他又是何人啊?” “嗯,李大官人可是我江南的活菩萨呢。” “这位兄台所言甚是,前些年,小的家中可是揭不开锅了,李大官人来了之后,是吃得饱、穿得暖,家中还有些许余钱、余粮呢。” “是啊,但愿李大官人永为江南之官啊,永为我等的父母官。” “话虽如此,可最近官府要钱紧了些,这三天两头的,哎” “北方吃紧,这也难免的。” “” “我说这位老丈,听你这口音,是京师来的吗?京师到底怎样了?皇上怎样了?金军能打进开封府吗?” “哎,一言难尽” “老丈的意思是凶多吉少了?” “快别站着说了,老丈,请入内,小的奉茶一碗,求你说说京师之事到底是怎样的情形?” 江南长吏李三坚及其麾下虎卫远去了之后,众百姓才敢低声议论,说着说着,就说到开封府的事情去了。 “杀人了,杀人了!” 一名似乎是自东京开封府逃到江南的年老商人,刚准备进入茶肆,喝几碗茶压压惊,闻言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奔出茶肆,脸色苍白的连连问道:“哪里杀人了?金人杀来了?” 还不容易逃到江南,金军若尾随而至,岂不是白辛苦了一场,性命还堪忧? “哈哈,老丈你说的是什么话?金人还远着呢,是官府杀人了。”一名闲汉闻言笑道。 “哦,原来是官府杀人犯?”年老商人闻言方才长舒了口气,摸出几文钱递给闲汉后又问道:“杀的是何人啊?” “谢老爷赏。”闲汉将铜钱揣进怀里后答道:“是朱勔全家。” “朱勔?苏州朱勔吗?”年老商人闻言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的。 贤名可以流芳千古,而恶名也能够遗臭万年的。 朱勔之恶名此刻已经天下皆知,不但是百姓恨之入骨,天下正直之士也是异常痛恨的。 “是他,李青天命人拿了他及其全家,今日开刀问斩!”闲汉答道。 “我的老天爷呐!开刀问斩?杀朱勔全家?这这这也太狠了?” “啪!如此害民之贼,咱们均是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李老爷杀朱勔及其全家,此乃大快人心之事,你还替那狗贼鸣冤?我看你就是与朱勔为一丘之貉!” “啊?!!!是在下多嘴了,该杀,一点都不冤!” 朱勔朝廷被罢官免职,并命其回归故里,而朱勔的故里就在苏州,于是正好就落在了李三坚的手中。 “休要再呱噪了,走,快走,去看看。” “对对对,走,快走!” 于是众百姓一窝蜂的向着法场涌去。 “下官拜见宣抚相公!” 李三坚领山彪、济空等等虎卫进城之后,并未去宣抚司衙门,而是直趋江宁府知府衙门,江宁府知府王珉闻讯后,慌忙迎出了衙门,见李三坚脸色铁青,知道是来者不善,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果然李三坚走到王珉面前冷笑道:“王知府,你干的好事。” “李相公,你的意思是?”王珉闻言是更加慌张了,慌忙问道:“下官实在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请李相公明言。” “拿下!”李三坚懒得跟他废话了,于是大声喝道。 山魁、济空等虎卫接令后,上前就按住了王珉,并剥去了他身上的官衣,上了枷锁。 “下官无罪,何故拿我?”王珉拼命挣扎道。 “拿入大狱,听候处置。”李三坚不容其分辨,极不耐烦的挥手道。 山魁、济空等躬身应了一声,就将王珉提将下去了。 “翰韧,翰韧,哎,翰韧老弟啊!”江南诸路都转运使崔永梽闻讯匆忙赶来,在衙门外正好撞见王珉被山魁等押了下去,于是慌忙走到李三坚面前劝道:“王知府有罪,可他毕竟为朝廷差遣的官员,不可如此草率啊。” 一府之长吏,又有进士功名,岂能说拿下就拿下的?岂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下了大狱?崔永梽心中哭笑不得的想到。 李三坚为奉旨督抚江南的安抚使,是有临机决断之权的,但即便如此,拿下一名知府,就算他十恶不赦,也要奏明朝廷的,可以先去职,再奏报朝廷,取得旨意,才能将他落狱的,哪里像李三坚这样,直接就拿入了大狱? 崔永梽其实在为李三坚着想,事后若是有御史弹劾李三坚专权,那么李三坚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朱勔被李三坚判了个满门抄斩,崔永梽也是颇有异议的,朱勔再十恶不赦,也不能如此专权、专断,也需通过提刑司上奏朝廷的。 “崔公”李三坚闻言对对崔永梽说道:“事急从权,李某也是无可奈何的。” “事急从权?你是说勤?”崔永梽闻言问道。 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此处实非说话之处,崔公,请随我来。” 崔永梽点点头,就跟着李三坚来到一处亭台。 李三坚随后屏退左右,亭中只剩自己与崔永梽两人后,李三坚看着烟波渺渺的江面,缓缓的说道:“我大宋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因此李某决意率军北上勤王。” “北上勤王?为何崔某此前是一无所知?”崔永梽闻言顿时怒道:“好你个李翰韧,口风倒是紧得很呢,居然瞒到了崔某头上?李翰韧,崔某好歹也是江南漕臣,难道你麾下大军不吃粮食吗?” 调兵遣将,准备勤王,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李三坚口风居然如此之严,今日之前自己居然一无所知,崔永梽心中暗道,最可气的就是,自己独子崔虎臣此刻可是在黑旗军当中为一名主将,军中如此大事,他又岂能不知?这个逆子也瞒着自己?这不是胳臂肘往外拐,又是什么? “你啊,都年过半百了,还是如此性急?请容李某把话说完。”李三坚闻言摇头道:“领军勤王,也是李某近日才做出的决定,至于这段日子调兵遣将的,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 其实哪里是李三坚临时做出的决定?李三坚是早已深思熟虑过了,此时出兵为最佳时机,只不过有事情知道的人也少也好,甚至无人知道,除了自己之外。 “李翰韧”其实崔永梽并未真的生李三坚的气,崔永梽与李三坚相识多年了,搭档也是多年了,岂能如此小家子气?况且军国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崔永梽虽为统过兵,但也知道这些道理的,于是崔永梽点头道:“可朝廷旨意为不得妄动,或原地待命,如此擅自出兵,岂不是违旨了?因而崔某建言,还是向朝廷请得旨意,再出兵不迟?” “朝廷?哈哈,朝廷?”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此刻是否还有朝廷,尚未可知也!” 别人不知道,李三坚可是知道,大宋将倾,只在旦夕之间,说不定此刻金军已经攻进开封了,因此李三坚才敢如此放肆,又斩朱勔全家,是先斩后奏的,又将堂堂江宁府知府王珉下了大狱。 江宁府知府王珉利用勤王之事,大肆敛财,大肆盘剥百姓,李三坚也利用勤王之事,拿下了王珉。 李三坚此举有两个用意,其一就是惩治害民之官,其二就是排除江南异己。 王珉可是唐恪、耿南仲的人,是他们安插在江南的眼线。 “你你你李三坚,你也太太啊?”崔永梽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说道。 第795章 不共戴天 “斩!” 宋江南东路江宁府安抚司衙门之前的一片空地,被临时充作法场,一名安抚司衙门的监斩官将一支令牌丢下了法案,百余名刀斧手便高高举起了雪亮的大刀。 大刀落下,鲜血四溅,朱勔父子等数十颗人头落地,江宁府顿时掀起了一一阵血雨腥风。 靖康元年十一月,罪大恶极的朱勔父子被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斩于江宁府,并籍没其家财。 李三坚下令斩的是朱勔家中十二岁以上男子,其余人等,皆没入奴籍。 江南百姓闻讯无不拍手称快,无不弹冠相庆,特别是苏州百姓,积怨已久的苏州百姓冲进朱勔父子的同乐园,愤怒得砸毁了园中的一切,并捣毁了朱家祖坟,朱勔父子豪夺渔取于民,结怨天下人,天下百姓对其痛恨之至,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李三坚此举多少有些公报私仇的意思 “公不必如此惊异”江宁府衙门一处亭榭之中,李三坚对江南诸路都转运使崔永梽说道:“金将兵十余万二次南下,兵临京师城下,而此刻我大宋能征惯战之将、卒几乎均折损殆尽了。其实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为紧要的乃是朝廷自上而下弥漫着一种畏敌如虎之心,未战而先怯,其结果就不难想象了,因而李某以为此次朝廷不保。公以为如何?” “我你哎”崔永梽无言以对,颓然坐下,良久之后方才开口问道:“真的保不住了吗?” 李三坚点了点头。 “既然朝廷不保,你又为何选择此时勤王?”崔永梽问道。 “李某此次出兵,非保朝廷,而是保我大宋江山社稷,是保我大宋黎明百姓。”李三坚转头看着北方方向后说道:“同时李某欲使金人明白,我大宋并非无可战之士,我大宋并非无热血男儿。” “翰韧”崔永梽闻言顿时感动不已,忽然感到热血沸腾,站起身来说道:“李翰韧之志,崔某算是明白了。崔某文弱之人,且年过五旬,无法上阵杀敌,不过李翰韧你就放心带兵去,崔某在江南竭尽全力供应大军粮饷,崔某当尽全力周全大军北进勤王。” “多谢崔公了!”李三坚闻言大喜,拱手施礼道。 此时的李三坚可谓是百事缠身,日理万机的,今日也是白忙之中抽出身来,与崔永梽详谈,目的就在于此。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补给,李三坚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李三坚此次率黑旗军北上勤王,与金军正面作战固然重要,后方的稳定也是极为重要的。而此时黑旗军的后方,乃至整个大宋的后方就在江南,江南不稳,黑旗军就将寸步难行,因此李三坚需要一人镇守江南,需要一人于江南之地统筹安排粮饷、运输、车马船只、援军、民夫等事,此人就非崔永梽莫属了。 崔永梽多年为官,官声极佳,德高望重的,且为人较为稳重,做事也是小心谨慎的,最主要的就是李三坚了解崔永梽,并信任崔永梽,因此崔永梽可担此大任。 至于其他官员,如费景阳、刘安节、杨正、徐广峰、周方寍、陆肱、伍从铭、曾公明、刘宗毅、汤顺、丁伟元、许镇、韩宁政等人,他们有的是为李三坚的旧部,有的是李三坚的挚交好友,有的是李三坚的弟子,皆为李三坚的心腹,但却无一人合适担当此任。 费景阳等人要跟随李三坚渡河勤王,而杨正等人威望却略有不足,不能服众。 “公为国为民,崔某岂能置身事外?又怎堪谢字?”崔永梽闻言答礼道。 “现在崔公清楚,李某为何杀朱勔父子,并将王珉下大狱的原因了?”李三坚随后对崔永梽说道:“大军开拔在即,大战一触即发,在此关键之时,李某绝不容有扰乱后方之事发生,而将朱勔父子斩首,乃是为了提振军心、民心。” “一切依你便是,是崔某多虑了。”崔永梽点头道。 “刘安节为李某同年,因而李某打算举荐他为江宁府知府,崔公以为如何?只不过这举荐奏章,不知是否递得上去?”李三坚问道。 “递不上去,也要将奏章送至京师,以免引起非议。”崔永梽说道。 李三坚说是举荐刘安节为江宁府知府,并向朝廷上奏章,其实不过是李三坚掩人耳目之言罢了。 此时此刻,金军已经兵临开封府城下,朝堂之上早已是混乱不堪,就如李三坚所言,是否还有朝廷,还尚未可知,就算宋朝廷仍是在运作,可哪里还有人会理会这江宁府知府任免的事情? 因而此时李三坚所谓的举荐,几乎就是李三坚擅自在任命自己心腹亲信了。 不过乱世之中,这种事情其实并非什么大事。 乱世之中,在大宋这条大船将要倾覆之时,宋各路、府、州、军的许多官吏早就在为自己打算了,以各种名义囤积粮饷、招募兵马等等,甚至不少宋官吏、军中将领等人向金军纳了降表。 乱世之中,有粮有兵有钱,才能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 “翰韧你打算何时出兵?”崔永梽随后问道。 “三日后誓师。”李三坚答道。 正在此时,山魁走了进来,在李三坚耳边说了几句。 “哎,姑奶奶,你为何又来了?”李三坚对一身戎装,牵着一匹战马的八夫人种佩竹说道:“瞒着母亲她们了?快回去,我现在可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不用你分身”种佩竹看都不看李三坚,一边整理着马鞍之上弓箭、兵器等物,一边说道:“妾身虽为一名妇道人家,但也要上阵杀敌,杀尽虏贼,替爹爹、叔父报仇雪恨。” “哎,淼儿啊,杀敌报仇,自有男儿在,难道为夫我不是男儿吗?不日大军就要渡河向北开拔了,为夫答应你,替你多杀几个虏贼便是。”李三坚闻言连忙劝道。 种佩竹的叔父种师中战死杀熊岭,其父种师道又忧愤而死,种佩竹闻讯后,顿时异常悲伤,当即就要赶赴东京,奔丧及替父、叔报仇雪恨。 可军国大事岂能与私仇混为一谈? 李三坚的县学恩师黄涣在太原城城破之后,为国死节,李三坚闻讯之后也是异常悲愤,恨不得立即率军北上,替恩师、替种佩竹的家人报仇雪恨。 可人一旦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将会失去判断力,将无法保持清醒的头脑,而李三坚身为一军之统帅,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因此李三坚只有将仇恨深埋心底。 当时接到种师道、种师中的死讯之后,种佩竹还身怀六甲,如此又怎能千里迢迢的赶赴京师?因此符二娘、李三坚等人也不允许种佩竹奔丧,只能尽力抚慰她。 “你又歧视女子?”种佩竹闻言柳眉倒竖,转头看着李三坚怒道:“你不是常说女子当同男子一样吗?为何就不能上阵杀敌?奴家虽嫁给了你,可也是木兰军之人,我就是要跟随你北上杀敌!官人,你就带我去。” “好了,好了,回府再说,今日又不会北上,你这身打扮,算怎么回事?”李三坚说罢,不由分说,将种佩竹抱上了“啸风”马背,随后翻身上马,向着府邸疾驰而去。 还是李家的老传统,李三坚去哪里,符二娘等家人就跟至哪里,此时李三坚将安抚司衙门由杭州迁至江宁府,符二娘等家人也就来到了江宁府。 “哎哟,这小家伙,是我老李家的种”李三坚、种佩竹回府之后,便去了种佩竹居住的阁楼,进屋之后,李三坚一边逗弄着正在秀床之上手舞足蹈的三子李元胜,一边笑道。 种佩竹十月怀胎,产下一子,取名为李元胜,长得白白胖胖的,还不足三月。 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将孩子从床上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抱在怀里,轻声抚慰。 “哎,所以说不许你去军中”李三坚看着种佩竹母子说道:“元胜他还未断奶,你这个当娘又怎舍得离他而去?” “官人我呜呜呜”李三坚这句话可算是触碰到了种佩竹的痛处了,使得种佩竹是异常的左右为难,既想替父、叔报仇雪恨,又舍不得离开李元庆,于是种佩竹不禁大哭出声。 李元庆本想哭的,结果见自己娘亲先哭了起来,于是诧异的用小手摸着种佩竹的脸,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了,淼儿,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为夫此去,当尽杀北虏,报仇雪恨。”李三坚搂着种佩竹安慰道。 种佩竹闻言重重的的点了点头。 “爷,老夫人有请。”正在此时,一名侍女前来禀报道。 第796章 交代后事 “坚儿,八娘那里怎样了?”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官邸之中,府中老夫人符二娘问向李三坚道。 “丧父、丧叔之痛,岂是那么容易缓解的?”李三坚闻言叹道:“不过总算是答应不跟随大军北进了。” “嗯”符二娘闻言点头道:“国事真的如此艰难吗?种氏兄弟也是朝廷大官了,可居然一个战死,一个被被活活气死坚儿,你给娘说实话,京师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三坚不但是粮草先行,还令探马先行,李三坚早就命燕四、戴宗所领的八目军广布斥候了,因此李三坚对开封府等地的情形是较为了解的,可符二娘等人却不太清楚。 “娘”老娘符二娘相询,李三坚只有据实而答道:“京师危矣!” “京师危矣?到了何种地步了?”符二娘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李三坚的妻蔡绒雪先是惊问道。 蔡绒雪随后将李三坚的次子,刚刚满周岁的李元庆交给了身边的侍女。 蔡绒雪十月怀胎,又给李三坚生了个儿子。 “何种地步?”李三坚看了符二娘、蔡绒雪、徐婷婷等人一眼后说道:“比你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京师不保,陛下不保,皇室不保,大宋江山社稷不保。” “啊?”众女闻言又是大吃一惊,徐婷婷手中的瓷碗“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徐婷婷与蔡绒雪、蔡樱雪一样,对京师中的亲人还是牵肠挂肚的。 李三坚的八位夫人,王雯的娘家在琼台儋州,陈璎珞的娘家在泉州,蓝瑶瑶的娘家也在泉州,种佩竹的娘家在西北,而蔡绒雪、蔡樱雪、徐婷婷的娘家却在京师。 七夫人黎氏的娘家又在哪里? 蔡绒雪、蔡樱雪、徐婷婷的娘家在京师,虽李家与他们早已是老死不相往来了,但他们毕竟是三女的亲人,所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因而此时京师危殆,蔡绒雪、蔡樱雪、徐婷婷不禁担心不已。 况且大宋江山社稷毁于一旦,那么李三坚身为大宋之臣,他又当何去何从?她们又将何去何从?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蔡绒雪、蔡樱雪、徐婷婷等人又岂会不知? 亡国之人的命运如同草芥。 李三坚随后又将这一年之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真是废物”四夫人蔡樱雪听完后怒道:“这么多的军队还打不过区区数万金人,居然败得如此之惨?难道他们是泥捏的吗?” “事情并非如此”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这其中的原因太复杂了。” 宋军接连惨败,也并非仅仅是宋军不能打的原因,其实宋军军器精良,一些军队战斗力并不弱,如大宋西军,可坏就坏在朝堂之上,乌烟瘴气的,还对前线军队指手画脚的,胡乱指挥,从而导致宋军接连惨败,直至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如长久以来的“崇文抑武”、“守内虚外”、“将从御中”、运气等原因。 这同时也是李三坚第一次率黑旗军勤王,却半路折返的主要原因,并非是赵佶下给李三坚旨意的原因。 年初之时,金军兵临开封府城下,京师危殆,宋太上皇赵佶仓皇难逃,逃走之后,还不甘心皇位旁落,与他的儿子争权夺利的,当时的李三坚可不愿意搅这趟浑水。 朝堂之上的那群老爷们对前线军队指手画脚的,胡乱指挥,若是李三坚但是带兵勤王,进入京师开封府,其结果必然与种师道、种师中等人差不了多少,李三坚的命运也会与李纲、种师道、种师中等人差不了多少。 李三坚怎会甘愿将自己此数年,费尽心力造就的黑旗军断送在这群只会夸夸其谈的老爷们手中? 乱世之中,有粮有兵有钱,才能为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有粮有兵有钱才是最大的本钱,许多人均是这么考虑的,李三坚也概莫能外。 “哎,国事艰难,按理说,当以国事为重,可是坚儿你说你二舅父他为何如此执拗啊?”符二娘随后又开始担心她的哥哥符鼎一家人了。 符鼎一家人尚在东京开封府,此前李三坚曾经给他们去过书信,可不知是何原因,符鼎却是拒绝了,大概是由于舍不得家中的那些产业。 李三坚搬至江南后,在东京开封府的产业均是交给符鼎等人打理了。 “娘你放心,孩儿此去尽量护得舅父周全。”李三坚闻言慌忙安慰道。 “嗯,坚儿”符二娘闻言点头道:“娘虽未读过书,但也知忠国忠君的道理,你此次率军勤王,当尽心竭力,保我大宋江山社稷,至于你舅父之事,能够周全就周全,万不可因为此事分了心。还有就是,刀枪无眼,你一定要当心啊,娘在这里,日日夜夜为你祈福,期盼你能够凯旋而归。” “母亲大人的教诲,孩儿谨记于心。”李三坚应道。 老娘会不会在自己背上刺几个字啊?李三坚心中忽然想到。 “夫君,妾身妾身”回房之后,蔡绒雪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何难言之隐。 于是李三坚诧异的问道:“你有何话想说?直言便是啊。” “夫君”蔡绒雪闻言说道:“国难当头,妾身知道不该提这件事情了,从而使夫君分心,可妾身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詹儿是吗?”李三坚问道。 “是啊,夫君,妾身错了。”蔡绒雪闻言含泪道。 “此何错之有?”李三坚闻言不禁摇头轻笑道:“若是一个人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漠然视之,那么何谈忠君,何谈爱国?不瞒夫人,为夫也是放心不下詹儿的。” “夫君”蔡绒雪轻轻对李三坚说道:“若是若是京城城破,你说詹儿他他可如何是好啊?他还那么小的” “还小?我在他这般年龄时,已经独自前往桂州灵山县求学了。”李三坚说到此处,忽然想起县学恩师黄涣,当年他对自己的恩情,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夫君是奴家错了,不该”李三坚脸上忽现难过之色,于是蔡绒雪轻轻安慰道。 两人夫妻已久,李三坚桂州灵山县县学之事,蔡绒雪当然是知道的。 “詹儿他不过为一个小小的侍读,不会引人注目的,夫人尽管放宽心便是。”李三坚摆摆手说道:“我在京中也有不少耳目,有机会将詹儿他救出京师便是。” “嗯,夫君费心了。”蔡绒雪闻言这才稍稍放心。 “詹儿也是我的孩子,谈何费心?”李三坚随后看着蔡绒雪说道:“夫人,在娘面前我并未说实话。” “夫君此话怎讲?”蔡绒雪闻言诧异的问道。 “夫人,此去京师可谓是千难万险。”李三坚缓缓的说道:“可谓是九死一生,其中的凶险丝毫不亚于当年塞北之时,因此母亲大人及家中之人就托付于你了。” 上阵厮杀,刀枪无眼,就算李三坚身为大军统帅,其中也是异常凶险,一个流矢就能要了李三坚的性命,因此有些事情,李三坚需要提前对蔡绒雪说。 金军悍勇,与金军交锋,其实李三坚是没底的,心中是忐忑不安的。 沙场老将刘法、种师中都会战死,更何况李三坚。 “夫君你”蔡绒雪闻言一颗心顿时又到了嗓子眼了,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美目含泪说道:“夫君此次率军勤王,乃是为国为民,为了大宋江山社稷,为国之大义,为妻者不当劝阻,妾身此时想说的是,夫君若是有何意外,妾身决不独活,” “胡说八道什么?”李三坚闻言怒道:“你死又有何益?你死了娘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家中怎么办?今后这些话不许提及。” “夫君”蔡绒雪闻言不禁伏在李三坚怀里泣道。 “雪儿”李三坚轻轻抚摸着蔡绒雪的秀发说道:“你我琴瑟和谐,历时久矣,我也知足了,若真的有何意外,你当担起我李家满门,若我死之后,你就带着全家去琼台儋州,在儋州安家落户,将咱们的孩儿养大成人。你需记住,越往南去,就越安全。” 李三坚随后双手扳着蔡绒雪瘦削的肩膀,看着蔡绒雪说道:“只是你你只是一名弱女子,真是难为你了。” “夫君,不许提死字,你不会的,不会的”蔡绒雪伏在李三坚怀里大哭出声。 “夫君,你不许死夫人说的对,不许提死字。”正在此时,厢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李三坚的诸美妾一起闯了进来,围在李三坚周围,揪着李三坚的衣衫一起泣道,生怕一不小心,李三坚就命归黄泉了 “哈哈,如此娇妻美妾,你们的官人怎舍得死去?”李三坚故作轻松的笑大道。 第798章 誓师出征(下) 宋靖康元年十二月某日,大宋黑旗军勤王京师,水、陆两路大军共六万余,兵出江南东路的江宁府,向着宋东京开封府进发。 朝廷一会诏令天下勤王,一会又令各部原地待命,朝令夕改的,令诸路勤王之师是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也有忠义之士,不理会朝廷乱七八糟、模凌两可的诏令,增援宋东京开封府,如宗泽、张叔夜等部,还有就是江南李三坚的大宋黑旗军。 李三坚督抚江南的这数年间,是不断的招兵买马,打造先进、精良、犀利之战船、军械,目前拥兵七万余众,其中舟师两万余,大小战船千余艘,其中还有十数艘木兰级战船,装备的也是这个世上最先进的武器。 黑旗军陆路大军五万余,分为七军,分别是骠骑军、神机军、摧锋军、神策左右两军、八目军,还有一支神秘的飞当军。 骠骑军,也就是黑旗军骑兵,人数最多,为一万五千上下,其中除了李三坚西北旧部及新招募的骑兵之外,就是高俅命其子高尧康、高尧辅送给李三坚的三千精锐骑兵。 虽这三千骑兵号称是大宋殿前亲军之中的精锐,可却与李三坚一手建立的黑旗军完全不同。 李三坚的黑旗军之中的士卒几乎是募自山野乡民,极为悍勇,同时也是较为简单的,那就是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为谁卖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这样的人,再经过严酷的训练及李三坚“换脑”,便可成为一支勇悍之师。 李三坚的“换脑”之举可谓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 闽南各族民风慓悍,招募这样的人,不要太容易了,不是财力的限制,李三坚将会招募得更多。 而三千禁军却几乎都是京师之中的“老爷兵”、“少爷兵”,骄奢淫逸、好吃懒做的,沾染了宋军之中,特别是京师禁军之中的不少恶习,因此李三坚为了改造他们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累得差点吐血。 在某些情况之下,推倒重建远比改造要容易得多。 李三坚先换将,再换兵,不合格的一律给予钱钞,命其返乡,于是李三坚几乎将这三千禁军几乎换了个遍。当然李三坚此举当然就得罪了军中不少人,但这是在黑旗军,在李三坚的地盘上,他们不从命也必须从命,包括高俅两子高尧康、高尧辅。 此时的高尧康为江南一名普通官员,高尧辅为军中一名普通将领,这还是李三坚看在高俅的面上的,否则两人会被李三坚直接贬为普通人或普通士卒的。 至于他们今后是否能够升迁,就靠他们自己努力了。 不过事后,李三坚心中是颇为内疚的,原因就是高俅回到京师之后,不久便病死于京师。 高俅官位为武臣之首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因病离世,按宋制,天子当挂服举哀,可李若水上书谏曰:“俅以幸臣躐跻显位,败坏军政,金人长驱,其罪当与童贯等,得全首领以没,尚当追削官秩,示与众弃;而有司循常习故,欲加缛礼,非所以靖公议也!” 于是宋帝赵桓既没有追究高俅,也没有为其举哀。 可无论世人如何看待高俅,李三坚毕竟与高俅是有故人之情、兄弟之义的,因此李三坚闻讯后,心中也是极为难过的。 姚舆为黑旗军副帅,兼领骠骑军统制一职,也就是骠骑军正将,闵武炎为骠骑军副统制、副将,花荣为武射营营指挥使,翟进为虎豹营营指挥使,索超为突骑营营指挥使,高尧辅为营指挥使。 许彪为神策左军统制、正将,姜屠为神策左军副统制、副将,冯湛为神策右军统制、正将,拓拔魁为神策右军副统制、副将,徐宁为军中教头,神策左军营指挥使,钱肱、吴九斤为神策右军队将、队虞侯等。 罗布瑞为摧锋军统制、正将,呼延烈为摧锋军副统制、副将,索满仓为摧锋军营指挥使。 崔虎臣为神机军统制、正将,骨勒海为神机军副统制、副将,王剩、段小五、车来宝皆为神机军军中将领。 燕四为八目军统制、正将,戴宗为八目军副统制、副将。 章阚、郑泰、司马威、符鳞、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皆为舟师将领。 费景阳为军中转运使,黑旗军军师,杨友为书佐、参谋军事,吕师囊为参谋军事。 山魁为虎卫营营指挥使,济空副之。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虏寇兮,觅个封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军歌嘹亮,为黑旗军一大特色,也是有别于宋其他军队的特色之一。 军歌即能鼓舞士气,又能增加黑旗军的凝聚力,李三坚又何乐而不为? 众黑旗军唱着军歌,拿着各种兵器,大踏步的向前开拔,引来无数百姓观看,同时也有许许多多的黑旗军家人赶来送行。 黑旗军之中的大多数为江南路、福建路、两浙路等地的人,为江南、江东、闽南、岭南子弟,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够回到家乡,不知是否能够活着回到家乡,因此许多黑旗军家眷千里迢迢赶来送行,其中鼓励者有之,不舍哭泣者有之,提醒叮嘱者有之,等等等等就是没有反对的。 他们是为国而战,是卫国护家,为国之大义。 蒲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李三坚骑在马上,在众将的簇拥之下,也是向前开拔,看着这个场面,心中又是想起了这首诗。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李三坚统兵也有不少日子了,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心中再不忍,也必须直面面对。 慈不掌兵,李三坚不止一次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李三坚为掌兵者,必须让他们不作无谓的牺牲,必须让战死之人死得其所,同时这也是一名统帅必须要做的。 李三坚也交代好了后事,黑旗军自上而下均是如此、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正当李三坚想着心事之时,百余江宁府老叟带着一些后生敲锣打鼓的走到了李三坚马前,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捧着一碗米酒对李三坚说道:“小儿老等为李相公送行了,祝愿李相公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祝愿李相公旗开得胜,凯旋而归!”众老叟一起拜道:“请李相公受我等一拜。” “多谢江宁府的父老乡亲了,多谢江南父老乡亲了。”李三坚见状,慌忙跳下马鞍,接过酒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后说道:“李某何德何能,敢使老丈们如此?” “李相公此举乃是保境安民之举,如何当不得?”领头老者闻言笑道。 “当得,当得,李相公当得天下所有人一拜。”众老叟一齐笑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接连干了三碗送行酒之后,拱手答礼后,翻身上马而去。 江南父老乡亲的厚望,李三坚只能在战场之上相报了。 李三坚的母亲大人符二娘及诸妻妾、孩儿当然也来相送了,站在人群当中,花花绿绿的,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特别引人注目。 周围的百姓当然这些人是黑旗军大帅的家人,于是纷纷让出一片空地,因此李三坚一眼就看到了她们。 李三坚只是看着她们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下马,而是骑马走了过去。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现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李三坚心中暗道。 她们怎么来了?李三坚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两名蒙面女道站在了一棵树下,也是显得异常的显眼,因此李三坚也是一眼就看见了。 两人均是看着李三坚。 一名女道身材较为丰腴,一名道姑身材较为瘦小。 “你们?”李三坚见状连忙又翻身下马,欲走上前去。 大帅他的家人前来送行,为何这两名女道使得大帅他打算下马相见?众虎卫见状,心中均是暗暗纳闷道。 两名女道见状慌忙闪进了树林,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李三坚看着两名女道的背影,暗叹了口气,见两女不肯相见,也只好爬上了马背,继续领军前行。 身材瘦小之人也还罢了,可身材较为丰腴的女子的身份极为特殊,即便李三坚为朝廷三品大吏,也不敢不敬。 此女是刘安节、曾公明等人前来江南之时,在李三坚的吩咐之下,将她带到江南的。 第801章 陷落 “束诵妖魔精,斩腭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宋东京开封府城头之上的郭京法剑一指,郭京手下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便打开了城门,“悄悄”越过吊桥,向着城外金军杀去。 自宋帝赵佶以来,宋朝野上下皆重神降、迷道法、崇道抑释等等,并传道术可知天下事,能日行千里、隐形、消灾去病等等,总之道法是无所不能的,因此对付金军也是手到擒来,宋朝野上下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郭京使“六甲法”,是将兵分为两种,一种就是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一种为郭京召唤的“神兵”,而正兵是能隐形的,正兵隐形潜入金军阵营,“神兵”便会从天而降,一举擒获金军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一举击败金军。 于是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悄悄”的开了城门,“悄悄”的越过护城河,向着金军杀去。 可惜的是,苍天不开眼,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哪里能够隐形?他们打开城门之后,便被金军察觉。 金军见一群画着各自桃符,穿着各色衣物,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叫不出名来的兵器杀了过来,先是被吓了一跳,不知宋军在玩什么把戏? 于是金军先是勒兵后退,想先看看宋军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可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却不依不饶的,“悄悄”的向着金军掩杀而来。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的,命鹘沙虎、蒲察石家奴、蒲察胡盏、完颜活女各领三千骑杀出,冲乱敌阵之后,全军并力攻击,击败当前之敌后,给本帅继续攻打城池。”金军西路军统帅完颜宗翰看了片刻后,大声下令道。 久经战阵的金军悍将完颜宗翰,早已看出了这伙人马除了模样、服饰、兵器等是异常怪异,有些唬人之外,皆为乌合之众,冲锋陷阵,居然无任何章法,也无任何阵法,就这么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这种军队是不堪一击的,同时也正合金军的胃口,金军最怕攻城,最怕宋军龟缩在城中,据城死守,如太原城池。 完颜宗翰对坚持了二百五十余天的太原城池,至今是心有余悸的。 此刻苍天送来了一个天大的机会,完颜宗翰岂能错过?击败当前数量并不多的宋军,同时驱败兵入城,也许还能够一举攻破开封府城池。 “杀!杀!杀!” 随着完颜宗翰一声令下,金军号旗摇动,金将鹘沙虎、蒲察石家奴、蒲察胡盏、完颜活女各领三千铁骑杀出,向着郭京的“六甲神兵”杀去。 铁骑飞驰,蹄声如雷,卷起了铺天盖地的雪泥,雾蒙蒙的一片,顿将众“六甲神兵”惊了个面如土色,不知金军为何发去攻击?难道是金军已经看见了隐形正兵? 不过仍是有不少脑壳不太灵光的“六甲神兵”仍是弯腰低头的,保持着“潜行”的姿势,向着金军靠了过去。 “杀!”金将完颜活女领三千铁骑从斜刺里率先杀到,三千铁骑在完颜活女的率领之下,纵马冲进了“六甲神兵”的人群之中,是大砍大杀,同时将“六甲神兵”拦腰截断。 长刀砍下,人头滚滚而落,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六甲神兵”人群之中,溅起了一朵朵血花,喷出了成片的血雾,鲜血横流,染红了白茫茫的雪地。 “啊?不好,金军发现我等了?” “我等已隐身了,如何发现?” “郭京骗了我等!” “快逃命!” 郭京挑选的这七千七百七十七名的正兵,皆是开封府之中市井无赖、泼皮等游手好闲之徒,许以重赏,并连哄带骗的,驱使他们出城与金军作战,其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 金军四路铁骑冲进“六甲神兵”的人群之中,肆意砍杀,“六甲神兵”顿时大乱,根本抵挡不住金军铁骑的冲击,纷纷败下阵来,拼命向着开封府城池逃命而去,是死伤无数、相互践踏。 金军遵从完颜宗翰的将令,四支骑兵击败“六甲神兵”之后,全军并力攻击,不过并非将他们全部杀绝,而是用刀枪、弓箭等驱赶着败兵向着开封府城池而去。 败兵涌至城下,见吊桥尚未拉起,城门也未关闭,于是拼命涌上吊桥,欲逃回城中。 败兵太多,不断有人被挤下吊桥,大声惨叫着落入护城河中,“噗通、噗通”之声不断响起,败兵在河中起起伏伏的拼命挣扎,欲爬上岸来逃命,可大多数人只挣扎片刻便沉入了河底。 护城河水冰冷刺骨,再加上冬季身上衣甲厚重,落入河中,沾上水之后,几乎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关闭城门,拉起吊桥,上城拒敌,上城拒敌!”一直在城头之上的见状气得狠狠瞪了仍是在城上装模作样的郭京一眼后,拔出腰刀,大声呼喊道。 张叔夜此刻已无暇找郭京算帐了,金军尾随而至,后果不堪设想。 “贫道下城作法去”城上城下是乱成了一锅粥,郭京便趁乱下城,带着数十个弟子、随从溜出了城门,向着城南逃命而去。 留在城中必然是个死,且将会死得无比凄惨,且不用朝廷动手,百姓也会将郭京这个江湖神棍撕为碎片,因此逃出城外,方有一线生机。 一直在城下等待郭京作法大破金军的何栗、孙傅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下令命城内宋军上城防守,关闭城门、拉起吊桥等等。 宋军一边挥刀砍杀不断涌进城内的败兵,一边拼命关上厚重的城门,吊桥也“嘎吱、嘎吱”的拉了起来,吊桥之上爬满了败兵,发出一声声的惨叫,掉落下去。 张叔夜之子张奋强、张仲熊率先领军冲上了城墙,慌忙布置城防。 可如此天赐良机,完颜宗翰等金人岂能放过?金军铁骑早已冲至城下,不断的向着城中开弓放箭,同时追杀败兵,将败兵驱入了护城河中,护城河中也因此被尸体堵塞了河道,尸体重重叠叠的填平了护城河。 甚至有金军已爬上了吊桥,挥斧猛斫吊桥铁索,匆忙上城的宋军见状拿着弓弩等反击,纷纷射向吊桥之上的金军,金军或被射下吊桥,或被射死在了吊桥之上,不过未死的金军仍是在疯狂这砍斫着吊桥。 “轰”的一声巨响,吊桥的一端铁索被砍断,不过另一端的铁索也终于拉了起来,于是吊桥便斜斜的立在了城门之前,金军也就无法通过吊桥攻破城门了。 不过此刻败兵的尸体已经堵塞了护城河,金军大部人马已经杀到,甚至抛石机、鹅车、云梯、攻城槌等攻城器械已经推至城下,抛石机不断的向着城墙或者城内抛射石块,金军云梯钩上了城墙,无数金军手举大盾,口中咬着兵刃,鱼贯而上,欲爬上城墙,攻破开封府城池,攻城槌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城门,撞得厚重的城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颤动。 城上张叔夜等宋将率军拼命反击,欲阻止金军杀入城内,金汤、铁汁等等一桶接着一桶向城下倒去,将云梯之上的金军烫得皮开肉绽的,纷纷惨叫着跌下云梯,将推着攻城槌的金军烫得也是皮开肉绽的,于城门附近拼命挣扎,肉煮熟的味道及焦臭味溢满整个城墙上下。 宋、金双方于城墙上下拼命厮杀,矢石如雨,不断有宋军大声惨叫着跌下城墙,也有金军死在城下,或粉身碎骨,或死得残缺不全的。 金统帅完颜宗翰不想失去如此天赐良机,催军大举压上,不惜一切代价,欲攻破开封府城池,而宋军也是寸土不让,与金军血战于开封府城池。 城破一切就结束了,大宋皇帝就在宫城之内,皇帝若被金军擒住,大宋也就完了。 不过赵桓、何栗、孙傅等人轻信了妖人郭京的吹嘘之言,及中大多数军民也是轻信了郭京,从而造成了宋军极为被动,落在了下风,逐渐坚持不住了,开封府城池陷落也在旦夕之间了。 “杀!杀!杀!” “杀进城内!” 宋、金双方激战于开封府南薰门、宣化门等地附近,直至中午时分,金军终于登上城墙,并占据了城墙,金军士气大振,纷纷向城内宋军杀去。 可张叔夜父子、统制官何庆言、中书舍人高振、姚仲友等人力战不屈,用刀车等堵塞街道,令金军铁骑无法冲杀,并率军民与金军巷战,誓死不屈。 其后不久,统制官何庆言、中书舍人高振、姚仲友等与家人全部死节,张叔夜父子也是浑身带伤。 大宋西北名将,刘光世之父刘延庆在城破之时,引西军万余斩关夺门而逃,却被金军铁骑袭杀,全军覆灭,刘延庆也被金人杀了。 后世人叹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刘延庆率军在城内与金军死战,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第803章 屈辱(二) 宋靖康元年年底,金军攻破宋东京开封府外城,因城中军民顽强抵抗,因此金就采取了武力与胁迫的手段,欲使宋朝廷就范。 宋遣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何栗与年仅十岁的齐王赵栩于金营求和。 金人当然是一副趾高气昂、洋洋得意、高高在上的模样,而宋使却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并州一事,想必尔等已经知道,今日我欲行并州洗城之举,如何?”金都元帅完颜宗翰恶狠狠的威胁何栗道。 “率兵洗城,元帅一时之威也。爱民施徳,元帅万世之恩也。”何栗从容答道。 完颜宗翰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汉人说他残暴,是屡见不鲜的,可说他爱民施德的,倒也是头一次听说。 “古有南,亦有北,不可无也。”完颜宗望起身,温言对何栗说道:“我所图者,无非为地、钱、金、银、帛等物,因而宋使尽管放心,只要满足我等,就不会毁你们的宗庙,尔等君臣也可保无恙。” “多谢元帅了。”何栗闻言大喜,慌忙谢道。 金人一向贪婪,索求无度,不过目前如此局势之下,大宋倾全国之力满足金人的胃口,也许能使他们退军,退军也就能保住大宋的江山社稷了,而何栗此刻得完颜宗望的亲口许诺,对于何栗来说,岂不是大功一件?宋帝赵桓必将大为欢喜,并对何栗大加恩赐。 何栗再三拜谢之后,完颜宗翰却说:“宋使立即回奏汝主,我欲请太上皇出郊相见,不可以不来。” “这”何栗闻言面呈异常为难之色。 “怎么?某就不能觐见尔等的太上皇吗?”完颜宗翰见状恶狠狠的问道。 何栗无奈,只好答应,诺诺而退。随后何栗又往返金营数次,从而以为和谈有望,于是就得意洋洋的,立刻改变了主战初意,回到相府,饮酒食肉,是谈笑终日,并写下了“细雨共斜风,日月作轻寒”等诗句。 殊不知,何栗是中了金人的圈套,被金人像耍猴一般,耍得是团团转。 “粘没喝,你这是何意?”何栗等宋使回城之后,完颜宗望问向完颜宗翰道。 依完颜宗望的意思,大肆勒索些土地、金银珠宝、钱财、女人等等,并逼宋朝廷称臣,便可收兵北返,此次伐宋,也就是满载而归了。 可完颜宗翰居然想要宋太上皇赵佶,甚至命大宋皇帝赵桓出城入金营相见,如此就是完颜宗翰想扣留赵佶、赵桓父子了,想废二帝,毁大宋宗祠了。 如此必然会激起大宋全体军民的激烈反抗,那么金人就会得不偿失了,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这个道理。 果然完颜宗翰淡淡的答道:“某欲废二帝,另立异性之人为南朝‘伪帝’,待时机成熟,我大金便可再次南下,吞并整个南朝。” “你”完颜宗望闻言不禁气得笑了起来,呆了片刻后,叹了口气,劝向完颜宗翰道:“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一口气是吃不成胖子的。南朝之人以赵姓为正统,短期内是无法改变的,若是我等废二帝,另立异性之人,恐激起变故,如此就得不偿失了。” “立异性之人为‘伪帝’,使汉地乱成一团,岂不更好?”完颜宗翰闻言微微一笑道。 于是完颜宗翰欲废二帝,而完颜宗望却不同意,两人坚持不下之时,完颜宗翰便搬出了完颜杲等身份尊崇之人,压制完颜宗望,完颜宗望无奈,也只好悻悻而去。 完颜宗望为完颜阿骨打第二子,而完颜杲却是完颜阿骨打的亲兄弟。 “陛下啊!” 宋靖康元年十一月底,金人要求宋太上皇赵佶前往金营,可赵佶早已被吓破了胆,口斜涎流的,就似乎是中风了一般,同时宋是以孝治天下的,于是宋帝赵桓无奈之下,只好替父亲自前往金营,与金乞和。 赵桓这一去,就不知是何种结果了,金人当场斩杀,或者扣留等等各种可能性都有,最起码这通羞辱是免不了了,于是开封府众官吏、太学生、百姓于泥雪之中夹道相送,期间哭声震天,众人心怜赵桓,是极为不舍、痛苦、难过、愤怒,更多的却是无奈。 赵桓也只有好言劝慰,洒泪而别。 赵桓此去金营,自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金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面都不见,将其撂在金营,并命人索要降表。 赵桓等身在金营,是身不由己,因而不敢违背,慌忙令人写降表献上,可完颜宗翰等金人却不满意,故意刁难,命赵桓等人必须用四六对偶句写降表。赵桓等无奈,只好反复斟酌,改易四遍,做出了一篇“精妙绝伦”的降表,才令金人满意。 降表之内容无非就是俯首称臣,乞求宽恕等等奴颜婢膝之言语,令人是无比羞愤。 金人得到赵桓的降表之后,仍不知足,还要太上皇赵佶前来金营,后赵桓等苦苦哀求,金人才不再坚持,但却命赵桓等大宋君臣于南郊青城斋宫之中,向北而跪,大声宣读降表,以尽臣礼,宋君臣上下无不暗自垂泪哀哭。 赵桓向完颜宗翰等金人纳了降表,当然也依完颜宗翰之意,向李三坚等人颁下了归降、停止抵抗的诏令。 “宰相误我父子也!”三日后,金人心满意足之后,赵桓终于被金人放回,这三日,赵桓等人受尽了金人的凌辱,不但是屈辱的献上降表,还向北而跪,纳表称臣,如此就与宰相何栗当初的说法就大相径庭了,何栗百般劝告,极力撺掇赵桓亲自前往金营,以换得金人退军,以息兵戈,可怎料居然是如此结果?因而赵桓回到开封府城池之后,不禁掩面大哭道。 自古到今,历朝历代降君的下场,是有目共睹的,赵桓等人居然对此抱有幻想,不由得使人嗟叹不已。 自赵桓去了金营之后,开封府官吏、太学生、百姓一直在雪地里等待赵桓,此刻赵桓掩面大哭,众人也是悲痛难抑,大声哭泣起来,哭喊声远近相闻,不禁令闻者凄然泪下。 众人哭泣着、簇拥着赵桓向城内走去,此刻大雪纷纷而落,飘落在了众人身上,显得异常的凄凉、苦楚,令人心中极为不忍。 赵桓等人天真的认为,在金营之中所受的屈辱已经到头了,已经算完了,可金人的贪婪却是无穷无尽的,赵桓回到开封府当日,金便遣使前来,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两千万锭、帛一千万匹,骡马、牛羊等等无数。 如此索要,纯属敲诈勒索、漫天要价。 如此之久的战乱,开封府也被围困日久,大宋藏库早已是空空如也,而开封府的百姓也已被搜刮一空,宋朝廷根本无法凑齐这巨量钱财。 但赵桓君臣早已被金人吓破了胆,一意屈辱退让,因而朝廷一边下令大肆搜刮开封府百姓的财物,就是掘地三尺的搜刮,也要满足金人的索要,一边遣使往河东、河北之地交割土地。 可河东、河北之地的军民羞愤之下,拒不奉诏,纷纷作观望、坚守之计,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金人索要骡马,开封府用奖励揭发之法方才搜刮到七千余匹,交于金人之手,以至于京城骡马为之一空,官员上朝竟以步行,朝廷官员如此,开封府的普通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就连拉磨的骡马、驴等等也被搜刮一空。至于金银布帛,朝廷库藏当然不够,于是赵桓下旨,令权贵、富室、商民等犒军,所谓犒军就是出资,也就是明抢了,开封府也因此城中大乱,明火执仗者、贼盗丛生,百姓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开封府朝廷上下许多官吏、兵丁、衙役、捕快等差人也因此做了金人的走狗。 不过走狗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梅执礼等数位大臣因办差不利,未搜刮过金银珠宝等财物,从而被朝廷处死,其他仗责者不计其数。 金人尤不满足,见开封府美人如云,于是色心大动,就向宋朝廷索要大量少女,美其名曰,充作大金后宫,其实就是供金人淫乐。 赵桓君臣当然不敢怠慢,命人搜罗城中少女,送到城外金营当中去,人数不够,赵桓甚至以自己的嫔妃、宫女充数,宫中的许多嫔妃、宫女等也就成为了金人的玩物。 其中有赵桓的,也有太上皇赵佶的,可谓是奇耻大辱。 宫中如此,百姓就更加不堪了,开封府是人人自危,被逼死者甚众,女子更是如此,悬梁、服毒、跳井者不计其数。 开封府城池内外是一片凄惨、狼藉萧条的模样。 大宋朝廷已被金人逼得如此这般模样了,可金人仍是不满足,不断的索求财物、粮食、女子、工匠等等,无论宋朝廷怎样,总是填不满金人的欲壑。 第804章 屈辱(三) “砰砰砰!” 数声巨响过后,李三坚舅父符鼎的宅子大门被人撞开,数十名官府衙役、兵丁闯了进来。 符鼎全家上下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数日不敢出门,此刻将官府差人闯入,符鼎慌忙与自己的儿子迎了符禀出来,家中女眷或缩在屋中瑟瑟发抖,或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动静。 “你们想干什么?”符鼎看着众差人惊问道。 此刻的符鼎是异常的悔恨,悔恨当时未听从李三坚之劝,变卖家中财产离开东京开封府,可现在后悔,一切都晚了。 “干什么?”一名肥胖差人冷笑道:“谁都知道,你符大员外家中有财,都交出来罢。” “官爷,官爷啊”符鼎闻言慌忙说道:“你们都来了三趟了,家中财物都被你们搜刮完了,连隔夜粮都被你们抢走了,哪里还有啊?” 李三坚府中交于符鼎打理的各个铺面、作坊早已关门大吉了,伙计们也打发走了,而符鼎宅中的财物也早已被乱军、暴民抢光了,因而此时家中可谓是家徒四壁。 “少废话,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吗?”胖官差用力推了一把符鼎后吩咐手下道:“给我搜,都搜仔细点,床下也挖,墙壁也凿,休要漏了一处。” 众官差哄然答应,拿着棍棒、兵器等就闯入了内宅,内宅之中顿时就传出了女眷的尖叫声及锅碗瓢盆摔碎的声音。 符鼎被推得“噔噔噔”的后退了数步,差点跌倒在地,其子符禀慌忙扶住了符鼎。 “官爷啊!”符鼎又走到了胖官差面前哀求道:“家中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就饶了小的,官爷,小人也是官家人,小人外甥姓李名三坚,在江南为官呢。” “李三坚?官家人?江南为官?”胖官差闻言冷笑道:“不要说你一个小小的外官,就连朝中的大臣,甚至是皇上,无论是何人,耽搁了金人老爷的差事,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呢。梅执礼梅相公知道吗?朝廷官居中书舍人、给事中呢,耽搁了金人老爷的差事,还不是被砍了头?快快闪开,休要耽搁了老爷们办差。” “呸,穷光蛋,还员外?员外个屁啊!”良久之后,众官差在符鼎家中翻箱倒柜,掘地三尺的,除了找到几串铜钱之外,没有寻得任何值钱之物,于是胖官差是恼羞成怒,指着符鼎怒骂道。 “官爷,俺说没了,你为何就不信呢?”符鼎苦着脸说道。 “没了?”胖官差闻言眼珠子一转后说道:“将年轻女子全部带走,以人抵物,也不枉老爷们来此地一趟。” 众官差闻言哄然答应,进屋就将符鼎家中四五个年轻女子拖了出来。 “爹爹!” “爷爷!” 女子之中有符鼎的女儿,也有符鼎的孙女,最小的还不满十岁,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哀哭道。 “官爷,官爷”符鼎慌得连忙哀求道:“官爷你就放了她们,小人小人砸锅卖铁,给你们凑钱行吗?” “凑钱?晚了,带走。”胖官差闻言冷笑着一把又将符鼎推开,命人将符家女子往外就拖。 符鼎家中女子拼命挣扎,可又怎能挣得脱? 官差们嘻嘻哈哈的抱着符家女子,当着符鼎父子羞辱她们。 “狗贼!金人面前像条狗,只会欺辱平民百姓。”符鼎见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操起一根粗木棍,使处浑身力气,就向胖官差头上砸去。 “嘭”的一声响,胖官差躲闪不及,被符鼎一棍子敲在了头上,胖官差顿时头破血流,一头栽倒在地,不知死活。 符禀见状,也操起一根木棍,跟着父亲向众官差打去。 这些官差们平日里凌辱百姓习惯了,而百姓们逆来顺受,除了哀求之外,基本上都不会反抗,因此官差们猝不及防,被符鼎父子父子二人揍得哭爹喊娘的,满院子乱跑。 符鼎并非一直经商的,从前他可是琼台儋州蜑户,因此虽武艺平平,但一把子力气总是有的。 “嗤”正在此时,羽箭破空之声响起,一箭飞至,正中符鼎左胸,箭尖极为锋利,钻入人体之后,便直没至羽。 符鼎痛得哼了一声,向后便倒。 “爹爹!”符鼎的次子符禀见状,吓得慌忙丢去木棍,将符鼎扶了起来。 符鼎口鼻出血,眼见不能活了。 左胸为要害之处,箭镞来势极快,箭尖又极为锋利。 “没半点用。”宋官差当中,居然有金人士卒,一名名叫离味的金人将领射倒符鼎后,用女真话骂了一句,吩咐左右道:“男子全部杀了,女人拖走。” 于是众金人挺刀而上,向着院内杀去,符鼎家中顿时就响起了一片尖叫声、怒吼声、哀求声,家中也是死尸便地,是惨不忍睹。 符鼎满门男子,几乎被金人和宋官差屠戮一尽,女子被拉入金营,遭受非人的凌辱、折磨。 符鼎长子符文举正好不在家中,因此就逃过一劫。 符鼎家中发生的惨剧,在整个开封府,与其类似的开封府百姓家庭,是数不胜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乱世之中,灾难最为深重的,总是普通百姓。 “陛下啊!” “陛下不能去啊!” 宋靖康二年新年刚过,宋帝赵桓君臣又要前往南郊青城金营了。 赵桓君臣如此的逢迎金人,可金人借故又命赵桓君臣前往金营“议和”,否则就要血洗开封府。 赵桓君臣无奈,只得从命,赵桓龙辇刚刚出了开封府城池,闻讯赶来的开封府官吏、百姓便围着了赵桓的龙辇,大声哭泣,不忍赵桓君臣离去。 赵桓见状,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赵桓心中明白,此去金营必然是凶多吉少,这一别便是生离死别了。 “陛下今日必将回来,尔等不可阻拦,坏了大事,拿尔等是问。”护卫赵桓前往金营的宋将范琼,挎刀上前大声喝道。 “狗贼,只你们这些尽吃败仗的军汉,坏了大事,还说我等坏事?” “正是,正是,打死他!” 众官吏、百姓大怒,将范琼等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同时捡起瓦片、石块,如雨点般的向范琼等人砸去。 “刁民造反了,给我杀!”范琼被瓦片、石块砸了个鼻青脸肿的,顿时大怒,挥刀将一名攀住赵桓龙辇的百姓手臂砍断,随后大声下令道。 范琼手下士卒接令后,挥舞着刀枪就向百姓们砍去。 “范琼,住手!”赵桓见状大惊,慌忙对范琼下令道。 可此时此刻,皇帝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尊严,诏命也失去了其作用,因此范琼等根本不加理会,继续砍杀百姓,百姓也是奋起反抗。 “住手,都住手!”正在此时,张叔夜父子率兵赶到,方才阻止了混乱的场面。 “范琼,百姓不过是不舍陛下,汝竟然刀枪加于百姓?”张叔夜随后指着范琼怒道。 “张相公,刁民拦路,小将也是迫于无奈啊。”范琼嘴里嘀咕了一句后,便退了下去。 张叔夜父子三人悍勇,范琼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陛下此去贼营,必是凶多吉少啊!”张叔夜随后不理范琼,拜倒在赵桓的龙辇前泣道:“金人狼子野心,定是不怀好意,陛下千万别去,臣已招募了许多义勇之士,定能护着必须突出重围。” “百姓已经死得够多了,朕不希望再有人为朕而死了。”赵桓闻言摇头拒绝道。 “陛下啊,老臣”张叔夜闻言哽咽得已经说出话来了,只是拗哭不止。 “嵇仲,努力!”赵桓挥了挥手,与张叔夜洒泪而别,一辆龙辇便孤零零的前往金营。 赵桓君臣此去金营,与上次相比,待遇就差远了,可谓是天壤之别,上次虽也写了降表,受尽了凌辱,但最起码吃食、住宿还是不错的。可此次赵桓到了金营之后,完颜宗翰根本就不与其会面,直接将赵桓关进了一间四处漏风的厢房之中,屋内陈设也极为简陋,只一个土坑,两席毛毡,另有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 屋门被金人用铁链锁上,屋外有金军看守,堂堂大宋皇帝也就成了囚徒一般。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北风呼啸,雨雪连绵,每日里赵桓除了要忍受饥饿的折磨之外,还要忍受刺骨的寒冷,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赵桓从一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沦落为金人的阶下囚,是心如刀割,泪如泉涌,同时也是异常悔恨。 赵桓恨生在帝王家,恨为赵佶的长子,恨轻信奸佞之言,恨轻信金人之言,恨不听李纲忠言,恨不听种师道之良策,恨不听张叔夜良言,突出重围,前往宿州与李三坚所部汇合。 突围当然是异常凶险的,但也百倍好于目前这般羞辱。 囚禁中的赵桓是度日如年,当然是异常的思归,送官员多吃请求放回赵桓,但均被金人拒绝。 金人不但要囚禁赵桓,还要囚禁其父赵佶,厄运也就更快就会落在赵佶的身上了。 第805章 屈辱(四) 宋靖康二年元月,金人不但囚禁宋帝赵桓,不久之后还将其父,太上皇赵佶连吓带骗的,逼赵佶入了金营,随后就囚禁了赵佶, 赵佶、赵桓父子二人被囚禁在了一起,惟相对无言,终日以泪洗面。 开封府官员、百姓一直苦苦等待赵佶、赵桓父子二人回来,并苦苦哀求请求金人归还,可均被金人拒绝,有太学生上书金营,却被金人捉来杀死。 为了满足金人无穷无尽的索取,宋朝廷、官府久大肆搜刮金银等财物。开封府派遣官吏、差人直接闯入百姓家中搜刮,是掘地三尺,横行无忌,如捕贼盗。不但是普通百姓,就连贫民、僧道、技艺、工匠、倡优等人,也不能幸免。在此风雪交加的寒冬腊月,百姓们无以为食,只有啃树皮、吃糠皮、吃猫犬鼠蚁为生,树皮、糠皮、猫犬鼠蚁等吃完之后,就割饿殍为食,甚至易子而,发生了人吃人的人间惨剧。 曾经是天下第一大都会的开封府,也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凄惨的景象,无法用笔墨描述。 可开封府如此凄惨,金人仍不罢休,仍是不断逼迫,于是大宋宗庙的各种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晟乐器乃至百席服装道具,均被朝廷献于金人或被金军掠夺。诸科医生、教坊乐工、各种工匠也被劫掠。金人好色,又疯狂掠夺女子,只有稍有姿色的女子,便被开封府掠夺,送与金人,开封府的许多朝廷官员为讨好金人,是无所不用其极,其中尤以吏部尚书王时雍与开封府尹徐秉哲最甚,二人是挖空心思的劫掠财物、女子,然后整车整车的送至金营,供金人淫乐。 开封府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整日里是哭声不断,宛如人家地狱一般,人口也是在急剧减少。 “脱去龙袍!” “快快脱去龙袍!” “晚了,爷爷们叫你裸身立在雪地之中。” 宋靖康二年二月,尽管宋君臣上下对金人如此的俯首帖耳的,可完颜宗翰等金人仍是执意废黜二帝。 既然废帝,赵桓就不能穿龙袍了,此日百余名如狼似虎的金军士卒,围着宋帝赵桓,命其脱去龙袍。 赵桓身上的这件龙袍是他自开封府出发前往金营之时,一直穿在身上的,虽然已经污秽不堪,但却被赵桓视若珍宝,此刻居然要被金人强行剥去,如此不禁令赵桓是又怕又怒又羞,脱衣服的动作不免就较为迟缓,于是众金军大声呵斥,而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金将却坐在一旁,笑吟吟的观看,而不加阻止。 “逆贼,奸贼,虏贼,狗辈!”太学博士、吏部侍郎李若水见状顿时大怒,拼命挣脱两名金军士卒的看守,扑上前去,拼死将赵桓护在了身后,对众金军怒目而视,骂不绝口。 众金军见状,顿感大为有趣,于是将赵桓、李若水君臣二人围在中间,不断的羞辱、谩骂、逗乐。 一名金军走上前来来揪赵桓,李若水伸手去推,却被金军闪开,并顺势用刀柄拍在了李若水的背上,李若水立足不稳,便扑倒在了雪地之中,金人皆哈哈大笑。 李若水虽忠勇愤慨,但毕竟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士子,如何是凶悍金军士卒的对手? “狗辈,逆贼,某死了化为厉鬼,也要取尔等的性命!”李若水奋力从地上一次次的爬了起来,又将赵桓护在了身后,拼死不让金人靠近赵桓,却被金人一次次的击倒在了雪地之中,直至李若水浑身是伤,血流满面,牙齿皆被击落,拼尽全力,也无法起身了,但李若水仍是指着金人骂不绝口。 “李卿家”赵桓有心上前搀扶,心中却是异常恐惧,只是泣道。 到了最后,就连凶残的金人都有些恻然了,于是就将李若水击晕了过去。 “救醒他。”此时完颜宗翰站起身来,先是命人强行剥去赵桓身上的龙袍,然后吩咐左右道。 片刻后,李若水被冷水泼醒,完颜宗翰走到李若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若水问道:“南朝忠义之士,某以为只李侍郎一人,今日你若是顺从于我,明日荣华富贵,如探囊取物也,如何?”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若水只身岂能侍二主哉?”李若水气息微弱的答道:“汝言而无信,羞辱吾主,若水岂能事汝?吾誓与你不共戴天!” 完颜宗翰被李若水严词拒绝,但仍是不死心,不断使人前来劝降李若水,可均被他严辞拒绝,最后完颜宗翰等人是恼羞成怒,李若水因此被挖目断手,割裂喉咙,割断舌头,最后寸磔而死,死时无比凄惨,年仅三十五岁,令人不禁冲冠眦裂。 大宋是有不少贪生怕死、卑躬屈曲之辈,但也有不少慷慨悲歌之士,也有不少为了大义,赴死如归之义士! “救我,救我,百姓救我!”午门之外,不足九岁的大宋皇太子赵谌手攀车辕大声哭泣道。 金人囚禁了赵佶、赵桓还不够,还欲将大宋宗室一网打尽,于是就按图索骥,将所有太后、皇后、嫔妃、郡王、皇子、帝姬、驸马、宫女等一众宫中之人劫掠出城,前往城外的金营。 东宫太子赵谌也无法幸免。 赵谌,宋帝赵桓长子,朱皇后所出。政和年间出生,为太上皇赵佶嫡皇孙,宋自开国以来尚没有当朝皇帝得嫡孙的,因而赵佶大喜。蔡京奏请任命皇孙为检校少保、常德军节度使,封崇国公,赵佶恩准。王黼辅政,谋夺蔡京之权,说蔡京把东宫太子看做皇帝,遂降赵谌为高州防御使。靖康元年,赵桓继位,迁赵谌检校少保、昭庆军节度使、大宁郡王。进封检校少傅、宁国军节度使。四月,诏立为皇太子。 赵桓被金人骗到金营,命枢密院同知孙傅兼太子少傅,吏部侍郎谢克家兼太子宾客,辅太子监国,称制行事。不久,金人强逼二帝谕太子出城。统制吴革力请太子留下,想用所募死士微服护卫太子溃围而出。孙傅不许,乃谋匿民间,杀死长得像太子的人和宦官二人送给金人,迟疑不决者五日,吴开、莫俦督胁甚急,范琼为讨金人欢心,于是以危言恐吓皇宫宿卫,挟持太子与皇后同车送往金营。百官军吏奔随号哭,太学生皆拥拜车前,不忍太子也落入金人之手。 可赵佶、赵桓二帝尚且不保,又有何人能够保护太子?因而太子赵谌大声求救,却无半点作用,马车也就出城而去。 “殿下,勿忧。”一直陪伴在太子赵谌身边,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牵着赵谌冰冷的小手安慰道:“家父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李侍读,你有办法吗?”李元瞻之言,顿使赵谌感到安心不少,紧紧握着李元瞻的手,小小身体也是紧紧贴着李元瞻问道。 “殿下放心,微臣正在想办法。”李元瞻安慰道,说罢伸手入怀,紧紧的握着怀里一柄锋利的短剑。 李元瞻能有什么办法?李元瞻比赵谌大不了几岁的,且也只是一名宫中小小的太子侍读,大宋之事,就连皇帝、宰相、太尉等诸大臣都没有办法了,李元瞻又能有何办法?李元瞻不过是在安慰太子。 其实就如李三坚所言,李元瞻不过是个东宫之中一名小小的侍读,因此他要想逃出宫去,根本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的。而在不久前,李三坚布置在京中的黑旗军斥候已经联系上了李元瞻,并打算乔装打扮,护送李元瞻出宫,逃出开封府。 可李元瞻坏就坏在“侍读”二字,这个世上的书读多了,耳濡目染的,自然就有了忠君之念,而且是根深蒂固的 因此李元瞻就宁死不舍太子赵谌而去,宁愿与太子赵谌共患难,也不肯舍其独自逃命。 继宋皇太子赵谌及众太后、皇后、嫔妃、郡王、皇子、帝姬、驸马、宫女被逼入金营之后,完颜宗翰等金人就完全掌控了局势,整个开封府也就完全落入了金人手中。 完颜宗翰等不久之后,就议立宋新帝,新帝当然必须为异姓之人,完颜宗翰等的意思是立张邦昌为帝,于是王时雍等人便按照议立张邦昌为帝,范琼等领兵把手秘书省大门,御史台、开封府的官吏是往来巡视,气势汹汹的勒令诸臣呈递姓名、官衔,敢有异议者,立即押往金营。 诸臣是迫于淫威,唯唯诺诺的听命,而御史中丞秦侩拒绝署印,拒绝立异姓之人为帝,于是秦侩便被押往金营。 合门宣赞舍人吴革父子密谋起兵诛杀张邦昌、王时雍等人,夺回二帝,却因事情败露,被范琼联合金军诛杀,死者数百人。 于是张邦昌、吴开、莫俦、范琼、徐秉哲、王时雍等一众宋旧臣便组建了新的朝廷,国号“楚”。 观文殿大学士唐恪迫于淫威,署印之后,羞愤自尽。 第806章 首战必胜(上) 宋靖康二年三月底,金人在对进行了数月之久的疯狂掠夺之后,同时大宋各地抗金烽烟四起,尤以河东、河北最甚。康王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宗泽为副帅,而宗泽正领兵向开封府挺近,虽不太顺利,但却隐隐的有截断金军后路的迹象。 于是金人在掠夺黄金三十五万八千余两、银子七百十四万余两、帛一百零四万余匹、骡马、粮食、牛羊等无数之后,就打算北返了。 同时金人还取走宋帝宝玺、依仗、天下州府舆图、乐器、祭器、珍宝、古玩,掳走百工、技艺、妇女、内侍、僧道、医卜、娼优、二帝、太子、后妃、亲王、宗室、部分文武大臣,等等约一万四千余人。 金人在攻陷开封府前后,便大肆烧杀掳掠,jian女。除金银财物之外,大量掳掠宋官员和百姓,其中女性尤多。金人特意索要“女童六百人”,掠巨室,放火烧毁刘皇后家、蓝从家、孟家,沿烧数千间。 大胜之后,当然要论功行赏了,于是完颜宗翰宴请手下将领,令宫嫔换装侍酒,不从者即处死,当时有郑氏、徐氏、吕氏抗命不从,被斩杀,又有烈女张氏、曹氏抗二太子完颜宗望之意,被刺以铁竿,挂在帐前,流血三日方死,情状是惨不忍睹,金统帅完颜宗望号“菩萨太子”,据称是心慈手软的,可虐杀起女子来,却毫不手软。王妃、帝姬入寨,太子指以为鉴,人人乞命。 金人选纳妃嫔八十三人,王妃二十四人,帝姬、公主二十二人,人准金一千锭,得金一十三万四千锭,内帝妃五人倍益。嫔御九十八人,王妾二十八人,宗姬五十二人,御女七十八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人准金五百锭,得金二十二万五千五百锭。族姬一千二百四十一人,人准金二百锭,得金二十四万八千二百锭。宫女四百七十九人,采女六百单四人,宗妇二千单九十一人,人准银五百锭,得银一百五十八万七千锭。族妇二千单七人,歌女一千三百十四人,人准银二百锭,得银六十六万四千二百锭。贵戚、官民女三千三百十九人,人准银一百锭,得银三十三万一千九百锭。都准金六十万单七千七百锭,银二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 被抵押折价的各类女子竟达数万人之多,被掠者日以泪洗面,虏酋皆拥妇女,恣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至于金人夺人之妻,夺人之女,夺人之媳等等是屡见不鲜,令人无比切齿痛恨。 战争最终被折辱最深的永远都是女子。 金军离开开封府之时,还放火烧毁了无数房屋,摧毁了开封府的城墙。金军所过之处,无不烧杀掳掠,是无恶不作,河北、河东之地,是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尸体的臭味绵延数百里,宛如人间地狱,令人毛骨悚然,金人滔天罪行,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宋二帝等被废、被掠,也就是宣告大宋已亡。 宋靖康二年三月中旬,宋淮南东路亳州 秦时,置谯县、城父县,属泗水郡。汉时,属沛郡,三国时期,魏时,封谯郡为“陪都”,与许昌、长安、洛阳、邺并称“五都”。隋时,亳州为谯郡。唐武德四年,谯郡更名为亳州,下辖谯县、山桑县、城父县、临涣县、酂县、鹿邑县、永城县、真源县八县。武德五年,在亳州置总管府,辖亳、宋、颍、沈、谯等州。武德七年改亳州总管府为都督府。宋时,亳州属淮南路,宋真宗升亳州为集庆军,置节度使,统县七。 亳州西临陈留,北临宋南京应天府,距离宋东京开封府已经不远了。 “报大帅,金军四千至五千铁骑来袭!”数名大宋黑旗军八目军数名斥候,纵马疾驰,奔至黑旗军中军大帐之前后,翻身下马,向黑旗军统帅李三坚、姚舆禀报道。 李三坚率大宋黑旗军于靖康元年十一月勤王,于靖康二年三月方至亳州、拓城一带,原因就是凛冬之际,雨雪不断,道路是异常的泥泞难行,黑旗军又携带了大量的粮草、军械等辎重。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李三坚率军前行,除了小心谨慎之外,还有就是李三坚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待一个改变历史的千载难逢之良机。 李三坚领军进抵至亳州、拓城一带时,亳州、拓城已被金军攻占。 “多少人马?”李三坚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区区金人数千兵马就敢攻打拥兵数万的李三坚所部黑旗军? “四至五千兵马。”黑旗军副帅姚舆答道。 “四至五千兵马为何不据城而守,竟敢主动出击,攻打我军?”李三坚仍是有些诧异的问道。 “师叔,金人善攻而不善守,善骑而不善步。”姚舆想了想后说道:“另外就是长久以来,我大宋兵马是屡战屡败,金人也就经常以一敌十,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哎,师叔,因此我料此时金军打算是以铁骑冲乱我军,随后掩杀,从而击败我军。” “骄兵必败!”李三坚闻言点点头后下令道:“众将听令!” “末将等候令!”军帐之中姚舆等数十员黑旗军将领一齐躬身应道。 “命花荣引军一部诱敌,许败不许胜,将其引入大军埋伏即可。”李三坚下令道。 李三坚已统兵多年了,岂能不知防患于未然的道理?大军行至亳州、拓城一带后,就布下了防御陷阱,以防金军突袭。 “末将遵大帅令!”花荣大声接令道。 “花显曜”李三坚随后叮嘱花荣道:“败得可要像模像样些,引虏军至,便记你首功。” “呵呵,大帅放心便是。”花荣闻言笑道。 “嗯,去。”李三坚点头道。 “末将遵令!”花荣大声接令后,大踏步的走出了帐外。 “命罗布瑞、呼延烈、索满仓领摧锋军埋伏于左,命许彪、姜屠、徐宁领神策左军埋伏于右,待虏军至,两军并起,给我正面击败虏军。”李三坚又大声下令道。 “末将等遵大帅令!”罗布瑞、呼延烈、索满仓、许彪、姜屠、徐宁六将齐声接令道。 “命姚舆、闵武炎、索超、翟进领骠骑军左右包抄,击败虏军之后,驱赶败兵至亳州,并乘胜夺取亳州、拓城。”李三坚再下令道。 “末将等遵大帅令!”姚舆、闵武炎、索超、翟进四将一起大声接令道。 “其余各部驻守中军,冯湛、拓跋魁你们的弓弩手,皆前出,待虏军至,先给我射他个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再说。”李三坚下令道。 “哈哈哈哈,末将等遵大帅令!”众将闻言一起大笑着接令道。 “大帅,大帅,我神机军呐?做什么?”崔虎臣、骨勒海听了半天,也未听见李三坚安排他们,于是不由得急道。 “没听见我的话吗?中军待命。”李三坚瞪了崔虎臣、骨勒海二人一眼后说道:“你们手中的家伙什,制作可不易,区区数千虏军,就不必浪费了,好钢需用在刀刃上。” “哦,知道了。”崔虎臣嘀咕道。 “此战为黑旗军与虏军之首战,首战必胜!因而各部需戮力同心,不可懈怠,违令者军法处置。首战不但要胜,还需速胜,限一个时辰内破敌!”李三坚最后大声下令道。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金军的战斗力到底如何,是否真如传说的那样无敌的存在,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李三坚也是不清楚的。 因而李三坚是异常的重视,令数万大军一起迎战金军的数千兵马,但李三坚又给了时间限制,限一个时辰内破敌,这就是李三坚对黑旗军有信心。 一军之统帅有信心破敌,全军上下才会有信心的,因此就算李三坚无十足的把握,无十足的信心,也要装作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追,给本将追上去,休要让宋军跑了!” 金将张良臣骑在马上大声下令后,就挥军猛追败退的宋军。 夺取宋亳州、拓城等地的金军并非是女真骑兵,也不是契丹、渤海骑兵,而是燕山汉人,为燕云三千铁骑,也就是三姓家奴郭药师手下的三千骑兵。 目前郭药师被金朝廷赐姓完颜,名完颜药师 郭药师原为辽将,于是辽帝耶律延禧,授燕王耶律淳为都元帅,招募辽东饥民,取报怨于女真之意,谓之“怨军”,分为前宜营、后宜营、前锦营、后锦营、乾营、显营、乾显大营、岩州营共八营两万八千余人人,郭药师就是其中的一位首领,从此,郭药师就登上了历史舞台 郭药师先叛辽降宋,后叛宋降金,领兵跟随金军攻打宋,出谋划策的,是异常的卖力,可谓是三姓家奴也! 而张良臣为完颜药师手下一员悍将。 第807章 首战必胜(下) “追,给本将追上去,休要让宋军跑了!” 金将张良臣骑在马上大声下令后,就挥军猛追败退的宋军。 张良臣奉命引军攻打宋京畿路附近州府,先后攻陷了亳州、拓城等地。 攻城略地之后,当然就是大肆劫掠,大肆烧杀抢掠,大肆劫掠、淫辱宋女子,这是金军的一贯做派。而亳州、拓城等地又怎比得上大宋京师开封府?因而张良臣等人所劫之钱、物、人的极为有限的,张良臣等人心中是极为不甘的,徘徊在亳州、拓城等地,不断劫掠。 听说完颜宗翰等金人就要北返了,如此不赶紧捞点就晚了。 此时忽闻宋江南兵数万前来京师勤王,因此张良臣引三千燕云铁骑加上两千余宋军降卒等扈从军,共五千余不到六千兵马,出城迎战黑旗军。 若是数万宋军西军至此,张良臣绝不敢如此冒然领兵出城击敌,可来的是江南兵,而江南兵给人的感觉就是弱旅孱卒,因此张良臣才敢放胆前来,若是击败了这伙江南兵,岂不是大功一件?必会得到金朝廷厚赏的。 黑旗军?黑旗军是个什么玩意? 张良臣引五千余兵马出城迎战,可怎料半路之上居然遇到了宋军伏兵,不过宋军伏兵劫杀一阵后不支,就败退下去了,如此就更令张良臣等金人轻视面前的这伙宋军了,这与以往一战即溃的宋军是没什么两样的。 宋军败逃之时,还遗留了无数金银珠宝、女子衣裙等等,如此又不禁令众金军是贪心、色心大盛。 张良臣不断的催促手下疾行,欲立下大功,顺便再发个大财。 正在此时,正在张良臣催马狂奔之时,宋军百余骑忽然折返,似乎是他们在拼死断后。 “嗖”宋军百余骑当中的一员大将,手持强弓,反身便是一箭,箭镞来的又快又准,一箭就将张良臣身边的一员金军偏将射死。 金军偏将大声惨叫着,一个倒栽葱栽下马去,顿将张良臣等人吓了一跳。 宋军百余骑也是纷纷弯弓射箭,射到了倒了不少金军。 张良臣大怒,下令金军反击之时,宋军百余骑却反身又逃,顿使张良臣等人是暴跳如雷,大声咒骂着催马猛追。 于是宋军与金军打打逃逃的,“勾引”得金军牙痒痒的,却又拿这群败兵没办法,只有狂呼呐喊着猛追,拿住他们后,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大帅,虏贼已至。”一名黑旗军斥候纵马过来禀报道。 “嗯,知道了。”李三坚拿着千里眼观看着远方铺天盖地的尘土后说道。 亳州城池附近,几乎都是一片开阔地,无险可守,也几乎无处隐身。而李三坚选的伏击地点,只左边有片树林,埋伏着摧锋军,右边有道河滩,而神策左军埋伏在河滩之中,众军是身子紧紧贴着雪地,身上披着白色披风,才勉强埋伏下来。 “立帅旗,击鼓!”李三坚随后放下千里眼,大声下令道。 “嗵嗵嗵” “呜呜呜” 震天的战鼓响起,低沉的号角吹响,鼓号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在震天的鼓号声中,一面巨大的黑色狼旗冉冉升起,狼旗之下,便是早已严阵以待的黑旗军一个个巨大的方阵,方阵之中便是一个个的黑甲武士,便是一排排如林的长枪,便是一柄柄锋利的长刀,便是一个个黑色大盾。 “杀,杀啊!” 不一会功夫,金军铁骑掩至,见到黑旗军中军大阵之后,就舍弃了花荣的那伙“败兵”,纵马疾驰,挥舞着战刀,催促着胯下战马,大声呐喊着向着黑旗军大阵杀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或者经验,别看宋军大阵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似乎是非常吓人,但一般来说,金军铁骑这么一冲,宋军便会立刻土崩瓦解,立刻就会被金军铁骑冲垮,随后就是金军的狩猎时间了,就是宋军一溃千里了。 “哎哟,不好!” “地上有铁蒺藜!” “不对啊,不是铁蒺藜啊!” “啊” 金军五千余骑兵纵马疾驰,快至黑旗军大阵之时,许多战马忽然踩到了无数铁蒺藜。 所谓铁蒺藜,也就是一种军用的铁质尖刺的撒布障碍物。其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刺尖如植物“蒺藜”,故名铁蒺藜。在战争中,将铁蒺藜撒布在地,用以迟滞敌军行动。 黑旗军大阵之前遍布铁蒺藜,这不足为奇,金军铁骑对此也早有防备,就是战马马蹄上钉着双层马掌,虽稍微影响战马的速度,但却能防止战马马蹄被铁蒺藜所伤。 可黑旗军的这种铁蒺藜是异常的怪异,战马马蹄踩上去,居然将一个个铁蒺藜踩飞了起来,无数铁蒺藜被弹飞,也就形成了一片“铁蒺藜雾”。金军铁骑一头撞进了“铁蒺藜雾”当中,顿时浑身上下挂满了铁蒺藜,痛得大声惨叫,战马中了“铁蒺藜雾”,也是痛得乱蹦乱跳,将一个个的金军甩下了马鞍。 落下马鞍的唯一后果就是被乱军踩为肉泥。 “杀,杀上去,第一个杀进敌阵,必有重赏!”金军统帅张良臣战刀一指,大声下令道。 区区怪模怪样的铁蒺藜怎能挡住大军铁骑冲锋?张良臣心中暗道。 “铁蒺藜雾”确实挡不住铁骑冲锋,金军在损失数百骑之后,便冲过了“铁蒺藜雾”,向着黑旗军杀来。 可等待金军的可不止“铁蒺藜雾”。 “哗啦”一声巨响,黑旗军大阵之前,忽然裂开了一条大坑,一个无比巨大的陷马坑,横亘在两军之间。 金军铁骑收势不住,纷纷大声惨叫着,连人带马的落进了陷马坑,陷马坑中遍布铁刺、削尖的树枝等等,落进去之后,就会被刺个肚破肠流的,是一命呜呼,一时不死,也只能在陷马坑中苟延残喘。 不过陷马坑也挡不住金军铁骑冲锋,金军铁骑或纵马跃过陷马坑,或踩在己方的尸体之上,通过了陷马坑,向着黑旗军疯狂杀来。 不过金军跃过了陷马坑,却又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金军铁骑纵马疾驰,距离黑旗军大阵是越来越近,金军狰狞的面目是清晰可见。 “放箭!”金军铁骑越冲越近,黑旗军神策右军统制冯湛长刀往前一指,大声下令道。 随着冯湛一声令下,五千余黑旗军弓弩手,便半跪在地上,抬起早已上好弦的神臂弓,斜指天空。 “嘣嘣嘣!” 片刻后,弓弦发出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支支羽箭遍飞到了半空之中。神臂弓为大宋最犀利的弓弩,乃至天下最犀利的兵器,当初为国捐躯的种师中仅以两千余神臂弓便阻挡住了金军上万铁骑的冲锋,而此刻大宋黑旗军军中居然有五千余神臂弓及神臂弓手,其威力就不言而喻了。 五千余支神臂弓发射出的羽箭,劲力是异常的强劲,发出“呼呼”的声音,便飞到了半空之中,顷刻间便形成了一片黑云。 “神臂弓!” “完了” 金军当中有许多人是领教过恐怖的神臂弓的,当时神臂弓杀人如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此刻仅凭声音及神臂弓发射羽箭的高度等等,就能判断出这是神臂弓在发射箭镞,于是无数金军骑兵发出一阵绝望的惊呼声,也有许多骑兵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黑云在空中略一停顿,便化作一根根的“长矛”,自半空落下,向着金军骑兵劈头盖脸的砸去。 “噗噗噗!” 飞的高度越高,其所挟持的动能当然就越大,威力也就越大,由无数箭镞组成的箭雨,如瓢泼大雨般的,落入了金军骑兵人群之中,溅起了一朵朵的血花,就如一朵朵鲜花在人群之中盛开般的,这花为杀人之花,为死亡之花。 金军无数骑兵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被威力巨大的箭镞射落马下,一些金军还未落马便已死去,他们便被利箭贯穿,被利箭射成了一个个的筛子。 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下,无任何活物能够幸免,战马也不能例外,许多金军铁骑连人带马的被射倒在地,战马身躯倒下,腾起了数尺高的雪泥,一时未死的战马或跪倒在地,或躺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的哀鸣,与金军临死前的惨叫声遥相呼应,是此起彼伏的。 黑旗军大阵之前的一片空地上,顿时人喊马嘶、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举弓!”第一轮箭雨方歇,大宋黑旗军的第二轮箭雨就要发射了,神策右军统制冯湛与副统制拓跋魁同时举起了手中长刀,黑旗军神臂弓手便将手中的神臂弓指向了天空。 宋原来的神臂弓,箭上弦,需手足并用,上弦速度极慢,且费力,而黑旗军最新打制的神臂弓是经过汤顺等人改良过的,就是加了两个滑轮,因此箭上弦,只需双手即可,上弦速度极快,不过也有缺点,那就是箭镞消耗极快。 “快跑啊!” 金军骑兵将箭雨又飞了过来,不知是何人大喊了一声,于是众金军骑兵,拨转马头,转身便逃。 第808章 噩耗 大宋黑旗军统帅,浑身披挂的李三坚骑在神骏异常的白马“啸风”背上,抽出腰间吴王剑,用力往前一指。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大宋黑旗军众将士便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或骑马,或步行,高举各种兵刃,向着败退的金军冲杀而去。 “杀!杀!杀啊!” “摧锋军!” “摧枯拉朽!” “杀!杀!杀!” “神策左军,跟俺老许杀啊,休要让他娘的摧锋军小瞧了俺们!” 罗布瑞、呼延烈、索满仓领摧锋军,许彪、姜屠、徐宁领神策左军自左右杀出,向着金军杀去。 姚舆、闵武炎、索超、翟进等将横刀跃马,率领骠骑军分左右两边,如风卷残云般的,向着金军席卷而去。 李三坚随后催马前行,山魁、济空等数百虎卫擎着巨大狼旗紧紧护卫着李三坚向着金败兵掩杀而去。 李三坚同时也暗暗舒了口长气。 黑旗军果然没让李三坚失望,在一个时辰之内便打败了面前的此股金军。 黑旗军也应如此,以数万兵马对阵对方数千兵马,若是被对方击败或者打了个平手,那么李三坚干脆就别勤王了,乖乖的领军回江南算了。 黑旗军是李三坚的心血,是李三坚多年以来的心血,李三坚也是多年之前就准备这一天了,同时整个大宋无一人如李三坚这般,能够预料到这一天,无一人像李三坚这样,准备着这一天。 大宋黑旗军人数虽少,但皆招募的是乡野之民,平均年龄为二十岁上下,个个勇悍好斗。同时黑旗军军纪严明,杀敌者重赏,败阵者杀。待遇无比优厚,不但将士待遇优厚,李三坚还给予他们家人优厚的待遇,杀敌立功者不但赏其人,还会赏其家人,给予他们家人免税、免徭役等优厚待遇,若投敌、逃跑、战败等,也会牵连到他们家人的。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李三坚的许多新颖的练兵、激兵之法,如“换脑”。 因此众黑旗军众将士怎不个个争先,奋勇杀敌?立下战功,便会惠及全家。 而黑旗军的军械也是无比犀利,出现了许多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兵器,今后将逐渐展示在世人面前,将逐渐展示在敌人面前,令敌闻风丧胆。 建立一支强军,护国保家,为李三坚多年的梦想。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黑旗军首战便大败金军,同时己方折损也是微乎其微,因而士气大振,大声呐喊着,漫山遍野的追杀金军。 宋靖康元年,大宋黑旗军自江南江宁府出发,北上勤王,于亳州一带大败金军,歼敌数千,缴获马匹、军械、粮草等无数,并趁胜克复了亳州、拓城等地。 此战黑旗军是以多击少,金军完颜药师所部兵马又非金军主力,还犯了轻敌冒进之错,又中了黑旗军的埋伏,因此金军大败,几乎是全军覆没,没逃回几个人。 黑旗军此战多少有些胜之不武。 不过只要打了胜仗,岂会有人会在乎什么胜之武不武的?此战过后,顿使大宋各地的军民是大喜过望,是备受鼓舞,抗金信心倍增,大宋黑旗军,大宋李相公之黑旗军,其大名又一次的响彻天下,如一股春风般的,刮遍了大江南北,刮遍了黄河南北。 “李青天,李青天!” “原来他就是李青天啊?” “原来他这么年轻啊?” “不年轻了,不过是长得年轻而已” “李相公威武!” “黑旗军威武!” 李三坚率军进入亳州城池之时,亳州城中剩余的百姓均于城门之前,夹道欢迎大宋黑旗军克复亳州,见到李三坚及黑旗军之时,顿时大声喝彩欢呼。 亳州原有百姓十余万人,亳州被金军攻陷之后,金人烧杀掳掠的,百姓们因此逃的逃、死的死,此时只剩万余人,这万余人个个面黄肌瘦的,但仍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声为黑旗军喝彩欢呼,如此不禁令李三坚万分感动,骑在马上连连抱拳答礼。 不过李三坚在感动的同时,心中也是在暗暗发愁。 这些百姓明显是多日未吃过一顿饱饭了,甚至颗米未进,如此就给李三坚带来一个严重问题,那就是赈济百姓。 李三坚率领黑旗军大破五千余金军,之后也是缴获了大量金军来不及运走的粮草、军械、马匹、钱财等等,因而赈济这些百姓也并非是件难为之事。 不过黑旗军数万大军每日的口粮将会是个天文数字,而此时已至三月,已到了春暖花开之时,但余雪未尽,道路是异常的泥泞不堪,从而造成了后勤补给困难。 赈济亳州的万余百姓还好些,黑旗军挤些口粮出来便是,可随着黑旗军所克复的大宋城池越多,所面临同样的问题就越多,这将会给李三坚带来沉重的负担或压力。 当然黑旗军也可以采取其他办法,那就是对于这些饥民置之不理,任其冻死、饿死,或者纵兵劫掠。 此时的大宋大江以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兵荒马乱的,许多宋军得不到补给,于是就纵兵劫掠,四处掠夺百姓的余财、余粮,甚至比金军还残暴,许多宋军转眼间就变成了贼盗,可谓是贼盗丛生。 可这种事情李三坚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黑旗军为大宋王师,为堂堂正正之师,为威武之师,为仁义之师,如此岂能为此令人不齿之事? “去城头议事。”李三坚进城之后,对姚舆、费景阳、吕师囊等人说道。 “快趁热吃。”亳州城头之上,山魁、济空等人烧起了一堆篝火,并就着篝火熬煮了一盆豆粥,于是李三坚端着一碗粥对姚舆、费景阳、吕师囊等人说道。 大战过后,众人也是感到异常饥饿,于是姚舆、费景阳、吕师囊就一人捧着一碗香喷喷的豆粥,“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相公给将士们吃肉,自己倒是喝粥”军中参军吕师囊边吃边嘟囔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等有这些吃食已经是万幸了,京师之人可没有如此幸运了。” “京师?师叔你这是何意啊?”姚舆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姚舆等人,随后继续闷头“稀里哗啦”的喝着豆粥。 “京师外城被虏军攻破,朝廷危矣,大宋危矣相公?”姚舆等人看望燕四、戴宗送来的信件后,均是大吃一惊。 “危矣?”李三坚摇头道:“某料此刻金人已经全取京师了,朝廷?朝廷已亡,陛下等人已落入了金人的手中。” “师叔!” “相公!” 对于如此结果,李三坚当然是早已预料到了,而李三坚也早已给姚舆、费景阳等人提过此事了。 但事到临头,姚舆、费景阳等人仍是吃惊不已,均是呆呆的看着李三坚,原因就是他们当时是半信半疑的,甚至认为李三坚得了失心疯 开封府城池被金军攻陷,大宋皇帝赵桓等人落入了金人手中,那就意味着大宋已亡。 “师叔我黑旗军为何来此?我等下一步又当何去何从啊?”吃惊之后,姚舆结结巴巴的问道。 勤王失败,大宋亡了,大宋黑旗军也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就像个没家的孩子一般,姚舆等人均感到异常迷茫。 同时姚舆话里话外的,颇有些埋怨李三坚。 既然你李三坚李大仙师叔知道大宋将亡,为何还统兵来此?为何不加紧赶路,不顾一切的杀到京师,从而力挽狂澜? 李三坚率黑旗军勤王的用意,只费景阳一人知道。 “朝廷已亡,陛下等人落入了虏贼手中,但我大宋江山社稷还在,我大宋千万黎民还在。”李三坚闻言坚定的答道。 “主人,城下来了一些人,说是朝廷传旨使臣。”正在此时,山魁过来禀报道。 “朝廷传旨使臣?”李三坚闻言皱眉问道。 朝廷传旨使臣?姚舆等闻言又是大感疑惑不解,均是转头纳闷的看着李三坚。 不是说朝廷亡了吗?那么这朝廷传旨使臣从哪里来的? “都看着我作甚?”李三坚见状瞪了众人一眼后道:“定是金人逼迫的,乃是矫诏。” “带他们上来。”李三坚随后吩咐山魁道。 山魁颔首接令,领人下城,不一会功夫,就将数人带上了亳州城墙。 前来传旨的使臣,共有一胖一瘦的两人,长得胖的是宫中的一名内侍,姓郑,长得瘦的也是名汉人,不过却是一副金人的打扮,戴着皮帽,穿着裘皮外衣,姓韦名昌,原为齐州一名签判,齐州失陷后,韦昌便降了金人。 两名使臣上了城墙,见到李三坚之后,便宣读大宋皇帝赵恒命李三坚归降金人的亲笔御书。 第809章 势不两立 “李宣抚,为何不跪下谢恩?难道你想抗旨?”亳州城头之上,宋使郑内侍宣旨完毕之后,金使韦昌见李三坚、姚舆等人居然既不跪下,更不谢恩,悻悻的站在当地,脸露愤怒之色,于是指着李三坚喝道:“今日,本使就实话告诉尔等,汝主已写降表,汝南朝已归降了我大金,仅凭尔等是无力回天的,若尔等不降,天兵一至,定令尔等灰飞烟灭。不过我家都元帅念你为故交,故网开一面,招降尔等。李宣抚,快快跪下领旨谢恩,归降我大金,就不追究尔等擅动刀兵之罪了。降了我家都元帅,富贵荣华,如探囊取物” “住口!”李三坚见韦昌喋喋不休的,于是大怒,一把抢过诏书,随后几把将诏书扯为碎片。 郑内侍、韦昌见状顿时大惊失色。 “抗旨?”李三坚怒道:“李某自幼丧父,与母亲大人相依为命,家道中落,家境贫寒。元符三年,蒙圣恩,登进士科,自此刻起,李某便立下心志,便是报国恩,报圣恩,李某自问对我大宋忠贞不贰,岂敢抗旨?但今日李某就抗命一回了,今日李某决不奉旨,今日李某决不为金人的奴才。” “你你你欲反乎?”韦昌大惊,不过仍是强作镇定,声色俱厉的喝道。 “左右何在?给我拿下!”李三坚懒得跟他废话了,唤左右道。 山魁、济空等虎卫早已对这个骄横跋扈的金使愤恨异常了,听到李三坚下令,于是一拥而上,将韦昌及其从人一齐按在了地上。 山魁捉住韦昌就如捉了只小鸡一般,拎在了手上。 “全部斩了!”李三坚面不改色的下令道。 山魁、济空等虎卫闻言就将韦昌及其从人按在了城头之上,并抽出了雪亮的腰刀。 此刻韦昌才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抖索,说不出话来了,同时下身感到凉凉的,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 “李李李相公”郑内侍见状也是被吓得魂不附体,抖抖索索的劝道:“李相公你这是何意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 自金军攻破宋东京开封府之后,朝廷之人便将金人当做爷爷一般伺候,哪里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动不动就全部斩首的?宋各州府也有不奉旨,不降金人的,可一般都是将金使赶走了事,哪里像李三坚这样? 斩了金使,事情就闹大了,后果是异常严重的。 “今日李某斩的是叛国之奸佞,而非什么使臣。”李三坚挥手打断郑内侍之言道:“汝为宋臣,却替金人传话,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郑内侍闻言顿时满脸羞惭之色,诺诺而退。 “斩!” 山魁、济空亲自操刀,山魁挥刀斩了韦昌,济空斩了一名从人,剩余从人也被其他虎卫斩于城头之上。 数颗人头斩下,滴溜溜的滚落在了城下,引得周围黑旗军将士纷纷驻足抬头观望。 李三坚走上前去,一脚将韦昌的尸身踢开,“沧浪”一声拔出了腰间吴王剑。 “将士们!”李三坚看着城下诸黑旗军将士大声说道:“京城已经陷落,陛下等已落虏贼之手,金人于我大宋各地掠我财物,淫我女子,烧我房屋,毁我良田,坏我宗祠,其烧杀掳掠,是无恶不作,令人发指,罄竹难书。将士们,我大宋山河实已破碎。但今日李某想说的是,我大宋不会亡,江山社稷还在,大宋黎民还在,我大宋儿郎决不屈服于金人的淫威之下,李某也决不为金人的奴才,李某今日在此立誓,誓与虏贼决一死战,决不归降,不死不休!” “决一死战!” “决不归降!” “不死不休!” “吾等甘愿跟随宣抚相公,与虏贼奋战到底!” “万胜!万胜!万胜!” 姚舆、闵武炎、冯湛、拓跋魁、罗布瑞、呼延烈、许彪、姜屠、崔虎臣、骨勒海、郑泰、司马威、符鳞、翟进、高尧康、花荣、山魁、济空等将及众黑旗军将士一起挥戈大吼,吼声如雷,声震亳州城池上下。 宋靖康二年三月,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扯诏斩使,正式向天下宣布与金势不两立,正式扛起了抗金的大旗,也就正式向金人宣战了。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宋各地,各地军民感到惊异的同时,均是感到欢欣鼓舞。 此时的整个大宋没有一人像李三坚这样,坚决而又彻底表明了抗金的决心。 “李相公”郑内侍结结巴巴、哆哆嗦嗦的对李三坚说道:“相公大义,奴婢实在是感佩之至,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前来此地,按说当自刎谢罪,可奴婢还要赶回去伺候陛下” “太上官家、陛下怎样了?”李三坚打断郑内侍的啰嗦后问道。 “太上官家、官家、太子殿下、后妃、亲王、宗室、文武大臣等均被金人关进了金营,哎,惨不忍睹,苦不堪言啊。”郑内侍叹道。 “嗯,回去寻得太上官家、官家,就说李某正在想办法相救。”李三坚点头说道。 郑内侍应了一声,就打算告辞离去。 李三坚挥了挥手,郑内侍就带着几个随从下城骑马离去。 李三坚看着郑内侍等人的背影,摇了摇头。 营救二帝等人?谈何容易,李三坚还未蠢到以区区数万步骑对阵风头正劲的金军十余万铁骑,还未蠢到在广阔无际的平原之上以步军对阵金军骑兵。 金军强悍,用兵也是极有经验,善于发挥骑兵的特点与优势,惯于包抄后路,截断粮道,惯于分兵合击,指东打西的。 黑旗军再强悍,但在平原之上,被金军截断后路、粮道,那么就大事不妙了。 因而李三坚此言不过是安慰之言而已。 就算李三坚不顾一切的领军疾行,损兵折将的,拼死救下二帝,但救下他们干什么?救下他们继续祸害大宋江山,救下他们继续祸害天下万民吗?李三坚心中暗暗思忖道。 “师叔,你此举是否太过凶险?”亳州城外,骑在马上正准备领军出征的姚舆,还是不放心,于是骑马走到李三坚身前说道:“不如师侄领军前去如何?” “呵呵”李三坚闻言骑在马上笑道:“凶险?再凶险有当年我等塞北之地凶险吗?叔兴你放心便是。你的事情也是不轻的,望你谨慎而为。” “师叔之言,姚某谨记于心。”姚舆拱手道。 “庭举、虎臣珍重!”李三坚点点头,于马上拱手道。 “相公、师叔珍重!”崔虎臣、姚舆二人一起拱手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后,扬鞭策马,与花荣、翟进、索超、山魁、济空等将引三千铁骑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黑旗军兵分三路,李三坚领三千铁骑向西北而去,姚舆、费景阳领万余铁骑向北而去,崔虎臣、吕师囊率黑旗军步卒驻守在亳州、拓城一带。 “汝平日所言,皆应于今日,吾恨不听汝言也!”一身道袍,脸色苍白的宋太上皇赵佶于开封府城外,手抚张道士之背泣道。 宋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九日,金人在掠夺了大量的金、银、绢、帛、粮草、骡马、牛羊、礼器、金石古玩、奇珍异宝、图籍等等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的准备北返了,将宋二帝、太子殿下、后妃、亲王、宗室、文武大臣等人一同押往金地。 金人撤军共分七路人马,第一路押送的便是大量的金银财宝等物及宋皇族和达官显贵的男子二千二百余人、妇女三千四百余人,赵仲理、赵孝骞、赵孝参、赵有奕、赵有恭等人都在其中;第二路人马负责押送宋太上皇赵佶、郑皇后及亲王、皇孙、驸马、帝姬、嫔妃等人;其他五路人马分别负责押送宋帝赵桓、朱皇后、太子、宗室及何栗、孙傅、张叔夜、秦侩等不肯屈服的大臣。 被金军押送回金地,这日子能好过吗?答案是否定的,赵佶等人的座驾均是牛车,分乘八百六十余辆牛车,一路之上,是凄风苦雨的,异常凄惨。 赵佶这辈子没受过这罪,于是见到张道士之后,不由得悲从中来,后悔未听张道士之言。 宋宣和年间,金国擒获辽帝耶律延禧,并派使臣来宋炫耀。赵佶却高高兴兴地宴请金使臣。宴会之后,赵佶再见到张道士,对他提起宴会的事。可张道士却说:“天祚帝至海上,筑宫室以待陛下久矣。” 当时的赵佶只当张道士是一句戏言,并不在意,可怎料却一语成谶,此时的赵佶等人真的被金人掳往北方 “道君,你何止未听臣言啊?你若是听俺三坚兄弟一言,也不至于落此落此下场啊,呜呜呜”张道士闻言也是扶着赵佶大哭。 赵佶听张道士说起李三坚,顿感大羞,是无言以对,掩面上了牛车。 “道君,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愿陛下爱护圣躬。”张道士随后对着牛车喊道:“我那三坚兄弟是个有本事的人,必能救得道君回返。” 第811章 耻辱迁徙(下) 宋河北西路浚州金军营地之中,正在行“牵羊礼”。 所谓牵羊礼,为金的一种受降仪式。牵羊礼要求俘虏赤裸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绳,像羊一样被人牵着,也表示像羊一样任人宰割。 于是众金军命帐中宋俘脱去全身衣物,换上金人的衣服,并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而身披羊裘,也就袒露上身了。 男子还好些,而女子不但要在众金人面前当众更衣,还要身披羊裘、袒露上身,如此羞辱,又怎堪忍受?于是众女子均是哭哭啼啼的,不肯就范。 “来人,给我剥去她们的衣服。”完颜阇母见状大怒,灌了一大口酒后,指着女子们说道。 于是众金军上前,强行剥去了女子的衣服,并披上破烂的羊裘,其中有女子忍受不了如此羞辱,羞愤自尽,却被金人拖了出去,扔在了外面,任其暴尸荒野,任野狗啃食。 “快快献上诗词。”完颜阇母及众金人见状大乐,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对众宋俘说道。 “要艳词,越艳越好,越露骨越好,不艳拖出去喂狗。”兀里味千户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盯着众女子笑道。 “阇母左都监、兀里味千户,不如男子献诗词,女子歌舞如何?”乌达补百户凑趣道。 完颜阇母等众金人闻言一起大声叫好。 “你速速献上诗词。”一名已经喝得半醉的金军将领,忽然拔出腰刀,指着宋俘之中的一名男子喝道。 “项如琼玉,发如云髻。眉如削,手如春笋。奶儿甘甜,腰儿小,脚儿去紧。那些儿,更休要问”此名宋男子异常恐惧,抖抖索索的做了阙词出来,引得众金人是哈哈大笑。 众女子也被逼得跳起舞来,更是令众金人红了双眼,全身血脉喷张。 艳词再加上袒露上身女子歌舞的刺激,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因而众金人从上到下,均是忍受不了了,将一名名女子拖了过来,肆意取乐、玩弄,金人当众宣y,金人军帐之中是不堪入目之极。 完颜宗望皱了皱眉头,就借故走出了军帐。完颜宗望也喜欢宋美貌小娘子,也玩弄过不少宋美貌小娘子,但如此的当众宣y,还是有些看不过去了。 军帐之外的情形也与军帐之中差不了多少,帐外的金军或羞辱宋俘当中的男子,或调戏、凌辱、淫辱宋俘女子,所谓上行下效,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金军之中并不都是女真人,其中是以契丹人、渤海人、燕地汉人居多的。 完颜宗望面无表情的挎刀走过,走向自己的军帐。 完颜宗望回到自己军帐之后,见宋茂德帝姬赵福金神情恍惚的坐在军帐之中,于是哼了一声,就开始解身上的衣甲。 “老爷”赵福金被惊醒后,慌忙过来服侍完颜宗翰更衣。 茂德帝姬赵福金为赵佶的第五女,为已经故去的大宋明达皇后刘氏之女,今年方才二十出头。 赵福金本已嫁人,其丈夫就是蔡京的第五子蔡鞗,可赵福金是赵佶所有三十四女当中,容貌最出众的,美若天仙,天下闻名,于是完颜宗望慕名将她强行纳入了帐中。 完颜宗望向宋讨要的女子,一要美貌,二要年轻,三要文采出众,而赵福金帝王之家出身,各方面正好符合完颜宗望的要求,于是完颜宗望不顾她为有妇之夫,就强行向赵佶、赵桓讨要赵福金,并将她纳入了房中。 金人之禽兽,就可见一斑了。 古训有云,一女不事二夫,而赵福金的丈夫蔡鞗还健在呢,此刻正在金军其他人马当中,被押往金地。 但赵福金又有什么办法?亡国之妇,贱若敝屣,只能是任人宰割,同时赵福金服侍完颜宗望一人,是比被禽兽不如的金人扔进金营,被许多金人凌辱要强上百倍的,因此赵福金也只能是委曲求全了。 “为何如此的愁眉苦脸?”完颜宗望明知故问的问道。 “贱妾不敢。”赵福金低眉顺目的说道。 “既然是我的人,过去的事情就休要再想了。”完颜宗望换上一件汉服,异常潇洒的伸了伸双臂后笑道:“南朝之人怎及我大金之人勇猛?是吗?娘子。” 完颜宗望已经四十余岁了,身材异常高大肥胖,但因酒色过度,使得完颜宗望双眼白而黄,双目之下还有两个臃肿、松弛的眼袋,皮肤粗糙,挺个大肚腩,就似乎是个怀了八个月身子的女子般的。 说话间,一股恶臭喷涌而出,差点将赵福金熏晕过去。 “是老爷”赵福金美目之中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随后拼命掩饰自己自心底涌上来的厌恶之感,慌忙低头顺目的说道。 “你言不由衷!”赵福金厌恶之意,很快就被完颜宗望捕捉到了,于是怒道。 “老爷,贱妾不敢。”赵福金慌忙说道。 “好,既然如此,快快脱去身上衣物,留下一件,本老爷将你丢进大营中去。”完颜宗望盯着赵福金说道。 赵福金闻言无奈,双目含泪缓缓的脱去了身上的衣物,一副及其美妙的身子便显露了出来。 完颜宗望随后狞笑着扑了上去。 “斡鲁补都元帅,宋军已至滑州!”正当完颜宗望拥着赵福金在帐中沉睡之时,一骑飞至,一名金军斥候闯进帐中禀报道。 完颜宗望闻言一把推开赵福金,坐起身惊问道:“哪里来的宋军?” “为宋将宗泽所部,前锋已至滑州,沾没喝都元帅命小人请斡鲁补都元帅前往帐中议事。”金军斥候答道。 宗泽,字汝霖,浙东乌伤人。 元佑六年登进士科。元佑八年,任大名府馆陶县县尉。任满,先后在衢州龙游、莱州胶水、晋州赵城、莱州掖县担任县令,后为宋登州通判、磁州知州等官。 宗泽今年已年逾六十,为一名花甲老人了,可宗泽报国之志未减。赵构为应天府兵马大元帅,而宗泽为副帅。 宋京师开封府被金人围困,宗泽劝赵构救援,而赵构害怕,再加上汪伯彦等人加以阻难,于是赵构就命宗泽引军先行,宗泽寒心,自此宗泽就不再参与元帅府中的谋议了,单独引军救援开封府。 靖康二年正月,宗泽至开德,与金人十三战皆胜,他寄书信劝告赵构檄令诸道会兵京城。宗泽又发书给北道总管赵野、河东北路宣抚使范讷、知兴仁府曾懋,让他们合兵救援京城。这三人都认为宗泽狂妄,不予理睬。宗泽领孤军前进,都统陈淬说敌势正盛,不可轻举妄动。宗泽发怒,想将陈淬斩首,诸将请求宽免陈淬,让他以死效命。宗泽命令陈淬进兵,与金兵相遇,陈淬大败金兵。金兵攻打开德,宗泽派遣孔彦威迎战,又大败金兵。宗泽估计金兵必定会进犯濮阳,便事先派遣三千骑兵前去救援,结果金人果然来攻打濮阳,又被打败。金兵第二次攻打开德,权邦彦、孔彦威合兵夹击,金兵再次大败。 宗泽虽打了不少胜仗,但所部兵马也折损严重,同时宗泽为孤军奋战,因此直至开封府陷落,二帝等人被掳往北方,宗泽也未打到开封府城下。 金人掳二帝等人返回北面,宗泽得到消息之后,便引军奔赴滑州,打算经过黎阳,到达大名府,渡过黄河,控扼金人的退路,截回赵佶、赵桓二帝。 “你以为宗泽到了,你就有希望了吗?”完颜宗望翻身而起,见赵福金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于是狞笑道:“吾视宋军如土鸡瓦狗也,你就在帐中呆着,哪里也不准去,等着我拿回宗泽老贼的项上人头给你看看。” “驾驾驾” 完颜宗望及其扈从纵马奔出金营之时,溅了金营之中一个瘦小身影一身污泥。 “呸”瘦小身影朝着完颜宗望等人背影骂了一句,顺便吐出了口中的污泥,便矮身钻入了黑暗之中。 “李侍读,李侍读,我在这里,在这里。”瘦小身影是李元瞻。李元瞻来到金营中马厩的一个偏僻角落,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缩在马厩之下,见李元瞻奔了过来,于是欢喜得连连招手道。 “嘘,殿下,小声些。”李元瞻矮身钻进了马厩下的阴影之中,看了看左右后对大宋太子赵谌低声说道:“小心惊动了金人。” “嗯”赵谌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爬到李元瞻身边,紧紧的靠着李元瞻。 金人安营扎寨之后,便吃肉喝酒,调戏、戏弄、玩弄、淫ru宋女俘,营寨之中是喧嚣、热闹异常,于是李元瞻趁机拉着赵谌躲到了马厩之中。 金人忙着y虐女子,寻欢作乐的,根本无法注意到两个小儿。 第812章 以身犯险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四月,李三坚之子李元瞻与大宋皇太子赵谌与二帝等人一同押往金地。 金人押解人马于浚州安营扎寨之后,便忙着喝酒吃肉,调戏、戏弄、玩弄、y辱宋女俘,忙着寻欢作乐,于是李元瞻就趁乱拉着赵谌躲到了马厩之中,欲寻机逃离金营。 “李侍读,你有办法离开这里吗?”赵谌靠在李元瞻身上问道。 金人的凶恶、残暴,赵谌是亲眼所见,简直是怕得要死,只觉靠在李元瞻身边才感到安全了许多,同时天气阴冷,两人挤在一起,身上也就暖和了许多。 “殿下勿忧。”李元瞻闻言低声答道:“臣正在想办法呢。” 李元瞻随后又看了看四周。 李元瞻欲与赵谌逃出金营,唯一的指望就是偷一匹战马,偷偷的溜出金营,随后纵马远去。 马厩顾名思义,就是养马之地。马厩的味道异常难闻,臭气熏天的,但其中有金军的无数匹马,此刻正打着响鼻,吃着马料,因而李元瞻与赵谌偷一匹战马不难,难就难在如何溜出金营。 而金营大门附近的防守是异常严密,金人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想溜出金营而不被人发现,对于两人来说,无异比登天还难。就算两人强行冲出金营,被金人发现的话,也会很快就被金人捉回来的。 李元瞻与赵谌唯一的指望便是到了下半夜,看看金人的防护会不会松懈下来,这样的话,李元瞻与赵谌也许才有机会逃出金营。 “殿下,先吃点东西。”李元瞻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才想起赵谌还没吃饭,于是自怀中摸出一个芋头,递给了赵谌。 这是李元瞻自金营之中偷的,李元瞻都舍不得吃。 “嗯”赵谌正饿得难受,于是接过还是热的芋头,吃了几口后,顿感浑身舒服无比,吃得香喷喷的。 赵谌只觉这个芋头比以往那些山珍海味还要香甜。 “李侍读,你还没吃?”赵谌吃了几口之后,这才想起李元瞻也未吃饭,于是将芋头掰下一半,递给李元瞻后说道。 “殿下,臣不饿,嘘,别说话了,有人来了。”李元瞻低声对赵谌说道。 赵谌闻言顿时吓得缩回了手,躲在了李元瞻的身边,一边看着马厩外面,一边仍是在啃着芋头。 李元瞻左手将赵谌护在了身后,右手探入怀中,紧握着怀中一柄锋利的短剑。 “你们你们跟着我作甚?”此刻外面传来一名少女羞恼的声音。 “哎哟,曹才人要如厕,小的们就伺候曹才人方便啊。” “是了,是了,小娘子乃是贵人呢,马厩太黑了,摔着了贵人,小的们可吃罪不起呢,嘿嘿。” “哈哈,哥哥所言甚是。” 外面又传来两名金人的淫笑声。 “你们”此刻三人已来到了李元瞻与赵谌之前,一名少女羞愤难当,跺了跺脚,不想如厕了,身子却是异常的难受。 李元瞻与赵谌缩在马厩下的阴影之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我说曹才人啊,你还如不如厕了?小心拉裤裆了啊。”一名身材较为胖大的金人淫笑道。 “哈哈,拉进了裤裆,小的们就在此地给曹才人更衣如何?”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金人闻言哈哈大笑道。 “我我求求你们了别跟着了求你们了。”曹才人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央求二人道。 “快去,等下真的拉裤裆里了,臭气熏天的,就败了兴了。”瘦小金人眼珠子一转,对曹才人笑道:“快进去,我等等候在外面便是。” “不用你们等候。”曹才人羞愤欲死,可身体却是越来越难受,于是羞愤的说了一句后,就转身奔进了茅厕,只想快些解决,以免继续受到羞辱。 金营马厩之中的所谓茅厕,也就是用一块破旧的布帘遮挡,其中有一个污秽不堪的净桶。 “哥哥,外面守着点。”瘦小金人将曹才人进入茅厕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对胖大金人说道。 “哈哈,我说兄弟就真要在茅厕之中玩弄曹小娘子啊?”胖大金人哈哈大笑道:“你也不怕粘上浑身的屎尿?” “呵呵,如此美妙娘子在外面还有我等的份?此时机会难得啊,机会难得啊。”瘦小金人说了一句后,便钻进了茅厕之中,片刻后,里面便传出一声尖叫,紧接就是大声斥责之声及瘦子的淫笑声。 胖大金人笑眯眯的挎刀守在了茅厕之外。 辱人太甚!李元瞻手中紧握着锋利的短剑,伏在马厩之下,心中愤怒得骂道。 曹才人何人?曹才人名为曹小佛奴,为大宋太上皇赵佶的嫔妃,被敕封为正五品才人,今年才十余岁。曹才人以往在宫中的地位还是较为尊崇的,可此时却受到了如此羞辱。 《国语》云,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李元瞻自怀中取出短剑,紧握在手中,见胖大金人正背对着自己看着茅厕方向,于是李元瞻不顾自己年少,不顾一切的爬出马厩,双手紧握短剑,使出浑身力气,和身向胖金人背心刺去。 这也是李元瞻太过年少了,无法忍受金人对宫中贵人的羞辱,不计后果、不计得失的。 李元瞻手中的短剑为宫中之物,为广南东路阳江的贡物,名为“七绝剑”,端的是锋利无比。 自开封府城破之后,李元瞻便偷偷的将七绝剑藏了起来,并随身携带。 金人见李元瞻为一名十岁上下的小儿,因而并未搜他的身。 “噗”的一声响,李元瞻奋力将短剑刺入了胖金人的后心,顿时鲜血四溅,胖金人只感后心一凉,随后背上一阵剧痛,大吼一声,扑地便倒,倒在地上不停的扭曲、抽搐,口中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眼见不能活了。 七绝剑极为锋利,若是刺入胖金人的心脏,可立刻要了他的性命,只可惜胖金人外面罩了件皮袍,里面却是一副皮甲,皮甲之上有个护心镜。 因此七绝剑虽透甲而入,刺破了护心镜,但却未使胖金人立即毙命,而是发出了一声惨呼,随后才倒地不起。 “发生了何事?”正在凌辱曹才人的瘦金人听到动静,提着裤子就跑了出来,见到胖金人趴在地上,人事不省,而李元瞻正在拼命想将短剑从胖子身上拔出来,而短剑卡在了护心镜之上,一时之间,却拔不出来。 李元瞻毕竟才十岁出头,虽胆量惊人,但气力却不大。 “哪里来的小杂种?”瘦金人也来不及提裤子了,双脚蹬开裤子,拔出腰刀,光着毛茸茸的下身,挥刀就向李元瞻当头砍去。 瘦金人挥刀猛砍,刀光闪烁,去势极快,而李元瞻躲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砍中了。 “李侍读”赵谌见状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噗”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之中射出一支利箭,利箭闪烁着碧绿的光芒,插在了瘦金人的咽喉之上,瘦金人翻身便倒在了地上,手中腰刀“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支利箭为见血封喉的毒箭,瘦金人手捂着咽喉,口中发出“呃、呃”之声,转眼间便口吐白沫,一命归西。 正当李元瞻、赵谌惊讶之际,一条黑影自墙上翻了下来,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一刀割断了胖金人的咽喉,结果了仍是在垂死挣扎的胖金人的性命,随后又去查看瘦金人的死活,确认无误后,再走到茅厕,倒转刀柄敲晕了欲开口尖叫的曹才人,随后一手持着鲜血淋漓的利刃,一手挟着曹才人向李元瞻、赵谌二人走来。 李元瞻、赵谌均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李元瞻仍是将赵谌护在了身后。 “衙内”黑衣人先将曹才人扔到一边,随后扯下脸上的黑色面罩,露出了一张异常怪异的脸庞。 “燕大叔”李元瞻看清楚来人之后,如见亲人,欢喜的扑到了燕四身边,抱住了燕四的腰。 “衙内,快去藏好,我去收拾一下。”燕四摸了摸李元瞻的头后,微笑着说道。 李元瞻点点头,与赵谌又躲到了黑暗之中。 燕四先将两具尸体拖到了黑暗之中,随后抹去一切痕迹,但却对如何处置曹才人犯了难。 燕四想了想后,取出一颗药丸,塞入了曹才人口中,将曹才人也抱到了阴影处,随后就矮身钻到了李元瞻、赵谌所在之处。 李元瞻、赵谌是躲在马厩之下,这里较为狭窄,仅能容小儿于此地藏身,可不知是怎么回事,燕四一个成年汉子,居然身子一缩便挤了进来。 “燕大叔,曹才人她”李元瞻问道。 “衙内放心,她无碍,睡会就醒了。”燕四低声答道。 也许再也不会醒来了,燕四心中暗道,这种女子国破之时,就当殉国,也省的留下被金人羞辱,可衙内他居然为了这种女子以身犯险,也害得自己现身出手相救。 “燕大叔,爹爹他在哪里?”李元瞻随后问道。 “相公他”燕四说道。 “杀!杀!杀!”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正在此时,金营之外忽然传来一阵似天崩地裂般的喊杀之声。 第814章 吓退二太子 “阇母左都监,向东北角突围,快走,快走,宋军将至,晚了就来不及了。” 宋河北西路浚州金军营寨之中,数名金将将醉醺醺的,几乎是赤条条的完颜阇母拥上马背后,焦急的说道。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四月某日,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亲领三千轻骑突袭了浚州郊外的金军营寨。 金军攻灭宋之后,分七路北返。北返途中,得意忘形,折辱宋俘,y辱宋女子,彻夜喝酒吃肉、寻欢作乐,从而怠于防护营寨,再加上宋宗泽部引军袭击滑州,分散了金军的注意力。金军都元帅完颜宗望领部分兵马与完颜宗翰共击宗泽部。 因此浚州金军营寨中的金军被黑旗军打得大败,黑旗军也轻松攻进了金军营寨。此刻金军营寨之中,火光冲天,喊杀声是一浪高过一浪。火光之中,有无数黑衣黑甲的骑兵在往来冲杀,杀得金军鬼哭狼号的,狼奔豕突,四散逃命。 哪里来的宋军?此刻的完颜阇母,身上几乎是不着一缕,仅以一件羊裘围住了下半身,骑在一匹光背马上,回头看了一眼混乱不堪的营寨后,心中惊惧的想到。 到目前为止,完颜阇母仍是不知这伙宋军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黑旗军?黑旗军是个什么玩意?完颜阇母心中暗道。 “不许逃走,随本都监将南蛮赶出大营!” 此刻的完颜阇母终于有些清醒了,酒也醒了不少,光着屁股骑在马上,拎着一柄狼牙棒,心中极为不甘,欲收拾残部返身再战。 自金与宋开战以来,金军几乎皆是百战百胜,杀得宋军落花流水、一溃千里的,何时有如此狼狈过?完颜阇母也是勇猛善战,每战突前,他又何时如此狼狈过? 就这么大败而逃,将会丢失了大量财物、兵马、漂亮的南朝小娘子,这些日子以来,完颜阇母玩弄、折磨宋女子,简直是食髓知味,乐此不疲的,简直是还没玩够,就这么丢失了,岂不可惜了?非但如此,完颜阇母大败而归,必将会是颜面尽失,金朝廷论灭宋之功,完颜阇母之功也必然会大打折扣的。 “杀!杀啊!杀回去!” 于是完颜阇母心中极为不甘,光着屁股骑在一匹光背马上,高举狼牙棒,率数百金骑,反身向着黑旗军杀去。 金军勇猛剽悍,在完颜阇母的高声呼喊之下,几员金军悍将身披重甲,手持铁盾护住头面,率几十名悍卒,当先开路,向着黑旗军杀去。 完颜阇母仓惶逃出军帐,未着衣甲,但也有金军具甲的。 这些金军极为勇猛,砍翻了不少冲进寨内的黑旗军,略挡住了黑旗军的攻势。 “宋军也不过如此嘛,大金的勇士们,随某杀敌,将直娘贼的宋军赶出去!”完颜阇母见状大喜,高举狼牙棒大声吼道。 “杀!杀!杀!” 金军士气大振,不断聚拢败兵,拼命阻挡黑旗军杀入寨中。 这是什么?正在此时,两颗黑乎乎的铁球滚到了完颜阇母的马前,一边“滴溜溜”的乱转,一边“嗤嗤”的冒着火花,如此情形不禁令完颜阇母大感怪异,于是勒住了光屁股之下的战马,惊奇的看着这两个铁球。 “都监,小心啊!”完颜阇母不知马前的这两个铁球为何物,可金人之中却有人领教过的,于是左右慌得大声呼喊道。 “轰!轰!” 左右话音未落,两颗爷雷便已炸响,两声巨响、两道红光闪过,就如天崩地裂一般,将完颜阇母胯下战马炸得前蹄扬起,马身前面是一片血肉模糊,战马发出一声哀鸣,歪斜着身子“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战马的眼睛被炸瞎了一颗,睁着一只独眼,口吐鲜血,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 战马人立起来之时,就将完颜阇母甩下了马鞍,同时也因为战马人立,替完颜阇母挡住了大部分爷雷爆炸所产生的碎片,否则完颜阇母的结果必然与战马一样。 可即便如此,完颜阇母仍是被炸得、摔得七晕八素的,胸腹、大腿、背、屁股等处疼得就如撕裂了一般,唯一的一件遮丑羊裘也不知去向。同时一颗铁钉插进了完颜阇母左眼眶之中,眼眶之中顿时鲜血直流,完颜阇母左眼已被爷雷炸瞎。 “杀!杀!杀!” “虏贼,你霍爷爷在此!” 正在此时,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黑旗军大将霍成武领百余骑杀出,横刀跃马直扑完颜阇母等人而来。 此次此刻,金军如何还敢恋战?慌忙将已经被爷雷炸懵了的,完全光着屁股的完颜阇母,扔上了另一匹战马之中,就拥着完颜阇母落荒而逃。 霍成武不舍,领百余骑紧紧追赶,追击路上,斩杀了不少金军,可就是没有追上完颜阇母。 黑旗军人数不多,仅三千余骑兵,无法对诺大的金军营寨形成合围,因而完颜阇母等金军主将就逃之夭夭了。 “叔叔,发生了何事?”完颜宗望闻讯领千余兵马赶回来之时,正好撞见了落荒而逃、失魂落魄的完颜阇母等人,于是大声问道。 “妖法,妖法,宋妖人有妖法”完颜阇母失魂落魄的说了一句后,便又晕了过去。 此时的完颜阇母浑身赤裸的身上披着一件皮袍,露出来的肌肤被火药、烟火熏得黑乎乎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瞎了一只,浑身都是血迹,模样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来人,抬下去寻郎中医治。”完颜宗望皱眉吩咐左右道。 “斡鲁补元帅,此时该当如何?”过来片刻,一名金将问向完颜宗望道。 完颜宗望不答,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金军大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此时已至黎明时分,旭日东升,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了广袤的大地上,照耀在完颜宗望等人面前的一处山坡之上,山坡之上绿树成荫,虫鸟齐鸣,叽叽喳喳的,宛如奏响了一曲清晨的乐曲。 忽然山坡之中出现了一个黑点,不禁令完颜宗望等人注目,不久之后黑点就变成了一面大旗,这面巨大的旗帜是个黑色大旗,黑色大旗之上绣着一个血红色的巨大狼头,狼头张开了血盆大口,在清晨的曙光之中,显得异常的狰狞恐怖。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黑点出现在了巨大的狼旗之下,就如一道粗粗的黑线般的。 “杀!杀!杀!” “杀虏!杀虏!杀虏!” “黑旗军!” “万胜!万胜!万胜!” 李三坚、花荣、山魁、济空、霍成武等人居中,翟进居左,索超居右,向着金军,居高临下的冲杀而来。 李三坚高举吴王剑冲在了最前面,胯下是一匹不带一丝杂质的白色神驹,大红色披风被风吹的几乎与身体平直,全身包裹的黑色铠甲在黎明的曙光之中啧啧发光。 战鼓声声,动人心魄,号角连连,令人胆寒。在震天的鼓号声中,黑旗军众将士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完颜宗望等人猛扑过来。 万马奔腾,卷起了遮天尘土,漫山遍野的响起了黑旗军将士的喊杀之声。 “不可敌!”完颜宗望吓得丢下一句后,拨转马头,转身便逃,金军也是惊得面如土色,个个失魂落魄的跟随着完颜宗望向远处逃去。 自称为大金第一勇猛之人的完颜宗望,刚与黑旗军照面,便落荒而逃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四月某日,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引军三千攻打北撤的金军,继攻破金军营寨,击伤金将完颜阇母之后,又吓走了金统帅完颜宗望,是大获全胜。 此战过后,李三坚之名,黑旗军之名,更是响彻天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包括北地金人。 李三坚竖起了抗金的大旗,天下英雄无不景从,无不争相远道而来,投奔黑旗军,投奔李三坚。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黑旗军,威武,威武,威武!” “李相公,威武,威武,威武!” “李相公,呜呜呜” 李三坚引军进入满目苍夷的金军大营之后,众多宋俘不禁喜极而泣,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禁令他们欢呼雀跃不已。 朝廷若是早用李三坚,由他主持大局,大宋朝廷又何至于此?赵佶、赵桓等人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国破家亡之下场?众人在欢喜之余,不约而同的一起想到。 李三坚手扶腰间吴王剑,身披黑色铠甲,斜披着一件白色战袍,露出了右臂之上的虎吞右臂甲,神色冷峻的策马走过众人。 李三坚虽攻破了金军营寨,救下了一众宋俘,但这些男男女女的一大群人,却也给李三坚带来了沉重的负担,一不小心,李三坚及其三千黑旗军骑兵将会受到牵连,同时因此反胜为败,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李三坚达不到目的,那么此举就得不偿失了。 第815章 血海深仇 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四月某日,大宋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率军大败金军之后,就返回了浚州金军营寨。 李三坚骑马带兵路过寨中的众宋俘之时,只是略看了一眼后,就策马走过,如此不禁众人是暗暗纳闷不已,同时也是暗暗惊惧,不知李三坚这是何意,此时欢呼之声也小了许多。 金军营寨之中的宋俘之中的许多人为宋宗室、嫔妃、皇亲国戚、帝姬、皇子等等,平日里是高高在上的,若是在以往,李三坚一副爱理不搭的模样,必然会引起众人是大加指责,甚至降罪下来。 可此一时,彼一时也。 此时大宋已亡,二帝北狩,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皇室宗亲也就成为了孤魂野鬼,甚至连孤魂野鬼都不如,是被金人押解北去的俘虏,不是李三坚救下他们,现在他们还在金人的淫威之下呻吟,还在金人铁蹄之下痛苦挣扎。而李三坚手握雄兵,那么情势就掉了个个儿,李三坚是高高在上,他们这些人反倒成了需要人怜悯的可怜虫。 其实实际情况却是,并非李三坚对他们爱理不搭的,也不是李三坚故意拿捏他们,而是李三坚根本没有时间与他们叙旧、见礼什么的。 李三坚手中只三千余兵马,攻打金军营寨也折损了不少人,而金军却拥兵十余万众,且大都为来去如风的骑兵。 李三坚暂时战胜了金军一部,并非战胜了金军主力,更非是战胜了整个金军,据李三坚估计,金军主力转瞬便至,因此黑旗军下一步又该作何打算?怎样才能安然无恙回去?另外姚舆那里怎样了?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此刻一直在李三坚脑海之中回响。 “爹爹,爹爹”正在李三坚沉思之时,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向着李三坚飞奔而来,边跑边喊道。 李元瞻身后,便是燕四、戴宗等黑旗军斥候。 大战之时,李元瞻、赵谌多亏燕四的保护,才未死在乱军之中。 李三坚闻言转头,顿时大喜,慌忙翻身下马,迎着李元瞻,将李元瞻紧紧的抱在怀里。 “爹爹,你为何才来啊?”李元瞻紧紧搂着自己老爹说道。 “呵呵,是爹爹不对。”李三坚闻言笑道。 “相公,衙内可是厉害的紧呢,亲手刺死了一名金人。”燕四站在父子二人身边笑道。 “哦,是吗?就他?”李三坚闻言放下李元瞻,在他的小胳膊上捏了捏后,半信半疑的问道。 “爹爹你不要太小瞧人了。”李元瞻见状气鼓鼓的说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哈哈大笑道:“吾儿果为英雄好汉也,是爹爹看走眼了。” 李元瞻在哪里,那么那人就在哪里,对此李三坚早就知道了,于是李三坚目光离开李元瞻,看了看四周,果不其然,大宋太子赵谌正在一旁看着李三坚、李元瞻父子二人。 一名不知从哪里来的老内侍陪伴在了赵谌身边。 于是李三坚慌忙招呼了一声手下众将,一起走到了赵谌面前。 “臣范阳子爵、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叩见太子殿下,微臣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李三坚当先单膝跪在了赵谌面前,行了个军礼后说道。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花荣、翟进、索超、霍成武、燕四、戴宗、山魁、济空等将黑压压的单膝跪在了赵谌面前。 盔甲、兵器等稀里哗啦的响作了一片。 大宋皇太子赵谌还不到十岁,还是个小儿,见到这么多虎背熊腰的军将跪在了自己面前,顿时慌了手脚,嗫嗫嚅嚅半响,一句话都未说出口。 “殿下,你当出言勉慰李宣抚。”一旁的老内侍轻轻的开口对赵谌说道。 “李卿家,忠心为国,千里迢迢而来,辛苦了,卿家快快免礼平身,诸位卿家免礼平身。”赵谌闻言方才开口道。 “谢殿下。”李三坚闻言方才起身,对赵谌说道:“殿下,此地不可久留,因此臣请殿下速速离开此地。” “你是李侍读的父亲,我相信你。”赵谌闻言点头道。 “三郎,三郎兄弟啊!”正在此时,一人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此人身上衣衫褴褛的,脸上、身上全是污泥、尘土,因而李三坚一时未认出来他是何人。 “三郎,是我,是我。”来人见李三坚一副茫然的模样,于是在地上捧了一滩泥水,略洗了洗自己脸后,看着李三坚说道。 “表兄,你如何在此地啊?”李三坚看清楚来人面目之后,惊喜的问道。 来人为李三坚舅父符鼎之子,符文举。 “此事说来话长,三郎三郎啊,爹爹他们他们尽被金人害死了。”符文举说到此处,不禁大哭出声。 “什么?全死了?皆死于金人之手?”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随后将愤怒的目光投向燕四等人,燕四等黑旗军斥候皆低下了头。 燕四等黑旗军斥候早就知道此事了,只是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李三坚,生怕他分心,待今后有机会再禀报李三坚,可怎料符文举居然出现在了此地。 符鼎满门男子被害,女子被掳入金营,符文举当时未在家中,从而幸免于难,其后符文举便混入了金营,打算找机会救出家中女子,若是有机会的话,再刺杀几名金将,为家人报仇雪恨,可符文举手无缚鸡之力,又是独自一人,因此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还差点死在金营。 “恨杀我也!”李三坚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顿时大怒,拔剑出鞘,将一个拴马的木桩一劈两半后怒道:“某与虏贼此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县学恩师黄涣死于金人之手,种师中与金军浴血奋战,不屈而被金人杀死,种师道忧愤而死,均是以金人脱不了干系,现在舅父符鼎一家又死于金人之时,李三坚又怎不将金人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所有金人皆斩为肉酱。 最为关键的是,舅父符鼎一家被害,李三坚又如何向母亲符二娘交代?这才是李三坚最为头疼的事情。 众将见状均是想开口相劝,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符文举泣道:“三郎,爹爹他们死的太惨了。” “表兄,如此血海深仇,只能今后再报了。”李三坚闻言恻然道。 符文举闻言苦着点了点头。 李三坚也是点点头,转身拱手对赵谌说道:“殿下,请恕臣无礼了。” “李宣抚,你?”赵谌闻言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又是施了一礼后,便伸手抱起赵谌,取过一副铠甲,裹在了赵谌的身上。李三坚随后将赵谌抱上马鞍,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了赵谌的身后,济空抱着李元瞻也翻身上马。 “速速收拾收拾,准备离开此地。”李三坚骑在马上大声下令道。 “主人,金俘当如何处置?”山魁随后问道。 黑旗军大破金军之后,俘虏了千余名金军,其中以燕地汉人,渤海人,契丹人居多,但也有不少女真人。 “劝降,如若不降或犹豫者,皆斩之!”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目光之中透露出了一丝狠戾之色。 宋对于外族之人的羁縻之策,基本是以怀柔之策推恩的,可对付女真人却不能如此,至少目前不能怀柔。必须以暴制暴,以强凌强,以令女真人恐惧害怕,让他们知道轻易纵兵南侵的后果,动辄引兵南侵,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山魁明白了!”山魁心中一凛,拱手应道。 “斩!” 随着山魁一声令下,数百炳雪亮的大砍刀落下,数百颗人头落地,人头滚滚而落,滚满了一处河谷之中。 “奉大帅令,垒作‘京观’”山魁随后冷冷的下令道。 所谓京观,又称武军,狱丘坟又称铁丘坟,其用意主要有二,其一就是彰炳武力,其二就是威慑敌军,据说还另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封镇敌尸,为了厌胜敌军之魂魄,不让其再出世祸害,为此而修建一处大型建筑,将敌尸永镇其中,其侧还立有旌旗与书符。 黑旗军此举之后果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极大的震慑住金军,让其每一个士卒均是恐惧万分,惶惶不可终日,并让其每一个士卒对黑旗军产生一种条件反射的恐惧;另外一种后果正好与其相反,那就是李三坚此举反倒会引起金军愤怒,并恨之入骨,同时为了复仇而与黑旗军死战。 数百人的京观规模不是很大,因此后一种结果可能性极大,就是令金军极度痛恨黑旗军,从而报复黑旗军。 不过李三坚也不惧金军报复,李三坚害怕的话,就不会引军勤王了,就不会夜袭浚州金军大营了。 同时李三坚行此举,也是为了报金人杀符鼎全家之仇。 第816章 更无一个是男儿 “放开我,你们你们抓我做甚?” “抓的就是你,伺侯金人的、贱妇!” “呜呜呜” “拿住斡离不的小妾了,、贱妇,打死她,打死她。” “打死就便宜她了,浸猪笼,浸猪笼。” 黑旗军攻破金军营寨之后,李三坚下令斩了七百余不肯罢休归降或犹豫不决的金俘,并垒作“京观”。而李三坚打算引军离开此地之时,却发生了一件咄咄怪事,那就是众多宋俘不知是何原因,也许为了出胸中的这口恶气,揪出了许多与金人睡过觉的女子,打算处死这些女子,其中就包括茂德帝姬赵福金与曹才人。 赵福金与曹才人从前当然是皇亲国戚,身份、地位是无比的尊贵,可国破家亡之后,她们就什么也不是了。特别是被金人凌辱之后,就更令世人鄙视了,根本就是嗤之以鼻,深恶之。特别是赵福金,因她单独服侍金而太子完颜宗望,平日里就显得与众不同了,与其他被凌辱的女子相比,显得异常特殊,众人也就深恨她了。 宋俘之中也有许多皇亲国戚、皇室宗亲、宫人等等,此时却害怕引火烧身,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同时心中也是颇有些瞧不起这些失节的女子。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自靖康年间后就开始严厉了起来。 李三坚听闻完颜宗望的小妾被人捉住了,于是不禁看了一眼赵福金之后,就面无表情策马走过。 李三坚虽心中认为此事不妥,但此时李三坚实在是没功夫过问此事,当前紧要之事,乃是迅速撤离。 “姐夫救我,姐夫救我。”正当李三坚策马路过被众人扭住的赵福金之时,赵福金忽然向着李三坚求救道。 李三坚闻言大奇,勒住了“啸风”,随后缓缓走到了赵福金的面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赵福金问道:“你为何人?为何称我为姐夫?” 扭住赵福金的众人,见李三坚过来相询,于是就慌忙放开了她。 黑旗军的大帅,若是赵福金与李三坚有关系的话,他们就不敢将她怎样了。一些心有不甘的人,见到李三坚身边如狼似虎般的虎卫之后,也就悻悻的退了下去。 “李宣抚,她是茂德帝姬”赵福金尚未回答,李三坚身前的太子赵谌说道。 “哦,茂德帝姬,为何我就是你的姐夫了?”李三坚闻言看着赵福金接着问道。 李三坚可不认识赵福金,当然就不清楚她的事情了。 “妾身丈夫姓蔡名鞗。”赵福金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后答道。 “哦,原来如此,原来你为蔡鞗之妻?”李三坚闻言方才恍然大悟道。 蔡鞗为蔡京第五子,自幼与当年寄于蔡府的蔡绒雪感情良好,当年李三坚与蔡京等人闹翻之后,蔡绒雪与蔡鞗仍是有些来往的,因此赵福金称呼李三坚为姐夫就不为过了。 “蔡鞗何在?”赵福金如此称呼,不过是想让李三坚救她,于是李三坚看着赵福金问道。 传闻赵佶所有女儿当中,就是面前的这个赵福金最为美貌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虽头发、衣裙闲的异常凌乱,人也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但也难掩其国色天香。 李三坚忽然想起当年赵佶,是曾经打算将一名公主送给自己的,可最后不知是怎么回事,就不了了之了。 是不是就是面前这个大宋茂德帝姬赵福金?难道是赵佶后来改变主意,将她送给了蔡府?李三坚想到此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就显得有些好色了 “他也被金人掳入金营,但不在此处。”赵福金见到李三坚“好色”的笑容,不由得低头答道。 男人都是好色的,无论是金人,还是宋人,赵福金心中暗道,见到自己容貌的男人,能够按捺住的就没几人,而平日里所谓能够按捺住的男子,大都不过是惧怕皇室之威罢了。 不过能够服侍李三坚,是远远强于像头肥猪般的完颜宗望的 “抬起头,看着我。”李三坚忽然收敛笑容,看着赵福金冷冷的问道:“既然你丈夫尚在,为何还要屈身服侍虏酋?千万不要说你是身不由己的,其实免于羞辱的办法有很多,如服毒、悬梁、跳井等等,均能免于你被虏贼羞辱。” 堂堂大宋公主,居然还不如一些民间女子,贪生怕死的,李三坚心中暗暗不齿道。 李三坚忽然晴转阴,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顿将赵福金吓了一跳,同时心中也是大为羞惭,呆呆的看着李三坚,片刻后淡淡的说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妾身不过是一名弱女子,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是无可奈何的。” 这首诗为后蜀花蕊夫人所作,就是后蜀亡国之后,被宋太宗皇帝赵光义霸占的那位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其实在这首诗里斥责了蜀主的无能,又嘲笑了文武群臣、三军将士甘当俘虏的丑态,同时也道出了亡国之妇的辛酸与无奈,道出了亡国的沉痛和对误国者的痛切之情。 茂德帝姬赵福金此时恰如其分的引用花蕊夫人的这首诗,不禁令李三坚等人是哑口无言,同时也是大感汗颜。 还不是你那老爹干的好事?李三坚心中嘀咕了一句后,悻悻的对赵福金说道:“胡说八道的,卸甲?卸什么甲?没见到我黑旗军正在抗敌吗?” 李三坚随后不理赵福金,策马离去,走之前丢下了一句话。 “不许为难这些女子,违令者军法处置。”李三坚说道。 赵福金闻言感激的看了看李三坚的背影。 “大帅,金军大队人马将要杀至,距离此地不足二十里了。”黑旗军八目军副统制戴宗急匆匆禀报李三坚道。 “他娘的,来得这么快?”李三坚骂了一句后,就策马走到众宋俘面前,看了一眼众人后大声说道:“诸位贵人,诸位父老乡亲,事态紧迫,李某就长话短说了。虏军将至,而我黑旗军人数实在太少,实在无法与强敌相抗,不过诸位,李某仍是打算北上抗敌,为你们争取时间撤离。你们当速速南返,切记,速度一定要快,离开此地之后,寻找我大宋仍在抗敌的城池,以保平安。” “我等多谢李相公,多谢诸位黑旗军将士了。” 没有了黑旗军的保护,众人心中是异常的恐惧,但人家黑旗军此刻拼死抵挡金军,为他们争取逃离的时间,他们还能说什么?并且目前也只能如此了,于是众人纷纷道谢道。 “快走,不要耽搁时间了。”李三坚闻言挥手道。 于是众人与黑旗军洒泪而别,纷纷向着南方拼命逃去。 “茂德帝姬,你留下,于军中侍候太子殿下。”李三坚翻身上马,策马走到赵福金身边后,低声说道。 “嗯”茂德帝姬赵福金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李三坚点头道。 “我们走!”李三坚随后挥了挥手,率领三千黑旗军铁骑纵马远去。 “南朝李相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两军阵前,完颜宗翰看见李三坚后,大声说道。 金营遇袭,金军大败而逃,而完颜宗翰此时正好击退了宗泽所部宋军,于是亲提大军赶来,两军在一条小河相遇,于是两军就隔河对峙,随后完颜宗翰就使人传信,欲与李三坚会面。 李三坚侧目看了花荣一眼后,就策马带着花荣等数名护卫走到了小河中央。 花荣会意,伸手摸了摸马鞍之上的“震天弓”,就策马跟随着李三坚向河中走去。 小河不宽,最宽处仅两百余步,河水也不深,最深处也只及腰。 李三坚、花荣、山魁等人策马走到小河中央,距离完颜宗翰等人仅五十余步后就停住了脚步,马蹄踢踏,溅起了无数水花。 “直奴粘没喝”李三坚看着完颜宗翰微笑着说道:“哦,现在不该称你为直奴了,当称你为大元帅了,我说粘没喝大元帅啊,李某无恙,多谢挂念。” 完颜宗翰身边的数名护卫闻言顿时大怒,怒目圆睁,紧握腰间长刀,就欲上前将李三坚剁为肉酱。 李三坚简直是辱人太甚! 此时天下已无人敢如此称呼完颜宗翰的,包括辽废帝耶律延禧与宋二帝赵佶、赵桓。 可此时李三坚居然不但以“直奴”称呼完颜宗翰,还直呼其名,如此怎不令金人是异常愤怒? “直奴”可是从前契丹人称呼女真人的一种戏虐的称呼,是一种蔑称,极具侮辱性的。 山魁、花荣等见金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也是暗暗的握着兵器,并做好了提防对方出手攻击的准备。 双方刚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 第817章 弱肉强食 宋河北西路浚州一条小河之前,大宋黑旗军与金军隔河对峙。 李三坚与完颜宗翰会面,刚一见面,李三坚便冷嘲热讽的,不禁令完颜宗翰手下是异常愤怒,双方见面就似要火并一般。 不过完颜宗翰似乎是并不在意,挥手制止住了手下后说道:“李相公为何人?李相公当年可是对先帝,对我粘没喝有大恩,如此大恩,某没齿难忘。” “难得你还记得当年之事。”李三坚冷笑道:“当年李某记得曾经有句话送给了你,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粘没喝请李相公明言。”完颜宗翰说道。 “当年李某说过,若是尔等南下,侵占我大宋一寸土地,李某必将克复故土,非但如此,李某还会夺你十寸土地,李某必将十倍返还,莫告言之不预也!”李三坚看着完颜宗翰说道。 “哈哈哈哈”完颜宗翰闻言大笑道:“我等南下,实属无奈之举,乃是南朝言而无信,欲毁我大金。李相公,宋主无道,已惹得天怒人怨,天下之人也是民不聊生,因而我大军一路之上,才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并攻破了南朝京城。李相公,南朝实已腐朽不堪,你李相公又何必替南朝续命?南朝之人,粘没喝独独敬佩一人,那就是你李相公。李相公你清名誉于天下,可南朝朝廷居然将你置于江南而不用,如此朝廷,值得你卖命吗?” 完颜宗翰之言说得素以能言善辩着称的李三坚,都有些哑口无言了,于是李三坚呆了片刻后,方才开口说道:“家中再破,他也是个家,是李某的家,国之再败,他也是李某之国。尔等闯入李某的国家,烧杀掳掠,是无恶不作,李某决不允许。” “哈哈哈哈”完颜宗翰认为是说动了李三坚,于是又是一阵大笑道:“天下之大,惟强者居之!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强者就该吃肉,而弱者就该被吃,就该成为鱼肉,被强者所食,被强者所杀,这有何大惊小怪的?李相公,你说我大金烧杀掳掠,若是你南朝为强者,难道你南朝不会如此吗?你杀了我大军降卒七百余,难道不是如此?今日我就实话对你说,你杀了我军降卒七百余,我并不怪你,此乃是强者所为,无甚要紧。李相公,此时我大金强,而你南朝弱,因此李相公何不降了我大金,从此就成为强者,吃他人的肉,喝他人的血,何不快哉?李相公,你以为如何?” “哈哈哈哈,好一个强盗逻辑,好一个视天下之人的性命如草芥!”李三坚也是怒极而笑,指着完颜宗翰说道:“弱肉强食,非君子所为,汝不闻君子之行,决不持强凌弱吗?” 他娘的,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其实李三坚心中已经赞同完颜宗翰所言了,只不过李三坚必须与他强辩到底。 “我大金没有君子。”完颜宗翰闻言摇头道:“我大金之人只知强者才能在这个世上继续生存下去。” 战场之上,还有什么君子小人?还有什么君子手段,小人手段?为了取得胜利,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可以不择手段。书生就是书生,果然迂腐之极,如此迂腐书生,实不足惧。 南朝就是因为迂腐书生太多了,就是所谓的君子太多了,因而是一败再败,是一败涂地。 完颜宗翰顿生轻视之意。 “无论怎样,无论你怎么说,李某是不会归降于金的,尔等小人,李某是不屑与尔等为伍的。”李三坚话虽如此,但却是明显露出了迟疑之色。 “哈哈哈哈”完颜宗翰又是一阵大笑,随着指着南面对李三坚说道:“李相公请看!”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远处冒起了滚滚浓烟,而浓烟所在之处就是众宋俘南逃的方向。李三坚见状,顿时脸上变了颜色。 “某领军与你对峙之时,另遣一支奇兵,追杀你李相公救下的那些宋人,我已下令,追上之后,全部斩尽杀绝。”完颜宗翰笑吟吟的看着李三坚说道:“李相公此次领兵前来,不就是为了救他们吗?可实际情况却是害了他们的性命,对此,你李相公又作何感想?” “卑鄙,小人”李三坚大怒,指着完颜宗翰怒骂道。 李三坚心神大乱,行为举止与刚才镇定自若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嗤”正在此时,完颜宗翰身后的完颜宗弼忽然取弓在手,闪电般的射出了一箭。 李三坚与完颜宗翰相距仅十步,完颜宗弼等人与李三坚相距约三十余步,宗弼弓马又极为娴熟,因此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均以为这一箭有绝对把握立取李三坚的性命。 箭如流星,速度极快,直奔李三坚的咽喉而来。 可这个世上无绝对之事,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认为这一箭必取李三坚的性命,但一旁的花荣早已蓄势待发,也是闪电般的弯弓射箭,并且是一口气射出了两箭。 李三坚带花荣过来,也是打算寻找机会,射死完颜宗翰。 “当”的一声轻响,花荣一箭射落了完颜宗弼射出的羽箭。两箭的箭头相撞,撞出了数个火花之后,同时落入了河中,而花荣射出的另一箭,却是直取完颜宗翰。 又是“当”的一声,完颜宗翰提刀在手,轻轻一拨,就将花荣射出的箭镞拨落河中。 而李三坚却是被吓了一跳,骑在马上的身形不稳,“啊!”的一声,一下子落入了河中,虽李三坚立即翻身而起,并拔出了腰间吴王剑护身,但模样却是狼狈之极。 两人相比,高下立判! “主人,相公,大帅”山魁、济空等人见状顿时大惊,拔出兵刃,纵马上前,护在了李三坚的周围。 “好箭法,好一员猛将!”完颜宗翰喝退欲上前的完颜宗弼等金将,并夸赞了花荣一句后后,骑在马上看着浑身是水,模样极为狼狈的李三坚笑道:“李相公恕罪,此皆为手下擅动,粘没喝绝无取相公性命之意。” “哼,我们走!”浑身湿漉漉的李三坚哼了一声后,翻身爬上了马背,就与花荣、山魁、济空等人返回了黑旗军阵营,并勒兵缓缓而退。 粘没喝,好戏才刚刚开始,李三坚回头看了一眼金军,心中暗暗冷笑道。 金军并未追来。 “元帅,宋军阵脚已乱,为何不趁机掩杀?将其全部斩尽杀绝,以绝后患。”完颜宗弼提刀问向完颜宗翰道。 “哪里是阵脚大乱?李三坚此人用兵还是颇有章法的,虽然退却,但却是从容不迫的退去。”完颜宗翰闻言摇头道。 “元帅太高看这个南蛮了,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又知道什么厮杀作战的?兀术愿领军追杀,必能大败宋军。”完颜宗弼说道。 “不许!”完颜宗翰瞪着完颜宗弼说道:“我大军刚刚击退了宋将宗泽所部,并连夜奔袭至此,已经成为了疲师,如何还能继续作战?而李三坚所部以逸待劳,且均为骑兵,就算是你击败了他,你有把握全歼李三坚所部吗?被他引到了南面,中了埋伏,就大事不妙了。” 完颜宗翰随后还刀入鞘,接着说道:“目前南朝二帝等人均在我手中,而此地仍有宋军出没,因而我等当速速返回上京,以免夜长梦多。” 此时的金军个个是满载而归,劫掠了大量财物、骡马、女人等,强盗抢足了财物,当然个个是归心似箭的,金军已经没有了战心,因此返回金京师,是为上策。 金军虽攻破了宋东京开封府,覆灭了宋宗室,但此时的宋河北、河东、京畿等地未被金人完全占领、收服,河北、河东、京畿等地等地是抗金烽烟四起。同时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各方势力均是蠢蠢欲动的,群雄并起,个个欲逐鹿天下。 现在整个大宋就像一个烂摊子,就将这个烂摊子甩给他们自己,待他们自己折腾得差不多之后,金军再大举南下,攻取宋的全部江山,当然也包括江南。 江南富庶,远甚江北,江南女子美貌秀丽甲于天下,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宗弼等人早已是馋涎欲滴了,整个金朝早已是馋涎欲滴了,恨不得立即饮马江南。 至于李三坚,虽善于把握战机,且用兵颇有章法,但却是一个迂腐书生,言谈举止便能看出来,如此就不足为虑了,完颜宗翰心中暗道。 李三坚当时还露出了迟疑之色,如此不禁另完颜宗翰有了一丝希望,若是能够招降李三坚,那么就事半功倍了。 一些人别看嘴里说得漂亮,但只要逼迫他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并以死相胁迫,一样会乖乖的归降的,如太原知府张孝纯,什么宁死不屈、誓死不降?最后还不是归顺了大金。 完颜宗弼闻言悻悻而退。 第818章 应天府 宋有“四京”,分别是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也就是洛阳,南京应天府与北京大名府。其中东京开封府为宋京城,其他三京为陪都。 其中南京应天府,宋太祖皇帝赵匡胤曾在此地任归德军节度使,只不过当时并未称作应天府,而是被称作“宋州”。 应天府实为帝业肇基之地。大中祥符七年,宋真宗皇帝亲自驾临应天府,主持隆重的授命仪式,建应天府为南京,改圣祖殿为鸿庆宫,并赐宴三日,又下旨修建归德殿,接着规划京城和宫城,自此南京应天府就成为宋较为重要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和军事重镇。南京应天府有宋最高学府南京国子监,应天府书院也是位居宋四大书院之首。 应天府商业繁荣,人口众多,平日里来往商旅甚多,熙熙攘攘的,是异常热闹。靖康元年,金军大举南下,战火在宋大江以北四处燃起,百姓纷纷难逃避难,受此影响,应天府也就变得较为萧条了。 同时应天府附近的宋兵马日渐增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宋康王,河北兵马大元帅赵构此刻正在南京应天府。 靖康二年四月某日,应天府城外来了万余兵马。 此万余兵马皆为骑兵,黑色旗帜遮天蔽日的,黑压压的骑兵行进在道路之上,腾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应天府的宋军探知之后,慌得紧闭四门,并派出了数波探马,前去探听这万余骑兵到底是金军还是宋军,若是宋军,那么到底是宋军的哪路兵马。 “军师,师叔他此举到底是何意啊?”万余骑兵的统帅姚舆一边策马缓缓而行,一边问向一旁的黑旗军军师费景阳道。 姚舆奉命领万余黑旗军精锐骑兵来到应天府,目的李三坚早已交代清楚了,那就是“劫持”康王赵构,但“劫持”赵构的目的是什么,姚舆并未弄清楚,或者说不敢向那方面去想。 “事情到了此时,姚叔兴你还不明白相公的用意吗?”费景阳闻言叹道。 “不就是区区一名郡王吗?何须如此的劳师动众的?”姚舆问道。 李三坚只带走了三千骑兵,而将其余数万兵马全部留了下来,因此姚舆感到有些不解,为何李三坚对赵构如此重视?难道真的是因为赵构的河北兵马大元帅身份吗? “区区一名郡王?这可是大宋唯一的嫡系皇嗣了”费景阳看了姚舆一眼后说道:“金人攻破了京师,二帝北狩,那么姚叔兴以为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 “哎,军师,姚某愚钝,你有话直说便是,何必绕弯子啊?”姚舆瞪了费景阳一眼后说道。 “乃是立新帝,以延续赵宋宗祠。”费景阳闻言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的答道。 “立新帝?师叔他他他欲行董卓之事乎?”姚舆闻言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问道。 果然如此,李三坚的用意,果然是姚舆不敢想的。 “董卓播厥凶虐之徒,怎能与相公相提并论?”这次轮到费景阳瞪了姚舆一眼后说道:“不过你猜的没错,相公确实有此意,挟天子而令诸侯,相公不做董卓,却欲行曹孟德之举。” “这这这”姚舆惊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什么这、那的?”费景阳笑道:“你师叔之才,你这个当师侄的,难道不清楚吗?天下由相公治理,好过那些个无道庸才百倍、千倍。” 费景阳当年被宋官府欺凌,家破人亡的,被迫落草为寇,做了海贼,早已是恨透了宋朝廷、官府。此时此刻的大宋局势,对于李三坚、费景阳等人来说,就是千载难逢之良机。费景阳是恨不得李三坚直接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可如此可能吗?答案是否定的,天下之人仍是以赵宋为正统,因此李三坚、费景阳等人就转而求其次,控制赵构,并拥立赵构为大宋新帝,而控制了赵构,便是控制了大宋这个支离破碎的天下。 这是李三坚与费景阳密谋许久的策略,是费景阳竭力相劝的结果,当然李三坚也是有这个想法,否则费景阳再劝也没用。 “军师说的也是。”姚舆闻言不由得点头道:“这好好的一片江山,被他们这些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山河支离破碎,百姓民不聊生,我大宋宗祠被金人捣毁,二帝北狩,受尽凌辱。哎,直娘贼,姚某从师叔之意便是。” “呵呵,这就对了。”费景阳闻言笑道:“天下之事,惟能前知其当然,事至不惧,而徐为之图。” “哎,军师啊,休要掉书袋了”姚舆随后又问道:“应天府之事如此重要,可谓是事关大局,为何师叔他又为何亲领三千兵马北上?” “你真的不知?”费景阳反问道。 “不容金人如此从容离去,衔尾击之,不过是借口而已,师叔他必定另有其用意的。”姚舆答道。 “呵呵,姚叔兴不愧跟随相公多年。”费景阳闻言笑道:“相公他这是去撞大运” “撞大运?”姚舆边想边诧异的问道。 “嗯,撞大运。”费景阳点头道。 撞大运?撞什么大运?姚舆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响,也想不出李三坚到底是何目的,于是姚舆干脆不想了,接着问向费景阳道:“军师,我部兵马只万余人,而据某所知,应天府的兵马可是有十余万之多啊,如之奈何?师叔他为何不将我黑旗军所有兵马均调至此地?” “人多有何用?”费景阳闻言说道:“其大都为新募之流民,怎堪称‘军’、‘兵’?且多为败军之将,败战之兵,早已被金军吓得如惊弓之鸟一般,你自己看看,我等不过万余兵马,他们却被吓得拉起吊桥,紧闭城门了。” “哈哈,果然如此。”姚舆举起千里眼看了看应天府城门后,不由得大笑道。 “你问相公为何不将所有兵马调至此地,也是这个道理。”费景阳放下千里眼后说道:“数万兵马一起到了应天府,反倒是会令他们惊惧,会令康王等疑心的,事情反倒会适得其反的。姚叔兴,我等可是以‘护驾’的名义来到应天府的,如此,不如留下一些兵马于拓城、亳州一带,以保证我黑旗军粮道畅通。” “军师高见,姚某拜服。”姚舆闻言叹道。 “非也,此乃是相公之谋略也!”费景阳摇头道。 “师叔运筹帷幄,军师辅之良策,我黑旗军何愁不胜?”姚舆拍了一句马屁后又问道:“大军行至应天府之后,又当如何?” “只能是见机行事了。”费景阳答道。 “军师所言甚是。”姚舆点头道。 两人说话间,万余黑旗军骑兵很快就行至应天府城下,并于城下列成阵势,排列得整整齐齐的。 “城下何路兵马?”一将于城头之上大声问道。 “何路兵马?难道你没长眼吗?”姚舆闻言顿时有些生气,城内探马都出来几波了,他们应该早已了解到这是大宋黑旗军前来应天府护驾,可为何还如此的明知故问? 城下黑旗军的旗帜除了黑狼旗之外,就是大宋的旗帜,身份已经表示得再明白不过了。 姚舆、费景阳等人拿着千里眼看了看城头之上的这名将领后,方才恍然大悟。 应天府城门之上的这名宋军将领就是刘光世,曾经被李三坚狠打了数十大板,并将其赶出了江南。 刘光世号称西北名将,可却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与他老爹刘延庆一样,镇压方腊倒是无往而不利,是屡立战功,可与金军作战,却是屡战屡败,丧师失地的,除了逃跑就是逃跑。 不过刘光世比他老爹刘延庆要好些,刘延庆在东京城破之时,率军逃命,结果被金军追杀,随后被金人杀死在了龟儿寺。 而刘光世当时金军围困开封府之时,率军三千勤王,当听说城破之后,扭头便走。后听说康王赵构奉旨建立了大元帅府,于是刘光世领兵前往济州,于济州南新兴镇遇到正前往南京应天府的康王赵构,因其率军拥戴赵构,而当时赵构手下兵马甚少,因此被赵构任命为元帅府五军都提举。 刘光世当年被李三坚狠狠打了数十大板,此刻对于黑旗军又能有什么好脸色?而刘光世明知故问,姚舆也是忍不住开口骂叫骂。 “姚舆,休要猖狂,本将知道是你,你为何前来应天府啊?”刘光世闻言也是指着城下的姚舆问道。 “本将为何前来应天府,是你该问的吗?”姚舆大声说道。 “本将乃是元帅府五军都提举,奉命驻守应天府,为何就不能问?”刘光世闻言怒道。 “哈哈,好一个逃跑将军,还有颜面驻守应天府吗?”姚舆哈哈大笑道。 “姚舆,休得胡鸟说,你倚仗谁的势,如何敢羞辱我?”刘光世被姚舆骂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指着城下姚舆怒道:“小心老子乱箭射杀你。” “乱箭?你放一个试试?你敢放箭,爷爷我就敢攻城!”姚舆毫不示弱,大声回骂道。 于是双方统帅在城墙上下叫骂不休。 第819章 劝进 “放他们进来,不过只许姚舆、费景阳并其随从进城,其余人马驻于城外听令。” 姚舆、费景阳、闵武炎等将领万余黑旗军骑兵“护驾”,抵达应天府城下之时,元帅府军都提举刘光世不放姚舆等人进城,于是双方于城墙上下高声叫骂,随后不久两人手下也加入了骂阵,到了最后,双方剑拔弩张的,眼见就要火并了。 徽猷阁待制、高阳关路安抚使、河间知府、副元帅黄潜善闻讯赶来,下令打开城门,不过只许姚舆、费景阳等少数人进城。 提防之意,是显而易见的。 黄潜善元符三年,登进士科,与李三坚是同榜同科的进士,黄潜善是福建路邵武人,与李三坚还是同乡。 不过李三坚与黄潜善虽为同科同乡,但二人却几乎没有来往。 康王赵构设大元帅府,用文书召黄潜善率兵去支援,于是黄潜善应招率军前往,不久之后,就被封为副元帅。 姚舆、费景阳为何人?为天下闻名的江南李三坚麾下,而此时的大宋,大江以北是战乱频繁,盗贼丛生,局势是一片糜烂,因而江南之地的赋税就显得异常重要了,可以说是此时的大宋皆倚仗江南,若是将姚舆、费景阳等人惹恼了,一气之下率军回到江南,那就大事不妙了。 因此黄潜善等人让姚舆、费景阳进城,面见康王赵构。 “副帅、军师,只要他们打开城门,末将领军冲杀进去,必能擒获康王赵构,岂不干脆利落?”当姚舆、费景阳领五百卫士打算进城之时,骠骑军副统制闵武炎对二人说道。 这样倒也干脆,只不过会不会有其他麻烦?于是姚舆将目光投向了费景阳,欲征求他的意思。 “万不可如此莽撞。”费景阳摇头道:“兵不血刃,为上上之策。” “军师说的是。”姚舆闻言点头道:“不过我等也需做好动手的准备,闵统制,我与军师进城之后,你需如此如此。” “末将遵令!”闵武炎大声接令道。 “臣两浙路兵马钤辖姚舆拜见康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臣江浙闽淮宣抚司勾当公事费景阳拜见康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姚舆、费景阳进入元帅衙门之后,见一名年轻的大宋郡王端坐在大堂之中,于是二人慌忙参见。 姚舆参拜之时,还偷偷的抬头打量了赵构一眼。 赵构长相眉清目秀的,与他老赵家之人的模样长得差不多,光洁白皙的脸庞,皮肤也是异常白皙,不过却显得羸弱单薄。此刻赵构眼神涣散,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同时还显得有些愁眉苦脸的。 他在愁什么?姚舆心中暗道,就要坐上皇帝宝座了,还愁什么?应当欢喜开心才是啊。 “姚钤辖、费勾当免礼。”赵构随后温言问向姚舆、费景阳道:“你二人为何前来应天府啊?” “回禀殿下”刘光世相问,姚舆不想回答,可康王赵构相询,姚舆就必须回答了,于是姚舆答道:“臣师叔,江浙闽淮宣抚使李三坚,于江南起兵数万勤王,三月才赶到拓城、亳州一带。亳州击败金军后,克复拓城、亳州,可此时我大宋京师已经陷落,二帝北狩,因此宣抚相公就命臣等前来应天府护驾。” “李三坚是你师叔?”赵构闻言奇道:“李三坚又在何处?” 当年赵构在金营之时,表现得镇定自若,因此完颜宗望怀疑赵构为假皇子,于是将赵构放了回去,要求宋朝廷将五皇子肃王赵枢送至金营,赵构也因此逃过一劫。 后金人再次南下,赵桓便遣赵构、王云再往金营求和。赵构出使金营,于磁州等地,宗泽等人及百姓就劝康王赵构不要我金营,以免又落在金人手中。磁州军民甚至活活打死了一意前往金营的王云。 其实赵构当时在金营之时,早已被金军吓破了胆,此时正好顺水推舟,就留在了磁州、相州等地。 靖康二年一月下旬,京师是危在旦夕,宋帝赵桓才命一名死士,持蜡丸诏书,坠城而下,偷出开封府,前往相州寻找赵构,并命其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宗泽、黄潜善、汪伯彦为副帅,命其迅速领军勤王,救援京师。 可当时的赵构手中无兵,为光杆王爷一个,其后手中才有了些兵马,但赵构手下兵马皆为在相州、磁州等地,临时招募的,又有何战斗力?借赵构十个胆,赵构也不敢与如狼似虎的金军作战。 于是赵构逡巡不前,借口于相州募集兵马,不敢领军救援京师。赵构不敢去,黄潜善、汪伯彦之流就更不敢去了,只宗泽一人领军救援开封府,但却是独木难支。 京师开封府陷落,二帝等人皆被金人掳往金地,而赵构为宋皇嗣唯一的嫡亲血脉,因而赵构也就是继承皇位的唯一人选了,许多人也因此前来应天府投奔赵构,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都来了,应天府的兵马也是日渐增多,且鱼龙混杂,赵构几乎是无法驾驭。 此时李三坚麾下姚舆、费景阳领万余精兵来到应天府护驾,而赵构也是素知李三坚的,为大宋忠正良臣,因而赵构还是较为欢喜的,若是将李三坚及其麾下兵马收为己用,为自己保驾护航,岂不是件快事? “回禀殿下”姚舆闻言答道:“师叔他亲自领军三千北上击贼,目前在哪里,臣也不太清楚。” “哦,北上击贼?他想干什么?”赵构闻言诧异的问道。 “师叔常说,决不容虏贼如此从容离去,且二帝尚在虏贼手中,为人臣者,当竭力相救,以死相报。”姚舆答道。 “哦,李宣抚果为忠肝义胆之人也。”赵构温言顿时大感无趣,顿时对李三坚失去了兴趣,于是对姚舆、费景阳二人说道:“姚钤辖、费勾当你二人远道而来,一路之上,定是较为劳顿,就先去馆驿歇息。” 其实赵构与李三坚的想法差不多,救二帝回来干什么啊?回来抢赵构的皇位吗? 赵构真的以为李三坚想救回二帝,因此就对李三坚失去了兴趣,不过撇开李三坚,将其手下兵马收为己有,还是很不错,因此赵构打算先稳住姚舆、费景阳等人,然后再想办法,剥夺李三坚的兵权。 “臣遵命!”姚舆与费景阳对视一眼后说道。 “本王听说前来应天府的这万余兵马皆为骑兵,且军容雄武,军械锐利,实为一支精锐人马,本王闻之甚喜,两位相公,可有办法收服这支兵马?”姚舆、费景阳二人走后,赵构当即问向黄潜善、汪伯彦等人道。 “殿下,你为河北兵马大元帅,一纸元帅令便可免去李三坚的江南宣抚一职,并将其部曲招至麾下啊。”汪伯彦刚开始摸不着头脑,随后就明白赵构的心思,就是想绕开李三坚,或者说剥夺李三坚的兵权,将其麾下部曲收为己有,于是汪伯彦说道。 六十余岁的汪伯彦,为崇宁二年进士及第,历任开府司仪曹事、将作少监、知相州等职。 “此举不妥。”黄潜善闻言说道:“李三坚为何人?元符三年状元及第,历任开封府推官、判官、泉州知州、福建路经略使、福州知州、礼部郎中、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秦州知州、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河北三路宣抚使、江浙闽淮宣抚使等职,为太上官家的家臣,是太上官家亲擢之大臣,且声名极佳,一纸元帅令便可将其免官?恐怕是你汪相公想当然耳。” “汪相公,你可别忘了,此人手下还有数万精兵,其在江南经营多年,江南官吏皆出其门啊,此人在江南之地可谓是根深蒂固。”黄潜善随后又道。 赵构继位称帝目前看来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为大势所趋,必然之事,那么迎奉赵构也是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必须做的事情,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宰执的位置,为了今后执政大宋。而李三坚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资历、名声等等都要远甚于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因此黄潜善先在赵构心中埋下一个印象或者是伏笔,那就是李三坚欲藩镇割据,如此一来,就算李三坚今后回到朝廷,那么他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怎么?他还想造反不成?”汪伯彦闻言怒道。 “造反?不奉元帅令就是造反了?”黄潜善摇头道:“天下不奉元帅令或阳奉阴违者多矣,都是造反吗?” “黄相公你的意思是?”赵构听出了黄潜善另有他意,于是问道。 “称帝!”黄潜善闻言拱手答道:“天下不可一日无主。此时二帝北狩,我大宋实已是无君无朝廷,因而殿下当继大位,承皇统,号令天下!” 第820章 刻不容缓 “仰惟大王,拥兵在外,适遭大变,天意人心,自然推戴。四海无主,天下唯知大王。若不乘机速进,早踢正统,大耻不刷,大器无归,危亡可立而待!” “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之子九人,唯重耳之尚在。此唯天意。夫岂人谋。尚期中外之协心,同定安危之至计。” “恭惟太祖皇帝,创业垂统,当传万世。今云二百年岂谓贼虏横肆,邀迎二帝与诸王渡河北去。天下百姓所注耳目而系其望者,惟在大元帅府康王一人!” “” 宋京东西路南京应天府元帅府当中,众臣是慷慨激昂,纷纷出言劝进,劝赵佶第九子康王赵构继承皇统,甚至金人所立“楚”皇帝张邦昌也派人送来劝进书,同时还将刻有“大宋受命之宝”的传国玉玺也送给了康王赵构。 伪“楚”皇帝张邦昌此举就表明了还政于赵构。 金军攻陷宋东京开封府,掳掠赵佶、赵桓二帝北去,宋覆灭。金人当时的主要目的就是以汉制汉,同时也为了岁贡钱财,以一个傀儡汉人君主,替他们筹措岁贡。当然时机成熟,便可将傀儡皇帝废去。虽然许多宋臣均提议另立赵氏,但金帝完颜吴乞买一概否决。这个时候张邦昌成了唯一人选。在宋臣王时雍等人支持下,金人立张邦昌为帝。 不过当时张邦昌诈病拒绝登基,百般推脱,甚至以自尽相对,但最后金国以屠城相要挟,迫张邦昌就范。 后来金大军准备返回北返,已经身为“大楚皇帝”的张邦昌却身服缟素,率领满朝文武,亲自向其时已身陷金军牢笼的赵佶、赵桓二宗遥拜送行,并且伤心欲绝,涕泪俱下,完全是为人臣子的礼仪。 金军一撤,张邦昌立刻大赦天下。吕好问劝张邦昌还政康王。王时雍,徐秉哲却告诫他骑虎难下,还政必无善终。但是张邦昌还是毅然还政,献大宋国玺,劝进康王赵构。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张邦昌若是不如此,必被万民所唾弃,人人得而诛之。 “本王尚年少,且父、兄皆在虏巢,未得诏令,就冒然称帝,本王心实难安啊。”众臣慷慨激昂一番之后,康王赵构抬袖掩面垂泪道。 登基为帝,总是要三劝三让的,最后才无可奈何、勉为其难的继承皇统。 这也不是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第一次劝进,早在康王赵构于相州、济州等地时,他们就劝进赵构,只不过当时京城刚刚陷落,二帝赵佶、赵桓等人刚刚被掳入金营,就登基为帝,岂不是显得太猴急了?于是赵构等人一路南逃,逃到应天府之后,因李三坚这件事,黄潜善、汪伯彦等人趁机再次劝进。 “殿下,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天下万民望殿下继大位,承皇统,若大旱之望云霓也”于是黄潜善、汪伯彦领众臣再劝。 “哈哈哈哈”正当众臣再劝,赵构又让之时,元帅府忽一人大声笑了起来。 黄潜善、汪伯彦等众臣愕然转头看向此人,康王赵构脸上还挂着泪珠,也是愕然看着府中这个大笑之人。 发笑之人姓张名所,青州人,进士功名,历任监察御史等官,金兵围汴京,张所以书信招募河北兵勇,应者十余万。 窥一斑而知全豹,张所为官清正,在民间还是素有名望的。 “小臣张所,安敢如此?”汪伯彦随后大怒道。 张所发笑,明显是耻笑、讥笑,如此不禁令众人是异常愤怒,包括康王赵构。 “宗泽宗老副帅,为救二帝,此刻正领军前出滑州击贼;李三坚李宣抚也是领兵北上击贼,二人胜负未果,二帝未知,尔等却不思进兵接应,就打算立新帝了?是否太过性急了?”张所毫不畏惧,不顾自己官卑言微,大声斥责众臣道。 “张所”张所之言,不禁令众人是恼羞成怒,当然也包括康王赵构,于是黄潜善指着张所说道:“金人强悍而不可敌,宗泽、李三坚二人焉有胜算?焉能救回二帝?难道你欲使我大宋一直无主乎?” “黄相公所言甚是。”汪伯彦也是开口斥责道:“比以敌国兴师,都城失守,祲缠宫阙。既二帝之蒙尘,众皆恐中原之无统,独你张所有二话?汝岂非独fu贼乎?我大宋无主,何人能够号令天下,抗击北虏?” 黄潜善、汪伯彦争先恐后的斥责张所,无非是为了在赵构继位之后,谋得高官显爵,此刻骂得越狠,那么在赵构心中就能留下更深的印象,今后仕途之路,也就无比通畅了。 “非下官有二话”张所闻言心中也暗觉不妙,于是摇头道:“总要等宗泽、李三坚二人有了消息再说嘛。” 号令天下,抗击北虏?赵构早就被金军吓破了胆,哪里还敢与金军作战?他只恨不得与金军立即讲和,割地纳币什么的,然后博得金人的同意,苟安一隅之地,张所心中暗道。 “难道此二人一直没消息,我等就一直等吗?”汪伯彦闻言冷笑道。 “下官已命人快马北上探听消息去了。”张所说道。 “张所,你百般阻止殿下之大事,所为者何?”黄潜善随后吩咐府中侍卫道:“来人,将此逆臣拖出去” 于是元帅府侍卫不由分说的将张所拖了出去,不愉快的插曲过后,黄潜善、汪伯彦继续“劝进”大业了。 其后在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三请,甚至在四请五请之下,最后黄潜善、汪伯彦等人“以死相逼”,赵构终于答应选个良辰吉日,并筑基设坛,正式登基。 “不行,我等绝不容康王此时继位登基。” 姚舆、费景阳二人呆在应天府馆驿之中,一呆就是十余日,等着康王赵构再次召见的消息,其后再相机行事。可姚舆、费景阳二人左等右等的,却等来了赵构于近日将要登基的消息。 如此如何能行? 李三坚欲行曹孟德之事,挟天子而令诸侯,可李三坚此刻并不在应天府,如何还挟什么天子,令什么诸侯? 赵构登基为帝,而李三坚又不在应天府,那就大事去矣。 赵构登基为帝之后,必然会组建他的朝廷,任命各级官吏等等,甚至现在已经任命好了,只等登基之后宣布了,那么就没李三坚什么事了。 此刻康王赵构虽为大宋兵马大元帅,但李三坚等不奉命或者阳奉阴违,也没什么大不了了。而赵构登基为帝,若是李三坚等人再行违命之举,就是违诏,就是抗旨,就是谋逆、谋反等等,将会令李三坚等人处于万般不利的态势。 同时此时,一纸诏书便会剥夺李三坚的一切。 因而此刻万不能让康王赵构登上皇位,最起码现在不行,最起码要等李三坚来到应天府才行。 此刻已经到了刻不容缓之地步了。 “军师,明日康王就要行登基之礼了,奈何?”赵构登上皇位,一切就晚了,于是姚舆也是焦急的说道:“姚某今夜便领军攻入元帅府,擒住康王如何?” “不妥”费景阳想了想后问向姚舆道:“元帅府周围兵马数万,虽为乌合之众,但你能保证迅速击败他们,并擒住康王吗?” “此等半军半民之兵,姚某最多只需一个时辰便可将其完全击溃,不过军师,是否能够擒住康王,姚某实在不敢保证啊。”姚舆闻言摇头道。 “这就是了。”费景阳点头说道:“此时我黑旗军大部兵马仍是在城外,就算我等斩关夺锁,率军进城攻打元帅府,就算能够迅速击败康王护卫,但是否能够擒住他,就尚未可知了。事若不成,反倒会令相公背上‘谋逆’大罪了,就难逃天下悠悠之口了,必将会被天下人切齿痛骂,如此就大事不妙了。” 不奉命康王赵构之令或者阳奉阴违,这不算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试图捉拿大宋郡王,甚至杀死大宋郡王,那么就是真正的谋反了,而谋反大罪素来为朝廷所忌,素来为人所不齿。 姚舆能够领军击败元帅府的护军,可赵构却有足够的时间逃跑的。 “可可如此不行,我等又该当如何啊?”姚舆闻言急道:“哎,师叔他这些日子跑到哪里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消息,真乃是急煞我也!” “叔兴勿忧”费景阳说道:“他们是在城外筑基设坛?” “正是!”姚舆点头道:“所筑之坛叫什么‘中兴坛’,嗯,对,就叫‘中兴坛’。” “‘中兴坛’,‘中兴坛’,大宋中兴之坛,畏敌如虎,只知逃命,何来中兴之说?”费景阳闻言冷笑道:“我等明日需如此如此,实在不行,就用强,将康王控制在手中,待相公来到应天府,再做定夺。” 第821章 无地自容 “何人至此?”第二日一早,应天府南门延和门,忽然来了五百余骑,于是延和门守门将大声问道。 “某乃黑旗军将姚舆,需出门公干,快快打开城门。”姚舆与费景阳领五百骑,欲从延和门出城,于是姚舆对守门将大声说道。 “什么黑旗军?没听说过,可有出城文书?没有就快快回去。”守门将挎刀不屑的对姚舆等人说道。 宋是不行宵禁之举的,可此时为战时,而将要登基继位的康王赵构又在应天府,因此应天府是戒备森严。 要出城门,需大元帅府的文书,或者宵禁解禁后,也可出城门。 姚舆闻言与费景阳对视了一眼。 “情况紧迫,刻不容缓,动手!”费景阳随后低声喝道。 姚舆闻言挺枪纵马上前,一枪刺死了守门将,挥舞着长枪大声下令道:“速速打开城门!” 姚舆、费景阳手下五百黑旗军闻言一拥而上,用刀枪驱离了看守延和城门的宋军,并打开了城门。 五百余黑旗军骑兵异常凶悍,看守延和城门的宋军有千人之多,但却根本抵挡不住。 “走!”姚舆、费景阳等人随后纵马飞驰,穿门而过,向着城外奔去。 待宋军援军赶到之时,姚舆、费景阳等人早已斩关夺锁而去。 圆丘又名圆坛,或称祭天坛,是皇帝举行祭天大典之地或新帝在此地祭天,祭天仪式完成之后,新帝便正式成为了大宋九五之尊。 现在宋京东西路南京应天府北郊祭天坛被命名为“中兴坛”。 中兴坛位于应天府日昭门以北,也就是应天府北郊,中兴坛长宽约数十步,依制修建而成。 中兴坛专门用于祭天,台上没有搭建任何东西,被称为“露祭”,祭天陈设讲究,祭品丰富,规格异常严明,上有数组神位,其主神是昊天上帝,并与大宋皇室的祖先配祀,神位之前摆放着玉、帛、牛、羊、酒、果等祭品。 宋靖康元年五月初一,宋太上皇赵佶第九子,康王,河北兵马大元帅赵构率众文武百官登上了中兴坛,举行隆重的祭天大祀。 “臣诚惶诚惧顿首告之苍天上帝与四方神灵”康王赵构大声念着祭文。 此时,有司奏响了《乾安大乐》、《景安之乐》等吉乐,圆坛东南焚烧了一头小牛,西南悬挂起来数盏天灯,烟云缥缈,场面显得异常神秘。 赵构祭告天地、祭告宗庙、社稷及天下臣民之后,便正式登基,便将成为了宋第十位皇帝。 赵构是头戴通天冠,身穿绛纱袍、方心曲领,下着纱裙及蔽膝也是绛色,腰束金玉大带,足穿白袜黑舄。 赵构是皇帝服饰都穿戴妥当了,只等念完祭文,在接受百官朝贺等仪式之后,便就是正是登基为大宋皇帝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正在此时,一阵嘹亮的歌声传来,打断了赵构的祭文,于是赵构与文武百官大惊,一起转头看向歌声飘来的方向。 这是哪路不着调的兵马?这么不合时宜,在皇帝举行登基大典之时唱军歌?众人皆是无比愤怒,外加无比的疑惑不解。 “驾驾驾” 众人只见,远处奔来无数黑衣黑甲的骑士,黑色狼旗遮天蔽日的,万马奔腾,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蹄声如打雷一般,是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万余黑甲骑兵疾驰而至,到了中兴坛,便呈半月形围住了中兴坛及中兴坛上的赵构,以及坛下诸文武百官及其手下的兵马。 “护驾护驾护驾”黄潜善惊了个面如土色,连喊了三声“护驾”。 元帅府五军都统制陈淬、元帅府五军都提举刘光世、刘浩、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将,闻言才慌忙引军上前,手持各种兵刃,逼着了黑旗军骑兵。 只不过元帅府众将麾下多为临时招募的士卒,因此人数虽多,多达四、五万人,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与黑旗军相比,均是落于下风,不可同日而语。 元帅府众将麾下士卒大都是战战兢兢的,手中的各种兵器均是在不停的抖动,看着这些皆为青铜护面、黑衣黑甲的凶悍骑兵。 黑旗军众骑士恐怖的青铜护面之上露出的双眼,均是露出了凛冽的杀气,只待统帅一声令下,他们片刻间便可击败当前这些半兵半民的宋军。 “吼!吼!吼!” 黑旗军万余骑兵忽然一齐举起手中的马槊,大声狂吼!如此更将众人吓了一跳,特别是众文臣,一些人甚至被吓尿了裤子,一些人甚至被吓得瘫软在地,一些人仓惶四顾,打算寻路逃命。 双方一旦火并,遭殃可先是他们。 此时此刻,锦绣文章、口若悬河什么的,可是无半点作用了。 康王赵构此时也不继续念祭文了,也是吓得脸色惨白,慌忙走下了“中兴坛”,缩在了杨沂中、田师中等将的身后,做好了随后逃命的准备。 众宋军也是惊慌失措,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只武翼大夫刘浩手下兵马阵型稍整,顶在了最前面。 不过刘浩手下兵马较少,只两千人上下。 黑旗军众将士鄙夷的看了宋军一眼后,前锋便左右分开,姚舆与费景阳两人并骑而出。 “姚舆、费景阳,你二人欲弑君造反乎?”黄潜善见到姚舆与费景阳,强作镇定,声音颤抖的问向二人道。 “君?君在哪里?”费景阳闻言冷笑道:“二帝北狩,我大宋已无君矣,既然无君,何谓弑君?” “费景阳”黄潜善闻言指着“中兴坛”怒道:“康王殿下为太上官家嫡亲第九子,今日祭天登基,是为君上,难道尔等未看见吗?” “哈哈”费景阳闻言大笑道:“嫡亲?康王其母不过为一名侍御宫女而已,何来嫡亲之说?” 既然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么费景阳等人也犯不着与他们客气了。此时此刻,姚舆、费景阳等人领军逼宫,就已经是与他们结下了死仇,大事若是不成,姚舆、费景阳等人将会是死路一条,且会死得无比凄惨,包括李三坚,包括李三坚、姚舆、费景阳等人的家人等。 赵构之母韦氏,入宫之后,确为赵佶的侍御宫女,后经贵妃乔氏推荐,赵佶才临幸了韦氏一次,可就这一次,韦氏便有了身孕,韦氏便被册封为了才人、婕妤、修容等等。 韦氏并不受宠,从那一次后,几乎就没见过赵佶了,赵构出生之后,也是如此,赵构就连其父皇赵佶的模样都是模模糊糊的。 因此赵构并非赵佶真正的嫡亲血脉,大宋皇室唯一的嫡亲血脉乃是原端王妃,后被册封为显恭皇后的王氏这一房的。 “我你”黄潜善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费景阳继续怒道:“宗室皆被金人掳往北国,康王为太上官家在此地唯一血脉,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因而康王当登基为帝,承皇统,继大位,号令天下,对此你应该无异议?” 这也就是姚舆、费景阳统万余雄兵而来,黄潜善才说这么多的,否则凭姚舆、费景阳的官职,官卑言微的,黄潜善等人才懒得与他们废话的,直接就下令拿人了。 “算是。”费景阳淡淡的说道:“不过康王继位,可曾与我家相公相商吗?” “狂徒口出狂言大逆不道”黄潜善闻言气得不但是脸色铁青,就连鼻子也给气歪了,指着费景阳怒道:“承统继位,乃是国之大事,李三坚不过为一介外臣,何需与他商议?” “哈哈”费景阳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道:“承皇统,继大位,当然为国之大事,康王为太上官家血脉,当然可继位称帝,可传位诏书何在?尔等无传位诏书,便是僭越、篡逆,僭越、篡逆者,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闻言皆相顾失色,就连许多宋军士卒都放下了刀枪。费景阳这一大帽子扣将下来,可是扣得不轻,继承皇位确实必须有传位诏书的,若是皇帝暴病而亡,死的急,来不及下诏,如宋哲宗皇帝赵煦,那么就必须由太后或皇后主持,与宰、执等两府大臣商议,随后便确立皇位继承者。 而赵构继位,确实是有违宋制的,说是僭越、篡逆,是一点都不为过的,可此时此刻,二帝及后宫之中绝多大数人均被金人掳往北地,就连赵构之母韦氏也被掳走了,又何谈传位诏书、太后与众臣商议等等? “我你”黄潜善闻言脸色顿时就由青转白了,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响后方才开口道:“二帝北狩,因而因而我等商议,拥太上官家于此地的唯一血脉,康王继位” “黄潜善!”费景阳闻言也是指着黄潜善怒道:“你不过为高阳关路帅臣,为区区河间知府,而我家相公为签书枢密院事,为两府大臣,乃是太上官家亲赐,我家相公还是江浙闽淮宣抚使,总领江南军、政事,如此国之大事,不与我家相公相商,反倒与尔等小臣商议,是何道理?” 黄潜善闻言脸色顿时又变了颜色,由白转红了羞得无地自容。 第822章 登基继位 宋靖康二年五月一日,黄潜善、汪伯彦等人拥立赵构为帝,赵构也于今日祭天登基,可祭天仪式举行了一半之时,却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姚舆、费景阳领万余雄兵“逼宫”,不许赵构继位。 这如何能行?赵构登基继位,不但关系到赵构,也关系到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前程,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构当了皇帝,那么黄潜善、汪伯彦等人便是拥立、攀附之功,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得宰、执之位,也将会是唾手可得。 于是双方唇枪舌战,互不相让,双方手下士卒也是剑拔弩张的,随时准备火并。 “哎,哎,费勾当”直龙图阁,相州知汪伯彦见黄潜善被费景阳说得面红耳赤的,由于输理,气势已衰,于是慌忙开口道:“二帝北狩,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因而我等议立康王为帝。今日为黄道吉日,可不能耽搁了,耽搁了黄道吉日,必受天谴,不如康王登基继位后,再与李相公商议如何?” “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姚舆、费景阳等人尚未开口之时,一旁忽然传来一句洪亮的声音。 众人闻言连忙转头,只见李三坚、宗泽忽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向着众人缓缓走来,李三坚、宗泽身后便是黑压压的数万顶盔挂甲的士卒。 一时之间,小小的“中兴坛”附近便聚集了十余万兵马,黑压压的,一望无际。 “师叔、相公”姚舆、费景阳见状顿时大喜,终于舒了口长气。 李三坚赶到了应天府,还带来了这么多的兵马,如此姚舆、费景阳等人就有了主心骨了,就又增添了许多胜算。 李三坚再不赶到,姚舆、费景阳等人都不知道是否能够坚持得住。 “拜见大帅!”黑旗军众将士一齐向着李三坚施礼道,万余人一齐施礼,兵器、铠甲相撞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而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见状顿时惊了个目瞪口呆、面如土色,特别是赵构,看着李三坚等人,如被雷击,全身犹如堕入了冰窟,呆在原地,是浑身战栗,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气的。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们见到了李三坚,他们再害怕李三坚,也不至于如此,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惊惧的是李三坚右手牵着一名不足十岁的孩童,此名孩童就是大宋储君,皇太子赵谌。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如何不知大势已去?赵构登基继位的黄粱美梦已经破裂。 自今日始,历史就将改写,李三坚冷冷的看了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一眼后心中暗道。 “宗老相公,你看此事就由你来主持如何?”李三坚随后问向一旁的宗泽道。 “哈哈”宗泽闻言抚摸着白须笑道:“太子殿下是小友救回来的,因而此事当由小友主持,老夫一切听从号令便是。” 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闻言就更加心慌了,宗泽此言一出,就表明了宗泽是支持李三坚的,而宗泽为元帅府副帅,且素有威望,其手下兵马也是元帅府最能打的,如此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就完全处于下风了,完全没有一点胜算了。 李三坚于浚州攻破金营,救回太子赵谌之后,便引军后退,宗泽所部被完颜宗翰击退之后,也引军退却,两人正好在路上相遇。 于是一路之上,李三坚与宗泽彻夜详谈,且志趣相投,是相见恨晚,相谈甚欢,因此两人虽年龄相差甚远,但却是以友相称。 李三坚、宗泽随后领军去了一趟宋京师开封府,才辗转来到应天府,路上也就耽搁了不少时日。 李三坚闻言白了宗泽一眼。 自己已经是中年人了,却被宗泽一口一个“小友”称呼着 “来人,请太后!”李三坚随后吩咐左右道。 众人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同时大感万般疑惑不解。 太后?哪里的太后?什么太后? 宋太上皇赵佶的原配皇后,宋帝赵桓的生母王氏早已病逝,而目前的太后郑氏已被金人掳走,如此哪里来的太后?难道李三坚救回了太子赵谌之后,也将郑的太后救回来了?那么李三坚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何不将二帝也同时救回来啊?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一起心中暗暗纳闷道。 当然姚舆、费景阳等李三坚少数心腹是明白其中缘由的,因此均是微笑不语。 片刻后,黑旗军众将士如潮水般的分做两边,中间闪出了一条道路,一辆马车缓缓的驶了过来。 “臣请太后下辇!”李三坚随后将太子赵谌交给了宗泽,走到马车之前,躬身施礼道。 须臾,一名体态较为丰腴、皮肤白皙、女道打扮的女子在数名使女的服侍之下,走下了马车。 原来是她! 众人之中有识得此女的,均是又是心惊又是诧异,不由得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已。 “臣坚,江浙闽淮宣抚使叩见孟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李三坚看了太后孟氏一眼,又是施了一礼道。 李三坚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老臣宗泽叩见孟太后,敬请太后颐安!”宗泽随后也是施礼参拜道。 “臣等叩见孟太后!”姚舆、费景阳等众黑旗军将士一起拜道,数万将士黑压压的拜倒了一片。 赵构、黄潜善、汪伯彦等人却没有参拜,不过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此刻已经显得犹犹豫豫的了。 “贫贫道早已不是什么太后了”太后孟氏见状顿时吓得又差点回到马车里去,侧身不受李三坚等人之礼,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名道士打扮的女子便是先帝哲宗皇帝的遗孀,太后孟氏,当然目前的身份确实是已非大宋皇太后了,甚至都不是宫中之人了。 孟氏早在元佑便被册封为皇后,后宋哲宗皇帝赵煦不喜孟氏,在高太后死后,便废其皇后之位。赵佶继位之初,在向太后的主持之下,又恢复了孟氏皇后之位,被尊为“元佑皇后”。只可惜好景不长,孟氏再为皇后没多久,朝廷便因党争,孟氏再次被废去皇后之位,幽居瑶华宫。 后孟氏先因瑶华宫失火,移居延甯宫,后延甯宫又失火,出宫居住相国寺前之私宅,也就是孟氏回到了娘家。而当时的孟氏仅为一名女道,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富贵尊荣,因此孟氏被孟氏娘家人所弃,冷嘲热讽的,日子也是日渐拮据,不是李三坚一直护着孟氏,一直接济着孟氏,孟氏也许都生活不下去了。 当年李三坚为孟氏仗义执言,为孟氏仗义上疏,为孟氏鸣不平,此后又一直照顾孟氏,孟氏当然对李三坚是异常的感激。 靖康之难前,李三坚就托刘安节、曾公明将孟氏悄悄的接到了江南,孟氏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孟氏当时的身份仅是一名道士,早已是一介白丁,甚至连白丁都不如,早已被宫中之人忘记,因此李三坚接孟氏到江南,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孟氏的遭遇极为凄惨,令人怜悯,令天下许多人为她抱不平。 靖康之难,大宋后宫被金人一网打尽,皆被掳往北地,因而此时此刻,大宋天下身份尊贵者,除了太子赵谌之外,莫过此女。 李三坚此时此刻,搬出先帝哲宗皇帝遗孀孟氏,其用意就不言而喻了。 “我说你是,你就是。”李三坚低声对孟氏嘀咕一句后,大声说道:“太后,靖康之难,二帝蒙尘,天下蒙羞,黎民受难。为我大宋江山社稷计,为天下黎民计,臣请太后出山,复太后之位,上嵘视朝,垂帘听政!如此方能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 “臣等请太后出山,复太后之位,上嵘视朝,垂帘听政!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宗泽率众大臣也是一齐施礼道。 此时此刻,不但是宗泽、姚舆、费景阳等臣僚一齐开口奏请,就连元帅府中的文武百官也是纷纷大声开口奏请,包括黄潜善、汪伯彦等人。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此刻,赵构大势已去,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巴结新君,巴结孟太后,巴结李三坚了。 晚了可来不及了!锦上添花虽远不如雪中送炭,但锦上添花总比不添花的好。 “太子者,为国之储君,乃国之礼器,国之根本。”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已经失魂落魄的赵构一眼后,扶正赵谌后,向着赵谌行三叩九拜大礼之后,大声说道:“臣坚请太子殿下继皇帝位,以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 “臣等请太子殿下继皇帝位,以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诸文武大臣一齐行大礼后大声奏请道。 “万岁!万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继诸文武大臣之后,诸军均是挥舞着手中兵器,半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孟氏复太后位,太子殿下继皇帝位,此乃天经地义,符合宋之礼、法,容不得他人有半点反对,因而此时此刻,所有人均是奏请太子赵谌继位,当然也有反对之人,但此刻也只敢在心中嘀咕了。 同时李三坚提出的“驱除虏寇,恢复故土,迎回二帝!”的口令,已经是深得军心、民心,深为朝中大多数朝臣所赞同。 其实李三坚根本不想迎回二帝,但此时此刻,还有比这更鼓舞人心的口号吗? 第823章 权倾朝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靖康二年五月一日,汪伯彦、黄潜善等人拥立赵构继承皇位,于南京应天府北郊设“中兴坛”祭天祭祖,登基为帝,可半路却杀出了一群程咬金。 李三坚、宗泽携大宋太子赵谌而归,于是太子赵谌登基继位,尊“元佑皇后”孟氏为大宋皇太后,孟氏、赵谌、李三坚等人就连登基仪式也省了,赵谌于“中兴坛”继承了皇位,改年号为“建武”,赵构、汪伯彦、黄潜善等人也因此为他人做了嫁妆。 过了几日,李三坚因护国大节元勋,被新帝“敕封”为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宋新朝廷暂不置右相,只有左相,也就是李三坚为独相,独揽朝政,还兼宋枢密院的长吏,枢密使。 李三坚也因此掌握了大宋的军、政大权,成为了自有宋以来第一个真正的权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为辅国大臣,在这方面蔡京等权臣是远远不及的。 只不过此刻的大宋风雨飘零,处于危难之中,李三坚也是授命于危难之中。 朝中当然有人认为不妥,并表示反对,但却根本阻止不了。挟天子而令诸侯,就如完颜宗翰所言,在这个世上,强者吃肉,弱者被吃,弱肉强食,不但金如此,宋也同样如此。 李三坚手下数万精兵就是他最大的保障。 新朝廷也颁布圣旨,擢宗泽为尚书右丞、京畿路宣抚司宣抚使、东京留守;任命汪伯彦为礼部侍郎,黄潜善为刑部侍郎。 新帝登基,李三坚总揽朝政之后,并未将曾经与自己做对的汪伯彦、黄潜善等人立即罢官免职。汪伯彦、黄潜善领军勤王,虽未与金军做过战。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同时李三坚刚为宰相,就罢黜汪伯彦、黄潜善等人,岂不是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宰相肚中能撑船,用人之道,并非只用顺从之人的,而也用反对之人,忠言逆耳利于行;用人之道,并非只用良臣、君子的,也要用佞臣、小人的,佞臣、小人也有其用处的。 当然极大民愤者除外,这种人李三坚不但不用,还会严惩的。 新朝廷又有旨意,置都统制司,擢姚舆为上轻车都尉、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定远将军,淮南东西两路、江南东西两路都统制等官职。 李三坚废除了朝廷于政和年间推出的武散官阶,恢复了宋前期武散官阶,因此姚舆的武散官为定远将军。 武将被称作将军,才能更显威武,而政和年间推出的武散官阶几乎都是什么大夫之类的,是宋的痼疾,“崇文抑武”。 李三坚自总揽军国大事这一日起,就决意去除这一痼疾。 赐费景阳进士及第,擢为翰林院直学士、通议大夫、知制诰等官职,赐吕师囊进士及第,擢为通直郎、起居郎、军中参军等官职。 费景阳本就是进士功名,后被官府陷害,家中发生遽变,从而落草为寇。此刻李三坚恢复了他的功名,并提拔他于朝中官员,费景阳从此就永远洗白了曾经为寇的身份,当然对李三坚是感激涕零的。 知制诰专掌内命,典司诏诰,官职不大,但却是极为重要,李三坚当然要用自己心腹之人。 方腊旧部吕师囊也是如此,是彻底洗白了反贼的身份,当然也是对李三坚感激涕零的。 黑旗军升为御营军,扩编为十二军,姚舆为陆路之师的统帅。御营军第一军,骠骑军,昭武校尉闵武炎为统制,翎麾校尉翟进为副统制;御营军新建第二军,武射军统制为宣节校尉花荣,副统制为宣节副尉索超;御营军第三军,神策左军,游骑将军许彪为统制,昭武校尉姜屠为副统制;御营军第四军,神策右军,游击将军冯湛统制,昭武校尉拓跋魁为副将、副统制;御营军第五军,摧锋军,游骑将军罗布瑞为统制、正将,昭武校尉呼延烈为副将、副统制;御营军第六军,神机军,游骑将军崔虎臣为统制,宣节校尉骨勒海为副统制;御营军第七军,八目军统制为振威校尉戴宗,吴九斤升为御营军副统制,免去游击将军燕四八目军统制一职,改任为提举皇城司,丹木为皇城司提点。 此时此刻,大内之事是无比重要的,甚至重于军中之事,因此皇城司必须掌握在李三坚手中,皇城司之中的官吏也必须是李三坚的心腹。燕四自不必多说,多年的心腹亲信,而丹木原本为西北边塞的一名蕃奴,后李三坚不但救了他的性命,丹木还跟随李三坚南征北战的,立下了无数战功。而此时李三坚却命其为皇城司提点,原因就是丹木的心狠手辣。 丹木由一名蕃奴,一跃成为了大宋皇城司的官员,自然是对李三坚感激涕零,并将李三坚视为一生的主人。 此时此刻的李三坚再也不怕皇城司之人趴屋顶了而是他人害怕皇城司之人趴屋顶了。 李三坚的恩师苏轼曾经对李三坚说过,没有绝对的权力,不为绝对之事,而李三坚此时已经掌握了绝对的权力。 御营军八、九、十、十一、十二军是准备新建,其统领也是待选。 新帝赵谌,当然其实是大宋宰相李三坚拔擢章阚为宁远将军、沿海、沿江制置使,御营军武威舟师都统制等官职,郑泰为昭武校尉、舟师统制等官职,司马威为振武校尉、舟师统制等官职,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为致果校尉、舟师副统制等官职,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舟师众将均得到了赐官、封赏。 远在江南等章阚、郑泰、司马威等将闻讯后,自是喜出望外,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了婆,他们的相公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相公,独揽朝政,为大宋宰相,他们皆为李三坚的心腹爱将,又怎能不欣喜若狂?特别是符鳞,虽仅为致果校尉、舟师副统制,但他的亲外甥已经大权在握,那么他今后的官职或前程还会差了?李三坚的喜讯,已经令符鳞稍减丧兄之痛了。 擢山魁为游击将军、殿前司都指挥使,济空为殿前司都虞候,统一众皇卫、亲军护卫大内,保护大宋皇帝及内宫的安全,当然朝中文武又岂能不知山魁、济空是只听命于李三坚的?山魁、济空等明为保护陛下及内宫,其实是监视、监控。 山魁之子山寍也在殿前司任职。 黑旗军升为御营军,不过无论改成什么名字,全军上下只听命于李三坚一人,为宰相亲军,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黑旗军是李三坚费尽心力,一手创建的。 同时在许多时候,黑旗军老卒仍是以黑旗军自称的。 新帝登基,朝廷新立,其中还缺少许多官吏的,但李三坚必须将军权牢牢的握在手中,如此方能无往而不利。 擢陈过庭为御史中丞,崔永梽为江南东西两路经略安抚使,杨正为都转运使,徐广峰为为提点刑狱公事,杨友为转运使,吴淼山为提刑司缉盗小使臣,曾公明为杭州知州。 赐汤顺、刘宗毅、丁伟元、韩宁政、许镇进士出身,并擢他们在军器监、礼部、户部、兵部等部堂任职。 他们这些弟子跟随李三坚多年,学习“隙积术”、“会圆术”等数学、物理方面的知识,从而耽搁了学业,耽搁科举应试。而依李三坚看来,他们所学的知识要远甚于这个世上任何一个进士。 汤顺为军器监监,许镇为军器监少监。 此时的李三坚可谓是大权在握,权倾朝野,其心腹党羽遍布朝野上下。 “末将韩世忠拜见李相国!” 此日韩世忠风尘仆仆的领军赶到了应天府,硬着头皮来将当今大宋权倾朝野的宰相李三坚。 韩世忠再见李三坚之时,感到异常的尴尬,忸怩不安的。 当年韩世忠也是黑旗军中的一员,为李三坚的麾下,若是一直跟随李三坚,现在定也是军中一员主将了。可当年征方腊之时,韩世忠贪功,违抗黑旗军军令,入帮源洞擒住了方腊等人,韩世忠因此就被李三坚赶出了黑旗军。 可韩世忠最后擒方腊等人的功劳仍是被他人抢走了。待到右军都统制杨惟忠回朝奏明此事后,韩世忠才被转授承节郎。 随后韩世忠投到了杨惟忠、王渊等人的麾下,南征北战的,也立下了不少战功,积功而领防御使、统制等职。 靖康之难,大宋国破家亡,韩世忠也无处可去了,应天府新帝登基,韩世忠便率部硬着头皮来到应天府,面见李三坚。 “韩良臣免礼,快快请起!”李三坚将韩世忠归来,心中也是暗暗欢喜,虚托了韩世忠一把后笑道:“从前的些许芥蒂,李某早已忘却,你今日能够前来应天府,李某深感欣慰啊。” 韩世忠一直在领军抗金,这当然是难能可贵的,最关键的是,韩世忠支持李三坚,领军前来应天府,确使李三坚感到异常欢喜。 “多谢相国了!”韩世忠心中是既惭愧,又欢喜,慌忙再次拜谢道。 第824章 国尔忘家 “韩良臣,你手下有多少兵马?”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于应天府官府的一间屋子当中,问向韩世忠道。 宰相理事一般都是都事堂或者政事堂,可朝廷新立,大宋又是处于动荡不安之中,因而一切从权从简,只是在应天府知府衙门当中寻了一些房间,作为朝中各大臣治事理政之地。 “回禀相国”韩世忠闻言有些惭愧的答道:“自靖康元年正月始,小将便领军与虏贼作战,赵州一战后,小将损兵折将的,此时已所剩无几了,麾下将士只千余人上下。” “国破家亡,国事艰难,在如此情形之下,你仍是不忘与虏军作战,仍是尽心以死命,实为难能可贵也!”李三坚赞了韩世忠一句后说道:“你与你的手下皆编入御营军第八军,你为第八军的军主,许你招兵买马,尽快满编第八军,至于钱粮、军器等等,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起钱粮、军械一事,李三坚让韩世忠不必操心,可李三坚自己却是操心、担忧不已。 目前大宋朝廷新立,最缺的并不是人,而是钱粮、军械等等。 目前应天府朝廷及其军队所需钱粮、军械等等,是应天府及其周围州府供给的,以及黑旗军携带到应天府的钱粮,还有就是靠江南诸路转运,至于大江以北诸路,李三坚及其新朝廷就指望不上了。 此时宋大江以北诸路,因金军南下并攻破京师之后,早已是混乱不堪,投敌的投敌,逃跑的逃跑,许多路、府、州、军早已是没了官府,处于一片混乱之中。甚至还有一些州府处于观望之中,是居心叵测,或占山为王,或拥兵自重,并以此为进身之资,因而新朝廷几乎就无法从大江以北诸路得到供给。 而此时的应天府,加上黑旗军有宋军十余万,朝廷新立,还有许多兵马源源不断的赶来,再加上附近的百姓,李三坚及其新朝廷早已是不堪其负。 此时的李三坚已经动了迁居江南之心。 “小将多谢李相国了。”韩世忠闻言大喜,声音哽咽的对李三坚说道:“小将万死也难报相国大恩。” 御营军即黑旗军,黑旗军即御营军,韩世忠今日能够回归黑旗军,心中不但愿意,还万分欢喜。 韩世忠自离开黑旗军之后,也跟过不少人,也在宋不少军队之中呆过,可没有一人,没有一支宋军像李三坚及其黑旗军这样,令人无比舒心,令人无比放心。 黑旗军自成立那日起,就鲜有败仗,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为一支百战败胜之师。 如此军队,作为一员将领,谁不愿意加入其中?此刻李三坚允韩世忠回来,还命其统领一军,韩世忠怎不感到欣喜万分? “呵呵”李三坚闻言抚摸着黑须微笑道:“李某命你为一军之统帅,不是为了你报我什么大恩,而是希望你为国建功勋。” “小将谨遵相国之命。”韩世忠起身拱手道。 朝廷即李三坚,李三坚即朝廷,韩世忠又不是痴呆之人,又岂能看不出这里的关键?起码目前是这样的。 李三坚素有贤名,又是坚决与金军作战的,大宋在他的辅佐之下,必能中兴,必能恢复故土,迎回二圣,必能一雪前耻,对此,韩世忠等许多宋军将领是深信不疑的。 “嗯,还有件差事,需你去办一下,良臣,你如此如此”李三坚随后低声对韩世忠说了几句。 “小将遵命!”韩世忠随后拱手接令后,就退了出去。 韩世忠退出朝廷临时政事堂之时,迎面撞见一人,韩世忠步子较快,差点撞在了此人的身上。 “末将韩世忠莽撞了,请宗老相公恕罪。”韩世忠见这人是朝廷尚书右丞宗泽,于是慌忙拱手赔礼道。 “无碍,无碍。”宗泽摆手道:“原来你就是韩世忠韩良臣?老夫是久闻大名啊。” 韩世忠认得宗泽,宗泽对他却没印象。 “末将薄名,怎堪入宗老相公之耳?”韩世忠慌忙说道。 “呵呵”宗泽闻言笑道:“韩良臣,这急匆匆的,是去哪里啊?” “末将奉相国之命,将赶赴开封府公干。”韩世忠答道。 “去开封府?你也去开封府?”宗泽问了一句后,就挥手让韩世忠离去了,宗泽随后就步入了政事堂。 “宗老相公,快快请坐,文耀,奉茶。”正在处理政事的李三坚见宗泽步入了政事堂,于是吩咐政事堂中的弟子丁伟元道。 “是,师相。”丁伟元应了一声后,就下堂准备去了。 丁伟元,字文耀,被赐进士出身之后,便跟随在了李三坚的身边,目前为一名政事堂中的一名胥吏。 “李相国如此,老夫可不敢当。”宗泽见李三坚极为客气,于是心中暗喜,慌忙说道。 “宗老相公国尔忘家,敢当,如何不敢当?”李三坚闻言笑道。 “多谢李相国了。”宗泽谢了声后问向李三坚道:“李相使韩良臣前往开封府何为啊?” “为宗老扫平道路。”李三坚微笑着说道。 “老夫老矣,死则死耳,又何必搭上个韩良臣?”宗泽闻言摇头道。 “良臣他差事一了就会回来,无甚凶险。只是宗老相公你年事已高,李某一直在考虑,是否换做他人?”李三坚沉吟道。 “廉颇年过八十尚上阵厮杀,汉之马援老当益壮、马革裹尸,本朝杨业力战不屈,战死陈家谷,本朝种师中年过六旬,也是战死在了杀熊岭,老夫虽老,亦甘愿从”宗泽说道。 “哎,哎,是李某多嘴了。”宗泽不服老,李三坚也是无可奈何,打断宗泽之言道:“宗老相公,此时的开封府与一座孤城无异,几乎得不到任何支援,而金人狼子野心,欲覆灭为大宋江山社稷,因而某料其不久之后,又将南下,如此开封府便是四战危殆之地啊,因而本相还是那句话,既然开封府为如此这般模样,不如弃之。” 此时丁伟元走出了大堂,轻轻的掩上了门。 “祖宗江山社稷岂能弃之?非但不能弃,我等还需劝太后、陛下返京!”正在此时,屋内忽然传出一声怒吼,将丁伟元吓了一跳。 “京师已残破不堪,如何守御?难道你欲置太后、陛下安危于不顾?” “京师可募义士百万,如何不能守?御驾还京,定能激发我大宋全体上下奋激之心,过河击贼,迎回二圣,指日可待!李翰韧,老夫原本以为你为我大宋柱国良臣,可怎料你却是与汪、黄之流为一丘之貉!” “此乃审时度势耳!募义士百万?皆为乌合之众,如何是金人的对手?实力不如人,就必须收缩,以图后举。” “什么审时度势?惧敌而逃罢了!” 屋内不断传来二人的争吵声,甚至是怒吼声。使得屋外的人是面面相觑,不知二人何故争吵得如此厉害? “恭送宗老相公!”良久之后,宗泽怒气冲冲的冲出了堂外,李三坚虽然也是异常的生气,但还是亲手牵过宗泽的战马,拿着宗泽的马鞭,随后敛衣施礼道。 “恭送宗老相公!”政事堂上下一干官吏一起施礼送别宗泽。 “不必劳烦李相国了,哼,我们走!”全身披挂的宗泽骑在马上,虽年老,但身姿仍是异常的矫健,抢过战马,哼了一声,一把抢过李三坚手中的马鞭,翻身跃上了马背。 宗泽随后策马扬鞭与诸亲兵离开了政事堂,离开了应天府,向着开封府奔去。 “回去。”李三坚呆呆的站着原地,直到看不见宗泽的背影,方才叹了口后,对丁伟元说道。 “师相,去哪里?”丁伟元闻言问道。 “回政事堂啊,还能去哪里?”李三坚瞪了丁伟元一眼道。 “师相,这天色已晚”丁伟元看了一眼天空后劝道。 “国事艰难,容不得我等喘息半分啊。”李三坚摇头长叹一声后,就步入了政事堂。 丁伟元慌忙也跟了进去。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政事堂之中,李三坚看着丁伟元命人挂起来的大宋舆图,陷入沉思当中。 新帝登基,朝廷新立,政事、军事、民事是多如牛毛,千头万绪的。但目前仍是军事、兵事居首位,为一等一的大事,为最为紧要之事,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金人无时无刻不准备再次南下,无时无刻不想着彻底覆灭大宋,特别是目前,李三坚等人拥立赵谌为帝,延续大宋江山社稷,那么金人必是欲灭之而后快,对此,李三坚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北人善骑,南人善舟,该当如何扬长避短,该当如何击败金军?对此,李三坚也必须保持清晰的头脑,同时李三坚是毫无胜算的或者说是心中没底。 此时皇城司提举燕四领着一人走进了政事堂,见李三坚正看着地图沉思,于是默默的站在了一旁。 第825章 迟疑不决 “何事?他是何人?”应天府政事堂之中,沉思之中的李三坚终于醒来,转头看到了燕四及燕四领进来的人,于是问道。 “相国,他姓黄名元庆,为太原通判黄涣之孙”燕四答道。 “黄教授之孙?”李三坚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异常惊讶的又细细的上下打量着黄元庆。 黄元庆一身宋军将领军衣,身高六尺有余,长发披肩,浓眉大眼的,宽肩蜂腰,腰板笔直,身体看起来是异常结束,虽满脸络腮胡子,但样貌还是能看出来是有些稚嫩的,最多为二十岁上下。 好一员英武小将!李三坚心中不由得暗赞了一句。 “小将黄元庆拜见李相国!”黄元庆被李三坚看得是浑身不自在,不过还是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后说道。 “嗯,快快请起。”李三坚扶起黄元庆后连连问道:“黄教授为吾师也,你真的是黄教授之孙?你是如何到了此地?黄教授他?” 李三坚当然早已知道黄涣已经殉国,心中是极为难过,仍是想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 “小将正是黄涣之孙,祖父他他城破之时,就殉国了。”黄元庆闻言声音哽咽的答道,随后就将当时的情形细细的说给了李三坚。 太原城破之时,王禀、黄涣等人殉国,黄元庆携王禀幼子王沆突出了重围。 黄元庆等人突出金军重围,当然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黄元庆此人不但武艺超群,还极为聪明,在金军围城的这二百五十余日的日子里,黄元庆居然从金人俘虏当中学会了些许女真语。 于是黄元庆击杀了数名金将金卒之后,便剥下了他们的衣甲,趁乱混出了太原城池。 黄元庆等人突出金军重围之后,便脱去金人衣甲,易服南下,几乎是一路乞讨,辗转来到了应天府,正好遇到官府招兵,于是黄元庆凭着一身武艺,又加入了宋军,后归于刘光世帐下为将。 “李相国,此为阿爷殉国前命我带给你的书册。”黄元庆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本用绸布包好的书册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双手接过书册,打开绸布,只见书册之上沾满了血迹,鲜血已经干涸、发黑。 李三坚双手捧着血书,放在案牍之上,伸手小心翼翼的翻开书页,只见书页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姓名、籍贯、年龄等等,李三坚越看越心惊,越看心中越是难过。 “黄教授”良久之后,李三坚合上血书,声音哽咽的说道:“学生知道你的意思,这些皆是以身许国之人?你是让学生替他们报仇雪恨,你是让学生不能忘记他们,你是让天下人不能忘记他们” 李三坚说到此处,声音哽咽得已经说不下去了。 太原数十万军民力战不屈,以身许国,可真正青史留名的又有几人?就算是这本血书之上用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也不足百之一二的。 黄元庆此时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就连一旁的燕四、丁伟元等人也是凄然泪下。 “亡国之恨,家破之仇,李某与虏贼不共戴天!”李三坚随后握拳砸在案牍之上恨道。 恩师、舅父满门皆死在了金人手中,李三坚岂能不痛?岂能不恨? “李相国”黄元庆双膝跪在了李三坚面前,一员虎将是掩面痛哭。 “元庆起来,元庆起来。”李三坚扶起黄元庆说道:“汝仇即吾仇,早晚必报!元庆你孤身杀出虏贼重围,实属不易。你家中还有何人?” “只奶奶、娘亲等在岭南,阿爷、爹爹、兄长均已战死。”黄元庆哽咽的答道。 “可怜,可怜满门忠烈,只剩你一名男儿。”李三坚闻言唏嘘不已。 “恩相,黄元庆为刘光世军中的一名队将。”半响后,燕四轻轻的对李三坚说道。 “嗯?队将怎么了?”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黄队将得知了一个消息。”燕四答道。 “哦,为何消息啊?”李三坚问道。 于是燕四低声说了几句。 “大胆,他怎敢如此?”李三坚听完后怒道,片刻后吩咐左右道:“来人,唤姚舆、闵武炎、翟进、花荣等前来。” 应天府郊外,刘光世军营 此时为黄昏时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军营中的士卒除了营外警戒之外,就准备歇息了,而刘光世的营中士卒,却是或套车,或备马,或收拾粮草军械等等,一副异常忙碌的模样,人喊马嘶、鸡飞狗跳的。 “军主,我等就这么走了,不太妥当?最起码要与朝廷支应一声?”刘光世军中一名副将犹犹豫豫的对刘光世说道。 “哼,支应个屁啊!”刘光世哼了一声后说道:“朝廷?朝廷姓李而不姓赵,如此还支应甚么?传令下去,连夜开拔,我等还是回西北逍遥去。” 当年刘光世领军江南剿除方腊余部之时,因其部军纪败坏,滥杀百姓以充军功,因而被李三坚狠狠打了数十军棍,从此刘光世当然对李三坚是心怀怨毒。 其实当时李三坚还是看在刘光世为童贯心腹爱将的份上,从而网开一面的,换做他人,李三坚早就将其斩首示众了。 汪伯彦、黄潜善等人拥立康王赵构登基继位,可却被李三坚所阻止。太子赵谌登基为帝之后,朝廷便裁撤了大元帅府,大元帅府被裁撤,那么刘光世这个元帅府五军都提举自然就做到头了,刘光世又岂能甘心?怎不恼怒异常? 最为关键的是,刘光世自认为与李三坚有“深仇大恨”,因而此时在李三坚手下为将,还有何前程可言?今后必然被李三坚借机打压,甚至丢了性命都有可能,不死也会脱层皮的。 因此刘光世打算不辞而别,引军返回秦川,那里才是刘光世的家,那里才是刘光世的根本,那里刘光世等人才会逍遥自在。 乱世之中,手中握有军队,才会有立足之地的,说不定还能逐鹿天下呢。 “军主,既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副将闻言对刘光世说道。 “嗯?胡副将,何意啊?”刘光世闻言诧异的问道。 “军主,不如我等抢了康王再走,到了关中,便拥康王登基,如此岂不妙哉?”胡副将答道。 “彩!妙计!”刘光世闻言大喜,不过大喜没多久,便又垮下了脸后,愁眉苦脸的说道:“康王在城中啊,难道我等强行杀入城中抢人?” 刘光世此刻心中是万般悔恨,悔恨自己为何不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挟天下而令诸侯,为何自己当时就想不到啊? 康王赵构仓皇逃到相州、磁州等地,刘光世等人引军投奔赵构,而当时赵构手下兵马并不多,刘光世的兵马居多,宗泽、汪伯彦、黄潜善手下也有一些兵马。刘光世除了忌惮宗泽之外,其他人根本是不放在眼中的,汪伯彦、黄潜善等人皆为不知兵事、不会统兵的迂腐书生。 宗泽随后领军勤王,赶往开封府,此时刘光世为何不趁机将赵构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再寻个机会,拥立赵构为帝,那么刘光世此时岂不是与李三坚一样了啊?掌握朝廷的军、政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上面根本没有人 刘光世后悔莫及,此时此刻胡副将建议进城抢人,但刘光世心中又是犹豫不决、忐忑不安的。 黑旗军刘光世已经见识过了,凭他多年领兵的经验,不难看出,黑旗军定是一支百战之师,是异常强悍的。而刘光世部下又是什么货色,他是比谁都清楚的。 刘光世部下皆为盗贼、流寇,还有一些强征的百姓,如此军队,对付普通百姓还行,可一旦遇到强悍的军队,便会作鸟兽散,如金军。 “军主”副将闻言说道:“西门守门将为我同乡,此人极为贪财,只要施予重贿,不怕他不打开城门,只要打开城门,大军便可一拥而入,抢走康王,甚至掠走今上如此岂不快哉?军主大事也可成。” “这这这可是谋逆大罪啊?”刘光世闻言顿感心慌意乱的,一时之间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军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胡副将见刘光世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于是焦急的说道。 “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刘光世右手扶着额头说道。 “军主!”胡副将急道。 “来人,备酒。”刘光世摆摆手,走入军帐后说道。 刘光世此生,一好酒,二好色,特别是酒,几乎天天都要喝酒,而且一喝就喝得烂醉。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喝酒之后,胆量会增加不少,因而刘光世的许多事情都要在酒后决定。 不过刘光世这一喝,就不知何时能够结束,从而耽搁了大事。 第826章 恩威并举 “何人闯营?” “我,戊字营黄元庆。” 夜色之中,应天府郊外刘光世军营之外,忽然来了百余骑,于是营外军卒问道。 “哦,原来是黄队将,干什么去了,这么晚了才回营?”军卒们见到黄元庆等人后便放松了警惕,开口问道。 “本将带人城中吃酒去了。”黄元庆带着数十骑缓缓走过来后说道。 “哈哈,黄队将好兴致啊,吃酒?定是吃的花酒黄队将你说你小小年纪,也知这调调?”一名军卒笑道。 刘光世御军姑息,所部军纪败坏,不要说吃花酒、玩女人了,就算是出营剽掠,也是不足为奇的,因而众军卒们并没有起疑心。 “少他奶奶的废话了,快快打开营门。”黄元庆笑骂道。 “你慌个屁啊?”众军卒连忙打开了营门,黄元庆带人准备进入大营之时,忽然一名小校发现了异常,于是怀疑的问道:“黄队将,你这是?他们是何人?” 此时的黄元庆是全身披挂,手中还提着三尖两刃枪,吃酒归来,会是这副模样吗?同时与黄元庆一同前来的数十名骑兵,个个是生面孔,没有一人认识。 “哦,他们是”黄元庆忽然奋起一枪,刺死了这名小校,与黄元庆一同前来的数十名骑兵也是一拥而上,将看守营门的军卒一一杀死,从而控制住了营门。 “嗤”的一声轻响,一枚火箭飞上了半空之中,黑夜之中,犹如一颗流星般的,冉冉升起。 “杀!杀!杀!” “刘光世图谋不轨,密谋叛乱。” “黑旗军奉旨平叛!” “跪地者免罪,从贼者杀无赦!” 黑夜之中,忽然响起了如雷的马蹄声,姚舆、闵武炎、花荣、索超等将率万余黑旗军骠骑军自黑夜之中杀了出来,众黑旗军骑兵高举火把,挥舞着兵刃,大声呐喊着杀进了刘光世的军营之中。 黑旗军万余骑兵分做四队,两队人马就如两柄尖刀般的插入了军营之中,另外一队直奔刘光世的帅帐而去,剩下的一队人马兜着外围,专门捉拿或击杀欲逃跑之人。 黑旗军万余骑兵忽然杀入,顿使刘光世军营之中的数万兵马乱成了一锅粥,纷纷抛去兵器,跪地请降,一些欲反抗之人,立刻就被黑旗军骑兵击杀,尸横于营,血流满地,顿使一些还要反抗的刘光世的军卒只好跪地请降。 黑旗军是奉旨而来的,反抗的就是抗旨,而抗旨者就是谋逆大罪了,再加上黑旗军骠骑军是无比的凶悍,因此刘光世手下兵马立刻就失去了战心,刘光世的军营之中也就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人,黑旗军骠骑军手持各种兵刃冷冷看守着这些降卒。 擒贼先擒王,一队黑旗军骑兵由黄元庆等人领路,自趋刘光世的帅帐,此时刘光世已经惊醒,衣衫不整的带人杀了出来,正好撞见黄元庆。 “原来是你,狗贼!”刘光世撞见黄元庆后,不由得大怒,催马挥刀来战。 刘光世也是员勇将,武艺不差,此刻挥舞着一柄长柄砍刀,兜头就向黄元庆头上劈了下去。 “当”的一声响,黄元庆挺枪荡开了刘光世的劈砍,刘光世直感双手发麻,随后被黄元庆一枪杆拍在了背上,一个倒栽葱就跌落马下。 刘光世也算是一员猛将,若在平时,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可今日刘光世喝得大醉,再加上仓促遇敌,因而一个回合,便被黄元庆击倒。 “绑了!”黄元庆随后用三尖两刃枪指着刘光世喝道。 数名黑旗军骑兵闻言便驱散了刘光世身边护卫,扑了上去,将刘光世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并取出绳索,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的。 “黄元庆,狗贼,某平日里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对我?”刘光世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看着黄元庆怒吼道。 “刘光世”黄元庆用枪指着刘光世喝道:“汝身为一军之主将,却不思杀敌报国,平日里皆为鸡鸣狗盗、劫掠百姓等事,比虏贼还凶恶十分。汝驱使我等为此祸国殃民的下作之事,还有何脸面言待我等不薄?今日元庆奉相国之命,拿你治罪!” “相国?李相国?你何时投于他门下的?”刘光世问道。 “李相国为元庆师叔。”黄元庆答道。 师叔?刘光世闻言垂头丧气的被押了下去。 刘光世被擒住之后,其手下三万余兵马很快就弃械投降了,被上万名黑旗军围在了营地之中,或坐或跪,等待处置。 按说黑旗军再怎样的勇猛无敌,刘光世的三万余兵马再怎样为乌合之众,也不至于如此之快的土崩瓦解,究其原因,就在“奉旨”二字。违背圣旨,就是叛逆,而在这个世上,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背上谋逆大罪的。 挟天子而令诸侯,其巨大的作用已经凸显。 宋建武元年五月某日,宋将刘光世欲引军远遁西北,大宋宰相李三坚得信后,迅速派兵平定了刘光世的分裂之举,捉住了刘光世,并斩了刘光世手下数百罪大恶极之徒,吞并了刘光世的兵马。不过李三坚念刘光世也是有些功劳,再加上其父刘延庆也算是为国捐躯的份上,并未将刘光世处死,而是将其关押起来,一段日子之后,李三坚就放了刘光世,还给了他一定的官职,不过却是虚职,从而剥夺了刘光世的统兵权。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李三坚此举在外人看来,就是诛除异己,收归兵权。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李三坚是借平乱之名,趁机吞并了刘光世的兵马,并杀鸡给猴看。 在此危难之际,李三坚决不允许有异己之人统兵的,必须逐渐一一废除这些人的统兵之权的。 刘光世所部为原大元帅府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一支军队,因此刘光世被擒,所部兵马被吞并,从而引起了其他应天府其他势力的恐慌,惶惶不安的,一些人惧李三坚的权势,惧怕黑旗军,从而主动上缴了兵权,如武翼大夫刘浩所部。 “多谢李相国了。”武翼大夫,现在为利州防御使的刘浩对李三坚致谢道。 金军二次南下,围困了宋东京开封府,而当时的刘浩与宗泽一同勤王京师。京师城破,康王赵构到了相州、磁州,刘浩便引军护驾。 刘浩统兵能力一般,手下士卒不多,仅两千余人,再加上年事已高,于是刘浩干脆将手下所有兵马都交给了朝廷,也就是交给了李三坚,自己打算卸甲归田,告老还乡。 刘浩如此“上道”,李三坚也没亏待她,赐封高官厚禄后,就准其还乡。 如刘浩之类的人甚多,李三坚均是一一安排妥当了,获得了不少赞誉,并令人不得不服。特别是两刘,擒刘光世,重赏刘浩,是恩威并举,颇为老辣。 康王赵构在相州、磁州、应天府等地数月,手下兵马分属各派系,是乱七八糟的,如一片散沙,赵构一直欲整饬各部,却不可得,而李三坚仅仅十余日,就基本上完成了赵构数月都没有干成的事情,可谓是雷厉风行,手段也是极为强硬。这其中的原因有二,其一就是李三坚手下有支强军,大宋黑旗军;其二就是假借天子之名。 “刘公何必谢我?此乃天子厚恩。”李三坚微微一笑后说道:“刘公此去利州千山万水的,一路之上,当小心在意。今后有事情,尽管遣家中子侄前来就是,本相必会倾意接待。” 刘浩闻言顿时大喜,李三坚此言就表明了,刘浩此次交权致仕,不但自己荣归故里,还会惠及子孙的。 刘浩只恨此次所交兵马甚少,若是交个十万八万的,岂不是会?于是刘浩千恩万谢之后,对李三坚说道:“李相国,老朽部曲其他人也就罢了,可有一人,老朽不得不提。” “哦?何人啊?刘公尽管道来便是。”李三坚闻言问道。 “此人虽为军中一名偏校,但其却武艺超群,骁武精悍,沉鸷有谋,极善用兵,并立无数战功,可当时朝廷佞臣当道,此人也就仅得‘修武郎’之官品。”刘浩答道。 刘浩言语之间对此人颇为惋惜,颇为抱不平的,于是就引起了李三坚的极大兴趣,拿着茶碗,用茶盖拨了拨浮在茶水之中的茶叶后问道:“此人为何人啊?能得刘公如此赞誉。” 只要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李三坚是不吝重用提拔的,特别是目前得这个特殊时期,必须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 “李相国”刘浩闻言答道:“此人姓岳名飞,字鹏举,相州汤阴人氏。岳飞不满二十岁便已从军,至今” “噗”刘浩话还没说完,李三坚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看着刘浩惊问道:“岳岳岳飞,岳鹏举?” 不过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一名军中偏校,李相国他为何如此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刘浩看着李三坚暗暗纳闷道。 第827章 治军之道 “在校场之内,个个皆为贱奴,而要想成为一个人,成为一名猛士,需走出这个军营方可。但进军营易,出军营难,在此处军营之中,尔等将要流汗、流血,甚至受伤、死亡,在这里,本将再问一句,可有人要离去?现在走还不晚,过了今日之后,非本将允许,不得有一人走出此处军营,除非是一具死尸。” 应天府郊外,黑旗军摧锋军大营之中,摧锋军统制兼军中教头罗布瑞全身披挂,一手持鞭,一手按刀,大声吼道。 此时罗布瑞、呼延烈已奉命率摧锋军北上,抵达了应天府,以加强应天府的防护。 “吼!吼!吼!” 数百壮士均用手中木剑敲击木盾,用吼声回答罗布瑞。 “我等虽为贱奴,但终有一日,我等将会得到万人之景仰,世人将会视若神明,而敌将会畏若雷霆。”罗布瑞大声吼道。 “分做两队,二人对战,开始!”罗布瑞随后又是虚挥一鞭,大声下令道:“用你们想的出的任何招数攻击对方,刺、劈等均可,击倒对方,晚饭才有肉、鸡蛋吃,否则就吃糠咽菜。” 与以往泉州之时一样,罗瑞瑞训练新卒,自有一套训练方法,如体能、负重、跳跃刺击与砍杀训练等等,这么多年了,罗布瑞培养出了无数猛士,其中大部分都成为了摧锋军或黑旗军中他部中的将领或士卒,当然也有无数猛士战死疆场。 随着罗布瑞一声令下,两千余壮士分做两队,各自面对一个对手,手持木盾、木剑对峙。 这两千余名壮士均是从各个收编的军队中挑选出来的,归于罗布瑞、呼延烈的摧锋军。 “难道敌人杀来了,尔等还等下令吗?在性命攸关之极,尔等还与一个傻子一般站着不动吗?动手!”罗布瑞见众壮士均是在对峙,于是大怒,挥鞭大吼道。 “杀!”于是在罗布瑞的怒喝之下,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无数壮士挥舞着手中木剑奋力砍向对方。 “出招果断,势若奔马!” “杀” “回身防守,稳若泰山!” “杀! “全神贯注,不能走神!” “杀杀!” “即便是朱庇特下凡,他也要谨慎从事!” “杀杀杀!” “一招不慎,乾坤难回!” “杀杀杀杀!” 罗布瑞一边四处巡视,一边大声喝道。 众壮士在罗布瑞粗狂的吼声催促之下,挥汗如雨的大吼着向对方奋力攻击,木剑、木盾交加之声,同时也有人倒地或木剑击打在身上发出的惨叫声,校场之内,是尘土飞扬,遮蔽住了夏日的阳光。 罗布瑞的训练,一直都是充斥着鲜血与残酷。 “岳鹏举,对此你有何要说的?”大宋宰相李三坚有些得意的看一旁的岳飞问道。 李三坚得岳飞岳鹏举是如获至宝,欢喜得整夜没睡好觉。今日就忍不住亲自领着岳飞前来应天府郊外的摧锋军营地,观看摧锋军习武训练。 李三坚自为相以来,是日理万机的,今日居然放下一切杂务,亲自领着一名年轻的,名不见经传的偏校前来摧锋军营地巡视,神情还略有些谄媚?如此不禁令山魁、济空、丁伟元等人是大感疑惑不解。 此人到底是何人?竟然令大宋宰相李三坚如此闲的有些低声下气的?难道李相国他求贤若渴到了如此程度了吗? 岳飞跟在李三坚身边,似乎是未听见李三坚等问话,正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罗布瑞、呼延烈等人训练新卒。 令岳飞感到惊异的是罗布瑞的长相,金发碧眼的,身体是异常的魁梧、强壮,绝非中原之人,似乎是西域之人,西域外邦之人居然成为了一军之主将?而更令岳飞感到吃惊的就是摧锋军的训练方法,显得是异常的严格、血腥与残酷。 岳飞自从军以来,也在不少军队之中呆过的,自己也是在训练士卒,且也是异常的严酷,可与摧锋军的训练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如此不禁令岳飞是心生敬意。 怪不得李相国麾下黑旗军能够战无不胜呢,岳飞心中暗道,如此之军,必然是凶悍无比。 此时的李三坚及其黑旗军之名是享誉天下,战西北,于塞外孤军奋战,平宋江,征方腊,亳州大胜金军,浚州血战金军,并攻破金军浚州大营,此刻天下之人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岳飞又岂能不知?因而刘浩将岳飞等交给李三坚,岳飞等人还是感到异常欢喜的。 “岳飞,相国问你话呢。”李三坚的一名虎卫见岳飞东张西望的,并未答话,于是大声呵斥道。 岳飞闻言才惊醒过来,慌忙双手抱拳,躬身问向李三坚道;“相国何事相询啊?” 众皆闻言大怒,不过却被李三坚挥手制止住了。 “刘公言鹏举为善兵之人,不知鹏举觉得我黑旗军摧锋军之练兵如何?”李三坚看着岳飞微笑着问道。 “回禀相国”岳飞想了想后答道:“古之治军之道,无非有五。” “哦?愿闻其详。”李三坚闻言暗暗点头赞许道。 岳飞果然是岳飞,天下名将果然名不虚传!别人不知道,李三坚可是知道的,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谀词如潮涌了。要知道站在岳飞面前的李三坚可是大宋新朝廷真正的主宰,若是大拍李三坚的马屁,那么也许能博得进身的机会,可岳飞非但没有大拍马屁,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似乎是对黑旗军练兵之法颇有异议?窥一斑而知全豹,对此李三坚还是颇为赞赏的。 一味的溜须拍马之辈,这种人基本上是没什么本事的,李三坚也是不会用此等人为将的。 “以德为先,一也;以智取胜,二也;治军以严,三也;临战以勇,四也;用人以信,五也!”岳飞闻言答道。 “哈哈哈哈”李三坚听完后,不禁大笑出声,众人见状均是暗暗纳闷不已,难道是李大相国在嘲笑这个小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偏校吗? 岳飞见状也是暗暗恼怒。 知道你李大相国练兵练得好,可也不能如此的嘲弄人啊?岳飞心中暗道。 “鹏举休要错解了本相之意了。”李三坚将岳飞脸露愤愤不平之色,于是慌忙收住笑声后对岳飞说道:“来,鹏举,随本相来,今日将你的想法细细说于本相。” 其实李三坚哪里是在嘲弄岳飞?而是岳飞之言说到李三坚心里去了,李三坚练兵不也是如此吗?只不过李三坚没有归纳而已。 李三坚忽生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于是李三坚将岳飞领入了一处军帐,屏退左右,帐中只剩二人后,李三坚问向岳飞道:“鹏举是喝茶还是喝酒?” “回禀相国”岳飞拱手说道:“于军营之中,小将从不喝酒,我大宋目前朝廷艰难,茶也很少喝,只杯水即可。” “呵呵,本相再穷,茶还是请得起的。”李三坚又是点头赞许后,吩咐道;“来人,奉茶,今日本相要与鹏举好好畅谈一番。” 大战之际,军营之中,黑旗军军纪也是不许喝酒的,除非是大捷之后的庆祝,李三坚又是考验了岳飞一次,其结果当然令李三坚非常满意。 “鹏举所言治军五道,非古人之道?是你鹏举的治军之道?”李三坚请岳飞坐下后问道。 “不敢”岳飞答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小将不过是吸取前辈兵家之精华而已。” 岳飞与李三坚一样,出身贫寒,师从周同,善骑射,能左右开弓,喜读《左氏春秋》、《孙吴兵法》等书籍。 “好一个前辈兵家之精华。”李三坚闻言笑道:“鹏举能够如此,却胜过万千人也,有些人只会死读经书,却不知变通。鹏举,能否再说详细一些?” “谨遵相国之命。”岳飞倒也不客气,喝了口茶后说道:“以德为先,所谓德,便是节义也!怀恢复之义必伸,怀复仇之气而报国;以智取胜,果毅而明、深沉以武,奇谋秘计,早推韬略之高;治军以严,有功者重赏,无功者峻罚,谓之严;临战以勇,身先士卒,不惧强敌,谓之勇;用人以信,信即用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本相闻鹏举勇冠三军,自料能敌几何人?’岳飞说完之后,李三坚又问道。 “谋者,胜负之机也。故为将之道,不患其无勇,而患其无谋。是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岳飞答道。 “好,鹏举之言,深合本相之意。”李三坚闻言又赞道:“鹏举果非常人也!本相得鹏举,如得彭越、周勃。” 岳飞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彭越、周勃为何人?汉高祖刘邦手下大将,而刘邦在秦眼中,就是反贼。李三坚此言,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嗯咳咳”李三坚也是自觉有些失言,于是慌忙咳嗽两声掩饰道:“东汉末年,汉室衰微,我大宋目前情形可比汉末,故鹏举可愿为汉之彭越、周勃?” 第828章 心怀怨怼 “岳鹏举,刘公致仕返乡,其旧部就由你统领,你再选些人马,为我大宋御营军第九军。本相使黄元庆、林邾为你副手,你们尽快满编,以应不时之需。至于如何招募、训练士卒,如何服众等等,本相不会插手,不过你要记住,一支军队如何取胜,才是最为紧要的。若是吃了败仗,本相绝不会轻饶尔等。”宋宰相李三坚于军营之中对岳飞说道。 岳飞、黄元庆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此危难之际,就必须不拘一格将人材,就不能论资排辈了。而一军之统领太过年轻,就难免会引起军中之人不满,甚至轻视不听号令,也就是不能服众,等等诸如此类对事情,李三坚是不会替岳飞、黄元庆解决的,完全就由他们处理此事,若是他们处置不当,或者不能服众,使得上下一心,那么他们就不配为一军之统帅,李三坚也就会考虑他人的。 同时李三坚也不会过多插手御营军第九军的军务,尤其是士卒招募、训练等事,一切由岳飞、黄元庆作主。这与以往黑旗军差不多,具体日常军务李三坚不会过多插手,插手过多,会使军中将领束手束脚的,从而将会适得其反。 但有些事情必须控制,必须控制在手中。 黄元庆为李三坚县学教授黄涣之孙,算是李三坚的师侄,是自己人,因此李三坚使黄元庆为岳飞的副手。而林邾被李三坚任命为御营军第九军的监军,也是如此。林邾为黑旗军老人了,为李三坚的心腹,所为之事也是一些特殊的事情。 林邾还有个身份,就是他为皇城司之人。 无论是何人,李三坚都必须将军队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无论是何人,都不能威胁到李三坚的军权,当然也包括岳飞。 “多谢相国!飞敢不遵命?”岳飞闻言大喜,起身后,双手抱拳施礼谢道。 此时的岳飞不过是名偏校,军中地位卑微,卑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大宋宰相李三坚居然破格提拔,提拔岳飞为一军之统制,如此怎不令岳飞对李三坚是感激不尽?岳飞又怎不欢喜万分。 小将黄元庆也同样如此。 军中统制官只是一种临时差遣,并无品秩,也不据此拿俸禄,李三坚并未对岳飞、黄元庆加官晋爵,但李三坚虽初见岳飞,就已知道了岳飞此人是不在乎名利的,也不在乎官职大小,只要能够领军就行了,至少目前如此。 宋建武元年六月底,天下已经异常炎热了,太阳就像一个大火球般的挂在空中,火辣辣的,似乎要将世间万物烤化了一般,大树的树叶被晒得耷拉下来,显得有气无力的,树上蝉虫也是“知了、知了”的叫着,令人心烦意乱的。 “师相,天气太过炎热,不如回去如何?” 此日李三坚便服与丁伟元、李元瞻、山魁等十数人坐在应天府城外的一处树荫之下,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天气实在是过于炎热,于是李三坚的弟子丁伟元劝道。 何人值得大宋宰相,在此炎热的天气,亲自出城迎接?众人是感到异常好奇,不过李三坚没说,众人也不敢问。 随着李三坚掌权愈久,其威严就与日俱增。 李三坚摆摆手,打消了众人回返的念头后,指着不远处一个凉棚对其长子李元瞻说道:“元瞻,去买些凉茶过来解渴。” 凉棚之中有百姓在卖凉茶,李三坚也是被热得口干舌燥的,因而吩咐李元瞻过去买些凉茶。 “哦是,爹爹。”李元瞻应了一声,撒开两条小腿就跑了出去,片刻后又跑了回来,搓着双手,忸怩的对李三坚说道:“爹爹,孩儿身上没钱” 李元瞻从前为太子赵谌侍读,现在为大宋天子侍读,不过此侍读非彼侍读,从前李元瞻不过为宫中一名不起眼的小人物,可目前他却是大宋宰相之子,这其中的变化甚是玄妙,令人不禁会细品之。 “哦?呵呵”李三坚闻言伸手探入怀中,片刻后却尴尬的笑道:“爹爹我也没有” 众人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父子二人目前可谓是大宋炙手可热的人物,特别是李三坚,可父子二人身上居然无一文钱。 “师相,弟子带衙内去。”丁伟元拼命憋住笑,牵着李元瞻的手就向凉棚走去。 片刻后,两人便买了两壶凉茶回来,众人分食之后,均感畅快无比。 “瞻儿,想娘亲了吗?”宋人这制冰之技真可谓是傲视全天下,李三坚喝了口凉茶后,心中暗暗感叹道,茶碗之中居然有几颗小小的冰块,叮叮当当的,仅听声音就令人感到凉爽不已。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制出冰来的? “想,爹爹,孩儿数年都未见到娘亲了,孩儿简直是想死了”李三坚相询,李元瞻连忙将一碗冰茶三两口吞下肚后答道。 李元瞻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也想”李三坚此言一出,周围众人又是差点笑出声来李三坚七八个娇妻美妾,可此时就跟个苦行僧一般,身边连个服侍的侍女都没有。 众人感到好笑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心酸。 “孩儿还想奶奶、二娘、三娘、四娘”李元瞻双目含泪,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的。 “好了,好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见面的。”李三坚瞥了众人一眼,摸了摸李元瞻的头,慌忙打断了他。 “相国,有人来了。”正在此时,一名虎卫指着远处说道。 李三坚闻言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城门外的远处来了三人,一人骑在一头毛驴之上,二人步行,正向着城门口而来,在烈日的照射之下,三人身形显得扭曲不已,就如海市蜃楼一般。 天气炎热,路上行人稀少,三人缓缓而来,显得是异常醒目。 “应该是他了。”李三坚站起身来说道。 “贤弟,你终于肯出山助为兄一臂之力了啊?”李三坚迎上从弟李纲后,呵呵笑道:“瞻儿,还不过来拜见叔父?” 李纲年已中年,可相貌却像六十余岁的样子,皮肤黝黑,额上镌刻着皱纹,两鬓居然还夹杂着白发,不过浓眉之下,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 李三坚心中清楚,李纲是为国心忧,同时也是被朝廷来回折腾的缘故。金军第一次撤军北返之后,宋朝廷强令李纲出任河东、河北宣抚使,驱赶他出朝。李纲就任后,宋廷又事事加以限制,使宣抚使徒具空名,无节制军队之权。李纲被迫于靖康元年九月辞职,旋又被加上“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先责建昌军安置,再谪夔州。 道路艰辛,跋涉之苦,再加上李纲心忧国事,因此就成了目前这番模样。 李三坚为相之后,就“举荐”李纲回朝。李三坚举荐李纲回朝,当然就引起了朝中之人的反对,说什么“李纲为金人所恶,不宜回朝。”,“李纲名浮于实,有震主之威,不可入朝。”等言语,但李三坚一律不加理会。 李三坚起复李纲,为大快人心之事,为何不为?同时所谓的李纲为金人所恶等言语更是无稽之谈,李纲为金人所恶,正是李三坚所喜。 这其中当然也有李纲为李三坚的从弟,李纲当年曾经跟随李三坚至泉州等缘故。 不过李三坚给李纲去了书信,刚开始李纲还不愿意来,最后李三坚以率军返回江南相逼,才将李纲逼到了应天府 “纲才不是为你效力,乃是为我大宋。”李纲瞪了李三坚一眼后,就不再搭理他了,走到李元瞻面前,摸着李元瞻的头笑道:“你就是元瞻了?都长这么高了?” “叔父大人万福金安!”李元瞻稚声稚气的施礼道。 “好,好。”李纲在怀中摸了摸,想摸出一件礼物送给李元瞻,可怀中除了一些铜钱之外,根本没有一件值钱之物。 此时的李纲已有五六个儿子了,再加上妻妾,同时因为为官廉洁,因此是囊中羞涩。 “侄儿宗之见过伯父大人。”李纲次子李宗之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向着李三坚施礼道。 “宗之?李宗之?自家人,就不必多礼了。”李三坚笑道:“天气炎热,累着了?” “来人,轿子抬过来,拿上行李,进城。”李三坚随后吩咐左右道。 山魁等人哄然答应,就将轿子抬了过来,并取过小毛驴上李纲的行李。 “不用劳烦你们了,我自己进城。”李纲一把抢过行李,又骑上了小毛驴,不理众人,自顾自的向城中走去。 “李伯纪,我欠你八百两银子?”李三坚见状心中不由得暗暗恼怒,自己好歹也是大宋宰相,还是他的兄长,可李纲居然如此的不留情面?于是李三坚翻身上马追着李纲问道。 “纲家中拮据,可拿不出八百两银子。” “那你为何如此?” “你说呐?” “” 于是两兄弟便争争吵吵的走进了应天府。 第五十七章 廷议(上) 转载请注明出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应天府朝廷新立,一切都显得很简陋,一切都显得很寒酸。宋太后孟氏与宋帝赵谌的宫殿也同样如此。 宋太后孟氏与宋帝赵谌的所谓宫殿,也就是在应天府当中选了数个大房子作为太后与皇帝的临时行在。 此时,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领黄潜善、汪伯彦、李纲、赵元镇、许翰、邓肃、翁彦国、张浚、傅亮、张所、费景阳、姚舆等一干大臣于行在之中拜见大宋太后、皇帝,其后便行议事之举,也就是廷议。 今日与宋以往上朝或廷议相比,有一处特殊的地方,那就是有姚舆武臣参与廷议,这在宋以往是很少见的,几乎没有。 武臣也是臣,武臣也有其独到的见解,特别是在目前与金交战的特殊时期,就更需武臣参与了。 新朝廷更年号为“建武”,就令人不禁猜出了大宋新任宰相李三坚有“杨武”之意了,原因就是新朝廷的年号就是李三坚所定。 太后孟氏与不足十岁的皇帝赵谌坐在珠帘之后接受诸臣朝拜并听政,此谓“垂帘听政”。 “李相国日夜为国操劳,任贤惕厉,宵衣旰食,哀家心甚慰。邵中官,传旨赐座。”诸臣施礼毕,珠帘之后的孟太后说道。 “太后懿旨,赐座李相国。”内侍总管邵成章闻言自珠帘之后,走到玉阶之上大声说道。 邵成章原为宋帝赵桓的内侍,二帝入青城,随后被掳往北地,邵成章也就跟随二帝、太子等北去。李三坚引三千兵马救下了太子之时,当时邵成章也正好在金营之中,于是就被李三坚一并救下了。 邵成章到了应天府之后,就成为了后宫内侍总管。 于是两名小黄门端来一个黄缎锦座,放在了玉阶之上,珠帘的左前方。目前的所谓玉阶也就是数级木质台阶。 “臣为宋臣,此为当为之事,太后恩典,臣实不敢受。”李三坚躬身谢辞道。 大臣上朝议事,均是必须站立,而上赐座,是为较大的恩典。 “李相国快请坐,休要耽搁了廷议。”孟太后于珠帘之后轻轻的说道。 “谢太后、陛下恩典。”李三坚闻言才又持笏施礼谢了孟太后、宋帝赵谌一声后,才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黄缎锦座之上,微微斜对着孟氏与赵谌,面对诸臣。 无论怎样,无论李三坚是怎样的权势熏天,此为最基本的礼节,炙手可热的李三坚也必须遵从。 “太后、陛下...”坐在黄缎锦座之上的李三坚看了玉阶之下的李纲一眼后说道“纲素有爱国忧君之志,是为忠直之臣也!然材大古难用,功多忌更多;忠怀冲日月,谗口肆风波。纲为奸佞所谗,斥逐随继,流贬于外,昨日方回,臣以为以纲之才,可为少宰。” 李三坚说罢,就目光炯炯的盯着诸臣。 太宰就是左宰相,少宰就是右宰相。 使自己的心腹党羽充斥朝中、军中,从而朝纲独握,权倾朝野,这不是你李三坚一直在做的事情吗?且基本已经做成,为何目前忽然提议李纲为朝廷少宰?众人闻言心中是暗暗纳闷,包括太后孟氏。 不过李纲为李三坚的从弟,难道李三坚想兄弟二人共同把持朝政?但这也是不对头的,原因就是一旦涉及到权利之争,不要说是兄弟、从弟了,就连父子都会争得头破血流的,如蔡京、蔡攸父子。 众人一时之间,不明白李三坚的用意,也就没人接话,太后孟氏也是不明白李三坚的用意,于是沉吟片刻后说道“李相国所言之事,就由诸臣议议。” 你这是诚心诚意的举荐李纲为相,还是虚情假意的故意试探?太后孟氏心中暗道。 太后孟氏历赵煦、赵佶、赵桓三朝,加上赵谌就是四朝了,被立为皇后,随后又被贬黜,是三起三落,早已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朝中之事,不能够轻易参与进去,一旦参与进去,想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了,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 目前李三坚牢牢掌握着军、政大权,特别是军权,太后孟氏、赵谌虽为大宋太后、皇帝,地位是无比尊崇,但也必须依仗李三坚,至少目前必须如此。 因此孟太后顺手推舟,将此道难题丢给了诸臣,自己与赵谌也就置身事外了。 “太后、陛下、李相国。”诸臣是纷纷低声议论,交头接耳的,半响却无人无人开口,于是李纲顿感一阵心酸,出班奏道“微臣虽知天下之安危而不知身之有痼疾,实才疏学浅。李相国之才胜纲十倍,纲又怎敢与李相国并列左、右?” 别人不开口,李纲一气之下,干脆自己推辞。 李纲话里话外,对李三坚是颇有怨言... 不是李三坚,李纲至今仍是流贬在外的,根本没有机会回到朝廷,回到大宋中枢,对此,李纲对李三坚还是较为感激的。 同时李纲于建中靖国年间就跟随李三坚前往泉州。泉州发生的一切,李纲是看在眼中的,李三坚的理政、治军之才,是远胜常人的,对此李纲也是亲眼目睹的。 李三坚为元符三年的状元及第,历任大宋泉州太守,福建路经略安抚使,礼部郎中,大宋秦凤路经略安抚使,河东、河北宣抚使,江浙闽淮宣抚使等官,战西北、平宋江、征方腊、治江南等等,此时李三坚的名望、资历、本事、功名等等是远甚于李纲的,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是远甚于李纲的,李纲也是甘拜下风。 李三坚乾纲独断、独揽朝政,李纲能够在其兄长之夏为官,无论怎样,也总好过蔡京、王黼、黄潜善、汪伯彦之流的,因而李纲才欣然前来应天府。 而令李纲不喜的就是李三坚此时此刻的虚假做派,明明是想乾纲独断、独揽朝政,却装出一副荐贤的模样。 你如此的虚情假意的,装出一副荐贤的模样,为何将自己推出来丢丑?李纲心中暗暗恼怒道。 同时李纲为人虽忠直不阿,但也不是痴呆之人,也是明白朝廷目前状况的,若是李纲真的坐上了朝廷右相之位,那么要不了多久,李纲就会从哪来,到哪里去的,定会再次被贬。 “李伯纪,当此危难之际,你就不必推辞了?”李三坚可不知道李纲心中有如此之多的想法,闻言微笑着对李纲说道。 于是李三坚相劝相劝,李纲却是坚辞不受,半响之后李纲挚友延康殿学士许翰出班对李纲说道“李伯纪李相公,为经术文章匠,何谓才疏学浅?李相国如此盛情,你就不必再三推辞了?” “臣所奏与李相国、许翰同!” “臣所奏与李相国、许翰同!” 见有人赞同李纲为右相,于是李纲好友邓肃、翁彦国、傅亮等也是纷纷出班奏道。 李纲闻言狠狠的瞪了许翰等人几眼。 难道你们真的看不清形势吗?李纲心中暗道。 “党锢之祸,祸在眼前也!”知制诰费景阳语不惊人死不休,出班一开口便将众人吓了一跳。 “党锢之祸,自古有之。”费景阳随后缓缓的说道“先秦焚书坑儒,任刑罚以为治,信小术以为道。遂燔烧诗书,坑杀儒士,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先秦历二世而亡,此为其中重要的原因;汉末钩党之狱,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危及社稷,致汉室衰微;唐末牛李党之倾轧,致唐室分崩离析。先秦至唐,均有党锢之祸,难道我朝就没有吗?” 为何要将李纲召回朝廷?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费景阳简直是不理解李三坚的意思,不知李三坚到底是何想法。 李纲是素有贤明,为忠直之臣,可越是如此,越是会给李三坚带来麻烦的。 兄弟、从弟?在朝堂之上,在权利旋涡之中,是没有父子兄弟之分的。 “夫朋党之兴,始于君子,而终不胜于小人,害乃及宗社生民,不亡而不息。”费景阳看了李三坚一眼,只见李三坚眼中现出了一丝赞许之色,心中大喜,知道自己已经揣摩到了他的意思了,于是费景阳接着说道“我朝亦有党锢之祸,我朝党锢之祸盛于熙、丰,交争于元佑、绍圣,而祸烈于靖康。靖康之祸,奇耻大辱。金军直驱京师城下,破城之后,掳二帝等人北去。费某今日想说的是,金军真的是如此厉害吗?真的是如此悍勇吗?非也,金军并非是不可战胜的。我大宋黑旗军便数次战胜金军,金军之所以能够直驱京师城下,近看乃是朝廷犹犹豫豫的,议和还是抵抗,是争论不休,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首鼠两端,优柔寡断,殊不知,朝廷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首鼠两端,优柔寡断之时,前线将士是死伤无数,我大宋城池、土地亦是丢失无数,此何其悲哉!何其令人扼腕而痛惜哉!” 费景阳此言一出,顿使众人是面露羞惭之色,费景阳之言已经触及了大宋最痛处,是痛彻心扉。 李纲闻言也是大感心痛。 此次廷议过后,费景阳便被升为中书舍人,而李三坚也贬黜了一些人。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scrpt> 第六十章 有良心的孟德 “李相国,太后有请!” 李三坚等宋朝臣廷议,从卯时一直议到了酉时,几乎议了一整天,中间只喝了顿稀粥,休息了片刻,因而李三坚是较为疲惫,打算回去歇息之时,宫中内侍总管邵成章忽然追出殿外,对李三坚低声说道。 “嗯,邵中官领路。”李三坚虽不知道是何事,虽然较为疲惫,但太后孟氏相邀,也必须得去,于是李三坚点头道。 “李相国请!”邵成章闻言就领着李三坚向后宫走去。 此刻的大宋所谓后宫,也就是应天府一处住宅的后院,根本无法与开封府皇宫相提并论的,与一般民宅大体相同,只不过周围有无数宿卫,护卫着太后孟氏及皇帝赵谌等人。这些宿卫皆为山魁、济空手下,皆为黑旗军将士,皆为李三坚的心腹党羽。 军权李三坚必须牢牢的握在手中,太后、皇帝李三坚也必须控制在手中,因而此时的李三坚方才能够乾纲独断。 权倾朝野,将大宋太后、皇帝、文武百官玩弄于股掌之上,说的就是此时的李三坚。 后宫不大,不过其中是绿树成荫的,炎热的夏季,走在其中,倒也是较为凉爽。 李三坚、邵成章很快就来到了孟氏与赵谌的住处。 大宋太后孟氏正在一处院落等候,大宋皇帝赵谌还是个孩子,在朝堂之上坐了一整天,听众臣廷议,早已是疲惫不堪,因而回到后宫之后,吃了点饭食,就由宫女领着歇息去了。 孟氏又换上了一身黑色道袍,背对着走近院中的李三坚、邵成章,此时夕阳西下,将孟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寥落。 “太后,李相国到了。”邵成章走到孟氏身后,轻轻的说道。 孟氏闻言转身,看了李三坚一眼后,吩咐邵成章道“将瓜果奉于李相国,之后你就退下。” 邵成章躬身应了一声,就命两名小宫女将一些夏季解暑的瓜果端了上来,随后就退了下去,院中就只剩孟氏与李三坚二人了。 “微臣李三坚拜...”李三坚躬身行礼。 “你看现在是太后的模样吗?”孟氏抬袖掩口轻笑,打断了李三坚后笑道;“这里也没有旁人了,李大相国休要再装模作样了...天气炎热,快坐下吃些瓜果解暑。” “多谢太后...”李三坚谢了一句后,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去,拈起一片西瓜瓤放入了口中。 甘甜而又异常凉爽的西瓜瓤落入腹中,顿使李三坚感到舒爽无比。 “说了不要称太后,你偏要如此,故意的吗?”孟氏白了李三坚一样后嗔道。 “那么称呼什么?仙师、仙姑,还是...?”李三坚坐在椅中,干脆翘起了二郎腿,手扶在膝盖上,一边欣赏着孟氏的轻嗔薄怒,一边笑道。 孟氏与李三坚一样,已经是中年人了,已经为珠黄的时候了,可孟氏常年累月的修道,清心寡欲的,修得似乎是真的成为了仙姑一般...,容貌、风姿 不减当年,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的模样,皮肤还是如以往一样的白皙、水嫩,还是显得较为年轻,举手投足间,也是显得较为优雅。 李三坚与她想比,看起来却要年长于她。 “随便你了,最好与当年开封府...”孟氏说道到此处,不由得脸上一红,随后走到一旁,取来一瓶自酿的果酒,给李三坚满上一杯,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当年两人冲破了世俗的束缚,在开封府畅游了整整一日一夜,其后又发生了许多故事,而媒介却是这杯中之酒。 孟氏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阵大羞,双颊红彤彤的,一层细汗已经布满了全身,心中也如小鹿般的乱撞。 孟氏这一生,就如一潭死水般的,是波澜不惊,除了与李三坚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却是李三坚让孟氏知道了何为女人。 “我说小道道啊...”李三坚喝了几杯酒下肚之后,笑着对孟氏说道;“今日你请我来,不是为了喝酒?” 孟氏几杯酒下肚之后,再加上害羞、慌乱,再加上李三坚又是...又是这么不着调,脸上是更加红了,显得异常的娇艳,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方才低声说道“我说小状状啊,你明知奴家不喜做这什么劳什子太后,为何要推奴家出来啊?” 孟氏为道士,李三坚为状元...” “哈哈...”孟氏恢复了对李三坚此前的称呼,不禁引得李三坚是开怀大笑,凑近了些后说道“国至危难,总要有人出来维持的。况且...况且你...这一生孤苦伶仃的,而我与你为世俗所缚,也是...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明白吗?你坐上了我大宋太后之位,地位尊崇无比,最起码无人再敢欺辱你了。从前你孤苦伶仃之时,就连你娘家人都是落井下石的,而现在他们需匍伏在你脚下,这也是你最好的归宿,不是吗?” “噗嗤!”孟氏闻言不禁笑出了声,又与李三坚喝了几杯酒后,嬉笑道;“我可不想他们匍伏在我脚下。小状状,多谢你为我考虑得这么细致,我从前以为...以为...你也是在利用我,他们从前利用我,利用过后,就弃之如履。我就是...就是害怕...害怕你也是这样,利用过后,就弃之如履。” 孟氏的如此悲惨遭遇,可不止一次,从前的太后高氏为了达到控制皇帝赵煦的目的,就选孟氏入宫,强行塞给了赵煦,并立孟氏为后。太后高氏死后,孟氏为赵煦所不喜,同时赵煦也是为了表明推翻高氏之国策,为了表明自己已经亲政,就废黜了孟氏。 赵佶继位之后,太后向氏为了延续太后高氏之国策,又立孟氏为后,尊为“元佑皇后”。太后向氏死后,赵佶在蔡京等人的撺掇之下,为了施行“革故鼎新”变法之新政,又将孟氏贬黜。 孟氏被贬来贬去,利用来利用去的,是苦不堪言,最后落得孤苦伶仃,就连家人都不待见于她。 可高氏、赵煦、向氏、赵佶、蔡京等人何尝会在乎一名 无辜弱女子的感受? 此时李三坚又将孟氏推上了太后之位,尊为“元佑太后”,如此不禁令孟氏感到异常恐惧,再来一次的话,孟氏宁愿死去。 “这是什么话?”李三坚闻言大怒,推开孟氏怒道“你他娘的当我是什么人了?李某再不肖,也决不为如此下作之事。利用?就算李某利用你了,过后李某将你当做菩萨供起来如何?哎,太后小道道,你就放宽心,有李某在的一日,就绝不容此等事情再度发生的。” 别看李三坚声色俱厉的,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心虚的,李三坚是以声色俱厉掩盖其慌乱之心。 李三坚确实在利用孟氏。 李三坚利用孟氏,拥立太子赵谌为帝,利用孟氏确立自己能够独掌朝政,利用孟氏,从而是名正言顺。 不过李三坚也不会像高氏、赵煦、向氏、赵佶、蔡京等人等人这般,利用过后,便弃之如履,对于这种事情李三坚是做不出来的。 “哎哟,你急什么呀?”李三坚又爆粗口,又是推人的,态度是极度蛮横无理,可孟氏却没有生气,反倒是有些赔小心的对李三坚说道“奴家可什么都没说呀。小...状状,奴家知道你对我好,当年也只有你才为奴家说话,从那时起,奴家就知道你小...状状是仁义心善之人,” 此时的李三坚就如一名蛮横的伟丈夫,而孟氏却如一名受气的小媳妇般的... 堂堂大宋太后被堂堂大宋宰相推了一把,还破口大骂...可堂堂大宋太后居然丝毫都不在意,还在赔小心,低声下气的,还自称“奴家”...若是他人看见,定是会惊掉下巴,眼珠子暴出,落满一地,随后一命归西... 幸好四下无人,不过就算是宫中之中察觉,也无人敢吭声的,原因就是一个为大宋皇太后,一个为权势熏天的大宋宰相。 “哦?只是仁义心善吗?嘿嘿。”李三坚闻言“转怒为喜”,凑近孟氏笑道。 “还有薄凉无行。”孟氏啐了李三坚一口笑道。 “哦?是吗?”李三坚又凑近了些。 夕阳之下,院落之中,两条人影是越凑越近。 “小...状状,你...你...不会为董卓、曹操之事?欺负我等孤儿寡母...”孟氏气忽然开口问道。 “噗通...” “啊?怎么了?” “无碍,无碍,你又来了不是?”李三坚闻言“怒”道“董卓逆臣,其毒流四海,残贼之性,豺狼不若,李某何人?岂能为之?曹孟德...曹孟德并未篡位自立的,至死仍是汉臣。李某宋臣,世受国恩,因而今后...就算为曹孟德,也会是个好孟德,有良心的孟德。” 孟氏就是这样的人,赵家那几人无论怎样对她,可她仍是不忘宋室,仍是害怕赵宋江山被他人夺取。 “噗呲,你真是...真是的...”李三坚厚起脸皮自吹自擂的,倒也令孟氏放心不少。 ;<\/scrpt> 第六十一章 开诚布公 李三坚等拥立太子赵谌于应天府登基继位,朝廷新立,万事艰难。 李纲与其次子李宗之及一名老仆,来到应天府之后,即被朝廷敕封为尚书左丞。而堂堂尚书左丞,朝廷居然也无法给他提供官舍居住,李纲等人也就租住在了城南一处小宅当中。 大宋宰相李三坚的宰相府也是租住的... “师叔,你这是...?”此日,李三坚与姚舆来到了李纲所租住的小宅,打算拜访李纲,而李三坚举手敲门,手举在半空中,却敲不下去,一连三次,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于是姚舆诧异的问道。 “叔兴,你去叫门。”李三坚摇摇头,对姚舆说道。 “嘭嘭嘭!”姚舆闻言上前,挥拳连砸了三下,将门敲得震天响,随后看着李三坚问道“师叔,何故如此啊?” “我这个从弟对我是颇有怨言啊。”李三坚又是微微摇头叹道。 “怨言?怨言又怎样?难道师叔你还惧他不成?”姚舆又问道。 怕他?我还真有点怕他,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李纲太过忠直,是嫉恶如仇,眼睛里揉不进半粒沙子。 李纲忠直得在朝堂之上,当场就要处置或斩杀张邦昌等人。这如何能行?张邦昌等人再十恶不赦,也不能于朝堂之上当场处置或斩杀的,需廷议议罪、付狱鞫治等等,再明正典刑的。 李纲的这个秉性,是有好也有坏,好处当然就是忠怀冲日月,为柱国良臣;而坏处就是嫉恶如仇,恨不得杀尽天下奸佞,如此,就几乎将人得罪完了。 曾几何时,李三坚也如李纲一样,恨不得杀尽天下奸佞,以荡涤海内污秽。可现在身为大宋宰相的李三坚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为相者,需海纳百川,不能也不允许行大肆杀戮之举,特别是目前大宋朝廷新建,就更需如此了。人都杀光或都赶跑了,朝廷就成为了虚设,李三坚也就成为了光杆宰相... 要杀人立威,鼓舞士气,只需杀其首便可。 这也就是李三坚能够容忍黄潜善、汪伯彦等人的原因之一。黄潜善从前虽力主与金人求和,拥立赵构为帝等等,为世人所痛恨,为世人所不齿,不过黄潜善于危难之际,率军勤王,仅凭于此,李三坚就容忍了他们。 用人之道,在于海纳百川,忠直良臣当然必须重用,而奸佞小人也有他的用处,李三坚只需抑其恶,扬其善便可。 况且在这个世上,黑与白,善与恶,有时候实在是难以区分的。 “吱呀...”须臾,房门打开,李纲开门瞪了李三坚、姚舆一眼后说道“陋室门薄,敲破了,你们可要赔我。” “李相国请进。”李纲随后侧身说道。 “赔你,赔你。”李三坚原本以为李纲会将自己拒之门外的,于是喜出望外,当先跨入了房门,李纲、姚舆跟着走了进去。 “宗之,这些西瓜就劳烦你了。”由于天气过于炎热,于是李三坚与李纲、姚舆就坐在了院中阴凉处,李三坚指着带来的一些西瓜对李纲次子李宗之说道。 “是,伯父大人。”李宗之拱手应了一声后,就与老仆收拾西瓜去了。 “古人煮酒论英雄,今日我等吃西瓜论时事。”李三坚随后对李纲、姚舆笑道。 “古人望梅止渴,我等可比古人好多了。”切好的西瓜送上来之后,姚舆一边猛啃西瓜一边说道。 李纲既没吃西瓜,也没说话,只是闷闷的陪坐在了一旁。 “贤弟,让我来猜猜你为何怨怼为兄。”李三坚也不看李纲,一边稀里哗啦的啃着西瓜,一边说道“非某独相之故,也非贤弟献十策,而我却不置可否的缘故,更非李某未处置邦昌等人的缘故?” “乃是为李某未勤王京师的缘故?”李三坚啃完一片西瓜后看着李纲笑问道。 “大兄你是什么都清楚。”李纲闻言恨恨的看着李三坚说道“既然大兄今日如此相问,纲也就坦言言之了。靖康元年,虏贼将兵南下,兵困京师,陛下诏天下勤王,你为何引军不动,不对,你引军为何半途而归?纲以为天下雄兵,以你黑旗军为最。若你引军到了京师,共击虏军,定能大败虏军。靖康元年若是能够大败虏军,又岂有虏军的二次南下?” “哎,贤弟,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靖康元年的情况是怎样一番模样?你是应该清楚的,当时太上官家退而不隐,新帝登基,当时我大宋有两个天,若我引黑旗军到了京师击贼,那么该听谁的?是听太上官家的,还是听官家的?若是我引军到了京师,只怕是更加混乱,内耗是更加厉害,情况会更加糟糕的。” “当...当然...当然应当听从陛下的旨意啊,太上官家毕竟已经退位了。”李纲闻言结结巴巴的说道。 “嗯,是当听从陛下的旨意。”李三坚闻言冷笑道“可陛下能容我吗?若某引军到了京师,其结果必然与你,与某泰山,种老相公一般模样,被剥夺军权,而将我黑旗军交给那些只会夸夸其谈之人的手中。” “其后就损兵折将、丢盔弃甲、大败而归,我黑旗军也就不复存在了。”姚舆开口补充道。 李纲闻言狠狠的瞪了姚舆一眼。 “瞪我作甚?”姚舆可不惧李纲,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两人真要火并,两个李纲也不是姚舆的对手...于是姚舆瞪圆了眼睛,反瞪回去后说道“书生误国,说的就是朝中的那些只会夸夸其谈之人,也包括你。你以为你守京师守得很好吗?依本将看来,完全是不知兵,只知一味死守,被动挨打。死守京师,但你需坚壁清野啊,尽迁城外之民,尽烧城外之粮食、房屋,让虏军得不到一粒粮食,得不到任何补给,破釜沉舟,与虏军决一死战。可你奉旨守城,居然将牟驼 岗等地数万匹战马及无数粮草,白白拱手送给了虏贼,这叫什么?这叫助长了贼势,令虏军是更加猖獗。只知死守城池,被动挨打,不知主动出击,以攻为守的道理。” “我如何不知?”李纲闻言怒道“姚平仲、范琼等主动出击,出城劫寨,只可惜功亏一篑。” “哈哈,大张旗鼓出城劫寨,也称主动出击?难道你不知城中有无数金人探马吗?如此大张旗鼓的,闹得是路人皆知,还功亏一篑?必败无疑!其实失败也不打紧,当时我大军云集开封府城下,既然出城劫寨,一击不成,当连续不断的出城攻击,直至击败金军,金人人少,又是孤军深入,只要虏军败退,再使奇兵截断其后路,虏军焉能全师而退?只可惜,只可惜我大宋江山坏就坏在朝堂之上的这些个战不能战,只知一味退让的迂腐书生手中。” “你...我...我...”姚舆说话毫不客气,直击痛处,不禁令李纲无言以对,颓然坐下,喃喃自语的。 “叔兴,休要再说了。”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当时的事情不能怪在贤弟身上,贤弟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李纲闻言抬头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当时种师道、李纲在金军后退的时候,是极力建议朝廷应趁机追杀,可当时的朝廷早已被金军吓破了胆,哪里敢去追杀?从而拒绝了种师道、李纲等人的良策。 李纲奉旨守城之时,宋朝廷君臣上下也是对李纲是横加干预,指手画脚的,李纲也是处处受到掣肘,是束手束脚的,完全施展不开。 “师叔、李左丞...”姚舆也是倔脾气上来了,闻言摇头道“既然话说到此处,就将话挑明了。李左丞,你怨我等靖康元年,不引军勤王,可就如师叔所言,非我等不竭力救援,乃是为势所迫,实在是无可奈何。况且靖康元年,我大宋精锐兵马还少了吗?各路兵马云集京师,尤以西军最为精锐,可结果呐?结果就是金军是满载而归,全师而退,其后的三救太原、中山、河间三镇,数十万大军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可谓是一场惨败,种师中种老相公等人更是战死疆场,令人扼腕痛惜,太原等三镇也由此陷落,何也?也是朝堂之上那些人不知兵,指手画脚,胡乱指挥所致,对此,你李左丞该当是深有体会?” “何止是深有体会,纲有切肤之痛也!”李纲闻言是痛苦的长叹道。 “将从中御”,不予前线将领临机处断之权,为宋军大败最直接的原因。 “哎,贤弟啊,靖康元年,若是我黑旗军勤王京师,其结果也必然与其相同啊。”李三坚也是叹道“既然如此,某不如为我大宋保留最后一支能战之军。” “大兄,二次不来京师勤王也是因为如此吗?”李纲被李三坚、姚舆说得有些服气了,于是开口问道。 此时的李纲也不赌气了,捧着甘甜的西瓜吃了起来。 ;<\/scrpt> 第六十三章 借汝首级 “罪官邦昌拜见李相国。” 次日应天府政事堂之中,大宋故相,伪帝张邦昌拜见李三坚道。 张邦昌生性懦弱,胆小怕事的,但并不是痴呆之人,如何看不出目前大宋真正的掌舵者是宰相李三坚?如何又看不出能够决定他们命运的就是,面前的这个相貌异常英武,看起来还是较为年轻的中年汉子? 因此张邦昌施礼之时,是恭恭敬敬的,同时也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张邦昌张子能张少宰,来人,看座!”大宋宰相李三坚端坐于政事堂之中,看着张邦昌微笑着说道。 左右闻言,便端了一个木凳进屋,放在了堂下右侧。 “罪官谢相国赐座。”张邦昌谢了一声后,便用屁股沾了一点凳子,身体前仰,双手拢在袖中,抬至胸前,看着李三坚。 “天气炎热,来人,于张公奉茶。”李三坚随后又道。 左右便又沏了一碗茶,放在了张邦昌身侧。 “多谢相国了,邦昌感激不尽。”张邦昌又谢了一声。 张邦昌见李三坚又是赐座又是奉茶,且和颜悦色的,因而顿感放心不少。 最起码不会被处死?张邦昌心中暗道。 “虏军战力如何?”李三坚随后看着张邦昌忽然问道。 金军两次围困开封府,张邦昌均是参与了。 “虏...军...?”张邦昌闻言惊疑不定的看着李三坚答道“人如龙,马如虎,上山如猿,入水如獭,虏军战力实在强悍,不过...不过却...远不如我大宋王师。我大宋王师云集,虏军便心怯而退。” “既然如此,汝身为我朝宰、执,不劝上抗敌,不主持抗敌,却一味的屈膝乞和,是何道理?”李三坚闻言忽然沉下脸问道。 “我...我...我...”张邦昌闻言吓得离座,双膝一软,跪倒在了李三坚的面前,伏在地上泣道“罪官也是奉旨行事,也是万般无奈啊,请相国明察。” “起来说话。”李三坚也离座走向堂下,走到张邦昌面前后喝道“我圣朝的大臣腿都是这么软吗” 张邦昌闻言自地上爬起身来,哆哆嗦嗦的站在了李三坚的面前。 张邦昌个子较矮,此刻又是浑身战栗,显得是异常的凄惨,异常的落魄,异常的令人怜悯。 “你倒是推的一干二净的?”李三坚不为所动,继续喝问道“难道僭越称帝亦是奉旨行事吗?” “我...我...我...罪官罪该万死...”张邦昌哆哆嗦嗦的无言以待,只是不停的在怮哭请罪。 “张邦昌,你十年苦读,是饱读经书,居然僭越称帝?难道圣人之言均被你抛之脑后了吗?僭越称帝之后,你居然还秽乱后宫,简直是令人不齿。”李三坚接着说道。 张邦昌入主内廷之后,金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不知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就将宋太上皇赵佶的妃子,靖恭夫人李春燕 等十余人送给了张邦昌,张邦昌不知是害怕金人,还是其他原因,总之是笑纳了,并与李春燕等人有染。 靖恭夫人李春燕为太上皇赵佶的嫔妃,虽算不上为大宋国母,但也是大宋“国小妈”...虽说太上皇赵佶是荒诞不经,经常性赏赐臣下妃子、宫女等等,但无旨意,张邦昌便是以下犯上,秽乱后宫。 李三坚也曾经得过赵佶赏赐的两名宫女,但此事是有赵佶的旨意的,并且李三坚只是将两名小宫女接回了家,并未对她们做什么。 不过与孟氏...她早已被朝廷废为庶人了,且是寡居多年,不应算是宫中之人了,李三坚心中自我安慰道。 “我...死罪...死罪...”此刻的张邦昌再也站不住了,双手撑在地上,是羞惭欲死。 “哎,张子能...”半响之后,李三坚看着张邦昌叹道“本相知道你是有许多无奈的,为金人所迫,为救开封府百姓,以臣礼送二帝北去,不以帝王自居,奉还受命之宝,归于朝廷等等,你张之能并非真正的乱臣贼子。张浚之言,你有罪,但罪不至死,也并非不无道理的。” “李相国啊,你明察秋毫,罪臣邦昌多谢你了。”张邦昌闻言感动得大哭出声,连声道谢道。 “你先别忙着谢我...”李三坚微微一笑后说道“我大宋连年吃败仗,军中士气低落,百姓怨声载道。此时京师陷落,二帝北狩,我大宋国中士气实在是萎靡不堪,因而本相需向你借一物件,以提振国中士气,不知你愿否?” “是何物件啊?”张邦昌闻言哆哆嗦嗦的问道。 李三坚这一上一下,一张一弛的,都快将张邦昌逼疯了... “汝之首级!”李三坚略一沉吟,微笑着看着张邦昌说道。 “相国...”张邦昌闻言大惊失色,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不愿意吗?”李三坚继续微笑,是笑容可掬,不过这笑容,旁人看起来是异常的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僭越、秽乱、乱政等等诸如此类的罪名,其中任何一个便可取你的性命。”李三坚继续微笑着说道“非但如此,僭越等罪名,可夷三族。本相手段你也许还不了解,依本相看来,夷三族都是轻的,当诛九族!律典?李某为大宋宰相,可随时修改我大宋律典。本相知道,你张氏家族,已将你逐出宗祠,以免受到牵连,本相今日就告诉你,没那么容易,诛灭九族,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李三坚言至于此,张邦昌身上就如筛糠般的乱抖,瘫软在地,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本相非残暴之人,且念你有许多无奈之处,因而本相网开一面,许你自尽,以换回你满门满族之人的性命,且本相今日可以允你,你的子孙,你的家人不会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本相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李三坚随后吩咐左右道“来人,将他带下去,好生侍候,不得无礼。” 依宋律,僭越、谋逆大罪 ,就算家人免于死罪,也会被刺配流放的,同时子子孙孙的,一直会受到此事的牵连,如不许科举应试等等,也就无任何仕途可言了。 因李三坚念及张邦昌实在是个悲催人物,因而就网开一面,也可以说给予了他极大的恩惠。 堂外护卫的山魁、济空等虎卫闻言进屋,准备将张邦昌押了出去。 “哦,对了。”山魁等人将要出门之时,李三坚转头对张邦昌说道“你为金人所立,金人认为本相不敢动你们,本相偏不如金人之意。” 数日后,张邦昌自尽,听说还是含笑自尽的。 能让一人含笑“快乐”的去死,全天下也就李三坚一人了... 而王时雍、徐秉哲等逆臣就没张邦昌这么好运了,王时雍、徐秉哲等被腰斩弃市,且祸及家人,余者皆被刺配流放。 李三坚此举顿使宋各地百姓是顿感大快人心,众人是奔走相告,弹冠相庆,极大的提振了宋人抗金的信心,极大的鼓舞了人心,极大的振奋了人心。 而金朝廷当然是怒不可遏。 ........................... 金会宁府 会宁府位于张广才岭西麓大青山脚下,阿什河左岸,青山绿水之间,俗称白城。 会宁府原为会宁州,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称帝时,在此建都,初只设毡帐,又称皇帝寨,完颜阿骨打晚年始筑宫殿。 金帝完颜吴乞买也定都于此,大兴土木,并将辽、宋等地掳来的人口也尽迁于此,使会宁府很快就成为了金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号“大金肇兴地,塞北第一都”。 “陛下有旨,命沾没喝、斡离不献俘于太祖庙。” 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神庙之前,随着金朝廷一名司仪宦官一声呼喊之后,金统帅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就全身披挂,挎着腰刀,得意洋洋的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其身后便是无数金军士卒,而金军士卒中间便是失魂落魄的宋太上皇赵佶、宋帝赵桓及一众皇后、后妃、宗室、诸王、驸马、公主、宋臣等等。 二帝赵佶、赵桓等人经长途跋涉,经栉风沐雨,经过无数磨难及折磨,终于被押解至了金京师会宁府。 二帝赵佶、赵桓等人抵达会宁府的第二日,金帝完颜吴乞买便将韦、邢及帝姬、王妃等人,纳入了自己的行帐之中,据为己有。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金帝完颜吴乞买如此,上行下效,完颜吴乞买挑选完毕之后,金朝廷各个大臣、将领等等也开始疯狂瓜分、羞辱被掠来的宋女子及瓜分掠夺来的宋国器、金银珠宝等财物。 而被金帝完颜吴乞买等人据为己有的宋女子们,唯一的好处就是免于今日的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神庙的献俘羞辱。 金帝完颜吴乞买第三日,便下旨于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神庙行献俘礼,行“牵羊礼”,以彰显大金的威风及羞辱宋君臣上下。 ;<\/scrpt> 第六十四章 牵羊献俘 所谓牵羊礼,也就是一种献俘或受降仪式,要求俘虏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绳,像羊一样被人牵着,也表示像羊一样任人宰割。 牵羊礼其实并非金独有或者说并非源于金,而是源于周。《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东周时,“楚子围郑,郑伯肉袒牵羊以逆。”郑国国君袒胸露臂,牵着羊,跪行到楚军营迎接楚军,亦是行牵羊礼。牵羊礼又称“牵羊”、“牵羊肉袒”、“牵羊把茅”等等,表示战败者降服归顺的礼节。 牵羊礼为汉家所开创,却被北虏、蛮狄所继承。 宋二帝及其后妃、宗室、诸王、驸马、公主等人被金军押至金京城会宁府之时,便被逼换上金庶民百姓穿的服装,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袒露上体,到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庙去行牵羊礼。 二帝赵佶、赵桓等男子还稍稍好些,可太后、皇后、后妃、帝姬等女子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这些女子以往皆地位尊崇,身份高贵,可此时却袒胸露乳、衣不蔽体的被人像牲口一样,牵在大街上行走,供街道两侧的金人欣赏。 会宁府的金人此刻均是云集于此,对着众袒胸露乳、衣不蔽体的众宋女子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大声嬉笑不已,甚至有人伸手去拽、去摸宋女子,引起围观金人是大声哄笑,众押解的金军士卒也是笑骂不已,几乎无人阻挡,甚至有金军光天化日之下,一手持着兵器,一手搂着几乎是赤身的宋女子,一边玩弄,一边前行,是丑态百出,令人不齿。 “陛下...”一名宫妃上裳早已被金人剥去,下裳此刻也被金人撕破,于是实在忍受不了如此羞辱,趁金人不备,凄惨的喊了一声,使出浑身力气,一头撞向金人手中的矛尖,“噗”的一身轻响,长矛穿体而过,此名宫妃便香消玉殒,死在金人手中的长矛之上,鲜血顺着长矛矛杆流了下来,流满了一地。 “呸,晦气!”金军骂了一句后,就将长矛自此名宫妃身上拔了出来,任此名宫妃横尸街头。 “姐姐...”与死去宫妃交好的另一名宫妃抢过一块羊皮,含泪将羊皮盖在了死去的宫妃身上,随后趁人不备,也是自尽而亡。 无法忍受羞辱的宋女子自尽者不计其数,就连赵桓的皇后朱琏也是不堪其辱,投井自尽。 朱皇后也就二十余岁,艳丽多姿、美若天仙的,也正因为如此,一路之上经常受到金兵的调戏、羞辱,是苦不堪言。金人于今日举行牵羊礼之后,令皇太后、皇后等入金宫“赐浴”。朱皇后不堪污辱,当天投水自杀身亡。其后,金帝完颜吴乞买还假仁假义的追封朱皇后为“靖康郡贞节夫人”,并盛赞她“怀清履洁,得一以贞。众醉独醒,不屈其节。”。 朱皇后被金帝完颜吴乞买“赐浴”,被逼而死,完颜吴乞买又大赞朱皇后贞洁,完全是假惺惺的,令人不齿与愤慨。 当然也有许多宋女子含泪忍辱偷生, 服侍金君臣上下,只为苟活于世。 “伺候好了,再死一人,拿尔等是问。”骑在马上的完颜宗望回头望了一眼后,冷冷的下令道。 于是众金军持兵刃上前,两人挟着一个,以防止再有人自尽。 “爹爹...”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绳的赵桓含泪扶着同样打扮的赵佶,在金军的刀枪逼迫之下,跌跌撞撞的向着完颜阿骨打庙走去,不敢回头看身后的惨状。 赵佶双目微睁,抬头看着天空,嘴里喃喃自语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且慢!”赵佶、赵桓将入完颜阿骨打庙之时,金将完颜阇母忽然挎刀出现在了阿骨打庙前,看着二帝嘿嘿笑道“来人呐,二位大皇帝身上衣物脏了,给他们换身衣物。” “小的们遵令!”左右心领神会的应了一声后,就牵过两头肥羊,两刀下去,杀死了两头肥羊,紧接着剥下羊皮,随后将两张血淋淋的羊皮披在了赵佶、赵桓身上。 血淋淋的羊皮不断的往下流淌着鲜血,流满了赵佶、赵桓一身,使得赵佶、赵桓极为狼狈,极为可怜,极为造孽,令人不忍目睹。 二帝受到如此屈辱,众宋俘见状是极为愤慨,面呈愤愤不平,也有宋俘露出了恐惧慌张之色,也有人是面无表情,已经麻木了,无论是怎样的神情,却无一人敢开口,均是敢怒而不敢言。 敢与暴虐金人相争之人,此刻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如李若水,早已因怒斥金人而被金人杀死。率军勤王的张叔夜此时也已经死了。 张叔夜跟随二帝北去,行至原宋、辽交界白沟时,便悲怮自尽而亡。 “带走!”完颜阇母见状方才心满意足的挥手让金军牵着赵佶、赵桓等人绕行阿骨打庙三圈,随后j入庙中,跪拜完颜阿骨打神像。 完颜阇母被李三坚率军击败,狼狈而逃,是丢脸之极,于是就将心中的这口恶气发泄在了赵佶、赵桓等人的身上。 金帝完颜吴乞买在一众大臣、内侍、宫女的簇拥之下,于庙前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心里盘算着等下南朝二帝跪拜自己之时,如何折辱他们。 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庙献俘结束之后,就是宋二帝向金帝完颜吴乞买跪拜称臣,到时候,完颜吴乞买君臣上下喝着南朝的美酒,吃着南朝的美食,玩着南朝的女人,羞辱南朝君臣,此为何等畅快淋漓之事啊,完颜吴乞买想想都觉得畅快无比。 ........................... “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灭辽覆宋,一统江山,此为何等的丰功伟业啊!” “陛下登基后,削平区宇,康济生灵。数年之间,四海宁晏。此亘古而来,未之有也。” “此为煌煌之大业也!” “假以时日,陛下再挥军南下,饮马江南,必能将南朝整个江山纳入 我大金版图也!” “..............” 献俘之后,折辱宋君臣上下之后,金帝完颜吴乞买便摆下庆功宴,宴请此次南下灭宋的有功之臣及朝中的文武大臣。 此时金金殿之中,金朝廷君臣上下围坐其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好不热闹。金的这种饮宴一般都会是通宵达旦的,甚至持续到第二日,第三日,直至醉死过去或者精疲力尽的爬不起来为止。 庆功宴当中当然是少不了女人及歌舞助兴的,于是金君臣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些南朝女子的,南朝女子均换上了金人的服饰,强作欢颜侍候着金君臣上下。 从宋掳来的乐工、歌姬等也于殿中歌舞奏乐,丝竹声声之中,金文武百官是谀词如潮涌,盛赞金帝完颜吴乞买的“丰功伟绩”。 “此皆为诸卿家...斡离不,你笑什么?”完颜吴乞买打算谦逊两句之时,完颜宗望忽然发出一阵大笑,于是完颜吴乞愕然问道。 金与宋不同,宋皇帝在说话之时,若是被人打断,便可被视作大不敬,是要治罪的。当然是否治罪,会视皇帝心情而定的,但总之是有罪的。而金这种事情是经常发生的,皇帝也是习以为常的,因而完颜吴乞买此时除了有些惊讶之外,其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哈哈哈哈...”此时的完颜宗望已经喝得半醉,推开身边的南朝女子后,又灌了一木壶酒,随后又是一阵大笑。 “你到底笑什么?为何脸色如此难看?”完颜吴乞买见状皱眉担忧的问道。 目前金最有实力的便是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二人,两人一个是左副元帅,一个是右副元帅,麾下精兵猛将无数。完颜宗翰为金论勃极烈,也就是国相完颜撒改之子。 而完颜撒改当年可是与完颜阿骨打分治女真各部的,地位仅次于完颜阿骨打,堪称治国家、定社稷之一代宗臣。金开国后,完颜撒改之地位反居于完颜吴乞买之下,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完颜吴乞买为大金皇帝陛下。 因此完颜撒改嘴上没说什么,表面之上对金帝完颜吴乞买也是恭恭敬敬的,但心中却是耿耿于怀的。传至完颜宗翰这一代,这种耿耿于怀也传到了完颜宗翰的身上,完颜宗翰也是一直觊觎皇位的,当然表面是肯定未表现出来的,并且据说当年完颜阿骨打病逝之前中意的继承人为完颜宗翰。 这也是就是金大举伐宋,完颜吴乞买总是不让完颜宗翰单独统兵,总是命完颜宗望掣肘完颜宗翰的主要原因。 金伐宋都元帅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之同母弟完颜杲,但伐宋之战,完颜杲几乎没有参战,只是挂名元帅,其主要协助完颜吴乞买处理政事。 因此一旦完颜宗望出了什么事情,完颜吴乞买就必须寻找能与完颜宗翰抗衡或掣肘之人。 金朝廷目前主要势力就是完颜阿骨打及完颜撒改的后人。 ;<\/scrpt> 第六十六章 勃极烈议政(下) “异想天开,无稽之谈!” 完颜宗翰听完颜宗望的议和之策后,开口反驳道“我大金欲与南朝议和,可南朝已发‘讨虏檄文’,早已言明,绝不与我大金议和,如此,我大金又何必送上门受他们的羞辱?归还二帝,更是无稽之谈。若归还二帝,南朝军民定是欢欣鼓舞,而我大金颜面又何在?南朝二帝在我大金手中,其一可以胁迫南朝;其二还可以再立他们为我大金的傀儡皇帝,以治宋地的汉民。二帝再登位,而李三坚等人就是僭越。” “粘没喝所言大是!” “议和?议什么和?我大金朝丢不起那人。” 许多金王公大臣纷纷开口赞同完颜宗翰之言。 依完颜宗望之意,宋、金议和,那么金人将会失去南下劫掠的机会,要知道这两次伐宋,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金人可是满载而归的,抢了无数金银、锦缎、珍奇古玩、女人等等回来了,个个是发了笔大财,而并非所有金人都是发了大财的,有许多金王公大臣、将领、士卒等等并未参与南下劫掠的,他们这些人虽然也能分点,但却是极为有限,根本无法与完颜宗翰、完颜宗望等人相提并论的,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 况且南朝江南之富庶甲于天下,吴楚之地也是盛产美人,个个雪白较嫩,美若天仙的,对此,众金人虽居于北地,但也是久有耳闻的。 你斡离不帐下抢了无数南朝美娇娘,金银财宝也是堆积如山,是抢了个盆满钵满的,现在倒想与南朝议和了?岂不是断了众人的财路了?于是众金人已经开始开口斥责完颜宗望,甚至有人破口大骂。 金不像宋,宋任何时候都要执君臣之礼的,而金人一旦着急上火,可不管你皇帝在不在场,也不管你完颜宗望是什么皇侄,话说在场的大多数女真人都是姓完颜的。 再加上此刻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于是庆功宴之上,是乱糟糟的吵做了一团。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完颜吴乞买大吼了一声,制止住了众人吵闹后,问向完颜宗翰道。 仅凭李三坚等人的一纸檄文,就乖乖的将赵佶、赵桓等人放回去,还求和于南朝,如此确实是太丢过人了,要知道金自立国以来,可从未如此丢人过的,因此金帝完颜吴乞买问计于完颜宗翰。 金主完颜吴乞买得位不正,乃是兄死弟及,而非父死子继,开了如此先河之后,那么金的宗室就几乎人人都有登上皇位的资格了。若是完颜吴乞买一个处置不当,另金朝廷失去了脸面,或者断了朝中很多人的财路,那么完颜吴乞买的皇位也许将会不稳。 “陛下!”完颜宗翰闻言答道“李三坚拥立赵谌于应天府僭称帝,且杀死了张邦昌等人,我大金当以此为借口再次挥军南下,直驱应天府,攻灭南朝新朝廷,擒获赵谌、李三坚等人,以将南朝江山彻底纳入为大金囊中。” “ 再次南下用兵?直驱应天府?若是赵谌、李三坚等人闻讯难逃又当如何?”完颜吴乞买闻言皱眉问道。 “陛下所料不差...”此时完颜宗翰的心腹高庆裔替他回答道“我大金铁骑天下无敌,赵谌、李三坚等人闻讯后定会南逃,定会逃往江左,因而我大军当乘胜追击,直驱江左,定要擒住赵谌与李三坚,如此天下方能大定。辽天庆四年,太祖皇帝起兵反辽,此后就一直连续不断的与辽军作战,根本不给辽喘息之机。天辅四年,我大军攻克辽上京,天辅五年至六年,攻克辽中京,延禧西逃夹山,此后我大金一直未给辽喘息之机,一直追杀延禧,直至延禧为娄室所擒,辽由此而灭。因而此时我大金也应如此,铁骑直驱江左,彻底覆灭宋室!” 其实完颜宗望所献之策,确实为良策,且是稳妥之策,边打边谈,打打谈谈的,逐步逼迫、挤压宋,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攫取大宋江山。对此,高庆裔是深以为然的。 可高庆裔身为完颜宗翰的心腹谋士,当为谋主出谋划策。 完颜宗翰是国相完颜撒改这一脉下来的,而完颜撒改这一脉人丁稀少,是远不如完颜阿骨打这一脉或完颜家族的其他血脉,因而完颜宗翰要与他们相争,就必须在外,而不能在内,在金朝廷之内,完颜宗翰只会被完颜吴乞买、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完颜宗弼等人慢慢排挤、逼迫,将会慢慢被他们玩死... 完颜宗翰只有领军在外,立不世之功,树显赫之威名,紧紧握住军权,如此才能与他们相争,才能与他们相抗衡,至少能够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在完颜宗翰攻取大宋江山之后,也许还能裂土称王自立呢。 这也就是完颜宗翰一直坚持伐宋的重要原因之一。 “对,对,饮马江南!” “攫取南朝江山社稷,使其尽皆成为我大金养马之地。” “令南朝人为奴为婢。” “粘没喝、高庆裔所言大是,我大金铁骑天下无敌,孱弱南人岂是我大金铁骑的对手?” 众金人闻言顿时大喜,大声喧嚣着饮马江南,攫取大宋花花江山,就仿佛是大宋江山社稷就摆在眼前,就等着金人去取一般,仿佛是唾手可得,就仿佛是江南成群的,如花似玉的美人一个个皆脱光了衣服,就等着他们去玩弄一般,就仿佛大宋金山银山就摆在面前,就等着他们扑进去一般。 金人是极为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不过他们确实有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资本,原因是不言而喻的,自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以来,大金铁骑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论是辽军还是宋军,在大金铁骑面前,皆似土鸡瓦狗一般,是不堪一击。 因而此时的整个金朝廷,自上而下,整个弥漫着一种轻敌的想法。 而完颜宗望等少数几个清醒之人,此刻已没了声音。完颜宗望再想说些什么,却因身体难受, 再加上若是再说,就会犯了众怒,因此完颜宗望只是冷笑着喝着闷酒。 “粘没喝、高庆裔之言可行。”金国论勃极烈完颜宗干看了完颜宗翰于高庆裔一眼后,淡淡的说道。 金皇位之争说到底就是勃极烈之争。所谓勃极烈,就是金的一种议事之制,也就是皇帝朝政和少数国相级别的高级核心官员共议国事的勃极烈之制。女真语勃极烈翻译成汉语,就是官员的意思。 勃极烈自上而下的顺序是,都勃极烈、谙班勃极烈、国论勃极烈、移赉勃极烈、阿舍勃极烈等等。其中都勃极烈就是金皇帝,谙班勃极烈是为皇储,坐上了谙班勃极烈的位置,那么今后就会继承皇位。 此时完颜阿骨打同胞兄弟完颜杲为谙班勃极烈,而完颜宗干为国论勃极烈,仅差一步就能成为谙班勃极烈,完颜宗翰为移赉勃极烈。 完颜杲目前身体就如完颜宗望一般,体弱多病的,就连金伐宋之战当中,完颜杲虽名为金军都元帅,但却因其体弱多病,因此只是“坐镇”京师,为金军名义上的统帅,真正的统帅为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 料完颜杲活不了多久,也许连金帝完颜吴乞买都活不过......因此谙班勃极烈之争,也就是皇储之争主要是在完颜宗干与完颜宗翰之间展开,此刻完颜宗翰愿意领兵在外,完颜宗干当然应该支持。完颜宗翰跑外面去了,内朝之中,完颜宗干便可大肆安插亲信等等,以夺取谙班勃极烈之位。其中最妙的就是,完颜宗翰领军在外,完颜宗干还可利用此事挟持金帝完颜吴乞买,让他倚重自己等人,以制衡完颜宗翰等人。 至于完颜宗翰有可能拥兵自重等等,另外遣将制衡或掣肘他便是,如遣完颜宗弼领军,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此时的完颜宗望是指望不上了,一副病殃殃的模样,估计没有多少时日了。 而完颜吴乞买的想法其实与完颜宗干差不了多少的。 “陛下,臣此前说过,臣与南朝李三坚曾经有数面之缘。”完颜宗翰心里还是较为重视李三坚的,不敢轻敌,但为了打消完颜吴乞买的顾虑,于是对他说道“李三坚此人虽与南朝的那些个迂腐书生略有不同,但他毕竟还是个书生,略知兵事,但却不通兵事。济州一战,其虽领军攻破了我济州大营,但不过是我军疏于防范,被其乘虚而入,侥幸得胜而已。其后臣引一支疲惫之师,迎上了他的得胜之师,他却不敢攻击,被臣惊退。如此看来,此人实不通兵事也,不知乘胜而击。且此人在臣的劝说之下,已有归降的念头。陛下,我大军只要击败此人数次,必会令其率部归降的。” “哈哈,只要此人愿意归于帐下,朕必王爵赐之。”完颜吴乞买闻言大喜,开怀大笑道。 李三坚挟天子而令诸侯,他愿意归降,那么就是整个大宋都归降了,因而完颜吴乞买许下重诺。 ;<\/scrpt> 第六十七章 幡然醒悟 夜幕降临,凛冽寒风好似金人的醉汉,游荡在金京城会宁府的每间房屋之前,时而狂怒咆哮,时而疲惫地喘着粗气。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雨雪呼呼的吹着,吹在人脸上,便是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嘎吱,嘎吱。” 漫天的雨雪当中,一人踏雪而来,走到了金皇宫东侧角落的一间小屋之前。 夜深人静之时,脚步声显得特别明显。 “何人?站住了。”两名正在屋内烤火的金军士卒听见动静后,挎着腰刀走出屋子,看着来人问道。 “在下姓曹名勋,前来看看我家主上,请两位军爷行个方便。”曹勋自怀中取出一串珍藏已久的铜钱,这也是曹勋最后的一笔财富,递给了金军看守后说道。 “主上?”一名拿着铜钱在手中掂了掂后,向着一间屋子努努嘴后说道“进去。” “多谢!”曹勋谢了一声后,就走到屋前,推门而入。 房门打开,凛冽的寒风便顺着门口“呼呼”的灌进了屋内,吹得屋内之人是缩成了一团,同时惊惧的看着门口,见是曹勋进来,方才稍稍放心。 曹勋连忙掩上房门,可寒风仍是不停的自门缝、窗缝灌进屋中,使得屋内异常寒冷。 “道君、官家...”曹勋向着呆坐在屋内的赵佶、赵桓拜了下去,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曾经尊贵无比的大宋太上皇、皇帝此时成为了阶下囚,是异常的凄惨,曹勋不禁悲从中来。 金人君臣上下将宋太上皇赵佶、宋帝赵桓一番羞辱之后,便将他们暂时扔在了此间小屋,并命人看守。不过因此地为金京城,周围皆为金军,因而看守并不是很严密。 小屋窗户是用纸糊的,此时被风吹出了数个大洞,冷风吹了进来,将桌上的一盏油灯吹的忽明忽暗的。 “国破家亡,哪里还有道君、官家?”赵佶凄然一笑后说道“承信郎免礼,快快起来。” 赵佶、赵桓被金人押解北去,千里迢迢的,一路之上跋涉之苦,自是无以言表,可羞辱也是伴随着赵佶、赵桓一路,自己女人被辱,自己女儿被辱,儿子或死或伤或病,到了金京城之后,行“牵羊礼”,跪拜金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神像,跪拜金皇帝完颜吴乞买等等,被金人是百般羞辱,最为关键的却是如此屈辱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赵佶、赵桓此时的心情是无比的悔恨,悔恨当初无论如何也要与金人决一死战,就算是战死,也比现在受到如此无穷无尽的羞辱强上百倍、千倍、万倍。 而最为关键的就是,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尽毁在赵佶、赵桓手中,这是最令赵佶、赵桓痛悔的。 “道君、官家还未吃饭?”曹勋擦了把眼泪,站起身来,自怀中摸出两包香喷喷的茴香豆后对赵佶、赵桓说道。 “桓儿,你饿了?你先吃。”赵佶此刻正想着心事,正在悔恨当中,实在没有心情吃东西,于是温言对赵桓说道。 “爹爹,你也要吃点啊。”赵桓也同样如此,心中是无比的悔恨,哽咽的说道。 赵佶微闭双眼,摇了摇头。 “道君、官家,快吃,不然就凉了。”曹勋忽然使了个眼神,指着抱着茴香豆的两张纸说道。 “承信郎?”赵桓见状诧异的问道。 “快吃。”曹勋上前,将茴香豆倒在了桌上,将纸张铺在了赵佶、赵桓面前。 赵佶、赵桓见状,心中顿时明白了曹勋此举定有蹊跷,于是两人均是凑到了油灯之前,细细的看着这两张纸。 “建...武...元年?谌儿他...他称...帝了?讨...虏檄文?谌儿他...他...他如何回去了?”片刻后,赵桓双手颤抖,拿着纸结结巴巴的问道。 赵佶也是激动得脸色通红,“呼”的一声自炕上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走动,心情激荡不已,直感觉寒冷一下子就离身而远去。 包着茴香豆的这两张纸,为大宋新立朝廷的邸报,不知是何人带到了金京城会宁府,正好被曹勋撞见,于是就被曹勋想方设法的弄了过来。 像曹勋这种小人物,金人看守不是很严,偶尔是可以在街上走动的。 曹勋为宋宣和年间,“特奏名”而赴进士廷试,赐甲科,得官承信郎。 “嘘,小声点。”曹勋回头看了看门口后低声说道“道君、官家,微臣已打听清楚了,江南李三坚李相公率军勤王,金人北返,李相公率部追击,一直追到了黄河边上,于济州攻破金军大营,救下了太子殿下。李相公等人随后就拥立太子殿下于应天府登基继位,并诏令天下,抗击虏寇。” “李...李翰韧?”赵佶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于是又拿着两张破旧的邸报,凑到油灯之前,又是细细的看了一遍后,顿时大喜,低声连连说道“翰韧他果不负我也,果不负我也,翰韧他为我兄弟,真的是我兄弟,你们信吗?” 赵佶此时的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李三坚是他的兄弟,生怕别人不信李三坚是他的兄弟。 “谌儿...谌儿他...还活着?还做了皇帝?”赵桓似乎是未听见赵佶的话般的,已经激动得身体不停的颤抖,摇摇欲坠的。 当时在外的皇室嫡亲血脉只康王赵构一人,余皆尽被掳往金地,而赵佶、赵桓在北去的路上,也是暗暗祈盼,祈盼赵构能够继承皇位,延续赵氏的皇嗣,延续老赵家的江山社稷,可此时居然是李三坚率军救下了太子赵谌,并拥立赵谌登基继位,并且还诏令天下,抗击虏寇。 其实赵佶倒是没太在意,无论是赵构还是赵谌继承皇位,都能延续赵氏皇嗣的,可赵桓却是欢喜、激动异常。 赵谌为赵桓的亲骨肉,还是皇长子,当时赵桓只盼赵谌能够活命就感谢上苍了,可此时赵谌不但活着,还登基为帝,赵桓又怎不欢喜异常,激动异常? “赵谌他目前怎样?李翰韧又怎样了?可有消息?”赵佶随后问道。 “道君,具体情 形,微臣也不太清楚。”曹勋闻言答道“太子殿下...不对,陛下他目前在李相公的保护之下,应该是无恙的。至于李相公,微臣听说他已被陛下敕封为我大宋宰相了。” “哎,早该如此了。”赵佶闻言凄苦的叹道“早听翰韧之言,我又何至于此?早使翰韧为相,我宗社又何至于此啊?” 李三坚可是不止一次的或明言,或隐晦的劝谏赵佶,可不知怎么回事,赵佶均是当做了耳旁风,根本没用听进去,是我行我素,置之不理的,此刻赵佶回忆起当年李三坚之言,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大悔。 其实赵佶早就有使李三坚为相的想法了,可就是因为周围之人不断的谗言,使得赵佶迟迟的没有决定,现在看来,那些人均为谗言媚上之小人,如蔡京、梁师成、王黼之流。 赵佶、赵桓此刻再后悔,又有何用?可谓是悔之晚矣,不过好在李三坚不计前嫌,忠心为国,不但救下了赵谌,还拥立赵谌为帝,延续赵氏皇脉。 赵佶忽感颇有些对不住李三坚。 “谌儿他...不知中原之民推戴谌儿否?”赵桓清醒过来之后,忽然疑心大盛,看着曹勋问道。 李三坚能救太子赵谌,为何不救赵佶父子?太子赵谌还不满十岁,还是个小儿,如此岂不就是君弱臣强吗? 赵桓此时不由得替赵谌,替老赵家的江山社稷担忧不已。 “官家,微臣实在不知。”曹勋沉吟片刻后答道。 “桓儿,可以了,不必苛求太多。”但凡帝王对于自己的江山社稷总是无比在意,总是无比敏感的,赵佶见到赵桓的神情,又如何不知他的想法?于是开口劝道“李翰韧此人忠心耿耿的,绝非...绝非那种人的。” “爹爹说的是。”赵桓闻言无奈点头道。 此时此刻,就算李三坚挟天子而令诸侯,甚至李三坚篡位,夺取老赵家的江山社稷,赵佶、赵桓又能怎样?根本是毫无办法,只能望洋兴叹,因而此时不如选择相信李三坚的忠心。 赵佶随后爬上炕,自炕上柜中取出一个玉盒。 玉盒被赵佶抱在怀里,赵佶使劲擦拭几下后,方才打开玉盒。 玉盒之中为赵佶的御宝、笔墨纸砚、锦帛、御印等等。 玉盒在赵佶等人北去的途中,数次被金人抢夺,赵佶拼死相拒,同时在完颜宗望的“照顾”之下,玉盒才得以保全,这也是赵佶身边仅存的一些宝物了。 赵佶随后取出笔墨纸砚、锦帛,研好墨之后,在锦帛之上写下了三道御诏。 “曹卿家,盼你能够南返,将此物交给谌儿与翰韧。”赵佶随后将写着三道御诏的锦帛递给曹勋后,叮嘱道。 赵佶的这三道御诏也算是他幡然醒悟了。 “臣就是死,也决不辱使命。”曹勋含泪接过锦帛,郑重的放入怀中后泣道。 对于赵佶、赵恒等人,金人当然是看守得异常严密,可曹勋如此小人物说不定能够逃离金京城会宁府,从而南返。 ;<\/scrpt> 第六十八章 巡幸江南 宋建武元年九月,南京应天府 夏去秋来,是一场秋雨一场凉,此日又是秋雨绵绵,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了应天府城门之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水帘,落在地上,便形成了一个个的水洼,落在城外湖水之中,水面之上便溅起了一朵朵的水花。 “主人...”应天府南门之中,大宋殿前司都指挥使、虎卫营指挥使山魁牵过李三坚的战马“啸风”后,对李三坚说道。 “走!”大宋吴国公、殿学士、开封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使,李三坚浑身披挂,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腰挎吴王剑,点点头,便翻身上马,看了一眼身后连绵不绝的车辆后,催马当先向着城外缓缓走去。 山魁领千余虎卫骑马簇拥着李三坚向城外走去,千余虎卫之后便是数千皇宫宿卫,燕四、丹木等统领的数千皇城司院子,在众皇宫宿卫、皇城司院子之间有百余辆马车,此刻也是跟随着李三坚向应天府城外走去。 其中一辆马车之中坐着就是当今大宋皇帝赵谌及太后孟氏,李三坚之子李元瞻与宋帝赵谌在一起,其中一些马车装载着重物,于是其四轮在泥地之上压出了深深的痕迹。 马车之后便是上万名大宋御营军骠骑军骑兵,由轻车都尉、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定远将军,淮南东西两路、江南东西两路都统制姚舆统帅。万余骑兵之后为摧锋军等数万名御营军步卒,手持各种兵刃默默的跟随着队伍向城外走去。 数万名御营军步卒之中夹杂着宋朝廷尚书左丞李纲、中书舍人费景阳、礼部侍郎汪伯彦、刑部侍郎黄潜善为刑部侍郎、御史中丞陈过庭、许翰、赵子崧等文武大臣。另有不少跟随的百姓,拖家带口,肩挑背抗的跟随着大军前行。 萧萧山路穷秋雨,淅淅溪风一岸蒲,为问寒沙新到雁,来时还下杜陵无。 庞大的队伍,除了马蹄声、战马发出的响鼻声及车轮声、脚步声之外,没有一人说话,均是默默的向着城外走去,此时潇潇秋雨平添了不少凄凉的气氛。 金朝廷正在议论是否再次挥军南下之时,金军只少数游骑袭扰黄河以北各处之时,宋新立朝廷闻讯便仓皇南撤,打算逃之夭夭,美其名曰“巡幸”,而巡幸的终点便是江南东路的江宁府。 宋朝廷此举就代表什么?代表着宋朝廷几乎就放弃了淮河、大江以北的土地,此时淮河、大江以北除了东京留守宗泽及应天府留守张所的兵马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大规模的宋军了。 宋朝廷新立之初,连下“讨虏檄文”等诏书,信誓旦旦的要与金人奋战到底,决不放弃一寸土地,可此刻居然稍微听到些金军的风声,便弃地而逃,逃往江南,如此的出尔反尔,前后是大相径庭,不禁令天下人惊掉了下巴,同时也是愤怒、鄙视无比,包括完颜宗翰等金人。 完颜宗翰等打算引军再次南下的金人,其后听闻后,也是大为吃惊,同时也感到异常好笑,笑宋新立朝廷与以往其实并无二致,笑大宋新帝 、新宰相与以往的也是并无二致。 金军也就更加猖獗、嚣张、跋扈了。 而令人感到异常奇怪的就是,素以抗金、忠直闻名于世的李纲等人也跟着朝廷逃之夭夭了... “主人!”李三坚率先走到城外之时,一直跟随在李三坚身边的山魁见迎面来了上千名应天府国子监的太学生,不由得皱眉说道。 “他们为何还没走?”李三坚见状也是皱眉问道。 在宋朝廷大规模巡幸江南之前,李三坚早已命人晓瑜应天府等地的人,在金军未抵达之前,愿意去江南的,就尽快迁往江南,特别是应天府国子监,李三坚早已命他们全部迁往江南,可今日居然还有千余太学生没走。 “太后、陛下、李相国,你们真的要舍我等而去吗?” “邦昌欲割地,尚不知三关、四镇,为何朝廷要弃河北、河东等地啊?” “弃河北、河东等地,朝廷能复故土乎?” “弃河北、河东等地,朝廷岂能迎回二圣?” “陛下若以臣为未足取信,试御楼一耆一问之,呼军民一问之,呼行道商旅一问之,必皆言河北、河东等地不可弃!” “我等头可夺,我节不可夺,惟愿竭死王事,而决不弃地而逃!” “在廷之臣,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纲是也,所谓社稷之臣也;李三坚者,名宋室宰执,实为蔡京、童贯之辈,所谓社稷之贼也...” “..................” 太学生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千余太学生拦在了李三坚的马前,边拜边慷概激昂的陈述己见,一些太学生甚至指着李三坚鼻子痛骂,是越骂声音越大,越骂越不客气,越骂越难听。 “沧浪!”山魁等千余虎卫顿时大怒,一起拔刀出鞘,直欲将这些人砍为肉酱。 要知道李三坚在黑旗军当中的威望是无与伦比的,众黑旗军将士均是将李三坚视作是神,可这些只知高谈阔论的文人士子太学生居然当众痛骂李三坚,如此不禁令众黑旗军将士是异常愤怒,只等李三坚一声令下,便上前将这些人全部斩尽杀绝。 众黑旗军虽也不理解李三坚的决定,但他们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或者说是军规,那就是军令如山,只要下了军令,无论对错,他们都必须执行,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必须跳下去。 “作甚么?快将刀收回去。”李三坚横了山魁等人一眼后斥责道。 山魁等千余虎卫闻言方才悻悻收刀,不过仍是簇拥在李三坚的周围。 李三坚随后催马缓缓走上前去。 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太学生居然将自己与张邦昌、董卓等相提并论,李三坚其实心中已经大怒。 汪伯彦、黄潜善等人曾经建言,言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蛊惑生事,伏阙上书,妄言朝事,为朝廷大患,应当除去,当时是李三坚将他们全部力保下来,要不然他们这些人早就被斩首示众 了。 可此时他们居然不知好歹,指着李三坚的鼻子一阵臭骂、痛骂,如此李三坚又怎能不气? 大宋宰相居然被人如此贬低、斥责,这也是有宋以来少有之事的。 “诸位学子。”不过李三坚仍是忍住了心中的憋屈,催马上前对太学生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千余太学生大声说道“巡幸系军机重务,尔等不可阻拦,速速退下。” “为何军机重务?不过是惧敌而逃!” “正是,正是,你李翰韧为相,我等以为你能率全民抗敌,可你却与蔡京、童贯之流别无二致。” “..................” 众太学生仍是吵吵嚷嚷的不肯退去,围在李三坚马前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山魁!”李三坚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打马而回,懒得跟他们解释了,懒得跟他们废话了。 “末将在!”山魁于马上拱手道。 “不可耽搁了行程,驱离!”李三坚阴沉着脸下令道。 山魁点头,挥了挥手。 山魁之子山寍见状领千余皇宫宿卫纵马上前,挥鞭就向众太学生打去。 山寍今年刚满十八岁,长得是身强力壮的,与山魁相比,就似是小一号的山魁。山魁对李三坚忠心耿耿的,山寍当然也对李三坚是唯命是从。 千余皇宫宿卫每人提着一根长鞭,鞭上带着尖刺,一鞭下去,便能将人的衣服撕破,抽在皮肤之上,便是一条条的血痕。 千余皇宫宿卫纵马上前,一齐挥鞭抽打,顿时将众太学生打得人仰马翻的,大声哭喊着,四散而逃,不过陈东、欧阳澈、方允武等太学生仍是倔强得不肯退去,于是就被山寍等人打倒在地。 李三坚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切,若是他们还是不肯退去,为了大事,李三坚也不介意杀几个人。 “休要动粗,休要动粗。”正在此时,应天府留守张所率兵赶到,纵马冲到李三坚面前大声说道“李相国,你带人走,这里交给下官就是。” 张所麾下兵丁持刀枪上前,逼住了众太学生。 “嗯,应天府的一切就交给你了,事若不决,可临机处断,张公,多加保重。”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李相国保重!”张所骑在马上拱手施礼道。 李三坚心中的委屈、憋屈只有少数人知道,而张所就是其中之一。 李三坚点点头,挥了挥手后,命人继续前行。 “李相国!”正在此时,新组建的御营军第九军神武军右军统制岳飞纵马上前,随后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单膝跪在了李三坚的马前。 “鹏举,你过来作甚?难道你也想劝谏不成?”李三坚骑在马上,阴沉着脸看着岳飞问道。 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巡幸江南为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举,自己必将背负不少骂名。 可李三坚不得不如此,不得不背负许多骂名。 ;<\/scrpt> 第六十八章 渡江(上) “李相国,陛下已登大宝,黎元有归,社援有主,已足以伐虏人之谋;而勤王之师日集,兵势渐盛。彼方谓吾素弱,未必能敌,正宜乘其怠而击之。而巡幸江南,有苟安之渐,无远大之略,恐不足以系中原之望。虽使将帅之臣戮力于外,终无成功。为今之计,莫若请车驾还京,罢三州巡幸之诏。乘二圣蒙尘未久,敌穴未固之际,李相国当亲帅六军,选通北渡,则天威所临,将帅一心,士卒作气...” 宋应天府朝廷欲巡幸江南,以避金军兵锋,于是宋御营军第九军神武右军统制岳飞于大宋宰相李三坚马前劝道。 “住口!”李三坚闻言大怒,不待岳飞把话说完,便拿着手中马鞭,虚挥一鞭后怒斥道“汝小臣也,也敢越职妄言军国大事?真乃是岂有此理,着即免去岳飞神武右军统制之职,罢为军卒。神武右军暂由林邾统领。” 李三坚盛怒之下,一句话便将岳飞罢官夺职,因而许多还想劝谏之人,均是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李相国,小将请留应天府抗敌。”二十岁出头的岳飞悻悻的说道。 “不许!”李三坚干脆的拒绝岳飞道“命你为虎卫营一名小卒,随军巡幸江南。岳鹏举,你已是我黑旗军军中的一员,而我黑旗军军纪严明,望你不为违抗军令之事。” 李三坚说罢,再不理岳飞,打马而去。 如此良将,李三坚可舍不得让他留在应天府,万一哪天一不小心,岳飞被流矢所伤,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 虽李三坚知道岳飞的命运并非是死于流矢的,但自建武元年起,历史已经改写,岳飞的命运当然也已经改变,那么岳飞被流矢所伤,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如此忠心且极善领军之良将,留在身边,李三坚是有大用的。 李三坚不顾劝阻,执意巡幸江南,于是大队人马逶迤前行,向着江南东路的江宁府而去。 ........................... “下官等拜见李相国!” “末将等拜见李相国!” 宋建武元年十月,李三坚等人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大江,也就是长江北岸,此时大宋江南东西两路经略安抚使崔永梽等官,黑旗军武威舟师统领,宁远将军、沿海、沿江制置使章阚等将早已等候在了大江北岸,见到李三坚在山魁、山寍、济空等虎卫的簇拥之下走了过来,于是整理了一下衣冠,慌忙上前拜见道。 崔永梽、刘安节、杨正、杨友、杨正、曾公明、章阚、郑泰、司马威、符鳞、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人身后便是一望无际的大宋舟师战船及征调的民船。 为了将孟太后、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尚书左丞李纲等文武百官及黑旗军各部将士运过江去,因而章阚等人安排了两千余条大小船只,此刻正密密麻麻的排列在远处江面之上。 中小型战舰自不必多说,密密麻麻的数不胜数,而令人惊奇的便是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十艘巨舰,此十艘巨舰皆为桅帆船,共有五桅,中间一大一小两个主帆挂的是横帆,剩余三个桅杆挂的是纵桅。 巨大的船帆如垂天之云,高达数丈,白色的船帆又如天边之云,从半空洒落人间。 此为大宋黑旗军武威舟师的木兰级战舰,为李三坚经略江南数年费尽心血打造的最新式战舰,耗费了巨量的钱财,同时这也是李三坚制胜的本钱之一。 木兰级战舰前低后高,前尖后宽,其后部是宽大的船舱,木兰舟船舱除了水密舱之外,共分前、中、后三个舱,前一舱作为灶与安放水柜之用,中舱分为八室,分布在两侧的是炮室,又称炮舱,剩余的舱室主要是放置军器或水师将士歇息之地,后舱高两丈有余,四壁均有透气的窗户,其上还有精美的雕花木栏。 船首是作战指挥甲板,船尾是艉楼与舱房。 据说木兰级战舰之上还有黑旗军最新式武器,是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的武器,当然也就鲜为人知了。 十艘巨舰如十座小山般的,游弋在宽阔的江面之上,是威风凛凛的,从而吸引了大部分士卒、百姓的目光,均是好奇的看着这些庞然大物。 被贬为李三坚“亲兵”的岳飞也是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了看这些庞然大物,又看了看李三坚,心中仿佛是明白了些什么了。 “诸君免礼...”李三坚翻身下马,微笑着对诸将说道“诸君辛苦了。” “李相国安邦定国,呕心沥血,才最辛苦。”章阚等将一起拱手道。 李三坚拥立赵谌为帝,并成为了大宋独相,独掌朝政,如此章阚等人李三坚旧部怎能不大喜过望?欢喜得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这个道理。 最为关键的就是,李三坚不但长于为政,其贤名盛于天下,还善于治军,麾下黑旗军可谓是大宋唯一一支精锐之师。李三坚不但善于治军,还颇为看重章阚等武臣,颇为看重、敬重每一个黑旗军将士,并不像朝中的那些个文臣,从骨子里看不起武臣或军中将士。 另有一处关键就是,李三坚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三坚用将,是给与了他们极大的临机决断之权的,李三坚是只要结果,而不管过程,如此诸将才不会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李三坚经略江南数年,采取各种措施,不断提高军中将士的地位,不断的厚待军中将士,如提高俸禄、免税、免徭役等措施,因而才使得整个黑旗军上下归心,唯李三坚之命是从。 姚舆为一介武臣,此时居然能够上朝议政了,就是佐证,这在从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在如此之人手下为将,诸将岂能不欢欣鼓舞?独掌朝政?诸将只是觉得还掌少了,甚至有人认为李三坚应当完全掌握天下,如梁山旧将。 “安邦定国?还早着很呐。”李三坚微笑着摇了摇头后,问向章阚道“十日之内,能否将全部人马渡过江去?” “相国...”章阚闻言看了看李三坚身后乌压压的人 马后说道“十日之内,末将敢担保渡所有人马过江,可那些百姓...” 章阚随后指了指大将北岸的那些等待过江的百姓。 “李相国...”崔永梽也开口道“在等待太后、陛下、相国之时,下官等已渡了不少百姓过江了,可仍是有许多百姓无法渡江。” 自己的老搭档李三坚为相,从而独掌朝政,崔永梽当然高兴,是比谁都高兴,李三坚为相之后,崔永梽最起码可以少受些窝囊气了。 况且李三坚对崔氏父子不薄,不但升了崔永梽的官,还拔擢崔永梽独子崔虎臣为军中将领,赐官封爵的,崔永梽又怎能不喜? 崔永梽只是没有想到,当年那个“黄口小儿”,居然一跃成为了大宋实际上的主宰。 金军将至,朝廷难逃,当然也有不少百姓跟着逃难,每日里均是拥挤在了江边,等待船只渡江。 局势如此,只有江南之地才是最安全的。 “民惟邦本,我等万不可为弃百姓之事。”李三坚看了看黑压压的百姓人群后对崔永梽、章阚等人说道“尽全力让百姓过江。” “下官、末将等遵命!”崔永梽、章阚等人一起应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巡幸江南?弃地当然也是弃了百姓,崔永梽随后心中暗暗嘀咕道。 不过别人不了解李三坚,崔永梽是了解的,李三坚绝非贪生怕死、弃民于不顾之人的。 “太后、陛下銮舆到了,随本相迎接去。”李三坚望见孟太后、宋帝赵谌的马车逐渐驶过来之后,对崔永梽、章阚等人说道。 “启奏太后、陛下,江岸已至...”李三坚领着对崔永梽、章阚等人于孟太后、宋帝赵谌的马车之前,当先拜道“臣请太后、陛下换舆乘船。” 于是车帘掀开,太后孟氏在两名女道的搀扶之下,走下了马车,而李三坚亲自将幼帝赵谌抱下了马车,李三坚的长子李元瞻也同时跳下了马车。 “臣等叩见太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崔永梽、章阚等人见到御容之后,一起参拜道。 “众卿家平身!”太后孟氏走下马车之后说道“众卿辛苦了,出行在外,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臣等谢太后、陛下隆恩。”崔永梽、章阚等人一起谢道。 “李相国也辛苦了。”孟氏瞟了李三坚一眼,微笑道。 “臣不辛苦,只是劳累了太后、陛下。”李三坚慌忙躲闪开孟氏的眼神,牵着赵谌的小手走向江边。 “李相国,那些大家伙为何物啊?”赵谌一手牵着李三坚的手,一手指着游弋在江面之上的巨舰问道。 “陛下...”李三坚微笑着答道“为‘凌虚致远安济神舟’ 、‘与灵飞顺济神舟’改造而来的战舰。” “啊?这么巨大啊?像座山一般,有这样的战舰在,金人恐怕打不过江?”赵谌又问道。 “战舰固然重要,但人更重要。”李三坚点头道“只要微臣在,定不让金人袭扰陛下。” 第六十九章 渡江(下) 宋建武元年十月,宋室南迁,两河以北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的。 众百姓肩挑背抗的,带着家中那点可怜的财物,拖家带口的来到大江北岸渡口,打算渡过长江,前往江南,如此才能安全,也许才能免于虏骑的践踏。 当然也有许多官府官吏、差人等等也拥挤在了渡口附近。 大宋皇太后孟氏、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等一行人此日也抵达了和州乌江亭渡口,打算由此地渡过大江。 因人数太多,渡口附近是异常的拥挤不堪,渡口堵塞,使得宰相李三坚在送太后孟氏、宋帝赵谌等人之后,于乌江亭渡口之前,亲自维持着众官吏、兵丁、百姓渡江。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此时此刻,站在乌江亭渡口的李三坚忽然想起当年李清照的这阙“如梦令”,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眼前仿佛也浮现出了一名亭亭玉立的黄衣女子。 只不过当时李清照当时做出这阙“如梦令”的心情是沉醉兴奋之情,写出了一名少女纯真、可爱、俏皮,可此时众人是争相上船,是一片恐慌,与当时李清照写出这阙“如梦令”的心情,完全为天壤之别。 李三坚已经许久没有李清照的音讯了,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不过想必她也会受到大宋这场浩劫影响的,就是不知影响到了何种程度? 不知此举是对还是错?李三坚望着拥挤不堪的人群,心中忽然开始怀疑当时所做出的决定。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说曹操,曹操到,李三坚是思孟德,孟德就出现在了眼前...此时官吏、百姓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清脆悦耳,正吟唱着一首五言绝句。 李三坚、崔永梽等人闻之顿时大感羞愧,同时转头向人群看去,只见一名典雅端庄的中年女子站着人群之中,目光闪烁,正看着李三坚等人。 此地为何地?乃是和州乌江亭渡口,而乌江亭为楚汉项羽自刎之地... 垓下之战,项羽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项羽损兵折将的,项羽大败而逃,逃至乌江亭渡口之时,因无颜见江东父老,便自刎在了这乌江亭。 李清照的这首五言绝句,明显是讽刺宋室南渡,不思抗敌,只知苟且偷生,只知偏安一隅。 “我等还不如一名女子也!”李三坚身旁的崔永梽羞愧的叹道。 当时的李三坚远在应天府,而崔永梽在江宁府,因而有些事情,崔永梽是不了解的。 “过后再跟你说。”李三坚瞪了崔永梽一眼吩咐山魁、济空等虎卫道“将此女带过来,嗯,不对,是请,请过来,不得无礼。” 此时此刻,此番情景,李三坚还不知此女为何人?为他的“初恋”李清照... 李三坚身为大宋独相,独掌朝政,而李 清照讽刺、挖苦宋室南渡,与讽刺李三坚无异,甚至李三坚就是怀疑李清照为故意而为之的。 别人错解了李三坚也还罢了,可自己“初恋”错解了李三坚...李三坚心中当然是极为不岔,于是就打算唤李清照过来理论理论,顺便问问她的情况。 山魁、济空等虎卫闻言便恭恭敬敬的将李清照请了过来。 “怎么?李大相国欲治小女子之罪吗?”李清照本不想见这个“讨厌”之人的,可人家为大宋宰相,还是独相,独掌朝政,是权势熏天,随便一个眼色便可令李清照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因而李清照不得不过来见他。 “你有罪吗?”李三坚咽了口唾沫后反问道。 还是那么的清新脱俗,还是那么的端庄秀丽,腰肢还是那么细...,就如水蛇般的,岁月仿佛未在她身上刻下痕迹似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其实李清照人至中年,与以往的那个俏丽的少女相比,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不过均被李三坚忽略了... 才能补貌,更何况李清照本就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虽人至中年,但却是风韵犹存,且她的诗词歌赋,天下鲜有人能与她匹敌的,反正李三坚是做不出来如此精妙的诗词的,是甘拜下风。 李三坚对于当年错过了那份缘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 “哦,这么说小女子无罪了?如此小女子就回去了?小女子丈夫还在那边呢。”李清照见李三坚一脸的“猪哥样”,终于嫣然一笑后问道。 李三坚颇感惋惜,李清照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李清照再坚持一些,抛开脑海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特别是目前的李三坚,若是当年... 在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还是爱慕虚荣的,少数人虽嘴里不说,但却是表里不一。 大宋宰相在宋人的心目当中是无比令人向往的,是令人无比艳羡的,其尊贵、地位仅次于皇帝,任何王公大臣均是比不上宰相的。 当年那个惫懒小子、穷小子李三坚,一跃成为了大宋宰相,还是独相,如此不禁令李清照是目瞪口呆的。后李三坚以大宋朝廷的名义,诏令天下,号召天下人抗金到底,当时的李清照还是颇感欣慰的。 可怎料李三坚是说一套,做一套,口口声声的抗击虏骑,可此刻却逃亡江南,跑得比谁都快...如此,李清照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见面便作诗挖苦、嘲讽。 “你丈夫?他为何人啊?”李三坚见到李清照之后,脑壳似乎是有些“秀逗”了,居然忘了李清照的丈夫为赵明诚,于是问道。 “相国,其夫姓赵名明诚,为赵挺之之子。”一直“聆听”二人说话的崔永梽,此时不合时宜的插嘴道“赵明诚为?州知州,?州贼盗扰城,他却弃城而逃。” 你个老八卦,李三坚闻言横了崔永梽一眼后心中暗道,自己一时忘了李清照的丈夫为何人,但提起赵明诚的名字,李三坚又岂能不知赵明诚为赵挺之之子吗? 赵明诚身为一州之太守,区区贼盗来袭之际,居然弃城而逃,如此不禁令李三坚心中颇为不以为然的。 李清照闻言也是满脸羞愧之色。 “你随本相过来。”李三坚对李清照说了一句后,就走到了一边,远离了崔永梽等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李清照是乖乖的跟了过去,也许是因为想知道朝廷如何处置赵明诚。 “身为一镇之太守,区区些许贼盗来袭,居然弃城、弃百姓而逃,该当何罪?”果然李三坚对李清照说起赵明诚之事,声色俱厉的说道“按律当斩!” 对于这种弃城而逃的官员,以往一般是罢官免职了事,可自从李三坚为相以来,对于官员的刑罚是越来越严厉,而此刻又是战时,为特殊时期,因而如此行为,依大宋律令,确实可以将赵明诚斩了。 “不杀士大夫,为祖宗家法。”李清照闻言顿时慌乱不已,替赵明诚分辨道。 “祖宗家法?”李三坚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白牙,冷笑道“祖宗家法在本相这里可不管用。” “李三坚,你故意的是吗?”李清照闻言看着李三坚怒道“国破家亡,我朝弃城、弃军、弃民之人还少了吗?上至王公大臣,下至普通士卒,皆是不战而逃,人数何止千万?难道你都要赶尽杀绝吗?你李三坚李大相国此刻不也是弃地、弃民而逃吗?朝廷上下皆是如此,为何你今日独独要难为明诚他?” 李清照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赵明诚再不济,他也是李清照的丈夫,李清照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分辨地。 “住了,住了...”李三坚有些愤怒,又有些慌张地打断李清照之言后,悻悻的说道“休要罗唣了,天下就你能说?天下就你伶牙俐齿的?” 身为大宋宰相,却与一名大臣之妻私下说话,还将他说哭了...因而李三坚不由得有些心虚,慌忙四下里看了看。 “多谢李大相国了。”李清照见到李三坚的模样,于是转怒为喜,展颜一笑道。 “谢我作甚?你夫如此,仍是难逃罪责。”李三坚摇头道。 “嗯,不过奴家知道李相国是个好人呢。”李清照轻轻的说道。 “好人?好人被你说得如此不济?”李三坚恨恨的说道“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项羽?汉高祖刘邦手下败将而已,丧师失国的一介匹夫而已,不肯过江东?过了江东又怎样?过不过江东,他最终也就是个死,且死得无比凄惨。” 李三坚说罢,就拂袖扬长而去。 “李...李相国,奴家有几车金石之物,拜托相国帮忙运过江去。”呆了片刻的李清照见李三坚将要离去,于是喊住了李三坚后,软语相求道。 “什么?本相连人都运不过来,还要帮你运送私财?”李三坚闻言转身怒道。 李三坚随后见到了李清照幽怨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软,于是暗叹了口气后,吩咐了山魁等人几句。 ;<\/scrpt> 第六十九章 渡江(下) 宋建武元年十月,宋室南迁,两河以北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的。 众百姓肩挑背抗的,带着家中那点可怜的财物,拖家带口的来到大江北岸渡口,打算渡过长江,前往江南,如此才能安全,也许才能免于虏骑的践踏。 当然也有许多官府官吏、差人等等也拥挤在了渡口附近。 大宋皇太后孟氏、宋帝赵谌、宰相李三坚等一行人此日也抵达了和州乌江亭渡口,打算由此地渡过大江。 因人数太多,渡口附近是异常的拥挤不堪,渡口堵塞,使得宰相李三坚在送太后孟氏、宋帝赵谌等人之后,于乌江亭渡口之前,亲自维持着众官吏、兵丁、百姓渡江。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此时此刻,站在乌江亭渡口的李三坚忽然想起当年李清照的这阙“如梦令”,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眼前仿佛也浮现出了一名亭亭玉立的黄衣女子。 只不过当时李清照当时做出这阙“如梦令”的心情是沉醉兴奋之情,写出了一名少女纯真、可爱、俏皮,可此时众人是争相上船,是一片恐慌,与当时李清照写出这阙“如梦令”的心情,完全为天壤之别。 李三坚已经许久没有李清照的音讯了,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不过想必她也会受到大宋这场浩劫影响的,就是不知影响到了何种程度? 不知此举是对还是错?李三坚望着拥挤不堪的人群,心中忽然开始怀疑当时所做出的决定。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说曹操,曹操到,李三坚是思孟德,孟德就出现在了眼前...此时官吏、百姓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清脆悦耳,正吟唱着一首五言绝句。 李三坚、崔永梽等人闻之顿时大感羞愧,同时转头向人群看去,只见一名典雅端庄的中年女子站着人群之中,目光闪烁,正看着李三坚等人。 此地为何地?乃是和州乌江亭渡口,而乌江亭为楚汉项羽自刎之地... 垓下之战,项羽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项羽损兵折将的,项羽大败而逃,逃至乌江亭渡口之时,因无颜见江东父老,便自刎在了这乌江亭。 李清照的这首五言绝句,明显是讽刺宋室南渡,不思抗敌,只知苟且偷生,只知偏安一隅。 “我等还不如一名女子也!”李三坚身旁的崔永梽羞愧的叹道。 当时的李三坚远在应天府,而崔永梽在江宁府,因而有些事情,崔永梽是不了解的。 “过后再跟你说。”李三坚瞪了崔永梽一眼吩咐山魁、济空等虎卫道“将此女带过来,嗯,不对,是请,请过来,不得无礼。” 此时此刻,此番情景,李三坚还不知此女为何人?为他的“初恋”李清照... 李三坚身为大宋独相,独掌朝政,而李清照讽刺、挖苦宋室南渡,与讽刺李三坚无异,甚至李三坚就是怀疑李清照为故意而为之的。 别人错解了李三坚也还罢了,可自己“初恋”错解了李三坚...李三坚心中当然是极为不岔,于是就打算唤李清照过来理论理论,顺便问问她的情况。 山魁、济空等虎卫闻言便恭恭敬敬的将李清照请了过来。 “怎么?李大相国欲治小女子之罪吗?”李清照本不想见这个“讨厌”之人的,可人家为大宋宰相,还是独相,独掌朝政,是权势熏天,随便一个眼色便可令李清照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因而李清照不得不过来见他。 “你有罪吗?”李三坚咽了口唾沫后反问道。 还是那么的清新脱俗,还是那么的端庄秀丽,腰肢还是那么细...,就如水蛇般的,岁月仿佛未在她身上刻下痕迹似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其实李清照人至中年,与以往的那个俏丽的少女相比,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不过均被李三坚忽略了... 才能补貌,更何况李清照本就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虽人至中年,但却是风韵犹存,且她的诗词歌赋,天下鲜有人能与她匹敌的,反正李三坚是做不出来如此精妙的诗词的,是甘拜下风。 李三坚对于当年错过了那份缘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惋惜的。 “哦,这么说小女子无罪了?如此小女子就回去了?小女子丈夫还在那边呢。”李清照见李三坚一脸的“猪哥样”,终于嫣然一笑后问道。 李三坚颇感惋惜,李清照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李清照再坚持一些,抛开脑海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特别是目前的李三坚,若是当年... 在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还是爱慕虚荣的,少数人虽嘴里不说,但却是表里不一。 大宋宰相在宋人的心目当中是无比令人向往的,是令人无比艳羡的,其尊贵、地位仅次于皇帝,任何王公大臣均是比不上宰相的。 当年那个惫懒小子、穷小子李三坚,一跃成为了大宋宰相,还是独相,如此不禁令李清照是目瞪口呆的。后李三坚以大宋朝廷的名义,诏令天下,号召天下人抗金到底,当时的李清照还是颇感欣慰的。 可怎料李三坚是说一套,做一套,口口声声的抗击虏骑,可此刻却逃亡江南,跑得比谁都快...如此,李清照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见面便作诗挖苦、嘲讽。 “你丈夫?他为何人啊?”李三坚见到李清照之后,脑壳似乎是有些“秀逗”了,居然忘了李清照的丈夫为赵明诚,于是问道。 “相国,其夫姓赵名明诚,为赵挺之之子。”一直“聆听”二人说话的崔永梽,此时不合时宜的插嘴道“赵明诚为?州知州,?州贼盗扰城,他却弃城而逃。” 你个老八卦,李三坚闻言横了崔永梽一眼后心中暗道,自己一时忘了李清照的丈夫为何人,但提起赵明诚的名字,李三坚又岂能不知赵明诚为赵挺之之子吗? 赵明诚身为一州之太守,区区贼盗来袭之际,居然弃城而逃,如此不禁令李三坚心中颇为不以为然的。 李清照闻言也是满脸羞愧之色。 “你随本相过来。”李三坚对李清照说了一句后,就走到了一边,远离了崔永梽等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李清照是乖乖的跟了过去,也许是因为想知道朝廷如何处置赵明诚。 “身为一镇之太守,区区些许贼盗来袭,居然弃城、弃百姓而逃,该当何罪?”果然李三坚对李清照说起赵明诚之事,声色俱厉的说道“按律当斩!” 对于这种弃城而逃的官员,以往一般是罢官免职了事,可自从李三坚为相以来,对于官员的刑罚是越来越严厉,而此刻又是战时,为特殊时期,因而如此行为,依大宋律令,确实可以将赵明诚斩了。 “不杀士大夫,为祖宗家法。”李清照闻言顿时慌乱不已,替赵明诚分辨道。 “祖宗家法?”李三坚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白牙,冷笑道“祖宗家法在本相这里可不管用。” “李三坚,你故意的是吗?”李清照闻言看着李三坚怒道“国破家亡,我朝弃城、弃军、弃民之人还少了吗?上至王公大臣,下至普通士卒,皆是不战而逃,人数何止千万?难道你都要赶尽杀绝吗?你李三坚李大相国此刻不也是弃地、弃民而逃吗?朝廷上下皆是如此,为何你今日独独要难为明诚他?” 李清照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赵明诚再不济,他也是李清照的丈夫,李清照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分辨地。 “住了,住了...”李三坚有些愤怒,又有些慌张地打断李清照之言后,悻悻的说道“休要罗唣了,天下就你能说?天下就你伶牙俐齿的?” 身为大宋宰相,却与一名大臣之妻私下说话,还将他说哭了...因而李三坚不由得有些心虚,慌忙四下里看了看。 “多谢李大相国了。”李清照见到李三坚的模样,于是转怒为喜,展颜一笑道。 “谢我作甚?你夫如此,仍是难逃罪责。”李三坚摇头道。 “嗯,不过奴家知道李相国是个好人呢。”李清照轻轻的说道。 “好人?好人被你说得如此不济?”李三坚恨恨的说道“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项羽?汉高祖刘邦手下败将而已,丧师失国的一介匹夫而已,不肯过江东?过了江东又怎样?过不过江东,他最终也就是个死,且死得无比凄惨。” 李三坚说罢,就拂袖扬长而去。 “李...李相国,奴家有几车金石之物,拜托相国帮忙运过江去。”呆了片刻的李清照见李三坚将要离去,于是喊住了李三坚后,软语相求道。 “什么?本相连人都运不过来,还要帮你运送私财?”李三坚闻言转身怒道。 李三坚随后见到了李清照幽怨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软,于是暗叹了口气后,吩咐了山魁等人几句。 转载请注明出处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scrpt> 第七十二章 一箭八雕 “坚儿,你过来一下。” 宋江南东路江宁府大宋相国府之中,符二娘款待亲家陈义德之后,便将李三坚唤至身前。 “娘...”李三坚躬身立在了符二娘的身边。 “坚儿,我问你,你二舅父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符二娘看了李三坚一眼后淡淡的问道。 “娘...”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咯噔一声,老娘终于提及此事了,可李三坚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犹犹豫豫的,半响后才结结巴巴的答道“孩儿三月领...兵...北上勤王,收复亳州之后,就继续北上,追击...追击金军至济州,在济州攻破金军大营之后,方才偶遇表兄符文举,才得知舅父家中的事...情...” “亳州,济州,偶遇?”符二娘闻言伤心的说道“你有本事救回瞻儿,有本事救回太子,为何不救你舅父啊?” “娘...娘...”李三坚无言以对,见老娘伤心欲绝的,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符二娘的面前“孩儿...孩儿...有罪,请母亲大人责罚...” 对于二舅父符鼎满门之事,李三坚心中确实异常愧疚,当时李三坚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符鼎满门上面,而是一门心思的... 李三坚说罢,便重重了磕下头去。 “婆母大人!” “奶奶...” 刚才还好好的,可事情忽起变故,符二娘忽然伤心欲绝,李三坚忽然跪在了符二娘身前,于是蔡绒雪、王雯、徐婷婷、蓝瑶瑶、蔡樱雪、陈璎珞、黎氏、种佩竹八位妻妾及李三坚的三子李元瞻、李元庆、李元胜,三女李淑贞、李淑媛、李淑剑便一齐跪在了符二娘的面前。 乌泱泱的跪倒了一大片。 “你们干什么啊?快起来。”众人如此,倒将符二娘吓了一跳,慌忙对蔡绒雪等人说道。 蔡绒雪起来之后,李三坚仍是直直的跪在符二娘的面前,满脸羞愧之色。 “哎,坚儿啊...”半响之后,符二娘才对李三坚说道“军国大事,娘不懂,可你也不能...也不能...哥哥他们太可怜了...坚儿,你二舅父他在你小的时候,可是救过你的命啊。” “是,娘教训的是,孩儿知罪。”李三坚满脸羞惭之色,随后慌忙对蔡绒雪使了个眼神。 在母亲符二娘面前,李三坚也不想再分辨什么了,越分辨就越会使她伤心的,只有老老实实的认错。 目前整个大宋,也只有符二娘一人敢使李三坚如此了。 “娘...”蔡绒雪会意,走到符二娘身边轻声劝道“官人他领兵在外,许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金人凶恶,烧杀掳掠的,我朝深受虏祸的可不止舅父一家,就连二帝也被掳往北地了。娘,您不必太过伤心了,目前当思如何替舅父他们报仇雪恨,才是最紧要的。” “媳妇说的是。”符二娘是个心软之人,大儿媳蔡绒雪软语相劝,使得符二娘气消了不少,闻言点头对李三坚说道 “坚儿你起来。” 君父君父,君为上,臣为下,有的时候让臣下选择,确实是不容易选择的。 这孩子这么做,确实也有他的苦衷的,符二娘心中暗道,虽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但确实也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况且李三坚也不是神仙,想就救谁就能救谁的。 另外就是,就算李三坚有千错万错,但符二娘又能将他怎样?难道今后就再不理李三坚了吗?儿不嫌母丑,反过来也一样。 “是...”李三坚闻言站起身来,不过仍是躬身站在了符二娘的面前。 “坚儿,来,坐在娘身边来。”李三坚千里迢迢的返回江宁府,紧接着又赶回了府中,片刻都没得到喘息,同时符二娘看见李三坚一脸的疲惫之色,想必也是国事繁多所致,心中一软,于是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李三坚说道。 “娘...”李三坚见老娘神色稍缓,心中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坐在了符二娘的身边。 “坚儿,娘为黎家一个普通的女子。”符二娘随后看着李三坚说道“娘可不知世间的许多事情,但娘知道知恩图报,娘也知道报仇雪恨。恩人来了,我黎家有茶、酒招待,仇人来了,我黎家也准备着刀剑。” “娘你放心,孩儿与虏寇有国破家亡之恨,孩儿定不会与他们善罢甘休的。”李三坚应道。 “人言我儿为弃地逃命之人,与从前的那些人没两样,但我不信,我儿绝非这样的人。”符二娘闻言点头道“坚儿他为了国事,已经四处求钱粮了,因而从今天开始,府中也当节省一切开支。” “是,娘。”蔡绒雪等女闻言一起应道。 ........................... “官人,这么晚了,明日你还要早起,就不要喝酒了?” 李三坚心情憋闷,且心事重重的,回到六夫人陈璎珞房中,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翻身而起,让人准备酒菜解闷,于是陈璎珞劝道。 “借酒浇愁愁更愁...”李三坚闻言摇头道“可明知此理,可世人仍是喜借酒浇愁,你官人也不例外的。” “官人...”陈璎珞不顾自己浑身酸软,轻轻依在李三坚怀里,手摸着李三坚的长须说道“奴奴知道你国事繁杂,压力很大,奴奴也想替你分担,可只恨是个女儿身。” 李三坚去了陈璎珞所居住的阁楼之后,便如杀虏寇般的,大吼大叫的,又如杀人一般,将陈璎珞折腾得浑身酸软。可折腾完了,李三坚还要借酒浇愁? 他哪来的这么大的精力啊?陈璎珞哭笑不得的心中暗道。 “女儿身怎么了?”李三坚拥着陈璎珞轻笑道“璎珞你嫁入我李家也有不少日子了,应该知道你官人我的脾气了?你们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甚至为女官都行。” “女官?”陈璎珞闻言靠在李三坚怀里,看着李三坚惊讶的问道。 宋时女官皆 在宫中,为皇帝的女人,在宫中担任一定的职务,如此说来,夫君他想干什么?陈璎珞心中暗道。 “女官怎么了?很惊讶吗?”李三坚轻笑道“唐皇则天手下有许多女官呢,为何我大宋就不能有?我所说的女官并非为宫中尚宫,而是真正的在外为官。世人只知男子为官,而不知女子也能为官。女子为官也有其独特的好处的,如心细如发等,因而今后你们想为官,如税官、盐官、榷酒官等等,均是可以的。” 夫君他不会真的想让女子为官?陈璎珞闻言睁着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盯着我作甚?”李三坚故意板起脸说道“官人我今日所言句句是真,且今后也定能实现,难道你仍是不信你官人我的本事吗?” “哎呀,奴奴的夫君本事可是大的很呢,奴奴怎敢不信?”陈璎珞闻言腻声“吃吃”笑道。 李三坚目前可是大宋宰相,一言九鼎道,不过陈璎珞仍是半信半疑的... “那你还不去备酒?”李三坚在陈璎珞屁股上拍了一记后说道“快去,哦,对了,叫八娘一起过来喝酒。” “是,知道啦。”陈璎珞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回眸一笑道“官人又想一箭双雕吗?”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与自己的妻妾们说说笑笑,李三坚感觉轻松了不少,呆在温柔乡中,简直是乐不思蜀。可如此舒心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一日还是两日?估计只能持续一晚上,李三坚心中又是暗暗郁闷道。 ........................... “一箭双雕?你让他找别人雕去,我可没空!”相府六夫人陈璎珞的厢房门口,传来了八夫人种佩竹的声音。 “哎哟,八娘你小声点啊,这种话你...你...怎么能喊出来呀?”六夫人陈璎珞埋怨道。 “啊?六姐、八妹你们在雕什么呀?是雕刻小木人吗?是雕张生还是雕红娘啊?我也要雕,我也要雕。”门口又传来了七夫人黎氏的声音。 “呸,谁是你八妹?我年龄可是比你大几个月呢。”八夫人种佩竹啐道。 “你入门晚,排座次可不按岁数,而是按入门先后。”七夫人黎氏争道。 “哎,七娘你来做什么呀?你来就是一箭三雕了...嘻嘻...”六夫人陈璎珞说着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璎珞性子是较为腼腆,不过那是她为姑娘之时,此时与相府之人混熟了,各种“坏心思”是层出不穷的,就是民间所谓的“蔫坏”之人... “吱呀...”一声,厢门打开,大宋宰相李三坚黑着脸走出房门后说道“雕什么雕?还一箭八雕呢,进来陪我喝酒。” 李三坚说罢,就返回了屋中。 三女闻言均是呆住了,是面面相觑,随后三女不禁一起笑弯了腰,嘻嘻哈哈的走进了厢房之内。 ;<\/scrpt> 第七十三章 罪魁祸首 酒入欢肠千杯不醉,酒入愁肠半盏醉人。 压力巨大,心事重重的李三坚只喝了数盏酒,便醉醺醺的指着自己鼻子问向陈璎珞、黎氏、种佩竹三女道“你们...说...官人我...是否为薄情无义之徒?” 三女闻言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府中老夫人怒斥李三坚之时,她们也是在场的。 “哥哥官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官人,怎会是薄情无义之徒啊?”片刻后,七夫人黎氏首先开口道。 当年黎氏被牙人关进了铁笼之中,是李三坚挺身相救,黎氏是记忆犹新,至今难忘。 “什么哥哥官人?乱七八糟的。”李三坚醉眼横了黎氏一眼后问向陈璎珞道“你说?” “官人当年泉州为官之时,平水患、除海贼、救黎民,深受百姓爱戴,如此之人,怎会是薄情无义之徒啊?”陈璎珞想了想后抿嘴轻笑道。 当年李三坚初至泉州之时,还差点撞倒了陈璎珞,便有了一面之缘。其后陈璎珞的爷爷就想将她送给李三坚,可陈璎珞当时是抵死不从。李三坚平水患、除海贼、救黎民、八月十五斗诗等等,陈璎珞就对李三坚有了好感,而真正陈璎珞对李三坚倾心,就是当初李三坚救下了被暴徒羞辱的陈璎珞,李三坚怒斥陈璎珞之后。 能文能武,相貌英俊,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如此儿郎,世间鲜有女子能够抵挡得住的, 最后还是没有逃出他的“魔爪”...陈璎珞想起往事,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温馨。 “嗯...”李三坚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后问向种佩竹道“你说...” 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薄情无义之徒谈不上,可你却是个言而无信的好色之徒...” 种佩竹为西北将门种氏之女,当年李三坚替她爹爹种师道求情,从而官复原职,使得种佩竹是万般感激李三坚,但还远远谈不上倾心、以身相许等等。 两人于潼关再次相遇,还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差点兵戎相见...其后李三坚的一番关于女卒的言论,才使得种佩竹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 真正令种佩竹倾心的就是在“统安城”之中,李三坚相救种佩竹,两人之间各种耳鬓厮磨、肌肤相接等等,还有李三坚的指挥若定,率一支孤军深入夏腹地,浴血奋战、誓死不屈,当时种佩竹都以为再也回不了家了。 如此种种,其他男子还能入一直向往上阵厮杀的种佩竹之眼吗?种佩竹也因此对上门提亲的媒婆们是拔刀相向,将她父母气得够呛。 可自从种佩竹跟随李三坚平宋江、征方腊回来之后,李三坚就将她“关”在家中,不许她再碰刀枪,只生孩子,带孩子...如此不是言而无信又是什么?入了李家门之后,居然是“老八”...,为李三坚幺房,前面还有七位妻妾,要知道种佩竹在家中可是姑姑辈的...如此不是好色之徒,又是什么? “好色之徒?”李三坚闻言不禁笑了笑,搂了搂借斟酒之机,几乎挤进自己怀里 的黎氏后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呃...枉中年,圣人曾言,食色者,性也。你说官人我好色,我不否认,可这言而无信...?又从何说起啊?” “你说呐?”种佩竹白了李三坚一眼,端起一盅酒,一饮而尽后反问道。 种佩竹于黑旗军之中,远征塞北,于军中均是如此,大口喝酒,且酒量惊人。 “哦...”李三坚点点头,趁着酒劲对种佩竹说道“是我不对,今日官人我就许你,你今后可以领兵,不过...” “不过什么?”种佩竹闻言大喜,坐着的身子前倾,看着李三坚欢喜的问道“官人想一箭双雕,还是一箭三雕?” 种佩竹做梦都想亲自提刀枪上阵,杀金人替父、替叔父报仇雪恨,只要李三坚同意她继续领兵作战,不要说一箭双雕、一箭三雕了,就算是一箭几十雕也随他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南秋天不是很冷,是异常凉爽的,因而种佩竹等人身上的衣裙较为单薄,此刻种佩竹身子前倾,露出了胸口的一片雪白,再加上李三坚已喝了不少酒了,又加上种佩竹的言语“挑逗”因而使得李三坚又是蠢蠢欲动的,不过此时正在谈正事,于是李三坚正色说道“想领兵可以,但我需与你约法三章。” “嗯...”种佩竹点了点头。 “其一,只领女卒...”李三坚竖起三个指头说道“军中木兰营已有许叔微他们统领了,你就不必去掺和了,你就自己选人组建一支女子弓弩营,至于钱、粮、军械等等,你就不必操心了,官人我自会拨付于你。” 种佩竹曾经也有一支女卒卫队的,其练兵也是颇有章法的,只可惜后来被种师道解散了。 “好,好,官人,奴家都依你便是。”种佩竹挤到李三坚身边,抱着李三坚胳臂边摇边问道“官人,好官人,还有什么,快说罢。” “别摇,别摇...”李三坚被种佩竹摇得头昏脑胀、心猿意马的,呵斥了一声后接着说道“其二便是你需听从将令,不得擅作主张。” “知道了,李大军帅...”种佩竹以旧称称呼李三坚,就想起了往事,不由得咯咯娇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没什么,你接着说罢。”种佩竹又是展颜一笑道。 李三坚狐疑的看了种佩竹一眼后接着说道“你的女子弓弩营需归于府中,嗯,就作为相府护卫营。” 大战在即,保护母亲及诸妻妾、孩儿就尤为重要了,而人手有限,李三坚又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过多的精力,因此组建一支女子护卫营保护相府安全,就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什么?”种佩竹闻言甩脱李三坚的胳臂后怒道“临了,临了,原来你是让姑奶奶领兵替你看家护院啊?” “噗!”一旁听得入神的陈璎珞、黎氏闻言顿时一口酒便喷了出来,喷了李三坚一身,两女随后连忙取出丝巾,替李三坚擦拭。 “你...这是怎么说来着?”李 三坚黑着脸说道“我说八娘啊,相府也是你的家,什么叫替我看家护院?怎么?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就好好呆在府中,相夫教子。” “哼...”种佩竹一时之间,是无言以对,小蛮腰一扭,转身就不理会李三坚了。 “嘻嘻...”陈璎珞见种佩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不禁感到异常好笑,不禁笑出了声,笑着对种佩竹说道“恭喜妹妹了。” “恭喜我什么?”种佩竹气鼓鼓的问道。 “恭喜咱家将要出位女将军啊...”陈璎珞抿嘴笑道。 “哼...”种佩竹又是哼了一声。 “嘻嘻,八妹啊...”黎氏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凑过来笑道“你做了女将军,威风是威风了,可咱家胜儿他是要吃饭呢,你去做将军, 谁喂他吃饭啊?” “你...”种佩竹正在生气,黎氏的这句话无异是火上浇油,于是愤怒得一把揪住了黎氏,伸手就去解黎氏胸口的衣扣,边解边说道“我去看家护院,你是他七娘,当然是你来喂了。” “哎哟,哎哟...八妹,我叫你八姐好吗?饶了我!”种佩竹虽然年龄最小,但毕竟是习武之人,因而黎氏哪里是她的对手?三两下便动弹不得,眼看着衣裙就要被她剥下来了,于是慌得连连求饶道,随后灵机一动,指着陈璎珞说道“奴家可没生过孩子呢,哪里有...啊?她...她有,她有...” “我也没生过...哪里有嘛?”陈璎珞闻言顿时吓得紧捂胸口衣物说道。 “她大,她就有。” “对,对,今日就是她使的坏。” 于是两女一起向陈璎珞扑了过来。 李三坚把着酒壶,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得意洋洋,饶有兴致的看着三女打闹,春光毕露的,令李三坚目不暇接。 “哎,哎,我说三位娘子啊,轻点,轻点,衣裙撕坏了,不能使蛮劲,要使巧力,懂吗?”李三坚吃着菜,喝着小酒,还时不时的推波助澜一番... 不过李三坚不推波助澜还好,这一推波助澜便引起了陈璎珞的注意... “哎哟,两位妹妹啊...”陈璎珞一手紧紧压住胸口衣衫,一手指着李三坚说道“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在那里,为何为难奴家啊?” “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酒壶,正砸在正欣赏春光的李三坚的头上,李三坚头上顿时起了个大包,酒水渍渍而落。 “姐姐说得没错,就是那个坏人,害得我等姐妹自相残杀,姐妹们,并肩上啊!” 于是三女一齐向李三坚扑了过来。 李三坚欲来个一箭三雕,结果是三雕扑一... “第三章是什么?”种佩竹压在李三坚身上,气喘吁吁的问道。 “什么...第三章啊?”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约法三章啊!” “哦,是...” “啊?登徒子,姐妹们,给我打...” ;<\/scrpt> 第七十四章 机速房 江宁府曾经为东吴、东晋、宋、齐、梁、五代十国的楚、南唐等朝的京城,各朝宫殿遗址较多。其中吴太初宫、吴昭明宫、晋永安宫、梁金华宫及南唐宫保存得较为完整。 于是宋朝廷就选择吴太初宫、吴昭明宫等宫殿稍作整饬便作为了宋行宫或称行在。 其中太初宫方圆不过五百丈,与秦之阿房宫的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长旗想去甚远,可谓是云泥之别。 不过新帝登基,朝廷新立,金人威胁在外,宋各地贼盗丛生,内忧外患的,因而一切从简。 同时自李三坚为相以后,宋皇宫大内的骄奢y欲的日子已经过去,也许今后再不会有了。 国事艰难,李三坚乃至整个大宋也必须如此。 太初宫的正殿曰神龙,南面开无门,正中曰公车门,东门曰升贤门、左掖门,西曰明扬门、右掖门。正东曰苍龙门,正西曰白虎门,正北曰玄武门,起临海等殿。且太初宫与商市相连 因目前局势紧张,因而宋延续东吴旧宫宫名,今后有机会再做修改。 “下官等拜见李相国。”宋朝廷选取起临海宫殿一侧的一些房、阁作为大宋宰相的政事堂。 此日尚书左丞李纲,御史中丞陈过庭,新擢中书舍人、兵部侍郎费景阳,新擢户部侍郎崔永梽,新擢工部侍郎、知江宁府事刘安节,给事中许翰,淮南、江南都统制司都统制姚舆,沿海、沿江制置使章阚,枢密院编修官张浚、军器监监汤顺等人齐聚政事堂,见到李三坚从政事堂出来后,便一起施礼道。 “事态紧迫,就无需多礼了。”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请诸君随本相入内。” 于是李三坚在前,李纲、费景阳等人在后,走进了政事堂,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来到了一处亭子。 亭子为六角亭,六个面各有六个角,每个角上各有一根醒目的,高约两丈余的朱红色柱子,显得异常坚固,异常宽敞,异常美观而大方。亭上有个五尺匾额,上书“镇水亭”三个黑色大字。 宽敞的亭子能容下二十余人。 亭前还有一座小木桥,木桥是用榆木制成,桥面与桥栏也是朱红色的,桥下便是潺潺流水。 断霞低映,小桥流水,一川平远,柳影人家起炊烟。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身处江南水乡,扑面而来的,当然是一副风光秀丽的风景,宛如一副画卷般的。 李三坚领人穿过木桥,进入了“镇水亭”中,入口的一个柱子上挂着一个木牌,上书“机速房”三字,亭中早已摆放了一些案牍、锦凳等等。 “诸君请坐!”李三坚坐北向南,居中而坐,指着亭中两侧的案牍、锦凳对李纲、费景阳等人说道。 今日为大宋机速房第一次议事。 所谓机速房,为大宋宰相李三坚提议设立的一个临时衙门,用以处理边防军机事务等事。 宋以 往朝廷办事拖拉,此为众所周知之事。 元丰改制后,宋神宗皇帝照搬“唐六典”,复三省六部制。 凡内降旨意、文书、各处所所上奏章、申状首先到中书省、门下省,其后皆送至尚书省,尚书省审阅后再下至六部,六部再交各案勘会,审阅文书,询问相关事项,各案根据文书所涉及的地域,近则向京城之内到各寺、监勘会,远则至各路府州,待一切齐备,明确相关事理后,再申报尚书省,于是又回到了尚书省,尚书省再送转中书省取旨。 中书省得旨后,再转送门下省复奏,皇帝朱笔画可后,然后再下达尚书省,尚书省复议后再下达六部,六部接到尚书省旨意或文书后,再进行复议,其后才至各路府州... 如此,旨意的下达或各处所奏报,自然手续繁琐,旨意或奏章来回绕好几圈,时间就耽搁在路上或堪会之上了,于是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以上旨意、内文等才能到达各处所。 这还是三省六部官吏办事干练不拖拉,若是遇到办事拖拉或者故意刁难,那么时间就会拖的更久了,甚至石沉大海、不知去向。 昏庸无能、腐朽不堪,朝中各部叠床架屋,官吏之间相互扯皮、互相推诿,令人愤慨。 此刻为宋、金战争期间,再这样的拖拖拉拉、相互扯皮、互相推诿,必然会贻误战机,必然会耽搁大事。要知道朝廷每耽搁一刻,前线不知要死多少将士。因此李三坚专门成立了“机速房”,集中、效率处理大宋的军、政大事,以应对将要到来的与金军的一场大战。“机速房”当中当然是有官吏的,由宰相李三坚亲任大计议官,李纲、费景阳、陈过庭、刘安节、姚舆、章阚、张浚等任为计议官,丁伟元、岳飞等暂为“机速房”胥吏。 李三坚使岳飞为吏,岳飞倒也不生气,反倒是欣然从之,原因就是李三坚许他可以听政,如此一来,总比一名亲兵好? 精简、变革宋朝廷的各部院、衙门目前是不可行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金军翻过年就将大举南下攻宋。 会宁府太初宫临海殿侧的这座“镇水亭”,这座小桥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也就成为了大宋的中心。 “机速房”计议妥当之后,就由宰相李三坚亲自前往宫中向太后、陛下请旨,当然这只不过为李三坚走走过场而已,是李三坚在装腔作势。对此,稍有些头脑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除非是痴呆之人,才不明其中的关窍。 至于“机速房”选址之事,也是李三坚决定的。 何人说议事非要在密封的室内?在密封的室内议事,空气流通不太通畅,如此将会令人昏头昏脑的。 而选在如此风景秀美之地议事,不但空气清新,且看着如此秀美的风光,心情将会是异常愉悦,脑壳也许会变得灵光许多。 此刻李三坚就是如此,闻着香甜的空气,昨日一夜荒唐所造成的疲惫似乎是已经烟消云散了。 李三坚好美色,但不贪色,不会流连于帷幕之中 ,从而耽搁了大事。 今日一早,李三坚便第一个来到了“机速房”。 至于“机速房”位于屋外,从而也许会造成泄密等事,李三坚命山魁、济空等虎卫严密把守,清空“镇水亭”周围百余步之内的所有的人、遮蔽物等等,并掷下严令,未得招唤,靠近百步之内者皆斩,如此就能够防备金军细作了。 “下官等谢相国!”李纲、费景阳等计议官闻言便分左右坐在了“镇水亭”中。 “诸位同僚...”李三坚看着坐好的诸计议官,缓缓的说道“金人细作的厉害,想必在座的诸君当中有许多人已经领教过了?东京姚平仲等万余精兵趁夜出城劫营,却因消息泄露,从而功亏一篑,令人无比痛心疾首。因此今日之事,不可外泄,今日之言,只能烂在肚中,若是有人胆敢泄露出去支言片语,到时候就休怪本相无情了。” “下官、末将等谨记于心,敢不遵命?”众人打了个寒战,慌忙一起应道。 别看李三坚一副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模样,了解他的人都是知道,李三坚其实心且狠,手且毒呢。 犯在他手中或威胁到他了,他会毫不容情的,如当年李三坚为掩盖罪证,命人屠尽平阳县馆驿之中的所有人,如杀朱勔满门,杀金军降卒,杀张邦昌等人等等,可谓是心狠手辣。 不过李三坚此举也是非常必要的,特别是李纲、许翰等人是深有体会的。姚平仲劫营失败,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泄密,这与姚平仲、李纲等人行事不严谨有关,也与金军细作厉害有关。 “文耀、鹏举,抬上来。”李三坚随后吩咐丁伟元、岳飞道。 “诺!”丁伟元、岳飞应了一声后就出去了。 片刻之后,正当众人还在疑惑抬何物之时,丁伟元、岳飞便领着一些军卒抬了一个巨大的沙盘进来。 沙盘抬进亭中后,军卒们便退了出去,并退出了百步之外。 “此为名为沙盘...”李三坚随后指着沙盘说道。 众人闻言一起翻了个白眼,沙盘自古就有,他们还不知道此物为沙盘? “这是本相命人花费整整三个月时间制作的。”李三坚随后又道。 其实不用李三坚说明,诸计议官早已伸长了脖子,早已看清楚了这座沙盘与其他沙盘的不同之处。 这座沙盘不但巨大无比,还细致、精美无比,其上不仅有大宋的山川、江河、城镇、村庄等等,还有大海、江河,甚至还有人口、驻军、物产等等,标注得可谓是异常详细、清晰。 除此之外,军器监工匠们所制作的这座沙盘,还用水银灌以颜料,模拟江水、海水流动,等等诸如此类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精致,是栩栩如生。 同时仅从一座沙盘,便能看出黑旗军军器监的工匠们是多么的手艺精湛,定是皆为能工巧匠。 军器监监汤顺此刻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微笑,被李三坚瞪了一眼后,便吓得慌忙收住了笑容。 ;<\/scrpt> 第七十五章 四败三胜 “诸位同僚...”“镇水亭”中,居中而坐的大宋宰相李三坚伸出三根手指,看着李纲、费景阳等计议官说道“本相先提三件事情,江宁府自今日始,更名为建康府,刘安节即为建康府的首任知府,此一也;其二就是...” 李三坚顿了一顿,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后,缓缓的说道“曾有人建言朝廷定都建康府,但今日本相想说的是,我大宋的京城在东京开封府,而不在建康府,建康府至多算是太后、陛下行宫所在。” “相国之意甚妥!”众人闻言均是一起赞同道。 西晋建兴元年,因避愍帝“司马邺”讳,改建邺为建康,建邺始称建康。此时李三坚将会宁府又更名为建康府,虽众人不明李三坚之意,但如此不伤大雅之事,就无人想拂李三坚之意了。 大宋堂堂宰相,想更名玩玩,又何必扫他的雅兴... 而令众人大加赞同的便是李三坚所提的第二条,李三坚此议就表明了决不苟安于江南,有还都开封府之志,有驱除虏寇、恢复故土之志,如此,众人怎不欢欣鼓舞?要知道能够进“机速房”之人,皆为坚决抗敌之人的。 看来是自己错解相国之意了,一旁伺立的岳飞心中暗道。 “甚妥?”李三坚随后微笑着问道。 “甚妥,且朝廷再不能南迁了。”李纲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虽李纲早已知道了李三坚的意图,但如此的一迁再迁,被人所唾骂,新朝廷是名誉扫地,换做谁也会受不了的,李纲都替其堂兄李三坚感到难过,都替他着急。 “第三件事情就是...”李三坚点点头后接着说道“本相得知,福建路帅臣、福州知州卢可文居然一年未奉贡朝廷了,非但如此,此人还于福建路招兵买马、囤积粮饷、打造军器,他想干什么?拥兵自重还是谋逆造反?崔侍郎,本相领军北上勤王之时,是由你主政江南,为何不责问此事?” 李三坚是从六夫人陈璎珞口中得知此事的。 福建路帅臣、福州知州卢可文与泉州陈义德家族有些关系,与陈义德的一名族叔有姻亲关系,因而卢可文不但不许福建路上贡朝廷,还劝说陈家不行此举。开封府朝廷覆灭,二帝北狩,天下动荡,其司马昭之心就昭然若揭了。 陈义德前来相国府,除了给李三坚“送钱送粮”之外,这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 不过陈义德碍于其族叔,因而将此事通过其女陈璎珞委婉的告诉给了李三坚。 当然陈义德此举明面是为了自家女婿,其实是想尽快撇清与此事的关系,谋逆造反,可是要夷三族的。 “相国...”崔永梽闻言起身慌忙解释到“下官并非未责问此事,下官三道急文早已送至福州,奈何次次卢可文均以朝廷不知在何处而推脱。而招兵买马、囤积粮饷、打造军器等事,卢可文却说是为了勤王京师。” “啪!”李三坚闻言将镇纸拍在案牍之上怒道“一派胡言!京城已经陷落,二帝已经北狩,也没见他起兵勤王。而此时太后、陛下已至建康,也 未见他前来奉迎。” “章军使!”李三坚随后不理崔永梽,唤章阚道。 “末将在!”章阚慌忙起身拱手应道。 “命你会同皇城司前往福州,限十日内,拿下其满门老幼,并押解至健康,明正典刑。”李三坚淡淡的吩咐章阚道。 大江以南诸路为李三坚的根本,不容有失,大江以南诸路为大宋的根本,也是不容有失,因此李三坚此次杀鸡给猴看也好,杀一儆百也好,打算重处卢可文。无论他是否真的有谋逆造反之念,也要给他安上谋逆造反的罪名,将其重重治罪。 “末将遵令!”章阚大声接令后嘿嘿一笑道“相国,不用十日,七日即可。” 目前卢可文并未起兵造反,因而章阚等人前往福州奉旨办差,定是无往而不利的,其手下大部分军将、士卒定是不敢反抗,至于卢可文手下的一些心腹死士,又怎敌大宋黑旗军威武舟师及如狼似虎的皇城司院子?章阚等人定会是手到擒来的。 众人闻言又是打了个寒战,身上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此时此刻,众人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阵血雨腥风。 宋祖宗家法,是不允许杀士大夫的,可谋逆大罪就不在其列了,并且大宋宰相李三坚对祖宗家法似乎是嗤之以鼻的? 朝廷尚书左丞李纲心中有些不忍,欲开口相劝,但想了想后,还是闭口不言。 当初自己若是如李三坚这般有手段,有魄力,当初也不至于在金军退军之后,憋屈得被贬黜,李纲心中暗道。 “本相也是无可奈何。”李三坚随后挥手对丁伟元说道“去叫燕四。” “诺!”丁伟元躬身施了一礼后,就走了出去。 “卑职拜见相国,拜见诸位相公、太尉。”燕四走进“镇水亭”之后施礼道。 “嗯,燕提举,说说金会宁府发生的事情。”李三坚随后对燕四说道。 “诺...”燕四闻言说道“金朝廷廷议名曰‘勃极烈’之议,金朝廷勃极烈之议,已经决定,翻过年后便大举将兵南下,统帅为沾没喝与斡啜,斡啜又名兀术。”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金人派遣了不少细作至宋地,李三坚当然也是如此,并且早就令燕四向北地派遣细作。而细作派遣的越早越好,派遣得越早就潜伏得更深,更不容易被金人察觉。 众皆闻言大惊,坐在下面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 众人均是知道金人早晚会再次挥军南下的,可没有料到居然来得如此之快,这刚刚将人、财物等押回去,过了年,又要南下了? “消息是否可靠?多少兵马南下?具体何时南下?”李纲随后问道。 “消息可靠,多少兵马不详,具体何时也不详。”燕四淡淡的答道。 不要小看这小小的消息,其背后却是无数的财物及鲜血的。 “诸君不必如此惊讶。”李三坚说道“虏寇狼子野心,再次挥军南下也并非是件意外的事情。只不过虏寇太过欺人太甚,尽掳我大宋人口、财物,居然 还不知足?将人口、财物带回北地,又挥军南下?当我大宋是什么?当做是聚宝盆吗?以往本相对于朝廷的事情,是无能无力,也是无可奈何,可自今日始,本相决不将一粒米、一文钱送与虏寇。” “虏寇皆为喂不饱的饿狼,是为豺狼虎豹也!”姚舆闻言说道。 “然也!”李三坚点头道“叔兴此言甚是,虏寇皆为喂不饱的饿狼,其贪婪本性,众目昭彰,因此本相决意与其一战,不惜任何代价与其一战,直至将其赶出我大宋的土地,直至收回全部故土。”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金灭辽是如何灭的?想必你们有些人还不太清楚,金灭辽与攻我大宋,如出一辙,攻打、劫掠、言和、再攻打、再劫掠,直至灭亡辽,一味的委曲求全,是没有半点作用的,金人是铁了心的欲毁我大宋宗社。因此,诸君,我等已无半点退路了,只有背水一战,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力保我大宋江山社稷。今日本相言尽于此,今后再有人敢言和者,本相决不轻饶。” “相国所言大是,战就是了。” “逃也亡,不逃也亡,不如决一死战!” “和也亡,战也亡,不如与其一战!”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此所谓置于死地而后生也!” “..................” 众人纷纷开口大声赞同道。 看来真的是错解相国之意了,此时的岳飞也是异常激动,心中暗暗后悔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后接着说道“虏寇有四败,而我有三胜。” “愿闻其详?”众人一起开口问道。 “金劫掠成性、杀戮成性,其暴行天下皆知,其所为非天下正义,此一败也;金国小,其人力、物力、财力皆靠掠夺,怎及我大宋地大物博?以弱击强,焉能不败?此二败也;金人残暴,尽掠人口为奴,已经激起了我大宋各地军民的反抗,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金必败无疑;金短时间内灭辽攻宋,其内就如铁板一块吗?其实金内部并不稳,内部契丹人、汉人、渤海人等族之人反抗迭起。内部不稳,就擅开战端,亦是必败无疑。”李三坚说道“而我有三胜,其一我大宋军民为护国保家而战,为不做金人的奴隶而战,为天下正义;南人善舟,北人善骑,只要他们敢踏入我江南土地,我等便可利用山川、河流等等有利条件击败之,此二胜也;其三便是天下大势已变,以往朝廷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忽战忽和,似战似和,如此首鼠两端的,岂能战胜虏寇?而今我大宋新帝登基,天下归心,只要坚决抗击虏寇,必将能大获全胜!” “相国所言大是。”众人闻言一齐说道。 李三坚见状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和与战,一直是朝廷所争论的话题,开封府朝廷如此,新朝廷也是如此,因此李三坚首先必须摈弃求和之念,同时也必须打消他们的顾虑,如此才能放手一搏。 其实目前的局势是金军强,宋军弱,李三坚此言不过是在鼓舞军心、民心而已。 ;<\/scr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