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刀行》 第1章 坟前露心声 自己的父亲不去祭拜,自然是有不去的原因,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清,况且,与村子里的同龄人,孟离也的确没有话说。 孟家村,村寨简陋,不足百户,几乎已是南唐最为破落的小村庄。 孟离虽然姓孟,虽然住在孟家村,但却不是孟家村的根,他的父母是战乱末年逃荒的难民,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他,一路不知经历了多少危机,机缘巧合才来到这个地方。 也许是姓名中都有一个孟字的缘故,孟离的父亲与孟家村一见如故,改变了本是前往中州的打算,毅然决然,落户于此。 孟家村民风淳朴,村民热情好客,一家三口落户于此,日子倒也过得安逸。 在孟离的印象中,他的父亲是一位饱读诗书的落魄秀才,对于收藏书籍几乎痴迷。长大后也曾听说,当年逃荒路上,父亲推着一辆小车,母亲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他坐在小半车的书堆里,就算是快要饿死的时候,那些书也没有舍得卖掉。 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要让他习文断字,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孟离自知父亲心意,懂事之后便苦读诗书,尤其是五年前那次意外后,用功更为刻苦,虽没有成就出口成章的大才,却也懂得了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心智成熟远超同龄。 孟溪欺他辱他,他都不在意,只当是小孩子的任性之举。说来也是可笑,孟溪之所以处处针对他,更多是源于内心的愧疚,他父亲的事,孟溪一直都耿耿于怀,从来未曾放下。 从地面上站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孟离抱着布包,若无其事地向村外后山走去。 后山上杂草丛生,为了方便称呼,孟离给这座本无名的小山取了一个名字:杂草山。 杂草山上不仅杂草多,野兽也有不少,不过临近孟家村的这一片,早就被清理出来,并开辟了一条简陋的山道。村民们入冬前采集山货,必是由此上山。 孟离由山道上山,踩着泥土中混加着杂石的崎岖山道,每走一步都让人感到吃力。 上山路上,由一处隐蔽的岔道转弯,很快便来到一片杂草被清理干净的空旷土地。 此地中央生长着一株刚发新芽的大槐树,槐树下立着一座孤坟,孤坟无碑,坟前只摆着一些野果祭品。 孟离来到坟前,平静的眼神首次出现波澜,有了一丝伤感,这座无碑的孤坟,是孟离为亲人所立,躺在这里的并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母亲。 没错,年仅十二岁的孟离早就已是一名孤儿,五年前父亲葬身河底,只留下孟离母子相依为命,为了维持本就艰难的生活,当初刚生下孟离便一路逃难,导致身体孱弱的母亲,不得不挑起生活的重担,以至于积劳成疾,终于在去年的一场雨夜中不治而亡。 将坟前新长出的杂草清理干净,孟离取下一直小心呵护的布包,放在坟前缓缓打开。布包里装着的是一些用作祭品的新鲜野果,除此之外便是一把精致木刀。 孟离将野果摆好,抱起木刀细细磋磨,一年前的那场雨夜他至今未忘,这把刀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他的手中。 南唐国人人好武,孟家村虽然地处偏远,却也知武之重,孟离身为男子,虽受父亲熏陶,却也同大多数男儿一样好动,向武之心颇重。 小的时候喜欢刀剑,见不到真家伙,便用一把小刀自食其力。心细如发的孟母见到后,虽从未说过什么,但却一直记在心里。 为了买到这把木刀,孟母省吃俭用足足积攒四年,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心力交瘁。 之所以买刀而不买剑,只是因为辛辛苦苦积攒的银子只够买这一把木刀。 江湖之中,名剑风流,用剑者往往多于其他兵刃,同等品级,剑的价格要比其他兵刃高出两成。 木刀实非凡木,刃口锋利,比自家院子里的砍柴刀不知要锋利多少倍,是真正的江湖兵刃。更何况,在木刀的刀背上,还印有一排奇形怪状的符文,这符文好似是用一种超乎常理的锻造技术锤炼而成,更像是一种强硬锤锻在一起的合金,散发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暗淡色彩。 至今孟离也没弄明白这符文究竟有何作用。 将木刀放在一旁,又将野果摆放整齐,孟离整理衣装,拍掉身上的脚印,一丝不苟地开始祭拜。 祭拜完毕,孟离在坟前坐下,如往常一般,诉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到孟溪带人殴打他时,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孟溪处处找我麻烦,也是为了父亲,所以我不怪他,父亲因他出了事,他心里想必是很痛苦的。五年了,孩儿没有去祭拜过一次,不只他不理解,村里怕也不会有人理解。大家见孩儿年幼,还以为是无法接受,便都将此事绝口不提,可是……”说到这里,孟离忽然顿住,苦笑道:“可是父亲他真的还活着吗?母亲你总说父亲非同寻常,不会死在区区江流之中,可那淮川河水又是何等湍急,想要在急流中脱险,就算是那些游荡在城镇中的江湖高手都不能做到,难不成父亲他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首次在母亲坟前吐露心中猜想的孟离,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嘲道:“父亲他总不会是那种隐藏在市井中的大高手?就算他还活着,可他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见我们?” 父亲若还活着,对孟离而言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同时他也有些难以接受。若非因为父亲不在,母亲又何至于葬身孤冢? 对于父亲,孟离即有爱也有恨,这种怨恨源于母亲的希望,想起这些年来母亲所吃过的苦,以及临终前的叮嘱,孟离的眼眶不禁湿润。 他抬手向天,伸出三根手指,郑重道:“母亲当面,孩儿今日在此立誓,孩儿这一生定会谨遵母亲遗命,竭力寻找父亲下落,可若真被母亲言中,孩儿也定不轻易原谅他,让他为抛弃我们母子付出代价!” 五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在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童世界中,没有什么比一家团聚更重要,若他父亲没有死,五年未归,那便真是弃他们于不顾了。 “嗯,就这么决定了,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孟离像是对自己立下承诺一样,为了表示决心,他竟握住长刀,对着远处的大树,迎空劈了一刀。好像那树便是他父亲一般。 十二岁的孩子敢爱敢恨,但这恨意终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解了恨意,孟离继续述说着村中琐事,直至午时,困意袭来,竟靠着坟丘睡了过去。 这一觉,孟离似乎再次回到母亲的怀抱,睡得格外香甜! 第3章 山中遇猛虎 孟离靠在坟丘上,嘴角上扬,睡得格外香甜。 一年了! 年龄尚幼的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察觉有人在推自己,孟离这才幽幽转醒。 睁开惺忪睡眼,看到眼前站着的瘦高少年,孟离竟然没有感到意外。 擦了擦脸上的泥土,孟离起身道:“孟侯哥,你来了!” 本打算开门见山的孟侯,见到孟离的表情,不禁感到好奇,问道:“看到我,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孟离拿起之前打开的布包,一边不准痕迹的包着木刀,一边咧起嘴巴,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以前来拜祭时你不也经常来吗?有时候你还自己偷偷来,换了祭品也不说,让我好生疑惑。” 听他这么一说,孟侯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也许是受孟离父亲的影响,孟侯和孟离一样,从小也爱读书,近几年来,时常会去孟离家中借书,两人有时秉烛夜读,读到精彩处,畅聊昼夜,更是难得的乐趣。 孟离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村中能与孟离说上话的同龄人,便只有他一个。也是怕孟离孤单,拜祭孟母时,他便一同常跟随,有时甚至会独自前来,只是近两个月,当孟溪刻意针对孟离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 孟侯为孟母上了一炷香,如以往那般深深鞠了一躬,这才对孟离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孟离平静问道。似他这般年岁的少年,若是听到“好消息”这三个字,免不得要好奇,但对孟离来说,自父母离他而去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什么好消息。 孟侯苦笑一声,随后从孟溪哪里听到的内容说了一遍。 传武日申请成功,的确出乎孟离意料,但更让他意外的却是孟溪的态度。 “孟溪真的不会拦我?”品味着对方最后那句“孟溪让你也去”,孟离不禁感到疑惑。 孟溪这个倔如蛮牛的家伙,竟然会与他主动和解,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还能有假?”孟侯兴奋道:“孟溪虽然霸道了些,为人却不算坏,想必是被老村长教育之后,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更何况传武日关系你我一生,何等重要?耍性子的事情,晾他也不敢。” 孟离深深望着双肩消瘦的孟侯,感激道:“孟侯哥,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被孟离如此郑重的感谢,孟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孟离感慨道:“母亲离世后,孟家村的长辈虽然都很照顾我,但我心里还是会感到不安,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地睡不着觉,那段时间我很感激你,正因为你的陪伴,我才挺了过来。一直以来,你都在默默关心我,我知道,这件事你一定出了很大的力气。” 孟侯挠着头,扭捏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孟离郑重道:“孟侯哥你放心,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错过,就让我们一起努力,为孟家村争光。” “好!共同争光!” 他们说着,各自伸出一只手,用力握在一起。 十二岁的少年,他们的世界非常简单,没有复杂的心思。想着的多半都是付出,为村争光已是他们能够想到最大的荣耀。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握手,却让他们的命运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孟侯还要备战传武日,没有时间久留,与孟离告别后匆匆下了山。至于孟离,难得上山一趟,则要采些山货,以备后用。 春季空气湿润,雨水始降,正是野菌生长的好时候,有些品种,味道鲜美,吃起来比肉还香。 孟离最喜欢吃的是一种洁白如玉的野菌,菌丝如绒,不论色、香,或是烹制出来的味道都是野菌中的佳品,不过这种被称为白绒菇的野菌,就算采到,孟离也舍不得吃的,多半都孝敬给了村里的长辈。 顺山而上,不走山路,改为林径,游荡于山林之间,一路拾捡,颇有收获。 孟离沉溺其中,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山林深处。 啪! 伸手在额头一拍,孟离自嘲道:“看我这糊涂劲儿,怎么就忘了这山里的危险,还好没有走得太深。” 山林之中,野兽纵横,杂草山虽然不大,却也有野兽生存。每年春秋,孟家村都会组织两次围猎,一是为了猎点肉食打牙祭,再就是为了预防此处野兽泛滥。 就在孟离想要原路返回时,一声异响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咔嚓! 声音清脆,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什么东西?” 本就提心吊胆的孟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是一只金毛猴子! 金毛猴子不大,只及他的膝盖,此时正坐在地上望着他。眼神呆滞,透着几分惊恐。 见是一只金毛猴子,孟离松了一口气。山林中野兽出没,随时都有可能遇险,孟离最怕的是那种食肉的大型猛兽,至于这只金毛猴子,问题不大。 “小猴子,来,吃个果子。” 孟离掏出一枚青涩野果,扔了过去。 在他看来,贪吃的小猴子,在见到野果后,必然会口水直流,迫不及待地飞扑上去。然而结果却恰恰相反,野果滚落脚下,小猴子竟看都没看一眼。 不对呀!难道换口味了? 孟离又拿出一个野果,扔了出去,结果还是一样。 小猴子呆呆坐在地上,对触手可及的两枚野果无动于衷。 孟离观察着对方,忽然一惊! 不对,它不是不感兴趣,而是不敢动! 察觉到小猴子眼中的惊恐,孟离有种不祥预感,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小猴子一直在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身后。 “我的背后有什么?”孟离心中悸动,背后的衣衫,瞬间被汗水染湿。 一阵微风自背后吹来,孟离能够感知到,在那里,正有什么东西向他扑来。 食肉类大型野兽? 魂牵一发,孟离已来不及确认自他背后扑来的究竟是什么,只能在这一瞬间调动起全身的力量,向一旁扑了出去。 锋锐的利爪从他身旁扫过,两者相距,不过一个身位。 险之又险! 目光扫视着锋锐的利爪,孟离不禁感到后怕,如果刚才他稍有迟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好锐利的兽爪,这只野兽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心里暗自震惊的同时,孟离的身体已经落地,只见他背部触底的瞬间,蜷着身体顺势一滚,顿时将飞扑出去的力量卸掉大半。 孟离顺势一滚,双脚一蹬,随即起身,动作流畅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只是起身之后的他,脸色却并不好看。 他妈的,是哪本书上写的这背地滚安全可靠?怎么就不告诉他要注意地形呢!刚刚滚地的瞬间,他的脸险些被地上的树枝刮伤。这还是地面上没有尖锐的硬物,否则他骨头还不得硌断掉? 不知为何,遭遇到危机的孟离,在短暂惊惧后,竟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并且,他心中的那份惊惧,也在随着时间渐渐散去,面对危险,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让自己快速冷静的能力。 不论遇到什么危机,都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更好的去处理! 孟离不顾背部疼痛,再次向远处滚动,在野兽反应过来时,藏身在一株槐树后。 孟离来不及喘息,立刻探出头,向猛兽所在的方位看去,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一头皮毛锃亮的巨大黑虎。 这只黑虎,远比一般猛兽更加高大,竟有正常虎兽的两倍之多! “我的天啊!这老虎莫不是成了精?” 看到黑虎的瞬间,孟离心头一跳,吓的他连忙捂住嘴巴。 一扑未中的黑虎已缓缓转身,冷冽虎瞳凝视槐树后方,一张虎脸,露出极具人性的戏谑神情,并伸出一只虎爪向孟离招了招,那意思分明就是:你过来呀! “我靠!真的成精了!这大爪子,比我脑袋都大,这要是扑在我身上,我还不得粉身碎骨?让我出去,真当我傻不成。” 野兽开灵智,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须知这世上生灵万千,就如武者吐纳修行,野兽也可如此,在其之上的凶兽、灵兽并不仅是存在于话本之中,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事物。 孟离现在后悔极了,早知如此便不贪图这山中野货,到头来,连自己的命都送了进去,若真死的这般糊涂,那也太窝囊了。 孟离暗自叫苦的同时,心里也不禁感到诧异。心道:这偏僻的杂草山,什么时候也有凶兽出没了? 孟离并不知道,野兽修炼极难,这头黑虎只不过临近蜕变,身上的威能还没有显现,可就算这样,也够他喝上一壶。 “难道我今天就要死了吗?” 想起今日坟前立下的誓言,想起方才与孟侯定下的承诺,孟离已快绝望的心,再次燃起求生的意念。 “不,我还不能死,我如此年轻,还有很多事没有去做,若是命丧于此,如何能够甘心?” 时光回溯,孟离的记忆再次回到一年前的雨夜。母亲病倒在床,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让他好好活下去,不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要放弃。 孟离瞪大双眼,眼睛像是染了血,以前血红。 这一年来,不管遇到何种困难,他都不曾放弃,一路坚持到今天,从无助到独立,纵然今日危机是他此生最大危机,他也依然不会放弃。 面对危机,只有敢于搏命的人,才能求得一线生机。此之为勇,是成为一名武者的必然心态。自古以来能够成为绝世武者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拥有这颗勇者之心。 非勇者,难有大毅力,若无毅力,又何谈功成名就? 孟离伸手入布包,滑过各种野果野菌,握住了那柄是木非木的冰冷木刀。 刀柄冰冷,但他手心炙热,一寒一热融为一体,只听一声撕裂,野果撒落间,那柄由母亲耗尽精力方才交托于他手中的木刀,划破了布包,首次展露狰狞的锋芒。 第5章 神秘中年人 传武日的由来,要追溯到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南北休战,天下气运尽归江湖,南唐立国事于武,大力发展武道,这才有了今天的传武日。 武,不可轻传,不可私传。 自从南唐大力发展武道,学武便成为这个国家一等一的大事,受朝廷管制。若无朝廷认可,即便身怀武艺,也不能私授他人,否则便会被视为叛国,罪名极大。 传武日,其目的是要遍传武道于天下,主要针对的是那些几乎无法接触武学典籍的偏远村庄。 对于孟家村的孩子而言,传武日几乎是他们唯一可以学武的机会,也是最有可能改变命运的方式。若有天赋,既肯努力,一飞冲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孟家村不远处有一座李家村,前几年便出了一个天赋极高的武学天才,江湖成名后衣锦还乡,不仅让李家村成了十里八乡的名村,而且还自掏腰包,造福乡里,周边的临村姑娘,不知有多少争着抢着想要嫁过去。 五年申请,一朝得愿,今天这个日子,对孟家村可谓异常重要,早已年迈的老村长亲自出马,一大早便来到村口,亲自迎接即将到来的武者大人。 老村长身后,齐刷刷站着一排面色激动的年轻人,共有七八人,都是正值学武的少年郎。 孟溪站在人群中,眺望村外,神情激动道:“猴子,想不到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快,这个时候,那位品级六锻的武者大人应该已在路上,很快我们就能够学习武艺了!” 孟溪毕竟只有十二岁,孩子心性居多,日日夜夜想着的大多也是习练武艺,如今梦想在即,没有语无伦次,已是难能可贵。 静静站在一旁的孟侯,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慨。反而望向村外的山路,眼神忧虑。 察觉到孟侯的异常,孟溪皱眉道:“怎么了,有心事?” 孟侯摇头道:“没有看到孟离,有点不放心。” 听到“孟离”二字,孟溪冷哼一声,“想他做什么。定是知道自己没有练武的天赋,怕丢脸,不敢来了。” 孟侯苦笑道:“孟离不是这种怯懦的人,更何况,我们昨日已经约定过,他不会言而无信。” 孟溪嘟囔道:“兴许是在家里睡觉。” 话音刚落,一个小娃娃从村子里面跑了过来,四五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头上扎着一个朝天辫,好不可爱。 见到小娃娃,孟侯挥手示意。 孟溪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孟侯怎么就把这个小捣蛋鬼给喊了过来? 头扎朝天辫的小娃娃跑到孟侯身前,喘着粗气道:“孟侯哥,我刚才照你的吩咐,到孟离家去了一趟,他根本就没在家,我姐说他家昨天夜里一直黑着灯,似乎一夜都没回来。” “一夜未归?”孟溪不屑道:“就知道这家伙不靠谱,不敢来也就算来,现在可好,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孟侯担忧道:“昨天我去后山找他,离开时他说要去采些山货,现在一夜未归,不会是遇到危险了?” 孟溪冷笑道:“后山能有什么危险?总不会是那家伙自己找死,往山林深处跑!” 孟侯不安道:“不行,我要去后山看看。”说着便要向外面走去。 孟溪一把拉住孟侯,低喝道:“你疯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去找他,若是给武者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你这一生可就毁了!” “可是……”就在孟侯迟疑不定的时候,村口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快看,武者大人来了!” 众人开始向村外涌去,在老村长的带领下,奔向那位只身前来的中年武者。 孟侯抬头望向来人,见到后者单手携剑的卓然风姿,内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终于烟消云散。 应该会没事! 孟离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他睁开双眼,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神色迷茫。 从周围的环境来看,这里应是一座山洞,可他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如果没有记错,他应该时昏倒在丛林里才对。 就在孟离一头雾水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你醒了?” 本就惊疑不定的孟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就见在山洞一角,坐着一个身披黑袍的中年人。 那人似是一个流浪汉,眼神浑浊,胡子邋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颓废气息,让人生不出好感。 中年人身前有一堆篝火,火堆上架着一只宰杀干净的野兽,肥腻的油脂在火焰灼烤下从内部渗出,发出滋滋声响的同时,也带来一阵香气。 中年人拿着一根木棍,扒拉着篝火里的木堆,使火焰烧得更旺,油脂浸润的滋滋声被干柴爆裂的噼啪声所代替,中年人等了数息,见孟离仍在望向他,问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你是谁?”好像是得到提醒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孟离随口便问出三个字,就像一个十二孩子该表现的那样,一脸天真迷茫,问的简单且直白。只是以他远超同龄的成熟心智,又怎么可能会是这番单纯表现? 中年人看着孟离,忽然笑了起来,伸手在身上一抹,也不着从那里掏出一根竹签,叼在嘴里。 “你这小家伙,倒真是有点意思,如果不是喜欢自作聪明,那就更好了。” 听到中年人的嘲笑,孟离伸向背后的手忽然僵住,手里用做防身的石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孟离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中年人随手一挥,不以为意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不希望某些自以为是的小家伙做些不必要的傻事,伤了彼此的和气。” 被戳中心思的孟离尴尬一笑,扔掉手里的石块,问道:“是前辈把我带来这里的?”他拍拍手上的尘土,把自己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向火堆上已经烤熟的食物,笑道:“路过山林,发现了你和那头黑虎,于是便把你们带回来了,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心思玲珑的孟离伸手抱拳,发自肺腑道:“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 中年人看着他,好笑道:“你也不用讨好我,因为我原本就没有伤害你的打算,况且我能品尝到这一顿大餐,其中也有你的功劳。” 孟离看着火堆上滋滋流油的食物,诧异道:“这是我杀死的那头黑虎?” 中年人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兴奋道:“你杀死的这只黑虎是这座山中的王者,独占一山资源,不知吞吃了多少灵药,如今蜕变在即,大补得很!真亏你能从它爪下活下来,有点狗屎运。” 孟离忽视了对方的吃货本性,尴尬道:“前辈喜欢就好,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晚辈就先告退了?” 中年人冷笑道:“你若想走,随时都能走,只是现在的你还走得了吗?”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孟离闻言一惊,以为对方要图谋不轨的他企图从地上站起,然而结果却让他感到心惊。 不知为何,他的双腿竟使不出半点力气! “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中年人再次冷笑。 “我的腿?” 孟离抱着自己的大腿,满脸惊恐,即便面对陌生环境也能保持冷静的他,终于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的腿竟好像与他失去联系一般,不论如何控制,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孟离看向中年人,哭丧脸道:“前辈,我的腿怎么了?是不是废了?” 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呀!就算心智再成熟,也无法做到绝对的冷静。 中年人无奈摇头,指着孟离右臂道:“看看你的胳膊,它会给你答案。” 孟离强忍悲伤,扭头看向自己右臂,而后便看到四条犹如龙盘的血色纹路。 “我的胳膊怎么了?这血纹又是什么东西?就是它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到血纹后,孟离一连三问,心态几乎崩溃。正如事实证明那般,他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去承受就连大人都无法承受的事情,这也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见孟离终于有了一个孩子该有的表现,中年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你手臂上的血纹名为四龙锁脉,是一道封锁强横血脉的枷锁。之前你那把木刀上的灵纹,将你血脉中的力量引发,打破了四龙锁脉的平衡,导致你体内的血脉开始逐渐衰败。你双脚无力,便是血脉衰败的后遗症。” 孟离迷茫道:“四龙锁脉?血脉枷锁?这都是什么?为什么我的身体里会有这种东西?” 中年人幸灾乐祸道:“那只能说明你的血脉异常强横,远远超过普通人,据我所知,需要四条龙纹才能困守的血脉,在这片大陆上也没有几个。” “血脉强横?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修炼天赋很高喽!”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大致的意思孟离还是听明白了,简而言之,他的天赋应该还不错。 中年人点头道:“没错,你的天赋的确很高,可就算再高对你也是无用。” “为什么?”孟离不解。 中年人好笑道:“你见过哪个快要死的人,还会有心情练武?” “快……快要死的人!”孟离瞪大双眼,指着自己道:“我快要死了?” 中年人重重点头,“血脉是修行的力量,血脉越强天赋越高,但对毫无武学根基的孩童来说,过强的血脉却是一记致命的慢性毒药,不仅不会有益,还会使身体崩溃。从你的状况来看,你应该是天生强脉,被人种下四条锁脉龙纹,才得以保住性命。之前的危机让你在无意中引动血脉。此时,血衰之势已经不可避免,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血脉枯竭而亡。” “那我还有救吗?”孟离的心在滴血。母亲曾说过,父亲非是常人,看来这话,并不是个人情感上的盲目崇拜,从他血脉的异常来看,他和他的父亲的确有着非同寻常的身世。 那个为他种下锁脉龙纹的人,会不会就是他的父亲?若真如此,他的父亲必然是一个绝顶高手,若是绝顶高手,当年必然不会葬身河底,如今看来,母亲说的没有错,他的父亲极有可能还活着。 第7章 杀人不见血 李柏涛今年四十六岁,作为一名兢兢业业修炼了二十余年的武者,如今这个时候,本应是他最巅峰的时期。 然而,在去年争夺武馆馆主的一场战斗,却让他旧伤复发,不仅再无修为精进的可能,就连自身的修为境界都出现倒退的迹象。 凡人修炼,想要成为武者,必须要打熬身体,经历锻体阶段。 学武之人都知道,锻体共有九个阶段,只需完成第一锻,便可成就武者之路,习练真气。如同一次蜕变。 九锻之路亦为武者之路,武者之路,只是武道上最平凡的一段路程,亦是武道根基,按道理,所有完成蜕变之人,只要刻苦修炼,就都有达到九锻极限的可能。不过人生漫漫,琐事繁杂,若非大富大贵的人家,又有几人能专心武事?毕竟武者也是人,也需要填饱肚子。 李柏涛出身贫寒,幼年时幸得习武,但因生活所迫,很快泯然于众,浪费了修炼武艺的最佳时机。 练体九段,五锻以下皆为二流武者,直至五锻便可真气外放,显露独属于一流武者的非凡手段。至于再往前一步的第六锻,除了更强劲的真气,对真气的控制也有极高要求。 李柏涛浪费了最好的年华,能够晋升六锻武者,已然是天大的机遇。似此等武者,本应心高气傲,一心专武,不屑去做传武的琐事,但他却没有办法。他修为倒退,如今已成定局,这一生若无天材地宝,恐怕再无精进的可能。然而天材地宝又岂是能够轻易得到的东西? 一生精进无望的李柏涛,在这一年的沉重打击下,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如今的他只想安度晚年,找一个传人,将自己年轻时偶然得到的两手精妙剑招传承下去。 孟家村是他的第一站,对这个易水王朝最偏远的村庄,他本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未曾想竟会在这里发现一根好苗子。 望着眼前高出同龄人一头的孟溪,李柏涛双目中绽放出激动的神采,一双粗糙的大手在孟溪身上上下摸索,似已激动得不知该往哪里放。 “好好好,好一副适武的根骨,你这份资质,若不随我学剑,倒真是可惜了。”李柏涛拉着这位刚见不久的少年郎,热情道:“孩子你可愿意随我学武?” “我,我可以吗?”未曾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的孟溪,伸手指向自己,不敢置信。 虽然这是他一直的期望,但真当期望达成时,他又有些难以接受。 也许是这个机会来的太突然、太轻松…… “可以,太可以啦!”李柏涛大笑一声,拍着孟溪双肩,斩钉截铁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李柏涛的弟子,若是看谁不顺眼,尽管告诉为师,为师自会帮你摆平。” 李柏涛这一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霸气,作为靠水镇中排得上号的高手,他也的确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李柏涛本不是狂妄之人,说话行事都是及有分寸,之所以会有这般护短的言论,实在是因为自己新收的这个徒弟太重要,如此惊人的天赋,几乎世所罕见,将来功成名就,他这个做师傅的,自然也能跟着光宗耀祖。 一个宝贝徒弟,一个霸道师傅,说不好究竟是谁更占便宜的两人,尽皆沉浸在各自的憧憬中,周围的少年望着孟溪,无不露出羡慕的眼神。 刚刚赶到武场的孟离,恰巧看到刚才发生的一幕,同周围的同龄人一样,他也十分羡慕。 孟离的出现引起了场中人的注意,最先瞧见孟离的孟侯,松了一口气。迫于武者大人在场不能擅自行动,只能以目光示意,让孟离心安。 孟离见到孟侯,回以一笑,而后向武场中唯一陌生的李柏涛走去,作为晚辈,作为一名普通的少年人,孟离理当对一名六锻修为的一流武者率先表达敬意。 “学生孟离,拜见武者大人。” 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狼狈少年,李柏涛微微皱眉,可想着有教无类,纵然对这名迟到的孩子不喜,也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归队!”李柏涛今日偶得良徒,心情不错,伸出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站成一条直线的少年们。 传武日传武日,传武之事便在今日。未来一年李柏涛将会留在孟家村,教导孩子们修炼武艺,可最重要的还是这学武第一日所要修习的吐纳之法。 懂得吐纳,才能固本强体,锤锻自身,而这也正是打开武者之门的关键所在。 “终于可以学武了!”孟离强压着心中激动,便要领命归队,另一边,孟侯已经为孟离让出位置。可还不等孟离走过去,孟溪却先走了过来。 “等一下!” 李柏涛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不解其意,问道:“乖徒弟,可有什么不妥?” 孟溪对李柏涛恭敬一拜,问道:“师傅来我孟家村,是要教我孟家村的弟子,若非孟家村之人,是否可以一同学习。” 李柏涛道:“我南唐以武立国,更立武于国事,本应是有教无类,人人皆可习武,但是国家吏法森严,是否传武,如何传武,皆有法度。此次的传武日,我接取的是孟家村的传武章程,外村之人自然无法学习。” “这便对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孟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对自己这位兄弟最是了解不过的孟侯,在见到孟溪的表情后,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他来到孟溪身旁,低声问道:“孟溪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跟我说过不会为难孟离吗?” 孟溪直视孟离,冷笑道:“我并没有为难他,而是就事论事,孟离我问你,你可承认你是孟家村的人。” 孟离毫不犹豫道:“我在孟家村生活了十二年,自然是孟家村的人。” “既是孟家村的人,那又为何不进孟家祖祠?又为何对先人不敬?”孟溪一声断喝,一双瞪得滚圆的眼珠,狠狠瞪向孟离。 听到对方的喝问,孟离暗暗叹了一口气。他父亲“葬身”于河底后,孟家村感念其贡献,特许他这个外村人入孟家祖祠,享受孟家香火,只是母亲对父亲未死这件事异常坚持,这几年一直不让他过去拜祭。 这是一个误会,偏偏还无法解释。似乎是父亲身份特殊的关系,母亲曾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曾再三叮嘱他,不要让他说出去。 孟离眉头一皱道:“进不进孟家祖祠,拜不拜先人牌位,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又有何干?” “身为孟家村的儿郎,我孟溪有义务维护孟家村的荣誉,孟离你不入祖祠,不拜先人,便是对孟家村不敬,如此不敬又怎么能是孟家村的人?今日我也不逼你入祖祠,你只需对着孟叔的牌位磕上一个头,我便承认你孟家村民的身份。” 孟溪语气铿锵有力,说完竟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牌位,上书“孟难归之位”,赫然是孟离父亲的牌位。 见到孟难归的牌位,众人顿时呆愣当场,一双双眼睛看向孟溪,皆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今日之举,竟是早有准备? 人群中有人出声。 “孟离你就磕一个,反正那是你亲爹,你磕一个也不亏。” 平日里与孟离不合的几个同龄人已在哈哈大笑。孟溪一手持牌位,一手指着孟离,得意道:“孟离,今天这头,你是磕也得磕,不磕也得磕。” 孟离凝视孟溪手中的牌位,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执念竟会如此之深,就连传武日这等重要的日子,都会无所顾忌。 平日里孟溪再打再闹,孟离都不会与他计较,只因那是小孩子间的胡闹,无关痛痒,但在今天这种局面下,对方如此作为,无异于将面皮撕破,再无回旋的余地。 “要不你就磕一个!”孟侯也在劝孟离,在他看来,与尊严相比,学武的机会更重要。 孟离望向孟侯,露出一抹苦笑,他万万没有想到,竟连自己最信任的兄长都在让自己妥协。 孟离现在就像是被逼到悬崖,头可以磕,但不该以这种强硬的方式,今天他一旦磕了这个头,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来。 况且,在得知自己血脉的异常后,更加确定父亲还活着的他,又怎么会去咒自己的父亲? “这个头,我不磕!” 这六个字,孟离几乎是在用咬牙切齿的方式说出来。 孟溪双目寒光一闪,愤怒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说罢忽然转身面向他新认的便宜师父,恳求道:“还请师父做主,将孟离逐出武场。” 李柏涛虽然不知道两个孩子间的过往,但如今却是箭在弦上,当机立断道:“放心,为师一定会为你做主。” 自己的宝贝徒弟,还是要自己来疼。 李柏涛瞪向孟离,双目犹如一对匕首,绽放着冰冷的寒光。 “血脉羸弱,天性凉薄,且不说你这天赋极差的废物,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筑基,就算让你侥幸学得武艺,到头来也必是为祸一方,今日我李柏涛便将你逐出孟村武场,免得你以后祸害他人。” 对方的目光中,似乎有真气施压,孟离本就已承受不住,此时又听到这般诛心言论,顿时双腿一软,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 血脉羸弱,天性凉薄,不配学武?孟离望着对方,脸上凝现怨恨之色。 这个李柏涛委实过于狠毒,以此人在靠水镇的地位,对他做出这等低劣评价,等同将他的武道之路完全封禁,就算不借助传武日,他也休想从其他有传武资格的武者手中习得武艺。 断人武道,犹如杀人父母,李柏涛此时用的就是一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第9章 今夜泪不干 临里之家,本就应互相帮助,这是孟母在世时经常告诫孟离的一句话,孟离一家自从搬来孟家村,便与孟柔家住在一起,孟离与孟柔两人不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极好玩伴,他们的母亲也是极好的姐妹,情同手足。 五年前,孟离家遭受巨创,母子两人无依无靠,便是靠着孟柔家的扶持走过来的。 小村庄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性格都粗犷得很,又喜欢拿孩子打趣,孟离和孟柔小时候因为总是形影不离,便没少被家中长辈打趣,险些订下娃娃亲。 出房门,转身再入房门,仅是走不出几步,便已来到孟柔家中。他们两家住得极近,仅是隔着一道篱笆墙,平时无事时隔墙相望,都能看到对方院子里的情况。 孟离刚一进门,便听到一个高亢的嗓音。 “哎呦我的小孟离啊!你可算是过来了,来来来,快尝尝你婶子刚出锅的鱼汤面。”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嗓音,孟离无奈苦笑,一抬头,果然看到一个淡红色的热情身影扑了过来。 孟离一个滑身,连忙躲开来人的飞扑,躲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孟江西身后,对那身影无奈苦笑道:“刘婶我这不过来了吗,您就饶了我!” 不等没有“讨到便宜”的刘婶发话,孟离身前正吃着闷醋的孟江西反倒不愿意了。 “说什么呢,你这小兔崽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刘婶不知有多长时间都没对我这么热情了。” 一旁穿着一身淡红衣裙的刘慧双手叉腰,狠狠向孟江西瞪了一眼,“你这老家伙当着孩子都说得什么话,还知不知羞了?” 孟江西被自家的悍妻瞪得一缩脖儿,连忙闭上嘴巴不再吭声,让在一旁看戏的一对儿女看得呵呵直笑。 孟江西的小儿子孟楠,今年不过四岁,这小娃娃从小就古灵精怪,好惹麻烦,偏偏和他姐姐一样,生落得极为可爱,就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就算惹了祸,也让人不忍心去责怪。 头上梳着一个独角辫的孟楠见到孟离后双目放光,悄悄走到孟离身边低声道:“孟离哥,你昨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一夜都没回来?” 孟楠还小,对他而言一夜未归几乎已是天大的事情,这位从小便看着他长大的邻家大哥,竟然敢做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实在是太刺激了。 孟离扭头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瓷娃娃,惊讶道:“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孟楠得意道:“我当然有我自己的办法。”看他样子,好像多么不得了,转头却又神秘道:“告诉你个秘密呦!这是事我姐其实也知道,而且还担心了一个晚上,不过她不让我告诉你。” 孟离向对面的孟柔看了一眼,后者一双明亮的大眼此时正凝视着他,见有目光投来,连忙慌乱地扭过头去。 孟离见她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饭菜早已做好,就等着客人到来。随着孟离到来,众人落座,纷纷享用这一顿晚饭。 由于孟离隔三差五便要来此吃上一顿饭,饭场上的事宜早已熟络,并无什么拘谨可言。 众人落座后,气氛为之一变,与之前欢愉的相比,竟是多了一分沉重。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刘婶,只见后者手中早已托起一口空碗,另一手持汤勺,在餐桌中央那脸盆大的汤盆中舀了一碗汤。 “喝,孩子,这是你妈妈以前最拿手的鱼汤面!” 望着汤色奶白的汤面,孟离眼眶微红,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哭泣,但这世上总有一处温暖的角落,让你忍不住热泪盈眶。好在,他还忍得住。 “傻看什么,快喝啊!”目光欣慰的刘慧忍不住轻声催促,她那个好姐妹还未去世时,最拿手的便是这一锅鱼汤面,他们两家聚在一起时,便会经常就此汤面来讨论,久而久之,她便也学会了。 初时做这鱼汤面,味道还有所欠缺,好在关键之处都已无错,经过数次改良倒也勉强找到了以前的味道。此次借着她的生日将此汤面端出,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机会。 孟离看向身穿淡红长裙的中年女子,感动道:“谢谢刘婶,今天是您的生日,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准备。” 刘慧的衣服不多,像模像样的也就只有这一件淡红长裙,平时极为珍视,只有在生日这一天才会穿出,孟离一进屋便已发现这个情况,只是没有当场说出。 刘慧欣慰之色更浓,脱出口的还是那两个字。 “喝!” 孟离接过汤碗,近乎小心地喝了一口,他喝的很轻,相比汤中的味道,其中的故事更需要他去细细品味。 “怎么样?”孟江西一家望着孟离,神色中满怀期待。 “很好喝!”孟离将碗放下,脸上看不出表情。 “只是好喝?”心想着不该只是这个评价的刘婶,忍不住要给自己盛一碗,还不等她端起碗来,便听孟离又道:“是妈妈的味道。” 没有表情的脸上一行热泪流淌而出,刘慧的手僵硬在空中,望着这张倔强却无法抑制的面孔,她再也无法压抑内心酸楚,双手掩面,泪水横流。 “呜……”此时此刻,她好怀念她的姐妹。 “唉!非得把自己弄哭,你们这又是何苦呢!”孟江西摇头仰天,将只给自己倒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酒是浑浊的劣质黄酒,酒味辛辣,平时喝上一口都忍不住要抱怨一句的孟江西此时却觉得刚刚好。 孟离伸手拭泪,不等拭净,泪水却又流了出来,不争气地往下流,想停都停不住。 孟离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怕的就是这一泻千里的不可收拾,但记忆中的味道最终还是给了他沉重一击,不仅将他击溃,更是让他体无完肤。 今夜是属于回忆的时间,今夜,注定泪拭不干! 一顿饭,吃的却是五味杂陈,几人哭哭笑笑,说说闹闹,收获量多。 吃完了饭,刘慧便张罗着收拾碗筷,孟柔本来是要帮忙的,却被孟江西给拦了下来,反倒是这个从来未曾操持过家务的大男人,主动给自己的悍妻打起了下手。 夫妻二人在厨房忙碌,孟楠觉得无聊,便跑去院子里捉萤火虫,转眼间,客厅里便只孟离和孟柔两个人。 “孟离哥,你要吃点野果吗?” 两人单独相处,孟离倒还无所谓,身为女子的孟柔却是有些害羞了,红着脸,将桌子上摆的一盘野果,推到孟离面前。 想想也是有趣,小时候一直追着孟离屁股后面转怎么腻都不嫌够的孟柔,如今长大懂事了,反而没了以前的无拘无束,但她的一颗心,却是从来未曾放下。 孟离摆摆手,说了一句“不用”,并没有去看桌子上的野果,反而将注意力放到厨房里。 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虽然他们已经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但孟离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除了与他白天发生的事情有关,似乎还有一些与孟柔有关的事情。 同样听到厨房内谈话的孟柔更加脸红,与桌子上熟透的野果简直一模一样。 “今天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听到厨房中的对话,再看到孟柔的表情,孟离也就明白了过来。 孟柔点头道:“是小楠告诉我们的,你今天去武场的时候,他刚好也在。” “我早就该想到的。”孟离苦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见他黯然神伤的模样,孟柔心中一痛,安慰道:“孟离哥你不要气馁,那个武者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在我眼里孟离哥你可是最棒的。” “说的没错。”本是在厨房中忙碌的夫妻二人忽然放下手中的工作,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刘慧看着孟离,道:“今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的为人我们一家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武者说你生性凉薄,根本就是放屁!” “咳咳,慎言啊媳妇!”孟江西看着胆大妄为到什么都敢说的刘慧,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话要是被那位武者听到,能有他们好果子吃?不过,这话虽然大胆了些,但道理却没错。一朝相遇,怎么比得上十几年的接触,要说对孟离的了解,又怎么会有人比得上他们一家? 狠狠瞪了孟江西一眼的刘慧,继续豪迈道:“要我看,今天的事也没有什么,咱们就算不当武者也能活得很好,从明天起你就正式跟你孟叔出水,等学会了你孟叔的手艺,走到哪都饿不死。” 孟江西附和道:“这话倒是没错,说到我孟江西的捕鱼手艺,十里八村谁不竖个大拇指,咱爷俩以后好好干,等我老了,这个家可就要靠你撑着了。” 望着孟江西那一双寄托着希望的眼眸,孟离感动的同时又悚然一惊,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的长辈不仅是要将这一身的手艺传给他,更是将他的家以及他的女儿托福给他,这份信任不可谓不沉重。 “孟叔,我……” 孟离本想说自己受之有愧,只怕难当大任,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能拒绝?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人情冷暖,也让他看到了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对于这些真正对他好的人,孟离又怎么忍心去辜负? 视线分别与三人一一相对,最终又回到孟江西的身上,孟离重重吐出一口气,如立下承诺一般。 “老孟叔,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跟您好好学!” 一旁不知何时已将俏脸掩上的孟柔,忍不住露出一脸甜蜜的幸福微笑。 第10章 渔场起风波 “好好学,好好看。”这是两年前孟离第一次出水捕鱼时,老孟叔讲给他的一句话,从此以后,他便记住了这句话。 深夜时分,在自家木床上辗转难眠,思考着以后该何去何从的孟离,不禁又想起了这注定要影响他一生的六字真言。 “难道我这一生,真的只能当一个渔夫吗?”已不知在心里问过自己多少次的孟离猛然从床上坐起,心中充满不甘。 当一个渔夫并没有什么不好。 生活在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村庄,成为最伟大的捕手,便是最让人骄傲的事情。 孟离从小耳濡目染,也曾认为能够随船出水,便是最了不起的事情。只是这一切都随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而改变。 若是没有那因赌气而定下的两年之约,他便是做一名渔夫又何妨?可让他就这样低头,把今天的事当成没有发生,那绝不可能。他孟离虽然年纪尚浅,骨头却不软,绝不能视如此侮辱于无物。 他想要成为一名武者,成为一名强大的一流武者。不仅是为报今日羞辱,更是为了以后不再被人欺辱,通过今天发生的一切,孟离看清了一个道理,只有自身强大,才能在这个世界无虑的生活下去。 况且,若没有足够的力量,他的血脉又如何解决?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了一夜,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孟离,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放在脑后,毕竟他现在连学武的途径都没有,就算再想成为武者,也是没有办法。 “算了,就先随老孟叔捕鱼,等以后再找机会,看看有没有成为武者的可能。” 清早出门,孟江西已经等在门外,见对方如此上心,孟离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这么早就开始了?不是明日才出水吗?” 孟江西感慨道:“正是因为明日出水,今日才要早做准备。出水捕鱼,看似只是出水一日的辛劳,但其中却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门道,就说这一应物品的准备,没个一日光景,那是万万不行的。” “那倒是。”孟离暗暗点头,心中感同身受。 孟家村出水捕鱼,有大捕和小捕之分,九天一大捕,三天一小捕,大多数常年从事捕鱼的人家,往往一回岸就开始为下次出船做准备,时间紧迫的恨不得天天睡在船上。 孟江西是出水捕鱼的高手,经营此道将近二十年的光景,经历的风浪也多,早已将一应流程牢记于心,因此才能只在一日前准备而万无一失。 孟江西带着孟离前往岸边,一边走一边说:“捕鱼这种事,在我看来和学武也是殊途同归,入门易,精通却是极难,靠的就是长时间的累积,其他的都还好说,有我手把手教你,你很快就能摸通其中的门道。唯有对水上风浪的掌控,需要靠你自己用心。不过你也不必操之过急,这种靠经验的东西,没个十年八年,很难练出敏锐的嗅觉。一个判断失误,便有葬身河底的危险。须知,咱们淮川河的河水,可是很要命的。” 淮川河开阔悠长,是南唐第一大河,因其位置特殊,风浪强劲,让此地靠水吃水的捕鱼者们吃足了苦头。 每年孟家村都有渔民因淮川风浪而葬生河底,而这也是身为孟家村民最为无奈的事情。孟离以前也曾出水,知道淮川河的凶险,他若想吃这碗饭,风浪是必须经历的一关,正如孟江西之前所说,稍有不慎,便会赔了性命。 “老孟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用心学的,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孟江西欣慰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不过你也不必紧张,捕鱼这东西更多的还是熟能生巧,我还是那句话,多学多看,你父亲那般聪慧,你是他的儿子,就算只有他十分之一,也能融会贯通。” 孟江西这一生最敬佩的便是孟离的父亲孟难归。 孟难归是孟父来到孟家村新改的姓名,至于他以前的姓名从未跟人提及。 孟难归初到孟家村时便与孟江西结识,那时孟江西还不是淮川河域的鱼王,对出水捕鱼这份工作也未有现在这般清晰的认识,只因一次偶然机遇,得到孟难归的点拨,这才开了窍,在背靠淮川河吃饭的十里八村闯出鱼王的名气。 按孟江西的话来说,孟离的父亲是一个有大学问的人,不论什么样的难事,到了他手里都能变得简单。孟江西曾不只一次感慨读书的益处,更将这种能力称为化腐朽为神奇,惹得两家人哭笑不得。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走不出多久,便来到孟家村淮川河岸。 淮川河沿岸长百里,距离孟家村最近的这一段,本就是一处天然码头,后又经过孟家村的修建,愈发完善,能同时停靠十余艘渔船,也是孟家村得以发展的根基。 河岸码头上停靠着十余只小型渔船,阳光照射下,甲板上水汽蒸发,将光线折射出斑斓的虚影,一股淡淡的鱼腥由此间弥漫开来。 孟离闻着这股熟悉的气息,再看到码头上渔民忙碌的身影,心中便抑制不住地涌出一阵激动,身在渔村,曾几何时,他不止一次梦想过这样的场景,如今终于实现了。 岸口上,孟江西的船也在其中,从左往右数第三只,是众多渔船中相对“瘦小”的一只。 别看他船只瘦小,但捕鱼的数量,却是众多渔船中最多的一个,每次出水都能满载而归,至于其他渔民,劳碌一日,顶多只能捕到半仓鱼鲜,纵是渔船大了些,也比不过。 鱼王是一种荣耀,淮川流域,尤其是靠水镇一带,也不过只有三座鱼岸码头,此地渔民为方便称呼,便将其称为渔场,比作自家后花园,而每座渔场中,便只有一个鱼王头衔。 孟江西身负鱼王头衔,在孟家村附近的渔场深受尊敬,可由此引发的麻烦也是不少。 孟江西的到来很快便引起人们的注意,对于这位捕鱼技艺高超甚至在三座渔场中都能拔得头筹的孟鱼王,同为渔民的众人无人敢于轻视。不少捕鱼经验仍显稚嫩的新人,忍不住心中渴望,对一些常见的棘手问题纷纷发出疑问,而他也是一一回应,并不敝帚自珍。 岸边码头,一艘体型最大的渔船上,一对父子正在冲洗鱼仓,听到岸上人群的欢呼声,那三十余岁已为人父的中年渔夫冷哼一声,丢下手中的竹刷,阴着一张脸从船上走了下来。年仅十一岁,身材有些肥硕的儿子,连忙跟在身后,也是阴沉着一张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中年渔夫来到岸上,见到被人群包围的孟江西,像是看到了一生的劲敌,脸色更加阴沉,冷哼一声道:“哼!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哗众取宠的家伙,你既然来到渔场,不去清理你的渔船,偏偏赖在岸上赚这些人情债,是怕没人知道你孟鱼王的名头不成?”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寂静下来,一名本来虚心请教问题的青年渔夫听到这刺耳的讥讽声,顿时露出愤怒的表情,扭头便要破口大骂。只是扭头见到话音主人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时,一肚子的愤气立刻烟消云散,再借两个胆子也不敢发作。 “怎……怎么是这个煞星?”青年渔夫猛一缩脖儿,再也顾不得心中存有的疑惑,灰溜溜地跑向了自己的渔船。 孟家村渔场共有两名捕鱼高手,其一为鱼王孟江西,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凶悍男子孟淮阳。 孟淮阳出在身捕鱼世家,她母亲十月怀胎时,与他父亲一同出船,不小心动了胎气,一番波折,竟在淮川河上将他产下,因为当时艳阳高照,便取名孟淮阳。 孟淮阳命中善水,水下功夫十分了得,加之自幼便出水捕鱼,捕鱼的技巧,比孟江西几乎不相上下。 孟淮阳性格粗暴,极好功利,因为鱼王头衔,没少与孟江西暗中较劲,只是因为孟江西颇得人心,这才能一直保住鱼王头衔。 四周的人群也化鸟兽散,顷刻间,空旷的河岸上便只剩下孟江西二人与对方二人。 “孟淮阳,我的事你可真喜欢操心。”孟江西望着对面一脸阴沉的中年渔夫,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这个孟淮阳,虽然有些本事,但是为人不善,不仅在渔场,在孟家村都颇有恶名,是孟江西最厌恶的人之一。 孟淮阳自持技艺,眼高于顶,对于孟江西的和善举动,一直视为名利路上的投机取巧,每次见到都要冷嘲热讽,在嘴上占得便宜。 “我会喜欢管你的破事?”孟淮阳不屑道:“我孟淮阳只是看不惯某些人嚣张的样子。” 听到这话,孟江西却好似听到一个笑话,哈哈大笑道:“孟淮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无非就是贪慕鱼王称号,心中不服罢了。” 争名夺利的心思被人当面戳破,孟淮阳顿时恼羞成怒,将上衣一脱,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我就是不服又怎样?有胆咱俩就比比这水中的功夫,看看究竟是谁配得上这鱼王的称号。” 第12章 深夜遇危机 今夜,有人欢喜有人愁,还有人憋着一股怨气等待报仇。已经进入睡梦中的孟离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危机即将来到。 孟家渔场的码头上,忙碌了一天的众人已经回家,唯有一艘渔船,灯火通明,仍然有人在看守。 孟淮阳坐在自家渔船中,回想着当初离开孟家村的一幕,那一夜的情景就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孟淮阳当初离开孟家村,对外宣称是发了小财,要到靠水镇去过好日子,可事实却并非是对外宣传的这般风光。 孟家村是孟淮阳的根,生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况且,以他与老村长的关系,将来说不定还能继承村长的位置。 家乡故土,再加上唾手可得的村长之位,留在孟家村的孟淮阳正处于蒸蒸日上的黄金时期,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舍得离开?真正让他离开孟家村的原因,其实是一个人,若非那个人的威胁,他又怎么会背井离乡? “可恶,为什么要让我想起当初那件事!” 砰! 孟淮阳狠狠在桌子上锤了一拳,将一旁昏昏欲睡的孟钱吓醒。揉着惺忪睡眼,刚要出声抱怨的孟钱,见到父亲布满怒火的面容,顿时吓得睡意全无,屁都不敢放一个。 孟淮阳双拳紧握,望着船舱外的夜空,脸色阴晴不定,今晚的夜色,几乎和当初那一夜一模一样。 “不行,我一定不能放过他,既然他死了,这笔债我就要让他的儿子来偿还。” 心中怨气无处发泄的孟淮阳暗暗发誓,当初那一夜的羞辱,他必须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父债子偿,再适合不过。 “钱儿,你过来。” 已然决定复仇的孟淮阳,对窝在木床上坐立不安的孟钱招了招手。 孟钱敬畏道:“父亲,有什么事啊!” 望着自己这个好吃懒做的傻儿子,孟淮阳内心中充满无奈,叹息一声后问道:“今天遇到的那个孟离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说起孟离,孟钱顿时一个机灵,而后将昨日武场上发生的一幕说了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孟淮阳双目放光道:“如此说来,这个孟离在孟家村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已经决定日后要常留孟家村的孟钱,自然要与孟溪同仇敌忾博,不屑道:“这个孟离,目无尊长,留在孟家村简直就是一个祸害。” 孟淮阳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说得好”。心中却已然狂喜,若真如自家儿子所说,就算这个孟离突然暴毙,也定然不会引起太大的影响。 他顿了顿,问出了此番谈话的真正目的,“那你可知道他住在何处?” 孟钱不疑有他,托着胖乎乎的脸蛋儿思索道:“嗯…我记得好像是村东三百米。” “村东三百米?那不是孟江西家?”孟淮阳眉头一皱,虽然数年未进村,可村中的情况,他大致还是了解的。 孟钱将双手一拍,激动道:“对对对,就在孟江西家隔壁,我上回偷偷去扒孟柔窗户时,就曾见到过他。” 孟淮阳恨铁不成钢地在孟钱头上敲了一下,喝责道:“你个不要脸的混蛋,什么时候也学会去扒窗户了,若是被人发现,你爹我这张老脸又该往哪放?” 并非是孟淮阳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真有意见,实在是这个窗户扒不得呀!想当年他就是栽在这件事情上。 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诚不欺我啊! 孟淮阳哀叹一声,起身向船外走去。 “我还有些事,要去外面走走,你待在这里,不要乱动,若是被我发现你自私外出,看我回来不打断你的腿。” 这句关爱更胜威胁的话,让孟钱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出去,不出去。” 孟淮阳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立在船舷上刺鱼用的钢叉,向岸上纵身一跃,转眼间,便消失于腥淡的夜风中。 咚!咚!咚! 房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夜中睡觉仍留下三分机警的孟离猛然从睡梦中醒来。 “是谁?”他仰着头,向门外出声询问,此时夜色已黑,只能从窗外看见一丝微弱的火光。 “孟离哥,是我,孟柔!”从门外传来的是一声软糯的呼喊,似是有些害羞! “柔儿?”孟离愣了一下,连忙跑去将门打开,看到门外小脸红扑扑的孟柔,笑道:“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啊?” 孟柔一手拖着油灯,一手提着食盒,走进屋后,便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边将里面的饭菜取出,一边说道:“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母亲怕你没有饭吃,特意让我给你带来一些。”说到这里,脸色更红,低声道:“这些饭菜可是我亲手热的呢!” 听她这么一说,孟离心里甚是感动。柔声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我一个人过惯了,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晚上饿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话虽这样说,但闻到饭菜的香味,孟离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肚子,一副口水直流的模样。 孟柔见他这副谗样,掩口轻笑。 在孟柔面前,孟离并不知尴尬为何物,抱起碗,狼吞虎咽地打扫着桌子上的食物。孟柔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在一旁拖着香腮痴痴地望着他,眼中透着满足。 平平淡淡的生活,不需要太多,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生活,也是她想要的生活,孟柔不禁害羞地想到,若是他们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那便是最幸福的事情。 也许是吃得太快,一不小心竟然噎到。孟柔拍着他的背,埋怨道:“慢点吃,我家还剩下一些饭菜,你若不够,我再去给你拿过来。” 孟离忙说:“够了够了。”喝了一口水,打了一个饱嗝,满足地靠在椅子上。 孟柔起身收拾碗筷,说道:“以后晚上可不能再饿着自己了,你若再没有饭吃,就告诉我,就算以后每日都为你送饭,我也是愿意的。”说到最后一句,如若蚊鸣。 孟柔的心意,孟离又怎会不知,若是在两日之前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现在的情况……绝非良配! “柔儿,我……” 孟离心中一阵冲动,想要劝对方不要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只是看到孟柔单纯而又甜蜜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这份美好,他实在不忍心破坏。更何况,在一起生活了十余年的感情,又怎么是说忘就能忘的呢! “唉,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这几年我多努努力,多攒下一些家业,好让他们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也算没有白活一场!” 内心一阵轻叹,本是十二岁的少年,身上却平白多了一股暮气,着实可笑! 孟柔见他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孟离哥,你在想什么?” 孟离恍然转醒,苦笑道:“没什么,只是今日学了太多东西,有些倦了。” 孟柔来此之前,也曾听父亲谈起一些今日的情况,知道孟离颇为辛苦,于是不再打扰,起身告退。 孟柔走后,孟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孟江西一家对他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可正是因为太好,反倒让他有些恐慌,他如今是烂命一条,面对这份心意,又怎么承受得起? 心烦意乱的孟离发出一声哀叹,从床上坐起,正想去书房转一圈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从院里传声的细微声响。 “莫不是柔儿又回来了?”心中诧异的孟离正要去打开房门,只是踏出一步,便立刻定在原地。 “不对,外面的人有问题!” 对于从小就一同长大的两人,彼此的一言一行都十分熟悉,况且孟柔刚刚已经来过一次,她的脚步声,孟离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此时院子里的脚步声,要远比正常的脚步声更慢更轻,就像是在刻意压制一样。 孟离顺着窗子偷偷向外瞄了一眼,却只见到院中一片漆黑。有人而无光,更让他确定心中的猜测: 此时进入他家院子里的这个人,定然不怀好意! 第13章 一刀两重威 寂静的黑夜,轻微的脚步声,鞋底与地面轻轻摩擦,声音压抑,人也压抑。 孟离调整呼吸,回身取出木刀,抱在胸前,来至门后站定。 究竟是谁,会在今夜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他的院里?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孟离脑海中闪过一张不可一世的面孔。 难道是那个武者? 这并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世间险恶,容不得他不小心。 孟离从小便没了父亲,母亲也在一年前离他而去,小小年纪所承受的痛苦连一些大人都比之不上,这也让他早已忘却了曾经的天真烂漫。 世间险恶,往往超出人们想象,这些年来,他甚至见过有些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大打出手,最后为了泄愤,甚至痛下杀手,以至酿成大祸。 孟离这两日,得罪的人虽不多,却也不少,其中难保不会有偏激之人,若真是因为大意而命丧在他人手中,那可真就太冤了。 紧握木刀,孟离的心安定了一些,经过木刀斩虎那一役,再次面对危险时,心里已多一份从容,好像只要握着这把寄托着母亲期望的木刀,他就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脚步声近了,听着那距离自己仅有一墙之隔,微弱到几乎已经忽略不计的声响,孟离轻吸一口气,而后屏住呼吸,将精神聚集在门外。 一把光泽暗淡的铁刃,顺着门缝插入屋内,在门闩上左右磨蹭。 来人手法娴熟,插于房门中央的木闩很快便被被铁刃带到一边,这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此时的孟离心中感到庆幸,今夜若不是孟柔前来送饭,恐怕他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看那撬门的铁刃,就能看出对方的不善来意,他若还真以为今日能幸免于难,未免也太傻太天真了。 此时此刻,已抱着拼死之心的孟离,将自己的背部完全贴靠在墙壁上,木门轻轻打开,将他的身体完全遮掩,顺着门与墙壁间的空隙,孟离向门外看去,漆黑的夜幕下,一张凶恶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竟然是他!” 孟离心底暗惊,同时也有些不明所以。他万万没有想到,要来杀自己的竟会是孟淮阳! 今天在渔场,自己只不过是拂了他的面子,怎么就会让他生出这么大的杀机? 就在孟离心中暗自震惊的同时,孟淮阳已经迈入屋中,瞧见他所持的锐利鱼叉,孟离的心更加沉重。 “看来他的确是来杀我的。” 放下心中的疑虑,孟离忽然生出一股狠劲。 他本不是好勇斗狠的人,奈何有人想要取他性命,今日他为自保而反击,实是情非得已。 手握木刀,孟离脸上闪过一抹决绝之色,下一刻他便自门后迈出,一刀劈在孟淮阳身上。 刚刚步入房间,正在向屋里观察的孟淮阳哪能想到这等变故,痛呼一声,就着自背后传来的一刀之力滚到一旁。 说到底,孟离还是心太软,这一刀他只是劈在孟淮阳背部,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势,若直接捅入心口,后者必将当场毙命。 漆黑的房间中,两人四目相对,待孟淮阳发现将他劈伤的人竟是孟离时,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小畜生,你竟然敢背后偷袭。” 嘴上刚骂完的孟淮阳,紧接又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个小畜生,晚上不睡觉,偏偏躲在门后偷袭,难不成是猜到他今晚要来? 心中疑惑方生的孟淮阳就听对方问道:“姓孟的,我与你无仇无怨,你深夜至此,手持利器,究竟是何目的?” 孟淮阳强忍背后疼痛,冷笑道:“无仇无怨?小子你错了,我们的仇结大发了!” 孟离闻言皱眉,心中一动道:“和我父亲有关?” “小子你很聪明,但你想拖延时间却是自作聪明,给我纳命来!”孟淮阳冷酷眼神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与之一同寒光闪现的还有他手中的钢叉。 冰冷的钢叉,散发着淡淡的鱼腥,茫茫淮川河中,不知有多少鱼儿,葬身在这柄钢叉的利刃下,然而今日,它的目标不再是河中的鱼儿,而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郎。 相差悬殊的年纪,相差悬殊的力量,孟淮阳即便背部中了一刀,在相差悬殊的实力差距下,他也有信心解决对方。 一个常年锻炼的大人,想要打倒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无异于牛刀杀鸡,简直就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孟离也知自己势弱,除了懊恼自己先前出刀时的心软,唯有尽量消除双方之间的差距。 孟淮阳背后中了一刀,血流不止,孟离本打算拖延时间,让对方的体力随血液流逝,没想到竟如此轻易就被看穿。 面对疾刺而来的钢叉,孟离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木刀上撩,身体已脚为支点自转一周,一记《集成刀法》上记载的拨转刀,卸开了对方的攻击。 只是对方势大力沉的攻击,仍不是他瘦弱的身体能够承受,自刀身上传过来的力量,化作一股巨大冲击,冲击着他,狠狠撞在墙壁上。 “咳咳!好一支凌厉的钢叉!” 孟离握着被震痛的胸口,痛喘两口,险些喷出一口热血。再看向对方手中所持的钢叉,心中多了一分忌惮。 “哼,算你识货!”孟淮阳双手持叉,无比自得。出水捕鱼十数年,所练就的一手叉鱼手法自然不会简单,快准不说,更兼狠意,虽不说威力无穷,却也称得上是力量十足。 “不过我也小看了你,能接我一叉而无损,在你这般年纪,几乎已是奇迹,但奇迹不是总会发生的,你说对吗?” “所以呢?”孟离冷冷看着对方,一只手揉捏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刚才那一击,怎么可能毫发无损?且不说他现在已是五内俱焚,单是着一双手腕就已然快要持不住刀了。 “所以你今天还是难逃一死!” 死字出口,钢叉再动,这一叉亦是含怒而发,相比上一叉要更加凶猛。 早就防备对方出手的孟离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集成刀法》中最娴熟的滚地刀出手,不进反退,与孟淮阳拉开距离的同时伸手在刀锋上一抹。 一抹血光乍现而出,平淡无奇的木刀忽然绽放出暗淡的色彩,孟离滚地刀之后反向再接滚地刀,这第二刀本应是一刀之后的力竭之刀,但有木刀威能相助,这一刀却是如有神助,不仅毫无力竭之感,就连第一刀的滚势都被吸纳过来,一刀两重威,顷刻间便给孟淮阳来了个开膛破肚。 一刀携血,出刀之前是自己的血,出刀之后是他人的血,刀光复血光,不外如是! 孟淮阳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扭头望着身后面无表情的孟离,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栽在你这个小娃娃的手上?”生命随着鲜血流逝,孟淮阳愈发无力的语气中透着不甘,这份不甘源自于对刚才那一刀的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在出刀时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那刀锋散发着暗淡光芒的一刀,让他想一想都心底发颤。 这一刀,那恐怕已超出凡人的极限! 一个孩子,劈出了武者威能的一刀? 似是发现什么恐怖辛秘的孟淮阳猛然瞪大双眼,来不及再度联想,双目中的瞳孔陡然涣散,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一人咽气,一人吐气,孟淮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孟离猛然吐出一口浊气,随着这一口浊气吐出的还有一口滚烫的鲜血。 噗! 颜色暗得几乎已看不出红色的淤血脱口后,孟离整个人就像泄气一般,脸色瞬间由红转白,紧接着便如同被抽出骨骼般瘫软在地。 “呵呵,想不到强行激发木刀中的力量,竟然有这般巨大的亏耗!”孟离无力倒地,露出一抹苦笑。方才的情况,实在太过艰难,他的力量与孟淮阳相差悬殊,若想保住性命,顷刻之间便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激发木刀中的威能,可抵武者一击,以你现在的身体,没有被这一刀直接抽干,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孟离话音刚落,便听门外有一人忽然传声,话音未落,那人便已走进屋内,竟然是后山偶遇的黑袍男子! 第14章 学武的希望 “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离看着黑袍加身犹如黑夜使者的中年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中年人哈哈一笑,“闲来无事,随便走走,没想到竟会碰见如此精彩的一幕,临危反杀,以弱胜强,虽然取巧了些,但也难能可贵。” 孟离翻了一个白眼,翘着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对于中年男子的话,他自然一句都不信。否则,天下间又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这边刚出事,对方就到了? 不过,就算猜到这中年人是在刻意观察他,孟离也没有感到惊慌。不知为何,他在这人面前竟有一种毫无秘密可言的感觉,纵然刚刚犯了人命,心中也无惧。 中年人并不在意他的反应,似笑非笑道:“你这小家伙,胆子还真是大,前日斩杀黑虎那一刀,已经让你的血脉残破,这才过了多久,竟然还敢激发木刀,本来还有十年可活,现在却连五年都没有了。” 孟离苦笑道:“总好过现在就去死!” 中年人点点头,哑然失笑,道:“那倒也是。”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的孟离终于恢复一些,扶着桌子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他顺势坐在临近的一张椅子上,对中年人道:“我想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来意了?”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孟离,好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可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可爱少年该有的样子。” 孟离冷笑道:“一个只知道卖弄可爱的孩子,是无法从一名正值壮年的成年男子手中存活的,我父母早亡,很早便要依靠自己,相比同龄人,城府的确是深了一些。” 中年人拍了拍手,以赞赏的目光看向孟离,感叹道:“真是有趣的孩子。” 听到对方称呼自己“孩子”,孟离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这回可以说出你的来意了,千万不要再用刚刚那种无知的借口敷衍我。” “无知?呵呵!”中年人双目一凝,眼中洞射出一道寒光,冷言道:“知道吗小子,你可是第一个说我无知的人。” 被那犀利异常的目光盯到,孟离顿时打了一个冷颤。那眼神中似乎有一种无上力量,能让一切低头。在这压力下,孟离趋近屈服,但倔强的性格却让他咬紧牙关,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哼!” 似乎感到有些无趣,中年人挥了挥手,将压迫向孟离的力量尽数收回,冷漠道:“你很聪明,知道我不会杀你,但我的警告却不会有第二次,你明白吗?” 孟离阴沉着脸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的态度非常不好,似乎已气急败坏。 这一次中年人终于满意,点了点头,笑道:“很好,这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还记得我前日在洞中说过的话吗?我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想教你两手。” “你想教我学武?”孟离脸色诧异,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说出这个理由。仔细想想,那日在洞中,对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只是被他无视,本以为是寻他开心的狂妄之语,如今看来未必就没有这个资格。 经过两次接触,对方给他的感觉愈发神秘,如今看来此人必是武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像李柏涛那样让人羡慕的一流武者。 “准确的说,我只是想教你两手,能达到何种境地,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中年人下巴微微抬起,双手背在伸手,一副自鸣得意的高手做派。 能够得到学武的机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武者,自然是孟离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这个机会来的过于突然,不得不让他心生警惕。 “为什么选中我?”他这样问道。 “因为你有成为武者的天赋。”中年人言辞诚恳。 “就这样?”孟离表示无法理解,这个答案显然还不够说服他。 中年人笑道:“千万不要小看你的天赋,你是天生的武者,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意识到。不论是你斩杀黑虎的沉稳,还是刚才的狠辣,都是最好的证明。我不忍心错失你这样的人才,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我半生游历大陆,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看到你后,才生出将我这一生本领传承下去的想法,你说我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 “但我已时日无多。”听到中年男子的赞扬,孟离并没有感到高兴。一个时日无多的人,天赋再高,又能有什么成就? 中年人笑道:“时日无多并不代表没有希望,我说过了,你的问题虽然棘手,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他日若有一番机遇,未尝不能治愈,若真如此,你的前途必将无可限量,而我也算押对宝了。” 不入江湖的人永远不知江湖的精彩,那里存在的可能,远比常人想象中多得多。 孟离直视对方,“我该如何信你?” 中年人无所谓道:“你可以不信我,但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昨日那件事已将你的武者之路封禁,你现在若想学武,便只有我能帮你。说到底,应该是你请求我才对,毕竟这可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时时刻刻感受到身体羸弱状况的孟离露出一抹苦笑,正如对方所说,他现在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若想活下去,的确只有这一个办法。只是这种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感觉,让他极为不喜。 孟离银牙紧咬,梗着脖子道:“既然这样,我拜你为师便是了。” 中年人挑过一把短椅,大马金刀地坐在孟离对面,伸手向地一指,说道:“来!” “什么?”孟离迷茫地看着他。 中年人道:“拜师啊!这点规矩都不懂?我传你武艺,你若连个头都不磕,我岂不是亏大了?” “原来拜师磕头不仅是尊师重道,还是为了占便宜?”听到还要磕头,孟离脸色突然转为铁青。 中年人理所当然道:“我倒是想要你尊师重道,但这一时半刻你也做不到啊!别愣着了,快快磕头!” 磕头拜师,自古以来的道理,孟离虽然不甘,却也无力反驳,乖乖跪在地上,一头触地,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师父”。 中年人哈哈一笑,扶起孟离,欣慰道:“好徒儿,以后跟着为师学武,勤加苦练,将来必有一番成就。” 这就要画大饼了? 看着对方得意更胜欣慰的面孔,孟离觉得好笑。 中年人不管孟离如何感想,拉起孟离的手,竟直接向门外走去。 “走走走,随我上后山学艺去。” 中年人当真是雷厉风行,说走便走,不等孟离反抗,便将一股力量侵进至孟离体内,封住他的行动,甚至连眼耳口也一起封禁。 孟离感官被禁,如坠黑暗之中,而后便是一阵腾云驾雾般的感觉,再等感官恢复时,已然回到了后山的山洞中。 孟离看着四周并不陌生的环境,对中年人无奈苦笑道:“前辈,你就这么着急吗?” 中年人双目一瞪,不满道:“已经拜了师,怎么还叫前辈。” “是,师父。”孟离撇嘴道。 中年人叹道:“并不是我着急,实在是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你若真要求得一线生机,便也只能辛苦些了。” “可是师父,我才刚动用完木刀中的力量,此时身体虚弱得很。”孟离苦笑,并不是他不想用功,只是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中年人伸手在额头上一拍,懊恼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无妨,你且等我……”他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清清嗓子道:“咳咳,你且等为师,为师去去就来。” 也不管作为徒弟的孟离是否存有疑义,说完便走出洞去,转眼消失不见。 孟离望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忽然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堪忧。碰上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师父,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第15章 今生只练刀 洞外夜幕漆黑,偶尔会传来虫兽爬行的声音,使得这静谧的黑夜,平添了一抹紧张。 孟离两次来到山洞,皆无缘一睹来时路径,但好在从此处下过一次山,对于此洞的位置,也能判断出个大致。山洞的位置位于杂草山的深处,属于荒无人烟之地,时常会有野兽出没,好在洞穴足够隐蔽,并没有被野兽发现的疑虑。 此时洞中生着一堆篝火,旁边堆着成堆的干木柴,淡淡的火光,为洞穴带来温暖的同时,也为洞中带来光明。 借着火光,孟离首次认真打量起山洞中的情况。 出乎孟离意外,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山洞,竟然比他想象中更加开阔,石壁平整,似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洞中一角,黑虎的骨架已被丢弃,森白的骨架上,带着一些干硬的肉筋,看上去惨不忍睹。 见到这具骨架,孟离便忍不住想起与黑虎针锋相对的经历,若非那次经历给他带来的心态变化,他今夜绝无从孟淮阳手中逃生的可能。 “老朋友,你又一次救了我!”孟离一手握刀,一手抚摸刀身,眼神中透着温柔,就像是在抚摸爱人温暖的小手。 等不到片刻,中年人便已回归,再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盆鲜血! “来,把这盆血水吸收掉。” 中年人将木盆放在地上,指着盆中的鲜血对孟离道。竟好像是要请客吃饭一般,一副任君采用的大度模样。 “又来?” 望着地上那满满一盆血水,孟离苦笑一声,虽不是直接饮用,但以血水治疗身体的疲弱之症,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中年人笑道:“你当然可以拒绝,但以你此时的状况,至少要卧床三日才能恢复,你确定要这样吗?” “那还是吸收!”孟离苦笑着将已然无力的双手插入盆中,形势所迫,他也不能在意那么多了。 四龙锁脉的血纹,散发着淡淡的红芒,犹如饥渴已久的野兽,贪婪的吞噬血液中的能量。 血液渐渐下浅,而后完全见底。中年人显然对孟离此时的状态把握极好,盆中的血液竟刚好够他完全恢复,多一滴都没有。 呼! 孟离长舒一口气,而后道了一声谢。 中年人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若要谢,那就感谢这一盆鲜血的主人!毕竟也是一条生命。” “一条生命?”孟离悚然大惊,瞪着对方惊慌失措道:“你给我用的不会是人血?” 中年人瞪了孟离一眼,不满道:“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如此残酷之人?刚才出去办了一些事,回来路上遇到一只山鹿,便取了这一盆鲜血。” “原来是这样啊!”孟离松了一口气,紧接却又神色一黯,叹道:“这杂草山上的山鹿很有灵性,村中居民不忍猎杀,常常还以食物相喂,想不到今日却有一只因我而死!” 中年人冷哼一声道:“莫做小女儿的姿态,那山鹿我已好生安葬,并未暴尸荒山。” 孟离苦笑道:“师父真是宅心仁厚啊!” “那还用你说。”也不知中年人有没有听到他话语中的无奈,竟露出一抹被褒奖过后的得意。 见到中年人这副尾巴快要翘上天的样子,孟离对他的性格算是了解了一些,他这个师父其实就是一个喜欢炫耀的自大狂,被人夸一夸,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 得知自家师父软肋的孟离立刻“乘胜追击”,嬉皮笑脸道:“徒儿拜了师,却还不知师父名讳,以师父这般高人风采,想必在江湖上极具名望,日后徒儿功成名就,报上一声师父的名号,岂不是为师父添光增彩?” 中年人似是被这一番话挠在痒处,美滋滋道:“徒儿有心了,不过为师的名头在江湖上过于响亮,无故提起,反而会害了你。你便只需记住为师姓燕,是一名无门无派的散修,这便足以了。” 孟离趁对方不注意时嘴巴一撇,对这套说辞甚是不屑,什么名头过响提一提就要遭殃,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江湖盛传的绝世老魔?怕是半点名气都没有,羞于出口! 心里这般想法,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恭维道:“师父如此了得,想必掌握的功法也甚是厉害,不知有什么可教于徒儿。” 此时的孟离极尽谄媚,相比正宗的马腿子也不过只差三样,端茶、递水、锤腿。 说到授武,燕姓男子反倒为难起来,纠结道:“江湖之上名剑风流,人们对于剑法的开发要远远超过其他功法,我本来有心要教你剑法,但这两次见你出刀皆是如有神助,想来在刀法上拥有超出常人的非凡感悟,我也不强迫,索性就让你自己选。” 学刀还是学剑,这个问题孟离从未想过,当母亲将木刀递给他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注定。 “我要学刀!” 燕姓男子哈哈大笑道:“选得好,我辈儿郎,自该以刀磨意,敢爱敢恨,轰轰烈烈。” 孟离诧异道:“师父不是希望我练剑吗?” “练剑?”燕姓男子不屑道:“三尺青峰,宽不过两指,细得跟豆芽菜一样,要我说这就是娘们练的东西。” “可师父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啊!”见自家师父前后不一,孟离傻眼了。 “师父你不是说名剑风流吗?” 燕姓男子冷哼一声道:“名剑风流,却也下流,打着英雄美人的幌子,不知道有多少做的是勾搭良家妇女的龌龊勾当。” 孟离再道:“你刚才还说剑法一派功法超绝,远胜其他功法?” 燕姓男子道:“绝顶的剑法是不少,可并不代表绝顶的刀法就不多,跟我学刀,差不了。” 孟离看着自己这位拍着胸口豪气干云的便宜师父,一脸的不可思议,刚刚让他选择时,还是有一说一的你好我也好,怎么一听自己弃剑而学刀后就如此激动了?恨不得把天底下吹嘘刀法的大话全都说满。 孟离越想越不对,看着对方的眼神愈发怀疑。这个姓燕的不会只是一个爱说大话的假货?在听到自己选择刀法后便对刀法大吹特吹,从而让自己心生向往,从而盲目崇拜? 察觉到孟离怀疑的眼神,燕姓男子皱眉道:“你这是什么眼光,难道是对为师的刀法有所怀疑不成?” “不敢,不敢。”孟离连忙摆手道:“方才听师父所说,徒儿热血沸腾,只是与师父相处了这么久,不见师父佩刀,所以才有所好奇。” 燕姓男子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主修的不是刀法,耽误了你!” 孟离暗道一声好借口,只是傻笑,并不解释。他这番举动,反倒让当师父的更加确信,冷哼一声,掀开了身上的黑色长袍。 “无知的小子,看看这是什么?” 他伸手在腰间拍了拍,孟离这才发现,原来对方的黑袍下,竟还隐藏着一把武器。可当他看清那腰间之物时,他却笑了。 那被他认做武器的东西,非刀非剑,竟是一把酷似顽石的刀鞘! “怎么只有刀鞘?你的刀呢?” 有刀鞘,必然就会有刀,这本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燕姓男子在刀鞘上方虚握,自傲道:“这就是我的刀。” 手中无刀,心中却有刀,若是给那刀鞘插入一把刀,他此时虚握的位置便是刀柄的位置。 他的动作并未停止,但留给孟离的印象却定格在这一刻。在他身上,孟离仿佛读出四个字:天下皆敌! 第16章 深山师与徒 敢与天下也敌,需是何等人物,才能有这般气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孟离首次生出过于轻视的感觉。 也许他这位师父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师父,您究竟是谁?”孟离痴痴问道,双目中神采绽放。名师之下无弱徒,这让他又生出不少遐想。 燕姓男子道:“若你执意询问,为师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切记以后行走江湖,千万不要提起为师的名讳,否则万劫不复。” 孟离双手抱拳,洗耳恭听。 男子哈哈笑道:“为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燕名行观,有人称我为大漠刀客,也有人称我为乱世小魔头,江湖中六大魔头之首的伏背老人,便是我的父亲。” 听到燕行观自报家门,孟离吓得心头猛颤,孟家村位置偏僻,江湖传闻少有流传,可六大魔头的名头,还是会经常听到,尤其是其中的伏背老人,那可是小儿止啼的座上客。孟离小时,也没少被父母恐吓。 乱世小魔头,燕行观之所以会有此名号,是因为一段十余年前的往事。 十二年前,由此人一手促成的神兵案,引得江湖动荡,上万名江湖人士因此丧命,除八大门派能保住元气不伤之外,无数中小门派纷纷重创,使得刚稳定不久的江湖势力重新划分。 孟离年龄尚幼,未曾听过燕行观的传闻,不知其中厉害,不过倒也记住了自家师父那句话,日后行走江湖时,对其名讳绝口不提。 燕行观手扶刀鞘,步至洞外,望着群山峻岭外的极北之地,内心感慨。 在这偏壤之地,他将用两年时间塑脉换命,也不知两年之后,还有谁记得我燕行观。不过也好,江湖多纷扰,这些年无休止的厮杀,已让他心神疲倦,教一个徒弟调剂一下,倒也是一件趣事,更何况还是那个人的儿子。 孟昔寒你明知我刀法更胜剑法,还要让他随我学剑,怕的就是他继承了我这份恶业,不过世事无常,你的儿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刀法之路,这是他自己选的,你可不要怪我。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摇头苦笑,内心暗道:不过,你有天道可观,这世上的一切都逃不过你的算计,想必这一幕早就在你的预料之中。 天下共分十二州,南唐以北,同南唐一同各分六州的便是历史更为悠久的北梁。 南唐是从马背上打下的天下,立国至今不足五十年,相比之下,北梁却已拥有近六百年的悠久历史,文化绵长,人才辈出。 此时,北梁境地,一片云雾缭绕群山中,隐藏着一座深不见底的天然山谷。就在这山谷之下,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悠然回荡。 山谷之下,玉璧成墙,在这如同天幕的旷世玉璧下,堆积着一座宛如小山般的书堆。竹简、铁劵、纸籍、绢帛图纹,这世上一切可以记载文字传承的方式在这里都能看到。 在书山之下,盘坐着一名十岁孩童,孩童手握竹简,摇头晃脑,随着竹简上记载的内容大声诵咏,那回荡于群山之间的朗朗读书声,便是出自他的口中。 旷世玉璧之侧,是一张寒铁铸就的铁台,台上铸就五条粗如手臂的铁索,索链的尽头竟是一名黑发转白的中年男子。 被困于五条索链之下的白发男子双目紧闭,沧桑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让人感到一股英雄迟暮的壮烈之感。 英雄未老,人已先衰,这股衰败,不仅是来自他的躯体,更来自他的灵魂。 仿佛是听到了极远处的内心呼喊,男子忽然睁开双眼,从长久的闭关中苏醒过来。 铁链哗啦啦地晃动,金鸣声顷刻间传遍山谷。读书孩童专心书籍,同时也能分心二用,察觉到谷内异常,便向那铁台看去。 见男子已然苏醒,孩童兴奋道:“师父,您醒来了。” “听到了故人感慨,提前醒过来了。”被索链束缚的白发男子点了点头,见到孩童手中的竹简后,笑道:“你这孩子,读书虽好,你却也不能把心思全然放在这上面,文虽有道,却不如武路坦途。我为你写就的《武道天经》,甚玄甚妙,为何不见你去练啊?” 孩童将竹简藏于身后,委屈道:“师父的《武道天经》是炼心之法,徒儿天性散漫,实在沉不下心啊!” “唉!你这孩子,要我说你什么好!”白发男子叹一声道:“这《武道天经》乃是为师穷极一生的成就,除了比不上有逆天改命之能的《无漏经》,比之九大功法中的其余八大功法皆不逊色,多少人想学都学不来,你却还嫌弃。” 听到“无漏经”三个字,孩童眼前一亮,连忙扑向书堆,从堆积如山的卷籍中挑出一张铁劵刻本。 他捧着这张薄铁刻纹的典籍,疑惑道:“师父,我看这本《神功秘要》上写到,天下功法万千,唯有九大神功称尊,其中《无漏经》冠绝群功之首,可为何顶尖门派的传承功法中独独缺了这《无漏经》?” 九神功是顶尖门派的传承根本,但这天下最顶尖的门派却只有八座。换而言之,这八座门派之所以能从众多门派中脱颖而出,位列八大,靠得便是各自传承的八大神功,其中独缺《无漏经》。 “无漏壁上无漏经!”白发男子轻叹一声道:“徒儿你可知道,当初《无漏经》下也曾诞生过一绝顶宗门。” 孩童沉吟道:“师父说的可是那昙花一现后被列为禁忌,使得天下间无人再敢提及的宗门?” 白发男子道:“正是传说中的逆命宗,四十年前此宗门已一己之力横压江湖,压得八大门派也抬不起头,不得不报团取暖。逆命宗行事毫无顾忌,最终引得极北的神秘之地降下仙力,一夜之间宗门尽灭,从此逆命宗便被列为江湖禁忌,无人再敢提起这三个字。” 男孩骇然道:“凡仙两隔,最后竟引得那个地方出手,这个逆命宗实在是了不起!” 白发男子冷笑道:“一山难容二虎,逆命宗的存在的确是对那个地方构成了威胁,当年若非逆命老祖推演武道极致,以自身气数为这世间留下十份武道机缘,致使修为倒退,逆命宗也并非没有一搏之力。” 男孩目光向书山中一扫,似是又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份辛秘传记,向自家师父请教道:“师父,听说逆命老祖的修为已经达到武破虚空的极致境界,曾引开天界宫阙而不入,这是真的吗?” 白发男子道:“世人皆说,宫阙之内便是仙界,那个地方的人也都是由此而来,但那毕竟只是传说,逆命老祖当年是否真的打开了宫阙?为什么又过宫门而不入,反倒留下武道机缘?这就不得而知了。” “师父,逆命老祖如此了得,可曾留下传人?” 被自己困于铁台上的男子笑了笑,这个问题本是禁忌,但在自家这个极会读书的徒弟面前,他却没有什么好隐瞒。 “逆命老祖的亲传弟子只有两人,这两人也是他的得意之作,其中一人,便是如今名震江湖的伏背老人。” “伏背老人!六大魔头之首?”孩童愕然,忙又问道:“那另一人呢?” 男子笑道:“另一人的名头也不小,你可听过这几十年来替南唐镇守边关的无敌铁将?” 孩童道:“就是那已一己之力镇压两界边关三十万冤魂的无敌铁将?” “无敌铁将韩崂山,他便是逆命老祖第二位真传弟子。”白发男子感慨道:“伏背老人,无敌铁将,这两人一个在江湖,一个在庙堂,都是人中龙凤啊!” “师父比他们又如何?”孩童忍不住心中好奇道。 “和他们比?”男子拖着困住自己的索链自嘲道:“我一个废人又如何能与他们比?不过他们都在局中,反而不如我来得逍遥。” “局?什么局?”孩童迷茫。 “破仙之局!”白发男子将双手猛然向上一甩,困住他双手的两道索链被他灌注于手中的真气甩到两侧,狠狠撞击在山谷中的玉璧上。索链与玉璧相撞,发出的竟不是爆裂的声响,反倒是犹如奏鼓般的低沉之音。男子冷冷一笑,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细声道:“等着,《无漏经》的传人,很快就要出世了。” 第17章 简单偷懒功 “记住,练刀不练功,到头一场空。学武是一个精细活,刀法与功法要齐头并进,否则就算你刀法天赋再好,若没有一套绝顶功法傍身,将来也是难有成就。” 简陋的山洞中,一大一小两人相对而立。燕行观拿着一本自己刚刚默写出来,墨迹还未干透的《刀法大全》,一边交给孟离,一边郑重提醒。 孟离结果那本字迹潦草,画图也甚是幼稚可笑的《刀法大全》,向一脸严肃的燕行观问道:“师父所练功法,想必就是绝顶功法!” 燕行观得意道:“我练的功法自然不差,你今日刚入武道,很多事情尚不知晓,其实这刀法、功法也有配套一说,就比如为师所修的明皇刀经,便是刀法、功法共成一经。一经施展威力绝伦,比九神功也只稍逊一筹。” “九神功?”孟离此时仍是江湖小白,对几乎人尽皆知的九部神功以及八大门派从未听说。 燕行观摆手道:“江湖上的常识,为师以后慢慢告诉你,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为你找一部合适的功法。” “不是学师父的功法吗?”孟离奇怪。 燕行观道:“我的明皇刀经是至刚至阳的功法,霸道非常,以你如今羸弱的血脉情况,本根无法学习。” 孟离现在的情况就像一个存在裂痕皮球,压力越大,爆裂的几率就越高。 听说学不了明皇刀经,孟离感到有些遗憾,但很快便释然。 “没关系,师父用的功法学不了,那便学习其他的功法,反正顶尖的功法并不仅明皇刀经一种。” “但我这里的顶尖功法就这么一个。”燕行观双目看向孟离,目光有些尴尬。 孟离愕然道:“可师父你不是说绝顶刀法有很多吗?” “你也说了,那是刀法,不是功法。”见到孟离愈发无语的神情,燕行观耸耸肩,好像是在说这不是他的错。 “我……”欲哭无泪的孟离连忙调整心态,强笑道:“没事,反正还有顶尖的刀法学。” 燕行观摸摸鼻子,以蚊鸣般的声音弱弱说道:“那个你也学不了!” 短短的七个字,落在孟离耳中,却是如同雷击。 “为什么啊!”他绝望的问道,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怎么就不一样了呢!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对方,迟疑道:“这顶尖刀法,您不会也是只会明皇刀经这一种?” “放屁!为师会的顶尖刀法可多着呢!”极好面子的燕行观又怎么忍受得了孟离这种眼神,辩解道:“这个世上,没有最强的刀法,只有最适合自己的刀法。所谓顶尖的刀法,无不是极具精妙的刀法,对刀法若没有足够的感悟积累,又怎么可能施展的出来?就好比孩童舞刀,连刀都舞不动,又如同能发挥出刀的威力? 孟离并不知道,他这位师父之所以会被称为大漠刀客。便是因为在大漠中行走多年后,创造了一式极具风沙之意的顶尖刀法,此刀法一出,风沙漫天,无孔不入,比之其他顶尖刀法用出,威力要更盛三分,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此刀法乃是他起手所创,最符合他用刀的习惯。 孟离举着那本再普通不过的《刀法大全》,哭丧脸道:“所以我就只能学这个?” 这本《刀法大全》记载的不过是一些最平白的刀法,或劈或砍,直来直去,毫无变式可言,比他时常观看的那本《集成刀法》还要简单。 燕行观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呵责道:“你懂什么,越是简单的刀法,越要用心去体会,高楼还要平地起,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都不知道吗?” 真正的刀法大家,到了一定境界后,并不拘泥于刀法的高深。燕行观认识的众多江湖高手中就有一个使刀的高手,苦练平刀二十年,一招最简单的刀法递出,和最顶尖的刀法,几乎没有差别。刀法练到这一步,也算是练到家了。 孟离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却也知道自家师父说得有理,万丈高楼平地起,如今他连第一步都没踏出,便想着会当凌绝顶,一览天下至高顶点的风采,的确是有些痴人说梦。 “那么师父,徒儿该学习何种功法呢?”也许真的是因为燕行观见多识广,说出来的东西,不经意间会让孟离恍然大悟,不知不觉,他对自己这位师父的感官已经完全改变,不只敬佩还很信服。 燕行观道:“选择功法,当然也要以适合为主。老实讲,以你现在的情况,稍好一些的功法你都无法学习,因为功法催动真气的速度越快,对你血脉的损伤就越大,你本就活不了几年,若是因急功近利而突然暴毙,那便更加得不偿失。” “师父,我这也太惨了!”孟离欲哭无泪,好的功法没法学,那便只能学习不好的功法,既是如此,修炼又如何保证? “无妨!无妨!”燕行观摆摆手,轻松道:“天无绝人之路,我倒是知道一门功法,刚好能解决你目前的窘状。” “什么功法?威力如何?”孟离迫不及待道。 燕行观道:“一部简单至极的功法,修行的速度倒是极快,至于威力……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不知为何,他在说这话时,孟离竟在他脸上察觉到一抹怪异的神色。 “简单至极的功法?师父,您不是在坑我?” 燕行观轻哼一声道:“要不说你小子无知呢,这世上功法千千万,难免会存在一些特殊的功法。就好比我打算传授给你的这部功法,易上手,见效快,可塑性又极强,能够兼容一切功法,若你以后在修炼一途上有所领悟,也未尝不能将功法改良,使其变为顶尖功法。” 听说还有改善的希望,孟离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既然这样,那我便学这部功法好了。对了师父,这部简单易上手的功法叫什么名字?若是一个霸道的名字,那便是最好的,以后说出去也可以威风些,就好像师父你的明皇刀经,听着便很厉害。” 被戳到痒处的燕行观,拍着孟离的肩膀哈哈大笑,“还是我的徒儿有眼光啊!为师当年选修这明皇刀经,便是冲着这霸道的名头去的,不过作为过来人,为师要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被这些虚名蒙蔽双眼,踏踏实实才是根本。” “是,徒儿知道了。”孟离自己也是很兴奋,笑问道:“所以师父要传我的这部功法叫什么?” 燕行观神色一正,严肃道:“此部功法因简单易学,故有‘简单’二字,再加上修习此功法的进境速度也远远超过一般功法,使得修炼之人不需殚精竭虑,便可在攀境一事上水到渠成,故而又有‘偷懒’二字。” “简单……偷懒……功?”听着燕行观的讲解,孟离本能的点头附和,可听着听着便听出了不对劲。 简单偷懒功,这名字,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没错,我要传你的功法就是简单偷懒功。” “恕徒儿冒昧一问,这个名字可是师父取的?”见自家师父一副孺子可教的得意神情,孟离哭笑不得,这名字,还不如干脆一点,直接叫偷懒功呢! 燕行观得意道:“此功法虽不是为师所创,但这名字的确是为师所取,怎么样,是不是形象深刻?” “师父,徒儿有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见到燕行观这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孟离心中暗暗叹息。 燕行观警惕道:“如果你是想要给这个功法改名字,我劝你最好不要提。” 孟离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问道:“问了会怎样?” 燕行观五指成爪,在石壁上轻轻一抓,像抓豆腐一样,从上面扣下一块,轻轻一搓,石块化成粉末从他指尖缓缓流下。 “你觉得呢?”他轻轻一笑,笑容中透着一股邪意,不负小魔头的凶名。 孟离被燕行观的手段吓得不轻,嘴巴一闭,当起了缩头乌龟。 燕行观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璧。 “拿着!”他将玉璧递到孟离面前,神色复杂道。 孟离看着燕行观手上的玉璧,害羞道:“徒儿还没有给师父送上拜师礼,师父就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徒儿,徒儿又怎么有脸收呢?这份厚礼师父您老人家还是收回去!” “你想多了。”看着一脸羞意欲拒还迎的孟离,燕行观白眼一翻,无语道:“这玉璧上记载了简单偷懒功的功法,是用来给你修炼用的。” “哦,这样啊,原来是徒儿误会了!”生怕对方变卦一样,孟离连忙接过玉璧,仔细察看上面记载的简单偷懒功。 小小的玉璧,却记录着上万文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挤满了玉璧的正反两面。 第18章 功法的秘密 简单偷懒功,不愧为简单二字,短短的一万字,便已是功法的全部,这上万个字,每一个都比芝麻还小,字与字之间相互组合,每一句都是言简意赅,应和了大道至简的道理。 简单二字,并不只是普普通通的简简单单,孟离在这部功法中仿佛看到了更深的含义。 “怎么样,可有不理解的地方?” “完全不懂!”孟离苦笑,小小一块玉璧,放在他手里却是重如千斤。 听到孟离这样说,燕行观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哈哈一笑。 “看不懂,那我就放心了!” 被燕行观笑红了脸的孟离,摸着鼻子唯唯诺诺道:“您这是在取笑我吗?” “并不是。”燕行观摇头,目光中神采一闪,叹道:“我是怕你太妖孽,打击到我。” “这又是从何说起?”孟离不明所以,这世上功法千千万,据燕行观所言,此时他手上拿着的这部简单偷懒功,不过是其中极为简单的一种,若连这部功法都看不懂,又何来妖孽一说? 燕行观道:“十二年前,南唐与北梁便遍传武道于天下,你可知道可为何十二年过去,如今仍有传武日的存在?难道将一部人人都可学习的普通功法印制成册,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孟离迟疑道:“也许是为了便于武者的管理,我从我父亲的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侠以武犯禁,若这世上人人可都轻易学武,便会对朝廷少去一分敬畏。” “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燕行观点点头,并不否认孟离的观点,只是话音一转道:“但是,传武日存在的真正原因却不是这个。传武需引导,若是没有武者的引导,一个普通人是无法完成初始修炼的。” 所谓初始修炼,便是由普通人到武者的转变,这一过程主要是身体对真气感应的变化,也只有完成炼体一锻,感应真气之后,武者才能调动体内真气,自主修炼。 江湖上有人将这一过程叫做筑基,以此比喻为化腐朽为神奇的修行之始,修行者由普通人到武者的蜕变,不仅是修行的第一步,也是极为关键的一步。 炼体第一锻,是一个改变身体的过程。适应真气,掌控真气,在此之前还未入门的修炼者根本不知真气为何物。而功法上所讲的内容几乎都是围绕如何修炼真气而展开,面对这样的功法,首次接触功法的修行者又如何能看得懂? 燕行观伸出一只手,以命令的语气对孟离说道:“把你的手伸过来。” 孟离伸出手,燕行观反手一抓,将其紧紧抓住,孟离本能地往外抽,但却纹丝未动,那种感觉更是是被一把铁钳握住。 “师父,您这是?” 燕行观另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声道:“别说话,细心感受你体内的变化。” 孟离见他脸色凝重,立刻停止挣扎,按照他说的沉心静气,将意识集中在体内。 此时此刻,正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力量,在他体内四处游走,所过之处,留下一道暖流,滋养着他的身体,并在他筋骨间生根发芽,逐渐壮大。 “你可感受到了?”燕行观收回手掌,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刚才的推气行脉对他消耗极大。 孟离望着自己双手,神色迷茫道:“这就是真气?” 燕行观道:“我输送到你体内的这股真气,能够留存三日时间,这三日你用心修炼,依照简单偷懒功上记载的运气方法,争取早日冲破第一锻。” 冲破炼体第一锻,体内便可自行产生真气,到那时修炼者便能独自修炼,再也无需他人协助。 南唐推行武道已有十二年,至今仍未完成人人皆练武的初衷,似孟家村这等偏远地区,更是罕有武者出现,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原因,传武过程中的前辈协助,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就以孟家村为例,李柏涛精力毕竟有限,可却要以一人之力教授十数人,若是遇到天资聪慧的也就罢了,稍微愚笨些的便要数次推脉,一来二去,又怎么可能尽心尽力,练到最后,本就渺茫的希望,便会变得更加渺茫。 孟溪当日拜李柏涛为师,心中狂喜,之所以会这般欣喜,便是因为修炼有了保障,假以时日必能成就武者,纵观孟家村十余名学徒,最终能够确保成为武者的便也只有他一人。 孟家村出了孟溪这一个武者真传,都是这般惨淡,其他村长更是不可想象。不出武者,难保传承,没有传承,难出武者,长此以往又怎么可能不会成为恶性循环? 一般的师徒传承,直至到完成筑基之前,师徒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一起,以防止真气刚刚过体便要后继无力的消散而去,只是燕行观真气浑厚,能够久凝不散,之才让孟离省了许多方便。 此时的孟离,还不知道砸中自己的是一张多大的馅饼,一颗心完全放在了简单偷懒功上的他,捧着巴掌大的玉璧孜孜不倦,越看双目中的神采便越发明亮。 “妙极啊妙极!原来功法是要这样修炼的!” 真气过体乃是为了强壮筋骨,筋骨壮则气血足,而真气汲取力量的原点,就在气血之中。 气血在体内运行,以一种特定的方式将其运动,使之相互碰撞、摩擦,再将这股爆发出来的力量收归己用,这便功法修炼的核心。 孟离并不知晓,激增气血之力,便是最早期的修炼之法,此后各种各样的修炼功法皆是由此而来,万变不离其中,简单偷懒功之所以会有简单之称,便是因为这部功法直指本源,是最浅显的气血修炼之法,正因如此,此功法的塑造力也是最强。 按照功法上的推运方法,孟离开始尝试推行留存在体内的真气,可当真气运转的时候,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隐藏于他右臂之下的四龙血纹突然显现,一股异常灼热的力量,伴随着血纹的出现在他体内流窜,顷刻间流转一周,强行带动他体内真气,由始及末,构成一个如环无端的通道。 真气运转自成一脉。 这是一个新的通道,也是一个新的开始,等到真气通道彻底稳定,炼体的第一锻也就成了,接下来就是十年如一日的水磨功夫,一步一重天,直至炼体九锻。 感受着体内忽然形成的真气通道,孟离面色怪异道:“师父,我好像炼体成锻了。” “锻体有成?不可能不可能,你以为修炼是喝水吃饭,想成就能成?” 燕行观掏着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是炼体成锻? 所谓炼体成锻,成就的便是由此而始的第一锻,第一锻成,便是一名真正的武者,只是纵观南北两国,即便是最快的修炼者,也要三日成锻,练上一遍功法就能成锻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但我好像真的成了,刚才我运功时手臂上忽然传来一股力量,回过神时,真气通道就莫名其妙地稳定住了。” 好一个莫名其妙,似是说出了一把辛酸泪。孟离掀开自己的衣袖,手臂上的四道血纹果然已显现出来。 燕行观半惊半疑,一把抓住孟离的手臂,真气流转之间,便已将孟离体内的情况查探清楚。 “真的是一次成锻!”松开孟离的手臂,燕行观双目失神,喃喃自语。 当年,他在修炼之前,曾问过自己的父亲,是否有人能一次成锻,父亲的回答是不可能,但语气之中颇显犹豫。再三追问之下,方才知晓,原来一次成锻并非没有出现过,他的师爷,也就是当初搅动风云,以一人之力压得八大门派抬不起头的逆命老祖,便是一次成锻。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为武道前赴后继,武道大势鼎盛之至,方才出了一个逆命老祖。而今难道又要再出第二个吗? “也许真的是巧合!”燕行观用这话安抚孟离,同时也在安慰自己,但他知道这一幕绝非巧合,若非是那个人借引天力,这天下绝无可能再出现一次成锻者。 孟昔寒啊孟昔寒!这些年你到底都做了什么?你给我的这部简单偷懒功又是什么?简单偷懒功,真的很简单吗? 第19章 功法有问题 简单偷懒功,不仅很简单,而且很偷懒。这个偷懒说的并不是修炼者,而在功法本身。 初得功法的孟离,整个人都处于兴奋之中,整整一夜都在修炼,从天黑练到天亮,正是这一晚的勤勉,让他意识到简单偷懒功的最大问题。 这个功法,会偷懒! 修炼简单偷懒功,的确像他师父所说,境界的攀升速度要远远超过一般功法,只是这种境界攀升随之引发的真气增长却是极其的不尽人意。从他修炼一夜的情况来看,简单偷懒功修炼出来的真气,竟只有正常功法的一半。 同样是修炼功法,真气增长的数量却只有正常功法的一半,以后若是闯荡江湖,遇到同境对手,先天便要矮上一头,这又让人如何接受? 大家同是修武,同样用功勤勉,凭什么他就要因功法原因而逊色?十二岁的少年,正是志得意满,虽不至心比天高,却也有一身傲骨,难忍不公。 “师父,我这功法可有补救的方法?” 虽然已经事先说明,但真当切身体会时,孟离还是有些不甘。 燕行观道:“年轻人,切莫被眼前的得失蒙蔽双目,为师之前已经与你说过,这部功法最适合你的修炼,以你如今血脉的情况,难道你以为你能承受得住正常的真气强度?” 由极弱缓缓变强,一点一点循序渐进,这才是孟离可以修炼的唯一方法,在这种情况下,孟离即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认命,毕竟,保命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但我之前记得您说过,这部功法也不是没有变强的希望。” 燕行观笑道:“没错,此功法是这世间可塑性最强的功法之一,只要你得到机缘,也不是没有变强的可能?” 这世间没有无用的功法,越是简单的功法,越是存在更多完善的可能,当初燕行观刚步入江湖时就认识一个修习低等功法的武者,本是最普通的功法,被那人一改再改,愣是改成一部威力不错的高等功法,从而闯出不小的名气,若非那人出名后,因桀骜而死于非命,现在必定已是一名名动天下的大高手。 “得到机缘?什么机缘?”听到燕行观的话,孟离本已快要绝望的心,再度燃起希望。 “机缘就是机缘,机缘到时你自会知晓。”燕行观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沉重。 简单偷懒功毕竟过于简单,若是普通的修改,虽然也会有些作用,但还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唯有师爷留下的武道机缘…… 唉!罢了,罢了,他现在只管好好教,这孩子以后能有多少成就,便看他自己的造化!如今一次成锻都已出现,说不定这孩子以后真能创造奇迹。 孟离一头雾水地摸了摸头,不等再说什么,便听燕行观又道:“练完了功法,接下来我们再练会儿刀!” “还要练?”孟离望着洞外已经快要完全亮起的天色,哀怨道:“师父,我这都练了一晚上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初涉功法,并且一次成锻,这让孟离很是兴奋,可这兴奋过后的一夜疲惫,却是他这凡夫俗体所不能承受的。况且,他回去之后,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燕行观眉头一挤,不悦道:“修炼之事,怎么能说差不多呢?学无止境,学武更无止境,只是练了一晚你就懈怠,这个样子以后又怎能有所成就,想当年为师我刚学武时,一练就是十天十夜,一直练到筋疲力尽,这才作罢!” 孟离哭笑不得道:“师父,我并不是要偷懒,实在是家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没有办法不回去。” 听他这么一说,燕行观脸色和缓了一些,“既然有事,那便回去!至于刀法,以后再找机会。” 孟离举着昨夜刚刚到手的《刀法大全》,笑道:“师父不是给了这个吗?我看上面刀法简单,自己就能照着练。” 燕行观道:“这本刀谱是给你打底用的,你平时多看看也就是了,练不练的都无所谓。” “还可以这样啊!”孟离举着刀谱,神色有些迷茫,头一次听说刀谱不是用来练,而是用来看的! 一般人学刀,当然是要照着谱子练,等到一招一式都至娴熟,再将刀法融会贯通,学完一本再学另一本,宛如登楼般的循环向上,如此才有触摸到刀法极致的可能 这片大陆上的武者何其之多?专修刀法者,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九成九的刀客便都是这样过来。 不过,这世上总是会有一些天才,不需循规蹈矩。之前孟离两次生死搏杀,已经展现出刀法上的非凡天赋,燕行观称其为刀感奇绝。此种天赋对于刀法往往会产生极为独到的理解,较为简单的刀法只需多看几眼便能依葫芦画瓢地施展出来,不仅不失其意,往往还有意料之外的领悟,因而不需在修炼上浪费时间。 万丈高楼平地起,孟离现在需要的是更加基础的东西,对于这一点,燕行观这个当师父的没有解释太多,摆摆手,将这个早已归心似箭的徒弟轰出了山洞。他当然知道他这个徒弟要去干什么,也知道他不必为此而担心,但有些事不是知道就要说出来的,让他自己去发现,去成长,反而更有意义。 出了山洞,孟离提起体内真气,向山下狂奔而去,也不知是归心似箭,还是这真气真有轻身的妙用,一路下山所用的速度,竟比以往快了一倍。 他之所以归心似箭,如此急切的想要回到家中,当然是因为那一具倒在家中的尸体。孟淮阳死在他家里,还不等他处理,他便被燕行观抓上山,若是再不回去,恐怕会被人发现。 临入山脚时,有一只皮毛锃亮的白毛野兔出没于杂草之间,孟离见到野兔,忽然停下脚步,沉思片刻后拔出木刀,一刀向野兔砍去。 他这一刀,是成为武者后的第一刀,平平淡淡,简单而纯粹,但就是这般平凡的平砍,其中却又隐藏着两种应对后续情况的变招,而这一刀的出处,就是他不久前得到的《刀法大全》。 《刀法大全》中的刀法,皆是平淡无奇的刀法,可这刀法毕竟是出自燕行观的手笔,只要领悟透彻,足以应对任何情况。 小野兔突遭变故,忽然向上跳了起来,这一跳又快又急,恰巧躲过孟离平砍而至的木刀,不过,就在木刀即将落空之际,孟离手腕轻轻一抖,一股真气推送,刀法中的变招自然而言地施展出来,刀尖在野兔腹部流水般划过。 一步之间,出刀收刀,随之泯灭的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腹部被划开一道血口的野兔跌落在地,抽搐着的身体下一片嫣红的鲜血渐渐扩散,不仅将雪白的皮毛染红,还沾染上一层黑色的泥土。 望着窝在地上渐渐停止呼吸的野兔,孟离轻轻叹了一口气,用任何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提起已然死透的野兔,继续往山下跑去。 第22章 欲加之罪 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杀掉了一个孔武有力的成年人? 这个天方夜谭的借口,孟钱也能想得出,骂他一句蠢猪,都是便宜他。 可孟钱真是一头猪吗? 就算是,也是一头嗅觉灵敏的猪! 得知原由的孟离,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精彩,谁又能够想到,一头蠢猪的肆意污蔑,竟恰好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还有这个孟溪,怎么也会相信这等蠢话?”冷哼一声后,孟江西不满的声音再度传来。 孟侯显然有些畏惧孟江西,陪着笑脸道:“孟溪也是被孟淮阳的死给刺激到了,毕竟血溶于水,再加上他对孟离本就存有偏见,所以在听到孟钱的指责后,失去了判断能力。” “哼,欲加之罪!” 似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孟江西重重一声冷哼。 围坐在码头上的众人听到这边传来的声响,纷纷看了过来。 心中早已被仇恨点燃的孟溪,在见到孟离后,顿时失去了理智,红着一双眼睛,如疯牛般冲来。 谁都知道能够杀死孟淮阳的,绝不可能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但对孟溪而言,这个绝无可能,并非真的没有可能。 孟溪天赋异禀,年仅十二岁,便长得成人般高大,力量、速度皆不弱,再加上昨日涉武,已有一脚临门武道,体力再度增长,若是拿到一把利器,也不是没有独力击杀一名成年男子的可能。设身处地,当他听到孟钱的指责时,所以才会没有怀疑。 面对疯牛般冲上前来的孟溪,孟江西一步挡在孟离身前,指着孟溪喝问道:“孟溪你要干什么?” 孟溪红着眼珠,瞪着孟离道:“我要打死这个凶手,为我叔父报仇。” 孟江西道:“孟淮阳因何而死,尚未可知,何来报仇二字?” 孟溪愤慨道:“孟离害我叔父,此乃孟钱亲口所说,如何能有假?” 老子死了,儿子当然要找出真凶报仇雪恨,又怎么会在凶手一事上弄虚作假?在孟溪看来,孟钱既然敢指认孟离,那这凶手必然就是孟离。 “哼!胡说八道。” 孟离一声冷哼,走到孟江西的身前,直视孟溪愤怒的目光。 孟溪等着孟离,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孟离挺起胸膛,理直气壮道:“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既然孟钱说是我做的,那你就叫他过来,我们当场对质。” 孟离现在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偏偏就是这么理直气壮,一点都不虚。 他这种强硬的态度,反而让孟溪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孟钱,你给我过来!” 向人群后方大喊一声,孟溪扭头再看孟离时,语气已弱了三分。 “是不是你,马上就能知道。” 躲在人群后面伤心落泪的孟钱,被这一吼吓得不轻,打了一个哆嗦,泪水也都吓了回去。 人群让开一条路,孟钱来到孟溪面前,惴惴不安道:“溪哥,我……我……” 孟溪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怕什么,现在江西叔就站在这里,你当着他的面,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杀,杀我父亲的人是孟离……”似是心虚,他的有声有些胆怯。 孟溪沉着脸道:“凶手就在眼前,何故畏畏缩缩,大些声音再说一遍。” 孟钱大喊道:“杀我父亲的人就是孟离。” “很好!”孟溪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孟江西道:“您看到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杀人偿命,现在我要将孟离就地处法,还请您不要阻拦。” “笑话,真是一个笑话!”孟离大笑一声,直视孟钱那一双早已哭红的双眼,轻蔑道:“既然你认定我是凶手,那就把你的证据拿出来,或者说这一切都是你亲眼所见?” 孟离轻蔑的态度让孟钱十分气愤,什么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我知道一定是你害了我的父亲。” 孟离好笑道:“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证据。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你一人猜测!” 听到孟离这句话,周围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怪异起来,就连几乎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孟溪,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杀人偿命是没错,可也要讲一个铁证如山,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又如何能说孟离就是那杀人凶手,若以后再有命案发生,都这般红口白牙的说上一通,那这世道岂不是要被说乱了? 孟钱只不过十岁出头,哪里懂得什么审时度势,赌气般哼了一声,说道:“反正就是你做的。” 孟钱之所以针对孟离,并不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直觉,直觉告诉他,父亲昨夜的离开就是与孟离有关,而今出了事,孟离自然是难逃干系。 “好好好!”孟江西拍着手,冷笑道:“好一个理直气壮,今天我孟江西算是长了见识,如若所有案子都能用这种方式解决,那我南唐以后便再无悬案可言,换来的怕都是冤案、错案!” 孟溪羞愧地低下头,满面羞红。 啪啪啪……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掌声,稀稀落落。 原本一直在尸体前检查伤口的李柏涛不知从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拍手道:“说得好。” 孟江西望着步步逼近,但却一脸笑容的李柏涛,微微皱起了眉。 李柏涛打量着孟江西道:“若我没有记错,你就是本地的鱼王!” 孟江西道:“正是孟某,不知李大人有何高见,难不成也和这些孩子一样?” 李柏涛摆摆手,笑道:“孟先生不必紧张,孩子们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会做出一些有失常理的判断,我自然不会当真。到是孟先生,更让李某好奇。” “好奇什么?”孟江西皱眉道。 李柏涛道:“这里出了人命案,大家都怕惹祸上身,躲都躲不及,为什么偏偏只有你来凑这个热闹?”他说完,扫了一眼孟离,眼神轻蔑,显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无缘无故被李柏涛鄙视了的孟离摸摸鼻子,表面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不过这样也好,李柏涛无视他,恰巧说明对方没有对他产生怀疑,有这位一流武者间接为他自保,算是帮了一个大忙。 想到这里,孟离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看向李柏涛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凌厉。 这个姓李的也不算是很坏嘛! 说来也是有趣,孟离昨夜杀人后,被燕行观带去修炼,一夜之间竟将真气练出,成为一名炼体一锻的武者。 须知,武者气血旺盛,相互之间能产生一丝微妙感应,也幸亏孟离修炼的是真气成果远远低于一般功法的简单偷懒功,这才没有让李柏涛发现他已成为武者的事实,否则就算孟淮阳真不是他杀的,他也说不清楚。 孟江西对李柏涛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坦然道:“故人死了,总该见一见。” “可据我所知,你和你这位故人,似乎存在着不小的恩怨。”李柏涛这句话,倒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黯然神伤的孟溪,心中微沉。孟淮阳与孟溪毕竟是血亲,而他又是孟离的师父,不能不管。就在刚刚他已着人将此地的案情上报靠水镇,以他在靠水镇的地位,相信那边很快便会派人过来。 孟江西直视李柏涛,好笑道:“若是拌两句嘴也算恩怨,那便就有!” 李柏涛双手背后,饶有兴致道:“若你捕鱼的技巧像你的嘴巴一样犀利,那也便对得起你鱼王的名头了。” 孟江西道:“我想有一件事大人需要注意,就算我和孟淮阳积怨已久,却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李柏涛道:“最好是这样,孟淮阳前些年入了靠水镇的户籍,他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那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我刚刚已着人将消息送去,那边很快便会派人过来。” 孟江西双手向前一推,施了一个烂到极点的抱拳礼,不卑不亢道:“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孟某这就回家,静等大人将凶手捉拿归案的消息。” 李柏涛摆摆手,道:“回去!这些日子哪里都不要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孟江西微笑不语,拍了拍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孟离,而后转身离去。 李柏涛望着孟江西离去的背影,皱眉渐渐皱了起来,从对方身上,他竟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隐藏在渔村的武者,有点意思!” 第23章 奇怪的功法 孟淮阳的事,就像一阵旋风,很快传遍孟家村。 孟离和孟江西回到孟家村时,村内已有人在窃窃私语,见他们归来,纷纷靠上来询问情况。 他们二人一言不发,推开人群直奔自己家中,临到分别前,孟江西忽然站在两座院子的门外,对孟离道:“有什么问题你就问!” 两人同行而归,一路上不曾说过一句话,孟离这一路上的沉重心思,他又怎会感受不到? 孟离深吸一口气道:“老孟叔,我知道这可能事关你的秘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为什么我觉得李柏涛对你有些忌惮呢?” 孟江西笑道:“李柏涛是武者,他之所以会忌惮,当然是因为他看到了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普通看不到的东西,自然是只有武者才能看到的东西。 孟离心头一跳,不敢确信道:“您是说真气?” 原来如此,能够让武者忌惮的就只有武者。 孟江西从怀里掏出一本纸张已经泛黄的陈旧书籍,这本年代久远的书籍不知承载着他多少回忆。他伸手在书籍上轻轻抚摸,就像与自己的孩子告别,依依不舍地递到孟离面前。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东西,他曾叮嘱我,不让我告诉任何人,这几日我一直犹豫,是否要将这个交给你,最终还决定交给你。按照上面的方法修炼,可以修炼出真气,但这真气不能用于战斗,是否修炼你自己决定。” 孟离接过那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头的泛黄书籍,看着上面熟悉的由父亲亲手写就的笔迹,心里冒出一肚子的疑问,能够修炼真气的秘籍,若此书是出自父亲的手笔,那他的父亲是否有练过这上面的内容? “老孟叔,我……”孟离嘴唇微动,正要将心中疑惑问出,却见对方摆了摆手,伤感道:“什么都不要说了,渔场出了人命案,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都不可能出船,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 了解孟江西的孟离知道,他的这位老孟叔,一定是想起了当年的往事,伤感之余便没了谈话的兴致,他晃了晃手中的书籍,露出一抹苦笑,十几年前的往事,如今再提,的确没有什么意义了。 没有意义的事,再提,反而会让人觉得无趣。 与孟江西分别后,孟离独自返回家中,刚一进门,卸去所有伪装的他险些瘫软在地上。一夜未合眼的苦修且不提,仅是刚才在渔场所面对的压力,就是他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所无法承受。 强忍着躺在床上美美睡一觉的冲动,孟离调整呼吸,将简单偷懒功在体内运转一遍。他的师父昨夜跟他说过,勤能补拙,尤其是在疲惫的时候,越是疲惫,修炼的效果越是显着。 简单偷懒功功法简单,运转一遍都用不了半个时辰,孟离操纵体内不多的真气,按照功法上的行功路线,将这部简简单单的功法练了一遍。 真气由血气中来,功法的要点便在于气血的活动,将气血活开,对于精力的恢复也有不错的效果。 行了一遍功法,孟离的精神恢复了许多,见窗外日头正高,百无聊赖的他将孟江西之前送给他的那本旧籍拿了出来。 “这本秘籍老孟叔修炼了近十年,让我来看看,它和简单偷懒功有什么不同之处。” 功法修炼重在积累,闭门造车不是可取之举,从其他功法中取精去粕,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点。 孟离学武的时间还不到一日,因而没有时间去接触其他功法,如今正好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二。 翻开旧得已是发黄的书籍,看着上面熟悉的字体,孟离露出一抹苦笑,这本书竟然还是出自他父亲的手笔。 “我就知道。” 苦笑一声以后,孟离开始研究功法的内容,这部功法的内容并不多,而且也不复杂,可是随着对这部功法的研究,孟离脸上渐渐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部功法有问题! 寻常功法,无不是以修炼气血为主,而这部出自他父亲手笔的陈旧功法,却是反其道而行,不修气血,修筋骨,直接将修炼出的力量封存在筋骨之内。 只是不知道和正常功法一同修炼时,能不能各司其职,互不干扰,若是可行倒也不失为一门不错的辅修功法。 年龄尚轻,正是增长身体好时候的孟离,终究未能敌过倦意的袭击,再将这本已是无用的功法秘籍放到一旁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孟离再次清醒时,太阳已经落山。傍晚时分,月色微明。恢复了精神的孟离,再将筋骨活动开后,披上夜间御寒的厚衣,准备前往杂草山,开始今天的修炼。 只是当他走到门前时,门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察觉到门外异响的孟离连忙后退两步,对着房门所在的方向,严阵以待。在发生过孟淮阳的事情后,孟离已是惊弓之鸟,任何异常都会格外警惕。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孟离面前,孟离看到这个人,骤然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师父,您怎么来了?” 此时站在门外的正是一身黑袍的燕行观,他这一身打扮刚好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站在近处,几乎都无法分辨。 见到站在门外的黑袍男子,孟离不禁感到奇怪。因为血脉的问题,他现在的时间已经不多,若想求得一线生机,必须要争分夺秒,争取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 孟离白天要掩人耳目,便只能把修炼的时间放在晚上,虽然辛苦了些,但好在修炼功法本身就有恢复精力的功效,倒也不是坚持不住。 “师父,我们不是约好山上相见的吗?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面对自家师父,孟离还是有些放不开,从一开始的怀疑,到如今的信任,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一段师徒和睦的佳话。 燕行观走进房间,表情带有几分严肃,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书架上轻轻一扫,沉声道:“昨天的事,是我疏忽了,以为将尸体投江,就能万无一失,没想到浪潮回流,另将尸体带了回来。今日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外面早已被有心人关注,我若不来,你的秘密很可能会被人发现。” “孟淮阳的尸体果然是您处理的!”听到燕行观亲口承认,孟离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让他好奇的是自己这位白天从不出山的师父,又是怎么知道今早发生在渔场的事情。 孟离张了张嘴,还不等问,便被天生就爱炫耀的燕行观抢先道:“你是不是想问这件事为师是怎么知道的?” 孟离连忙一记马屁送上,伸出大拇指恭维道:“师父果然高明,徒儿就是这么想的。” 燕行观神清气爽道:“你别看为师只是坐于洞中,但这方圆数十里的情况,却也瞒不过为师的耳目。” “足不出户,便能掌握方圆数十里的情况,这难道也是武者的手段?”孟离一脸惊叹。 燕行观点头道:“准确的说,这是炼体以上的手段。” 所谓炼体,就是武者九次锻体的修行经历,九锻之上还有更好的境界,称之为纳气境。 纳气,顾名思义是纳气入体,是真气修炼的一个蜕变过程。炼体九锻,一步一重天,这一阶段是打破身体极限的过程,九成九的修炼者,穷极一生甚至都无法超越这个目标。 能够修炼到纳气境的高手,无不是天资卓绝之人,莫说是百中无一,就算是千分无一,也一点都不夸张。修炼到纳气境界后,能够吞吐巨量的天地真气,将其引入体内炼化,化真气为真元。 真元是真气质变,威猛较之以往,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为什么纳气之前要先炼体,因为这真元等同一把双刃,只有九锻至极的身体,才能承受得住这股无比强横的真元力量。 也正是因为真元足够强横,存在诸多变化可能,使得纳气这一境界能够施展出许多非同寻常的手段。 孟离现在是刚刚接触修炼,对武道的境界划分还是一知半解,因而不懂纳气的恐怖,不过对自家师父但是有着足够信心,也知道他刚才那一句若是被外人听到,必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孟离脱鞋上床,运转简单偷懒功,就准备在家里应付一宿,至于原定计划中的刀法练习,便只能暂时搁浅,谁知还不等功法完全运转,便被燕行观阻止。 “今天就先不要修炼了,找身黑色的衣服换上,随我出去一趟。” “出去?”孟离一脸迷茫,好好的时间不用在修炼上,出去干什么?还要换黑色的衣服? 燕行观双目一瞪,极不耐烦道:“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换你就换。” 孟离哭笑不得道:“好,就当我没问,师父您想去哪就去哪。” 听他这么一说,燕行观满意地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 第26章 孟侯小心思 从村外两里的大榕树到孟离家中,正常行走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问题孟离没有计算过,但就算是一个擅跑的成年男子全力奔跑,也需跑上半刻钟。 可自已这位师父呢? 轻身提步,一顿飞纵,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跑完了。孟离甚至都怀疑他不是跑,而是飞! 被燕行观轻轻放在自家地板上的孟离,瞪着双目,震惊地望着对面这位曾笑称自己是高手高手高高手,老高老高的那种高手的高手师父。 一路飞奔,而且还是在抱着自己的情况下,所耗费的时间,竟然只是几个呼吸,这种事情若是说出去,没有人能保持镇定,只是联想到自己这位高手师父之前的表现,这点小事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怎么样,我的乖徒儿,今天有没有觉得受益匪浅啊!”瞧见孟离震惊难退的表情,燕行观得意的笑了起来,边笑,边伸出一只手,在孟离脑袋上揉了揉。 平日里极不喜欢被人摸头,认为被摸一下便要矮长一分的孟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双目中闪着光彩,由衷敬佩道:“师父的无敌英姿,那自然是不用说的,任凭那官差如何攻击,竟只不过是歪歪头,挥挥手,如此英姿,徒儿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听到这般恭维,燕行观揉捏着孟离脑瓜儿的手忽然改为弹指,在孟离头上轻轻一弹,笑骂道:“你的恭维师父虽然喜欢听,但我让你看的却不是为师的手段,而是那个人的刀法。” 燕行观的手段之高,又岂只是歪歪头、挥挥手。其中的高深之处,以孟离此时的眼界,根本就看不清楚。自始至终,燕行观要他观察的,都是那个炼体五锻的张松。 “那个人的刀法?”孟离抱着脑袋,极力回忆着方才一战斗,张松的每一招刀法,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嗯……那人的刀法大开大合,果敢狠辣,尤其是那一十三招刀法接连使出来时,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像一种寄情于刀的升华,这样的刀法,徒儿一时半刻还达不到。” “一时半刻达不到?”燕行观笑骂道:“你知不知道,那一十三招连环刀法,只需稍加雕琢,便能跻身二流刀法的行列,而那官差必然是苦练此刀近十年,才达到如今这般如臂使转的程度,你学武不过一日,刀法更是练都没练过,怎敢与之相比?” 孟离下巴一扬,傲然道:“我若连这人都不敢相比,将来又如何超越师父?” “你竟然想要超越我?”燕行观闻言大笑,笑容中透着一抹欣慰和赞赏。“初生牛犊不怕虎,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将来你若真能超越我,那这天下便再也没有你去不得的地方。” 武道修炼,需勇猛精进,若无一颗无畏之心,将来又何谈成就,燕行观还记得,他当初刚学武时,也曾扬言要超越他的父亲。虽然现在他还没有做到,但这个目标,他却始终没有放弃。 被回忆触动的燕行观,脸上感慨的神情一转即逝,摆摆手,洒然道:“好了,为了你这个远大的目标,今天我们就来练刀!” 听到“练刀”二字,孟离精神一震,双目放光道:“师父要教我什么刀法?要我看刚才那官爷使出的一十三招连环刀法就不错,师父刀法造诣高深,亲身体悟了一回后,想必已经融会贯通了。” 燕行观瞥了孟离一眼,不咸不淡道:“想什么呢?所谓练刀,练得不一定是刀法。” 孟离大感迷茫。“不练刀法,那练什么?” 燕行观嘴巴一张,两个字脱口而出。 “根基!” 孟家村村口,两人牵马进村。 王二苟走在前面,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个位于靠水镇最北的小渔村。良久之后,自嘲一笑。 “不愧是咱们南唐最偏僻的村庄,不禁简陋,而且冷清。” 因一场“大战”身上沾满泥土,妆容也变得甚是狼狈的张松,向着村庄深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村里发生了命案,村民们害怕被牵连,早早关门,倒也不稀奇。” 王二苟感同身受。 “咱们这的平头百姓,早出晚归,为生计忙碌,想的无非就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在他们眼里,人命案便已是天大的案子,的确躲都来不及。” 张松扫了王二苟一眼,叹道:“是啊,像你这么能折腾的人的确不多见。” 从小到大听惯了“能折腾”这个评价的王二苟,不仅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为荣,笑眯眯道:“折腾一点好,能涨见识。” 张松见到他这副笑脸,便联想到村外发生的那一幕,怎么看都觉得是若有所指。眉毛一立道:“笑什么笑,小心我抽你。” 无端遭受威胁的王二苟哭笑不得道:“张哥,你总不能在城外让人欺负了,就拿我撒气!” 张松瞪眼道:“知道我心情不好你还惹我?” 见张松真是怒了,王二苟连忙闭上嘴巴,打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不再多嘴。可天生就爱说个没完的他又怎么管得住自己的嘴?憋了两秒后继续说道:“张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张松这回没在呵斥他,皱眉道:“先走走看!” 就在两人准备在村中“一探究竟”时,村内忽然有一少年跑了过来,望着他们问道:“请问你们是靠水镇的官爷吗?” 小村子难见世面,遇到有官职在身的大人,不管官大官小,便都是顶天的存在,叫一声“爷”已是最大的敬意。 看着对面这个身形过于瘦弱的少年,张松态度温和道:“我等正是由靠水镇而来,目的是为了探查今早发生的命案。” 少年暗道果然,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毕恭毕敬道:“两位官爷初次驾临,若无人迎接,必定不知该前往何处,小民算着时间,估摸着官爷也该到了,匆匆赶来,果然遇到了。” 王二苟嘿嘿一笑,看着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想的倒是周到!” 少年有板有眼的躬身一拜,朗声道:“小民孟侯,拜见两位官爷。” 张松点点头,再看孟侯时,表情已变得不在一样。这个少年,长得虽然瘦弱了些,可是体质不差,方才一路疾跑,气息竟然平稳如常。 “孟侯是,可曾学武?” 孟侯连忙回道:“前两日靠水武馆的李柏涛李大人前来传武,小民跟着学了两日,还未有幸被李大人传功筑基。” 张松点头道:“传功师父的一人之力终究有限,暂时轮不到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看你天赋不错,等以后有空时会为你传功一次,就当作此次引路的回报。” “多谢官爷栽培。”未曾想到会有意外收获的孟侯顿时感激涕零。 世人重武,培武之恩,如若再生,非是一般的恩情,通常也只有师徒和亲友才会无偿传功。 张松摆摆手道:“无需这般多礼,我姓张,你叫我张大人就是了,这位是王大人。” “张大人,王大人。”孟侯再次施礼,指着村庄深处道:“孟淮阳在本村没有房屋,因而将他的尸体暂时寄放于祖祠,李柏涛大人已经在那里守了一日,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寂静的村庄里,孟侯在前引路,张松和王二苟从后面跟上。走不出不久,便看到一座与其他住宅风格不同的建筑。 孟侯指着前面比一般住宅大上数倍的建筑,说道:“两位大人,这里就是我孟家村的祖祠了。” 张松和王二苟相视一眼,两人竟是默契十足,谁都不往祖祠走。王二苟看着神色迷茫的孟侯,笑道:“小兄弟,刚才听你说,孟淮阳的尸体被发现时你也在场?” 孟侯暗道一声“终于问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点点头道:“是的,孟淮阳的尸体是被李大人亲手从河水中打捞上来,打捞时,小民就站在李大人身后,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这个时候,孟侯之所以自告奋勇,主动来村口引路,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了解到的东西告诉对方,以免他们被人先入为主。 张松道:“那你对这次案件可有什么看法?” 孟侯明知故问道:“大人是在问小民的看法?” 张松点头道:“我看你年龄虽小,但却条理清晰,你的看法,应该会给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孟侯惶恐道:“小民本不敢乱说,但若真对大人破案有所帮助,那便抖胆妄言几句。” “恩,说!”张松以目光鼓励他。 孟侯做深呼吸,而后将心里早已准备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今早孟淮阳被打捞上来时,体内生机已尽数断绝,李大人验尸之后当场推断,孟淮阳的死亡时间应在昨夜晚间,据孟淮阳之子孟钱描述,夜晚时孟淮阳忽然离船,离船时还带走了惯用的鱼叉。” 张松摸着下巴低头沉吟,“鱼叉可为凶器,孟淮阳夜间离船难不成是为了寻仇? 王二苟看向孟侯,问道:“孟淮阳在本地可有什么仇人?” 孟侯道:“孟淮阳很久之前便已不在村中居住,只有进行大捕时,才会回到渔场,可就算这样,也从不入村,不过昨天白日孟淮阳父子倒是和本地鱼王孟江西及其学徒孟离发生过冲突。出事后,孟钱也曾说过,杀死他父亲的就是孟离,而这个判断则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凭直觉做出来的” 王二苟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好笑道:“如果所有案子都能靠直觉破案,那这世上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难案可言了。” 孟侯赞同道:“孟离的年龄并不多,与我同龄。” 张松打量着孟侯,笑问道:“你今年多大,十一还是十二?” “十二。”对于自己的年龄,孟侯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 张松继续笑道:“所以你是孟离的朋友?” 孟侯立刻拜伏在地,诚惶诚恐道:“大人明鉴,小民的确是要为自己这位朋友说几句公道话。孟钱与孟离素有间隙,所有人知道他是在借机陷害孟离,而且孟离和李大人之间也存有一些恩怨,小民担心……” “好了!”不等孟侯说完,张松忽然一声大喝,阴沉着脸质问道:“李大人的事也是你能妄加论断的?” 未曾想原本还很和蔼的大人,竟会瞬间震怒,毫无防备的孟侯顿时下了一跳,直呼“小民不敢”。 “你可以走了。”张松似是真的生了气,厌恶地挥挥手。 孟侯走后,王二苟笑道:“武者耳聪目明,张哥的心意,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明白。” 张松笑道:“一个小孩子的想法,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倒是李大人,在屋里听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请我们进去了!” 祖祠的大门应声而开,只听一人在屋内道:“两位大人,请进。” 第28章 祖祠议案情 “不会!”王二苟捂着自己的嘴,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 如果真像李柏涛说的一样,凶手是一名路经此处的武者。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会不会就是他们今天遇到的那个黑袍男子? 应该不会! 以那人的境界来看,一个渔夫应该还不值得他出手。 李柏涛看着神色变幻的二人,问道:“你们怎么了?” 张松哭笑一声道:“实不相瞒,我们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了一位黑袍高手,此人手中无刀,心中却有刀,刀意之盛实属罕见,我在想,孟淮阳的死,会不会与那人有关?” “还真有外来的高手?”孟家村这个穷乡僻壤,会有外地高手前来?李柏涛之前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得到验证后,自己却感到意外。 “你们交手了?”李柏涛看着张松身上杂乱的痕迹,若有所思。 张松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是的,对方实力很强,若非手下留情,我很可能连一招都接不下。” “一招都接不下,这人难不成是九锻高手?”李柏涛一声惊呼,神色无比骇然。数年前,李柏涛刚入靠水武馆时,因一次任务去了一趟西州城,在那里,他曾有幸受到一位九锻武者的指点,那九锻武者的实力至今都让他感到心悸。 “九锻吗?也许!”张松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只有亲自与那人交过手,才能体会到那人的恐怖之处,那种无论怎样都毫无希望的感觉,简直就像噩梦一样。张松甚至有一个大胆的怀疑,也许那人已经超越了炼体境! 李柏涛再次看了眼孟淮阳胸口的刀伤,凝重道:“你们觉得是那个黑袍人杀死了孟淮阳?” 张松迷茫道:“我不知道,但我明白一点,这一刀对那人而言不过是易如反掌。”他忽然挤出一抹哭笑,“不!不只是易如反掌,甚至有些过于轻松了!” 李柏涛身上好像有一道寒流划过,毛骨悚然道:“你是什么意思?” 张松再次蹲下,指着那一道狭长而平整的狰狞伤口说道:“一个人的刀法若是练到一定境界,即便是随手一刀,都一定有那个境界的韵味,我总觉得这一刀的韵味过于直白了些,不像是一位刀法大家的手笔。” 在张松的认知中,即便是那黑袍人的随手一刀,也要比这平白的一刀更加精妙。这就好像一个人的笔迹,就算刻意隐藏,也很难隐藏掉所有痕迹。 李柏涛苦笑道:“如此说来这个案子岂不成了绝案。” 没有线索,甚至有线索也无法进行下去的案子,通常被人们称为绝案。 绝案绝案,让人感到绝望的案子,在人口基数庞大的南唐,像这样的案子,并不在少数,而这些绝案,到最终也多半成了悬案。 悬而不能决,这件案子如若真的成了悬案,那孟淮阳可就真的白死了。实际上,孟淮阳白死与否,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他们之所以想要找出凶手,只是因为各自肩负的使命罢了。 李柏涛是要为孟溪报仇,张松则是职责所在。 “张哥,要不我们回去,我看这案子,我们是真办不下去了。”心中已然无望的王二苟首先承受不住,做了那第一个向命运低头的人。 张松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靠水镇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发生人命案,如今出了案子,他们却无功而返,这让官府的颜面往哪放? 李柏涛看着张松,愧疚道:“兄弟,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张松摆摆手,道:“现在放弃还为时尚早,既然村外的线索没了,那我们何不换一个思路,从村内出发。我记得那孟侯刚才说过,死者的儿子曾怀疑过一个名叫孟离的少年,李大哥有没有从这方面入手过?” 之前的事情,难保不是他们多想了,也许凶手就是孟家村的人也未可知。 李柏涛苦笑道:“这个孟离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未曾学过武,你若给他一把刀,他都未必握得稳,又怎么可能挥出这样干净的刀法,说他是凶手,我自己都不信。” 李柏涛虽与孟离有过节,但却不会借这个机会打压孟离。毕竟是人命关天的案子,谁都不敢动心思。 李柏涛是江湖中人,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规矩,若有什么不满,一刀一剑的拼回来就是,何须这等小心思? “如此说来,这个孟离反而没有什么嫌疑了!”王二苟摸摸下巴,不解道:“可那个孟钱为什么认定他是凶手,只是因为他们之间发生过冲突?” 李柏涛无奈道:“我事后了解过孟钱这个人,欺软怕硬,喜欢占一些小便宜,可一旦遇到事,胆小的性格便会暴露出来。孟淮阳死前,他们的确发生了一些冲突,但那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断然不可到达为此而杀人的地步。孟钱之所以诬陷孟离,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嫉妒。” 王二苟道:“是孟钱嫉妒孟离?” 李柏涛点头道:“是的。据我所知,孟钱爱慕孟江西的女儿孟柔,但这个孟柔又是与孟离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时间一久难免会生出嫉妒之心。” “原来还是情仇,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和我们那时可真是不一样。”王二苟哭笑不得。 张松伸出一根手指,表情严肃地在王二苟面前晃了晃,“不,你没有听清重点。” 王二苟心里默念着“孟江西”三个字,神色一变,“这个孟江西不就是本地的鱼王吗?他不是与孟淮阳有冲突吗?可为什么那个孟钱……” 张松笑道:“男欢女爱,感情的事又岂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的?” “我明白了!”王二苟猛的一拍双手,恍然大悟道:“年轻人性格冲动,不顾父亲的劝阻,爱上了仇人之女,因而害死了父亲,嫁祸给情敌。” 听到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张松和李柏涛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等奇思妙想,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李柏涛捂着自己胸口,一副久久不能释怀的样子。 张松也是哭笑不得,指着王二苟鼻子道:“你说你这脑袋里都是什么?就你这脑袋不去写话本,不去说书,实在是可惜了。” 王二苟道:“我承认我的猜想大胆了些,但也不失为一种可能,张哥你不也曾说过吗,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张松眼皮一翻,无语道:“可你的这个假设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李柏涛补充道:“据我所知,孟淮阳父子的感情非常要好,孟钱对他的父亲也十分敬畏,可谓言听计从。” 王二苟似乎意识到这里的错误,抓着头,尴尬道:“是有些夸张了!” 张松轻轻一笑,扭头看向李柏涛,双目微眯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过,这个孟江西是如今孟家村中唯一的武者。” 李柏涛眉头一皱道:“你觉得孟江西是凶手?” 张松道:“不能说他就是凶手,我只是觉得他的嫌疑很大。” 村中唯一一名武者,又与死者存在恩怨,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嫌疑? “可是……”李柏涛迟疑道:“尸体上的刀伤又怎么解释?” 张松道:“这个世上能够练刀痕迹掩盖的办法有很多,也许他恰巧就知道其中一种。” “我明白了!”王二苟再次一拍双手,激动道:“一定是孟钱求爱被拒,孟淮阳恼羞成怒后去找孟江西理论,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结果打出了人命。” 条理清晰,推断精妙,有理也有据,王二苟甚至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望着一脸得意的王二苟,张、李二人尽皆无语,想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句“好推理”。 好的推理,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在此之前,他们需要的是小心验证,一点一点将事件的真相还原。 李柏涛看着张松:“接下来你打算怎样?先将孟江西控制住?” 张松点了点头,“我需要把他带到靠水镇,他如果能够配合,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李柏涛皱眉道:“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这样做,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张松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的线索只有这一个,自然不能轻易放弃,我先将他带回靠水镇,想办法让我爹看一看,以他老人家的眼力,对方有没有练过刀,自然一清二楚。” 练剑养意,练刀铸魂,一个一心投入到刀法中的人,自身的气质会受到刀法的影响,这种气质不是同类很难察觉到。张松的道行还不够,这件事只有他那练刀练了一辈子的父亲能够做到。 李柏涛起身向祖祠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道:“接下来的事,我就不插手了,不过今日已晚,验证的事还是放到明天再说,你们今天奔波了一日,想必是累坏了,我已准备好为你们接风的饭菜,随我来! 听到有饭吃,半日奔行,早已是饥肠辘辘的张松二人眼前一亮。 第30章 倔强的孟柔 南唐,两条富贵路,一为学武,二是当官。 然而这两条路,都不是易于之路,不论是学武成武者,还是习文考功名,都需天赋和毅力,不是想走就能走。 南唐人口千千万,虽然传武遍天下,但能够成就武者的毕竟是少数,而考取功名,进入官场者,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桥,少之又少。 南唐最多的还是过着小日子平平安安就是福的平头百姓,这些人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自给自足就已足够,最不想看到的大概就是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扰。 人口众多的百姓,才是一个国家长久发展的基础,然而作为南唐基石的平头百姓们,却是国家中最为卑微的存在。 张松当差近十年,从这十年经历中,他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多数百姓们最怕的并不是那些随手便可取他们性命的江湖高手,反而是本应该将百姓庇护于羽翼之下的官府。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固然有冤假错案的存在,更主要的还是腐败官僚机构。迂腐、暴虐,冷漠,视百姓如蝼蚁的官府,这才是让人们失去信心的原因所在。 正因如此,张松才没有对孟柔的想法感到奇怪,官府失信于百姓,不得不说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张松缓缓迈出脚步,来到孟柔面前,低着望着这个虽然年轻但却已有不俗容颜的倔强姑娘。 “小姑娘,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让人顺心如意,恰恰相反,不如意的事反而占着更大的比例。今天我传捕你父亲,是为了调查事情的真相,你若再加阻拦,我便有理由认为你们是在刻意包庇,不仅不能救下你父亲,反而还会害了他。” “你们不能这样。”张松强硬的态度,就像一记重锤,轰在孟柔心头,将她心中防线尽数摧毁,毕竟父亲的安危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张松淡漠道:“事实上,若是你们再堵在这里,我的确有将你们当场处决的权利,理由是包庇罪犯,妨碍办案。” “够了!”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孟江西突然大喊一声,他看向张松,脸色阴沉道:“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王二苟呵呵一笑,忍不住说道:“好像是你的家人一直在为难我们!” 张松狠狠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没人觉得你是哑巴。” 意识到自己毛病又犯了的王二苟连忙闭嘴,打了一个噤声时的专有手势。 刘慧看着孟江西道:“老孟,你真要跟他们走,我觉得等村长回来更好一些。” 入了官府,圣人都要脱下一层皮。这本是他们村子里的一句玩笑话,却恰巧说出百姓心中对官府的畏之如虎。说到底李慧还是不放心,如果有老村长在,至少还可以从中斡旋。 刘慧的意思,孟江西当然清楚,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想要老村长回来,大概还需要几天时间,他愿意等,但抓他这两人却未必愿意。 看了眼隐藏在人群中的孟离,孟江西松了口气。他真害怕这孩子一时冲动干了傻事,好在这孩子远比他想象得更加成熟。 昨晚的意外发现,让孟江西明白了一些事情,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孟离就是杀死孟淮阳的凶手,但直觉告诉他事实很可能就是这样,因为孟离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出人意表的人。 “让开!”孟江西暗叹一声,不知为何,看向刘慧母女的目光闪过一抹愧疚。作为兄弟,他仁至义尽,作为丈夫和父亲,他却并不合格。 “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虽然很不甘心,可刘慧还是让开了门。 门外是一条笔直的小路,直通村外,巡着这条路,走上半天便可出现在数十里之外的靠山镇。 “走!” 张松挥了挥手,抬腿向门外走去,可就在这时,变故又生。 之前已然崩溃的孟柔,不知又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再度挡在张松身前。 “你想做什么?” 张松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心里生出一股怒火,坚持的确是一种优秀品格,但盲目的坚持,却与愚蠢等同。 紧咬双唇,唇边甚至已被鲜血染红的孟柔,目光坚定地看着张松。老实讲,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冲出来,但直觉告诉她,这一次分别,很可能就是与父亲的永别。 “能不能不要带走我的父亲,我们家真的不能没有他。”孟柔的眼眶瞬间被泪水浸湿,连串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难道你想让你的固执害死你的父亲吗?给我闪开!” 无助与哭泣,换来的并不是同情,而是张松内心中因烦躁而暴涨的怒火。 紧握着长刀的手腕向前一送,那一直被张松握于手中的长刀,顿时脱鞘而出,刀柄在前,若离弦之箭般点向孟柔右肩。 这一击,张松连两分力都没有使出,目的只是将孟柔推翻一旁,小惩大诫。不过即便只是两分力,以他五锻武者的力量,孟柔这副柔弱的身躯也无法轻易承受,至少三日内是不能抬起肩膀了。 年轻人想要成长,总要吃点亏才好。以腕力将刀柄轻巧送出的张松,在出手瞬间心里也是感慨良多。 此举若是能给对方一点教训,避免以后因性格而造成的祸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刀刃半藏,不需长刀完全出鞘就能触及到孟柔的一击,又岂是她一个柔弱的少女能躲得过的?不等她反应过来,那镶嵌着金丝的精铁刀柄便已顶在她的身上。 孟柔受此一击,右臂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顿时失去知觉,无力垂下。与此同时,那由刀柄上传来的力量,也将她顶的倒退出去。 咻! 一声寒铁鸣,刀不出尽便回鞘。张松单手扶刀,身上刚刚沸腾而起的真气,尽皆收敛,他望着那险些要被他一刀顶倒在地的少女,面色感慨道:“你还年轻,有些事情还不能理解,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的结果早已注定,不是坚持到底就有用的。” 孟柔能够说什么?她毕竟只有十二岁,道理懂得不多,只知道做任何事都不能轻易放弃。她父亲曾经称赞这是一个优秀的品质,怎么到了这位佩刀官爷口中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孟柔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父亲,哪怕再困难,她也不能放弃。 “我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可如果连坚持都做不到,那又何谈希望!”她大喊一声,脚下再度向前迈出一步,在张松带着她的压力下,这一步几乎已耗尽她全身的力气,但即便只是小小一步,却也意义重大,因为这一步,代表着她的决心。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 就是这决心远远超出能力的一步,让张松彻底愤怒。他看着面色已然苍白,但目光却愈发坚定的少女,心中只有四个字:冥顽不灵! 张松决定,今日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懂得收敛以及尊敬,在这个世界,懂得如何尊敬一名强者,才是能够生存下去的基础。 扶刀的左手微微用力,张松右手灵巧一翻,下一刻已是落于刀柄之上,动作之娴熟,如燕回巢。 十年握刀,无数次的重复,让张松和他的刀几乎合为一体,当他的手掌抹上刀柄的那一刻,长刀顺势斩出。 刀光闪动,如黑夜中闪过寒光的野兽獠牙,致命且可怕。那之前连刀鞘都未曾全出的长刀,这一回终于显现出它该有的威力。 众人之中,对这一刀最为了解的,除了张松自己,便只有在一旁用双手羁押着孟江西的王二苟。 张家是靠水镇的刀法世家,尤其对抽刀之术颇有研究,张松苦练刀法数载,早已将抽刀便是出刀的刀法练到至纯至熟的境界,抽刀之际便是雷霆一击,比一名刀客苦练十载的劈刀术都不逊色。 他这一刀劈出,就算不用真气催发,但凭长刀自身的锋利,也能让孟柔那小丫头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过,张松毕竟不是嗜杀之人,心中想的多也是小惩大诫,一刀发至由心,不仅少了几分峥嵘,更是反用长刀,舍刀刃而取刀背。可即便如此,这一刀也要让孟柔重创。 “混蛋,你敢伤我女儿!”孟江西见到这一幕,目眦尽裂,也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挣脱开王二苟的钳制。 忽遭变故,王二苟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再看孟江西,已经挣脱开他的双手,向张松冲了过去。 全力爆发的孟江西,速度极快,可就算他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出鞘的快刀。 一刀出,寒光至,速度之快,眨眼不及。想要拦下这样的一刀,若是没有后发先制的强横实力,那便只能先发制人,投机取巧。 全力冲出的孟江西,在踏出第一步时,已然知道追击无望,可让他眼睁睁看着女儿重创,他又如何做得到?他现在能做的仅仅只有全力奔跑,同时渴望着奇迹的出现。 可是奇迹,又怎么会轻易出现呢? 就在孟江西心灰意冷之际,奇迹真的出现了,一根突然飞至的竹竿,竟在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成功拦下了那几乎必中的一刀。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根倒在路边无人问津的竹竿,会成为救下孟柔的唯一转机,而掷出这根竹竿的,便是之前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的孟离。 张松入村前,孟离曾在村外见识过他所有的刀法,虽然是被燕行观填鸭式的强行灌输,但以他在刀法上的超高悟性,对张松的刀法的确有了大致了解。 也许是来自同为刀客的直觉,张松即将出手时,他便已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本能之下,随手抄起路边的一根竹竿,掷飞出去。 第31章 少年志不悲 一名武者,自从决定学武那天开始,便要不断的打熬身体,这既是炼体锻魄的必经之路,也是一条坚定武道信念的问心之路。 一名武者能走多远,其中牵扯到的因素有很多,但归根究底,还是天赋和勤奋。 张松成为武者已十年,如今已是炼体五锻,在天赋并不出众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步,和他每日不辍的勤学苦练脱不开关系。 张松每日勤武,不断锤炼之下,身体的强度早已超越常人数倍,即便没有催发真气,以一刀刀背使出的挥砍,也不应该是一根竹竿可以阻拦。 “这个竹竿有古怪!不对,是掷出竹竿的人有古怪!” 一刀卸去心中怒意的张松,将长刀归入刀鞘,不再去看一旁惊慌失措骇然至极的少女,反而向竹竿传来的方向看去。 竹竿传来的方向站着不少村民,但能引起张松注意的,却只有一名皮肤被晒得黝黑的瘦弱少年。 “刚才的竹竿,是你扔过来的?”张松望着仍旧摆着投掷动作的孟离,明知故问道。 被对方抓了一个正着的孟离,自然不会矢口否认,抬腿来到孟柔身前,将其挡在身后,直面张松道:“就是我。” 刚刚因女儿得救而松了一口气的孟江西,看到孟离后又将心提了起来。脚下不停,本是冲向张松的他,跑到孟离身边,轻喝道:“你这小子,逞什么能,回家老实给我待着去。”说完又对张松道:“我跟你们走,现在就走。” “我若想带你走,随时都能做到。”张松摆了摆手,对孟江西冷冷一笑,而后看向孟离道:“昨晚我入村时遇到一位名为孟侯的少年,孟侯帮我引路时曾帮一位少年辩护,这个少年名为孟离,我猜,你就是那个孟离!” 事实上,孟侯已经不只一次帮孟离辩护。今天一早张松便找到孟侯履行承诺,在帮孟侯真气渡体时,孟侯再次为孟离求情,而感受到这份纯真友谊的张松也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今天见到这个孟离,他却发现了一些奇异之处。 这个孟离,气血虚浮,但却体力充盈,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武者味道,似乎触摸到了武者壁垒。 这少年学过武? 张松心中好奇,若真学过武,时刻打磨气血,又怎么还会气血虚浮? 不过,刚才那飞掷而来的竹竿,的确有些不简单,不说掷竿之精准,仅是那一掷而出的爆发力,便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张松看向孟江西,恍然大悟后似笑非笑道:“咱们南唐虽然弘扬武道,遍传天下,却也不是有教无类,任何人都可以教,可以学的。若无传武令箭而私自授武,那便是不尊国法,其罪可大可小啊!” 孟江西道:“大人慧眼如珠,我们的确有过修炼,可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强身健体的法子,若是大人有疑,可以随意探查,看看我们体内是否有真气痕迹。” 说完,伸出双手,坦荡无惧。武者的定义是真气流转,体内若无真气,又怎么称得上“修炼”二字,修炼都谈不上,又何谈私自授武? “你倒是会辩解。”之前已经了解过孟江西情况的张松,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好笑道:“之前还骂我混蛋,现在却口称大人,你这人变脸的功夫可不比女人差。” 大部分女人,变脸的功夫都不会很差,那一句“变脸如翻书”,说得便是这个道理。 孟江西沉着脸道:“你若再敢对我女儿出手,我绝饶不了你。” 张松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孟江西,扭头看向孟离道:“敢向我出手,你很不错。” “大人谬赞了,小民只是一心救人,迫不得已。”孟离双手抱拳,不卑不亢。面对这位来自靠水镇的大人物,纵是心中不喜,也不能表露出来。 “好一个迫不得已。”张松哈哈一笑,对孟离不禁多看了两眼,感叹道:“难怪是敢顶撞李柏涛的人物,倒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 孟离道:“小民牙齿一直不错,吃什么都很香,不劳大人挂心。” “哼,小家伙!” 张松冷笑两声,不再理会这个无足轻重的少年郎,挥了挥手,对身后的王二苟道:“我们走,再有阻拦者,杀无赦。” 一句杀无赦,声音虽轻,却说的众人肝胆皆寒! 张松扭头向村外走去,王二苟也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绳索,将孟江西双手捆住。又说了一声“冒犯了”,推着孟江西往外走,路过刘慧身边时,后者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孟江西苦笑一声,却未开口,沉默着向外面走去。 村外道路上,很快扬起两道烟尘,一阵马蹄疾行声,渐渐远去。 父亲的离去,让孟柔一直压抑的情感彻底爆发了出来,猛地扑倒在孟离怀中,嚎啕大哭。 孟离摸着她的头,就像小时候安慰她一样,轻声道:“放心,我一定会让老孟叔平安回来!” 张松和王二苟带走孟江西的时候,李柏涛正在房中静坐。他的房间宽敞明亮,里面的家具从桌椅板凳,到平床书柜,一应俱全,且都是出自村中最好的木匠手笔。这座因他传武而来,便被老村长特意准备的屋舍,几乎已是村中最好的房子,但对每日都坚持苦修,早已将生活与修炼融为一体的李柏涛而言,此等身外之物并不值得在意。 李柏涛修炼不久,孟溪从外面走了进来,就像回家一样,找了个椅子随意坐下。 察觉到孟溪进来的李柏涛收敛功法,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道:“张松他们走了?” 孟溪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李柏涛见他这般拘谨,好笑道:“有什么问题就问,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孟溪道:“师父,您觉得孟江西会是凶手吗?” 李柏涛反问道:“你觉得他会是凶手吗?” 孟溪摇摇头。李柏涛本以为他会说不知道,但他说的却是“不是”,语气非常坚决。 孟溪笃定道:“孟江西绝不可能是凶手,我爷爷曾说过,他是一个极有责任感的男人,绝不会因个人恩怨祸及家庭,或者说,任何有可能会使家人受伤的事,他都不会去做。他与我二叔的恩怨由来已久,若要出事,早就应该出事,怎么还会等到今天?” 李柏涛赞赏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你二叔是死于武者之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在孟家村,能发挥出武者力量的只有孟江西,换而言之,他是唯一的突破口。” 孟溪眉头一挑道:“他真的是武者?” 李柏涛道:“不是武者,恰似武者,他的修炼方式有些缺陷,并不能将修炼来的力量全部转化为武力。” 孟溪摇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他会是凶手。” “那就让事实说话!”李柏涛并不急于与这个自己极为喜爱的弟子争辩,笑着道:“听说你爷爷要回来了?” 孟溪道:“今天早上来的信,已经在返回的途中,不过爷爷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回村之前会先去一趟靠水镇。” “要去靠水镇?”李柏涛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旋即释然道:“这样也好,之前我还在考虑要怎么和你爷爷说这件事,现在却是不用了,他去了靠水镇一定会介入其中。” 孟溪担忧道:“如果可以,我宁愿爷爷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件事情。”想起近几年身体已越来越差的爷爷,孟溪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询问道:“师父,我能不能去一趟靠水镇?” 李柏涛皱眉呵斥道:“现在正是你筑基的关键时刻,你怎么能随便乱跑?” “可是我……”孟溪正要征得师父理解,就见到后者抬起手,将他的话语打断。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爷爷不会有事,毕竟是活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当然,你若非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我传你武艺,终究不是为了限制你的自由,多出去走走也是好事。不过在走之前,你要先将第一锻完成。” 听到要完成第一锻后才能出村,孟溪愁眉苦脸道:“那要练到什么时候?” “你放心,时间不会很长。”李柏涛欣慰道:“通过这两日修炼,我已对你的情况有了基本了解,你的天赋的确是世所罕见,短短两日,筑基便已完成大半,相信过不了两日,你就能完成第一锻。” 孟溪双拳紧握,顺着窗子眺望村庄南方,喃喃道:“还要两天吗?既然是这样,那我便再多等两天。” 第32章 雄鹰与雏鹰 春天的风,微寒。尤其是入夜之后,更是凉人。 入夜后,安抚好刘慧母女的孟离返回家中,披上一件黑布缝制的外套,悄悄往山上走去。 摸着这件不久前孟柔亲手为他缝制的御寒外套,孟离的心情无比复杂。 老孟叔被官府带走时,孟柔撕心裂肺的画面历历在目。事情发生到这一步,他这个始作俑者始料未及,莫说老孟叔是受到他的牵连,就算他与无关,为了孟柔,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山路走到一半,心中已经下定决心的孟离毅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山下跑去,跑到山脚时,突然被一席黑袍拦住。 “师,师父。”看到一身黑袍的燕行观,孟离低下头,就像犯错时被大人撞见的孩子。 “今天的功夫不学了?”燕行观看着深深埋下头颅的孟离,眉毛微微皱在一起。 “心不静,学不下去。”孟离低着头,面容羞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既然踏上了武道之路,便不能懈怠,母亲还在世时,和他说过最多的事,就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燕行观叹道:“是因为白天的事?” 人在山中坐,尽知山下事,今天村子里发生的事情,燕行观都已经知道。 孟离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语气坚决道:“师父,我要去靠水镇。” “去了又能如何?” “我要将老孟叔救出来。” “怎么救?”燕行观扫了孟离一眼,轻描淡写道:“靠水镇不比孟家村,人生地不熟的,就凭你这连一锻武者都比不上的微末真气,又能改变什么?难不成你想要自首?” 他们都知道,让孟离去自首,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孟离道:“你我都知道,老孟叔是被冤枉的,他不该受到这种待遇。” 燕行观语重心长道:“所以说你还年轻。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更加残酷。无辜之人含冤入狱,这些年来只是我见到的就不知有多少。” 听他这样说,孟离更加担忧。“那我就更应该去了。” “那就去!” 本以为自家师父会极力阻止的孟离意外地看着这个捉摸不透的男子,诧异道:“你不阻止我?” 燕行观道:“你若真想去,我拦你又有什么用,况且你早晚要走出去,倒不如借这个机会长长见识。” 一个人的成就,往往与环境、出身离不开关系。就好比养鱼的水池,大池子的大鱼总要比小池子的多上一些。 如今孟离这座小池子,也到了该扩一扩的时候了。 见孟离忽然没了反应,燕行观好笑道:“怎么,你又不想去了?” “没有!没有!”孟离连忙摆手,感动道:“徒儿只是没有想到师父会答应得如此痛快,既然这样,徒儿这就回去准备,也好早去早回。” “等一下。”燕行观叫住孟离,望着这个一脸疑惑的徒弟无语道:“早去早回?难不成你还想连夜赶过去?” 孟离理所当然道:“兵贵神速,早一些抵达,我这心里便早一分安宁。” 燕行观道:“那好,就算你连夜赶到靠水镇,这个时间又能做什么?况且,你连怎么入手都不知道。” 孟离愁眉不展道:“师父,那我该如何是好?” 燕行观道:“先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等明天一早,我与你一同出发。” “师父您也要跟我一起去。”看着这个平时连山都懒得下的懒散师父,孟离感到一丝丝的意外。 燕行观没好气道:“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赴难?” 雄鹰翱翔,雏鹰则庇护于羽翼之下。在徒弟成长过程中进行保护,这是身为一名师长理当尽到的义务。 孟离兴奋道:“有您在,这次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之前觉得这是自己的事,不想劳烦师父,现在对方主动出马,他又怎会拒绝。 可是,刚刚给了一个甜枣的燕行观,很快又泼下一盆冷水。 “你可不要想得太美,这次出去,我只帮你出谋划策,具体的事情还要你自己去办,就当是对你的一次考验。” “那也行,反正有您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孟离倒是懂得什么叫知足常乐,有师父在后面撑腰,如果出了事,他还真能不管自己? 第一次出门,心情难免有些紧张。孟离回到家中便开始准备行装,收拾了一遍,最后还是决定简装出行,只带着那一把用白布包裹的木刀。 睡了一宿,第二天天还未亮,孟离便被燕行观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还未曾完全睡醒依旧是一副睡眼惺忪模样的孟离,看着不知何时来到屋中的师父,咧嘴露出一个傻笑。 “早啊!师父!” 燕行观将孟离扔在床上,又把床边的衣服扔在后者身上,气愤道:“我是让你好好休息,不是让你睡懒觉,等你再睡一会儿,村子里的人就都该醒了。” 燕行观的话,让孟离打了一个激灵,沉沉的睡意,顿时消去无踪。 “不好!” 怪叫一声的孟离从床上爬起,拿着衣服就往身上套,手忙脚乱的同时不禁泪流满面。 天地良心,不是他故意要睡懒觉,实在是这几日过于疲惫,一粘枕头就没有控制住。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挎上昨夜重新裹好的木刀,孟离取出纸笔,趴在桌子给刘慧母女写了一封表明去意的书信。 燕行观不解道:“为什么不当面告别?住在隔壁还要写信,岂不是多此一举?” 孟离拿着字迹还未干透的告别信,沉声道:“我不想看到他们担心的样子,这样告别会好一些。” 燕行观嘴巴一撇道:“不要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这一趟有我陪着,你能出事才是怪事。” 走出家门,将告别信插在隔壁院子的大门上,孟离眺目望了眼院子里最靠内侧的窗户,而后向村外走去,很快,村外小路上便出现两道披夜而行的黑色身影。 靠水镇位于孟家村以南将五十里外。快马奔行也要半天时间,更何况是徒步而行?正常人想要从孟家村到达靠水镇,纯靠脚力大概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之所以只比骑马多一倍,还是在有小路可以抄行的情况下。 不过对修炼出真气的武者而言,这个时间还要再打一个折扣,有了真气助力,不论是耐力还是赶路的速度,都会大大提升,这还是在没有学过轻身功法的情况下,若是有一两手精妙轻功傍身,这个时间还要再度缩短。 孟离以简单偷懒功修来的真气虽然不及常人充盈,可那毕竟是实实在在用功法磨出来的真气,灌注于双脚赶路,很快便体会出其中妙处。 借助真气赶路的孟离,不仅身轻如燕,一点也不会感到疲惫,赶路的速度也比正常行人快了一倍。 当然,孟离目前的真气还很微弱,不足以支撑他感到靠水镇,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燕行观提着他跑。 一路疾行,紧赶慢赶,总算在中午前赶到了靠水镇。 和孟家村那个小渔村不同,作为隶属于界水城之下,仅有的两个镇子中的一个,靠水镇的规模超乎想象。镇中仅是户籍在册的人口就已上万,是周围下涉十数个村庄的生活中心。 从未出过家门的孟离,首次进入靠水镇便被镇中的繁荣景象所吸引。街道上人流不息,在孟家村等同绝迹的小摊小贩竟随处可见,叫卖之声,此起彼伏。 孟离游走其中,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以往的十多年,好像都白活了一般。 “好一副人声鼎沸的盛世画卷!” 孟离感慨一声,脸上因兴奋而涌出一抹潮红,如此盛景在未曾见过世面的孟离看来,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以前听上了年纪喜欢絮叨的老人们说靠水镇如何之好,当时只当这些老而垂暮的长辈们是在感慨时间流逝的不易,本是不以为意,如今再看,不免惊叹。 这座盛景喧声的靠水镇,是真的好啊! 第35章 刀法不入流 李其峰已数不清打败了多少对手,站在擂台上,俯视台下众人,李其峰心中有些遗憾,他最期待的对手,今天竟然没有来。 靠水镇有少年双杰之说,说的就是他和张家一个名为张放的学刀少年。 他和张放同期学武,筑基阶段都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天赋,他是五天成锻,张放是四天半,比他还快半日,同时又因为张放出自刀法世家的张家,人们便都认为张放的成就必然要在他之上,直到他父亲以重金为他求来两招剑法,这个情况才有所转变。他今天在此摆擂,就是要证明他李其峰不比张放差,只可惜张放今日未到,否则真刀真枪打上一场,高下立判。 握了握手中剑,李其峰再看台下,眼中已多了一丝不屑,这些同龄人中,他没有一个看得上眼。 江湖争名,由微知着,小小一个靠水镇每天发生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能够聚揽名气的事情能有多少?李其峰今日大摆擂台,自然是为了一举成名,而那些打擂的人呢?未尝就没有踩着他往上爬的想法。至于谁能笑到最后,还要各凭手段。 就在李其峰怅然若失时,一名披着黑布,头戴面罩的少年走上了擂台。 李其峰摆擂一整日,折败的一锻武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里面固然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但像眼前这位遮遮掩掩的主,还是头回碰到。 李其峰望着来人,问道:“遮遮掩掩,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一身隐蔽打扮,刚刚走上擂台的孟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既不装神也不弄鬼,既然上台,自然是要赶你下台。” “好狂妄的口气。”李其峰冷冷一哼,今天战了一天,狂妄的不是没有遇到过,但还没有人狂妄到这般程度,他倒要试试对方,是哪里来的自信。 手中长剑架起,不再与对方多说废话,下一刻便要发出进攻。 全力以赴,争取一招便让对方无地自容。 孟离见到李其峰架起长剑恨不得一剑取他性命的架势,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 孟离并不是狂妄之人,之所以行此狂妄之举,其目的就是要激怒李其峰。 通过刚刚数场对决的观察,他已经察觉出李其峰的出剑习惯。 李其峰出剑和大多数初学剑法的新人一样,不求稳妥,只求畅快,但这个人显然受过高手指点,情况特殊时,又能收敛本能,改畅快为稳妥。 白剑洞的两招剑法,白剑耀日重在爆发,求得是一个畅快,而浮光三白则是后劲不绝,有虚有实,稳中带狠。 李其峰与人对敌时,都是以剑招畅快的白剑耀日为主,并不给对方绝路,偶尔还会附带两式横平竖直的稀松剑法,算是白搭白绕的特殊福利,只有遇到真正急于结束的战斗,才会全力以赴,改畅快的白剑耀日起手为稳妥的浮光三白。 白剑耀日和浮光三白都是一等一的二品剑法,纵是李其峰还未修炼娴熟,也不是孟离这个学刀没两天的半吊子可以破解,想要战胜李其峰,少不了要使些手段。 经过师父之前提醒,又在心中权衡之后,孟离已找到击败李其峰的方法,但这个方法必须要让李其峰使出浮光三白,在三道剑光出尽并转剑招为白剑耀日的空挡时,才能抓住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师父让他穿戴的黑布、面罩,刚好给了他一个契机,他再挑衅几句,不怕李其峰不生气。 李其峰手腕一抖,浮光三剑顺势施展而出,三道剑光浮空,一前二后向孟离飞去。 孟离望着成“品”而来的三道剑光,被面罩遮住的面孔瞬间凝重。 浮光三剑毕竟是一等一的二品剑法,剑法之中隐藏的变化不会只是像他眼前看到的那么简单。就好比眼前这一前二后的剑光,也是能够跟随心意变化而变化,或快或慢,或高或低,皆在一念之间。 孟离之前就见过,李其峰在施展浮光三白时,因为对手过于难缠,曾将后两剑剑速提快,使三剑并排出击,大败敌手。 管中窥豹,见李其峰使剑时的从容,便能知道他对浮光三白的运用绝不是只将后两剑提速这么简单。好在李其峰得到剑招的时间并不长,对浮光三剑的运用并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应付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孟离的手在握住木刀的瞬间,心态便已发生转变,他就好像天生的刀客,只要摸到他的刀,他的心便能安定下来,并瞬间产生一种无所不能的信心。 手在握住刀的一瞬间,之前的彷徨和担忧都已不在,有的只是勇往直前只求一刀的信心,好像他这一生、这一战只出一刀就足以。 迎着浮来的剑光,孟离一步迈出,举刀向前,以一击平白的劈刀迎了上去。 虚中有实,实中透虚,孟离天生对刀法的理解,再一次发挥奇效。看似奋勇,企图用尽全身力量,以一招求出胜负的一刀,实则没有半点力道。 出人意料的一刀超出李其峰的意料,其目的就是骗,骗李其峰变招。 李其峰果然变招,当先一道剑招快速递进,以领先后两道剑光一倍的速度向孟离飞去。 孟离身披的黑布在飞扬,一瞬间便被削去一段,接下来便是孟离的胸口。 李其峰这一剑完全不留余地,显然是要狠狠教训孟离。 千钧一发之际,孟离突然收刀后退,退得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毫不拖泥带水的一退,立刻让孟离化险为夷,不但躲过第一剑,更能从容应对之后两剑。 浮光三白真正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一招三出剑,三道剑光看似瞬间出击,其实不过是对剑法的精妙处理,剑只有那一柄,三道剑光也是由那一柄剑击出,出剑再快,也分先后。 实际上,浮光三剑最难的就是三剑同出,相比一快二慢的出剑方式,对于剑法的掌控,反而需要更高的要求。 被对方骗掉一剑,李其峰并不担忧,单纯控制两剑,要比三剑齐出更加简单,以他对后两剑的掌控,应该不会落空。况且,就算还是被对方躲了过去,他还有白剑耀日可以以防万一。 两剑齐出,几乎不分先后地攻了过去,一左一右,同时也将孟离的退路封锁。以李其峰对这两剑的掌控,他自问这一次绝不会落空,可就在这两剑出手之后,李其峰还是落空了。 李其峰清楚看到,就在他两剑即将交错之际,那个带着面罩装神弄鬼的家伙,竟然不退反进,低头向前一滚,干净利落地避过了他必中的两剑。 危急之刻李其峰连忙改变剑招,由力道未曾使尽的浮光三白改为霸道无比的白剑耀日。 不过招式变得再快,也有空隙,更何况还是强行变招,就在白剑耀日将出未出之际,翻滚势头已尽的孟离长刀突然出手,李其峰只觉得手背一痛,便再也拿不住剑。 “你输了!”孟离一式滚地刀,起身之后反握长刀,将刀尖顶在李其峰的腰眼上。 三尺长的木刀仍旧包裹在白布之下,只有划过李其峰手背的那一段被锋利的刀刃割断,刀势之快都未染血。 李其峰捂着受伤的手腕,望着掉在地上的长剑,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我输了?一招就输了?” “事实就是如此。”孟离握刀的手微微用力,将刀尖又往前送出一些。李其峰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身体瞬间僵硬。 擂台下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短暂惊愕之后,顿起一片哗然。引发无数惊呼声。 燕行观躲在人群后面,看着台上渐渐流露出自信气势的孟离,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名真正的武者,除了要对武道有一颗不懈的虔诚之心,还要拥有敢于向强者发起挑战的勇气。经过这一战,孟离彻底蜕变,已经具备行走江湖的心性。 而这一战更是让孟离截取了李其峰战无不胜的气势,让后者之前的努力白白做了嫁衣。 贴着锋利的刀尖,李其峰缓慢而僵硬的扭过身体,失魂落魄地看着孟离道:“能破我的浮光三白,你这是什么刀法?” 孟离收回木刀,坦然道:“滚地刀,随便一个刀谱上都能看到的刀法。” “什么?我竟然败在一招不入流的刀法上?”听到这个答案,李其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从得到二品剑法,他便志得意满,以为在靠水镇的同境中再无敌手,没有想到,最后竟会败在不入流的刀法上。耻辱啊!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时此刻,比李其峰还要激动的是李薄云。作为这一场比武的策划者,李薄云的目的就是要光耀门楣,让李家未来的希望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为比甚至不惜花费巨大代价,将张放调离靠水镇。 但他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出现了变故。 这个半路杀出的蒙面人,实在该死! 心里无比气愤的李薄云,哪里肯让孟离轻易离去,对身后一名实力达到四锻的武者摆了摆手。 后者心领神会,纵身一跃,跳上擂台,对孟离道:“阁下请留步!” 第36章 这是个误会 靠水镇有一个镖局,专接江湖事,十数年经营,积攒下了不小的名气。 今年已有三十五岁的吴子安,头两年还是靠水镖局的头号镖手,因为一时大意,走坏了一趟镖,险些将性命搭进去,幸亏有李家救助,这才逃过一劫。 为了报恩,吴子安进了李家,心甘情愿地做起来只比下人高上半等的护卫头子。 已经快要走下擂台的孟离,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扭头看去,见那人神色不善,皱眉道:“什么意思?” 吴子安面无表情地望着孟离,说道:“阁下以一招不入流的滚地刀轻易击败我家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锻武者。” “你的意思是我违规了?”孟离感觉有些好笑,他不是一锻,难道还能是二锻、三锻不成? 吴子安点点头,坦言道:“就是这个意思。” 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的孟离,嘴巴也因为对李家的不屑而撇了起来。“那我倒是要问问你,我刚才那一刀的真气,可超出一锻界限?” 一个人的境界可以造假,但真气却不会说谎,判断一个人境界最准确的方法就是真气。 吴子安是在江湖上飘过的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摇摇头:“阁下那一刀干净利落,调动的真气微乎其微,甚至连一锻武者一半的真气都没有。” 孟离反问道:“那你又凭什么质疑?” 吴子安表情严肃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产生怀疑。若阁下真是一锻武者,又怎么可能只以一半的真气,就破掉我家公子全力以赴的二品剑法?更何况,阁下还是这副不敢告人的打扮!” 李家想要在擂台之外找回面子,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原本对这种输不起的举动还颇为不忿的人群,听到这番说辞后,眼神顿时发生变化,再看孟离时,已是多了一丝怀疑。以不入流破二品,还只是用了一半真气,的确有些不太正常。 孟离透过护卫看向台下的李薄云,轻轻点头道:“哦,明白了,你们李家这是要耍赖。” 不配刀剑从来都以一双铁拳闯江湖的吴子安,缓缓握紧双拳,“年轻人,说话要注意。” 孟离冷笑道:“许你们做事难看,就不许我说话难听?天底下哪有这般不讲道理的道理。” 嘴上占不到便宜的吴子安上前一步,摆开架势道:“摘下面具,检测真气境界,如若真是炼体一锻,我自会给你道歉。” 武者气傲,走过江湖的吴子安心里就如明镜一般,知道孟离不肯轻易就范。退一步来说,就算孟离肯配合,也会因此挫了锐气,白白浪费了之前从李其峰身上掠夺来的自信气势。 瞬间名悟其中原委的孟离,冷笑着说了句“做梦”,本就不多的耐心在这一刻完全耗尽,一转身,再度向台下走去。 “给我站住!” 孟离这边一动,一直在一旁蓄势待发的吴子安立刻跟上,双手呈爪探出,犹如鹰扑。 耳后劲风袭来,但孟离却视若无睹。人群后方,一直观察着台上情况的燕行观,抬起一只手,像轰苍蝇一样轻轻一挥。下一刻,气劲涌动,一道浑厚的真气挥出,轰在护卫身上。 原本已经飞扑出去的吴子安,像是被一架横空而来的马车撞中,身体还在半空便已倒飞出去。 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切,孟离连回头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他跳下擂台,因惊愕而感到忌惮的人群就像水流般向两侧分开,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而道路的尽头,则是一位身披黑袍的中年男子。 见到道路尽头的燕行观,孟离咧嘴一笑,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伸出三根手指,后者见此摇头轻笑,抬腿走到孟离面前,用他仅能一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看师父给你出气。” 听到师父要给自己出气,孟离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有人给自己撑腰,这种感觉的确不错! 吴子安今年三十五岁,自从二十岁闯荡江湖开始,至今已经十五年,虽然受天赋所限,并没有练得高超武艺,但眼界还是有一些的。 被从人群中飞出的无形气劲击飞,吴子安心里的震惊远甚于身体上的创伤,以至于跌倒在地后,一时间都忘了从地上站起。 躺在地上两目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吴子安,很快便引起李薄云的担忧,后者连忙跑来,扶起吴子安道:“子安,你没事!” 吴子安摆摆手,面容苦涩道:“老爷,我们可能遇到大麻烦了!” 从未练过武,看不出其中端倪的李薄云,疑惑地看着吴子安,一头雾水道:“什么意思?” 吴子安望着擂台另一侧,已经走到孟离身边的黑袍男子,忌惮道:“那家伙背后藏着高人,我们……惹了不改惹的人!” 吴子安心里苦啊!谁又能够想到,一个炼体一锻的毛头小子,身后竟会藏着一个能够真气外放的大高手,须知,像这等一流武者,就连靠水镇也没有几个。 对吴子安一项信任的李薄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他们李家三代从商,到了他这一代才算做出一些成就,唯一可惜的就是根基薄弱,没有足够的武力底蕴。 一直以来,武力底蕴都是李薄云的一块心病,为了壮大家族势力,这些年来李薄云拉拢了不少武者,但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就只有吴子安一个。 以李家目前的情况,一个吴子安,并不足以挑起大梁,一直求贤似渴的李薄云,对于武者的拉拢从未停止,靠水镇名声在外的江湖好手也曾收到过他的邀请。但是,实力越强的武者,心气越高,即便他问遍了整个靠水镇,也没有人愿意帮他。 不过,这也让他养成一个习惯,凡是遇到高手,便会生出拉拢之心。此时隐藏在那少年背后的高手,在不现身的情况下便能让吴子安失去还手之力,实力自然非同凡响。李薄云在得知这一情况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拉拢,而后才是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危机。 脸色冷漠好像挂着一层寒霜的燕行观缓缓登上擂台,由上而下俯视神色复杂的李薄云。 “好一个李家,霸道得很啊!” 见到燕行观的第一眼,李薄云就被对方强悍的气势所震慑,深吸一口气后,勉强压下心中的骇然,小心翼翼道:“这位大人,我们李家虽然在靠水镇颇有薄名,却绝非霸道蛮横之人,刚才的事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燕行观冷哼一声道:“你这个人倒是识趣。” 燕行观这一生,最讨厌的便是不识时务,尤其对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尤为厌恶,见对方已然低头,脸色瞬间好转了许多。 “说,动了我的徒弟,你打算怎么赔偿?” 本是双臂抱在胸前的燕行观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向下一划。随着这一指划下,他脚下的擂台,就像被毒液侵蚀一般,顿时化成一堆粉末。 隔空一指,却能腐蚀地板,这样的手段,李薄云简直闻所未闻,他甚至怀疑,靠水镇排名第一的武馆馆主,也不一定是这个黑袍人的对手。 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李薄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唯唯诺诺道:“刚才的事情,的确是我们李家做的不对,我李薄云在这里先给大侠赔个不是,还望大侠海涵,放我们一马。” 李薄云是生意人,既是生意人,便懂取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通常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花钱消灾是最有效的方法。 伸手入怀,从衣服内侧的口兜掏出一张崭新的银票,李薄云双手捧着银票,顾不得台下围观人群异样的目光,一路小跑到燕行观面前,将那张崭新且挺括的银票毕恭毕敬地递了过来。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燕行观接过那张上面写着“一百”字样的挺括银票,双眉向上一挑,笑道:“呵呵,小小心意?” 作为当初曾经搅动风云,险些引发江湖大乱的始作俑者,燕行观的面子,绝非只是区区一百两银子,即便这一百两已经足够一个四口之家过上五、六年有鱼有肉的富足生活。 从小到大还从未见到过银票的孟离,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燥热。 这一张薄薄的银票,拿到任何一家钱庄都能换出足斤足两的百两白银,买上一柄钢好刃利的上好刀剑都绰绰有余。如果当初他家里有上这么一张票子,他母亲也不至于因为一把刀而积劳成疾。 摸了摸怀中木刀,孟离眼中的神采更加坚定,再度返身登上擂台,对抖着银票似笑非笑的燕行观说道:“师父,这钱我们不能要。” 第37章 脸皮要够厚 “师父,这钱我们不能要。” “为什么?”燕行观扭头看向孟离,孟离眼中露出的坚毅神色,让他感到诧异。 这个世上,很少有人能抵御金钱的诱惑,尤其是一个孩子。 孟离挺胸昂首,表情严肃道:“不是自己亲手赚来的钱,花着不踏实。不义之财不可取,这也是我母亲教导我的。” “你母亲说的很对!”对孟离品性更加认可的燕行观微微点头,一甩手,又将银票塞回李薄云的怀里。 本想着花钱消灾的李薄云,被师徒二人的反应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孝敬”到位,慌乱中又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银票,连同之前一张,一起推了过来。 孟离眉头一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什么意思,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生存!”回答孟离的不是李薄云,反而是将这些事早已看透的燕行观。 没有人的一生总是一帆风顺,很多时候,为了生存,不得不低下头,做一些不愿做的事,就好像现在,视财如命的李薄云,不得不花费大笔银子,平息他们的怒火。毕竟,这是一个靠拳头讲道理的世道! 李薄云苦笑道:“这二百两银子,绝没有贿赂的意思,纯粹是对之前冒犯二位的赔偿。犯了错就要认罚,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二位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计较。还有,这些银子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干干净净,绝不是不义之财!” 李薄云所求,不过是息事宁人,李家发展到今天不容易,绝不能因为一点面子上的小事毁在他的手上。 本就没有打算把事情闹大的燕行观轻叹一声,最终还是接过两张银票,对价值观受到极大冲击以至于脸上震惊久久无法散去的孟离抖了抖银票,语重心长道:“这就是你以后要接触的世界,弱肉强食。” “弱肉强食吗?”之前还有豪情壮志而今却已开始为未来感到担忧的孟离忽然苦笑一声,感慨道:“看来我要学的东西真是不少!” 燕行观道:“武者的世界,以武为尊,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尽快变得强大,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是很有趣的。”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正是燕行观今日这番细心引导,让孟离以后的道路走得更加平稳。 厚着脸皮将银票送出去的李薄云,总算是安下一颗心,一转头对师徒二人笑道:“我看二位面生得很,应该不是咱们靠水镇的人?” 孟离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面罩,自动将“面生”这个词给忽略了。 毕竟刚刚收了人家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燕行观耐着性子解释道:“的确是第一次来靠水镇,需要住上几日。” 李薄云热情道:“可找到了住处?如若不嫌弃,可去我那里住上几日,也好让我尽些地主之谊。” 燕行观微微一笑,看向孟离也不说话。 孟离迟疑道:“这不好,我们已在风云客栈订了房间。”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虽然孟离有着远超同龄的沉稳,但在面对未知时,仍忍不住会感到好奇。在靠水镇能够占得一席之地的李家,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从未见过什么世面的孟离实在太想看一看了。 “订了的房间,退了便是。实不相瞒,风云客栈其实也是我李家的产业,那里的环境和我李家的厢房比起来,可是差得远呢!” 他不说还好,说完了,孟离的心竟更痒了。 燕行观见此,哈哈大笑。 出门在外靠的是什么?朋友?金银?还是自己一身的本领?在燕行观看来,这些东西虽然都很重要,但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出门在外最重要的还是要脸皮够厚!只有脸皮够厚,那些朋友、金银和本领,才能发挥出最大价值。 目光如炬的燕行观不是看不出李薄云的小算盘,也知道他是想借这个机会与自己亲近,可那又有什么问题?去李家住上等的厢房总要比去客栈舒服。 顾不得孟离纠结的小心思,平生以面厚心黑为傲的燕行观笑着摆了摆手,道:“既然这样,我师徒二人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这是我们李家的荣幸才是。”心里正想着该如何借这个机会与对方亲近的李薄云,哪能不欣喜若狂?在命令府中下人拆掉已是无用的擂台后,亲自领着师徒二人向不远处的自家府邸走去。 李家的府邸,就在街道不远处,乃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庄园,高门大匾,匾上写着“李府”二字,金灿灿的烫金大字,在夕阳下闪耀余晖,威风十足。 师徒二人随李薄云来到李府,先是用过早已命人准备妥善的精致菜肴,而后便被安排在院如景房如画的后院厢房,与李家人住的主卧,也不过只是一墙之隔。 早在进入李府时便已摘下面罩的孟离,进入厢房后,看向燕行观。 “师父我们与李家本有恩怨,收他二百两银票也就算了,怎么还住了进来?” 对孟离而言,恩是恩,怨是怨,恩与怨不能混为一谈,像这种之前还要翻脸,过后便握手言和的事情,他几乎连想都不敢想。 燕行观哈哈一笑,打了一个马虎,道:“你现在还小,见过的世面也少,等再过两年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了和没说一样!”对这个回答极不满意地孟离,吐着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摆出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自从拜燕行观为师后,他的性格倒是开朗了许多。 也许是从小就失去亲人的缘故,孟离的性格过于沉默,现在他又遇到了一个能够依靠的亲人,本已禁闭的心扉自然会渐渐打开。 偷偷摸摸凑到自家师父面前的孟离搓着手道:“师父,你说的刀法还做不做数?” 燕行观白眼一翻,随手将孟离推到一边。“你放心,那三式刀法回去后我就教你。” “回去再学?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孟离一声哀嚎,早就渴望学两张精妙刀法给自己攒底气的他,多等一刻都觉得是在度日如年。 年轻时也是这么过来的燕行观莞尔一笑,道:“放心,不会太久。如果运气好,明天就能回去。” 闲逛了一天,早就做好打持久战准备的孟离,听到自家师父这样说,忽然眼前一亮,激动道:“师父可是有了解决的办法?” 孟江西被抓到靠水府衙,这件事可大可小,搞不好就会成为替罪羔羊,孟离本来的意思是将事情闹大,让靠水府衙有所忌惮。但看师父的意思,显然有更好的方法。 燕行观傲然一笑,反问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提醒你用滚地刀吗?” 孟离摇摇头,他只以为滚地刀是破解李其峰两式剑法的最佳选择,哪会想到另有深意。 燕行观下巴一扬,略带得意道:“我们今天在靠水镇转了一天,你以为我在逛街,其实我在了解这里的情况。” “所以呢?”不知道自家师父在讲什么的孟离,露出一副迷茫面容。 燕行观严肃道:“据我今天观察,靠水镇内有多放势力,可谓鱼龙混杂,像这种地方,很少有保得住的秘密。我相信,你打败李其峰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张松耳中,你觉得他看到李其峰手上的伤口会怎么想?” “那还用说,当然会来抓我入狱。”孟离哭丧着一张脸。 张松寻找凶手的唯一线索,就是孟淮阳身上的致命刀伤,看到一模一样的伤口后,当然会将他和凶手联系到一起。可若如此,岂不将他卖了进去? 燕行观向孟离看了一眼,而后望向窗外,轻声道:“不要紧张,到时候我自会保你周全。” 第38章 鉴镜文书 对张松而言,今晚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孟淮阳身上的刀伤,就像一根刺在他心里的刺,尤其是将孟江西抓来靠水镇后,这根刺就插得更深了。 原本以为,有过修炼痕迹的孟江西,极有可能就是杀害孟淮阳的凶手,但结果却并非如此,孟江西没有练过刀,也就没有砍出那一刀的可能。 抓错了嫌疑人,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怪就怪在,这个孟江西竟然连半点为自己辩解的想法都没有。 亲身经历过众多案件的张松,一直有一种直觉,总觉得孟江西是在隐瞒什么。 “难不成这个孟江西是在为凶手掩护?” 想到这里,张松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来。如果孟江西真的是在掩护凶手,那这个凶手又会是谁?会不会是他的亲友? 就在张松头痛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张松揉揉发痛的额头,坐直身体,道了一声“进”。 屋外之人走进屋中,张松见到来人,忽然笑了起来,此人名为郭超,是他手下一名得力干将,近两个月来连破奇案,数日之前更是破获了一起入室抢劫的重案,同他一样,都是府衙里的中流砥柱。 张松望着这位即是同伴也是好友的手下,笑道:“天色已不早了,你不回去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郭超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过来?还不是咱家大人要见你?” “见我?这个时候?”张松的表情很是诧异。郭超口中的大人便是靠水镇的令守,不过他们这位令守大人年轻时曾受过一次重伤,人到中年后,身体每况愈下,除了白天需要处理的紧要政务,大多数时间都是卧在床上,天黑之后更是要在第一时间卧床休息,极少会在入夜后传召他们,除非是遇到极大的事情。 张松来到令守大人的屋子时,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此时坐在屋子里的除了本地令守梁守明,还有一位双眉浓厚的中年男子。 浓眉男子名为卜吉,任职靠水镇的鉴靖文书。同南唐所有府衙一样,靠水府衙也配有两名文书,其一为笔吏文书,其二便是这鉴靖文书。 与负责辅佐令守的笔吏文书不同,鉴靖文书隶属于只对南唐帝王一人负责的鉴靖司之下,监管天下武事,与主管政务的一镇令守各司其职,其地位亦是不相上下。 说起这位卜吉文书,张松便不由得心生敬佩,此人乃是地地道道的靠水镇人,从官二十年兢兢业业,从未有一天懈怠,坐到今天这个位子,凭的全是沉稳的官场功夫。 五年前,靠水镇老令守平步青云,升任界水城城守,本以为即将空出来的令守位子,将会是当时还任职为笔吏文书的卜吉的囊中之物。未曾想“神兵天降”,与卜吉素有恩怨的老令守竟在临走前,将自己的学生,也就是当时在临近镇中任职笔吏文书的梁守明给调了过来。 老上司的打压,新上司的排挤并没有让卜吉气馁。五年的卧薪尝胆,终于让卜吉等来了机会。崇武十一年,南唐改制,增设鉴靖文书一职,年近四十的卜吉动用了近二十年来在官场上积攒的所有人脉,一举夺下鉴靖文书一职,与梁守明分庭两立。 鉴靖司督管天下武事,有监察平靖之意,建立之初便是要为了管设天下武者,权利之高难以想象,卜吉得任鉴靖文书一职后,可谓是一步登天。 数年艰辛,终得吐气扬眉。然而真正让张松敬佩的,却不是卜大人这身隐忍功夫,而是仕途通顺后不计前前嫌的豁达。也因如此,靠水镇这几年的发展一直都很不错。 靠水镇是张松的家乡,能有今天这般的安定富足,他对卜吉的敬意自然是不会少的。 不动声色地走进屋子,先是对一旁正襟危坐的卜文书点头示意,而后才对即是顶头上司又是提携恩师的梁守明恭敬一拜。 “大人深夜唤来下属,不知有何要事?” 已经年近五十,但体格却比七旬老者更要羸弱的梁守明望着这位得意爱徒,温和一笑道:“是发生了一些事,这个时间唤你过来倒是辛苦你了。” 张松低下头道:“为大人分忧本是下属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 坐在一旁的卜吉拊掌而笑:“好一份真挚的师徒情谊,叫卜某每次见时都忍不住心生羡慕啊!” 他说这话时,双目似在发光,语气之诚恳,竟真是快羡慕到不行了! 因这份羡慕而感到自豪的梁守明微微一笑,并未接下这个话头,只因他对这句话已不知听过多少遍。每次只要他们三人凑齐时,几乎都能从卜吉口中听到类似的话。 卜吉爱才众人皆是,偏偏张松又是难得的人才,本领、手腕以及能力具是一流,他们这位卜文书眼馋,倒也不奇怪。 梁守明心中已然料定,对方之后必然会忍不住说出那早已说过八百回的笼络之语。果然,就见卜吉凝视张松,笑眯眯道:“张松你可愿到我那里去,你也是练武之人,而且功夫不错,到了我那里必然可以如鱼得水。” 张松双手抱拳,哭笑道:“卜大人说笑了,张松才疏学浅,论武功也及不上大人手下的四大金刚,就不过去丢人现眼了。” 卜吉呵呵一笑,似乎早已猜到这个结果,双手在胸前一抱,以眼观鼻,竟没了言语。 梁守明苦笑一声,看向张松道:“你跟了我十几年,应该知道我的习惯,我既然深夜喊你过来,就一定是有了不能耽搁的事情。” 张松提起精神,静等下文。 梁守明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南唐素以厉法治国,尤其对命案更为重视,掺不得半点水分,甚至连刑具都不让动用,就是怕发生个冤假错案。” 张松眉头一皱道:“大人的意思我不明白。” 梁守明嘴角微颤,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本是双手环抱,坐在一旁沉心静气的卜吉,见到梁守明这副为难模样后,一声长叹道:“还是让我来说!” 卜吉从座位上站起,来到张松身前道:“咱们靠水镇近些年发展得不错,百姓安居乐业,已是很久没有出过人命案子,我听说这两日,孟家村有一人死于非命,昨日张捕头你去孟家村查案,可有什么进展啊?” 张松道:“进展不大,凶手的刀法干净利落,找遍整个靠水镇也找不出几个可以使出这一刀的武者。” 卜吉道:“但我听说张捕头从孟家村也不是空手而归。” 张松点头道:“带回的那人名叫孟江西,是卑职在孟家村发现的唯一具有嫌疑的人员。” 卜吉微笑道:“我听说你为了验明那人的嫌疑,竟将令尊也请了出来。” 张松道:“家父在刀法上的造诣,实非卑职所能企及,由他老人家验明,自然不会出错。” “结果呢?”卜吉沉声问道。 张松深吸一口气,道:“那人从未练过刀。” 卜吉本已紧绷的身体忽然松弛下来,似是松了一口气,“既未练过刀,便使不出那干净利落的一刀。” 张松垂头丧气道:“所以那人并非是杀人的真凶。” 卜吉双手再次抱在胸前,沉声道:“既不是凶手,为何还不放人?” 张松忽然抬头,目中精光一闪道:“这件事,大人为何如此关心?” 鉴镜司麾下只管江湖事,镇中政务从不过问,这场命案虽已牵扯到武者,但也挨不到鉴镜司的边。卜吉任职靠水镇鉴镜文书,一直是恪尽职守,既不渎职,更不越界,怎么今天忽然就管起闲事了呢? 卜吉苦笑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来还人情的。” “哦?”张松脸上露出诧异神色。 卜吉道:“你们应该知道,卜某家中有一老母,年近七十,去年入冬前老母感染风寒,卧病在床之际,就是想吃上一口明阳居的脆骨银鱼。” “入冬时节,哪里来的银鱼?”听到这里的梁守明忍不住插了一嘴。 淮川河的银鱼天下闻名,尤其是明阳居的脆骨银鱼,更是西州第一名菜。只是银鱼喜暖,只有入夏之后,才会随着河流回游,如今时近寒冬,哪里来得银鱼可捕? “是啊!”卜吉轻叹道:“那个时候,想要吃上一口脆骨银鱼可真是难如登天。不过明阳居的老掌柜却是告诉我一个办法,我照着他的办法做,果然就让母亲吃到了脆骨银鱼。” 素有老饕之名的梁守明双眼一亮道:“什么方法?” 卜吉道:“他让我找一个人,这个人深入淮川河五日之久,费尽心力终是为我网来一篓银鱼。” 知道孟江西有鱼王之名的张松哑然失笑,道:“我猜为大人捉来银鱼的人,便是孟家村的鱼王孟江西。” 卜吉重重点头道:“不错!我那老母吃到脆骨银鱼后心情大悦,身上的病也好转不少,你说我是不是欠他一个人情?” 张松恍然道:“所以大人是来为他求情的。” 卜吉反问道:“难道我不该为他求情吗?” 张松点头道:“大人仁义无双,又是有名的孝子,自该为他求情,只可惜卑职却不能放他?” 被张松这般干脆地顶撞,卜吉竟没有生气,反倒是露出一抹笑意。他笑问道:“他既然不是凶手,为何放不得?” 张松不卑不亢道:“他虽不是凶手,但却知道凶手是谁。” 卜吉先是意外,而后皱眉道:“这是他告诉你的?” “他虽没有告诉我,但我却已猜到。”说出这句话的张松脸上露出自傲的神色,显现出对自己猜测的极大信心。 卜吉沉吟片刻,道:“即便他知道凶手是谁,也未必知道凶手在哪。” 张松无所谓道:“那也没关系,等我知道了凶手的身份,自然能将凶手找到。” 这一点他说得倒是没错,以他的本领,只要他愿意,靠水镇这方圆数百里便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卜吉呵呵一笑,道:“就算你猜得没错,可孟江西会告诉你吗?他若愿意告诉你,你早就去找凶手了,何苦在这里与我斤斤计较。” 张松铁青着脸道:“只要孟江西在我手上,我早晚能够知道。” 他要知道的,当然是那凶手的身份,这也是他宁可忤逆卜吉,也要扣下孟江西的原因。然而让他没有想到,卜吉在见到他这般坚决之后,竟忽然大笑起来。 卜吉的笑声中气十足,就算隔着一道墙都能听清,让身体一直都不怎样的梁守明不知有多羡慕。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张松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他直勾勾的望着卜吉,问道:“大人是在笑什么?” 卜吉道:“我笑你在舍近求远。” 张松不解道:“什么舍近求远,恕卑职愚钝,没有明白大人的意思。” 卜吉道:“凶手是何人,你已不必去问孟江西,因为他知道的我几乎都已知道。” 张松悚然一惊,怔怔道:“大人知道凶手是谁?” “我当然知道。”卜吉点头,笑道:“我不仅知道凶手是谁,还知道凶手在哪。” 第39章 深夜事不休 鉴靖司监察天下武事。卜吉任靠水镇鉴靖文书一职, 手下有四金刚为左膀右臂,又有上百名手段过硬的二流武者,眼线不说能够遍布整座靠水镇,但靠水镇中发生的大事,却没有一件能逃过他的眼睛。 在这个地处偏远的小镇,能够称之为大事的事,绝非那些柴米油盐,而是能够在茶余饭后被人们津津乐道的事情,像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武者参与其中?恰巧,李家公子在自家摆下的擂台上被人一刀击败,便是今天发生的最大的事。 张松连夜赶往李家庄园时,孟离还没有睡下,不仅他没有睡,庄园中的其他人也都没有睡。 今夜,夜空明亮,星辰连成一片。 此时夜深,正是休息的好时候。 忙碌了一天的人,往往都很难抵得住此时涌来的倦意,可奇怪的是,今天的人们似乎都已不会感到疲惫。 孟离手持木刀,独自来到院子里。李薄云家的这座庄园不愧是靠水镇数一数二的大庄园,连接着厢房的院子也是极大,院子一角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花草中央还有一棵长势极为喜人的桃树。 红的花,绿的叶,莺莺燕燕。 只可惜此时天色已深,花丛的艳景也被遮去大半,不过能闻到这满园的花香,就已足够心旷神怡了。 花丛的另一面是一座石亭,亭下有水,水上有桥。小桥流水,唯一可惜的是那清澈足以见底的水流中少了几尾嬉戏的游鱼。 院子里的石亭下,早有一人静坐,黑袍披身,沐浴星光,不是燕行观还能是谁? 孟离看了眼石亭下静立的师父,目光一触即回。而后抬起脚步,缓缓来到院子中央。 院子中央铺设着一方巨大的青石地板,石面平整,仿佛利刀削过一般,几乎可以映人。 孟离站在青石板上,感受到脚下传来的丝丝凉意,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取出木刀,解下缠绕在木刀上的布条,孟离站在青石板上一刀一刀演练起来。他的刀法朴实无华,但却平稳有力,每一刀都是实实在在的扎实功夫。 练刀似练功,自从兼修勤奋功,孟离练刀便不再只是练刀,功法运转后,体魄的增长,对他的实力也有着难以忽略的作用,若非如此,在与李其峰对战时,又怎么可能分毫不差的用出那险之又险的滚地一刀? 一刀接一刀的不断劈出,孟离的心神很快便沉入到刀法之中,只觉得这平实无华的刀法似也有无穷变化,只是如今还不得门路。 练刀日久,刀意自现!天生优越的刀感,让孟离对刀法的领悟更加超常,每日万遍劈刀、挥刀的刀法演练,虽然刚刚开始不久,但却足以让他看到一些常人永远无法看到的东西。 燕行观为什么这么在意基础,那是因为早已走过这条路的他知道,只有真正扎实的基础,才能练就出最纯粹的刀意,而这才是刀法修炼的真正。望眼整座江湖,那些最终有所成就的刀法大家,没有一个不是这样走过来的。 一遍遍的刀法演练,即便汗水沾湿了一身的衣衫,即便臂膀酸软到再难抬起双手,孟离仍是一刻不停,每一刀使出都像是刻出来一般,莫说是动作变了形,就连出刀的速度都未差片刻。竟好似疲惫已于他无效一般。 就在孟离出神的时候,一条瘦小的人影,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身影瘦小的人影,自然是和孟离一样还未成年的李其峰,此时的李其峰一改擂台上的装扮,竟是换了一身雪白的短衫,倒真有一副富家贵公子的打扮。 李其峰似乎是来送吃食的,手上提着一个梨花木的食盒,进入院子后见孟离正在练刀,不禁好奇的投过目光。 他倒要看一看,能够一刀打败他的人,修炼的会是何等精深的刀法。 只是当他目光投过去后,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凝固了。 孟离所练的刀法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倒不是刀法太精妙,而是太简单。 横平竖直,毫无任何变化可言的一刀! 难道他就是输在了这样的刀法上? 李其峰晃了晃脑袋,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抛之后脑,而后向石亭下的燕行观走去。 表面正在赏月,实则是在监督孟离练刀的燕行观看向李其峰,面无表情道:“你来做什么?” 李其峰将食盒放在燕行观身前的石桌上,毕恭毕敬道:“前辈是我们家难得的贵客,这是我父亲命人准备的宵夜,特来款待前辈。”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中的食物取了出来,竟是四菜一汤外加一壶美酒。 嗅着自壶中飘散出的醇厚酒香,燕行观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既是你父亲安排的酒菜,他为何不亲自送来?” 他问这话,本是要与李其峰客气一下,他现在寄宿在人家家里,若要再吃人家送来的饭菜,总不能连个屁都不放。若是吃完再拍拍屁股抹抹嘴,来上一个六亲不认,那可就不单只是脸皮厚的问题,而是没皮没脸。 谁知他这话出口后,李其峰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当场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李其峰抖胆,恳请前辈收我为徒!” “你,你要让我收你为徒?”夹起一根鸡腿,正要往嘴里放的燕行观,突然被对方的举动给惊到了,筷子一松,鸡腿“咣当”掉在地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小子竟敢提出这样的请求。 天地君亲师。 拜师,这是何等重大一件事,尤其在这个以武为尊的年头,找一个传授武艺的师父更是一等一的大事。 师徒关系等同父子,就好像投胎,不是想定就能定的。 燕行观这一生走南闯北,贪慕他这一身本领的不知有多少,可就是因为这重如山的世俗和规矩,到头来还没有出现一个敢张口要拜他为师的愣头青。当然,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和他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不无关系。任谁要做小魔头的徒弟也都得掂量掂量。 靠水镇只是一个偏远城镇,消息闭塞,李其峰连燕行观的名字都没有听过,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些江湖上流传的风言风语。可再怎么说,拜师也是大忌,远的不说,就说近几年,拜师拜出仇家的那也不在少数。 以武论事的江湖中要就用血的教训定下规矩,若非知根知底,若非存有情谊,这师是万万不可拜。李其峰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不知轻重,但他那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精明父亲又怎会不知?之所以会出现这一幕,说来说去,还是李家对于武力的渴望。 “你起来!”燕行观将筷子放下,本就冷漠的面庞更加冷漠。 感受到燕行观拒绝态度的李其峰并非气馁,一咬牙道:“前辈若是不答应,晚辈就是跪死在这里,也不会起来。” 本是想说“你就跪死在这里”的燕行观,在看见对方眼中的坚毅神情后,终是没有忍心将这句话说出来。不过这个徒弟他却是万万不会收的。 看了眼院子中央早已浑然忘我,一颗心甚至快要沉浸在刀意之中的孟离,燕行观忽然笑了起来,“那好,只要你能赢过我那徒弟,我便收你为徒。” “就他?”李其峰望着院子里呆呆练刀的孟离,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今天那场比试,他之所以会输,还是上了对方的圈套,若论真实武艺,对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燕行观眼皮一抬,半睁眼半眯道:“你似乎有些瞧不上他。” “晚辈不敢。”李其峰微微低头,脸上的傲气,却已说明一切。 院子中再度走进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长型木盒,进入院子后,便在墙边站定,一双眼仿佛冒火一样,炙热地望向石亭。 燕行观瞧了眼墙边站定,激动又紧张的李薄云,暗暗好笑。 “你就算瞧不上他那也没什么,只因他学武不过三四日,我的本领他连一分都还没有学到。” “才学了三四日?”李其峰惊呼一声,看向孟离的目光立刻变得不再一样。 寻常人学武,纵是天分好一些,也需月余时间才可筑基得成,像他这般五日就能筑基,更是难能一见的天才。比他筑基更快的武者,并非没有,可近年来已很少听说,更何况是靠水镇这个穷乡僻壤? 鸡窝里难道还能飞出金凤凰?怎么看,那个曾经将他击败的黑瘦小子,都不像才学武三四日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李其峰便又释然,这位前辈所说的三四日定然是将筑基除去之外的时间,也只有这样才可说得通。 “你莫非以为我在骗你?”见对方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燕行观哈哈一笑道:“我这个人什么都会,就是不会骗人。我这徒弟,学武日短,若是真刀真剑的比上一比,随便来一个一锻武者,怕是都能将他打个屁滚尿流。所以,你想要与他比武,还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到“条件”二字,李其峰连忙惊呼,道:“难道前辈是不让晚辈用出那两招剑法?” 那两招剑法,自然是白剑洞的白剑耀日和浮光三白,仔细想来,也只有在他放弃这两招剑法的情况下,那黑瘦小子才能有上一丝微弱的胜算。 谁知面前这位让他心生向往的前辈却摇了摇头。“你猜错了!” “错了?” 燕行观哈哈一笑道:“这两式剑法是你压箱底的东西,我若真让你放弃,就算赢了你,你也不会甘心。” 李其峰道:“前辈的意思是……” 燕行观伸手向孟离一指,“我这徒弟学的功法和常人有些不同,真气连正常境界的一半都发挥不出,你若他和对敌,需也和他一样,只能使用一半的真气。” “一半的真气?难怪!”李其峰神色恍然,他与孟离交战时就已感到奇怪。同样都是一锻,与他的二品剑招对抗,却只用了一半真气。本以为是对方胸有成竹,算准了一半真气就能将他击败。哪能想到竟会是这个原因。 “这个条件,不算为难你!”燕行观看着李其峰,淡淡一笑。 还不知已经上当的李其峰,从地上站了起来,豪气万丈道:“若真是如此,倒也公平!” “那好,你们就去比试!”燕行观哈哈一笑,而后叫停孟离,让他们二人切磋一场。 第46章 观血望气 锻体九重天,纳气两乾坤。 炼体境九次锻体,归根究底还是气血的锤炼,气血越旺,所能催发的真气就越强。也正因如此,武者对血气的感应反倒会变得十分敏感。 一名武者的血气有多强,代表着境界有多高,正是基于对血气的判断,武者相遇之后,便都会生出一种心电感应,瞬间判断出对方的境界高低。 不过,修炼到纳气境后,真气归元,借外道于天,便可引发许多炼体境不曾有的神妙手段。其中,收敛血气的法门,就是诸多手段中最为常见的一种。 纳气境的武者可以收敛血气,隐藏自身修为,手段高明者甚至可以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 早已进入纳气巅峰的燕行观就是这样,若不出门,没有人知道他武者的身份。 此时从后院走出来的一共有三个人,除了靠水武馆当家的薛正,其余两个,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花甲老人,一个是手里捏着一杆马鞭的年轻马夫。 年轻的马夫,显然是一个高手,血气旺盛,比身形高大的薛正还要猛烈,初步预判,应是炼体六锻的武者。 靠水镇内,六锻已是难得,如今突然出来这么一位,自然是备受瞩目,然而让燕行观为之侧目的却不是这个六锻武者。而是那个最不起眼的白发老者。 “纳气境?” 望着老者,燕行观脸上露出怪异神情,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能够入得他法眼的,的确也只有同等境界的武者。 眼前这位外貌平平的老者,虽然伪装得极好,但还是被他一眼看出了破绽,他可以肯定,此人必然已是可敛纳外界之气为己用的纳气高手。 纳气境竟会到这靠水镇来,有点意思! 燕行观心思一转,竟又来了精神,本是去意已生的他,在这一刻忽然改变了想法。 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修为越高的武者,越要跻身上游。据燕行观所知,西州地区的纳气高手并不是很多。除了一些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江湖门派,几乎都集中在被视为西州中心的西州城中。莫说是靠水镇,就连界水城也都看不见一个纳气境。 如今出了一个纳气境,若说没有事情发生,打死他都不信。 燕行观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甚至有些怕麻烦,当年闯荡江湖时,遇到这种不寻常的怪事,早就远远躲开,何止是眼不见为净,而是真正做到了防微杜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燕行观在他父亲悉心教导下,早就养成了防患于未然的习惯,若非如此,顶着“小魔”名头的他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活到今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已收孟离为徒,就好像当年他父亲教导他一样,很多为人处世的哲学都需要他来传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并不只是说说,而是实实在在的付诸行动。 孟离需要历练,最好的办法也是付诸于行动,只有多经历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的燕行观,忽然想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轻轻笑了起来。 他燕行观授徒一流,找麻烦的本领自然也是一流! 可怜的孟离,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有麻烦临门。 靠水武馆馆主薛正陪着那两位自界水城远道而来的贵客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已锁定那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界水城是靠水镇的上级城池,在幅员辽阔草场肥沃的西州,是仅有的两座主城之一,虽比不上政治、经济、文化皆为中心的西州城,却也不是靠水镇这一小镇城可比,更何况是更上不得台面的孟家村。 孟离很想知道,从界水城出来的人物,会是怎样的人物。 老者白发,马夫持鞭。白发的那人已显老态,看上去病殃殃的,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和普通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毫不起眼。倒是持鞭的那位,让孟离十分在意。 那做马夫装扮的持鞭人,容貌年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身影壮硕,背脊笔挺,浑身上下透发这一股非常猛烈的气势。 这股气势寻常人感受不到,只有锻过体的武者才可察觉,正是武者锤锻体魄后所产生的强横血气。 血气足,则威势猛。 武者炼体,首先修炼的就是这气血之力,气血足,则体魄强,如此才可对身体进行更高强度的锤锻。 如今的孟离,已经是一锻武者,观血望气的功夫虽还没有掌握,但同武者之间的“心电感应”却能让他见到云雾中的半点朦胧。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人高马大的武馆馆主和那做马夫打扮的年轻人都没有将自身血气进行收敛,反倒是在刻意积蓄,颇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 孟离是外行人看热闹,本想着要多瞧一瞧远道而来的老少二人的他,顷刻间便将那毫不起眼的老者遗忘,转而观察向气势尽起的两位武者,目不转睛,铁了心要给这两人排个上下高低。 只可惜他道行不够,看了半天,仍是没看明白。 说来也是有趣,观血望气易学难精,虽然只是一种直觉上的感应,但想做出准确判断,需要的无外乎就是四个字:熟能生巧! 况且,孟离现在是以小观大,以他不过锻体一次的修为,想要短时间内分辨出那两人的差距,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三人出房门后,向着院外走去。武馆后院本不大,顷刻间便走入中院。 一路走来本是刻意相对的两名一流武者,见到中院的人群后偃旗息鼓,将身上的气势收了起来。反倒让孟离好一阵失望。 靠水武馆馆主薛正见到吴子安,微微一笑,而后又向与吴子安一同前来的众人点头示意。 白发老者见又有新客来访,带着年轻马夫转身告别,临走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燕行观身边忽然停下。 他打量着这个眉目凌厉,脸上棱角格外分明的男子,目光中渐渐露出疑惑之色。 燕行观佯装好奇,像一个毫无礼貌的粗汉子,咧着嘴道:“有事?” 奇怪,难道是我看错了? 老者心里有些奇怪,方才他快要与对方身交错而过时,心中忽然颤抖了一下,这种毫无征兆的危机感来源于他的直觉,与他所练功法更是有些无法分割的关系。一直以来对自身直觉极有信心的老者,瞬间生出一个对方修为颇高的猜测,可等他聚精会神全力观察时,却又毫无发现。 对方的的确确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没事!”老者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自己暗嘲一声,对燕行观极有礼貌的点了点头,这才悠然而去。 “来来来,老薛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燕前辈。燕前辈可是和咱们不同的高人,你莫要怠慢了。”早等着要将薛正引荐给燕行观的吴子安,找准时机,笑着走到众人面前。说到最后一句时,稍稍加重了一些语气,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薛正与吴子安是老相识,对后者的了解非同一般,听到他的话外之音,立刻收起轻视之心,格外认真的向燕行观看了过去,只是不论他怎么观察,对方给他的感觉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燕前辈,有礼了!” 薛正并没有因对方的普通而掉以轻心,只因他相信吴子安绝不会与他说笑,他若说对方很高,对方就一定很高。 燕行观究竟有多高,薛正不知道,吴子安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江湖上有着不少收敛气血的法门,他们以为燕行观就是这样一个拥有敛气法门的炼体武者,也许是一个锻体次数极高的一流武者,至于炼体之上的纳气,他们却连想都不敢想。 燕行观摆摆手道:“薛馆主客气了。刚才在贵馆转了一圈,此时有些口渴,不知可否讨一杯水喝?” 吴子安听闻此言,目光骤然亮了起来,连忙向薛正使了一个眼色。虽不知性子一直冷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前辈,为什么会变得主动,但这的确是一个好现象。 薛正哈哈一笑道:“在下正要为前辈备茶。”说着看向将众人带到此处便无所事事的年轻弟子,轻喝道:“小黑子,还不去客厅备茶。” 名为小黑长得却不算黑的小黑子忙应一声,对着因年龄相同而生出一些好感的李、孟二人露出一抹苦笑,这才扭头向后院跑去,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一个房间里。 燕行观望着小黑子走进的客厅,若有所思道:“薛馆主与那二人之前的交谈竟不在客厅中?” 小到市井小户,大到门槛顶破天的豪门家族,不论在哪里,客厅都是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 燕行观刚才听的很清楚,薛正是让小黑子去客厅备茶,可小黑子此时所去的房间,却和薛正三人出来的房间不一样。 薛正没有想到对方问的问题竟如此的直言不讳,证了一怔,有些冷漠道:“方才有些要紧的事,去的是在下的书房。” 谈要紧的事,要去要紧的地方,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燕行观似乎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不悦,继续问道:“既是要紧的事,何不说不出来,若有难处,说不定我能替你分忧。” 这一回就连孟离都有些惊讶了,在他印象中自家这位师父什么时候成了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就算薛正涵养再好,听到这样的话,脸色也有些难看了,轻哼一声道:“薛某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这些麻烦就不劳阁下费心了,况且阁下也未必解决得了。” 薛正此时已后悔将对方留下喝茶,对他而言,对方能帮他唯一解决的难处,就是闭上嘴巴,立刻从他眼前消失。 不过,燕行观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只见他双手向后一背,下巴迎着阳光微微扬起,自信道:“你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 第405章 不吐不快 接下来,他又着重向风无量问了一些兵州城和无拘城的事情,这才将这十二个门派的实力基本摸清。 首先来说一下这十二个门派都有哪些。 金鸣城一方有休离宗、新武派、金刚门、黑白剑派、五韵宗。 兵州城一方有五湖山庄、四海剑派、陷兵门、知语阁。 无拘城一方有无风门、三江阁、鹰羽宗。 从实力方面看,这十二个门派可以划分成三个梯队。 第一梯队由休离宗、五湖山庄和无风门领首,这也是各自城中排名第一的宗门。 第二梯队为新武派、四海剑派,三江阁、鹰羽宗。 剩下的五家门派则为第三梯队。 从众门派实力划分上也能看出,无拘城的三派要比其他两城的实力稍强,除了第一梯队中的五湖山庄,其他两个门派,全部都在第二梯队。 不过,门派排名并不等于参加比武的弟子排名,众多比武人员中,孟离除了要小心五湖山庄和无风门的弟子,新武派的秦汉申也不能忽视。 在他看来,曾与大师兄齐肩的秦汉申,其威胁程度,甚至要超过五湖山庄和无风门。 风无量看着孟离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诉你。这次参加游魂观灯的并非只有你们十二门派的比武弟子。到时候我们逍遥五宫的大弟子,也会跟着一起参加。” 孟离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明天这个时候你也会去观看游魂灯?” 风无量道:“不只是我,我的兄长甚至薛师妹也会参加到这次活动中。” 听说薛素莹也会到来,孟离心里多出一份期待,可紧接又困惑起来。 他看着风无量,问道:“你和无凌兄不都已经进入纳气境了吗?为何还要观悟游魂灯?” 风无量笑道:“游魂灯对武者的帮助,是在它的引导性上,并非是一次性的帮助。观看次数越多,帮助就越大。” 孟离听得好生羡慕,心中不禁感慨,这就是有资源和没有资源的分别! 八大门派自从脱颖而出之后,便能一直独占鳌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风无量的到来,并没有打乱孟离的计划,该来的总是要来,而他能做的就是事先做好准备,全力以赴。 降武二年,二月初五。 坐而论道开始的日子。 今天,吕义仁一早便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请帖走出大门。 大门外早已有车马备好,在车旁等待的是逍遥殿的普通弟子。 吕义仁将请帖递给对方,而后坐上马车,马车上有通风的窗,透过窗子,他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 就在他的目光之下,马车最终开进了一家距离庄院并不远的武馆里。 这是一间已经荒废的武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逍遥殿临时征调过来,此时武馆里的一切都已经清空,唯有大厅里,摆着十二张方桌。 吕义仁来到武馆不久,其他门派的负责人便接踵而至。紧接着又是两辆马车开进武馆,走下众多杂役和侍女。这些人将负责他们接下来两日的饮食。 此次坐而论道,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唯有主持这次活动的逍遥殿代表还没有到。 作为东道主,逍遥殿不到,其他人又怎敢擅作主张,只能在院子里静等。 就在此时,一阵洪亮的笑声从门外传了过来。 “哈哈哈哈……诸位大驾光临,袁某有失远迎啊!”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一人大步而至。 此人胡须满面,枯发蓬糟,手里提着一个酒壶,脚下踩着一双露出脚豆的草鞋,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荒诞感觉。 这个中年人,打扮得如此邋遢,若是放在外面,只怕会被人们误以为是一个乞丐。 可在这里却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塑命老鬼。 此人名叫袁廷,是逍遥殿长老团中的德高望重的人物之一,今年已有近七十的高龄,人称袁老鬼。 江湖中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被人戏称为“逍遥殿的老不老。” 因为燕行观近二十年独占武道气运八成。使得八大门派中上一辈的弟子几乎没有出过塑命境。 逍遥殿的塑命强者,现如今最年轻的都已超过六十岁,但和其他门派不同,这些已经年过花甲的强者,却都保留着一副年轻容貌。 而这自然是得益于薛三通研究的驻容灵食。 薛三通的驻容灵食,可不只是给他夫妻二人享用,其他塑命长老也会定期分到一些。 此时聚集在此地的十二个门派首领,除了吕义仁因为没有参加过逍遥盛会,并不识得袁老鬼,其他十一人皆与袁老鬼有过数面之缘。 面对塑命强者,众人自然不敢不尊敬,纷纷上前礼拜,但袁老鬼最讨厌的偏偏就是这些繁文缛节,大手一挥,径直向大厅走了过去。 大厅内摆放着桌椅十二张,之所以不设第十三张桌椅,是因为袁老鬼从来不座桌椅。 只见他走到大厅中央,竟直接卧在地板上,灌了一口酒,对紧随其后走进门来的众人道:“各位落座!咱们坐而论道,现在开始。” 一日的时光转眼即过,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吕义仁才发现这所谓的坐而论道,根本就是扯淡。 武学传承本就是各门各派最忌讳的问题,负责主持这次盛会的逍遥殿,不过是为了对各大门派加强控制,自然不会拿出真才实学。 以至于其他宗门对自己的事情无不讳莫如深,这也使得那些本应高谈阔论的论道时间,变成了各门各派扯皮吹牛的消遣时光。 双耳经历了一日摧残的吕义仁只觉得疲惫不堪,在袁老鬼宣布首日论道结束时便草草离去,连逍遥殿准备的晚餐都没有心情享用。 回到宅院,虚若谷和骆长安向他询问情况,但回应给他们的却是一脸苦笑。 二月初六,坐而论道仍在继续,但今日方一进门的吕义仁,却察觉出一种和昨日截然不同的氛围。 在昨日的位子上坐下,吕义仁向身旁的薛言霜问道:“薛宗主,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昨日大家高谈阔论时那份慷慨激昂的气势都哪里去了?” 薛言霜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笑道:“吕掌门是首次参加逍遥盛会,对坐而论道恐怕还不适应!” “知我者,薛宗主。”吕义仁苦笑。 薛言霜道:“不过今天,吕掌门不必为此担忧了。” “这是为何?” 薛言霜微微一笑,道:“莫非吕掌门忘了,游魂灯将会在今日点燃。” 吕义仁环顾四周,见众人静坐以待,恍然道:“所以,大家都是再等游魂观灯的结果?” 薛言霜点头道:“观悟游魂灯,激发本武之灵,到时候自会有异象出现,而这便是今日各门各派炫耀的资本。” 就在十二门派等待结果的时候,逍遥殿内的那盏游魂灯,也终于被取了出来。 在见到游魂灯之前,孟离曾不止一次想象过游魂灯是什么样子,直到今日见到,方才解了心头一个疑惑。 游魂灯大概有半人高,金丝缕罩,白玉灯芯,酷似一盏走马灯。 逍遥殿中心的广场上,游魂灯摆在中央的高台上,在今日格外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广场的四周已经戒严,由逍遥殿的弟子层层把守,这个时候就体现出那张请帖的重要性。 风无量克忠职守,不仅将孟离接到逍遥殿,更是将孟离送进广场。而后拉着孟离来到一个角落,对不时走进来的各派弟子评头论足。 “孟兄你看,那边几个就是无拘城的宗门弟子,中间那个长得跟面瘫一样的男子,就是无风门的钟离会,听说此人剑法不俗,是此次比武的夺冠热门。” “不过这个钟离会并不讨喜,听说他们无风门的长辈都不喜欢他,若非想要靠他的实力争一本秘境,根本就不会放他出来。” “嘿嘿,你知道我在你们这些人中最感兴趣的是哪一个吗?没错,是知语阁的楚嫣,听说她是兵州城的第一美女,也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子?不过一个连江山风月榜都没进的小丫头片子,又能美到哪里去?多半是知语阁的人自己吹出来的。” “咦!那个人不是你们金鸣的人吗?叫什么来着……哦对!秦汉申,上一次盛会我就见过他,那一次他可是给我留下来不小的印象,只差一点就拿到了最后的胜利,可惜啊,最后还是棋差一着,输给了五湖山庄的叶兰亭。” “对了孟兄,叶兰亭你知道吗?兵州城最有名的天才,去年参加比武时就已经是九锻之上第二层级的巅峰,当时豪言壮语说要在一年之内积累到第三个层次,也不知道做没做到。” 孟离看着一旁侃侃而谈的风无量,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无量兄,我在你们神威宫住的这几日听说了不少有关你的传闻,听说你号称风铁嘴,嘴巴是出了名的紧,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孟兄你有所不知啊!”风无量哀叹一声道:“正是因为我嘴巴紧,大家都将秘密告诉我,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种有秘密却不能说的感觉,你根本无法体会。” 正是因为有些话不能说,所以他才要说些没用的话发泄,否则自己迟早要疯掉。 “那真是辛苦你了!” 对此,孟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以前在靠水镇倒是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当时府衙里有一桩盗案,悬而未决。本来这个案子的线索都已经断掉了,但在时隔一年之后,竟然又有跟这个案子有关的线索流出,他们根据线索很快便将罪犯绳之以法。 事后了解才知道,那些线索竟是罪犯自己泄露出去的。 第509章 苍木牺牲 “言兴。” 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男子,孟离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南唐人,你终于出现了。我说过再次见到你时,绝不会放过你。” “就凭你?”孟离冷笑:“那天夜里你都没能留住我,今天更不可能做到。” 暗夜行者,言兴的本武之灵,这个本武之灵优劣明显,在黑夜能够发挥出超强的力量,但到了白天却会出现极大限制,几乎发挥不出威力。 然而言兴却早有准备,掏出一张符箓,将其激活。 “遮云符?” 孟离看到言兴激活的符箓,脸上露出一抹异色。 “想不到你还有些见识。”言兴冷笑道:“这可是我为了对付你特意准备的符箓。” 两人说话的时候,遮云符的效果已经开始显现。 天空中,一团乌云缓缓成型,将阳光完全阻隔。 这一刻,整座富城都暗淡下来。 “真他娘的倒霉!”孟离暗骂一声,心里大叫晦气。 说起来,他之所以认得遮云符,还是因为招云布雨符。 孟离当初集齐十武道,在无漏璧中多余数道符箓,其中之一便是招云布雨符。 招云布雨符几乎是他现阶段接触的符箓中最高等的一种,属于地级符箓。 为了成功制作出招云布雨符,他研究了不少相似的符箓,遮云符就是其中之一。 遮云符,正如此时这张符箓所表现出的能力一样,能够凝聚乌云,遮蔽阳光。 也算是一种极为稀少的高等符箓。 像遮云符这样的符箓,存世的几乎很少,言兴能够弄来,一定付出不小的代价。 乌云蔽日,言兴的力量暂时恢复到巅峰,只见他身上黑影流动,下一刻便出现在孟离面前。 “给我死!” 在暗夜行者的力量下,他手中的长剑也被一层黑影浸染,像是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突然亮出锋利的獠牙。 可就是如此毒辣的一击,还是落空了。 当他借助暗夜行者靠近孟离时,后者竟好像未卜先知,提前向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突如其来的一步,逆转了二人之间的局势,孟离将插在刀鞘里的木刀抽出一尺,向下一压,便让言兴难以寸进。 “那日你赢不了我,现在也休想。” 孟离冷哼一声,未曾出鞘的两尺木刀骤然拔出,向近在咫尺的言兴斩了过去。 出刀见血! 一刀寒光闪,这一招能够在任何情况下出刀的刀法,在这一刻斩出了耀眼的光芒。 言兴万万没有想到,孟离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对自己出刀,立刻丢剑保命,化作黑影闪向一旁。 然而,孟离并不打算放他离去,运转刀意,再次斩出一刀。 刀意长鸣! 澎湃的刀意与真元结合,形成恐怖的冲击。 只见刀光一闪,言兴所化黑影便被斩成两段。 黑影闪动,若流水合于一处,言兴的身影在黑影中显现,面色阴沉地凝视着孟离。 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 距离他二人上次交手,不过短短数日,孟离带给他的压力竟然与之前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奇怪,他的实力并无变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言兴心头不解,从实力上来看,他的实力还要在孟离之上。 为什么能够压制言兴,这件事恐怕只有孟离自己才知道。 之前化身为“孟羿”时,孟离曾与言兴交手过一次,那次虽然是言兴在试探他,但他也不是毫无收获。 在两人交手的最后关头,孟离强行催动追命锁,误导言兴的同时,也在后者体内打下一个印记。 有了这道印记,追命锁就能发挥锁敌的奇效,而这也是他能判断言兴行动的根源。 感受到压力之后,言兴不敢再贸然进攻。 孟离则趁着这个机会向刘学兵靠近。 会场边缘,木鱼已经和刘学兵会合,并将从府衙得到的情报转交到后者手中。 恰巧此时,孟离也来到刘学兵面前。 “孟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刘学兵见到孟离,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可紧接着,他那意外之情便被惊喜所取代。 孟离主动过来,倒是省去了他将情报传出去的麻烦。 “别说这么多了,先跟我走。” 孟离二话不说,拉着刘学兵就要往外突围,但却被后者制止。 “且慢!” 在孟离疑惑的目光下,刘学兵将木鱼得到的情报拿了出来。 他看着孟离,郑重道:“这份情报记载了北梁军方近十年的布局,你一定要将它送到边疆城。” 孟离接过刘学兵手里的情报,惊讶道:“这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 刘学兵指着一旁的木鱼,自豪道:“是木鱼拼死取来的,我已经确认过,不会有问题。” “你就是木鱼?”孟离看向木鱼,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龙不屈?” “龙不屈?”木鱼目光一闪道:“如果你说的是那个脸上有一道疤的男人,没错,正是因为有他牵制何明熙,我才能够将情报带到这里。” “好了,先不说这些,我们赶快走!” 刘学兵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带着我们两个一起离开?” 孟离斩钉截铁道:“你们是南唐的英雄,孟某定要保住你们的性命。” 看了一眼此处混乱的局面,刘学兵深吸一口气道:“木鱼,你跟孟公子走。” “苍木老大你!”木鱼看着刘学兵,神情震惊。 要知道,现在这种情况,留下来的人绝无生存的可能。 刘学兵道:“这里的敌人太多了你们要想安全撤离,必须有人来断后。” 木鱼毫不犹豫道:“那就让我来断后。” “不行!”刘学兵摇头道:“你的实力太弱,争取不了多少时间。” “好了,不要争了,不论怎么样,今天我都必须要带你们离开这里。” 孟离大喝一声,打断二人的争吵。 虽然比最初的计划多了一个木鱼,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那好……” 刘学兵被孟离坚定的态度所打动,点了点头正要答应下来,刚说了两个字,忽然神情一变。 “小心!” 在孟离身后,一道持剑黑影快速逼近,眼看就要刺中孟离。刘学兵见到这一幕,大吼一声,一把将孟离推了出去。 噗! 锋利的长剑齐根没入刘学兵的体内,刘学兵吃痛,发出一声惨烈的嘶吼,但他的双手却将那持剑人的双臂牢牢抓住。 “可恶,竟敢坏我好事!” 被刘学兵抓住双手的言兴勃然大怒,用脚狠狠踢打刘学兵的身体。 鲜血从刘学兵体内渗出,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裳,他的手就像生了根,纹丝不动。 “不!” 孟离见到这一幕,顿时红了双目,盛怒之下抬手便向言兴斩去。 一道恐怖的刀光横空而至。 在愤怒的情绪引导下,孟离施展出惊魂一刀,这招由三式刀法合一而成的强悍刀法刚一出现,便展现出其独有的强悍威力。 只见一条断臂飞向空中。 受到这一刀的言兴竟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瞬间断掉一条臂膀,跌倒一旁生死不知。 没有去管重伤昏迷的言兴,孟离来到刘学兵身前,将满身鲜血的后者扶起。 “你还好!” “我恐怕不行了!”刘学兵苦笑一声,口中瞬间溢出大量鲜血。 方才他被言兴一剑刺中,剑中的庞大真元已经将他体内的经脉尽数搅断,如今他已必死无疑。 孟离显然也察觉到这一情况,一脸苦涩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刘学兵虚弱道:“我死了不要紧,但你却不能出事。记住,一定要将东西带到边疆城。” “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那就,拜托你了……” 刘学兵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说罢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呼!” 重重吸了一口气,孟离平复心中躁动的情绪 刘学兵的身死,不只是清水谍折损了一员大将,更让他的苦心化作流水。 “想不到最后还是没能救下你。” 此时易无心逼退齐玄兵,突破层层阻碍来到孟离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到已经咽气身亡的刘学兵,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生出一抹杀机。 孟离痛心道:“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他。” 木鱼道强忍悲痛道:“苍木老大是为救孟公子而死,死得其所。” 孟离将刘学兵刚才交给他的情报递给易无心。 “这是苍木刚才交给我的情报。” “既然是他教给你的东西,那你就亲手送到边疆城!” 易无心担心孟离做傻事,并没有接过记载着北梁部署的情报。 “我明白了!” 想起刘学兵的寄托,孟离心里又充满了力量。 “南门外面原本有清水谍准备的马匹,不过我已经让韩明他们提前过去,现在我们恐怕要想其他的办法了。” 木鱼道:“府衙里有现成的马匹,我们可以把那里的马匹抢过来。” “好,去府衙!” 而后,孟离与易无心合力,向府衙冲杀过去。 这个过程中,富城的官兵和无命楼的杀手,给他们造成了一些麻烦,所幸他们二人实力不俗,联手之后,没有人能将他们拦住。 一路拼杀,他们三人转眼便来到一街之外的府衙。 刚到府衙大门口,恰巧碰到从府衙里走出来的龙不屈,此时他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何明熙的人头。 方才他与何明熙交手,二人在拿出全部实力的情况下,何明熙因功法不及他的破龙功,被他抓住机会,一枪击杀。 要知道,何明熙可是无命楼的二号人物,杀了他是大功一件,这个人头便是他准备回到南唐以后邀功用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正当他走出大门,想要逃之夭夭的时候,易无心和孟离迎面而来。在 看到他们后面成群的官兵,手里准备用来邀功的人头顿时扔了出去。 第512章 新的目标 铁将府外,一身白衣的韩崂山笔直地站在门前,凝望着前方的街道。 街道转口,李破北的身影最先出现,而后是易无心、孟离、龙不屈,以及讲武堂的十二人。 看到众人,韩崂山严肃的面孔露出一抹笑意。 “拜见铁将大人!” 众人见到韩崂山亲自迎接,受宠若惊,连忙弯腰去拜,就连易无心也不例外。 韩崂山来到易无心面前,扶起对方道:“王爷不必如此。” 易无心严肃道:“易某既已入军,便不再是南唐平安王,而是军中一名小卒,还请将军一视同仁。” “臣明白了!” 韩崂山对易无心一拜后起身对众人说道:“诸君今日凯旋而归,韩某已准备好接风的宴席,请随我来。” 还有接风宴? 众人面面相觑,想了想后也就明白了,这接风宴多半是为易无心准备的。 宴会上,韩崂山坐在主位,李破北在一旁作陪。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破北在韩崂山的授意下问道:“孟离,此次富城之行,你都打探到了什么?” 孟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碗筷。 此次富城之行,远比之前想象得更复杂。 在离开边疆城之前,他接到的命令是探查北梁军进攻铁矿山的原因。谁又能够想到,到了富城之后,恰逢其会,卷入到北梁军部署图的争斗中。 将自己抵达富城之后的经历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而后,孟离将部署图交了出去。 听说得来了北梁筹备多年的军事部署,韩崂山和李破北面面相觑。 不只是他们两人感到不可思议,讲武堂一众也都感到震惊,在此之前,他们这十二人中只有韩明一人了解真相。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情,这次真是辛苦你们了。”韩崂山接过部署图,表情复杂道:“这本应是属于我的重担,想不到却落到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肩膀上,所幸此次没有出现不可挽回的结果,否则我又于心何安?” 众人起身抱拳,齐声道:“南唐将士,虽死无悔!” 李破北见到这一幕,感动得老泪纵横。 后辈如此,南唐无忧矣! 从宴会回来,天色已黑,因为时间太晚,易无心和龙不屈只能暂且住下。 但让孟离无奈的是,这两人竟然放弃韩崂山安排给他们的宿舍,非要和他挤在一个房间里。 讲武堂的厢房里,孟离看着二人,哭笑不得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们说说怎么分。” 龙不屈冷哼一声,神情倨傲道:“你这里只有一张床,而我们却有三个人,当然是三个人挤一张床。” 听到这句话,孟离刚刚送下口的白水差点吐了出来。 他看龙不屈那嚣张的样子,还以为他要一人独占呢! 可是这床…… 孟离苦涩道:“挤一挤我倒是无所谓,但我怕这床躺不开我们三个人。” “那就睡地。”易无心面无表情道。 龙不屈眉头一挑,问道:“谁睡地?” “一起睡!” 这一夜,三人卧地而眠。 翌日,从睡梦中清醒的三人相视一笑,同时起身。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经过富城一战,他们三人之间已经结下极深的羁绊,这种可以相互依托性命的人,大概就是所谓的战友! 易无心起床之后,开始整理行装。 “我就要返回西州,临走之前,我有件事要跟你说。”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孟离,表情有些严肃。 孟离正襟危坐,问道:“什么事?” 易无心道:“富城一战,我相信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三字营的威力。” 孟离点了点头,回想起那日的战斗,仍然心有余悸,仅仅一百名炼体境的武者,并将他们三个纳气境逼得险象环生,三字营的威力由此可见。 易无心道:“三字营是北梁军团中小规模的军团,人数最高时也不会超过一万人,正因如此也集中了北梁所有精锐。能和三字营对抗的只有三王军,如今我和龙不屈都已分别成为西州、巽州的三王军统领。兵州这边目前尘埃未定,我希望你能够在接下来的军中大比中夺得此位。” 龙不屈也难得严肃起来,看着孟离郑重其事道:“没错,我期待着能够和你在战场上再次并肩作战。” 在龙不屈看来,能和孟离一起战斗是一件非常过瘾的事情,再加上易无心,他们三人并肩携手,说不定能创造出一个崭新的时代。 孟离自己也知道,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若想出头,王级军是他唯一的希望。 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不仅能够与易无心和龙不屈并肩作战,还能与齐玄兵一较高低,想想都觉得过瘾。 只不过他目前在南唐军中根基全无,想要统领三王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然,如果不试一下的话,他也是不会甘心的。 “你刚才说的军中大比是什么?” 易无心与龙不屈相视一笑,前者道:“军中大比就是专为王级军选拔统领所举办的比赛,巽州军之前举办了一次,我们身边的这位便是由此脱颖而出。” 孟离看向龙不屈,就见后者得意一笑道:“想当初我刚入巽州军,在军中毫无根基,便是凭借过人的本领在大比中一路拼杀,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啊!” 易无心笑道:“龙不屈的话虽然夸张了些,大体还是没错的,只要你能把握这次机会,便可一飞冲天。据我所知,再过半个月,就是兵州的军中大比了,你要抓紧时间准备啊!” “我知道了!” 吃完早饭,易无心和龙不屈相继离去。 昨夜宴席结束时,李破北念及众人奔波,又立下一个大功,决定将讲武堂的课程暂停两日,让众人好好休息一下。 因为不用上课,孟离将易无心和龙不屈送走之后,并未返回讲武堂,而且来到聚宝斋。 聚宝斋的老掌柜见到孟离,立刻跑到门外,亲自将孟离接进大厅,并备以上好的茶水。 林木枫夫妇接到通传,从后面走了过来,见到孟离后,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孟兄弟,你可算来了。” 孟离愣了一下,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唉!你跟我来就知道了。”林木枫一言难尽,苦笑一声后将孟离带到后院。 刚一走进后院,便听到一阵吵闹声。 只见客厅里,吕绩含正趴在一张桌子上狼吞虎咽,在他对面的则是不遑多让的林小雅。 而那争吵声,便是二人争夺食物所致。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一大一小争食犹如嬉戏,并乐此不疲的二人,孟离目瞪口呆。 华夫人哀求道:“孟公子我求求你,快把这个人带走!再这样下去,我家小雅就毁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在华夫人看来,这吕绩含就是一粗鄙之人,自从清醒之后,便赖在聚宝斋混吃混喝。 若只是混吃混喝也就罢了,他们聚宝斋家大业大,倒也经得起糟蹋。 偏偏他们家的宝贝女儿与此人意气相投,这几日吃喝玩闹,都快要闹翻天了。 林木枫苦笑道:“孟兄弟,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与内人原本是想将这位吕前辈请到外面居住,但他却说见不到你死也不走,还请你想想办法!” 得知原委,孟离哑然失笑。 这个吕绩含,自从离开无痕宗后便在江湖中摸爬滚打,有时也仗着无痕宗的本领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身上自然有不少陋习。 “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安抚住林木枫夫妇,孟离板着脸走进客厅。 “好一桌山珍海味啊!” 正在和林小雅比赛啃鸡腿的吕绩含见到孟离,突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惊呼道:“孟离,真的是你!” 吕绩含上下打量着孟离,感慨道:“这才几年不见,你的变化竟如此之大,若非是你腰间的那把木刀,我险些都认不出你来了。” 孟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吕前辈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给林小雅的父母造成相当大的困扰。” “你这话是什么?”吕绩含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鸡腿,不可思议道:“心疼食物了?” “你觉得呢?”孟离气地反问。 吕绩含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委屈道:不是!我可是病人,吃点好的不应该吗?” 林小雅点头如捣蒜。“对对对,生病了就该吃点好东西补一补。” 孟离哭笑不得道:“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儿待着去。” 林小雅小嘴一噘,看着吕绩含委屈道:“师父他凶我!” “师父?”孟离嘴角一抽,无语道:“你收她为徒了?” “没错。”吕绩含放下鸡腿,警惕地看着孟离。“难不成你想跟我抢?” 说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上的油脂。 “我跟你抢个屁!”孟离气得不行,笑骂道:“人家一个小姑娘,我怕你给带坏了。” 吕绩含气愤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学的可是无痕宗的正宗功法,能够做我的徒弟,简直就是天大的便宜。” 孟离撇嘴道:“可我看你功夫也不怎么样。” 吕绩含想起自己被控制之后的事情,叹息道:“唉!跟你这个变态没法比,不愧是燕行观教出来的徒弟。” 说起这件事,吕绩含不得不感慨。 想当初在靠水镇时,孟离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只要他认真,一根手指就能轻松碾压,时至今日,不过短短数年时间,竟然已经将他超越,单说这天赋就已经够恐怖了。 对了,当初自己一时大意,还着了这小家伙的道…… 第535章 浓郁的灵气 “还想吃?” 孟离苦笑一声,取出身上仅剩的野果扔了过去,同时说道:“这可是最后一颗了。” 但他的话显然没有什么用,将最后一颗野果吃完的大黄牛,再次以渴望的目光看向他。 孟离摊开双手道:“真没有了,不信你自己看。” 大黄牛露出怀疑的目光,刚想上前,可在看到孟离腰间的刀鞘后又将脚步停了下来。 “你怕这个?”孟离哈哈一笑,将腰间的木刀拔出鞘。“这只是一把玩具刀,你看,木头做的。” 他这话骗鬼都不行,但却偏到了大黄牛。 看到刀鞘中的木刀后,大黄牛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开始尝试着向孟离靠近。 眼看着自己的计划即将成功,孟离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伸开的双手一动不动。 黄牛夹着尾巴走到他面前,在嗅过他身上的气味后,一张牛脸露出失望的表情。 孟离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长满了这样的野果,甚至还有更好吃的野果,你想不想去?” 哞! 黄牛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声。 再看那铜铃一般的牛眼,已经散发出炙热的光芒。 孟离笑问道:“用不用我领你过去?” 大黄牛喘息粗重,疯狂点头。 机不可失,孟离立刻翻身骑上牛,指着玉露峰所在的方向说道:“看到这个方向了吗?向着这边一直走,然后就能找到你想要的野果了。” 孟离的目的很简单。 无非是借助大黄牛的力量前往玉露峰,只要有了这个代步的灵兽,他便可以腾出时间来修炼。 他的想法很好,进行得也很顺利,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他骑着大黄牛准备前进时,意外发生了。 “这么肥的大黄牛切成片儿,用来涮锅子,一定非常可口!” 静谧无人的树林里,一道棕色的身影,电光般闪现而出。 那人影定在黄牛身后,在后者肥美的屁股上摸了一下,吓得大黄牛哞的一声窜了出去。 坐在牛背上的孟离猝不及防,顿时被摔了个狗啃泥! “你个胆小如鼠的畜生!还有你这家伙,为什么要吓跑……” 孟离挨了摔,顿时气得破口大骂,正当他跳起来,要给那棕色身影一个教训时,看清对方面容的他却忽然愣住。 “韩,韩前辈!” 站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韩崂山。 裘皮韩崂山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你认识我?” 他这句话倒是把孟离问懵了,孟离眨了眨眼,愕然道:“我不应该认识您吗?” 裘皮韩崂山性烈如火,最讨厌别人和他兜弯子,只见他伸手如电,一把抓住孟离的衣领,将后者提了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跟我打马虎眼!不想活了是不是?” 就算孟离再傻,也察觉到这里的问题了,同为逆命一脉,正常情况下,韩崂山绝不会这样对他?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师叔祖啊! 被对方抓住衣领,孟离心里先是一慌,紧接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您不是师叔祖的本尊?” 韩崂山的本武之灵是万灵榜上位列第六的眷物化身。 此时站在他面前这一位,一定是他另一个分身。 裘皮韩崂山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喊我师叔祖?” 孟离连忙解释道:“在下孟离,家师燕行观,伏背老人是我师祖。” “你是师兄的徒孙!”裘皮韩崂山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打量着孟离,疑惑道:“你这小家伙看上去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燕行观那小子如此挑剔,能够看得上你?” 孟离道:“事关生死,晚辈不敢撒谎。” “哼,你说没撒谎就是真的了?” 孟离无奈道:“晚辈有逆命先祖所留十武道气运护体,还请师叔祖明鉴。” “你说什么?” 闻听此言,韩崂山面色骤变,一股真元顿时顺着他的手掌流进孟离体内,游走一周之后又返回到他手中。 感受到这股真元变化,裘皮韩崂山神色狂喜。 “哈哈哈,竟然真是无漏经。你这小娃娃果然是我逆命一脉的传人。” 被激动的韩崂山捏得直翻白眼的孟离拍了拍对方的胳膊,声音沙哑道:“师叔祖,您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我脖子都快被你捏断了!” “哈哈,一时激动,抱歉抱歉!” 裘皮韩崂山开怀大笑,松开孟离后,关心道:“乖侄孙,你没事!” 孟离哭笑不得道:“师叔祖刚才拿捏得恰到好处,晚辈没有大碍。” “你这小娃娃可真会说话,我喜欢。”裘皮韩崂山哈哈一笑,拍了拍孟离的肩膀,欣慰道:“难怪白袍那家伙会将你送进来,既然来了,就在这里陪着我!” 孟离道:“不瞒师叔祖,晚辈这次兑换了军功石,只能在这里停留五日。” “原来是这样。” 裘皮韩崂山点了点头。 他虽不像白袍和铁甲,对军中事务了若指掌,但一些基本事务,还是知道的。 “五日就五日!说实话,韩某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我那师兄了,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孟离神色黯然道:“数月之前,师祖他已经亡故。” “你说什么?”韩崂山面色瞬变,不敢相信道:“我师兄乃是当今武道第一人,这世上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是北地仙主!”孟离叹息一声,而后将剑山上伏背老人设计引下北地仙主,以一命换得对方重伤的事情说了出来。 韩崂山听罢,唏嘘不已。 “师兄以自身性命,为这天下武道换得十年未来,也算死得其所了。”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牢牢盯着孟离,说道:“既然你继承了师尊和师兄的遗志,便是我逆命一脉的希望,我韩崂山不能坐视不理。” 孟离笑道:“之前铁甲前辈建议我投身军伍,倒是了给我不少机会。” “这还不够!”韩崂山摆摆手道:“我看你刚才似乎是想去玉露峰?可是以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到达玉露峰的。” 孟离苦笑道:“晚辈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想用那大黄牛赶路。” “哼,区区一头黄牛,又如何能将你带到玉露峰。若不是我来了,恐怕你又要白忙一场。” “师叔祖,那我……” 韩崂山抬手打断孟离,霸气十足道:“我带你去。” 话音一落,韩崂山便将孟离提了起来,犹如提着鸡崽儿般腾空而起。 半日之后,在临近天黑的时候,孟离终于抵达玉露峰。 玉露峰是一座十分高耸的山峰,岩壁陡峭,以至于上山的道路极为凶险,甚至可以这样说,这座山脉根本没有上山的路。 不过韩崂山神功盖世,即便上山也不费力,只见他在一座峭壁上借力飞纵,每踏出一步,便可拔升数百丈,转眼之间便跃入山顶。 刻着“玉露”二字的光洁石壁下,韩崂山将整个人都已凌乱的孟离放下,负手而立道:“此处便是秘境中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这几日你就安心在此修炼!” 感受到四周犹如实质的浓郁灵气,孟离心中无比亢奋。 此处的灵气浓度,比他刚进来的地方高出百倍都不止! 在这样的地方修炼,一日便可抵外面一年之功。 时间紧迫,孟离不敢耽搁,立刻盘膝而坐,运转无漏经,吸纳此地的灵气。 刹那间,无比磅礴的灵气从四美八方奔涌而来,从他眼耳口鼻以及周身无数毛孔,钻进他的体内。 “啊!” 全身被灵气包围,由外而内的洗涤,让他生出一种无比舒畅的感觉。 无漏经以疯狂的速度开始运转,与此同时,沉睡在孟离体内的噬命麒麟突然睁开双眼,发出兴奋的吼叫。 “吃……吃……” 一阵穿透虚空的低沉兽吼从孟离体内传出,紧接着无比恐怖的吸力便从他体内爆发出来,贪婪地掠夺着周围的灵气。 原本极为充沛的灵气,在一瞬间变得稀薄,可紧接就被四周蜂拥而来的灵气补充,以源源不断的形式进入到孟离的体内。 韩崂山察觉到这一幕,双目中放出一道精光。 “竟然是噬命麒麟,看来这家伙和师尊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也罢,就让我这个师叔祖再帮你一把!” 韩崂山双手连掐数道印诀,大喝一声“来!” 只见得山岳震荡,群峰哀鸣,刻录在石壁上的“玉露”二字,顿时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股更加磅礴的真气,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使得此地的灵气浓度再度提升一倍之多。 吼!! 噬命麒麟的嘶吼声变得更加欢愉! 此时的孟离已经完全沉浸在汲取灵气的过程中,并由此进入到内视状态。 在他的观察下,吞噬了大量灵气的噬命麒麟并没有将这些灵气全部据为己有,而是在将灵气过滤之后,又吞吐出一部分,分别输送到无漏功和追命锁当中。 得到精纯灵气汲养的无漏功,顿时以更快的速度运转起来,由此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而追命锁,则跃跃欲试,恨不得缠在噬命麒麟身上,若非噬命麒麟用眼睛狠狠瞪了它一下,它此刻便要付诸行动了。 当然,为了安抚小锁链,噬命麒麟从体内调动了更多的灵气进行反哺。 第542章 新兵和老兵 回到营房,胡玉荣越想越气。 “不对,大哥说得不对!” 胡玉荣突然站起来道:“孟离的长刀营才组建了多长时间,如今就已经能够打败齐玄兵亲自率领的苍字营,如果再给他成长的时间,不知他能发展到何种地步,这个威胁要远远超过邓荣。” 胡玉荣走出营房,看着兄长的大帐喃喃道:“对不起大哥,我这次必须要任性一回。” 洪涛寨北五十里,一片枝叶霜白的树林里,两名北梁士兵正在生火取暖。 这两人一老一幼,老的那个四五十岁,右手食指缺了一节手指,是上一次战争留下的印记。 老兵用他断了一节手指的手去挑身前的篝火。 手臂长的小树枝在火底拨弄,原本微弱的火苗,顿时蹿了起来。 老兵紧了紧灌风的衣领,对一旁冻得瑟瑟发抖的年轻士兵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出来时让你多穿一些你不听,现在知道冷了!” 年轻士兵名叫窦颐,今年不到二十,本是北梁狼州的一家富户,两年前父母先后去世,家里的财产便被那些所谓的至爱亲朋们抢劫一空,迫于生计,只能从了军。 今年是他当兵的第一年,也是最苦的一年,更要命的是,刚挺过繁重的训练,就遇到十几年不曾兴起的大战,大好的年华却过起了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窦颐苦笑道:“老王叔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老兵将树枝一扔,幸灾乐祸道:“怎么?才当兵就受不了了。” 窦颐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他当初当兵是为了一条活路,而今活路已然变成死路。 见窦颐这个样子,作为过来人的老兵又怎会不明白,叹息一声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既然走了这一步,便没有后悔的机会,想到年我也迷茫过,也曾畏惧过,可你看我现在不也过得挺好……” 咻! 话音未落,一道利箭飞驰而来,将他的左眼洞穿。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老兵,瞬间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窦颐看着老兵的尸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脑空白之际,只能用尖叫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啊!杀了人!杀了人!” 树林外,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将窦颐团团围住。 孟离看着绝望尖叫的窦颐,心中不禁为后者默哀。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重宗眉头一皱,厌恶道:“怎么偏偏杀了那个老兵,留下这么一个窝囊废?真他娘的晦气!” 一旁骑马背箭的郭聪,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长弓,撇了撇嘴。 孟离无奈道:“好了,先把这个士兵抓起来,问问他对面的情况。” 此话一出,后面的队伍中立刻扑出两名犹如猛虎般的高大士兵,这二人在窦颐的尖叫声中,一左一右,分别拧着窦颐的胳膊,将其提了起来。 “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窦颐就像一个即将受到侵犯的少女,双脚乱踢,用全身的力量挣扎。 “太吵了,我来让他安静一下!” 面色阴沉的重宗跳下大马,抡圆了巴掌,狠狠给了窦颐一下。 奋力挣扎的窦颐顿时被这一掌打蒙,像条死鱼,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重宗拉着窦颐的衣领,冷漠道:“如果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我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窦颐点了点头,面色惊恐。 看到重宗犹如野兽一般的眼神,他清楚意识到自己此时所面临的处境,若是再放任自己的情绪,他最后的结局就只有死路一条。 随后的一番盘问,让已经吓破胆的窦颐知无不言,在窦颐的回答下,孟离等人对洪涛军的情况终于有了一些了解。 刘杏林的洪涛军,号称有十万之众,实际上人数早已超过十万。 这些年来,北梁厉兵秣马,一直在加强兵力,像窦颐这样的新人,今年便招了三万人。 当然,这些都不是孟离关心的事情,他真正关心的是洪涛军周边的布防情况,尤其是营寨后面的情况。 “你们洪涛军的粮食多长时间运一次,有没有人在粮道上驻守?” “你们想打粮食的主意?” 已经恢复镇定的窦颐,在察觉到南唐军的意图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孟离眉头一皱道:“你的问题有些多。记住,你现在是一名俘虏,没有提问的权利。” 窦颐哭丧脸道:“大人,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捡你知道地说。” “可是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完了。” “既然这样,那就杀了!”重宗不耐烦地拔出长刀。 窦颐连忙大叫:“你们别杀我啊!我真的什么都告诉你们了。” 郭聪将孟离拉倒一旁,低声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孟离道:“留着他,让他帮我们去找更多的‘眼睛’。” “明白!” 郭聪转身看向窦颐,神情冷漠道:“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立刻带我们去找你的上级,否则我现在就宰了你。” 窦颐一脸苦涩地道:“哪有什么上级,我们就是最后的侦查队了!” “你们?”看了眼被自己一箭射杀的老兵,又看了看一脸苦涩的窦颐,郭聪无语道:“就你们两个人?” “就我们两个。” 孟离走过来问道:“最后的侦察队是什么意思?” 重宗冷哼道:“要我看这家伙就是在胡言乱语,北梁的侦查队伍以十人为一组,怎么可能会出现两人的队伍,八成是逃兵!” “我们不是逃兵!” 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听到“逃兵”二字的窦颐竟然一反常态,从地上蹦了起来。 “哼,恼羞成怒了!”重宗一把将窦颐压在地上,冷笑道:“怎么,说你是逃兵,你还不愿意了,忘了你刚才那副德行了?” 窦颐面色狰狞地大喊道:“你说我是逃兵可以,说老王叔不行,他当了十多年的兵,从来就没孬过。” “竟然还敢顶嘴!”重宗眼中闪过一抹怒意,正要给窦颐一个教训,就听孟离道:“行了,放开他!” “小子,算你命大。” 重宗冷哼一声,松开了压着窦颐的大手。 孟离看着窦颐,叹息道:“你说得没错,我们虽然敌对,但这却不是贬低彼此的理由,如果这名老兵真如你所说,那他的确值得敬佩。” 窦颐情绪几次起伏,在听到孟离这一番肺腑之言后终于崩溃,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这怎么还哭了? 众人见此,不禁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重宗看着孟离,有些手足无措。他刚才喊打喊杀,不过是要吓唬对方。 对于俘虏,他还是有底线的。 孟离哭笑不得道:“让他哭一哭!” 哭了一会儿,窦颐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哭完了!”孟离递过一个水囊,说道:“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什么问题?” “最后的侦察队是什么意思?”孟离将他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同时向郭聪和重宗瞪了过去,刚才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添乱,他早就已经得到答案了。 “原来你是要问这个。”哭过一次的窦颐,情绪稳定了不少,低着头说道:“昨天军部突然传来消息,让我们立刻撤退,从今天早晨开始,出来巡查的士兵已经全部退回营寨,我和老王叔因为一些个人问题,未能及时退回。” 说到个人问题时,窦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昨夜不知吃了什么吃坏了肚子,一晚上几乎没有闲下来,直到今日清晨方才有些好转。 老王叔因为要照顾他,在撤退时没有和大家一起走,没想到却因此受了害。 在窦颐看来,害死老王叔的不是射出那一箭的郭聪,而是他自己。 “洪涛军突然让你们撤回去?”孟离觉得有些不对劲,皱着眉头问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让你们撤回去?” 窦颐摇头道:“我们只是听令行事,具体的原因就不清楚了。” 孟离走到邓营身旁问道:“咱们这里你和北梁军打的交道最多,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对方将眼线都招了回去,这件事的确透着诡异。”邓营不假思索道。 孟离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北梁那边又要有新动作了?” 邓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相信洪涛军会无缘无故将他们的眼线招回去,除非他们的将领是个傻子。” 郭聪冷笑道:“可是我听说刘杏林是四杰上将之首。” “所以他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重宗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北梁那边要发动进攻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孟离看向众人,神色凝重道:“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洪涛军营寨。 此时,齐玄兵手里捏写一封信,神色匆匆地直奔刘杏林的主帅大帐。 “来消息了!刘叔,临关那边来消息了!” 几乎已伏在桌案上的刘杏林,听到齐玄兵的声音后,激动地坐直身体,期待道:“可是血子传来的消息?” 昨日,他在推断出杨伯谦要用断粮之计后,将计就计,连夜便用血威侯传下来的秘术联系上兵州军中的血子,让其打探临关的动向,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 第557章 向易无心学习 “孟统领,杨副统领,你们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邓营看着二人,难以相信。 杨铁生道:“我现在非常认真,以后你就是王级二军的领导了。” 自从王级军改编之后,李秉南便将除长刀营之外的三支军队编为一军,二军,三军。 杨铁生所率领的军队便是王级二军。 邓营苦笑道:“不行,我寸功未立,难当大任。” 杨铁生两眼一瞪道:“是男人就别说自己不行!” 邓营委屈地看着孟离,希望后者能够给予帮助,但孟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感到绝望。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去找李秉南,让他帮你安排一下,现在除了我之外,李秉南在王级军中的威望最高,有他帮助,你会顺利许多。” “我明白了。” 最终,邓营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营房。 看着邓营没落的背影,杨铁生冷哼一声。 “邓营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就偷着乐!” 看着表面上一脸不屑,实则欣喜若狂的杨铁生,孟离暗暗摇头。 要不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呢!军队人多了,各种心思都有,也不好管啊! 好在有李秉南撑着,不用他来操心。 围着军营转了一圈,路过易无心的营房时,远远便听到练剑的声音。 感受到那股惊人剑意,孟离走了过去。 “易兄,在练剑呐!” 他这明显是一句废话。 易无心收起长剑,问道:“有事?” 他醉心于剑,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尤其在练剑的时候,极不喜欢被人打扰,不过孟离与他关系莫逆,自然另当别论。 孟离尴尬道:“刚才见你练剑,剑意惊人,让在下十分佩服……” “说正事!”易无心冷冷道。 “我想向你请教剑意控剑之法。”孟离言简意赅道。 之前与齐玄兵一战,在见识过对方的以意御刀之法后,孟离心里生出了一些想法。 以意御刀是一门超高技巧的控刀法门,与剑意控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从易无心这里,也许能有所收获。 “剑意控剑的技巧,我倒是略通一些,不过这招对剑意消耗颇大,没什么用处。” 对你没用,对我有啊! 孟离苦笑道:“你有神剑体,天下剑道尽得之,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易无心道:“那好!既然你想学,我教你就是了。” “想学什么?”龙不屈突然从一旁走来,好奇道。 易无心道:“是孟兄,他想向我讨教剑意控剑的技巧。” 龙不屈眼前一亮道:“巧了,我也正尝试枪意控枪,刚好跟着学一学。” 大哥你是来搞笑的! 孟离苦笑道:“龙兄,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龙不屈眼睛一瞪。“谁跟你开玩笑?” 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易无心倒是无所谓,当即为二人讲起剑意控剑的技巧。 刀意、剑意殊途同归,枪意虽然有些差别,但也相差无几。 易无心剑意通透,几乎已达臻境,一番讲解下来,顿时让两人受益匪浅。 所谓剑意控剑,便是以剑意为引,隔空操控剑器的方法。 这个方法属于以意御器的一类,用好之后的确能发挥出非同寻常的威力,唯一的弱点正是易无心刚才所说,消耗严重,难以长久。 相比之下,学习此法的难度就有些不足为提了。 “总而言之,就是以意念引导兵器,不论是剑是刀还是枪,只要你的意念充足,就能成功。” 易无心侃侃而谈后,看向二人道:“你们都听明白了?” “啊?什么?” 龙不屈摸了摸头,神色迷茫。 他刚刚都听到了什么,怎么有点懵呢? 手肘向孟离捅了捅,龙不屈低声道:“你听懂了!” “还行,挺简单的。” 孟离的回答让他的心脏有些难受…… “龙兄,你这是怎么了?别躺下啊!” 龙不屈抬起一只手道:“你别说话,让我静静。” 孟离道:“那你自己躺会儿,有事再喊我。” 龙不屈挥了挥手,不想说话。 为了不使龙不屈再受刺激,孟离拉着易无心走到一旁,请教起更为深入的细节问题。 易无心有问必答,很快便将孟离残存的疑惑尽数解开。 学习以意御刀的方法一共有两种,一种是催生刀芒,进行控制,另一种则是将意念寄托在刀器上进行实物操控。 这两个方式,各有利弊。 催生刀芒,上手容易,可控性强,就是消耗太大,用不了几次便会头痛欲裂。 相比之下,操纵实物的消耗会大大降低,只是控制的难度会提升不少,对刀感更有极高要求,有些人就算练一辈子都无法入门。 权衡利弊之后,孟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方法,这个选择虽然对刀意有着颇高要求,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事实也正是如此。 接下来的两天,孟离全力修炼以意御刀,终于在韩瞳和冯百祥抵达临关之前将其掌握。 这一日,孟离正在操场上以意御刀,刀意奔涌之间,一把生了锈的铁刀在空中左劈右斩,声势极其威猛。 这把铁刀就是几日前从血煞残界得到的极烈刀。 别看这把刀貌不惊人,却是一把实实在在的三铸宝器。 之前从易无心那了解到,想要操控实物,必需要将刀意融入刀器之中,以此形成稳定的联系。 这也就意味着,在某段时间内,他能够操控的刀器就只有一把。 在刀器的选择上,孟离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意念融入到极烈刀中。 如此,即便施展以意御刀的手段,也不会耽误木刀的使用,可谓是一举两得。 咻! 只见刀光一闪,极烈刀飞出一圈后,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将极烈刀背在身上,正当孟离考虑着是否要给这把刀配一个刀鞘时,营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何事如此喧哗?” 孟离眉头一皱,示意一个士兵前去查看。 还不等那士兵行动,郭聪便从外面跑了进来。 “孟离你猜我看到谁了?” “看到谁了?” “韩明!还有谢天!”郭聪的声音有些激动。 在讲武堂求学时,他们四人是最好的朋友,还曾分到一组进行巡守任务。 孟离眼前一亮道:“他们是跟韩瞳将军一起来的?” 郭聪点点头,补充了一句道:“冯百祥将军也到了。” “一块来的?” “应该是,听说是在路上遇到的。” “那也真是一种缘分。” 孟离摇了摇头,莞尔一笑。 韩瞳和冯百祥的到来,意味着这场战争即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可以预料的是,他们到来后要商议的第一件事,就是血珀的分配。 提炼血珀,是一件非常繁琐的工作,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而两个月恰好可以避开最寒冷的季节,从这一点来看,北梁之前发动战争,也是有意为之。 之前孟离还在奇怪,想不通北梁为何如此着急,现在总算明白了。 正说着,李秉南和杨铁生从外面一起走来。 看到他们两个,孟离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因为杨李两家的特殊关系,杨铁生在面对李秉南这位未来姐夫时,心里总是觉得十分别扭,如果不是发生非常重要的事情,杨铁生是不会和李秉南待在一起的。 “发生什么事了?” 杨铁生看向李秉南,后者道:“刚才铁将大人已经将韩冯两位统领接进营房,与之陪同的还有杨统领。” 孟离微微一笑道:“三位大统领齐聚一堂,再加上无敌铁将坐镇,你猜他们会说什么?” “自然是为了这个!”李秉南手掌一摊,将掌心的一枚红色玉牌露了出来。 “这个是……” 看到这极为眼熟的血玉,孟离神色猛地一变。 “没错,这就是刚刚凝练而成的血珀。”李秉南将血珀放到孟离手上,说道:“相比你们之前带回来的血煞,这块血珀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大概可以支撑一个千人战阵,刚才杨统领让人将此物送来,让我们校验一下此物的威力。” “怎么校验?”孟离问到了重点。 虽说血珀能提升战阵威力,但具体如何使用,他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李秉南双手向后一背,得意洋洋道:“这个不用你来操心,交给我就可以了。” 毫无疑问,他这次过来只是要通知一声。 孟离苦笑道:“拜托,我好歹也是王级军的主帅,你总不能让我连知情权都没有!” 李秉南看了孟离一眼,见后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大发慈悲。 “你可听说过四兽阵?” “四兽阵?”孟离一愣,摇头道:“这是什么战阵?” 讲武堂时,他倒是学了不少阵法,唯独这四兽阵,听都没听过。 李秉南不以为意道:“你没听过也正常,四兽阵属于机密,如果没人告诉你,你是不会知道的。” 孟离向郭聪和杨铁生看了去。 前者摇了摇头,后者则是一脸苦笑道:“四兽阵是为激发血珀力量专门研究的一种调和阵法,分为威龙,蛮熊,苍鹰,伏蛇。” “既然四兽阵如此重要,为何还要列为机密?” 孟离感到有些不解,战阵这东西讲究一个熟练度,只有多练才能发挥出威力。 李秉南解释道:“万变不离其宗,四兽阵就算再精妙,也还是从基础阵法中演变而来,相比之下,对将领的指挥能力反而有着更高的要求,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学习。” 第558章 四兽阵 指挥能力? 听到李秉南所言,孟离脸色发黑,他总算知道对方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是在怀疑我的指挥能力吗?” “你的指挥能力还是可以的。” 孟离挺胸抬头,刚要得意就听李秉南又说道:“但与我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孟离犹如泄气的皮球,脸色顿时耷拉下去。 “快去试验血珀!”孟离无力地挥了挥手,此刻的他只想快点结束,然后一个人躲到角落静一静。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随后众人来到校场,长刀营之前就已收到李秉南的命令,一千人的方阵早已列阵以待。 李秉南表情严肃,与之前判若两人,他看了孟离一眼,得到后者的默认后,开始进行检验。 将血珀放在掌心,取出一只玉瓶,往上面倒了一滴黑色的液体。 也不知那黑色液体是什么,得到液体的刺激,血珀的力量被激发,立刻挥发出阵阵血雾。 “这是?” 见到这奇异的一幕,孟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通过他的观察,这血雾与血煞类似,却更加纯粹洁净。 血珀挥发得很快,校场上转眼便被红雾所笼罩。 “所有人准备!” 李秉南大喝一声,与此同时将一堆五颜六色的令旗拿了出来。 令旗挥舞,一道道复杂的指令传达下去,校场上的千人方阵顿时如流水般行动起来。 见到这一幕,孟离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果然,同时操纵这些令旗,只有李秉南能做到如此顺畅。 “这是龙威。” 李秉南的声音忽然传来,孟离知道这是他在提醒自己。 “好快的结阵速度!”杨铁生叹为观止,发出一声感慨。 就在这时,雾气涌动,一条威武的血龙凝结而出。 随着血龙的出现,一千名士兵的气息再无彼此之分,形成了统一的整体。 “这是怎么做到的?”孟离被这一幕惊到。 如此超常的一幕,难免会让人匪夷所思。 “同调。” 站在一旁的杨铁生,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 孟离听到这两个字,神情骤变。 “这就是同调?” 同调之后,所有人形成一体,能够激发出将士们的所有潜能。 孟离在讲舞堂上课的时候,听李破北提起过同调,虽然是一带而过,但还是意识到战阵同调之后所能爆发出的威力。 如今看来血珀的力量,就是激发同调的关键。 杨铁生道:“四兽阵能够与血珀完美契合,强制方阵进入同调状态,这条血龙就是威龙阵同调之后的异象,除此之外蛮熊阵、苍鹰阵、伏蛇阵,都有不同的异象,这也使得四兽阵的能力不尽相同。” 威龙阵主攻,蛮熊阵主守,苍鹰阵擅长追击,伏蛇阵擅长伏击。 这些都是孟离以后需要慢慢了解的事情。 闲谈之间,战阵已经开始变化。 在李秉南一连串的旗语下,由长刀营组成的千人战阵接连变化,龙熊鹰蛇不断替换。 将四兽阵全部演练一遍,血珀的力量也几乎消耗殆尽。 李秉南散去战阵,将变成豆粒儿大小的血珀收了起来。 他走到孟离面前道:“看到了,这就是四兽阵,四兽阵各具威力变化无穷,以你的情况而言,需要不少时间来掌握。” “什么意思?”从李秉南的话中,孟离听出了弦外之音。“你要教我四兽阵?” “身为王级军的统帅,难道不应该掌握四兽阵吗?” 李秉南反问一句,而后掏出一本书,递给孟离。 孟离接过来打开,上面详细记载了四兽阵的训练方法,崭新的墨迹未曾干透,显然是出自李秉南的手笔。 “特意给我写的?” 翻着书籍的孟离有些感动,可紧接着,脸上就浮现一抹苦涩。 “但这四兽阵也太复杂了?” 从书上记载的内容来看,四兽阵属于极为高等的战阵,这对只是掌握一些基础战阵的孟离而言,着实有些望尘莫及。 “不行,不行,这个我学不来!” 孟离将书推还给李秉南,打起了退堂鼓。 他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但这阵法实在太过复杂,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 现如今,细数南北两国,真正掌握四兽阵的人也不过十余人。 除了北梁的四杰上将和南唐的三大统领,剩下的人,即便掌握,也无法做到精通。 当然,李秉南是个意外。 见孟离毫无自信,李秉南叹了一口气:“想要你短时间内掌握四兽阵,的确有些为难你了,不过我们剩下的时间还有不少,两个月内应该能让你初步掌握。” “这也太拼了!” 孟离苦笑不已。 要知道,炼制血珀的时间大概也就两个月的时间。 这是要跟四兽阵杠上了。 他拍了拍杨铁生,对李秉南说道:“要不这样,杨铁生也加入了长刀迎,以后指挥四兽阵的事情就,交给他来负责,而我只负责上阵杀敌。” 杨铁生面色一变,看向孟离的眼神透着哀怨。 “你别坑我呀!” 孟离嘿嘿一笑道:“没有,没有,能者多劳嘛!” 不是孟离不愿意学,而是他真的没有时间,趁着停战这段日子,他打算多准备一些金刚不灭符。 况且以杨铁生的出身,身上一定有着四兽阵的底子,反而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他看着李秉南“诚恳”道:“其实我学了也没有太大的用处,现如今大部分王级军都由你们来负责,而我只负责一千人的长刀营,并不能将四兽阵的威力全部发挥出来。” 李秉南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这样,在杨铁生抗议无效的情况下,孟离和李秉南愉快地达成了统一。 “对于血珀的分配你们三人觉得如何?” 主帅大帐内,韩崂山凝重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他对面坐着的三人,正是兵、西、巽三州兵马的最高统领: 杨伯谦,韩瞳,冯百祥。 韩崂山此时的目光着重放在杨伯谦身上,因为他刚才提出的分配提议,对杨伯谦最是苛刻。 此次孟离等人带回不少血煞,凝练成血珀后,按照比例分配,将其分为二四四,只有杨伯谦得到的最少。 不等韩冯二位将军开口,杨伯谦便主动表态。 “我没有意见。” 杨伯谦笑了笑说道:“相比冯将军和韩将军,我的能力有所不及,将血珀交给他们,的确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杨老哥你……” 杨伯谦的话,让两人感动不已。 军队之中的争斗犹如家常便饭,即便有韩崂山坐镇,有些事情也在所难免。 只有这位杨老哥,坐镇兵州二十年,不争不怨。 杨伯谦摆了摆手,说道:“我自己的能力我自己心里清楚。况且,这次得到的血煞要远远超过上一次,即便是分给我两成,也比上一次要多出不少,足够用了。” 韩崂山拍了拍手道:“既然没有异议,那我们来讨论下一件事情。” 三人正襟危坐。 韩崂山的表情却忽然放松下来,笑着说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墨髓有些不够用了。” 听他这么一说,三人松了一口气,紧接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伯谦哈哈大笑道:“看来我们这次的收获真的是非同寻常,竟然连事先准备好的墨髓都不够用了。” 墨髓是激发血珀的灵物,只有相互融合,才能将血珀中的力量完全激发。 韩崂山道:“这是我的疏忽,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咱们南唐现在留存的墨髓几乎都在中州城,我的意思是派个人取过来。” 坐在杨伯谦左侧的韩瞳睁开微眯的双眼,他的眼睛与常人不同,每个眸子里都有两个瞳孔。 “墨髓是激活血珀的关键,事关重要,这次行动一定要派一个可靠的人选。”韩瞳异眸一闪,问道:“不知大将军可有人选?” 韩崂山哑然失笑道:“这正是我想问你们的问题,你们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身材有些肥胖的冯百祥笑眯眯道:“我对临关这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人选方面还要劳烦大人和两位将军。” 韩瞳瞪了眼冯百祥,嘟囔了一句“滑头”后,扭头看向杨伯谦。 “杨老哥可有人选?” 杨伯谦苦笑一声,起身对韩崂山拱手。 “大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 韩崂山压了压手道:“老将军,直言即可,不必站起来。” 杨伯谦道:“擎先生武功高强,何不派他过去?” 韩崂山道:“擎山客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不便去中州城,况且取个墨髓就要让塑命境出马,咱们南唐的将士又是干什么吃的?” 大材小用,这不是韩崂山会做的事情。 杨伯谦三人低头不语。 韩崂山喝了一口水,无奈道:“没有训斥你们的意思,大家各抒己见。” 韩瞳犹豫片刻,问道:“大将军,我听说孟大哥的孩子……” 韩崂山恍然道:“我倒是忘了,你和孟惜寒还有一段不错的交情。” “让大将军见笑了。” 韩崂山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孟离不仅是孟惜寒的儿子,同时也是燕行观的弟子,我知道你与孟惜寒和燕行观的关系,所以也理解你的心情。” 孟惜寒?这是谁? 还有,怎么连燕行观都冒出来了? 听闻韩崂山所说,杨伯谦和冯百祥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过,他们虽然没听过孟惜寒,燕行观的名字却还是知道的。 毕竟是十几年前将南北江湖搅得天翻地覆的人,说是如雷贯耳也不为过。 韩瞳沉默不语,但韩崂山却已看出他的意思,笑问道:“所以你是想将这个任务交给孟离来做?” 韩瞳有所期待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韩崂山微微点头,“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说罢又看向杨冯二人。 “你们觉得呢?” 杨冯二人异口同声道:“我等并无异议!” 韩崂山点了点头。“既然没有意义,那就这么决定了!” 第559章 父辈故人 散会之后,韩瞳因为一些私事留了下来。 冯百祥陪着杨伯谦走出大帐,向后者问道:“老将军,这个孟离究竟是什么人?” “冯将军也对孟离感兴趣了?”杨伯谦微微一笑,竟有些得意。 “没有办法不好奇。”冯百祥说了一句实话。 杨伯谦哑然失笑,感慨道:“要说这个孟离,还真是有点儿意思,从军短短不到半年就做了不少惊人的事情,之前从北梁带回来的部署图,他的功劳占了一大半。” 冯百祥眼前一亮,道:“北梁的部署图我也看了,若真让血威侯按此计划实施,我南唐军损失惨重。从这方面来看,这个孟离的确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还没完呢!” 看到冯百祥惊讶的表情,杨伯谦心中十分得意。 “传收符箓听说过没有?” “你是说军功处推出来的传音符和收音符?”冯百祥神情再变。 要知道,这传收符箓最近可是风靡全军,自军功处推出之后,便遭到各军将领的疯抢,恨不得人手一套。 而且这符箓出现的时间并不久! 冯百祥心中生出一个无比震惊的猜测。 “难道这传收符箓……” 不等他话说完,便见杨伯谦哈哈一笑道:“没错,带来这套符箓的就是孟离。” “还真是他!” 冯百祥内心震撼,对于这个孟离,他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回到营房后的孟离靠在椅子上,看着手里记载着四兽阵的书,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学习四兽阵的命运!” 之前李秉南想要让他学习四兽阵,孟离百般推脱,将这个任务交给杨铁生。 本来都是已经定下来的事情,谁想到快要分开时,李秉南突然变卦,要求他必须掌握四兽阵。 没有办法,他最后只能将这本书拿回来。 说来也是自作自受,李秉南最后之所以改变心意,是突然想起了传收符箓。 有了这套符箓,操控四兽阵的难度将会大大减小。 如此一来也就给了他修炼的时间…… “算了,反正艺多不压身。” 自我安慰一番,孟离打开阵法书,进行详细地翻阅。 四兽阵,共有四种变化。 龙,熊,鹰,蛇。 四种变化,威妙不同,想要将其完全掌握,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一般而言,都只是精通一种,但就是这一种已经让他们用无穷,成为最顶尖的统帅。 如杨伯谦,韩瞳,冯百祥。他们都是四兽阵的受益者。 以孟离目前的情况,当然也只能学习一种。 至于选择哪一种…… 孟离看着书上的内容,表情渐渐变得纠结起来。 “威龙阵强攻,蛮熊阵主守,苍鹰追击,伏蛇偷袭,四兽阵效果不同,每一种阵法都有各自用处,都不想放弃啊!” 虽然舍不得,但孟离还是要做出选择,权衡利弊之后,最终选定威龙阵作为自己的主修战阵。 毕竟,威龙阵是四兽阵中最实用的一个,重于强攻的特点也最适合发挥出长刀营的尖刀威力。 就在孟离准备集合长刀营,熟练威龙阵的时候,杨伯谦来到了他的营地。 与杨伯谦一同到来的还有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此人面带微笑,给人平易近人之感。 得知杨伯谦到来,孟离前来迎接,看到一旁的胖子后,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杨伯谦不等孟离询问,便大手一挥,帮他介绍道:“这位是冯百祥,巽州军大统领。” 听到冯百祥的名字,孟离神色骤变,抱拳一拜道:“末将孟离,参见冯将军。” “你就是孟离,果然是一表人才啊!”冯百祥面带微笑道。 孟离一丝不苟道:“冯将军过奖了。” 接下来,冯百祥围着梦里转了一圈,目光上上下下地不断打量,一边打量,嘴里还默念着。 “嗯,不错!是个好坯子!” “冯将军这是?”孟离看着冯百祥,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啊,没事没事,你放松就好了!”冯百祥呵呵一笑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孟离心里犯起了嘀咕,再看对方,眼神不禁变得怪异起来。 怎么看都不觉得对方像是一个统领十几万兵马的大统领。 就在孟离感到奇怪的时候,让他更加哭笑不得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冯百祥伸出宽厚的大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加油,我看好你!” 说完,不等孟离回应,便转身走掉了。 “啊?什么意思?” 孟离只觉得匪夷所思,迷茫的眼神看向杨伯谦。 杨伯谦则更是干脆,指着脑袋低声道:“别理他,他这个人这里有问题。” 送走杨伯谦后,孟离本以为可以正式开始训练,没想到又迎来了一批客人。 这一次的客人有三个,其中有两个都是他的老相识。 当孟离看到韩明和谢天时,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激动。 “刚才就听郭聪说你们两个来了,还想着找个时间去看看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主动找了过来。” 韩明走了过来,拉着孟离的手笑道:“我和谢天自然也是想你的,不过这次想见你的却另有其人。” 孟离闻言一愣。“有人想见我?是谁?” “是我!”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了过来。 只见他二人身后,一名气势十足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此男子瞳生异状,每只眼眸中都有两个瞳孔。 西州大统领,韩瞳。 孟离看到韩瞳的一瞬间,便从后者极为明显的双瞳中将其认出。 整个南唐军中,生有这双异瞳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人。 “拜见韩将军。” 见到韩瞳,孟离不敢怠慢,同时在心里暗暗嘀咕: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大人物一个接一个地过来? 先是巽州统领冯百祥,再是眼前这位西州统领,难不成他真要前途无量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来见你?”韩瞳性格爽朗,接到命令后直接开门见山。 孟离道:“请将军指教。” 韩瞳道:“我这次过来,是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任务?”听他这么一说,孟离更加奇怪。 他的王级军隶属兵州军,直系领导乃是杨伯谦,如果真有任务,刚才杨伯谦过来时,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 韩瞳面带微笑道:“这个任务是由我和铁将大人商议决定,况且我实在想见你一面,所以就主动请缨过来了。” “您想见我?”孟离受宠若惊。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韩瞳心目中竟会被如此重视。 “没错。”韩瞳点了点头,忽然发出一声感慨:“老实讲,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加入南唐军,而且会和韩明成为同学,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从韩瞳的话中,孟离听出了一些让他感到震惊的弦外之音。 “韩将军以前认识我?”孟离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的问题。 韩明深沉道:“不是认识你,而是认识你的父亲。” “您认识我父亲?”孟离双拳紧握,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 “是啊!说起来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韩瞳叹息道:“我和你父亲还有燕行观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受他们照顾颇深,尤其是你父亲,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大部分要依赖于他的帮助。” 孟离失望道:“所以你并不知道他现在的下落?” 韩瞳点了点头,神色并不是很好。 孟离再次问道:“你我素未谋面,我的身世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是我粗心,没有跟你说清楚。”韩瞳苦笑道:“燕行观找到你之后,曾给我书信一封,将你的情况告诉了我,前段时间你从北梁带回部署图,我便关注到你,详细了解之后,才将你的身世确定下来。” 孟离看向韩明,后者微微颔首。 “我回到西州之后,父亲第一时间就向我打听你的消息,那时候我还觉得奇怪。” 孟离目光看向韩瞳,问道:“对于我父亲的事情,您了解多少?” 韩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父亲的事情很复杂,而且也不方便说,现在还不到你该知道的时候,我只能告诉你,他是一个了不得的人,值得你去崇敬。” “哼!” 孟离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对于他的父亲,他心里还是存有怨恨。 韩瞳还以为孟离是在对他表达不满,苦笑道:“我知道,我的回答让你有些失望,但我也是为了你好。等你再成长一些,有些事情即便你不去刻意追求,也会知道答案。” 孟离轻叹道:“那我母亲呢?我听人说她是北梁的世家千金。” 韩瞳诧异道:“这你是听谁说的?” “一个姓黄的铁匠,说是我娘的亲戚。” “姓黄的铁匠?”韩瞳眉头一皱,沉吟道:“难道是黄衍?” “他具体叫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平时大家都称他为黄铁匠。” “应该不会错了。”韩瞳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问道:“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西州,界水城。” “界水城吗?”韩瞳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自己的地盘上,目光一闪道:“看来我要到界水城去一趟了!” “去找黄铁匠?”孟离有些惊讶。 韩瞳点了点头,说道:“黄铁匠的锻造技术非常惊人,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孟离才不在乎这些,再次问道:“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 深深看了孟离一眼,韩瞳点头道:“是真的。你的母亲的确是北梁贵族,不过黄铁匠与你母亲是否同属于一个家族,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第560章 新的任务:目标中州城 “我明白了。” 让韩瞳感到诧异的是,孟离竟然没有在继续追问。 短暂的沉默,使得气氛有些沉重。 “算了,不说这个。”韩瞳摆了摆手,言归正传道:“咱们还是先说说任务的事!” 孟离洗耳恭听。 韩瞳双手背后,神情肃穆道:“刚才开会的时候,大将军命人送来一块血珀,我想你应该已经见识过血珀的力量。” “是的。”孟离点头。 李秉南操控四兽阵的情景,他到现在仍然历历在目。 韩瞳道:“接下来两个月,你们带回来的血煞会全部被凝练成血珀,成为我们与北梁决战的重要力量,但有一件事情你要知道,想要将血珀的力量完全激发,必须以墨髓进行调和,但现在我们的墨髓有些不够用了。” “我的任务和墨髓有关?”孟离闻弦歌,知雅意。 “聪明!”韩瞳欣慰道:“墨髓产量稀缺,一直被把控在朝廷手中,现如今只有中州城的国库中存有一些,我和铁将大人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让你前往中州城,将那里的墨髓取来。” 说完取出一枚令牌,交给孟离。 “这块令牌象征着铁将大人的身份,可以让你在中州城内畅通无阻。” “畅通无阻?难道连咱们的皇帝陛下都能见到?”孟离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却听韩瞳轻描淡写道:“拿着这块令牌,皇帝陛下也会对你礼遇三分。” 少年心头一震,接过这块重若千钧的令牌。 “我这就启程,尽早将墨髓带回来。” “不用这么着急。”韩瞳摆了摆手,笑道:“我们和北梁都会进行两个月的备战,在这段时间内不会发生大的战事。” 韩瞳的意思非常明显,他只需要孟离在两个月之内将墨髓取回便可,早一天晚一天,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孟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随后韩瞳表示出对孟离的关心,问他这次任务有没有困难,并表示可以让韩明和谢天陪他一起行动。 不过孟离知道,韩明和谢天另有任务在身,此次陪着韩瞳来到临关,也是为了保护后者,于是便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送走韩瞳之后,孟离找到李秉南,将任务的事情告知对方。 听到孟离要前往中州,李秉南脸上顿时露出无奈的表情。 如果不是对孟离的人品足够信任,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为之。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刚让对方学习四兽阵,任务就找上门了? 见李秉南有所迟疑,孟离立刻保证,即便是在任务期间,也不会松懈对四兽阵的学习,这才让李秉南不再追究。 安抚好李秉南,便等于将王级军安排妥当,后面的两个月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接下来,孟离收拾行装,准备早去早回。 就在他牵着自己的马匹,准备上路的时候,易无心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后者坐在一匹雪白的战马上,竟也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易兄,你这是?” 易无心的出现,让孟离有些惊讶。 易无心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你要去中州城,准备和你一起去。” 孟离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家了?” 易无心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回去看看也可以。” “好!算我输给你了!” 孟离在额头上一拍,露出一抹苦笑,他本来只想和易无心开个玩笑,没想到对方竟然当真了。 不过有易无心陪同,的确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毕竟后者对中州城的了解要远在自己之上。 能够帮他节省不少时间。 默许之后,两人结伴同行,刚走出临关不久,突然有一骑快马从后面奔驰而来。 “喂!孟离,易无心,你们等等我!” 听到这粗犷的声音,两人便猜到来者的身份。 易无心神色一变,对孟离说了句“我们快走”,脚跟在马腹轻轻一磕,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声冲了出去。 孟离苦笑一声,只能跟了出去。 他们此时的举动已再明显不过,分明不想与那人同行。 但那人实属固执,前面二人跑得越快,他便追得越紧。 一番追逐后,最终还是追上了二人。 “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见到我为什么还要跑?” 由后面一路追赶上来的龙不屈脸色发黑,神情极其不悦。 我们为什么跑,你心里没点数吗? 孟离在心里苦笑一声,脸上却露出笑意。 “我们听说你骑术惊人,所以想借机试探一下。我说得没错,易兄……” 易无心撇了撇嘴,极为勉强地嗯了一声。 “真的?”龙不屈将信将疑。 孟离伸出手指,做出向天启誓的样子,斩钉截铁道:“千真万确。” 孟离“诚恳”的态度,打消了龙不屈最后的疑虑。 只见他啪啪拍了两下胸脯,得意道:“算你们有眼光,要论骑术,你们两个还真不是我的对手,要不然怎么能被我追上,哈哈哈哈……” 护龙家族,就是生长在马背上的家族。 看着龙不屈哈哈大笑,孟离和易无心就像吃了一口变质的酸黄瓜,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其实这也是他们想要逃避龙不屈主要原因。 这个家伙,太吵。 不过,谁让他们两个不争气呢! 现如今龙不屈已经追上,再想甩掉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这样,原本的两人之行变成了三人。 中州城,位于中州腹地。 想要从临关到达这座南唐皇城,必需要穿越整个兵州,往返一趟,大概要数千里。 不过,他们各自所骑,都是三大名马中最精锐的良驹。 如无意外,一个月便可回归。 奔行了一上午,三人在一棵大树下停歇。 孟离取出一块大饼,自顾自地放入口中咀嚼。 无独有偶,易无心也从包裹中取出一块干粮。 咕噜…… 龙不屈摸着干瘪的肚皮,可怜巴巴地看着二人。 “额,那个……” “你自己没准备干粮?” 孟离看着龙不屈,感到有些好笑。 龙不屈撇了撇嘴,抱怨道:“还不是为了追你们,匆匆忙忙就出来了。” “真拿你没办法!” 将手里的干饼掰成两半,一半递给龙不屈。 龙不屈真是饿坏了,接过干饼便塞进嘴里。 嚼了两口,脸就变了颜色。 “呸呸呸,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沙子?” 孟离咬了一口,瞥了眼龙不屈,不慌不忙道:“你那一半刚刚掉到土里了。” 龙不屈把干饼扔给孟离,气哼哼道:“你就不知道拿块好的?” 好的?好的谁给你! 孟离笑了。 龙不屈道:“算了,反正这东西也不好吃,我去打点儿野味,打打牙祭。” 孟离和易无心眼前一亮,极有默契地将手里的干粮收了起来。 孟离举起手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易无心点点头,说了两个字。 “没错。” 龙不屈脸有点黑。“你们耍我是?” 孟离和易无心同时摇头,异口同声道:“没有。” “你们……” 龙不屈指着二人,嘴角抽搐,他现在已经后悔追出来了。 孟离连忙送上一记马屁,恭维道:“能者多劳,你是我们三个人里最有本事的,食物的事,就靠你解决了。” 龙不屈这人有个弱点,最受不了别人夸他。 听孟离这么一说,心肠立刻软了下来。 “你们在这儿等着!” 他们休息的地方是一片树林,不远处就有一条溪流。 龙不屈将长枪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向溪流走去。 时间流逝,转眼便过了半个时辰。 孟离看向溪流所在的方向,眉头一皱道:“这个龙不屈,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龙不屈就提着两只野鸡,闷闷不乐地走了回来。 孟离见他神色异常,好奇道:“怎么不高兴了?” “别提了?” 龙不屈将野鸡丢到一旁,气愤道:“本来打了三只野鸡,谁曾想遇到一个小毛贼,竟然从我眼皮子底下偷走一只。真他娘的晦气。” “从你眼皮子底下偷走的?” 不只孟离,易无心也凑了过来,问道:“什么样的小毛贼?” 要知道,龙不屈可是纳气境的武者,虽然身法不是强项,但也不应该马失前蹄。 难不成还是一个高手? 然而龙不屈接下来的回答,却否定了他们的猜测。 龙不屈抓了抓头,无语道:“那倒不是,只是那个人这里不太正常!”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孟离和易无心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孟离指着龙不屈身后的方向,问道:“那个人还在哪里?” 龙不屈咧着嘴道:“我回来的时候他还没走。” 孟离看向易无心,问道:“去不去?” 易无心回答的一贯简单。 “随便。” 孟离拍了拍手,对龙不屈说道:“他同意了。” 龙不屈无语道:“他哪里同意了?” “对他来说,随便就是同意!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孟离挥了挥手,而后向溪流走了过去。 溪流边,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在摆弄刚刚到手的野味。 这是一个孩子? 远远看到那道身影,孟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难怪龙不屈之前会说对方是一个“小”毛贼。 不过,孟离很快便发现自己判断错了。 那瘦弱的身影哪里是个孩子,分明是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只是长得苦瘦如柴,远远看上去会给人造成错误的判断。 听到声响,枯瘦少年看了过来,待看到他们三人后,顿时神色一变。 “别过来!别过来!” 少年像是遇到了可怕的噩梦,神色惊慌,下一刻便,跑到一棵大树后面便躲了起来。 龙不屈无奈道:“没骗你们,这个家伙脑子的确有些问题。” “你别紧张,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孟离向对方挥了挥手,试图与对方沟通。 第562章 有恩必报 恶人还要恶人磨! 听到龙不屈的话,小二立刻跑了出去,不出片刻拿了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 他来到刘当家面前,可怜巴巴道:“刘当家,我这也是被逼的,你可不要怪我呀!” 说完在刘当家的一片骂声中,毫不留情地将对方绑了起来。 绑完刘当家的小二刚想邀功,就听龙不屈冷漠道:“把你自己也绑了。” “啊?” 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的店小二,神色一变,苦着脸道:“大侠你就饶了我,而且我自己也没办法把自己绑起来呀!” “用牙,用脚,我管你怎么绑,不帮就是死路一条,你自己看着办。” “好,我绑……” 在悔恨的泪水中,店小二完成了自我救赎,他用牙齿咬着绳索将自己的双手绑了起来。 真是太不容易了。 孟离看着店小二,竟然有些感动。 不过让他更感动的还是那个少年。 他来到少年身旁,低下身子问道:“你还好?”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孟离。 孟离苦笑一声,只能亲自检查他的伤势。 “还好,不是很严重!” 确认少年无碍之后,孟离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有武功的底子,他所承受的伤害大多都是皮肉伤,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从身上取下一颗丹药,让少年吞服下去,孟离看着对方,由衷感激道:“谢谢,如果不是你,我们的马就丢了。” 这一次,少年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第二天,一早便得到消息的官兵,带着锁铐来到客栈,将绑了一夜的店小二和刘当家带走。 与此时同还送上二百两赏金。 客栈老板得知这件事情,立刻登门道歉,在确定他也是一名受害者之后,孟离三人并没有追究客栈的责任。 此时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那就是卧床养伤的少年。 要知道,他们的马匹是往来临关中州两地的关键,昨夜若非是少年守住马匹,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份恩情,不可能视而不见。 “现在怎么办?”孟离看向易龙二人,向他们征求意见。 “还能怎么办!”龙不屈冷哼,并未给出一个实际的建议,但他的态度已经和缓不少。 毕竟他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易无心道:“你想带着他?” 孟离摇了摇头:“我想治好他。” “怎么治!”易无心很清楚,孟离要治得并不是他昨夜受到的创伤。 孟离凝视少年涣散无神的双眸,沉吟道:“据我所知,有一种名为唤灵丹的灵药,对他目前的情况能够起到很好地帮助。” “唤灵丹?”龙不屈怔了一下,“那东西可不好弄啊!” 孟离意外道:“你也听说过唤灵丹?” “哼!”龙不屈闭口不语。 他知道唤灵丹这件事,还要追溯到他在护龙家族的时候,那时他还小,一位同伴在练功时不小心将头磕伤,造成神志不清。 后来就是用唤灵丹治好的。 易无心道:“华新镇只是一个小镇,应该找不到你说的丹药。” “找不到就自己做!”孟离的态度十分坚决。 唤灵丹的配方,他刚好是知道的。 易无心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按你说的办!” 接下来,三人各自行动,去华新镇的灵物市场收集材料。 也许是少年命不该绝,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们竟然真将唤灵丹的材料集齐。 时间紧迫,孟离立刻开炉炼丹,用灵物市场一并买来的小丹炉足足炼了一夜,总算把唤灵丹炼制成功。 由孟离炼制而成的唤灵丹一共有五粒。 天微微亮时,孟离喂给少年一粒,趁着少年因药力昏昏欲睡的时候,将剩下的四粒交给客栈老板。 因为他们要尽快赶路,不能在华新镇久留,只能将少年托付给老板照顾。 剩下的丹药,每过十天服用一颗,孟离相信,在唤灵丹的帮助下,一个多月后,少年就能恢复如初。 “这样,我留下五百两银子,算是你接下来照顾他的费用。” 客栈老板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六旬老汉,看见孟离取出来的银子,连忙摆手。 “不可,不可,公子不追究本店的责任,老朽就已经感激不尽了,照顾这位少年就当是老朽的一份心意!” “拿着,剩下的银子帮我交给他。” 客栈老板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少年,感慨道:“既然如此,老朽就帮他暂为保管。” 孟离想了想,又写了一封信交给客栈老板。 “如果他清醒之后还想找我,请把这个交给他。” “老朽明白了!” 中州城,天府之地,文化之都。 作为南唐的中心,中州城的繁华超乎想象,让无数达官显贵趋之若鹜的地方。 相国府! 是南唐左相陈同普的府邸,占地数十亩,以皇家园林的样式打造,又有小皇宫之称。 陈同普今年五十岁,任中书令一职,为百官之首,协助南唐皇帝处理天下大事。 南唐有文武两极,镇鼎江山。 武极为统领百万雄师的无敌铁将韩崂山,为南唐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文极便是左相陈同普。 陈同普的丰功伟绩数不胜数。 可以这样说,若没有此人,南唐便不会有今日之繁华。 就说这兴武之策,便是此人最先提,而后经得治文帝赞同,便传天下。 陈同普之才江河难覆! 这曾是治文帝亲口对他的点评。 自从十七年前,南北大战结束后,陈同普便已坐到尚书令的位子,为尚书左仆射。 后因政绩出色,又兼中书令一职,坐实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位子。 陈同甫的巅峰时期,相权甚至能与皇权相抗衡。 为了钳制陈同普,治文帝命自己的心腹大臣,同时也是当世巨儒孔庸为尚书右仆射。 但擅长着经释文的孔庸,哪里是陈同普的对手,短短两年不到便败下阵来,并落了个常年卧床养病的结果。 经过这件事,陈同普的权利更加稳固,三省六部几乎也全落在他手中。 为了南唐稳定,治文帝只能装作视若无睹,同时在暗中消减陈同普的势力,一直到退位仍未成功。 时至今日,即便是南唐皇帝换了人,新皇文武帝大多精力也都是用在应对陈同普上。 这一日,陈同甫结束早朝,回到自己的府邸。 刚一进门,便见到一名身穿铁甲的中年将领。 将领走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左相救我!左相救我!” “江统领,你可是保护京畿的御前统领,皇帝陛下的红人,如今出了事不去找陛下求情,找我来干什么!” 陈同普在下人地服侍下脱掉官服,绕着对方走了过去,对那姓江的统领懒得再看一眼。 禁军统领江禁心中苦涩,他是陛下座前红人没错,但想杀掉他的正是那位陛下啊! 江禁从后面爬了过去,声泪俱下道:“左相,当初让我收下那些银子的可是您啊,现在出了事,您可不能不管我!” 身为守护陛下安全的内臣,江禁不得与宫外官员有任何往来,如今出了收受贿赂的事情,自然不会被轻易饶恕。 “唉,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本想帮你改善一下拮据的情况,想不到竟然害了你,现在也只能对不起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江禁如遭雷击,瘫倒在地。 “不过,你想活命也不是没有办法。” 就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陈同普话音一转,又给他带来了希望。 江禁立刻伏在地上,拼命磕头道:“请左相教我!” 陈同普将江禁扶了起来,笑道:“看在同僚一场的情分上,我就帮你一次!” 十日之后,孟离三人抵达中兵边界。 “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到中州了!” 一片连绵无际的山脉前,易无心指向正前方的一座高山。 孟离顺着易无心所指的方向看去,笑道:“仅用了十天时间就来到中州,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没有错,一个月之内,应该能够回到临关。” 中州是南唐腹地,当初孟离跟随伏背老人时,曾来过这个地方,过了眼前的山脉,之后的道路将会一览无余。 以他们现在的脚程计算,五天之内抵达中州城,绰绰有余。 龙不屈急不可耐道:“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快赶路!” 孟离和易无心相视一笑,而后向眼前的山脉走去,谁曾想刚一进山,意外就出现了。 “站住!” 茂林深处,一队人马突然冲了出来,将他们的去路拦住。 三人遇见这一幕,面面相觑。 这是遇到山贼了? 孟离哭笑不得,向对面的人马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人数过百的匪团。 听到孟离“无知”的问题后,顿时发出哄堂大笑。 一个瘦如麻秆的山贼对一个大腹便便的恶汉说道:“二当家,咱们这次遇上了三个傻蛋,看他们的打扮,定是哪家没有见过世面的公子哥。” 胖恶汉用他的鬼头大刀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冷笑道:“小子,我们是干什么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孟离天真道:“好像看出来了。” 像胖恶汉这种在社会下层刀口舔血的人,很少有戏耍世家公子的机会。 如今碰到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他把大刀抗在肩,嘴巴一咧道:“那你说说看,说对了本大爷有赏。” 孟离慢悠悠道:“我看你们像是给我来送盘缠的。” 第564章 中堂帮的阴谋 杀人和不杀人是两个概念。 前者不可饶恕,后者则有回还的余地。 龙不屈凑到孟离身后,轻声道:“小惩大诫!我看他们不像十恶不赦的坏人。” 孟离目光一闪,语出惊人道:“解散!” “你说什么?”林月娇娇躯一颤,震惊地看着孟离。 孟离道:“如果你们肯解散,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不可能!”林月娇想都不要想就拒绝了。 “聚义寨里的人都是我的家人,难道你要让我放弃家人吗?况且我接下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带着他们一起去。” “什么事情比生命还重要?” 林月娇道:“五日之后,中州境内所有的匪团都会到大凉山聚集,我们聚义寨的敌人也会去,这是我们报仇的唯一机会。” 了解之后发现,生活在聚义寨里的寨民都有被同一个匪团迫害的经历。 这个匪团就是中州境内最为臭名昭着的马匪,中堂帮。 中堂帮,似宗门又非宗门,靠在中州打家劫舍为生,这些年来不知害了多少人。 朝廷不是没有围剿过中堂帮,但中堂帮的首领早已买通了朝廷的官员,屡次围剿都被他侥幸逃脱。 林月娇之所以成立聚义寨,就是为了伺机报复中堂帮,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们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如果你想杀了我,大可动手,但若想让我解散聚义寨,休想。” 林月娇直视孟离,目光中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突然,易无心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你刚才说你们要去哪里聚集?” 看到近在咫尺的易无心,林月娇呼吸急促,脸也红了起来。 “是,是大凉山。” 连死都不怕的她,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孟离侧身后退,将位置让给易无心,与此同时,龙不屈也走了过来。 两个人站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易无心。 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易无心,竟然会主动询问,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有什么问题?” 见易无心神色异常,孟离发出疑问。 易无心看着二人,反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大凉山是什么地方?” 二人摇头。 中州界内那么多山,他们怎么分辨得清? 易无心道:“大凉山是距离中州城最近的山。” “所以呢?”孟离不明白易无心想要表达什么。 易无心道:“大凉山上资源丰富,每年这个时候,我们皇室都是举行冬猎的活动。” 在中州城,大凉山又被称为皇山,每年年关之前,南唐皇帝都会在禁军陪同下进入山中狩猎,以猎物多寡预示明天是否是丰收之年。 “年关之前?”孟离算了算现在的气息,神色忽然一变。“五天之后,不会就是冬猎开始的日子?” 易无心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中州匪团在大凉山聚集,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龙不屈摩拳擦掌道:“那我们就先去大凉山,顺便把中州的匪团一网打尽。”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要去中州城必然会经过大凉山,并不在乎耽误这一天两天的时间。 “你们要去大凉山?”林月娇欣喜若狂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孟离等人怪异的眼神看向林月娇。 林月娇见此,捂着嘴巴,连忙纠正道:“不对,是我们聚义寨跟着你们一起去。” “易兄,你怎么看?”孟离有些心动,用聚义寨掩护身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必须要易无心同意才行。 易无心倒是无所谓,点点头说了两个字:“可以。”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离看向林月娇:“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们选择……” “我愿意!”林月娇迫不及待道。 孟离哭笑不得道:“你倒是等我说完啊!” 林月娇道:“你们不就是想用聚义寨来掩饰身份吗?没问题。只要能帮我们报仇,就算把聚义寨当家的位置让给你们,我也愿意。” “当家的位置就不用了,赶快收拾一下,我们立刻上路!” 而后孟离三人在林月娇地协助下,率领聚义寨的一百多口奔赴大凉山。 五日之后他们来到大凉山下。 此时山脚下已经有不少人等候,从这些人的打扮可以看出,都是中州当地的匪团。 “呦,这是哪家匪团?竟然还有一个姑娘!美女,有没有兴趣跟大爷玩会儿。” 一个猥琐的男子在看到林月娇后,伸手摸了过来。 但在下一刻,他便被林月娇一脚踢飞,趴在地上犹如死狗。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一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姑娘好身手,不知来自哪家匪团?” 林月娇见到男子眼中寒光一闪,不答反问道:“刚才那个是你的手下。” 中年男子拱手道:“中堂帮肖义,御下不严,让姑娘见笑了。” 林月娇冷笑道:“你们中堂帮是中州第一匪团,做出这样的事不奇怪。” 若是放在平时,听到这讥讽,肖义早就勃然大怒,但为了接下来的大事,他选择了忍让。 “呵呵!”肖义嘴角一抽,强压住怒火道:“姑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聚义寨当家林月娇。”林月娇行不更名,下巴一昂,莽气十足。 “原来是林当家,失敬!失敬!” 林月娇很想立刻手刃肖义,为死去的父母报仇。但想起此行的另一个任务,只能将这个想法暂且放下。 “不知肖帮主此次召集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中州界内的匪团一共有六十多个,像中堂帮这样的大型匪团,坐拥上千人,剩下的聚义寨等匪团少说也有百人。 加在一起也有上万人了! 需要这么多人一起来做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肖义哈哈一笑,打起马虎眼道:“这次召集大家过来,自然是为了一件大事,等人都到齐了,我再告诉你们。” 大凉山下人多眼杂,不是聚众的好地方,而后肖义带着众人登山,来到一处隐秘的山坳。 山脚下留有专人看守,每当有匪团出现,便会被带来此处,不知不觉,当所有匪团到齐,山坳内已经聚集了足足上万人。 肖义见时机成熟,便命人搬来上百口大木箱。 木箱打开,竟然是一副副铠甲。 “这是……” 当易无心看到铠甲的时候,神情骤变。 他看向孟离,沉着脸道:“出大事了。” 孟离眉头一皱,没有追问,此处人多口杂,并不方便交流。 肖义准备的铠甲十分充沛,确保每个人都能分到。 转眼间,聚义寨的人也都收到铠甲。 “这是要干什么?” 林月娇看着手里的铠甲,正感疑惑之际,忽听肖义道:“各位,肖某以中州第一匪团的名义将大家召集于此,你们能够到来,就是给肖某面子,肖某自然不能辜负大家的期待。这些铠甲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十分重要,还请大家将其穿好。” 人群中有人问。 “我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是啊,肖当家你就告诉我们!” 大家纷纷发出疑问。 肖义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毋躁。 “我们匪团以打家劫舍为生,我此次召集大家过来,其实是为了一个天大的买卖,只要我们这次能够成功,便可飞黄腾达,再也不用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好,我们跟肖当家干!” “肖当家万岁!” 人群疯狂了! 从匪的人最想要的就是干上一票一劳永逸的买卖,从此金盆洗手,安享晚年。 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匪徒又怎会不疯狂?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就是一个字:干。 疯狂过后,众人各自准备,等待大鱼上门。 林月娇率领聚义寨的人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她看着孟离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找中堂帮报仇,可不是要抓什么大鱼。 孟离更干脆,看向易无心道:“你觉得呢?” 易无心看着手里的铠甲,面色凝重。 “这件事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易无心举起铠甲,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这难道不是一副铠甲吗?”孟离半开玩笑地说道。 易无心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这是哪支队伍的铠甲。” 众人摇头。 易无心轻吐一口气,道:“禁卫军!” 轻飘飘的三个字,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惊雷。 禁卫军?那可是守护皇上的军队! 也就是说,中堂帮要抓的这条大鱼是…… “岂有此理,这个中堂帮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联想到即将开始冬猎,孟离瞬间猜测到肖义的意图。 “什么意思?肖义联合众匪要抓的人是皇上?” 林月娇及其麾下百余众顿时呆若木鸡。 他们只是一些没啥追求的小毛贼,最大的梦想就是除掉中堂帮,哪会想到有一天能够奔赴到抓捕皇上的康庄大道上。 不行,这个想法不能有! 林月娇立刻摆正心态,义正言辞道:“我们绝不能和朝廷作对,更不能谋害皇上。” 南唐能有今日繁华,两代帝王功不可没,否则也不会有这些年的太平盛世。 如今南唐与北梁交战,中州这边紧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北梁在推波助澜,又怎么说得过去? 团结!爱国! 这在林月娇心里是绝不能动摇的原则,为南唐拖后腿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做。 第565章 仙人跳 孟离看着林月娇,似笑非笑道:“你这个人倒是不笨,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林月娇得意道:“这回对本姑娘刮目相看了!” 孟离摇了摇头,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拍拍手道:“事已至此,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林月娇无奈道:“能够怎么解决?我们只是一些小虾米,这种事情还轮不到我们插手。要不我们去报官?” 胖子在后面提醒道:“大当家,我们可是山贼啊!” 做贼的去报官,这世上就没有比这个更荒唐的事情了。 孟离看向易无心,沉声道:“易兄,你对这里的情况最了解,还是要你来拿主意!” 易无心点点头,沉吟道:“不论中堂帮有什么目的,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皇上的安危。” 孟离皱眉道:“此地共有匪徒万人,穿上禁卫军的衣服后,真假难辨……”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众人都知道,想要在上万人的混战中保证皇上安然无恙,这个难度几乎难以想象。 龙不屈白眼一翻,道:“想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告诉皇上这里有危险,让他不要过来。” 林月娇苦笑道:“咱们这些平民百姓,怎么可能……” 还不等她说完,就听孟离道:“通知皇上并不难,难的是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 有些危险并不会因为你的避让就会永远不在,他会在你脆弱的时候突然出现,吞噬你。 所以,一劳永逸才是最可靠的方法。 易无心道:“冬猎的意义非常重要,以我这个侄子的性格,即便知道有危险,也不会停止。” 林月娇听得有些懵,“等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她怎么觉得这个几个人的身份有些不对劲呢! “没告诉你吗?你眼前的这位就是南唐平安王,当今皇上的亲叔叔。”龙不屈指着易无心,轻描淡写道。 “平安王?当今皇叔?”林月娇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她看着易无心,心中一阵绝望。 这身份的落差也太大了! “你嘴怎么这么快?”孟离白了龙不屈一眼。 之前还说易无心辣手摧花,原来你自己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不知道这样会扼杀掉一个人对于爱情的美好幻想吗? 多么可怜的姑娘啊! 孟离看了林月娇一眼,为对方默哀。 易无心不以为意,继续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冬猎一事,牵扯极广,肖义一个小土匪,怎么可能有胆子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必然还有幕后黑手。”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我不知道。”易无心摇头道:“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禁卫军里一定出了问题。” 他们手里拿的这些衣服,都是禁卫军换下来的旧服,没有禁卫军的关系根本拿不到。 而且,禁卫军是皇上身边的亲卫,如果这里出了问题,南唐的根基必将动摇。 龙不屈道:“擒贼先擒王,我们可以先将肖义抓起来。” 易无心道:“肖义当然要抓,但只抓住肖义,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必须要有更稳妥的方案。” 抓肖义,会面临两个问题。 其一是打草惊蛇。 其二是聚集在此地的有上万人。 即便抓住肖义,这些人又该怎么控制?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凭他们几个人想要对方上万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易无心似乎已经想好应对的办法,他对孟离和龙不屈说道:“接下来,我打算兵分三路。” 大凉山深处有一条山涧,溪流清澈,风景优美。 此时,林月娇正在山涧中洗澡,而非礼勿视的孟离则守在一旁的隐蔽角落,等待大鱼上钩。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幕,还要从易无心的兵分三路说起。 应对这场危机,唯一的办法就是搬兵。 从中州城调兵,自然是最简单的办法,不过中州城鱼龙混杂,一旦调动城中的士兵,便会打草惊蛇。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从距离中州城最近的尚方城调兵。 尚方城和中州城的距离不算远,一来一去两天即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在冬猎开始前赶到。 不过,尚方城的城守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想要从对方手中要来士兵,就只能由易无心亲自出马。 当然仅靠尚方城的援军,并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在易无心前往尚方城的同时,他给了龙不屈一块令牌,让后者去中州城内寻找一个叫白衣营的组织。 这个白衣营是易无心耗费心血打造的武者军团。 人数虽然只有三百,但无一不是用剑的高手,白衣营的领袖更是纳气化形的存在,能够以一当百。 值得一提的是,白衣营现在的副营主齐恒,就是孟离的一位老朋友。 这位出自小青山的武道天才,在归入青山主派之后,如鱼得水,修为突飞猛进,现如今也已经是纳气境的武者。 有齐恒这层关系,调动白衣营这件事交给孟离似乎更合适。 但易无心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将这个任务交给龙不屈。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孟离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 易无心既然说要完兵分三路,自然一路都不能少。 而这第三路,就是他此时正在做的事情。 兵法上有一个策略,叫内外夹击。 易无心和龙不屈去搬援兵属于外,而孟离所要做的就是内部突破,控制住肖义以及他的中堂帮。 从胖子那里了解到,肖义是一个无色不欢的人,这些年光是掠来的压寨夫人就有七八十个。 针对这一点,林月娇自告奋勇,在下午的时候主动挑逗肖义,并暗示对方天黑的时候自己会在这里洗澡。 孟离可以肯定,以肖义好色的本性,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白嫖的机会。 果然,当天色黑下来时,肖义孤身“赴约”,一个人从山上走了下来。 “林姑娘,你在吗?” 远远便能听到肖义猥琐的声音,此时的他与之前在万匪面前侃侃而谈的儒雅形象判若两人。 哗啦! 月色下,映照着点点波光的溪流中传来击打水花的潺潺声。 “是肖帮主吗?” 林月娇的声音从溪流中传了出来,欲拒还羞,有一丝软绵绵的味道。 真的在洗澡! 想起林月娇那妖娆的玲珑身段,肖义大呼要命。红着眼道:“林姑娘,你深夜叫我来此,必然有着十分重要的事情说给我听,你等着,我这就过来找你!” 说着便急不可耐地向溪流扑去。 “还真是一个色鬼,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孟离暗骂一声,突然现身,在肖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飞出一脚,将后者踢飞出去。 “谁!” 莫名其妙挨了一脚,这让肖义十分愤怒。 孟离看着肖义,面带微笑道:“肖帮主好雅兴,不过我这个人最看不得脏东西,刚才没有忍住,一不小心踢了你一脚,还请莫怪。” 什么意思? 骂我是一坨屎,还让我不要介意? 肖义看着孟离,面色逐渐阴沉。 “我认得你,你之前就在聚义寨的队伍里。” “所以呢?”孟离依旧是面带微笑,像一名温文尔雅的学者。 “这是一个圈套!”肖义恍然大悟,再看溪流,哪里还有林月娇的身影。 孟离道:“我这里有些事情需要肖帮主帮忙,还请肖帮主配合。” 他说着,拿出一根绳子,扔在肖义脚下。 “还请肖帮主把自己绑起来。” “你莫不是疯了。”肖义一脚踢开长绳,面带杀机道:“我先把你解决了,然后再去收拾林月娇那个小贱人。” 作为中州第一匪团的当家,肖义自然不是一个好脾气。 手指一弹,两根淬了毒的银针便射向孟离,尽显他杀人不眨眼的狠辣手段。 “哼!” 孟离一声冷哼,刀光一闪,便将两颗银针斩飞。 叮叮…… 银光闪过,两声清脆的声响几乎同时传出,与此同时,孟离施展出刀见血,挥出极限一刀。 咻! 刀光纵横,以无可匹敌之势冲向对面。 “纳气境?” 肖义眉头一皱,隐藏在体内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 他竟然也是纳气境,而且还是化形期! 真元在体内激荡,与气海内的存在发出共鸣,迸发出非同寻常的力量。 厚重荒芜的气息弥漫,一道黑色的盾牌虚影浮现在他身前,将孟离的刀光尽数阻挡。 盾如龟壳,纹理犹如山川。 这是奇坚盾,他的本武之灵,万灵榜位列一百六十位。 盾牌类本武之灵? 孟离眉头一皱,刀光被阻挡之后,他并未就此停手,而且转为五连刀法,继续向对方攻击。 叮叮叮叮叮! 一连五声脆响,五道刀光尽数击打在盾牌上,被奇坚盾的力量全部抵消。 没有用! 孟离在富城时,曾与无命楼的言兴交过手,后者的本武之灵暗夜行者,排在万灵榜第一百七十位。 不过,暗夜行者是一个对环境有着极高要求的本武之灵,在符合条件的极端环境下,能够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排名还在暗夜行者之上的奇坚盾,也是极具特性的本武之灵。 此本武之灵没有进攻的能力,专注于守护,反而使得它的防御能力极为出色。 奇坚盾是肖义最大的底牌,有此盾在手他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哈哈哈,知道我得厉害了!” 看着孟离眉头紧锁的样子,肖义得意大笑,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对手因奇坚盾而无能为力的样子。 第566章 除恶 之前不知跑到哪里的林月娇,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干爽衣服,来到孟离身边道:“咱们一起对付他。” “一起对付我?” 肖义狞笑道:“好啊,我正要找你算账,想不到你自己就送上门了。” 林月娇阴沉脸道:“肖义,你杀我父母,今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杀你父母?”肖义打量着林月娇,疑惑道:“你父母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这些年杀的人实在太多了。 “两面前的林家,难道你不记得了?” “两年前?林家?”肖义好像想起了什么,冷笑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林员外的女儿!” 林月娇双目血红道:“肖义你谋财害命,害死我林家上百条口,今天我就要让你血债血偿!”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林月娇做梦都想手刃肖义,为林家上百口复仇,此时仇人就在眼前,又怎么忍得住? 说罢便冲了出去。 只是,她的实力与对方终究有所差距,被对方一击击退。 “哼!不自量力!”肖义将奇坚盾往身前一横,看着林月娇的目光透出不屑。“就凭你这两下子,还想为你父母报仇?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去,乖乖伺候我!哈哈哈哈……” “可恶!” 林月娇羞愤不已,就在她准备再次冲出去时,孟离拉住了她。 “别冲动,他这是故意激你。” “我……”林月娇瞪着肖义,恨不得将对方剥皮抽骨,但她知道,自己的确不是肖义的对手。 肖义冷笑道:“这就怕了?” 孟离上前一步,神情冷漠道:“你不用嚣张,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你?” 肖义伸手在奇坚盾上一拍,“你确定?” “一个龟壳而已。”孟离冷笑一声,神情轻蔑。 “大言不惭!”肖义冷哼,再次将奇坚盾放在身前。 林月娇看着孟离,迟疑道:“没问题?” 孟离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纵身一跃,再次迎上肖义。 平平淡淡的一刀,一刀横扫。 肖义举盾,不动如山,再次将刀身上传来的力量封挡。 “我说了,你不可能赢我。”肖义得意大笑,可不等他话音落下,脸上的笑容便已僵住。 一抹黑影从孟离的长刀探出,像一只锋利的兽爪,瞬间将奇坚盾洞穿。 随之而来的便是力量流逝的感觉。 “吸!” 只能孟离低喝一声,噬命麒麟全力爆发,将奇坚盾上的力量吸了一个干净。 原本坚硬无比的奇坚盾,像是泡进酸液腐蚀,最终变成了个一捏就会碎的软壳鸡蛋。 一刀划过,奇坚盾碎。 肖义受到这力量损失,顿时跌倒在地。 孟离收刀起脚,运足全身力气,一脚踢中肖义的气海,在将其踢飞的同时,连同气海一同捣碎。 一脚,毫不留情,直接断掉了肖义的武道根基。 而这还只是小惩大诫。 这些年残害了不知多少生命的肖义,即便是千刀万剐,也难以偿还他欠下的罪孽。 “这就赢了?” 林月娇呆若木鸡,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之前与孟离交过手的她自然知道孟离的厉害,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即便面对肖义,对方也能一刀制敌。 “要不然呢?对付这么一个东西,你还想让我费多大力气?” 孟离言语中透着对肖义的极度不屑。 木刀搭在后者的脖颈上,他神情冷漠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可能,我的奇坚盾无坚不摧,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你击溃?” 肖义两眼无神,这样的结果,显然让他难以接受。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随后,孟离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对肖义进行捆绑。 “你干什么?快点把我放开。” 肖义气得嗷嗷大叫,但也只能大叫。 由于气海被破,他体内已经没有半点真气,跟一个废人没有什么区别。 被绑成一个粽子的肖义,无奈地躺在地上,最终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你究竟是什么人?” 肖义看着孟离,问出了问题的关键。 一个小小的聚义寨里,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一定不正常。 “现在终于想起来问了,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孟离冷冷一笑,意味深长道:“接下来,我们可以来玩一个游戏。” “什,什么游戏?”肖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离笑道:“这个游戏的名字很简单,叫我问你答,规则是我提问题你来回答,如果答不上来,我便打断你一根骨头。” 说着,他的笑容更加灿烈。 不过落在肖义眼里,却如同狞笑的恶魔。 这算是哪门子游戏?分明是要对他严刑拷打啊! “不,不要,我求你放过我!” 反抗无用,剩下的只有求饶。 孟离在他脑袋上拍了拍,安抚道:“放心,这个游戏很简单的,只要你听话。”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肖义愣了一下,忙答道:“肖义!” 孟离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你看,这很简单! 然而,还不等肖义松气,要命的问题就来了。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刺杀皇帝?谁指使你的?” 这分明是两个问题! 但是,这并不重要。 肖义惊慌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肖义撕心裂肺的惨叫。 孟离收回踩断他腿骨的右脚,轻描淡写道:“这是第一根。” “啊……你杀了我!”肖义痛不欲生道。 “想死?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孟离冷冷一笑,再次说道:“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要谋害皇帝?受到谁的指使?” 这一次他不等肖毅回答,便再次发力,在肖义断裂的腿骨上再次踩了一脚。 “啊……” 肖义痛得大叫,寒冬腊月竟然满头大汗。 “为什么?”他看着孟离,一脸绝望,刚才他没说不回答啊! 孟离无辜道:“不好意思,我记错了,刚才是两个问题,所以应该踩你两脚。” “你这个恶魔!”肖义已经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孟离,对方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少年眉头一挑,略带兴奋地说道:“所以你是要再次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肖义被吓尿裤子,哀求道:“别踩,我什么都说。” “我在等你说。”孟离的神情异常冷酷。 这是审判! 肖义后悔了,后悔当初接下这个任务。 他慌不择言道:“我,我不知道……” 孟离眉头一皱,将追命锁的力量激发。 只见锁链闪动,穿透肖义身体,在其体内留下一道印记。 这是追命锁蜕变后形成的独特能力,通过这道印记,他可以辨别对方心中的情绪变化。 “你最好想清楚之后再回答。”孟离凝视着肖义,眼神深邃而锐利。 肖义苦涩道:“皇帝的事情我真不知道,我中堂帮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小匪团,在中州界内连个三流帮派都算不上,又怎么敢做如此大不敬的事!” 谋害皇帝,那便是与整个南唐作对,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呐! 他委屈道:“这次行动,我只是拿钱办事,对方告诉我,这几天会有一个大人物经过这里,我的任务就是趁乱把他抓住。” “抓住?” “死活不论。” “不应该啊!”孟离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林月娇见他有些不对劲,问道:“出什么事了?” 孟离看着肖义,面色凝重道:“这个家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诱饵。” 林月娇捂着嘴惊呼道:“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一定还做了其他安排。” 此时,孟离不禁为易无心兵分三路的想法感到庆幸。 只要易无心能够搬来尚方城的援军,即便对方另有安排,他们也可以应付过去。 他突然蹲下,近距离凝视肖义。 “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 肖义哭丧脸道:“我真不知道,我们中堂帮向来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几天前一个蒙面人找到了我们,拿出了十万两银子,让我们到这里来,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 孟离有些失望,从追命锁传来的情绪波动来看,对方的确没有说谎。 也对,这么大的事情,换了谁不会谨慎? 将肖义拖到林月娇面前,孟离道:“现在你可以报仇了。”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杀了他。”林月娇有种活在梦里的感觉,不敢置信。 “当然,他已经没有价值了。”孟离后退一步,将这里的空间让给林月娇,同时不忘提醒后者。 “哦对了,如果你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也可以折磨他。” 林月娇双手握肩,呼吸渐渐急促。 仇人就在眼前,他这一剑下去便可大仇得报。 “求,求……” 肖义刚要求饶,便见一道剑光袭来。 咻! 快剑封喉,血溅三尺之外,不给肖义多喘息一口都机会。 林月娇抬头,看着天生的星星,痛哭道:“爹,娘,女儿终于帮你们报仇了!” 趁着林月娇发泄的时间,孟离挖了一个坑,将肖义的尸体埋了起来。 此时,林月娇的情绪也已平复,孟离来到她身边道:“接下来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你要离开?”林月娇有些惊讶,“之前兵分三路时没听说要让你走啊!” “那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易无心走时,给我布置了更重要的任务。”孟离神情肃穆。 “什么任务?”林月娇好奇道。 孟离微微一笑道:“探皇宫!见皇上!” 第567章 夜潜皇宫 中州城。 南唐中心,繁华之都。 因过于繁华,这里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不夜城。 不夜城,夜不灭。 斑斓璀璨的灯火下,孟离一个人走在中州城的街道上,逆着人流向皇宫所在的位置前进。 之前兵分三路,解决肖义只是一个小任务。 易无心真正交给他的任务是让他潜入皇宫,找到文武帝易斌。 这也是为什么易无心在无法抽身的情况下,不让孟离去联络白衣营的原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不只是林月娇,就连龙不屈都不知道,孟离会在今夜到皇宫里走一遭。 皇宫是什么地方? 南唐权利最中心,这世上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同时也是所有武者都想要挑战的地方。 自古以来江湖里都流传着不少夜闯皇宫的佳话,其中最脍炙人口的无疑是无痕宗以及皇命难为帖的故事。 而无痕宗也是唯一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中全身而退的一个宗门。 塑命境以下,想要在皇宫中安然无恙地走一遭,几乎难如登天。 对孟离而言,更是一个无比艰巨挑战。 深红色的大门下,孟离仰望着前方的庞然大物,首次感到自己的渺小。 南唐皇宫恢弘壮丽,共有九九八十一殿。 即为九个区域。 从正南门而入,到皇帝居住的皇极殿,还要经过两道重兵把守的大门。 分别是玄威门和青霄门。 正南门外有士兵巡逻,见到孟离后还以为遇到了迷路的百姓,呵斥其离去。 孟离不动声色,转身走向一旁,待他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后,突然从怀里取出两张符箓,贴在身上。 符纸激活,孟离的气息融入黑夜,茫茫夜空下,他好像变身成一个幽灵。 敛息符,除气符。 这两张符箓才是他敢于夜探皇宫的底牌。 皇宫内明哨暗哨极多,没有一点过人的本领,进去的一瞬间,怕就要被射成一只刺猬。 “有了这两张符应该万无一失了!” 拍了拍身上的符箓,少年纵身跃上宫墙。 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眼前豁然开朗,皇城大内尽收眼底。 一扇扇宫门,一道道城墙,一座座巍峨高耸的宫殿。 威仪弘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凝望深宫,根据易无心之前所说的皇宫布局,孟离开始确认他要前进的方向。 这是一个细致的工作,半点都不能马虎。一旦迷路,他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城墙下,不时有士兵巡逻而过。 找了一个巡逻的空隙,孟离跃下墙头,小心翼翼地向内宫走去。 就在孟离开始皇宫之旅的时候,位于皇宫东南方向的养心殿中,一名身穿蓝色鱼龙袍,站定如松柏的老者猛然睁开双眼。 “皇上,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休息了。” 在老者身前有一名身穿黄袍的男子正在秉烛夜读,听到老者劝告,男子放下手中书卷,惊讶道:“刘公公,已经子时了吗?” 男子便是南唐当今帝王,文武帝易斌。 一文一武,合在一起便是这个斌字。 易斌十五岁登基,改国号为降武。如今已是降武三年,而他也刚刚过完自己十七岁的生日,正值年富力强之际。 作为南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帝王,易斌谨记先皇教训,每日用功不倦,不敢有片刻懈怠,就连这夜深人静时,都要用功读书,直至子时之后,方肯罢休。 而这位身着龙鱼服的刘公公,则是负责他生活起居的内务总管,幸得有这位公公每日提醒,他才不至于操劳过度,损伤龙体。 正当易斌奇怪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时,却听刘公公道:“陛下,此刻距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还有半个时辰?” 易斌刚要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他扭过头,疑惑地看向身后的刘公公。 刘公公言简意赅道:“有只苍蝇混了进来。” “有人潜入皇宫了?” “是的!”刘公公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地回答,易斌立刻起身。 “我这就回皇极殿,那只苍蝇交给你来处理!” 从小就在宫中长大的易斌,对于这样的事情已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不过有刘公公在,他一点都不担心。 作为自己的贴身总管,对方不仅事无巨细,就连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 这些年,宫中不知混进多少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能逃过他的法眼。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本武之灵就叫法眼。 此本武之灵位于万灵榜一百八十四,无攻击能力,但却能够探查一定区域的异状。 现如今,整座皇宫都在法眼的笼罩范围内。 皇宫南侧的太和殿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至。 看着眼前高耸的宫殿,孟离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座皇宫实在是太大了! 自从进入皇宫,他已经走过三个区域,途径九座宫殿,如今的太和殿是第十座。 在这期间,不知遇上多少巡逻的士兵,若非他足够小心,早就已经被发现。 “唉!也不知道这个方向对不对,易无心这家伙也真是的,临走之前为什么不给我画个地图呢!” 探索皇宫,任重而道远。 但由此带来的成就,却让他在叹气之余,心里又生出一丝期待。 这件事,想想都觉得过瘾。 身为武者,孟离不畏挑战,可正当他准备再次前进时,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他身前。 蓝色的鱼龙袍,在夜风下轻轻摇摆。 老人双手背后,面无表情地向他看了过来。 与对方四目相对,孟离心头一惊。 “这人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 孟离眉头一皱,心底不断有疑问涌出,以他的实力竟然连对方如何出现都未察觉,此人的实力必然不简单。 孟离强行镇定,出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刘公公笑了:“年轻人,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闯入皇宫?” 孟离撇嘴道:“我说我迷路了你信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刘公公冷笑道:“我刚才听到你提起平安王,是他让你来的?” 擅闯皇宫是死罪,若不是他赶过来时正巧听对方提起易无心的名字,早就将这个擅闯皇宫的年轻人毙于掌下。 孟离一言不发,转身便向来时的方向逃去。 这次潜入皇宫属于秘密行动,怕的就是走漏风声,而他与易无心的关系,更加不会告诉对方。 潜入失败,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在这种情况下转身就走,孟离的行动已经足够果决,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不对,应该说在刘公公发现他潜进皇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无路可走了。 “想走?经过允许了吗?” 看着转身就跑的少年,刘公公冷哼一声,只见他大手一挥,一股磅礴的力量便从天而降,将孟离压在地上。 “塑命境?” 面对这种情况,孟离彻底傻眼了,他在潜入皇宫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高手。 这个易无心也是有毒,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之前不说清楚? 塑命境是什么?那可是一群逆天改命的人,调动天地之力犹如喝水吃饭,岂是他一个小小的纳气境可以比拟的? 此时此刻,孟离最想说的就是:真他娘的晦气! 刘公公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到孟离面前,居高临下道:“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透着不可拒绝的威严。 这就是塑命镜的力量,面对这个境界的武者,孟离没有任何希望。 危急时刻,孟离的大脑疯狂运转。 “不用想了,在我手里你是逃不掉的。” 孟离苦笑道:“前辈武功高强,在下技不如人,若不能知道前辈的身份,在下死不瞑目。” “杂家内务总管刘闵,也负责皇上的安全。”刘公公并非是不可交流的人,更何况之前的疑惑还没有解决。 “负责皇上的安全,那你是皇上的人喽?” 刘公公的回答让孟离眼前一亮,也许他今天并不是死路一条。 刘公公捏着兰花指,咯咯笑道:“这座宫里全部都是皇上的人,杂家自然也不例外。” 孟离苦笑道:“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不是对皇上忠心耿耿。” 刘闵两眼一瞪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杂家在皇宫里待了几十年,除了当今圣上,也曾对先皇寸步不离,你这小家伙竟然敢怀疑杂家的忠心?” “呼……太好了!” 孟离松了一口气,从对方的语气中,他听到了一丝被质疑的怒意,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对方并不是在说谎。 趁对方没有被彻底激怒,孟离连忙自报家门。 “前辈息怒,在下乃是兵州王级军统领孟离,之所以夜潜皇宫,是因为收到有人会对皇上不利的消息。” “胡说八道。”刘闵冷哼道:“如今我南唐与北梁交战,各路军队齐聚三关,你若真是王级军的统领,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孟离叫苦不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此事说来话长,前段时间我等在与北梁争夺血煞,因争夺的血煞太多,导致军中无墨髓可用,正因如此铁将大人才派我前来索取。” 刘闵眉头一皱道:“可有证据?” “这是我的印信!”孟离将自己统领王级军的印信取了出来,同时又取出一封韩崂山的亲笔信。 王级军的印信平时都由各军保管,刘闵一时间难辨真伪,但对韩崂山的笔迹他还是清楚的。 “竟然真是韩将军的书信。” 信上写着“吾皇亲启”四个字,刘闵不敢越俎代庖,不过只凭这四个字,就足以证明孟离的身份。 “起来!” 刘闵大手一挥,凝聚在孟离身上的那股力量便消失不见。 孟离得获自由,不禁松了一口气,其实他身上还有一块韩崂山的令牌,不过那是压箱底的东西,轻易不会动用。 刘闵神情严肃道:“你刚才说有人要谋害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随后孟离将进入中州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第568章 文武帝易斌 说到匪徒手中有大批禁卫军的衣甲,刘闵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这帮匪徒真是胆大妄为!” 孟离适时说道:“易无心怀疑这群匪徒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便让我等兵分三路,所以晚辈才会出现在这里。” 刘闵眉头一皱道:“平安王为何不亲自过来?” 孟离苦笑道:“时间紧迫,易兄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了,而且他怕打草惊蛇。” “咱家明白了。”刘闵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回答。 孟离顺势说道:“还请前辈让我见皇上一面。” 刘闵摆了摆手道:“皇上已经休息了,今晚你是见不到了。” “这……” 正当孟离失望之际,又听对方说道:“不过明日一早,皇上要去宝愿寺祭祀,咱家会想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 祭祀之后,便是冬猎…… 翌日,风和日丽。 今天是宝愿寺的大日子,同时也是中州百姓的大日子。 天还未亮时,宝愿寺外便围满了人。 孟离混迹在人群中,缓缓向宝愿寺的大门靠近。 街道外,忽听一声“皇上驾到。” 紧接着,一队士兵踏步而来,动作整齐划一。 这些士兵在抵达宝愿寺之后,突然分开,由一队分成两队,将人群隔绝。 兵队的尽头,一架十六人抬的黄色宝辇缓缓现身,宝辇之上,一名神态威力的男子正襟危坐,向众人点头示意。 见此一幕,被兵队拦在外面的百姓纷纷下跪,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离透着人群,向宝辇上的男子看去,那是一个年龄和他相差无几的男子,脸上透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这就是南唐当今帝王,文武帝易斌。 将易斌的样貌记住,孟离趁无人注意,从宝愿寺的门缝悄悄溜了进入。 接下来,只需等待。 宝愿寺是南唐国寺,朝廷的重大仪式都会在此举办,冬猎的祭祀活动极其繁琐,一整套下来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不过安排给皇帝的工作并不多,只需在宣读祭词时露个面,剩下的交给负责主持的官员即可。 孟离在寺庙后院找了一间厢房,等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刘公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陛下,老臣之前说的那个人就在这里。” 咯吱…… 房门由外打开,下一刻,刘闵陪着一身龙袍的易斌走进屋内。 孟离见到易斌,立刻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兵州王级军统领孟离,见过陛下。” “大胆孟离,见到皇上竟然不下跪。” 刘闵见孟离抱拳不跪,呵斥一声。 易斌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算了,孟将军本就是江湖中人,行这江湖中的礼节就可以了。” “谢陛下!” 易斌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少年,笑问道:“朕听刘公公说,你有事情要跟朕说。” 孟离道:“中堂帮的肖义在大凉山聚集上万匪众,并弄来上万套禁卫军的铠甲,臣与平安王推测有人要对皇上不利。” “能够弄来上万套禁卫甲,看来隐藏在暗处的人能量不小。”易斌不愧是治文帝亲手培养的接班人,说起话来一针见血,直指事情要害。 他又问道:“皇叔既然也回来了,为何不亲自来见朕?” 孟离道:“平安王说他身份敏感,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才让臣夜探皇宫。” 说着,拿出一块玉佩,恭敬地递了过去。 看到这块玉佩,易斌和刘闵的脸色都发生变化,后者更是狠狠瞪了孟离一眼,埋怨他为什么不早将这块玉佩拿出来。 此时被孟离取出的这块正是易无心随身佩戴的玉佩,昨日易无心在将夜探皇宫的任务交给他时,便将这块玉佩一并交给了他,让他以此换取皇上的信任。 孟离不知道的是,这块玉佩本是一对。 当初治文帝还在位时,大皇子易无生突然暴毙,治文帝痛心之余为了寄托对大皇子的思念,雕琢两块玉佩,一块交给易无心,一块交给易斌。 由此可见,这块玉佩对易无心有多重要。 易无心能将这块玉佩交给孟离,足以说明对他的信任。 刘闵本想替易斌接过玉佩,但却被后者阻止,这位文武帝亲自上前,将孟离手中的玉佩拿了过来。 在孟离诧异的目光下,易斌又拿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放在一起。 这两块玉佩几乎没有差别,只是悬挂吊坠的绳子颜色不同,一个红色,一个蓝色。 沉默良久,易斌将玉佩交还给孟离,嘱咐了一句“好好保管。” 孟离意识到玉佩的重要性,小心收入怀中,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易斌道:“我需要知道皇叔在干什么。” 孟离道:“平安王为了不打草惊蛇,已经前往尚方城搬兵,同时又让龙不屈去调动白衣营。” 他停了一下,补充道:“龙不屈是巽州王级军的统领。” 易斌点点头,感动道:“有皇叔在,朕可无忧。” 刘闵道:“陛下,这些乱臣贼子胆敢谋逆,绝不可放过。” 皇权威仪,不可侵犯,此事若不严惩,皇家的颜面又往何处放? 易斌没有说话,而且看向孟离。 “孟将军有什么想法?” 孟离沉吟道:“在出大凉山之前,臣已经将中堂帮首领除掉,不过据此人所说,他并不知道要害的人就是皇上您,所以臣在想,指挥这次行动的会不会另有其人?”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易斌看着孟离,目光中透着赞赏。 中堂帮的首领不明真相,自然不受信任,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指挥一场战争? 试想一下,当对方突然得知他们要谋害的人是当今圣上时,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即便不当场溃败,心里也会产生犹豫,而犹豫的结果就是失败。 一场精心策划的谋逆之举,最后要得到的绝不只是一个失败的结果。 由此可以推测,聚集在大凉山上的匪徒中,很可能隐藏着真正的指挥者,以便在关键时刻将肖义替换掉。 甚至,就算孟离不杀肖义,这个人也会在行动开始之前将肖义除掉,以便更好的控制行动。 “你觉得这个人会是什么人呢?” 易斌坐在榻上,再次问道。 原来皇上喜欢问问题! 孟离挠了挠头,说道:“臣认为,在关键时刻能够控制匪群的人,一定是一个在匪群中德高望重的人,这个人应该就在中堂帮,甚至是中堂帮的二把手。” “有点意思。”易斌笑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孟离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节奏,对答如流道:“匪群中有一个叫聚义寨的匪团,这次帮我们出了不少力,臣在出来时曾叮嘱他们的大当家,让她盯着中堂帮的行动,相信已经有了收获。” 目前肖义已死,为了应对这一情况,中堂帮必然会做出反应,迫使操控者浮出水面。 易斌沉吟片刻,突然起身道:“孟离听令!” “臣在!”孟离立刻站直身体,双手抱歉。 易斌道:“朕命你即刻返回大凉山,按兵不动,等待朕的到来。” “陛下您愿意冒险?”孟离一脸惊讶。 易斌笑道:“你不惜夜闯皇宫,皇叔不惜跑到尚方城调兵,不就是为了让朕陪你们演一出戏吗?” “让陛下见笑了!”被易斌看出小心思,孟离难免尴尬。 易斌不以为意道:“放心!有刘公公贴身保护,朕的安危不成问题,而且朕也很想知道是谁在搞鬼。” 孟离向刘闵看了一眼。 也对,有这位塑命境的高手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而后,孟离向易斌请辞,返回大凉山继续准备。 等到孟离走出门外,易斌忽然看向刘闵道:“刘公公,这个觉得这个孟离怎么样?” 通过昨夜与刚才的两次接触,刘公公极为客观地说道:“够机敏,天赋也不错,如果运气不是太差的话,未来的成就应该不低。” “是啊!王级军的统领,未来的成就又怎么会差?”易斌面带微笑道:“你知不知道韩将军的那封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刘闵苦笑道:“老臣不知。” 易斌道:“除了向朕索要墨髓,便是夸赞这个孟离,看得出来咱们的无敌铁将对此人极为重视。” “那陛下觉得此人……” 能让韩崂山重视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这让视韩崂山为一座大山的刘闵,不禁对孟离好奇起来。 昨夜交手也没觉得这家伙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啊? 易斌微微一笑道:“以后再看!如果此人够忠心,朕倒也不介意赐他一个锦绣前程。” 宝愿寺大门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此时围在这里的,都是等着上香请愿的人。 作为国寺,宝愿寺平时并不对外开放,只有在祭祀时才允许百姓进入,以此彰显皇家的恩德。 此时,大门外有一名手提香烛的女子,正一脸紧张地看着宝愿寺紧闭的大门。 女子气质优雅,容貌十分美艳,站在人群中,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在女子身旁,还有一名着红衣的女子,容貌也十分出众。 红衣女子看向挎着烛篮的女子,见后者因紧张将平日优雅丢了七八分,不禁摇头苦笑。 “姐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女子将手里的烛篮换了一只手提,脸上继而露出甜蜜的微笑。 “红素妹妹,下个月就是我和子安哥大喜的日子,在此之前,我想为他请愿,保佑他早日康复。” 看着女子脸上甜蜜的笑容,李红素面色一沉。 “姐姐,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也许万大哥的伤永远都治不好了……” 闻言,萧雅心头一震,提着篮子的手紧握,将篮子握得变形。 “这样啊!我知道了!” 女子强颜欢笑。 对于那个男人来说,永远无法痊愈,也许是最痛苦的事情! 他痛苦,她心里又怎会好受呢? 第569章 萧雅:我想自私一回 “姐姐……”李红素沉默良久,终是无法忍受,她说道:“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萧雅真诚地地看了过去,说道:“你我二人情同手足,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红素道:“姐姐你真的要跟万大哥成亲吗?我知道万大哥人很好,倒是他毕竟修为尽毁,连腿都残了,而你是中州城的天之骄女,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有多少人在笑话你,说你嫁给了一个废人!” 李红素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但为了她的好姐妹,这些话她必须说。 “姐姐不要怪我,妹妹这样说,都是为了你好。” “我又何尝不知呢?” 让李红素惊讶的是,萧雅并没有因她的话而生气,反倒笑了起来。 “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爱子安哥,为了打开他的心扉,我已经用尽全部的力气,如今能够和他在一起,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那些闲言碎语,我又何须在意呢?就算他这一辈子都是废人,我也会照顾他一辈子!”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只能祝你幸福了!” 李红素苦笑一声,索性当做自己没有提过这件事。 事到如今,自己这位姐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那个男人了! 唉,中毒太深啊! 咯吱…… 就在这时,突然开启的寺门引起她二人的注意。 她二人不再讨论,目光跟随人群,向寺门的方向看去。 这个人? 从门里走出来的是一名男子,不到二十岁,腰间挎着一把用蓝鲨刀鞘包裹的木刀。 萧雅和李红素远远看见年轻人,脸上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怎么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两人异口同声,面色紧接就是一变。 “是他!” “他是子安哥的师弟!” 二女面面相觑,同时想起孟离身份的她们心情却不尽相同。 李红素激动道:“姐姐,我们快去拦住他,万大哥和赵简之不是一直在寻找他们宗门的弟子吗?他们若是见到这个人,一定很高兴……” 话未说完,却见萧雅一脸凝重,李红素不解道:“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萧雅猛地拉住李红素的双手,恳求道:“红素妹妹,姐姐想求求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子安哥和赵简之。” “为什么?”李红素不解道:“他们这些年一直在打听休离宗的消息,难道你不希望他们得偿所愿吗?” “我不是不希望,只是……” 萧雅有口难言,脸上露出为难至极的表情。 下个月就是她和万子安大婚的日子,在这段时间她不希望出现任何变故。 “这次我想自私一回。” “奇怪,刚才看到两个人,好像有些面熟?” 走出宝愿寺大门,孟离向街道尽头走去,与此同时,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在回头时,人群涌动,已经遮挡住他的视线。 对此,他并没有多想。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刻赶回大凉山,为两日之后的冬猎做准备。 一路紧赶,一个时辰之后,孟离回到大凉山。 离开了一夜,山上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倒是龙不屈,完成了任务,带着白衣营的人来到了山上。 聚义寨的临时据点内,孟离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齐恒。 再见故人,孟离不禁唏嘘。 白衣营人不多,共计三百人。 但却各个都是高手,其中超过一百人都已达纳气境。 在来到中州之后,齐恒得到加入青山主脉的机会,又得到同为青山派的白衣营营主莫闲的指点,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已经是纳气凝胎的高手。 与齐恒寒暄了一阵,孟离找来林月娇,询问中堂帮的动向。 林月娇道:“肖义死后,中堂帮的确出现了一些动荡,不过可惜,他们帮派中有一个人实力不弱,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现在整个中堂帮都已经被那人控制住。” 果然按捺不住了,孟离冷笑一声道:“这个人是谁?是不是中堂帮的二当家?” 林月娇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他摇了摇头说道:“中堂帮的二当家也死了,稳住局面的人叫魏章,在中堂帮内是一个平时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色。” 孟离昨夜走后,中堂帮的确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首先是肖义的“失踪”,让中堂帮六神无主。在这种情况下对帮中权力图谋已久的二当家自然要接过中堂帮的领导权。 可这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还没被屁股焐热,就又出了一个魏章,此人进入中唐邦数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谁能想到竟是一个纳气化形的大高手,一出手便将二当家斩于刀下,逼迫着整个中堂帮臣服于他。 听到林月娇所说,孟离更加确定,这个魏章就是暗藏在中堂帮内的操控者。 不过可惜,魏章即便是在中堂帮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也不是此次行动的始作俑者。 孟离很确信,此次行动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有极大的可能是朝廷中人,否则那一万副禁卫甲又是如何而来的? 龙不屈似乎明白了什么,兴冲冲道:“要不先将魏章抓起来,以我们的实力,即便他是纳气化形也插翅难逃。” 孟离摇了摇头,拒绝了龙不屈这个提议。 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孟离从中州城离开之后,易斌那边也已展开行动,由刘闵负责,暗中调查谋逆的线索。 从这两个方面着手,也许要比单独抓到魏章更有用处。 就这样,众人在山上默默等待,一直等到第三日,皇帝的仪仗队终于从中州城东门开出,开始向大凉山进发。 这一日上午,得到皇帝即将进入大凉山的消息后,魏章命令各部匪团穿上禁卫甲,到山道上进行埋伏。 上万匪众聚集,孟离也借这个机会观察魏章。 远远看去,对方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外表看上去十分普通,很难想象会是一个纳气化形的大高手。 “难怪此人能在中堂帮隐藏数年而不被发现。” 好像是察觉到孟离的目光,魏章向聚义寨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见他们竟然没有穿戴禁卫甲,不禁眉头一皱。 在一群狗腿子的簇拥下,魏章走了过来。 “你们聚义寨是什么意思?为何不穿事先准备好的衣甲?” 孟离向林月娇看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道:“臭死了,本姑奶奶天生丽质,会穿你的臭衣服?” 魏章嘴角一抽,心里别提多别扭。 聚义寨有这么女的当家,早晚要完蛋。 暗骂了句“女人当家墙倒屋塌”,魏章恐吓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没有铠甲守护,一会打起仗来,首先死的就是你们。” 林月娇瞪了过去道:“你以为老娘是吓大的?” “好,既然你们找死,我也无话可说,但你们若敢坏我好事,休怪我翻脸无情。” 重重一挥衣袖,留下一声冷哼,魏章转身离去。 皇帝的仪队随时都有可能抵达,他必须要顾全大局。 林月娇像是骄傲的孔雀,提着脖子洋洋得意道:“小样儿,跟姑奶奶耍横,你还嫩着呢!” 孟离笑了笑,说道:“不过对方说得也没错,我们不穿铠甲的确有些鹤立鸡群。” 龙不屈白了孟离一眼,“之前说不穿铠甲的是你,现在觉得对方有道理的也是你,你还有点立场吗?” 孟离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我们穿上,到时候可就真的分辨不清了,不过我们也的确要考虑自己的安危。” 聚义寨的瘦麻秆打着哆嗦道:“老大,要不我们撤!” “撤个屁!”林月娇狠狠瞪了眼平日以狗头军师自称的瘦麻秆,冷哼道:“别给老娘丢脸。” “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瘦麻秆嘟囔了一句。 林月娇直接一脚,踢在瘦麻秆的屁股上,呵斥道:“我让你多嘴,去告诉大家,一会打仗时都给我躲在后面,一个都别往前面冲!” “明白!”瘦麻秆激动地大叫。 出兵不出力,这招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果然,还是老大聪明,懂得磨洋工。 就在这时,一支千人的队伍走进大凉山。 走在前方的部队,身上穿着的衣甲与众匪所穿竟然一模一样。 而在队伍中央,则是一名骑着矫健马匹的男子。 这一位就是当今圣上! 魏章见到随禁卫军走入山路的易斌,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的笑意,而后便掏出一根白色布条,默默系在左臂上。 见到这一幕,众匪徒纷纷效仿,以此作为他们与对方的区别。 蓄势待发,隐藏在山间的杀机逐渐凝重。 当千人队伍走进伏击的地点时,魏章终于按捺不住,发出进攻的命令。 “兄弟们,荣华富贵就在今朝,给我杀呀!” 一声令下,上万人顿时从山上冲杀下来。 一万对一千,毕竟是十倍的兵力,再加上这些匪众常年在中州境内为非作歹,手底下都有一些功夫,威胁着实不小。 易斌望着身穿禁卫甲气势汹汹冲杀而来的匪军,脸上不仅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抹笑意。 “刘公公,你觉得今天朕会死在这里吗?” 一旁为易斌牵马的刘闵目中寒光一闪。“陛下放心,有老奴在,这些逆贼休想靠近您十步之内。” 易斌笑道:“刘公公的手段,朕还是放心的。” 这次出行,即便知道有敌人袭击,仍然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有刘闵贴身守护。 两队交织,身着相同铠甲的双方,瞬间不分彼此。 面对这样的情况,禁卫军顿时被冲乱阵型。 反观匪军,因为有臂带标记,都能精准的找到目标。 在人数和装备的双重压力下,禁卫军瞬间溃败。 魏章带队杀穿禁卫军后,向着易斌一指,大喝道:“兄弟们,目标就在眼前,大家给我冲。” 此时的匪军已经杀红了眼,听到魏章的命令,立刻扑了上去。 第570章 宁死不降 “我看你们谁敢!” 刘闵冷哼一声,真元运转周身,一掌轰飞人群,同时大喊道:“孟离,皇上遇害,你还不前来救驾?” 躲在匪军后面孟离见时机已到,立刻指挥聚义寨的众人反水杀敌,与此同时,三百道白衣身影在齐恒的率领下,从山上冲杀下来,加入战场。 随着聚义寨和白衣营的加入,战场的局势瞬间发生改变。 尤其是白衣营,全部由武道高手组成,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撕开一道防线。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匪军全面溃败,直到这时各大匪团的首领才意识到他们遇到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惊慌之余,各自逃散而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魏章便知大势已去,正当他准备偷偷溜走时,一个手持木刀的少年将他拦住。 魏章眉头一皱,冷喝道:“滚开!” “今日你休想从这里离开。”孟离面无表情地看着魏章,神情冷漠。 “哼,找死!” 魏章一刀砍下,猛烈的刀势带出一道恶风。 “雕虫小技。” 孟离目中放出一道寒光,双手握刀侧身迎了上去。 羚羊挂角,刀尖绽锋芒。 只见他手腕一抖,锐利的刀尖便划出一道弧线,从魏章两只手腕上一挑而过。 “啊!” 魏章一声痛吼,手里的大刀跌落在地,再看他的双手已是鲜血淋漓。 “混蛋,你敢挑断我的手筋,我跟你拼了!” 魏章见到自己双手的惨状,顿时化身狰狞的恶鬼,向孟离扑了过去。 不过,手筋被挑断之后,他便只剩下一身蛮力,更加无法威胁到孟离,被孟离一脚踢中,跌飞到刘闵面前。 刘闵见此,轻喝一声“踢得好”,而后大手一挥,便以天地之力将魏章拘拿。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魏章此时已心如死灰,在一个塑命境面前,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前辈,我啊……” 还不等魏章求饶,刘闵便曲指一弹,点破了他的气海。 疼痛犹如潮水,肆虐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吞噬。 魏章恨极,恶狠狠地瞪着刘闵。 “你竟然还敢瞪杂家,信不信杂家把你的眼珠子扣出来当鱼泡踩!” 魏章狞笑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在乎吗?今天败在你们手里,是魏某技不如人,可这并不代表事情会这样结束,你们南唐的皇帝,注定要命丧于此!” “你就这么想让朕死吗?” 易斌分开人群,来到魏章面前,“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此次刺杀朕是受了谁的指使?” “我是不会说的。” 魏章的嘴很硬。 但易斌认为,这是对方基于绝望所作出的本能,也就是俗称的两败俱伤,如果给对方一个希望,对方又会作何反应? “朕知道你只是一个帮凶,如果你将幕后黑手告诉朕,朕不仅会放你一条生路,还会保你荣华富贵。” 魏章的眼神明显发生一些变化,不再像之前那么疯狂,他在犹豫,但也只犹豫了一瞬间,下一刻他便发出冷笑。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 易斌面色一沉。“你说朕会死?” 一个死人又有什么权利保证另一个人的生命? 魏章以为易斌会恼羞成怒,但在下一刻,这位南唐帝王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易斌锐利的目光凝视魏章,“你凭什么认为朕已经在劫难逃?就凭苏景行那三万杂兵?” “你,你怎么会知道?” 魏章看着易斌,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最重要的底牌会被对方知道? 难道苏景行叛变了?不,这绝不可能! “老实讲,当朕知道苏景行要谋反时,朕也有些意外。他这个中天府尹虽然只是一个四品官,权力却不小,中州城及其周边大大小小的城镇全部由他管理,即便这样他还不满足?” 易斌见但魏章表情惊悚,挥了挥手笑道:“不用紧张,有时候朕的手段虽然毒辣了些,却也不像传闻中那样残暴,所以你要不要跟朕配合?” 魏章问道:“现在苏景行怎么样了?”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全军覆灭了!” 大凉山外五里处,一座开阔的平原上,苏景行率领着他的三万私兵赶赴大凉山。 就在这时,一支足足五万人的黑甲铁骑,犹如洪流一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苏府尹,本王恭候你多时了!” 一身白衣的易无心一马当先,来到苏景行面前。 苏景行见到易无心,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平安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本王为什么在这里?”易无心冷笑道:“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苏景行心头一震。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图谋不轨的事情已经泄露了? 这不应该啊! 苏景行抱着侥幸的心理,强颜欢笑道:“王爷你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懂?”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易无心冷笑道:“你现在要去干什么?不用本王提醒你!” 前往尚方城调取援兵的易无心,为什么没有前往大凉山,而是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有对苏景行的去向了如指掌? 这件事自然是易斌一手安排。 从小跟在治文志身边,帝王之术已学了七七八八的易斌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那日在宝愿寺,得知有人要暗害自己的消息,易斌便暗中调查。最终查到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不是简单货色。一个是禁卫统领江禁,一个是中天府尹苏景行。 而后他又顺藤摸瓜,查出苏景行这些年贪墨了不少银子,并用这些银子培养了三万私兵。 得知苏景行握有三万私兵,易斌意识到问题严重,立刻向到尚方城搬兵的易无心传信。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其实,易无心在接到消息后,也不禁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庆幸。 作为中天府尹,苏景行对中州城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自己前往中州城搬兵,必然躲不过他的耳目。 所以,前往尚方城搬兵,也就成了他们对敌制胜的一招妙棋。 看到易无心脸上的冷笑,苏景行便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但有一件事情他想不通。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你不需要知道。”易无心神情冷漠道:“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跟我去向陛下认罪,交代出你知道的一切。” “哈哈哈哈……” 易无心的话,引来苏景行一阵大笑。“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会主动认输吗?” 易无心举起长剑道:“你若不服,可以试一试。” 三万对五万,杂兵对铁骑,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场必输的战斗,但苏景行却必须一试,因为他已无路可走。 “杀!” 随着一声令下,两支军队犹如两道洪流汇聚在一起,鲜血瞬间染红了整座平原。 战争持续了半个时辰都不到。 最终,黑甲军以牺牲三千人的代价,将苏景行的杂军全部歼灭。 易无心长剑压住苏景行,神情冷漠,一言不发。 苏景行惨笑道:“这次是我输了,但你易无心难道真的不想坐皇帝的宝座吗?这位子本应是你的!” 易无心不屑道:“我若想当皇帝,还用等到今日,苏景行,你太小瞧我了,事到如今竟然还想挑拨离间。” 苏景行道:“我只是实事求是,此刻若你率兵攻打大凉山,皇帝的宝座唾手可得。” “然后让你渔翁得利?可笑!”易无心冷冷一笑,随即大手一挥,命令麾下将苏景行绑了起来。 “苏景行,随我去见皇上!你将得到南唐律法的制裁!” “你们谁都不能审判我!” 苏景行突然大吼一声,紧接便将嘴巴闭合。 不好! 易无心察觉到苏景行的异常之举,立刻出手捏住他的两鄂。 “吐出来!” 易无心低喝,然而为时已晚。 黑色的鲜血从苏景行嘴角流出,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气浸染,不足数息便中毒身亡。 大凉山一役并未影响到易斌打猎的雅兴,难得出来一趟的年轻皇帝不甘寂寞,命众人打扫战场之后,在刘闵的陪同下前往深山狩猎,直到易无心率军赶到时,已经收获了不少猎物。 “皇上,臣救驾来迟!” 易无心见到易斌后,跳下马匹,上前迎拜。 易斌扶住易无心,笑道:“此次若非皇叔事前察觉,朕恐危矣,还要多谢皇叔。对了,苏景行呢?” 易无心面色一沉,叹道:“苏景行服毒自杀了!” “服毒了?”易斌目光一寒,冷哼道:“这个苏景行,宁愿死也不给朕留下任何线索,实在可恶。” 易无心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办?” 苏景行的死,恰巧说明问题的存在,能够让他死得如此干净利落,说明在他背后还隐藏着更加恐怖的人物。 易斌没有开口,而且挥了挥手,而后魏章便被带了过来。 “魏章,现在苏景行已经死了,朕也不想再跟你啰嗦,你若想活命就老实交代。” 魏章冷笑道:“你们知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加痛苦?” 易斌眉头一皱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章道:“你们猜得没错,在苏景行身后的确还有一个庞然大物。我等在他面前就如蝼蚁一般,这也是为什么苏景行宁愿死也什么都不说的原因!” “告诉朕,是什么庞然大物让尔等如此惧怕?”易斌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作为一代帝王,权威多次受到挑衅,这又让他如何不怒? “是北梁?还是左相?” 魏章看着暴怒的皇帝,冷冷一笑道:“你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说完,便一头撞死在地上。 第571章 再回宗门 “逆贼,死有余辜!” 魏章的选择,再一次激怒易斌,他指着身首异处的尸体,破口大骂。 魏章这一死,既是一种决心,也是一种挑衅,让他丢尽了脸面。 南唐皇宫,议政殿。 已经回到皇宫的易斌,就大凉山一役论功行赏。 首先获得奖赏的是护驾有功的聚义寨。 若是没有他们,易无心便不会发现大凉山的异常。 为表圣上恩德,易斌不仅消除了他们的匪籍,还赏赐了他们白银十万两。 凭借这些金银,他们可以在中州城置办一些地产,从此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 林月娇代聚义寨的众人接受赏赐后,便退到一旁,静待下文。 易斌看向易无心,问道:“皇叔想要一些什么奖励?” 易无心面无表情道:“臣什么都不需要。” 心里暗道一声果然的易斌,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皇叔既然不需要,那朕便将你的那一份赏赐给白衣营。此次能够大破匪军,也多亏了你的白衣营,皇叔能够训练出这样的队伍,让朕钦佩!” 易无心道:“如此臣便代他们谢过陛下了。” 易无心和易斌都是皇室子弟,关起门来不说两家话,况且以易无心的身份地位,的确已经赏无可赏。 随意一些,倒也无所谓。 然后,易斌看向孟离和龙不屈,笑道:“不知两位爱卿需要什么赏赐?” 他这句话反倒将二人问住了。 二人面面相觑,一语不发。 易斌看向龙不屈。“龙爱卿,你性格豪迈,你先说。” 龙不屈挠了挠,尴尬道:“臣倒是不知道要什么,臣只想尽快回到战场,上阵杀敌。” 易斌欣慰道:“龙爱卿忠心为国,让朕很是感动。朕知道你与护龙家族的恩怨,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朕亲自拟一道旨,让他们不得再找你的麻烦。” “谢陛下!” 龙不屈领旨谢恩,这个赏赐虽然没有什么意义,却能为他免去不小的麻烦,让他不必再担心护龙家族的报复。 易斌看向孟离,沉吟道:“之前韩将军来信,曾不只一次提到孟爱卿,对爱卿极为赞赏,在这一点上,朕和韩将军的看法是一样的。” “陛下谬赞了!” 易斌面带微笑道:“所以朕也在考虑要如何奖赏你才能物尽其用。如今正值战事,孟爱卿身系王级军统领一职,责任重大。不如先将这份奖赏记下,等到战胜北梁,朕再一同论功行赏。” “全凭陛下做主。” 虽然没有得到实际的奖励,但却未来可期,若是在与北梁的战斗中得下几份功绩,等到战斗结束,说不定就能平步青云了。 完成封赏后,易无心看向易斌。 “之前陛下暗中调查,不知可有其他线索?” 易斌神色一沉道:“之前调查出的人一共只有两个,一个是苏景行,另一个就是江禁,现在苏景行已死,朕已经让刘公公去缉拿江禁了。” 死人是不会开口的,所以他们突破的重点是江禁。 就在这时,刘闵从外面走来。 “刘公公,怎么样?”易斌看向刘闵,目光期待,希望能从后者耳中听到一个好结果,但刘闵的回答…… “启禀陛下,江禁他畏罪自杀了!” “什么!” 听到刘闵的回答,易斌顿时拍案而起。 江禁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他本希望借此将那些企图谋逆的乱臣贼子全部找出,想不到还是功亏一篑。 “确定是自杀吗?” 刘闵沉吟道:“他是自缢而死,虽有挣扎,却不强烈,臣不好妄下结论。” “那就是查不出来了!”易斌摆了摆手,无力道:“朕知道了!” 易无心道:“皇上不必太过忧心,相信经过这次事件,对方会收敛一段时间。” “只能这样了!”易斌摇头苦笑,继而看向孟离三人,“我记得你们好像是为了墨髓而来。” 易无心道:“之前血煞残界在北梁境内开启,我等与北梁争夺血煞,得益于孟离的特殊手段,得到了不少血煞,军中仅剩的那些墨髓已经入不敷出了。” 易斌看了孟离一眼,笑道:“朕明白了!” 啪!啪! 他拍了拍手,命令候在门外的小太监去取墨髓。 不多时,那小太监便抱着一个木箱跑了回来。 “这就是你们要的墨髓。” 在易斌的授意下,小太监打开木箱,下一刻,满满一箱黑色矿石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竟然这么多?” 孟离看到箱子里的墨髓,感到有些惊讶。 墨髓是一种矿物的核心,产量极其稀少,同等分量能够激发百倍的血珀,同时也是天下百石之一。 易斌笑道:“南唐所有的墨髓都在这里,如果再不够,朕也没办法了。” “够了,够了。” 孟离嘿嘿一笑,从小太监手里接过箱子。 有了这些墨髓,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易无心道:“既然墨髓已经到手,我等也该回去了。” “这么快?”易斌颇为不舍:“皇叔难得回来一次,不如多住几天,朕已经安排了晚宴为皇叔接风。” 易无心摇头道:“皇上的心意臣心领了,只是战事吃紧,我等还要回去复命。” “唉!好!”易斌轻叹一声道:“既然皇叔要走,朕也就不拦着了,希望下次见到你们时,你们已经凯旋归来。” 众人走出皇宫,天色已经不早,孟离看着身旁的林月娇,笑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月娇看着易无心,目光中透着不舍。 “你们是要去战场吗?我可不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去?” 孟离摇了摇头,“抱歉,我们不能带你一起去。” 军中规矩森严,女子不得从军,带着林月娇回去,反而有些不方便。 “没关系,我也只是问问而已。” 林月娇似乎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强行挤出一抹笑意。 “我以后也许会留在中州城,和聚义寨的兄弟们做一些小买卖。” “那祝你生意兴隆!” 与林月娇告别后,三人踏上回返的路程。 回去的路上,他们没有遇到波折,一直到第十日,途经金鸣城的时候,孟离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 易无心和龙不屈察觉到他的异常,问他怎么了? 孟离摇了摇头,说想换一条路走。 二人自无不可,于是便在孟离的带领下沿着另一条路向北走。 大约走了半天时间,一座大山出现在他们面前, 在山脚下有一座简陋的村庄,但却荒废已久。 孟离向山上凝望一眼,对二人道:“我想到山上去一趟。” 易无心担忧他的情况,说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孟离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可以!” 易无心与龙不屈相视一眼,神色凝重。 从孟离的刚才的表现来看,对于他们的跟随,心里是有些抗拒的,这也让他们对这座山更加好奇。 这座山上究竟隐藏着什么?为何会让孟离如此的神不守舍? 直到他们跟着孟离来到后山,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墓碑时,心头的疑惑方才解开,与此同时他们的心也狠狠揪了一下。 “这些是?” “这些是我的同门,山前的废墟就是我曾经的宗门。” 再过一些时间,就是休离宗弟子遇害的日子,此次途经金鸣城,他又怎能不来祭拜一下? 整整二百七十四座坟丘,因长期无人打理,上面长满了荒草。 在易无心和龙不屈的帮助下,孟离将荒草清理干净,而后来到万阳的墓碑前。 “师父,弟子来看您了……” 一个时辰后,当孟离准备下山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易无心见此,提议道:“不如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 龙不屈附和道:“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孟离看向二人,对他们的关心无比感激:“多谢!” 当初休离宗被一把大火焚烧,大部分的建筑都已经损毁,唯有偏远一些的弟子宿舍幸免于难。 孟离将二人带到弟子宿舍,合力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卧室,同床而眠。 夜晚,寒风透过破败的窗子吹进屋。 看着窗外的点点星空,躺在床上的三个人失眠了…… 龙不屈挪了挪身体,侧身看着孟离。 “睡不着,咱们来说会儿话!” 孟离撇嘴道:“说什么?” 龙不屈好奇道:“宗门生活有趣吗?” 他从小在护龙家族长大,生活得非常压抑,没有体会过宗门生活的快乐。 “宗门生活啊!”孟离双手枕着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还是挺有趣的。” 这一刻,他想到了性格跳脱的赵简之,想到了沉默寡言廖谨言,想到了温文尔雅的大师兄,想到了梁雪和蓝宝儿,以及那些傲娇的师长们。 “真好!”龙不屈撇撇嘴,羡慕地说道。 易无心忽然道:“我也在宗门待过。” 这位南唐王爷本以为自己的话会引起石破天惊,但效果却微乎其微。 孟离和龙不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扭了过去。 易无心疑惑道:“你们不好奇吗?” 龙不屈毫不留情道:“就你这个闷葫芦的性格,就算到了宗门也没什么愉快的经历,有什么可好奇的?” 易无心苦笑,貌似还真是这样。 龙不屈看向孟离,欲言又止。 孟离道:“你想问什么?” 龙不屈道:“你的宗门是怎么毁灭的?” 第572章 北梁兵与罗小胜 这是一个让他伤心的问题,也是他犹豫的根源。 孟离反问道:“我的宗门叫休离宗,你们听说过吗?” 二人摇了摇头,世上宗门成千上万,一个城区的二流宗门又能有什么名气? 孟离突然说道:“休离宗的前身是逆命宗。” 龙不屈张大嘴巴,愕然道:“逆命宗?哪个逆命宗?” 孟离苦笑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逆命宗吗?” “所以,休离宗毁灭的根源是逆命宗?” 逆命宗是这个江湖的禁忌,任何与之有关的东西,都会被视为不详。 顶着逆命宗的名头,休离宗的命运可想而知。 孟离点头道:“休离宗是伏背老人埋下的一个伏笔,但不知为什么,猎武道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龙不屈坐起身子,问道:“除了你,休离宗还有没有其他人活下来?” “还有不少!”说到这里,孟离忽然笑了起来:“我们有一个五年之约!” 也许是触景生情,在易无心和龙不屈面前,孟离彻底打开心扉,畅所欲言。 这一夜,他们聊到很晚…… 华新镇,是兵州最北的一个镇,距离临关也最近。 这一日,连日赶路的孟离三人再次进入新华镇,补给一番,正准备继续上路时,孟离忽然想起他们一个多月前留在这里的少年。 “过去一个多月,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样了?要不我们去客栈看看?” 想起之前不好的经历,龙不屈眉头一皱,“你对那个人很在意?” “我想确认一下我的唤灵丹有没有成功。”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有些不信。 之前离开华新镇的时候,他留下了五百两银子以及一封信。 之所以这样做,本就是留下一份善缘。这次在华新镇补给,不过是恰逢其会。 易无心微微一笑道:“顺路而已,并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随你!”龙不屈耸耸肩,也不再反对。而且,唤灵丹是否有效,他自己也很好奇。 随后三人按照记忆中的地点来到客栈。 当客栈老板见到他们时,就像见到多日不见的老朋友,顿时喜出望外。 “三位公子,你们回来了!” 孟离面带微笑道:“老板,我们留下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额,这个……”老板神色一变,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龙不屈皱眉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客栈老板苦笑道:“不瞒三位公子,那位少年已经走掉了。” “走了?” 客栈老板道:“大概是两天前,他的理智完全清醒,记忆也随之恢复,我将公子的信交给了他,他看过信后,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看来这次是白跑了一趟。” 孟离苦笑一声,不过也不气馁,留在客栈吃了一顿饭,又将马匹喂饱,这才继续上路。 这一次他们全力赶路,一连两天,在即将抵达临关地界的时候,方才停下脚步。 “你们听,前面有声音!” 首先发现异状的是易无心,他右手抬起,左手紧握缰绳,示意众人停下。 “似乎是打斗的声音。” 这个时候,孟离也察觉到前方传来的声响。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他提议道。 倒不是他好奇,而是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龙不屈有些无奈。“只能去看看了!” 而后,三人穿过前方的树林,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当他们穿过树林,看到前方的情景时,脸上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 “北梁的士兵?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孟离眼皮一跳。 此时在他们正前方,有一支身着北梁衣甲的士兵,人数在十人左右。 龙不屈道:“北梁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临关被攻克了?” 三人心头一惊,可转念一想,又将这个猜测否定。 孟离道:“不可能,临关那边有韩前辈坐镇,绝不可能出问题!” 龙不屈好像发现了什么,指着北梁士兵中间道:“你们看那里,是那个小疯子了!” 小疯子? 孟离和易无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在北梁士兵额包围圈中,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劣质短弓,与对方进行对峙。 “是他!” 看到少年,孟离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少年正是他们两日前在华新客栈想找却没有找到的人。 “滚蛋,竟然敢动我们的人!看老子不撕了他们。” 出乎意料,最先爆发不满的竟然是平时对少年最看不惯的龙不屈。 就在他想要冲上去将这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北梁士兵消灭时,孟离却将他拦了下来。 “且慢!” 嗯? 龙不屈看着孟离,有些诧异。 你不才是最应该关心的那个人吗? 啥意思,转性了? 原本也有帮孟离出气想法的龙不屈顿时迷茫了…… 孟离目光直视前方,淡然道:“先看看,那个人没那么简单。” 目光所视,正是那黑衣少年,确切地说,是黑衣少年手中的短弓。 少年紧握短弓,蓄势待发,经过简单处理,甚至连头都没有打磨出来的箭矢遥遥对着士兵,使得对方不敢上前。 在他脚下,不少士兵受伤跌倒,哀嚎不止。 “嗯?” 龙不屈也察觉到异常,凝视少年,若有所思道:“这个家伙不简单啊!” 对于罗小胜而言,战斗毫无意义,他抵触战斗,讨厌牺牲,甚至连一只蚂蚁都不愿伤害,但为了自保,他却必须拿起手中的武器。 只见他一手持弓,一手搭箭。 气息流转之间,人和箭矢仿佛融为一体。 被他箭矢指到的士兵遍体生寒,这一刻他们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你们不要过来。”罗小胜对士兵喊道。 他只需将箭矢射向士兵的咽喉,对方便会一命呜呼,如此一来这场争斗也能轻松解决。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他不想杀人。 地上的士兵正在哀嚎着,这本应是前车之鉴,但那些士兵却无动于衷。 为首的北梁士兵,手拿一柄大刀,凶神恶煞道:“看到我们,你休想活着离开。” 罗小胜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与这帮士兵无冤无仇,为什么连看一眼都不行了? 也不怪罗小胜心存疑惑,自从幼年被师父带入山中,他便很少在外面走动,见到这些人,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南唐的士兵。 士兵首领不想与他纠缠,向同伴使了一个眼色,一起扑了上去。 罗小胜轻功了得,向后退出一步,持箭的手松开,箭矢嗖地飞了出去。 他的箭法精准,轻松将对方首领击倒,同时向身后一摸,再次取出一根箭矢。 “快点上,给我抓住他!” 士兵首领大怒,挥斥身后的士兵发起进攻,罗小胜不忍杀生,空有一身本领却施展不出,很快便落入下风。 “出手!” 看到这里,孟离心知不能再等,从后面一跃而出。 龙不屈不甘落后,大喝一声道:“大胆梁狗,竟敢到我南唐撒野,受死!” 龙不屈就像一颗炮弹,从后面一跃而出,重重砸在北梁士兵的面前。 “哪,哪里来的大狗熊!” 位于最前方的北梁士兵眼前一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狗熊你爸爸!” 龙不屈大怒,一掌将对方拍成烂泥,而后长枪一举虎入羊群。 短短一瞬间,十一名北梁士兵尽皆溃败。本是先走出来的孟离,反倒无事可做。 “这个龙不屈,脾气怎么就这么火爆呢?” 看了眼得意洋洋的龙不屈,孟离摇头苦笑,来到黑衣少年旁,问道:“你没事!” “恩,恩公!” 罗小胜看到孟离,瞬间瞪大了双眼,激动不已。 之前他虽然患了疯病,发生的事情却还记得。 在所有人都嫌弃他的时候,只有眼前这个人,对他毫不介意。 也是因为这个人,他才能够恢复如初。 对于孟离的恩情,罗小胜不敢忘记。 当初孟离离开前,曾留下一封信,信上提到一句他在临关从军的内容。 正因如此,当罗小胜恢复神智后,他便立刻踏上北上之路。 孟离看着罗小胜,轻轻点头道:“你还记得我,看来唤灵丹效果不错,并没有损伤到你之前的记忆。” “恩公的治病之情罗小胜不敢忘记!” 孟离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遇到这些北梁士兵?” 罗小胜苦笑道:“恢复神智之后,客栈老板给我看了恩公留下的书信,我才知道恩公原来是南唐的军人,于是我便北上寻找恩公,希望能够报答恩情,至于这些士兵,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边,龙不屈只是将北梁士兵击溃,并未击杀,经过审问之后,了解到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走过来,面色凝重道:“在临关和荀关之间有一条隐蔽的山路,是北梁耗费数年心血凿贯而通,这些士兵正是通过那条通道来到这里。”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孟离一脸惊讶。 旬、临、齐三关是扼守北梁的重要通道,也因这三关的存在,使得他们能够占据主动。 现如今,临关和旬关之间出现了一条通道,北梁士兵由此长驱直入,他们南唐军势必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有没有打听出通道在哪?” 龙不屈苦笑道:“打听到了,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什么意思?”孟离心头一颤,预感不妙。 龙不屈道:“自从停战,北梁方面就一直向这边输送士兵,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有上万北梁兵偷偷潜入南唐。” 孟离看着倒在地上的北梁士兵,神色凝重道:“也就是说他们只是北梁军的斥候。” “没错。”龙不屈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透着一抹无奈。“这些人实力虽然不怎么怎么样,嘴巴却硬得很,我想从他们嘴里打探出大部队的下落,可惜……” 孟离越过龙不屈,走到北梁士兵面前。 他凌厉的目光就像刀子,狠狠剜了过去。 “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说出你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以及大部队的下落,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