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宠山河:重生医妃毒又狂》 第1章 我到底哪一点对不住你! 凤冠落地! 皇宫大殿,陆雪微被死死扣押在地上。 数九寒天,冷彻心扉。 “贱人,你也配为皇后!” 她不配? 陆雪微大笑一声,这江山是她帮他打下来的!凭什么不配? “你笑什么?” 陆雪微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这是她的夫君,但此刻那眸中哪有半点情意,分明是嫌恶。 “只要你肯承认暗中勾结秦王……” “顾敬煊!”她冷喝一声,双眼陡然猩红,“我陆雪微到底哪一点对不住你,你要这般害我,害我将军府!” 顾敬煊眸中露出阴险之色,“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功高盖主!” 陆雪微她懂了,只要她承认暗中勾结秦王谋反,那顾敬煊便可名正言顺的同时除掉将军府和秦王府。 蠢!真蠢! 将军府在,秦王还有忌惮,而将军府一旦不在了,秦王会当即挥师南下。 她又笑了,这次是讥笑。 笑顾敬煊蠢,也笑自己瞎,竟将终身错付给这种阴险小人! 顾敬煊原是宫中最不得势的皇子,是她放下女红,玩弄权术,扶持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如今皇位稳固,他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我陆雪微没有勾结秦王!”她一字一句道。 “好!”顾敬煊点头,“便知你是硬骨头!” 顾敬煊冲外面大喝一声,很快两个护卫拖着一人进来了。 陆雪微回头一看,大惊,“爹爹!” 她父亲乃宣武大将军,曾立下赫赫战功,此刻哪还有半点往日的风光,只是一滩血肉。 陆雪微要过去,顾敬煊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陆雪微,只要你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承认勾结秦王,朕可饶这老匹夫一命,你说如何?” “爹!”陆雪微哭喊一声。 陆昊听得这声,艰难的抬起头。 看到自己的女儿,满眼都是痛惜,却没有丝毫怨恨:“阿微……爹死不足惜……但绝不能负……十万宣武军……” 陆雪微瞬间红了眼:“爹!!!女儿对不住你……” 若非她求父亲扶持顾敬煊,也不会被这白眼狼反咬一口! 顾敬煊满眼不耐,逼问道:“你到底肯不肯?” 陆雪微看着父亲,她从他眼里看到了决绝。 陆家人,宁死不屈! “没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 顾敬煊怒不可遏,一把甩开陆雪微,冲旁边侍卫手中拔出长刀,抵在了陆昊的脖子。 “陆雪微,你可别后悔!” 陆雪微死死要紧下唇,这一刻,泪竟奇异般止住了。 “阿微……我宣武军……没一个怕死的……不要辱没爹爹的清誉……” “爹……” “我们都错了……但不能一错再错……”陆昊大声喊道。 陆雪微闭上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再睁开,那眸子冷绝。 “我、不、肯!” 顾敬煊怒极,挥刀砍了下去。 立时,血溅当场! “顾敬煊!你不得好死!!!”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顾敬煊被咒得心中发凉,继而勃然大怒:“来人,上刑,我要看看,你究竟能挺多久!” …… 掌刑司,刑室。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烧红的烙铁黏住了血肉,呲的一声,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待拿走扯下来一层焦皮。 陆雪微猛地仰头,枯槁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十八般刑具轮番,没日没夜,这样的酷刑已经持续一个月。她始终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陆雪微,你也有今天!” 下巴被钳住,尖锐的指甲抠进血肉。 陆雪微缓过一口气,看向来人,不由笑了一声。此时此地,她竟也笑出来了。 陆雪寒! 陆家二姑娘,也就是她二叔的女儿。 她待她有千般好万般好,可她却与她的夫君私通!等她为顾敬煊生下儿子,跪到她面前忏悔的时候,她竟才发觉。 多可笑! “大姐姐,世人都道陆家长女绝色倾城,果然呢!”陆雪寒眼中露出嫉恨之色,让身边宫女拿来一把短刀,锋利的刃抵住陆雪微的脸,“你可知煊哥哥为何封你为后?” 陆雪微冷眸以对,即便狼狈至此,仍是一身傲骨。 “他爱你啊!哦,不,他爱这张脸,说什么瑶台月下,清辉玉寒,不就是仙女么!可他又恶你,因为你……脏了!” 陆雪微闭上眼睛,根本不屑理会。 “当年你和那马夫滚在一起……” “闭嘴!”陆雪微猛地瞪大眼睛。 “哈哈……”陆雪寒张狂大笑,“你以为你是喝醉,误闯进下人房,其实不然,是我往你酒杯里掺了情毒,是我把你送到那马夫房里,还给了他十两银子!” 陆雪微呼吸一下子窒住,眼睛徒然血红,竟是……竟是她! “啊!”她朝陆雪寒扑了上去,可奈何身上绑着铁链,只把她撞倒了。 “你竟敢!”陆雪寒挥手就是一刀,那一刀划在了陆雪微的脸上。 陆雪微像不知痛一般,凄厉的嘶吼着,头发披散,满身是血,如从地下钻上来的恶鬼一般。 “陆雪微,你如今不过蝼蚁一只,能奈我何!” 陆雪寒像是找到乐趣,一刀一刀划在陆雪微脸上,血花四溅。 痛,但已经麻木。 这时,又一人进来了。 “阿微?” 她来了! 精心设计,害她这般,她又怎会不来欣赏一下。 “皇上封我为后了,这一切还是阿微你的功劳呢!” 陆雪微抬头,看着头戴凤冠的人,冷笑一声。 沈如玉,她最好的朋友!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便是这般报恩的?”说完这句话,她吐了一口血。 沈如玉捂嘴轻笑,“当年你救我,又怎知,我需要你救呢?” “你!” 沈如玉轻哼一声,“不过如今,本宫也算得偿所愿了。” “你以为你能有好下场?”陆雪微咬牙。 “如何你都看不到了。”沈如玉俯身,柔声道:“三刻销魂,我为你寻来了。” 陆雪微身子一颤,三刻销魂是一种毒,服下后只需三刻,便会化成一堆血水,毒中鬼圣。 沈如玉起身,甩了一下羽袖,而后把一颗火红的丹药交给了陆雪寒。 那陆雪寒会意,俯身抬起陆雪微的下巴。 陆雪微拼命挣扎,可受了一个月的酷刑,她哪还有力气。那毒丸进了她的口中,即刻便化开了。 痛感立刻袭来,仿佛千虫万蚁在啃咬一般,又如细小的钩子在一下一下扯烂她的骨肉。 千刀万剐,尤不及这万分之一。 “我陆雪微起誓,愿弃永世轮回结成恶鬼,向尔等讨命!” …… 终究,她只是变成了一缕怨魂,不消不散,不堕轮回。看着融成一滩血水的自己,可悲至极。 而后她飘出地牢,但见皇宫被攻破,十万王师冲进宫来。 夜幕中,身穿玄色铠甲的男人,手中拿刀,刀口滴血,每一招都狠绝,直击要害。男人眉目清冷,一身肃杀之气,像是从阎罗殿而来的鬼将。 他左手捻着佛珠,右手大杀四方。 尸,堆成山。 血,流成河。 宫中侍卫不敌,纷纷逃散。 顾敬煊、沈如玉和陆雪寒被拉出大殿,跪于男人身前。男人眸光狠厉,亲手斩杀了这三人。 她的大仇得报了,可帮她报仇的却是她生前一直算计之人! 秦王顾承继! …… 数九寒天,冰冻三尺,他竟用一双手在刨坑。 每一捧土都浸着血,不论旁人如何劝,他却固执的近乎疯狂。 一个坟坑,一天一夜。 他在流血,而她在笑,笑着流泪。 陆家祖坟,他终于把她安丧在父亲坟墓旁边。同时入棺的还有他那串常年戴在手上的佛珠,他换到了她手上。 顾承继! 顾承继! 顾承继! 当最后一捧土盖在坟头,陆雪微这一缕怨魂的戾气终于散了。 他渡了她。 第2章 一尸两命 “阿微,你受伤了!” 又暖又软的手捧着她的脸,陆雪微嘤嘤一声,想睁开眼,可如何都睁不开。 疼!好疼! “血一直流不停,不行,姨娘去求老夫人!” 姨娘? 陆雪微缓了好一会儿,才吃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趴在地上。这地冰冷至极,却也让她有了真实感。她死了,五感消失,怎么还会有感觉? 陆雪微艰难的抬起头,看到门匾上的字,不由一愣:慈安堂! 陆家在雁归城时,老夫人住的院子叫慈安堂,回京以后便改成了明慧堂。 “姑娘!” 伴随着这急切的声音,一人跑了进来。她转头看到来人,一时有些呆愣。 “宁儿……” 她的贴身丫鬟宁儿,可宁儿早些年就死了,乃是替她挡了一刀。 “姑娘……老夫人怎么能这么对你!”宁儿又怒又心疼,眼泪啪啪往下落,“明明是四姑娘故意打碎了您的玉镯……” “贱丫头,说什么呢!”一声娇喝自旁边传来。 宁儿脸上愤愤不甘,但还是不敢往下说了。 陆雪微侧头,见旁边还跪着一人,竟是……陆雪云! 而且她梳着双髻,是还未及笄的年纪。 “祖母自有公断,你等着受罚!”陆雪云得意道。 怎么回事? 陆雪微压下震惊,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 “宁儿,现在是哪年?” “是……宣和五年。”宁儿困惑道。 陆雪微呼吸猛地一窒,良久才缓上一口气。宣和五年,她十五岁,此时陆家还在雁归城。莫不是,她没有轮回,反而重生了,回到了这一年? “姑娘,您伤的好重。”宁儿呜咽一声,担心的看着陆雪微,“静姨娘去求老夫人了,可……” 可老夫人又怎么会答应! 大姑娘本就不得老夫人喜欢,大爷在时还好,可如今大爷不在了,便更加厌恶。 “静姨娘?” 陆雪微全身都在颤抖,母亲和父亲和离后,乃是静姨娘悉心抚养她长大,却在雁归城的时候被活活打死,一尸两命! 正是这一年! 静姨娘还活着…… 也就是说,她可以救回静姨娘! 陆雪微趴在地上,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她缕清了眼下的状况。 她有一对儿玉镯,乃是母亲留给她,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可其实很宝贝。四姑娘陆雪云以借来看看为由,竟故意将其中一个打碎,她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 这陆雪云回身推了她一把,害她撞到了门柱上,到现在仍在流血。 “大姐姐!” 听得这声,陆雪微整个人一下子僵住,待人到了眼前,她才缓过来。 陆雪寒! “云儿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动手伤人。”陆雪寒一脸关切,还回头瞪了陆雪云一眼,又道:“可到底我们是自家姐妹,我代她向姐姐赔个不是,等会儿祖母问起,且说是姐妹玩闹,不知轻重就好。” 这陆雪寒是二房的嫡姑娘,生得娇柔可人,又惯会讨巧,最得老夫人喜爱。她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可她回报她的是什么? “二姐,明明是她先动手!”陆雪云嚷道。 四姑娘是二房的庶女,一个父亲所生,自然她们姐妹更亲近。 “云儿!”陆雪寒皱眉,叹息一声道:“这玉镯是大姐姐生母所留,于她很珍贵。” “哼,那女人水性杨花,她的东西也不嫌脏!” “切要胡说!” “我说的是事实!” 上一世便是如此,在陆雪寒的引导下,陆雪云说了这句话,她气愤不过与她在慈安堂外动手。因是她先动手,老夫人罚她跪祠堂。 殊不知,她在祠堂昏天暗地烧了三日。 等出来的时候,静姨娘已经死了。 陆雪微不由嗤笑,这几句话,句句都在挖坑,可上一世她还当陆雪寒是为她好,站在她这边的。 这般城府,她竟以为她单纯,之后更是事事为她筹谋。 “大姐姐,你别气云儿,她还小,说话没有分寸。”陆雪寒道。 “我怎会气她。”她不过一牵线木偶罢了! 陆雪寒一时怔忪,心想这陆雪微冲动鲁莽,怎么眼下倒忍住了。 这时二夫人扶着老夫人从正房出来,陆雪寒见此,忙过去求情:“祖母,大姐和四妹都知道错了,您看天儿这么冷,她二人又跪了这么久,还是让她们回各自屋里思过!” 静姨娘跑到陆雪微身边,偷偷拉了她袖子一下,“阿微,认个错就是。” 陆雪微根本不敢侧头看静姨娘,怕一切都是梦幻,又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把软弱的一面暴露了。 “祖母,云儿是不小心打碎大姐姐手镯的,因知那手镯是大伯母留给大姐姐的念想,所以赶紧道歉了,可大姐姐还是打了我一巴掌。”陆雪云委屈道。 “什么大伯母,那贱人也配!”老夫人冷喝一声。 老夫人对陆雪微的亲母厌恶至极,是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那种。 “哎哟,这云儿脸上的巴掌印还在,这大姑娘下手多重啊!” “阿微,可是你先动手?”老夫人怒声问。 “是。” “那你可知自己错了?” 陆雪微抬头一字一句道:“阿微没错!” 第3章 不过是寡妇缺男人 一句‘没错’,四下的人皆倒抽一口气。 这可是老夫人,在陆家没人敢忤逆! 静姨娘一急,忙道:“这孩子碰到头了,定是糊涂了。” “哼,好个没错!”老夫人跺了跺手中的拐杖。 陆雪微抬头,看向老夫人,“阿微确实不该打四妹,可究其原因还是她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她说我父亲死了,陆家便只有二房没有大房了。” 老夫人皱眉,这话说得不好听,倒也没错。大房没有男嗣,以后要依附于二房,这陆家自然就只有二房了。 要知道大房和二房每月的例钱可是一样的,老大都不在了,还照着以前的规矩,银钱从哪儿出? “你便因此打妹妹,好大的脾气!”老夫人怒道。 见老夫人为她说话,陆雪云得意道:“以后陆家要靠爹爹的俸禄养家了,我这话虽然不妥,但西院那么大,合该让给二房才是。” 二夫人心思一转,其实她早动了这念头,只是不好说出口而已。 “这四丫头一向是心直口快,既然说到这里了……” “二婶儿!”陆雪微打断二夫人的话,眸色锐利,“四妹这话实在不妥,若是让外人听到了,尤其传到守备府,可就不好收回了。” 老夫人脸色一沉,“这话怎么说?” “因父亲是军中将领,守备府才给了这宅子,不然凭二叔一个小小的文职,配吗?照着四妹的话,大房没了,只剩二房,那这房子非是用来养遗孀遗孤的,而是给兄弟一家子住,怕是没这个规矩?守备府要收回去,难道不合情理?” “凭什么收回去……” “闭嘴!”老夫人瞪了陆雪云一眼。 陆雪微苦笑,“既府上没有我大房的地儿,那我们走便是。” 二夫人这一下也意识到了,陆雪微她们真要走了,这宅子定会收回去,那他们岂不是要住茅草屋? “哎哟,阿微啊,你们两姐妹闹矛盾……” “她故意摔碎了我的镯子!”陆雪微纠正道。 “这……这死丫头,就是欠收拾!”二夫人上去踢了陆雪云一脚,反正不是她生的也不心疼。 “大姐,四妹不懂事……”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陆雪微看向陆雪寒,眉头微微一挑。 “大姐,你这话怎么说的?” “四妹可是说了,这镯子是二妹让她借去看看的。” 陆雪寒眸子一沉,这话陆雪云说了没说,眼下都不好计较了。 “倒是二妹的错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云儿,你造谣生事,动手打人,掌嘴二十。寒儿你做姐姐的没有教好妹妹,禁足五日。还有阿微……” 陆雪微心中谋划已定,听到老夫人提她,转而歪身躺在了地上。本是装晕的,可一躺下,意识松懈,竟还真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阿微,你总算醒了。” 陆雪微看着静姨娘走进来,脸上带着浓浓的关切,一时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怎么了?很疼吗?”静姨娘忙放下碗上前,捧着陆雪微的脸看她额头的伤,“大夫给包扎了,可流了那么多血,你这孩子本来就身体弱,以后可要好好吃饭,不许挑三拣四了。” “姨娘……”陆雪微看着静姨娘,仍旧不敢相信。 “真的很疼?”静姨娘语气有些焦灼。 “疼!” “这……那姨娘去求二夫人……” “姨娘抱抱阿微……”陆雪微努力压制住眼泪道。 静姨娘心疼的搂住陆雪微,本想安慰两句,可一开口,她竟也哭了。 陆雪微是静姨娘带大的,这世上最疼她最护她的人就是静姨娘,比亲娘更亲。真好,这一世静姨娘可以活得长长久久,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 因她昏倒,处罚她的事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听宁儿说,那陆雪云被打得脸都肿了,没半月二十天见不了人。 这日晚上,静姨娘去小厨房熬药了,只是久久不回来。陆雪微不放心,出门去找,却正撞上这一幕。 “二爷,求你放过我!” “你大哥泉下有灵,定不能饶你!” “来人啊……唔唔……” 陆雪微拳头一下子握紧,墙角处静姨娘被一壮硕的男人压着,上衣已经被扯烂,苦苦求饶,可那男人却没有丝毫怜惜。 “又不是没玩过,装什么装!” “二爷让你好好舒服一回,以后你得天天求着想着。” 陆雪微手中露出一枚绣花针,针尖是黑的,她快步上前。那男人贪图享乐,根本没有发觉,等察觉肩膀微微一疼,回头时陆雪微已经收回了银针。 昨天宁儿在院里发现一条毒蛇,她抓住了那蛇,收集了一点毒液,用来浸这绣花针。想着用来防身,还真用上了。 “哎哟,是阿微啊!”男人嘿嘿一笑。 “二叔,需要阿微帮忙喊人吗?”陆雪微眼睛一眯。 陆家二爷陆文悻悻一笑,随手推开静姨娘,“这寡妇缺男人了,你二叔不过是应她所求罢了,你随便喊,反正闹大了,也是你大房丢人。” “你会遭报应的!”静姨娘捂紧衣服,羞愤至极骂道。 “嘿,那我等着!”陆文冲静姨娘挑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姨娘!”陆雪微忙扶住静姨娘。 “阿微……”静姨娘咬紧下唇,“姨娘没事……姨娘……没事……” 说着没事,可眼泪决堤一般往下流,这便是她们大房的处境。 陆雪微帮静姨娘擦泪,努力用轻松一点的语气说道:“姨娘,阿微告诉你一个秘密。” 静姨娘强忍住泪,挂上一丝笑意,“你说。” “其实爹爹没有死。”她认真道。 静姨娘这一次真笑了,笑出了声,“姨娘信。” 第4章 喜脉暴露 翌日,陆家乱了。 宁儿回来说,陆家二爷昨夜去娼馆,一次叫了三个娼妓,结果不知为何中了风。等抬回家再找大夫来,人已经废了。 三个月前的晚上,风流成性的二爷酒壮色胆摸入了静姨娘的闺房,把人给糟蹋了。事后,静姨娘忍下欺辱,还嘱咐她和宁儿不许说出去。 没人会给她们主持公道,只会招来厄运。 三人抱头痛哭一晚,便谁也不忍再提了。 “报应!”宁儿小声骂了一句。 陆雪微点头,“报应会一点一点来,他们等着就是。” 她料到陆文会去娼馆,那毒液凝聚与充血之处,自然会废了他。 静姨娘看向陆雪微,不由想起昨夜她说的报仇的话,莫不是……她晃晃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当天用午饭的时候,静姨娘突然恶心反胃,还说已经有两日了。 “要不求老夫人,给姨娘找个大夫!”宁儿看向陆雪微。 陆雪微眉头打结,该来的还是来了。姨娘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这事爆出后,老夫人为了保全陆家的面子,让人打杀了静姨娘。 “我给姨娘开一副药。”陆雪微道。 “阿微,你?”静姨娘捂嘴笑。 大爷在时,她确实跟人学过一年医术,可她到现在连常见的几种草药都分不清。 “您信我就是。” 一碗红花下去,痛是痛了些,但也只能如此。 先前她跪在慈安堂院里,膝盖肿痛,便让大夫开了一包红花祛瘀,她没用都留下了。等天大黑了,她才去厨房熬药。药熬好后,她倒好端出来,回到院里,却发现静姨娘和宁儿都不在。 心下有不好的预感,陆雪微放下碗急忙跑出去,似是有预感一般,她直接去了慈安堂。 “荡妇!” 老夫人一声怒喝,让刚跑到门口的陆雪微身子晃了一下。 她冲进厅堂,见静姨娘跪在地上,神色凄然。 老夫人坐在正堂前面,一脸怒色,看到她进来,先冷哼了一声。 宁儿跑到陆雪微跟前,急切道:“姑娘,静姨娘……有……有身子了……” 原是宁儿从外面得知老夫人身体欠安请了大夫来慈安堂,她便劝着静姨娘也去看看,本就是顺便的事,想来老夫人不能说什么。 静姨娘这两日确实难受的紧,这才应下了,不想竟是喜脉,这一下可乱了。 陆雪微上前,一字一句道:“三个月前,姨娘被二叔强害,这才留下了这祸种。” “你说谁?”二夫人陈氏一步上前,指着陆雪微,“阿微,你再说是谁?” “静姨娘乃是被二叔强害!”陆雪微字字铿锵。 “哎哟,老祖宗,二爷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还被这般泼脏水。这种丑事传出去,可是要逼死我们二房,甚至咱陆家……岂再谈脸面!”二夫人说着大哭起来。 老夫人神色一冷,“你爹死后,全仗你二叔二婶养活你,你不知感恩就罢了,还往你二叔身上泼脏水,小小年纪,心思竟这般歹毒!” “祖母,姨娘是被二叔所强害,孙女还是这句话不改,除非今日您将我二人一起打死,我们到了地下也好跟父亲喊冤,跟祖父喊冤!”陆雪微看向老夫人道。 “好,说得好!”老夫人脸色陡然铁青,她断没想到这个向来不敢忤逆她的孙女会说出这般强硬的话。 这是威胁,更带着一股子狠劲。 再如何,她也不能打死亲孙女,况她父亲是牺牲的将士。若传出去,外人怎么看她,只怕还会惊动官府。 老夫人心中已有些动摇,此事还需妥善处理。 “老祖宗,儿媳突然想起一事,给二爷治病的大夫可说了,说二爷更像是中毒引起了中风,莫不是被人下毒了,可谁这么恨他呢?”二夫人话里有话,更是往陆雪微身上扫了一眼。 “你怀疑什么?”老夫人皱眉。 “儿媳不敢怀疑,但这事倒是可以查查,城中就那么几家药堂,总能查到的。”二夫人咬牙道。 “毒是我下的!”静姨娘突然开口道。 “姨娘!”陆雪微一惊。 静姨娘回头,脸上竟是决绝之色,她冲她微微摇了一下头。 “我恨他入骨,所以给他下了毒。”静姨娘沉静道。 “不是姨娘!” “阿微!”静姨娘回头,脸上竟露出微微笑意,“这孩子是无辜的,可姨娘不能生下他,便陪他一起赴黄泉!” 陆雪微泪落下,这句话太痛也太无奈了。 “来人,把大姑娘关进祠堂。”老夫人喝令一声。 “祖母!” 根本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两个嬷嬷上前,直接把她拖了出去。 祠堂大门锁上,凭的她如何拍打门窗,如何喊叫,没人来给她开门。 第5章 我等你来求我! 已是数九寒天,祠堂没有一点火候,冷得滴水成冰。 陆雪微被关了一夜,因风寒而发起了高烧。等陆雪微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过去。 “姑娘!求您快醒醒!怎么办,宁儿该怎么办!” 她听到了宁儿的哭声,努力睁开眼睛。见天色已经黑了,屋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幽暗。 “姨娘……姨娘呢?”她声音嘶哑着问。 “姑娘……”宁儿看到陆雪微睁开眼,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陆雪微抓着宁儿的手起身,却见静姨娘不在旁边。她虽沉睡着,但还是有感觉的,静姨娘把她揽到怀里,很紧很暖,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 “呜呜……”宁儿哭着指了指外面。 陆雪微慌忙下床,往外跑去。 院子中央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躺着一个人,正是静姨娘。 她踉跄的扑上去,却看静姨娘脖子上一道勒痕,脸色青紫,已经没有了气息,甚至身子都僵住了。 “不!不可能……”陆雪微抱紧静姨娘,试图让她暖和起来,“姨娘,您醒醒,看阿微一眼啊!外面好冷,阿微带您进屋,进屋里暖和了……您就醒了,对不对?” 她要带姨娘进屋,生一盆炭火,姨娘的身体会慢慢暖和起来,她会恢复呼吸。她会睁开眼,看着她,柔柔的对她说:阿微,姨娘没事…… “宁儿!快来帮忙!”她焦急道。 “姑娘……” “宁儿,别哭,姨娘只是睡着了!”陆雪微把静姨娘扶到怀里,双手捧着她的脸,试图让她缓和一点,“姨娘,先别睡了,阿微不烧了,阿微还有很多话跟你说。” “您听不到吗?”眼泪无端落下,陆雪微气恼一般,狠狠擦了一把,“我没有哭,我为什么哭……没用!” 对!真没用! 她抬头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姑娘!”宁儿抱住陆雪微的手,痛哭道:“静姨娘……死了!” 陆雪微却不听,仍旧要抱起静姨娘,可她病还未痊愈,身上根本没有力气,一个用力没有起来,反而扑到了地上。 头磕到了地面上,那尖锐的痛,让她一下子认清了现实。 她的拳头狠狠砸到地上,“为什么?为什么!” “姑娘……呜呜……”宁儿扑通跪到地上,痛哭道:“静姨娘答应她们……自缢……” 陆雪微握紧拳头:老夫人、二夫人你们逼死了姨娘,我陆雪微要你们血债血偿! 这一夜风疾,陆雪微紧紧抱着静姨娘,泪落下成冰,那颗温热的心也冷了。 不多久,管家带着两个小厮来,说要把静姨娘埋了。 “埋哪儿?”她问。 陆雪微的眸子太冷了,那管家不由怔了一下,“人都死了,随便刨个坑就是。” 上一世,静姨娘被埋到了城外乱葬岗。 沙漠多野狼,冬里缺食儿,等她过几日去拜祭,尸体已经被啃得只剩骨头渣了。 “滚!” “大姑娘,这可是老夫人……” 陆雪微猛地抬头,那双眼竟是血红。 “那我要一副红木棺椁,我爹牺牲,军中发了体恤金,够买这副棺了!” “这……” “没有红木棺椁,静姨娘绝不下葬!” 那管家看陆雪微一副决绝之色,只得先去禀报老夫人了。 “好啊!”老夫人冷哼一声,“那就让她留着这尸体,等腐了臭了,看她要如何!” 天亮了,姨娘仍没有醒。 陆雪微颤着手指触了静姨娘脸颊一下,已经冻僵。 她低头,最后一滴泪落下。 自此后,她陆雪微再没有泪,再不会哭! 陆雪微让宁儿腾出东边厢房,主仆一起把静姨娘移到了里面。而后她让宁儿打了一盆水,帮静姨娘净面。 “姨娘,等爹爹回来好吗?” “用不了多久,你会等到他的。” “阿微不能让你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死了还要受人污蔑。” 父亲是北疆军中一位副将,年前夜灵族进犯,他带兵抵抗,之后便再没有了音讯。这种事常有,无非就是死了,尸体被毁,无法认领便随地掩埋了。 那雁归城外戈壁滩上,一个个坟丘,数都数不清。 可其实父亲没有死,而且很开会回来,只是姨娘去等不到了。 北境的冬天,滴水成冰,可以把静姨娘的尸身放到东厢房,保存整个冬天没有问题。 如此过了两日,见陆雪微还不松口,老夫人和二房倒也不问了,且看她如何收场。而府中下人,觉得这地方晦气,轻易不肯来这儿。 “姑娘,这馒头都是硬的,怎么吃啊!”宁儿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这里两个馒头和一盘青菜。 那青菜说是炒的,更像是水煮的。 这样的伙食,怕是比外院干粗活的杂役都不如。便如此,还是一日一顿,勉强维持一口气而已。 以前静姨娘在,还能争一争,如今她不在了,剩她们主仆,可怜年纪又小,还得罪了老夫人,便更难了。 陆雪微没说什么,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还行。” “姑娘……”宁儿眼泪又落了下来。 陆雪微拿起另一个塞到宁儿手里,“好宁儿,这苦日子是有头的,别怕。” “姑娘,我是心疼您。” 陆雪微拍了拍宁儿的小脸,这丫头比她还小两岁呢,自小在她身边服侍,在最危难的时候都不曾离弃。 “我反而觉得现在挺好的。” 第6章 忘了他不近女色 重活一世,脑子至少清醒了。虽然没能救回静姨娘,可她一定会给她报仇,让她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陆雪微拿出一对儿银镯给宁儿,这是从静姨娘手上拿下来的,她们唯一能换钱的东西。 “你当了以后,去医堂买一副银针,还有这几样药草。”陆雪微又给了宁儿一张纸,上面写着几样药草。 “姑娘,我们买药草做什么?” “去,尽量多买一些。” 西后院有个小门,平日都是锁着的,昨天她去撬开了,眼下只是虚掩着。 宁儿去后,陆雪微算了一下日子,已经很近了。没有功夫迷茫,没有功夫颓废,眼下这条路比上一世更难走,可却是她唯一的机会。 静姨娘的死让她明白,自己太渺小了,谈报仇简直是个笑话,她需要借助一人的力量。 顾承继! 想到这个人,她的心都在颤。 上一世,在宫中做游魂的那一年,她经常看到那一幕。 上书房,奏折堆砌如山。 顾承继却在作画,只是每一幅画中都有她,红梅树下,芍药花前,或笑或怒。他把过去见过她的每一面都画到了纸上,而画过之后卷起来,便再没有打开过。 仅仅一年后,他病倒了,在弥留之际嘱咐身边的人,把这些画做陪葬。 交代完这些,才闭上了眼。 在梦中,她又哭又笑,她当他是敌人,而他当她是什么? 爱的人吗? 可顾承继,你从未表露过一丝一毫啊! 陆雪微摇头苦笑,她把厌恶她之人当宝,却把爱她之人当敌,果然是眼瞎啊! 顾承继虽仅在位一年,却颁布了很多行之有效的政令,让内乱之后的南晋可以休养生息,让被苛政压迫的百姓得以安居。 他死后,谥号仁宗。 以武夺权,最后却得一‘仁’字。 她陆雪微,不但负了自己也负了天下人。 这一世,可以重新来过,愿他们都能得成所愿,两不相负。 五日后,这日一早,她就出门了。 雁归城,原是屯兵所,后来随着军眷迁徙过来,才慢慢变成了一座城。不过城中军户居多,随处可见穿铠甲的将士。 她带着风帽,一路出了城,往戈壁滩而去。越走人烟越少,等到日头西落,古道也已到了尽头。 前面是茫茫沙漠,一轮冷月悬在天边。 等,只能等。 风凛冽,她裹紧风袍,蜷缩着身子,躲在一沙丘后面。也不知等了多久,那轮冷月到了头顶,远房终于有了动静。 她先看到火把,又听狼嚎之声。 等她冲出去,便见一高大的男人踉跄的跑了过来。 深夜见到她,男人不免吃了一惊,身子顿住,眸子沉了沉。 陆雪微指尖微颤,心里一个声音在狂喊:是他! 九春择露,秋霜凝雪,铸就一副身骨。金相玉质,龙章凤姿,乃是世间绝色。世人眼中,这艳冠天下的非是女子,而是秦王顾承继。 秦王是先崇宗之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崇宗和皇后殉国时,他年纪尚小。当时家国飘摇,大臣们便扶持了崇宗的弟弟,如今的献宗为帝。 这位本该是皇位正统的太子,后被封为秦王。 此次秦王带兵攻打夜灵,三万精兵对一万夜灵铁骑,竟全军覆没,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后虽秦王逃了回来,但献宗怀疑秦王与夜灵勾结,一番严刑逼供,几乎把人废了,之后流放北境,永不能回京。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他栽这个跟头了。 他看着她,震惊过后,便是杀气。 “我迷路了,你可以帮我吗?”她装作无措的样子小声问。 顾承继眉目冷极,沉静片刻后,薄唇轻启:“滚!” 陆雪微心不由一痛,不由想到上一世她死后,他画着她画像时的样子,是深情而温柔的。 可现在呢,那眸子里的光是冷的,是陌生的。 她握了一下拳头,道:“我爹是陆昊!” 顾承继微微一怔,“莫不是左前锋陆昊?” “是,他们都说我爹死了,可我不信,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找他,结果迷路了。”陆雪微道。 顾承继看了一眼身后,那马蹄声已经近了,再不敢犹豫,他转身朝某个方向而去。 当年,顾承继逃过了夜灵族的追捕,定是有藏身之地。陆雪微咬了咬牙,忙追上去,见他脚步踉跄,便想扶他。 哪知她更触碰到他的手,这人却忙甩开了,神色冷极。 哦,忘了,顾承继不近女色。 陆雪微发了个呆,不想被脚下石子绊了一跤,脆实的摔到了地上。 “嘶……”好疼! 地上有一凸起的石头,她左小腿正好划到上面,立时血就渗到了衣服外面。 陆雪微抬头,见顾承继脚步未停,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也只能咬咬牙,忍着痛先追了上去。 第7章 醉梦 他们来到一处废弃的驿馆,这驿馆已经被沙子埋了半截,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一个沙丘而已。 顾承继找到入口,先钻了进去。陆雪微也忙跟在后面,从那细小的入口钻进去了。 驿馆大部分都塌陷了,只剩很小的空间可容纳他俩。 陆雪微靠着一根木柱坐下,四下打量着,原秦王是躲到这里逃过一劫的。 只是…… 再看顾承继,他面色绯红,身子微微颤抖着,脸上是隐忍之色。怕是已经忍到了极限,那额头青筋暴出。 “你中毒了?”陆雪微道。 顾承继猛地抬头看向陆雪微,那双眸子是血红的,透着极度的渴望,可只是一眼,他便忙别过了头去。 必须活着! 顾承继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后盘腿坐起,掌握成拳,运行周天真气集于下腹处。以真气为引,便能自废。 想要活着,眼下只能如此。 陆雪微见此,知他意图,忙靠了过去。 “我可以帮你。” 她伸手,握住他的拳头,迫使他张开手。 “滚!”他猛地睁开眼。 他神色狠厉,可陆雪微却一点不惧,而是一字一句对他道:“让我帮你!” “你可知……” “醉梦。” 顾承继瞳孔一缩,她竟知他中了什么毒。 “滚!” 陆雪微见顾承继脸色徒然黑沉,便知他误会了,这醉梦是媚毒,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男女欢合。 “我是大夫,可以用银针逼出你身体里的毒素!”她忙解释道。 “大夫?”他可不相信老天爷会对他这么好,他中毒了,便送来一个大夫。 “信我,你可以保住……咳咳……” 上一世,秦王自废,从此不近女色,便是打下江山,却也后继无人。而且还落下一身病,早早就去了。 这一趟,她非是救他的命来了。 秦王遇险,她雪中送炭,之后结为同盟,不是水到渠成的事。然后她再说服父亲帮他,助他登位,到时她的血仇自然就能报了。 只是想到上一世,他给她收尸,又附之深情,可她却要利用他,一时有些心虚。 “再耽搁下去,只怕会……爆体而亡。”陆雪微往秦王那处扫了一眼,心中暗惊,这秦王也是够能忍的。 顾承继好像没有选择,而且陆雪微表现的太真诚,太自信,让他又不得不信。 察觉到顾承继态度转变,陆雪微从怀里掏出针包,而后让他解开外裳躺下。银针自上而下逼毒,最后在指尖放出。 银针行完,她又掏出一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解毒丸。 好在这醉梦不难解,只是几味药材的搭配很妙,一般大夫不会想到。 见顾承继面上红晕褪了一些,陆雪微淡淡一笑:“你没事了。”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面上仍是怀疑之色。他带兵攻打夜灵族,不想被俘,那夜灵族的族长是个女子,要收他做男宠。 他不从,她便喂他吃了醉梦。逃了三天,已经到了他的极限,死或废,他只能选一个。 可眼下,他竟得救了。 陆雪微正要松口气,不想竟听到狼嚎声,夜灵族的武士找来了! 顾承继也是吃了一惊,不过看到陆雪微腿上的伤,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陆雪微察觉到顾承继的视线,也低头往自己腿上看,随即恍然,那狼是跟着血腥气找来的。 “对不起。”她道。 她抬头看向顾承继,见他神色孤绝冷寒,还透着一股子狠厉之色,他会不会把她扔出去喂狼? 若说上一世的顾承继,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外人都道这秦王就是狼崽子,喂不熟的,随时会反咬你一口,而且绝对一击致命,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你。 她在他手上,可吃了不少亏! 她忙从怀里掏出伤药,撒到伤口上止血,而后抬头看他。 “我去把他们引开!” 死了,当时还他上一世的情。若侥幸活下来,她也就搭上秦王这条船了。 只是她刚要起身,顾承继却拦住了她。 他看着她,如玉的俊颜带着丝丝困惑,可眼神却是坚定的。这张脸总是冷的,看谁都是,回想上一世,她竟没有见他笑过。 “你最好祈祷,我被狼咬死,不然……” 未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身爬了出去。 陆雪微大惊,他竟去引开那些狼了…… 祈祷他被狼咬死?为什么? 陆雪微没有拉住顾承继,眼睁睁看着他跑了出去,迅速被夜色淹没。 后半夜,陆雪微心中忐忑难安,一直等着顾承继回来,却没有等到他。 天微微亮时,陆雪微从沙丘下面爬了出来。 她顺着狼行的方向找去,最后在一沙凹里发现了顾承继。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身上都是血。 陆雪微脑子轰了一下,不会死了? 重生归来,静姨娘没救回来,还害顾承继早死…… 她都做了什么! 陆雪微跑过去,扑到地上,伸手正要去探他的鼻子,不想他竟突然睁开了眼。眼神带着杀气,但看来人是她,神色才缓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有些嘶哑。 “陆雪微。”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第8章 爹爹归来 陆雪微默:你还欠我呢! 当然这话,她没脸说。 其实一条命算什么,你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 他身上有很多处伤,好在都不重,唯小腿上,像是被狼咬伤了,血流不止。她忙拿出伤药,给他敷上。 此处距离雁归城已经很近了,夜灵族的人不敢乱闯,等天快亮的时候便撤了,如此顾承继才逃过一劫。 “我背你回去!”陆雪微道。 顾承继眸色深沉,还未等他说什么,陆雪微已经把他拉了起来,而后背过身去,让他趴到她背上。 这丫头瘦瘦小小的,一阵风都能吹走,居然真要背他? 不自量力! 顾承继干脆往她身上一压,本来是想让她认清现实,结果却是他吃了一惊。这丫头竟然真背起他来了,虽然因为个子不高,需要他脚尖着地,可还是撑住了他身体大部分重量。 “在家常做重活,所以练了一身力气。” 像是知道他的困惑,陆雪微还回头解释了一句。 她腿上也有伤,顾承继还是让她把自己放下了。 太阳从东边升起,整个沙漠披了一层金光。古道上,蹒跚而行的两个人,相互扶持着一起前行。 “你去哪儿?”快进城的时候,陆雪微问。 顾承继道:“你家。” “啊?” 惊过之后,陆雪微没有再多问,她知道顾承继眼下的处境,身边的人都被俘了,而军营中没有他可以信任的。 从后门进去,陆雪微带他回到了自己那院。 西屋,陆雪微把小腿露了出来,上面那一道伤还挺深的。这时宁儿端着一盆水进来,看到她腿上的伤,不由十分震惊。 “没事。” 她安抚了她一句,而后让宁儿把水端过来,开始清洗伤口。 “姑娘,东屋那人……” “等他伤好再说。” 宁儿点点头,既姑娘这么说了,她便不再说什么。 中午,厨房给送了饭,仍旧是两个馒头一盘青菜。 陆雪微拿出一个馒头给了宁儿,剩下的给顾承继送过去了。她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打坐,手中一串玉佛珠。 上一世,顾承继便是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拿刀杀人。 那时候她笑他:杀了人,又怕下地狱,可佛祖真的会渡你这样的魔头吗? 他比她大两岁,也不过十七而已,如玉的面容上,却是沉敛和冷漠。 听得动静,他睁开眼,眼中凝着冰霜。 “吃点东西。”逃了三天,他肯定也饿了。 顾承继看到陆雪微手里的东西,眸子愈加深沉。 “我们平时就吃这样,非是……” “放下!” 陆雪微张了张嘴,算了,也不用解释。她放下后,便转身出去了。 一共就两个馒头,给了顾承继一个,宁儿怕她饿着,给她剩了半块。主仆相视苦笑,大概能保住一口气就还好。 之后半个月,日日如此。 因这院里有尸体,老夫人和二房的人不来,下人们也嫌晦气都避着走,如此正好,没人发现她这里藏了一个人。 这日,她给他送饭,却见屋里已经没人。 “姑娘,那人一早就走了。”宁儿从外面进来说。 陆雪微点头,竟一句话也不留,外人都道秦王是狼崽子,果然如此呢!不过有了这次的交情,便是开了个好头,以后徐徐图之就是。 又过半月,宁儿从外面跑进来,因为太激动,进院绊了一跤,脆实的趴到了地上。 “姑娘……”宁儿喜极却又哭了,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陆雪微弯腰扶起她,让她慢慢说。其实她知道宁儿想说什么,上一世她也是这般激动到难以开口。 “大爷……大爷回来了!” 陆雪微明知道,可听到耳里,眼泪仍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看了一眼东厢房,而后才随着宁儿往外去。 西院,刚进院门,便听到老夫人的哭声。 “我的儿啊!你真回来了!” “娘以为你没了,这眼都要哭瞎了!” “娘跟佛祖祷告,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娘愿意以命换命!” 这悲切的哭声,让人闻之而心伤。可在陆雪微听来,只觉莫大的讽刺。 “阿微啊,你爹回来了!”二夫人看到她,忙要拉她进屋。 她闪开一步,躲过了她伸来的手。 “阿微,你还怪婶娘啊,都是误会……”二夫人脸上堆满笑,可看到陆雪微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便有些笑不出来。 陆雪微不理二夫人,径直朝厅堂进去了。 他爹一身铠甲跪在地上,身形消瘦,而老夫人正抱着他哭。老夫人哭,他也哭,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她静静站着一旁,看着他们哭。 “母亲,大爷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您这几个月来,日夜伤心,身子都熬坏了,莫要再伤怀了。”二夫人上前劝道。 陆昊忙擦了一把眼泪,起身扶着老夫人坐下,“娘,孩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我的儿啊,回来就好!”老夫人拉着陆昊的手如何都舍不得放开。 陆昊回头看到陆雪微,忙转身来到她身边,父亲威严在,可禁不住扶住女儿的肩膀,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愧疚和疼爱之情。 陆雪微却异常平静,她甚至退后一步,以清冷之态向父亲行了个礼。 “阿微……”见女儿如此,陆昊不由愣了一下。 “父亲回来了,女儿应该高兴才是,可女儿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陆昊不解。 “咳咳……”老夫人重咳一声,见陆雪微看她,便以眼神警告她,可她却露出清傲之色。 陆雪微看着父亲,淡淡道:“静姨娘死了。” 第9章 爹的愚孝,她要扭转 陆昊大惊,“文静……她……她怎么……” “哎哟,大爷是这样的,那静姨娘和外面的野男人私通,还怀了野种。都三个月了,包不住被我们发现了,自己没脸就上吊了。”二夫人急忙道。 “是啊,这个小贱人,真是丢尽我们陆家的脸了!”老夫人气怒道。 二夫人又说了很多,还摆了一堆儿人证,无非都是家里的下人。陆雪微由着她说,也不阻拦,只是静静看着父亲。 “你静姨娘,真的……”陆昊看向女儿。 “您信吗?”陆雪微只问这一句。 自己的枕边人,风雨十多年,她就问他,信吗? “若真如此……” 陆雪微苦笑一声,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宁儿见陆雪微走了,气得不禁大喊一声:“大爷,您怎么这般糊涂!” 说了这句以下犯上的话,宁儿追着陆雪微去了。 “姑娘,您为何不跟大爷说清楚?” 陆雪微摇头,“爹愚孝,这事若是我跟他说,他会信,但只要老夫人一哭闹,他还是会如以往一般大事化小。不若让他亲眼看到,这真相是血淋淋的。” 陆昊在慈安堂听了太多,母亲承受丧子之痛,苍老了许多,老二媳妇撑起这个家不容易,还受了许多委屈,老二更是凄惨,成了废人。 可他脑中想的,始终是女儿那张冷漠的脸。 用午饭的时候,陆昊才得以从慈安堂出来。回到西院,正见宁儿端着一碟水煮青菜和一个硬馒头出来。 “这饭菜是……” 宁儿冲陆昊行了个礼,“姑娘让奴婢拿到外院喂猪。” 陆昊还要再问,可宁儿已经先走了。 进了屋,但见女儿正在用饭,两荤两素一份鸡汤,饭香四溢。而女儿默默吃着,脸上清冷依旧。 “阿微。” 面对女儿,陆昊突然有些不自在。 “姨娘在厢房。”陆雪微抬头,看向陆昊,“您不去看她一眼么,她去黄泉找您了,可您好端端回来了,老天爷可真会作弄人。” 陆昊怔住,半晌沉下一口气,这才去了。 陆雪微好好吃了一顿饭,过来些许时候才进去。他爹站在静姨娘身体旁,怔怔的站着,眼神都是空洞的。 她上前,跪到静姨娘尸体前,柔声道:“姨娘,爹回来了。” 一句话,再没有多说什么。 寒冬腊月,这屋里摆着尸体,处处透着阴冷。可陆雪微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痴痴的看着静姨娘。 没有泪,没有诉苦,没有抱怨。 “阿微……这里冷,你先回屋……”陆昊干干道。 “您看姨娘身上都结冰了,可不是很冷呢!”陆雪微道。 “阿微,人死不能复生……” “是啊,人死大过天,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呢!”陆雪微苦笑一声。 陆昊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陆雪微直挺挺的跪着,从天亮到天黑,便这般熬着,挺着,这夜还很长呢! 陆昊看看自己的女人,又看看自己的女儿,仿佛是这时,他才发觉阿静真的死了,而女儿比之前他在家时瘦了这么多。 那水煮菜和冷馒头从何来?阿静又为什么自缢?他离开这半年多,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陆昊在陆雪微身边跪下,这一跪,泪便也流了出来。 翌日,宁儿看着陆雪微膝盖上的冻伤,皮肉都烂了,心疼的不行。 “姑娘,您这是何必……” 陆雪微摇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且看值不值得了。” 包扎好以后,陆雪微刚想休息一下,那陆雪寒来了。 她进了里屋,脸上带着喜色,“大姐姐,老天爷眷顾,大伯平安归家,妹妹心里也高兴得很呢!” 陆雪微淡淡一笑,“二妹妹快坐!” 陆雪寒在暖塌另一侧坐下,这暖塌是火炕,冬日里本该烧柴火取暖的,可她这是凉的。 “怎么这么冰?” “二妹说笑了,我这屋里的暖塌何时暖和过?” 一句反问,问的陆雪寒哑口无言。 二爷在军中做小小文职,那点俸禄都不够他花天酒地的,是以陆家的奉养都从大房出。可她爹那俸禄也不够养活这么一大家子,那剩下的从哪儿出? 她娘的嫁妆! 吃穿住都是大房的,可她大房的暖塌却从来没有暖过! “大姐姐,您是不是对妹妹有什么误解?”陆雪寒面露委屈之色,而后起身坐到陆雪微身边,抱起她的胳膊,摇了摇道:“若是因那镯子的事,妹妹可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哦?” “我没让云儿跟您借镯子,这丫头打着我的旗号做坏事,偏姐姐还信了……”陆雪寒委屈的看着陆雪微。 “果真?”陆雪微挑眉。 她说陆雪寒让陆雪云借镯子,本就是随口一编,也料定陆雪寒在慈安堂时不敢多解释。只因这事就是她挑拨的,她不但心虚还怕陆雪云把她拖下水。 陆雪寒连忙点头,“大姐姐可要信我啊!” “我信!”陆雪微淡淡一笑。 第10章 这话,我爱听 见她信了,陆雪寒才松了一口气,心思转了几转后,小声问道:“大姐姐,那静姨娘还在东厢房?” “嗯。” “可人都死了,不是该入土为安?” “爹回来了,总要给冤死的人一个交代,不是?” 陆雪寒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妹妹得了一壶桃花酿,本想和姐姐痛饮几杯,可这院里实在是……不如晚上,姐姐去我那院,咱们偷偷把它喝了?” 边城女子豪爽,仗剑饮酒不在话下。不过陆家本是京城人士,因大爷而迁徙至此,老夫人不喜这风气,严令她们姊妹不许喝酒。 那时,她倒是常和陆雪寒一起偷偷喝酒,酒是她弄来的,可往往背锅的却是自己。 “好啊!”陆雪微痛快答应了。 陆雪寒走后,宁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瞅着她。 “有话就说。”陆雪微无奈道。 “奴婢只是觉得这二姑娘不是善茬……”说完,宁儿捂了捂嘴,“奴婢您不爱听这话。” 陆雪微笑,“这话,我爱听。” 上一世的时候,宁儿提醒过她很多次,可那时她被陆雪寒的善良的假象蒙了心,根本不信。 “那您今晚真去?” “去。” 宁儿嘟了嘟嘴,当她白说了。 她爹愚孝,总跟她说身为大姐姐要多多照顾下面的弟妹,上一世她做到了,可最后得了什么下场? 入夜,陆雪微依约而来。 “大姐姐,我还怕您不来呢!”陆雪寒欣喜的拉着她往屋里走。 酒菜已经摆上,陆雪寒先敬了陆雪微一杯。 “姐姐,这酒怎样?”陆雪寒期待的看着她。 “好喝。”她道。 陆雪寒一喜,又各自斟了一杯,“姐姐,之前咱们有误会,以后还要做好姐妹才是。” 陆雪微接过那酒,与她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而后仰头喝干,“好。” 陆雪寒忙也喝干了,只是这一杯后,她身子晃了晃,便趴到了酒桌上。 陆雪微冷哼一声,她指尖有一点蒙汗药,刚才碰杯的时候,弹到了她杯中。上一世,医毒无双的称号可不是虚的,所有的动作在转瞬间,一般人根本不会察觉。 从陆雪寒的丫鬟在外面,她从窗子跳了下去,本想去西边的角楼,可门上了锁,她犹豫了一下,只能借着西墙的梯子爬到了墙头上。 从这里能看到她那院的情况,此时老夫人和二夫人带着人进了院里,两个小厮进东厢房把静姨娘的尸身抬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她爹正好赶了来。 不知他说了一句什么,老夫人气得身子往后仰,被二夫人扶住后,便开始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 陆雪微不由握紧拳头,她爹会退让吗? 照着老夫人的意思,把这件事压下去,无视姨娘的死! “与其在这等着,寄希望于一个你并不确定的答案上,不如添点火候。” 陆雪微惊了一跳,忙循声望去,但见下面墙角月色照不到的地方,隐隐有一个黑影。 “你……谁?”她咽了一口吐沫。 不!这个声音很熟! 那人自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张精致冷峻的脸露了出来,月下如霜,他缓步走来,身姿飘逸又带着几分威势,及至到了墙下。 他微微抬头,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看向她,眸中无一丝波澜,由她信或不信,是笃定也是无所谓。 只一眼,他继续往外走。 他怎么在这里? 陆雪微又看了一眼西院,她爹已经跪下了。不容多想,她忙从墙头下来,去追顾承继了。 他功夫极高,脚步轻盈,她只能追着跑,只堪堪看到那一抹白影。 他进了前院,乃是二爷住的院子。 陆雪微带着一脸困惑,跑了进去,却被人突然带到了角落里。 “你……” “嘘!” 陆雪微看着顾承继,正不解,见一小厮从正房跑了出来,屋里传出怒喝之声。 “好啊,连你们这些狗奴才都瞧不起爷了!” “滚!都滚!” 那小厮小声骂了句‘废物’,而后甩着袖子往外面去了。 “等着。” 顾承继看了她一眼,而后翻身上房顶,后拿下来一纸人,用棍子举着在陆二窗子前晃悠。 “你又来了!” “你来索命吗?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 “静姨娘,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她们去啊!” 屋里,传来陆二惊恐的喊叫声。 第11章 妾,不过是家里的奴才 陆雪微吃了一惊,又见顾承继冲她招手,便偷摸跑上前去。 “你知道该怎么做?”他道。 陆雪微愣了愣,“怎么做?”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脸上竟露出嫌弃之色。 “静姨娘,求你快走!别来折磨我了!”陆二又一声惨叫。 陆雪微当即大悟,冲顾承继点了一下头,而后掐着嗓子道:“我化成厉鬼,特来取你狗命!” “啊啊啊……不是我害你啊!”陆二崩溃了。 “你没害过我?” “我……我错了……求你放过我……” “既知错了,便到我跟前赔罪,我饶你!”陆雪微说完这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陆二能上当吗? 正当她怀疑的时候,顾承继突然搂住她的腰,带她飞上屋顶。惊魂未定之时,陆雪微见陆二从屋里跑了出去。 陆二自诩文人雅士,最重仪表,可此时却披散着头发,衣服乱七八糟,简直像个疯子。 “为何?”她不由回头问。 “半个月。”顾承继淡淡道。 陆雪微沉思片刻,便就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了。陆二被这纸人吓了半个月了,因是害姨娘的凶手之一,本就心虚,尤其那东西废后精神状态又极差,刚才她一开口,他终于崩溃了。 半个月? 难道一早他就知道她爹没死?还暗中配合她的计划…… “那你这半个月都在陆家?” 顾承继不语,带着她从房顶下来,而后退开两步,似嫌脏一般掸了掸衣角。 陆雪微:“……” 上一世,那个爱她至死不渝的人呢? “回敬。”他道。 “什么?”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飞掠而去。 陆雪微不由叹了一声,自行领会,反正这人不肯多说一个字。不过一想也就明白了,应该是她救他命根子的回敬。 戏台搭好了,陆雪微忙往西院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陆二正跪在静姨娘尸体前忏悔。 “是我强你,对不住你,可万万没想害你命啊!都是母亲和陈氏,她们想霸占西院,所以逼死了你。” 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这陆二都说了,旁人拦都拦不住。 “求你别杀我,我给你磕头!磕头!”陆二哐哐磕头,这惊吓可受大了。 “哎哟,疯了!这老二是疯了!”老夫人气急败坏道。 “可不是呢,大哥,你可别信他的话,他是因为……因为那事废了,所以脑子都乱了,他说的都是臆想出来的!”二夫人试图掩饰道。 陆昊身子晃了一下,脸色突然一狠,上去一脚踢飞那陆二,把人踢到墙上,直接撞晕了过去。 “哎哟,相公啊,快救人啊,都出血了,大老爷要杀人啊!”二夫人急喊着扑到陆二身边,抱着他嗷嗷大哭起来。 “老大,你这是……” “母亲!”陆昊看向老夫人,脸上带着极度的痛楚,“您便是这样对她们母女的?” “那你让娘如何?”老夫人一指指向陆文,“杀了这混子?他可是你亲弟弟!” “所以您就逼死了阿静!”陆昊忍着痛问。 “她虽是妾,不过是家里的奴才,怎可与你二弟比!”老夫人别开脸道。 “母亲!她是我娘子!”陆昊大喊一声,“在她遭受了这般……这般不堪后,您难道不该是心疼她,帮她?” 二夫人气急道:“保不准是她耐不住寂寞!” “二婶儿!”陆雪微从门口走来,“留点口德,小心遭报应!” 那二夫人看到她,不由吃了一惊,不过随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大爷白日一直在调查静姨娘的事,问过了家里所有的下人,眼看纸包不住火了。她便撒了谎,说是老夫人不舒服,让他去城西请李郎中。 那李郎中年事已高,已经不出堂了,不过他儿子是大爷手下的人,还是要给面子的,也就只能他去。 还有陆雪微,她也让女儿给哄骗走了。 等西院空了,她和老夫人忙带人赶来,想趁着他们父女不在把静姨娘的尸体埋了。反正人埋了,事了了,只要她们不说埋在哪儿,凭的大爷如何查,便是查到什么,也没有对证了。 届时老夫人一闹,大爷还真能为了一个死人不顾自己亲娘? 这事便只能以大化小! 可刚出门不久的人,突然又回来了。她还纳闷,再看陆雪微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便知是她给大爷通了信儿。 “阿微,你还要闹么,是不是逼死你二叔,你才甘心?”二夫人指着陆雪微大喝。 陆雪微苦笑,转而看向陆昊,“爹,你可看到了,竟是女儿要逼死二叔?这帽子,凭的她们乱扣啊!” 陆昊脸色一冷,“看来母亲和二弟一家果真是当我已经死了。” 第12章 不分家,那就…… “老大,你这说的什么话?人都死了,难道要娘跪下跟你赔罪?”老夫人使劲拍了拍胸脯,竟还真要跪下。 陆昊比老夫人更快一步跪到了地上,噗通一下,结结实实。他低着头,双拳握紧,压抑着满腔悲愤。 “好!好的很啊!”老夫人身子晃了晃,痛哭出声:“老天爷啊,陆家的列祖列宗,我江氏可对得起你们?想我年轻守寡,养他们三兄弟长大,其中艰难自不必说,如今老大有出息了,有大出息了!这陆家是他撑起来的,我们吃得是他的俸禄,活该如此啊!” 二夫人见此,知今晚这事不好收场,于是已经昏迷过去的陆二爷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一浪比一浪高,陆雪微跪到静姨娘身旁,细心的给她把鬓角的发捋好,“姨娘,你看到了么,他们都哭了,这一张张嘴脸真丑。您安息,来世定要投到好人家,别再受这样的罪了。” 夜风疾了,陆雪微站起身,看向父亲。 为人儿,为人夫,为人父。 夹在其中,他难! “姨娘也看够了,这场闹剧收了!”陆雪微叹了口气道。 “阿微……”陆昊抬头看向陆雪微。 “爹,这样,姨娘也不想你为难的。”陆雪微道。 “爹对不住你们。” 话已至此,陆雪微不会再逼她爹。 南晋以孝治国,若老夫人真要闹个鱼死网破,她爹定不能周全。 “阿微只求一件事,我们大房出去住。”陆雪微道。 “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分家?”老夫人擦了一把泪,转身怒问陆雪微。 “是。” “不可能!”老夫人气急道,陆家吃得是老大的俸禄,若真分家了,她还可有奉养,可二房怎么办? “爹?”陆雪微看向陆昊。 陆昊一咬牙,“那就分家!” 老夫人气得当下用拐杖杵了陆昊一下,“除非老婆子我死了,否则绝不分家!” 陆昊看了一眼女儿,这次没再妥协,“娘,您也考虑一下儿子,出了这种事,我杀陆二的心都有,以后还怎么碰面怎么相处?” “这……”老夫人见陆昊坚决,一时急得没法。 二夫人也旁边哭,说什么大房要逼死二房之类的话。 “不分家也行。”陆雪微突然道。 老夫人神色一亮。“阿微,你说……” “我要我娘留下的嫁妆!”陆雪微看向老夫人一字一句道。 老夫人这一下就懂了,原来这丫头是冲着那份嫁妆来的。 “什么嫁妆,那女人走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了!”她道。 “那就打开库房一一查验,反正册子在我手上,如果真缺了什么,难道不该给我补上?”陆雪微道。 “你!” “祖母这么厌恶我娘,应该也不想留着她的嫁妆?” “这几年吃的用的,单靠大爷的俸禄可不够,那嫁妆早没了。”二夫人上前道。 老夫人可答应她了,这份嫁妆算是陆家的家产,以后是要留给她儿子的! “呵,谁没事一口一个水性杨花,一口一个不知羞耻的,原这几年你们吃得都是我娘的嫁妆啊?”陆雪微讥笑一声。 “反正……反正就没有了。” 陆雪微看向陆昊,“爹,您信吗?又或者说,你也觉得我娘留下的饭很香?” 陆昊脸色一沉,那女人是他的禁忌。 “娘,她的嫁妆本就是留给阿微的,如今阿微已及笄,便给了她!”陆昊道。 “老大……” “明日安葬静姨娘,之后开库房,对着册子一一查验。”陆昊说完这句,不想再多说,而是俯身抱起静姨娘的尸体,送回东厢房。 进了屋后,他再没有出来。 “丫头,好手段!”老夫人看了陆雪微一眼,气冲冲往外走去。 二夫人要哭要闹,可没人理她,只能让人抬着昏迷过去的二爷走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走到东厢房窗子前,见父亲跪在静姨娘尸体前,正在忏悔着。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呢,她抬头看着夜空,缓缓舒了一口气。 翌日,一口红木棺材送了来。 陆雪微看着父亲把静姨娘抱到棺材里,在盖子合上时,她冲姨娘笑了笑。 姨娘,阿微会好好的。 阿微重活一世,这一次绝不走错路。 天会亮,这个冬天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姨娘位分低,而且静姨娘也没有子嗣,本不用披麻戴孝。但陆雪微穿上了孝衫,而且还要扶灵。 “阿微……”陆昊面色难看,女儿家尤其是未出阁的怎么能扶灵拜路。 “爹,这是我能为姨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道。 陆昊亏对妻女,眼下只能由着陆雪微了。 第13章 他在她余光里 老夫人和二房的人都没有露面,陆昊叫来几位军中将士帮忙,一起把棺材抬到了马车上。管家前面撒纸钱,陆昊和陆雪微扶棺,宁儿也穿着孝衫跟在后面。 寒冬腊月,街上没人,一路凄凉。 所谓拜路,要三步一跪,五步一拜。 送灵的队伍停,陆雪微回身跪下,弯腰磕头。这一路她不知磕了多少头,膝盖疼得打不了弯,她咬牙忍着。手掌磨破了,她忍着。腰酸的直不起来,她忍着。 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一片一片,疾风而过,那雪片就成了刀片,划的人脸生疼。 可余下的路还很长,陆雪微撑着身子起来,满心冰冷,而抬头的瞬间,不期然却撞上了一双眸子。 那双眸子很淡,很凉,似比这风雪更冷,可又是那般坚定,给了陆雪微很大的力量。 顾承继,他在灵车后面,腰上绑着孝布。 没有去想为什么,陆雪微转过身,在父亲担忧的目光下,冲他点了点头。 在城门口烧了纸钱,便不用在拜路了,之后便是去山上的墓园。 陆家原是京城人士,祖坟不在这里,只能把静姨娘安葬在军眷埋骨的陵园。 等安葬好静姨娘回来,天色已经晚了。陆雪微进门时,特意看了顾承继一眼,见他穿着下人穿的粗布棉袄,跟着管家去外院了。 原来这些日子来,他就在陆家,成了外院打杂的下人。 晚上,陆昊突然发起了高烧。 陆雪微给他诊脉,原是胸口一股郁气无法排解,内伤外感所致。倒也不用吃药,行针把郁气逼出来,再喝几碗姜糖水就是。 看着陆雪微拿出银针,陆昊实在有点惊奇。 “您放心,女儿有把握。”陆雪微道。 陆昊摇头,惊是惊,可他不怕。战场上,浑身带伤,生死不顾,还怕这几针不成,便让女儿练练手又如何。 他躺下,由着陆雪微行了几针,别说过后,胸口还真舒服了不少。 “阿微,爹记得你虽跟李郎中学了一年,可……”李郎中那句‘顽劣不可教’,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闲来看了几本医书,这一窍突然就通了。”陆雪微敷衍道。 陆昊点头,“有点本事傍身总是好的。” “爹,姨娘的事,您释怀。” “爹对不住她。”陆昊叹了一声道。 “她不怪您。” 陆昊摇头,“爹后悔,这么多年未曾好好待她,该到下面跟她赔罪才是,只是眼下还有大事未了,不敢轻言生死。” 陆雪微握住陆昊的手,皱眉道:“爹,您怎么能这么说,阿微只有您了。” 陆昊愧疚道:“是是,爹不该这么说。” “爹,这次出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军中的事,你不必知道。” “爹,阿微想听!” 陆昊见陆雪微感兴趣,这才说道:“此次攻打夜灵,朝廷为了振奋军心,特派秦王来监军。我们分成三股,从三个方向出发合为夜灵。爹任左先锋,秦王为中先锋,镇北大将军为右先锋。我带兵先到聚合点,却一直没有等到秦王和大将军,一场沙漠风暴后,我们迷了路,在沙漠中行了许久,粮草将用尽时终于到了一片绿洲。我们在那儿修整一番,接着调整路线,杀向了夜灵族右贤王的部落,取了右贤王人头,而后原路返了回来。” 这些,陆雪微是知道的。 “那秦王呢?” “据说是被夜灵族的族长给俘了。” “女儿常去守备府打听您的消息,无意中听了一句,说是行军路线图是秦王制定的,只有你们三位将领知道。那秦王被俘后,出卖了您和大将军,害你们不能汇合。”陆雪微道。 陆昊皱眉,“没根据的话,不可乱说。” “那秦王真是这种人?”陆雪微问,她想知道父亲对顾承继是什么样的看法,这一点对说服他帮顾承继很重要。 “宣仁十二年,北魏大军南下,直逼盛京,崇宗和陈皇后未丢下百姓南逃,最后以死殉国。当时秦王还不满十岁,他骑马在阵前,就像一面旗帜,带领激愤的南晋将士北上,重新夺回了盛京,把北魏赶出了我们的疆域。” “爹……”陆雪微见父亲眼睛红了。 “爹不知道,但爹不愿意相信是秦王出卖了我们,他是崇宗和陈皇后的儿子啊!” 顾承继总戴着铁面,所以爹并不知秦王的样貌,甚至于他就在陆家,爹见面也不识。 翌日,本是说定了开库房查账册,把陆雪微母亲的嫁妆还给她,可老夫人突然病了。病的倒是很及时,而库房的钥匙在她手上,根本没有交出来的意思。 “阿微,不如……” “昨夜听父亲说,明日要回军营?”陆雪微打断了陆昊要说的话。 陆昊点头,“军中事务紧急。” “内宅不宁,外忧不断。”她怅然道。 陆昊愣了愣,自然理儿是这个理儿,只是眼下老母亲病了,便是装的,他又能怎么办? “既然祖母病了,那阿微去给给她老人家请安!” “阿微……” “父亲在这儿等一等,阿微去去就来。” 第14章 不给钥匙,那就砸锁 陆雪微说完,带着宁儿便去慈安堂了。今儿这事必须办了,不然等父亲去了军营,老夫人和二房可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来到慈安堂,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正守在门口,摆明等的就是她。 “徐嬷嬷,我来给祖母请安。”陆雪微上前道。 徐嬷嬷闲闲的看了陆雪微一眼,继而嗤笑道:“老夫人病了,一再嘱咐奴婢,守着门别让大姑娘进去,怕把病气过给您。大姑娘若真有孝心,便在这门口磕个头!” 陆雪微笑,“那库房的钥匙……” “大姑娘!”徐嬷嬷喝了一声,“老夫人病了,病得很重,您是晚辈,得老夫人教养,心莫不是石头做的!” “嬷嬷误会了。”陆雪微摇了摇头,徐徐道:“自然祖母安养要紧。” “那便请姑娘……” “那便砸了库房的门锁就是。” 徐嬷嬷呛了一口,“大姑娘,您……” “哎,本是商量好了的,可不妨祖母病了,倒是不凑巧了。她老人家安养就是,不过是废一把门锁,怕只怕传出去不好听,但嘴长在别人身上,事儿可是自己做的。”陆雪微叹了口气,转身要往外走。 “让她进来!”屋里传出一声怒喝。 陆雪微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徐嬷嬷,祖母病得很重,我还是不打扰了。” “大姑娘!”徐嬷嬷忙追了上来,咬着牙露出一个笑脸,“您屋里请。” 陆雪微轻哼了一声,抬步往正房走去。进了前厅,又绕到后堂,来到西暖屋门前。那徐嬷嬷禀了一声,而后撩开布帘请陆雪微进去。 陆雪微进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可是比她那屋暖和多了。 只是刚进去,迎面飞来一茶碗。 不偏不倚,正砸到陆雪微额头上,血立即流了出来。 “你……”老夫人一惊,她是没控制住怒火,随手拿了桌上的茶碗,却如何都没想到会砸到陆雪微,而且还是脸上。 陆雪微凭的额头鲜血直流,她仍旧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我陆家没有你这不孝子孙!”老夫人移开视线,有点不敢直视陆雪微的脸。 “祖母,您这一下可真重,孙女好疼啊。”陆雪微用清淡的语气说道。 “怎么,你还想讹我这老婆子不成?”老夫人气的咬牙。 “您是长辈,如何责打,孙女都不敢说什么。” 又何必说,这伤在,便是千言万语,总归一个委屈。她带着这伤回去,父亲也就看得明明白白了,所以那茶碗砸来时,她没有躲。 不能让父亲为难,便由她吃点皮肉苦! 老夫人恨恨道:“你休想从我这儿拿走库房的钥匙!” “那库房的门锁,孙女大可让人砸了。” “你敢!” “父亲没死,阿微有靠山啊,这胆子还真大了。不过那门锁真要砸了,祖母的颜面何在,以后在陆家还如何立威?”陆雪微看向老夫人,眸子里一片冰凉,“您说呢?” “你……好!”老夫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这好孙女啊,老婆子竟没看出你有这等心机!” “孙女不敢伤了祖母的颜面,伤了陆家的和气,还请您把钥匙拿出来。”陆雪微一字一句道。 终究,老夫人还是交出了钥匙。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家还由不得你做主!” 从慈安堂出来,老夫人这句话一直在陆雪微脑中回荡着,她知道即便得到母亲的嫁妆,她也很可能保不住。 不过,若她嫁人了呢? 陆雪微嘴角勾了一下,快步朝库房而去了。 “姑娘,您还是先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宁儿跟在后面担心道。 “傻宁儿,这可是战利品。”陆雪微笑。 她都想好怎么气老夫人,结果人家气性大,不待她开口,便已出手,立时解决了她的难题。 来到库房,父亲果然还在。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又心疼又愧疚,先帮她敷了药,然后不再多说什么,立即命人开库房,一一清点里面的东西。 二夫人得了消息来闹,陆昊命属下关门,直接把人关到了外面。 册子在手,可库房里的东西却很多都对不上。尤其是金银方面,千两金万两银,实打实的东西,库房里却没有。 陆昊越是清点越是心惊,同时也更加惭愧。他恨着陆雪微的母亲,可却用她留下的东西喂饱了一大家子人。 “阿微,爹……”陆昊抹了一把汗,实在有些难以启齿,“爹……以后给你补上。” 陆雪微摇头,“剩下的这些足矣。” “阿微……” “女儿只是不想嫁人的时候,装嫁妆的箱子都是空的。” 第15章 怕喝醉了失态 上一世便如此,她嫁顾敬煊的时候,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可结果箱子里装的都是石头。二夫人还美其言曰:姑爷若真爱你,自不会在意这点嫁妆。 她也以为顾敬煊不在意,可时不时来一句‘你那百八十抬嫁妆呢’,总也把她噎的死死的。 后来陆雪寒成亲,她才知道,陆家原来并不像二夫人所说的那般穷。如今想来,定是把她娘的嫁妆都给陆雪寒了。 虽金银没了,可首饰头面、珍珠玉器还有绫罗绸缎这些还很多。 一一清点过后,陆雪微不由吃了一惊,“我娘是什么出身?” 这嫁妆太富足了,绝不是一般大户人家能拿得出来的。 没人跟她提过她娘,除了那些谩骂,连同上一世,她也一点不知。 “以后别再提她。”陆昊脸一沉。 果然,陆雪微叹了口气,不过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清点完嫁妆,仍旧要封入库中,虽钥匙在陆雪微手中,可她仍是不安心。 不如卖了换成银票? 陆雪微摇头,如今世道很乱,钱庄随时可能提不出银钱来,不如真金白银在手踏实。 “阿微,你也长大了,这些嫁妆如何处理,爹都不会干涉。”陆昊道。 “谢谢爹。”陆雪微道。 从库房出来,打开院门的时候,二夫人已经哭瘫在地上了。陆雪寒和陆雪云正在一旁劝着,二人都红了眼。 陆昊看不得这一幕,先一步走了。 “二妹还有四妹,把二婶儿送回去,小心着了风寒。”陆雪微淡淡道。 “你充什么好人!”陆雪云起身冲到陆雪微面前,指着她鼻子骂道:“这库房里的东西是陆家的,凭什么你大房要霸占,无非仗着大伯是参将,可这天下还有说理的地方,我便去守备府告你们一状……” “你去啊。”陆雪微道。 “你以为我不敢?” “我以为你就是不敢!”陆雪微冷道。 “你!” “四妹!”陆雪寒忙上前拉着陆雪云,冲她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陆雪微,“大姐,之前诸多误会,我们二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包涵,可到底是一家人,还是别弄得太僵。” 陆雪微笑了笑:“二妹说的是,大姐可还没忘你那晚的桃花酿呢。” 陆雪寒干干一笑,“妹妹那儿还有,改日再请大姐品尝。” “好!” 陆雪微看向陆雪云,“库房的东西是我娘的嫁妆,老夫人得认,二房也得认。你若说是霸占,便去找个说理的地方。” “你以为我像你,不嫌丢人!”陆雪云嚷道。 “我的确不嫌丢人,闹得越大越好。” 陆雪微挑眉一笑,转身往外走去。 “二姐,她如今怎么这般嚣张!”陆雪云气得全身发抖。 陆雪寒面色沉郁,自那日慈安堂外跪罚,她便觉得这陆雪微不似以前那般鲁莽单纯了,而且性子变得阴沉可怕,手段也极其果决,一点不给人留面子。 入夜,清辉如霜。 陆雪微艰难的爬上屋顶,怀中桃花酿未洒出,她舒然深吸了一口气。风过,有些冷,她裹好披风,把那桃花酿一并暖起。 能力有限,她爬的这屋顶并不高,所能看到的风景也不多,但仍能看到围墙外家家户户的灯火。 前世今生,这样的岁月静好,实在难能可贵。 倒也没等多久,一抹黑影掠过,迎着清辉,踏雪无痕。若不是她盯的死死的,便会以为只是一个错眼,这等功力和身法,堪称独步天下。 可惜上一世,她与他相斗时,他身子已经坏了,常常带着病态,阴郁得让人不舒服。 不过眨眼的瞬间,他落至对面的屋顶,迎风而立。 陆雪微嘴角勾起,从怀里拿出桃花酿,挥动手臂邀约。 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飞身而来。夹着风势,带着清冷,杀气凛然,落到了她面前。 “你等我?”他声音低沉。 “我等你。”陆雪微笑。 顾承继扯下面纱,露出那张如玉的俊颜,神色冷绝,眸光深沉。 “等你喝一杯。”陆雪微举了举手中的酒壶。 “你不问我去哪儿了?” “奸淫掳掠?杀人放火?”陆雪微说完,扑哧笑了,随后又添了一句:“莫不是偷鸡摸狗?” 顾承继微微一怔,似乎第一次见她笑,愉悦的笑。 她一身绯红的长裙,衬着肤白如玉,明艳绝尘。 不可否认,这女子很美。 美得不可雕琢,千般绝色不敌她一笑。 顾承继在陆雪微身边坐下,从沙漠解毒,再到眼下屋顶等候,若说是巧合,他绝对不信。 “这桃花酿甘冽醇香,乃是我的私藏,要不要喝一杯?” 顾承继侧头,青葱玉指执着一杯酒,已到了他面前。 “不用。” “莫不是没有酒量?”陆雪微挑眉。 他静静看着她,眸中沉静无波。 “果真?”陆雪微笑,转而仰头喝下,“怕喝醉了失、身?” 见顾承继眉头微微蹙起,陆雪微抿唇一笑,从旁边再拿一酒杯,重新倒了一杯,捻着这酒杯,她打量了他一眼。 “公子绝色,确实该小心提防。” 陆雪微话音刚落,手中那酒杯被夺了去。 第16章 我想嫁给你 顾承继仰头喝下,失、身不至于,但显然已经被调戏了。 陆雪微赔着笑,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干为敬,而后再给顾承继添满。 “你可知我是谁?”顾承继问。 陆雪微抿了一口酒,细细品了品,而后道:“不想知。” 不是不知,而是不想知。 顾承继喝了杯中的酒,余下的话便无需再问了。 她是否是故意接近他,有什么目的,站的什么立场等等,都无需再问了,因为这个女子心里什么都明白,连他的猜忌都了然。 “我可以帮你。” “不自量力。”很淡的一句。 陆雪微点头,“那你能帮我吗?” 顾承继眸中微有不耐,显然这个话题,让他觉得有些无聊。 陆雪微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严正的看着顾承继,“我想嫁给你!” 顾承继:“……” “我是真心的!”陆雪微认真道。 顾承继眸子一沉,“有病!” 陆雪微还想解释两句,可顾承继已经飞身而去,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陆雪微叹了口气,伸手裹紧披风,这事该徐徐图之,但问题是她现在没有时间了。 陆昊回军营了,一般十天半个月回一趟家。 他刚走,老夫人的病也好了。 这日一早,徐嬷嬷过来传话,让陆雪微去慈安堂一趟。 “姑娘,大爷刚走,老夫人会不会为难您?”宁儿有些担心。 陆雪微笑,这是肯定的啊! 不过兵来将挡,她还真不怕。只是刚来到慈安堂院门口,徐嬷嬷扶着老夫人急匆匆从正房出来了。 “祖母,您小心点!”陆雪微忙迎了两步。 老夫人看到她,脸子一沉,一步不停的往外跑去。 “姑娘,这是?”宁儿不解。 陆雪微摇头,“走,我们去看看。” 陆家后花园有一湖,其实说是湖,更像是比较大的池塘,但水很深。 陆雪微过去的时候,见湖边围了不少人,老夫人急得跺脚,二夫人又哭又喊。再往远处看,那陆二竟在湖中央。 他穿着一身白衣,头发披散着,扭腰摆臀的,竟是在……唱曲! 这个时节,湖面虽结着冰,可已经是六九的天儿了,冰融化了不少,冰层已经很薄了。 “疯了!疯了!老二,你快给娘回来!”老夫人急得大喊。 “爷啊,你快回来,可不能出事啊!”二夫人哭着喊。 陆雪寒和陆雪云也在,纷纷朝二爷喊着。 可陆二是真疯了,唱曲还不够,在那冰上还跳了起来。突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凄厉的惨叫一声,接着扑腾跪到冰上,而后哐哐开始磕头。 “老二!”老夫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快!快去救人!” 管家忙道:“老夫人,这冰层很薄,怕只怕一脚踩空……”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夫人指着管家,咬牙恨声道:“那是二爷,陆家的主子,便是淹死几个奴才也要救!” “这……”这谁不是父母养的,管家可狠不下心来。 那二夫人不管,往旁边瞅了两眼,接着突然冲向一人,直接把他推到了冰面上。 看到那人,陆雪微不由心头一紧。 顾承继!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二爷拉回来!”老夫人冲顾承继喝道。 “要是二爷有个好歹,本夫人饶不了你!”二夫人恶狠狠道。 陆雪微急忙上前,见顾承继已经抬步往湖中心去了,他轻功很好,应该不会有事。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尽量放轻,她跟着他心都提了起来。 终于近了,而这是陆二却突然起了身,看到他后,像是嬉闹一般,绕着圈跑了起来。 突然一块冰裂开,陆二一下子掉了下去。 而这时,顾承继疾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把他从水里面带了出来。而后连拖带拉的,快步朝这边过来。 他们前脚刚上岸,后脚那湖里的冰都裂开了。 险之又险! “二爷!”二夫人急忙去看陆二,见他胳膊被冰碴划伤了,血正往外冒出来,那二夫人起身指着顾承继骂道:“你这狗奴才,竟然伤了二爷!管家,把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然后发卖了!” “二婶儿!”陆雪微上前,挡到了顾承继身前,“他刚冒死救了二叔的命!” “嘿,不过是一个奴才,你这般维护做什么?”二夫人皱眉。 “奴才也是人!” “我看你就是护着他!”二夫人眯眼。 陆雪微见跟二夫人根本讲不通道理,于是点头,“好啊,我就是护着他!” 第17章 家里哪还有银子 顾承继看着挡在自己面前,比自己低许多的女子,一句‘我就是护着他’,让他冷硬的心软了软。 “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院里的小厮何时这般亲近了,我们竟不知道!”二夫人撇嘴道。 陆雪微呵了一声,“二婶儿,嘴下留德,小心报应!” “说什么报应,我看你就盼着你二叔出事呢!”二夫人嚷道。 陆雪微啧啧摇头:“我看二婶儿是盼着二叔冻成冰块!” 二夫人一愣,回头见陆二全身湿透,此刻冻得瑟瑟发抖,惊了一跳:“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还不快扶二爷回去。” 老夫人看了陆雪微一眼,又看了那顾承继一眼,沉下一口气道:“行了,都散了!” 等人都散开了,陆雪微回头看顾承继,“你没事?” 顾承继眸色清淡,微微摇了一下头,而后朝外院走去了。 陆二爷是真疯了,老夫人着急上火,也就顾不上找陆雪微麻烦了。 如此过了几日,陆昊休沐回家,老夫人在慈安堂摆了一桌家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大房有陆昊和陆雪微,二房二爷疯了上不了桌,大公子陆奉武在军中当职回不了家,所以还有二夫人、陆雪微和陆雪云。 陆家还有三房,但三老爷在外地做官,已经很多年没有聚过了。 “首先,老大平安归来,这是一桩天大的喜事。”老夫人看向众人道。 “可不,大爷回来了,二爷疯了。”二夫人酸道。 “所以是非善恶,老天爷看得清清楚楚。”陆雪微添了一句。 “够了!到什么时候都别忘了,咱们是一家人!”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先前的事,老身和二房都有做不对的地方,但这些事过去便罢了,谁都不许再提!” 陆雪微淡淡一笑,先前都撕破脸了,如今倒还能缝起来,老夫人也是能耐。 “其次,老二的病。”老夫人提起来便不住叹气,而后看向老大,“怎么说他也是你亲弟弟,以后二房便要仰仗你了。” 陆昊低头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你们三个都是娘生的,都在娘心里头,一般轻重。你是老大,难免多担待一些,也是你们爹死的早,陆家亏欠你了。” “娘,别这么说,儿子惭愧。”陆昊忙道。 “老大,娘对不住你啊!” “娘!” 母子情深,就差抱头痛哭了,陆雪微轻呵了一声 “你三弟在外,想谋个京调,他想着等回京后,把我们都接回去。”老夫人欣慰道。 “我们能回京?”二夫人一喜。 老夫人点了一下头,“家里三个姑娘年纪都不小了,早日回京,还能订门好亲事。” 陆昊点头,“这是好事。” “他前两日来信,说想让家里给他筹两千两银子。”老夫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难色,“可家里哪还有银子,老大你可给想个法子。” “这……”陆昊刚还感动的想哭,现在是噎的想哭。 “爹,您的俸禄是多少?”陆雪微问。 陆昊说了一个数,陆雪微算了算,道:“打从今日起,我们不吃不喝,也要两年呢!其实也不难,不就是熬成仙儿!” 二夫人哼了一声,“微丫头,你手里有钱,拿出来帮帮你三叔怎么了,还说什么一家人!” “哟,正好说到这里。”陆雪微从怀里拿出一张单子,往桌子上一放,“库里的东西和我娘的册子合不上,差了这许多,我核算了一下,约莫有两万多两,祖母您说该怎么补?” “两万两,你吃人啊!”二夫人一听急了。 老夫人瞪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沉下一口气,“老三的事,暂且放一放!” “这样,那就放一放!”陆雪微把那单子收了起来。 “祖母说的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陆雪寒说着,转头看向陆雪微,“大姐,你说呢?” 陆雪微捂嘴笑:“二妹说的是,不过我可不想被打断骨头。” 一句揶揄的话,落了陆雪寒的脸面,但她也只能赔着笑。 老夫人敬了大家一杯酒,既是老夫人敬的,在座的三位姑娘也喝了。这就不是桃花酿那种水酒,而是烈性酒。 陆昊见女儿似是不胜酒力,便让宁儿带她回去休息。 第18章 献身这种事 陆雪微没说什么,告了一声老夫人,便起身离开了慈安堂。只是没走出去多远,陆雪寒追了上来,说是酒席散了,让宁儿去帮忙打扫一下。 “可姑娘……” “徐嬷嬷催得紧,我送大姐回去。”陆雪寒道。 宁儿不放心,扶着陆雪微不肯撒手。 “宁儿……去……”陆雪微道。 得了这话,宁儿才把陆雪微交给陆雪寒去了。 陆雪寒扶住她,问了句:“大姐,你还好?” “唔……也就喝了一杯……可头好昏……全身发热……”陆雪微难受道。 陆雪寒露出一抹奸笑,“妹妹送你回去休息。” “好。” 陆雪微低着头,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这条路哪是回西院的,分明是去外院的。正如上一世,她喝了那杯酒,然后晕晕沉沉的被送到了守门房的小厮屋里。 后来她极力挣扎,甚至是自残,才保住了清白。可当老夫人带着人进去时,看到那一幕,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接着京城容家来提亲,二房故意透露了此事,这自小订下的亲事也就黄了。再之后回京,老夫人借着赔礼道歉与容家来往不断,终于把陆雪寒嫁了过去。 “姐姐?” 陆雪寒连唤了三声,确定她已经没有意识了,然后推开一间房门,把她扶了进去。 陆雪微手中一根银针,只要轻轻刺陆雪寒一下,她甚至都感觉不到,便会身体发软,继而昏迷过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觉得挺合适的。 只是不经意扫了床上一眼,看到躺在上面的人,当即傻了。 竟然是顾承继! 在陆雪微吃惊的时候,她被陆雪寒扔到了床上。 “哼,一对儿贱人!” 陆雪寒骂了一句,然后得意的走了。 陆雪微听得房门关上,她急忙坐起身,见顾承继脸色绯红,头上一层细汗,呼吸急促,显然是吃了媚药。 “你……脑子残了?” 上一世与她斗智斗勇多年的秦王,居然会被一个蠢女人算计了! 陆雪微吃惊过后叹了口气,马有失蹄,人有失算,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见顾承继呼吸不上来,想把他领子上的盘扣解开,只是她伸出手,他赫然睁开了眼。 “别碰我!” 陆雪微:“……” 顾承继咬牙要起身,可刚一动,似乎牵扯到哪儿,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见他这般,陆雪微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得到回应,陆雪微一把抓住他外裳,猛地扯开,但见胸口染血,甚至还有半截箭卡在里面。 “你……” 顾承继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股香甜的气息萦绕而来,他努力克制着,可手却不受控制的抚上她的面颊。 陆雪微抬头,正撞上他那双极冷又透着渴求的眸子。 “所以你受伤了,不敢与他们纠缠,只能顺从的吃下那媚药?”陆雪微挑眉道。 “快走……”顾承继撇过头。 “我走了,谁帮你?” 陆雪微正色道:“别忘了,我本事可大着呢!” 让顾承继躺下,上次给他解醉梦还剩下一粒药丸,陆雪微从怀里拿出一瓷瓶倒出来喂给了他。 “我现在要把你胸口这半截箭头取出来,忍着点。” “嗯。” 陆雪微冲顾承继点了点头,而后从旁边找出一把刀来,用火烤消毒后,划开顾承继胸口,把那伤口划大了一下,而后直接下手把箭头掏了出来。 那箭头上有倒刺,所以直接拔是拔不下来的。 陆雪微手法快狠准,十分熟练,所以这个过程很快,可疼也是真疼。但顾承继咬紧牙关,竟一声没有泄露。 刚处理好,便听外面一阵嘈杂声。 “守备府的人……”顾承继道。 陆雪微皱眉,“他们在找你?” “嗯。” 陆雪微啧啧一声,“那咱们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了。” “张长住,怎么回事?”陆昊急匆匆从后院赶了来。 那领队的张捕头看到陆昊,忙上前行了个礼,“参将大人,一贼人夜闯守备府,被我们射伤后,一路逃窜至此,我们眼见他翻墙来了您府上。” 陆昊皱了皱眉,“你确定?” “是,我们都看到了。”张长住道。 这里是外院,非是女眷的内院,倒也没什么。 陆昊点头,“你们搜!” 随着脚步声近,陆雪微翻身上去,压到顾承继身上,她的发髻散了,上衣也脱了下来,而被她压在下面的顾承继上身也光着。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二人较劲一般,最后还是顾承继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只是他刚转过去,又被陆雪微捧了回来,待门破开,她忙压了上去。 第19章 你只能娶我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陆雪微看到顾承继眸中惊色,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只听脚步声近,却再无其他动静。 陆雪微心扑通扑通乱跳,心想这戏应该演到什么程度。反正都这样了,若前功尽弃,那可太亏了。 这样想着,她伸手搂住顾承继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感觉到他微微的抗拒,陆雪微往他胸口那地方压了一下。 “唔……” 这一下不防备,他疼得闷哼一声。 可这声,在旁人听来,却是暧、昧至极。 “哎哟,这这……这不是微丫头!”二夫人一声大呼。 地上一堆衣服,床上是纠缠的两人。 那领头一看陆参将那脸色铁青至极,当下明白怎么回事了,敢情他们撞破了上峰的家丑。 “咳咳,大人,那贼人兴许逃窜到别处了,我们先……先告辞了。”张长住忙带着手下的人退出去了。 “雪微!”陆昊怒喝一声。 陆雪微听得张长住他们走了,这才离开了那还已暖热的双唇,气息交缠,她微微喘着看了一眼身下的人。 “爹……你们先出去。”她声音发哑。 陆昊怒火高涨,可到底顾念着女儿的脸面,尤其看到那二夫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得挥手把屋里的人一并赶了出去。 “我在前厅等你。” 等人都离开,陆雪微忙自顾承继身上下来,而后匆匆穿上外裳。 回身的时候,顾承继已经盖好了被子。她上前去扒,他却一把抓住,她用力扒,他更用力。 陆雪微抬头,见顾承继两眼都红了。 扑哧…… 陆雪微笑出声,“我刚才压到你伤口了,想看看裂开没有。” 顾承继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再睁开时,那眸子恢复了往日的沉冷。 “不必!” “矫情!” “你!” 陆雪微一笑,眉眼弯起,而后看着顾承继,眸中几分风情。她伸手抚摸自己的唇,指尖滑过,笑意放大。 顾承继只觉一口血腥气上涌,他竟又被她调戏了! 趁着他松懈,陆雪微一把扒开他身上的被子。 血湿透了细布,果然还是裂开了。 收敛神色,她开始重新为他上药包扎。 顾承继眼前一阵阵发黑,缓了一会儿才好一点。只是睁开眼,却见陆雪微外裳散开,胸前露出一片春色。 他忙别开了眼,脸有些发烫。 陆雪微见此,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忙转身系好衣带,脸同样红了。 “那个……守备府的人这几日会全城搜查,但我爹是军中参将,比守备官大一级,他们还是要给这个面子的,轻易不敢再来打扰。” 陆雪微继续为顾承继包扎好,而后给他盖上被子。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各自平复了心绪。 “你只身涉险,但还未有收获?” 顾承继抬眸,这个女子本是养在深闺,却仿佛能洞察一切。她太聪明,做事更是果敢利落,可以为了既定的目标,用非常之手段。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需先看到她的目的,才能进退自如。 可他看不出她有什么目的。 “我有两个仇人,凭我自己的本事无法报仇。”她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说道。 “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那句‘皎如明月,冷若清霜,仙姿飘逸,绝世无双’,除了你谁还配得上?还有我听闻秦王被夜灵族俘虏,而我们初见面时,你正被夜灵族追杀,若只是一个小喽啰,值得他们横跨沙漠千里追踪?所以前后一结合,我便猜到了。” 顾承继瞳孔缩了一下,她猜对了他的身份,但他仍不信她的话。 陆雪微叹了口气,“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是你,那便这样说,如果你长得丑陋不堪,刚才我也亲不下去。” 顾承继眸光一冷,这女人明知他的身份,居然还一而再的无礼! 陆雪微笑了笑,“要不要合作?” “不必。” “抱歉啊,我不该这么问。”陆雪微笑意一敛,眸光锐利,“而应该这样说,秦王殿下,我没有问你的意见,而是知会你一声罢了。” 顾承继脸色一沉,这女人威胁他。 “你想做什么?” “今儿这事,既已发生,你只能……娶我!” 第20章 我要哭吗 前厅,陆雪微刚走到门口。 “哟,这样一想,前几日他二叔跑到后院湖中央,我让那小厮去救,微丫头诸多维护,还顶撞了我这个长辈,家里人都看着,竟一点教养都没有,原是与这小厮早已暗生情愫了。” 这是二夫人的声音。 “丢人啊,她竟学的跟她娘一般,我陆家的清誉都让她们母女俩败坏了!”老夫人的声音。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继而抬步走了进去。 父亲低头凝思,强壮的身体紧绷,似是在克制什么。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脸色沉郁,而那双眸子透着怒气。 老夫人坐主位,二夫人坐在一旁,陆雪寒站在二夫人身后。 “姐姐……” 陆雪寒一脸忧色,朝陆雪微走去,不过在看到她眼底的冷后,便止住了脚步,继而回身冲陆昊道:“大伯,姐姐昨夜喝醉了,实是无心之过。” “什么有心无心的,反正我们看到的不是假的。”二夫人轻呵一声道。 陆昊抬头,看到女儿那张与其母亲相像的脸,又联想到她做的事,火气就更盛了。 “你一未出阁的姑娘,竟与下人纠缠不清,这般不自爱,简直与你母亲……” “你们说我就说我,别提我娘!”陆雪微厉声喝道。 “好大的脾气!”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冲着陆雪微怒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祖母,倒不如你来解释一下,什么叫羞耻?” “你!” 陆昊腾地起身,走到陆雪微身前,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陆雪微脸歪到一边,静默半晌,接着她笑了一声。 “你还有脸笑!” 陆雪微转头,“我要哭吗?” 陆昊看到陆雪微脸上的巴掌印以及眸子里的冷,心猛地缩了一下,什么时候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变得这般桀骜不驯,仿佛满身都长满了刺一般。 “今晚发生的事,难道你不解释一下?” 陆雪微轻嗤,“我本有话说,可您已经先给我判了罪,我还有解释的必要吗?” 陆昊愣住,阿微没来之前,他确实急于想听女儿的解释,因为在他心里,女儿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可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尤其提到了那个女人,他的理智便被怒火摧毁了。 “阿微……” “这事,我认了。”陆雪微淡漠道。 厅子里,人各有心思。 二夫人叹了口气,“大爷,你也别气了,小心气坏了身体,这事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陆雪寒柔声道:“是啊,姐姐心里也不好受呢。” “只怕家丑外扬!”老夫人没好气道。 陆昊看向陆雪微,他想听一句解释,哪怕一句,可这丫头却敛容静思,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老大,事到如今,反正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清白已经毁了,再想嫁好人家,那是不可能了。”老夫人话中有话。 陆昊脑子很乱,只是摆了摆手。 “此事……” “我要嫁给他。”陆雪微突然道。 陆昊眼睛徒然瞪大,“你说什么?” 陆雪微抬头,一字一句道:“我要嫁给他!” “不可能!”陆昊断然道。 “我认定他了!” 陆雪微说完这句,转身大步出了前厅,朝着外院跑去。 她突然想起顾承继最后说的那句话:你给本王刨了个坑。 以前世她对他的了解,这人孤傲的很,怎么可能安心待在坑底。陆雪微匆匆来到顾承继屋里,果然床上的人不见了。 现在守备府的人满城搜捕他,这人怎么这么……蠢! 前世,她可从来不敢用‘蠢’这个字来形容他,看轻敌人便是放松自己,早晚付出代价。 第21章 比谁更狠吗 陆雪微急忙出了府,左右无人,入目都是夜的黑寂。 她往左边闻了闻,又往右边嗅了嗅,确定这边的气味比较大,便往这边追去了。她有一个技能,便是嗅觉灵敏,主要是对草药的气味比较灵敏。 她给顾承继用了药,这股药味飘散在空中,她循着味儿去寻。 很快,她在一条胡同里看到几个黑影。 近了一看,乃是顾承继被几个黑衣人纠缠着。他手中无刀,先是利用近身搏斗,一手折断了一黑衣人的脖子,而后拿了他的刀。 继而回身,一刀刺中背后偷袭的另一个黑衣人。 而后与身前两个颤抖数十招,他本就受了重伤,此刻便是强弩之末,可他每一招都狠极,只要出招就不落空。 在一黑衣人迎上来时,他脚踢身后的墙,猛地一个旋身,迎头劈了下去,血花四溅。 几个黑人都死了,而且死相凶残。 这一场打斗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捂着胸口,踉跄的退后两步抵着墙,慢慢的滑坐到地上。 沉默许久,他回头看她。 月色之下,那俊雅至极的人,此刻却透着一股子阴狠,尤其眼尾那颗红痣,妖冶至极。 “怕了吗?”他问。 陆雪微瞳孔一缩,猛地回身洒了一把药粉,而后捂住口鼻退到顾承继身边。 “啊!好疼!啊!杀了我!杀了我!” 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原是漏网之鱼,那药粉撒到了他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沾到药粉,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那脸上的肉糜烂了,啪的一下,掉到地上。 眼珠破裂,流出血水,五官变成了肉汤…… 而毒素迅速蔓延,很快整个人变成了一堆儿血肉。 “怕吗?”陆雪微低头问顾承继。 这声音,很冷。 顾承继抬头,嘴角扯了一下,“你说与我合作?” 陆雪微蹲下直视顾承继,“我,够格吗?” “你说,有一天,我们谁会是那个下场?” 他不信任她! 陆雪微叹了口气,“我不会害你,永远不会。” 顾承继挑眉,“为何?” 陆雪微扶着顾承继起身,迎着月色往胡同外走去。 “殿下,你娶了我呢,你就是我的夫君了。而我的夫君,我当然要宠着。” 这一条路不长,但他们却走了很久。这一晚的月色也不好,可难得二人有了赏月的心情。 夫妻俩吵架,娘子气得要回娘家,夫君追了回来,要说好话,还要哄着顺着。陆雪微突然有这个感觉,想到这里,便笑了一声。 顾承继抬眸,仍旧生分的紧。 “我父亲不同意,不过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 顾承继脸一沉,她竟然取笑他! “要委屈殿下了,先入赘我们陆家!” 夜里,外院寂静无人。 陆雪微把顾承继送回房中,再次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 “您再折腾,这伤口就真好不了了。” 顾承继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十分犀利。 “本王、你父亲还有镇北大将军,我们各自统领三千人马从三处关隘出发,按着行军图合围夜灵族。本王带将士赶到既定地点,却被夜灵伏击。你父亲则带着将士偏离了路线,最后也没能汇合。而镇北大将军及他所带领的三千将士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及至今日仍无音讯。” 顾承继的声音很清冷,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而已。 陆雪微自然知道这件事,南晋三大悬案之一,镇北大将军沈靖和三千将士失踪,尸骨不存。 “茫茫草原,这行军图必须精准不差,不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顾承继道。 “你怀疑是行军图出了错?” “这行军图上的路线是我们三人制定的,当时绝对没有错。只是后来交给守备府,原始这一份留存,再誊抄三份我们一人一份。” “所以你几次夜闯守备府是想偷原始的那一份。”以此证明非是他通敌卖国,致使这次作战失败,而是被人窜改了路线图。 顾承继却摇头,“本王想找到当时誊抄那人,让他复原一份当时交到沈将军手里的路线图。” “所以……你想找到沈将军和那三千将士!”陆雪微眼睛瞪大。 顾承继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那眸子冷极了,“三千将士赤胆忠心,他们没有死在杀敌的战场上,却死在了同袍挖的坑里。” 第22章 这一回合,他输了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 “我帮你!” “本王说这些,非是要你帮忙。”顾承继淡淡道。 “那是?” “为了对付本王,那人不惜坑害三千将士,甚至通敌,你难道最先意识的不是这件事很凶险?”顾承继说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无奈。 一句‘我帮你’,她说的未免太轻巧了。 “王爷胸怀天下,大仁大义,焉知小女子没有这样的胸襟?”陆雪薇说完,轻笑了一声。 顾承继眸子冷沉,“你笑什么?”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眼中仍旧带着笑意,也透着精明,“沈将军统领北境十万大军,他是您的人?” 顾承继眼睛一眯,那句‘胸怀天下,大仁大义’果然是讽刺他的! “你想说什么?” “别提什么家国天下,我帮的只是你。” 先告诉她,他想要做什么,而后提及那三千将士,一腔激愤,接着又道出其中凶险,明着是为着她好,实际是他在丈量她的胆量,如果她退缩了,自不必多说,如果她仍旧执意帮忙,那帮的也是家国大义,这人情落不到他头上。 甚至于,她因此事而死,他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这人心太冷了,装不下任何温情。而且城府极深,每一步都是心计。 可陆雪微偏偏不如他意,一句‘帮的是你’,让他不得不欠她。 顾承继静静注视着陆雪微,尤其看到她一侧脸上的巴掌印,心中实在别扭。 这一回合,他输了。 “王爷好生安养,其他的事不用担心。”说完这句,陆雪微站起身,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回到西院,看到她爹站在院中,倒也不奇怪。 “去哪儿了?”陆昊回头看到女儿,又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不由有些愧疚。 “陈继出府了,我把他找了回来。”顾承继在陆府化名陈继。 听到这话,陆昊脸色阴沉下来。 “莫不是,你还真想嫁给家中的奴仆?” “不然呢?”陆雪微哼笑一声,“我便是这般不知廉耻啊!” “阿微!” “爹应该知道我的酒量,便是一杯烧酒又如何,我怎么就醉了?陆雪寒和陆雪云都没事,偏偏我不胜酒力?宁儿送我回来,半路却让陆雪寒给拦住了,她说送我回来,真的把我送到西院了?又或者是陈继的屋里呢?” “这……”陆昊一些子被堵得无言以对,半晌才问道:“当时你为何不说?” “为何不说?”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看向父亲,“他们那样羞辱我,而父亲您做了什么?您打了我一巴掌,您相信了她们的话。” 陆昊愧疚不已,“阿微,爹是一时气急,这件事爹一定好好查,还你清白。” “我还有清白吗?” “爹……对不住你。” 陆雪微叹了口气,“爹,您说对不住女儿,便是信女儿的话了?” 陆昊忙点头,“爹信你。” 陆雪微苦笑,“女儿说一句,您信,她们说一句,您也信。在战场上,您杀伐决断,怎么在家事上这般糊涂。” “阿微,你这是什么意思?” “爹,等您查清真相了,再说信不信。” 陆雪微行了礼,而后往屋里走去。 她不接受父亲的道歉,便是让他继续往下查,查的越多愧疚越重。倒也不用怕他查到顾承继头上,因为他爹首先过不去老夫人那一关,事情到最后定是不了了之。 可这份愧疚,却可以让她爹同意她嫁给顾承继。 进屋,宁儿看到她,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姑娘,宁儿害了您。”宁儿哭道。 宁儿在慈安堂忙完,回到这院,却不见姑娘,忙出去找,这才从家里丫鬟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找不到姑娘,她只好回来等着。 陆雪微扶起宁儿,“别哭了,姑娘我没事。” “姑娘,可您的清白都丢了,怎么会没事。”这可是天大的祸事! 陆雪微剐了宁儿鼻子一下,“这夫君可是姑娘我自己选的。” “啊?” “那可是绝色天下的美人!” 宁儿没听懂陆雪微的话,可看到自家姑娘脸上一点愁色没有,反而难得一副欢快的样子,好像阴雨连绵数日,终于放晴了一般。 见此,她才不难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姑娘开心最重要。 第23章 渡她一世痴妄凄苦 翌日一早,陆雪微偷偷跑出去了一趟,买了一些药材。回来后熬成药汤,给顾承继送了过去。盯着他喝了,这才安心。 当天晚些时候,宁儿从外面回来说慈安堂闹起来了。 “大老爷不知拿了什么证据,说二夫人往您酒杯里下了药,二夫人喊冤枉,老夫人也帮腔,可大老爷执意要把二房赶出府,二夫人一急撞墙了。” 陆雪微静静听着,对于宁儿的话,她一点都不意外。 二夫人显然火候不够,这事做的漏洞百出,只要一查就能查出来。可她会撒泼,会耍赖,老夫人再一掺和,这事还真能被赖掉。 又过了一会儿,陆昊来了。 陆雪微见父亲一脸愧疚和心痛之色,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父亲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可在处理内宅事物上,女人一哭,他就没招儿,而且耳根子软,别人说一句他信一句。 “阿微,爹对不住你。”陆昊觉得实在没脸面对女儿,她被二房算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可在第一时间,他却没能保护女儿,反而冤枉她了。 陆雪微抬头看着月色,“如果静姨娘还活着就好了。” 出什么事,她都挡在她前面,永远无条件的相信她。 在静姨娘一事上,陆昊也是惭愧的紧。 “你二叔发病了,等他病好一些,爹做主让二房搬到外面去住。”陆昊道,这是他能做的,对女儿最大的补偿和保护了。 “那我和陈继呢?” 陆昊脸色一青,“明日爹会让管家把他辞退,你那心思也收一收。” “我和他的事可放一放,但不能把他赶出府。”陆雪微道。 “不行!” “您要逼我也离开陆家吗?” 陆昊气急道:“虽陈氏往那杯酒里下了药,怕是正如你意!” 说完这句,陆昊当下就后悔了,他说的什么话! 陆雪微讥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阿微!”陆昊压住火气,尽量好言好语道:“那陈继只是个奴仆,你嫁给他,往后日子长呢,少不了要吃苦。等这事过去一两年,许你的婚事还有转机,眼下先不急好吗?” 她知父亲口中的转机是什么,陆雪微没有再多说,只道:“只要不把陈继赶出府,我就答应您。” 陆昊忙道:“好好,暂时不赶他走就是。” 陆雪微送陆昊出了院门,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一句:“爹,您说二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陆昊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把问题抛给陆昊,陆雪微言说累了,便先回屋去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陆雪微端着熬好的药进了顾承继的屋里。 出乎意料的,他人已经醒了,而且穿戴整齐,正盘腿打坐。他手中握着一串玉佛珠,指尖拨动,玉珠弹响,仿如佛音靡靡。 看到那串玉佛珠,陆雪微心猛地震动了一下。 上一世,她机关算尽,却落得死后凄凉,唯一的陪葬物就是这串佛珠。 他斩杀过太多人,手上沾满了鲜血,是这串佛珠感化他秉持善念。而最后,他把这佛珠戴在她手上,渡她一世痴妄凄苦。 他徐徐睁开眼,眸中无波无痕。 “这佛珠?” 顾承继先陆雪微盯着他手里的玉佛珠,反手戴到手腕上,掩于袖下,似乎吝啬于被她看到。 “故人所赠。”他道。 陆雪微收敛心神,把药送到他手里。 顾承继接住,道了一声谢,而后一口把药喝了。 “你伤得挺重的,应该卧床休息才是。” 顾承继咳了一声,没有接这句话。 陆雪微心思转了转,想到什么,不由笑问:“昨日我告诉过你,一早过来给你送药,所以你特意穿好衣服等我?” “没有特意。”顾承继淡淡道。 陆雪微扑哧笑出声,所以即便身受重伤,秦王殿下还是强撑着起身先穿好了衣服,怕她看到什么春色。 她忍着笑,道:“可我还要看你胸口的伤,这衣服穿好也要扒下来的。” 顾承继猛地抬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陆雪微抿了抿嘴,“你拿我当大夫就是。” “可你也是女人。” “所以你不当我是大夫而是女人?” 顾承继自认嘴不笨,却一而再的被陆雪微堵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一副哑巴吃亏的样子,陆雪微笑着摆手,“好了,不逗你了,今日不用换药。” 第24章 容家来提亲 从顾承继房中出来,不想正碰上管家。 那管家看到她惊了一跳,忙左右看了一眼,而后上前道:“姑娘,您怎么来这儿了,让下人们看到少不得闲言碎语。” 陆雪微挑眉,“你来做什么?” 管家往她身后的房间看了一眼,道:“陈继这两日不做工,陆家总不能养闲人,所以奴才唤他去厨房劈柴。” “他往后不用陆家养。” “啊?” “本姑娘养就是。” 管家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干干应了一声。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养男人,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这几日别打扰他,饭菜送到门口就是,记得精细一些。”陆雪微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管家,“你知道怎么做?” “是是,奴才知道了。”管家满口应着。 陆雪微回到西院,用过早饭后,宁儿从外面进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姑娘,听说京城来人了。” 陆雪微此时正规划在院中盖一间房,可用来炼药。听了这话,她嘴角微微勾起,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老爷呢?” “今日本该回军营的,刚走到门口就被堵上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不禁想到上一世,那个格外冷的冬日。 那个曾名动天下的状元郎,富可敌国的容家家主,最后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他死前对她说:“陆雪微,这一世,我负你,可你又何曾不是负了我?” 容陌! 她愿赔他一世平安喜乐。 宁儿大概觉得此事非比寻常,又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有不甘的又去外面打听了。临到中午的时候,宁儿才回来。 “姑娘,听说来的是京城容家的人。” “嗯。” “姑娘!”宁儿一把握住陆雪微的手,“京城容家啊,您和容家小公子曾有婚约,他们这时候来,用意很明显,姑娘您怎么……” 陆雪微摇头失笑,“你忘了,姑娘心里头已经有别人了。” 宁儿瞪大眼睛,“那个……奴仆?” 陆雪微脸色微微一沉,“宁儿!” 宁儿忙吐了吐舌头,可有些话还是要说:“那是容家小公子啊,便是咱家那位小哥长得好,可跟容小公子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姑娘您可不能犯糊涂。” “老夫人和二夫人看我不顺眼,这婚事成不了。” “此事还要大老爷做主。” “你忘了我与陈继的事?” “姑娘是说老夫人她们会捅破……”宁儿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脑子一下子清亮了,“所以二夫人给您下、药,便是知道容家会来人,故意搅了这亲事。” 陆雪微敲了宁儿脑门一下,“不傻。” 宁儿这一下急了,“姑娘,您还能笑得出来,眼下应该赶紧去慈安堂阻止她们乱说才是。” 陆雪微摇头,她愿自毁清白,一则为庇护顾承继,二则是为容陌。 她不能嫁给容陌,却也绝不容许陆雪寒再祸害他。 宁儿不知陆雪微所想,急得在院中打转,可她一个丫鬟能做什么,也就一番着急上火罢了。 用过午饭,陆昊来了。 他脸色很差,看到陆雪微,眼神闪躲,还有些心虚。 “容家来人了。” 陆雪微应了一声,“来提亲的?” “嗯,我与容凛交好,你出生时我们陆家还在京城,那时你娘和容夫人为你和她家小公子定了娃娃亲。虽后来我们搬到雁归城,这么多年不联系,但容家重诺,还是由容家一位长辈带着媒婆来提亲了。”陆昊说着叹了口气。 多好的亲事,可惜…… “我和陈继的事,容家人知道了,对?” 提到这事,陆昊气得拍桌子,“两个丫鬟乱嚼舌根,好巧不巧被容家人听到了!” 什么巧不巧的,还不是老夫人安排的。 “容家人要退亲?” “阿微,此事怪不得人家。” “祖母说为了不得罪容家,希望由您出面与容家人商量,让二妹顶替我嫁给容陌,是吗?” 陆昊一愣,这话他还正不知如何开口,却由女儿先说出来了。 “你怎知?” “爹,宁儿都比您看得通透。”陆雪微摇头失笑。 陆昊看女儿笑得一脸苦涩,突然就想到了昨晚离开前,女儿问他的那句话:二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 陆昊猛地站起身,老夫人和张氏一早就知道容家人要来提亲,所以先坏了女儿的名节,然后顺水推舟让他碍于颜面把陆雪寒嫁过去。 “休想!” 陆昊怒喝一声,甩开袖子大步往外去了。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父亲之所以坚决不许她嫁给顾承继,便是还期望着容家来提亲。可容家来了,这亲事却被自家人给搅黄了。 第25章 心太偏 父亲刚走不久,徐嬷嬷来了,说老夫人请她去慈安堂说话。 陆雪微过去的时候,见陆雪寒跪在厅堂当间,她爹和老夫人坐在主位,而二夫人坐在一旁抹泪。 见到她进来,那二夫人扑通一下跪到她跟前。 “阿微,一切都是二婶儿的错,你要把我们赶出府,我们认了,可不能牵连寒儿啊!她和容小公子已互生情愫,你就发发慈悲,成全他们两个。”二夫人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陆雪微的脸色。 “互生情愫?”陆雪微挑眉。 二夫人忙从陆雪寒手里拿过一块玉佩,“两年前,你二妹回京去看望外祖,与那容小公子巧遇。你二妹虽极力避嫌,可那容小公子心仪她,便在她离京时送了这信物,言说以后娶她。” 陆雪微低头看了一眼那玉佩,玉佩一面刻着容字,确实是容家男儿人手一个的玉佩。 上一世,她刚被毁了清白,心情正低落,又看到这玉佩,便信了二夫人这话。想她与容陌的婚事毁了,便成全二妹也没什么。 而在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原那玉佩是容陌托陆雪寒转交给她的。 她与容陌虽多年不见,可容陌是个重诺之人,觉得既然订了亲事,她便是他的未婚妻,也认定了她这个人。 想起前尘种种,陆雪微恨不得扒了陆雪寒的脸皮,撕了二夫人的嘴,把她们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黑是红。 陆雪寒如愿嫁给容陌后,虚荣心没有得到满足,反而愈加高涨。后来,她勾搭上顾敬煊,害容陌丢了仕途和名节。 一个男人受了这等侮辱,还是高傲如容陌,他终是不堪忍受而自缢身亡。 那么好的容陌,就这样被毁了。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冷着声音问:“你说二妹极力避嫌又为何收下这信物?” 二夫人一愣,“这自然是……容小公子情真意切,硬塞给她的。” “便是二妹对容陌无心了?” 二夫人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话,“眼下还不是为了保全陆家的颜面。” 陆雪微看向陆昊,微微一笑:“爹,咱们陆家不需要牺牲女儿家的亲事来保全颜面?” 这一来一回的,陆昊早就看得透彻了,眼下满肚子都是怒火。 听了这话,他大手一挥,“不需要!” 陆雪微摇头一叹,“二妹想牺牲,可也用不着。” 二夫人瞪大眼睛,这话怎么说的。 陆雪寒转身跪向陆雪微,低头道:“大姐,妹妹对不住你,非是我对他无心,而是碍着你们的婚事,动了心却不敢说出口。” 二夫人忙点头,“对对,寒儿心软,原是顾忌你们的亲事,不敢说出口怕伤了大姑娘。可如今你们亲事不在了,就当成全一对有情人。” “既婚事不在了,若容陌对二妹有情有义,自会来提亲的,也没有女方家上赶着嫁女儿的,岂不让人看轻。”陆雪微道。 “还不是你做了那等丢人现眼的事,让寒儿嫁进容家,也是不想得罪容家,想把这事圆滑过去。”老夫人插嘴道。 “娘!”陆昊脸色一沉,“此事还要掰扯么,谁给阿微酒里下了药?谁事先知道容家人要来提亲,而毁了阿微的清白?如今又来这么一出,难道没有顶替之嫌?” 陆昊一句一句就是石锤,砸的老夫人想狡辩都不成。 “便是老身糊涂了,该给你们赔罪,可眼下已经这般了,不如成全寒儿。她嫁进了容家,我们两家成了姻亲,于你仕途也有好处,等日后我们回京也有靠山不是。”老夫人耐心说道。 “娘啊,这话您还真说得出口啊!”陆昊气得猛拍一下桌子,而后指着跪在地上的陆雪寒和二夫人,“你们一个一个真是白眼狼!” “老大,算娘求你了!”老夫人恳切道。 陆昊悲愤至极,“娘,您的心太偏了!” “你!”老夫人瞪大眼睛,没想到大儿子竟会对她说出这句话。 那二夫人见陆昊一脸冷绝,连老夫人开口都不好使了,于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大爷啊,老二他疯了,我们二房垮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弟弟一家,点点头!”二夫人跟陆昊哭完,转而又朝着陆雪微哭道:“阿微,是二审对不住你,二婶儿把命赔给你!” 说着这二夫人起身就要往墙上撞,而刚好这时一人冲了进来,拦住了二夫人。 第26章 论打脸的本事 “娘!你这是做甚!” 这人是陆家大公子,也是陆家唯一的男嗣陆奉武,他跟随陆昊在军中当职。 二夫人看到陆奉武,便觉得有了依仗,眼泪一抹道:“奉武,你总算回来了,你可得给二房做主,给你妹妹做主!” “到底怎么回事?” 陆奉武扶着二夫人在椅子上坐下,这段时间他带着一队人马去沙漠搜寻沈将军了,所以没能回家,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二爷疯了的事,眼下不好说,二夫人直把陆雪寒的事说了。 陆奉武听完脸色一沉,上前扶起了陆雪寒,“你有什么错,为什么跪下。” “哥……我对不住大姐……”陆雪寒摇头道。 陆奉武让陆雪寒坐下,而后向老夫人和大老爷行了礼。 “奉武,这一趟吃了不少苦,好孩子,祖母日日盼着你回家。”老夫人看着陆奉武,满眼都是宠爱。 当下这些人,连儿子都没在心上,唯独这孙子长在了心尖尖上。 陆奉武摇头,“祖母,为了陆家,孙儿不苦。” “好孩子!”老夫人点头,继而转向大老爷,怪责道:“若非你出事了,奉武必须扛起家里的担子,何至于孤军深入夜灵犯险。” 陆昊看到侄儿也是十分欣慰,“奉武,大伯知道你有担当,以后陆家有指望了。” “谢大伯夸赞。” 陆奉武说完,继而看向陆雪微。 “大姐,前面的事不提,只说眼下。既你与容小公子婚事不成,成全二姐不行,为何非要霸着,让谁都不好过。” 陆雪微淡淡一笑,好一句‘前事不提’啊! “你们都说要保全陆家的颜面,说我对不住容陌,可既然他和二妹两年前就互生情愫了,那这么一细究的话,到底是谁对不住谁?”陆雪微讥笑一声道。 陆昊一愣,确实啊,这么一想,算是容陌先对不住他家阿微的。 “既如此,便把二妹手上的玉佩交给容家来提亲的人,让他们带回京城,看容家人怎么说。”陆雪微道。 “不行!”陆雪寒白着脸道。 若带回容家,让容陌看到,那她的谎言就拆穿了。 “如何不行?”陆雪微逼问。 陆雪寒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摇着头不肯。 “大姑娘,你这么做岂不是打寒儿的脸,有你这么做姐姐的么?”二夫人嚷道。 陆雪微啧啧一声,“难道不是为了陆家的颜面,我可以牺牲,二妹就不行?” “这……”二夫人被堵得也没有话说了。 “又或者,这玉佩不是容陌送给二妹的?” 陆雪寒猛地抬头,她怎么会知道? 陆雪微冷哼一声:“容陌熟读圣贤,乃世家公子中的楷模,我不信他会做出这种私通未婚妻妹妹的事!” 陆昊神色一凛,正要质问陆雪寒,但还未开口,却被陆奉武截住了话茬。 “大姐,自小你便是这般脾气,我们这些弟弟妹妹都让着你,但这一次,请你顾全大局。” “什么大局?“陆雪微问。 陆奉武转头看向陆昊,道:“大伯,如今沈大将军生死不明,可北境不能没有人主事,论资排辈也当是您了。只是咱家根基浅,需京城有人走动一下,若容家和我们陆家成了姻亲,一荣俱荣,自然会帮这个忙。” 陆昊脸色冷沉,“此事言说过早。” “大伯,多少人巴望着这位子,不能不早做打算。” 陆雪微轻笑一声,既陆奉武说了这话,倒也不用她再费口舌了。 陆昊沉下一口气,“奉武,你太让大伯失望了!” 陆奉武一愣,“大伯,侄儿说的不对吗?” “我陆昊戎马半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百姓,我打仗不为升官,只为天下太平。你这般蝇营狗苟,已经犯了当兵之人的大忌,以后上了战场定是偷生怕死之辈。” “大伯……侄儿不是这意思……” “大公子,沈大将军生死不明,你却鼓动父亲在京城走动,岂不是给有心人留把柄,让他们污蔑是父亲陷害了沈大将军,回头父亲连辩驳之词都没有。”陆雪微叹声道。 陆奉武真没想到这茬,当下忙道:“侄儿想错了,大伯勿生气。” 陆昊起身,甩开袖子,侧头看向陆雪寒:“寒儿,大伯再问你一句,最后一句,这玉佩确实是容陌给你的定情之物?” 陆雪寒暗暗握紧拳头,她若说是,大爷定让她交出玉佩与容陌对质,到时可就丢大人了,以后回京也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思及此,她只能摇了摇头。 陆昊冷哼一声,“玉佩交来还给容家,等日后回京,我亲自登门道歉。” 之后陆奉武找陆昊求情,却被赶出了房门,此事也就这样了。 第27章 他很好,与我何干 翌日容家人要回京了,陆昊亲自送到了门口。而这时陆雪微跑了来,将一封信送到了那容家人手上。 “请代为转交给容小公子。” 那容家人看她正生气,只是碍着陆昊的面子,到底没说什么。 等把人送走了,陆昊也该回军营了。 “阿微,你真的喜欢那个陈继?” 陆雪微怔了一下,喜欢么,不知道,但他是她这一世要誓死保护的人。 “我非他不嫁。” 陆昊叹了口气,大概实在不能理解女儿的心思,只得道:“爹先去军营了,此事你再好好想想。” 大概军中有要务,陆昊和陆奉武是一起走的。 容家的事过去了,二房没有得逞,眼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之后十来日,家里倒是难得安静下来。 陆雪微日日给顾承继送药,他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 “容陌。” 陆雪微正要走,闻言转回身看向顾承继。 他抬眸看向她,“可惜。” 陆雪微一笑,“你在可惜我没能嫁给容陌?” 顾承继眸光微沉,似乎对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满意。 “他很好。”陆雪微敛了笑道。 “那为何?”别说迫不得已,若是她想成就这婚事,总能自证清白。 “他很好,但与我何干。”陆雪微耸了一下肩,继而转身往外走去了。 这日用过午饭后,宁儿进了屋,手里拿着一个荷包。 “姑娘,二姑娘送来的,说是她亲手绣的。” 陆雪微看了那荷包一眼,“人呢?” “走了。”宁儿撇了一下嘴。 陆雪微挥了一下手让宁儿把荷包收起来,这几日陆雪寒经常往她这边送东西,亲手做的点心,亲手做的绣花鞋,亲手编的花篮……总之就是一份心意,请她收下。 而她只送到门口,从不进来坐坐。 她在赔礼道歉,而且知道她的怒火,所以这礼赔的小心翼翼。 “姑娘,大老爷临走前发话,让二房在他归家前搬出去,可他们会走吗?”宁儿有些担心。 姨娘的死还有毁了她清白,这两件事终于让父亲的心硬了起来,不论老夫人如何哭诉求情,他都没有理。 可二房怎么会甘心搬出去! 翌日一早,陆雪微给顾承继送药。 他正在盘腿打坐,神色从容,无悲无喜,仿佛真的被佛法洗礼了一般。他穿着下人穿的粗布长衣,于这简陋的房中,却好似超然物外,于仙镜飘渺处一般。 他睁开眼,起身走到她身前,双手接住那药碗。 “谢谢。” 两个字,他说的很诚恳,而后侧身把那碗药喝了。 克己守礼,雅正端方。 “药苦吗?”她问。 顾承继摇头,把碗还给了她。 “既然不苦,那就再多喝两天。” 顾承继面色沉了沉,知陆雪微在打趣他。 “昨夜子时过,我见二房一个下人从后门提着两桶重物进来。” 陆雪微眸色一转,“什么?” “火油。” 她吃了一惊,这二房藏火油做什么! “小心。”他淡淡道。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看来二房又要找她麻烦了,“你又去了守备府?” 他没有接话,而是继续盘腿打坐。陆雪微看了他一会儿,心想他这么喜欢打坐念经,而她这一世的目标就是达成他所愿,不如就促成他当个和尚? 但这绝世的容颜就太可惜了。 陆雪微摇了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给驱散了。眼下还是二房的事,他们备火油肯定不简单。 当天下午,陆雪微见二爷在园子里挖土玩,旁边跟着一个小厮,只是那小厮不怎么尽职,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打哈欠。 “宁儿,你去把那小厮引开。”陆雪微冲身后的宁儿道。 宁儿点头,想了一下,而后装的从旁边走过,下台阶时故意跌了一脚。 那小厮听到动静,忙过去扶她。 “哎呀,好像崴到脚了,我走不了路,阿成你送我回院里。”宁儿眼中含泪一副可怜的样子。 这小厮年纪轻还没娶媳妇,起了讨好宁儿的心思,又见二爷挖土挖的认真,便答应了下来。 等宁儿带走了那小厮,陆雪微才从廊子上下来,走到了二爷跟前。 “你在做什么?” 陆二听到这声抬头,看到陆雪微的瞬间,脸上露出惧怕之色。 “我我……我不知道……” “她死了,挖一个坑把她埋起来吗?”陆雪微眸光锐利。 “不不!”陆二吓得忙摇头,“我……我没有杀她!” “是你!” 陆二像是被这两个字砸到了一般,竟然瘫坐到了地上,“是我……” 第28章 恶有恶报罢了 陆雪微眯眼,看来顾承继用纸人吓了这陆二半个月,果然很奏效。静姨娘的死成了他心里的魔障,他把他自己困在了里面。 “你看到火油了?”陆雪微低声问。 “火油?”陆二神色迷茫了一下,随即眸光大亮,“烧死她!把大房烧了!” 陆雪微瞳孔一缩,“谁说烧了大房?” 陆二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来:“烧死陆雪微,库房的东西就还是我们的,到时谁也别想把我们赶出陆府。” 陆雪微呼吸一滞,这话显然是二夫人对他说的。 这女人果然是急了,想放一把火烧死她,伪装成意外失火。等她死了,大房只剩父亲一人,又常住军营,二房也就不用搬出去了。 这日入夜,陆雪微来到顾承继房间。 不多会儿,他们坐到了房顶上。明月皎洁,清风徐来。 陆雪微裹好披风,侧头看向顾承继。 他神色沉冷,大概是被她那句‘你陪我看风景还是我陪你睡觉’给刺激到了。 “咳咳,睡觉呢就是盖上被子……” “闭嘴!” “你别胡思乱想,我可没有其他意思。”这事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他会以为她很馋他呢! “你以为本王有?”顾承继瞪了陆雪微一眼。 陆雪微愣了愣,随即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笑过后,陆雪微发现顾承继竟然没有再怼她,而是仰头看着明月,一副安然自在的样子。 这时下面有了响动,陆雪微看过去,从他们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二房那院。 先是陆二跑了出来,身上只着中衣,而衣带都散开了,头发披开,又笑又骂的。接着二夫人跟了出来,先是哄了两句,却被陆二推搡了一把。之后火气上来,啪啪打了陆二脑袋两下。 那陆二惨叫着冲进东边的厢房,很快拎着一只木桶出来了。 那二夫人见此,也不敢喊人,怕撞破什么事似的,忙上前跟陆二夺那桶。 陆二拎着就跑,嘴里叫嚷着什么,可跑了两圈,他突然就停了,而后一转身,把那桶里的东西泼到了二夫人的身上。 “你做什么!” 二夫人这一声很尖锐,所以陆雪微听到了。 那陆二挠了挠头,大概还真忘了要做什么,之后摸着身上,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 “来人啊!救命!” 那二夫人疯了一般往外跑,可陆二动作更快,直接把燃起的火折子扔到了她身上。 轰的一声! 火瞬时烧了起来,立刻淹没了二夫人。 那二夫人没头没脑跑,在地上打滚,凄厉的惨叫着,越来越绝望,火也越来越大…… 顾承继瞪大眼睛,猛地转头看向陆雪微。 陆雪微道:“那火折子是我给陆二的。” “你……” “我告诉他,今晚我们玩个游戏,把火油倒在二夫人身上,就能看到火人跳舞了。”陆雪微说着笑了,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 只是直直看着下面,那是她的杰作啊! 而这时,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双眼。 “别看了。”很轻的声音也很暖。 陆雪微侧头看向手的主人,道:“我不怕。” “别看了。”他仍是这句话。 陆雪微却不知为何,眼泪毫无防备的流了出来。她不怕,只是心太冷了。 上一世,她对她们付出真心,一再包容,可最后得到了什么,只有背叛,只有伤害。这一世,她是来讨债的,她是厉鬼是恶魔,可她也会害怕冷。 “顾承继,你怕吗?” “怕什么?” “怕我。”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的腰,带她从屋顶下来。 “不怕。”说了这两个字,他转身朝自己那院去了。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这一夜陆家人无眠。 第二日一早,宁儿一脸惊慌的跑到陆雪微屋里,“姑娘,二夫人昨夜被烧死了。” 陆雪微坐起身,勉强装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哦?” 宁儿可没心思看陆雪微什么表情,而是急着说道:“太可怕了,姑娘可知道,那二夫人是被二爷烧死的,泼了一桶火油点燃了。等下人们去救,人已经烧成黑炭了,那样子别提多瘆人了。听说面目狰狞,死时一定十分痛苦。” “嗯。” “我还听说,那二爷之所以烧死二夫人,是因为二夫人嫌他疯了废了,总暗地里掐他打他,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不过出了这事,老夫人也慌了,已经派人去军营找大爷和大公子了。” 宁儿说完,这才发觉陆雪微过于平静了。 “姑娘你……” “恶有恶报罢了。” 陆雪微打了个哈欠,“去打水,我梳洗一下。” 宁儿想着二夫人做的种种恶事,也正印证了这句话。不过无论她如何想,都不会怀疑陆雪微一丝一毫。 第29章 还好有他 陆昊和陆奉武回来能怎么着,二夫人陈氏已经被烧了,而二爷疯的更彻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厅堂里,陆雪寒低声哭着,不敢大声似的,陆雪云也哭,倒是哭得撕心裂肺。 这陈氏虽不是陆雪云的亲生母亲,但到底是主母,也算她的靠山,如今靠山倒了,她哭的也有几分真情实意。 陆雪微坐在一旁,自然是哭不出来的。 她只是坐着,不悲不喜,仿若看透一切的样子。 “够了,别哭了!”老夫人喝了一声。 这一句话,厅堂里立时静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继而看向陆奉武:“奉武,你看看你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被那女人掐出来的。便是你爹疯了,也有脾气啊,她这是把人惹急了,要我说啊,就是活该!” “祖母!”陆奉武皱眉。 老夫人摆了摆手,“这话,祖母不说了,但人既然死了,对外总有个说辞,还有你外家,虽远在京城,可也得写信告诉他们。” “便说得了急病。”陆奉武道。 老夫人点头,又看向陆昊,“老大,你说呢?” 陆昊眉头皱紧,最近陆家发生太多事了,“就依奉武所说。” “祖母,大伯,寒儿有句话说。”陆雪寒这时候起身道。 老夫人看向陆雪寒,脸上满是心疼,“好孩子,你说。” “今早,我气不过问我爹,为何要杀死娘。”陆雪寒深吸一口气,之后慢慢呼出,才道:“他说,有人在和他玩一个游戏,把娘变成火人,他就赢了。” 陆雪微身子猛地一僵,陆二疯的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可竟然还能和陆雪寒说出前因后果,她……失算了。 老夫人蹙眉,“不过是疯言疯语罢了!” “不,昨夜的事,父亲受了刺激,脑子清楚了很多。他还说,那个和他做游戏的是家里人,只是他一时说不上名字。”陆雪寒忙道。 “这……”老夫人心思转了转,“莫不真有人背地搞鬼?” 陆奉武扫了在座所有人一眼,道:“既如此,我们便把父亲请来,把家里的主子奴才都召集在一起,让他当面指出谁是教唆之人!” 陆昊觉得是无稽之谈,可他们兄妹坚持,他也没话说,“那就把老二带过来。” 得了这话,陆奉武指派一个小厮去了。 陆雪微觉得呼吸都紧了,终究是心不够狠,她应该把陆二也一并解决了。 若是被他指认出,这二房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还有父亲,他这人太正直了,怕也不会包庇她……陆雪微越想越乱,一时竟有些慌了。 “大姐,喝杯茶。” 陆雪寒端起一杯茶送到了她面前。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继而抬头淡淡看了陆雪寒一眼,继而接住那杯茶。在她将碰触那茶杯时,陆雪寒突然松了手,那茶杯啪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厅堂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姐姐,你慌什么慌,怎么连茶杯都端不住了。”陆雪寒一副好奇的样子。 她是故意的! 陆雪微抬头,见其他人看她,神色各异,不乏有怀疑的。 “我只是想到一件事,二房怎么会有火油?”陆雪微挑眉问。 陆雪寒抿了一下嘴,继而笑道:“许是那个骗爹玩游戏的人故意放的。” “火油是军需之物,市面上虽有,但不多。我倒觉得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一查,若凶手另有其人,定能查到什么。” 陆奉武点头,“大姐说的是,我这就派人去查。” “何必费事,爹这就来了。”陆雪寒道。 “说什么费事,二妹不想查到真凶?” “我……自然想。” 陆雪微垂眸敛思,没再说什么。 等会儿陆二来了,若是指证出她,她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正在陆雪微不知如何时,那小厮回来了,进门啪的一下跪到了地上。 “二爷……二爷自缢了!” 听了那小厮的话,众人大惊,急忙朝二房跑去。陆雪微怔怔出了一会儿神儿,被宁儿提醒了一下,这才起身往二房走。 走到院门口时,她下意识朝游廊那边看去,几个小厮站在那,而她一眼就看到了顾承继。 他也看到了她,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她转回头,脸上绽放一个笑,不过很快掩盖住了。 来到正房门口,陆雪微往里看,正见两个小厮合力把陆二从白绫上放了下来。 人已经死透了,老夫人扑过去大哭,陆雪寒和陆雪云也跪在地上哭。 陆雪微突然想起上一世顾承继对她说的一句话:做人做狠,做事做绝,方可不破。而你,注定会输。 为什么呢,因为她的心不够冷不够硬。 可顾承继又赢了吗? 没有,他爱上了她! 第30章 年三十的大礼 陆雪微从二房退了出来,正见顾承继朝园子里走,她追了上去。 “这回,你要念多少佛经?” 顾承继回头,“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 “啊?” “非是帮你,而是帮己。” 陆雪微站在原地,半晌才明白这句话,她觉得他帮了她,心生感激,而他告诉她,他做这些是为了自己,所以别自作多情! “呵。”陆雪微心想,自作多情的也不知道是谁,她可没想谢他。只是觉得大家既然坐一条船上,队友不蠢的话,这是好事而已。 之后陆奉武派去调查的人回来,说那火油是二夫人派人买的,这下陆雪寒没有话说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就更恨二夫人,原来她是早有预谋的,本想烧死陆二,结果陆二先下手。可看她活活被烧死,陆二吓坏,接着就上吊了。 “什么玩游戏,那陈氏诓骗你爹的说辞罢了!”老夫人气道。 事情这样,陆奉武也不做其他怀疑了。陆雪寒虽然觉得陆雪微最可疑,但死无对证,她也没有办法。 接连出了这种事,陆家没敢声张,把夫妻二人匆匆下葬了。 转眼就要过年了,这日年三十。 陆雪微从炼药房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小瓷瓶,瓷瓶里放着她刚炼制的毒粉。 这些日子,老夫人沉浸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没空搭理她,于是她指派小厮盖了这间炼药房。 “宁儿,你刚不是说大老爷回来了?” “是啊,不过看您在那小屋子里,大老爷就出去了。” 陆雪微也没在意,揣好那小瓷瓶就出去了。来到外院,听得有打斗声,她忙上前去看,但见院中她爹和顾承继正在交手。 他俩怎么打起来了? 二人打得难分难舍,她爹杀敌无数经验老道,是以游刃有余。而顾承继武功高强,招式又快又准,也不落败势。 许是终究分不出胜负,又看到她来,二人默契的一同收了拳头。 “你小子武功不错啊!”陆昊打量着顾承继,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顾承继抱拳行了个礼,“将军出拳如风,有千军万马之势。” 陆昊再次打量着顾承继,眼中露出困惑之色。 陆雪微心头一紧,虽顾承继以前在军营都戴着铁面,而且父亲与他接触不多,可声音没变,气度又是这般,父亲会不会看出来? “你武功了得,为何在我陆家做杂役?” “落魄至此,只求一安身之所。”顾承继道。 陆昊叹了口气,“枉费这副好身手了。” 说了这句,陆昊没再说什么,回身看了女儿一眼,而后往院外而去。 “怎么回事?”陆雪微问。 顾承继摇头,“不知。” 陆雪微从怀里掏出那小瓷瓶塞到顾承继手里,“送你的。” 顾承继挑眉,“什么?” “姹紫嫣红,我上次用的毒粉,你见识过的。” 顾承继想到那晚,因沾上这毒粉,那黑衣人死的格外痛苦。他看着陆雪微,眸中透着一丝笑意。 香帕、荷包、玉佩这些,倾慕女子所赠,他收到过不少。 这毒粉,倒是头一份。 “今儿是年三十。”陆雪微道。 “嗯。” 家人团圆的日子,陆雪微想到顾承继已经没有家人了。 “晚上送你一份大礼。” 顾承继看着手里的小瓷瓶,“这不是礼?” “比这份还大。”陆雪微脸上透着一丝神秘。 顾承继点头,大概是比这毒粉还要更毒的东西。 不过陆雪微离开后,顾承继才想到,今晚她会来找他? 陆雪微回到西院,问过宁儿,知道父亲去书房了,她准备了茶点送过去。她进去的时候,父亲正在看书。 “爹,喝茶。” 陆昊抬头,见女儿倒了茶,捧着送到他面前。 他接住,低头抿了一口。 “你二叔二婶儿刚过世,却逢年节,你祖母哀思过重,今年家里便不热闹了。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好,你管管自己的脾气,晚上别多说话。” 陆雪微哦了一声,“不过哪次也不是我先挑事。” “爹知道,委屈你了。” 陆雪微心思转了转,又道:“爹,您觉得陈继怎么样?” 陆昊抬眸,轻哼一声,“空有一身本事,却没什么大志向。” 这话大错特错。 顾承继野心之大,那是图谋天下。 “我倒希望他如此,一生平安喜乐。”这话可是真心话。 陆昊被女儿噎了一下,只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来他家阿微是真喜欢那小子。 “算了,许他这般,倒是能护你安稳。” 陆雪微眼睛一亮,“爹,您同意了?” 陆昊叹了口气,“过了年,爹要带兵攻打夜灵,以期救出秦王,是非功过,总要有个定论。只是此次出兵,乃是一场硬仗,所以爹想在临走前,让你和那陈继成亲。” 陆雪微抱住陆昊的胳膊,头枕着他的肩膀,“爹,女儿不孝。” 为了帮顾承继,竟然托亲爹下水,不过覆巢之下无完卵,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胜算才大一些。 第31章 把我送给你 晚上的年夜饭,老夫人是和着眼泪吃的,二房三子女沉闷的仿佛要把脸埋进碗里,她爹也连连叹气,只有她觉得饭菜挺美味的。 不过对着这一张张苦脸,她就没什么胃口了。 随便找了个理由,陆雪微便先离开了。 她先去厨房,因是过节,食材都是备好的,她亲自动手张罗了两道菜,而后端着去了外院。推门而入,见顾承继仍旧坐在床上打坐。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看到她,脸上未有一点波澜。 “我陪你吃年夜饭。”陆雪微说着把托盘里的饭菜放到桌子上,自己先欣赏了一番,色香味都好。 上一世,她为顾敬煊指点江山,也为他洗手作羹汤。 多蠢! 陆雪微忍住自扇巴掌的冲动,抬头冲顾承继一笑,“殿下,尝尝我的手艺啊。” 顾承继本想说自己吃过了,可看陆雪微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到底没说什么,而是起身来到桌边坐下了。 陆雪微忙执起筷子夹了菜放到顾承继碗里,在他身边坐下。 顾承继低头吃了一口,略略点头。 虽然很含蓄,甚至于吝啬一句表扬的话,但陆雪微却很开心。 “殿下……” “你唤我陈继就是。” 陆雪微点头,知道他怕旁人听到,便唤了一声:“阿继。” 是陈继的继,也是顾承继的继。 顾承继没说什么,脸上依旧清冷。 “我不是说要送你一份礼物?” “不用。”比起那些毒粉,他更喜欢用刀剑杀人,那砍进骨肉里的钝感才能让他安心。 陆雪微皱眉,“你看今儿是年三十,可你孤身一人,便是回京了,身边也没有可一起与你吃团圆饭的家人?” 顾承继转头看陆雪微,所谓戳人痛处,她是不是觉得他脾气很好? 哪知他脸色愈冷,而她却笑得更甜。 “父亲同意我嫁给你了!”她喜道。 顾承继一愣,倒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 而且,她是真的开心。 “以后你就有家人了。”陆雪微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虽然年节逢雨水,天已不似寒冬腊月那般冷了,可遇到倒春寒,也冷得让人瑟瑟发抖。这屋里没有火盆,清冷的很,但陆雪微这一句话,却让顾承继心里有些暖。 只是一颗心被寒冰包围,这点暖反而让他生怯。 顾承继别过脸,语气有些生硬:“陆姑娘,其实我们不必成亲也可以互相帮助。” 陆雪微笑意一敛,“哦,确实。” “所以……” “所以你占了我的便宜,毁了我的清白,如今翻脸不认了?” 顾承继决定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吃饭。 陆雪微又给顾承继夹了一筷子菜:“阿继,你可能不大清楚我的脾气。我呢,只维护自己人,旁人如何,我不管。” 顾承继放下筷子,“那陆姑娘,你可能也不清楚我的脾气。” “我知道啊!” 顾承继眸光一聚,冷冷的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一笑,“我们是一样的人。” 因为是一样的人,所以他们上一世才斗得不可开交,拼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所以,比起旁人,随时可以废弃,不如做自己人。阿继,你总不能不管自己娘子,是?”陆雪微依旧笑吟吟的。 这话说出来伤感情,可难道不是彼此心照不宣的? 顾承继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回到床上继续打坐,好似这一局,他又输了。 比狠辣,她可笑着杀人。 比智谋,她能把他绕进去。 比感情,她足够冷静,坚守利己。 第32章 杀了他 从顾承继这偏院出来,夜色浓郁,陆雪微心情不错,走路也轻快了几分。只是走到一转角处,不期然看到一人。 那人穿着灰色粗布长衣,腰身微微拱着,闷头往这边走来。 陆雪微猛地握紧拳头,在他抬头那一刻,身子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上一世,不堪的记忆突然涌了来。 烛火摇曳,她无力的躺在破旧的床上,鼻间是长期不清洗的恶臭味,那小厮勾眼看着她,露出猥琐贪欲的表情。 他嘿嘿笑着,急切的脱了外裳,而后朝她扑了来。 “姑娘,你好香。” 她浑身酥软无力,脑子只剩一丝清明。如此死命挣扎着,双眼猩红,嘴里发出唔唔的求救声。 这男人扒开了她的衣服,迫不及待的贴了上去。 那时,她浑浑噩噩,在最后一丝清明渐弱时,发狠咬破舌头,积攒力气推开那小厮,从桌上拿起烛台,朝他头上砸了去。 往后五年十年,她经常夜里做噩梦,梦到那一晚,屈辱恐惧还有绝望,在每个深夜惊醒后困住她,让她颤抖到天亮。 “姑娘。” 这一声,跨越了时空和黑夜,又来了。 陆雪微眼见那小厮上前行礼,而后错身而过。 恐惧一下撕碎了她的平静,她惶然转过头,却见那小厮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在笑…… 陆雪微瞪大眼睛,再想仔细辨认他的表情,可人却已经走远了。 她脸色青紫,而后猛地出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刻,她竟忘了呼吸。 陆雪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人竟然再次出现了! 刚重生回来,她特意在府上找过这个小厮,没有这人。她记得上一世那小厮是新来的,这一世还没到时候,可后来很多事都变了,她便以为这人不会再出现,可他竟然出现了。 这几日,陆雪微一直在炼药房,房门紧闭,谁敲门也不应。 宁儿端来午饭,再看地上,早饭还摆着,她家姑娘根本就没动。一连五日了,宁儿都担心死了。 只是大老爷在军营,而陆家其他人恨不得姑娘出事呢。 思来想去,宁儿只想到一人。 半个时辰后,顾承继出现在炼药房外,眉目清冷,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继而抬手敲了敲。 这几日陆雪微也没有去他那院,确实有些可疑。 里面的人不应。 “会不会……出事?”宁儿一脸焦急。 顾承继眸色深沉,自腰间拔出一把短刀,而后利用刀刃从门缝插过去拨动门栓,几下之后,门被推开了。 他大步进屋,但见里面黑烟瘴气,闻之刺鼻。等黑雾散出去一些,顾承继见陆雪微站在一长木桌前,一动不动的。 “陆雪微。”他唤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那人仍没有反应。 顾承继眉头微皱,一步一步走上前,及至走到她身边,赫然见她手里竟然抓着一条蛇。她神色镇定,左手按着蛇头,而右手拿着一小瓷瓶让那毒蛇咬着。 毒液自毒蛇的毒牙流出,缓慢的汇集到瓶子里面。 待到收集好毒液,陆雪微把那毒蛇扔到了一瓦罐里,顺便盖上了盖子。 她回头冲顾承继一笑,“阿继。” 这个笑明明很甜,却让顾承继觉得很冷。 “你在做什么?”他问。 不过五日未见,她瘦了很多,眼神涣散,一点神采都没有。 陆雪微指着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小瓷瓶,道:“炼毒啊,你看这里,林林总总有十几种毒药,不过毒性有大有小。我最满意的是这瓶,只需要一滴,中毒之人的血肉会一层层剥落,犹如千刀万剐,不,比之更加痛苦。不过我还没想好取什么名字,阿继,你帮我想一个。” 他看她笑着,可眼底分明是阴毒之色。 “为何炼这么多毒药?”他微微叹了口气问。 “自然是杀人。”陆雪微好笑道。 “杀谁?”他紧盯着她的眼睛。 陆雪微眸中突然盛满戾气,“杀他。” “陆雪微……” “阿继,我必须杀了他。”陆雪微看着顾承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别妨碍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承继倒也不想自讨没趣。他点了一下头,转身朝外面去了。 陆雪微听得顾承继脚步声远,她有些无力的用手撑住桌子。见到那小厮当晚,回去她又做了那个噩梦。 梦中一切太真实了,让她觉得早晚会发再生。 既然危险是看得见的,那她不如先下手。不过杀他容易,但她要看着他无比痛苦的死去,方可斩断心里的魔障。 第33章 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坦诚 这几日,她是冷静的,却又有些恍惚,分不清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夜过子时,万籁俱静,陆雪微出现在了那小厮的屋外。 她手中拿着一根竹管,管中有一黑色的毒丸,只要捅破窗纸,用管子把那毒丸吹到屋里。那毒丸会慢慢的变成无色的毒气,只需要两个时辰就会消失。而毒气被床上熟睡的人吸入会麻痹神经,让他在睡梦中死去。 中间不会发出一点声响,当然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是中毒而亡,只当是突发什么疾病。 虽然她想看他极度痛苦的样子,可理智告诉她,事后的脱身更重要。 陆雪微深吸一口气,正要下手,一人却自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一惊,回头竟见是顾承继。 “顾承继!”她有些发急。 “这人不能杀。”顾承继小声道。 陆雪微还要说什么,这时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小厮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 在她不及反应时,顾承继揽着她的腰,带她飞身上了房顶。 那小厮根本没听到动静,晃着身子去茅房里。 陆雪微脸色阴沉,推了顾承继一把,转而坐到房梁上,她全身在发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发火。 “我不知你为何要杀他,但这人暂时还不能动。” “为何?”她声音冷极了。 “他是瑞王的人。” 陆雪微身子猛地一僵,顾敬煊…… 陆雪微慢慢沉寂下来,若这人是顾敬煊的人,那上一世害她之人也是他了。 他让这小厮毁了她清白,破坏了陆家和容家的亲事,继而又娶了她,一边利用她父亲的在北境的势力一边嫌弃她不洁。 他说便是因为爱她,所以才不能容忍曾有男人碰触过她的身体。 而她也以为他是爱她的,所以怀着愧疚之心帮他,原谅他和陆雪寒纠缠在一起,同意他娶沈如玉入府。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才知是早有预谋。 顾敬煊,成就了她一生的噩梦! “你怎知他是瑞王的人?”她声音有些干。 顾承继不答反问,“那你又为何杀他?” 陆雪微不语,因为她解释不清上一世的事。 “你看,其实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坦诚。”顾承继淡淡道。 陆雪微苦笑一声,“那我凭什么信你?” “你信不信,于我都无所谓。” 好一句‘无所谓’,陆雪微感觉冷风刮过,而寒气入骨。 “我的仇人是顾敬煊。”她镇定了下来。 顾承继点头,“刚好,他必须死。” 如此殊途同归,两个人还是可以继续合作下去的。 春日渐暖,这日陆昊自军营回来,在西院摆了一桌,却是唤来了顾承继。 陆昊讷言,顾承继话更少,二人只对着喝酒,气氛委实尴尬。 陆雪微本想调动一下,可她干巴巴说了半天,却没人接话,她也尴尬了。正好酒没了,陆雪微亲自去酒窖取酒了。 回来的时候,难得他二人竟然聊上了。 只是她刚要进门,却听顾承继说了一句:“许那行军图是假的。” 她眉头一皱,父亲一向光明磊落,不善玩弄心机,是以她不希望父亲掺和这些阴暗的事。这一点,她和顾承继也是有共识的,她帮他隐匿身份,而他找到假的行军图,之后的事便是明面上的事了。 若此时父亲掺和进来,极有可能成为守备府和秦王之间互相利用的工具。 “酒来了。”她上前打断了他二人的话。 陆昊心里装着事,喝酒也就不上心了,“爹还要回军营,便不喝了,对了,这次回来主要是筹备你和陈继的婚事。” 陆雪微淡淡一笑,“爹忙,这些事还是女儿来办。” 听了这话,陆昊心里就更加愧疚了,可眼下确实也指望不上其他人。 “因你二叔二婶儿刚过世不久,婚事就不大办了,请咱们陆家一些至交好友,摆上几桌就是。”陆昊说着观察了一下陆雪微的脸色,见她没有露出不悦之色,这才放心了。 “女儿明白。” 第34章 她可以相信他吗 陆昊走后,陆雪微给顾承继盛了一碗汤。 “饮酒伤身,喝碗汤养养胃。” 顾承继接着那碗汤,虽陆雪微对他依旧,可自那晚后,他还是觉得她变了,变得不似以前看到他时那般满眼发亮了。 “这汤……”顾承继微微蹙眉。 “不好喝吗?”陆雪微又盛了一碗,喝了一小口品了品,还行。 “挺好喝的。”顾承继道。 陆雪微:“……” 他在哄她吗? 陆雪微真没生他的气,若他现在就全心全意信她了,反而不真实。她只是还没从上一世的悲惨中缓过来而已。她真是被顾敬煊和沈如玉玩了个彻彻底底,死了都没彻底明白过来,何其可悲。 “阿继。”陆雪微抬头看向顾承继,勾唇一笑:“你没有哄过女孩子?” 顾承继脸一红,“没有哄你。” “但这汤确实挺好喝的。”陆雪微笑道。 顾承继抬头,看到陆雪微的笑脸,突然觉得很神奇。她抓着毒蛇取毒液时多阴沉,此刻就笑得多明媚,你以为她只有两面,可又清楚的知道,你看到的不是她的全部。 婚礼定在了半个月后,日子有些紧,不过因为不大办,所以需要准备的也不多。 “昨儿听下面的人说,你把库房的东西都搬出来贴上了喜字?”老夫人面色冷沉,婚事本该由家中长辈张罗,可大儿根本就没请她帮忙,这丫头更是当她不存在。 本来她也懒得管,嫁给个小厮,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可她竟然开了库房,摆明是把里面的东西用做嫁妆了,那她就不能不管了。 “是。”陆雪微道。 “陆家的东西,你要全部囊入自己私库不成?”老夫人怒喝一声。 “不是陆家的东西,而是我娘的嫁妆。”陆雪微冷道。 老夫人气的咬牙,“你只能拿走一半。” “祖母,我的东西,不劳您费心。” “什么叫你的东西,这在陆家就是陆家的东西,全凭我这老夫人做主才是。你再看看你,目无尊长,有你这般跟祖母说话的?” 陆雪微就知道老夫人会闹,以前她没嫁人,这东西放在库房也还是陆家的,老夫人暂且忍了。可一旦她成亲,这些金银财宝就成了她的嫁妆,不再属于陆家,她自然就急了。 “婚礼上的事还多,孙女先退下了。”不顾老夫人的质问,陆雪微退了出去。 既然讲不清理儿,那就不用讲了,何必费口舌。 从慈安堂出来,正碰上陆雪寒和陆雪云姐妹来过来。二人还带着袖章,神色凄然,相互扶着走来。 见到她,陆雪云脸色一沉:“亲人还不满白日,就急着成亲,一点人伦亲情都不顾。” 陆雪微微微一笑,道:“嫡亲之人去世,且有百日之说,不过静姨娘已经超过百日了。” 陆雪寒和陆雪云脸色皆难看了许多,陆二和二夫人不算,那静姨娘一个妾室就更不算了,可她却顾忌着静姨娘,全然没有把陆二和二夫人放眼里,一个高抬一个低放,岂不是打他们二房的脸。 “陆雪微,你得意什么,不就嫁个奴仆!”陆雪云气道。 “四妹!”陆雪寒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陆雪微,勉强扯出一抹笑,“大姐,你成亲,妹妹本该去帮忙的,只是一身晦气,就不给你添乱了。” “好。“陆雪微一笑。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陆雪微慢慢收敛了笑意。 前几日,她确实有些丧失理智,一心想着杀了那小厮,除掉心中的噩梦。此时看到陆雪寒,她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件事,很重要。 上一世,二夫人往她酒里下了药,之后陆雪寒把她送到了那小厮房里,而那小厮又恰好是顾敬煊的人。 陆雪微摇头,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顾敬煊和陆雪寒早就认识,之后顾敬煊娶了她,而陆雪寒嫁给了容陌。二人各取所需,配合的天衣无缝。 接着她又想到上一世,父亲被顾敬煊打压进了大牢,北境的军权就落到了陆奉武手里。 因都是陆家人,而且陆奉武在军中很得人心,将士们仍旧拥戴。 不,真正和顾敬煊合作的人是陆奉武! 想通这一点,陆雪微不由苦笑,原来是这么大一个局,以前她想的太简单了。 既然陆奉武是顾敬煊的人,那顾承继在陆家也就不安全了。 陆雪微想着急忙朝顾承继那院去了,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了脚步。 顾承继真的不知道吗? 那小厮是顾敬煊的人,这事还是他跟她说的,显然他比她知道的多。 陆雪微深呼一口气,顾承继和顾敬煊斗法,陆家不过是枚棋子罢了。她稍有不慎,便能成为一枚废棋。 顾承继会帮她么,她不敢太相信他。 第35章 成亲 用晚饭的时候,父亲从外面进来了,脸色不大好。 陆雪微忙招呼宁儿端了一盆水来,让父亲净手后,她给添了一碗饭。 “爹爹,可是出什么事了?” 陆昊摆手,“没什么。” “阿微见爹脸色不好,很是担心。” 陆昊叹了口气,“今儿我去守备府要我们攻打夜灵前制定的行军图,那张君山便不高兴了,磨蹭了半天才拿出来。”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爹为何要看那行军图?” “沈将军和那三千将士失踪,至今找不到一丝线索,许是他们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可沈将军和夜灵交战多年,对这片沙漠很熟,应该不至于。我一直想不通,倒是陈继提醒了我一句,如若不是他们偏离了原来的路线,那就有可能是路线已经被改了。” 陆雪微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顾承继想让她爹牵住张君山的视线,好让他能暗中查探。 “若真如此,岂不等同于私通外敌,实在可恶!”陆昊气得拍了桌子一下。 陆雪微想提醒她爹一句,可她爹就是直肠子,不然也不至于顾承继说一句,他便去了守备府。 当夜,陆雪微等在顾承继院中。 夜过子时,他翻墙从外面回来了,一身夜行衣,落地无声。 “有事?”他微微蹙眉。 陆雪微抬眸看向顾承继,“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顾承继静静的看着陆雪微,眸色深沉,“最好别信。” 说完这句,他转身进了屋。 陆雪微心不由沉了沉,他利用她可以,但不能利用她爹,这是她的底线。 接下来几日,陆雪微仍旧筹办婚礼。 这日用过早饭后,宁儿从外面进来,“姑娘,这是您要的请帖。” 陆雪微放下手上的针线活,拿起那喜帖翻开看了一眼,“等会儿我出门一趟。” 宁儿皱眉,“姑娘,您要亲自送去守备府?” 陆雪微点头,“那守备夫人,我与她也算熟识,便亲自去一趟。” 守备张君山,原是京城人士,三年前调来北境,乃是带着妻儿一起来的。陆雪微之前与守备夫人见过几面,这次亲自登门送喜帖,虽然于理不合,但毕竟是入赘,以后也是她当家主事的,倒也能说得过去。 她和守备夫人喝茶说了会儿话,便以家里还有事忙告辞了。 等坐上轿子,她看着手指甲里那没有弹干净的药粉,微微叹了口气。 转眼便到了成亲这日,北境成亲不似中原有那么多礼节,三拜过后,又喜婆引着进了洞房。 进去后,二人坐在床上。 陆雪微扯了顾承继衣角一下,“给我掀开盖头。” 顾承继看着坐在身边的人,又看着那扯着他衣角的手,心微微一动,起身拿起之前备下的秤杆,帮她把盖头挑了。 一张浓丽明艳的脸露了出来,她抬头看向他,眸中带着喜色,而在他的目光下,似又有些害羞,微微别开了眸子。 “为何用秤杆?”她问。 “取称心如意的好彩头。”他道。 陆雪微起身,绕着顾承继打量了一圈,笑道:“我给你做的喜袍,可还合身?” 顾承继微微一愣,“你做的?” “一针一线,熬了好几个晚上呢。”她笑,而后退后几步打量,但见顾承继丰神俊逸,贵气天然,而眼角那颗红痣,又红的绝色出尘。 二人相望,似有话说,可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 这时外面突然吵嚷了起来,陆雪微忙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看。进来的是一队官差,乃是守备府的人。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顾承继一眼,见他神态自若,便知此事是他引出来的。 “你昨晚去守备府了?”她问。 “嗯。” “故意留下线索让他们找上门?” 顾承继脸上有些尴尬,“抱歉。” 陆雪微见父亲拦在了新房门前,显然是怕他们触了她新婚的霉头。这时张君山走了进来,父亲与他争执了几句,最后达成了一致,那张君山带人去搜查了。 不多会儿,他们在外院搜到了一可疑之人,两个官差压着走了来。 陆雪微一眼认了出来,正是那小厮。 父亲和张君山说了什么,二人便一起离开了。 第36章 念经的不一定是和尚 官差们撤了出去,喜宴继续,只是少了当家人,客人兴致不高,简单吃过便散席了。 顾承继见陆雪微坐在床上,一句话不说,似是有些不高兴,便开口解释道:“那张君山是太子的人,我此举是为了挑起太子和瑞王之间的矛盾,你父亲不会受牵连。” “殿下这一招移花接木真高明。”陆雪微抬头看向顾承继道。 顾承继从不向人解释,更不会哄人,见陆雪微还不高兴,他颇有些无措,于是转身打算出去。 “你去哪儿?” “我还是回原先住的那院。” “你想让外人说我闲话,成亲当晚被夫君嫌弃?” 顾承继不说话了,也不知该怎么说。 陆雪微先去屏风后把嫁衣脱了,出来见他还站在原地,不由失笑,上前扯了他一下,“你也把嫁衣换下来,我们早点安歇。” “还是……” “我不吃你。”陆雪微笑道。 顾承继脸红了,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去屏风后面换衣服了。 红烛摇曳,房中贴满了喜字。 陆雪微躺到床上,明明有千头万绪,可她脑中此刻却只有一个想法:她竟然嫁给了顾承继! 此时顾承继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陆雪微拍了拍身边的床榻。 “我赌殿下您不敢过来。” 顾承继静静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受挑拨,可却又走了过来,只是没有躺下而是盘腿打坐。 陆雪微噗呲笑了一声,歪头打量顾承继,“阿继,你这次念得是什么经?” “《妙法莲华经》” “念此经是否可以戒色?” “可以。” 陆雪微瞪大眼睛,她是没想到顾承继竟然会这么实诚的回答她。 她双眸一转,戏谑的伸出手探上他的胳膊,一路往上直至触碰到耳垂,而后用手指碾磨着,“阿继,如果说……我愿意呢?” 陆雪微明显感觉顾承继身子僵了一下,她忍着笑,继而起身攀上他的肩膀,从后背抱住他的腰,“戒之以色,不如破之以戒。” “陆雪微,你确定?”顾承继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陆雪微怔了一下,这么容易受挑拨? 只是都到这份上了,她若退缩,那脸得多疼! “殿下绝色天下,这便宜没有不占的道理,只是我确定,但您能行吗?” 陆雪微这句话刚出口,便觉一阵天翻地转,等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到床上,而顾承继撑着手在她上方。 他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陆雪微,念经的可不一定是和尚。” “什么……”她竟然没出息的哆嗦了一下。 顾承继伸手挑了陆雪微下巴一下,“本王荤素不忌。” 陆雪微咽了一口吐沫,而后默默的闭上眼,蜷缩起身子,“我错了。” 顾承继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这丫头没事就调戏他,他以为得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胜一筹,结果就这么两下,她就认输了? 他歪身躺到旁边,笑过之后,倒觉轻松不少。 陆雪微抱紧双肩,嘴巴抿着,脸热烘烘的,她不是怕了,而是有那么一刻,冲动的想抱住亲一口。 不不,陆雪微冷静一点! 她应该专注于报仇和报恩,非是谈情说爱! 对对对,所谓红颜祸水,她得顶住。 “殿下。” “嗯?” “您还是念会儿经,我想听。” “……” 翌日,陆雪微和顾承继起了个大早,二人一起去慈安堂敬茶。 进了厅堂,老夫人和大老爷在,陆雪寒和陆雪云坐在一旁。 陆雪云看到顾承继,跟没见过似的,仔细打量着,眼里露出了惊艳之色。 以前顾承继穿着下人们穿的粗布长衣,头发随便扎起,此时是锦衣玉冠,一身气势逼人,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陆昊看着新女婿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看女儿长发挽成髻子,温婉可人的样子,眼睛又有些酸涩。女儿长大了,嫁人了,好似就成别人家的似的,他能不心酸么。 徐嬷嬷端来了茶,陆雪微要端起,老夫人说话了。 “既是入赘,自当新女婿来敬茶。” 陆雪微笑了笑:“便是入赘,也是家里的顶梁柱,祖母要喝这口茶,阿微敬您就是。” 不待老夫人说什么,她已经端了茶,跪到老夫人面前了。 茶奉于头顶,当着大老爷的面,老夫人总不能不喝。她接住抿了一口,便放到一边了。 陆雪微同样向陆昊敬了茶,陆昊喝了一口,起身把陆雪微扶了起来。 “阿微……爹也不能给你什么,实在有些惭愧。” “爹让阿继跟你进军营。”陆雪微道。 陆昊蹙眉,“你要让他参军?” 陆雪微点头,“男儿当建功立业才是,阿继一身本事,定有施展之处。” 第37章 入赘的女婿 陆昊看向顾承继,见他没说什么,显然夫妻俩是商量好了,他这才点了点头。 “好,好!” 老夫人一听陆雪微要让自家夫君进军营,便知她打了什么主意,到时陆奉武可就在陆昊面前讨不到好了。 “老大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军营,小心连累你的名声。” “阿继功夫不错,能堪大任。” 陆昊对顾承继便是丈母娘看女婿,先时不顺眼,后来是越看越顺眼。 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心想一个外人凭什么沾陆家的光。 “对了,祖母,我见别家女婿入赘,都要改本家姓的,咱家这位姐夫是不是也应该改姓陆,毕竟以后要吃陆家的粮食了。”陆雪云捂嘴笑道。 陆昊蹙眉,“这说的什么话。” 老夫人瞪了陆昊一眼,“这便是规矩,不然怎么叫入赘,若不是入赘,微丫头他们夫妻该搬到外面去住才是,在娘家白吃白喝算什么?” 陆雪微一笑,“祖母,前几日管家找我,说公账上没有银子了,我拿了一百两,所以这白吃白喝从哪说起?” “哟,大姐姐,这才成亲就维护上了?”陆雪云讥笑一声。 陆雪微点头,“自然要维护,因为他是我的夫君,旁人对他不敬,便是打我的脸。” “祖母,大伯就姐姐一个女儿,虽是入赘的女婿也能顶起门楣,您当宽心才是。”陆雪寒打了个圆场。 陆昊忙接话,“是是,雪寒说得对。” “陆家还有男儿,倒也不用他来顶门楣。”老夫人轻蔑道。 陆雪微神态清冷道:“祖母误会了,夫君要顶起的是我们大房的门楣,咱这一大家子关起门来可是三家。” 陆昊最听不得女儿之间你来我往捅刀子,嚷着军中有事便要走。只是走的时候,把顾承继也拉上,让他先跟他去军营转一圈。 陆雪微稍稍宽了心,只要能进军营,顾承继调查藏在北境军中的内奸也就方便了。 又过两日,陆雪微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日便去了守备府。 那守门的小厮对她说道:“陆姑娘,咱们夫人病了,这几日不方便见外客。” “既然是病了,我更该探望才是。” 小厮忙摆手道:“您还是过几日再来。” 陆雪微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给了那小厮,“我们和贵府之前有一些误会,而成亲那日,守备夫人也没到场,我该是当面给赔个礼才是。” 那小厮把银子收进袖袋里,小声道:“不是因为这事,夫人是真病了,长了一脸的水泡,恐怕会传染,所以小的才拦着您。” 陆雪微做出吃惊的样子,“没有请大夫?” “请了,整个雁归城的大夫都请了,方子换了不少,可没一个顶用的。”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样,你进去帮我禀报一声,我会医术,许能帮到守备夫人。” “您会医术?” 陆雪微点头,“万一能治好,你在夫人那儿也能落个好。” 那小厮想了一下,让陆雪微稍等,他忙进去里面禀报了。 没等多久,那小厮带着一个丫鬟出来了。那丫鬟乃是守备夫人身边的,看到陆雪微冲她行了礼。 “陆姑娘,您真会医术?” 陆雪微点头,“你们夫人怎么样了?” 那丫鬟忙引着陆雪微往里走,“其他倒没什么,只是脸上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的起,夫人都快心烦死了。” 陆雪微那日往守备夫人茶杯里弹了一点药粉,乃是她所研制的,毒性不大,只会让人脸上冒水泡而已。 到了屋前,那小丫鬟就不往里走了,还拿出一条帕子给了陆雪微。 “陆姑娘,您有什么需要,唤一声就是,我们在外面给您准备。” 陆雪微见小丫鬟一脸害怕的样子,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撩开西屋的布帘,陆雪微见守备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手上拿着一把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陆姑娘?”她问了一句。 陆雪微应了一声,而后走了进去。 “听说您病了,我特来探望。” “哎……”守备夫人叹了口气。 “我倒是会一点医术,夫人不妨放下扇子,我给您瞧瞧。” 第38章 诱敌 守备夫人犹豫了一下,这才收了扇子。只是看到陆雪微脸上带着面纱,想到自己这病可能传染,不由转了过头。 “夫人应该是见风起了疹子而已。”陆雪微道。 “别的大夫也这么说,可方子试了不少,却没有顶用的。” 陆雪微摘下面纱,“我试试。” 守备夫人见陆雪微摘下面纱,愣了一愣,“你不怕传染?” “不会传染的。” 见陆雪微这般自信,守备夫人感觉似乎又有了希望,“陆姑娘真有办法?” 陆雪微点了点头,让守备夫人等着,她出去吩咐外面的丫鬟准备银针和帕子。等东西准备好了,她复又进了屋。 “我要先把您脸上的水泡挑破,而后才能敷药。” 其实过程并不疼,只是守备夫人害怕,一直往后躲。好在陆雪微手法熟练,很快就把水泡给挑干净了,而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把药粉洒在了一个个小伤口上。 用了药粉后,她用细布给她包扎好。 “每天一换药,大概五日就能好。”陆雪微道。 “真的?”守备夫人还有点不大相信。 “嗯,明日我再来。” 之后由先前那丫鬟送她出去,走到前院时,听得那边有吵嚷的声音。陆雪微看过去,见一微胖的年轻男子正在打一个官差。 “你们那么多人,这么就让他跑了,真是一帮废物!” “公子,他估计听了什么信儿,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跑了。” “那他妻儿呢?” “公子放心,抓住了!” 陆雪微听到这里,见那男子看了过来,她微微一笑,冲他点了一下头,而后朝门口去了。 这人是张君山的儿子张栋,听说是个色中饿狼。 接下来几日,陆雪微日日到守备府,次次都能碰到张栋。 这日进府,刚走到前院,便见那张栋走了来。他摇着纸扇,自认风、流倜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眉头挑起,脸上露出馋相。 “陆姑娘,听说我娘那脸已经好差不多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陆雪微眉眼一弯,水眸含润,“张公子客气了。” 张栋见陆雪微这一笑,不禁有些痴,心想这女人太美了,尤其那双眼能勾人心魄似的。只是可惜,已经嫁人了,不过嫁了个奴仆,倒也不是不能搞到手。 “陆姑娘,你这鬓发乱了。”张栋伸手要摸上去。 陆雪微先他一步捋好,面上仍旧带着笑意。 张栋干干一笑,收回了手。 “张公子,你看我这妆容可好?” 她语调温软,让人听之只觉浑身酥麻。 张栋眼睛大亮,“好好,天仙都没你美。” 陆雪微捂嘴一笑,辞礼后才朝后院走去。 今日是最后一次用药,守备夫人脸上的水泡没有再起,原先那些也都长好了,连一点印子都没有留下。 守备夫人看着京中自己的脸,又是庆幸又是感激,眸子都湿润了。 “陆姑娘,你这是……这是救了我一命啊!” 陆雪微谦虚一笑,“夫人言重了。” 守备夫人放下镜子,握住陆雪微的手,脸上露出愧疚之色:“你看你成亲的时候,我脸上长这个也没能到场祝贺,我家老爷又带人去搜查贼人,本以为陆姑娘你多少会不高兴,可还给我治脸,真是……”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张大人是为公务,也幸亏找到了那小贼,不然我们也有口说不清啊。” “正是呢!” 陆雪微拿出一盒药膏,“这是我自己研制的,可去皱驻颜。” 守备夫人年纪不小了,脸上开始长皱纹,为此十分苦恼。 “真有这效果?” “夫人您躺下,我给您抹上。” 守备夫人对陆雪微深信不疑,转而躺到罗汉床上,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陆雪微挖了一点,吐沫在脸上,而后轻轻按摩。 “那贼人委实大胆,听说三番五次夜闯守备府,夫人您吓坏了。” “他不图钱财不谋人命,我倒也不害怕。” “那这小贼真怪,他图什么?” “我听栋儿说了一句,好像在找什么图,有次还抓了个绘图的,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陆雪微咦了一声,“我倒是认识一个在守备府绘图的,听说他眼下不在守备府干了。” “你说张思成啊?” “您认识?” “他之前确实绘过图,不过后来做了文书,前些日子听栋儿说好像不干了。他那媳妇原是我的丫鬟,我给保媒的,哎哟这夫妻俩跟没影儿了似的,这些日子也不来请安问好,都是些过河拆桥的。” 因她治好了守备夫人的脸,这守备夫人对她倒是知无不言,一点不藏着掖着。自然,也是因为她不知道这里里面的事,便也没有顾忌了。 “你说的可是这人?”守备夫人问。 陆雪微咦了一声,“可是城西柳巷胡同?” “哪啊,他家在城东冒头胡同最里头那家。” “那咱们说的不是一个人,许是我记错了,那人不是做绘图的。” “那就是你记错了。” 第39章 他不是和尚,她也不是妖精 从守备府出来,陆雪微便去了城东那胡同,一直往里走,走到尽头,那家却关着门,而且看门锁上的铁锈,似乎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陆雪微蹙眉,依张君山的作风,这家人怕是已经出事了。 而这时,东边的邻家有人嚷了一句:“臭婆娘,一日不挨打,你便不舒坦了,今儿老子打死你!” 这话落音,接着便听到一女人一边哭一边惨叫的声音。 陆雪微自然没打算管闲事,再看了这谢思成家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只是刚走到东边那家前,门突然自里面打开,一妇人抱头跑了出来。 “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 穿着粗布褂子的男人喝了一句,而后歪歪扭扭的回去了,一看便知喝了酒。 陆雪微没看那妇人,继续往前走。 “大姑娘,可是你?” 陆雪微一愣,回头朝那妇人看去。那妇人穿着打补丁的粗布长裙,浑身沾着土,头发髻子松散了,前面的头发挡住了脸。 她见她看过来,忙撩开头发,抬头看来,脸上露出细微无措的表情。 “白姨娘?” 妇人忙点头,“是我……是我。” 这白姨娘是陆二的姨娘,也是陆雪云的生母,三年前因得罪二夫人被赶出了家门。父亲见她可怜,便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这才多久,便落魄成这般了? “姑娘,四姑娘可好?”妇人期待的看着陆雪微。 “还好。” “听……听说二爷和二夫人都去了?” “嗯。” 白姨娘叹了口气,“这两口子黑心黑肺,那是遭了报应。” 白姨娘一时口快,意识到陆雪微是陆家人,不免有些尴尬。 陆雪微看白姨娘脸上新伤旧伤的,想来是被那男人打的。 白姨娘不自在的别过了头,“他喝醉了酒,手上没有轻重,有几次差点没把我打死,亏得左邻右舍的拉了一把。” 陆雪微眸子深了深,“对了,前面那家可是姓谢?” 白姨娘眉头皱起,“姑娘也找那家人?” “嗯。” “确实姓谢,不过一个月前,他们家就没人了,不知是搬到别处还是怎么了,反正隔几天官府的人就来一趟。”白姨娘道。 陆雪微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白姨娘手里,“若是姨娘你看到这家人,麻烦给我传个信儿。” 白姨娘犹豫了一下道:“他家人挺好的。” 陆雪微一笑,“我不是官府的人,不过有事问问他罢了。” “他许是藏了。” “这样。” 白姨娘把银子推了回去,“姑娘,银子便不用了,奴家有件事有求您。” 回到陆家,陆雪微站在门口,让守门的小厮去唤陆雪云来。等了好一会儿,陆雪云才来,还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你找我有事?”陆雪云斜眼问。 陆雪微指了指街对面的胡同,“不是我找你,是有人找你。” 陆雪云看过去,也没见什么人,“谁啊?”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陆雪微也不管她会不会去,转身朝门内走去。 入夜,陆雪微铺好了床褥,这时顾承继从屏风后洗好澡出来了。 她拿着细布上前,帮他擦干头发。 “我自己来。” 顾承继要接过她手中的细布却被她躲开了,他侧头,鼻尖擦过她的发,淡淡的香气。 陆雪微抬头,因二人的距离很近,鼻息缠绕在一起。 “阿继,你好香。” 顾承继眸色变深,继而退后了一步,“一样的澡豆,你也用了。” 陆雪微笑着凑上前,脸抵着顾承继胸口,用娇软的声音问:“那你闻闻,我香吗?” 没有想闻,但确实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与他的不同,独属于少女香甜的气息。 顾承继微微叹了口气,“陆雪微,你又不老实了。” “什么?”陆雪微装傻。 顾承继嘴角勾起,“忘记前天晚上的事了?” 陆雪微脸一红,她怎么可能忘记,因为玩火,被他用被子裹着,在床柱上绑了一夜。没办法啊,看到这张脸,总觉得不沾点便宜那就是吃亏。 “我先睡了!”陆雪微干笑一声。 顾承继在睡前也要打坐念经,已经成了习惯,不过看他闭着眼睛四大皆空的样子,陆雪微却有种唐僧肉一定很好吃的想法。 虽然他不是唐僧,她也不是妖精。 第40章 引鱼上钩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后,陆雪云来了。 陆雪微走出屋门,见陆雪云叉腰站在外面,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你让我见她什么意思啊,看我笑话是不是!陆雪微,虽然我没有你的好出身,可我也是陆家人,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 “陆雪微,今儿我也不怕撕破脸,我就是讨厌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仗着大伯的官职高,可还不是嫁给了一个奴仆,你就是自甘堕、落!” “你不但堕、落你还不要脸,连个奴仆都是偷来的,还舔着脸羞辱别人,你算什么东西!” 陆雪微静静听她骂,脸上波澜不惊。 “你倒是说句话啊,平日里牙尖嘴利的,这个时候哑巴了!”陆雪云气得脸都红了。 陆雪微轻笑一声,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 “你笑什么?” “陆雪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 陆雪云大怒,“陆雪微!” “这世上可有谁真心待你,真心为你好?” “你!” “祖母吗?大公子和二姑娘?死去的二爷和二夫人?” 陆雪云咬牙,“你竟敢……” “啧,也就一个白姨娘了。” 说了这句,陆雪微不再理她,转而往外走去。 陆雪微骑马出了城,空气中有一股独特的药草香,旁人闻不到,可她却能以此来寻路。 昨日白姨娘说漏了一句话,她说:他许是藏了。 还有,她说家里的醉鬼有几次差点打死她,是左邻右舍拉了一把。昨日,却没看到有人拉,怕是这位左邻右舍不在家。 陆雪微推测是谢家人经常帮她,而她也知道他们的藏身之所。 不过是怀疑,陆雪微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给了她一瓶药膏,让她敷外伤。那药膏里,她放了一味独特的药草,只要飘散在空气里,她就能闻到。 循着这股药香,陆雪微一路往官道上走,最后来到城郊的西山脚下。 见一人从山上下来,她忙躲到了茶棚里。 下来的人正是白姨娘,她手上挎着篮子,从山道上下来还四下打量了一眼,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 待白姨娘走了,陆雪微才上山。山上小路交错,又是密林又是枯草丛的,若非有那股香气带路,旁人决计找不到。 翻了个山头,绕着山腰走了大半圈,陆雪微发现山崖下有个山洞,前面的枯草已经被踩平了。 她深呼一口气,而这时一人从里面走出来。他身材高大,穿着青石色的长袍,头发挽着,一副文人的打扮。 这人应该就是谢思成了! 当晚,陆雪微早早上了床,因走了一天山路,此刻又累又困,不多一下就睡着了。 顾承继从屏风后换衣服出来,见陆雪微已经睡熟,他坐过去,自她头顶摘下来一根枯草。 翌日,陆雪微仍旧一大早就出去了。 她在街上闲逛,等张栋带着一帮人过来,她故意装看不到撞了过去。 “哎哟。” 那张栋见摔倒在地的人是陆雪微,忙上前给扶了起来,“这不是陆姑娘,可摔疼了?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若是伤了哪怕一点,也怪让人心疼的。” 陆雪微撩了一下头发,风情万种的看向张栋,“张公子这是?” “有公务。” “这样,那奴家就不打扰公子了。”说着,陆雪微又勾了张栋一眼。 “诶,陆姑娘,今儿难得好天气,听说城外西山春光极好,我正要去那儿,不如一同游玩去?” “这怕是不方便?” “只要你方便,那自然就是方便的。”张栋搓着手嘿嘿一笑。 陆雪微羞涩的点了点头,“好。” 那张栋已是乐晕了头,哪管这公务多私密,一颗心都挂在陆雪微身上了。 陆雪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两个官差押着一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个一周左右的孩子,这对母子应该就是谢思成的妻儿了。 昨儿她让谢思成写了一封信,信上约守备府的人在西山见面,他要以自己的命抵妻儿的命。 她和谢思成约定,她帮他救出妻儿,而他重新绘制一幅沈大将军的行军图。 第41章 连杀十余人 约定的地点在西山山顶,陆雪微看了张栋一眼,而后朝林子里面去了。 那张栋脸上露出贪欲之色,嘱咐手下看紧人,接着心痒难耐的跟去了。 “阿微,你走那么远做什么?”张栋嘿嘿笑着。 陆雪微回头看他,羞涩道:“有人。” “他们看不到。” “万一听到了呢。” 张栋一张口,哈喇流了下来,“你这个小妖精,快让爷亲一口。” 陆雪微停下,回身靠着树干,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公子,来啊。” 她的声音又软又媚,张栋只觉浑身酥麻,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 而下一刻,他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陆雪微手中夹着一根银针,针头浸着强劲的迷药。 从林子出来,陆雪微焦急喊道:“哎哟,快来人啊,公子被野狼咬了。” 听得她这话,七八个官差忙冲进了林子里。 陆雪微在他们近前时,洒了一把毒粉,这几个官差倒在了地上,只来得及惨叫一声,接着便没过去。。 听到这动静,又有四个官差来了。 陆雪微扔了一个黑色的毒丸,接着躲到树后。 这四个官差过来,吸入毒丸散发的毒气,晃晃悠悠几下也倒了下去。 她对自己研制的毒药还是很放心的,沾一点就能毒死人。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外面还有两个,因看守着那对母子所以没有动。她正发愁这两个怎么解决,那谢思成从后面出现,手中举着一块石头,猛地朝其中一个官差砸了过去。 那官差倒在地上,另一个一慌,抽刀竟朝那妇人刺了过去。 而在这时候,白姨娘竟出现了,一把推开了妇人,那下一刻那刀刺进了她胸口。 不料会有这一变化,陆雪微忙上前,和谢思成合力杀了那官差。 “白姨娘!”陆雪微蹲下看白姨娘的伤,伤及血脉,无法救治。 “姑娘……他们……他们是好人……”白姨娘道。 妇人守着白姨娘痛哭起来,谢思成低着头,愧疚至极的样子。 “我知道。”陆雪微道。 白姨娘受过他们的恩,所以愿意以命相报。 “谢相公……咳咳……回头不晚……” “白婶儿,我听你的。”谢思成抹了一把泪道。 白姨娘点头,再次看向陆雪微:“云儿那丫头……别跟她计较……” “好。” “帮帮……她……” “好。” 陆雪微应下,白姨娘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之后便再无声息了。 白姨娘让她想到了静姨娘,她们都是被陆家人所伤,可到死仍怀揣着善念。这世上,如顾敬煊一流,到底是少数,善终究大于恶。 陆雪微起身,这时谢思成从怀里拿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当着她的面打开,指了其中一个地方,“当时张君山让我誊抄三份行军图,其中交给沈将军和陆副将的行军路线改动过。我知他的意思,违抗不得,又实在不忍几千将士惨死,便把陆副将那处改到一片绿洲附近,而沈将军则改到一处古城遗址,城中有水井,只是如今已过去半年,不知……” 陆雪微把行军图收了起来,她知道谢思成几次想说出真相,便是因为如此,守备府的人才要杀他。 “先躲起来,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陆雪微道。 “好。”谢思成道。 等谢思成带着妻儿离开后,陆雪微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她嘴角勾了一下,进入深林,把张栋拖了出来。 把人绑到树干上后,陆雪微拿出一小瓷瓶打开盖子让他闻了闻,人便悠悠转醒了。 张栋看到她,下意识笑了一声,那样子猥琐极了,不过在看到地上的尸体时,脸陡然变色。 “你……你杀了他们?” 陆雪微笑,“帮你做事的人,坏事可干了不少,这是他们的报应。” 张栋身子发抖,这个小丫头长得这般甜美,不想心却这么黑。 “陆雪微,你最好放了我,我父亲虽然官职比你爹低,可他是太子的人,除非你不想活了!” “我想活啊!”陆雪微挑了张栋一眼,“所以你必须死。” “别别……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唔……” 张栋瞪大眼睛,感觉一颗药丸进了自己的嘴,不待他吐出来,下巴被钳住,那药丸顺着嗓子就滑了下去。 “一万将士出征,如今只有三千回来,你们父子也该为此付出点代价了。” 陆雪微退后两步,在一石头上坐下,亲眼看着张栋在极度痛苦之下,皮肤一点点变得焦黑,变成黑粉,而后被风一吹就飞走一层。 第42章 你从来不是棋子 顾承继来时,正看到这个画面。 山上风大,陆雪微随意坐在石头上,衣带飘风。她所看的方向,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黑炭,最后被风带走,一点痕迹不留。 解决了张栋,陆雪微往其他尸体上撒上毒粉,尸体变黑,最后成黑粉,随风而飘走。 这般干净利落,她可是一下杀了十多个人。 陆雪微回头,看到顾承继,微微吃了一惊,随后笑着跑了过来。 “阿继。” 顾承继叹了口气,他竟然还担心她。 “诺,我拿到你心心念念的东西了。” 回城的路上,陆雪微和顾承继同乘一匹马。 陆雪微靠在顾承继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心满满安定下来。其实在山顶,她也不是不怕,只是无所依靠而已。 “你应该事先跟我说。”顾承继道。 陆雪微仰头,鼻尖蹭到了他的下巴,“我怕你觉得我没用。” “陆雪微。” “如果陆家于你没用了,是不是就成为废棋了?” 顾承继叹了口气,“你和陆家从来不是本王的棋子。” 陆雪微缩进顾承继怀里,远处山花烂漫,近处杨柳扶风,丝丝香气入鼻,她耳中听来是他的心跳声,让人听着安心。 这日园中偶遇陆雪云,陆雪微拿出银钗给她。 “白姨娘留下的。” 陆雪云皱眉,“什么脏东西你也给我。” “遗物。”她道。 陆雪云一愣,盯着陆雪微问:“你什么意思?” “白姨娘死了。” 陆雪云先开始不信,但见陆雪微的样子不像开玩笑,而且她也不会跟她开玩笑,她怔了一会儿就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陆雪微,凭什么……” 陆雪微挑眉,静静的看着陆雪云。 “凭什么由你来告诉我!” 陆雪云仿佛使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有个姨娘,可自小她就恨她。恨她带给她的是屈辱,是低人一等,是胆小怯懦,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娘的孩子。 她可以对着一个人肆无忌惮的发泄怒气和委屈,享受着宠爱和放纵,可眼下都没了。 家中丫鬟来来往往,谁经过都会侧目往这边看。 陆雪云哭得很大声,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当然在外人眼中,这委屈怕是站在一旁的陆雪微给的。 果然没等一会儿,陆雪寒来了。 “大姐,若四妹有什么做不对的,二妹替她给您赔个不是。如今爹娘都去了,我们二房三兄妹成了孤儿,大姐也高抬贵手。” 这陆雪寒说着也抹起了眼泪,有下人驻足,他们看陆雪微的眼神都带着不认同,大概觉得她是故意为难人家姐妹。 陆雪微看向陆雪寒,微微一笑,“二妹说的对。” 陆雪寒一愣,眼泪都忘了往下流了,“大姐……” “听说二妹要进京了?” 陆雪寒脸上得意之色闪过,“外祖母得知母亲去世,因不放心我,过些日子会派人来接。” “既二妹和四妹姐妹情深,这次应该也会带着四妹一起进京?” 陆雪寒一下子噎住了,进京这种好事,她想都没有想过陆雪云。 “二姐……”陆雪云抬头看着陆雪寒,期待她说什么。 陆雪寒干咳一声,弯腰扶起陆雪云,“四妹,咱们回屋里说。” 看着二人离开,陆雪微眸子冷了冷。 用晚饭的时候,父亲从军营回来了,一副忧虑深重的样子。 顾承继他们以谢思成的名义,将那副行军图送到了军中,辗转到了父亲的手中。 毕竟目前是军中最高的统帅,需要他带兵去营救。顾承继还不便透露身份,不过从这个举动可以看出,至少他是相信父亲的。 用过晚饭后,父亲唤顾承继去书房。 一直到很晚,顾承继才回房。 “爹爹找你做什么?”陆雪微听到门响,忙自床上坐起身。 顾承继进门,见陆雪微披散着头发,衣带宽松了,胸前春色微露。他别过头,在窗前的罗汉床上坐下了。 “没什么。” 陆雪微见顾承继已盘腿闭上了眼睛,既他不想说,再问定也问不出来,只陆雪微总觉得有些不安。 第43章 我的阿继很好 翌日,陆雪微醒的有些早,下意识摸了摸旁边,却是空的。 她转头见顾承继还在打坐,竟然就这么坐了一晚上。 “阿继……”她唤了他一声。 顾承继睁开眼,这一声又娇又软,他的心不由悸动了一下。 “天还早,再睡会儿。”他道。 陆雪微摇头,“今儿你跟爹去军营是,我起来给你们做早饭。” “有下人。” 陆雪微已经坐起身,撩了一下头发,去屏风后换了衣服。 “猪油葱花面,好不好?”她出来问。 “嗯。” 陆雪微洗漱好就去厨房了,她会做饭,而且厨艺还不错。很快两大碗面就做好了,他端上桌的时候,父亲和顾承继已经坐好了。 “爹,您尝尝,可还对口味。” 陆昊看着这碗面,还没吃便连点头,“好好好,对口味,好吃。” 陆雪微笑,“您还没吃呢。” “只要是阿微做的,怎么都好吃。”陆昊说完,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吃得是面条,可他却能吃出高雅来。每一口都不小,可只会让你觉得斯文,不会觉得贪嘴。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顾承继抬头,冲她微微一笑,“好吃。” 陆雪微心有点甜,倒不是在意这两个字,而是他回应她了。 “阿微,我和阿继两个人要进一趟沙漠,需十来日回来。”吃完面后陆昊说。 进沙漠定是按着那行军图寻找沈大将军和那些将士们,只是为何昨夜她问顾承继,他却什么都不说? 陆雪微道:“您该昨晚上跟我说,我给你们做些小菜和干粮。” “不用,营里给准备了。” 陆昊先一步离开,陆雪微看向顾承继,“可是有危险?” 顾承继眸色深深,“放心。” 第二日,陆奉武回家了,陆雪微听说是在军营中跟人打架斗殴,被父亲罚在家里思过。 陆雪微没事便在炼药房炼药,上一世她研制出很多种治病的丹药和毒丸,这时候有空,她就多炼制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这日晌午,陆雪微刚用过午饭,正想回房小憩一会儿,徐嬷嬷来了。 陆雪微来到慈安堂时,陆奉武和陆雪寒兄妹俩也在。 陆奉武左脸一片青紫,像是被人揍了一拳,隔了这么两三天还没褪下去。 这陆奉武看到她,似是有多大怨气,冷脸瞪了她一眼,继而别过头去了。而陆雪寒则是摆着一副冷傲的样子,连正脸都给她一个。 陆雪微上前冲老夫人行了个礼,而后在两兄妹对面坐下。 “你可看到你弟弟脸上的伤了?” 陆雪微至少老夫人是无事不召见她,于是故意讨嫌,冲陆奉武道:“大公子,你把脸扭过来一点,欸,你这样我可看不到。” “让她看看!”老夫人怒道。 得了这句话,陆奉武才扭过头来,不过摆了个臭脸。 陆雪微瞧了瞧才道:“啧啧,看到了。” 老夫人被陆雪微这轻巧的态度,气得脸色更难看,“这边是你那奴仆打的,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敢打主子,谁给他的胆子!” 顾承继打的? 那便是陆奉武欠打! 陆雪微微微蹙眉道:“祖母,您别开口闭口奴仆的,阿继是我夫君。” “什么夫君,也就你把他当人!“ “祖母!”陆雪微声音冷极。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事,你看怎么办!” 陆雪微哼笑,“两个大人打架,打得过是本事,打不过就受着。” “你!” “若没其他事,孙女就先走了。” “大姐,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陆奉武看向陆雪微,眼神里透着阴毒之色,“要我说的话,那陈继算狗屁,凭大姐的人品相貌,把他休了,日后回京清清白白再嫁人才是最好的出路。” 这陆奉武,心委实狠辣。 上一世,她竟没看出他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把他们父女俩骗得团团转。 “不劳大公子担心,我觉得阿继就很好。” 陆奉武握紧拳头,如今陈继成了大伯眼前的红人,什么好差事都给了他,他还能捞到什么好处? 见陆雪微一副不听劝的样子,老夫人又气又没法,“今儿你弟弟去账房去钱,管家说账上又没钱了,你这是怎么当家的?” 陆雪微呵呵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父亲的俸禄就那么点,不如您来当家?” “你少在这哭穷!” “那我倒要问一句,大公子也有俸禄,他可有上交一分?一分不交,还要从账上去钱,莫不是我们家有棵摇钱树能自己长钱?” 第45章 地图是假的 又过两日,这天入夜,宁儿回来说大公子要出门了。 陆雪微自后门出去,尾随着陆奉武来到绮梦楼,他进去后,陆雪微躲在一处仔细观察进入的人,倒没看到可疑的。 如此又一个时辰,陆奉武出来,脸色有些凝重,大步离开了。而又等了一小会儿,又有一人出来,这一次陆雪微一眼就认了出来。 韩冬,他是顾敬煊所掌青云骑的副统领。 他竟然来了雁归城!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见韩冬走远,而后偷偷跟了上去。街上行人很多,陆雪微一边装作买东西一边暗中观察着。 她看到他进了一条胡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去。不同于大街上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这条小胡同很暗很静,隐隐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 陆雪微预感到什么,忙小跑上前,在拐歪处看到那韩冬和另一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二人功夫都极高,打得难分难舍,不过显然黑衣人气势更强一下,招式也更凌厉,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那韩冬被一刀杀死,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这时从胡同里另一边跑来一人,同样穿着黑衣,不过来到跟前,那人就摘了面纱,乃是一女子。她长了一张俏丽的小脸,看着地上的死人,露出诡异的欣赏之色。 “墨城,这可是韩冬,青云骑的教官,你竟然没有折损一根狗毛就把人给解决了,厉害。” “妹子,你这又夸又骂的,我可接不住!” “切,任务完成,我们走!” 二人从胡同另一头离开了,陆雪微也不敢多待,急忙跑出了胡同,一直回到家里,躺到床上,一颗心才不慌了。 墨城,他是顾承继身边的三大护卫之一。她自然见过墨城,上一世这厮曾几次暗杀她,而且她死在地牢的消息还是他告诉顾承继的。 当时给这厮高兴的,嘴里不住说着:老天爷开眼,恶妇自有恶人收。 而另一女子,应该就是墨语了,也是三护卫之一。 他二人都在雁归城,肯定知道顾承继在他们陆家,而他们为什么要杀了韩冬?在执行什么任务? 陆雪微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哪个环节好像出错了。 翌日一早,宁儿进来伺候,见她家姑娘眼睛睁的很大,眼神却很空洞,而且神色也不太对,有些憔悴的样子。 “姑娘?”她唤了一声。 这一声,猛地把陆雪微拉了回来。 “姑娘,你怎么了?”宁儿忙上前问。 陆雪微一个想法从脑中闪过,她急忙坐起身,可因为起的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摔回去。 “姑娘!”宁儿帮扶住陆雪微。 “我没事。”陆雪微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哑了,而且嗓子干的发疼,“我要出门一趟,帮我准备衣服。” 梳洗穿戴好,陆雪微只顾上喝一口水便出去了。 她骑马出了城,一直沿着官道走了约莫两个多时辰,才到达一个小村子。把马拴好,她朝村子里面走,只是越走越急,越走心越慌。 终于来到那小黄门前,她大力敲了几下门。 “来了!” 接着门打开,一妇人出现在门口。 “陆姑娘?” 这妇人是谢思成的娘子,张栋那事后,她把他们安排住在了这里。 “谢思成呢?”她忙问。 “在屋里。”妇人见陆雪微脸色不对,便也有些慌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雪微没答话,大步进了院子,朝着正房走去。她刚走到门口,那谢思成也迎了出来,见到她忙行了个礼。 “陆姑娘。” 陆雪微看着这人,直直的看着,那眼神凌厉非常。 “陆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秦王殿下出发前可跟你说了什么?”她问。 “殿下没说什么……”谢思成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可也已经暴露了。 陆雪微身子晃了一下,“所以你知道他是秦王!” “陆姑娘……”谢思成看向陆雪微,而后叹了口气,“在您找到我的那天,当晚秦王殿下也找来了。” 陆雪微想到那一晚,顾承继没有到床上睡,她以为他一直在打坐,不想竟还出去了一趟。 “那张行军图……” 谢思成面有愧色,“假的。” 陆雪微瞪大眼睛,顾承继把真的带走了,留下假的给她。然后再借她的手给了父亲,一张假地图,他到底要干什么? “为何,你愿意把真地图给他?”陆雪微看着谢思成一字一句问。 谢思成这一次面色坚定,“北境军里,我不知道该信谁,所以那行军图才迟迟没有交出去。而秦王,沈大将军是他的人,他必定会救他们。” 陆雪微苦笑一声,她把那假的地图给他时,多得意多骄傲,结果早就被他偷梁换柱了。而后顾承继把地图给父亲,她还想,至少顾承继是信父亲的。 根本一点都不信! 他连她都不信! 第46章 药里有毒 陆雪微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脑子里乱糟糟,顾承继的目的是什么,父亲会不会有危险?这些想法在脑子里一个一个闪过,却又抓不住什么。 宁儿守在门口,见到陆雪微来,忙跑了上前。 “姑娘,您可回来了,老爷出事了。” 陆雪微心咯噔了一下,急忙下马往家里跑。 来到西院,陆雪微扑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子血腥气,再看过去,顾承继站在床上,双手沾着血。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看她,脸上依旧是清冷之色。 陆雪微眸子陡然一冷,深深看了他一眼。 “爹爹!” 她跑过去,见父亲腹部受了伤,血还正往外冒着。 “爹爹……”陆雪微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阿微,没事……小伤而已。”陆昊见女儿哭了,心疼的不行,觉得比腰部那伤口还疼。 对不起…… 陆雪微说不出口,只是忙让宁儿去拿细布和她放在屋里的药箱。 “阿微,爹真的没事,倒是阿继,他肩膀上伤口挺深的。”陆昊道。 陆雪微回头,这才发现顾承继肩膀上果然有伤,而且血也正往外流着。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顾承继没说什么,先退了出去。 宁儿送来药箱后,陆雪微先给父亲包扎了伤口,所幸确实伤得不重。 “这次多亏阿继,他帮爹挡了一刀,不然爹……” “爹,他应该的。”陆雪微道,分明是他设的局。 陆昊却理解偏了,笑呵呵道:“是,这孩子挺有孝心的,爹甚满意。” 爹还真是一根筋! 陆雪微叹了口气,让父亲先休息,她提着药箱出去了。回到他们那院,进屋见顾承继已经脱了上衣,正在用细布沾水擦洗伤口。 她上前,自他手中接过细布,帮他清理好伤口,然后敷上伤药,最后用细布包扎后。 从始至终,她没有说一句话,他也什么没说。 接着她去厨房熬了一碗药,给他送了来。 “爹说,你帮他挡了一刀?” 顾承继抬头,静静看着陆雪微。 “这力度掌握的不错,刚够见血,未伤筋骨,我爹倒是很感激你呢。”陆雪微语带讥讽。 顾承继叹了口气,“你去找谢思成了?” “殿下,好计谋!”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眼神冰冷刺骨。 顾承继没有再说什么,解释都没有。 陆雪微把药碗放到桌子上,继而推到顾承继面前。 一碗黑汤,光闻既苦的让人作呕。 顾承继沉默半晌,而后捧起了那碗。 “顾承继……”陆雪微犹豫了一下。 他看了她一眼,继而仰头一口气把那碗药喝了。 一碗喝干,陆雪微看着空了的碗,神思恍惚了一下。 “你不怕我下毒?” “你下了吗?” 二人对视,一个眼眸颤动,一个眼眸坚定。 “下了。”她道。 顾承继突然觉得胸口疼了起来,他笑了一声,“我知道。” “那你还喝?” “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这毒果然一如既往的霸道。 陆雪微握紧拳头,看着顾承继嘴角的血往下流,明明该是撕心裂肺的疼,他却未表现出一分,仍旧坚定的看着她。 终究,她败下阵来。 从怀里掏出一颗解药,扔给了他。 顾承继吃过解药后,那股疼痛才慢慢减弱。 “你喝下去,因为你知我有解药,信我会把解药给你,是吗?” “是。” 陆雪微咬牙,“顾承继,你每一步都在算计!” 顾承继摇头,“总归是,我信你。” 她怔了一下,总归是,他信她…… “那我父亲呢?” “陆奉武和顾敬煊暗中有联系,而顾敬煊也曾派亲信来过陆府,我确实不敢全然相信你父亲。而且……陆将军不善计谋,得了地图后,便告诉了军中的将领们,他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竟不知防着那些人,本王……” 陆雪微抿了抿嘴,她爹确实……很磊落。 “本王确实利用了陆将军,以此来引军中的内奸出洞,而且确实成功了。”顾承继坦白道。 他们按着行军图走,果然那些人坐不住了,带人伏击他们。因他一早就有安排,有惊无险罢了。 “姑娘,大老爷喊姑爷。”宁儿在外面道。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神色复杂。 她知道他说的都对,可他也确实背叛了她对他的信任。 “抱歉。”他道。 第47章 阿继,你真好 晚一些时候,陆雪微知道父亲让顾承继拿着他的手令,把军中那几名内奸给抓了起来。这几位都是军中的将领,牵一发动全身,其中必定一番波折。 在第二日的时候,顾承继回来,没顾上休息,继而又出发了。 出城进入沙漠,走了一段,顾承继让下面的人停下休息。他拿着水囊走到队伍最后,看到坐在地上的人,不由叹了口气。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陆雪微。 她换了将士们装的衣服,从出府就偷偷跟在了后面。 “喝点水。”顾承继把水囊递给陆雪微。 陆雪微抿紧嘴巴,沉默半晌,终究接住了。 沙漠又热又晒,陆雪微就像一朵娇花,原被露水浸润,眼下已经被晒干变蔫儿了。 顾承继让她跟着他到前面,等队伍再往前走时,她坐到了马背上,而顾承继牵着马。 沈将军带着三千将士迷失在了沙漠中,到现在已经有六个月了。沙漠中无水无粮,白天热晚上冷,他们根本没有可能熬过六个月。 可那是三千将士,无论生死,都应该找到他们,而不是不明不白的埋在沙漠里,流落在异乡。 夜里,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停下休息,将士挤在一起,互相依靠着取暖。 顾承继把自己的斗篷给陆雪微,而后坐在一旁打坐。 陆雪微看了他一眼,默默披好斗篷,在他身后坐下,往后靠着他的背。仰头星辰璀璨,仿佛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星星,可她真伸出手,却抓了个寂寞。 “阿继……”陆雪微低低唤了一声。 “怎么了?”顾承继侧头。 “以后别再骗了我,好吗?” 顾承继沉默许久,才道:“好。” 这一夜很漫长,等陆雪微再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顾承继怀里,斗篷把她盖了严实。 “醒了?”头顶传来声音。 陆雪微扒开斗篷,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顾承继的下巴,凸起的双唇。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顾承继低下头,但见怀里的人双颊红润,正靠在他怀里,沁着水的眸子看着他,满满都是依恋。 他下意识推了推她,不想她又贴了上来。 陆雪微发懒的搂住他的腰,声音又软又娇:“你昨晚有没有睡?” 顾承继下意识用斗篷把她盖住,可这一盖,便又有些欲盖弥彰了,“咳咳,我打坐时就能睡。” 陆雪微轻笑一声,“阿继,你真好。” 顾承继微微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起,天快亮了。” 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陆雪微见顾承继正在研究那副行军图。这时一兵士递给他两个饼,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这饼已经很硬了。 陆雪微递给顾承继一个,见他视线仍不离那图。 “怎么了?” 顾承继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指了指地图上一个地方,“按着谢思成所说,自这里开始偏离了正确的路线,而按着这行军图走,他们会走到一处旧城遗址,那里有水源。” “嗯。”陆雪微点头,谢思成是这样说的。 “可若他们走到这里,肯定也就发现这路线是错的,而既然有了水,再加上行军时带的干粮,大可以返回军营,可他们却没一个人回去。” 陆雪微摇头,“他们不一定能发现路线是错的,这沙漠的地形都是变化的,一场风暴过去,沙丘可能就移了位置。” “行军最忌犹疑不决。”顾承继赞同陆雪微的说法。 “而如果沈将军身边有内奸的话,他可能会引着他们继续往沙漠腹地走。” 顾承继看着这个点以北广袤的沙漠,眉头皱起,“这里太大了,我们若没有方向,几乎不可能找到什么。 陆雪微再看那地图,沉思半晌后,指着一个点道:“你看,距离这里不远是魔鬼谷,据说这里常有风暴,只要进入这里,遇上风暴,几乎不可能有人生还。张君山的目的是铲除沈大将军嫁祸给你,所以把他们引到这里,最为合适。” 顾承继眸子深了深,“我们去探一探。” 队伍继续向前,如此又走了三天,终于到了魔鬼谷附近。 因担心风暴,顾承继把队伍一分为二,一队跟着他进去,一队留在外面。 “你留下。”顾承继对陆雪微道。 “我跟你一起。” “不行!” “阿继……”陆雪微拉了拉顾承继的袖子,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顾承继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朝魔鬼谷的方向去了。 陆雪微忙跟到他身后,亦步亦趋,只是不敢说话。 第48章 要死一起死 日头偏西,顾承继发觉身后的人委实过去安静,他微微侧头,发现她正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其实……” “阿继你看,我在你的影子里。” 陆雪微指了指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再抬头,脸上带着慧黠的笑。 顾承继颇有些无奈,最后只得道:“跟紧了。” 这时军中乡导指了指前方一绵延的沙丘道:“那里面就是魔鬼谷了。” 眼下已开春,阳光和丽,不像会起风暴的样子。 顾承继还是吩咐后面的兵士们小心,接着才往沙丘走去。 上了沙丘,再往下看,但见下面的魔鬼谷如一个大盆一样坐在地上,里面有大大小小的石山,因为风化而形成了奇奇怪怪的形状。 有的像长着獠牙的鬼头,有的像锋利的爪子,有的像一颗颗头颅堆集,反正看得人心里发紧,脊背发凉。 难怪叫魔鬼谷! 顾承继带队往下走,出了那些石山,地上的沙层倒是很平整,乃是被风打磨的,光滑如明镜一般。走在其上,一脚下去没过小腿,可见这里沙层是刚形成的还十分不坚固。 “营长,这……这里……” 一兵士喊了一声,顾承继看过去,但见他脚下有一只手。那手就像一根枯枝一般,可并非骨头,上面还有皮肉。 这只手是他拔脚时从下面带出来的,身体其他部位应该还在沙子里面。 顾承继脸色沉郁,走到那兵士跟前,弯腰挖沙土,很快干尸其他部分也露了出来。 这干尸穿着北境军的铠甲,身体已经缩成很小,衣服空荡荡的盖在身上,因痛苦和绝望,脸上是极度扭曲的模样。 见此,所有人都是一副哀默的样子。 陆雪微叹了口气,虽说早料到了,但真正看到,还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不好,快看那边!”一人喊道。 陆雪微抬头,但见远处黄沙漫天,一巨大如从天上垂下来的风墙扫了过来。她忙往身后看,后面也如此。 那风墙如夜幕,呼啸而来,很快魔鬼谷四周被这风墙围住,仿佛千军万马,四面楚歌。 而魔鬼谷里面的风也一下子猛烈起来,夹杂着砂砾往人脸上打。 陆雪微仰头,风暴打着旋,从上面压了下来。 “风暴来了!”乡导大喊,“大家快找地方躲起来!” 陆雪微被风沙迷了眼,直接身体随风而动,好似下一刻就能被掀起来抛到空中。这是手突然被握住,接着整个人被带着往一个方向跑。 看不清路,没有方向,好在握着她的那大手很紧。 在风墙压过来时,他们终于找到一石山。石山有一点凹陷,顾承继把她塞到里面,而后用自己的身体隔绝了风暴。 陆雪微有些发懵,抬头看着顾承继的脸,是清冷的,也是坚毅的。 她没有犹豫,伸手搂住他的腰,紧紧的。 顾承继低头看着陆雪微,眼中满是复杂。 “要死一起死。”她道。 这一世,我是为你而重活的。 风声嘶吼,犹如鬼泣,天地变色,砂石如刀。陆雪微看到顾承继紧紧扒着凸起的石头,血自手掌落下。 他不动如山,一心护着她。 好在风暴很快就过去了,风势渐弱。 顾承继退开一步,把她拉了出来。 陆雪微仰头,那天空澄净如水洗一般,平静安和,很难想象刚才风沙肆虐的场景。 感觉身前的人背身站着,一动不动。 陆雪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满地都是干尸! 有三两一起,有抱成团的,有孤零零一个躺在地上,他们都穿着北境的铠甲,脸上皆是绝望和痛苦。 放眼望去,整个魔鬼谷,俨然成了尸坑。 陆雪微侧头去看顾承继,他脸色沉冷至极,而那双眸子却湿润了。 三千忠魂,命丧于此。 陆雪微心中戚然,她上一世便知,可亲眼看到,心仍旧受到了重击。权谋诡计,是为私欲,上一世她以为她和顾承继之间争得不过是权势,可死后才知,他所争是为先人之志,所争是为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一为私欲,一为大局,难怪她输的那么惨! 陆雪微想拉顾承继的手,可他拳头握得很紧,她便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而后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手心里。 像是终于放弃挣扎一般,他握住了她的手,依旧紧紧的。 好在这风暴不大,乡导检查了一下人数,并没有伤亡。 第49章 去夜灵救人 顾承继吩咐兵士们寻找沈大将军,这地上到处都是干尸,大家只能小心的挪动,而且天又快黑了。他命一个兵士去把守在外面的那一队带来,大家今晚先在此过夜。 很快天黑了,将士们打着火把还在找。 尸体很难辨认,只能通过衣服,可大家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沈大将军所穿的黄金甲。 陆雪微裹紧斗篷,看着远处的顾承继,仍在一个一个辨认。 终于,他在一处不动了。 陆雪微忙过去看,但见一干尸下面还压着一具,正是穿着黄金甲的沈大将军。他长大嘴巴,露出极度悲愤的表情来。 沈大将军镇守北境二十年,一腔热血,赤胆忠心,可惜英雄却沦落如此。 顾承继把沈大将军抱起来,小心的安放到一边,一点点把他身上的沙土抖落干净。 “阿继……”陆雪微有些担心顾承继。 “我想和沈将军说会儿话。”他道。 陆雪微退回沙丘上面,抱腿坐下,一眼不眨的看着下面的顾承继。 当年崇宗和陈皇后以身殉国,顾承继不足十岁,拿着一把刀斩杀敌人,满身是血,却绝不做降奴。而当此之时,是沈大将军带兵赶到救下了顾承继。 之后也是沈大将军带领北境军夺回了盛京,南晋国祚得以延续,万民不致成为亡国奴。 顾承继对沈大将军不止是惋惜,心痛,更多的是感同身受的悲愤。 夜半,陆雪微迷迷糊糊醒了,下意识往下面看,却没有看到顾承继的身影。 陆雪微慌忙起身,月色皎皎,她看到一人正向远处走去。 不及深思,陆雪微慌忙追了去。 “阿继!” 顾承继回头,看到陆雪微,微微叹了口气。 “陆雪微,我有我要完成的任务。” “我帮你!” 顾承继静静看着陆雪微,“我要去夜灵,此行十分凶险。” “我不怕。”陆雪微忙跑到顾承继身边道。 “临出发前,陆将军和我商议,由我深入夜灵找到秦王,在其身边保护,然后放出信号,他随后带兵攻打夜灵。”顾承继道。 “可你就在这里。”陆雪微不懂。 顾承继摇头,“我只能是陈继,而秦王必须在夜灵,做一个俘虏,无能的等着人去救他。” 陆雪微好一会儿才理解这句话,“韬光养晦?” “皇上本就忌惮我,此次太子设局,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想我死。若知道我逃出来了,而且做了这么多事,必定会不顾一切杀了我。” 陆雪微默然,正如顾承继所料,上一世他逃出来了,皇上对他颇为忌惮,便把通敌的罪名强加给他,险些打死。 这一世,有她和父亲帮忙,他才能找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虽不至于强加罪名,可同样会引起皇上的忌惮,他只能做回俘虏。 “不过我确实需要你帮忙,如果你愿意。”他道。 陆雪微眼睛一亮,“我愿意!” 顾承继还想说什么,但陆雪微兴冲冲跑到了跟前,抱住他的胳膊,开心道:“只要能跟着阿继你,去哪儿都好。” 顾承继帮她拢好斗篷,而后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北走。 “阿继,你冷不冷?” “不冷。” “阿继,你看天上的星星真亮。” “嗯。” 走出这片沙漠是广袤无垠的草原,夜灵就在这片草原上。因是游牧民族,夜灵人逐水而居,哪里雨量充沛,草长得好,他们便暂居在哪儿。 一帐子里,陆雪微和顾承继换好了夜灵的服饰,屏障后面捆绑着一男一女,正是这帐子的主人,已经被陆雪微迷晕了。 夜灵分为三大支,这一支便是由女族长所统领。 “你在帐子里等着,我去外面打探一下情况。”顾承继道。 “好。” 顾承继刚出去,迎面走来一妇人,冲着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顾承继用夜灵语回了一句,那妇人竟又说了一通。他会的不多,也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 这时陆雪微出来,冲那妇人说道:“阿嬷,我们是这家人的亲戚,他是我夫君。” 那妇人狐疑的打量了顾承继一眼,摇着头走了。 “她说什么?” “她说自己有一个女儿,到了适嫁的年纪,看你长得好,想把女儿嫁给你。”陆雪微说着就笑了。 顾承继不信她的话,“不过,你怎么会说夜灵语?” “父亲曾俘虏过一个夜灵人,我跟他学的。” 顾承继走后,陆雪微转而朝那妇人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那妇人小跑着,不时往后看一眼,待看到陆雪微,眼里露出惊慌之色。到底她没有陆雪微跑得快的,等停下来,人已经拦到了她前面。 “我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那妇人忙道。 陆雪微瞳孔一缩,手在妇人眼前晃过,接着那妇人便倒在了地上。 她说:你很像族长的俘虏。 第50章 雪魄之毒 天色将晚之时,顾承继才从外面回来。 陆雪微也不问,只把碗筷放到了他手里。 用过晚饭后,陆雪微躺在铺着羊皮的地上辗转难眠,而顾承继仍旧坐在一旁打坐。 “阿继,我睡不着。”她委屈道。 顾承继拨动佛珠动作一顿,继而轻轻叹了口气,躺到陆雪微身边。他刚躺下,陆雪微便钻进了他怀里,手环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 “睡。”他揽住她。 陆雪微抱着顾承继,一脸满足。 如此又是两日,这日顾承继带回一人。 一个女子,只是蒙着脸,看不到面容。 “她是谁啊?”陆雪微问。 “侍女。”顾承继道。 陆雪微挑眉,他打仗还带着侍女?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凝雪。” 顾承继冲凝雪点了一下头,那凝雪这才摘下了面纱。 陆雪微看到凝雪的脸,不由吃了一惊,那面纱之下一张清丽的面容,只是左脸上有一道雪花状的伤口,足有拳头大小, 伤口绽开,里面泛着脓水,看着十分可怖。 “这是……中毒?”陆雪微问。 顾承继神色几不可闻的松了一些,“确实是中毒。” “我听闻北魏有一种毒,名为雪魄,中此毒者脸上会裂开一个雪花状的血痕,伤口不能愈合,只会慢慢腐烂,直至从脸腐烂到心口,人才会死。” “正是雪魄。”凝雪急忙道。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你可有办法解毒?” 陆雪微上一世研究过很多解毒的方法,这雪魄倒也能解,“只是我需要一味药材,此药长在夜灵的北极山。” “你画一张图,我去找。”顾承继道。 陆雪微蹙眉,“据闻北极山极冷极险,而那药草就长在山顶,十分难采。” “我会采来给你,只要能解毒。” 顾承继怕引起夜灵族人的注意,让凝雪先回去。等他回身,发现陆雪微坐在毯子上,一脸气闷的样子。 “怎么了?” “你喜欢那小侍女?” 顾承继愣了愣,“当然不是。” “你让我跟你来这里,还冒险去采药,这般用心,还说不喜欢?”陆雪微嚷道。 顾承继大概有些不能理解陆雪微,索性也不说了,自去准备水和干粮了。 夜里,顾承继刚躺下,陆雪微又钻到了他怀里。 “你喜不喜欢那小侍女?” 顾承继闭上眼睛,“不喜欢。” “那……”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陆雪微抿了抿嘴,到底没有问出来。其实,她有点不想知道答案。 “我跟你一起去,那药草需长在地上时取其汁液入药。” “好。” 天还未亮,二人就出发了。 顾承继骑着马,陆雪微坐在前面,靠在他怀里,难得还有心情欣赏晨起的景儿。 陆雪微突然想到上一世,皇上病重,当时还是瑞王的顾敬煊想联合顾承继对付太子。可手下无可用之人,便请她去北境和顾承继谈判。 当时她和顾敬煊大婚在即,一颗心全在他身上,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的马车来到北境雁归城下,城门紧闭,她下了马车。抬头便见城楼上,数十弓箭手已拉好了弓,箭头直指她。 站在正中那戴着铁面之人便是顾承继了。 她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心里畏惧,可面上未表现一丝一毫,脚步也没有停下。 接着城门打开,顾承继骑马出来,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陆雪微,你不怕本王杀了你?” 她仰头,微微一笑,“莫不,秦王还怕我一个小女子?” 前世种种,如今想来仍是胆战心惊。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她陪他走来。晨曦微露,余生漫漫,她想陪他走下去。这天大地大,仿佛心也宽了,很多事也一下子亮堂了。 “阿继。” 他停下马,问道:“累了?” 陆雪微仰头,冲他狡猾一笑,“只是想叫你一声。” 顾承继心微微一动,伸手帮她捋了捋鬓发,“嗯。” 而后顾承继让马慢了下来,像是有意陪她欣赏这草原壮丽的景色一般。 第51章 你是我夫君啊 那北极山并不算远,宿了一宿,第二日临近中午时就到了。 这山像是插在草原上的利刃一般,很高,很陡,山顶处云雾缭,常年积雪。他们下马往上爬,随着山势越高,山上越冷,渐渐有了积雪。 陆雪微脚下一滑,朝下面滚了去。 好在没下去多少,顾承继抓住了她。他用力把她带到身边,而这时她发现顾承继为了救她,手被山石划了很大的口子。 二人在山腰上休息,陆雪微给顾承继包扎了手掌上的伤。 “你不能再往上爬了,不然这只手会废了。”陆雪微面露严肃之色。 顾承继摇头,“我必须采到那药草。” “阿继,你为了那小侍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顾承继叹了口气,“沈大将军的女儿和我一起被俘,那凝雪是她的侍女,我答应过沈大将军,一定会照顾好他女儿。” “沈大将军还有女儿?”陆雪微愣了一下,她记得沈靖一生报效国家,从未娶过妻子啊。 “嗯,那沈姑娘自老家来雁归城认亲,父女刚团圆,夜灵族突袭,并抓走了沈姑娘,之后我在夜灵找到了沈姑娘。后来她为了救我而中了雪魄,所以我必须救她。” 陆雪微静默半晌,道:“好,我这里有一粒丹药,吃下去可让伤口快速愈合,你吃了,我们继续爬。“ 顾承继点头,接过那丹药吃了下去。 很快,顾承继晕了过去。 陆雪微脱下斗篷给他盖住,而后活动了一下手脚。 上一世,为了炼制毒药,她经常爬山抓毒虫找药草,陡峭如这北极山,她也爬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而后试着往上爬。 不同于其他的山,这北极山太冷还有积雪,很容易冻住手脚。可她也不能由着顾承继再犯险了,一只手保不住是小事,只怕命都保不住。 陆雪微爬了很高,而这时山顶突然落下一小块冰,她连忙躲闪,身子一晃,整个人跌了下去。摔回到半山腰,陆雪微只觉全身骨头都散架了,只是再看一眼顾承继,便觉还有力气,于是起来继续往上爬。 如此不知摔了多少次,陆雪微终于踩上了一块大石头,借着石头继续往上爬。中间手被拉伤了,腿磨伤,她不敢停不敢看。 雪魄乃是极阴寒的毒,所以需要长在北极山这种极冷之地的雪神草解毒。终于爬到山顶,陆雪微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满是血口子,大大小小都有,手掌像是被血洗过一般。 好在山顶上真的有雪神草,陆雪微采了一棵,拿出一个小瓷瓶,把汁液挤进了瓶子里面。 趁着天色还亮,陆雪微下了山。 来到山腰上,刚好顾承继也醒了。 “我拿到了。”陆雪微得意道。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手上沾满了血,裙子上也是一片一片的血渍,可她还冲他笑着。 见顾承继脸色不好,陆雪微凑到他身边,软软问:“怎么了?” “你何至于帮我到这个地步。“ 陆雪微蹙眉,“你是我夫君啊!” 顾承继静静看了陆雪微许久,才道:“以后别这样了。” “哦。” “阿微。” “嗯?” “答应我,以后别为我犯险。”顾承继一字一句道。 陆雪微撇嘴,“你若不涉险,我又怎会为你犯险,究其因果,你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才对。” 顾承继颇有些无奈,“你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我的道理。” 这北极山太冷,二人趁着天还没黑下来,自山上下来了。二人都受了伤,体力透支严重,所以决定在山下先休息一晚上。 半夜,陆雪微醒来,发现自己压在顾承继身上,下面是肉垫,上面盖着斗篷,还挺舒服。她仰头,见顾承继闭着眼睛,清辉撒下来,落到他如玉的脸上。 那眉眼如墨画,眼角的红痣,有些黯淡,山根挺括,双唇丰润。 陆雪微心突突跳着,收紧鼻息,仰头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而后视线落到了那唇上,犹记得那触感很让人着迷。 “睡觉。” 顾承继的声音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某种克制,让人听之心颤不已。 陆雪微惊了一跳,忙红着脸扎进他怀里。 翌日一早,二人继续赶路。待到天黑,二人混进了夜灵族部落,回到了那帐子里。 陆雪微把收集来的汁液,又添加了一点东西,制成了黑色的药丸,交给顾承继。 “只要服下解药,那伤疤便会开始愈合,半个月就能长好。” 顾承继点头,拿着解药出去了。 第52章 所救竟是沈如玉 之后顾承继给陆昊发了信号,守在外面的传报兵看到,便会把信号带回雁归城。陆昊接着会带兵来攻打夜灵,他恢复身份,一切按着先前的布局往下走。 只是这日入夜,王帐营地突然失火。 顾承继看着远处的火光,冲陆雪微交代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人。” 陆雪微不及说什么,顾承继已经冲了出去。 她只好回帐子里等着,外面乱糟糟的,她也不敢露面。到了半夜,顾承继终于回来了。 “阿继!”陆雪微忙迎了上去。 顾承继冲她点了一下头,“我没事。” 而后他回头,拉着一人走了进来。 陆雪微看到那人,只觉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身子不由后退了两步,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冰块,而又放在烈火中炙烤。 沈如玉!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殿下,这位是?”沈如玉看着陆雪微,眸子里带着打量之色。 “她是陆副将之女,陆雪微。”顾承继道。 沈如玉见陆雪微看她的眼神,有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她冲她点了一下头,而后微微侧脸,挡住了左脸上的伤疤。 “阿微,怎么了?”顾承继也发现陆雪微的神色不对了。 “她是沈将军的女儿?”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眼神冰冷至极。 “是啊。” 陆雪微呵了一声,沈如玉竟然是沈靖的女儿! 上一世,沈如玉是江南一官员养的瘦马,为了巴结顾敬煊,送到了他身边,可原来她是沈靖之女! 其实也好理解,上一世沈靖带着三千将士进入沙漠后生死不明,朝廷对他的功过很难定论。 身为沈靖的遗女,沈如玉的境况自然不好,怕是后来沦落到了江南成为瘦马。 外面有人叫喊着:“贼人跑不远,一个帐子一个帐子的搜查!” 顾承继眉头微皱,也顾不上问什么了,忙自架子上拿下斗篷给陆雪微穿好。 “我们先逃。”他道。 陆雪微只觉浑身难受的厉害,于是一把推开顾承继,拳头慢慢握紧。她为他追随他来夜灵,奔波千里,去北极山采雪神草,摔的满身是伤,可结果拼命得来的解药确实给沈如玉吃的! 这个用三刻销魂折磨死她的女人! 这一切,何其讽刺! “阿微。”顾承继皱眉。 “陆姑娘,你怎么了?”沈如玉蛾眉微蹙,用好听的声音问道,眼里尽是无辜。 陆雪微无法冷静,事实上她想现在就杀了沈如玉。 “别管我!” 她瞪了顾承继一眼,继而往外走去。 “你是什么人?” 正好一队夜灵武士过来,正好拦住了她的路。 陆雪微眸色一冷,伸手撒了一把毒粉,前面几个武士当即倒在地上,不及喊出声就死了。后面那些武士,先后退了几步,见毒粉落下,接着提刀杀了过来。 这时顾承继赶来,很快解决了剩下的几个武士。 “阿微,快走!” 顾承继拉住陆雪微,朝着外面逃去。 顾承继带着陆雪微坐一匹马,沈如玉坐另一匹马,三人朝草原腹地逃了去。因为没有准备水,所以他们不能进沙漠,只能在草原上逃命。 等把那些人甩开,天色已微微亮了。 顾承继带着陆雪微下了马,让她和沈如玉先休息会儿,他去前面找水了。 “陆姑娘,我们没有见过,可我觉得你对我似乎有敌意?”沈如玉不解问。 沈如玉的声音柔中带娇,婉转动听,尤擅唱曲儿,顾敬煊总说仿若天籁之音,听一曲便觉这世上纷扰都消失了,唯剩清平乐世。 可她却很讨厌她的声音,听来十分不舒服。 陆雪微抬头,用清冷的目光沈如玉左脸上的雪魄之伤,伤口果然已经开始愈合了。 “解药是陆姑娘给配的,如玉还没谢过姑娘。” “不用。”从她嘴里听到这个‘谢’字,她只觉自己太蠢了。 “还是要谢的。”沈如玉起身,想行个谢礼,只是腿上有伤,这一起牵动了伤口,又跌坐会了地上。 “你受伤了。”陆雪微挑眉。 “嗯,无碍的,陆姑娘别跟殿下说,他会担心。” 他会担心? “你和秦王什么关系?”陆雪微问。 沈如玉脸上露出娇羞之色,“父亲将我许配给了殿下。” 第53章 我们之间是假的 陆雪微听来倒也不觉得太震惊了,大概从看到沈如玉那一刻起,这一世便已经如在炼狱。终究,她是为复仇而来的。 “我这里有药,你服一颗,可养气补血,于你脸上的伤有好处。” 沈如玉捂住自己左脸的伤,“那就多谢陆姑娘了。” 陆雪微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沈如玉伸手去拿。 “别碰!”顾承继突然出现。 “殿下?”沈如玉一脸不解。 陆雪微抬头冲顾承继笑了笑,“阿继,你怎么了?” 顾承继蹙眉,拉起陆雪微,把她带到了远处。 “沈将军将独女托付给本王,本王一定要护她周全。”顾承继一字一句道。 陆雪微张开手,手心里仍是那粒黑色的药丸,“你怀疑是毒药?” 顾承继不语,只静静的看着陆雪微,眼里带着失望之色。 陆雪微讥笑一声,“什么托付,他将沈如玉许配给了你,是不是?” “阿微……” “是不是?” 顾承继叹了口气,“是。” 陆雪微点头,“那我呢?” 顾承继脸上恢复沉冷之色,“我们之间,没什么。” “可你娶了我!” “假的。” 陆雪微一笑,眼里露出狠色,她看着顾承继,手掌合上,用力一握,再张开手,那粒黑色的药丸变成了黑粉,继而洒落在地上。 接触到那黑粉的草很快便枯了,失去水分,发黄发黑,最后成为灰烬。 顾承继咬牙,“便因为沈将军将她许配给我,你就要杀了她?” “是!”陆雪微点头,“你不该和她有牵连。” 在我心中,唯一的美好是你,可你却破坏了这份美好。 “陆雪微!” “而且你最好记住,若你敢娶她,我就会杀了她。你能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她一世?总有我下手的机会。”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满脸阴毒的样子,仿若不认识了她一般,可心里又知道,她从来都是这样子。她那双手沾满了血,而且说到做到,即使不择手段。 夜幕垂下,陆雪微插着一个饼在烤,而不远处还有一堆火,顾承继和沈如玉坐在那里。 所谓分道扬镳,大抵就这样了。 神思在外,等陆雪微发现,那饼已经烤糊了。她索性扔到一边,裹紧斗篷,用帽子遮住了脸。而后歪身一趟。 经历最初的打击和激愤,眼下她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上一世,沈如玉初来王府,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她怜她,并未为难过,后来她总是想着法子讨好自己,渐渐的二人关系越来越好。 后来她为顾敬煊东奔西跑,沈如玉为顾敬煊连着生下两个儿子,从妾室到侧妃,距离她这正妃只一步之遥。 那时顾敬煊地位初稳,她终于有了喜讯。 可不足三月就小产了,乃是因为喝了沈如玉的一碗参汤,那时她才开始怀疑她。 可顾敬煊只说她善妒,却未调查真相。 后来她又怀子,那次格外小心,终于顺利生产。只是还不及看孩子一眼,产婆进来却说,孩子夭折了。 她不信,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找到孩子的尸体,那么小一点,都还没睁开眼睛。 她把孩子抱到炼药房,放到冰冷的木板上,用刀子划开孩子的身体,查找他的死因。 当时府里的人都吓坏了,说她疯了,还有说她是女阎罗转世的。 顾敬煊问询而来,也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自此对她颇为忌惮和厌恶。 孩子是中毒而亡,而她也很快查到了沈如玉头上。她告诉顾敬煊真相,沈如玉反说她疯了,之后她被关在后院一年。 直到父亲从北境回京,顾敬煊忌惮父亲,这才把她放了出来。 之后顾敬煊登基,皇位坐稳之后,便欲除了陆家。 沈如玉模仿她的笔迹,写了一封私通顾承继的信,顾敬煊便以此为由,把她打入掌刑司,试图屈打成招。 她抵死不认! 可终究,她死在了沈如玉手上。 这是滔天的恨! 顾承继算什么,她照样可以轻松杀了沈如玉,但经受过三刻销魂,她要看着她失去一切,受尽折磨而死。 “殿下,陆姑娘怎么了?”沈如玉见顾承继不时往陆雪微那边看,脸上明显流露出担忧之色。 这是秦王啊,清风霁月的翩翩公子,孤傲如天边的月,让人总忍不住仰视。她以为他不可亲近,却原来也有这样的人情味儿。 顾承继微微叹了口气,起身朝那边走过去,往快熄灭的火里添了一些柴火。 第54章 我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翌日,陆雪微起了早。 因昨夜睡得不好,一脸阴骘之气。她刚坐起身,一个烤的热乎焦黄的饼送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乃是顾承继。 她接过,没有说话,而后拿着水囊往河边去了。 “阿微,我们先在这里待几日,等陆副将带兵来,我们再与他们汇合。”顾承继跟上陆雪微道。 “到时你是秦王,她是沈大将军之女,而我呢?我凭什么出现这里,你可以给我一个身份吗?”陆雪微停下脚步问顾承继。 顾承继叹了口气,“阿微,抱歉。” 陆雪微点头,“所以我们不同路,又何必同行。” 她来到河边,灌满了水囊。 “你要去哪儿?” “回雁归城。” “沙漠危险。” 陆雪微抬头,“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 见陆雪微要走,顾承继一把拉住了她。 “陆雪微,你救过本王,本王便不能看着你犯险。” “秦王倒是提醒我了,我三番四次救你,你欠我可不止一条命。” 陆雪微面色沉冷,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 “但你只有一条命,所以吃了它,我们两清。” 顾承继眸色冷沉,“陆雪微,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是你!让我们走到这一步的。” 顾承继看了陆雪微许久,见她神色坚定,竟是真要杀了他。 “三年,你给本王三年时间,本王把这条命还给你。” 陆雪微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次倒出一颗红色药丸,“这叫软玉,吃了这药,不会立刻死,但身体会变弱,当然熬个十年八年没有问题。” 这次顾承继没有犹豫,拿过那药吃了下去。 陆雪微哼笑一声,“果然是秦王呢,重义守诺。” “本王只要三年。” “随你! 陆雪微拉起顾承继的手,自他手腕上脱下那玉佛珠。 “我给你一条命,你把这佛珠给我。” 顾承继蹙眉,“只是一串佛珠。” “秦王舍不得?” “给你便是。” 陆雪微戴到自己手上,“顾承继,不管三年五年,我会去找你的,到时你的命是我的。” “好。” 陆雪诶拿着水囊回去,翻身上马,看了一眼沈如玉,而后驱马进入了沙漠。 顾承继叹了口气,这时一人突然出现,乃是暗卫墨语。 “护送她回雁归城。”顾承继道。 “是!” 转瞬,墨语便不见了。 五日之后,陆雪微回到了陆家。 她回来时,陆昊已经出发去攻打夜灵了。 陆雪微在床上躺了两日,才觉满身的疲惫卸了下来。 “姑娘,姑爷呢?”宁儿一直想问,可见陆雪微神色恹恹的样子,便一直没敢问。 “不知。”陆雪微道。 “可是出什么事了?” “死了。” “啊?” 陆雪微坐起身,“不说他了,我离开这些日子,家中可发生什么事了?” 宁儿还没从‘死’这个字上面缓过来,半晌才道:“也没……哦,就是老夫人几次想开您的库房,好在大老爷派了两个兵士把守,她才没有得逞。” 陆雪微蹙眉,“又不缺她吃穿,为何要抢我库房?” “三老爷那边要钱了。” “哼,一个一个的怎么这么不要脸!” 宁儿小声道:“三老爷好像要京调了,老夫人张罗着回京呢。不过等三老爷那边安定下来,怎么也要大半年一年的功夫,而二姑娘这几日就要被沈家先接回去了,只是两边谁都没说带上四姑娘,当然也没说您……” 陆雪微摆了摆手,懒得听这些。 她自然要回京,不过还不是时候。 “大姐姐。” 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宁儿忙出门去看,不多一下回来,说是四姑娘陆雪云。 “您不在这些日子,四姑娘也来过两次。” 陆雪微靠坐在罗汉床上,有些懒得动弹。 “让她进来。” 自夜灵回来后,陆雪微总觉得脑子是空的,心也是空的,不愿去想,懒得去争,似乎一点斗志都没有了。 陆雪云进来,见陆雪微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便停在了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我想知道她在哪儿?” 陆雪微转头,懒懒的看了陆雪云一眼,“谁?” “我娘。”陆雪云有些别扭。 陆雪微靠了回去,沉默许久后,道:“明日我带你去。” “不用。” 陆雪云绷着脸,等着陆雪微再开口,可她却似乎懒得再说什么了。 “哼!“陆雪云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走了。 宁儿进屋,给陆雪微倒了一杯茶,而后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姑娘,姑爷他……” “以后再也别提他了。” “哦。” 第55章 人最终只能靠自己 陆雪微把白姨娘丧在了静姨娘旁边,二人也能做个伴。这日一早,她带着陆雪云过去。 两个坟头,埋了她们最亲的人。 陆雪云看到白姨娘的墓碑,怔忪许久,接着噗通一下跪下,呜呜的哭了起来。许这些日子一直压抑着,不敢相信也不敢哭,眼下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陆雪微默默的扫墓,而后摆上祭品,在静姨娘坟前磕了三个头。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有很多话,但其实不用说出来,静姨娘都知也懂她。 一片树叶落下,飘到她眼前,她伸手,正好落到了手心里。 陆雪微把那片树叶放到了静姨娘墓前,微微一笑:“姨娘安心就是,阿微已不再是以前的阿微,他伤不了我。” “这世上所有负我之人,我会一个一个向他们讨命。” 二人在这里呆了一天,此时天色将晚。 陆雪微走到白姨娘坟前,祭拜了一下,而后搀着陆雪云起身。 她哭了太久,眼睛肿了,嗓子也哑了,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哭过之后,便节哀,白姨娘会心疼的。”陆雪微劝道。 陆雪云扭头看向陆雪微,嘴唇颤动,似有话说。可她自小就讨厌陆雪微,所以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干脆一把抱住了陆雪微。 “大姐……” 陆雪微一愣,下意识要推开陆雪云,可她却抱得更紧了。 “大姐,我没有娘了……” “我也没有。” “大姐……我错了……” “人总会犯错。” “我不该总是给她冷脸,不该骂她……” “嗯。” 下山的路上,陆雪微在前,陆雪云跟在后面。二人谁都不说话,陆雪微是没有话说,而陆雪云是为刚才抱着陆雪微大哭而别扭。 及至走到山脚下,上了马车,陆雪云才看了陆雪微一眼。 “大姐……” “嗯?” “其实二夫人说过,大夫人走后给大伯来过信,不过那信被祖母截住了。” 陆雪微眉头一皱,“当真?” 陆雪云点头,“祖母看过之后把那信就烧了,我后来听二夫人说过一句,你娘可能在北魏。” 北魏…… 陆雪微苦笑,便是当年那封信烧了,可后来呢,连着上一世,她自此再没有给过他们一点音讯。 “为何与我说这些?”陆雪微看向陆雪云。 陆雪云低下头,“大姐不是没有娘,你跟我不一样。” 陆雪微沉默半晌,“有没有都一样,人最终只能靠自己。” “大姐……”陆雪云抬头,脸上带着迷茫。 “我是,你也是。” 陆雪云抿紧嘴巴,重重点了一下头,“嗯!” 夜里,陆雪微躺在床上,总是下意识躺到里面,然后看着空了床铺发呆。其实他们成亲不久,同床的日子也不多,可哪怕只有一晚,一次相拥的温暖,都让人念念难忘。 佛说八苦,她是求不得。 她摸着手腕上的佛珠,这静寂的屋里才有一点动静,哒哒哒…… 自前世而来,满身仇恨,为求解脱,可却又对他生出了执念,这一世莫不又要枉负? 终究彻夜难眠,天还不亮,陆雪微起身去了炼药房。 用过早饭后,陆雪云屋里的丫鬟过来说陆雪云请她去花园说话。 陆家后院东墙有一角楼,陆雪微登上角楼,见陆雪云还没来,便倚着栏杆看远处的风景。从这里能看到雁归城东面的山,连绵起伏,层峦叠嶂。 听得动静,陆雪微回头,不及看清是谁,突然被推了一把。人往前栽了几步,便到了楼梯前,意识到身后之人要做什么,陆雪微慌忙抱住栏杆。 那人果然上前推她,而且力气很大,发着狠要把她推下去。 陆雪微根本不敌,身子已经下了一个台阶,一只手也被扒开了,在高阶之上摇摇欲坠。 “谁?救命!”她慌忙喊了一声。 这处本就偏僻,又是在早上,哪有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大姐!” 陆雪云上来,见此情形,忙去帮陆雪微。 “四妹,别……” 陆雪微不及说完,陆雪云已经朝那人冲了过去。她本想拉开那人,却不想那人反手推了她一把,她又没有站稳,整个人后仰着朝塞了下去。 “四妹!”陆雪微大惊。 第56章 所谓亲人却都想她死 而那人也不妨这一变故,又见一时推不掉陆雪微,怕暴露自己,便赶忙逃了。 陆雪微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他便从另一头消失了。陆雪微急忙下楼,这楼梯是直的,很高,而陆雪云直接滚到了地上。 “四妹!”她蹲下去看,见陆雪云已经没有了意识,而额头碰了好大一个口子,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西院,陆雪微给陆雪云包扎好了头上的伤口。 她自里屋出来,老夫人在,陆奉武和陆雪寒也在。 当间跪着一个丫鬟,正是那陆雪云的丫鬟,替她来传话的。 “人怎么样了?”陆雪寒忙上前问。 陆雪微摇头,道:“眼下没有性命之危,不过要等她醒来,才算真正救回来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陆雪寒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这时老夫人恨恨的跺了一下拐杖,怒喝道:“阿微,你好狠的心啊!” 陆雪微挑眉,“孙女不懂祖母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懂?”老夫人脸色阴沉,等着陆雪微:“你与云丫头自小脾气就不对,见面吵架,可再如何,她是你妹妹,你竟要害她的命!” “祖母以为是我推四妹掉下楼梯的?” “你还不承认!”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那就请祖母拿出证据!” 老夫人用拐杖指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你来说怎么回事!” 那小丫鬟瑟缩了一下,而后才小声开口道:“四姑娘约大姑娘在角楼见面,二人发生口角,大姑娘一气之下把四姑娘推下去了。” “听听,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老夫人怒喝。 “大姐……”陆雪寒露出一脸不可置信。 “还说什么,报官!”陆奉武冷着脸道。 陆雪微瞳孔一缩,看向那小丫鬟,“你说这些,可是你亲眼所见?” 那小丫鬟心虚的缩了缩身子,“奴婢在楼下听到的……” “既没亲眼所见,你怎知是我推她的?” “奴婢……奴婢看到了……” “你说你在楼下,如何看到?” 小丫鬟又慌又怕,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陆奉武嚯的站起身,“四妹如今生死不保,不管真相如何,先报官就是,自有官府定夺!” 陆雪微冷哼一声,父亲和守备张君山最近闹得不愉快,而父亲又出征了,张君山定会借着这事为难她。陆奉武便是认准了这点,才嚷着要报官的。 老夫人沉思了一下,道:“阿微,我自来知道你心狠手黑,却不想你竟杀人害命,不是祖母不保你,是你做事太绝了。来人,去报官。” 陆雪微突然转头看向陆奉武,阴沉道:“角楼上那人就是你!” 陆奉武一慌,“我……我不知道你说谁……” “你看你的手腕。” 陆奉武抬手,左手腕上赫然有两道抓痕,“你……” “果然是你!” 陆雪微咬牙,她虽不能回头看身后之人是谁,但却在挣扎之际,抓了那人手腕一把。当时那人松开对她的钳制,她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那身形像极了陆奉武,她才会炸他的。 “报官!”陆雪微扯了一下嘴角道。 “这两道血痕说明不了什么,不过是你抵赖的借口罢了。”陆奉武看着陆雪微,虽是这么说,可明显他自己也不太确定。 陆雪微诡计多端,难保给他再挖一个坑。 “张君山想扳倒我陆家,可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而你是军中将领,父亲的左膀右臂,只要我死咬着你不放,你说他会杀谁?” “你!” “陆奉武,我是没想到,你竟会想杀了我。” 陆奉武握紧拳头,“大姐休要污蔑我,不过念在都是一家人,到底是家事,便不惊动官府了。祖母,您说呢?” 老夫人皱眉,“奉武,你念亲情,可她念吗?” “祖母,奉武还当她是大姐,此事容后再说。”陆奉武睨了陆雪微一眼,而后让人把那小丫鬟带走,接着他也走了。 陆奉武走了,老夫人和陆雪寒再闹也不能成事,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姑娘……”宁儿脸气得都青了,“这些人怎么能这样!” 陆雪微靠着椅背,冷笑一声:“一群恶狼罢了。” “老爷不在,姑爷也不在,您连个靠山都没有。”宁儿心疼道。 “他们在又如何……”也非是她的靠山。 陆雪微,大概是天煞孤星,注定只能靠自己。 第57章 他死了,我竟成了寡妇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陆雪云才醒了,眼神有些空洞。 陆雪微给她检查了一下伤口,其实只要人能醒,便无生命之忧了,她的心稍稍宽了一些。 “四妹?”她唤了一声。 “四……妹……”陆雪云重复了她的话,但眼神仍没有看她。 眼下她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陆雪微让宁儿喂她喝了半碗粥,之后她又睡下了。 如此醒了吃,吃了睡的,又过了几日,她醒的时间才多了。只是眼神仍空洞,而且你说什么,她跟着说什么。 这时候,陆雪微才发觉不对。 “四妹,你认识我吗?”陆雪微指着自己。 陆雪云看着床顶,看得很入迷,仿佛没听见她的话。 陆雪微捧着陆雪云的脸,让她看自己。先开始她眼神闪躲,后来慢慢的视线才落到她脸上,那眼里分明是陌生。 “四妹……”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我是大姐。” “大姐……” 她说话很慢,还咬字,所以两个字也说的很费劲。 “姑娘,这四姑娘怎么了?”宁儿站在一旁问。 这几日她喂饭,四姑娘不看她也不说话,呆呆的,好似她在自己一人的世界里,无法感知外界似的。 陆雪微摇头,“大概是碰到头了,留下的后遗症,等安养一段日子再看。” 宁儿端来米粥,陆雪微亲自喂陆雪云吃。 怎么说也是陆雪云救了她,她本来想着救她一命,也算把债给还清了,却不想她变成了这样子。 她陆雪微不许别人欠她的,更不爱欠别人的,可陆雪云这笔账,她怕是欠下了。 半个月后,时值入夏,陆昊所率大军终于回来了。 不过三日后,陆昊才回府,先去了慈安堂,之后才回西院。 陆雪微自屋里迎了出来,“爹爹。” 陆昊见陆雪微行了礼,上前扶住她,“阿微,四丫头的事……” “祖母与您说了什么?” 陆昊看着女儿,脸上带着愧疚之色,“爹只听你说。” 陆雪微点头,“陆奉武下的毒手,他本想害我,而四妹为了救我,才被推下去的。” “这样……”四丫头和阿微不和,怎么会救她。 “爹不信?” “信!”陆昊忙道。 陆雪微往陆昊身后看去,只看到他身边几位副将,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人。 察觉到陆雪微的目光,陆昊愧疚之色更重,“阿微,爹有一件事跟你说……” “屋里说。” 东屋里,只他们父女两个。 陆昊扎着头,浓重的沉默,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爹,您说,是不是关于陈继?” 陆昊抬头,眼睛竟然红了,“阿微,陈继他……牺牲了……” “嗯。” 见陆雪微神色过于平静,陆昊只当女儿不相信,又道:“当日夜里,我们突袭夜灵,他冲进军帐杀敌,不想那军帐失火,他没能……没能跑出来……” 这一局多完美! 陆雪微都想给顾承继鼓掌了,不过她更想扇他两巴掌。 “他死了,我竟成了寡妇。”多讽刺。 “阿微,你和陈继刚成亲不久,爹不该让他带兵打仗的……爹……” “不怨您。”陆雪微看向陆昊,淡淡道:“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人……带回来了……” “在哪儿?” “前院。” 陆雪微闭上眼睛,“那就安葬了。” 也不知是谁,不过尸体已经烧毁,面目不轻,便顶替了陈继。 因已入夏,尸体自夜灵抬回来,放的有些久了,所以当天就埋了。埋在西山,陆雪微亲自看着尸体入坑,又见那墓碑上写着陈继之墓,而未亡人写的是她的名字。 这个坟墓的意义不过在于,让她把不该有的妄想埋葬了。 “沈大将军和那三千将士的遗骸找到了,乃是行军图出了错,非是秦王出卖了我们。爹已上奏朝廷,那张君山也抓了起来,只是军中内奸还需再仔细清查一遍。” 用饭时,陆昊见陆雪微沉闷的样子,因嘴笨不知该如何开解,便说起了军中的事务。 “只是这秦王……啧啧,却没有当年崇宗和陈皇后的气魄,这次被俘吓得不轻,竟就病下了,还挺严重的。” 他吃了她那毒丸,能抗下是意志坚定,以后大病小病不断,时时遭受病痛折磨。 上一世,他为她收尸,这一世她救过他一命,算是还清了上一世的恩。可她却不止救过他一次,所以算他欠她的,而欠她的自然要还。 这世上,没人可以欠她的债不还,包括顾承继。 “阿微,陈继的事……” “我只当他没存在过。”陆雪微道。 陆昊一愣,女儿那神色太冷了,而且自得知陈继出事,她竟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太冷也太绝情了。 “也好。” 第58章 成了一个废物 翌日,副将李青匆匆自驿馆赶来。 “将军,秦王殿下病重,军医束手无策,我父亲也去了,说恐是熬不了几日了。” 陆昊大惊,“怎么会这严重?” “殿下本就受伤了,又得了大病,所以……” 陆昊急得在厅堂里乱转,这时见女儿子西屋出来,眼睛不由一亮,“阿微,你医术不错,快跟爹去驿馆一趟。” 陆雪微没有拒绝,整理了药箱便骑马跟着父亲去了驿馆。 进院,但见穿玄色铠甲的麒麟卫守在院中,不下百余人,一个一个站得笔挺,神色坚毅,手中配圆月弯刀。 墨城墨语守在门口,见陆昊来,忙迎了上来。 “陆将军,可找了大夫?”墨城急问。 陆昊指着身边的陆雪微,“这是令嫒,她会医术,且让她先给殿下诊治一下。” “这……”墨城看着陆雪微,一个长得过分好看的女子,怎么都觉得不靠谱。 陆雪微冷着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请陆姑娘快进屋给我们殿下瞧瞧!”墨语推了墨城一把,而后亲自引着陆雪微进屋。 西屋里,陆雪微进去,一眼便看到了沈如玉。 那沈如玉看到她,也是吃了一惊,“陆姑娘?” “沈姑娘,陆姑娘会医术。” “殿下千金之躯,怕是不合适? 沈如玉满是担忧之色,看着陆雪微又是歉疚,她这样子,让旁人看来,只会说是关心则乱,证明她对秦王是一片真心。 “沈姑娘,总要试一试,您别太着急。”墨语劝道。 “这……好。”不知不觉,倒是她来做主了。 陆雪微依旧冷着脸,走到床前,但见顾承继带着铁面,双眼合着,只从唇色上能观之一二。 “你们先下去。”她冷声道。 “陆姑娘……”沈如玉皱眉。 “我能救他,但不喜人围观。” 墨语一听陆雪微能救殿下,忙请沈如玉往外走。不顾她也不放心,便在门口守着。 陆雪微伸手,欲摘掉他脸上的铁面。只是手刚伸过去,他突然睁开眼,而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又不是没见过。”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陆姑娘……咳咳……我们不熟……”他的声音沙哑,说话有气无力的。 “真不让看?”陆雪微挑眉。 他抓着她的手,紧紧地,眼神里都是戒备。 “那就不看了。” 只是这句话刚落,他刚放松戒备,她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一下子掀开了他的面具。 在他惊怒之下,那张脸满是青色,眼窝凹陷发黑,嘴唇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真就是将死之人的面相。明明是拜她所赐,可看到这张脸,她却只觉得生气。 “陆雪微!”顾承继血气上顶,接着嘴角溢出血来。 “这是你自找的。”陆雪微怒道。 二人怒目相对,大概顾承继那嘴角的血太刺眼了,陆雪微败了一局,把手里的铁面又给他罩上了。 “中软玉者,不可大悲不可大喜,不可强行用武,不可有床事,不可……动心。”她脸上露出一抹阴狠的笑,而后用手指指着他的心口,“这里会常痛,但愿你每次痛的时候都会想起我。” 顾承继静静听着,他没想到自己会栽到一个小女子手里。以后倒也不用装废物了,这么多‘不可’,俨然成了真的废物。 陆雪微拿出银针,让他躺好,而后下针,把他胸腔那股排解不出的郁气给逼了出来。 顾承继又吐了两口血,这次是黑血,之后便觉胸腔舒服了很多,身上的筋脉也跟打通了似的,血液和精气重新流动起来。 “你恨我?”她收起银针问。 “不恨。”顾承继闭上眼睛道。 “不恨又何至于被这口郁气差点憋死。” 他不语,便像是默认了一般。 她看着他,许久后长叹一口气,“顾承继,也许很久后,我会给你解了软玉之毒,不过你要祈祷我可以活那么久。” 顾承继睁开眼,看向陆雪微,眸光微颤。 “未亡人陆雪微,可你还活着。”陆雪微讥笑。 “你可以杀了我。”他道。 “便是宁死,你也不肯……要我?”陆雪微心中苦涩。 “是。” 二人看着对方,像是较量一般,谁都不妥协,谁也不开口。 这时墨语突然进屋道:“殿下,沈姑娘被一人劫持了。” 顾承继眸色一沉,忙坐起身来,“咳咳……” “你需休养几日才能起身。”陆雪微皱眉道。 顾承继不理,执意下床。 墨语见此,忙上前伺候,而后扶着顾承继出去了。 第59章 一封休书 前院里,一高大的男人用刀抵着沈如玉的脖子,正紧张的看着院里的麒麟卫。这男人伪装成驿馆的厨子,借着送饭为名,试图刺杀秦王,不过被麒麟卫发现了。 那么多麒麟卫,他无法脱身,便抓住了沈如玉。 见顾承继来了,那男人眼露血光。他是奉命行事,不杀了顾承继,他便没有活路。 “殿下……”沈如玉俏丽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看到顾承继,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一副娇弱不自胜的样子。 男人搂紧沈如玉的脖子,“秦王,您不至于让一个女子为您送死?” 顾承继沉着眸子,这时他发现陆雪微走到了他身边,神色阴狠可怕。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果然发现她手里有东西。 想来又是什么毒物,她那些杀人的手段,他可见识了不少。只是沈如玉还在那男人手里,她莫不是连她也想杀? 是了,她本就欲杀沈如玉的。 陆雪微被攥的手生疼,侧头瞪了他一眼,见他摇头。不由呵了一声,本想帮他,他不领情就算了。 见陆雪微神色缓和,顾承继这才放开她的手。 “咳咳……你想怎样?”顾承继问那男人。 “听说这位姑娘是沈大将军的遗女,秦王重情重义,自不想她受伤,这样,您与她交换一下。我也不伤您性命,只要逃出去,边放了您,怎样?”那男人道。 “殿下!”墨城摇头,很明显这人是奉命行事,目的就是杀了他,所以交换之后,又怎么会放了他。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好!” 陆雪微眸子一冷,“蠢!” “殿下,不,如玉死不足惜,但您不能有事!”沈如玉哭喊道。 “再喊老子杀了你!”男人冲沈如玉喝了一声。 “殿下……” 顾承继冲沈如玉点了一下头,安抚她的情绪,而后朝前走了一步。那男人眼睛一亮,也放开沈如玉,让她过去。 二人以同样的步调朝对方走去,顾承继捂着胸口,突然觉得心痛难忍。像是预兆一般,顾承继回头去看陆雪微,正见她朝他跑了过来,同时将手中的毒丸扔了过去。 顾承继大惊,顾不得其他,忙朝沈如玉冲了过去,一把搂着她,旋身一转,退出去很远。 “阿微!”陆昊惊呼一声。 顾承继再看,却见那男人将一把刀捅进了陆雪微身体里。 这一瞬,顾承继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一般,竟动弹不得。 陆雪微看着插入胸口的这一刀,竟觉得好笑,她为什么要冲上来,为什么要救他…… 男人中了毒,这一刀其实并没有多少力道,而随即也倒在了地上。陆雪微用的毒丸,毒性不大,只够迷晕人而已。 她不会傻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毒死沈如玉,同时也不想顾承继再中毒,他那身体熬不住。所以即便只是迷药,她也冲了上来,想拉住他。 可他却一心顾着沈如玉! 陆昊上前扶住陆雪微,看到她胸口的伤,吓得声音都在发颤,“阿微……阿微你怎么样了……快快……李青去找李郎中……” 陆雪微吸了一些迷药,头晕的厉害,“无碍……” 陆昊见女儿要倒,忙打横抱了起来,去了驿馆后院。 因伤的地方有些私密,陆雪微没有让李郎中给她治,而是自己敷了药。好在伤口不深,倒也没什么危险。 李郎中出去后,陆雪微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陆雪微是夜里醒的,屋里黑漆漆的,她正想唤人,却见屋里有一黑影。 黑影走到床前,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道:“抱歉。” 陆雪微扯了扯嘴角,“殿下抱歉什么,本是我多管闲事,自己害了自己。” “阿微……” “殿下给我一封休。” “为何?” “与我成亲的是你,不管是陈继还是顾承继,我认定的是你!” “好。” 蜡烛点燃,纸笔备好,陆雪微捂着胸口走到顾承继身边,见他执起笔,却久久不能落笔。 “休妻总要定罪,不知我犯了哪条?” “不守三从四德?还是犯了七出?” “到底哪一样对不住你了?” 陆雪微笑着质问他,这一句一句,皆是她锥心之问。 即便不涉及私情,只是互相帮助的关系,也是他违背共进退的诺言。 “秦王顾承继,薄情寡恩,弃妻不顾,未付真心。有妻陆氏雪微,特立此休书,任其改嫁,永无争执。立约人:顾承继,宣和六年六月初十。” 顾承继写好,推给了陆雪微。 “未付真心,殿下把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竟是重情重义呢。”陆雪微拿起,看了一遍,仔细叠好。 “听说殿下不日要回京了,一路好走。” “保重。”他道,而后转身离开,走得决绝。 第60章 没人可以这般欺辱我 因军中事务繁忙,两日后陆昊才让宁儿来接陆雪微回家。 主仆俩自屋里出来,宁儿扶着陆雪微往外走。 走到驿馆门口,正见麒麟卫严阵以待,而门前停着六驾马车。车身是火红的麒麟标志,正是秦王府的车辆。 他要回京了。 而此时,顾承继也走到了门口,沈如玉在一旁扶着他。 他看到她,眸色清冷。 她看他,亦如是。 “陆姑娘。”沈如玉冲陆雪微笑着点了一个头。 陆雪微心头闪过杀意,不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她已不急于这一时了。 “二位好走。”陆雪微淡淡道。 “陆姑娘,不知以后可有机会在京城见面?” “自然。” 沈如玉脸上露出哀戚之色,“父亲牺牲,我成了孤女,好在还有殿下。陆姑娘有爹爹,有家人,比我可幸福多了。” 陆雪微一笑,“那沈姑娘可要抓牢秦王,小心被别人抢走。” “陆姑娘……”沈如玉露出羞恼之色。 “打趣而已,沈姑娘不必当真。” 沈如玉小心看了顾承继一眼,见他看着远处,神色清冷,眸光沉静。而刚才她扶他出来时,第一眼看到陆雪微,他眼里分明露出了波澜。 “咦,陆姑娘,这玉佛珠……” 陆雪微看了手腕上玉佛珠一眼,“怎么了?” 沈如玉摇头,“我曾求了一串玉佛珠给殿下,与陆姑娘手中这串很像,许只是像而已。” 陆雪微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响,“这玉佛珠是你……你给他的?” 上一世,她唯一陪葬…… 他给她的唯一念想…… 珍之重之,以为得了他的心爱之物,便能让他记挂着她…… 可这竟是沈如玉的东西!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眸光颤动,“真的……” “只是一串佛珠。”他看着她道,谁给他的很重要吗? “只是一串佛珠。”陆雪微点头,想摘下那佛珠,可一用力却扯断了绳子,玉珠一颗颗砸在地上,散落的好似她的心一般。 “陆姑娘,便是你不喜欢也不至于毁了。”沈如玉有些心疼,忙蹲下去捡。 “陆雪微。”顾承继皱眉,“你别太过分!” “顾承继!”陆雪微怒极,“没人可以这般欺辱我!” 噗! 陆雪微气急竟吐了一口血。 “阿微!”顾承继大惊。 顾承继上前,却被陆雪微一把推开。 “你何至于……” “顾承继,我恨你!” 陆雪微冷眸如刀,脸上却露出笑来,只是那笑太冷,让见到的人也心生悲凉。 顾承继再说不出什么,只看着陆雪微离开,那单薄的背影,走得异常坚定,他知她再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皇上命他来北境监军,不是生便是死,他已做好了准备。而眼下,尤生却心死。 回到陆家,陆雪微把自己关在房间,这一次倒也没有消沉多久,也容不得她消沉。 “大姐……疼……” “大姐……饿了……” “大姐……吃……” 陆雪微看着陆雪云笨拙的把一勺饭送到嘴里,却洒了一多半在身上,宁儿刚摆上饭,又要给她擦衣服。 刚擦了衣服,那碗粥又打了。 “大姐……呜呜……” 陆雪云痴傻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仿佛一团乱麻中,又搅进了一团乱麻,哪个都理不出头来。 “姑娘,宁儿要累死了。”宁儿也要哭了。 陆雪微颇为无奈,只得端起碗喂陆雪云。 “别哭了,吃。” “再哭,嗯?” “快吃!” 陆雪云扁扁嘴,含着泪一口一口吃着,不时小心的瞅陆雪微一眼。 “大姐……凶……” “吃菜!” 安养了两日,陆雪微已经能下床了。 第61章 动了杀机 这日午后,宁儿带着陆雪云去园子里玩了,难得清静下来。陆雪微躺在院中躺椅上,暑热不浓,又是在树荫下,微风习习,还是听舒爽的。 顾承继回京了,北境的大局已定,皇上的圣旨应该很快会下来,封父亲为宣武大将军掌北境军权。 其实为了收揽人心,顾承继大可以娶她,父亲自然就是他那边的人了。 可他没有,却不知有何打算。 但不管怎样,圣旨下来后会赐府,父亲要回京谢恩,到时陆家要搬回京中。这不是赏赐,而是遵从圣命。按着惯例在外掌管一方军权的大将,家中老小必须在京中,算做是人质。 当然老夫人不必等三老爷了,陆雪寒反而会写信让沈家人不必来接,能住进大将军府,这种好事她们自然不会放过。 想着接下来的事,陆雪微陷入了沉思。 这时宁儿匆忙跑回来了,问道:“姑娘,四姑娘回来了吗?” 陆雪微蹙眉,“没有。” “哎呀,这四姑娘去哪儿了,奴婢去如厕,让她在廊子下等着,可出来便不见人了。奴婢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过四姑娘。” 陆雪微起身忙朝外面走去,“我和你一起去找找。” 跟着宁儿来到那廊子下,陆雪微四下看了看,发现离二房很近。她带着宁儿过去,一进院就听到了陆雪云的哭声。 陆雪微眉头一紧,循着哭声过去,正是陆雪寒的房间。 陆雪微忙推门进去,进了里屋,发现陆雪云正坐在地上哭,脸上有五个巴掌印,一看就是被人打得。陆雪寒坐在罗汉床上,手上拿着茶碗,正举着要砸过去。 “住手!”陆雪微喝了一声。 陆雪寒看到她,忙把茶碗放下,“大姐,我看四妹没人照顾,便想着领到我这屋里待会儿,哪知她动手打人,我才……” 陆雪微冷冷的看着陆雪寒,她那句话到底没敢说完。 “宁儿,带四姑娘出去。” 宁儿忙扶起陆雪云,担心的看了陆雪微一眼,但还是出去了。 “你动手了?”陆雪微问。 “是她疯了先动手!”陆雪寒没好气道。 陆雪微举手,一巴掌甩过去。 “你打我!”陆雪寒瞪大眼睛。 “你也知她疯了,还敢打她!”陆雪微冷声道。 “她是我二房的人,还用不着你来维护!”陆雪寒嚷道。 “你也知她是二房的人,是你亲妹妹!”陆雪微扬手又是一巴掌,上次的事,她还没找这兄妹俩算账呢! “你!” 这时陆奉武突然闯了进来,陆雪寒忙跑到他身边告状:“哥,她打我,她还要杀了我!” 陆奉武眼露阴狠,上次的事没成,还被她威胁,本就一肚子憋屈,如今可是逮到机会了。 “陆雪微!” 陆雪微见陆奉武竟然从腰间抽出了短刀,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陆奉武,你敢!” “你要杀寒儿,而她为自保,失手杀了你,大伯能如何?”陆奉武咬牙道。 陆雪寒眼神一冷,“哥,你动手,我便顶了这罪!” “好!” 这兄妹俩,真疯了! 陆雪微见陆奉武举刀过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他近身时,佯装跌倒,陆奉武一弯身,陆雪微把一根浸着毒的银针扎进了陆奉武的身体里。 陆奉武瞪大眼睛,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还不时抽搐一下。 陆雪微眯眼,自他手里夺过那边短刀,“若说我失手杀了你呢?” “别……大姐……饶命……” 陆雪寒见此,忙惊慌的大喊:“救命……杀人啊……大姐要杀人啊……” 陆雪微眼睛一眯,举刀刺了下去。 而正这时,陆昊闯了进来,“住手!” 陆雪微刀落到了陆奉武的耳侧,砍掉了一撮头发,陆奉武吓得够呛,当下昏厥了过去。 “阿微!”陆昊瞪大眼睛。 陆雪微松手,耸了耸肩,“爹放心,我不过是跟他们开个玩笑罢了。” 说完,她笑吟吟的朝陆昊走了过去。 “你也不该……” “爹,人家兄妹俩,我一个,您说谁杀谁的可能性大?” 陆昊脸色阴沉,兄妹之间,何至于要动刀,还要杀人! “大伯要为我们做主啊!”陆雪寒泣不成声。 “寒儿……”陆昊叹了口气,“你好好照顾你哥。” 陆昊说了这句,拉着陆雪微出去了。 “你啊你……爹总觉得你这阵子不太对,是不是因为陈继的死……” “爹!”陆雪微皱眉,“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 “好好,只是你这样,爹很担心。” “我没事。”陆雪微颇有些无奈,解释的话,父亲大概也不信,倒不如不说。 第63章 生死不明 陆雪微大笑一声,眼泪落下,殊不知这世人皆负我! 恨!杀!孽! 若注定坠入深渊,死后挫骨扬灰,那就这样,一人挺好。 陆雪微转身,背对着陆昊,声音阴冷至极:“自此你我父女断绝关系,是女儿不孝了,您多保重。” 陆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想到女儿所作所为,终究无法原谅,转身大步离开了。 宁儿原是退到了门外,不过屋里说的话,她也都听到了。见陆昊离开,她忙跑进屋里。 “姑娘……” “听到了?” 宁儿上前,一字一句道:“姑娘做的没错!” 陆雪微一愣,随后转过身来,看向宁儿,“我杀了人。” “那是他们该杀!” “你不怕我?” 宁儿忙摇头,“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陆雪微怔住,她怎么配得上这句话? 上一世,她玩弄权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落得惨死的下场。而这一世,她选择相信一个人,仍是被抛弃。 她逃不过的是命,还是这人心。 “大姐……” 这时陆雪云跑了进来,她眼神原是呆滞的,看到陆雪微后才微微有了一丝亮光,“大姐……吃……” 她张开手,手心里有一个只有枣子大小的青桃儿,应是树上落下的。她像是献宝一眼跑到陆雪微面前,往她手里塞。 “吃……” 陆雪微看着手中的青桃儿,一时心中酸涩不已。 “姑娘,您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和四姑娘呢!”宁儿郑重道。 陆雪微笑,是啊,她还有她们! 夜里,陆家突然起了大火,整座宅子都烧了起来。 左邻右舍帮忙救火,巡夜的兵士也来帮忙,可这火烧了一夜,等第二日天微亮的时候,明火才被熄灭了。 这时管家清点家里人,老夫人在,大公子和二姑娘也在,可还少了人。 “哎哟!大姑娘还在里面!四姑娘也没跑出来!” 管家吓得腿软,喊这声时,声音都在颤抖。这火烧了一夜,别说人了,房子都烧塌了。 夏日,林间官道上。 秦王府的车驾停了下来,马车里传来一声咳嗽。 墨语骑马追来,面色如常,只是眼里微微有些慌乱。 “殿下,陆姑娘出事了。” 墨语把陆家失火,但陆雪微没有跑出来的事说了。 沉默许久,里面似有一声叹息。 “找了吗?” “陆将军带人进去找,说是找到了,三具尸体,只是已经烧焦,也分不清谁是谁了,便葬在了一起。” 又是良久的沉默,墨语以为殿下还会问什么交代什么,可终究他没有再开口。 顾承继下意识去摸手腕上的佛珠,却发现那玉佛珠已经散了。 果然不吉! 一条小路上,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走着。 赶车的是位女子,穿着绿衫,头发挽成髻子,打扮的清爽利落,不过面容娇艳,只是神色太冷,给人阴骘的感觉。 “大姐,阿云饿。”里面喊出一声。 陆雪微颇有些无奈,她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带陆雪云这个傻子一起离开? “姑娘,您慢点,奴婢好晕。”宁儿探出头来,一脸苦相。 还有,她为什么要带这个丫鬟,比小姐还娇贵! 马车停到小溪边,陆雪云在玩水,一个人还挺高兴,笑得如铜铃乱响。宁儿趴在一块打石头乘凉,不住的打哈欠。 陆雪微抓了两条鱼,守在火堆旁烤,一抹一把汗。 陆雪微第无数次后悔自己带这两个累赘! “姑娘,我们去哪儿?” “江南。” “哦,可我们去江南做什么?” “赏景。” 宁儿很想问一句:您还有心情赏景? 但想想还是算了,只要姑娘开心就好。 都道江南风景好,绿堤柳雾半山残月,倚楼有雨照青石,媚娘执伞笑声浓。莺啼千里,二十四桥,四百八十寺,尽在烟雨中。 一路而来,轻车慢行,等到了苏州,被雨水一浇,便觉已是江南人了。 客栈,陆雪微倚窗看景,想着便是这样的地儿,才能养出那样清姿卓绝的人。 这一住便是小半个月,这日天色将暗,而外面又下起了小雨。陆雪微手拿油纸伞出门了,街上行人还有,大概已习惯这雨水连绵的天气,在雨中走得不急不缓,安适闲散。 只是越往西城走,人烟越少。陆雪微走进一条小巷子,雨雾遮掩了视线,及至走到深处,才看到墙边靠着一人。 那人胸口受了伤,伤势很重,已经昏死过去,血混着雨水留下,染红了一片。他身上穿着驼色的飞鱼服,雨水浸透,好不凄惨。 是他了! 合着这身衣服,再看这张秀美到男女不分的脸,不是韩子俊又是谁! 第64章 以后哥哥罩你 陆雪微扔到伞,弯腰把人扶起,巷子外不远处有间破庙,正好带他过去治伤。 只是她刚扶着他走了两步,突然冷光闪过,一把短刀朝她刺了过来。她忙转身闪过,那韩子俊又摔了回去。 亏得他受了重伤,严重影响了出刀的速度,不然她可就没命了。 他无力的躺在地上,可仍让你觉得这人不好惹,那是从骨子里散发的阴毒。他直直盯着她,眼神冰冷至极。 陆雪微装出吓坏了样子,还未开口,眼眶却红了,“哥哥……” 韩子俊眼睛眯了一下,“你是谁?” “哥哥受伤了……我会医术……哥哥……你别瞪我了……阿微好怕……”陆雪微说着还真抹了一把泪。 她长得太好了,再穿着一身绿衫,摆出柔弱可欺的样子,迷惑性还是很高的。 “老子有这么好骗……咳咳……” “哥哥,我不是坏人,真的!” “滚!” “哥哥,我不是坏人……” 她一直在重复‘我不是坏人’,好似嘴里再没有其他话了似的。 韩子俊躺在地上,雨水无情的砸在脸上,把他脑子都砸迷糊了,道:“小丫头……咳咳……我相信你不是坏人行了……可哥哥是坏人……快走……” 陆雪微摇头,“我是大夫……不能见死不救……” “呵呵,你还会卖弄大仁大义?” “哥哥……” “老子偏不让你救!” “哥哥……呜呜……” 韩子俊闭上眼睛,刚才他已经想到了死,好在老天不薄,让他死在烟雨江南。可谁派了这个魔星来,让他想安静的死都不成! “吵死了,哭魂儿呢!” “老子就是不能动……不然非宰了你……” “娘哩,老子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哎呀,你杀了我!” 陆雪微打定主意了,韩子俊不让她救,她就哭。反正有雨水,干嚎也能泪流满面。 “我认输了……你救我……” 也不知被雨水浇了多久,陆雪微听到这话时还有些恍惚。什么时候救人都这么难了,哦,也难怪,未来的东厂督主,傲娇一些难免的。 陆雪微忙扶起韩子俊,一步一踉跄的往胡同外走。 韩子俊就纳闷了,王京的人追他很紧,已经把他打成重伤了,没道理快提他人头时放弃啊!当然,若是他这个时候回个头,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血汇成河,在拐角处,十来具尸体堆在一起,乃是被毒杀,死相凄惨。 破庙里,陆雪微给韩子俊包扎好了伤口。外面的雨还在下,而且越来越急,突然一声惊雷,吓得陆雪微打了个哆嗦。 这一下不是装的,只是没防备。 不过看在韩子俊眼里,便是这小丫头胆子太小了。 “你叫什么名字?”韩子俊吃了陆雪微给的参丹,又缓了这么一回儿,身上已有些力气了。 “陆雪微。”陆雪微道。 “哦,家在苏州?” 陆雪微摇头,看向韩子俊,委委屈屈的,眼泪又掉了。 “怎么了?” “我不知道怎么来这里的……呜呜……赶着马车……没有方向……我娘自小就抛弃我了……爹也不要我了……” “诶,你别哭啊!”韩子俊一听陆雪微哭,脑仁跟着就疼,“我爹娘也不要我了,大不了以后哥哥罩着你。” “哥哥……呜呜……” “行了,看你胆子小又没什么心眼,出门定会被坏人骗,以后就跟着哥哥。” “呜呜,好。” 陆雪微在以后的很长时间,一直在反思这次初见,她是不是装的有些过了。 她起了坏心思,韩子俊会说,谁给你出的主意?他娘哩,这不教坏我们家阿微! 她杀了人,韩子俊会说,这上赶着找死的蠢货,脏了我家阿微的眼。 她在韩子俊眼中,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最善良最容易受欺负的小可怜…… 这一年韩子俊十八岁,陆雪微十六岁。 两年后,韩子俊斩杀王京,成为东厂新督主,朝中风云再变。 清平街,夜深。 一妇人抱着孩子踉跄跑着,后面一穿青石锦衣的男子带着一帮家奴在后面紧追。 妇人不小心跌了一脚,摔到地上,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只是声音很小,仿佛小猫叫一般。 见妇人还要逃,锦衣男子上前一脚踩在了妇人胸口。 “贱人,看你还往哪儿逃!” “大公子,饶了我……不不,只要放过我儿子就行……求您了……”妇人忙跪下磕头。 锦衣男子阴邪的笑了一声,用靴子挑起妇人的下巴,看到妇人的容颜,啧啧了两声,“果然是个狐狸精,长得又骚又勾人。” “大公子……别……”妇人下意识要往后退。 “你们给她扒了衣服,小爷先乐呵一回,然后赏给你们玩,今晚弄死她,明儿小爷还有赏!”锦衣男子露出阴狠猥琐的表情来。 “好好!”那些家奴皆是大喜。 很快街上传来女子的惨叫声,还有男人们的淫笑。 第65章 两年后再见 夜深,街上无人,可即便有人听到,也没人施以援手。 这时,街尽头走来一人,她戴着面纱,穿着一身红衣,衣带随风而动,她却走得安然闲适。 “什么人?”锦衣男子拢了拢散乱的衣服,“那女人是不是找死!” “公子,怎么办?” 锦衣男子眸子一沉,“杀了!” 几个家奴一齐朝女子挥刀过去,而不及近前,便纷纷倒在地上,惨叫连连,接着身体开始焦化,最后成为一具焦尸,化成灰烬,随风而逝。 锦衣男子吓得腿软,“什么……你到底……是人是鬼……” 女子走来,美眸一弯,“你说呢?” 她声音又娇又软,该是让男人迷醉的,可此时听来却觉脊背发寒。 锦衣男子慌忙要逃,而这时一根银针飞出,刺入男人脖颈处。男人顷刻倒地,口吐鲜血而亡。 陆雪微眼眸一转,再看那妇人,见她抱着孩子,显然吓得够呛,身子一直瑟瑟缩缩。 “你跟我走。” 灵江,水光潋滟春色明,一只画舫在江面上游行。 画舫内,歌姬舞姬还都睡着,唯二楼的一个房间欢声笑语不断。 “宁儿,笨。” “四姑娘,您好好的洗脸!” “不洗!” “不洗脸就不漂亮了。” “吃……” “不洗脸不净手,不能吃饭!” “宁儿,坏!” 陆雪云在屋里跑,宁儿就在屋里追,哐当哐当的,终于倚窗赏景的人受不了了。 “陆雪云,再闹把你扔河里!”陆雪微喝道。 “呜呜……大姐好凶……”陆雪云笑脸一收,当下啪啪落泪。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十分无奈。 “姑娘,四姑娘都这样了,你跟她急什么。”宁儿不赞同道。 “我错了,你们折腾。”陆雪微想,惹不起还躲不起,整天鸡飞狗跳的,她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下了楼,站在甲板上,这才清净了。 春、水碧于天,远山翠如屏,好一副江南春景。 白日里,画舫在江中行,夜幕初将便靠岸迎客。 陆雪微见即将靠岸,便戴上了面纱,正好回画舫里面,一人喊住了她。 “姑娘,我们想租你们画舫。” 陆雪微侧头,见是一穿天蓝暗纹锦袍的男子,手拿画扇,长得又十足俊美,一身斯文儒雅的气质。 “公子不妨到船上,我们细谈。” “好!” 画舫里,陆雪微让婢女送来热茶,她亲自倒了一杯茶奉上。 “在下严津。” “严公子,请用茶。” 严津接住茶碗,“在下与友人初来苏州,想租条画舫游览江南春景,价钱好商量,只是可能要多租几日。” 陆雪微笑,“既然价钱好商量,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严津抿了一口茶,“老板娘痛快!” 入夜,画舫灯火辉煌,琴声起,舞姬翩然起舞,歌姬唱的小曲婉转动听。 陆雪微仍旧在自己房间,趴着窗子看夜里的江景。 这时张妈妈进来了,道:“姑娘,您快去看看,客人发火了。” 陆雪微直起身,戴上面纱,而后跟着张妈妈下楼去了。 雅间里,陆雪微进去,但见地上满是瓷器碎片,而画舫里的姑娘们便跪在地上,手掌膝盖皆被所伤,吓得花容失色。 “陆姑娘。”严津摇着扇子上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白日忘记与你说了,我这位朋友挑剔,一帮庸脂俗粉,嘴里唱着陈词滥调,跳的跟猴子抢食似的,啧啧,实在不入眼。”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些歌姬舞姬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样貌一等一,才情更不必说,到这人嘴里,竟无一是处。 她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脸戴铁面,虽看不清面容,可那份清冷孤傲却丝毫掩盖不住。 心,猛地一跳。 她看他,他同时也看她。 一个戴着铁面,一个戴着面纱,谁也看不到谁的脸,不知对方在看到自己时可曾有过一丝动容。 陆雪微一笑,“既二位不满意,那本姑娘亲自跳一曲。” 严津看了坐在上位的人一眼,而后点头:“那就请姑娘给我们洗洗眼睛了。” 陈妈妈先把歌姬舞姬都遣退,而后差人把地上打扫干净。 第66章 见她便心痛 陆雪微赤足上前,弯腰行过礼。乐声起,她轻移莲步,羽袖飞起,翩然若仙。腰肢软若无骨,脚尖踮起,旋身曼舞,衣带飘飞。 一支舞调完,严津从迷醉中缓过来,忙看了一眼主位上的人,虽不知喜怒,但至少没有砸东西。 “陆姑娘,果然是舞技超群。” 陆雪微一笑,“其实也就练了一二年,不敌她们自小练的。” “那便是有天赋。” “倒不如说二位偏爱。” 陆雪微这话说得巧,给自家歌姬舞姬抬了面子,又把刚才的错归咎于他们的偏爱,但说出来还不得罪人。 严津笑了笑,“陆姑娘,不如坐下一起饮酒赏景。” 陆雪微看了一眼坐在正位上的人,“这舞可能不入这位公子的眼,不过我们画舫里的酒可是极佳的。” 说着,陆雪微盈盈上前,弯腰倒了一杯酒,双手奉给顾承继。 “这位爷,赏个面子。” 顾承继不动,眸色沉冷。 陆雪微一笑,举杯自己喝了,“确实是好酒呢!” 她再倒一杯,仍旧奉上。 他还是不接,她便还仰头喝了。 如此连喝三杯,在第四杯的时候,顾承继才接住。只是他抿了一口,身子突然一僵,手忙捂住胸口。见此,陆雪微嘴角勾起,想来是心痛之症发作了。 他见她,应该心痛啊! 他未表现出来,陆雪微便假装看不到,而后在他身边坐下,令下面的乐师继续弹奏。 “公子,刚才奴家跳的可好?”陆雪微凑近问。 顾承继暗暗握紧拳头,她要他每次心痛的时候都想起她,是啊,每次想起便更痛了。两年了,恍然一梦,她竟这么轻巧的出现在他面前。 她跳着舞,笑着,就坐在他身边。 那水眸看着他,盈盈带光,好似满眼都是他,满心也都是,竟是一片深情的样子。 “好。”他道。 陆雪微一笑,仿若这江南绝美的春色。 “倒也不枉奴家学了这么久呢!” 顾承继微怔,莫不是专门为他所学,特意跳给他看? “这铁面……”陆雪微伸手要摘。 严津见此,不由吓得冷汗直流。上一次,碰那铁面的人,已经被砍了手。 顾承继一把挥开陆雪微的手,“不想死,别动它。” 陆雪微含情脉脉的看着顾承继,“我摘了你的铁面,你摘了我的面纱可好?” 他没说话,低头喝了一杯酒。 陆雪微伸出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扯了他袖口一下,似是撒娇一般。 “你不配!”他道。 陆雪微顿了一下,随后缩回了手。 顾承继放下酒杯,而后起身朝外走去。 严津忙上前冲陆雪微赔了个礼,“陆姑娘莫见怪,我这朋友脾气有些古怪。” 陆雪微摆手,一笑:“性子古怪不怕,但随便乱砸东西,乱伤人,怕是不妥?” “咱们先前谈好的价钱再加一倍。” “那谁还没有点脾气呢,我们必定伺候好了。” 深夜,顾承继在床上打坐,窗子开着,清辉正好洒在他身上。手中佛珠转动,像是突然察觉到什么,手上一顿。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人走进来,她步子很轻,尤带着一股香风。 顾承继睁眼,但见陆雪微猫着身子来了,身上披着一层轻纱,很薄,能隐约看到玲珑的体态。 “你来做什么?”他声音沉冷。 陆雪微像是不妨他还醒着,吓了一跳,“我……” 他在等着她解释,而她抬起头,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说不出口,最后便成了委屈,水眸看着他。 夜,静的出奇。 他突然伸手,一把把她带到了怀里。 “皮肉生意?” 陆雪微瞪大眼睛,满目痴怨。 他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用力往上一提,让她津贴进他怀里。 他嘴角勾起,脸上带着不屑。 “你以为凭你的姿色,值几个钱?” 陆雪微趴在顾承继怀里,娇软道:“公子,奴家不求什么,只求你怜惜。” 顾承继低头,视线相碰,鼻息相缠。 仿佛谁退缩,谁就输了一般。 “不过……”陆雪微嘴角一勾,“公子,病弱气虚,怕是不能及时行乐?” 她在嘲笑他! 顾承继一把推开陆雪微,“对你,自然不能。” 陆雪微点头,“对我不能,对其他人可以,也挺好,至少死前能留个后。” 说完,她笑吟吟的走了。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继续闭眼打坐,只是佛珠却转的很快,不似先前那般平静了。 第67章 这是我儿子 翌日一早,顾承继出门,但见二楼雅室,陆雪微和严津相谈甚欢。 他走到门口,正听严津问了一句:“陆姑娘这般才情姿容,不知可有心上人否?亦或是,在下可否能入陆姑娘的眼?” 顾承继停下脚步,抬头朝用银匙添香的人看去。 今天她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衫裙,与窗外那碧蓝的湖水相得益彰,而眉目清丽,笑意浅薄,仿佛墨画中的美人,沁着书墨的香气一般。 “奴家没有心上人。” “哦?”严津眼睛一亮。 “不过奴家已经嫁过人了。” 严津一愣,“陆姑娘是说你……已为人妇?” 顾承继心中微动,尚记得那晚红烛,她巧笑盼兮。 陆雪微抬头,“寡妇。” “啊?” “奴家的夫君已经死了。” 严津没成想问出这么一句,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陆雪微美眸轻转,看向站在门口的顾承继,痴怨道:“他弃我不顾,颠沛至此,风雨飘摇。” “阴阳相隔,最是无奈,陆姑娘当释怀。” 陆雪微眸光流转,静静的看着顾承继。 “殿……公子,您起身了。”严津看到顾承继,忙起身行礼。 顾承继垂眸,掀开前襟,抬步走近雅室。他自在正坐上坐下,便有人奉茶上前,带着一股清香。 “公子,喝茶。”陆雪微柔声道。 顾承继接住那杯茶,轻啜了一口,“这万佛山就在城郊,今日我们去山上游玩。” 陆雪微应道:“那奴家这就下去吩咐。” 等陆雪微离开,严津在顾承继身边坐下,“殿下,昨儿夜里,我在画舫转了一圈,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或许线索有误。” “再看看。” “好。” 顾承继转头看向窗外,春色尚好,只是天色阴沉,怕是风雨欲来。 画舫向着城外而去,顾承继用过早饭后,自二楼下来,来到甲板上。不期然看到陆雪微,她坐在甲板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孩子不过一周左右,被她逗得咯咯笑着,小腿踢腾,小手乱抓。 一把抓到陆雪微的头发,扯掉了头上的珠钗,她忙夺下,气哼哼的用嘴拱小家伙的脸。 “这珠钗带尖儿,很危险的。”陆雪微让小家伙坐好,再把那珠钗插了回去。 顾承继收回目光,转身欲走,不想陆雪微看到了他。 “公子,这里有李子,您要吃吗?” 顾承继回头,见陆雪微抱着那小家伙起了身,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他走了过去,看向她怀里的孩子。 “他可爱吗?” “嗯。” “他叫狗蛋。” “……” 陆雪微愉悦的大笑,小家伙好像知道她在拿他取乐一般,张口就朝她脸上咬。 “欸,占本姑娘便宜啊!” 陆雪微忙举着小家伙,让他离自己远点。 小家伙悬在半空中,踢腾着小腿咿咿呀呀的抗议。 “这是谁家的孩子?”顾承继问。 陆雪微眉头一挑,“当然是我家的,我儿子啊!” 顾承继神色默然,显然不信她的话。 陆雪微把孩子重新抱到怀里,叹了一口气道:“他叫陈不苦,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一辈子只甜不苦。” 陈继,陈不苦…… 若不是当初没有碰过她,他都要信这孩子是他的了。 “你不信?” 顾承继静静的看着陆雪微,等着她往下编。 “我离家在外,孤苦无依,他爹陈大柱可怜我,把我带回家里。他对我挺好的,真的挺好,不多久我们就成亲了,然后我怀了不苦。他爹做点小生意,一次出门要账遇到了土匪,他就被杀了。我在他家过不下去,只能带着孩子出来,之后买下这画舫,便也算安定了下来。”她娓娓道来,面色平静,话语里也没什么波澜,却又说的这般真切。 顾承继怔住,竟不知该不该信这话。 他离开雁归城后,陆家发生大火,陆昊只找到三具尸体,便糊里糊涂把人给埋了。他自然不信她就这么死了,可有时候又觉得,她也许真的死了…… 直到昨夜再见她,才确定她真的活着。 活着挺好的,就这样。 嫁人了也好,寡妇也好,还有个孩子……其实都与他无关! 第69章 好玩吗 半山腰休息,严津看了一眼陆雪微,见她抱着孩子在远处采野花,他这才来到顾承继身边,小声道:“殿下,这陆姑娘可疑。” 可疑什么,根本就是她。 顾承继不动声色,等着他往下说。 “不如我们把人带到公堂,仔细审问一番?” “你觉得她的作案目的是什么?” “呃……” “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杀死八个大汉的?” “呃……” “若人真是她杀的,为何留下这孩子,岂不是罪证?” “呃……” 顾承继斜瞄了严津一眼,“平日里,你便是这般查案的?” 严津抿嘴,心里委屈的要死。 “咳咳……”顾承继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殿下,您小心身体,这里风大。” “严津啊,本王没多少日子了,可大概比你长寿。” 严津身子一软,差点没有跪下,“殿下……” “查查荆州督军,钓不上小鱼,钓条大鱼,上头也会衡量轻重的。” “是,属下知道了。” 陆雪微把陈不苦放在地上玩,她走到顾承继身边,听得他咳嗽上不断,声声似是掏心一般。照着这程度,怕也拖不过三年。 她自怀里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丹,送到顾承继面前,“公子,这药能缓解你的咳疾,服下。” 顾承继睨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捻起她手心里的药丸,放进了嘴里。服下之后,心口那股郁气果然排解了不少。 “多谢。” 陆雪微怔了一怔,随后无所谓道:“一颗药丸而已,你也别放在心上,不过是赶上本姑娘心情好了。” “为何杀那些人?”他突然问。 “公子说的什么话,我可从未杀过人!”陆雪微装的一副受惊的样子道。 顾承继叹了口气,“那你就装的再像一些,骗过所有人。” 陆雪微扯了顾承继袖子一下,“那奴家说喜欢公子,可骗得你信了?” “不信。” 陆雪微撇嘴,“可奴家是真的喜欢公子啊!” 顾承继广袖一揽,把陆雪微拥到怀里,而后朝着山崖处走去,一步一步,直至走到山崖前,再一步便会掉下去。 如此,已有飘飘欲坠的惊恐感。 陆雪微在顾承继身前,仿佛身体是悬空的,只要他一松口,她就会掉下去。 她下意识抓紧身后人的衣服,咽了一口口水。 “公子……” “怕吗?” “……” “本王便游走在这悬崖边上,随时可能掉下去,所以如果你想玩,那至少拿出不要命的本事来。”他嘴角一勾,突然放手。 陆雪微大惊,身子猛地下坠,恐惧迅速淹没了她,不过下一刻,她的手被抓住,一个用力,整个人被带到了山崖上,稳稳的落地。 呼哧呼哧…… 陆雪微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刚才若是滑手,若是一个恍惚,若是他稍稍犹豫,她就会掉下去。自重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与死亡这般贴近。 顾承继走到陆雪微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感觉可还好玩?” 陆雪微抬头,眸色冰冷。 顾承继轻嗤一声,“以后,你最好安分一些。” 说完,他仰头,一身孤傲,抬步走去。 后半段上山,陆雪微明显蔫了,抱着陈不苦,凭他伊呀呀呀叫个不停,她也没回应一句。 来到万佛山上的万佛寺,佛音靡靡,香烟缭绕。 走近寺中,古柏参天,往来香客不断。 陆雪微和顾承继走进大殿,各自拜各自的佛,各自表给各自的诚心。 寺中有高僧开坛讲课,顾承继很有兴趣,去听课了。陆雪微看他坐在一群和尚里面,如他们一般盘腿打坐,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 可这人手里也沾着血,如她一般狠辣,佛看不到他的杀戮? 自欺欺人! 他手中转动玉佛珠,陆雪微一眼便看到了,手不由握成拳。 沈如玉乃沈靖大将军的遗女,皇上感念沈大将军忠心,封沈如玉为安宁郡主。又因她孤苦无依,安国公夫人怜惜,认作了义女,如今住在安国公府。 顾承继和沈如玉同被夜灵所掳,名节一事早已说不清,皇上便顺水推舟,将她许配给了顾承继。只是沈如玉要给沈靖守孝,三年后才能嫁人。 第70章 她所求一人真心而已 那严津摇着扇子正在赏景,一手拿弯刀的男子匆匆走到他面前,小声说了几句。严津眸子微沉,将扇子一合,转而看向仍在听课的顾承继。 似是有重要的事,但他又不敢打扰。 好在等了不多久,高僧终于讲完了,严津这才过去。 顾承继听完,静默片刻,“你在明,本王在暗,去。” 严津点头,“殿下小心。” “嗯。” 严津去后,顾承继见陆雪微正倚着栏杆,竟是昏昏欲睡的样子。只是他刚上前,她竟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上的玉佛珠。 接着她用力一扯,竟是要把绳子弄断。 顾承继忙欠手过去,而后另一只手朝她手腕劈去。 “啊!” 这一下力道很大,陆雪微疼得收回了手。她抱着手腕,又疼又委屈,眼圈都红了,只是眼泪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顾承继珍视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玉佛珠,而后用羽袖盖了严实。他抬头看向远处,心渐渐归于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雪微眸色冷了冷,总有一天她会把这玉佛珠从他手上拿下来,扯烂了,碾碎了,让他看着,心疼着。 清风过,撩动她的发。她走过去,伸出手,莹白如玉的腕上一道红痕,乃是被他刚才用手劈的,十分显眼。 他斜睨了一眼,仍是一身清冷,没有半分怜惜。 陆雪微低下头,缩回了手,把那红痕藏在了袖子下。若旁人看了,会以为她是受了夫君苛待的小娘子,胆小怯懦,委屈都不敢吱一声。 万佛山里有万佛寺,万佛寺有一万座佛像。反正大大小小的,听说确实有一万座。 从他们这里能看到一妇人,穿着素色的衫裙正拾级而上,因每根扶柱上都雕着佛像,所以她上一级便跪拜一次。 虔诚之心,可见一斑。 及至上了这一层,那妇人扶着腰喘气。这时才发现,这妇人竟怀着身子,腹大如鼓,像是快临产了。 她没有歇息多久,四下看了一眼,而后朝着陆雪微他们这边过来了。 这边石柱上也刻着佛像,她一一跪拜过来,及至到他们跟前。 陆雪微和顾承继忙闪开身,那妇人冲他们点头致敬,继续跪拜。 “大慈大悲的佛祖,求您保佑我夫君能平安回家。他是个好官,更是好人,求佛主一定要保佑他。”妇人小声祈祷。 再磕了个头,妇人起身时,大概因为膝盖疼,一下没有起来,往前栽了去。 陆雪微见此,忙上前扶她。只是这妇人身子笨重,跟块大石头似的砸到她身上,陆雪微一下没撑住,后退几步,腰顶在了石柱上。 嘶,这下是真疼了。 那妇人忙直起身子,惊慌道:“姑娘,磕碰到了?” 陆雪微摆了摆手,扯出个笑脸,“没事。” “真没事?” 陆雪微摇头,手暗暗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脊椎骨,“夫人是哪里人啊?” 妇人见她真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庆和县人士,姑娘是哪儿的人?” “京城人士。” “刚才幸亏姑娘出手相助。” 妇人抚摸着高高的肚子,仍心有余悸。 “夫人身体不便,实在不该出门,尤其还要跪拜。”陆雪微道。 “我也知,可我家夫君……”妇人说着眼睛红了,侧头抹了抹泪,“他生死不明,我能做的也就是拜佛祈平安。” “这样,那该报官才是。” “他便是地方官,哎,他性子太耿直了,这才惹了祸事。姑娘,我不与你说了,我已经来了三天,这一万尊佛像还没拜完呢。” 妇人说着,与陆雪微辞别,继续拜佛了。 看着妇人挺着腰跪下,又吃力的起身,这一拜一跪的,每一次都咬着牙。陆雪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顾承继,不过两步之遥,她看他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如若有一人肯这般对她,便是她不爱他,也会嫁给他。 她所求,不过一人的真心。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淡淡道:“我们去庆和县。” 陆雪微挑眉,“我们?” “需要加钱吗?” 陆雪微一笑,“瞧您说的,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么,不过您非要给,我也不能不收着。去庆和县是,正好可以走水路,不远,天黑就能到。” 顾承继没等她说完,已经抬步往下走了。 陆雪微招呼了在宁儿一声,她一手抱着陈不苦一手拉着陆雪云,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 宁儿把陈不苦往她怀里一塞,“姑娘,这要是您生的,奴婢肯定打他屁股。” 陆雪微见陈不苦满身是土,小脸也脏兮兮的,冲她咧嘴一笑,口水就下来了。 “咦!”陆雪微举着陈不苦,让他远离自己,一脸嫌弃道:“真脏。” 第71章 顶多给他收尸 下山的时候,轻快了许多。 只是走到一处林子,突然杀出来很多黑衣人。 陆雪微蹙眉,挡在了宁儿他们前面。 不过这些黑衣人的目标不是她,便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全部都朝顾承继涌了过去。 顾承继身边带着四个护卫,双方随即陷入混战。 陆雪微把陈不苦还给宁儿,让她带着陆雪云他们先回船上。 “姑娘,您呢?” 陆雪微嘴角一勾,“自然是看好戏。” 宁儿他们走后,陆雪微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从她这里看,乃是绝佳的观赏位。对方人多,功夫也不错,而顾承继身边只有四个麒麟卫,加上他也不敌对方一半。 一麒麟卫反手劈刀,把一个黑衣人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陆雪微眼睛一亮,激动的拍了拍手。 这时两黑衣人从两方夹击,乱刀猛砍,血花四溅,把一个麒麟卫给杀成了筛子。 陆雪微咽了口吐沫,咦,有点恶心了。 到底对方人多,四个麒麟卫相继倒下,此时就剩顾承继一人了,而对方还有四人。四个杀一个,那胜算很大。 已经到了决战关头,陆雪微从旁边拔了一根马尾巴草放嘴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那边。眼见顾承继被四个人合围,一身白衣翻卷,很快带了血色,胳膊被划伤,腹部挨了一刀…… 这么没用? 陆雪微叹了口气,以前的顾承继武功极高,出招又狠又准,犹如阎罗索命,光是气势就能吓得对方手脚发软。 只是吃了她的软玉,不死不活的,分明就是个废物。 陆雪微啧啧一声,看着顾承继性命危矣,却没有出手的打算。 若今儿他死了,算他没本事罢了。顶多,她给他收尸。 见顾承继已不堪一击,四人对视一眼,举刀朝他一起砍了过去。 陆雪微眸子一冷,只是下一刻便大吃了一惊,这四人竟齐刷刷的倒下了。腹部中刀,直杀要害。 那人站起身,长剑回鞘,白衣染血,他孤傲如天边的冷月,是这天地间最夺目的存在。 陆雪微笑了笑,举手鼓掌。 他侧头看她,眸色冷沉,只是心里却微微发涩。 若今日他死了,她给他的,怕只是一声嘲笑! 人没死,陆雪微殷勤依旧,上前扶住顾承继,问长问短,关心之态未免有些夸张做作。 “这伤口好深,一定很疼,啧啧,看得奴家好心疼。咱们先回船上,奴家给您清理伤口,哎,您慢点走,我扶着您。” 回到画舫,陆雪微端着热水进屋,见顾承继已经脱了上衣,身上有好几道伤,眼下还在流血。 她让他坐下,先用热水清理了一下血迹,而后拿出自己特制的伤药敷上,很快血止住,她给他包扎伤口。 等包扎好了,她手却没有收回,而是一路向上,抚上他的脸。 这张脸,如秋月清傲,如冬雪冷寒,触手都是冰的,可无疑又充满诱、惑,让人想碰触。她看着他,眉眼带着痴迷,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克制不住一亲芳泽。 顾承继一把挥开她的手,拒绝的很明显。 陆雪微耸肩,直起身退后两步。 “伤不重,安养两天就无碍了。” 顾承继披上衣服,转而闭上眼睛,盘腿开始打坐。 天色将黑时,他们到了庆和县。 当晚,顾承继留下一张银票离开了。 陆雪微在二楼的房间里,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但见那人融入夜色中,很快没了影踪。她一笑,这次便看谁的手段高明! 两日后街上,一小厮引着产婆匆忙往县衙跑,只是跑着跑着,那产婆突然倒地就这么晕了过去,而且怎么叫都不醒。 这小厮可急坏了,冲过往的行人喊着:“县令夫人要生了,可有谁会接生的,快跟我去县衙!” 旁人一听是县令夫人,也帮忙问过路的人,可接生这事,事关两条人命,不是产婆还真不敢接这活儿。 “我来,我是大夫。”陆雪微上前。 那小厮急得满头大汗,看了陆雪微一眼,便求着她赶紧跟着去县衙。如今只要找到个人,也不管靠不靠谱了。 第73章 狗急跳墙 吃了饼,陆雪微打了个哈欠,歪身往顾承继身上一靠。 “陈子良真的会狗急跳墙?” “他没有其他选择。” 陆雪微哦了一声,他们救这人是柳家公子,也就是那被奸杀的小姑娘的哥哥。小姑娘在船上被奸杀,这男子来找妹妹回家吃饭,看到张子良从船坞出来。 当时有几个船夫在,张子良没敢杀人,等回头再派人来,这男子已经逃了。之后为了给妹妹报仇,他找到了彭县令。 彭县令把他藏了起来,那晚是因为没水没粮,他才出来的,被张子良的人发现然后追杀。 张子良乃一城守军,平日里张扬跋扈惯了,而且上面已经派人下来调查了,他为了掩盖真相,必定会失了方寸,心急的要杀这人以毁灭证据。 第二日,陆雪微去破庙外打听,荆州督军围了庆和县城,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什么贼人。百姓们纷纷闭门不敢外出,生怕招惹了什么麻烦。 陆雪微买了包子回来,在胡同口做了个标记,然后进入胡同回了破庙。 顾承继依旧在打坐,这人委实太平静了。 “张子良封城了。” 顾承继睁开眼,“他很快会搜到这里。” “你就不怕他把你也杀了灭口?” “但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果然当天下午,官兵搜查到了这破庙,破门而入看到那男子,忙去禀报了。不多一会儿,一穿青石锦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他正值壮年,高大威猛,嘴四周仗着硬硬的胡子根。进门,他先盯了那男子一眼,确定就是他要找的人,而后开始大量顾承继和陆雪微。 “你们是什么人?” 陆雪微一笑,“张督军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张子良眯眼,“自然是凶犯的同伙!” “哦,他所犯何罪?” “他杀了彭县令!” 陆雪微看了一眼顾承继,果然是拳头硬啊,罪名任他随便安,屁也随便放。 “既是同伙,便不用手下留情。”张子良一挥手,身后步兵举着长矛堵到了门口,“杀了这三人,不需留活口!” 顾承继脸色沉冷,自怀里掏出腰牌,秦字一面对着张子良,“本王在此,你也敢杀?” 张子良一咬牙,竟是秦王! 可事已至此,他哪还有回头路。 “你竟敢冒充秦王殿下,今日本督军亲自斩杀你,也好给殿下一个交代!” 张子良执剑朝顾承继杀了过去,谁不知这秦王自被夜灵俘虏后,虽保住了命,可身子毁了,已经成了病秧子。以前就不学无术,如今更是个废物,杀他太简单。 只是他杀过去,这秦王竟然接住了他这一招,而且还反手打得他连连后退。 张子良不敢再轻敌,不过想着凭他的本事杀秦王还是绰绰有余的,仍旧一人杀来。这次他用了全力,可十几招儿下来,他却被秦王压得死死的,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来人,杀了他们!”张子良冲身后的兵士们喊道。 只是那些兵士们还未动,麒麟卫纷纷从破庙四周的墙上翻了过来,把院子里的兵士们给包围了。 张子良一下子红了眼,奋力朝顾承继杀了过去。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顾承继一个转身,挑开他手里的兵器,而后长剑抵到了他脖子上,“张督军,这最后一搏,未免太冒失了。” 他还以为会拖几日,他竟这般急躁。 张子良忙求饶:“殿下,臣以为是有人冒充您,这才出手的。这柳充,他杀了彭县令,欲逃脱罪名,定会满口胡言污蔑臣,您一定要明断。” 顾承继呵了一声,这是把他当傻子呢! “殿下,小儿被人杀害了,幕后凶手还没有找到,您……” 顾承继手中一转,剑刃刺入张子良的皮肤,吓得他忙噤声。 幕后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陆雪微。 她笑吟吟走到顾承继身边,小声道:“殿下,可不要包庇凶手哦!” 顾承继眼睛一眯,“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怎么会没我的事?” 陆雪微一笑,而后拍了拍手,东厂的番子自门口进来,为首的乃是东厂的千户明炤。他穿着飞鱼服,手拿绣春刀,脸上带着决然的杀气。 “宝姑娘。”明炤上前,冲陆雪微恭敬的行了礼。 东厂何其嚣张,素有‘东厂缇骑一出,天下臣民哀嚎’的恶名。东厂的千户,更是人人惧怕的存在,却不想对陆雪微这般恭敬。 陆雪微指了指顾承继,“秦王殿下在此。” 明炤似这时才看到了秦王,而后转身行礼,“不知殿下在此,臣下眼拙了。” 这话说的明显恭敬不足,有意轻慢,可明炤便是这般张狂,即便对面的人是秦王。 “你竟是东厂的人!”顾承继皱眉。 陆雪微忙摇头,“我可不是东厂的人,我只是为遇见殿下而来。” 第74章 东厂的人 顾承继眸光冷凝,他确实吃了一惊,没想到陆雪微竟跟东厂有关系。这二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似乎并不如她表现得这般潇洒随意。 陆雪微摊手,明炤把一封令状给了她。 “咳咳,殿下,不好意思啊,这案子东厂接手了。” 顾承继眼睛一眯,“这张子良是本王抓到的,案子已了,你们凭什么接手?” “哟,这话说得,东厂办事,还得凭什么啊,凭我们脸皮厚,成不成?”陆雪微笑道。 明炤对于‘脸皮厚’的自我评价,明显不大满意,“宝姑娘,督主说姑娘家要温言细语,矜持有度。” 陆雪微无语,“他又不是姑娘家。” “督主熟读《女德》、《女则》、《女诫》,还有他以为您来荆州游玩,若知道您参与这案子,咱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陆雪微嘴角抽了抽,“我真的是来游玩的,你可别乱说。” 把烫手的令状扔给明炤,陆雪微退后一步,一副不关我事的态度。 明炤再向秦王行了个礼,“殿下,别让臣下为难。” 顾承继轻哼一声,这张子良是太子的人,手上有不少太子的把柄,韩子俊借他的手揪出了张子良,太子必然紧张甚至害怕,而后东厂又把案子接手,私下处理了张子良,算是卖给了太子一个大大的人情。 这一招确实高明,不过也不是不能破解。 这张子良的儿子是被人毒杀,只要往下查,不怕查不到东厂头上。到时这人情送不成,反倒要结仇。可下毒之人是陆雪微,他还能查吗? 这么大的破绽,她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 “若本王执意要带走张子良呢?”他抬头看向明炤。 明炤神色沉肃,道:“我们督主说,这荆州督军的肥差,他还真看不上,殿下可安插自己的人。” 顾承继眯眼,这确实他扳倒张子良的目的,韩子俊看得一清二楚。 “好。”他道。 明炤挥手,东厂的番子上前带走了张子良。 “宝姑娘,督主让您尽快回京。” 陆雪微点头,“这就回去。” 明炤得了这话,再看秦王,面上露出担心之色。 “放心,我和秦王殿下是旧识,他不会伤我的。”陆雪微看着顾承继戏笑道。 明炤知陆雪微能自保,便也不啰嗦,带着东厂的人走了。 “殿下,春色不等人,不如我们游玩一番再回京?”她问。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笑得明朗,未见一丝阴暗,不由叹了口气,她可是刚阴了他一把。 回到画舫上,在荆州接到严津,改道运河,而后一路北上。顾承继多在房中,甚少露面,连饭食都是严津送的。 陆雪微先开始以为他不想见自己,倒也没太在意,后来见严津神色越来越慌乱,这才察觉出不对来。 “他怎么了?”陆雪微走到顾承继房门口,正见严津端着托盘出来,他把中午的饭送进去了,可早上的还没动,又把凉了的给端了出来。 严津摇头,“姑娘还是别打听了,您知道也无用。” “他生病了?” “不是。” “要死了?” 严津吓得忙嘘声,“您不知道他的身份,所有有些话不能乱说。” “不就是秦王。” 严津一愣,“你知道?” “哦,我们以前就认识。”陆雪微道。 严津瞪大眼睛,殿下和画舫中的女子认识,这是一种什么交情? 当然,这画面不能深思,不过回想殿下对这陆姑娘的态度,似乎还真有点不同。便是毒杀张子良之子那事,明明已经查到这陆姑娘头上了,殿下却硬生生不往下查了。 这交情还真不一般呢! “殿下是中毒了。”严津道。 “中毒?”陆雪微眸子一转,“我会医术,可给他诊治。” 严津犹豫一下,也就一下下,便推开门请陆雪微进去了。 床上,顾承继闭着眼睛躺着,身体僵直,面露青色,唇白如纸,浑身似冒着寒气。她伸手,还未触碰,便感觉到了阴凉之气。 “冷玉玄冰?” 严津神色一紧,“正是!” 不想这陆姑娘竟一眼就看出来了,要知这冷玉玄冰乃一种奇毒,并不常见,非此道高人,不可能知道。 第75章 你的命是我的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之前她就奇怪,软玉虽然会让他体弱多病,但只要熬过去,也不至于弱成这般。原来他还中了冷玉玄冰,两种毒交加,只能说还活着都是奇迹。 毒发之时,冷玉玄冰会让他身体僵住,血脉停滞,仿佛死尸一般,而软玉则像是千万根毒针在他身体里乱窜,这是一种极致的痛苦,偏他还不能发泄出来。 这种时候,绝对生不如死,但他连自残都不能。 “以前殿下毒发,只要躺三天便可以好,可这次……都第四天了。”严津脸上是深深的担忧。 “谁给他下的毒?”陆雪微皱眉。 严津摇头,“不知。” 陆雪微握紧拳头,他的命是她的!她可以杀他,但别人绝对不可以! “你去外面守着,我给他医治。” “这……” “我若要害他,早就动手了。” 严津抿了抿嘴,“姑娘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只是殿下对解毒一事似乎有些排斥。” 陆雪微皱眉,“为何?” 严津也是一脸困惑,“自中了这冷玉玄冰,殿下竟也没有请名医来看,只是吃人参丸吊着。去年的时候,裴小侯爷费尽千辛万苦请来了一位神医,把嘴皮子都说脱皮了,最后差点气晕过去,殿下也没让神医给他治病。”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家殿下脑子有病!” “呃……” “行了,我眼下也无法给他解毒,只是行针把寒气逼出来罢了。” 一听这话,严津才放心了,忙去门口守着了。 陆雪微深深看了顾承继一眼,而后弯腰把人扶起来,给他衣服脱掉。她针下得很准,自胸口把寒气往四肢逼去。 走完针,陆雪微用被子给他盖住身体,可触手仍是冰冷。不知此刻,他遭受着什么样的痛苦,偏这痛苦只有一半是她给的。 陆雪微躺到床上,用身体紧贴着他,而后用被子把他二人裹紧。太冷了,跟抱着根冰柱似的,陆雪微打着冷颤,仍不放手。 “顾承继,我知道你能听到也能感觉到。” “你的命是我的!” “我让你死,自会取你的命。若不让你死,你也必须活着。” “这是你欠我的!” 翌日,顾承继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想起昨晚的事,他下意识去摸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那肌肤相贴的炽热,尤在心头滚烫,不过床里头却已经空了。 他撑着胳膊坐起身,这次毒发,让他的身体又虚弱了许多。 这时门打开,严津进来了,见到他醒来,面上露出喜色。 “殿下,您终于醒了。” 顾承继应了一声,“陆雪微呢?” “陆姑娘已经走了。” 顾承继抬头,“走了?去哪儿了?” “她只说暂时先不回京了,让我们先行,然后带着她那两个妹子坐马车走了。”严津道。 顾承继闭上眼睛,这次,她又会消失多久呢? “下个渡口,我们改乘马车,尽快回京。” “是。” 一个月后,盛京。 东厂诏狱,刑室里暗无天光,火盆里发出呲呲声,接着干柴一声炸响,赤红的火焰腾起。 一犯人被绑在木架上,身上血淋淋的,刚受了一顿鞭刑。他自要紧牙关,一副不屈不挠的样子。 而这时他的同伴被带了进来,而后扒了衣服绑在铁床上,一东厂的番子把一水壶架到了火盆上。 “唔唔……”因被堵着嘴,躺在铁床上的人只能挣扎不能出声。 “我等乃是朝中大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岂容你这等阴险下作的太监诬蔑。你且用刑,老子若吱一声,便喊你爷爷!”被绑在木架上的人冲坐在阴暗处的人怒喝道。 风灌了进来,火光闪烁,那坐在角落里的人,面容阴暗不定。听了这话,他竟是笑了,低沉而愉悦,好似对面的人说的话多好笑似的。 “你喊本督爷爷,本督岂不被你喊老了。” 角落里的人起身,走到火光处,露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妖媚之中带着阴狠,眉目冷绝,竟是男女不辨。 “韩子俊,你这个杀人魔头,结党营私,残害忠良,人人恨之不及,早晚会有报应的!” “啧啧,你说我魔头,既得了这美名,总要名副其实才好。” 第76章 何为大魔头 韩子俊伸出双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如羊脂玉一般莹润有光。他看着自己的手,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拿刮刀。” 一番子上前,把一把带着倒刺的刮刀放到他手里。 “老匹夫,可听说过‘流洗’之刑?”他挑眉,美眸凝光。 木架之人面色僵了一下,“什么‘流洗’?” 韩子俊霍然一笑,“今儿便让你见识一下!” 壶中水开,番子提上前,看了韩子俊一眼,而后竟将烧开的水浇到了铁床之上的人身上。 “唔唔……唔唔……” 铁床上的人犹如泥鳅一般摆动着身体,剧烈挣扎着。然过了一遍开水还不够,如此又浇了两回,直至皮肉都烫的半生不熟了。 而后韩子俊开始用刮刀,一剐便是一层血肉。 这时候,他让属下把受刑之人嘴里的布条拿开,听着他凄厉的惨叫,仿佛更有兴致了一般,一遍一遍刮着,直至露出白骨…… 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诏狱,犯人们无不瑟瑟发抖。 “你……你杀了他……杀了他……”木架上人话已说不成句,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然,正如韩子俊所说,为的就是让他欣赏。所以给了他绝佳的视角,还全程无一遗漏,每个步骤都做的尽善尽美。 直到人断气,一副完美的骨架刮了出来。 韩子俊扔了刮刀,再看自己的手,已浸满了血渍。 “老匹夫,如何?” 那木架上的人,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的,一个字都发不出。 “还不肯说啊,那你肯定也想试试了?” “说……说……” “不说?” “说……”那木架上的人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韩子俊啧啧一声,“早点说多好,年纪大了,还要受这惊吓。” 他嘴角勾起,抬步往外走去。 刚出了刑室,番子端来一盆清水,韩子俊仔细清洗着自己的手。 这时明炤走来,一向木讷的脸上带了些微的喜色。 “督主,宝姑娘回来了。” 韩子俊眼睛一亮,“人在哪儿?” “诏狱外。” 韩子俊皱眉,“怎么把她领这里了,她一个小姑娘娇气的很,胆子还小,见不得这些脏东西。” “呃……”娇气又胆小,他可是见宝姑娘杀过人,那手法……想起来,他一个东厂千户都胆寒。 “不行,我得洗个澡换身衣服,不能让她闻到血腥气。” 明炤见督主极为认真,只得道:“那属下带宝姑娘去前厅等您?” “前厅鱼龙混杂。” “那后院?” “一群太监。” 明炤抿了抿嘴,他们都是太监啊! “那还是先回府,晚膳备上,瓜果摆好,热茶和点心伺候着,您看如何?” “嗯。”韩子俊这才点了点头,“她喜欢吃糖蒸酥酪。” “属下定嘱咐厨房做。” 明炤从昏暗的地牢出来,天光明亮,有些刺眼。 对面廊子上那人青丝墨染,一身藕粉色衫裙,衣带随风而动,她自垂眸敛容,身后海棠花雨,红粉绿叶。 余生漫漫,岁月静好。 许是听到走动声,她徐徐抬头,柳叶弯眉,杏眼含润,自是明艳动人,又说不出的娇媚可人。那眸子如星光璀璨,烈火灼灼,只是在看清来人后,下一瞬便凉了。 明炤摸了一下鼻子,走近时,那仪态万方之人已经塌了肩膀,摆上了臭脸。 “他呢?” “督主……呃……还有事。” “什么事比见我还重要?”陆雪微撇撇嘴。 “大概重要。”比如洗澡? 陆雪微甩了甩袖子,转身大步往外走,她自走出了凛然的霸气,那冷绝的神色,更是给人一股生人勿进的感觉。 韩子俊颇受皇上宠信,即便是太监,也在宫外赏赐了宅子。 督公邸,正房门前台阶上放着一把太师椅,陆雪微坐在上面,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明炤站在一旁,神色颇为无奈。 院中两个番役正在上蹿下跳,一会儿上了树,一会儿趴在地上刨土,嘴里还发出嗷嗷的吼叫声,简直跟猴子没有两样儿。 “宝姑娘,属下只问一句,他们多久会恢复正常?”明炤木着脸问。 陆雪微颇有些尴尬,她偶得一个古方,颇为惊喜,于是按方炼制出了几粒药丸,想着找人试验一下,不想竟是这效果。 “大概天。” 明炤挥手让手下把那两只猴子带走,而后跟陆雪微商量道:“宝姑娘,您以后要试药可以用牢里的重犯。” “重犯也是人!”陆雪微义正言辞道。 “他们是坏人。” “你们不是?” 明炤抿嘴,东厂怎么可能有好人! “你看,都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明炤讷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第77章 大宝小宝 这时,韩子俊回来了,穿着一身绯红暗纹锦袍,腰束金丝带,头戴玉冠,又生得一副雌雄莫辨的俊俏面容。 清辉之下,仿佛世家名门的贵公子,一派清雅矜贵。 他自走到院中,盈盈带笑,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人。 陆雪微眼睛一亮,起身扑了上去,“哥哥!” 韩子俊忙接住陆雪微,置于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大姑娘了,不可再这般鲁莽失礼,要矜持有度,人前温言细语,笑不露齿……” 陆雪微在韩子俊怀里撒娇,“我不听!” “小宝!” “大宝!” 韩子俊眼睛瞪大,他堂堂一个东厂督主被人喊‘大宝’,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扑哧! 韩子俊笑了,“好了,不说你了。” 陆雪微抬头,打量着韩子俊,“不过三月不见,哥哥,你瘦了。” 韩子俊看着陆雪微,心疼道:“你也瘦了。” “我是想哥哥想的。” “哥哥也想你。” 明炤打了个哆嗦,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督主,饭菜已经摆上了。” 韩子俊点了陆雪微鼻子一下,而后拉着她往厅堂里走,“你啊,嘴上说想哥哥,可一走就是三个月,连个音讯都没有。” “哥哥知道我本事,不用担心。” “外面人心险恶,你虽有本事但心眼太善,以后出门多带几个护卫。” “好好。” 府上西南角有个高高的露台,露台周围摆满了各个品种的鲜花,都是盛放的好时候。百花簇拥下,露台中间放置矮桌,桌旁置着两把躺椅。 陆雪微和韩子俊躺在躺椅上,仰头看着夜色。 月明星稀,一条银带贯穿整片夜空,亮的璀璨。夜风起,花香四溢,闻之只觉身心俱轻,飘飘若仙。 陆雪微举起玉杯,与韩子俊手里的碰了一下,而后一口喝干了。 “这酒有点甜。”陆雪微细品了一下。 “果酒。” 陆雪微嘟嘴,“大宝,我要烈酒!” 韩子俊起身使劲拧了她脸一下,“说,为什么事发愁呢?” 陆雪微把拇指大的玉杯放到桌子上,转而拿起酒壶,仰头灌了好几口。啧,哄小孩儿的,甘甜如果汁,一点冲劲儿都没有。 “一个人,我恨他生,更恨他死。” 韩子俊呵了一声,“这是什么难事,让他生不如死便是。” 陆雪微手里拿着一粒药丹,乃是她费尽辛苦炼制的,可炼制出来了,她又有些犹豫了。 凭什么给他? 她曾给他真心,是他不要的! 韩子俊瞄了一眼那丹药,“这是毒药还是解药?” “解药。” 韩子俊挑眉,“只听你制毒,却未见你给谁解过毒。” 陆雪微侧头看韩子俊,认真道:“我肯为哥哥解毒。” 韩子俊摇头,“若真有那一天,你也不必为我解毒,技不如人而已,我认栽就是。” “那是你的想法,我要做什么,你阻止不了。” 韩子俊笑了笑,仰头看着夜空。 “哥哥不问我这药丸是给谁炼制的?” “不问。” 陆雪微撇嘴,韩子俊宠她护她,但对她的事,从不多问,更不会插手。他们如兄妹,也如君子之交,可远可近。 不过这样的相处,还是挺让人舒服的。 “明炤,换一坛女儿红来!”她仰头大喊一声。 很快明炤上来了,道:“宝姑娘,酒有,但没有女儿红。” “可是货真价实的白酒?” “白的。” 陆雪微忙把酒杯推过去,让他倒了一杯。 她激动的捧起来,因怕呛着,小口抿了一口,继而脸色一沉,“你往酒里兑水了?” 明炤不语,其实他是往水里兑酒了,不过意思差不多。 陆雪微瞪了明炤一眼,失落的躺了回去,反正她在韩子俊这儿就不可能喝到真正的酒。其实她酒量不错,但韩子俊见她喝醉过一次,自此后便再也不肯让她喝多了。 “别让第二个人看到你喝醉的样子,你会后悔的。”这是他至今对她最严厉的警告。 第78章 再见沈如玉 翌日,陆雪微起身时,已近晌午,有婢女上前伺候。 “姑娘,督主进宫了,临走的时候让奴婢跟您说,今儿是乞巧节,潋滟湖上有一很大的花灯,晚上会点亮,还有歌姬舞姬表演,十分热闹。如若您有兴趣,晚上可以去瞧瞧。” 乞巧节? 陆雪微从督公邸出来,走到街上,但见两边都是卖花灯的。年轻的男女都在选灯,晚上要放河里祈求好姻缘。 她走过,一小丫头撞到了她面前。 “姐姐,买个花灯照姻缘!” 小丫头梳着双髻,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灰布裙,小脸又干又黑,眼睛倒是水灵灵的,正满含期待的瞅着她。 陆雪微看了一眼小丫头手上桃花状的花灯,做工和用料都十分粗鄙,实在说不上好看。 “千里姻缘,七夕相会。”小丫头指着花灯底座的字,“姐姐若买了这花灯,晚上放到河里,必定能寻得如意郎君。” 陆雪微挑眉,“那姐姐的如意郎君今晚会出现?” 小丫头忙点头,“一定!” 陆雪微脸上带笑,眸子却露出厉色:“那若是没出现呢?” “这……”小丫头看陆雪微的样子,微微有些惧意。 陆雪微拿过那桃花灯,端详了一眼,而后掏出一锭银子给了小丫头,“姐姐的姻缘,姐姐自己定。” 她冲小丫头挑了一下眉头,而后笑吟吟的走了。 走过长街,进入一个胡同,停到一朱门大宅外。 秦王府。 陆雪微看了手里的桃花灯一眼,正欲上前,一辆马车拐进了胡同。马车朝这边过来,陆雪微只得让路。 马车听到正门前,两穿绿裳的婢女先下车,而后二人打起车帘扶着一女子下来。 那女子穿着浅蓝色轻软华衣,外罩月牙白纱衣,墨发流长,垂到腰间。及至下了车,婢女一人整理发饰,一人跪下仔细抹平裙角,不遗一丝褶皱。 女子身姿高挑,下巴上扬,自带一股傲气和娇贵。 她带着面纱,不过陆雪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沈如玉! 陆雪微轻嗤,果然冤家路窄。 那沈如玉正要上台阶,许是余光晃到了什么,突然转头看来,接着人就顿住了。 二人对视,一个轻慢,一个肃沉。 然,只是片刻,沈如玉收回目光,抬步朝大门走去了。 守在门口的麒麟卫看到她,恭敬的行了礼,而后请她进去了。似是她经常来,连这些守卫都习以为常。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转身朝胡同外走去。 前一世,她从她手里抢走了顾敬煊,这一世,她从她手里抢走了顾承继。 不,顾承继本就不是她的。 但也绝不能是沈如玉的! 她心里千头万绪,不知不觉走出了长街,耳边已无嘈杂的人声。而这时,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响起,不待她反应,一人却突然撞了过来。 “小心!” 陆雪微没防备,被撞开了几步,跌倒在地。那人也跌到了她怀里,正是卖给她花灯的小姑娘。 同时,一匹马横冲了过去。 及至跑出去很远,那骑马的人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陌生的男人,眼里露出不甘之色。 陆雪微皱眉,他是故意撞她的! “啊,好疼!” 陆雪微回过神儿来,见怀里的小姑娘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忙扶着她坐起身来。 “哪里疼?” 小丫头指了指自己的脚腕,“好像被马蹄踢了一下。” 陆雪微忙卷起小丫头的裤腿,但见小腿上一片淤青。这还只是被踢了一下,若真被撞到,定是要没命的。 这小丫头救了她。 她活动了活动小丫头的脚腕,而后让她起身走动一下,虽然一瘸一拐的,但索性没用伤到骨头。 “你叫什么名字?” “如意。” 陆雪微点头,“你为什么救我?” 如意面露羞愧,“刚才姐姐给了我一锭银子……但我那花灯只卖三文钱……” 这孩子倒也诚实。 陆雪微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那花灯,我乐意给你一锭银子。这个是给你买伤药的,买了伤药就回家休息。” “刚才姐姐给我的已经够了。”如意推了回去,又看了地上一眼,“姐姐,你的花灯坏了。” 陆雪微看过去,见那桃花灯已经被马蹄踩烂了,竟觉有些可怜可悲,也不知是为这花灯还是为自己。 “姐姐,我再给你做一个!”如意道。 陆雪微面露阴狠之色,“不用,那人,不论我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他只能是我的!” 打发了小丫头,陆雪微朝秦王府的方向走去。 第79章 她先下毒手 秦王府对面胡同里,穿绿裳的女子眉头皱紧,骂了牵马的男子一句:“这点事你都办不成,还好意思来领赏!” 男子冷着脸,道:“若非一个小丫头突然出现,那女人定逃不过。” “行了,没办成就是没办成!”婢女扔给男子一锭银子,“这几日,你先躲躲,别给姑娘找麻烦。” “我知道了。” 那男子得了银子便骑马离开了,婢女左右看了一眼,自胡同走了出去。 陆雪微从拐角处走出来,这女子是沈如玉的婢女,果然是她! 既然她先下手,那就别怪她手黑了! 潋滟湖是城中湖,陆雪微那画舫便停在湖里,做欢场生意。 不过她画舫上的歌姬舞姬卖艺不卖身,有客官看上了,若那姑娘也同意,可以为之赎身,也算走上了正路。 入夜,潋滟湖果然灯火辉煌。一有两层画舫高的巨大花灯坐落于水上,乃是牡丹的花型,已经点燃,照的周围明亮如白昼。 湖面上还飘着很多小的花灯,乃是祈求姻缘的年轻男女放的,一眼望去,漆黑平静的湖面上,星星点点的亮光。 湖中游船、画舫还有轻舟,熙熙攘攘的,好多次都是擦肩而过。 陆雪微倚着窗子,看着湖中景致。 画舫很大,有些年轻男女专门为了放花灯,而自画舫下来坐上小船,然后花灯安稳的放到湖面上。花灯不能栽水里,不然不吉利。 陆雪微见很多大户家的公子姑娘们放花灯,那副虔诚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笑。不经意瞟到一条小船,那船上之人背手而立,一身白衣飘然若仙,带着铁面,不是顾承继又是谁! 而船上还坐着一女子,穿着如他一般素色的襦裙,外罩薄衫,一副娴静之态,手里拿着花灯,正欲放入水中。 正是沈如玉! 好一对儿璧人,他们也放花灯? 陆雪微冷哼一声,这一局可是沈如玉先出手的,她没有道理不应战。 她唤来明炤,让他差手下去租条小船来。 明炤看了一眼远处船上的人,秦王还有安宁郡主,都不是好惹的人物。只是他家姑娘同样不好惹,算他们倒霉! “殿下,这花灯是如玉亲手做的。”沈如玉看向顾承继,眸中情意缱绻。 顾承继神色清冷,不过在看向沈如玉时,稍稍缓和了一些。 “夜凉了,把灯放下去。”他道。 沈如玉是想邀顾承继一起,但见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不免有些失望。不过顾承继能陪她一起来放花灯,便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好。” 沈如玉弯腰,刚把花灯放下,一艘小船突然撞了过来。它划的很快,而且根本没有避让,猛地撞上来,把他们脚下的小船一下子撞翻了。 “殿下!”沈如玉大惊,接着落入水中。 顾承继不妨,也落入了水中,带眼前水雾散去,他忙朝沈如玉游了过去。 纱衣浮于水面,他游过去正要搂住沉浮于水中的人,而那人却回身,冲他灿然一笑。 顾承继一惊,这人不是沈如玉而是……陆雪微! 不及反应,陆雪微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到了他身上。 “怎么是你!”他脸色沉冷。 陆雪微嘴角一勾,继而竟压着他一起没入水中,而且朝更深的地方游去。 疯了! 顾承继推她,她却死命搂着他不放。拉扯间,顾承继呛了一口水,接着胸口绞痛起来,因缺氧意识也开始不清。 铁面被掀开,抛入湖底。他试图去抓,却抓了个空。 接着唇上传来压迫感,顾承继睁大眼睛,但见陆雪微的脸就近在眼前。 他眉头皱紧,正要推她,她却趁机撬开他的唇齿,把什么东西顶了进去。 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也越来越疼…… 他似晕了过去,又似没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甲板上。衣服都湿了,寒气侵、入骨肉。 “有好戏哦!” 一声愉悦的声音自旁边传来,顾承继侧头,见陆雪微坐在甲板上,如他一般,也是全身都湿了。 发疯过后,她还能笑得出来,委实太过嚣、张。 顾承继艰难的坐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水面上,一女子正在奋力挣扎着,身子在水中浮浮沉沉。 “救命……殿下……救我……” 这人正是沈如玉,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好几次没入水中,靠着求生意志才又挣扎着浮了上来。 旁边过往的船只纷纷避让,竟没有一个下去救人的。 顾承继回头,见他们身后站着十来个穿飞鱼服的东厂番役,原是怕惹了东厂的人。 “陆雪微!”顾承继声音冷极。 “怎么,心疼了?”陆雪微挑眉笑问。 第80章 再见顾敬煊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那边沈如玉危在旦夕,他没工夫跟她废话,起身便要下水,却被她一把拉住。继而身体一麻,手脚竟动弹不得了。 “你……” 陆雪微轻哼一声,“这可是一出好戏!” 顾承继握紧拳头,但见沈如玉还在挣扎着,那般无助弱小。 “她是安宁郡主,便是韩子俊也保不住你!”顾承继急道。 “她自己落水,我们不救便犯法了?再说了,谁知道她是沈如玉?”陆雪微好笑道。 “你为何偏要害她?” “我说了,若你敢娶她,我便敢杀了她!” “你!” 顾承继想动,却根本动不了,再看沈如玉,求救声已喊不出来,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继而脱力一般,手脚软了,头慢慢没入水中,幽黑的湖面归于平静。 “陆、雪、微!”顾承继眸中怒火爆燃。 而这时,一人突然跳入水中,很快托起了沈如玉,把人带到了船上。 看清甲板上所站之人,陆雪微倏然起身。 是他! 顾敬煊! 隔了前世今生,她再见这人,只觉一颗心好似被什么抓着,要捏碎一般,恐惧和痛苦突然压了下来。她身子晃了晃,竟后退了两步。 “陆雪微,是你太蠢!”他指着她,得意的大笑。 顾敬煊朝这边看了过来,看到顾承继时,他点头致意,再看到陆雪微,眸中带了探究之色,不过在看到她身后的东厂番役,转而变成了疑惑。 一股寒意自心底散发出来,陆雪微抱住双肩,慢慢的转过身去。 “送秦王殿下下船。”她道。 这句话带着颤音,说完她便朝画舫里面走去。 顾承继看着她,刚才他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惧意。 陆雪微竟然会害怕? 她说过她的仇人是顾敬煊,可当时顾敬煊远在盛京,她在雁归城,他们能结什么仇恨? “殿下,请。”画舫靠岸,明炤上前请顾承继下船。 顾承继发现自己手脚能动了,便撑着起来,只是一身湿衣,实在狼狈。 回到府上,顾敬煊特来探望。 “皇兄,你的没事?” “无碍。”他道。 顾承继已换好了衣服,自屏风后出来 这不是敷衍的话,而是真的感觉很好。因中了冷玉玄冰的毒,即便是夏日,他也要穿得厚厚的,才能抵挡住体内的寒气。 身体总是僵硬的,举手抬足都吃力,是以说话总是上气不接下气。犹在夜里,某一瞬便仿佛要死了一般,呼吸急促,意识发沉。 而此刻,他感觉身体是轻盈的,呼吸不用费力,走路脚下不发软。 他想到在水里的时候,陆雪微喂他吃了一粒药丸,莫不是那药丸的作用? “皇兄,你的面具呢?”顾敬煊问。 顾承继下意识抹了一下脸,微微蹙眉道:“掉水里了。” 顾承继常戴铁面,甚少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其实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和先帝七八分像的脸,皇上对这张脸有种莫名的恨意,小时候见他不戴铁面便会发怒。 “皇兄,安宁郡主已经醒了,只是受了惊吓,臣弟已经派人送回安国公府了。” “劳烦瑞王了。” 想起今日沈如玉所遭受的,顾承继颇为愧疚。 顾敬煊摆手,继而皱眉问道:“只是您和安宁郡主怎么会落水?可是有人蓄意谋害?” 自然是有人蓄意谋害,顾承继沉了一口气。 “瑞王请用茶。” 见顾承继避而不答,顾敬煊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继而说道:“那位姑娘看着面生,不过她身后可是东长的人,还不是普通的番役,竟是明炤。一个东厂千户,为何会听令于一个小姑娘,实在让人费解,皇兄可认识这人?” “她啊,陆雪微。”顾承继道。 “陆昊之女陆雪微?”顾敬煊吃了一惊。 “嗯。” 顾承继垂首抬眸,小心观察顾敬煊的神色,见他虽有吃惊,却并不像认识陆雪微的样子。 “她怎么会和东厂的人在一起?” “不知。” 顾敬煊沉思许久,道:“荆州一事,牵连甚广,皇兄不得不防啊!” “嗯。” “太子那儿……” 顾承继端起茶,微微叹了口气:“怕是防不住。” 顾敬煊眸子一转:“韩子俊插手荆州的事,明显是为了讨好太子,他二人若联手,我等岂还有活路。” “咳咳……本王本就时日无多。” “皇兄!”顾敬煊露出哀戚之色,“皇兄莫说这样的话,臣弟听了心里难受。” “生死有命,不敢强求。” “臣弟定会寻到神医,为皇兄医治。” “本王就谢过瑞王这份心意了。” 第81章 恨他死又恨他生的人 顾敬煊离开后,墨城进来了。 “你让人去查查陆雪微和韩子俊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 今晚殿下落水,想来和陆雪微脱不了干系。当时他们离开的远,等赶过来时,瑞王已把安宁郡主救起,而殿下也被送到了岸上。 “还有,把府医找来。”顾承继吩咐道。 不多久,墨城带着一老叟走了进来,他是王府的府医。行过礼后,他上前给顾承继把脉,把了一会儿,又似不敢相信一般,又重新把了一回。 “殿下,您身体内冷玉玄冰的毒……” 顾承继眸子一沉,“怎么了?” “好像解了。” 顾承继面露疑色,“什么解了?” “您的毒解了!”府医这次肯定的说道。 墨城也不相信,走上前对府医道:“你再仔细看看,莫不是诊错了。” 府医大概也觉得不可思议,正要伸手,可顾承继却收回了手腕。 “殿下……” 顾承继沉了一口气,继而闭上眼睛,“不必再查,确实是解了。” 墨城愣住,这冷玉玄冰之毒,本已失传,这世间若还有一颗,那便是被他家殿下吃了。毒药失传,那解药必定也失传了,所以可以说冷玉玄冰没有解药。 是以,殿下也认了。 虽有裴小侯爷遍寻名医,但这二年也没个头绪,实在让人丧气。 怎么突然就解了,还莫名其妙的。 墨城想问,见顾承继已闭眼打坐,便不敢打扰了。从屋里出来,他忙派人去给裴小侯爷带话,今晚这事委实有些诡异。 不多久,裴锦来了。 此人身材高高壮壮的,脸色黝黑,不过面容还算俊朗,虽穿着华衣锦服,却一股子土匪气息,走路夹风带势,好似要跟人打架似的。 见到墨城,他头一句话就是:“那什么狗屁玄冰,真解了?” 墨城不好说,只道:“小侯爷,您还是亲自问殿下。” 裴锦嘿了一声,也不敲门,直接推开进去了。 这裴锦乃裴老侯爷之孙,父亲战死沙场,之后由他继承爵位。顾承继和他是发小,二人跟着裴老侯爷在军营摸爬滚打,一起上过战场,一起出生入死过,感情很深。 裴锦进屋,见顾承继又在打坐,不由有些头大。 “十三,你先帮我跟佛祖告个罪?” 他们在军中结交了一帮兄弟,一共十三人,顾承继排行十三,他便总叫他十三。 顾承继拨动玉佛珠的手一顿,继而沉了口气,睁开眼看向来人。 “佛祖跟你不熟。” 裴锦嘿嘿一笑,在顾承继身边坐下,而后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真解了?” “嗯。”顾承继戴好玉佛珠,用袖子掩住,十分珍重。 裴锦惊了一路,可一听真解了,还是免不了吃惊。 “到底是哪位大神给你解的?” 顾承继想起陆雪微,心中五味杂陈,“她倒也不是为了救我。” “哦?” “她想亲手杀了我,自然要留我的命在。” “啊?”裴锦挠挠后脑勺,他怎么就听不到这话呢! 顾承继苦笑,两年前,是他对不住她。 “这个要救你也要杀你的人,莫不是疯子?到底是谁啊?”裴锦听得有些迷糊了。 “我不会说,你也不必知道。” 裴锦差点噎死,不过十三就是这性子,他若不肯说,你便磨皮嘴皮子也问不出来。 “反正解了就好,只是你身体内有两种毒,另一种毒,那高人是不是也能解?顺便一块解了呗?” “软玉本就是她给我下的毒。” 裴锦瞪大眼睛,“所以给你下了软玉之毒的人又帮你解了冷玉玄冰?” “嗯。”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杀人还用钝刀,下毒还带保命的。“裴锦摇头,反正他不懂,也无法理解。 这夜后,坊间多了两个谈资。 一是,安宁郡主落水被瑞王救,男女大防,往后还怎么谈清白。 二是,东厂有位宝姑娘,不知其身份,但很得韩子俊宠爱。 督公邸,明炤迎着陆雪微往后院走。 “督主知道您那晚干的好事了。” “我干了什么好事?”陆雪微撇嘴。 “那晚秦王和安宁郡主落水的事,你差点把二人淹死。” “他们不是没死。” “……”那是幸亏没死! 第82章 哥哥最好 厅堂里,韩子俊坐在正位上,一身玄色飞鱼服,趁着他面容更加秀丽了。只是此刻脸色青黑,眸中燃着怒火。 见此,陆雪微赔着小心上前,“哥哥……” 韩子俊抬头,看到陆雪微,猛地一拍桌子,“这老匹夫,竟敢跟皇上告状,说我养的姑娘蓄意谋害他家女儿。怎么个蓄意,见死不救就是蓄意,这狗东西!” 陆雪微猜想这老匹夫和狗东西指的是一个人,安国公罗武。那晚的事,非常好查,毕竟东厂的番役,一认一个准儿的。 她没怕,也觉得韩子俊能把这事给兜住。 咳咳,她就是对他这般自信。 “呃,其实……” “咳咳……”明炤忙冲陆雪微使眼色。 “其实是我让人撞的他俩的船。”陆雪微老实交代道。 明炤脸上恢复木然,他刚才操心什么,吃饱了撑的! 韩子俊起身拉着陆雪微坐下,严肃的问道:“一个秦王一个郡主,他们怎么得罪你了?” “我就看他们不顺眼。” “不顺眼就要弄死?”呃,不弄死留着碍眼啊,可这是他家小宝啊,怎么能跟他一样恶毒! 陆雪微捂住嘴巴,一副受惊的样子,“我只是想让他们洗个澡而已!” 韩子俊脸黑:“这话,你觉得我能信?” “哎,一个小小的玩笑。” “可安宁郡主差点淹死!” “哥哥……”这声音又软又委屈。 韩子俊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于是好声好气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两人,暂时还不能动。” “哦。” “但给点教训也无妨。” 陆雪微笑,抱住韩子俊的胳膊,“还是哥哥最好!” 韩子俊拍了拍陆雪微的头,想起那安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虽告到了皇上面前,但皇上也没有深究,明显偏袒他,这安国公只是生气也没法。 “你总出入我这督公邸也不方便,哥哥给你置办一栋宅子,以后便留在盛京。”吃饭的时候,韩子俊提起了这事。 陆雪微噘嘴,“怎么不方便?” 韩子俊想到什么,脸色沉了沉,“总之就是不方便。” 陆雪微哦了一声,“也不用,我在画舫上挺好的。” “你一个姑娘家做什么生意,哥哥养你就是。” “不要,我要立志养哥哥!” 韩子俊被陆雪微逗乐了,“真的?” “嗯。” “有志气!” 二人说笑着,这时明炤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督主,公主府给您送了一些……补品。” 韩子俊秀美一挑,“明玉公主?” 明炤不语,不然呢?皇上就这么一位公主! 他招了一下手,那婢子端着托盘上前,让韩子俊过目。 陆雪微看到上面的补品,差点惊掉下巴,肉苁蓉?鹿茸?淫羊藿? 全都是壮阳的佳品! 可送给一个太监合适吗? 韩子俊不懂药草,只好奇道:“明玉公主为何送本督主这些补品?” 明炤想了想,道:“大概是您刚抄了韩国公府,斩杀了韩国公府大公子。” “本督主为皇上办事,倒也不用公主来赏赐。” “呃,有传言说公主喜欢韩公子。” 韩子俊皱眉,“那这药草……” 陆雪微小心提醒了一句:“壮阳的。” 韩子俊脸色当即黑了,额头青筋暴出,“很好!” “不然退回去?” 韩子俊咬牙,“收下!” 陆雪微笑了笑,这明玉公主蛮横霸道,在盛京是出了名的。不过因为知道上一世的事,她对这位公主有别于其他人的认识。 烈女! 那是宣和八年,北魏挥兵南下,直破镇北关,打得前去迎战的南晋军溃不成兵。面对如此强敌,敬宗不派兵增援,反而派使臣求和。 这个时候,北魏提出和亲,敬宗便把唯一的爱女明玉公主送去和亲了。 站在破败的镇北关关口,明玉公主转身面向南晋,大呼:“南晋的男儿们竟是一点血性都没有了,以女子做盾牌,你等且苟安就是!” 时送亲的将士,莫不低头,胸中愤慨。 “南晋万里江山,终将葬送于尔等手中!” 说完这句,明玉公主拿出短剑,自刎于镇北关。 血洒在了南晋的土地上,死都不进北魏一步。 北魏震怒,派重兵南下,势要取盛京。 这个时候,敬宗不得已才出兵,然朝中无人,最后只能由顾承继领兵,这场仗一打就是五年,死伤无数,终寸土没让。北魏抵不过,最后仓皇退兵。 想起这些事,陆雪微不由长叹一口气。 山河飘摇,国恨家仇。 第83章 刻入骨血的仇人 用过晚饭,陆雪微从督公邸出来,长街上行人已经散去,空落落的一个鬼影都没有。她慢悠悠的走着,仍想起了前一世的事。 那时因北魏和亲一事,朝中大臣对皇上颇为不满,而秦王经过几年的经营,已到达了权利的顶峰,取代皇上坐上皇位,已是水到渠成,人心所归。 但这个时候,他却选择了去镇北关打仗。 而顾敬煊在做什么,他趁机扶持自己的势力,笼络人心,还故意不给镇北关拨发粮草,造谣顾承继有谋反之心。 那时是她一再劝顾敬煊,让他以大局为重,后又疏通六部,没有切断镇北关的供应。 风过,陆雪微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世风云诡谲,她还要掺和进去吗? 正愁不自胜,黑暗处突然传来猥琐的笑声。她眉头微皱,手掩于袖下,几根浸毒的银针夹在了手缝里。 “哟,长得还挺俏。” “咱哥俩可有口福了。” 从角落里走出两个男人,皆是贼眉鼠眼,一脸的谗样儿。两人穿着破烂,脸上脏兮兮的,像是街上的乞丐。 走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二人打量着陆雪微,眼睛发亮,吞咽着口水。 陆雪微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眯起,“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笑道:“什么人,自然是男人!” “小姑娘,夜里黑,哥哥们送你回家可好?” “送到我家炕头上!” “哥哥们陪你睡觉觉!” 两人说着粗鄙的话,还搓着手朝陆雪微走来。 找死! 陆雪微手中银针正要打出去,这时一人骑马而来,他身穿宝蓝色的锦袍,头戴玉冠,还未到跟前,已持剑飞身而起,落到了陆雪微面前。 “不长眼的东西,别坏我们的好事!” 这人也不跟他们废话,执剑便打了过去。 不想这两个乞丐也会功夫,而起还不错,跟这人竟斗了几十回合。不过二不敌一,露出败势后,便赶忙跑了。 陆雪微看着眼前这人,虽只是背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可以说,他便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出他来。 这份熟悉是刻入骨血的! 顾敬煊! 面前的人回身,俊美斯文的脸上露出关怀之色。 “姑娘,你没事?” 陆雪微拳头一下子握紧,而后慢慢松开,她对着他摇了摇头。 “呀,公子,你受伤了。” 顾敬煊低头看了一眼胳膊上的伤,忙道:“无事。” 陆雪微从怀里掏出伤药,往他胳膊伤口上洒了一些药粉,而后又用自己的帕子包扎上了。 “姑娘会医术?”他好奇道。 “略通一二。” “刚才那两个人应该是地痞流氓,姑娘为何深夜一人在街上?” 陆雪微明眸水润,笑着反问:“公子不也是深夜一人在街上?” “这样危险。” 陆雪微看着顾敬煊,脸上露出几分俏皮来:“不如说,我注定要遇到公子。” 顾敬煊一愣,不过随即朗声大笑,“有道理!” 陆雪微转身继续往前走,这个情景多熟悉啊,上一世他就是这么出现的。 夜里,她出门遇上两个色、鬼,他出现救了她,那时她对他生出好感。之后,他百般接近,慢慢她芳心沦落。 顾敬煊! 这一次比之上一世,明明晚了一年多,可他居然用的还是这一招。 真不新鲜! 顾敬煊不想陆雪微性子这么怪,倒是挺有意思,于是赶忙追了上去。 “姑娘,在下送你回家。” “好啊,劳烦公子了。” “姑娘,你家在何处?” “船上,咦,我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那晚一女子落水,救她之人……” “在下恰好路过。” “哦,还真是公子啊。” 顾敬煊抿了抿嘴,怎么有种上套了的感觉。 “不过这落水的需要公子您救,遇到色、鬼的也需要您救,公子平日里很忙?” 顾敬煊干咳一声,“遇上了,总不能不救。” 陆雪微捂嘴轻笑,“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她看了他一眼,面带羞赧之色。 “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罢了。” “好。” 顾敬煊:“……” 所以连句谢谢都没有? 第84章 姑娘疯了 回到画舫上,陆雪微看着顾敬煊骑马走远,直到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这才收回了视线,也敛去了那一脸的杀意。 “你私会男人?” 背后突然一声,陆雪微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陈妈妈,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她。 陆雪微撇嘴,“什么私会,您可别乱想。” 她说着往画舫里面走,陈妈妈跟在后面,絮叨着:“你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不过还是要有媒人来提亲,家世门户相当,人品和才识不错的。还有脾气也要好,主要是你那脾气不好,这样能迁就你……” “陈妈妈!”陆雪微打断陈妈妈的长篇大论,“我不会嫁人的!” “为什么不嫁人?”陈妈妈蹙眉。 “没为什么。” 陆雪微蹬蹬往二楼走,结果陈妈妈还不放弃,跟在后面继续念叨:“虽然男人没几个好的,但你还是要嫁人的,许就碰上一个好的。” “那万一没碰上呢?”陆雪微回头问陈妈妈。 陈妈妈默了一下,道:“反正以你的性子,也不能吃亏。” 陆雪微点头,“哦,那我回头就找一个。” “也不能太仓促,要慎之又慎。” “不,我就找个好看的,管他性子是好是坏,是世家子还是穷乞丐,看着顺眼就行。” “哎哟,我的好姑娘,可不能这样。” 陆雪微笑着上了二楼,不等陈妈妈追来,进屋关上了门。 “姑娘,您又把陈妈妈关外面了?”宁儿刚服侍陆雪云睡下,打着哈欠过来了。 “你怎么不说,陈妈妈又在唠叨我。”陆雪微无奈道。 宁儿撇嘴,“那陈妈妈也是为你好。” 陆雪微叹了口气,若是旁人敢这么吵她,早就被她拔舌头了。 陈妈妈落难之际,陆雪微救了她,而后一直带在身边。名义上是主仆,不过陆雪微很尊敬陈妈妈,而陈妈妈当她是主子更是女儿。 为了她,也真是操心了。 宁儿倒了一杯水,送到了陆雪微手里。 “姑娘……” 陆雪微见宁儿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你要问什么?” “那人和姑爷长得好像,不,简直一模一样。” 那晚,顾承继的铁面掉进了湖里,宁儿看到了他的脸。后来还做了两晚噩梦,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嗯。” “明炤大人说那是秦王殿下……” “哦。” 宁儿不可置信道:“秦王殿下?那……那他是姑爷吗?” 陆雪微想说不是,但有意逗宁儿,便道:“是。” 宁儿瞪大眼睛,一脸受惊的样子:“可当时老爷明明说姑爷死了,尸体都抬回来了,姑娘您也是认了的。” “怎么可能还活着!” “而且姑爷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认姑娘?” 宁儿一个人念叨着,等想到什么再抬头,发现她家姑娘已经床上休息了。宁儿越想越担心,最后一咬牙还是走到陆雪微床前,轻唤了她一声。 陆雪微睁开眼,十分无奈,“又怎么了?” 宁儿盯着陆雪微,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问:“姑娘,您是不是……” “说!”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宁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陆雪微,“姑娘,您可能因思念姑爷过甚,脑子出问题了。其实那秦王只是跟姑爷长得像而已,他不是姑爷,您一定要认清楚。” 陆雪微呵呵一声,竟然说她得了疯病! “他就是陈继。” 宁儿脸上担忧之色更重,“他不是。” “他是!” 宁儿看着陆雪微,呜咽一声,竟然哭了。 “姑娘,姑爷已经死了,您是亲眼看着他入丧的……呜呜,宁儿知道您爱姑爷,自他去后,您就一直不大对劲,总是阴着脸……呜呜……这怎么说来着……思之若狂……您想姑爷想疯了……呜呜……怎么办……我家姑娘疯了……” 陆雪微:“……” 直到陆雪微承认,秦王不是陈继,宁儿才不哭了,不过眼里还有深深的担忧。 第85章 这事不得不管 翌日,陆雪微贪睡,快到晌午了还没起身。 门哐当一下被推开,陆雪微惊了一跳,侧头见陈妈妈冲了进来。 “哎哟,怎么还睡着,这都什么时辰了!” 陆雪微用被子蒙住头,“管他什么时辰,让我再睡一会儿,求求您了!” 话音刚落,被子被掀开了。 陆雪微噘嘴,撒娇道:“陈妈妈,您不爱我了!” 陈妈妈嘴角抽搐一下,“快起来,出事了!” 半个时辰后,画舫靠岸,陆雪微和陈妈妈下了船,一起往城东走去。 街上还挺热闹,叫卖声不断,不过陆雪微却没什么心情看这些。 “素然是派一个婢子给送的信儿,说是那家主母经常虐待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跟姑娘您求救的。”陈妈妈道。 素然原是画舫里一位舞姬,来京城不久,便被赎身了。对方是什么人物,她们不知道,但素然愿意跟他走,觉得找到了良人,她就成全她了。 这画舫里的歌姬舞姬,不论是买来的,亦或者是受了难到她这儿,只要她们愿意离开,选择别的路走,她都没有二话。 不过这事,原不该管。 可素然能求到她这儿,必然是受了大难,再加上陈妈妈给求情,她又不得不管。 城东吏部侍郎左府,陆雪微看了一眼朱红大门上的匾额,而后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门自里面打开,守门的小厮打量了她一眼,问:“您是哪位?” “我是你们三姨娘的亲戚,烦请进去给传个话。”陆雪微道。 一听是三姨娘的亲戚,小厮脸上立马露出轻慢之色来,“三姨娘不方便见客。” “既如此。”陆雪微眸色沉了沉,继续道:“我要见你们夫人。” 小厮冷哼一声:“我们夫人岂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也不打量一下自己,不怕脏了我们夫人的眼!” 陆雪微眯眼一眯,“你们夫人今日不见我,那明日就在公堂上见。” “什么意思?” 陆雪微神色阴冷,“你,还不配跟本姑娘说话!” 那小厮还真有点被陆雪微的气势吓到,让她先等一下,而后进里面的院子禀报去了。 不多久那小厮带着一妇人走来,那妇人穿得还算体面,三角眼,尖尖的嘴巴,长了一副刻薄的面相。她打量了陆雪微一眼,问道:“可是画舫的东家?” 陆雪微美眸微转,“正是。” 妇人小声骂了一句‘什么东西’,而后不耐道:“我们夫人没空,赶紧走!” “你才是什么狗东西,会不会说人话!”陈妈妈已经忍到了极限,指着那妇人大骂起来,“瞧你们一个一个尖嘴猴腮的,就没长个人样!还大门大户呢,嘴里便这般不干不净,果然是相由心生,你们的心就脏的,跟脸一样脏!” “你说谁呢!”那妇人也不是好惹的,当下挽起袖子就要朝陈妈妈扑过来。 这二人真要打到一起,毕竟在人家家门上,她们定是要吃亏的。陆雪微正想阻止,这时却听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来。 她回头,见三人骑马而来,很快停到了侍郎府门前。这三人倒是丰神俊朗,尤其最右边那个,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俊美之中还带着几分邪气。 陆雪微怔了怔,莫不是他? 应该是了,其实上一世,他们只见过一面。但这人,足以让人见一面记一辈子。 倒不是因为这皮相多好,而是他做的事。 “怎么回事?” 不待陆雪微细想,左边的那个先下了马,朝门口走来。 这人身材纤细,肤白如玉,看着面相温和,但眸子带着几分凌厉。陆雪微心想,这应该就是吏部侍郎左思迁了。 年纪轻轻进入六部,而且很快坐到了侍郎的位子,这人是颇有本事的。 “大人,这二人要硬闯咱们府。”那小厮道。 “还要动手打人呢!”那妇人也添了一句。 陆雪微轻呵一声,“你们侍郎府倒是一个比一个会颠倒黑白。” 左思迁打量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微微颔首,“这位姑娘是?” “画舫的老板。”她道。 左思迁略略一想,便知是怎么回事了,“素然的事,其中有些误会,不过都是内宅的事,本官不便过问。” 说到这里,他冲那妇人道:“你带这位姑娘进去见夫人,务必把三姨娘的事解释清楚。” 那妇人得了话,暗暗瞪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才请她进门。 陆雪微轻晒,进门的时候道了一句:“说什么内宅的事,男人家不便插手,不过都是推辞罢了,舔着一张脸,色字当头,却擦不干净屁股。” 第86章 不是良人 左思迁脸色大变,再看陆雪微,甩着香帕已经进去了,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 “扑哧。” 左思迁回头,怒道:“苏迟,你还笑!” 这丹凤眼的男子就是苏迟,镇国王府世子,穿着一身月牙白云纹锦衣,头戴玉冠,生的风、流倜傥,只是笑得十分轻浮,眸子里流光转动。 “这丫头长得不怎样,但一开口还挺讨人喜欢。”苏迟乐道。 左思迁哼了一声,明明是长得明丽动人,一开口却招人恨。 还有一人,长得满脸络腮胡,乃定西大将军之子林宗,如今官至校尉。他一脸不耐,不爱听他们啰嗦,直接下马往里走,“嘿,不是说你新得了一个舞姬,带出来给我们舞一个逗逗乐。” 左思迁:“……” 苏迟又笑了一声,心情甚是愉悦。 林宗这才后知后觉,“怎么了?” 左思迁沉下一口气,“若非知道你没脑子,我定以为你是故意埋汰我。” 那素然被他夫人打了一顿,别说跳舞了,床都下不来。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是个舞姬,倒还没太放在心上。残了就残了,之后打发到庄子上就是了,少不了她一口饭吃。 如此,他还觉得自己太善良了。 “你也就长了一张人皮。”苏迟常这么损他,好,可能稍微有点不地道。 这是侍郎府,一个女人还能翻天不成,左思迁也没太在意,带着两个好友去前院书房了。 “老苏,你总这般无所事事也不成啊,你爹本来就看你不顺眼。”左思迁道。 苏迟歪身靠着椅背,听了这话,嗤笑一声,“我功成名就了,我爹就会看我顺眼?” 左思迁叹了口气,“那倒不会。” 苏迟被噎了一下,“小爷也不稀罕!” “可你那二弟,在大理寺几件案子办的漂亮,再加上你爹在后面用力,想来年前还得左迁。”左思迁道。 “那蠢货!”苏迟嗤笑一声。 “老苏,老左说的不错,你不能总这样了。”林宗也添了一句。 苏迟挑眉,“你竟然也会劝我干正事?” 林宗嘿嘿一笑,“你已经欠我一千两银子了。” “你个狗东西!”苏迟作势要打林宗,见林宗躲开了,他又懒懒的靠了回去,“那老东西居然敢断了我的月钱,回头我就拆了他那院子。” 左思迁叹了口气,这就是个混世魔王,镇国王都镇不住。 三人正说着话,一婢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大人,不好了,夫人被人打了。” 左思迁一愣,“谁被打了?” “夫人!”那婢子急道。 左思迁倏地站起身,快步往后院走去。 苏迟和林宗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那母老虎……咳咳……被打了?”林宗一时嘴秃噜了。 苏迟眼睛一亮,起身道:“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去!” 东院,左思迁疾步而来,见院里躺着好几个人,有婢女有婆子还有家里的小厮,皆是一脸青色,面露痛苦,哎呀呀的叫着。而他夫人竟坐在地上,左脸鼓得高高的,还能看见鲜红的巴掌印,许是被打蒙了,眼下动也不动的。 而门前木椅上,那画舫的女老板坐在那里,神色冷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里的女主人呢! “这是怎么回事?”左思迁怒喝一声。 他这一声,成功唤醒了左夫人,“夫君……这女人……她敢打我……她敢打我!” 左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指着陆雪微,每个字都是咬出来的。 左思迁看向陆雪微,眸子深冷,“这是侍郎府,你好大的胆子!” 陆雪微哼笑一声,“区区侍郎府,本姑娘还真不怕!”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若只是一画舫的老板,敢这般嚣、张? “我是素然的娘家人!”陆雪微道。 陆雪微眼睛眯起,微微侧头。 素然自屋里爬了出来,接触到阳光,还不适应,用手捂住眼,等适应了一下,才继续往外爬。她衣服是旧的脏的,头发散乱打着结,身子瘦的只剩皮包骨。 她就像黑暗里的蠼螋,一点一点向外蠕动着,虽很慢,却很坚定,朝着左思迁靠近。 一个舞姬,曾步步生莲,曾翩翩若仙,如今双脚被废,只能爬着走。 第87章 素然自杀 陈妈妈在后面看不下去,想上前扶起素然。 “妈妈,我可以。”素然推开了陈妈妈的手。 陈妈妈眼里噙着泪,瞪了那左思迁一眼,而后回到陆雪微身后。 左思迁看到素然这样,确实也吃了一惊。他是知道素然的脚被废了,一个舞姬不能跳舞了,他对她也就没有兴趣了,只吩咐下人照顾着,不想竟被照顾成这样。 “你!”左思迁看向左夫人,脸上带着愠怒。 左夫人眼里仿佛浸着毒,恶狠狠的瞪了素然一眼,而后对左思迁道:“一个妾室,自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的贱货,本夫人留她一条命都是发了慈悲!” 素然苦笑一声,“那我谢过夫人的慈悲了。” 终于她爬到了左思迁面前,仰头看着这个男人。 那晚,她为他跳了一支舞,他说她跳到了他心里,想以后每一天都看她跳舞,问可愿意跟他回家。 这个男人,斯文儒雅,这话不关爱意,但她听来却是心动不已。当时是怎样的糊涂,因这一句话,便觉这个人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她答应了他,后来不论陈妈妈怎么劝,她都执意离开画舫,跟着这个男人走。 回到府上,她才知他是堂堂吏部侍郎,而且已经有正室夫人。她想没关系,只要他喜欢,她愿意为他跳一辈子舞。 可左夫人为难她,虐打她,甚至让人打断了她的腿,这男人却没为她说一句话,甚至嫌弃的连一面都不肯见了。 这不过才一个月的光景啊! “大人,奴家腿废了,已经不能再跳舞了。”素然看着左思迁,眼里仍旧深情缱绻。 左思迁微微蹙眉,“不能跳便不跳了。” 素然苦笑,“可奴家不能跳舞了,怎么讨大人欢心呢?” “贱货!不要脸!”左夫人指着素然大骂。 “太过分了,他们……”陈妈妈要上前帮素然,但被陆雪微拉住了,“姑娘!” “她自己的事,让她自己做个了断。”陆雪微淡淡道。 陈妈妈又急又心疼,不过也确实想看看这男人是什么反应。 “府上少不了你一口吃的,倒也不用讨我欢心。”左思迁清冷道。 素然笑了,眼泪一滴滴落下,“大人,地上有些凉,大人可否抱奴家起来?” 素然伸出手,纤细的手腕,似一握就会断。她看着左思迁,梨花落雨,楚楚可怜,满眼都是期待,仿佛只要左思迁肯稍稍怜爱一点,她就满足了,不计较了。 “左思迁,你敢碰她!”左夫人咬牙。 左思迁只觉头疼,这后院的事比官场上的事还难处理,所以他才不愿意管。可正室夫人才是他的娘子,小妾等同于取乐的玩物,孰轻孰重,他心中从来都是分明的。 “明日,我让下人送你去庄子上养病,往后的日子,不必再回府。”左思迁脸上已经露出了深深的不耐烦。 素然怔了一下,而后慢慢放下了手。 “素然这一生,只爱过一人,信过一人,却赔上了一切。” 林宗看到这里,杵了苏迟一下。 “这老左也真是狠心。” 苏迟歪头,见林宗这大老爷们眼圈竟然红了,赶忙捂着脸,远离了他几步。 “苏苏……”林宗看向苏迟。 “闭嘴!”苏迟脑中警铃大作。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爱得最深的,往往也是伤的最深的,便如我,你说阿芳为什么不爱我呢?是我不够帅还是不够男人?不够有钱还是不够……” 苏迟脸彻底黑了,“老子是不够狠,不然早宰了你个蠢货!” 林宗见苏迟真要发火,干笑了一声,待回头却正见那素然自袖中掏出一把短匕首。 “老左,小心!”他惊呼。 然下一刻,那素然却将匕首送进了自己心口。 所有人都不妨素然会自杀,尤其是陈妈妈,惊过之后,呜咽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素然。 “素然!你……你怎么这么傻……你让我们来……难道就是为了看你做这傻事……” 陆雪微倏然起身,忙来到素然身边,先查看了她的伤口,正中要害,而且伤口很深,根本没法救治。 “姑娘……” 素然握住陆雪微的手,冲她笑了笑。 “何必。”陆雪微叹了一声。 “姑娘……我怕他们随便把我埋到哪儿……求您带我走……埋到城郊那片桃林里……我喜欢看桃花……” “素然,好孩子,你不能就这么死了!”陈妈妈哭道。 “陈妈妈……我不该不听您的话……我……我来生再报答您的照养之恩……” 说完这句,素然闭上了眼睛。 “素然!”陈妈妈大哭。 第89章 传闻中的宝姑娘 听了这话,陆雪微不由看向左夫人,要知道这话,她跟顾承继也说过。当时说得霸气,如今听来却觉得好不讲道理。 你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却要另一个女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然,她对沈如玉是另一层面的恨,但顾承继听了她这话,只会觉得她这人就是蛮横不讲理! “这母老虎不过是仗着娘家的势力,把老左给压得死死的。”林宗皱眉道。 他说完,听不到回应,转头去看苏迟,见他正靠着栏杆,脸上带笑,眼里有光的。他凑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他看得是那画舫的女老板。 “确实有几分姿色。” 苏迟呵呵,“只有几分么,你见过比她更美貌的女子?” 这话是苏迟下意识说出口的,一出口就后悔了。 “当然,阿芳啊,她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柳叶眉,含情目,肤如凝脂,唇若点朱……” “你敢不敢再多说一个词?” 林宗脸红了红,“等我回去查书。” 苏迟叹了口气,他和这蠢货竟然是朋友! “不过这女子也够狂的,这可是侍郎府,她还想占到便宜不成。”林宗说着还有些可惜。 苏迟却摇头,“你看地上这些护院,皆是中毒了,这女子定不简单。” “若没点背景,她还真敢闹大?” “若有呢。” 林宗又看向陆雪微,京城名门世家女,他见过不少,可没见过这般张狂的。而且她还做欢场生意,抛头露面的,乃是深闺女子大忌。 “不可能!” 左思迁被吵得烦躁至极,他对陆雪微道:“我不与你计较什么,赶紧走!” “你不与我计较?”陆雪微挑眉,大笑一声,“好一个不与我计较,那素然就白死了?” “我自会安葬她!” “呸!” 左思迁握紧拳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她二人拿下,教训一番,再送进官府。” 而官府那边,他自会打通关系,保管今日的事,一个字都泄露不出去。 见几个护院上前,陆雪微脸色阴冷至极。 而这个时候,明炤带着东厂的人闯了进来。 左思迁见到明炤,自然是吃了一惊,“明千户!” 明炤看了左思迁一眼,略略不屑,走到陆雪微面前行了个礼。 “宝姑娘,督主让您回府。” 宝姑娘? 左思迁又是一惊,坊间有传闻,说督公府有个宝姑娘深得韩子俊宠爱,不想竟是眼前这女子! 难怪她敢这般嚣张! 林宗脸色一沉,“东厂阉人!” 苏迟眯眼,眸中已有杀伐之气。 陆雪微想翻白眼,其实她自己可以搞定,不就是放点毒粉,撂倒这一院子的人。到时别说下跪道歉了,断手断脚也成,可如今有东厂掺和,她就不敢太放肆了。 毕竟她不想给韩子俊树立太多敌人,这左思迁不可怕,可怕的是苏迟。 “谁告诉你们,我在这儿?” “呃……“ “呃什么?” “秦王?” 陆雪微瞪大眼睛,“怎么是他?不是,你到底确不确定?” 明炤木然的脸上,露出一阵恍惚之色。 秦王告诉督主的,这是肯定的,他不肯定是,秦王有这么闲?这种事也管? 陆雪微皱眉,顾承继这厮要做什么? “明千户,你带人私闯我侍郎府,怕是不合适?”左思迁沉着脸道。 明炤回身,冲左思迁赔了个礼,“左侍郎不必介怀,下官只是奉督主的命,把宝姑娘毫发无损的送回府。” 他特意强调了‘毫发无损’这四个字。 左思迁松了口气,“那明千户快把人带走!” 他求之不得! 明炤见左思迁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由回头看了陆雪微一眼。 陆雪微抱肩,“逼死了我的人,这事没这么容易解决。但左大人应该清楚我会怎么做,您不怕闹公堂,小女子就更不怕了。” 左思迁握紧拳头,这女人没有背景已经够难缠了,如今知道她背景这么硬,势必会闹得他官誉尽失。而且得罪了东厂,以后还有数不清的麻烦。 “是我对不住素然。”左思迁垂下头道。 “跪下赔礼!”陆雪微一步不退。 明炤瞪大眼睛,宝姑娘让堂堂吏部侍郎跪下?他们东厂都不敢这么办事的! 左思迁沉下一口气,竟然真的跪下了。那左夫人还要闹,被左思迁一把扯着,踉跄的趴到了地上。 “素然,是我左思迁对不住你了。” 陆雪微看向左夫人,那左夫人在她的逼视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了一句歉。 一句话而已,很轻。 可素然以死鸣冤,可她却不敢想,左思迁对她哪怕有一丝的歉意。 “左大人,得妻如此,实乃你的福气!”陆雪微讥笑一声,继而对明炤道:“带上素然,我们走。” 陆雪微眸色冷沉,大步往外走去。 及至走到门口,她顿住身子,看了一眼苏迟。而他也正在看她,那眸子里分明是凛然的杀气。 陆雪微抿了抿嘴,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匆匆离开了。 这苏迟就是个疯子! 天下至疯! 他做了一件事,足可遗臭万年。 第100章 敢跟她玩 船走到她们跟前也就停下了,而苏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咳咳……”陈妈妈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陆雪微看向苏迟,嘴紧紧抿着。 “今晚这景色不错!” 陆雪微眸色沉静的看着苏迟,心中虽急却一句话也不说。 “你不求本世子让你们上船?” “怎么求?” 苏迟被噎了一下,难道他还要教教她不成? “无趣。” 陆雪微眸子一转,“不如我让世子看点有趣的?” 苏迟凤目含着戏谑,“若本世子不觉得有趣儿呢?” “您再把我扔下水。” “也行。” 如此,陆雪微才得以带着陈妈妈上船。上船后,她扶着陈妈妈躺平,而后在她胸口按压,把她呛的水给逼了出来。 如此,陈妈妈咳嗽了几声,这气才顺了。 “哟,你那画舫着火了。” 陆雪微一惊,忙回头去看,但见不远处,画舫已是火势冲天,而船上的人正纷纷往下跳。她握紧拳头,再看安国公府的船,那国公夫人站在甲板上,虽隔得有些远,但仍能看到她脸上得意的笑。 “好啊,既然她要玩!” 陆雪微回头看向苏迟,“给我一颗火龙球。” 苏迟勾唇一笑,“你想做什么?” “让你看场好戏!” 苏迟眸子转了转,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球,只有鸽子蛋那么大,露出一条小尾巴,是引信。 “你船上定有硫磺、硝石和炭?” “有。” 苏迟虽不知她要这些做什么,但还是让人拿来了。火龙球是他研制的,算是一种火药,但威力不大,只能用来防身而已。 因他爱研究火器,所以船上有硫磺这些也不奇怪。 小厮拿来这三样东西,陆雪微打开那火龙球,竟开始重新调整三种原料的比例。 苏迟忙往后退了一步,“你别乱来,这可是很危险的。” 陆雪微不理他,用小匙在天平上一点一点添加剂量。上一世,她改良过火龙球,在里面加了特制的毒粉,杀伤力更大了。 先是用来防御北魏的侵犯,后来顾敬煊竟用它来对付北境大军,死伤无数,她实在于心不忍,便说配方丢了,没有再研制。 也因这事,她被世人骂作‘妖后’。 重新封闭好火龙球,陆雪微跟苏迟要了火折子,而后起身直接跳进了水里。 苏迟肃然而立,临风不动,眸子紧盯着那水中的人儿。 只是这时,乌云遮住了皎月,江面黑漆漆一片。陆雪微在苏迟的视线里消失了一会儿,仅仅只是几个晃神儿的瞬间,接着远处亮起一点点火光。 那火光飞起,落到了安国公府的船上。 随后,砰的一声炸响,巨大的冲击力夹着火势,一下子吞没了大船。 苏迟瞪大眼睛,这哪是火龙球,分明是火龙炮! 在他还没回过神儿来时,陆雪微已经游了回来,爬到了甲板上。她翻身坐起,看着不远处安国公府的大船已经烧成了火船,嘴角慢慢勾出一抹笑意。 而接下来一幕更是惊险,在火势已经不受控后,船上的人纷纷跳水,从这里可以看到那安国公夫人一身狼狈的逃了出来,发髻散乱,裙角还着了火,哪还有什么仪态可言,扑通就跳下去了。 “哈哈!”陆雪微大笑。 而就在这些人刚跳下去,那大船上又是轰的一声,在巨大的爆炸力下,大船解体,成了稀碎。 “你看他们,跟下饺子似的!”陆雪微笑道。 苏迟惊得半天没有说话,这般大的威力,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研制这火龙球,他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才初见所成。可这女子,竟然把火龙球的威力放大了这么多倍,几乎是可怕的存在! 若是让有野心的人得到,大加利用的话,这天下岂不要大乱! “我这火龙球的配方,除了我以外无人知晓,很显然你是在我火龙球的基础上改进的,那么问题来了,你是怎么得到这配方的?”苏迟看着陆雪微,眸中透着凌厉之色。 便知道他会这么问,而且他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在他的配方之上改良的。 第101章 闯了大祸 苏迟这火龙球,威力不大,只可防身,甚至只能当做玩物,所以没有过多引起他人的注意。但上一世的时候,她注意到了。 火炮笨重,而且命中率也低,在打仗时常因地形限制很难发挥作用。她当时想着改进这火龙球,倒也不期望多大的威力,能一下撂倒一两个人应急就行。 那是她是瑞王妃,他如现在一样是个闲散的世子。她下了请帖,相约于城郊万山亭,当时是秋季,层林尽染,他着一身灰色长袍而来,头发散乱,胡子冒出青茬,邋遢的不成样子。 那时,已经发生了那事,苏迟的名声很烂了。 他也破罐子破摔,已经颓废至极。 他在她对面一坐,身子歪靠着石柱,懒散之态毕露。 她跟他讨要配方,他一口回绝,一点情面不留。 见他这般,陆雪微心思转了转,便提出和他拼酒。因为她听说这位世子日日喝酒,自称是‘千杯不醉’。 她准备的是上好的杏花村,陶瓷灌打开,酒香四溢。 这酒香唤醒了苏迟肚子里的馋虫,这才打眼看了看她。 “凭你?”他眼里满是不屑。 “若我赢了呢?”陆雪微眸子晶亮。 苏迟呵了一声,“我把命给你。” “我只要配方。” “好!” 陆雪微酒量不错,但跟苏迟比那还差得远。不过她为此特意研制了一种药,服下以后能暂时压制酒劲上头。 拼到最后,自然是她赢了。 “我可以给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笃定你办不到。” 他把配方给了她,大概觉得也没什么。 不过后来,她真的做到了,让火龙球的威力爆发,害苏迟所率讨伐大军吃了很多苦,那时他不定多后悔呢! “世子,天外有天,不要以您之目光短浅来衡量我辈的智慧。”陆雪微一副‘我就是这么厉害’的得意样儿。 其实火药本是炼丹的配方,她善于制毒炼丹,所以在改进火龙球时,比旁人自然要懂得多一些,相辅相成而已。 一句‘天外有天’,噎的苏迟没有话说,他再坚持说这是他的配方,岂不成了见识短浅,而且显然人家的火龙球比他威力大多了。 “世子,这下可还无聊?”陆雪微挑眉。 苏迟一笑,“你闯大祸了。” 陆雪微无所谓,“她若承认烧了我的船,我就承认烧了她的,以牙还牙,我可占着理儿呢!” “韩子俊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不就一个安国公府!” “呵,好大的口气。”苏迟摇头失笑,这安国公府在盛京势力盘根错节,连皇上都忌惮,这陆雪微显然是无知所以无畏。 苏迟把她送到岸上,陈妈妈已经醒了,二人搀扶着下了船。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官府,东厂的人也来了。明炤见到她们,忙引着她们上了马车,见宁儿和陆雪云也在,陆雪微放下心来。 “其他人也都没事,姑娘不必担心。”宁儿道。 陆雪微靠着车厢,眸子冷极,画舫就这么烧没了。对于安国公夫人来说,不过是一艘船,可对她来说,却是她的家。 眼下只能先回督公府,陆雪微回去时,韩子俊正往外走,二人在府门口打了个照面。 “可伤到哪里了?”韩子俊一脸担忧之色。 陆雪微低着头,“没有。” “没有就好。”韩子俊松了一口气。 “我烧了安国公府的船。”她小声道。 韩子俊沉默了一会儿,道:“该烧!” “哥哥。”陆雪微抬头看韩子俊,眼里湿润了。 有一个人可以不分立场,不讲道理,甚至于不分是非的维护你,怎么可能不感动! 韩子俊拧了陆雪微鼻子一下,“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哥哥这就去会会安国公。” “哥哥。”陆雪微扑到韩子俊怀里,“对不起。” “小宝,错不在你。” “可是我让哥哥操劳了。” “没事,乖乖回去睡觉。” “嗯。” 目送陆雪微进府,韩子俊这才上了马车。 “督主,我们去安国公府吗?”明炤在外面驾车。 “不,秦王府。” 第102章 她的夫君没有死 秦王府东院,院中有一石桌,韩子俊就坐在石桌旁,手中捻着一颗白子。 他和顾承继曾下过一盘棋,当时不分输赢,便拿了对方的子,这盘棋也就成了他们在朝局上的对弈。 韩国公府的案子,顾承继横插一脚,他虽可以其他罪名定罪,但势必得罪八大世家和朝中老臣,皇上是否会力排众议保他,这可不一定,万一废了他这颗子也是有可能的。 是以,在这案子上,他由主动变成了被动,正是顾承继的目的。 他手中这一子不得不舍啊! 顾承继披着外裳自正房出来,但见月明星稀,清辉遍洒。 “这夜已经很深了。” 韩子俊抬头,勾唇一笑:“夜是深了,不过好多人都睡不着呢!” 顾承继在韩子俊对面坐下,“为何睡不着?” “有个小丫头闯了点祸。” 顾承继微微一怔,这时墨城上前小声道:“陆姑娘烧了安国公府的船,安国公夫人还受伤了。” “怎么不早说?” “陆姑娘掉水里了,墨语找到人以后才回来禀报的。” 顾承继沉了口气,这个陆雪微! “殿下,小宝已经把话传到了?” “你在利用她?”顾承继眸子一冷。 “殿下,若真如此,今夜我也就不来了。” 顾承继真觉得有些头疼,陆雪微怎么这个节骨眼把安国公府给得罪了。 “我们各退一步,如何?”韩子俊道。 顾承继不语,心里在衡量着什么。 “殿下和本督主没有必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确实。” 韩子俊面色沉肃:“兵部尚书随殿下处置。” 顾承继抬头,兵部尚书啊,这可是他的左膀右臂,他竟然不保了! “虽八大世家不依不饶,可韩督公远还远没到这一步?” “我要保小宝,必须自己先站稳脚跟。”韩国公的案子本就是隐患,如今小宝又得罪了安国公府,安国公必定紧咬着他不放,到时他自身难保,更别说保护小宝了。 顾承继闭上眼睛,沉思半晌后,道:“韩国公的案子可以定罪,本王不会让其他世家插手。” “好!”韩子俊把手中的白子推了出去。 二人皆缓了一口气,这场拉锯战,竟以这样平和的方式结束了。各退一步,共同保一个人。 “她有没有告诉你,本王和她是什么关系?” 韩子俊一笑,“听闻她夫君已经死了。” 顾承继轻哼一声,“没死” “哦,难道真是殿下您?” “她把本王的铁面给仍水里了,那可是御赐的,找不回来,再烧制一面怕有欺君之嫌,所以本王干脆不戴面具了。既然不戴了,很多事也就藏不住了。” 他这是承认了。 “尤其陆大将军马上要回京了。”韩子俊为他补充了一句。 “你把她是陆昊之女的消息散播出去,安国公府碍着这一层关系,不会太为难你们东厂的。” “安国公会怕陆昊?” “他不怕陆昊,而是想拉拢他。” 韩子俊听着有些糊涂,“他想拉拢陆昊,难道不是殿下您的意思?” “若我们坐的不是一条船呢?” 韩子俊愣了愣,他要娶沈如玉,既有这姻亲的关系,怎么会不是同一条船,除非……想到坊间关于沈如玉和顾敬煊的流言,韩子俊一下子豁然明朗了。 “殿下,莫非是众叛亲离了?”韩子俊好笑道。 “一盘棋,总要舍几颗子,不是吗?” 韩子俊点头,“也是。” 他不就刚舍出去一颗。 从秦王府出来,马车行驶在空荡的大街上,走到某胡同口,韩子俊喊了一句:停车。 车子停下,他自车上下来。 胡同口有个馄饨摊儿,一个老伯正在热气缭绕的灶台前煮混沌。夜过子时,因对面是花街,主子在里面玩乐,下人们候在外面,冷了饿了便会来吃一碗馄饨。 听到动静,老伯抬头看是韩子俊,眸子抖动着:“你……你来了。” 韩子俊没有接话,顾自坐到了桌旁。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你不喜芫荽那味儿,所以没有放。” 韩子俊呵了一声,眸光冷凝:“你怎知我不喜?” “小时候……” 咣的一声,韩子俊用力拍了桌子一下。 老伯吓得瑟缩了一下,“这……这就给你放。” 他忙捧了装芫荽的碗来,先放了一勺,见韩子俊不说话,抖着手又放了一勺,“二豆……” “放!”韩子俊冷喝一声。 老伯忙又放了两勺,碗里已经满是芫荽了。 “放!” “官爷,还是别……别放了。” 韩子俊手一挥,打掉了老伯手上的碗。碗醉了,芫荽撒了满地。 老人忙跪到地上去捡碎片,嘴里小声道:“没事没事,我再切一些来,你先吃馄饨,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韩子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老人,朗笑了几声,继而起身朝外走去。 见韩子俊上了车,明炤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了灶台上,这才赶车回府。 车里,韩子俊闭上眼睛,往事浮现在脑海中。 “二豆,实在是没有活路了,爹娘也舍不得你。” “你进了宫,能吃饱能穿暖,这是去享福了。” “你大哥要传宗接代,你小弟还小,只能舍了你。二豆,爹娘这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五岁,他被爹娘送进了宫。 所谓的为他好,原来是这一刀。一刀下去,挺住了就能活,挺不住一条贱命而已。 第103章 我们只有彼此 回到府上,韩子俊进了后院,听得旁边有动静,刚要出手,一人朝他飞扑过来。韩子俊袖中暗器都露出来,看清是谁,慌忙避开了她。 “哥哥!” 韩子俊用另一只手揽住陆雪微,袖中暗器收了起来。 “陆雪微!”韩子俊怒。 张口小宝闭口小宝的,突然来这么一声,吓得陆雪微激灵了一下。 “哥哥……”她抿着嘴,有些害怕的看着韩子俊。 “你可知刚才,我差点伤了你?”韩子俊沉声道。 陆雪微眼圈红了,慢慢低下头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哥哥。” “嗯?” 陆雪微一点一点蹭到了韩子俊怀里,“哥哥,你生我气了对吗?” “没有。” “我闯了大祸。” “还好。” “我总是给哥哥闯祸。” 韩子俊搂住陆雪微,长长叹了一口气,“都是小事。” “对不起。” “怎么还说对不起?” 陆雪微手抓住韩子俊的衣襟,有些忐忑道:“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我怕……” “傻丫头,哥哥也只有你。” 从她救他那一刻,从他把她护在羽翼下,他们便是彼此最亲的家人了。 陆雪微拉着韩子俊花园阁楼上的露台,让他坐下等着,而后兴冲冲的跑了。不多一会儿,陆雪微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碗。 碗里还冒着热气,陆雪微小心放到韩子俊面前。 “哥哥,过了子时,今儿是你的诞辰哦。” 碗里是长寿面,色香味都好。 韩子俊微微怔了一下,“你做的?” “嗯嗯!” 韩子俊眼中微涩,拉着陆雪微在自己身边坐下,“傻丫头。” “哥哥,你快吃啊,要吃完的。”陆雪微催促着韩子俊。 “好。” 因是家中老二,父亲倚重大哥,母亲宠爱小弟,他在中间最不得宠爱。没人记得他的诞辰,人生中吃得第一碗寿面就是小宝做的,那是两年前了,去年她不在京中,还是千里迢迢回来给他做了长寿面。 她说,我们只有彼此,但也足够了。 这些日子,陆雪微见韩子俊日日忙得脚不沾地,人都见不到面,便知她这次闯的祸确实有点大。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日陆雪微出了督公府。 骑马走在街上,偶尔听了这么一句:听说东厂那位宝姑娘,她是韩子俊的对食,哟,长得还挺好的,可惜跟了个太监。 她虽在督公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陈妈妈来过,说外面突然冒出很多闲言碎语,传的可难听了。 至于谁传的,倒也不难猜! 城外十里亭,那里种着一丛芍药,正是开得娇艳的时候。 陆雪微下了马,收起皮鞭,朝亭子里走去。坐到栏板上,歪身靠着石柱,伸手掐了一朵芍药。 这朵芍药,红的如火,红的妖冶。 而这时,几个汉子围了上来,各个脸上露出凶相。然不等他们靠近,两名绿衫女子飘然而至,几招就制服了那几个汉子。 “放了他们。”陆雪微声音清冷。 绿衫女子闻令,收回长剑,转身朝凉亭走来。 陆雪微抬眸,戾气毕露,吓得那几个汉子慌忙逃跑了。 “少主。”两名女子上前冲陆雪微恭敬的行了礼。 陆雪微转动着手里的芍药花,“人呢?” “已经安置好了。”一名绿衫女子道。 “继续暗中保护。” “是。” “下去。” 另一名绿衫女子有些担忧道:“少主,阁主曾留话,明月阁不能现世,更不能掺和朝中的事,我们这样做违背了阁主的意愿。” 陆雪微眸子一冷,“那就让她来与我说!” 两名绿衫女子对视了一眼,皆不敢在说什么,弯腰退出亭子,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陆雪微揪下一片花瓣,握在手里,碾磨成泥,红色汁液沾了满手都是。 若她把整个明月阁带入腥风血雨中,她会不会现身? 呵,那就试试! 又等了不多久,一辆马车停到了前面,一个婢女先下车,下车后先换了一口气,这才转身撩开车帘。 穿着藕荷色锦衣的妇人下车,脚刚沾地,就趔趄了一下,手脚发软,脸色难看。 女婢扶住妇人,头微微往后仰,好似扶着一坨什么东西,熏得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婢女这般,妇人更气了,一把推开了她,再看陆雪微,恨得咬牙切齿,大步朝这边走来。 陆雪微举起芍药花,盖住了自己的鼻子,眼里露出笑意。 “国公夫人。”陆雪微摆手,示意她别再靠近,“本该请客入座,但你身上这味儿,实在是太恶心了。” “你!”国公夫人咬牙,“还不是你捣鬼!” 第108章 她是你媳妇 陆雪微冲裴锦点了一下头,似乎是肯定了他的想法。而后愉悦的笑了一声,让明炤帮忙把马车上的孩子抱下来。 明炤黑着脸上前,“宝姑娘,督主为了等您,一夜没睡。” 陆雪微吐了吐舌头,“那我们赶紧回府。” 说着,陆雪微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仍给了顾承继。 “阿继,每日一颗,可缓解软玉对你身体的损伤。” 顾承继接住那小瓷瓶,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无奈之色来。救他之人是她,心疼他的也是她,可给他下毒的仍旧是她。 陆雪微冲顾承继灿然一笑,这才走了。 明炤抱起马车上的孩子,冲顾承继点头致意,而后追了上去。 “她……她就是督公府的宝姑娘?”裴锦显然又吃了一惊。 顾承继闭上眼睛,“她是陆雪微。” “陆雪微?”裴锦愣了一愣,随即想到这是哪一号人物了,“你你……你媳妇?她不是被烧死了?” 顾承继咳了一声,也不知是着了风,还是被裴锦这话给呛的。 回到王府,裴锦已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十三在雁归城的事,他是知道的。他曾潜伏在陆家,而且为了掩饰身份,还娶了陆昊的独女陆雪微。 十三和陆雪微感情如何,他不清楚,十三也不多说,但唯一肯定的是,这陆雪微是唯一一个和顾承继同床共枕过的女子,真正的枕边人。 后来他恢复身份,休弃了这陆雪微,若让旁人听来会觉得十三品行恶劣,可在他看来,十三明明可以利用他和陆雪微的亲事拉拢陆昊,但他没有这样做,反而及时推开了陆雪微,俨然是怕她和他在一起危险。 尤其这二年,其实他一直有派人暗中打探这陆雪微的下落,分明不相信她被烧死了。 所以说,顾承继对这陆雪微至少是在乎的。 “可刨到根儿了?”顾承继问。 裴锦愣了一愣,这才回过神儿来,想到昨晚的事,不由又有些生气:“你也不事先跟我商量好,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眼线就安插在本王身边,若与你说了,只怕打草惊蛇。” 王府有内奸,这并不奇怪,他在别的府上也安插了一些。昨天,他得了消息,知道那四人的藏身之所,便带着墨城出去了。 内奸势必要把消息传给自己的主人,只要跟着他,就能知道他效忠的是谁。 “虽是有道理,可你只带着墨城,这也太危险了。” “没有时间了,本王必须比他们先赶到。”顾承继道。 裴锦点头:“不过确实查到了,这人你想都想不到。”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镇国王苏成贤。” 裴锦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那四人说命令他们开城门的是苏成林,而这苏成林是苏成贤的远房亲戚,也是他的部将。”顾承继道。 “正是,那人进了镇国王府。” “再没有出来?” “嗯。” 苏成贤自来谨慎,定是在得到消息后,便杀了这眼线,以防他暴露自己的身份。 裴锦沉默许久,道:“这镇国王深得先帝倚重,他为何这样做?” 顾承继摇头,“其中一定有隐情,还需再查。” 裴锦叹了口气,“可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拿自己当饵,置自己于危险之地。” 这十三有些不要命的疯狂,让他十分担心。 “本王有分寸。” “千谋万算也有失策的时候。”裴锦叹了口气,想到什么又道:“还有那陆雪微,她怎么成了宝姑娘?” “她啊。”顾承继摇头,颇为无奈,“她从不惜命。” “你不也一样,诶,你俩还挺像的。” 顾承继叹了口气,她说过,他们很像,狠的时候连自己都不心疼。 翌日,陆雪微出门,去了胡同里一栋院子。 开门的是陈妈妈,见到她来,忙引着她往屋里走。 “姑娘,您可来了,咱这么多人吃穿用度的,总不能老闲着,您看是新买一艘画舫还是干点其他的营生,再闲下去,姑娘们都懒散了。” 这日头都老高了,姑娘们还睡着,连个练功的都没有。 进了屋,宁儿正在给陆雪云梳头。 “姑娘,您这两日去哪儿了,也不想着我们一点。” 陆雪云看到她,嘿嘿一乐,“姐姐,云儿要出去玩。” 陆雪微脸黑了黑,“过几日再说。” “呜呜,姐姐不喜欢云儿了,姐姐坏!”陆雪云要开始撒泼了。 “姑娘,四姑娘说什么,您应着就是,非惹她不高兴,最后不还得顺着。”宁儿不高兴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过得是什么日子,自己的丫鬟联合一个傻妹妹都欺负她! 第109章 陆雪云闯祸了 不理她们,陆雪微拿出一袋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陈妈妈,你给她们把这些银子分了,让她们自谋生路去。” 陈妈妈瞪大眼睛,“姑娘,您这是不打算再做画舫的生意了?” 陆雪微点头,“我还有其他事,便不分心经营这生意了。” “可我们……” “您自当留下,帮我一起照顾云儿。”陆雪微拉了拉陈妈妈的手。 陈妈妈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画舫里的姑娘吃得好穿得好,得了赏银还不用充公。陆雪微做这画舫的生意,每日都在赔钱。 “有了这些银子,她们若省细着,往后几年内至少吃穿不愁。若想做点小生意,也算个本钱,以后就别再做娼妓了。”陆雪微道。 “好,我叮嘱她们就是。” 因陆雪云嚷的厉害,宁儿叉着腰瞪她,陆雪微只得带她们出门了。 京城日日都有集市,东市西市,热闹的不行。 她二人在前面,陆雪微在后面付钱,晃神儿的功夫,二人就不见了。 吃得买了,玩物也买了,陆雪云还不尽兴,走到一胭脂铺前,见里面人多,她乐颠颠的也进去了。 “这盒珍珠粉可是用上好的南珠,鸽子蛋这么大颗的研磨而成,还加了珍贵的雪莲粉调配而成,用在身上和脸上,可以让皮肤细腻光滑,能美白还能养颜。各位贵人们,再看这装珍珠粉的琉璃盅,看着色泽和透明度,光这琉璃盅便价值千金。” 胭脂铺,大堂中间放着一步高的台子,一穿着绿衫的女子正在吹捧手中的珍珠粉。旁边围着很多姑娘家,皆穿戴气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们。 这华妆斋是盛京最负盛名的胭脂水粉铺,里面都是好东西,也都是最贵的,非官宦和富贾之家的女眷,不敢进来这里。 随便一件,可能就要上千两。 “拿来,本姑娘瞧瞧。”一穿藕粉色衫裙的女子道。 她长得一张圆润的脸,两颊肉乎乎的,微仰着下巴,眉头吊起,透着十足的傲气。 “哟,容姑娘,这次运进京的雪莲珍珠粉不多,本也为您留了一盒。”绿衫女子道。 “楚老板客气了。”容乐受用道。 那楚老板弯腰,笑吟吟的奉上前来。哪知她刚弯下腰,突然撞了一人,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琉璃盅。 来人是个小姑娘,穿戴也好,只是样子有些呆呆的。 她放到鼻下闻了闻,抬头喜道:“好香啊。” 楚老板一愣,心思稍稍一转,笑道:“这位姑娘,您先把珍珠粉给我,若您想要,库房里还有。” 陆雪云抱紧手里的东西,抬头看着众人,“能吃吗?” 众人听闻,哄堂大笑。 容乐皱眉,“哪来的傻子!快拿来!” 陆雪云摇头,往后藏了藏。不过倒手的时候没拿稳,差点掉地上。 楚老板看得心惊,忙道:“您小心点,这东西贵着呢。” 容乐还没被人抢过东西,当下就怒了,上前一把抓住陆雪云,厉声喝道:“傻子,拿来!” 陆雪云被她这一声吓得抖了一下,手上的琉璃盅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啪的一下,碎成好几瓣,珍珠粉也洒了满地。 “哎哟哟!”楚老板惨叫一声。 “你竟敢!”容乐气得猛推了陆雪云一把。 这一下力道很大,陆雪云被推的跌坐到地上。 “呜呜……宁儿……姐姐……”陆雪云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乐儿,算了。”沈如玉上前道。 “沈姐姐!”容乐气得跺脚。 “你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沈如玉笑着拉了拉容乐的手。 “正是呢,一个傻子,你也跟她讲不清道理啊!” 又一人走到容乐身边,却是陆雪寒。 她自是震惊的,不过一个傻子,她总不能当面承认是她妹妹,这可太丢人了。 “你别哭了,可有人带着你?”另一穿胭脂色襦裙,外罩浅色薄纱的女子弯腰问陆雪云,面色温和。 陆雪云仍旧大哭,“宁儿……呜呜……姐姐……” “三妹,别理她了,平白坏了好心情,我们先走。”陆雪寒上前去拉那女子。 女子点了一下头,又看向那夏老板,“老板娘,这珍珠粉多少钱?” 夏老板拍着心口,“哎哟,这一盒珍珠粉连带着琉璃盅,怎么也值两千两银子,这傻子虽傻,但也要赔钱不是。” “两千两?”女子微微蹙眉,说实话,她买不起。 第110章 我的人,你也敢动 陆雪寒脸色有些晦暗,别说两千两了,两百两,她都没有。她不过是跟着容乐和沈如玉来凑个热闹,这华妆斋的东西,岂是她能买得起的。 好在倒霉的不是她! “三妹,我们别管这闲事了。”陆雪寒在女子耳边轻声道。 这女子是陆轻染,陆家三房的嫡女,也是陆家三姑娘。她微微叹了一声,也是爱莫能助。 宁儿听到哭声,从人群里进了进来,见到陆雪云坐在地上哭,忙上前问道:“四姑娘,您怎么了?” 见到宁儿,陆雪云抱住她,哇的一声哭得更急了。 陆雪寒想着宁儿都出现了,莫不那陆雪微已经回京了? 当年那场大火,陆昊对外说陆雪微死了,但家里人都知道,其实她没有死。不想被宁儿认出来,陆雪寒悄悄躲到了一旁。 “你们做何欺负我家四姑娘?”宁儿叉着腰气愤问。 “你是她家人?”夏老板问。 “是。” “正好,她洒了这珍珠粉,价值两千银,你给赔了。”夏老板虽端着恭敬,但话语里也透着愠怒。 “两千两?”宁儿瞪大眼睛,但见满地的白色珍珠粉,再看陆雪云,因坐在地上,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我……我哪有这么多银子。” “呵,原来是穷酸鬼!”容乐嗤笑一声。 沈如玉有意结交容乐,便附和了一声,“可不,也不看看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进的。” 夏老板一听没钱,也没好话了,“你一句没钱就了事了?我这珍珠粉找谁赔?” “这么贵的东西,你们不放好,让我家四姑娘拿到,也不能全怨她?”宁儿心虚道。 “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容乐哼了一声。 “我这是讲理,不像你们不讲理!”宁儿道。 “嘿,你敢说本姑娘不讲理?” “我说您了吗?您非得认领这话!” 容乐是真被气着了,伸手就要打宁儿,却被一人挡住了。 “本姑娘的人,岂容你动手!” 陆雪微甩开容乐,脸色阴沉。 看到她,宁儿一喜,忙扶着陆雪云起身。陆雪云也像是找到了靠山,往陆雪微怀里一扑,委屈的大哭。 “姐姐,她们……她们骂我傻子……” “姑娘,她们还骂我们是穷酸鬼。”宁儿也趁机告状。 陆雪微拍了拍陆雪云的背,“行了,别哭了,就你爱闯祸。” 以前呆呆傻傻的,现在也傻,只是不呆了,淘气的很。 “姐姐……呜呜……” 陆雪微最怕陆雪云哭,简直魔音入耳,于是忙哄道:“好了好了,姐姐给你出气。” 她看向那容乐,不由又叹了口气,怎么就跟容陌的妹妹对上了。容家祖上有功勋,后来子孙于仕途上没有长进,到容陌父亲这一代做起了生意,结果做的风生水起,说是富可敌国也不虚。 有祖上的功勋,再加上泼天的富贵,这容家在盛京这种世家官宦云集的地方,也是风光无限的。这也就养得容乐,这容家唯一的女娃骄纵任性,傲慢无礼。 陆雪微看向容乐,眉头一挑,“你骂她傻子了?” 容乐打量了陆雪微一眼,正要说话,却被沈如玉拉了一下。 沈如玉上前,冲陆雪微见了个礼,“原是陆姑娘,误会罢了。” 陆雪微眯眼,看了看沈如玉,又看到她身旁的陆轻染,再往后就看到了陆雪寒。 “她是谁?”容乐小声问。 沈如玉微微叹了口气,“陆家大姑娘陆雪微。” 容乐瞪大眼睛,侧头看了一眼陆轻染,“你不认识?” 陆轻染也是吃了一惊,她确实没有见过陆雪微,而那丫鬟叫这小傻子四姑娘,难道是……陆雪云!陆轻染下意识去看陆雪寒,见她脸色难看,显然早已认出来了。 她听闻这大姑娘和四姑娘死于一场火灾,不过后来从祖母口中,也隐约听到了一些,大概是这二人没有死,只是失踪了而已。 “误会?”陆雪微看向容乐,“蓉姑娘也说是误会?” 容乐哪会服软,管她什么人呢,只道:“我骂她傻子,骂错了?” 陆雪微摇头啧啧一声,“你与陆雪寒关系如何?” 容乐抿了抿嘴,她和陆雪寒也就见过两面,平时不太熟,可这话也不好说,于是道:“我们关系自然是好的。” “你骂她亲妹妹是傻子,岂不是在打她的脸?你还说你们关系好?”陆雪微嗤笑道。 “你!”容乐咬牙,回头凉凉的看了陆雪寒一眼,她怎么不早点说这人是她妹妹,“我又不知道她们什么关系。” “现在知道了。”陆雪微一笑。 第115章 你爱上她了吗 她抄起桌上的笔架,哐当砸在了地上,玉碎了一地。 “你发什么疯!”顾承继扶着额头低喝一声。 “顾承继,我说过,不许你娶沈如玉,更不许你喜欢她!”她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句。 顾承继脸色黑沉,轻飘飘一句,“关你何事?” 陆雪微眼睛一红,转身抄起玉插屏,猛地砸到地上。继而扯下玉坠,连着纸扇都扔到了地上,还有那椅子,也踢倒了,霹雳啦的,满室凌乱。 “陆雪微!” “顾承继!”陆雪微咬牙,眼睛红了,身子在发抖,竟有些狼狈,“你爱上她了吗?” 顾承继抬头,神色冷极。 “你要做甚?” 陆雪微握紧拳头,“我要杀了她!” “不如你先杀了我!” 脑子轰的一声,陆雪微往后退了两步。到底哪里错了,上一世,他睹画思人,画中人是她啊!上一世,他还亲手杀了沈如玉为她报仇…… 到底哪里错了! “或许……我就不该救你……”她救了他,反而让一切变得更糟糕了。 我就不该救你…… 顾承继苦笑一声,突然血腥气上涌,噗的一下,吐了一口血。 软玉发作了。 他抬头看向陆雪微,视线开始模糊,他张口欲说什么,可满口鲜血不住往外流,一个字都吐不出。 陆雪微见顾承继如此,心猛地一痛,可她却没有动,只是用一种哀默的目光看着他。看着他流血,看着他痛苦,看着他气息越来越弱…… “十三!” 裴锦冲了进来,他在外面听到了动静,本以为是小两口吵架,可动静越来越大,继而突然又安静了。他心下感觉不好,这才跑了进来。 眼见顾承继要栽到地上,裴锦忙接住了他。 又见床前一滩血,而他脸色苍白至极,地上更满是碎片,那陆雪微脸色铁青。 “这是怎么回事?”裴锦皱眉问。 然,不等他问明白,顾承继接连吐血,而且呼吸越来越急,意识已经昏沉了。 “快……墨城,快找大夫来!”裴锦喊了一声。 墨城刚进来,见到这一幕,剑当即出鞘,指向陆雪微。 “陆姑娘,你会医术。” 陆雪微冷笑一声,“我会医术,可我凭什么救他?” 墨城剑尖逼近陆雪微,“若不想死的话,你最好赶紧救殿下。” “死?”陆雪微眸子一冷,“恐怕你还没这个本事!” 墨城眼睛瞪大,还没看清陆雪微的动作,便觉身体一麻,接着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后仰去。 见到这一幕,裴锦当即抽出腰间短刀。然他要起身,顾承继却一把抓住了他。 “十三!” 顾承继努力睁开眼,“让她……走。” 裴锦把刀插了回去,抬头看向陆雪微,“若十三有个好歹,本小侯爷必要你偿命!”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眼中带着愁绪,“你可要我救你?” “你我两清……不用……”他艰难道。 “两清?”陆雪微点头,眉目一冷,“怎么会两清,三年之期可还没到呢!” “本王留着命给你……” “好!” 陆雪微脸色冷绝,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裴锦,又冲顾承继道:“限你一个月内和沈如玉退亲,不然,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说完这句,她深深看了顾承继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见陆雪微离开了,裴锦细细琢磨了一下她的话。 “三年?莫不软玉是她给你下的毒?” “我欠她的……” 裴锦大吃一惊,不过她若要十三死,大可不必给药。裴锦忙从小瓷瓶倒了一颗药,放到顾承继口中。 顾承继苦笑一声,他算无遗策,却不想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她要他活,他便能活。 她要他死,他只能死。 从秦王府出来,陆雪微一人走在街上。 天色阴沉下来,一个炸雷,突然就下起了雨。 她仍旧不急不慢走着,任身边之人行色匆匆。雨淋湿了她的衣服,雨水顺着面颊滑落,自静姨娘去后,她没有再哭过,这辈子也不会再哭。 这雨便像是她的泪,老天爷替她流的。 第119章 故意烫伤手 陆雪微盯着陆雪微,她倒是尽显大方诚恳,可经历了上一世,她怎会不知她的野心。顾承继连王爷的位子都坐不稳,陆雪微不过拿他当跳板,如今是郡主,背后还有安国公,她自以为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沈如玉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拿起炉上的茶壶,欠身给她倒茶。 陆雪微那茶杯本就满的,她这一倒,茶水都溢出来了。 “行了!”陆雪微不由推了沈如玉手一下。 “哎呀!” 沈如玉手上茶壶突然一翻,滚烫的茶水洒到了她手背上。 “好疼……陆姑娘……我是诚心向你道歉的……” 陆雪微愣了一愣,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余光瞟到两个身影。 她侧头,但见顾承继和顾敬煊走了过来。 “姑娘,哎呀,起了这么多水灵子!陆姑娘,我们姑娘从来与人为善,虽她没做错什么,但一直向你道歉,您心怎么这么黑,故意用茶水烫我家姑娘。”旁边一个小丫鬟气愤道。 “嫣儿,算了。”沈如玉冲那丫鬟摇了摇头,继而转身看向顾承继和顾敬煊,分别向二人行了礼。 “你的手?”顾承继蹙眉。 “没事。”沈如玉忙把手背到身后,“陆姑娘也不是有意的。”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上前托起沈如玉的手,见她手上红肿一片,上面还起了很多水灵子。 “殿下,如玉真的没事。”沈如玉把手抽了回来。 “陆姑娘,大概是误会?”顾敬煊温和的问陆雪微。 陆雪微回头,也不知何时眼圈就红了,眼里有泪,却生怕落下来似的,一直隐忍着,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 “陆姑娘,莫非是受了什么委屈?”顾敬煊不由问道。 陆雪微却扑哧笑了出来,“不是会哭的人就是受害者,也不是会喊疼的就是好人。” 说完,她看向顾承继,眸子冷了冷。 “陆姑娘,我不曾得罪你,你却为何一直针对我?”沈如玉装作无辜的样子。 “我何时针对你了?” 沈如玉抿紧嘴巴,一副委屈却又不想惹事的样子。 “郡主的手很疼,前面有一条小溪,可用溪水镇一会儿,回去再抹上药膏就好了。”顾敬煊道。 沈如玉看了顾承继一眼,而后冲顾敬煊道:“瑞王殿下可否给指一下路。” 顾敬煊端着一派温文儒雅的样子,“那郡主,这边请。” 此时,亭子里只剩下陆雪微和顾承继。 顾承继大概是身体刚好一点,脸色还很憔悴,不时咳嗽一声。而且他更瘦了,衣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 “沈如玉约你们来的?”陆雪微问,不过问过之后,她自己先否定了,“她一个姑娘约见外男,不合适啊。那就是你和顾敬煊约好在此碰面,但沈如玉知道了,所以她也约我在此见面?” 顾承继不语,似乎这后一个猜想是对的。 陆雪微哼笑一声,“你说她故意演这一出是给你看的还是给顾敬煊看的?” 顾承继看着远方,神色肃沉,眼角那红痣微微有些黯淡。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殿下这真心,怕是喂狗了。” 陆雪微讥笑一声,起身朝沈如玉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了去。经过一片林字,便听到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再往前几步,便见小溪前站着两人。 顾敬煊捧着沈如玉的手,心疼的吹气,而沈如玉默默擦泪。 那顾敬煊不知说了什么,沈如玉推了他一下,气得背过身去。 顾敬煊便从后面抱住了她,好声好气的哄了一番,沈如玉这才背过身去,靠进了他怀里。 “殿下,你头顶好绿。”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本以为他会动怒,结果他神色平静,对于看到的这一幕,他似乎早料到了,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陆雪微先时还得意,后来越品越不是味儿。 “满意了吗?”他问。 “什么意思?”陆雪微不解。 “本王不爱沈如玉。” “……”不爱吗? “当然,也不爱你。” 陆雪微脸一冷,“其实是沈如玉约我在这里见面,你知道后故意约顾敬煊来这里的。” 为的是让她看一场好戏! “本王不会娶她,说白了,只是利用。” “哦?” “所以,你不用恨她,不爱你,只是本王的错。” 陆雪微沉默许久,“这场戏确实精彩。” 即便沈如玉背弃他,他也不愿她受到伤害,这样的维护,便不是爱,也让她嫉妒死了。 “随你怎么想。” 顾承继转身往回走,重新回到万山亭。 第121章 我还是陆家人 从山上回来,陆雪微在房间里闷了两日。 她这人一旦决定的事,从不拖泥带水,既然放弃了,即便心痛也要割舍掉。况,在顾承继身上,她确实已经浪费了太多感情。 不是感情不深,而是适可而止。 铛铛铛…… 陆雪微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本以为是韩子俊,这两日他总是想着法子逗她开心,不过打开门站在外面的却是明炤。 “姑娘,陆家老夫人在府外。”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不见。” “这两日,先是陆家三爷,再是陆三夫人,您都没有见,如今这陆老夫人在外面,您若是不见的话,怕……” “怕什么?” “陆老夫人许料到您不会见她,故意摆了阵仗,现在外面围着很多人。您若真不露面,少不了被人指摘,说您不尊重长辈。“ 陆雪微呵呵一声,“我名声都这么坏了,还怕这个?” “姑娘!” 这时韩子俊进来了,冲明炤摇了摇头,“我已让那陆老夫人进府了,且在厅堂里晾着她就是。” 陆雪微哼哼一声,盘腿坐到窗前罗汉床上。 她回京这么久,陆家早就知道了,没一个人上门的。如今这一个两个的还不是为了陆奉武,人家才是一家人呢! 韩子俊让明炤先出去,而后坐到陆雪微身边,“不管出什么事,哥哥都护着你。” 只知道她不高兴,可问又不说,只能哄着。 陆雪微歪头靠在韩子俊的肩膀上,她自己的路只能她自己走。 “我没事。” 韩子俊张了张嘴,最后只应了一声,“好。”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一个婢女过来,说那陆老夫人还在厅堂等着。 陆雪微脸色沉了沉,“那本姑娘就去会会她。” 来到厅堂,但见陆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穿着青石色百寿明缎锦袍,手中拄着拐杖,正闭目养神。她身边站着一个婆子,婆子手上搭着披风,旁边放着食盒,连茶杯都自备着。 她倒是小看她了。 陆雪微走近厅堂,这老夫人听到动静也睁开了眼,看到她,先哼了一声。 “你倒是继续躲着啊!” 陆雪微坐到主位上,身子往后一靠,“您那食盒能盛多少吃食?一日还是两日的?” 老夫人睨了陆雪微一眼,“一顿的,老婆子就给你这一顿功夫。” “哦?” “若你还不出现,老身就不吃不喝,便饿死在这督公府。今儿进府时,可有很多人看着,这要抬出去的是一具尸体,且看韩督公该如何交代。”陆老夫人怒哼一声。 陆雪微鼓掌,两年不见,这段数都高了。 “不知您老人家见我何事啊?” 陆老夫人看向陆雪微,咬牙道:“你竟堕、落至此,我陆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陆雪微呵了一声,“我还是陆家人?” “我们陆家不认你这个不孝女,但耐不住旁人闲言碎语。” “您老有本事就去堵住旁人的嘴,别在本姑娘面前乱咬人。” 陆老夫人沉下一口气,“此事先不提,你让东厂的人先把奉武放了。” “凭什么?” “还不是你这个小妖精,利用和韩子俊那龌龊的关系,让东厂的人绑了奉武,可怜他根本没有犯法,只是骂了你两句实话而已。” 陆雪微眯眼,“提我就是,别提韩子俊!” “你还护着那阉人?” “这里是督公府,莫不老夫人也想去诏狱待几日?” 陆老夫人脸一沉,咬牙道:“过几日大将军就回府了,你还敢这般张狂?” “那就等大将军回府后,让他亲自来!” “你!” “说句不好听的,凭陆老夫人,在本姑娘这里还没这么大的脸面。” “陆雪微!” “送客!”陆雪微冷着脸道。 陆老夫人沉下一口气,继续闭上眼睛,“既如此,那老身便在这儿不走了。” “不走?”陆雪微点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明炤,“派人把陆老夫人送回府,缇骑开路,锣鼓鸣响,要给足老夫人面子,还要用咱们督公府的马车。” 明炤嘴角抽了一下,“是。” 东厂的马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而且只要跟东厂扯上关系,定会招来非议,她一个老婆子若不怕闲言碎语,倒是可以坐一坐。 “你敢!” “哟,当我们东厂的兄弟们吃白饭的,别说两个人了,一个人就能把您扛起来。” 见真有番役进来了,陆老夫人吓得忙站起身,她用手指着陆雪微,气得浑身发抖。 “陆雪微,你忤逆长辈,寡廉鲜耻,我陆家大门绝不容许你再迈进去!” 陆雪微眯眼,“要不,您再坐会儿?” 陆老夫人被这话噎的,险些吐一口老血,在那番役上来前,忙带着身边的婆子麻溜的走了。 第125章 公主不好惹 陆雪微轻呼一口气,来者不善啊,她得想个法子应付。 “外面都道,这东厂的宝姑娘原是宣武大将军之女,长得绝色倾城,让一个杀人如麻的阉人都动了心。今日一瞧,果然是个娇娇,我一个女子,心下都生了怜惜之意。”女子讥笑道。 “那就承蒙姑娘怜惜了,我有事先走了!” 陆雪微想不到好法子,起身就想溜,奈何刚出门,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用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看来你已经猜到本公主的身份了。”女子起身冷笑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自然猜出来,不就是皇朝唯一的公主,被宠的无法无天的顾明玉。旁人会忌惮东厂,不敢轻易伤她,但顾明玉不会,她不是朝廷中的人,不受权利的制衡,只随心办事。 所以她想杀她,就杀了! “公主,我没得罪您?”陆雪微无奈的问。 明玉一笑,“说什么得罪,本公主只是想请你回府喝杯茶,而已!” 不管陆雪微同不同意,她还是被押上了马车,不多一会儿就回了公主府。 雨初歇,天色还是阴沉的。 园子里,陆雪微被绑在一根木桩上,火盆烧了起来,烙铁烧得统共,挂着倒刺的皮鞭浸着盐水,狼牙棒根根铁针锋利…… 如今被限制了手脚,陆雪微想撒点毒粉也不能了。她有些后悔,刚才在酒楼的时候,应该先下手。不过这明玉公主,她实在不想得罪。 一则是摄于她的威势,不想给韩子俊树敌。二则这位公主是她钦佩的人,实在没有必要也不应该结仇。 明玉公主坐在太师椅上,正把玩着那夜明珠。 “我公主与韩子俊赌命,一个月内,若他能给韩国公府定罪,那本公主就输了,把命赌给他。若他在这一个月内,不能给韩国公府定罪,那就是他输了,他把命给本公主。” 陆雪微叹了口气,显然韩子俊赢了。 “他赢了。”明玉公主眸色一冷,“不过他只要了这夜明珠。” 这夜明珠原是她为了替韩梦辰求情,私下贿赂他的,他接住了,却杀了韩梦辰。 之后,他用一个赌局,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原来公主欠哥哥一条命啊。”她道。 明玉轻哼一声,“你觉得他敢杀本公主?” “愿赌服输这话,果然是因人而异呢!”陆雪微这话透着讥讽。 韩子俊会想不到这一层,所以他不一定是心甘情愿和明玉公主赌的。 明玉瞳孔缩了一下,继而笑了笑,“听闻诏狱的酷刑,让人闻之失色,见之丧胆,受之生不如死。今儿,本公主就让你这东厂的宝姑娘,韩子俊心尖上的人,好好享受一下。然后杀之,把你的尸体送到韩子俊面前,让他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陆雪微大概明白明玉公主为何恨韩子俊了,他杀了韩国公府的大公子,而那位大公子是明玉公主爱的人。 明玉误会她是韩子俊的爱人,所以想杀了她,用同样的法子报复韩子俊。 “那位大公子杀了人,说白了是罪有应得,我可没有杀人,公主这样动用私刑,实在不妥?”陆雪微道。 “你敢提他!”明玉公主一下子冲到了陆雪微面前,眼里泛着血光,“何为不妥?没有经公堂会审,韩子俊在刑室把他折磨至死,这样就妥了?” 陆雪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东厂办案确实没有什么章程。 明玉面露狠色,自身后火盆拿出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杨梦辰尸体上有十块烫疤,我定如数炮制在你身上!” “公主,你先冷静一下!”陆雪微眼见那烙铁越来越近,心也越来越紧张。 不是,若知道自己会受这折磨,她定早早一把毒粉把她撂倒,什么一则二则瞻前顾后的,统统没有用! 幸得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走了来,冲公主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陆雪微却未见轻松,若是韩子俊,这明玉公主根本不怕。而韩子俊虽然是东厂督公,但也不敢擅闯公主府,等他求来圣旨,自己估计也咽气了。 听了那婢女说什么,公主愣了一愣,“来人是这么说的?” “是。” 公主皱紧眉头,看向陆雪微,一脸困惑之色。 “你认识十三?” 十三也就是顾承继,他在军中有一帮兄弟,按大小排十三,所以旁人常喊他十三。明玉公主和顾承继是堂姐弟,关系似乎不错。 “认识。”她道。 虽然一别两宽了,但这种时候,还是攀点交情好。 “我家十三向来不近女色……” 陆雪微忙道:“公主不也说了,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可我家十三不是这种肤浅的男人。” “那他也是男人啊。” 公主转身,走回椅子前坐下,顾承继让人传话道:别伤她。 三个字,很简单,但顾承继从未求过她,这是第一次,还是为了个女人。 第128章 顾承继危矣 回到督公府,陆雪微给韩子俊包扎了伤口。 背上的伤,伤口很深,不过处理好后,并没有危险。只是这内伤,需仔细调理才是,至少也要卧床半个月才能动。 “哥哥,还是告假。” 韩子俊点头,“好。” 前两日,皇上夜里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崇宗,许是梦中训斥了一番,吓得皇上起身跪求。待梦醒,出了一身冷汗,直言有恶鬼作、乱,还要请和尚驱邪。 若他当值,皇上必定命他去请高僧,前朝口诛笔伐,不敢斥责皇上,只会把炮火集中在他身上。这个时候告假,正好逃个懒儿,再合适不过。 而他是在公主府受的伤,皇上自不会多想。 这些日子,陆雪微也不出门了,日日陪着韩子俊。仿佛一切平风浪静,只要不把头伸外面去看就是。 这日,严津上门,请她去给裴小侯爷换药。 陆雪微跟韩子俊交代了一声,便随严津出去了。 来到侯府,严津引着她往裴锦那院走。 “陆姑娘,原来您就是东厂的宝姑娘。” 陆雪微点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是,不过裴小侯爷说了,在下才知道的。” “嗯。” “殿下、身体又不好了,您看……” “他是死是活,本姑娘并不关心。”陆雪微淡淡道。 严津噎了一下,见陆雪微一副冷漠的样子,有话也说不出口了。正好这时也到了裴锦那院,一婢女上前,引着陆雪微进去了。 屋里,裴锦已经坐了起来,因失血太多,面色还有些憔悴,不过他身体壮,恢复的也快。 看到陆雪微,裴锦眼睛眯了眯。 “听说是你找到我的?” 陆雪微点头,“猪圈里。” 裴锦脸一下子黑了,窝着火气问:“我祖父还有严津,他们都没有找到我,你怎么轻易就找到了?” “我对气味敏感。”她实话实说。 裴锦瞪大眼睛,显然他理解的气味跟陆雪微说的气味不一样。 见裴锦这样,陆雪微轻呵了一声,“你觉得黑衣人是我派来杀你的?” “谁知道……” “我再救你?” “你必定有目的。” 陆雪微摇头失笑,“小侯爷,想象力丰富是好事,但想归想,说出来是要有凭据的,不然让人听来,只会觉得小侯爷蠢笨。” “你!” “再说一句,裴小侯爷身份贵重,但于我陆雪微来说,杀你,没有必要,救你,也就看心情而已。” 裴锦冷着脸,沉默不语。 “看来小侯爷不需要我给您看伤了。” “不用!” 陆雪微点头,转身往外走去,严津已经不在外面了,一个婢女引着她往外走。经过前院的时候,她见严津和老侯爷站在一处。 “宫里传来消息,秦王因触怒圣上,被关暗室了。昨夜就关进去了,眼下还没有出来。”老侯爷蹙眉道。 严津听到这话,不由有些急了,“侯爷,暗室潮湿阴冷,殿下那身体委实熬不住啊!” 老侯爷沉下一口气,“只怕皇上昨夜又做噩梦了。” 严津瞪大眼睛,“皇上杀殿下之心,已经藏不住了,只怕这次……” 老侯爷沉思片刻道:“本侯这就联系几位老臣进宫,势必保全殿下。” “那属下也去联系一些官员,好给您几位助助力。” “眼下只能这样了。” 见这二人说定后要各自行动,陆雪微忙上前道:“这样不妥。” 二人不妨有人,回头看到陆雪微,皆是吃了一惊。 “陆姑娘,有何不妥?” “皇上想杀秦王,但一直苦于没有正当理由。此时,你们联系群臣进谏,皇上安殿下一个植党营私的罪,岂不是顺手拈来。说不好听的,皇上已经对殿下举起了刀,而你们这样做,恰恰让这一刀师出有名。” 严津脸僵了僵,看向老侯爷,“侯爷,您怎么说?” 老侯爷探究的看了陆雪微一眼,“陆姑娘这话有道理。” “可殿下如今危矣,我们不能再等了。”严津急道。 裴老侯爷看向陆雪微,“不知陆姑娘可有高见?” 陆雪微想了想,道:“我这里有一粒丹药,吃了它,气息会变得很弱,将死未死之状。皇上召殿下入宫,不能抬一具尸体出去,让百官怎么想,何以安天下臣民之心,所以他会在秦王还没断气前派人送回府。” 老侯爷点了一下头,又皱紧了眉头,“只是我们如何把这丹药送到殿下面前?” “只有一个人能帮上忙了。”陆雪微先叹了口气。 “谁?”严津忙问。 “韩子俊。”陆雪微道。 严津看向老侯爷,“这韩督公深得皇上信任,而且宫里的太监侍卫都是他的人,确实方便行事,只是……” “他不会帮忙的。”老侯爷道。 陆雪微抿了抿嘴,“我去求他,你们先静等消息。” 说着,陆雪微急忙往外走去。 老侯爷看着陆雪微的背影,问道:“她是什么人?” 严津想了想道:“宣武大将军陆昊之独女,韩子俊的妹妹。” 老侯爷不免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又有一个疑惑:“她为何帮殿下?” “好像关系匪浅。” 第129章 替天下人救他 陆雪微急匆匆回到督公府,进屋见韩子俊还在睡着。 她缓步上前,而后坐到床沿上,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其实救顾承继,乃是出于道义。上一世,她扶持了一个昏君,百姓苦不堪言。这一世,她帮顾承继,算是还天下人的亏欠。 至于牵连韩子俊,她只是想给韩子俊一条明路,毕竟最后荣登大宝的是顾承继。 “小宝,你有事求哥哥?”韩子俊睁开眼看向陆雪微问。 陆雪微惊了一下,“您早就醒了?” “本来就在闭目养神。” 见韩子俊神色憔悴,外伤加内伤的,该好好休养才是。 “其实……”她有点说不出口。 “为秦王的事?” 陆雪微咬了咬下唇,“你知道?” 韩子俊叹了口气,他人虽然困在这方寸之间,但耳目可是遍布天下的。 “想让哥哥帮他?” “……”陆雪微低下头,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还爱他?” “不爱。” “小宝,在哥哥面前要说实话。” 陆雪微抬头,十分坚定道:“不爱。” 韩子俊一愣,“那你为何?” “他会是个好皇帝。” 韩子俊看着陆雪微,他自以为已经很了解她了,这一刻却又看不懂了。这小丫头装着前仇旧恨,装着心狠手辣,何时也装进了天下? “一个昏君可比明君好掌控。”韩子俊冷声道。 “昏君也比明君短命啊!” 韩子俊扑哧笑了一声,“谁能比秦王短命?” “哥哥,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 “秦王是装的。” 韩子俊蹙眉,“有太医……” “一种毒,名叫软玉,吃了它,身体会变得很虚弱,太医也查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 “我给他下的毒,而且我也有解药。” 韩子俊看着陆雪微,他这妹子实在是狂妄的没边了。 “秦王死在宫里,上头这位头疼,你要善后。万一真有人反了,又万一推翻了上头这位,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不若救出秦王,卖给他一个人情,日后必定大有用处。” 韩子俊一笑,“好像我也没其他的路可走了,只是怎么救,哥哥一直没想到法子。” 陆雪微瞪大眼睛,“所以你不是在犹豫救不救他,而是在想救他的法子?” 韩子俊宠溺的看着陆雪微,“傻丫头,这是制衡之术,秦王不过是于哥哥还有用罢了。” 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反正能救人就好。 “我有办法!” 夜深,门咚咚两声响。 陆雪微睡得轻,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的是明炤。 “宝姑娘,秦王府来人了。” 陆雪微裹好披风,随着明炤往府门走去。 府门前站着严津,看到她出门,忙迎上前两步。 “宝姑娘,王爷怕是撑不住了。” 这严津一脸惊慌之色,眼睛都湿润了。 “不是跟你们说了,十二个时辰后,药效慢慢褪去,人就没事了。”陆雪微蹙眉道。 “王爷是真不行了!”严津急道。 陆雪微愣了一愣,她那颗药丸,吃下之后,会让人虚弱至极,但十二个时辰后,服药之人会慢慢好转。 严津也说不清,一个大男人,最后呜咽起来。 陆雪微没办法,只得跟他去秦王府。 在马车上,严津嘱咐她戴上面纱,府上人多眼杂,免得日后有麻烦。 来到秦王府门口,但见麒麟卫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的。再到后院,跪了一院子的人,有官员也有府上的奴仆,一个个神色哀默。 陆雪微皱眉,搞得好像顾承继真要死了似的。 进屋,但见那老侯爷跪在床前,他身后还有几位朝中老臣,也都跪着。 “裴老,陆姑娘来了。”严津哭得声音都哑了。 裴老侯爷回头,看到陆雪微,眸子深了深。他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意思是请陆雪微上前给秦王诊治。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这裴老竟然眼睛也红了! 床上帷帐是放下来的,从外面只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人。屋里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陆雪微想着或许顾承继受了外伤。 她上前,先冲裴老点了一下头,而后撩开帷帐,再看到顾承继脸上,不由惊呼一声。 “怎么……怎么回事?”她只觉脑子轰的一下。 裴老侯爷低下头,悲痛道:“还请姑娘救殿下一命!” 第130章 毁容了 陆雪微死死盯着顾承继,他的左脸有三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这张美玉一半的脸,便生生被这三道血痕给毁了。 愤怒!陆雪微只觉一股愤怒从心底升腾起来,几乎要烧毁她所有的理智。 “皇上吗?” “据闻殿下自己动刀的。”裴老侯爷咬牙道。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气愤不已,殿下是受了怎样的屈辱,才自己拿刀毁了自己的脸。而即便如此,皇上仍旧不肯放他,非逼死殿下不罢休! “咳咳……” 顾承继突然重咳起来,接着好似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发黑发紫,眼睛徒然睁开瞪大。 见这,陆雪微忙上前,先解开他衣服的领扣,而后跪到床上,给他进行胸口按压。等他这口气喘上来,忙又施针疏通血脉,恢复心跳。 等做完这些,陆雪微往顾承继嘴里压了一颗还魂丹,而后给他诊脉。这一诊脉,她不由皱紧了眉头,脸色也肃沉下来。 他身上软玉之毒还在,也就是他根本没有服用那解药。 软玉的毒再加上之前那药丸,两种毒侵蚀下,他身体自然扛不住。而且,不止这两种毒,他胸口还一股郁气排解不出,久而成疾。 上一世的时候,顾承继英年早逝,一来是身体的损耗,二来与这口郁气也脱不开关系。 父母自悬,家国飘摇,年少孤勇,一腔悲愤。 陆雪微叹了口气,让严津执笔,她念了一个方子,让他们赶紧去备药。而后请裴老侯爷他们先出去,人多都挤在这里,屋里闷气的很。 等人都退出去了,陆雪微给顾承继解开衣服,上面下面的,因要打通全身的血脉,所以这是必须的。 顾承继微微睁开眼,看到陆雪微,只是意识涣散,话都说不出来了。 “殿下,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您心里有光,走得便是一条光明的路。” “所有的阴暗会过去,而您终将达成所愿。” 陆雪微一边下针一边小声说着,她知道他能听到。 “您一定想不透,为什么我一而再的救您的命。” “因为这是上一世,我欠你的。” “呵,不信,不管信不信,这是我最后一次救您了。” 等她行完针,帮顾承继把衣服穿好。 “咱们夫妻一场,您也就让我占了这点便宜。” 顾承继眸光闪动,而后闭上了眼睛。 陆雪微俯身过去,气息纠缠,她看着那张因失血而白如玉珠的唇,嘴角一勾,继而咬了上去。 隔着面纱,有丝丝的凉。 顾承继猛地睁开眼,眼中燃着怒火。 陆雪微放开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而后附耳过去说了一句话。 听了这话,顾承继只觉一口血腥气上涌,接着吐了一大口血。 一口黑血。 陆雪微笑了笑,这口黑血吐出来,胸口的郁气应该可以舒缓了。 他看着她,竟有些狼狈,眼尾的红痣红的妖冶,而因这口血,那唇被染红了,红的娇艳。 她对他说:阿继,我只要这一吻,但其实我喜欢美男子,往后你可再入不了本姑娘的眼了。 陆雪微给他清理了脸上的伤,抹上药膏后,只能等着慢慢愈合。伤口很深,必然留下伤疤,不过比起命来,显然美丑不重要了。 “殿下先休息,我先走了。” 陆雪微看了顾承继一眼,而后朝门外走去。 顾承继吃力的侧头,看着陆雪微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直到人完全消失在他的眼里。 有的人终会渐行渐远,她便是。 顾承继闭上眼,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佛不死不灭,才是他唯一的陪伴。 陆雪微从屋里出来,院中只剩下裴老侯爷,其他的官员应该是被打发走了。 “陆姑娘,殿下……” “暂时能保住命。”陆雪微道。 要解软玉,需以毒攻毒。然眼下他身体太弱,定受不住解毒时所带来的痛苦,可这毒在,又一直在损耗他的身体,所以眼下只能先养着。 也正好,他身体一下子好了,反而让皇上起疑。 “殿下的身体可能调理好?” “慢慢调理便是。” “那就有劳陆姑娘了。” 陆雪微苦笑:“老侯爷,说白了我只是仗义出手,您不能一直麻烦我?” 裴老脸色沉下来,她这话等于是臊他的脸。 “我把调理的方子留下,您找位医术不错的大夫给殿下调养便是。” 裴老捋了捋胡子,让一个姑娘家常进出王府,确实也不合适。 “好。” 陆雪微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回头问:“皇上为何这般在意殿下的脸?” 裴老叹了口气,“殿下和先皇长得很像。” 父子俩自然长得像,陆雪微仍是不解,“所以呢?” “陆姑娘还是不要多问了。” 见裴老侯爷不愿多说,陆雪微也不勉强,抬步往外走去。 走到院门口,正好严津带着药回来了。 “三碗水熬成一碗药,一日三顿,饭后喝药,这方子先用十日。十日后,我再给他换方子,到时有劳严大人去一趟督公府了。” 严津愣了愣,“陆姑娘不留下来……”毕竟王爷病这么重,万一有个好歹。 “严大人,我瞌睡了。” “啊?” “莫不,还要我哭两声再走?” 严津抿嘴,反正他把嗓子都哭哑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他,死不了。” 第133章 本姑娘有钱 听了这话,两书生终于臊的脸红了。 “子玉兄,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举手之劳都不帮。” “是啊,枉我们与你相交了!” 二人一人说了一句,恋恋不舍的放下玉砚,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陆雪微撇嘴,“这种人啊,若继续交往下去,轻则坑你的银子,重则不定坑你什么呢!” 容陌叹了口气,看向陆雪微,“多谢陆姑娘提点。” “没事……”陆雪微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 “却不知陆姑娘可知在下是谁?” “呃……” “我们没有见过面,你为何能认出我来?” “其实……” “那个雨天,我们第一次见,你便认出来了。” 人家都说的这么肯定了,陆雪微再狡辩反而显得无趣。而且不认识就跟人讨桂花糕,这事得脸皮背黑锅。 “容公子。”陆雪微笑了笑,侧身给容陌见了个礼,仪态大方。 “陆姑娘买砚台?” “是……”陆雪微有些诧异,他怎么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何能认出她来? 咦,他也没说自己的理由啊! “产自洮州的洮河砚,绛州的澄泥砚,肇庆的端砚,歙县的歙砚乃是四大名砚,非是最贵的,确实最好用的。端砚好发墨,歙砚次之,但更好下墨,而洮砚在两者之间。总之,四大名砚,各有千秋,但看陆姑娘喜好。” 陆雪微干笑一声,“那不如容公子推荐一方?” 她闪开身,让容陌看桌上这几方砚台。 容陌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端砚和歙砚的老坑石已经很少了,所以得之一块是十分珍贵的,也有收藏的乐趣在。这方歙砚,所雕兰花,线条简单,但流畅,乃一刀而成,确实是出自名家之手。不知陆姑娘买来是自用还是送人?” “送人。” “哦,是位公子?” 陆雪微点头,“是。” 容陌眼神黯淡了一下,把那歙砚推了出来,“这方歙砚便极好。” 陆雪微看不出好,也看不出不好,便冲那伙计道:“这歙砚还有这方端砚,我都要了。” 伙计忙喜道:“好好,小的这就给姑娘包好。” 装砚台的盒子是檀木盒,陆雪微将歙砚那方推到容陌面前。 “这方砚台送给容公子了。” 容陌一愣,“陆雪微为何送在下?” “君子兰配公子啊,当是上次公子那桂花糕的还礼。” “可这价值千两,两厢一比实在不能等同。” 陆雪微摇头,“那日雨急,今日风和,端看缘分,又怎不值千两,况且……” 容陌心一紧,“什么?” “本姑娘有钱啊!” 容陌先一愣,随后笑了。 “比有钱吗?” 陆雪微忙摆手,“我认输!” 二人说不上熟,该是第二次见面,但冥冥中有好似有天意的安排,一见如故。容陌拿着那歙砚,看陆雪微往西街而去了。 可陆家明明在另一个方向,她回哪儿了? 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他还是从容乐口中听到了一些,比如她依附东厂,与韩子俊纠缠不清。 可是真的? 他跟上了一步,但也就一步,而后朝东街自己家走了。 不必探底,也没必要知道太多。 陆雪微心情不错,走到一处拐弯时,突然被人喊住了。 她回头,见旁边茶棚坐着一老妇人,身边跟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那男人,她认得,陆家的管家。 陆雪微笑意敛起,朝那老妇人走了过去。 管家见她走来,先行了个礼。 “大姑娘。” “成管家。” 成管家看向陆雪微,眼中微微有些湿润,“当年,奴才以为您……” 这成管家是父亲的人,对她还是不错的。 “侥幸逃了出来。” “见姑娘安好,将军定是十分欣慰。” 陆雪微不语,他有何欣慰的,当年那把火是他放的,她也是被这个亲爹赶出家门的。 “转眼十五年过去了,我上一次见你时,陆家还在京中,你也还不会走路。”老妇这时看向陆雪微道。 第134章 父女相见 陆雪微看向老妇,眸色沉了沉。 “哦,姑娘,这位是平阳侯老夫人,将军的姑母,也就是您的姑祖母,尊为白老夫人。”管家忙介绍道。 倒也不用管家介绍,她自然是认得的。平阳侯忠烈,死得只剩这位老夫人和一位儿媳了。陆家回京后,她们便一直住在将军府,依附于陆家。而这位姑祖母才是陆家真正的当家人,上一世的时候,可没少给她脸色。 “姑祖母。”陆雪微弯腰行礼。 白老夫人打量了陆雪微一眼,眼神略冷,“你那娘亲无德,抛夫弃女,而你自小缺少教养,干出了不少出格的事。” “姑祖母,雪微愚钝,不知您说的是哪件出格的事?” 白老夫人冷哼一声,“你那祖母倒是真没说错,牙尖嘴利,不成体系。” “呵,话由着你们说,还不让我问问清楚了?” 白老夫人沉下一口气,“行了,我也不与你逞口舌,既回京了,便回将军府,那里才是你的家。” 陆雪微挑眉,“您让我回家?” “自然!” 陆雪微一时还真有些猜不透这白老夫人的心思了,若说是为陆奉武的事,她提都没提,张口就让她回家,不怕她丢人了? “你爹快回京了,一家人也当圆圆满满的。” “姑祖母,这家我回不得。” “为何?” “不乐意。”陆雪微一笑,转身继续走自己的。 见陆雪微走远了,白老夫人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老夫人,莫不她听到了什么消息。”旁边那婆子道。 白老夫人摇头,“这事还没成,苏家不至于捅到外面。” “也是,不过这大姑娘不说感恩戴德,怎么还这态度。” “哼,跟她娘一样,鬼心思多。” 督公府书房,韩子俊刚下超,还穿着绛红色的飞鱼服,神色肃沉,眉头微微蹙起。 “京兆府抓了个花街闹事的,这人是京郊大营副将曹贤的护院,在供词中,他说自己常闻一种香粉,可助兴可让人飘飘欲仙,还说皇上也用。而再一细查,这护院和那贵人娘家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明炤看向韩子俊,实在有些不解,“秦王为何拿这曹贤挡刀?” 韩子俊摇头,“不过吏部正打算举荐这曹贤担任荆州督军,出了这种事,不管他是不是幕后之人,皇上都不会轻饶他,更别说赴任荆州督军了。” “可先前督公卖秦王一个面子,他也没举荐什么人,不像是对这荆州督军之位感兴趣的。” 韩子俊沉下一口气:“本督公把这烫手山芋扔给秦王,秦王却能加以利用,谋略和城府岂是一般人能猜度的。之前安插在秦王府的眼线,已经不能用了,你再重新安插,让他们盯紧秦王,尤其看他身体是真的虚弱还是装的。” “好。” “今日我们说的这些,别让小宝知道。” 明炤一愣,“为何?” 韩子俊正要解释,眸子突然一沉,“外面有人。” 明炤忙冲了出去,却只看到一个背影,而且一晃而过。他正要追上去,却被韩子俊叫住了。 “别追了。” 韩子俊背着手,眸中露出复杂之色。 陆雪微跑回屋里,用力拍了拍胸口,她手里还拿着那砚台,本是送去给韩子俊的,却无意听到他和明炤的谈话。 其实她没听到什么,只听到最后一句‘别让小宝知道’。 她知道他们在说顾承继的事,原来韩子俊也并不完全信任她啊。 又过两日,一人突然上门。 陆雪微刚起身,打着哈欠出来,不期然看到来人,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父亲陆昊。 陆昊还穿着铠甲,神情冷硬,一身风尘仆仆,像是刚回城。二年多不见,父亲依旧高大强壮,只是鬓边多了一些白发,眉目更肃冷了。 陆雪微看向旁边的明炤,冲他挑了一下眉头。 明炤忙低下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为何回京?”陆昊冷声问。 陆雪微想怼他一句:不关你的事。 但,这是她父亲,她有很多不忍。 “想回来就回来了。”她淡淡道。 一早就知道他快回京了,也想好了父女俩再见时定会闹不愉快,一切如所料,也就没什么好失望的了。 陆昊沉下一口气,“你没去北魏找你娘?”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所以这二年你一直和韩子俊在一起?” 陆雪微呵了一声,“看来父亲这一路回京听了很多闲言碎语啊。” “先回家再说。” “这才是我的家!” “陆雪微!” “是你把我赶出家门的!”陆雪微终于忍不住喊出来这句话,那时候顾承继不要她,父亲也不要她了,他们可曾想过,她要怎么在这冷血的人世间活下来? 顾承继只是不爱她,所以她没有理由去恨他。 那父亲呢,她是他生的,应该站在她这边,应该理解她所做的,应该无论如何都护着她啊! 第135章 哥哥也不要我了吗 陆昊见女儿眼圈红了,满腔怒火便再烧不起来。 “阿微……” 陆雪微背过身去,忍着哭意道:“明炤,送客!” 明炤呼出一口气,上前冲陆昊道:“陆将军,请。” “阿微,不论如何,你是陆家的女儿,还是回家。以前军中事务繁忙,爹照顾不到你,如今可偷闲一两年,咱们父女也能好好聚聚。爹知你心里有气,以前的事……咱们不提。” 陆昊见陆雪微没反应,又叹了一口气,“那爹在家等你。” 说了这句,陆昊才转身往外走。 陆雪微坐到石凳上,大夏天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姑娘……”明炤回来了。 “谁让你领他进来的?”陆雪微抬头问。 “……” “他呢?” 明炤低下头,“书房。” 书房,陆雪微气冲冲进去,见韩子俊站在窗子前,正展着一幅卷轴再细细品赏。 他下朝后换成常服,乃是月白色的长袍,腰束金带,头戴玉冠,墨亮的黑丝垂到腰侧。光自窗子透了进来,打在他那张俊美的容颜上,仿若人间极品的玉,冰晶玉肌,美不可言。 陆雪微走进来,恰恰挡在了那窗子透进来的光前。 韩子俊莞尔,“这是一幅《八仙闲居图》,出自前朝名家顾尚之手,他所留遗作已不多,然这副保存最好。而且这幅图正值他壮年所画,画技已至巅峰,行云流水,画意深远,实属珍品中的珍品。” “哥哥也附庸风雅了?”陆雪微轻哼一声。 韩子俊轻晒,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把这画轴卷了起来。 “某大臣豢养家妓,把正室夫人给活活气死了,如今正逢三年考绩,他送了这幅画来,想让我帮他疏通一下,” “一幅画也好意思拿出手。” 韩子俊愣了一愣,随即笑出声,“万金难买,你竟还嫌弃了。” 陆雪微从韩子俊手里夺走这幅画,粗鲁的张开,伸手就要撕了。 “小宝!”韩子俊蹙眉。 陆雪微咬住下唇,红着眼睛看向韩子俊。 韩子俊叹了口气,“它无罪,哥哥错了。” 陆雪微随手扔到一边,气哼哼问:“那你错哪儿了?” 韩子俊望向窗外,夏蝉高鸣,不知其悲。 “你堂堂将军府的嫡姑娘何苦往我一个太监身边凑,凭白招人非议。” “由他们说去,我不在意。” 韩子俊摇头,“身在人世,免不了俗尘。” “我说了我不在乎!” “小宝,哥哥虽是太监,但也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陆雪微怔住,她不怕流言蜚语,他怕了吗? “哥哥……” “回家。” “这里不是我家吗?”陆雪微眼眸颤动,紧紧盯着韩子俊。 “傻丫头。” “你回答我!”陆雪微大喊一声。 韩子俊闭上眼睛,沉寂半晌,而后睁开眼,转而面向陆雪微,眼眸凌厉起来:“小宝,哥哥陪你一程,算还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陆雪微摇头,“我从未要你还我什么!” “你要我撕开这层纸吗?” “什么意思?” 韩子俊沉下一口气,“我的立场,非是你的立场,我们彼此根本不信任。” “不……”陆雪微张嘴试图解释,可又想起那天在书房外听到的话‘别让小宝知道’。 “你敢说你没有从我这里探听什么告诉秦王?” 陆雪微抿紧嘴巴,眼泪啪嗒往下落,可仍直视着韩子俊。她确实传过话,可她在帮顾承继的同时,也是在帮韩子俊铺路,所以她无愧于他! “小宝,你又怎么知道,哥哥没有利用过你。” 陆雪微摇头,“我知哥哥不会害我,这样就足够了。” 韩子俊从棋瓮里拿出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之上,道:“若这颗棋不能为我所用,留着又有何用。” 陆雪微身子一晃,她竟只是一颗棋子吗? “你继续留在督公府,东厂与大将军府必定结仇,这也是哥哥不能留你的原因。” “你说过我们是亲人,你会护我一辈子。” 韩子俊轻呵一声,“以前我不知你是将军府的嫡女,身份贵重,人人宠爱。” 人人宠爱…… 她只有他啊! “你没有问我……”陆雪微颤声道。 “你不也没说。”韩子俊轻叹。 第138章 十年炼成废物 陆雪微趁这时候走到镇国夫人面前,冲她微微一笑,“夫人没事?” 镇国夫人忙点头,“没没,多亏了这位姑娘,不然这逆子……” “夫人,他能杀你一回就能杀你两回。”她淡淡道。 镇国夫人瞪大眼睛,“我王府自然再留不得他!” “哦?那你信不信我现在能把你推下去?“ “你敢……你……” 陆雪微猛地推了镇国夫人一把,逼她再次靠上围墙,“怕吗?” “你……你想做什么?” “对下面的人说,这是一场误会。” “你为何帮他?” “他很好。” “你竟然说这疯狗……” “夫人,你话太多了。” 镇国夫人虽不情愿,但眼下保命要紧,还是背过身去,冲下面的人解释了两句。 有人信,有人不信,终究这镇国夫人平安无事的离开了。 城郊十里亭,杨柳扶风,驱散了燥热。 林宗抽噎一声,在苏迟的怒视下,终于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你说你,何至于走到这一步!”左思迁坐在另一边,沉沉叹了口气。 苏迟咬牙,“她杀了婵儿,你们是知道的,她是我奶娘的女儿,自小在我身边伺候,事事尽心。眼看她年纪不小了,老子……老子都开始给她攒嫁妆了,这女人竟然敢……” 左思迁拍了拍苏迟的肩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子已经忍了他们十年了,还要忍多久?” 陆雪微本在凉亭边赏景儿,听了这话,不由讥笑一声,“十年又如何,废物能成材?” “你骂谁废物?”苏迟怒目看向陆雪微。 “那世子说说,您这十年都做了什么?个子高了?力气大了?酒量也好了?别人是卧薪尝胆,您是想把仇人熬死?” “你!”苏迟气得一拳打在石板桌上。 陆雪微讥笑一声,“拳头也硬了,世子果然好厉害呢!” 若陆雪微不是女子,苏迟肯定打过去了,可因为有火发不出,气得他眼前发黑,身子都站不住了。 林宗见此,忙扶着苏迟坐下,“不气不气,咱们肚量大。” 左思迁起身,冲陆雪微行了个大礼:“陆姑娘,刚才在城楼之上,多亏您拦住了殿下,只是不知您用了什么法子,让镇国夫人肯把这事圆过去?” “她不圆,我就把她扔下去,这事也不难。”陆雪微眸光流转,微微笑道。 “你们听到了,她比我还简单粗暴!”苏迟不服气道。 “万一镇国夫人不怕呢?” “恐吓不了,那就放了呗,我还能真当着这么多人面把人弄死,我又不傻。” 苏迟咬牙,他觉得陆雪微这句话在骂他,一定是! 左思迁笑,“今日之情,我们三人记住了。” 陆雪微摆手,冲苏迟道:“记得还银子就是!” 说完这句,陆雪微转身朝外走去。 看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左思迁凝思片刻道:“殿下,听闻镇国王向陆家提亲了,想让您娶陆家的三姑娘?” 苏迟应了一声,“他想拉拢陆家。” “这亲事可以结。” 苏迟蹙眉,“老子知道那陆三姑娘是圆是扁,凭什么他让我去娶!” 左思迁看向陆雪微离开的方向,笑道:“殿下,您疯起来杀天杀地的,也该有人治治您了。” 陆雪微突然觉得脊背凉了一下,可这大夏天的,不应该啊! 走在大街上,察觉身后有人,陆雪微朝旁边的胡同走了进去。 她停下步子回头,一绿衫女子站在她身后。 “少主。”绿衫女子单膝跪下,脸上略带忐忑,“贺明堂把他娘子给杀了,我们只救下了那孩子。” 陆雪微眸子一冷,“他人呢?” “来京的路上。” “怎么回事?”陆雪微沉声问。 绿衫女子犹豫片刻,道:“有人在暗中保护这贺明堂。” “谁?” “不知。”绿衫女子低头道。 陆雪微蹙眉,难道是顾敬煊? 可若是他,海云阁不可能查不出来。 “司月,你任务失败了。”陆雪微声音冷寒。 叫司月的女子身子颤了一下,“少主,属下这就回海云阁领罚。” 陆雪微摆手,“你先帮我查一个人,京郊大营副统领曹贤。” 第141章 她对他的真心 月入湖中,繁星点点,天水相依,一条轻舟游荡于湖中,仿佛坠入了星辰大海。夜的黑,又衬着这星光的绝美。 一阵风来,容陌慢慢睁开眼,入目便是满天星光。 他微微一怔,记忆迅速回笼。那两个同窗设酒席与他赔罪,还说要把之前欠他的银子还给他。 他不在乎那点银子,只是既然他们认错了,同窗之间便没有必要闹得太生分。 他如约而来,这两人以酒赔罪,一人一杯,他也只能喝了。而后又说了许多对不起他的话,二人情真意切,递来的酒,他实在推拒不了。 这样一杯一杯,他觉出自己醉了,坚决要回家。 这二人以送他回家之名,竟带他去了花街,他不去,甚至反抗。这二人却强压着他进了什么楚风楼,之后他就想不起来了。 只是想到这里,容陌已惊得呼吸都停滞了。 他猛地坐起身,轻舟晃了晃,而看到坐在对面的女子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星光璀璨下,女子一身白衣,衣带随风而飘动,她一手托着香腮,眼眸轻合,安静而美好。 波光微动,清风撩、人。 他的心,亦微微颤动着。 容陌竟恍惚觉得这是梦境,似乎这世间污浊,只有梦里才会有这般绝美的景儿和美到极致的人儿。 他们似乎飘到了湖中央,四处不见船只,只能看到远处一两点的光亮,那里才是岸边,却距离很远。 “你醒了?”这一声婉转动听。 容陌收回视线,看向陆雪微,但见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眸里盛着万千星光。 心不由得一动。 “陆姑娘,这是?” “还醉着吗?” 容陌揉了揉额头,确实还有些晕,但已经清醒了。 陆雪微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倒也不是想让他感激她,而是希望他长个心眼。 容陌听后,眉头皱紧,脸色十分难看。在他看来,人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这两个同窗家贫,他时常帮他们,本是出于同窗之谊,他们却认为是应该的。而一旦不让他们索取了,他们就会怨恨他,甚至害他。 今晚若真让他们成事了,那他会落下一生的污点,被国子监除名,不能参加科举,前途尽毁! 想到这些,容陌脊背发寒。 然,陆雪微帮了他。 容陌看向陆雪微,拱手向她行了个大礼。 “陆姑娘,容某……” 陆雪微忙摆手,“拒了你的婚约,我又帮你一回,咱们正好落得不亏不欠。” 容陌怔了怔,而后摇头道:“婚约本就要两厢情愿,没有谁对不住谁,这次是陆姑娘帮了在下,然在不实不知如何回报,陆姑娘以后若有需要,在下必定全力相助。” 陆雪微笑笑,她救顾承继,亲近韩子俊,勾、引顾敬煊,都有目的,只有对容陌,她无所求亦是最真心。 这日,左思迁急匆匆来到定西将军府。 后院,林宗和苏迟正拿剑比划着。这林宗长得高大壮实,一身蛮力,而且在战场上历练过,出招又狠又准。 而苏迟相较于林宗,则显得瘦弱许多,不过他身形灵便,而且出招很快,打得的林宗眼花缭乱的。 趁着林宗正晕头转向,苏迟一家把人踢翻了。 林宗躺在地上,仰天大喝:“苏迟,你个龟儿子!” 苏迟大笑,“你骂我爹啊,尽情骂,我喜欢听。” 林宗坐起身,捂着胸口,红着眼睛道:“你踢到我心窝窝了。” “你心长偏了?” 林宗抿嘴,默默的换了个位置,“好疼!” 左思迁见二人打完了,忙上前把苏迟拉着坐到石凳上。 “天大的好消息!” 苏迟一愣,“什么?” 左思迁眼眸贼亮,“曹贤马上风了。” “哪个曹贤?” “京郊大营副统领。” “哦,你跟他有仇?” 左思迁气得想抽苏迟脑袋瓜一巴掌,“这曹贤是京郊大营副统领,这官职说大不大,但京畿重地,权利却不小。这曹贤最近也不知触了很霉头,似乎是家里的护院闯了什么祸,反正连累他被剥夺了实权,只挂个虚名。而这次,他不但逛花街,还得了这病,如今已经被朝廷免职了。” 苏迟见左思迁一脸激动的样子,还是不大理解,“所以呢?” “所以京郊大营副统领的位置闲了下来!”左思迁看着苏迟,这下他说的明白了。 “然后呢?” 左思迁瞪大眼睛,“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我该有什么想法?” “我……” 林宗凑了过来,巴巴瞅着左思迁,“老左,你罗里嗦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左思迁无语半天,所有三人中,也就他长了脑子? “自然是由你顶这个缺儿!”左思迁急道。 苏迟这才敞亮了,“不过……” “你还想当废物?”左思迁堵住苏迟的嘴。 想到陆雪微骂他是废物,苏迟冷哼一声,“本世子绝对让她刮目相看!” 第142章 哥哥舍不得 又过两日,陆雪微得到消息,苏迟补了曹贤的缺儿成了京郊大营副统领。她这颗心也就落实地了。她都帮他做到这份儿上,若他还不肯上进,那她只能任他疯了。 他一个镇国王府的世子,想补一个副统领的缺儿,不过一句话的事,但看他愿不愿意了。当然这位子容易坐,但上有正统领,下有三万将士,也要有本事才能站稳脚。 这些日子,她都在胡同里住,没有回督公府。 这日,估摸着时候,韩子俊也该下朝了。陆雪微来到督公府,直接去了韩子俊书房。 明炤在屋前守着,见到陆雪微来,一向木然的脸上竟有些激动。 “宝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陆雪微撇嘴,“他赶我走的。” 明炤小声道:“督主还不是怕您受委屈,而且陆将军……” 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明炤忙抿紧嘴巴。 “我爹找哥哥了?” “这个……”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她就说哥哥的态度怎么突然就变了,原来是她爹的缘故。来硬的,韩子俊不怕,估计是一些软钉子,说什么为她好的话,韩子俊才舍得把她赶走的。 她哼了一声,抬步进了屋。 屋里,韩子俊正在处理公务,见她进来,微微怔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陆雪微不理他,走到书架旁的画缸前,开始翻找。打开一幅不是,便扔到一边,接着拿起另一幅打开。不多一下,这满地都是散开的画轴了。 韩子俊揉了揉额头,“找什么呢?” 陆雪微终于找到了,乃是那幅出自前朝名家顾尚之手的《八仙闲居图》,说什么无价之宝。 见这丫头又抽出了这幅画,韩子俊难得有惜宝之心,小心的瞅着,生怕她一不高兴就撕了。 “这幅画,我要了。”陆雪微道。 韩子俊叹气,“你有何用。” 不会是拿去撕着玩? “你管我有何用。” “小宝!” “你舍不得?”她红了眼。 韩子俊怕陆雪微哭,忙道:“你拿去就是。” 陆雪微哼了一声,抱起那画轴,转身就走,多余的话也不说。 明炤见陆雪微进去这么一会儿就出来了,怕二人谈不合,于是小声道:“宝姑娘,可回后院休息?” “不回。” “那您……” 陆雪微冲明炤招了一下手,让他近前来,“你回头把陆奉武放了。” “放了?” “嗯,你照办就是。” “是。” 回到家里,宁儿送了一杯茶上来。 “姑娘……” 陆雪微正在看医书,听到这声抬头,见宁儿有话要说。 “怎么了?” “您不是说咱们过两日就回将军府?奴婢不是想回去,而是担心四姑娘……” 陆雪微失笑,“你啊,姑娘我是要回去,但也要他们来请才行。” “啊,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欠钱的和借钱的能一样么!” 宁儿想说,姑娘这如意算盘可能要白打了,陆家那些人怎么会上门请姑娘回家,能回去的时候给开个门就不错。 然当天晚上,院门被敲响了。 宁儿打开门,来人是陆家的管家。 “你与他说,我睡了。”陆雪微说着睡了,但正在梳妆。 “啊?可管家说有急事。” “陆家的急事与我何关。” 宁儿似懂非懂,去外面回话了。 那管家去后不久,陆三爷来了。 这次,陆雪微才露面。 这陆三爷刚左迁吏部,虽只是小小主事,但吏部位于六部之首,算是一个肥缺。然他一个外调官员,本没有这等好差事,还不是仰仗了将军府的面子。 陆家三爷的头衔,可比一个吏部主事来的响亮。 这陆三正值壮年,留着八字胡,穿着素简的长袍,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见到陆雪微来,他忙迎了两步,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阿微,我是你三叔。” 陆雪微两手搭在腰侧,屈膝行了个礼。 “三叔,夜已深,不知有何急事?” “刚才管家没说?”陆三皱眉。 陆雪微一笑,“说什么?” 陆三揣不准陆雪微是不是故意的,但他临出门的时候,白老夫人跟他说了一句:这丫头,心就是冰块雕的,七窍玲珑却也冷到了极点。 陆三心思婉转,继而把脸上那一抹急色给掩了去,温和道:“三叔来接你回家。” 陆雪微望了一眼满天星斗,轻笑出声:“又不是进鬼门关,何至于三更半夜?莫不是,侄女就这般见不得人?” 第145章 救治陆奉武 陆雪微带着宁儿和陈妈妈上了台阶,走到白老夫人和老夫人跟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老夫人笑得仪态大方,而老夫人只嘴角扯起,笑得别提多阴沉了。你看,这二人高下立现。 陆雪微冲二位行了个礼,“姑祖母,祖母。” 又冲陆三夫人行了礼,姐妹之间也见了礼。 “阿微,回家就好。”白老夫人笑道。 “哼,可是给足了你面子?满意了?还不快去救奉武!”老夫人又气又急。 陆雪微仍旧摆着笑脸,只是眸子沉了下来。 白老夫人沉下一口气,侧头睨了老夫人一眼。这陆雪微好不容易请回来了,难不成还要把人气走,这番折腾图什么? “阿微,咱们回家。”白老夫人拉住陆雪微的手,带她往大门里面走。 陆雪微点头,冲旁边陆三夫人她们,道:“大家也进来。” 陆雪寒拉着陆轻染故意走到后面,不是撇一眼前面的陆雪微,“四妹,她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主我们是客似的。这是陆家,她出嫁了,等同于泼出去的水,后被休弃,那再回娘家,她是客才对。” 陆轻染笑笑,没有接话。 “还有西院,本来你们三房住着,她一开口,你们连夜要给她腾地方,我都替你们难受。” “其实住哪儿都一样,我不在意。” “你啊,你性子太好。等相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这陆雪微不是善茬,以后你只有吃亏的份儿。” 陆轻染属于那种一看并不觉得多美,但越看越顺眼的那种,而且因爱读书,自有一个书卷气,儒雅端庄,气质卓然。 她这人也不爱计较,心想着不管陆雪微多难相处,只要她不惹她,便不会有事。 陆雪微直接被带到了陆奉武那院,既然已经回家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进了屋,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冲鼻而来。 她走到床前,见伤在胸口,虽用细布包扎止血了,但血还在往外渗。 已经流了这么多,也就剩一口气的事了。 “我们按你说的办了,若是你不能救活奉武,我这老婆子便跟你拼命!”老夫人指着陆雪微怒道。 “闭嘴!”白老夫人喝了一声。 “大姐,你管天管地,还不许我说一句话了?” “大夫也不是神仙,还能从阎王殿抢人不成?” “你!” “阿微尽力就是,你别强人所难!” 陆雪微回头冲白老夫人点了一下头,“阿微自会尽力。” “好好。”白老夫人忙点头。 这陆家大房无子,二房就这一个陆奉武,先前在军中还算不错,只是后来颓废了。三房还有一子,不过是庶子,三夫人不许进门,如今和他娘在外面住。 因此这陆奉武,在陆家人眼里可真真是个宝儿。 陆雪微俯身查看那伤口,虽深但并没有伤及要害,不然他早就死了。让闲杂人都退下后,陆雪微写了张药单给陆昊,让他派人去抓药。 “准备清水、剪刀还有针线,我要给他缝合。”陆昊忙吩咐下人去办。 女眷们都出去了,陆三爷身为家里的男人,还留在屋里。他看着陆雪微,不免有些怀疑,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真能比之前请来的那些白胡子老大夫还厉害? 然,不多一会儿,他想法就变了。 只见陆雪微利落的拆开浸透血水的细布,先用水清理了伤口,继而用剪刀把伤口旁边的烂肉一坨一坨剪下来。 血水一盆一盆换,里面还飘着烂肉。 他一个读书人,哪见过这阵仗,当即腿就有些发软。 而陆雪微镇定自若,手又快又准,等清理好了伤口,然后开始缝合。那是在缝肉,可看她那轻巧的样子,简直就像在缝衣服。 昏迷中的人发出虚弱的惨叫,甚至疼得颤抖,而她最多给个眼神,手上停都没停。 等缝合好,她静了手,自怀里掏出一小瓷瓶,把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而后用细布包扎。前前后后也就一个时辰,伤处理好了,人也救回来了。 “阿微,奉武他?”陆昊一脸关切。 陆雪微撇了一下嘴,“能捡回一条命。” 陆昊松了一口气,回头跟陆三爷道:“你去外面跟她们说一声,不必担心了。” 陆三爷脸色发白,木木的点了一下头,转身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栽倒。 而不多会儿,那买药的小人回来了。 陆雪微又交代了一下如何熬药,怎么喂进去这些,然后才从屋里出来。 第146章 陆家这些人 “奉武被关在诏狱这么久,一出来就出了这种事,你们不觉得有蹊跷?”老夫人拄着拐杖,刻薄的脸上带着怒色,“要我说,没准儿就是陆雪微这丫头让东厂动的手。” 白老夫人皱眉,“行了,话不能乱说。” “这丫头歹毒的很,她今日能害奉武,明日就能害咱们!” “我爹娘便死的不明不白……”萧落寒眼圈红了,拿出帕子捂着。 陆轻染隔了几步远,不经意晃到陆雪微自屋里走了出来。她就站在屋门口,静静听她们说着,面上透着冷意。 “大姐。”她喊了一声,同时也是提醒其他人。 白老夫人转身看到陆雪微,想到刚才她们说的话,多少有些不自在。 “阿微辛苦了,先回去休息。” 陆雪微笑笑,“祖母,你怀疑是我让人暗杀陆奉武?” 老夫人没想到她竟问的这么直白,一时倒有些尴尬,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不过她为长,这派头还是要拿稳了。 “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此时陆昊走了出来,陆雪微转身,道:“爹,女儿这刚进家门,就被人兜头泼了一盆脏水呢!” 陆昊脸色铁青,冲下面老夫人道:“奉武的事,自有官府来查。母亲,你比官府知道的还多?” “老大,这丫头还记恨着静姨娘的事……” “母亲!” 老夫人一时口快,也后悔提了静姨娘,毕竟这事,她是亏心的。 陆雪微眸子一冷,“我姨娘,也是某些人配提的!” “你!” 陆雪微嘴角勾起,眸光凌厉:“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祖母,难道忘了二叔是怎么疯的?莫不,还是姨娘找错人了?” 老夫人想到老二,只觉脊背发凉,生生的不敢再开口。 “阿微,爹送你回屋里休息。”陆昊温声道。 “好。” 这御赐的将军府,处处亭台楼阁,水榭玉桥,又有诸多盆景点缀其间。自陆奉武所住的偏院出来,经过一条乍甬道,便见一垂花门,进了门两边是抄手游廊,雕梁画栋。 院中假山怪石,又有青竹掩映,气势不凡。 自游廊上下来,穿过穿堂,便到了西院。这西院乃两进的院子,前面是书房和会客的厅堂,绕过书房才是后院。 五间大房,东西有厢房,琉璃瓦白玉柱,轩昂壮丽。 这将军府,一步一景,看得人目不暇接,又真真正正感受到这才是将军府。 宣武大将军府! “这西院原是你三叔他们住的……” “我住不得?”陆雪微挑眉。 陆昊被这话刺了一下,脸上有些讪讪,“阿微,爹住前院,好守着你,可行?” 陆雪微笑笑,“好。” 无非是,她占了西院,陆昊把他住的院子给三房腾出来了。这位好大哥,吃亏都吃习惯了,也就他这样,才惯的那些人占便宜都理直气壮的。 见他们进来,院里的丫鬟小厮们都排排站好。 “阿微,你看看这些下人可还合适?”陆昊问。 陆雪微打眼过了一遍,道:“我喜欢清静,以后你们在院里少说话多做事,自不会亏待你们,若谁揣着二心,让我发现了,到时就别怪姑娘我心狠了。” 下面的人应了一声,陆雪微便让他们各忙各的了。 她带了宁儿和陈妈妈来,倒也不会不习惯。 请了陆昊进屋,陆雪微让宁儿和陈妈妈在门口守着。 “爹,陆奉武这事,您不觉得奇怪?” 提到这事,陆昊脸色沉了沉,“这事莫不针对的是将军府?” “呵。”陆雪微笑了一声,“陆奉武这废物,杀了他,还能动摇将军府不成?” “阿微!”陆昊皱眉。 陆雪微耸肩,“话不好听,但我也没说错?” 陆昊叹气,这陆奉武原在他手下,还算英勇,而且有他提拔,本是不愁前途。只是后来,他刚愎自用,激进不听人劝,害几名兵士枉死,这才免了职。 “那若不是针对将军府,便是他的私仇了。” 陆雪微静默了一会儿。道:“我怀疑一人。” “谁?” “瑞王。” 第147章 给父亲洗洗脑 陆昊腾地一下起身,忙左右看了看,这才想起他们进屋的时候,女儿已经把下人们都遣退了,还让宁儿守着门。 “这话可不能乱说,而且他为何要杀奉武,根本没有理由!” “在雁归城的时候,陆奉武是不是经常在您面前为瑞王说话?” 陆昊眉头蹙起,“虽是这样……” “瑞王曾派人去雁归城,向您求娶过女儿?” 陆昊点头,“有这事。” 但被他拒绝了,因当时女儿和陈继已经发生了那事。 “陆雪寒迷晕我,把我送到陈继的床上,以此坏了我和容家的亲事。而容家的人只怕还没回京,瑞王的人已经出发去雁归城求亲了,谁给他的消息?” “这……”他倒是没想过这一点。 “还有瑞王的人曾潜入我们陆家,后因偷行军图被守备府的人抓走了,那他如何潜入我们陆家的,难道没有内应?” 这里面弯弯绕绕的,陆昊听来只觉头大。 “按着他们的计划,我和容家退亲,瑞王来提亲,我嫁给瑞王,而陆雪寒嫁给容陌。您做为北疆的统领,为了我这个女儿,也必定会扶持瑞王,到时陆奉武就是最大的功臣。” “那若照你所说,奉武是瑞王的人,瑞王为何要杀他?” 陆雪微冷嗤一声,上一世,瑞王自然会重用陆奉武。可这一世,他们的计划被她搅和了,陆奉武在顾敬煊眼里就是个无能的废物。 “陆奉武进了诏狱,您觉得瑞王害怕什么?” “什么?” “瑞王让陆奉武在北境必定做了很多好事,他害怕陆奉武胡言乱语些什么,把他给卖了!一个没用的棋子,还有可能暴露自己,自然杀了最保险。” 陆昊像是被人打开了脑子,强行灌输了这么多东西,一时半刻还真想不明白,理解不了。 “这都是你的猜想而已。” “爹,女儿这些话,很快会被验证。” “哦?” “爹等着就是。” 陆昊一脸沉重的离开了,陆雪微坐在罗汉床上,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她猜到了瑞王会派人暗杀陆奉武,所以特意让人暗中保护,也正因此,陆奉武才捡了一条命。 杀陆奉武,太简单。而她要的是,让陆昊防备顾敬煊,别像上一世一样,被他的宽和仁爱的假象给骗了。 这时一丫鬟送来茶点,陆雪微微微蹙眉,回头见宁儿跟在后面,一副憋屈的样子。 “姑娘,奴婢给您煮了茶,这糕点也是奴婢自己做的。” 陆雪微打量着这丫鬟,穿着藕粉色的襦裙,比一般丫鬟的料子要好,脸上带着热切的笑,话里话外都是讨好,明显是想在她面前露脸。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兰儿,西院的一等丫鬟。” 陆雪微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茶,继而放下了。“原在谁身边伺候?” “三夫人。” “三夫人喜欢喝毛峰?” “是,夫人说毛峰芳香扑鼻,韵味悠长,奴婢想着姑娘定也喜欢。” 陆雪微挑眉,“你怎知本姑娘喜欢?” 兰儿面色一僵,“奴婢以为是好茶。” “茶是好茶,可本姑娘喜欢西湖龙井。” “那奴婢再重新给姑娘煮一壶来?” “去,煮好了交给你宁儿姐姐送来。” 兰儿低下头,恨恨的咬了咬牙,而后退了下去。 那兰儿离开后,宁儿上前委屈道:“姑娘,本来奴婢要送进来的,她非要亲自送来,还说奴婢粗枝大叶,不适合侍奉姑娘。” “你确实粗枝大叶。” “姑娘!” 陆雪微笑,“不过姑娘还是习惯你在跟前,行了?” 听了这话,宁儿才高兴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四姑娘?” 陆雪微往后一躺,“先让我清净一日。” “姑娘,你好过分!”宁儿噘嘴。 “那半日总行了?你姑娘昨夜都没睡,当行行好,可怜一下?” 宁儿哼哼一声,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陆雪微很困,却也没睡多久,大概刚换了地方,还不大习惯。见她起身,宁儿便来来回回在她眼前晃,陆雪微没法,只得带着她去找陆雪云。 问过奴仆,只陆雪云眼下住在西偏院,倒是离她这院不远。 第148章 姐姐坏 出了垂花门,穿过一条游廊便到了。进了院儿,但见院里石桌旁坐着两人,正弯腰低头做什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四姑娘!”宁儿兴冲冲喊了一声。 陆雪云回头,见到宁儿,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又看到陆雪微,嘴一撅,回头不理她们,只是肩膀抖动着,一看就是哭了。 陆雪微笑笑,视线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陆轻染起身,冲陆雪微行了个礼。 她对陆轻染没有什么敌意,更没有亲近之意,上一世时,她回京不久就嫁给了顾敬煊,而陆轻染远嫁,二人都没见过几次面。 陆雪微冲陆轻染颔首,而后走上前,看到桌上放着一只碗,碎了的,但被黏了起来,还有一块碎片没有拼上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陆轻染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半晌才道:“我们昨儿中午在祖母那用饭,四妹不小心打碎了这碗,祖母让粘起来。” 陆雪微皱眉,“一只碗,她何至于?” “呃,也就碎了几片,其实还好。”陆轻染干巴巴道。 “呜呜……”陆雪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宁儿坏……姐姐坏……你们不要云儿了……” 宁儿忙哄着陆雪云,“四姑娘,我们没有不要你,真的,你看我们也回来陪你了。” “你们坏!” “四姑娘,对不起,宁儿没有看好你,下一次一定不把你弄丢了。”宁儿说着也红了眼睛。 “行了,别哭了。”陆雪微声音稍稍大了一些。 陆雪云撇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姐姐凶云儿……哇哇……” 见陆雪云越哭越起劲,哭声嘹亮高亢,陆雪微脸僵了僵,赔着好脾气道:“姐姐错了,还不行?” “哇哇……” 陆雪微又开始脑仁儿疼了,“陆雪云,可以了啊!” 陆雪云偷瞄陆雪微,怕姐姐真生气,又不要她了,于是起身扑到陆雪微怀里,“姐姐,你是不是不要云儿了?” “没有。” “骗人!” “真没有,以后你还跟着姐姐住,可好?” 陆雪云哼哼一声,虽还有气,但好在不哭了。 “姐姐,你看,好疼。” 陆雪云举起自己的手让陆雪微看,那食指上有一道小口子,应该是被碎瓷片划的。 “还疼?” “姐姐吹吹。” 陆雪微脸黑了黑,但怕陆雪云继续哭,只敷衍的吹了一下。 “不疼了!”陆雪云开心道。 陆雪微笑笑,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她见陆轻染正拿起最后一块瓷片拼,动作很轻很柔,而这时她看到她手上又很多细小的伤口。 最后一块拼上,陆轻染正要松一口气,哪知下一刻,哗啦一声,这碗又碎成了几片。 “云儿怕,云儿不是故意的。”见碗碎了,陆雪云急得要哭。 “四妹别急,我们再拼就是。”陆轻染忙安抚陆雪云。 见陆轻染真打算重新拼,陆雪微皱眉,“你们拼几次了?” 陆轻染有些不好意思道:“从早上一直拼到现在,好多次都是拼好了,可撑不了一会儿就又碎了。许是面糊太稀了,我再去重新打一点。” “行了,别拼了。”陆雪微道,一只碗而已,何至于把人为难成这样。 “祖母要打云儿的!”陆雪云吓得身子都在发抖。 “她打你?”陆雪微脸色沉了下来,“以前打过?” 看陆雪云吓成这般,定是打过的。 陆轻染忙道:“本来……其实……” 陆雪微看向陆轻染,“三妹,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陆轻染叹了口气,“昨儿中午四妹打碎的,本来祖母也没说什么,不过昨夜大哥出事了,祖母想起这茬,便说打碎这碗不吉利。她也是担心大哥,心焦气躁,这才让人把碎片拾回来,让四妹把碗拼好。其实拼不好也不会真怎样的,大姐不必急。” “若不会怎样,三妹何至于手都伤成那般了,还要再拼?” 陆轻染忙背过手,心虚道:“闲来无事而已。” 本是陆雪云的事,这陆轻染也算是尽心了。 “这事交给我,你们别管了。” 陆雪微起身,让宁儿把那些碎片收起来给她。 “大姐,祖母眼下正在气头上,还是……” “三妹放心,她心情再好,见到我也会生气的。”陆雪微冲陆轻染挑眉一笑。 陆轻染怔了怔,但还是不放心,让宁儿照顾陆雪云,她忙跟上去了。 第149章 瑞王想娶她 老夫人和白老夫人都住在东院,好在东院很大,一分为二,谁也不碍着谁。陆雪微过去的时候,老夫人刚午睡起身,看到陆雪微,那脸上当即难看起来。 “请安就罢了,你以后安分一些,少气我这老婆子就是。”老夫人没好气道。 陆雪微近前,面露讥笑,“不早不晚的,请什么安,祖母睡糊涂了。” “哼!” “听说您让云儿拼这碎碗?”她举着手晃了一下,布袋里碎片哗啦一响。 老夫人冷哼,“平白打碎个碗,晦气死了。” “晦气之人说晦气。”陆雪微把那布袋结结实实仍在地上,又是哗啦一声,碎片更碎了,“我却说碎碎平安。” “你这是在谁面前耀武扬威呢?”老夫人气得猛地一拍桌子。 “以后云儿跟我住,祖母有什么事还是冲我来。” “你……” “还有,您打过云儿?” “我身为她的祖母,她不听话,打她怎么了?” “以后别让我看到。” “好啊,你就是这般跟长辈说话的,你还有没有教养?” “教养那东西,我从来没有啊,祖母难道不知道?” 老夫人气的咬牙切齿,这陆雪微就是个软硬不吃的,拿长辈的威严根本压不住她。 陆雪微从厅堂出来,见陆轻染就等在外面,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走。” 陆雪微走在前,陆轻染跟在后面,看着这位大姑娘,陆轻染竟有些羡慕。便好似有一个框子,她在里面,而陆雪微在外面。 她一言一行都被框正着,然其实她更羡慕外面的人,那人肆意张扬,光彩夺目。 晚上,陆昊回来,父女俩时隔两年多,再次同桌用饭。 陆昊想起女儿刚嫁给陈继那会儿,她喜欢自己亲自下厨,忙前忙后的,不亦乐乎。他不爱说话,陈继也是,女儿平日里话也不多,但那时候却是叽叽喳喳说不停。 陈继偶尔回应她一句,她就笑得十分开心。 “下午的时候,瑞王来过,说是听说了奉武的事,特意带了太医来。”陆昊道。 “他那是坐不住了。” 陆昊不语,说实话他对陆雪微昨晚那些话,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当年行军图一事,瑞王往他府里安插人,他的说法是为了早点找到那真的行军图,不让沈大将军和那三千将士死的不明不白。 那时他就想,太子设局陷害秦王,不惜搭上这么多将士的命,而瑞王却是在寻找真相,为英魂鸣冤。的确,那时候他对这瑞王生了好感,亦有扶持之心。 可若奉武这事真乃他所为,他就要好好想想了,自己对这瑞王的看法是不是错了。 知父亲还不信,陆雪微也不多说。 “他还提了当年派人去雁归城提亲的事。” 陆雪微点头,“您明白他的意思?” 陆昊笑,“爹又不傻,他是想娶你。” “哦,您什么想法?” “你成过亲的事,咱们虽不至于逢人就说,但也瞒不住,爹提了一句,他却说不在意。” “难得呢,有个人不在意女儿的过去。” “爹知你定忘不了陈继,不过这瑞王还算是通情达理之人。” “爹,您答应了?” “当然没有,我说要问问你的意思。” 陆雪微笑,“不急,女儿的亲事,您可要好好把关。” “也是,还有一事,你不知道,镇国王府也派人向咱家提亲了。” 陆雪微怔了一下,“镇国王世子?” “嗯。” “向谁?” “你三妹。” 陆昊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只是这位世子的名声实在是……” 陆雪微失笑,苏迟和陆轻染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白老夫人能同意?” 陆昊愣了愣,陆雪微没问她三叔三婶儿同不同意,没问祖母同不同意,问的却是这位姑祖母。这孩子眼睛太毒了,知道在陆家,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也知道这白老夫人偏宠三姑娘。 “你姑祖母一门忠烈,只剩下她和一位体弱多病的儿媳,我们远在北境无法照料,她二人一直跟着你三叔一家住。轻染是在她老人家跟前长大的,自然亲近一些,不过以后日子长呢,你姑祖母也会喜欢上你的。” “爹,女儿确实很讨长辈喜欢呢!”陆雪微狡猾一笑。 陆昊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啊!” 这话,分明连她自己都不信! “这镇国王是唯一的异姓王,深得皇上信重,岂是能得罪的。白老夫人发愁,你三叔三婶也愁,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陆雪微听到这里,突然有一种即将掉坑里的感觉。 她未知危险,但这种感觉往往很准。 第150章 陆奉武成了木头人 翌日,陆雪微是被宁儿叫醒的。 “姑娘,大爷在外面等您呢,好像有急事。” 陆雪微打着哈欠起身,梳洗好后出来,见他爹果然在院子里,一脸焦急的样子,来回踱着步子。 “爹。”她上前。 陆昊看到她,忙道:“快随爹去看看你弟弟,他有些不对。” 陆雪微跟着陆昊来到偏院,白老夫人他们都在,一个一个脸色都不好。尤其是老夫人,似是站都站不住,由两个婆子搀扶着。 进屋,陆雪微见陆奉武直挺挺的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双眼呆滞无声,眼皮连眨都不眨。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没有反应,叫了一声,也没有反应,完全就是个木头人。 “昨晚就这样了,丫鬟以为是刚醒太虚弱,可到了今早上,仍是这样,才发觉出不对来。”陆昊道。 陆雪微给陆奉武诊脉后,让她爹帮忙把陆奉武扶起来,而后在他脑袋上翻找。 “阿微,你在找什么?”陆三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找到了。”陆雪微道。 她让陆昊和陆三凑近来看,指着那发际正中往上一点,“这里有个很小的针眼。” 二人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瞅准了,可仍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阿微,你是说有人给他扎了一针?”陆三不解的问。 “这是神庭穴,乃足太阳膀胱经、足阳明胃经和督脉的交会穴。说多了,你们也不明白,简单来说就是有人往他这扎了一针,而针上有毒。毒汇入血脉,损伤了他的脑神经。”陆雪微沉声道。 “这这……”陆三看向陆昊,“也没谁懂这些……” 突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什么了。显然陆昊也想到了,脸色沉了下来。 昨天只有顾敬煊带来的太医接近过陆奉武,也只有他懂这些。 “怎么会?”陆三震惊道。 陆昊想起陆雪微说过的那些话,显然这事印证了她说的话,顾敬煊要杀人灭口。 “阿微,能治好吗?” 陆雪微摇头,“脑损伤是不可逆的,治不好。” 是真治不好,非是她推脱。 从屋里出来,陆三说明了情况,院里的人悲痛不已,尤其是老夫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就说这丫头黑心黑肺,她才不会救奉武,不但不救还要害他!”老夫人指着陆雪微又哭又骂。 “娘,阿微已经尽力了。”陆昊冷声道。 “你就糊涂,她和她娘一样,是来向我们陆家讨债的!她是恶鬼啊,不杀了我们所有人,她不甘心!” 老夫人气急之下,竟然脱了自己的一只鞋砸了过去。 陆昊看到,一手挥了去,“够了!“ “你这不孝子!哎哟,我孙儿啊,我唯一的孙儿啊!”老夫人悲恸大哭。 陆雪微一脸冷傲,不屑的睨了老夫人一眼,抬步往外走。 只是刚下了台阶,那陆雪寒却噗通一下归到了她面前。 “大姐,求你救救我哥,你一定有办法救他。我知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我代他向你磕头赔罪,求你看在一家人的份儿上救救他。”陆雪寒说着开始磕头,一下一下的,额头很快就肿了。 “大姑娘,三婶儿也说一句,你可不能因为私怨而见死不救,到底是一家人呢!”陆三夫人帮腔道。 “阿微,你真尽力了?”白老夫人皱眉。 陆雪微叹了口气,“倒还真有一个法子,只是……” 所有人齐齐看向她,只等着她开口。 陆雪微却摇了摇头,“不行,有一味儿药引子太难得了。” “什么难得?太贵了?”陆三爷忙问。 “确实十分珍贵。”陆雪微道。 老夫人冲到前面,指着陆雪微喊道:“只要能救奉武,不管那药多贵多珍稀,大不了倾尽将军府所有。我老婆子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除非你舍不得!” 陆雪寒啜泣道:“姐姐,求你救救大哥,我愿意……愿意拿命赔给你。” “阿微……” 陆昊要说话,陆雪微摆手打断了他。 “其实我要的就是二妹这句话。” 陆雪寒愣了一下,“大姐什么意思?” “你真愿意拿命换你哥的命?” “若能救我哥……”陆雪寒咽了一口口说,怎么感觉陆雪微好像不是在吓唬她,“我愿意……” “好!” 陆雪微拍了拍陆雪寒的肩膀,“你们兄妹情深,我真是又欣慰又感动。” “阿微,你打算怎么救奉武?”白老夫人皱眉问。 第151章 看,我确实尽力了 陆雪微直起身子,手端在前,神色肃敛,清傲冷厉,“我曾偶得一本古书,上面有很多方子,为当世罕见,甚至闻所未闻。其中有一副方子当下便可用,方子中其他药引子倒也好找,无非人参鹿茸这些珍稀之物,只有一味儿,叫做脑精,需从病人亲眷脑中抽取才可。” “脑精是何物?”白老夫人问。 陆雪微指了指自己的头,“先在脑袋上打一个洞,而后把竹管插进去,流出的水样物就是脑精了。” “打个洞……”陆三爷想起之前陆雪微给陆奉武清理腐肉那血腥的一幕,不由瑟缩了一下,这次换到脑袋上,光想想脑壳都疼,“往脑袋上打个洞,人还能活?” 陆雪微点头,“能。” “那人即便能活,可没了这什么脑精,脑子就空了,岂不要成……傻子?”陆三夫人巴巴瞅着陆雪微。 陆雪微只叹了口气,显然三夫人猜对了。 “这什么法子,你这死丫头就爱唬人!”老夫人脸色难看道。 “祖母,孙女再出格,也不能拿各位的性命开玩笑?”陆雪微一副大受冤枉的样子。 “这可说不准!”老夫人哼了一声。 陆雪微无奈一笑,“那祖母可以试试啊,您不是说有一线希望也要救陆奉武?况,我有八成的把握。” “才……才八成!”老夫人打了个磕巴 “您刚才说要倾尽所有的。” “我是说了……” “奉武是祖母的心头肉,只要能救她,您肯定愿意把自己的脑精给他是?”陆雪微定定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青白交加,最后干脆装晕,捂着头不说话了。 陆雪微又看向陆雪寒,“二妹,你刚才是不是说了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你哥哥的命?” 陆雪寒想到要在脑袋上打个洞,不由瑟缩了一下。 “这法子太恶毒了。” “二妹放心,我会给你麻醉的,只要睡一觉就好了。哦,当然了,你不会死,只是会变成陆奉武现在这样。” 陆雪寒只觉一股凉意自脊椎骨蔓延到头上,脑子都是凉的。 “祖母,其实二妹年轻,比您更合适。”陆雪微看向老夫人道。 老夫人哎哟两声,“寒儿啊,祖母会记得你的好,你哥哥也会照顾你以后的。” “祖母,您……”陆雪寒咬唇,不敢相信老夫人真的要她牺牲,“我凭什么救他,他日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也没有管过我,我……我不救!” 陆雪微呵呵一笑,抬头看向其他人,“那各位你们呢?” 所有人都低着头,生怕陆雪微点到自己头上,唯有陆昊,一边暗下决心又好似很怕陆雪微的样子。 “爹,您就不用了。” “啊,为何?” “您脑精本来就不多。” “……” 陆雪微扫了在场的人一遍,笑道:“各位看,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从偏院出来,陈妈妈跟在陆雪微身后,气道:“这都什么人啊,那张嘴是喷粪用的!” 陆雪微扑哧笑出了声,“陈妈妈,这句太精辟了。” “你还笑得出来,还不是你自个回来找罪受的!” 陆雪微仍旧笑着,“还挺有意思的。” “你啊!” 陆雪微看着墙角一颗海棠树,突然就有点想韩子俊了,不知哥哥这几日可过得好。 韩子俊从上书房出来,一小太监来禀,说是淑贵妃娘娘召见。、 这淑贵妃是明玉公主的母妃,别人是母凭子贵,而淑贵妃是母凭女贵,从嫔一跃成为贵妃。 那小太监一路引着他来到偏殿,指着西屋道:“督公大人,娘娘在屋里等着您呢。” 韩子俊神色清冷,睨了那小太监一眼,见他瑟缩的低下了头,一副心虚的样子。他也没问什么,朝西屋走了进去。。 屋里哪有什么贵妃娘娘,只有一个宫女,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看到他进来,便愈加慌乱了。 只是下一刻,这宫女一咬牙,竟开始扒拉自己的衣服,扯开外裳,又弄乱了里衣。 “救命啊!救命……督公……奴婢不愿意……求您放过奴婢……放过奴婢!”宫女豁出去了,大声嘶喊起来。 韩子俊眸子一冷,见这宫女扑了上来。 他稍稍闪身,接着一手刀劈了下去,那宫女当即晕倒了。 而这时,珠帘打开,明玉公主带人进来了。 见此情形,指着韩子俊嚷道:“韩子俊,你竟敢在月清宫赶出这等无耻之事,本公主……” 明玉公主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却被韩子俊拉进了屋里,而且一脚把房门给关上了。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韩子俊抵到了墙上。 “你……你做什么?” 韩子俊嘴角一勾,伸手扯开公主外裳的衣带,“公主觉得呢?” “你敢!” 第153章 她一点都不开心 夜过子时,长街两侧店铺所挂灯笼都熄了,唯胡同口那处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陆雪微颠颠跑过去,那里有一个馄饨摊,她过去的时候,老伯正好掀开锅盖,热气腾起。 她透过白雾,见一人坐在条桌后,正是韩子俊。 他偶尔会来这里吃碗馄饨,据明炤的说法是,这老伯做的馄饨好吃。 “老伯,给我来一碗。” 说了这句,陆雪微走过去,坐到韩子俊旁边。 韩子俊转头,无奈道:“一个姑娘家,出嫁前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闺房里做女红,学管家的本事。你看看你,拿不起针线,学不会规矩,整日就知道炼毒,还总往外跑,这样以后谁娶你?” 陆雪微哼了一声,“你以前怎么说的?你说要是没人娶我,你就养我一辈子!” 韩子俊笑笑,“还是嫁出去的好。” “哥哥……” “怎么了?” “我能回督公府吗?” 韩子俊面色僵了一下,“不能。” 陆雪微低下头,“哦。” 这时馄饨煮好了,老伯端了上来。 “姑娘,您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对了,放芫荽吗,一般小姑娘都不爱吃,我这里还有小葱……” “行了!”韩子俊皱眉。 老伯怯怯的看了韩子俊一眼,不敢再说什么,退回到了灶台前。 “吃。”韩子俊把勺子塞到陆雪微手里。 陆雪微舀起一个,放到嘴边吹了吹,而后咬下一口,“好吃。” 韩子俊看陆雪微这般,不由心疼得紧,“阿微……” “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嗯……吃了早点回家。” 陆雪微想说,你们所谓的为我好,但我一点都不开心。然这句话,她到底没有说出来,她可以任性,可又凭什么呢! 一碗馄饨,不论陆雪微怎么慢腾腾的,到底也吃完了。 “小宝,瑞王向皇上透露了想娶你的意思,皇上还在斟酌。” “哦。”她猜到顾敬煊肯定会这么做。 “如是需要哥哥帮忙……” 陆雪微摇头,抬头冲韩子俊笑了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摆平。” “小宝。”韩子俊皱眉。 “哥哥,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你不可能一辈子让我依靠,不可能一辈子保护我,我还是要学会照顾自己,不是吗?” 韩子俊沉下一口气,“好。” 离开馄饨摊,陆雪微大步往陆府走。 走进那条长胡同,前面隐约有个黑影。她走近几步,也就看清了那人。 “秦王殿下好兴致啊!” 她走到顾承继身边,月色朦胧,他的脸半隐半现。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那一半完美无缺的侧脸,而另一半有伤痕的却看不到,所以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他看向她,眸色沉冷。 “你找我有事?” “我没找你啊!” 陆雪微扑哧笑了一声,“我说我心情不好,秦王殿下何至于亲自来,莫不……还关心我?” 顾承继转身要走,陆雪微笑着拦到他身前。 “为何让墨语还跟着我?你知道的,我有自保能力。” 顾承继眯眼,“你说呢?” “我偏要你说!” 顾承继不语,眸光透出几分凌厉来。 陆雪微脸上笑僵了僵,“不是保护难道是监视?” 顾承继眉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随你怎么想。” “是不是?”她咬牙。 “是!” 陆雪微笑了一声,这一声很冷很轻,继而朝黑暗处喊了一声:“带出来!” 她这话音落,两个绿衫女子押着墨语出来了。 “殿下,属下失职。”墨语青着脸道。 顾承继看向陆雪微,神色愈加冷沉。 “秦王殿下,把你布置在本姑娘身边的暗卫收回去。本姑娘有心情陪你玩的时候,可以容她跟着,可现在本姑娘没心情,秦王殿下没有眼色还没有点自知之明吗?”陆雪微冷声道。 顾承继看着露出满身尖刺的陆雪微,心下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陆雪微甩开羽袖,转身背对着顾承继,“殿下,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本姑娘不能保证会不会误伤到你。” 说完这句,陆雪微大步往胡同里面走。 “把她放了,以后再发现有人监视,格杀勿论。” 看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顾承继沉沉叹了口气。 第154章 谈婚论嫁 半个月后,裴锦匆匆来到秦王府。 “十三,李岚死了。” 顾承继本在作画,听了这话,手下一顿,一笔重墨毁了整幅山水画的轻盈。 “定西巡察御史李岚?” 裴锦脸色沉郁,“正是。” 开春,皇上派十六道巡察御史巡查各州郡,这李岚巡查定西,而定西扼守西境,乃是平城大将军所辖之地,这平城大将军是太子的亲舅舅。 李岚一死,很难不让人猜想,李岚查到了什么,而太子杀人灭口。 这李岚与瑞王交好,明里暗里都是瑞王的人。 “十三,你说是不是太子动的手?” “不是。”顾承继把手中毛笔挂到笔架上,自旁边拿起帕子擦手。 “何以见得?” “太子谨慎,李岚不会查到什么,所以太子没有杀李岚的理由。而且李岚一死,等于一盆脏水洒到他头上,百口莫辩。” “难道是瑞王?”为了诬陷太子? 顾承继依旧摇头,瑞王还不敢跟太子硬碰硬,不过他却想到一个人。 陆雪微! 挑起太子和瑞王的战争,利用太子之手杀了瑞王,这才是她的目的。 “老八,去年西境打了一场胜仗,太子曾暗中犒赏了十几个将领,你把这事散步出去。” “啊,为何?” “我自有考量,去。” 裴锦出去后,顾承继叹了口气。太子和瑞王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杀一个李岚还不足以让二人撕破脸,而把这事散步出去,皇上一插手,事情可就严重了。 这半个月来,陆雪微也不出门,还真学起了女红。绣法很多,她不求多只求精,精于一种就好。凭着她的聪慧,还是很快学会了。 这几日开始,她带着陈妈妈开始绣嫁衣。 陆昊见女儿这般安分,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只是提到女儿的婚事,又有些发愁。 瑞王不是良婿,虽他拒绝了,可怕就怕他向皇上请旨赐婚。圣旨一下来,他们还敢抗旨不成? 唯今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赶紧给女儿说定一门亲事,只要两家订下婚约,皇上也不能凭白拆散一段姻缘。 “爹,你看这盖头可绣的好看?”陆雪微撑开手里的红盖头让陆昊看。 陆昊看不出好不好,只敷衍的点了点头,“好好。” 陆雪微倒是很开心,她这绣工也不是拿不出手。 “阿微,过两日是锦衣侯老夫人的寿宴,你是将军府的大姑娘,也该露露脸,这次就和白老夫人一起去。” 陆雪微点头,“好啊。” “呃,去了以后……” “我乖一点就是。” 陆昊反而有点怕听到这句话,每次她说乖乖的时候,总会出点什么事。 转眼到了寿宴这天,一早,陆雪微被宁儿拉了起来。 宁儿给她梳妆打扮,陈妈妈精心搭配了一套衣服,金丝软烟罗望仙裙,腰间束着玉带,外罩广袖千叶海棠妃色外裳,襟边缀着圆润的珍珠,足有上百颗。 宁儿给她挽了螺旋髻,鬓边留着两缕墨发,秀雅不失灵巧。 陈妈妈又拿来一套金镶玉的头面,不过被陆雪微推开了。她只从里面捡了一枝金步摇,插在了发髻上。 “姑娘,这样太素简了。”陈妈妈皱眉。 陆雪微歪头打量着,“足可。” 隆重还低调,这个度不好拿捏,这样就行了。 今日锦衣侯府的寿宴,由白老夫人带着家里的女眷去,老夫人因陆奉武的事,又气又急又憋屈,眼下正病着。 白老夫人住在善慈堂,陆雪微过去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到。 “阿微,来姑祖母跟前。” 白老夫人坐在靠西墙的罗汉床上,陆雪微行过礼后,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你刚回京,没经历过这种场合,姑祖母跟你说说礼节。” “是。” 白老夫人是平阳侯夫人,一品诰命,身份贵重,而且也是个讲究的人,她不容许身边的人给她丢脸,因此说的十分细致。 从下马车说起,什么目不斜视,笑不露齿,尤其见到男子需用帕子挡住脸,要落落大方也要懂得矜持等等。 “最重要的一点,你是宣武大将军府的嫡长姑娘,一言一行代表着大将军府,要端得住这气势。有人挑事,宁给她三分脸色,也不可让人轻视了。 陆雪微点头,“阿微记住了,姑祖母放心就是。” “当然,也别自视甚高。” “是。” 白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这丫头给人一种感觉,那便是活得通透。人有聪慧的有面面俱到的,却很难活出这种通透来,那可能是活了一辈子,临闭眼时回想这一生才有的大彻大悟。 “适逢这种宴席,各名门世家官宦权贵未出阁的姑娘和未娶亲的公子都会去,说白了各家都在踩眼,闲话中可能就促成了一桩亲事。阿微,你是家中老大,这种事也是回避不了的。” 第156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马车听到锦衣侯府外,宁儿扶着陆雪微下了马车,而后走到白老夫人身后,等都到齐了,然后一起往侯府里面走。 锦衣侯夫人迎上前,与白老夫人热络了几句,又有意无意的扫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引着她们往里走。 因还要迎接其他贵客,锦衣侯夫人把她们送进院里,便让身边的丫鬟引着去后院了。 进了东院,院中摆上了戏台子,已经咿咿呀呀唱了起来。宴席摆在两边游廊上,有很多女眷祝过寿后一桌闲话家常。 陆家人一进门,这些人齐齐朝她们看了过来,最后视线就落在了陆雪微身上。有不耻的,有轻蔑的,有冷眼瞧热闹的,更多是在这些情绪下若有若无的惊艳。 而她走过,议论声一哄而起。 “东厂那位宝姑娘就是她啊?” “是了,难怪太监都动心了,果然长得勾人。” “哎哟,还将军府的姑娘呢,我都替她臊得慌。” 走到院子正中央时,陆雪微突然停下脚步,继而转身朝着走得正热闹一桌人走了过去。 那桌上坐着三位女眷,正一口一个‘下贱’一口一个‘狐狸精’说着,不妨陆雪微就走了过来,一时都愣住了。 “阿微!”白老夫人皱眉喊了一声。 “她这是做什么?”三夫人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哼,就不该让她来,真丢人!”陆雪寒添了一句。 陆轻染是真担心,所以跟了上去。 陆雪微走到那桌前,微微一笑,“三位夫人,说了这么多,口渴了?” 在三位惊愕的目光下,她竟执起茶壶,给她们三人添了茶。 “不敢劳烦陆大姑娘。”一位夫人先回过神儿来,满面不屑道。 “可不,您名声在外,这杯茶,我们可不敢喝。”另一位讥笑道。 “别说我们了,在座的大家,谁敢喝您宝姑娘的茶啊!” 最后一位拔高声量,惹得院子里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俨然‘宝姑娘’三个字,都成笑料了。 “大姐,算了,我们先去给老夫人拜寿。”陆轻染上前拉陆雪微。 陆雪微推开陆轻染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三个女人,她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三位是不肯喝面前这茶了?” “不是什么人的茶,我们都喝……” 这位夫人话还未说完,被茶水泼了满面。 “你!”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你太放肆了!”另一位夫人喝道。 陆雪微嘴角一勾,抄起那夫人面前的那杯茶,甩手泼了上去。 “你你……”最后一位吃惊的都说不出话来了,然也不等她说出来,已经被泼了一脸。 霎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轻染看着身前的陆雪微,慢慢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茶泼出去容易,可这么一个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能来参加宴席的都是官眷,一个比一个不好惹的,而且极重面子,往脸上泼茶水,这不等于啪啪打人脸。 还一下打了三个! “你竟敢当众动手,今日将军府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第一个被泼的夫人怒喝道。 “不服气?”陆雪微冷笑,“不过这位夫人,恕我眼拙,你是谁啊?” “你!”这位夫人气得站起身,接过身边丫鬟递上来的手帕,胡乱擦了擦脸,微扬下巴道:“本夫人乃大理寺卿夫人!” “大理寺卿啊。”陆雪微露出微微吃惊的样子。 “哼,现在知道怕了?” “就是在外面养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的那位大人?”陆雪微故意压低声音,只容当下几个人听到。 “你……你……”她怎么知道? 对了,她是东厂的人啊,东厂耳目遍布天下,什么不知道! “我看这位夫人也不服气,不知您是?”陆雪微看向第二位夫人。 这位面上已有忐忑之色,不过还放不下脸面,便道:“工部员外郎赵府。” “原是赵夫人啊,去年您家刚死了一个小妾?” 这赵夫人猛地咬住下唇,再看陆雪微,眼里已便变成了惧色。 陆雪微冷笑,转而看向第三位夫人。 那位见前面两个都不敢说话了,她心想自家那乱七八糟的一堆儿,让这陆雪微说出来,丢脸事小,丢了乌纱帽事大。 “陆姑娘别气,我们不过是……嘴碎,不该妄议他人,实在不该。”她已换成了讨好的语气。 陆雪微端着手退后一步,“三位,我刚才好心敬的茶,你们可还没喝呢。” 茶都到脸上了,怎么喝? 这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各自给各自倒了一杯茶,憋屈的喝了下去。 第160章 故技重施 回到东院,白老夫人她们已经入了席,陆雪微过去,在陆轻染身边坐下。 白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倒也未说什么。 锦衣侯夫人表了两句感谢的话,宴席接着就开始了。 陆雪微往周围随意扫了一眼,不想竟撞上了明玉公主,她正死死盯着她。 那杯茶,亏得她没喝呢! 陆雪微挑眉一笑,举起面前的茶杯,隔空敬了她一杯茶。 哐的一声! 明玉公主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四下的人皆吓了一跳。 “公主,可是有何不妥?”侯夫人忙走了过来。 明玉目光仍死盯着陆雪微,咬牙回道:“这茶可真是好茶!” 侯夫人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看到陆雪微,不明二人的恩怨,只得干笑道:“公主,这茶败火,我给您再倒一杯。” 陆雪微本着好玩的心思跟明玉公主打一回合,之后自顾自便不理她了。 “大姐,这里有桃花酿,你喝吗?”陆雪寒问。 陆雪微应了一声,“好啊。” 这茶委实没什么味儿! “一杯就好,别耍酒疯。”白老夫人道。 陆雪寒笑,“姑祖母不知道,姐姐酒量好着呢。” 陆雪微点头,“一坛两坛,还真别想把我灌醉。” 白老夫人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你还挺得意。” “姑祖母,这也是本事啊!” 祖孙俩难得轻松一回,白老夫人也不说那些讨人嫌的话,只说让她们都少喝点,注意仪态。 不过两杯下肚,陆雪微便觉有些头晕了。 “大姐,你脸好红。”陆轻染担忧道。 “是吗?”陆雪微抬头,身子左右晃动着。 白老夫人气笑了,“还一坛两坛呢!” 陆雪寒笑笑,“我扶大姐去那边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吹吹风就好了。” “去。”白老夫人道。 陆雪微起身,“行了,我自己去就行。” “我还是跟着姐姐。”陆雪寒道。 陆雪微深深看了陆雪寒一眼,没再说什么,朝外面走去。 只是刚出了垂花门,一小丫鬟端着茶壶竟撞了上来,一壶茶洒到了她身上,好在那壶茶不烫。 “哎呀,姐姐,你衣服都湿了。”陆雪寒皱眉道。 陆雪微低头看了一眼,无奈道:“算了,我还是先回家。” “别啊,宴席过后还要赏花呢,姐姐先走也不好。我拿了一身备用的衣服,就怕用饭时沾到什么,宁儿你去马车里给大姐拿来穿。”陆雪寒吩咐宁儿道。 “姑娘?”宁儿看向陆雪微。 陆雪微点头,“去。” 宁儿离开后,陆雪寒扶住陆雪微,“姐姐,我看你脸红的厉害,去那边花厅休息一会儿。” “花厅?” “就在前面不远,等宁儿来了,也好有地方换衣服。” “好。” 这花厅西间有个休息的地方,陆雪寒扶着她进去了。 “大姐,您先躺会儿,我去给你弄杯茶来醒醒酒。”陆雪寒如是说。 说完这句,陆雪寒就出去了。 陆雪微躺到床上,翻身向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吃了。酒里有迷药,她刚喝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了,不过是陪着他们演一场戏罢了。 这陆雪寒故技重施,究竟是没脑子还是太瞧不起她了? 脑子清醒了一些,陆雪微起身来到窗前,把窗子稍稍打开了一条缝往外看。 陆雪寒守在花架下,很快顾敬煊来了,二人在那边说话,举止颇为暧、昧。 顾敬煊想娶她,进而拉拢她爹,可他表了这层意思,她爹拒绝了。他又向皇上请旨赐婚,而皇上出于什么考虑,一直没有松口。他急了,这才想起了这招,先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图婚事。 陆雪微不会让他得逞,但不妨先把这亲事应下。 她要一点一点削了他的肉,打断他的骨头,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他,不过首先她也要跳入这泥潭,和他生死较量。 吱一声。 陆雪微惊了一跳,回头见北边的窗子打开了,一人翻了进来,正是苏迟。 “你……” “先别废话,跟我走!” 陆雪微愣了愣,“我还有事……” “屁事!” 苏迟根本不听她解释,上前扯着她袖子就往外拽。 “苏迟!这里没你的事!”她小声嚷道。 “你这个蠢女人!” “你!” 苏迟见陆雪微不开窍,上去直接把人扛了起来,接着跳出了窗子。 “苏迟,你快把我放下来!”陆雪微急道。 第162章 同嫁瑞王 花厅的事,自然不会闹大。因此白老夫人还不知道,一直等到回家了,陆三夫人才把事情说出来。 白老夫人气得险些晕过去,先让人把陆雪寒关祠堂了。 陆雪微这两日一直在自己院子里,外面闹成什么样,她都没有露过面。只是午后倚窗,看着远处的天空,晴朗美好,心中竟也生出一丝庆幸来。 庆幸她没有走上绝路,庆幸苏迟拦住了她。 这时陈妈妈进来了,说老夫人请她去一趟东院。 她过去的时候,白老夫人和陆三夫人也在,二人看了她一眼,又都别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似是心虚一般。 “阿微,祖母找你说一件事。” 陆雪微看向老夫人,微微笑道:“祖母请说。” “你二妹的事,咳咳,想来你也知道了……” “什么事?”陆雪微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老夫人才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可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便道:“那瑞王和你二妹发乎于情,干了一些荒唐事。” 陆雪微呵了一声,“祖母说的可是那龌龊不堪,寡廉鲜耻之事?” “你!” “当初祖母也是这么说我的啊!” 老夫人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带的好头。” “祖母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阿微没有话说,这就回去自省了。” 见陆雪微转身要走,老夫人忙道:“错在她,自然怨不得你!” 陆雪微这才没有再说什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既出了这种事,便是打死她,陆家的名声也保不住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寒儿嫁给瑞王。可这瑞王却怀揣着别的心思,说他也可以娶寒儿,不过前提是娶你做正妃,娶寒儿做侧室。”老夫人说完看向陆雪微。 “他还有脸说娶我?”陆雪微好笑道。 老夫人脸色沉了沉,“以你那名声,还嫁过人,能做瑞王妃,可是天大的好事。” 陆雪微摇头失笑,“祖母竟然说是好事。” “难不成你还不愿意?” 陆雪微敛笑,冷声道:“我不愿意。” “你!” “他们苟且,拿我遮羞,凭什么我该愿意?” “可瑞王娶你是做瑞王妃的,多少世家贵女眼巴巴盯着那位子,你却还不愿意了。” “祖母死了这份心,我不会嫁给瑞王的。”陆雪微淡淡道。 老夫人没想到陆雪微态度这般强硬,她看向白老夫人,想让她帮忙说句话。 白老夫人却叹了口气,“罢了,总还有其他办法。” “大姐,这事不能拖啊!”老夫人急道。 “拖着,那瑞王拉拢陆家不成,总不能为了这事还得罪陆家。”说完,白老夫人看向陆雪微,“不过这件事,瑞王定不肯善罢甘休,你的亲事也要尽早订下来。” 陆雪微哼笑一声,老夫人把她往火坑里推,而白老夫人又何尝不是这心思呢! 回到西院,陆雪微都还没进屋,陆雪寒哭着跑了进来。 跑到她跟前,便噗通跪到了地上。 “大姐,求你答应这门亲事,也好给妹妹一条活路。” “等进了王府,妹妹一定不跟你争宠,还会尽心帮姐姐。” “咱们姐妹一同侍奉瑞王,等以后……等瑞王大业成了,姐姐就是皇后……万万人之上,尊荣至极。” 陆雪微回身,见陆雪寒糊了满脸的泪水,头发散乱,衣服皱巴巴的,狼狈至极。 “二妹疯了不成,什么话也敢乱说。” 陆雪寒哪还顾得上这些,她的清白已经没了,若瑞王不肯要她,那她以后怎么办?保不准老夫人会让人活活把她打死! “姐姐,瑞王有宏图大志,你嫁给他不会后悔的。” “既然瑞王这么好,姐姐就不跟你争了。” 见陆雪微要走,陆雪寒忙拉住她的手,“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陆雪微回头看陆雪寒,“你就这么想嫁给瑞王?” 陆雪寒摇头哭道:“我没有其他出路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其实平心而论,我不想帮你,但你丢的是陆家的脸面,那我就再帮你一回。” “姐姐,你肯嫁给瑞王了?”陆雪寒面上一喜。 陆雪微摇头,“我不会嫁给他,不过却有法子让他答应娶你。” “什么……什么法子?” 陆雪微弯腰在陆雪寒耳边说了什么,陆雪寒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真的?” 陆雪微笑,“你可以自己去求证,至于要怎么做,且看你自己了。” 说完这句,陆雪微抬步往屋里走去。 她突然觉得,让陆雪微和沈如玉狗咬狗也不错,她俩咬来咬去,那最后吃亏的定是顾敬煊,谁让他那根东西不知检点。 第166章 娶你才是正事 陆雪微看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太美了,太美了…… 她自然见过烟火,可没见过这么多颜色,更没有这么多形状,这就是一场盛世的烟火,世间独一无二,却是为她一人所绽放。 “为了研究这些,老子炸了三条船。” “呃?” “差点把自己炸飞!”苏迟说着还挺得意。 陆雪微看向苏迟,“你研制的?” “不信?” “信。”陆雪微笑,继续抬头看烟花,“只是,若在其他正事上,你也肯用心就好了。” “其他算什么正事,这个才是。” “呃?” “娶媳妇啊!” 陆雪微愣住,“所以你……” 苏迟没理她,抬头看着天空,“那个烟花弹没有炸……” “什么意思?”陆雪微也抬头看了过去,下一刻猛地瞪大眼睛,“它朝我们这边飞过来了。” “放心,不可能这么准的。” “不是,已经很近了。” “稳住!” 陆雪微哪能稳得住,眼见就砸下来了,于是赶忙翻身跳进了湖里。湖水那个凉啊,她也顾不得,忙往远处游去,而很快,后面发出砰的一声,船爆了。 她惊慌的回头,见苏迟也游了过来,只是一脸的垂头丧气。 “那个,本来是惊喜……” 陆雪微脸黑了,气道:“我谢谢你!” 二人没办法,租了一艘画舫。陆雪微换了衣服出来,见苏迟坐在甲板上,旁边放着酒壶,正在喝酒。 她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我也喝。” 苏迟好笑,“你有酒量吗?” 陆雪微眯了眯眼,“那拼一把?” 苏迟自称千杯不醉,但还没被一个女人挑战过,“算了,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如果你怕,那就算了。”陆雪微挑眉道。 苏迟哼哼一声,“来人,拿酒坛来。” 二人用碗,一人倒了一大碗。苏迟在陆雪微挑衅的目光下,直接把那一碗给喝干了。 见陆雪微也端了起来,他忙道:“行了,你随意就是。” 陆雪微笑,也就低头喝了一小口,没敢真干了。她是有点酒量,但在苏迟面前,说说大话就行,真刀实枪的肯定吃亏。 “我成过亲。”陆雪微突然道。 苏迟撇嘴,“我知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要娶我。” “那又怎样,你那夫君不是已经死了。你如今是寡妇,我娶你也合礼法。” 陆雪微看向苏迟,“那你图什么?图我陆家的权势?” “呵,老子喜欢那些?” 陆雪微点头,也是,上一世苏迟凭自己的本事成了太尉,掌天下兵权,可他稀罕么,回头就跳下了城楼。 这人对权势,没有什么贪念。 “不过我还真图点什么。” “哦?” “图你。” 陆雪微一愣,“图我什么?” “笨啊,你就是你,陆雪微而已。你有什么,我便图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苏迟喝了一口酒道。 陆雪微心微微一动,他只图她…… “我想要一个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人。” 苏迟看向陆雪微,认真道:“如果你想要的那个人是我,我便永远不会弃你不顾,永远拉着你的手,一生一世。” “真的……” “哎哟,好酸。”苏迟龇牙,“你不知道,昨天老左在我耳边讲了一天情话,让我适当时候拽两句。” 陆雪微笑笑,举起大碗,这一次干了这一碗。 “傻子!” 她都要信了呢! “不过话虽然酸,可老子是真心实意的。” “哦。”信你个鬼! 又过两日,赐婚的圣旨下来了,沈如玉为正妃,陆雪寒为侧妃,吉日定在了下个月中旬。 算起来也没多少日子了,陆府上下开始忙了起来。 这下老夫人身板硬了,她的孙女要嫁进瑞王府,虽然是侧妃,但算来以后也是皇家人了,身份自然贵重了许多。 连带着她脸上也有光,很是在白老夫人面前得意了一回。 陆雪微让人在西院盖了一间炼药房,这两日正在炼毒,没什么心思管外面的事。圣旨下来后,陆雪寒来了一趟,得意自不用说,只是她还怕陆雪微把她的事抖落出去。 “我没那么闲,不过我挺好奇的,你怎么请的动明玉公主?”陆雪微问。 第167章 红装督公 瑞王和沈如玉幽会的事,换成别人撞见,许就被瑞王压下去了。可明玉公主不同,她不怕瑞王,而且很维护秦王。 沈如玉身为秦王的未婚妻,竟然和瑞王有染,明玉公主自然不能让秦王吃这个哑巴亏,而且依她的性子,这件事能闹多大就闹多大。 这事,也就明玉公主能办的这般漂亮。 陆雪寒笑了笑:“很简单,容乐和明玉公主交好,我只在容乐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 “那桃林有个桃花亭,亭中竖着一块石碑,碑文乃杨梦辰所写,我只说那碑文被人划了。” 陆雪微默了一下,原是这样。 不过明玉公主对这杨梦辰还真是深情,但情越深,她就越恨韩子俊。 宫里,下了早朝后,皇上让韩子俊陪他去御花园散散心。 皇上年逾四十,按理说正是壮年的时候,但头发却花了,身子清瘦,还有些佝偻,面色黯淡,一双三角眼,眼皮掀开,眸子里透着几分阴冷。 “太子犒赏西疆将领的事,你怎么看?”皇上问。 韩子俊想了想道:“皇子以及朝中大臣私下拉拢守边将士乃是重罪,不过太子体恤守边将士劳苦,意为安抚,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啊,说了等于没说。”皇上哼笑一声。 “那臣就说一句该说的?” “说!” “太子不能废。” 皇上侧头睨了韩子俊一眼,面上笑意不明,眸子却一冷,“放肆!此等大事,也是你能插嘴的!” 韩子俊单膝跪在地上,“瑞王想娶陆家大姑娘,这难道不是拉拢?” “你想说什么?” “皇上身体康健,正值壮年,不如由着他们闹,您当看看热闹。” 皇上眼睛眯起,“行了,起来。” 韩子俊站起身,他知道这话说到皇上心里了。他可以容忍皇子们在下面斗,但绝不容他们动摇他的位子,太子触了底线,瑞王也触了,皇上不表态,由着他们互相斗,最后两败俱伤。 说白了,皇上贪恋这皇位,他自己还没坐够呢,怎么会让别人觊觎。 “父皇!”明玉公主跑了过来。 皇上看到公主,脸上露出慈爱的笑。 “小心点,别摔了。” 公主跑到皇上面前,先睨了韩子俊一眼,而后噘着嘴道:“父皇,我的帕子掉湖里了。” 皇上拧了明玉公主脸一下,“一条帕子而已,让你母妃多赏你几条就是。” “可那是我最喜欢的,独一无二的。”明玉说着,眼睛都红了。 “那让人捞起来?” “旁人脏得很,怎能碰我的帕子。” “哦?这……” 明玉公主指着韩子俊,撒娇道:“我要韩督公帮我捞起来。” “胡闹!”皇上皱眉。 “父皇,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明玉公主气得跺脚。 皇上叹气,“你啊,父皇就是太纵着你了。” 韩子俊瞳孔微缩,接着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臣去给公主捞起来。” 皇上满意的点头,“去。” 来到湖边,明玉指着飘在湖中央的帕子,道:“劳烦韩督公了。” 韩子俊勾唇,当着公主的面开始脱外裳。 “你!”明玉公主忙背过身子。 韩子俊轻嗤一声,脱了衣冠和靴子,他跳进了湖里,朝着湖心处游去。捞起了那帕子,他转而往回游。 等上了岸,他把帕子交给明玉公主。 明玉公主用手指捏着,脸上露出嫌弃之色,“还是脏了。” “洗洗。” 明玉随手又扔回了湖里,“本公主不要了。” 韩子俊眼睛一眯,“随公主高兴。” “不过督公这衣服都湿了,这可怎么出宫。诶,督公去那边的花厅等着,本公主让人给你送一套干衣服过去。” 韩子俊看着自己一身狼狈,失声笑了笑,“好。” 很快衣服送了过去,韩子俊看着这艳红的女装,冷眸中染了一丝笑意。她啊,也就只能玩这些小把戏。 一身红装,韩子俊墨发披散着,自花厅走了出来。 不意外,外面站着一堆人,侍卫、太监和宫女们。他们原是不明所以,待看到韩子俊,又看他这身打扮,一个个皆吃了一惊。 “哈哈!”明玉公主大笑,“督公原来穿女装这般惊艳,也是,一个太监,少了那东西,本来就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督公既然喜欢这女装,本公主就赏赐给你了,日后可要常穿。你们阉人不是喜欢对食,督公绝色,可不能浪费,本公主回头赏你个壮实的男人,保证是完整的,让你尝尝春宵的滋味。” 这话说得,极尽侮辱。 第169章 提亲 陆昊一愣,“所以你也见过秦王的真容?你也觉得他们像?” 陆雪微失笑,“您觉得他俩只是长得像?” “不不,简直就是一个人,除却那三道疤。” “嗯。” 陆昊傻了,半晌才问道:“什么意思?” “秦王就是陈继,陈继就是秦王。” 陆昊震惊不已,“你早就知道?” “嗯,我和他成亲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不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当他是陈继。” “可……可……”陆昊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来,一急道:“可他没有死,你们便还是夫妻!” 陆雪微叹了口气,自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条案上,“诺,他给我的和离书。” “丫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个字都没跟爹露!”陆昊是又气又心疼。 陆雪微笑笑,“我喜欢他啊,能怎么办。” 上一世,他为她收尸,她的魂魄陪他孤独。这一世,她和他拜堂成亲,同床共枕,真假哪能分得清,她认定了他啊! “阿微,他不能这么对你!”陆昊怒道。 陆雪微摇头,“我们之间不过是小情小爱罢了,我欠他的,他也欠我的,可爹要知道,真正为北疆那三千将士鸣冤的人是他,与您里应外合大败夜灵的人也是他,清理了北疆军内奸细的人还是他。他做了这么多,却没有借我和他的关系拉拢您,这就是他的坦荡。” 陆昊确实被怒气糊了头脑,此刻被陆雪微一点,才想到这些,不由有些惭愧。 “爹觉得太子和瑞王,他们二位哪个有君王之贤?”陆雪微问。 陆昊蹙眉,“阿微,谨言。” 陆雪微笑笑,自旁边拿起茶杯,倒了一杯茶,推到父亲面前。 “便说家里这几个兄弟,总要挑一个当家做主,其他不成气候,只说这老大和老三,父亲觉得哪个有贤德?” 陆昊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一口,无奈道:“臭虫和屎壳郎,你让我选哪个?” 陆雪微轻笑一声,“那阿继呢?” 陆昊大吃一惊,“阿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是他有这野心?” “爹,您看看如今的南晋,昏君贪官,苛政重税,民不聊生,您和将士们誓死守卫的便是这样的国家吗?” “阿微……” “爹,喝茶。” 她可指望父亲一下子就开窍,点一两句就够他消化许久了,毕竟忠君爱国的思想,在他脑中已经根深蒂固。 扶持秦王,等于谋逆。 翌日,陆昊匆匆进了西院。 彼时陆雪微刚从炼药房出来,见她爹脸上有喜色也有纠结。 “阿微,镇国王府派人来提亲了,世子想娶你。”陆昊见到陆雪微,便迫不及待道。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经历了那晚的事,她倒也不意外了。 “爹……” “容家也来提亲了。” 陆雪微一愣,转头看向她爹,“容家?您说容陌?” 陆昊脸上露出笑意,“除了他,还能是谁。爹是真没想到,容家会再次来提亲,毕竟当初……咳咳,你和陈继那事给人家闹得挺难看的。” 陆雪微蹙眉,容陌怎么会向她提亲? “阿微,爹其实更倾向于容家。”陆昊说完,小心观察着陆雪微的脸色。 “容陌不行。”陆雪微果断道。 陆昊脸上那喜色一下子收了,转而只剩下可惜,“这容公子性情和人品都好,家世更是没得说,阿微,你为何……” “爹,您忘了?”陆雪微伸出自己的手,眸子一冷,“它们沾满了鲜血。” “阿微。”陆昊心中一痛。 “他哪都好,所以我才不能害了他。”陆雪微一字一句道。 陆昊沉默许久,沉沉叹了口气,“那苏世子也不错……” “我和他不合适。” “你是忘不了陈继,不,秦王,对?” “不是。” “可你总要嫁人的。” 陆雪微垂下眸子,“让我好好想想。” 没有坚决的推掉苏迟,大概因为那一场烟火,太美了。 他说,我不图你什么,只图你这个人。 第170章 顺天府大牢 陆昊还想说什么,这时管家急匆匆赶了来。 “大爷,顺天府来人了,说……说……” “说什么?”陆昊皱眉。 “请大姑娘去一趟府衙。” 陆雪微和陆昊来到府门口,带着官差来拿人的正是严津。他看到陆雪微眼神有些复杂,而后冲陆昊行了个礼。 陆昊还了礼,“严府尹,到底出什么事了?” 严津看向陆雪微,“陆姑娘,你可曾给安国公夫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药丸。” 陆雪微眸子一沉,“有。” “安国公夫人中毒身亡了。”严津叹了口气道。 陆雪微愣住,“所以你们怀疑我给她下毒?” “有婢女看到她吃了你给她的药,一刻钟后便毒发了。” 陆昊皱眉,“严大人,便是如此,也不能证明安国公夫人就是被我女儿所害,你们府衙不能仅凭这一点抓人?” “将军别急,我们只是请陆姑娘去府衙问话。” 陆昊沉下一口气,看向陆雪微:“爹陪你一起去。” 陆雪微摇头,“不用,严大人不会为难我的。” “阿微!” “爹。”陆雪微凑到陆昊跟前,小声道:“查查瑞王。” 陆昊微怔,不过很快明白了陆雪微的意思,“爹知道了。” 此时府门口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你一句我一句的,又亲眼看着陆雪微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了,一时都炸了锅。 “严大人,这事了了,你得赔我名声。”陆雪微无奈道。 虽然她不在乎这些,可凭白往身上泼一盆脏水,也是膈应的很。 严津无奈叹了口气,“陆姑娘,我只怕您进了府衙就没有心情开玩笑了。” “哦?” “人证物证都齐全,对方是要置你于死地,而且安国公府已经在施压了,殿下顾及这些老臣,也不能公然帮你。” “我也没求他帮。”陆雪微冷声道。 严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 到了顺天府大堂,除了严津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各个怀揣着心思。等人证物证一摆,再核对仵作的验尸结论,可以说是铁证如山,甚至能当堂宣判的。严津顶着压力,还是把这案子拖住了,只判了个收监候审。 陆雪微进了顺天府大牢,不过对大牢这地方,她倒是熟得很。 严津在前带路,一直走到牢房尽头,那里有一间干净的。 “陆姑娘,委屈你了。” 陆雪微摇头,她知道严津已经尽最大能力照拂她了。 “殿下不会不管的,陆姑娘切莫着急。眼下只是形势所迫,你先屈就几日。”严津道。 陆雪微笑笑,没有说什么。 严津离开后,陆雪微站在牢房里,入目所及都是昏暗的,只能看到几步远的距离,再远便是一片漆黑。牢房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发霉味儿,其中还夹杂着腥臭气,实在难闻的很。 她这间放着一张床,简单的还算干净,牢门前生着一个火盆,照亮了这一小片。 微微叹了口气,陆雪微转身,不经意晃到什么,她忙转回头定睛看去。 竟是一张脸! 那张脸在隔壁,木然的,没有一丝表情,只一双污浊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这是女牢,这人自然是女人,只是她没有头发,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光秃秃的,一张脸惨白惨白。若非她看着她,那眼里有一丝活人气,她都要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你……” 陆雪微开口,擦发现自己声音在颤抖。 接着,她见那女人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很诡异,而下一瞬,她竟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如蚂蚱一般蹦了过来。 陆雪微本能后退一步,再看那女人,脸夹在了两根木柱中间,她看着她,眼里有了神采,嘴慢慢张开,呲着一口黄牙。 她伸出手,试图抓到她,嘴里发出唔唔声,亢奋癫狂。 她像是把她当成了……食物! 而因为她靠了过来,接着门口那盆火,陆雪微这才发现,她是没有下半身的。而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能从破口看到她的身体,瘦骨嶙峋,新伤旧伤叠加。 陆雪微刚只是慌了一下,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她经常去东厂的诏狱,什么酷刑没见过,比这更惨更瘆人的,她也没怕过。 牢里也分不清昼夜,陆雪微躺到床上,侧头看了那女人一眼,而后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就像严津说的,顾承继会救她。 即便二人闹得很僵,她也一直坚信这一点。不过她倒也没指望他,有韩子俊,有她爹,这案子不会轻易宣判。 她还有时间! 只是刚闭上眼睛,那女人竟惨叫起来,声音不大,只是悲戚非常。陆雪微翻过身,沉沉叹了口气。 第173章 我已经不再信任他 目送陆雪微离开,严津走到顾承继身前,犹豫了一下道:“殿下,我们怕是要卖给瑞王一个人情了。” 顾承继睨了一眼那女人的尸体,眸子陡然变冷,“把贺明堂的罪证交给太子。” 严津大惊,“殿下,眼下这步棋太危险了。” 顾承继眼里露出一丝嗜血的疯狂来,“他,该死!” 陆雪微出了顺天府大牢,才发现夜色沉沉,恍惚的她也不知靠着顾承继睡了多久。此时一人疾步走来,凤目淬着冷厉,扯下自己的披风,抱她包了严实。 陆雪微脚下发软,靠到来人怀里。 “哥哥。” 韩子俊抱起陆雪微大步朝外走去,他脸色阴沉的可怕。 陆雪微环住韩子俊的脖子,头倚着他的肩膀,小小蹭了一下,“我没事……顾敬煊伤不了我……哥哥……” “闭嘴!” 陆雪微愣了一下,抬眸去看韩子俊,见他神色崩的很紧,只是眼睛却红了,心跳的很快,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 “哥哥,我疼。”她小声道。 韩子俊紧张的看着陆雪微,“哪里疼?” 陆雪微指了指自己的心,而后眉眼弯起,笑得跟狡猾的小狐狸似的,“我是心疼哥哥。” 这一笑,韩子俊神经才松了松。 只是看到陆雪微身上被撕烂的衣服,还有脖颈处的青痕,仍旧恨得咬牙切齿。 “他敢伤你!” “嗯,他太坏了。” “哥哥不会放过他的!” “杀了他!” 韩子俊见陆雪微奶凶奶凶的,撩着小牙,瞪着圆润的眼睛,比小猫也凶不到哪里去。心一点点又融化了,暖暖的,软软的。 “姑娘家不许喊打喊杀的,要温婉持重,秀外慧中。” “哦……” “成亲前要孝顺父母,友善兄妹,成亲后要侍奉公婆,夫妻和睦。” “哥哥好贤惠。” 韩子俊哼笑,“你在嘲讽哥哥!” “没有,只是觉得看过《女德》的人,果然不一样呢!”陆雪微捧着两颊,做出一副敬佩的模样。 “你啊,也就一张嘴,真遇到坏人了,还是需要人保护的。” “我有哥哥。” 韩子俊抱着陆雪微,胳膊紧了紧。 “这次多亏了秦王。” “哼。”陆雪微噘嘴,“他做什么事都是筹谋好的,这一次不定又算计什么呢!” “这样,我还以为这人有担当,可堪信任呢。” “呃,这话也没错。”陆雪微吐吐舌头。 韩子俊笑了笑,“行了,哥哥记他这份情。” 陆昊得知顾敬煊做的事,气得差点拿刀去砍人,好在被陆雪微劝住了。 “爹,秦王一直韬光养晦,不敢泄露一点实力,这次为了我得罪了瑞王,你不能不帮他。”陆雪微道。 陆昊点头,“这是自然,他这次帮你,定是对你还有情,那你是不是……” “没有。”陆雪微叹了口气,“我和他,已经没有可能了。” “这是……为何?” 陆雪微笑,他抛弃她,有第一次有第二次,那就有第三次第四次,她已经不能再信任他了。 她这人,没有什么宽容心,还爱记仇,给过他的,他没有珍惜,而一旦她收回,他便再没有机会了。 她可以帮他成就大业,却不会再爱他。 即便还爱,也不会再和他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陆府开始忙碌起来,为陆雪寒筹备亲事。 转眼就到了下月,成亲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这日陆雪微去东院,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老夫人的叫嚷声。 “她是郡主了不得哦,寒儿还是将军府的姑娘呢,位分让了她,这迎亲的规格低她一等也罢了,可眼下她什么意思,只让抬个轿子跟在后面,甚至聘礼还要提前一天送王府,怕抢了她的风头,这是什么道理,欺人太甚了!” “祖母,我是侧妃,不是妾室,她怎么能这么侮辱人!” 陆雪微进去的时候,见陆雪寒正低头抹泪,老夫人气得跺脚。 白老夫人也在,只是闭目养神,并没有说什么。 陆雪微进去行了礼,老夫人看她不顺眼,也没有好脸色。白老夫人冲她点了点头,让她在一旁坐下。 “阿微,有一事,我们要交代你,不过也不是针对你,你切莫多想。” “是。”陆雪微道。 白老夫人叹了口气,“府上要办喜事,只是有诸多禁忌,你因成过亲,尤其还是寡妇,多有不吉,按着规矩,你要回避的。” “不吉?”陆雪微呵了一声。 “那陈继死了,你一个未亡人,自然不吉利。别你自己过不好,还把晦气传给你二妹。”老夫人说话就难听多了。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不过是规矩使然罢了,尤其又是皇家,规矩更严。”白老夫人看向陆雪微,依旧是温和的,“好孩子,要委屈你了。” 陆雪微倒也不想闹,便道:“那我这些日子住哪儿?” “咱陆家在城郊有一处庄子,你看可好?” 陆雪微点头,“好啊。” 正好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的。 第175章 他红了脸 反正天黑之前能赶到,所以他们也不急。 陆雪云说饿了,陆雪微便让车夫把马车停到了路边阴凉处,她们下车休息一会儿。 下面有瀑布,瀑布下面是个小潭,陆雪微拿着帕子,打算去湿了擦了擦脸。虽然是夏末秋初了,但午后还是挺热的,她在马车里闷了一头汗。 来到潭水边,陆雪微弯腰浸湿帕子,仔细揉了两下,正要起身。潭水里突然冒出一个大水花,水溅了她满脸满身。 她不妨,吃了一惊,脚下又滑,人往潭水里栽了去。 而这时,潭水里冒出一人,接住了她。只是她仍掉进了水里,不过是攀着那人的肩膀罢了。 看着奸计得逞的人,陆雪微气得捶了他一拳头。 “你使什么坏!” 苏迟大笑,“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在路边等你的,可你们的马车太慢了,热得我一身汗,便想先在这潭水里冲个凉,然后你就过来了。” 陆雪微抹了脸上的水,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苏迟上面什么都没穿,而她还攀着他肩膀。 “你……” 陆雪微一慌,忙放开手,人立即往下沉去。 苏迟一把搂住她的腰,因这力道,让她撞了满怀。 “苏迟!”她娇喝一声。 怀里温香软玉,苏迟也红了脸。 “我……我这不怕你呛水。” “我会游泳。” “哦。” “哦什么哦,还不放手!”她推了他一把。 苏迟却不管,转而搂着她的腰,把她推到了岸上。 她衣服都湿了,薄纱贴在身上,露出玲珑有致的身姿。尤其前胸处,肤白如玉,春光隐现。 见苏迟还看痴了,陆雪微忙捂住胸口,“转过身去!” 苏迟心虚了,忙转过身去,干咳了一声。 陆雪微气得起身,会马车里换衣服了。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宁儿和陆雪云已经不在车前,马夫说她们去潭水那边了。 她过去的时候,见潭水边生了一堆火,苏迟正在烤鱼,宁儿和陆雪云守在旁边,皆是一副馋嘴的样子。 她笑了笑,朝他们走过去。 苏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赶紧避开了她的目光,又心虚又害羞的。 “你还会烤鱼?”她坐过去问。 苏迟应了一声,“嗯,本来就是想让你尝尝的。” 陆雪微切了一声,“肯定不好吃。” “陆雪微,别不识好歹。” “那我不吃了。” “诶,你这人。这条烤好了,你先尝尝。” 接住苏迟递来的烤鱼,陆雪微刚想咬一口,却见宁儿和陆雪云巴巴瞅着她。陆雪微笑她们是馋猫,还是把手里的鱼给了她们。 不过很快另一条也烤好了,苏迟仔细清理了上面沾的炭黑才递给她。 陆雪微本来不抱希望。不过尝了一口,不腥气还挺鲜嫩的。她小口吃了一半,把剩下的给了苏迟。 他大口,几口就吃完了。 “我送你去庄子上。” “不用,很近了。” “进山总归不太安全,我送你。” 见苏迟执意要送,陆雪微也就不说什么了。再拒绝,他又要生气了。 城郊这一片都是果园子,进山的路也好走,不过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陆雪微还是下来了。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层峦叠嶂,气势恢宏。近处是一片片果园,秋实累累,又有漫山遍野的山花,如星辰散落。 火红的余晖洒在这山间,每一棵树,每一根草,仿佛都有了灵性,光点跳动着。 深呼一口气,泥土带着湿润,野花飘着芳香,这天高地广,人太渺小了,唯有心胸能装下这一切。 “还挺甜。” 陆雪微收回远眺的目光,侧头见苏迟拎着一串葡萄,正吃得满足。 “给你?” 见她看过去,苏迟把葡萄杵到她面前。 陆雪微往下看了一眼,下面是葡萄园。 “不问自取是为偷。”她道。 苏迟笑,“我家的。” 陆雪微挑眉,不过也没多稀奇,开祖皇帝定都时,把城郊这片山划分了划分,分给了有功之臣当自家果园子。后世代传承,也多在权势官宦手中。 她捻下来一颗,用帕子擦干净,放到口中,汁水满溢,果然很甜。 “再去摘几串。”她道。 苏迟嘿嘿一笑,“那就算了,省得人家放狗咬我们。” 陆雪微瞪大眼睛,“你骗我!” “我是没想到你会信。”苏迟大笑。 陆雪微气得要打,苏迟赶忙往山上跑,她就在后面追。 第176章 月下喝酒 二人跑了一段,见陆雪微累了,苏迟放慢步子,让她打了一下。 “诺,给你留着。”他捧着那串葡萄道。 陆雪微哼笑一声,“我家园子许就有,不稀罕你的。” 等到了自家园子前,发现满园子都是荒草,别说葡萄了,什么果树都没有,纯粹是荒着的。 庄子有守门的,乃是一对夫妻,老头姓于。 “这园子种什么都不值钱,还要花钱请佣工,索性就荒了。”于嫂道。 陆雪微苦笑,陆家在雁归城十几年,也没人管理,荒了也不奇怪。不过这漫山遍野都是果子,没一颗是她家的,确实挺馋人。 “我趁着天黑,给你偷点来?”苏迟挑眉。 陆雪微瞪了他一眼,“你回城。” “太都黑了,我回去,城门肯定关了,你有良心没良心啊。” “是你非要跟来的。” “今晚,反正我不回去了。” 陆雪微也不理她,让于嫂带着进了庄子。 庄子不大,分前院后院,于嫂两口住前院,给她们收拾好了后院。屋里家具老旧,坐上去咯吱响,好在还算干净。 饭菜就更简单了,只有两个素菜。 苏迟皱眉,“你是小住还是避难?” 陆雪微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你的。” 苏迟看着碗里的菜,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回头我给你运些好东西来。” “不用,我就住几日而已。” “那也不能委屈着。” 陆雪微还真没觉得委屈,过去那两年,很多时候餐风露宿的,比这艰苦多了。 床板是硬的,衿被仿佛浸了水,怎么都暖不起来。 陆雪微辗转反侧,终究适应不了,起身披上外裳出去了。 蝉鸣虫语,远的缥缈,近的格外嘹亮,此起彼伏。她坐到台阶上,抬头仰望月色,天空高远,那轮月也比平时小了许多。 皎皎月色洒落,清辉如霜,远处的山峦仿若披上的薄纱,晕染出淡淡的光亮,是雄伟高耸,也是温柔缱绻。 夜风拂来,带着一点点凉意,却又恰到好处的舒爽。 哐一声! 陆雪微惊了一跳,循声看过去,声音是从西疆厢房发出来的。 莫不进了贼人? 她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门自里面打开,一黑影猫了出来。她身子绷紧,手中已多了一小瓷瓶,盖子也打开了。 “藏得还挺严实。”贼人嘟囔了一声。 陆雪微蹙眉,“苏迟?” 贼人回头,那张俊美的脸,在月光下变得清晰,而他再看到她后,干笑一声,摸着鼻子走了过来。 陆雪微把毒粉收起来,没好气道:“大晚上的,你做什么贼?” “睡不着,想着找点酒喝。”苏迟坐到陆雪微身边,用胳膊轻轻撞了陆雪微一下,“你也睡不着?” 陆雪微睨了他一眼,视线落到他怀中的酒坛上,“真找到了。” “那于叔藏得可真好。” “还不是被你找到了。” “我是鼻子灵。” “狗鼻子!” 苏迟笑笑,拔开酒坛的盖子,先低头闻了一下,“还挺烈。” 他让陆雪微等着,而后又跑进了西屋,这才拿了两只碗出来。抱起酒坛,两只碗都倒上了酒。 “尝尝。”他端起一碗给陆雪微。 陆雪微接住了,但却不喝,“你先尝。” 苏迟笑,端起另一只碗抿了一口,品了品后,道:“高粱酒,还行,能喝。” 陆雪微听了这话,才低头喝了一小口,颇为嫌弃道:“哪里烈了,清淡如水。” “有的喝就不错了。” 陆雪微也不是矫情人,捧着碗跟苏迟碰了一下,“世子,咱们把这坛酒喝了。” “回头再给他装上水。” 陆雪微笑:“反正味儿也差不多。” “太损了你。” 二人说笑着,一碗接着一碗,还真把这坛酒给喝了。不过到底是酒,而且后劲还挺足,苏迟还行,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陆雪微醉了。 “我给你跳支舞……嗝……” “跳什么舞,小心摔了。” “去!” 陆雪微推了苏迟一把,倏然起身,身子摇晃着后退了几步。她张开双臂,薄纱羽袖垂落,接着转了个圈,衣带随风而动。 她在画舫里学了几支舞,有一支难度很大的,需要身体足够柔软。此时喝了酒,全身都软,陆雪微便跳了这支舞。 脚尖轻点,足下生莲,纤腰后仰再翻了个花,风动,衣袂翻飞。 苏迟一时看痴了,他见过的陆雪微,脾气不好,性子刚烈,狡黠聪慧,虽美却更像是有毒的花,靠近她需有不要命的勇气。 他从未看过她这般妩媚,勾人心魄,而她一笑,又那般清纯天真,这两种气质在她身上,糅合的如此完美。 他心动了,却又怕自己唐突了她。 第177章 死都不放开 一曲舞完,她看着他笑,眼神迷离,而下一瞬,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苏迟飞身掠过,在她倒地前,一把把她拥到了怀里。 “阿微……”他心在颤,声音也在颤。 陆雪微仰头,指尖划过他的下巴,“阿继……” 苏迟眸子陡然一冷,“阿继是谁?” 陆雪微笑着,眼圈却红了,“我跳的好吗?” “好……”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 “谁他妈不喜欢!” 苏迟心口在鼓动,她口中的人是谁?她的前夫吗?她还忘不了那人吗? 这时,院中突然出现六个黑衣人,手中拿着长剑,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举剑杀来了。 苏迟匆忙迎战,不过仍紧紧搂着陆雪微。 陆雪微脑子不清醒,可她知道抱紧面前的人,好像有他在,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怕。 “苏迟……” “你终于认出老子了!” 她呵呵笑了一声,“傻子。” “你他妈……嘶……” 苏迟肩膀被划了一下,虽然躲得及时,但伤得还是挺重的。他搂紧陆雪微,翻墙跳了出去,朝着林子里跑去了。 陆雪微搂着苏迟的脖子,这样颠簸的跑着,她觉得不舒服,于是凑到苏迟耳边,用温软黏糊的声音道:“苏迟,我困了。” “困了就睡。”他扶着她的背。 有两个黑衣人追了上来,一左一右举剑刺了过来。苏迟挡住了其中一个,另一个有了机会,一剑刺入了他肩膀处。 他猛地后退,剑拔了出来,而血也溅了出来,溅到了陆雪微脸上。 陆雪微陡然瞪大眼睛,鼻间是浓重的血腥气,而苏迟仍抱紧她边打边退。 因为她,苏迟手脚受到限制,根本无法全力迎敌。 “放下我……”她道。 “没事,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放下我!”她忍不住喝了一声。 “死都不会!”苏迟回了一句。 陆雪微愣住,她说放开,他说死都不会…… 这两个黑衣人还没解决,其他的也追了上来,很快把他们包围了起来。苏迟面上没有一丝惧色,反而有嗜血的疯狂。 “陆雪微,大不了一起死。”他道。 一起死……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从来不怕死,只是没有陪她一起的人,不论生死,不管黄泉路还是人间道。 在那些黑衣人围攻来时,陆雪微眸子一冷,撒了一把毒粉出去,当即解决了两个黑衣人。 其他人见此,开始有了防备,纷纷用袖子挡住口鼻。 四对一,而且苏迟固执的不肯放开她,身上又受了伤,根本没有胜算。 “苏迟,你傻不傻!”她急道。 苏迟挑眉一笑,“陆雪微,老子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你认栽!” 在陆雪微怔忪之时,一黑衣人自后面一剑刺穿了苏迟的身体。 噗! 他大吐一口血,人往前栽去,然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仅仅护着她,把她埋到了自己身下。 “我可能挺不住了……” 陆雪微瞪大眼睛,脸上终于露出了慌色。 “我不会留你一人……我带你上路……” 他说着,手掐住了陆雪微的脖子,脸上却带着笑,仿佛这是什么幸福的事一样。 “别怕……” “苏迟……”他从来都是疯子,他要杀了她,可这一刻,她的心却被他填的满满的。 四个黑衣人杀了过来,而他掐她脖子的手也更加用力了。 呼吸开始困难…… 她仍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这时,明月阁的人赶来了,两个绿衫女子,很快解决了那四个黑衣人。 感觉手上的力道还在加大,陆雪微睁大眼睛,张口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 苏迟,你个混蛋! 好在绿衫女子忙架开了苏迟,而后惊异于这人已经昏过去了,他是带着怎样的执念想杀了陆雪微。 陆雪微坐起身,重重咳嗽了几声,再看苏迟,满身是伤,血都把衣服湿透了。 “快救人!” 苏迟身上的伤都是陆雪微亲自处理的,每一道都是为她所留,很多深可见骨,当时该是多疼,可他抱着她的手从未松过。 “疯子!” 她能说他什么,这人疯的太可怕了。 第180章 我的肩膀给你靠 陆雪微脱下淋湿的外裳,在木床另一边坐下,脱下鞋袜,翻身上去,扯开被子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已经入秋,外面暑气还在,山间却已经冷了起来,尤其这样的雨天。 靠着引枕,陆雪微打了几个冷颤,慢慢也就暖和了过来。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他看经书,她便睡觉。 外面风雨大作,这木屋也被吹得咯吱乱响,但陆雪微却睡得很踏实。好像只要有他在,心从来都是安定的。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醒来,屋中已经燃起了一盆火。 火盘旁用木头支了个架子,她的衣服和鞋子都摆在上面烘着。她坐起身,发现屋里只有她一人。 外面的雨还在下,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阿继!”她唤了一声。 没有应她,陆雪微又躺了回去,懒散的打着哈欠。 倒也没多久,屋门推开,顾承继穿着斗笠进来了。 “好冷!”她嘟囔了一声。 门打开,冷风就灌了进来。 顾承继回身关好门,把身上的斗笠拿下来。他衣服也湿了,而且因为穿的单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 “饿了吗?”他问。 陆雪微点头,“只早上吃了一点。” 靠西墙的桌子上放着盘子,盘中有一个馒头,他拿来放在火盆上烤。等把皮烤的焦黄,这才递给了陆雪微。 陆雪微撇嘴,“只有馒头?” “嗯。” 陆雪微接住,小小咬了一口,大概是真饿了,还觉得挺好吃。不多一会儿,一个馒头就吃完了。外面雨急,估计他们没法送饭上来,只能先凑合着了。 她见他坐在火堆旁,正在烘烤身上的衣服。 “你脱了再烤。”她道。 顾承继没理她,继续欠着身子烤着,可衣服没怎么干,他脸都被烤红了,于是头只能往后仰,那样子别提多滑稽了。 “扑哧……”陆雪微没忍住笑了出来。 顾承继侧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开始脱衣服。原以为僧袍里面还有里衣,结果脱下来,也就只剩中裤了,上面光了。 他再看她,见这女人难得害羞,头埋进了臂弯里。 湿衣服放在木架上,顾承继坐回木架床上,盘腿打坐,闭眼诵经。本心无旁骛,冷也不觉冷,可陆雪微靠了过去,把身上的被子分给他一半。 他不理,她把头靠到了他肩膀上。 心有些乱了,他睁开眼,侧头看她。 “哼,你一定是故意的,拿准了我舍不得你。”她气哼哼道。 顾承继叹了口气,“李林没有通敌,反而在北魏攻进城后,带着手下兵士以死相拼,救下了很多百姓。他身上有很多旧伤,几次在鬼门关徘徊,可他从未退缩过,只要有战事,总是一马当先。他说,他愿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可最后,却是背着通敌叛国这样污名枉死。” 而监刑之人是他! 陆雪微仰头,看到顾承继眸光黯淡,仿佛慢慢死寂。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我的人救了李小公子,李千户泉下有知,一定能体谅你的无奈。” “三十四条人命,只留下一个。”他眉宇间露出痛苦之色。 “阿继……” “你可知在他登基后,斩杀了多少忠臣?” “多少?” “一十二人,皆是满门抄斩,皆是我来监刑,扔下那亡命牌。” 他用他的手,斩杀这些忠于先帝的的臣子,防止他们扶持他。 陆雪微抱住顾承继的胳膊,“殿下,你怕了吗?” “怕。” “所以想出家,甚至想死,以为这样皇上就会放过其他人?” “嗯。” “可你又知道,一个昏君,会让万千百姓水深火热,甚至于整个国家都会沦丧。你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放下是怯懦,扛着是硬撑。” 顾承继肩膀塌下,头也慢慢垂下。 “累。”他道。 陆雪微心中一痛,坐直身子,想让他靠着她的肩膀,可他却不肯靠上来。 “你撑不住。” “你怎知撑不住。”她执意搂着他肩膀,让他靠上来。 他笑了笑,歪头靠上去,很单薄,有些硌,但确实支撑住了他。 “你出家,我也出家。” “嗯?” “你当和尚,我做尼姑。” 顾承继轻笑一声,“何必呢?” “别误会啊,我只是想让你肩膀上的负担再重一些,这样便不敢轻易说累了。” “累。” “只今晚上可以说。” “累。” 陆雪微伸手摸着他的侧脸,“我知道了。” “累。” “你是鹦鹉啊,能不能说点别的。” “雨下太大,山石塌陷,把下山的路给堵住了。” “哦……”等他们挖开就是。 “刚才你吃的馒头,是眼下唯一的食物。” “……”陆雪微瞪大眼睛,“那……他们需挖几日?” “少则五六日,多则……” “五六日?”陆雪微大惊,“一点食物都没有的话,我们肯定撑不住!” “嗯。” 第181章 等死 陆雪微见顾承继一副平静的样子,不由推了他一下,“你是不是骗我?一定还有别的吃食对不对?” “没有。”他认真道。 “那你怎么都不慌?” 顾承继坐起身,看向陆雪微,眸光柔和,“我们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若不幸我们困死在这里,便做一对同命鸳鸯,共赴黄泉,死为相守。而若能得救,我就遇佛杀佛遇神杀神,滚着刀山,淌过血海,去争那皇位。而你,离我远远的,我们放下彼此,各生欢喜,可好?” 她看着他,看出了他眼中的温柔和决绝。他亦看着她,看出了她眼中的哀伤和不舍。 “那这几日呢?”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看着她,缱绻缠绵:“你想怎样?” 陆雪微翻身坐到他怀里,胳膊环着他脖子,用欣赏以至迷醉的目光看着这张绝世的姿容。 “这几日,你是我的。” “好。” 她慢慢凑近,而后歪头,稳住他左脸那三道疤痕。 “若这次不死,若有一日,你成就大业,我帮你把这三道伤疤祛除。” “为何?” “我喜欢这张脸。”她笑。 他侧头,在她唇角吻了一下,“好。” 陆雪微放开顾承继,在他温柔的眸光下,慢慢解开自己里衣的衣带。 “我们做过夫妻,但有名无实,这几日,我们做真正的夫妻。” “阿微。”顾承继抓住陆雪微的手。 陆雪微打开衣服,勾唇一笑,媚眼如丝,“除非你真绝了七情六欲,一点也不心动?” 他眼眸微荡,怎么可能不心动! 她贴近他,咬住他的下巴,二人温热的气息交缠。他低头吻住她,翻身把她压到床上,浓热的情意一触即发。 这一夜极尽缠绵,满室情热。 天亮,二人相拥贪睡,及至午后,才懒懒的起身。 衣服已经烤干了,穿衣服的时候,陆雪微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脸微微发热。再看顾承继,那背后一道道抓痕,也实在是狠。 “看什么呢?”他问。 陆雪微裹好里衣,撞进顾承继怀里,微微有些生气,“昨晚,你真能忍。” 顾承继别过头,“已经够了。” “那今晚……” “咳咳……” 陆雪微勾住顾承继的脖子,踮脚亲了他下巴一下,“有本事,你还忍住。” 都激动成那样了,他愣是没肯彻底占有她。 二人穿好衣服出门,雨昨夜就停了,天光大亮。陆雪微随着顾承继来到那山路前,偏偏是堵了这条小路。 这边是山崖,想绕路都不成。 而且堵得这么严实,五六日几乎不可能挖开,顾承继没说他们若能得救,那是奇迹。 这山顶上没果树,没猎物,鸟都飞不上来,甚至野草都少。 陆雪微往顾承继怀里钻,“咱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见她满脸笑意,不由也笑了。 “挺好。” 非是他们要负天下人,而是老天要他们的命。 好在屋里一缸水,至少他们不缺水。 前两日,二人抵死缠绵,陆雪微故意挑逗顾承继,惹得他热情高涨时,又推开他做出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逼得顾承继发狂,这一次终于没有忍住。他丢盔弃甲,终于把清白折给了她。 事后,陆雪微趴在顾承继怀里。 “你以前……没碰过别人?” 顾承继用手捂着脸,刚才确实有点丢人,情热之时,他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怎么办? 倒不是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慌了那么一下。 “连春宫图都没看过?” 顾承继沉默许久,“嗯。” 陆雪微大笑,可笑着笑着又有点不是味儿,那上一世,他岂不是到死都……放着这么一颗好白菜,她居然没有拱了。 看上顾敬煊那烂渣,真是眼瞎的可以。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狠狠亲了她一下,“那个约定,我们改一改。” “怎么改?” “若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再给我三年时间,三年后只要我活着便娶你。” 陆雪微哼哼一声,“想对我负责?” “一生一世,只对你负责。” 陆雪微嘴角勾起,“那我也要改,即便是死了,我们黄泉路要一起走,来世还在一起。” “嗯。” 原来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死都是甜蜜的。 第182章 来世在一起 到了第三日第四日,二人相拥,眼睛看着彼此,等着死亡,也在等一个归宿。他们没有挣扎着想活,没有愤恨,没有不甘,只等一个听天由命。 命里若该如此,他们是感激的。 “我所求从来都不多,惟愿一人心,惟愿是你。”陆雪微道。 “我信佛,常在佛前祈祷,只愿你平安喜乐。”顾承继道。 陆雪微嘴角弯起,“你从未与我说过。” “若有来世,我会早早找到你,与你说这些,从未宣之于口的情话。” “好,我等你。” 再到第五日第六日,二人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若非前两日的疯狂,耗尽了他们的力气,大概还可撑个一两日。 但眼下,他们已经在弥留之间了。 手还握着,他们安然接受死亡。 到第七日,木门突然被撞开,陆昊和裴锦冲了进来。看着床上这二人,他们闭着眼睛,神色安详,仿佛已经没有了气息。 陆昊趔趄了一下,慌忙冲上前。 看着干瘦的女儿,泪一下子崩了,“阿微……阿微……” 裴锦同样慌了,不过他稍微还有点理智,冲上前去,颤抖着伸出手,探触秦王的气息。 “没有……没有了……” 他傻了,呆了,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好在这时严津进来,相比这两人还算镇定,上前后仔细查看二人的脉息。 “他们还活着!” 这一句,成功把陆昊和裴锦从绝望中拉了出来。一人抱一个,忙吩咐人拿水来。灌了糖水,又一点点喂了米粥,二人气息才缓了过来。 等到天黑时,二人才真正醒来。 看着这满屋子的人,唯有苦笑,果然天意如此呢! 陆昊和裴锦他们不知干什么去了,此时屋里仍只剩他们二人。 顾承继伸手撩了撩陆雪微鬓角的发,眸中满是不舍:“离开这里后,离我远远的。” “嗯。”她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她知,他怕连累她。 “等我三年。” “好。”她伸手自他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那里面装的是软玉的解药,她倒出来,捻在手指间,“当初我给你下毒,如今给你解毒,我不气了也不恨了,但你要好好活着,我等你。无论多久,都等。” 她把解药放到他嘴里,他张口吃下。 “我的命仍是你的,心也是。”他道。 陆雪微笑,眼睛晶晶亮亮的,满满装的都是顾承继。 陆雪微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总感觉有人在哭。可她太虚弱了,想睁眼看看,却没有什么力气。 突然哐当一声。 陆雪微这才睁开眼,她仍在木床上躺着,只是顾承继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她正惶然,一人冲到了床前。 “陆雪微,你有没有心!” 她回头,见冲进来的人是林宗,而他眼睛猩红,满脸泪水,那副悲痛的样子,让人看之震惊。 “林宗,你快出去!“这时陆昊跟了进来,往外拉林宗。 林宗猛地甩开陆昊,手指着陆雪微,“他为了救你,七天啊,日以继夜,不吃不喝,那双手起了血泡,最后溃烂,满手都是血,可他不敢停,嘴里喊着你的名字。路挖开了,他被埋到了下面,你呢,你和秦王在一起……你……你难道连去喊喊他,把他的魂儿喊回来都不肯!” 陆雪微心缩紧,神色呆滞,“谁……” “苏苏!苏迟啊!”林宗大恸。 陆雪微瞪大眼睛,一股凉意自下而上,冷的她牙齿打颤。 “苏迟?”她眨眨眼,脑子跟轴住了似的,“他……他在哪儿?” “他被埋了!已经一天了,还没挖出来!”林宗大吼。 陆雪微泪涌出,模糊了视线,“为什么……” “他为了救你啊!他说死也要一起死,他说他永远不会放弃你,她说你会等着他!” “可我没有……”没有要他等啊! “你有没有心!他怎么会爱上你这么狠心的女人!” 陆雪微抹了一把泪,挣扎着坐起身。 “阿微!”陆昊见女儿要下床忙扶住了她。 “我去找他。”陆雪微道。 “阿微!” “我不能欠他的!我不能!”陆雪微急道。 陆昊看不得女儿这样,忙安抚道:“他们还在挖,一定能挖到人的,你先别担心。爹带你过去,还有希望,还有希望的。” 见陆雪微慌成这样,陆昊只得先给她穿上鞋,而后搀扶着往外走去。 第214章 韩子俊出事 车身调过去的时候,陆雪微晃了一眼过去,掠过围观的人,看到当间有个灶台,而灶台上满是血污。 陆雪微愣了一愣,撩开另一边的车帘看去,对面果然是花街。 卖馄饨的那位大爷出事了? 她对这大爷没什么印象,只知道韩子俊喜欢吃他做的馄饨。当下也没多想,只为自己哥哥折了口福可惜。 马车绕过这里,继续朝城门走去。 走到城门口,因前面有排队出城的,所以马车缓了下来。 陆雪微撩开车帘,见几个守门的将士正凑在一起说闲话。 “那老头是卖馄饨的,听说被剁成了肉馅,惨不忍睹。” “谁啊,下这么狠的手。”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和东厂督公有关。” “什么?” “听说那老头是那位督公的爹!” 陆雪微身子猛地一僵,“墨语,停车!” “啊,姑娘,这就出城了。” “停车!” 马车停到路边,陆雪微下了马车,往城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知道顾承继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你们先行,我随后就到。” “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 陆雪微看向墨语,脸色肃沉道:“在殿下面前别乱说,只说我舍不得父亲,想在家多待两日,之后会追上你们的。” 墨语默了默,才点头道:“属下知道怎么说了。” 陆雪微握紧拳头,转身朝城里走去。 昨夜刮了一宿的北风,转眼要入冬了,清早格外的冷。 陆雪微不知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那馄饨摊前的,她还记得为数不多的几回,她陪着哥哥来这里吃馄饨。 哥哥对那老伯总是一副凶狠狠的样子,当时不觉得什么,毕竟哥哥恶名在外,此时再想想,那更像是一个孩子对父亲发火的样子。 可不喜欢吃芫荽,偏要让人放很多,他又嫌弃的往外捡,颇有些几分骄纵和孩子气。 走到那胡同口,看热闹的百姓还在,她是硬挤进去的。 入目便是满地满灶台的血污,飞溅的哪哪都是,而灶台的案板上还能看到一些揉碎,糜烂的,触目惊心的。 一个官差对另一个官差说道:“你来得晚没看到,我们过来时才吓人,哪哪都是肉块,还有残肢,脑袋就在锅里面,已经煮熟……呕……不能说,不能说,几个兄弟都没忍住,吐得稀里哗啦的。” “把人杀了就杀了,多大的仇恨啊,还把尸体这般糟蹋。”另一个官差听得脸都变色了。 “刚仵作说了,从残留的皮肤和肉块上,基本可以断定。凶手是先用极凶残的方式折磨这老头,断其四肢,割肉削骨,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这老头才断了气。” “变、态!” “嘘,这老头听说是东厂督公的父亲,敢跟东厂叫板的,你说是谁?” “难道是西……” “嘴巴严实点,别乱说话!” 陆雪微慢慢握紧拳头,脑子轰轰作响。 “陆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严津看到陆雪微,走到了她跟前。 他之前听裴锦说,陆姑娘好像要和殿下一起去镇北关,眼下殿下已经出发了。 陆雪微看向严津,张了张嘴,发现发不出声音来,先缓了一下才问出口:“你负责这案子?” “是啊,在京城发生的案子,自然是京兆府负责。” “可知道凶手是谁?” 严津愣了一下,随即想到陆雪微和韩子俊的关系,忙劝道:“陆姑娘,这里面水很深,你可不能掺和,尤其殿下不在京中,您……” “严津,我有分寸,你只需告诉我是谁。”她一字一句道。 严津怕他不说,陆雪微自己去查,反而更危险。 “先开始有个打更的说见几个西厂的人往这边来过,不过他很快有改口了,说自己什么都没见到。”严津说着叹了口气,“韩督公帮过殿下,下官是想帮他的,可东西两长眼下正明争暗斗,我们一个小小的京兆府,还真是谁都不敢得罪,这案子大抵要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陆雪微眸色一冷。 “陆姑娘,此事,您千万别插手,西厂那人阴毒的狠,连韩督公都栽了呢。” “我哥怎么了?” “呃……” 陆雪微想到什么,心中一慌,忙朝督公府跑去了。 进了府,在前院找到明炤,他正在召集手下。 “宝姑娘,您怎么……”看到陆雪微,明炤一脸吃惊之色,眼下这个功夫,她应该已经出城了。 督公被带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幸亏她走了。 “我哥呢?”陆雪微问。 “宝姑娘,您知道了?” “嗯。” 明炤叹了口气,“您应该和秦王走的。” “别废话,我哥到底在哪儿?”陆雪微急道。 “兵部尚书扛不住酷刑,在西厂王成的授意下,说督公曾跟他说过,说……说皇上房事不行,还不如太监。”明炤脸色铁青道。 第215章 韩子俊中了媚毒 陆雪微咬牙,这王成太卑鄙了。 皇上听了这话,必定恼羞成怒,不定会用什么手段来折辱韩子俊。王成不止要他死,还要把他的高傲和清贵都揉碎了,弄脏了。 “督公若在别的地方,咱们还能走走关系,可在宫里,皇上眼皮子底下……”明炤握紧拳头,“只能硬拼了。” 陆雪微看着下面的人,一个一个愤恨不平的,“怎么硬拼?硬闯皇宫救人?” “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糊涂,这样你们不但救不出他,还会给他添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明炤哪会想不到这些,可他没有其他办法了。 陆雪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需要一些时间,同时也要保证哥哥不出事,只是哥哥在宫里,谁能帮她呢…… 突然,她想到一个人。 陆雪微让明炤静等,而后大步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门口,想求的那人却自己出现了。 “公主!” 明玉匆忙进来,看向陆雪微,先松了一口气,“你哥中了醉梦,你快给我解药。” 醉梦?那不是媚毒! 也就是一种催情的毒药! 给一个太监用这种药,这是有多下作! 陆雪微恨得全身发抖,先前顾承继中了那毒,她研究出解药炼制了几颗。这次去镇北关,她还真带上了,为防万一。 她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瓷瓶,找到其中一个,拿起来塞给明玉。 “公主,我哥就拜托你了。” 明玉抿抿嘴,“行了,当本公主日行一善。” 话说得轻松,但陆雪微知道,即便明玉是公主,深得皇上宠爱,但她在皇上盛怒之下帮韩子俊,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明玉走后,陆雪微把明炤叫到跟前,“你跟我说说王成这个人。” 明玉揣着解药来到养天殿后面的暗房,那是一间刑室,她这个父皇性情残暴,尤其喜欢用酷刑折磨人。这宫里犯了错的宫女太监,会被关在这里,由父皇亲自用刑。 那一鞭子一鞭子抽下去,血肉绽开,惨叫连连,这会让他亢奋狂喜。 在来之前,她已经拜托母妃,让她把父亲请到清月宫了。 来到暗室门前,守卫已经换成了王成的人。 “本公主要进去。” 那守门的太监看到公主,犹豫了一下,“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去。” “放肆,本公主想进就进,父皇还能怪罪本公主不成?这韩子俊总算落了难,本公主吃了他多少亏,不抽他几鞭子,如何解气,快让开!”公主故作凶狠道。 那太监想着公主和韩子俊向来不对盘,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王督公知道了,没准儿还会夸他几句。 “那您悠着点,不能把人打死了。” “行了,本公主有分寸。” 那太监开了门,明玉抬步走了进去。里面没有窗子,阴暗潮湿的,当间摆着一个火盆,而那韩子俊被关在铁笼子里。 “关门!” 那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等关上门,明玉忙往里走去。地上有些黏,乃是血稠了却未干,厚厚铺了一层,这得流了多少血。 铁笼里的人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声音破碎却又带着某种诱、惑。 待走近了,明玉看到他穿着中衣,原本是素白的,此刻已经被血染红。因鞭子抽打,衣服都破了,一条一条的。 他微微颤抖着,脸埋在怀里,身子团成一团。 “韩子俊。”她唤了他一声。 笼中人身子僵了一下,继而低声吼道:“滚!” “是我!明玉。” “滚!” 明玉脾气上来了,一咬牙就想走,可想到这人救过她,而且自己以前也确实冤枉他了,对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她不喜欢欠别人的,眼下正好能弥补。 “我知道你中了什么醉梦,我从陆雪微那儿拿到解药了。” 韩子俊阵营的一个小太监,原本想出宫传话的,可宫里已经戒严,根本出不去。见到她进宫,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急忙要跑,被她给逮住了,这事从他嘴里逼问出来的。 铁笼里的人身子僵硬了一下,而后慢慢抬起头。 这时明玉才看到,他脸不正常的红,眼神迷离带着几分疯狂,但在努力克制着。 明玉忙拿出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伸手过去。 韩子俊深深看了明玉一眼,似乎也没什么好犹豫的,当下颤抖的拿起那粒解药,只是还没放到嘴里,手一抖给掉了。 他想去找,可一股渴望猛地冲破精关,却无处释放,于是整个人犹如过电一般,抽搐着,痛苦着,没跟神经都酥麻了。 明玉忙有倒出一颗,这次不敢给他了,“你过来,我放你嘴里。” 韩子俊看到明玉,那双从来清冷的眸子,此刻露出了异色。 他咬着牙上前,在她的催促下张开口,一颗药丸送到了他嘴里。他咽下的同时,手抓住了明玉的胳膊,一把把她拉到了跟前。 “你做什……唔……” 第216章 杀了王成 明玉睁大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脸,一时傻了。 韩子俊在吻她…… 这个吻很急很慌很乱,似乎他也知道不该,但就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渴望,甚至于他的手开始扯她的衣服。 明玉用力推开他,却在触及他那双极度渴望的眸子时,心软了一下。 他再次吻了上来,这一次更急了。 明玉伸手出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衣服被扯开了,手触碰那温软的地方,韩子俊整个人如被泼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身子僵住,良久,喟然叹了一声,放了开她。 “不难受了?”明玉问。 韩子俊别开脸,“你……” 明玉干咳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而后淡定的穿好衣服,“也没什么,我又没把你当男人。” “抱歉。” “说什么抱歉,那个你别放弃,陆雪微正在想办法救你。” 说完这句,明玉起身往外跑去。 等跑到没人的地方,明玉捂着脸惨叫一声。 韩子俊看着自己的手,眸子微微颤动着。即便是中毒了,可……终究是他碰了她! 陆雪微知道韩子俊等不得,所以当天晚上就动手了。 西厂王成府上,二十几个绿衫女子犹如从天而降,在那些番役不及反应时,毒粉洒下,他们当即就晕了过去。 很快,这些绿衫女子控制了后院。 陆雪微被司月带着翻墙进来,“姑娘,一刻钟。” 毕竟是西厂,因为刚建立不久,护卫轮班还没磨合好,她们才能钻空子,暂时控制后院。所以要在下一班守卫来之前,该办的事都办好。 “我知道了。” 王成那院,他睡在西屋,而东屋就是他藏银子的地方。 这是明炤跟她说的,说着王成嗜钱如命,银子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陆雪微来到东屋,见地上摆着三个大箱子,她打开一个,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银子。这才几日,他已经收敛了这么多钱财了,果然够贪婪。 但贪婪的人,尤其是不加掩饰的贪婪,注定走不长。 她故意弄出了一些响声,然后躲到暗处。 果然不多一会儿,王成匆匆跑了进来。打开三个箱子的盖子,见里面的金银没有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要离开时,发现角落处有个黑影。 “谁?” 角落里的人走了出来,王成一看,竟是个女人。 “你……陆雪微!” 他刚喊出这声,突然觉得身体一麻,接着整个人往后仰去。他眼里满是不甘,嘴张合了几下,而后便没了气息。 陆雪微面露冷笑,她走到一箱子钱,拿出一锭银子朝王成砸了过去。 “你不是喜欢银子,那便让银子把你埋了。” 陆雪微把三口箱子推翻,金子银子全都砸在了王成身上,很快把他埋了起来。 “你该庆幸,本姑娘救人心切,不然有的是法子折磨你,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当晚,整个盛京,多少人在床榻上惊坐起。 王成死了! 这个掀起腥风血雨,让人人谈之色变的人物,不过风光了两三日,转眼就死了。而且死的方式实在是有点……蠢! 被银子砸死了! 整整三大箱金银,从何得来? 他才上任两三日而已,这搜刮钱财的速度,比他那些作恶手段更令人闻风丧胆。 王成一死,西厂无主。 兵部尚书的案子随后交给了京兆府,由大理寺监审,这一次兵部尚书终于能喊冤了。 小妾根本没说那句话,韩子俊也没跟他讨论皇上在房事上行不行的,一切都是王成杜撰出来的。 在王成死那一刻,形势突然逆转了。 督公府,陆雪微看着韩子俊满身的伤,咬牙忍着给他敷药。 那一道道伤口,比在她自己身上还疼,疼得心尖都在颤。 “哭了?”韩子俊趴在床上,用干哑的嗓子问。 “没有!”陆雪微倔强道。 “阿微……” “嗯?” “你不该杀了王成。” 陆雪微咬牙,“我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了!” 之所以留他个全尸,不过是迫于形势,不能给韩子俊再惹麻烦。 “脏了你的手。” 陆雪微抹了一把泪,娇哼道:“我说了,我很厉害的。” “是是,我们阿微最厉害了。” 敷好药,陆雪微给韩子俊盖好被子。 “这次还多亏了明玉公主。” 若没有明玉仗义出手,她哥也撑不住。 第217章 哥哥更重要 韩子俊默然,想到在暗房的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面对。但凡他……是个完整的男人,无论贵贱,都不会这般无措。 “哥哥,既然证明你是被冤枉的,那皇上会不会撤了西厂?” 韩子俊沉了口气,“不会。” “为何?” “皇上猜疑心重,对我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完全信任了。往后东西两厂并存,互相监督,互相制衡,争斗不休,这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那……” “哥哥栽了这一回,不会再栽第二回,你放心。秦王已经出发去镇北关了,这一路凶险,你去保护他。” “我等哥哥身上的伤好了。” “没大碍了。” 陆雪微摇头,“阿继在我心里很重要,哥哥更重要。” 韩子俊心被陆雪微哄得软软的,“小骗子。” 从韩子俊屋里出来,陆雪微把明炤叫到跟前。 “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皇上让人送了一些补品来。” “其他呢?” “西厂新提了一个督公,名叫宋景炎。此人原在皇上身边伺候,从一小小的侍监一跃成为西厂督公,足可见其能力。” 还真让哥哥猜对了,皇上没有废了西厂。 可只要有西厂在,东厂便如坐针毡,没有安心的时候。 “对了,你去备份大礼,让人暗中送到公主府。”陆雪微道。 明炤明白陆雪微的意思,应了一声,“我这就去办。” 明玉帮了大忙,自然要重谢,不过眼下东厂危机并未完全解除,有心人还盯着,所以她才让明炤派人暗中送礼,免得给公主招麻烦。 当然,公主帮忙,不是为了这份大礼,但她这人,小肚鸡肠的很,礼还是不能缺的。 夜里,陆雪微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敲门。 “宝姑娘,是我!” 听是明炤,陆雪微忙坐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出去了。打开门,见明炤在外面,一脸忧虑的样子。 “怎么了?” “督公让人把王成的尸体带到了诏狱的刑室。” 陆雪微蹙眉,“我跟你去看看。” 来到诏狱刑室,门自里面反锁了。陆雪微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于是喊了一声‘哥哥’。 仍旧没有回应! “哥哥在里面待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明炤道。 陆雪微咬紧下唇,她听哥哥说过家里的事,他排行老二,夹在三个孩子中间,父亲偏爱哥哥,母亲宠溺弟弟,而他是爹不亲娘不爱。 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父亲把他卖进了宫里,换了十两银子。娘跟他说,家里对不住他,但这是他的命,要他认了。 在宫里吃过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那是数都数不清,说都说不明白的。等他浴血重生,成为东厂督公,想要报复家里人的时候,娘还有两个兄弟都病死了。 只剩一个老爹,而老爹也只有他一个儿子了。 他给父亲起了馄饨摊,这样他可以在某个深夜里来这里,发泄对他们的怨恨。 他冷言冷语,当做是报复父亲的手段。 可每次来的时候,看着在灶台忙活的人,那一刻心也是安稳的。 但王成杀了他,用极其残忍的方式。 韩子俊怎么可能放过他,即便是对这一具尸体。若不把心中的怒发泄出来,他可能会把自己憋疯。 陆雪微默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去。 “宝姑娘!”明炤不解。 “给他一些时间。” 留下这句话,陆雪微就离开了。 清早,晨曦微露。 韩子俊自诏狱出来,被朝霞晃了一下眼睛。 “督公,宝姑娘在等您。”明炤道。 韩子俊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低头闻了闻身上衣服,“臭吗?” 明炤还真凑过去认真闻了闻,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臭不可闻。” 韩子俊叹了口气,“那就先去换身衣服。” 目送韩子俊离开,明炤看了一眼朝阳,果然很耀眼呢! 不等他欣赏完,几个番役从诏狱跑了出来,脸色铁青,不住的干呕。 明炤哼了一声,“尔等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竟这般不中用。” 一个番役想到在刑室看到的那一地碎肉,没好气道:“明千户,你要不要去刑室转一圈?” “哎,这不该吃饭了,为了犒赏你们,肉包子可好?” “呕……” 明炤嗤笑一声,掸了掸衣角,大步往外走去。 回到督公府,韩子俊已褪去一身阴毒之气,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样子。 他进了后院,被一个丫鬟请着坐到厅堂里。 刚坐下不久,陆雪微来了,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大碗,碗里还冒着热气。 她瞟了他一眼,脸上带着笑意。 托盘放到桌上,她把那碗放到他面前。 一碗馄饨…… 第218章 本公主很生气 韩子俊怔了一下,其实在得知那人死了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以后再没有馄饨吃了。 “我包的。”陆雪微眼睛亮亮的看着韩子俊,往他跟前推了推,“一样好吃。” 大概是热气熏得,韩子俊觉得眼有些发热。 “没放芫荽?” “想吃就放喽,我去拿。” 想吃就放,不想吃就不放。 小时候的韩子俊,看着满碗的芫荽,一根一根挑出来,然后嫌弃的把那碗饭吃完,再不去盛第二碗。 他不讨厌芫荽,只是想以此来讨好父母。说白了,他怕被父母抛弃而已。 可即便如此小心翼翼,他还是被卖了。 陆雪微端了一碗芫荽过来,抓起一把就要放。 “算了。”韩子俊道。 陆雪微又放回了碗里,道:“哥哥,你还有我。” 韩子俊抬头,微微一笑,“哥哥还有你,足矣。” 这时明炤来了,陆雪微又赶紧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 明炤看着面前的馄饨,艰难的问了一句:“素馅?” 陆雪微瞪大眼睛,“怎么可能,知道你爱吃肉……” “别说了。”明炤脸变了变,“我已经闻到……” “肉香吗?” “呕!” 明炤捂着嘴退出好几步远,因为好心请属下们吃肉包子,被他们‘请’去了刑室,看到那满地的肉碎,他心想完了。 以后他可能和肉包子、肉饺子、肉丸子无缘了。 不想还是大意了,竟然还有馄饨! 但始作俑者却镇定自若在吃,而且明显享受这一顿。 明炤青着脸想,督公果然是督公,他甘拜下风了。 陆雪微正想说给明炤下碗面,却见明玉气冲冲来了,手中拿着大刀,眼里燃着怒火。守门的护卫跟了进来,苦着一张脸,十分无奈。 “韩子俊,我要杀了你!” 明玉看到韩子俊,举起手中大刀就冲了上来。 明炤忙挡在前,“公主,您这是?” “滚开!” 明玉气急了,当下朝明炤砍了过来。 明炤不敢反击,只能躲开。 而他一躲开,韩子俊就暴露在了明玉面前,于是那大刀朝着他劈了过去。 “哥哥,小心!”陆雪微吓得惊呼一声。 韩子俊身子往后一仰,那大刀劈进了桌子里,而后拔不出来了。见明玉用力拔刀,紧咬着牙关,脸上清白交加,急得眼都红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起身绕到明玉身后,伸手抓住大刀把柄,手上一用力,同时脚朝桌腿猛地踢了一脚,那刀拔了出来。 后作用力很大,韩子俊还好,明玉整个人往后仰去。 韩子俊伸手捞了她一把,而她顺势撞到了他怀里。 鼻息间是他的气味,淡淡的龙涎香气,清冽沉冷。 很好闻! 韩子俊退后一步,左手背后,“公主,不知韩某哪里得罪公主了?” 明玉本来有些迷醉,被这话一问,还愣了愣。不过很快想到什么,怒火重新烧了起来。 “韩子俊,你你……你不要脸!” 韩子俊想到在暗房发生的事,脸上也有些不自在,“若是因暗房……” “闭嘴!” 韩子俊脸色沉郁,沉静片刻道:“若是因那事,确实是韩某不对,公主想杀便杀。” 见韩子俊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明玉握紧手中的刀,气得全身暴躁,却硬是下不去手。 “你送我这东西是什么意思?”明玉咬牙把一个锦盒扔到了桌子上。 她那一扔,锦盒的盖子震开了,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 陆雪微和明炤一齐踮脚往前扒了一眼,二人脸色变了变,忙退后了几步。 “我让你给明玉公主备份厚礼。”陆雪微指了指那锦盒,脸都青了,“这就是你备的礼?” 明炤脸更青,“我一个大男人,哪知送姑娘家什么礼,就让属下去办了。” “呃,你怎么说的?” “就说想送一位姑娘一份厚礼。” 陆雪微看着锦盒里的东西,慢慢捂住嘴巴,所以他们怎么想的,居然送了一根用玉雕的那东西……太监没有的那个…… 韩子俊看到那锦盒里的东西,生生被一口口水给呛住了,等他抬头想问问陆雪微和明炤怎么回事,二人已经不见踪影。 “韩子俊,你是觉得我缺男人,所以送我……” “不是!” 韩子俊见明玉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本来满肚子撇清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那你什么意思?”明玉看向韩子俊。 第219章 这姑娘真豪横 明玉心想,这个人啊,是个太监,可丰神俊逸,并不输哪位世家公子。甚至于,他比他们更有男子气概,更有格局,也更吸引人。 韩子俊叹了口气,又有些好笑,“这不是我的意思。” “哼!” “我的确很感激公主,但没想过给公主送礼。” 明玉斜着韩子俊,“哦,你连知恩图报的心思都没有。” 韩子俊摇头,声音低沉却温柔:“我以为我和公主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 明玉脸红了红,“我们之间?” 韩子俊退后一步,冲明玉行了个礼,“日后公主有用得着韩某的地方,韩某赴汤蹈火,必定以命相报。” 明玉冷笑一声,“这次的事,陆雪微出力更大,你打算怎么谢她?也要以命相报?可你的命只有一条,给了她又给我,这该怎么分?” “我和阿微之间不用谢。” “韩子俊,你对本公主还真是客气!” 见明玉气得转身就走,韩子俊皱眉,他哪里做错了吗? 前院,陆雪微和明炤抱着肩,正在审问负责给明玉公主送礼的那个番役。 番役还是十几岁的毛孩子,苦着脸道:“千户说要送姑娘家礼物,那定是要和人家姑娘结对食,属下就问了几个一起当值的,他们说因为太监没有那个……咳咳……自然要送姑娘最需要的。” 明炤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脑子在想什么!” 陆雪微看向明炤,气道:“你脑子在想什么?” “我?”明炤指着自己。 “一看这小子就不稳重,你还把这事交给他办。” 明炤道:“你别看这小子毛躁,可他出任务从未失手过,绝对是办事的好手。” “那你也得要看办什么事?” “还得分什么事?”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懒得跟他们废话了。这时,她看到明玉从后院气冲冲出来了,虽然有点怵,但还是追了上去。 “公主,这事是误会,我哥真不知道。” 明玉不理她,大步走在街上。 “那个,要不我再给你补份儿厚礼?”陆雪微问。 明玉猛地停下,“你凭什么送本公主礼?” “自然是谢你帮了我们大忙。” “你们?你和韩子俊?” “是啊。” 明玉点头,“我帮的是韩子俊不是你!” “哦,有什么区别吗?” 有什么区别吗? 明玉也说不出来,人家是兄妹俩,她还不许人家不分彼此了? “诶,前面是珠宝行,公主不如去挑几样首饰,当我们赔礼了。” “本公主缺这些东西?” 陆雪微心想,这女人还真难伺候! “总要表表心意的,公主随便挑选,咱挂我哥的账上就是。” “挂韩子俊账上?” “当是他送你的。” 韩子俊送我首饰?明玉听着这话,莫名有点受用。 见明玉松动了,陆雪微忙拉着她往珠宝行跑去。 只是刚进门,便听一声:“你们铺子所有的首饰,本姑娘要了!” 这一声太豪横了! 横得让人想笑,这可是全京城最大的珠宝行,若真都要了,那可是万万两真金白银。 不过二人在看到喊出这句豪言壮语的人是谁时,便没敢笑。 容乐! 容家二姑娘,而容家是盛京首富,也可以说是南晋首富。富可敌国在他家身上,一点都不言虚。 陆雪微和明玉对视一眼,一左一右走到容乐身边。 “乐儿,今儿心情不错?”明玉歪头,见容乐双眼哭肿了,当即后悔说出这句话。 “容姑娘,砸招牌来了?”陆雪微也看了容乐一眼,不过她这话一出,本来兴奋的快要飞天上的掌柜不飞了,换成了一脸警醒的样子。 容乐看到陆雪微,瞪了她一眼,又看到明玉,哇的一声就扑过去了。 和盛酒楼二楼雅间,容乐握紧拳头,闷着一口气,努力忍住哭声。 “我……他……哇哇……” 还是没忍住! 已经听她哭了半个多时辰,陆雪微已经没有耐心了,大手往桌上一拍,哐当一声。 容乐惊得一下子忘了哭,抬头看向陆雪微,傻愣愣的。 “哭能解决问题?” “陆雪微……你凭什么……”容乐指着陆雪微,偏眼泪还哗哗往下流,于是一点气势都没有。 陆雪微冷哼一声,“哭不能解决问题,但死绝对可以,一了百了!” 容乐气得眼前发黑,“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你……” 她哭得昏昏沉沉的,满脑子都是浆糊,一句话说了前面忘了后面,于是求救的看向明玉。 明玉叹了口气,给她倒了一杯茶。 “哭死也算一种死法,虽然憋屈点。” 容乐这下哭不出来了,被这二人给气得。 第220章 容乐小可怜 见容乐情绪稳定了一些,明玉问她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沈如玉!”容乐怒拍桌子,哐当当的一声。 明玉叹了口气,“她怎么惹你了?” 这沈如玉心术不正,她早就劝过容乐,不要和这种人多交往。可那女人惯会哄小姑娘,容乐不听劝,还是和她走得近。 “前两天,沈如玉请我去王府做客,我和她在里屋说话。她说要给我去拿什么点心吃,而她走后不久,那瑞王进来了。他见我在屋里,竟也不避嫌,还说了一些风花雪月的话,我听不下去,起身要走,结果他把我扑到了床上。” 沈如玉气得把手中的茶杯拍到了桌子上,“这个畜生!” 陆雪微皱紧眉头,不想这顾敬煊竟无耻至此。 “然后呢?”明玉忙问。 容乐恨了一声,“我自然是反抗,你们也知道,我会些功夫,从他身下挣脱开以后就跑了。这事,我本不敢跟家里人说,可这混蛋竟然找到我父亲,说他那日喝醉了,侵犯了我,还说为了我的清白,他想娶我。” 沈如玉咬牙,“他还真有脸说出口!” “父亲和母亲问我,我只能说实话,本想让他们给我做主,结果……” 陆雪微叹了口气,“结果容老爷和容夫人让你嫁给瑞王,是?” 容乐极力忍着,可泪还是落了下来,“他们不是最疼我么,明知道那人卑鄙无耻,还要我嫁给他,这不把我往火坑里推!” “显然,顾敬煊用这事威胁二老了,若他们不同意,他就把这事宣扬出去,自此你的清白也就毁了。” “可也好过嫁给一个混蛋!”容乐气道。 “父母在儿女的问题上,总是瞻前顾后,生怕耽误孩子的一生。而越是这样,反而越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陆雪微道。 而这顾敬煊打得什么主意,那就更明显了。如今他失势了,想要东山再起,必定需要巨大的财力,这容家既是最好的靠山。 明玉点头,对容乐道:“你先别急,我们一定帮你。” 陆雪微挑眉,指了指自己,“我们?” 明玉哼哼一声,“你忘了那份厚礼了?” 陆雪微干咳一声,好,这事确实是她欠了明玉。 请了明炤帮忙刺探瑞王府的情况,又筹备了两日,陆雪微才行动。 这日,她把陆雪寒约了出来,在潋滟湖边的亭子里。 陆雪寒坐着轿子来的,穿着绯色缕金挑线云纹缎裳,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看到陆雪微,她微微扬起下巴,尽露得意之色。 她缓步上前,一步稳着一步的,手还无意识的抚着自己的小腹。 陆雪微往她肚子上看了一眼,而后起身,请她在隔壁的位子上坐下。 “大姐,听说你离京了,这又是从哪儿钻出来的?”陆雪寒话里都是刺。 陆雪微笑笑,“有事耽搁了两日。” “哦,那你找我有何事?” “不过是不放心妹妹你。” 陆雪寒听了这话,扑哧笑了出来,“陆雪微,这里没有别人,你至于这般假模假样的?” 陆雪微仍是笑,“听说瑞王被皇上免了京郊大营的军权?” 陆雪寒脸一冷,“倒也不用你操心,王爷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气消了自然会把军权还给他。” “这就好,毕竟你是陆家的女儿,我不免要担心此事会不会牵扯到陆家。” “原是怕受牵连,我就说你没这好心。” 这时一个江湖郎中在亭子前摆摊了,两个妇人凑了过去。 “我跟你说,男人都爱偷、腥,趁着你有身子,不方便行房事,他一面体谅你一面就睡到别的女人床上了。等你把孩子生下来,这男人的心早就跑了,什么母凭子贵的,万一你生个女儿,那不什么都没捞到。”一个妇人对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妇人说道。 “他这些日子,确实不再碰我,晚上都不同床了。”年轻妇人面带忧色。 “前街卖饼的张大,他媳妇怀孕的时候,他在外面找了一个。等他媳妇生了,他就迫不及待把那女子带回家了。” “我知道那家,他媳妇生了个闺女,那张大嫌弃的很。后来带回来的女子也怀孕了,人家运气好,生了个儿子。这不前两日还闹呢,那张大说什么都要休了他媳妇。” “哎,要不女人得为自己多打算,尤其是怀孕的女人。我这不才带你来,这郎中有一剂药,你买回去偷偷给你夫君喝了,能让他精气亏损,一年内绝不会让其他女人怀上。” “啊,还有这种药,那他不会发现?” “房事正常,能发现什么。” 那妇人又鼓动了年轻妇人几句,年轻妇人一咬牙,跟那郎中买了。 那郎中得意道:“很多夫人都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还能为自己防一手,傻子才想不明白,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呢!” 那两个夫人走了,陆雪微瞄了陆雪寒一眼,见她正想的入神。 “二妹,没有其他事,我也先走了。” 陆雪寒回过神儿来,淡淡道:“那大姐慢走,今儿天气好,我再多坐会儿。” 陆雪寒听了这话,也感到了危机,本来瑞王就更宠爱沈如玉一些。趁她怀孕这段时间,瑞王的心都不得跑她身上去。 日后她生个儿子还好,若生个女儿,又遭瑞王冷落,怕是翻不了身了。 第221章 把哥哥卖了 陆雪微冲她微微一笑,而后离开。从凉亭出来,陆雪微绕到了对面的酒楼,直接上了二楼雅间。她进去的时候,明玉和容乐正扒着头往外看。 明玉回头看了陆雪微一眼,“她真会买?” 陆雪微不语,在一旁桌上桌下,倒了一杯茶,神态悠闲的喝着。 容乐这时惊呼一声,“她真的买了!” 明玉见那陆雪寒把身边的丫鬟打发走以后,还真跟那郎中买了一包药,而后揣进袖袋里,镇定自若的离开了。 二人坐回去,一齐看向陆雪微。 说实话,陆雪微刚说这个计划时,二人都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小,陆雪寒她有那个胆子? 陆雪微放下茶杯,“陆雪寒这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而且她也不像表面上那般胆小怕事,相反的她手段毒辣,而且不达目的不罢休。” 明玉呼出一口气,“但愿,我还是觉得悬。” 翌日,一件事轰动了京城。 晚上瑞王和沈侧妃行房事时,许因太亢奋,进行到一半时,不知怎的突然那话疼了起来。疼得他满床打滚,哀嚎连连。 没办法,王府只能连夜请了大夫,当时可能嫌太丢人,没敢惊动宫里。可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请了,谁都没法子,只能再请太医。 而这一耽搁,等太医来的时候,人已经疼晕了过去。再看那地方,已经坏死了。 酒楼里,明玉和容乐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尤其容乐,笑得眼泪哗哗直流,最后真给笑哭了。 “俨然瑞王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不是太监胜似太监。” 明玉切了一声,“太监怎么了,别用这种烂人侮辱人家。” 容乐趴在桌子上,笑得嗓子都哑了,疼了,才堪堪忍住,“我爹娘听说了这事,一早就去法华寺还愿了,说佛祖显灵了。” “这下,顾敬煊总没脸上你家提亲了,不但如此,他在父皇眼里也就成了废物,再争不了那皇位了。”明玉冷哼道。 陆雪微举起茶杯,诚心道:“二位,我以茶代酒敬你们,若没你们安排妥当,这事也成不了。而且不止是为容乐解决麻烦,也帮我出了一口气。” 容乐也举起茶杯,“我也敬你们!公主还有陆……陆姐姐,你们帮了我大忙。” 明玉一拍桌子,“什么以茶代酒,亏你们有脸说,本公主今儿要喝酒,不醉不归!” 入夜,韩子俊和容陌正巧在酒楼门口遇上,二人对视一眼,一齐进了里面。 二楼雅间,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酒气铺面而来。 而看到屋里的情形,二人脸色当下都黑了。 只见三女或趴着或躺着或撅着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桌椅板凳也倒了,一个个醉意熏熏的样子。 “陆雪微,你横什么横……嗝……不就仗着韩子俊……那阉人……” “陆姐姐……我以前觉得你不是好人……嘤嘤……我现在好爱你……” 明玉用脚踢陆雪微,而容乐往陆雪微怀里扑。 陆雪微酒量不小,耐不住两个人灌,眼下也醉迷糊了,回踢了明玉一脚,把扑上来的容乐给推开。 “本姑娘……嗝……活了两辈子……还玩不转你们……嗝……本姑娘天下无敌……” 在容陌眼里,陆雪微是仙气飘飘的,这样一个人,你总是需要仰头才敢看她,可此时醉态可掬,竟这般可爱。 “咦,这人好像我哥。”容乐指着容陌眨眨眼睛道。 陆雪微看过来,看到韩子俊,晃了晃头,“哥哥?” 容陌和韩子俊一式的无语,上前一人拉起一个。 明玉坐在地上,看看容陌,又看看韩子俊,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你们欺负我没有人要……呜呜……” 韩子俊叹了口气,上前用另一手把明玉拉了起来,“公主,我先送你回府。” “我要跟你回去。” “你喝醉了。” “韩子俊,你要我,好不好?”明玉仰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韩子俊。 容陌干咳一声,“那韩督公,我们先走了。” 韩子俊冲容陌点了一下头,而后一边一个把两人给扛了起来。 “韩子俊,我要跟你回家。”明玉不放心道。 “嗯。” 陆雪微哼了一声,“你跟我抢哥哥。” “你还把我的十三抢走了呢!” “呃,好,那我把哥哥送给你。” “好。” 被妹妹卖了的韩子俊,颇为无奈的把二人往上颠了一下,“你俩安分些!” 第222章 去找他 北风起,乌云遮住了月色。 林间,三方人正在打斗。 其中穿绿衫的十几名女子和穿铠甲的将士们一同对付一帮子黑衣人。因为二对一,不管在人数上还是在气势上,那帮黑衣人占了下风,没多久就丢盔弃甲的逃了。 而那黑衣人一走,绿衫女子也随即消失了。 墨城和墨语护在顾承继左右,二人倒也镇定,这一路上便是这般打打杀杀走来的。 “殿下,这陆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她手下这帮女子,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多次提前搅乱沿途的埋伏,帮了我们大忙。”墨城道。 陆雪微的很多事,他确实不知道,但其实也没必要知道,她若想说便会告诉他。 “总之殿下承陆姑娘的情就是了,反正小两口之间也不用太客气。”墨语笑道。 顾承继睨了墨语一眼,“她说很快追上来?” 墨语干笑,“想来就这两日了。” 当日是她没有把陆姑娘带出城门见殿下,算是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每次殿下一提,她心都跟着颤。希望陆姑娘赶紧追上来,她已经越来越没有底气了。 翌日,陆雪微醒了个大早。 她之前就想好了,等容乐的事一解决,自己马上出城去追顾承继。要不是昨天那顿酒耽搁了,她昨天就应该走的。 陆雪微起身梳洗好,拿了准备好的细软,去隔壁韩子俊那院辞行。 院里静悄悄的,她直接进了里屋,而后惊了一跳。 但见她哥还躺在床上,而明玉竟然跟八爪鱼一样趴在他身上,二人还睡着。她捂住嘴巴,一点一点退了出去。 直到退到院子里,而后晃了晃头。 她什么都没看到! 听到脚步声远,韩子俊睁开了眼,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发了一会儿呆。 看着近在眼前那张脸,想着她笑的时候,盛气凌人的时候,哭的时候,原来她每个样子,他都记得。 昨晚,她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若强行拉她,她就大哭大叫,弄得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带回了自己屋里。 然后她趴在他怀里,说了很多醉话。 天南海北的乱扯,还说了一句:韩子俊,若你不是太监,我就嫁给你,日日烦着你,和你生气吵架,也挺有意思的。 “唔……”明玉轻哼了一声,身子动了动,大概是感觉不对,忙抬起头看,接着一下撞进了韩子俊的眼里,愣了愣,“你……我……” 韩子俊干咳一声,“你还是先从我身上下来。” 明玉瞪大眼睛,慌忙要下去,可因为太慌,支着床的手突然滑了一下,她跌回韩子俊怀里,而嘴也碰到他嘴上,两唇相贴…… 陆雪微骑在马车,眼下已经出城了,想到在韩子俊屋里看到的那一幕,仍旧不敢相信。 她哥和明玉公主…… 韩子俊和明玉! 怎么可能! 陆雪微脑子一团乱,明知道线头在哪儿,就是不敢拎起来串一串,万一串明白了,那可就出大事了。 正在自己胡思乱想之际,前方的路被人堵住了。 陆雪微看到骑马挡在路中间的人,脸色沉了沉。 看到陆雪微眼里的冰冷和漠视,苏迟暗暗握紧拳头,虽已经预料到了,可此刻心仍旧痛得厉害。 “我知道你恨我,无所谓,你恨就是。” 陆雪微不语,不是恨,只是很复杂的情绪,她也不知该怎么说,该怎么面对苏迟,索性就不说话了。 “我没有杀老二,你说的对,这是愚蠢。” 陆雪微听了这话,其实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他没有杀他弟弟,但这一次没干蠢事,下一次呢?所以还是要他自己想清楚,自己能控制住自己,好在,她的话他听进去了。 “陆雪微,我可以忍受所有人的轻蔑,但你的不行。” 我没有!陆雪微咬紧下唇,她从来没有看不起他,从来没有! “所以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苏迟不是废物!” 说完这句,苏迟深深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骑马从她身边飞驰而过。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们以后还会再见面,但两个人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陆雪微喝了一声,座下的马疾驰而去。 天一天天冷了,她要尽快追上顾承继,然后在入冬前赶到镇北关。前面有很多坎坷,但只要两个人一起走,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第223章 她杀了阿继 十日后,陆雪微已赶到镇安城外。 入夜,一绿衫女子出现,向陆雪微行了个礼。 “少阁主,有一股人马正在逼近秦王殿下的车队,我们是伏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还是等他们追到秦王殿下后再帮忙?” 陆雪微坐在马上,往前面看了一眼,她知道顾承继就在前面。 不过她没有犹豫,当即决断道:“设伏。” 夜过子时,月色黯淡无光。 陆雪微躲在树后,这是一条山路,这边是林子,那边就是山崖。没等多久,一队人马果然朝这边疾驰而来。他们皆蒙着面,罩着宽大的黑袍,领头的那个许是发现了什么,一抬手,他及身后的人都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对方人并不多,也就十来个。 陆雪微蹙眉,心想对方也太轻敌了。 这时司月看了她一眼,而后挥手,埋伏在两边树上的人纷纷朝那伙人射箭。他们边抵抗箭雨边后退,这时又有人朝下面撒毒粉,当下撂倒了好几个。 趁着对方正乱,十几个绿衫女子提剑杀了去。 剩下那几个先是愣了愣,当绿衫女子杀到跟前了,他们才及时反映过来,并与那些绿衫女子打斗在在一起。 那领头的被两个人护着往后退,司月怕他们跑了,命令身边的属下上去缠住那领头身边的两个人,而后她提剑冲了上去。 陆雪微看得心惊,司月功夫高强,可那领头的居然更胜一筹,打得司月连连后退,身上也负了伤。 眼见那领头占据上风,提剑欲杀了司月,陆雪微一咬牙忙冲了上去。 那领头的看到她,竟然停下了动作。 “少阁主,快杀了他!”司月回头冲陆雪微喊了一声。 陆雪微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在那人怔忪间,对着他胸口刺了下去。 他竟然没躲! 陆雪微瞪大眼睛,抬头看着这人,待看到他的眸子,那里面是困惑是不解是惊痛……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双眸子是这般熟悉! 她手一松,这人踉跄的后退了两步,退到路边,再往下就会滚下山崖。 “殿下!”有人惊呼一声。 陆雪微回头,见一个黑衣人朝这边跑过来,而在刚才的打斗中,她的蒙面掉了。 竟是墨语! 陆雪微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她脑子乱了,不明白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再看向那领头的人,那一剑正中胸口,血汩汩的往外冒着,身体摇摇欲坠。在她困顿的目光下,他颤巍巍摘下蒙面。 赫然一张清俊如玉的脸…… 她整个人轰的一下炸蒙了,怎么会是阿继! 怎么会是他! 顾承继! 她是要帮他解决掉这些刺客的,他怎么会变成刺客? 她捅了他一剑! 用尽全力,精准要害,捅了这一剑,她是要杀了他的,没有留一丝活命的机会! “阿继……” 她钝钝的上前一步,而在她伸出手时,他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死一般的绝望。然后,他倒向了身后的山崖。 “阿继!”陆雪微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冲到山崖边,看着那人被黑暗包围吞噬,再无找不到…… “怎么会这样?” “殿下!”墨语冲到山崖边,看着下面黑漆漆的,她噗通跪到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陆雪微大喊一声。 “陆雪微,你杀了殿下,你怎么能这么狠……殿下是为了救你啊……他撇下所有人,单独带我们几个返回来是为了救你啊!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居然是你设的局,你骗了我们所有人,所有人!”墨语哭着大喊。 白日里,这名叫司月的绿衫女子找到殿下,说陆雪微被刺客们盯上了,对方人太多,她们怕护不住,请殿下去救陆雪微。 殿下当即下令,一队人继续赶路,而他带着十来个人偷偷溜掉,为的就是不把刺客的注意力吸引走,对营救陆雪微不利。 他们和这个司月约定好,在这个地方碰头。 可千算万算,殿下没有算到,会被最爱的人出卖! 所有人都杀不了殿下,唯一个人可以,那就是陆雪微! “这个局,你设了多久?三年?陆雪微,你这般城府,难怪殿下栽了,我……”墨语猛地瞪大眼睛,慢慢低头,见胸口处冒出一节剑刃。 噗,她猛地吐了一口血,继而大笑一声,“属下护主不周,这就来陪殿下了。” 说完,墨语朝前栽下了山崖。 陆雪微跟傻了一般,坐在山崖边上,一动不动的。 良久,她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司月跪到地上,“公主,请您跟我们回朝,太后等着您呢!” 陆雪微一笑,“她是太后?” “是。” “那她怎么不杀了我?” “公主……” “她不杀我,难道不怕我杀她?”她回头看司月,眸中带着森冷决然的恨意。 司月叹了口气,而后眸光一狠,举起手刀朝陆雪微后颈劈了过去。 第226章 比女人还婆妈 虽然这么说,但陆雪微也不至于厚着脸皮非杵在这儿,还是起身坐到了石头后面。 坐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她歪了一下头,正与谢运的视线撞上了。 他看着她,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偷看’表情。 陆雪微:“……” 她很无奈,总不能去解释一下,我真没偷看男子洗澡的恶趣味。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正自己的名声不好,随便他信不信,洗不洗。 按着陆雪微的想法,洗个澡顶多两刻三刻,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了,那边仍没有动静。 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眼看天色大亮,早该启程赶路了,必经正事不等人。 她喊了一声,没人应,又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应答,于是一咬牙,倏地起身转了过去。 溪水里哪有人? 陆雪微蹙眉,左右看了看,而后朝着上游的方向走去。 转过一片林子,见到了那人,他已经穿好衣服,正蹲在溪边洗换下来的衣服。旁边生了一堆火,火上烘烤着里衣。 陆雪微一股怒火升起,大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一声不响跑这里来了?脑子有坑,不知道有人想要你的命?” 谢运看到她惊了一跳,忙背过身去,把里衣的领口紧了紧,“公主,下官衣冠不整,实在不方便,还请您避嫌。” “你!你……”陆雪微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谢运背着身子,搂着肩膀,一副小媳妇受辱却不敢反抗的样子,而她则像是流、氓,而且还是极其凶恶的。 “你这衣服洗好了,烤干了,要不要熏香?”她咬牙问。 谢运抿了抿嘴,“等上了马车,下官再熏,不敢耽误公主行程。” “马车?”陆雪微气笑了,“有马骑就不错了,你还想着马车。怎么着,是不是还缺个丫鬟,本公主伺候你可好?” 谢运看向陆雪微,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下官不敢。” “你娘的……” 谢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个女子,尤其还是公主,竟会这般粗鲁。 “咳咳。”陆雪微是真气急了,缓了一口气,道:“我再等你一刻,若你还磨蹭,本公主就,哼哼!” 陆雪微亮了亮自己的拳头,见谢运抿紧嘴巴点了点头,她这才放过他,去旁边靠着树干等了。 等谢运恢复衣冠楚楚,他们才再次上路。 陆雪微走得快,谢运却是不紧不慢,一步稳着一步,跟游山玩水似的。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上了官道,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有驿站。 从驿站牵出两匹马来,谢运叹了口气,“公主,下官那马车乃工匠精雕细琢,车身四面用苏南的锦缎包裹,车内铺着貂绒,挂着玉饰,有手炉取暖,有香炉熏香,有茶炉煮茶,有……“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土匪打劫吗?”陆雪微打断谢运的话问。 谢运看向陆雪微,沉静的眸子里透着一二分的呆傻。 “因为你的马车太豪华了!”陆雪微说完,没好气的瞪了谢运一眼,“你不知道你的仇家很多?不知道此次巡察南境,多少人想杀你?” 谢运叹了口气,“下官清风两袖,孑然一身,不惧生死。” “既然这般有气魄,弃了那奢华的马车也行。” “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两者不矛盾。” “你倒是振振有词!” “下官只是……” “谢姑娘,闭嘴!”真是比女人还矫情,还不可理喻。 陆雪微翻身上马,却见谢运还呆愣愣站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她挑眉,“你该不是不会骑马?” 谢运干咳一声,“下官是读书人,精通诗词歌赋,但骑马射箭非是所长。” 陆雪微仰头叹了口气,忍住想杀人的冲动,回头道了一句:“既如此,那你就跟在本公主的马后面跑。” 谢运沉默了一会儿,艰难道:“下官不敢耽搁公主的行程,还是……骑马。” 在谢运从马上摔了几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仍旧咬牙不放弃的时候,陆雪微看了一眼高升的太阳,她放弃了。 跟驿丞要了一辆马车,她赶车,谢姑娘坐在里面,这才不折腾,终于能上路了。 第227章 公主好凶 当晚没有赶上客栈投宿,他们在林子里停了下来。 陆雪微让谢运生火,而她则拿着水囊去灌水了。等她回来,火升起来了,谢运正在打扫这一块。乱石扔了出去,杂草拔干净,搬来两块平坦的石头,又细心的擦干净。 她走过去,把水囊扔给了他。 谢运从细软里拿出茶壶,倒上水,而后架在火堆上。 见陆雪微要在石头上坐下,他忙喊了她一声,让她等一下,接着去马车里拿了两个垫子,给了陆雪微一个。 “石头凉,对身体不好。” “没事。” “不行,这样会腹胀腹痛,还会引起肠胃不适,甚至可能诱发痔瘘。” 陆雪微叹了口气,这人不止婆妈还惜命。懒得跟他废话,陆雪微接过垫子放到石头上,这才坐下了。 茶壶里的水烧开了,谢运问:“公主,您喝龙井还是大红袍?” 这是开茶会呢? “我要喝碧螺春。” 谢运为难道:“下官这里没有碧螺春。” “那你还费什么话,有什么喝什么就是。”陆雪微没好气道。 谢运叹了口气,往茶壶里倒了一些茶叶,又拿出两个饼子来烤。等茶煮好,饼子也烤好了,而后一并送到公主面前。 他这坐回去,刚拿起饼子咬了两口,对面的人已经吃完喝完,靠着树干闭目养神了。 身上还有饼渣…… 茶杯也不洗…… 睡觉也不盖上毯子…… 谢运强迫自己不管不问,低头继续吃饼子。心想一个女子,怎么可以这般……糙! 陆雪微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反而神经绷紧,听着周围的动静。她听到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倏然睁开眼,却见谢运拿着一个毯子过来。 “夜里风凉,公主盖上。” 陆雪微看着谢运,眸光一厉,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 “你……唔……” 陆雪微拉过谢运,捂住他的嘴,迫使他抬起下巴,把嘴里那药丸给咽了下去。 “公主,你给下官吃了……” “闭嘴!” 谢运还想再说什么,见黑暗中突然冒出来几个黑衣人。他身子一抖,不敢再说话了。 那几个黑衣人围了上来,手中皆拿着大刀,刀刃锋利,泛着冷光。 谢运心想完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公主一个柔弱女子,这不只有受死的份儿了。可这些人是杀他的,到底与公主无关。 他一咬牙,张开双臂把公主护在后面。 “我是谢运,你们不就是想杀我,杀就是了,她是无辜的,把她给放了!” 陆雪微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微微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这书生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想也有这等的气魄。 “不过求你们一件事,杀我的时候,能不能一剑封喉,给我留个全尸。衣服上也别沾上血污了,我这人怕脏。回头麻烦几位把我埋了,埋的时候也不求什么棺椁了,一张席子就好,还有一定要整理好遗容。你看你们犯了杀孽,等我到了下面,不跟阎王爷告你们的状,可好?” 谢运说完,见这几个黑衣人还直挺挺的站着,一般这种时候,不等他说完,对方已经不耐烦的扑上来了。 这群黑衣人好有素质! 谢运打算趁他们耐心还在,跟他们讲讲礼义廉耻。 不过他还没开口,这几个黑衣人突然狂躁起来,蒙面扯了下来,撕扯着衣服,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好似置身于火海一般,逃不掉又备受煎熬。 “啊!好难受!好痛!” 这几个人惨叫连连,凄厉非常。 突然一个黑衣人站了起来,面容扭曲,眦目欲裂。而他的脸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烂,先是起了脓疱,之后破裂流出黄水,接着更多的脓疱,破裂腐烂。 他痛苦的想脱掉衣服,可衣服扯下来,连着皮肉,啪叽掉在地上。 他想喊,已经喊不出来了。身上的皮肉都烂掉了,露出骨头,而后倒在地上,抽搐一下,再没有了声息。 这是一场酷刑,而死才是解脱,死才是恩赐。 其他人也如这人一般,在经受过极度痛苦后,倒在了地上。 第231章 白衣男子 陆雪微坐下,见谢运把马车里的铺盖都拿出来了,在太阳下晒着,还打了一盆水清理车厢,角落里都不放过。 她看了一眼太阳,估计要耽搁一两个时辰才能好。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事儿,还是个大男人。 抵着看着怀里的煊儿,小家伙白嫩了不少,脸上褶皱也没了,看着还挺可爱。此时打着哈欠,玩着手指头,样子很乖。 “哇哇……” 本来玩的好好的,结果翻脸就哭了,毫无预兆。 “娘子,你抱着他哄哄。”谢运头钻出来喊道。 陆雪微脸黑了黑,他这‘娘子’叫得还挺溜。不过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实在是扰人,她只好起身,学着平日里谢运的样子,哄着小家伙。 小家伙只是闹觉了,很快不吵不闹,睡了过去。 陆雪微不经意晃了一眼,这才发现路边不远处有个亭子,而亭子里站着一人。那人一身白衣,脸上带着蒙纱,正看向他们这里,眸色肃沉。 只是这双眸子,深邃悠远,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是谁? 陆雪微微蹙眉头,正要过去,却见那人背过了身子,俨然不想搭理她。 若是想杀他们的人,倒也不会露面。 这时谢运清理好了马车,喊她上车。 陆雪微又看了那男子一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被收拾的井井有条,香炉上还燃着檀香,用以驱除异味。 陆雪微闭上眼睛,那人突然晃入脑中。因蒙着面,她只看到了他的眼睛,而那双眼睛竟那般熟悉,仿佛……仿佛与梦中那眸子一样。 “调头!”她大喝一声。 谢运不明就里,但见陆雪微一脸急切之色,还是调转了马头。他们走出去不远,很快又回到了那亭子前。 陆雪微冲到亭子里,那人却已经走了,不留一丝痕迹。 心扑通乱跳着。 是她的错觉还是她真的认识他…… 林中,墨城走到白衣男人身后行了个礼。 “殿下,人已经走了。” 白衣男人神色肃冷,伫立许久,才道:“果然是她。” 墨城咬牙,“殿下,何不杀了……” “墨城!” “属下逾矩了,可她设计欺骗殿下,险些害死您,还有墨语,墨语她就是死在她手里的。” 白衣男人正是秦王顾承继,他微微侧头,“墨城,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墨城一愣,面上大囧,“属下鲁莽了。” “事有轻重缓急。” “是,那咱们继续往都城丽阳走?” 顾承继摇头,“有一件事,本王必须搞清楚。” 到天黑时,二人投宿客栈。 谢运问过掌柜的,没有谁家丢孩子的,可他们总不能一直带着这孩子。 “看谁家想要,送人。”陆雪微道。 谢运皱眉,“怎么能这么草率,这是一个孩子,不是小猫小狗,送之前总要看看这家人合不合适,父母善不善良,会不会好好对待孩子?” 陆雪微摆手,“那送官府,让他们处理。” 谢运抱着煊儿,脸上露出不舍来,“那就带到庆南,再送去官府。” “嗯。”她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谢运在照顾这孩子。 又走了几日,终于到庆南州的地界了,路上人多了起来,而且都是穿着破烂的乞丐。 “你们这是去庆南城?”停下马车,谢运问路过的乞丐。 那乞丐应了一声,“是啊。” “那怎么都去哪里?” 乞丐嘿笑道:“庆南城有粥棚,大家去了那里就有吃食不用挨饿了,自然都往那边跑。” “哦?可听说庆南地界受了天灾,去年颗粒无收,眼下百姓们都没吃的。” “这不有朝廷赈济,城里设了几个粥棚,不止本地百姓,外地乞讨的也能讨个饱儿。” 那乞丐急着赶路,谢运不敢耽搁人家,问了这两句就让他走了。 “娘子,咱们再赶半天路,天黑就能进城了。” 不过启程走了没多一会儿,车轱辘坏了,谢运请了两个乞丐帮忙。等车轱辘重新安装好,天色也不早了。 他们继续赶路,只是走到一个岔口时,谢运不知该往哪儿走。 问了一个过路,他给指了一个方向,这才又继续走。 只是越走越荒凉,路上也没有乞丐了,而天黑了下来,周遭一片寂静。 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山林,吓得谢运猛地停下了马车。 陆雪微往前栽了一下,差点没把怀里的煊儿扔出去。 “怎么了?”陆雪微沉声问。 外面没有回应,她皱了一下眉,撩开车帘往外看,见谢运全身僵硬的坐在车沿儿上,一动不动的。 她又唤了他一声,仍是没有反应。 陆雪微迟疑了一下,扒头过去看,见这谢运脸上是惊惧之色,眼睛瞪得大大的,牙齿在打颤。 第238章 谁来救我 先原地休息了一会儿,陆雪微才继续走,这一次走得慢些。 想着若是能找到一条小溪就好了,她感觉脸烧得很疼,而且一嘴的火灰,实在是不舒服。走了一段,却是越走越暗,好像林子越来越密。 难道走错了? 陆雪微正犹豫着要不要调转方向,晃眼过去,似乎看到了什么黑影。她再仔细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具绑在十字架的焦尸,尸体和十字架都烧成了黑炭,但并未完全烧尽。尸体面目扭曲,长着大嘴,仍能看出痛苦之色。 陆雪微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走,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周围全都是焦尸。一个连着一个,更远处影影憧憧的,而且他们全都对着自己。 她这是进入了尸堆…… 陆雪微强迫自己冷静,只是原就没有方向,眼下就更没有方向了,不免有些慌。 不管了,反正离开这里! 这样想着,陆雪微正要走,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到了地上。 黑暗中,那双眼睛又出现了,带着仿佛要生死活剥了她的滔天恨意。 恐惧自心底里升腾起来。 她陆雪微杀人不怕,死也不怕,唯独怕黑暗中这双眼睛。 不过很快她就醒了,先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这才直起身子。看着四下这些面目狰狞的焦尸,仿佛一个个恶鬼,正张牙舞爪的朝她涌来。 杀了她!杀了她! 陆雪微摇头,起身想要逃,可四下八方都是,根本无路可逃。 谁能来救她! 母后吗?皇上吗? “啊!走开!你们都走开!”她崩溃的大喊,手混乱的挥舞着,神色惊慌,“没人救我……没有人……” 正在这个时候,一人突然出现。 “冷静点。”他低低喝了一声。 陆雪微看到来人,神思恍惚中,一下扑到了他怀里。 “救我!救我!” 顾承继身子微微一怔,此刻怀里的人颤抖着,这般脆弱,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赎。可会不会又是装的,骗取他的怜惜? “这些人都死了,他们不会伤害你。”他沉声道。 陆雪微手紧抓着顾承继的衣襟,像是怕他丢下她似的。身体相贴的温度,还有他身上的佛香,让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神识也清明了。 “你带我离开这里。”她小声道。 这句话有些霸道,好在这冷冰冰的人依旧不赘言,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去。陆雪微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她不是怕这些焦尸,而是怕自己再陷入混乱的幻觉中。 她本身会医术,而且技艺精绝,却治不好自己时常昏厥发狂的病。 等出了山林,陆雪微才真正没事了。 这时煊儿醒了,哇哇的哭了起来。陆雪微本来心情就糟糕,哄着一会儿,这小麻烦还哭个不停,她便没有耐心了。 “欸,你想要吗?”她问走在前面的人。 顾承继觉得她这句话是在挑衅,可回头看她满脸的不耐,而看他眼神却极为认真,显然被这孩子恼的。 “你真是他娘?” “不是。” 顾承继挑眉,不知这话该不该信。 陆雪微叹了口气,“一直都是他爹带着。” 她也就偶尔抱一下,而且很快就没有耐心了。 顾承继脸色沉了沉,“扔了。” 说了这句,他继续往前走。 等到官道上,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好像没人啊,不如我们偷了?”陆雪微问。 顾承继没理她,而是径直朝那马车走去,自然而然的坐了上去。 陆雪微窘了一下,这马车是他的! “你去哪儿?”他问。 “庆南城。” 坐到马车里,陆雪微舒了一口气,困意也上来了。这一晚上可真够折腾的,不过此刻她坐在陌生男人的马车里,是不是该防备着点。 无所谓,反正一条命而已。 这样想着,她很快睡着了。等天微微亮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陆雪微打了个哈欠,撩开车帘往外看,见请南城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她从马车上下来,见那人背手站在路边,一身白衣,在晨辉之下,泛着冷意。 “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陆雪微凑上去问。 他望着远处,神色沉敛。 “你说了名字,回头我也好登门道谢。” “不必。” 陆雪微想着人家做好事不留名,她也就别不识好歹了。于是拱手还了个礼,她转身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等等!” 陆雪微眼睛一亮,忙回头去看他。 顾承继握紧拳头,“你不要你儿子了?” 陆雪微干笑,“对啊,我忘了。” 居然有这样当娘的! 陆雪微钻进马车里,把睡得呼噜噜的小家伙抱了起来。等出了马车,她冲顾承继摆了一下手,而后转身走了。 第239章 扮成乞丐 望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顾承继冷眸垂下,收敛了眼底的复杂。 “殿下,查到了,那土匪寨确实有官府的人。他们屠杀乞丐,可能也是官府授意的。”墨城来到顾承继身后道。 顾承继沉吟片刻,道:“我们先进城。” “是。” 陆雪微想着自己带着孩子,一来不方便,二来也容易暴露,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没有耐心了。为了防止自己把这孩子随便扔掉,她决定先放到一农户里,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给先养着。 进城的时候,不想竟然看到了那二当家的。 陆雪微愣了一下,忙找了个地方躲着。 那二当家跟城门的守卫交代了几句,而后把一张纸给了他,这才离开。她走后,那守卫打开纸卷,招呼其他几个守卫看。 之后他们开始对照着那画像盯人,看到可疑的,便抓过来仔细瞅瞅。 而且瞅的都是女子。 陆雪微皱眉,这二当家的难道是官府的人? 不过能确定的是,她那纸卷上画的应该是她,找的也是她。 陆雪微躲在远处看,其实进城的主要是乞丐,别的人倒不多。庆南这一片,连年欠收,百姓们食不果腹,很多都沦落成了乞丐。 “姐姐!” 听得这声,陆雪微回头,见是昨晚在林子里救的那个孩子。他身后还有那老妇人,二人走得慢,比她还晚一步来到这里。 “姑娘,您也是来庆南城的?”那老妇问。 陆雪微点头,“我进城办事。” 老妇点头,“那您怎么不进去?”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你们先进去。” 老妇怕打扰陆雪微办正事,便拉着那孩子朝城门去了。 陆雪微靠向一旁的树干,垂眸思量着,这二当家既然在庆南城,是不是谢运也被他们带到这里的了? 应该是了。 而且她口中所谓的‘主子’不知是什么人物,难道是官府中人? 不过这‘主子’是女的,很大可能是有些手段,或者是和官府有些牵连什么的。 “姐姐,婆婆让我拿给你的。” 那男孩儿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队烂布。 “这是什么?” “衣服啊!” 陆雪微愣了愣,一下没明白这孩子的意思。 “那城门的守卫在找你,不过你可以装扮成乞丐,往脸上抹些脏,他们就认不出你来了。” 让她堂堂大公主扮乞丐? 而且这么脏这么破,怎么往身上穿! “姐姐,大丈夫能屈能伸。” 瞧这孩子说的认真的样子,陆雪微笑了笑,“你也说大丈夫了,我又不是。” 孩子只会这一句,被她反驳了,当下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狗蛋。” “咳咳……” 她想起了谢运那句:贱名好养活。 在狗蛋殷切的目光下,她还是钻进树林,换上了那身乞丐服,而且往脸上抹了一些泥。等她出来,狗蛋打量了她几眼。 “姐姐,我都不认识你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说着不认识,还叫她姐姐,分明就认出来了。 因狗蛋这一句,陆雪微有些忐忑,怕那些守卫看出她来。毕竟衣服可以换,但这气质气度还有气魄,那可是掩都掩不住的。 等到了城门,那守卫果然叫住了她。 她心下一紧,手已经摸到了怀里的瓷瓶。 不过那守卫对着画像照了照,随后挥手:“进去!” 居然没认出来! 陆雪微正惊奇,听旁边一个守卫道:“一个乞丐,你看什么看?” “这好不容易看到个年轻一点的女的,即便不是也要装一下,不然萧姑娘会觉得我们不认识的。” “这萧姑娘也是,这画像里画的是天仙,莫不让我们去天上找?” “去去,就你事多。” 陆雪微叹了口气,天仙刚从他们身边走过,可惜他们眼瞎没有看到。 进了城,狗蛋拉着她就往一个地方跑。 “做什么?” “放粥了,婆婆去给我们排队了,我们也赶紧去。” 可她又不是真的乞丐,这样想着,她伸手往怀里抹,不由恨了一声。她把银票放衣服里了,而衣服她藏到了一石缝里。 算了,装成乞丐也好查探,先忍两天。 等到了粥棚,陆雪微不由惊呼,这排队也排的太长了。有当地的百姓,也有城外的乞丐,大家簇拥在一起。 “我看到婆婆了!”狗蛋忙拉着她跑过去。 老妇看到他们,忙把前面的位子给他们让出来。 陆雪微见后面的人在瞪她,她瞪了回去,而后钻进了队伍里。 第241章 死人了 陆雪微睡不着,靠着墙坐着,狗蛋在旁边睡得呼噜噜的,婆婆却辗转睡不着,后来坐了起来,抱着胳膊,嘶嘶抽凉气。 “怎么了?”陆雪微问。 “昨晚被那土匪推了一下,撞到树杈上了。”婆婆道。 “你挽起袖子让我看看。” 婆婆挽起,胳膊上有一道挺长的伤口,而且挺深的,眼下已经有些发脓了。 “没事,穷人命贱,过几日就好了。” 陆雪微摇头,“我们去那边河道清洗一下,然后我给你敷药。” “还是不麻烦姑娘了。” “这伤口继续恶化下去,可是会要命的。” 听了这话,婆婆才重视起来,跟着陆雪微过去了。 今晚月色皎洁,陆雪微从怀里掏出短匕首,让婆婆忍着疼,先把腐肉剐了剐,再用水清理了一下,然后敷上她自己制的伤药。 这伤药用了很多名贵的药材,可迅速止血生肌。 处理好这些,二人正要离开,婆婆突然大叫一声。 “天啊,那那……那是个人!” 陆雪微顺着婆婆所指看过去,但见河道另一边,从远处飘过来一具尸体。 婆婆这一声,叫醒了旁边的乞丐,他们也纷纷过来看。 “那是乞丐!” “应该是了,看那衣服破烂的。” “哎哟,莫不是不小心掉水里淹死了?” 尸体飘了过去,没人下去捞。自己都在生死边缘,谁还管这闲事。 “姑娘,我们回去,这里怪危险的。”婆婆道。 陆雪微点头,又看了一眼那尸体,这才往回走。 到了后半夜,陆雪微还真饿了。昨天统共吃了那一碗米粥,而明早是没有饭的,得等到中午才行,她有些后悔没有吃那个馒头了。 翌日一早,陆雪微醒来,半块馒头送到了她面前。 “姐姐,你饿了,快吃。” 陆雪微看向狗蛋,见他手里有小半块,婆婆也有小半块,而她这块是最大的。 “哪里来的馒头?” “昨天你没事那个,我留下了。”狗蛋得意道。 陆雪微摇头,“你么吃,我不饿。” 虽然饿,但这馒头上都是狗蛋的爪子印,她下不去嘴。 “姑娘,等中午才有饭,您不如吃点。” “不用,我真不饿。” 旁边的乞丐见他们推让着馒头,看得有些眼馋了。狗蛋忙把自己手里的塞嘴里,而后又把陆雪微不吃的那块分开,给了婆婆一半。 二人忙吃了下去,旁边的乞丐才不惦记了。 陆雪微去河边清洗了一下,而后往街上走去。走到官府门口,见那二当家从里面出来了,陆雪微忙躲到角落里,见她带着几个官差离开才出来。 她果然是官府里的人! 那谢运是不是也在官府里? 陆雪微在官府门口绕了两圈,一时还想不到怎么和谢运取得联系。 从官府门口里,陆雪微走在街上。街上还是挺热闹的,很多店铺也开着门,毕竟有吃不上饭的,也有富足的。 “听说西城那边,昨晚死了好几个乞丐。” “官府去人了,不过应该是被当地百姓打死的。” “咱们这些人也就混口饭吃,怎么还把命丢了。” “哎,要不是城门关了,我都想离开了。” 两个乞丐说着过去了。 陆雪微皱眉,想起昨完河里那具尸体,隐隐觉得这只是个开端,后面定有大事要发生。 咕噜噜…… 陆雪微捂着肚子,饿得有些难受啊!旁边有包子铺,包子的香气飘来,她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 “去去,乞丐滚远点。”那伙计冲她嚷道。 陆雪微咬牙,她像乞丐吗? 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衣服破烂,身无分文,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 陆雪微叹了口气,若知道会这么惨,就不接这个任务了。她想了想,还是朝施粥的地方去了,别中午这顿都混不上。 到了那地,天其实还早,但已经排起了长队。 也许从昨晚开始,这些人就开始排队了。而且排在前面的都是乞丐,这些乞丐有没有居所,在哪儿都是睡,便睡到了这里。 当地百姓排在后面,已经开始嚷起来了。 “姐姐,这里!”狗蛋喊了她一声。 陆雪微捂着脸走了过去,狗蛋他们排的也挺靠前的,开饭后不多久就能领到。 第251章 困死一城的百姓 谢运仔细擦好一把椅子,正要坐上去,见顾承继正靠着门栏站着,头望着夜空。 一身白衣,最是沾不得脏了。 “这位大侠?” 顾承继无语了一下,“我姓顾。” “顾大侠,在下有礼了。” “……”顾承继神色清冷看着谢运。 “呃……” “我不是混江湖的。” 谢运忙改口,“顾公子,唐突唐突。” “没事。”顾承继继续抱肩赏月。 “顾公子,这把椅子是干净的,你坐下休息会儿。”谢运道。 “不用。” “顾公子,你站着,我坐着,实非待客之道。况之前你还帮了我们,若你一直站着,我也只能陪你站着。当然,你不想坐就不坐,不用考虑我。这折腾了大半宿的,腿也确实有些累,不过我能站到天亮。” 顾承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磨叽的男人? “那顾某就不客气了。”顾承继回身坐到了那椅子上。 谢运舒了一口气,转身又擦了一把椅子,再看珠秀他们,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扰人清梦不好,他这才自个坐下。 “顾公子,你不是北魏人?” “嗯。” “南晋?” “嗯。” 谢运偷偷打量了顾承继一眼,顾姓在南晋可是国姓呢。 “顾公子,在下冒昧问一句,你为何帮我们?” 顾承继嘴角扯了一下,“谢公子问了在下很多问题了。” “闲聊几句,打发时间而已。” “谢公子既然有闲心,为何不问问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还活着吗,受没受伤,如今在哪儿。在下看谢公子,似乎并不关心这事。”顾承继看向谢运,眸光沉敛。 谢运一拍脑门,“哎呀,真忘了,煊儿……” “他被陆姑娘寄养在一户农家了。” “那便好。”谢运松了口气。 顾承继继续抬头望月,哪个父亲会忘了自己的儿子呢,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翌日一早,顾承继和陆雪微一起出门了。 清早的风有些凉,东城街上随处可见尸体,有饿死的也有被打死的,有乞丐的也有本地百姓的。官差已经不问是什么人,怎么死的了,一并用四轮车拉走。 这东城还有一口气的,不是往施粥的地方跑就是往西城跑。不过官府已经两日不施粥,西城也已经封闭了。 人们来回奔走,脸上带着濒死的恐慌。 二人走到城门前,高大的城门紧闭着,上面整齐的站着很多将士。他们的长矛没有对着外面,而是对着里面。 胆敢擅闯城门者,杀无赦! “公主,你们是要困死这一整座城的百姓?”顾承继冷笑。 来到南晋,他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可笑,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陆雪微嗤了一声。 “南境天灾不断,百万灾民,朝廷已经无力赈济,与其让这些灾民成为暴民,不如杀一城,如此才有余力救济其他。舍车保帅,这一招委实高明。” 陆雪微一下恍然,难怪她早发了信号,可司月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们不是没有接到信号,而是母后要这庆南城二十多万百姓……死! 若是旁人,她或许不信,可那是母后,她见识过她的狠,她的杀伐决断。她原本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女子,以民女的身份进了宫,还在后宫站稳了脚跟。更者,在先帝崩天后,她废太子,扶持自己儿子登基。在风云诡谲的朝廷站稳脚跟,成为百官敬重和惧怕的太后。 权术和阴谋,从来都根植于她有一颗冷硬的心。 甚至对她这个女儿,也丝毫不心软,把她推到了这火坑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雪微又问了这个问题,当然她也知道他也不会回答。 与其说是个问题,不如是表达她的惊讶,居然能看破这个局。 顾承继眼眸一冷,曾经最爱的人,也是最恨的人,她不但忘了你,还一再问你是谁,大概谁都不会心情好! 所有的爱恨,在他再出现在她面前时,成了他一个人的爱恨。 可悲又可笑! 见顾承继像是生气了,陆雪微正不解,见他转身往西街的方向去了。她忙追上他,走几步跑几步,才能不被甩掉。顾承继进去了,而她却被两个官差挡在了外面。 “去去,乞丐不能进去。” 陆雪微脸沉了沉,想喊顾承继一声,却见他已经拐进了前面不远处的酒楼里。 她气恼的跺了一下脚,只能在旁边墙根处等着。 旁边躺着两个乞丐, 走到西街入口,饿得已经奄奄一息了。不止这里,放眼望去,满街都是饿得要死的人。 在这庆南城,真正的人命如草芥。 第254章 太后的手段 陆雪微抱肩,嘴角扯了一下,“怎么,你还要杀了本公主?” 何夫人眸光一冷,“大公主,你错就错在不该来庆南城!” 陆雪微面上一点也不慌,“其实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杀了这么多人,于你有什么好处?” 何夫人不语,只冷冷等着陆雪微。 “你也说了,我们必死无疑,那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夫人往前走了两步,侧身斜睨了陆雪微一眼,“大公主,你太蠢了。” “何出此言?” “你和谢运受命于皇上来查本官,查出本官贪污又如何,能解决这次南境的危机?而太后则明智多了,她让本官把流民吸引到庆南城,而后故意挑起本城百姓和流民的争斗,让他们互相残杀,只要再过十日,城中将无一活人,这些张嘴向朝廷讨饭的都死了,这次危机自然也就能过去。” 陆雪微呵了一声,顾承继竟说的分毫不差。 “所以你受命于太后?” 何夫人冲着正北的方向行了个礼,“太后英明果断,乃是我辈女子中的楷模。” 陆雪微摇头,她这个母后啊,把人玩在手心里,还玩得晕头转向。 “让你杀了本公主也是太后的意思?”陆雪微挑眉。 何夫人得意一笑,“太后一心为天下,又怎会因被这点亲情绊住脚,别说公主你了,便是皇上,太后不也死死拿捏着。” “蠢,这个字送给你。” 何夫人蹙眉,“什么意思?” “本公主和谢大人可不是一路人。” “哦?” “他受命于皇上,而本公主则是为太后办事的。” 何夫人吃了一惊,继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不可能!” 陆雪微轻笑一声,而后冲外面喊道:“司月、司靑,你们进来。” 她这话出,门口冲出数十个绿裳女子来。 那司月司靑上前,跪到陆雪微面前。 “公主,属下等人来晚了。” “晚?”陆雪微哼笑一声,“倒是不早不晚,刚刚好呢。” “公主……”司靑一副有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行了,把人先拿下。” 那何夫人看到司月她们,已经知道陆雪微说的话是真的了。可她仍不敢相信,一路提携她的太后,对她信重有加的太后,居然会利用她! 而且利用完了,挖坑就把她埋了! “太后不会这么对我的!” 陆雪微嗤笑一声,走到何夫人跟前,小声对她道:“你也说了,她对自己的亲儿子亲女儿都能下毒手,何况你一个棋子。而且庆南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没有交代,她自然要把一切罪责推到你身上。” “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何夫人大声喊道。 陆雪微直起身子,眸光一丝无奈闪过,而后高声道:“晏晴儿以女子之身,冒充朝廷命官,更在庆南城犯下滔天大罪,致使数万百姓惨死,罪孽深重,本公主奉懿旨来查案,特判就地正法!” 何夫人身子一僵,仿若三魂七魄一下就散了。 二当家当即把她拉到身后,边打边护着她。 “主子,清醒点,属下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何夫人却好似听不到一般,一直念叨着:“太后,我晏晴儿对你忠心耿耿,您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这样对我……” 明月阁的人,各个武功高强,这些壮汉不过是土匪,三脚猫的功夫,很快就被制服了。 她们把二当家和何夫人围在中间,只等陆雪微一声令下。 陆雪微回过身,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顾承继。 他又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转头看向她。 “说白了,你们不是一样的人么!” 你们? 她和谁? 陆雪微想再问,他却掠过她,看向了远处的夜空。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冲后面挥了一下手。又是一阵打斗,二当家明知不可能,却还在拼死保护晏晴儿。 不过很快,二人皆被斩杀。 母后为何让她来庆南城,很简单,让她收拾残局,说白了就是杀了晏晴儿,不要让谢运押解回京,把太后做的事给泄露出去。 来之前,她没有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却又信任她一定会帮她处理好。 这是来自亲娘的利用和信任,旁人怕是消受不了,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公主,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顾承继收回目光看向她。 陆雪微回过神儿来,摊手道:“本公主是言而有信的,诺,人都死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顾承继眯眼,“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肚兜啊,你自己去解!” 顾承继突然出手拉住陆雪微的胳膊,一转身把人压到了房门后面,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公主!”司靑上前。 “没事,别进来!”陆雪微忙喝令一声。 第255章 做本公主的小郎君吧 顾承继欺身压着她,二人呼吸交缠,目光碰撞,好似在较劲一般,谁也不服输。 陆雪微挑眉,“莫不,你还是个君子?” “君子会这般?”顾承继伸手,拦住陆雪微的腰,迫使她贴近他怀里。 陆雪微下意识推了他一下,却见他眸中露出轻蔑之色。感觉受到了挑衅,于是她胆色上来,直接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 “顾公子大概不知本公主有多少郎君。” “多少?” “这么一想的话,本公主自己都数不清呢!” 顾承继眸光冷凝,竟然就放开了她。 这一局,陆雪微胜了,却又觉得好似被嫌弃了一般,心里膈应的紧。 “我可以代劳,但顾公子总要给我些好处?” 顾承继背手而立,神色沉肃,“什么好处?” “让我看看你面纱下的脸。” “……” 陆雪微吐了一下头,“好奇而已。” 顾承继倒也没磨蹭,当即摘掉了面纱。一张脸绝色出尘的容颜露出了出来,清如冷玉,美如秋月,只是左脸三道刀疤,却有些煞风景。 “果然是美人,啧啧,可惜了。” 顾承继瞪了她一眼,转而又戴上了面纱。 陆雪微颇为惋惜,冲他挑了一下下巴,“等着。” 她去院里,让所有人都背过身去,而后接下了何夫人的肚兜,再给她穿好衣服。她拿着肚兜回来,特意展开在顾承继面前晃了晃。 “哟,鸳鸯戏水,原来顾公子好这口。” 顾承继扯下,继而揣到了怀里。 陆雪微看到他揣了女子的肚兜,心里莫名就有些不舒服。 “城门应该已经开了,等会儿天亮了请你吃包子,本公主可不是吝啬的人。”说完,陆雪微冲他挤了一眼,而后出去收拾残局了。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离开的背影,小声道:“来日方长,不急。” “公主,谢某有事与您说。”谢运拦了陆雪微一句。 陆雪微点头,跟着他往院子一角走去。刚走过去,谢运突然回身,手中亮出匕首朝她刺了过去。而陆雪微显然早有防备,最后一步的同时,药粉已经洒了过去。 谢运似乎料到了不能成事,苦笑一声,继而软到了地上。 “公主,杀了我。” 陆雪微拍拍手,“你是朝中大臣,本公主自不会杀你。不过软骨散而已,半个时辰就没事了。” 谢运抬头,脸上露出疑色,“谢某几次想置公主于死地,公主不知道?” “知道。” “那你为何不杀了谢某。” “本公主说了,你是朝中大臣。” 谢运呵了一声,“公主想杀谁,随便编个理由就是。” 陆雪微点头,“还真是。” “那就请公主动手!” 见谢运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陆雪微蹲下来,挑着他的下巴欣赏了一番,“啧啧,还是个美人呢,除了啰嗦一点,矫情一点,蠢了一点。” 谢运拍开陆雪微的手,“谢某绝不会为了保命而屈服公主的,读书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谁让你杀本公主的?” “公主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 “皇上?” 谢运摇头,“皇上不知。” “冷颜那厮?” 谢运眸光闪了闪,而后闭紧嘴巴,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便知道是他!” “公主陷害忠良,滥杀无辜,朝中大臣无不痛恨,只因太后和皇上宠着,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这次谢运没有成事,只能以死谢罪了。” 谢运手拿匕首,朝自己胸口处捅了去。 不过因为没有力气,结果连衣服都没有刺破。 “扑哧。”陆雪微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谢运脸爆红,窘迫的说不出话来。 “谢大人,想杀本公主,以后多得是机会,何必一招定成败。对了,告诉你一个最容易成功的方法,那就是进我公主府做郎君。” “你,休想!” 陆雪微啧啧一声,”之前你叫本公主‘娘子’的时候,多亲热啊。“ “谢某是为了迷惑公主。” “一句‘娘子’怎么会迷惑得了本公主,谢大人应该洗干净了躺床上去,尽心伺候一番,如此才能让本公主中了你的美人计啊。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舍不得自己还想套住本公主?”陆雪微抹了谢运脸一把,调笑道:“小郎君,蠢了!” 说完这句,在谢运悲愤的目光下,陆雪微笑着走了。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她回头对谢运道:“煊儿在城郊往西十里卖茶的老夫妻那儿,你记得安顿他。” 出了院子,司靑上前问:“公主,这三位?” 陆雪微回头看珠秀他们,三个人皆是一脸惧色,她招手让狗蛋过来。小家伙过来了,瑟瑟缩缩的看着她。 “姐姐……不是,公主殿下!” 陆雪微笑,拍了拍狗蛋的头,“城门已经开了,朝廷的救济马上会到,你们不会再饿肚子了。” “公主,你呢?” “我也该回家了。” 她起身,冲婆婆和珠秀点了一下头,而后往胡同外走去。 第273章 后院一派和谐 之后借着生病,陆雪微偷得几日闲暇,而难得宋玺和上官厉也没找她的麻烦。 这几日,她一直在炼药房,起早贪黑,终于研制出能修复伤痕的祛痕膏。 “老头,要不先在你脸上试试?” 白头翁瞄了一眼,“你是觉得老东西这张脸再丑点也没关系?” 陆雪微想了想,实诚的点了点头。 “去去,我怎么看你这么来气。” 陆雪微笑笑,揣着那祛痕膏走了。 管家把秦王安排在了后花园西南角的藏风轩,那院金顶玉柱,九曲回廊,雕梁画栋,可谓是整座公主府最华丽的地方。 陆雪微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一个词:金屋藏娇。 进了那院子,首先传来的是琴声。 琴声宛转悠扬,如清风拂面,如小溪流过心间,总之让人听了十分舒心。 再往里走,便听得刀剑相撞的声音。从廊子上走,绕过鱼池,便见不远处的柳树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在比划。 白衣翩翩之人正是秦王,而黑袍束腰的是上官厉。 一白一黑,一个拿剑一个拿刀,两个人招式凌厉,身形轻便,打得难分难舍。而柳树下,宋玺抚着古琴,似在给他们助兴。 陆雪微愣住,这场景未免有些……诡异! 谁家后宅的妻妾们能有这般和谐的? 上官厉虽然招式狠,力道足,可仍旧不敌顾承继,被他打得连连后退,最后还把刀给丢了。这般狼狈下,他竟然十分兴奋,看顾承继时,满眼都是敬慕之情。 “殿下,你太厉害了!” 顾承继收剑,冲他点了一下头,仍旧清冷,但并不高傲。 这时宋玺一曲弹完,起身走上前,“殿下自然厉害,昨日一盘棋几乎把我杀光了,最后落得无子可走。” “殿下与我射箭,百步穿杨。” “殿下与我斗诗,出口成章。” “殿下曾一人深入敌营,扭转战局。” “殿下若参加科举,必定一举高中。” 看到这一幕,陆雪微惊奇之余还是很欣慰的,后宅祥和了,可以让她省很多心力。 她抬步走上前,还来得及开口,宋玺和上官厉却纷纷挡在了秦王跟前,并一脸防备加嫌弃的看着她。 “公主,您来做什么?”宋玺皱眉问。 “我……” “公主,不论你要对秦王做什么,我上官厉第一个不答应!” 她做什么? 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能对他们口中文武全才的秦王殿下做什么? 陆雪微无语的看向顾承继,见他看着她,眸中似有玩味。 他绝对在讥笑她! 自己养的郎君,不过几日的功夫,心就歪到别人身上了,见异思迁都没这么快的! 见二人这同仇敌忾的样子,陆雪微直觉哪里不太对。 只是不等她细想,上官厉已经忍不住控诉了出来。 “殿下初来北魏,不及进京,公主在千佛寺用迷香强行把殿下的清白毁了,此等行径,令人发指!” 宋玺更是气愤难平,“殿下一心向佛,六尘不染,公主却在佛前行龌龊,让人闻之骇然,见之厌恶。” “那一夜,公主对殿下极尽折磨。” “事后强行把殿下掳到公主府,堂堂秦王竟沦落至此!” “殿下何等人物,被公主看上,实在是此生大劫。” “天道不公,小人得志啊!” 他俩一人一句,说的肆意开怀,没看到陆雪微的脸已经很黑很黑了。 她把秦王带进公主府,便想到了朝廷和坊间会传的很难听。她不在乎名声,可有人骂到她跟前了,还指着鼻梁骨,她能不生气? “够了?”她眸色一冷。 上官厉怒斥一声,“不够!” 宋玺添了一句:“罄竹难书!” 陆雪微咬牙,再看向顾承继,却见他眼里带着笑意,分明在看她笑话。 她忍下这口气,而后笑了一声。 “殿下绝色,确实让本公主动心不已呢。那一晚,殿下衣衫褪尽,婉转承欢,美极也媚极了,怕是青、楼的娼妓见了都不如呢!” “你!”上官厉不想脑补,可满脑子都是那种香艳的画面,于是脸红了,说话也结巴了,“你你……不要脸!” 陆雪微看向顾承继,眸光流转,姿态勾人,“殿下不愧是战场上的虎将,在那事上也勇猛的很呢,你们文武不如,这事上也不如人家。” 宋玺呛了一口,“谁……谁比这个了。” “本公主刚炼了一种药,有化云为雨的奇效,你们莫不有兴趣,也想试试?”陆雪微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在二人眼前晃了晃。 化云为雨? 二人不敢再想,也不敢再多留,红着脸就走了。 第276章 人肉包子,吃过 陆雪微干笑一声,这事做的确实不太地道,带上这三位,等于带上了他们三个背后的势力。这一路上,也就多了三层保障。 养他们这么久,总要搜刮一点油水! 魏振恭他们离开后,厅堂里只剩下了陆雪微和顾承继。 “公主有几成把握?”顾承继问。 陆雪微抿了一下嘴,“三成。” 顾承继笑,“所以公主这是为了本殿下拼死一搏?” “是。” “为何?”他看向她。 陆雪微捂住胸口,“大概有的人就是命中的劫,比如秦王就是本公主的劫,躲不开逃不过,只能扛下来。” 顾承继笑意收敛,“这话说得真酸。” 陆雪微扑哧笑出声,“听听就好,本公主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自己。” “哼。” “我给你的祛痕膏,抹了吗?” “抹了。” 陆雪微起身走到门口,抬头仰望月色,没有遇见他之前,她绝不会料想到自己会蠢得把自己的命运和别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而且,这个人在利用她,从未表露过一丝真心。 活颜祸水算什么,有的人一出现,便让这天地都倒转了。 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来北魏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谋划,可谓是万无一失。虽料想会遇到陆雪微,却没想到她仍是他所以谋算里的变数。 本可以不必冒险的,但还是陪她走一遭。 翌日,从公主府离开三辆马车,每辆马车都十分华丽,左右有侍女,前后有护卫,浩浩荡荡的朝城门去了。 陆雪微靠着车厢,正闭目养神,身边是司月和司靑。二人跪坐在两侧,皆是恭敬小心的样子。 车队从闹市过,耳边听得乱糟糟的声音。 偶尔能听到一两句:哎哟,四个郎君呢,各个都是绝色之姿,公主艳福不浅啊! 这仪仗队,前后都看不到头,跟皇上带着妃子巡游似的。 咱这位大公主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人。 陆雪微哂笑,这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出了城门,司靑打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小声对陆雪微道:“少阁主,三殿下的车马跟在后面。” “让他跟着。” “可路上不太平,万一三殿下受伤……” 陆雪微睨了司靑一眼,“怎么,路上有危险?” “只怕万一。” “咱们明月阁莫不连这几个人都保护不好?” 司靑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行了半日,中午时,车队在一茶棚前停下。 陆雪微下了马车,见顾承继和宋玺从第二辆马车下来,而魏振恭和上官厉从第三辆马车下来。 进了茶棚,陆雪微在一桌坐下,宋玺坐了另一桌,还唤着顾承继去他那边坐。 顾承继看都没看陆雪微,便去宋玺那边坐下了。 上官厉进来,左右看了一眼,还是去顾承继他们那一桌坐下了。 陆雪微摸摸鼻子,她养了这四个,却没有享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而且还分外招恨,实在有些可悲。 小二送上了包子和茶水,陆雪微四下望去,却不见魏振恭。 距茶棚不远有条小溪,陆雪微见魏振恭背手站在一棵柳树下。 一溪烟柳万丝垂,撩动轻愁不自知。 他站在那儿,单单一个背影,万千愁绪,孤身凄凉。 “魏公子!” 魏振恭回头,便见万山丛中,那绝色出尘的女子带着明媚的笑,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半年前,他经受了十八般酷刑,几乎死在牢中,是她带他离开的。 颓废的这半年,也是她每隔几日去看他,与他说几句话,告诉他,他还活着。 “诺,吃包子了。我们等天黑才能投宿,你最好吃点东西,不然肚子肯定要饿的。”陆雪微举着盘子里的包子给魏振恭。 魏振恭看到那包子,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还往后退了两步,蹙眉道:“我不吃。” 陆雪微叹了口气,“在庆南城的时候,我被饿得最惨的时候,简直想割自己的肉吃。眼下有包子,你还不吃,应该让你饿几顿,真矫情。。” “人肉馅的包子,我吃过。” 陆雪微一愣,“啊?” “在死牢时,吃过。” 第303章 和尚引路 顾承继搂住陆雪微,低头咬住她的唇,用力咬了一下,血弥漫口中。 他抵着她的头,柔声问:“疼吗?” “疼……” “疼就记住,以后离本王远点。” 顾承继定定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下了床,捂着胸口往外走去。 “我想想起过去,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答案。”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顾承继转头,“我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我需要!”陆雪微抹掉眼泪,“不然,我想杀了自己。” 顾承继长出一口气,“好。” “那……” “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陆雪微点头,“我等你。” 顾承继离开后不久,陆雪微从潇湘阁出来了。 夜已经深了,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失魂落魄的往公主府走,满脑子想的都是顾承继那句话:本王时间不多了,求你别折腾了…… 她想他活,但他却觉得活着太痛苦了。 而所有的痛苦,竟源自于她! 这时街上突然冒出十几个黑衣人来,团团把她围住了。陆雪微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些黑衣人一个一个手拿长剑,剑尖全都指着她。 陆雪微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人人都想杀了她。 这些黑衣人又是谁派来的,她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不过不等这些黑衣人动手,暗羽卫出现,当下和这些黑衣人打在一起。陆雪微叹了口气,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脚下的路都是自己的铺的,可路通向何方,她竟也迷茫了。 铛铛铛…… 很清脆的声音。 陆雪微停下步子,侧头见旁边胡同里,阴影中走出一人。这人秃头,穿着僧衣,手拿木鱼,正一下一下敲着。 他垂眸敛目,自胡同里走出来,走到月光之下。 这和尚眉清目秀,凤眼狭长,额间一点红,干净之下透着一股神秘。他未看她一眼,朝着东边去了,与她同路。 这和尚在前,陆雪微跟在后面。 出奇的,二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待到了公主府前,那和尚也没有停下,径直走了过去。好像这本就是他的路,并没有为谁敲了一路的木鱼。 我佛慈悲,怜悯众生,却也未曾对谁另眼相待过。 陆雪微本是失魂落魄,眼下魂魄倒是收了回来,于是朝那和尚离去的背影多瞧了一眼。也就一眼,她转身进了公主府。 这个和尚必定还会再出现,所以无需多费心。 翌日,陆雪微早早醒来,没什么神采。 “公主,您昨晚回来的晚,还是多睡会儿。”雨兰进来道。 “不睡了,司靑呢?” “还未回府。” 陆雪微起身让雨兰给她梳洗,等梳洗好用过早膳,司靑才从外面回来。 “公主,京郊大营统领赵英章死了。”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未说什么。 司靑又道:“这赵英章人在军营中,全身被刺了数十刀,最后被砍了头颅。头颅用长矛顶着,插在了校场上。” 顾承继喜欢穿白袍,常捻着佛珠诵念佛经,他要杀谁,必定是那人该死。这赵英章合该如此,若换做是她,会用这世间最毒的毒药,让他受尽千般万般的痛苦折磨才让他死。 “赵英章曾到南晋做过细作,算是太后的心腹之臣,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朝廷一定会彻查到底。” “司靑。” “属下在。” “以公主府的名义封了潇湘阁。” “啊?” “便说本公主昨夜抓到秦王去找姑娘,醋意大发,怒火之下大哭大闹,不但要封了潇湘阁还要封了花街。” 司靑虽不明白公主为何要这样做,但还是应声去办了。 雨兰奉上一杯热茶,“公主,您这名声本来就不好,还这么糟蹋。” “本就不好,也就不怕糟蹋了。” 午后,门房来报,说冷首辅求见。 陆雪微微微蹙眉,“让他进来。” 厅堂里,陆雪微坐在上位,冷颜进门,先向她行了礼。 “公主,本辅受命调查赵统领遇害一事,特来问公主几个问题。” 陆雪微知道会有人来公主府,只是没想到是冷颜,看来皇上很重视赵英章的案子。 “问本公主?”陆雪微呵了一声,“莫不冷首辅觉得本公主杀了他?” 冷颜笑了,还觉得她这话挺好笑的。 “你笑什么?” “恕本辅直言,公主还没这本事。” 第318章 杀不杀 陆雪微睨了顾明玉一眼,这位可真是没心眼,刚见两三面就把自己给卖了。 “你们快尝尝,这是我刚做的点心,还热乎着。” 顾明玉拿了一块,一口塞进嘴里,“唔唔,软糯香甜,真好吃!” 陆雪微也拿了一块,小口吃了一口,确实挺好吃的。 “陆姑娘,你眼下能吃东西了?” 陆雪微点头,“多亏了姐姐那方子,不然我可要受大罪了。” “女人怀胎不易,对了,你夫君呢?” “他啊。”陆雪微叹了口气,“他与我生气,眼下不在身边。” 妇人皱眉,“这可就是他不对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跟你生气。” “他还不知道,这丫头故意瞒着他呢。”顾明玉自然是替自己弟弟说话。 妇人愣了一下,笑道:“这是喜事,陆姑娘还是跟你夫君赶紧说了,两个人一高兴,什么矛盾都没有了。” “等回家了就跟他说,对了,姐姐,你们这是去哪儿?” “丽阳。” “这样啊,我们也是丽阳人士。” “那太好了,等你们回去了,我们还能聚聚。” “你们不是丽阳人,感觉你们口音偏岭南那地儿。” 妇人瞪大眼睛,“这你都听出来了,我们也就在岭南待了,呃,七八年了,没想到染了那边的口音。”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七八年啊,那不与颂王一家被流放岭南的时间对上了。 翌日,天阴沉沉的,看样子像是要下雪了。 乐安城郊,舞凤山。 一家三口进了陵园,在一墓碑前停下。摆上祭品,又清扫了坟头上的杂草,三个人都跪下了。 “骏儿,给你外祖和外祖母磕头。”那妇人也就是颂王妃冲身边的小世子道。 小世子应了一声,三口一齐磕头。 祭拜完了,王妃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天色不好,不敢多逗留。 “我们下山。” 三人起身往外走,没走两步,前路被人堵住了。 那小世子忙握住剑柄,做出防御之态。 “你们是什么人?” 陆雪微带着面纱,看着这一家三口,不由叹了口气。虽然一早就猜到了,可真印证了,还是不太愿意相信。 颂王,颂王妃还有小世子,她要杀的人就在面前,而且都是好人。 那颂王妃打量着陆雪微,眉头微微蹙起,“你是……” 不等她说出来,小世子已经提剑杀了过来。 明炤从暗处出来,接住了小世子这一剑,二人很快打在了一起。 颂王妃忙靠到颂王身边,紧张的盯着小世子,生怕他受伤。 “王爷,咱们的人……” 颂王沉下一口气,“定已经被她控制了。” 颂王妃看向面前的女子,眼中带着惊疑,“你是……你是陆姑娘?” 陆雪微沉默片刻,而后摘下了自己的面纱。而与此同时,顾明玉也上来了,看到颂王妃,沉沉叹了口气。 “你们为何要杀我们?”颂王妃不解问。 陆雪微看向颂王,道:“王爷,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但从未见过。” 颂王眯眼,“你是大公主?” 陆雪微点头,“是。” “太后让你杀我们?” “抱歉。” 颂王妃又惊又怒,“她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犯了什么大罪?她是太后又如何,平白无故就要杀人?王爷是先帝之子,小世子是嫡长孙,她竟敢暗中截杀我们,她已经这般无法无天了吗?” 陆雪微只静静听着,脸上神色平淡。 这时明炤已经拿住了小世子,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颂王和颂王妃见此,自是又惊又慌,可眼下他们也没有办法。 颂王妃悲痛道:“这几年,我们在岭南,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过他想。不过是皇上召我们进京,我们知道凶险,可也不敢不从,太后却暗中设下埋伏。他们母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还有你,你这是助纣为虐!” 见颂王妃指向自己,陆雪微一颗心也纠结的难受。 若没有之前的相处,她大抵一闭眼,直接毒杀了。可她深知这三人是好人,幸福的一家人,他们的幸福和快乐深深触动过她,而她又曾受惠于王妃,如此便有些下不了手了。 顾明玉在一旁,只能叹气。 “宝姑娘?”明炤在等着陆雪微一声令下。 “别!”颂王妃看向儿子,慌得六神无主了,“大公主,求你放过我儿子,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颂王握紧拳头道:“太后要取的是本王的头颅,求大公主放过本王的妻儿。” “不不,太后要杀人,杀我就好了,放过他们!”颂王妃急得都跪下了。 “娘,您起来,别给这些奸佞小人下跪!”慕容弘骏冲自己的母亲喊道。 “陆姑娘……”颂王妃祈求的看着陆雪微。 陆雪微神色清冷,“太后要的是你们一家三口的头颅,谁也跑不了。” 第352章 他送给她的雪人 翌日,陆雪微起了个大早,难得昨晚睡得安生。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唤了一声雨竹雨兰。等了一会儿,两个小丫鬟才进来,一个端着热水盆一个端着梳洗用的。 今儿是年初一,陆雪微需得进宫拜年。 待梳洗好,换上一身绯色的宫服,雨竹扶着她往外走。 “公主,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在院门口呢!” 雨兰晚一步,跟上来在另一边扶住陆雪微,“雪天路滑,公主慢些走。” 走到门口,见门两边竟然堆着两个雪人,左边是男娃,还梳着总角,穿着肚兜。右边是女娃,梳着双丫髻,穿着襦裙。两个小娃娃圆润润胖乎乎的,而且还用心雕刻了眉眼,竟是栩栩如生。 “这……” 雨兰小声道:“秦王殿下一个人堆了许久,等天快亮的时候,才弄好离开。” “可不呢,昨夜还下了雪,秦王披着一身雪,还不让人打伞。”雨竹又添了一句。 陆雪微心又酸又甜,左边瞅瞅,右边看看,都不敢上手去碰,生怕化了一点就不好看了。 “今儿是个晴天呢。”陆雪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低头看着这两个雪娃娃,“雨兰,你去找管家来,让他想办法遮上阴凉,别晒着了。” 雨兰愣了一愣,这才去找李管家。 心说这两个雪娃娃,总有融化的时候,不过一天还是两天罢了。 今日是年初一,大臣和家中女眷也要进宫来给太后皇上拜年。皇上因病,忠臣只在敬天殿外磕头就是。 陆雪微去的早,先给太后拜了年,而后才去皇上那儿。 不过有太后的人守着,她也只能在殿外行礼。 从敬天殿出来,陆雪微在廊子上看到了苏星辰,她看了她一眼,而后便转身进了一垂花门。陆雪微让雨兰等着,她则跟了上去。 进了垂花门是个小院子,苏星辰在院子西南角那红梅树下等着她。 陆雪微走上前,左右看了一眼,这里只有她二人。 “公主,您让我找的人找到了。” 陆雪微面上一喜,“和尚可还好?” “悯闲法师被太后关在锦玉宫偏殿一暗房中,太后并没有多加为难。” 陆雪微点头,之前她让悯闲帮她把仿造的那份遗诏放到正阳大殿的牌匾后。太后怀疑是她伪造的,自然也会怀疑是不是悯闲把这份遗诏放到那儿的,所以之后她便再没有悯闲的消息了。 让苏星辰去查,为的是知道悯闲的安危。但她这么快就查到了,不免让她更加怀疑她了。 “那就好。”陆雪微松了一口气,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帮我把这封信给他。” 苏星辰迟疑了一下才接过那封信,“公主,您真的信我?” 陆雪微心思微微一转,“你是聪明人。” “哦?” “应该懂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陆雪微深深看了苏星辰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这个年节,陆雪微收到很多请帖,不过她都没有去,但人不到礼到,也不算拂他们的面子。她非是怕热闹,而是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这种时候还是当心一些好。 没有出门,便一直闷在家里。 陆雪微日日守着那两个雪娃娃,直到它们完全融化了。 “这什么时候再下雪啊?”陆雪微嘟囔了一句。 刚从院门口回来,陆雪微正想小憩一会儿,上官厉来了。往日这厮来,总是一副气焰嚣张的样子,摆明是来干仗的。不过今日却低眉敛目,跟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陆雪微靠着银针,先缓了一口气。 这一个来月,肚子膨胀的速度加快了,而且手脚也开始水肿,走几步路,还有些气短嘘嘘的,说话前都要先缓一会儿。 “你又要做错了什么?” “……” “宋玺欺负你了?” “……” 陆雪微打了个哈欠,眼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上官厉,你要是不开口,那就赶紧走,我没工夫猜哑谜。” 上官厉抬头,小心的瞅了陆雪微一眼,而后嗫嚅道:“我错了。” “什么?”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陆雪微呵了一声,“你做了什么?” 上官厉抬起头,用那双异瞳瞅着陆雪微,一副愧疚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喜欢上一位姑娘。” 陆雪微眨眨眼,“所以呢?” “公主,我知道我对不住你,身为你的郎君,我应该恪守妇道,满心装着公主,可没有管住自己的心,喜欢上了别人。公主,你打我骂我都行,但能不能让我出府,我想娶她。” 以前天天嚷着要去参军打仗,建立一番功业的人,眼下儿女情长了起来。不过一样的没脑子,一样的不知轻重。 眼下这种时候,公主府和他们将军府都在风雨飘摇中,他倒是没有感觉到震荡,还一如既往的天真耿直。 “好,你可以出府。”陆雪微道。 上官厉眼睛一亮。异瞳散发出别样的光彩。 “谢公主!” 上官厉大喜后,又有些莫名的情绪,“公主,您保重。” “嗯。” “我会回来看您的。” “好。” “若有人欺负你,我帮你。” 陆雪微笑,“好。” 送走了上官厉,陆雪微叹了口气,她可以护着上官厉,像对宋玺一样。可他该有更广阔的天空,此时也该放出去承受一些风吹雨打了。 那上官厉刚走不久,宋玺来了,一脸的莫名其妙。 “刚上官厉那二傻跟我辞别,说公主您同意他出府了,而且还请我去喝他的喜酒,白日做梦的?” 陆雪微想睡没有睡成,只能让雨兰去沏壶茶来提提神儿。 “我放他出府了。” 宋玺瞪大眼睛,“公主,他真惹您生气了?他就是个没脑子的,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我这就把他弄回来,跟您赔礼道歉。” “没,我没生气。”陆雪微忙道。 “那您放他走,他只要出了公主府,肯定要闯祸的。” 也非是他闯祸,而是太后和慕容毅都盯着上官将军府,想夺下北疆的军权。上官将军攻不破,他们自然会从上官厉身上下手。 而上官厉就是一点就炸的性子,很容易让人抓住尾巴。也就在公主府,有公主罩着他,他才能安然无虞。 “宋玺,我也不一定能保护好他。”陆雪微看向宋玺道。 “公主。” “他一个七尺男儿,还是要自己顶起自己的一片天的。我保护他,但没想过折断他的翅膀,你也一样,我只能护你一时罢了。” 宋玺沉默下来,那句‘你也一样’,让他深有触动。 这时候他才发觉,原来他们两个大男人一直在让一个小姑娘保护着。 第355章 你说的,我就信 人已经死了,说再多也没用。 陆雪微趁乱带着魏振恭回了公主府,把人安顿好后,她去了魏振恭那院。 “公主,我们殿下还未起身,您等会儿再来。”墨城挡在门口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雨竹小声嘟囔了一句,心想便是还没有起床,公主都亲自来了,难道不该赶紧起,怎么说都是在公主府,还真不把自己当客人。 陆雪微摆了一下手,看向墨城:“殿下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墨城垂下眸子,“等会儿您问殿下,小的嘴笨不知该怎么回您这句话。” 陆雪微蹙眉,难道他又病了? 当下也问不出什么来,陆雪微还是先回自己那院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雨竹匆匆进了屋。 “公主,秦王和魏公子打起来了。” 陆雪微忙起身往外走,等来到秦王那院,但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打着。两个人功夫都好,出招凌厉,而且身法轻便,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墨城盯着战局,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冲上去护主的准备。 顾明玉也在一旁,不过闲在多了,还嗑着瓜子,不时叫一声好。 陆雪微见此,心稍稍落下了。 魏振恭虽冲动,但顾承继心里有数,倒也不用太担心。她走到顾明玉面前,轻轻推了她一下。 “怎么回事?” 顾明玉看到她,嫌弃了一眼,“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十三去救这魏振恭,眼下他怀疑十三趁乱杀了你三弟。” “嗯。” “嗯什么嗯,你也怀疑十三?” 陆雪微往那边看去,怅然一般道:“三殿下死了,太后和慕容毅彻底决裂,鹬蚌相争,你说谁得利?” “陆雪微,你……” “我没有怀疑他。”只是三殿下的死,真的只是偶然的事故? 那边终于分出了胜负,顾承继剑尖抵着魏振恭的脖子,而魏振恭剑已离手,连再战的机会都没有了,输的彻彻底底。 “是你派人趁乱杀了慕容星!”魏振恭眼中冒着血红的杀气。 顾承继挑眉,“本王若说是魏公子你呢?” “我亲眼看到一人趁乱杀了慕容星,等我赶过去与那人对打,不过十几招,他故意落出破绽,在我举剑刺过去的时候,他明明可以闪开,却反而往我剑上撞了去。” 顾承继轻嗤一声,“你也说了,那人是你杀的,难道本王不能怀疑你这是杀人灭口?” “你!” 顾承继收了剑,神色清淡:“魏公子,这般推脱,你心里便会好受吗?” “你什么意思?” “三殿下是为替你挡剑才死的?” 魏振恭脸色青白,整个人跟抽了筋骨一般,手脚都耷拉下来。 这时正好宋玺来了,陆雪微让他把魏振恭送回去。 等人都散了,院中只剩顾承继和陆雪微。 他侧头看她,淡淡的一眼,而后抬步往屋里走去。 陆雪微跟着进了屋,刚开春,天儿还冷,屋里地龙烧得暖暖的。她刚进屋,听得顾承继一声咳嗽,又见他靠坐在罗汉床上,微微带着喘。 “公主也怀疑我?”他看向她问。 陆雪微不语,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病了?” 顾承继摇头,“刚灌了些冷风,没什么大碍。” “伸过手来。” 顾承继微微叹了口气,欠过身去,把手放到了中间的条案上。陆雪微给他把了脉,确实没什么病,这才放心了。 “如今太后和慕容毅已经闹僵了,接下来会内斗,甚至整个北魏都会内乱,再无暇挥兵南下,甚至我们南晋可以趁机反制北魏,确实于我有很大的好处。”顾承继看着陆雪微,眼睛明暗交错。 “那是你做的吗?”陆雪微问。 “不是。” 陆雪微点头,“我信。” 顾承继靠回引枕,大概是刚打了一场,神色中已露出些许疲惫。 他沉思半晌道:“公主,眼下有步棋,你不得不走。” “哪步?” “太后以皇上病重为由把持朝政,继而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势力。如今她和慕容毅闹僵,一旦双方兵刃相接,那北魏少不得一场内乱。为今之计,把慕容毅困死在丽阳,让太后没有包揽大权的理由。” 陆雪微稍稍思量,便明白顾承继所说这一步必走的棋了。 确实是必须走的,因为慕容辞不是先帝的血脉,而且他已经完全被太后掌控成为傀儡。 从顾承继这院出来,陆雪微去了魏振恭那儿。 她过去的时候,见魏振恭坐在院子当间的地上,旁边滚了好几个酒坛子,他手中还拿着一个,正仰头灌酒。 丫鬟小厮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来劝。 陆雪微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 “你和三殿下为何这般冲动,一回京就去刺杀慕容毅?” 魏振恭抬起头,看到陆雪微,苦笑一声:“很蠢,是吗?” “理由是什么?” “我们在从西南回丽阳的路上,碰到了以前在我母亲身边服侍的一个丫鬟。据那丫鬟交代,当年我父亲被诬陷入狱,我母亲曾去求慕容毅,可他……他……“魏振恭握紧拳头,“他反而跺了我母亲一只手,以此逼迫我父亲认罪。” “如果父亲不肯,那他还可以砍了母亲另一只手,还有双脚,挖了双眼,还有双耳,割舌,每日送来一样。” 说到这里,魏振恭抱住头,“慕容毅,他就是个畜生!” “我知道。” 魏振恭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陆雪微,“你知道?” “当年,我得知此事,但确实能力有限,只能以审理你母亲为由,把她押入大牢与你父亲团聚。”陆雪微提起当年的事也是唏嘘不已。 夫妻二人知此一难逃不过去了,又担心儿子,于是和她做了那个交易。他们把暗羽卫给她,条件是让她救魏振恭。 魏振恭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雪微,“公主,您也瞒我!” “嗯,我瞒了你。” “您……” “魏公子,一时冲动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三殿下替你死了,眼下你应该想想,如何才能让他死得值。” 死得值?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值不值的。 第418章 这如嫔不简单 “呵,你说……哈哈……你装什么君子!”皇上听了顾承继这话,大声嘲笑起来。 “若我想夺这皇位,尽可全力一试,不说现在,就是十年前,也未必没有胜算。我父皇和母后为了南晋百姓不遭受战乱之苦,甘愿自缢于城门之上,我又怎可违背他们的遗志。若你是个好皇帝,我会做一个忠君之臣,可你不是。” “朕还有儿子,朕会把皇位传给他……你……你若起兵造反,一样是违背了先皇的遗志。” 顾承继笑,“皇上放心,我只会尽心辅佐新帝。” “你打了什么主意?” “皇上,你永远猜不明白。” 说完这句,顾承继转身往外走。皇上永远猜不明白,因为他永远以小人之心才猜度别人。 太子没有君子之德,他不能看他坐上皇位,再如宣仁帝一般昏庸,致使百姓受难受苦。而瑞王和苏迟在西南已经联手,欲用武力夺权。 一山不容二虎,于是他向皇上进言,让瑞王得以回京。果然太子和瑞王掐到了一起,二人行事越发极端,最终害了自己。 陆雪微来到御花园的温室,这温室似乎废弃了,不似之前看到的人有诸多宫人在这里侍奉花草。想想也是,丽妃死了,她这温室自然也就没人管了。 打开温室的门,不想里面竟然还有人。 那是一妇人,穿着暗紫的锦缎外裳,正背对着她看着那九叶仙。 这人是谁? 陆雪微走进里面,又见那九叶仙已是含苞待放,也许就这几日了。她心微微颤动着,若是能得这九叶仙的花蕊,那阿继的病就有指望了。 许是听到动静,那妇人回过头来。 这妇人长得昳丽秀美,虽年纪不小了,反而多了成熟的风韵。便如芍药花,正是盛放的时候,格外热烈格外惹人眼。 不过陆雪微看到这人却觉得很眼熟,好似在哪儿见过。 但她记忆有些混乱,所以一时想不起来。 “长公主,不想我们在这里见面了。”妇人道。 陆雪微愣了一愣,她知道她……在看妇人的脸,她脑中终于浮现一个名字。 如太后! 此时还是如嫔,待五皇子登基后,她就成了太后。 她怎么在宫里,不应该和五皇子在回京的路上?可她回京了,五皇子呢? 顾承继那里竟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实在是匪夷所思。 “本宫知道长公主定有很多疑问。”如嫔看着陆雪微,微微一叹,眼圈有些发红:“本宫得知皇上病重,然我们一行诸多阻扰,本宫又实在担心皇上,只能避开耳目,独自一人先进京。” 这如嫔长得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似乎真的很担心皇上,神色中带着深深的悲切。其他人可能会被她这样子给蒙蔽了,可陆雪微不会。 上一世,这位如太后可是以铁腕着称的。 “承蒙秦王向皇上求情,我们母子才能从西南之地回京。” “如嫔娘娘,您应该知道秦王让五皇子回京的目的?” “这……” “我们的心是一样的,所以如嫔娘娘最好不要算计什么,免得因小失大。” 如嫔装作吃惊又难过的样子,“长公主这样说,实在让本宫惭愧。其实我们母子在西南虽然过得清贫,但未必就稀罕这京城的一切。” “可如嫔娘娘您和五皇子来了。” “我们只是求一条生路。” “秦王给你们,甚至更多,所以如嫔娘娘还担心什么呢?” 如嫔不说话了,她确实不太相信秦王。他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给她儿子,天下有这么傻的人? 也正因这样的担心,她避开各路眼线,偷偷进京。然她的目的,这陆雪微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 如嫔聪明的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看向身前的紫色花株,“这叫幻紫?” “丽妃留下的。” “这叫九叶仙?” 陆雪微一愣,眼眸不由加深,“如嫔娘娘对药草有研究?” “看过几本医书而已。” “这九叶仙只在古籍中有记载。” “不过是恰巧看过,只记得这九叶仙有起死回生之效,能解世上所有的毒。” 陆雪微抿紧嘴巴,这如嫔只怕是深藏不露。 “不过需三株九叶仙才能凝一颗解毒丸,只剩这一株倒是可惜了。” 陆雪微蹙眉,她都不知道这一点。 “如嫔,可否将这株九叶仙赠予我?” 如嫔眸光闪过,“这本就不是本宫的东西,何来赠予长公主一说。不过这温室已经废了,里面的花草也没人稀罕,长公主若想要拿去就是。” 陆雪微心中一动,正要上前,却又听如嫔说了一句。 “不过长公主知道如何用九叶仙炼制解毒丸吗?” 陆雪微看向如嫔,“娘娘知道?” “不过是在医书上看过。” “与寻常炼制之法不同?” “大大不同。” “哦?” 如嫔笑了笑,“这三株九叶仙想来是当世遗存了,若在炼制时出错,实在是可惜。” 三株? 她知道她手里还有两株! 此时有太监来到温室,说皇上召见如嫔。 如嫔冲陆雪微颔首,“长公主,今日本宫与你相谈甚欢,改日再续。” “好。” 回到王府,陆雪微将从宫里带回来的九叶仙放到温室中,另外两株已经活了过来,只是花苞不如这一株鲜灵。 却不知还需多久才能开花采蕊,而至于炼制之法…… 陆雪微不得不承认,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看来如嫔知道如何炼制,但她不会轻易告诉她的。 人不在盛京,盛京之事却无所不知,这如嫔实在是厉害角色。 这日一早,陆雪微是被木鱼声吵醒的。 她刚睁开眼,顾承继竟然也醒了。 “悯闲回来了。”他道。 陆雪微自己先坐起身,穿好衣服后,又侍奉着他也起身穿衣服,吃味道:“到底是好兄弟,也只有他能把你叫醒。” 顾承继轻笑一声,“其实早就醒了。” 简单梳洗后,陆雪微扶着顾承继出门,但见悯闲正坐在廊子下敲木鱼。许是奔波劳累,一眼看去竟发觉他瘦了很多。 “你回来就回来了,在我们门前敲什么木鱼,扰人清净。”陆雪微没好气道。 悯闲收起木鱼,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直接忽视陆雪微,来到顾承继身边。 “阿继!”神色有些激动。 顾承继应了一声,“这一趟辛苦了。” “阿继!”还是很激动,眸光都在闪动。 顾承继干咳一声,“文王顺利到京了?” 第420章 未来的小皇帝 悯闲瞪大眼睛,没想到陆雪微会一针见血。 良久,他叹了口气,“那晚用过斋饭,贫僧便睡了,因警惕着周围,所以并未睡熟,可还是做了个梦。” “梦?” “梦到一狐狸精,她变成了人,而后与贫僧……咳咳……” 陆雪微扑哧笑了,“原来只是梦啊,这不算破戒?” “可在梦中,贫僧确实……确实回应了,还因为太过沉溺,连那如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陆雪微拍了拍悯闲,“和尚,原谅自己,毕竟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在梦里梦到这么一回了。” 这话被陆雪微说的,悯闲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不对!他又不是很喜欢这种事!他是和尚! 陆雪微打算让护卫把顾承继送回他们那院,来的却是墨城,他耷拉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等他把顾承继背回屋里,陆雪微叫住了他。 “怎么了?” “啊,没……” 陆雪微轻哼一声,“看你这样子,满脸写着倒霉。” 墨城叹了口气,“殿下把大哥叫回身边,又让属下去保护文王,大概是属下做得不好。” 原是这么回事。 “或许是因为你做得很好。” “什么意思?” “保护文王,这事很重要,殿下交给你,自然是因为信任你的能力。” “真的?” “殿下让你去保护文王?” “是。” “还有监视。” 墨城一愣,“可殿下没有说……” 陆雪微小声道:“这是本宫交给你的任务。” “……” “殿下想扶持文王登基,可文王人品如何,可是个过河拆桥之人,能否投桃报李,殿下坦荡荡,但我们却不得不防,你明白本宫的意思?” 墨城恍然,冲陆雪微行礼道:“属下知道了。” 第二日便是陆轻染成亲之日了,陆雪微没有去陆府,只在街上看到了容陌的迎亲队伍。他穿着喜袍,一身贵气,眉目如画,惹得围观的百姓连连夸赞。 “听说这容小夫人是个能干的,只不知这将军府的三姑娘到了容家,会不会受这容小夫人的气。” “再怎么说,人家是官宦贵女,虽说是平妻,可这容小夫人不过商贾之女,怕是要被压一头的。” “可不呢,这里陆三姑娘的姐姐可是秦王妃,堂堂的北魏长公主,在容家定没人敢惹她。” 听得这些人议论,陆雪微只能叹一口气。她无意掺和,陆轻染却还是顶着她妹妹的名头,不必刻意,便有人忌惮着。 从街上出来,陆雪微站在河边。墨言走到她身后,说昨晚已经把你断手放到了顾敬煊枕头下,今儿一早吓得这位直接从床上翻到了地上,听说吓得身子都在发抖。 墨言指着远处,“瑞王府的船。” 陆雪微望过去,见顾敬煊走到了甲板上,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因离得远,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但脸色应该很难看。 他冲身后的人摆了一下手,有两个护卫抬着这麻袋出来了。那麻袋已经被血染红了红色,里面似乎装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 顾敬煊死死盯着她,而后挥手,那两个护卫便把那麻袋扔进了水里。 “王妃,里面装的是陆雪寒。” 陆雪微呵了一声,这顾敬煊居然用陆雪寒吓唬她,殊不知她看到这一幕,反而很愉悦呢!她挑衅一般,举起手鼓了鼓掌。 那顾敬煊不妨没有吓到她,气得转身进了船舱里面。 陆雪微看着水面,刚才还有水纹,眼下已经平静了。那麻袋里应该穿着石头,总是沉入湖水里面,不可能再浮起来。 上一世,这一世,她终究看着陆雪寒得了报应,而且还是在容陌娶亲这一天。 然这一世,她并不是没有给过陆雪寒机会,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只是她没有珍惜。 回到府上,顾承继已经醒了。 他坐在院中,对面还坐着一位穿紫衣的少年,少年身量不高,看着十分单薄。顾承继说了什么,她连连应着,好似有些胆怯。 陆雪微走上前,因听到了动静,这少年回过头来。 五皇子文王,日后的庆安帝。 文王长得很清秀,眉眼很精致,只是看着有些瘦弱。 上一世,她即将魂消魄散,只看到太后一路文王登基,展现了铁腕手段。至于文王后来如何,她却不知道。 也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让墨城去监视。 “这是你皇嫂。”顾承继道。 文王慌了一下,忙起身行礼,“皇嫂安好。” 陆雪微点头,让文王坐下,“殿下看着脸色不太好,可否让本宫给你诊诊脉?” “不用……不敢劳烦长公主……”文王忙捂着手道,因为太慌,都结巴了。 陆雪微笑了笑,“殿下,我们又不会吃了你,你慌什么?” 文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在西南听过二位很多事……觉得很厉害……” “听来的事可不一定是真的。”陆雪微道。 “我懂得分辨,皇兄为天下黎民殚精竭虑,皇嫂也有很多传奇故事。”文王急道,眼里还带着敬佩的光。 “真不用本宫帮你看看?” “母妃会医术,说我先天不足,需要长期补养。但在西南之地,能用的珍贵药草不多,回到盛京就能好好养着了。” 陆雪微一想也是,这如嫔的医术想来是深不可测的。 怕文王不自在,陆雪微让顾承继他们谈,她则先进屋了。 倒也没多久,顾承继就进来了。 “这老五性子还不错。” “看着有些胆小。” “毕竟年纪还小,对了,我约他明日一起游湖。” “你就不怕刺激到顾敬煊?” 顾承继笑,“本王就怕刺激不到他,如今如嫔在宫里照顾皇上,皇上身体好了许多,而文王也因此常在皇上身边,正在修复父子之前的感情。顾敬煊因之前得罪了皇上,一直不得皇上信任,他眼下已经慌了,只需要本王再点把火就是。” 陆雪微点头,尤其在太子被废后,皇上又病下,这个时候文王母子回来了,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一旦觉得没有指望了,必定会先下手为强。 第421章 苏迟要屠镇国王府 第二日,顾承继和文王去游湖了,陆雪微则进了宫。 她去向如嫔讨要炼制九叶仙的方法,不过她知道如嫔定不会告诉她。 如嫔听了她进宫的目的,笑了笑:“倒也不是本宫不肯跟长公主说,只是这炼制之法很复杂,说也说不清的。上次本宫观那九叶仙,至少还有一个月才能开花,到时长公主收集了花蕊,本宫和你一起炼制就是。” 陆雪微本就是来探她的底儿的,于是道:“这一个月,只怕变故太多。” “怕什么,一切不都在秦王的掌控下。” “哦?” “翰儿这孩子不是个忘恩负义的,本宫也不是,长公主和秦王放心就是。” “如嫔娘娘,本宫和秦王都是真性情的人,以心换心就是,不必提什么恩不恩的,毕竟以我们的实力,不用谁来报恩,是?”陆雪微淡淡一笑道。 用这法子挟持她,她也该让如嫔知道一下,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如嫔干笑一声,“自然是以心换心,长公主可别误会,本宫真的是怕浪费了那仅存的三株九叶仙,毕竟是为了秦王的病。” “那本宫就先谢过如嫔娘娘了。” 五日后,瑞王果然坐不住了,联合镇国王突然发动兵变,用京郊大营的三万兵力封住城门,而后逼宫皇上。 他这是先下手为强,也是狗急跳墙了。 这二日传出皇上要立遗诏的消息,如嫔母子在跟前,却并没有召见他,皇上要立谁已经很明显了。 为了不被动,瑞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而镇国王在太子倒台后,也是举步维艰,为了保护爵位,他也只能铤而走险。 然一切都在顾承继的预料中,京郊大营临时倒戈,反而围住了镇国王府和瑞王府,而领兵的正是苏迟。 京郊大营一直由苏迟掌管,也不知顾承继何时说服了他。 这一幕似乎与上一世重合了,只是上一世逼宫的是顾承继,而这一世是顾敬煊。 上一世顾承继成功了,而眼下顾敬煊被生擒。 然,陆雪微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还会那么极端吗? 对苏迟,她以为他们是好友,但似乎以前发生过什么,她只是忘了,于是让她对他的态度无法拿捏准确。当然最好的做法就是不招惹,可想到上一世他屠杀了镇国王府后跳下城楼,又为这个人感到可惜和不值。 尤其,他还是顾承继阵营的人。 想到这些,陆雪微还是决定让墨言带她去镇国王府。 “长公主,现在街上很乱。”墨言有些担心。 “本宫知道,但事出紧急,本宫必须去。” 墨言只得多安排了一些护卫,这才带陆雪微出府。正如墨言所说,京城很乱,虽然瑞王被擒住了,但东厂、京兆府和京郊大营都在抓捕余党。多少瑞王一党的大臣被抄家,哭声喊声连成一片。 来到镇国王府,京郊大营的兵士已经把这座大宅给包围了。里面有火光,也能听到哭喊声,似乎很混乱。 陆雪微心下一紧,忙朝府门口走去。 守门的将士忙挡住了他们,“什么人,不想惹麻烦的,速速退开!” 墨言道:“我们是秦王府的,这位是我们王妃。” 那将士忙冲陆雪微行了礼,却仍旧没有让开:“长公主请恕罪,太尉吩咐了,不能放任何人进镇国王府。” “本宫找他有急事。” “那属下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陆雪微点了一下头,而后退开两步。这围着的都是京郊大营的人,她决不能硬闯,尤其还代表着秦王府,这样只会让局势越来越乱。 但,苏迟会见她吗? 不多一会儿,那守门的出来了,请她进去里面。 前院里,镇国王府的人,不管主子和下人都跪在地上。而苏迟坐在高位之上,正歪着身子,一脸得意之色。 左思迁和林宗也在,见到她来了,二人急忙迎了上来。 林宗人高马大的,此刻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声音有些颤,“这老苏,他刚杀了……杀了他亲弟弟!还说要屠光镇国王府,这可是一百多条人命!” 左思迁还算冷静:“长公主,您可以一定要劝劝苏迟,不能让他做傻事。” 眼下正混乱,没人顾得上这里。 在这一方天地,苏迟可以胡作为非,然后果却不是他能承受的。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他还真是……不长进! 大步走到苏迟跟前,陆雪微往下看,为首就是镇国王。以往意气风发的人,此刻佝偻着,像是街上讨饭的老乞丐似的。 他也怕了,不是怯懦的抬头看苏迟一眼。 不远处有一具尸体,浑身是血,像是被砍了很多刀,应该就是镇国王府的二公子了。王妃瘫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已经哭傻了。 镇国王身后还有几个小妾,皆小声哭着,还不敢哭大声。后面那些丫鬟小厮就更不用提了,各个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你真要杀了他们了?”陆雪微问。 苏迟抬头,看到陆雪微时还吃了一惊,似乎刚才根本没有看到她。 “你怎么来了?” 陆雪微默了一下,所以刚才让她进来的应该是左思迁他们了。 “阻止你干蠢事!” 苏迟轻嗤一声,“陆雪微,你应该恨我啊,为什么还要管我的事。” “苏迟,值得吗?” “什么?” “杀了他们,而你背负千古骂名。” 苏迟大笑,“老子管什么骂名,杀了他们,老子只觉得痛快!” “然后呢?” 苏迟愣了一愣,“什么然后?” “往后余生,你怎么活?” 活? 他没想着活! 苏迟指着镇国王,“他和那女人把我娘送去给一个太监羞辱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娘还能不能活?我娘带着欺辱自杀了,他呢,他可曾悔恨过?没有,他和那女人享受着荣华富贵,心安理得的活着,甚至于……他们还想毁了我!” “我娘的恨,我的恨,今日便该是他们偿还的时候了!” 苏迟眼眸如浸血了一般,说着倏然起身,大步冲到镇国王跟前,拔剑直接砍了过去。 “苏迟!”陆雪微不妨他这般激动,却也来不及阻止。 “啊!”镇国王一声惨叫,他的左臂被砍掉了。 血呲呲往外冒,疼得他瘫软在地上。 “我……我是你父亲……生你养你……你敢杀我……天地不容……”镇国王喊道。 “父亲?你也配!” 第425章 明玉出事 韩子俊默了一下,“我死了,她也就不用把心思都浪费在我身上了,等往后找个对她好的,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哥,你把明玉的感情看得太轻了,万一你有事,她怕也不会独活!” 韩子俊别过脸,“我并未承诺过她什么。” “可她知道你爱她,你们是两情相悦。” “……” 陆雪微抱紧韩子俊的胳膊,“哥,你别担心,我和秦王会想办法的。” 韩子俊微微一叹,而后拍了拍陆雪微的肩膀,“其实哥哥也累了,如若你们真想帮我,便让我安然离开上京。若明玉愿意与我一起,那就一起离开。” 陆雪微怔了怔,“你想离开这里?” “我已经过够了这样争权夺利的生活,倒不如找个山高水远的地方,余生过清净的日子。” 这样也好。 陆雪微点头,“哥,放心,我帮你。” 依着顾明玉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在府上等消息。 陆雪微去找韩子俊,顾承继去见皇上,她则还想到了一个人。 如太后! 新帝年幼,这如太后虽没有临朝听政的资格,却可以在背后操控新帝。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子,凭什么插手朝政,顾明玉火气上来,也就不管不顾了,气冲冲的进了宫。 来到如太后的晓月宫,宫女却说太后不在,可能去御花园了。顾明玉找到御花园,在一个凉亭里找到了太后,见她正与一人有说有笑,心情似乎很好。 那人原是背对着她,顾明玉绕个弯来到凉亭前,这才看到那人,不想竟是沈如玉。 同时如太后和沈如玉也看到了顾明玉,那沈如玉忙起身行礼。 “明玉公主,今儿怎么进宫了,正好本宫邀了安宁郡主在宫里用午膳,明玉公主一起。”如太后笑道。 其实如太后很年轻,也就三十多岁,脸上一点褶子都没有,跟她们在一起更像是姐妹。 顾明玉走上凉亭,直接自太后对面的位子,也就是刚才沈如玉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瑞王府上下包括主子和下人都在大牢里,她是怎么回事,漏网之鱼?”顾明玉睨了身后沈如玉一眼。 如太后笑了笑,“她父亲是北境大将军,乃忠臣之后,再说瑞王叛乱时,她也是身不由己,但还是向皇上告发了瑞王,如此皇上及时加强宫中守备,才没有让瑞王得逞,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呵,她告没告发瑞王,本公主不知道,但瑞王奸计没有得逞,乃是因为秦王谋事在先,太后还是别乱给人扣高帽,她受得起吗?” “明玉公主说的是,臣女受不起。秦王不止建立了无数的战功,还阻止了瑞王的叛乱,如今天下太平,朝政清明,可不都是秦王的功劳。”沈如玉道。 顾明玉皱眉,这沈如玉果然阴险,她这话一说,岂不变成了她在向太后给秦王邀功。 “明玉公主放心,本宫自会重赏秦王的。”如太后淡淡笑道。 她们两个人一唱一和,把顾明玉给绕圈里了。再提沈如玉的事,只会是绕来绕去,她才没有功夫跟她们耗。 “太后,本公主今日进宫是为东厂的事来的。” 如太后早就料到了,端起茶杯轻戳了一口,“哦?听闻明玉公主和韩督公向来不和,如今清算之时,公主必定是准备了很多罪证,想要告发韩督公。” “本宫……” “韩督公以前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后来也将功补过了,公主何必抓着不放。等解散了东厂,本宫还想向皇上请旨,赏韩督公一个闲职,让他往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呢!” 明玉愣了一愣,如太后会有这好心? 她倒是把她的话都说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赏韩子俊一个闲职,岂不就把他困在盛京了,那些韩子俊的罪过的大臣能轻易饶了他? “东厂不能撤!”顾明玉一急嚷道。 太后脸色一冷,“明玉公主,后宫不得干预朝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左右皇上?再说了,东厂本就不该设立,如今皇上登基,想要革新吏治,大展宏图,你竟然还阻止,这是什么道理,莫不……对皇上有二心?” 顾明玉一怒之下,直接拍了桌子。 “太后尽可以揣测本公主,但本公主还要告诉你一句,过河拆桥这种事,不是人干的。你也别把人给逼急了,后果也不是你能承受的!” 说完这句,顾明玉气冲冲往外走去。 如太后脸色一青,这顾明玉委实无法无天。她是太后,连陆雪微都不敢这么跟她说话,她居然敢拍她的桌子。 沈如玉上前,小声道:“姑母,我倒有个法子,不如给顾明玉一个小小的教训。” 如太后还没被怒火冲昏头脑,摆了摆手道:“算了,很快她就得意不起来了。” 顾明玉来到湖边,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很多。她刚才确实不该那么鲁莽,得罪如太后对她和韩子俊都没有好处。 太后那里是行不通了,要不要去找找皇上? 想到这里,顾明玉正想往上书房走,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下,她没有防备,整个人往湖里栽了下去。 天已经入冬,水冰冷刺骨。 顾明玉露出头,抹了脸上一把水,正要去看是谁这么大胆,这时一块石头砸了过来,正砸到了她脑门上。 顾明玉只觉眼前一黑,手脚再使不上力气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往下坠去。 看着顾明玉淹没在水里,沈如玉得意一笑,转身离开了湖边。 先帝去了,顾承继自顾不暇,她算什么公主,凭什么瞧不起她! 陆雪微陪韩子俊用过午膳,正打算回府,明炤急匆匆进来了。 “督公,宝姑娘,明玉公主在宫里出事了。” 韩子俊先是一愣,随后问:“她能出什么事?” “掉水里了,眼下不知情况如何。” 听了这话,韩子俊倏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陆雪微见此,忙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二人赶到宫里的时候,明玉公主被安置在晓月宫的西暖阁里,顾承继因在宫中,先他们一步赶到。太后和皇上也在,一时晓月宫里挤满了人。 韩子俊这身份,反而不合适进去。 “哥,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先进去看看明玉。”陆雪微对韩子俊道。 韩子俊脸色深沉,“好。” 第427章 和尚也会杀人 太后眼眸慌了一下,也仅仅只是一下,接着镇定下来,仔细看着沈如玉。除了她和皇上,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沈如玉怎么会知道? “姑母,您真的想鱼死网破吗?” 太后闭了闭眼睛,眼下不是沈如玉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的事了,而是她必须死! “如玉,姑母让人送你出宫。” 陆雪微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见韩子俊站在院中,脸上带着担忧之色。 “哥,明玉还在睡着。”陆雪微拢了拢衣服走到韩子俊身边道。 “嗯,我只是路过这里看看。” 关于明玉的病,陆雪微还不知怎么跟韩子俊说。除了顾承继,韩子俊是顾明玉最亲近的人了,她应该尽快告诉他,可……实在不忍心。 两个人相爱,中间隔着鸿沟,本就已经难以跨越,如今明玉这病……到最后,怕只是徒留一个人伤心。 “她……还好。”陆雪微小声道。 “本来我以为,放下手中的权利,可从这尔虞我诈中脱身,寻得余生安宁,如今看来,原是我想多了。一旦我放权,只会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而已。” 陆雪微叹气,顾承继何尝不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还没查到暗害明玉的人?” “沈如玉。” 陆雪微蹙眉,竟然是她! 不过再想想,似乎也就只能是她了。这个女人心里已经扭曲了,而且恨他们至极,太后不会这般冲动,但沈如玉会。 “她应该还在宫里,我的人正在搜查。” “晓月宫。” “嗯,已经严密监视了。” 韩子俊话音刚落,明炤匆匆而来。 “督公,发现沈如玉的踪迹了。” 陆雪微跟着韩子俊一起过去了,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沈如玉竟然在宫中的地下水牢。而且正是上一世,她被沈如玉和陆雪寒杀死的地方。 扑一走近这地方,那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让陆雪微先打了个冷颤。几个东厂的番役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明炤在后面给他们照亮。 “我们的人见沈如玉跑进了这地牢,再没有出来过。”明炤道。 “这地牢有其他出口吗?”陆雪微问。 明炤摇头,“没有。” “啊……啊……”下面传来女子的惨叫声。 陆雪微看了韩子俊一眼,“是沈如玉!” 他们加快脚步往下走,又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还夹杂着一股腐臭味,让人作呕。来到水牢,走在前面那几个番役竟然僵住了一般,站在前面一动不动的。 陆雪微闻着这气味儿,再听沈如玉的惨叫声,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便是上一世的自己。陆雪微歪过头,借着火光的光亮,看到沈如玉趴在地上,那张脸起了很多血泡。 血泡很快破裂,流出血水来,而血水所到之处,皮肤全都糜烂了。 三刻销魂! 竟然是三刻销魂! 陆雪微身子狠狠一颤,再看沈如玉,她倏然抬头看向她。那眸子竟然浸着血,血顺着眼角流下,那眼里是恶毒,是毁天灭地的恨。 “陆……雪微……你……你赢了……” 陆雪微眯眼,“谁给你的三刻销魂?” “呵……噗……”陆雪微猛地吐出一口血,嘴张合着确实再也不能说话了。 她看着她,最后就笑了,这笑极其诡异,犹如深渊中一张鬼脸在笑。 沈如玉死了,如她上一世一般,成了一滩血肉。 陆雪微只觉心神恍惚,看着地上的沈如玉,好似回到了上一世,耳边还能听到厮杀声,还有那满腔散不去的恨。 “阿微,我们走。”韩子俊拉住陆雪微的手。 陆雪微稍稍回过神儿来,“好。” 及至出了地牢,看着寂静的夜,没有厮杀,没有尸山血海,这才真正的回过神儿来。 她这种情况不好,很不好,某个瞬间,当她陷入过去时,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了?”韩子俊感觉陆雪微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哥,我等不起了。” “什么?” “我要炼制九叶仙,给阿继治病。” 韩子俊凝眸沉思片刻,“哥哥知道了。” 晓月宫,如太后坐在院中石凳上。夜已深,她还未入眠。 如何能入眠,如今这宫里掌握在别人手中,她和皇上的命也掌握在别人手中。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做的确实有些激进了,可她是太后,她儿是皇上,凭什么不能收回这些人手中的权利。 铛铛铛…… 如太后烦躁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她侧头看去,见悯闲正坐在廊子下敲木鱼。 从西南到盛京的路上几次遇险,她心态濒临崩溃,因听了这和尚的木鱼声,心绪才慢慢放平了。 “和尚,你怎么还不睡?” 悯闲收起木鱼,“贫僧不是不睡,而是不敢睡。” “不敢睡?” “怕做梦。” 太后美眸一转,轻笑起来,“小和尚,莫不你梦里出现了什么绮丽的画面?出现女子了?” 悯闲抬眸看向太后,“贫僧原以为只是梦,可每每看着太后,又觉得这梦似乎太过真实了。” 太后敛起笑,“和尚,明知道前面就是深渊,本宫劝你还是别迈脚下这一步了。” “若贫僧已经在深渊中呢?” “……” 悯闲合手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太后大概不知道,和尚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哦?” “杀人而已,坠入无间而已,太后娘娘,贫僧不是杀不得你!” 太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小和尚,你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悯闲起身走到太后身边,用冷厉的声音道:“那昨晚呢?” 他明明感觉有人在碰他,可愣是醒不来。 “本宫……” 悯闲猛地出手,手掌掐住太后的脖子,“太后,对一个和尚出手,你不觉得太卑鄙太猥琐?” 太后笑,“和尚怎么了,和尚也是男人。” 悯闲手中的力度加大,显然怒火已经让他有些失控。 “小和尚……在回京的路上……你救过我……不止一次……我也是个女人……也想被人保护……你是唯一一个……” 所以她沉迷了,沉迷于这种被保护的感觉,也沉迷于这个男人。 可终究,他不是她能得到的,于是在离开那晚,她用了迷药,在和尚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和他做了那事。 食髓知味,她控制不住了自己对悯闲的渴望,借口梦魇把他留在宫中。平常无法亲近,只能夜里给他点了迷香,才能靠近他。 “你杀了我……你不怕……” “贫僧怕什么?” “连累……秦王…… “太后,你太高估自己和皇上了,你们还威胁不到他。” “那……”太后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泪自眼角落下,“你就真舍得……杀我……“ “杀你不足惜。” “可我……喜欢你……” 第428章 悯闲和太后 悯闲微微一怔,可他却觉得这话实在可笑。她堂堂一个太后,而他还是和尚,她居然说喜欢他! “你疯了!” “我只是……想要你……爱我……” 悯闲眯眼,再次收紧手力。他的尊严他的信仰他的佛心已经遭到了玷污,他必须杀了这个女人。 然正在这个时候,韩子俊带人闯入了晓月宫。 见到此情此景,先是错愕了一下,而后忙道:“悯闲大师,别忘了秦王的病。” 想到阿继的病,悯闲咬了一下牙,继而放开了太后。 太后撑着桌子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悯闲……今日你不杀了本宫,以后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可不一定!” 说完这句,悯闲转身朝外走去。 韩子俊走到太后面前,先行个礼,而后道:“太后,有件事需要您来解释一下。” 太后缓了好一会儿才顺了这口气,她抬头看向韩子俊,轻嗤一声:“你要本宫解释,你有什么资格?” “臣怀疑太后谋害公主,如今您是嫌犯,臣自然有资格请太后做出解释。” “你敢……” “沈如玉临死的时候在地上用血写了几个字:太后杀公主。” 太后瞪大眼睛,根本不可能,她的人亲眼看着沈如玉软成一滩烂泥,她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写字。 然不容她怀疑,韩子俊直接请她下了地牢。 看着地上那一堆血肉,容太后眸光闪了闪,这女人知道了不该知道了,竟然还以此威胁她,这就是她的下场。 又见她面前几个血字:太后害公主。 这几个血字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定然不是沈如玉写的! 可她没有证据,更无从辩驳。摆明了这是韩子俊强压到她身上的罪名,如今整个皇宫都在东厂的掌控下,她即便能自证清白又怎样? 东厂最擅长的不就是把白的说的黑的,况她本身也不干净。 太后沉下一口气,静默半晌道:“韩子俊,本宫没有害明玉,你是知道的。” 韩子俊不语,只看着地上那堆血肉。 他恨不能亲手杀了沈如玉,抽筋剥皮,削肉剔骨,奈何她被这如太后杀了。而如太后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还用了这般残忍的方式,让沈如玉死前受尽折磨。 太后见韩子俊不语,轻笑一声,“韩督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还是请直言。” “太后以为呢?”韩子俊反问。 太后笃定道:“东厂不会被清算,将继续存续,与之前无差。” 韩子俊嗤了一声,“太后和皇上刚接手朝政,恕本督公直言,东厂一倒,二位未必是高枕无忧,反而会被百官愚弄,昏而不自知。” 太后抿了抿嘴,东厂监察百官,平常时候自然有些多余,伤了君臣感情。可新皇刚登基,东厂监察百官,能让皇上更好的约束这些百官,听到一些实话,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是好的。 她想到了这一点,但却舍不得放弃铲除东厂的机会。 “那此事……” 韩子俊看向太后,淡淡道:“太后还没明白么,东厂倒不倒也非是由您说了算。” 太后咬牙,这意思也就是说,她不能以此为条件解决眼下的麻烦了。 “你还想怎样?” “交出炼制九叶仙丹的方子。” 太后一愣,随即又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事。 “长公主何必这般着急,本宫说了已经派人去取九峰山雪露,不差这一个月两月,到时自会帮她一起炼制。” “太后。”韩子俊神色冷了冷,“一个月两个月后,东厂和秦王府都失势了,您还会这般好说话?” 太后呵了一声,“秦王府怎么会失势,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太后,聪明人还是别装傻了。” 太后咬了咬牙,这韩子俊够狂妄、够胆大,可以说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好!” 回到晓月宫,韩子俊盯着太后写方子,“太后最好写清楚一点,若这炼制之法出了问题,本督公自然有办法让太后后悔现在耍了小心思。” 太后沉下一口气,她堂堂太后竟让一个太监逼成了这般。 陆雪微拿到这炼制之法,仔细揣摩了半天,大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太后也不敢耍小心思,毕竟她眼下还没能力和他们抗衡。 “明玉公主可醒了?”韩子俊望了一眼屋里问。 路雪微点头,“只是精神很差,吃不下东西。” 这是????的症状,陆雪微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韩子俊。 “我进去看看她。” “好,顺便让她喝点粥。” 目送韩子俊进去,陆雪微叹了口气。昨夜里,她一直没有睡,想着明玉的病。她是没什么法子,不过想让她去山海宫,那里奇珍异草,又有很多古方,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韩子俊进了屋,见顾明玉已经坐起身了,正穿着外裳。身体没有力气,手脚发软,因此穿着十分吃力。 “想出去?”韩子俊问。 顾明玉抬头看到韩子俊,露出大大的笑,“我听到你说话了。” 韩子俊见她脸色苍白,双眼发青,即便笑着,可那笑却没有一丝生气。在他印象里,顾明玉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的,何曾这般虚弱过,实在可怜的很。 “我这不进来了。” “来看我?” “你说呢?” 顾明玉嘿嘿一笑,仍执意起身,可这一起,脚下发软,人往前栽去。 韩子俊忙上前撑住她,还没扶好,某人已经借机挤进了他怀里。 “顾明玉!” “别凶啊,人家好难受。” 韩子俊叹了口气,低头看顾明玉,见她乖乖的靠着他,平日里灵动的眸子此刻却浸着水润。 “我扶你坐下。” 顾明玉及忙摇头,仰头看着韩子俊,委屈的不行。 “又怎么了?” 顾明玉先看了看韩子俊的眼,而后视线下移,盯住韩子俊的唇。这薄唇略显冷情,却又仿佛涂了蜜,让人心动不已。 她是病人,放肆一些也是可以的。 这样想着,顾明玉踮起脚,凑上去亲了一下。亲了一下,舔舔自己的唇,果然是甜的。 “够了?”韩子俊低头问。 “若不够呢?”顾明玉贪婪的看着韩子俊。 韩子俊微微一叹,搂住顾明玉的腰,低头吻住她。 顾明玉头有些昏沉,等到韩子俊放开她,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躺到床上了。呼吸有些紧,眼睛红了,眼泪自眼角落下。 “这么委屈?” “嗯。” “沈如玉已经死了。” “她是活该!” 第429章 别告诉他 韩子俊拿出帕子给顾明玉擦了擦眼角,沉声道:“你为了东厂的事找太后,怎么这么蠢。” “我……”顾明玉噘嘴,“我又不像你们那么有本事,我只能想到这种蠢办法啊。而且……而且你什么也不跟我说。” 韩子俊看着顾明玉,叹了口气,“我错了。” 顾明玉眼睛一亮,“你跟我道歉?” “嗯。” “为……为什么?” 韩子俊拧了顾明玉脸一下,“以后我们谁有事都不能瞒着对方,好吗?” “那我们是不能瞒着对方任何事的关系?”顾明玉挑眉。 “嗯。” “韩子俊,我爱你!”顾明玉激动道。 韩子俊笑了笑,“知道。” “那你……” “我没有你脸皮厚。” “哼!” 韩子俊逗了顾明玉一会儿,见她精神好了不少,而后让她坐起身来,为她吃了那碗粥。 “好好休息,等天亮了,我派人送你回府。先回秦王府,接下来一阵,我会很忙,怕顾不上你。” “那我可以去看你吗?” “不用。” “可人家有时候想要亲亲怎么办?” 韩子俊实在拿顾明玉没招,他一个太监,她这么撩他真的好吗? “嗯。” 见韩子俊离开后,陆雪微才从外面进来。见顾明玉坐在床上傻笑,满脸都是幸福满足。 “我这次掉湖里还挺值的。”顾明玉喜道。 陆雪微坐到床边,听了这话没好气道:“你差点没命。” “这不好好的,而且你哥他开窍了,刚才还主动亲我了。” 陆雪微哼了一声,“肯定是你主动的。” “呃,虽然一开始是我主动,可后来他搂住我的腰……” “停停,我不想要听细节。” 顾明玉嘿嘿一笑,“这是能听得?你想多了!” 陆雪微见顾明玉这般开心,本意想告知她的病情,眼下又说不出口了。还是等顾承继醒来,先跟他商量一下。 顾明玉的病不能拖了,眼下没别的法子,只能去山海宫一试。 陆雪微本想让顾明玉躺下休息,只是她一动,脸上突然露出难受的表情来。未等她问,顾明玉突然翻身呕吐起来。不止把刚才吃的粥都吐了,而且还吐了好几口血。 吐完以后,她瘫到床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陆雪微忙让宫女进来收拾,然后又帮着顾明玉漱了漱口,让她平躺下来,往她嘴里塞了一粒参丹。 见她嘴角还有血,陆雪微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正想扔掉那帕子,顾明玉拉住了她的手。 她吃力的拿过帕子,展开看着上面的血,呆了好一会儿。 “明玉……” “阿微,我怎么了?”顾明玉问。 “……” “这一阵子,我发觉自己厌食,吃的很少,而且胃里总不舒服,偶尔还会吐血……我以前没当回事,可刚才难受的要死的时候,我恍然觉出不对来了。” “你先休息,我们有话明天再说。“ “我是得了什么病?” 陆雪微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顾明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就是生病了,你医术这么厉害,给我治病就好了,何必这样子,除非是……绝症?” “……” 顾明玉用开玩笑的心态去问的,可见陆雪微沉默了,便是印证了她这话。这一刻,顾明玉只觉如坠冰窟,整个人僵住了。 “不过是肠胃不好,调理就是啊,你露出这种难过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顾明玉有些急道。 陆雪微摇头,“明玉,你先休息,我们明日再说。” “我好不容易得到韩子俊了,我们还有余生,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对?” “嗯。” “我得活着,活着才能和他在一起。” “嗯。” “我……”顾明玉眼泪落了下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他那么好,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可我得到了,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我……” “明玉,我来想办法,好吗?”陆雪微一把握住顾明玉的手。 顾明玉终于控制不住大吼一声:“老天爷凭什么这么对我!” 陆雪微抱住顾明玉,难受道:“明玉,我来想办法,好不好,你信我,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顾明玉摇头,还是不敢相信:“我得了什么病?” “血鼓。” 顾明玉抱住头,身子瑟瑟发抖,“这是绝症啊,你能有什么办法……哈哈,就算华佗在世,他能有什么办法?” “有的,一定有的。” 顾明玉大悲大恸之后,已经没有力气了。躺到床上,她呆呆看着木架子床顶,看着那龙凤共舞的雕刻。 良久良久,直到天微微凉了。 “别告诉韩子俊。” 陆雪微一愣,“为什么?” “我还有多长时间?” “最多一年。” “所以别告诉他了,他那人看着冷,其实一旦把谁装进心里,便会把那人看得很重,比他生命都重。若知道会得这病,我就不去招惹他了。” 陆雪微握住顾明玉的手,“如果你信我,我想让你去山海宫,或许有一丝希望。” 顾明玉苦笑,“我信,但我也知道这病治不好了。” “明玉!” “我离开,放过他。” 顾承继宿在别的寝宫,等他醒来后,他们一行人才出宫。这太后倒是老实了很多,还送了陆雪微和顾明玉一段。 “长公主,昨天发生的事,是非本宫本意。” “太后放心,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还是希望秦王别误会皇上,他没有削弱秦王府势力的意思。” 陆雪微笑了笑,“秦王到不在乎手中这点权利,更希望皇上能德才兼备,勤勉政事,体恤万民,如此他便是做庶民也是开心的。” 太后听了这话稍稍安下心来,陆雪微的意思便是,秦王并无争夺皇位之心。 “新帝年幼,本宫一定好好教导。” “内有太后教导,外有大臣匡正,皇上只需摆正心态就好。” 太后笑笑,她属分内,陆雪微的意思是让她别过多干预政事。 “正是。” 出了宫,韩子俊带人守在宫门口。 他上前自陆雪微手里接过顾明玉,扶着她往后面的马车去了。 陆雪微叹了口气上了前面的马车,顾承继已经在上面了。正在闭门养神。陆雪微坐过去。靠近他怀里,仰头亲了亲他下巴。 “怎么了?”察觉到陆雪微情绪不太好,顾承继拦着她问。 “我最近脑子很混乱。” 顾承继搂着她紧了紧,“嗯。” “如若哪一天我陷入某段回忆出不来了……” “阿微!” “别放弃我。”陆雪微仰头看着顾承继,“不管我如何对你,非是我的本意,所以你不要生气,不要难过,更不要放弃我。” 顾承继低头亲了亲陆雪微,“不会放弃,除非你杀了我。” “别让我杀你,你要活着,活着才能保护我。” 顾承继怔了怔,“好。” 第433章 别做傻事 陆雪微坐在马车里,手里揣着暖炉,靠在顾承继怀里。 她把星儿留在家里了,带着他着实不方便。小家伙知道他们要出远门,也缠磨了几日要跟着,但陆雪微跟他讲了许久的道理,小家伙虽不情愿,但还是听进去了。 只是他们走的时候,他仍是不高兴。 顾承继手里拿着西南高原的地形图在看,他和宋玺他们一路都在讨厌边界问题。 “容陌在翰林院,按理说不该他随我们去西南?”陆雪微仰头问。 出城的时候,见到容陌上前来行礼,她着实吃了一惊。 顾承继应了一声,“本不该的,不过西南高原划定,乃是南北大事,算是皇上的功绩,翰林院要为皇上上表立传。可翰林院都是一帮老学儒,也就容陌年轻,只能派他去。” 陆雪微苦笑,新皇刚登基,何必先弄这些虚的,况也不是他的功绩。 “只是容大人新婚燕尔的,倒是辛苦他了。” 陆雪微锤了顾承继胸口一下,“你再娶一个,也可以新婚燕尔!” 顾承继笑,“不敢不敢,本王惜命呢!” 陆雪微哼了一声,靠回顾承继怀里,“我陆雪微仙姿玉貌,别的女子不过庸脂俗粉,你才看不上。” “是,你天下第一美人。” 二人说笑着,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车队在官道旁停下。雨兰热了参汤,陆雪微让顾承继喝下一碗,又盯着他吃了一块饼,这才让他睡下了。 等顾承继睡下,陆雪微从马车下来,先去看了顾明玉。她精神还好,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外面的风景。 陆雪微要给她诊脉,她却摆了摆手,“没事,我肯定能挺到山海宫。” “那就好。” “挺不到也是死在路上了,反正没有遗憾。” 陆雪微瞪了她一眼,“说什么丧气的话。” 顾明玉撇撇嘴,觑了顾承继的马车一眼:“我们不愧是姐弟俩,两个病秧子,同病相怜。” “他能治好病,你也能。” 顾明玉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当天夜里,他们在驿馆休息。 陆雪微安置好了顾承继,本想陪顾明玉说会儿话,但到了她那屋才知道她已经睡下了。 回去的时候,见容陌站在院子当间正仰头看着月色。 寒冬腊月的,尤其是晚上,还刮着北风,着实冻人。陆雪微走过去,随着他仰头也看了一眼,难得月明星稀,倒是个好景。 听得动静,容陌看过来,看到是她,拱手行了个礼。 “容陌,好兴致啊。”陆雪微走上前笑吟吟道。 容陌摇头一笑,“刚跟裴小将军饮了两杯,酒兴还没消下去,在院子里吹吹冷风散散酒气。” “你有酒量?” 容陌一怔,随即笑道:“以前确实没有,这些日子偶尔小酌,倒是锻炼出来了。也就两杯,裴小将军还要闹,我这不赶紧躲了。” 陆雪微倒是抓住了话把,“这些日子?” “嗯,闲来饮一杯。” 见容陌不想多说,陆雪微也就不问了,“那有机会,咱们也喝一场。” “好。” “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陆雪微冲容陌点了头,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李婉还未归家?” 容陌脸上露出些许怅然,“未。” “可来过信?” “来过,给管家的,给账房先生的,给我母亲嘱咐她年底收账一事。”她的信倒是隔三差五就有一封,来回都是家里的生意,却没有一封是给他的。 夫妻名分还在,但感情却已经走到头了。 陆雪微倒没多想,“这就说明她在外面安好,便不用担心了。” 行了五日,这日中午,他们已经来到临州城外三十里处。想着赶在太阳下山时进城,住城里的驿馆。 一行人停下休息,顾承继和陆雪微下了马车。 “我去下面灌一袋水。”陆雪微举着手里的水囊冲顾承继道。 “我和你一起。” 二人穿过林子往小溪走去,等走过去才发现明玉也在。只是她站在一块石头上,低头看着湍急的河水,竟像是要跳下去一般。 二人一惊,急忙跑上前。 “明玉!” “你做什么傻事!” 顾明玉回头,看到他二人,一脸不高兴。 “你们才傻呢!” 见她这样,倒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陆雪微拉住顾承继,冲他安抚的点了点头。 二人慢慢走上前,陆雪微试探性问:“那你站在这石头上做什么?” “站哪儿不知站?” “这么高。” “又摔不死人。” 陆雪微被她噎的不轻,可细一想这话还真对,他们确实有些反应过度了。可自离京,她情绪一直不高,而且整日不是闷在马车里就是驿馆的房间里,也不跟他们说话,那样子颓废至极,不能怪他们多想。 顾明玉看他俩这样,挑了挑眉头,“你们不会以为……” 顾承继干咳一声,“没有以为什么。” 顾明玉切了一声,“十三,你什么时候也跟陆雪微一样神经了,夫妻做久了,智力还能互补?” “闭嘴你!”陆雪微没好气的瞪了股明玉一眼。 走到河边,看着还没有膝盖深的河水,实在觉得有点丢人。 “我站在这石头上是想看看下面有没有鱼。”顾明玉笑道。 “你想吃鱼?” 顾明玉坐到石头上,无聊道:“抓来玩玩罢了。” 陆雪微彻底不想理她了,弯下腰开始灌水囊,只是见一条帕子从上游冲了过来。 “别灌了。”顾明玉突然开口道。 陆雪微正想问怎么了,不经意抬头,眼见一具尸体飘了过去。吓得她手一慌,水囊掉进水里,很快被冲走了。 顾承继拉她起来,指着上游让她看。 又有一具尸体,还是女尸飘了下来,而且还有衣服,匣子,被冲散的车厢之类的杂物。 他们的人把尸体捞了上来,墨言检查了一下,冲顾承继禀报道:“刚断气不久,上面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承继微微蹙眉,“你带人去上面看看。” “是。” 因这事,耽搁了行程。不过临州不远了,倒也不怕错过驿馆,即便天黑了,他们也能让守城将开门进城的。 裴锦和容陌也过来了,据裴锦分析,这临州一带土匪多,极有可能是路过的行人或商队遭遇了土匪。 第435章 别怕,我在 一听这话,容陌眼睛猛地瞪大。 “你们敢……你们若伤害她,我定剿灭你们这土匪寨!” 女子啧啧道:“好大的口气啊!” “上京容家,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我是容家大公子,她是容家夫人,你们岂敢这般对她。若她真有什么,我必定拼着与你们鱼死网破!”容陌大吼道。 女子确实吃了一惊,容家有钱,非常有钱,但比起一般的商贾,容家还有势。容家有在朝为官的,也有老一辈的功勋在身,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家,他们自然不敢招惹。 可那小夫人早就被送进大当家屋里,春宵都不知几度了,眼下就算她去要人,能给这位容公子也只能是失了清白的。 女子权衡一番,道:“容公子,我们却不知那位小夫人的身份,若知道的话,定会给容家几分薄面。但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地盘,容公子莫要太张狂,大不了我们杀人灭口就是。” “你以为我上山来,旁人不知?”容陌咬牙。 女子暗暗咬牙,“我们与官府也打了不少交道,他们那我们没有办法。” “若朝廷出兵呢?” “……” 那她一个小小的土匪寨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朝廷的军队! 女子稳住心神,冲一个土匪交代道:“先把他关起来,容我和大当家商量。” “我要见我夫人!”容陌嚷道,“无论她如何了,我只要她活着!” 女子微微怔了怔,这种世家大族最看重女子清白,别说已经被污了,便仅仅只是抓进了土匪寨,名声也坏了。有婆家休弃的,有自己上吊的,郎君在这个时候最是无情,只会嫌女子脏,不知自爱。 这个容公子,孤身救夫人,又说出这句话,已是十分难得。 容陌被关进了一间屋里,想到李婉可能遭遇了什么,他身子都在发抖。等待的每一个都是煎熬,容陌不敢乱想,凭的一颗心在滴血。 虽说是为了生意,但他知道,李婉多少是不想面对他,不想亲眼看着他娶陆轻染。她为了避开这一切才离开上京的,结果却出了这种事…… 因他而起,这一切是因他而起! 即便他对李婉没多少感情,可她是他妻子啊,若她真出事了,他一辈子都将活在悔恨之中。 也不知等了多久,门自外面打开,那二当家的先出现。看了他一眼,竟还有些心虚,之后冲后面招了招手。 两个土匪架着一人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随后被扔到了地上。 容陌手猛地握紧,那女子胳膊自衣服下露了出来,上面有很多青痕,一边便知怎么回事。衣服下面都是血,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竟不敢去确认。 “容公子,人给你带来了,还活着。”二当家道,至于其他的,倒也不用她说。 亏得她去的及时,这大当家逞了兴,正要把人赏给下面的兄弟们。若给了他们,那一群恶狼,这女子估计是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容陌紧紧盯着地上的人,想唤一声,却如何都开不了口。 倒是这女子呜咽了一声,想来是怕的,猛地抬起了头。 “救我……谁来救我……”女子凄惨的喊着。 而她这一抬头,头发分开,容陌看到这女子的脸,心猛地一窒,继而缓缓又跳动起来。 “她不是我夫人!”容陌喊道。 那二当家的一愣,“不是?” 容陌摇头,“你们还抓了其他人吗?” 二当家点头,“抓了,还关在柴房。” “快带我去!” 二当家当下就要带容陌过去,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她一个土匪凭什么听他的话。 “快带我去!”容陌怒喝一声。 二当家真没想到,这书生脾气还挺大,不过倒也有些羡慕他对他夫人的感情了。 “还有,好生安置她,若你们需要赎金,我容家付就是。”容陌指着地上的女子。 “那感情好。” 容陌被带进了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屋子中间摆着一个火盆,里面关押了有十来个人。听到门声,这些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容陌看不太清,往里面走了两步。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公子,可是你?” 容陌循声望过去,见一上了年纪的弯腰站起来,正是他家一位账房。 他忙走上前,“李先生,没事?” 那李账房受惊不小,脸色惨白,“还好还好。” “夫人呢?” 李账房忙指了指另一边的角落,容陌望过去,见角落里有个影子。但因为隐在暗处,他一时看不清。 待走了过去,他轻声唤了一句‘夫人’,那瑟缩的人才抬起了头。 正是李婉! 容陌忙蹲下,一把握住李婉的手,“你有没有受伤?” 李婉看着容陌,一时呆愣住了。 “受伤了吗?”见李婉不说话,容陌有些急,左右打量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儿?”李婉用干哑的声音说道,她刚还想,这次遇大难了,可能回不去了,她和容陌这辈子缘分到头了。 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李婉伸出手,指尖轻颤,触碰到容陌的脸,“热的……” 容陌一把握住她的手,继而把她拥到怀里,“吓坏了,我来了,不用怕了。” 怀抱也是热的,李婉终于回过神儿来,相信容陌真的来了。 可想到这是什么地方,她气得推开他,“你怎么在这里?” 容陌见李婉似乎没有受伤,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又见二当家他们出去了,便把前面发生的事告诉了李婉。 “你是主动进来的?”李婉怒问。 容陌见李婉生气了,忙解释道:“最多天亮,官府的人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李婉气得脸都青了,“他们是土匪,一刀下去就能杀一个人,你想什么呢?” 容陌在李婉身边坐下,想到刚才那女子,仍旧心有余悸:“那二当家的说你被土匪头子带走了,我还以为你……” “人家嫌我丑,没看上。”李婉没好气道。 “那幸好。”容陌庆幸道。 李婉瞪了容陌一眼,“我用斗篷遮住脸了,他没看到而已。” 容陌点头,“总之你没事就好。” 白日在山道上,她亲眼看着那些土匪刀起刀落的,一个个鲜活的人瞬间变成了死尸。那时她怕极了,后来又被带到土匪寨,看着那女子被抓走,想着还不如刚才被一刀杀死。 这大半夜都是胆战心惊的,幻象了无数种可能的死法,自己都要把自己吓死了。 而后他来了,只会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没法保护她。可他来了,她突然就不怕了。 李婉靠着容陌的肩膀,“我可没想连累你,原是你自己上赶着。” 容陌伸手揽住李婉,“别怕,天亮就好。” 第436章 她愿意依靠这个男人 李婉往他怀里靠了靠,却闻到他身上有股香气,不是他惯爱熏衣服用的沉香,而是一种有点甜腻的香气。 她微微蹙眉,伸手到他怀里一阵摸索。 “夫人!”容陌脸微红,以为李婉要做什么,却见她掏出一个香囊来。 李婉打量这香囊,做工自是极为精细,上面绣着兰草,也是栩栩如生,再放到鼻下一闻,正是这香囊的气味儿。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绣的! “新娶的夫人果然温婉贤惠,这香包如此繁琐,反正我是做不来。”李婉打趣了一句,而后扔给了容陌,也自然离他远了一些。 容陌心扯痛了一下,“我与轻染其实……” 李婉看向容陌,等着他往下说。 容陌沉默了一会儿,却道:“她性子温和,不争不抢,你和她定能好好相处。” “那她可要吃亏了,因为我性子不好,肚里小到谁都容不下。” “夫人!” 李婉靠着墙闭上眼睛,沉静了许久,道:“抱歉,这些话,我不该说,让你觉得有负担。” “没有。”只是很愧疚。 “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因为在她最害怕的时候,他来了,刚才那一刻,她真的破防了。暂时忘了之前的事,如今再想起来,只觉整颗心更冷了。 通过这件事,她发现容陌对她并非一点情意也没有。但正因为有,让她更觉失望。 没有等到天亮,外面就开始混乱了起来,有人嚷着说官兵打上来了。 容陌打开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见院子里的守卫都往外面去了。 他回身拉起李婉,冲屋里的人小声道:“我们趁乱逃出去。” 那账房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动:“咱们还是等人来救。” 其他人也附和,容陌劝了他们好一会儿,却没没人跟他们一起离开。 “我们先出去,再让人来救他们。”容陌冲李婉道。 李婉点头,相比于这些大男人,她这个小女子倒是镇定许多。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很有几分胆识。 门口还留着一个守卫,容陌从窗户跳下,绕到那守卫身后,一把搂住,而后把人敲晕撂倒。若是正面打,他还真不一定打的赢。 把人撂倒后,从他腰带上解下钥匙,容陌四下看了看,然后把柴房的门打开了。 李婉从屋里出来,二人又耐着性子劝了屋里人几句,仍是没人肯冒险往外逃,二人只得先离开了。他们抹黑往外逃,偶尔有路过的土匪,竟也没看到他们。 等到前面,发现官兵和土匪已经打起来了。 “我们绕到后面,找到墨言他们就好了。”容陌小声道。 李婉点头,刚被土匪抓到的时候,她也绝望过,眼下终于看到希望了。 只是他二人话音刚落,一个土匪发现了他们,朝同伴招呼了一声,于是三个土匪一起朝他们围了过来。 容陌和李婉逃不及,被他们给困住。 “是你把官兵带来的?”一个土匪指着容陌喊道。 “别跟他废话,杀了了事!” “对,我们死了这么多兄弟,不能放过他们!” 不容容陌说什么,那三个土匪举着手中的刀砍了过来。 容陌忙把李婉护到身后,先一脚踢开一个土匪,再用拳头打了另一个,但同时背部也被身后那土匪砍了一刀。 “容陌!”李婉见容陌受伤了,急忙扶住他。 容陌回头见李婉花容失色,关切中又满满都是依赖。李婉惯来强势,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也会需要他。 “我没事。”容陌尽量把李婉护在身后。 那三个土匪自是不肯罢休,接着朝容陌杀来。 好在这个时候,墨言看到了他们,上前帮他们解了围。 “容大人,你受伤了。”墨言看了一眼容陌背上的伤,伤的还不轻,流了很多血。 “我还好,对了,还有人被关在柴房。”容陌指着身后,不过这寨子东拐西绕的,委实不太好找,“我带你们去。” 墨言招呼了几名属下,跟在容陌后面去救人。 李婉扶着容陌,看他面色愈加苍白,伤口应该尽快止血才是,但眼下救人要紧。等他们来到那柴房前,墨言的人忙进去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出来了,一属下道:“里面的人都被杀了。” 容陌皱紧眉头,“这些土匪太恶毒了。” 李婉怔了怔,若没有容陌的话,她应该也死在土匪的刀下了。他来了,也让她有了勇气,这才敢从柴房逃出来。 说到底,她还是信任这个男人的,也愿意依靠他。 天大亮的时候,土匪寨已经被彻底瓦解了。 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落网,一些小喽啰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 其实这土匪好剿,但局面难收拾。清理了这座山的土匪,周围还有好几个寨子,他们闻风必定会联合起来对抗官府,这就难清理了。 倒也不是清理不了,只是官府这边难免有伤亡,到时候不好往上报。 因此官员大多抱着能苟安不强出头的态度,才任临州城外土匪如此猖獗。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传本王的令,彻底肃清本地土匪。” 因容陌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不再适合长途跋涉,顾承继让他陪李婉回京。 两日后,顾承继一行继续往西南走,而容陌和李婉则返回盛京了。 马车听到容府门口,李婉扶着顾承继下车,刚到来到府门口,便见一女子匆匆而来,珠玉环佩,叮当作响。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陆轻染。 “夫君!” 她是早得了消息,知道容陌受伤了,因此满脸担忧之色。 尽管心中急切,但陆轻染还是恪守礼节的,先停下冲李婉福了福身子,这才从另一边扶住容陌。 “怎么就受伤了?”这一声带着关心和嗔怪。 “路遇土匪,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容陌柔声道。 他话音落,便感觉李婉放开了他,并退开了一步。 “那你和姐姐怎么一起回府了?” “路上遇到的。”容陌看了一眼李婉道。 李婉被劫持到土匪寨,这种事自然不能说,于她的名声有损。 “这样。”陆轻染倒也没在这问题上多纠结。 李婉淡淡扫了二人一眼,他们皆穿着白衣,郎才女貌,确实是璧人一双。而她神态疲惫,满身风尘,站在他俩身边,只剩下狼狈了。 “我还要处理账册,先行一步了。” 李婉说完,未再看容陌,转身朝西院走去了。 第438章 不是不心痛 容陌看向李婉,见她站在一旁冷着脸,显然没有想解释什么。 青竹却一肚子委屈,正要开口,却被李婉瞪了一眼。 她这一眼,容陌也看到了。又看青竹怀里抱着药草,便知道她是来送药草的。 “你那脾气……” “我本就是这样,倒也不用夫君责骂,我自己回去反省就是。只是这狗奴才,我打了就是打了,还觉得打得轻呢!”李婉不容容陌说完,一通脾气发了下来。 容陌叹气,冲其他人道:“你们先下去。” 屋里的丫鬟小厮都退了出去,除了他,还剩陆轻染和李婉。 李婉懒得掺和什么,转身要走,却被容陌拉住了。 “我又没怪你。”容陌小声道。 李婉冷嗤一声,倒也轮不到他怪罪。 容陌见李婉这样子,若让她回去了,估计又是许多天不会理自己。他侧头对陆轻染道,让她先回自己院里休息。 陆轻染愣了一愣,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多余的。 “那夫君好好休息。” 陆轻染缓步往外走,走到李婉身边时,冲她福了福身子,“姐姐,我屋里人得罪您了,回去定好好惩罚,您别气了。” 李婉扯着嘴角一下,“妹妹,你是该好好惩治一下下面的人。” 陆轻染勉强一笑,“我替他们向您赔不是了。” “倒也不用。” 说完这句,李婉昂首往屋里走去。 她这姿态,竟是一副高她一等的样子。陆轻染心里委实不舒服,当初争取平妻,一来是为了和李婉平起平坐,二来她也是容陌的妻而非妾。 但李婉这样,俨然没有把她放到与自己平等的位子。 “夫君……”陆轻染看向容陌,杏眸含润,水光微微闪动。 容陌一心挂在李婉身上,却也没看出陆轻染的委屈了,只道了一句‘早些休息’,便转身进了屋。 陆轻染心抽痛了一下,转身往外走去。 许嬷嬷跟在陆轻染身后,刚才那一下不过是她自己坐下的,当然没什么事。 “嬷嬷,等回去了让小丫鬟给你敷药,往后两日便好生养着。”陆轻染柔声对身后的许嬷嬷道。 “哎,姑娘,你啊。” “怎么了?” 见许嬷嬷一副发愁的样子,陆轻染停下步子看向她,用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许嬷嬷请李婉往前走,走动园子寂静处才小声道:“姑娘性子宽和,不爱与人计较,可这后宅内,只要有女人便会有争斗,何况姑爷娶了两位夫人。您不想被姑爷忽视的话,必须和李氏争宠,不止争宠,这家里的中馈大权也要争过来,更要比她早些怀上子嗣。这李氏性子强势,您性子软,若不为自己多谋虑,往后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陆轻染幽幽叹了口气,“我不喜争斗,想来夫君也不喜,一家人还是要和和乐乐的。” “姑娘,这是您自己的想法,但李氏绝不会容您。” 陆轻染柳眉紧促,她也看出李氏对她的敌意了。说实话,容陌单独留下她,她心里也确实不舒服。这一切跟她出嫁前想的还是不一样的,原以为容陌对李氏厌恶居多,可现在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这边李婉进了屋,让丫鬟青竹把药草放到桌子上,又唤来在这院伺候的丫鬟,嘱咐这些药怎么服用。说完了这些,李婉回过头来,见容陌站在她身后,正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怎么了?” 容陌勉强一笑,“我以为你会亲自照顾我。” 如在回城的路上一般,而不是像现在都交代给别人,她一副往后不管的样子。 “家里有下人。” “总没有你心细。” 李婉摇头失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于照顾人这件事上,我最是粗心大意。好几次都忘了给你煎药,还有两次都煎糊了,重新倒掉再煎。” 容陌想起路上的事,上前拉着李婉,让她和自己一起坐下。 待坐下,倒是先看到条案上还摆着一碗刚喝了一半的参汤。汤已经凉了,丫鬟见她看见,忙上前端了出去。 “用过晚饭了?”李婉问。 “自然,这都什么时辰了。” “和陆轻染一起?” 容陌点头,因着他的伤,陆轻染不放心,陪他一起在这里用的。只是抬头看李婉,见她脸色不大好,便没敢应这话。 “我还没用。”李婉道。 容陌蹙眉,“怎么还没用?” “在账房对账册,等忙完天都黑了,又被母亲叫到房里训话,回去想着你还没用药,这一来二去就耽搁了。”李婉淡淡道。 容陌心中莫名有些愧疚,忙唤来丫鬟,让她们去厨房弄些饭食过来。 “以后在忙也好记得吃饭。” 李婉笑笑,没有说什么。 她确实是累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容陌说着话,不小心就睡着了。倒也没睡多久,容陌唤醒她,让她先用饭。 李婉摆手,睡意上来了,已经没有食欲了。 容陌难得见她这般懒散又迷糊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起身坐到她身后,拉着她靠到自己怀里。 “我喂你。” “啊?”李婉仰头,一副‘我没听错’的惊奇样儿。 容陌笑笑,让李婉靠好,而后端起一碗粥,先用勺子搅动了几下,散了散热气,这才舀着喂她。 李婉倒也没矫情,他喂一口,她就吃一口。 等一碗粥吃完,丫鬟把东西收拾出去,李婉转过身搂住容陌的脖子,仰头亲吻他的下巴。 “夫君……”她亲昵的唤着他,手还伸进容陌衣服里。 容陌环住她的腰,怀里温香暖玉的,确实也有些心动。自他决定娶陆轻染,二人吵过一架后,她便再不肯让他碰了。 容陌低头吻住她的唇,辗转反侧间把人压到了身下。 “你的伤……” 稍稍扯一下就疼,但容陌却面不改色道:“没有大碍。” 李婉故意调笑道:“夫君,你好急色。” 容陌眼睛一眯,低头再次压住李婉的唇。 折腾了半夜,李婉拢着衣服起身,让容陌背过她去。拿来蜡烛一看,伤口果然扯开了,血湿透了中衣。 她锤了容陌肩膀一下,“你还说没大碍。” 容陌撑着胳膊坐起身,他非是重欲之人,只是李婉讨好,他又怎么舍得推开。不过确实有些孟浪了,竟把伤口都扯开了。 “我不管,等会儿叫来大夫,不许说是因为那事。”李婉红着脸。 第439章 容夫人设的陷阱 此刻她披散着头发,嘴唇红肿,衣服虽然拢着,却风情毕露。再想着她刚才在自己身下的样子,容陌又起了念头。 忙压下去,容陌干咳一声。 “那你收拾一下,我定不说就是。” 李婉应了一声,起身去屏风后面穿衣服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想着,其实她今晚只是来送药的,甚至于在回城的路上都想好了,她要冷着容陌。既然他娶了别的女子,那她就用二十年来还债,而这期间只和他做名义上夫妻。 可今晚看到他和陆轻染从房中出来,想到他们可能在里面做了什么,她便觉得自己要疯了。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实在欺人太甚! 她先让开了自己的位置,得到的结果就是陆轻染占据了,而以后她只有一步一步往后退的份儿。 既然他们不让她好过,那大家谁都别好过,不就是闹,闹得谁都不得安宁才好。 她陆轻染想从她手里抢过容陌,好啊,但看她有什么本事! 李婉也只是穿好了中衣,等大夫来了,她在一旁守着。 看过容陌的伤,大夫捋着胡子,“这伤口怎么绷开了?” 便知道大夫会问,容陌倒是想好了说辞,只是略微有些心虚:“咳咳,夜里睡不安生,摔到地上了。” 扑哧! 容陌抬头,见李婉用手捂着嘴,眼睛弯弯的看着他,显然是笑他胡说八道的本事。 这就像是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容陌心莫名就有些愉悦。 大夫给他重新包扎了,并嘱咐他这半个月一定要好好修养,千万不能再动着伤口了,尤其别再摔地上了。 “夫人的话,也是要注意的。” 说完这句,大夫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而后拿着药箱走了。 李婉瞪大眼睛,见容陌笑了,她上去推了他一下。 “别,万一伤口有绷开了,大夫还以为我们一点节制都没有。”容陌笑道。 刚才那理由,委实有些蹩脚,大夫不信也是意料之中。 容陌躺到床上,拉了李婉袖子一下,“再睡会儿。” 李婉心思一转,故意道:“我还是回锦绣阁。” “为何?”容陌蹙眉。 “明儿一早人家来送参汤,看到我住在你这里,定是要吃味儿的。” 容陌:“……” 不等容陌再说什么。李婉拿了外裳披上,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出门去了。她从院里出来时,青竹已经在厢房睡了,她没唤醒她,肚子一人往院外走去。 夜风有些凉,她裹紧外裳。她一边走一边仰头看着月色,月明星稀,彩云浮现。 一时看得迷了,等回过神儿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见好像走到了外院。微微叹了口气,正想往回走,却见不远处有一处光亮。 这个时候…… 李婉有些好奇,朝着那光亮走了去。绕过一片芍药花丛,但见有人正在烧纸钱,火光幽幽淡淡的,偶尔迸发一次。 烧纸钱的是个男子,因低着头,李婉一时没有认出来。 她无意打扰,正想离开,不行脚踩到了枯枝上。 那烧纸钱的男子听到动静抬头,看到她吃了一惊。不过很快镇定了下来,起身朝她走近两步,先行了个礼。 “夫人。” 她自然认得这人,而且还挺熟,他是她身边的账房,还经常和他一起出去收账。这次南巡,他本来也该去的,但因为他娘子病了,这才没有去,不过也逃过一难。 “谢凛,你这是?” 谢凛露出苦笑,“今儿是我娘子百日,给她烧些纸钱。因怕惊扰了别人,况这种事也晦气,所以才选在后半夜,不行还是被夫人撞见了。” 他娘子已经去了啊! 李婉忙摇头,“无妨,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继续。” “谢夫人。” 李婉冲他点了一下头,转身朝回走。 她倒是听其他账房说过,这谢凛夫人已经病了好几年了。一直都是谢凛亲自照顾,想来夫妻二人感情很深。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京城一家钱庄出了事。李婉也顾不得休息,第二日便带着两个账房去整顿了,其中就有谢凛。 因昨晚的事,她格外注意到了谢凛,见他在处理钱庄的事上,能力不错,而且做事十分细致,倒是省了她的力。 事儿不大,但比较杂。李婉大致给出了解决方案,接下来的事还要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她没有精力亲力亲为。 “谢凛,这事交由你处理。”临走的时候,李婉吩咐道。 谢凛点头,“是,东家。” 在外面的时候,他们得称她为东家。 回去的时候,李婉没有直接回容府,而是去了对面的胡同。昨日回京,她还没回娘家看看父母。 进院的时候,不想听到母亲的哭声。 “大儿,你怎的这般鲁莽,有多大本事用多大的力,你这般岂不是坑惨了你妹妹!” “娘,儿子错了,对不住二老,也对不住妹妹。” 这是她大哥的声音,李婉叹了口气,朝里面走去。 “你啊,你太让我们失望了!”父亲恨道。 李婉打开帘子进去,见大哥跪在地上,母亲气得抹泪,而父亲也是一脸沉重的样子。 “大哥不是没有本事,只是性子耿直,不适应商场的尔虞我诈罢了。”李婉进来道。 她大哥原本就不爱做生意,以前家里日子富裕的时候,他整日舞刀弄枪,想着参军做一番事业。后来家里出事,背了很多债务,大哥这才迫不得已开始学做生意。 但他那样子,与人交心便是掏心掏肺的,可生意场上哪有永远的朋友,于是总是碰钉子吃亏。 见到李婉,李玄愧疚不已,转而面向她,低头磕了一个头,“妹妹,哥哥对不住你!” 他一个大男人家,此刻眼睛都红了。 李婉上前去拉,李玄还满口不停的道歉。 “行了,我们兄妹俩用得着说这些生分的话?” 见妹妹要生气,李玄才不敢说了,由着妹妹拉他起来。而后低头站在一旁,一副做错了事等着挨训的样子。 李婉好笑,“这事也怨不得你。” “是我没检查好那批货,自然怨我。”李玄道。 第445章 只为多看他几眼 这巫女似乎知道所有的事,正如她所说,也许她们还会再见。 坐上马车,陆雪微见顾承继神色有些疲惫,道:“你不必熬着,还是睡了。” 顾承继摇头,“确实有些累,但并没有睡意。” 陆雪微给顾承继把脉,没什么异状。刚服下九叶仙丹,也不知道何时发挥效用,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顾承继的病。 但能做的他们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们先回了巫羽族,在部落休息了一晚,而后启程回驻扎地。三日后回到驿馆,彼时两国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二人决定先去沧海宫看望顾明玉,只是刚出了草原,司靑找来了。 “属下失职,明玉公主偷偷溜走了,没有跟属下去沧海宫。” 陆雪微吃了一惊,“那她会去哪儿?” 顾承继沉思许久道:“也许她已经回盛京了。” 陆雪微一想还真有可能,她觉得自己的病肯定治不好了,一来不愿意离开故土,二来也可能想多看看她哥。 “那我们这就回京。”陆雪微道。 之后一个多月的行程,陆雪微发现顾承继每日睡得越来越少,而且精神也好了很多,看来九叶仙丹真的有效。 督公府,入夜。 后院,明炤守在韩子俊正房屋外,一脸懊恼之色。 这时,一黑影贴着墙根摸索来,像是怕被人看到,还佝偻着身子,四下探望着,一点一点往正房这边走来。 明炤叹了口气,冲那黑影喊了一声:“院里的下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 那黑影这才直起身子,拍着胸口小跑来。带到月光下,便能看到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讨好的冲明炤笑着。 “公主,您何必……” “不能告诉他!”明玉一下子严肃起来。 明炤微微蹙眉,两个月前,公主抛弃了他家督公。督公表面上没什么,可只有他知道,督公夜夜难眠,而且身上的阴冷之气更重了。 他也挺气明玉的,以前恨不得天天缠着督公,各种讨好,各种示爱。可督公刚对她表现出好感,她竟然转头就抛弃了督公,这不是玩人么! 而在此一个月后,明玉出现在他面前,把她的病告诉了他。 她不想去山海宫,死在异国他乡,只想留在盛京,在余下的时间能多看一眼督公也是欢喜的。明炤不知怎的就被她说服了,把她藏在督公府,让她经常能看到督公。 明炤回头看了一眼西屋,再看顾明玉,一副没好气的样子:“你往督公饭食里加了什么?” 督公早早就睡了,而且睡得很沉。 明玉干笑一声,“也就一点迷药。” “一点?” 明玉拍了拍明炤的胳膊,“这不是手一哆嗦,一包就倒进去了。” 明炤咬牙,“下不为例!” “一定!”明玉拍着胸脯保证,见明炤气消了,而后乐颠颠就要往屋里钻。 “你不能对我家督公做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明玉挑眉。 明炤干咳一声,能做的多了,但这话不好说。 明玉嗤笑一声,“我又不会让他怀上。” 明炤:“……” 明玉趁着明炤憋屈的说不上话来的时候,赶忙钻进了西屋。月光自窗子投射进来,屋内一片清辉。她打开帷帐,走到床前,但见韩子俊躺着,那张玉颜冷冽如冰。 她坐下,伸手抚上他的脸,“我好像很少见你笑,尤其最近,你这张脸冷得都要结冰了。因为我吗?气我恨我还是想我了?” 明玉撩开被子钻进去,歪身躺到他怀里,闻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满足的长叹一声。 “韩子俊,我不想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死很可怕,而更可怕的是失去他。 翌日,韩子俊醒来,感觉头昏沉沉的。而且胳膊有些麻,怀里空荡荡的感觉。他起身后,带着疑惑在屋里转了一圈,却也没发现什么。 这时明炤进来,本来打算禀报最近一个案子,却盯着韩子俊的唇冒出了冷汗。 韩子俊感受到他目光,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这才发现竟然破了。再照镜子,发现不仅破了,而且还肿了起来。 “督公,您好像上火了。”明炤硬着头皮道。 韩子俊看着唇上的破口许久,最后也没说什么。 明炤出来后,恨得咬了咬牙,而后偷摸去了西边的偏院。待进去,见明玉坐在院里的躺椅上,正一脸惬意的晒太阳。 “公主,你……你再如何也是克制一些,我们督公的嘴都让您咬破了!”明炤说着脸都红了,一个姑娘家的,这些话也实在不好说。 “我不小心咬的。”明玉道,她是真不小心,本来只想小小亲一下,结果太激动,直接磕上去了。 “您再这样,督公可就要发现了。” 明玉一脸愁色,“那我以后小心就是。” 明炤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宝姑娘快回京了,您还是找她看病,许还有希望。” 明玉看向明炤,那眸子带着一丝丝无奈。 明炤叹气,“至少多活一些时日。” 明玉点头,“你别告诉她和阿继,我想好了会自己找他们的。” “好,不过今晚您不许再往督公碗里放迷药了。” “那我克制一下?” 明炤重重点头,“必须克制!” 韩子俊自宫里回府,走在后院里,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可他四下逡巡,却也没看到什么人。 这是他的督公府,不可能混入眼线,也不可能有来历不明的人。 “明炤。” 明炤上前,“督公,怎么了?” “清理一下府上。” 这个所谓的清理,自然是找出眼线暗探什么的。明炤干咳一声,督公警觉性很高,估计觉察出哪里不对来了。 “是。” 韩子俊正要往后院走,明炤想起一件事来,道:“督公,咱们不是在查工部侍郎贪污一案,昨夜里他们家送来一名女子,说是府上的姑娘,想请督公收了做填房。” 这种事多了,督公从来不受。 他也只是说一声,人早已经打发走了。再说让那位小祖宗知道了,只怕要闹出事。 韩子俊想了想,道:“那就送到府上来。” “啊?” 韩子俊回头睨了明炤一眼,“不行?” 明炤忙摇头,“那属下这就……这就带来,只是……” 韩子俊脸色一沉,“有什么话就说。” “您以前从来不收的,这次为何?” 韩子俊默了一下,“那是以前。” 第453章 魔怔了 不过问出来,她也就知道答案了。陆雪微自北魏回来,记忆一直很错乱,她也跟自己说过,可能某一天就会陷入一些回忆里回不来了。 当时她还问什么回忆,她怎么回答的,说是上一世的回忆。 她当时笑她魔怔了。可如今,她竟然真的…… “行了,她没什么事,倒是你,你必须马上跟我们去山海宫。” 顾明玉走到顾承继面前,伸手抱住他,“阿继,跟你说句实话,以我现在的情况,只怕会死在去山海宫的路上。” 顾承继握紧拳头,“你太胡闹了!” “阿继,皇姐这辈子一直都是任性妄为,你就容皇姐最后一次。” 顾承继闭了闭眼静,伸手搂住她。 他也知道,她没多少时间了。 “阿微,你来给她诊脉。”顾承继平复了一下心情,招手让陆雪微过来,至少可以用药延长一些时日。 陆雪微皱眉,她凭什么听他的,他们是死对头好吗? 顾明玉看着陆雪微,不由笑了一声,“陆雪微,你还真傻了!” 陆雪微眸子一冷,“我医术很好,但凭什么给她治病!” 尤其,她居然嘲笑她! 顾承继叹了口气,“你还想不想跟我回王府看儿子了?” 陆雪微咬了一下牙,最莫名其妙的是,这厮告诉她,他们还有一个儿子。虽然现实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重生过,但……但她怎么会和顾承继在一起! 她想看看那孩子,若是跟她和顾承继长得像,哪怕只是揣测,也会让顾承继说的那些话有些可信度。 陆雪微不情愿的上前,让顾明玉伸手胳膊。 她给顾明玉把了脉,乃是血鼓之症,而且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最多半年。”她道。 顾承继皱紧眉头,“你若用药调养呢?” “调养着才能活半年,若照现在这般状况发展下去,不出三个月。”她淡淡道。 顾明玉笑了一声,“还有半年呢,不短了。” 李婉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这时走上前来,冲陆雪微和顾承继行了礼。 “长公主,您还记得我吗?” 陆雪微看了看李婉,摇头道:“抱歉。” “我是容陌的夫人。” “容陌?”陆雪微有些吃惊,“容陌的夫人不是陆雪寒?” 李婉呛了一下,容陌和陆雪寒什么时候有牵连了? 顾承继怕她再说一些惊世骇俗的话,忙拉住她的手,“可还记得我跟你说的?” 陆雪微要甩开他的手,一下没有甩开,只得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知道了。” 想她一路扶持顾敬煊坐上皇位,与眼前这位斗智斗勇,自是有极深的心机和谋算,不过这几日的事太匪夷所思了,才让她总是被顾承继拿捏的死死的。 况,他有些话说的也对。 从前世重生而来,这种话说出去,别人只会当她是傻子! 这时容陌来了,见到秦王和陆雪微十分惊喜,上前给他们二位行礼。 而陆雪微看到容陌,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努力平复情绪,只是看他的眼神仍满是愧疚。 “长公主,您怎么了?”容陌进陆雪微神色不太对。 陆雪微很想说一句‘你还活着真好’,不过这话到嘴边硬生生又咽了回去。按着顾承继的说法,她重回后做了很多事,改变了身边几乎所有人的命运。 “容公子,你……你现在过得可好?”如果她改变了他的命数,那她只想问一句,他现在过的好吗? 容陌一愣,不由看向秦王。 秦王有些无奈,他因为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所以才相信陆雪微所谓‘重生’的说法,但他相信,其他人不信。对于陆雪微这样的反常,他总要做出一些合理的解释。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陷入其中无法醒来,反而忘记了现实的一切。”他只能这样解释。 容陌蹙眉,竟还会有这种事。 “你们所有人都在她梦中,只不过梦中你们的一切和现实中有所不同。” 容陌看向陆雪微,艰难的问道:“长公主,容某在你的梦中是什么样的?” 陆雪微撇撇嘴,“你与我退亲后娶了陆雪寒,她不安于室勾上了顾敬煊,他们俩还合谋害你,最后你自杀了。” 容陌:“……” 那时候,她赶到容府的时候,容陌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一遍一遍问她,如若当初娶了她,结局定不会这般。而到底是他负了她,还是她负了他。 诚然,她负了他。 所以重生后,她极力阻止容陌娶陆雪寒。这样一想,果然是她会做的事情。 容陌消化了一下,而后笑道:“那幸亏是个梦。” 陆雪微点头,“幸亏。” 她还有机会弥补他。 这时李婉走到容陌面前,悄悄拉了容陌袖子一下。 容陌了然,看向陆雪微:“那公主还记得我夫人吗?” 陆雪微看向李婉,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和婉儿是朋友。” 陆雪微再次看向李婉,微微露出惊奇,不过随后变成了歉意,“抱歉,我忘了。” 李婉摇头,“没事,不过长公主可以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认识吗?” “当然。” 顾明玉可没有李婉这耐心,上去一把扒住陆雪微,指着自己的脸,没好气问道:“陆雪微,你不会真忘了我?我啊,你居然敢忘了我,我可是被你坑过!” 陆雪微撇嘴,“就冲你现在还活着,我肯定干了好事。” “嘿,你!” 顾承继想带顾明玉回王府,但她却不肯,“韩子俊不知道我在这儿,你别跟他说。” “他不知道?”顾承继挑眉,明明是韩子俊的人告诉他们的。 “我在这里挺好,真挺好的。” 顾承继沉下一口气,“好,你现在在这里住着。” 陆雪微跟着顾承继回了秦王府,下马车的时候,看着秦王府的大门,她跟被人打了一棒子似的,整个人都是懵的。 上一世的时候,她设计陷害顾承继,皇上大怒,派顾敬煊趁夜围剿秦王府。当时她就站在这府门外,她和顾承继斗了那么久,想以胜利者的姿态亲眼看看他狼狈的样子。不过顾敬煊带人冲进府去,可府上已经空了,顾承继早就逃了。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当时她脸色一下就沉了,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已经预料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事。 苦心经营这么久,难道要功亏一篑? 然她的担心,顾敬煊却无法理解,反而觉得顾承继这一逃坐实了罪名,他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蠢,实在是蠢。 第515章 接连出事 陆雪微看着时候,不敢再耽搁,忙从督公府出来。她要去敬伯府一趟,若这是有人设的陷阱,那敬伯府少夫人的死一定有他因。 只是她和敬伯府没什么交情,想着还是请裴老侯爷出面一趟比较好。 她坐车来到侯府,那门房带着她进去,却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老侯爷昨夜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眼下还昏迷着。” 陆雪微一惊,怎么又是昨夜? 如今裴锦去西北找顾承继了,侯府只剩一些女眷。 得知她来,出门迎候的是一位穿着水蓝春衫的女子,“长公主,奴婢乐枝,小侯爷的妾室。老侯爷眼下还没醒,已经请了两波大夫了。” 陆雪微点头,“你带本宫去看看老侯爷。” “是。” 那乐枝带着陆雪微去了老侯爷的房间,进屋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苦药味儿。来到床前,见老侯爷头上绑着细布,闭着眼睛,脸色十分不好。 “怎么回事?” “侯爷年纪大了,用过晚饭后会去园子里走动走动,有时候有小厮,有时候没有。昨晚就没有,又不知怎么回事,他去了西南的角楼,下楼梯时可能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了。”乐枝道。 陆雪微眸色沉了沉,俯身给老侯爷把脉,因为年纪大了,这一摔受了内伤。而且摔到头了,这头上的伤最不好拿捏。 她拿出银针,试着给老侯爷醒了通窍的阵法,老侯爷倒是有了反应,但无法清醒。到底年纪大了,陆雪微不敢强行施针,于是拿出装参丸的小瓷瓶,倒了一颗塞到老侯爷嘴里,剩下的交给了那乐枝。 “一日一粒,老侯爷清醒后,派人去王府通知本宫。” “是。” 陆雪微没法,只得先离开侯府。 不过出去后,她让司靑安排两个暗卫保护老侯爷。 事情不会这么巧,老侯爷怕是被别人暗害的。如若真是这样,那侯府必定有内奸,此时先保证老侯爷的安全最紧要。 如此,陆雪微只能自己去敬伯府。 她来到敬伯府,果然被拒之门外了。门房去里面禀报,敬伯夫人亲自出门告罪。 “长公主,家里办白事,实在不方便迎客,也怕给您沾了晦气。待他日,臣妇定去王府赔罪。”敬伯夫人说道。 “本宫知道府上发生的事,特意来此,其实是想看看少夫人。本宫精通医术,想看看少夫人是受惊吓难产还是别的原因。”陆雪微道。 敬伯夫人听了这话眼一下红了:“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您认为我们冤枉东厂了?” “夫人,本宫只是想查清少夫人的死因。” “长公主,您还是回,我儿媳已经入殓。莫不为了您的一点怀疑,我们还要掀开棺盖?我儿媳死得惨,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您当可怜可怜她,就被打扰她安息了。”敬伯夫人沉着脸道。 “夫人……” “长公主,您若执意如此,我们不敢拦着。”说着,敬伯夫人往后退了一步。 陆雪微呼出一口气,敬伯夫人这样,她还怎么进去? 而且还要进去掀人家的棺盖,岂不成了欺负人。 她和东厂本来就走得近,即便今日验出什么来,也无法服众。 陆雪微细细一想,只得道:“夫人,本宫不进去了。但还是要说一句,若是有人背后捣鬼,那少夫人岂不死的太冤枉了。” “害我儿媳之人,他只是被禁在府中,我们不会就此罢休的。”敬伯夫人冷冷道。 陆雪微叹了口气,多说无益,她也只能先离开了。 秦王府这一下等于失去了两个助力,顾承继在还好,文武大臣都听他的。可如今他不在,她一个女子,便很难出面。 苏迟醒来,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看着满床狼藉,他脸微微红了一下,起身穿好衣服。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却没看到白柠。 他不死心的在望山居一直等到午后,仍旧没有看到人。 她又跑了! 苏迟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竟丝毫不了解这个丫头。 本来他还想等到晚上的,不过林宗来了,说了东厂和侯府的事。 “老左让我赶紧来找你,说这两件事凑到一起发生,只怕不简单。” 苏迟当即想到了陆雪微,再顾不得其他,忙和林宗一起下山了。秦王不在京中,他的左膀右臂接连出事,定是有人在对付秦王府。 回到城里,他先去了一趟王府。 陆雪微见到苏迟,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下,“我怀疑敬伯府少夫人不是受惊吓难产,而是被人害了。” 苏迟点头,“我这就去敬伯府,看此事有没有转机。” 陆雪微点头,她的面子,敬伯府不给,苏迟的面子,总不能不给。 “麻烦你了。” “你在府上,近来少出门,其余的事交给我来办。” 陆雪微明白苏迟的意思,他和她想的一样,有人在针对王府。此时她不能出事,一旦出事,王府也就完了。 “我知道了。” 苏迟离开后,陆雪微把墨言叫来,让他加强府上的守卫。 “对了,墨城还没有消息吗?” 墨言摇头,“没有。” 墨城已经失联很久了,她不得不往坏处想。 用晚膳的时候,陆雪微让三个孩子跟她一起吃。 饭菜端上桌,雨竹看到那烧竹笋,说了一句:“这菜怎么颜色不大好。” 她也只是说说,还是把菜放到了桌上。 星儿爱吃竹笋,雨竹先给他夹了一筷子。 陆雪微见星儿要吃,突然想到什么,忙起身打了他手背一下。 “啊,疼!”星儿手一松,筷子掉了,竹笋也没吃到嘴里,“娘,您打我做什么?” 陆雪微从怀里掏出银针,试了一下那菜。 银针竟然真的变黑了! “这菜里有毒!”她道。 三个孩子一听这话,吓得忙丢下了手里的筷子。 陆雪微一一试过去,至于炒竹笋和排骨汤有毒。 不用她吩咐,司靑已经冲去厨房了。很快厨房的人来了,跪在院子里。 “这道炒竹笋,谁做的?”陆雪微问。 一个胖乎乎的厨娘走了出来,“奴做的……” 陆雪微打量了这厨娘一眼,王府的管家上前道:“她在府上已经有十来年了,算是老人了。” “这排骨汤谁做的?”陆雪微又问。 那厨娘身子颤了一下,“也是奴做的。” “这两道菜里有毒。” 厨娘一听,吓得噗通跪到了地上,“王妃明察啊,奴不敢下毒,奴在王府十年,得王府照应,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下毒!” 她这一说,厨房其他人也附和,都觉得厨娘不可能下毒。 第527章 给老王妃治病 司靑把那女子弄出来,而后拎起那老汉扔进了屋里,在他求饶声中,关门上锁。伤了这么多人命,他也常常他自己的手段! 这女子的状况很差,她们也不能带着她回客栈。洛洛先去外面租了一个院子,而后司靑才把人安置过去。 洛洛问清了那女子的情况,回来跟陆雪微说。 那女子说她是南晋人,住在草原上和家人放牧为生。去年胡人和南晋发生小规模的冲突,乌月人趁乱混进南晋,抢走了她们五个女子,已婚的还未出阁的甚至还有个小姑娘才五岁,她们被带到乌月。 她因为相貌不好被这老汉买走,来到这里,才知道还有三位姑娘,那老汉带她们上街试药,在家里辱打她们,日子苦不堪言。 因为长期挨饿和放血,她们三个都废了,再不能使补天恢复活力,所以被关到了那厢房里。 “姑娘,您在此没什么根基,救几个人可以,还是不要过多管这些事了。”洛洛道。 陆雪微想了想,问:“这苍月城的城主是奇王,他这个人怎么样?” 洛洛皱眉,“先王有六个儿子,他排在末尾,本来是没有机会做城主的,可他杀了他一母同胞的哥哥,这才坐上了城主之位。此人阴险狠辣,暴戾嗜杀,想来这也是中原人不敢报官的原因,因为不会得到公平的处置。”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就不能自爆身份来处理这件事了。 “我们先去黑市看看。” 当晚,陆雪微带着司靑二人去了黑市。 所谓的黑市是在西城一个空旷之地,空地上大家自有交易,有人卖有人买。陆雪微她们穿乌月的男装,包裹着黑纱,在夜色掩护下走进黑市。 黑市其实不大,她们转了几圈,发现确实是卖奴隶的地方,却没发现一个中原人。 三人有些疑惑,陆雪微让洛洛去找人问问。 洛洛找了一个年轻一些的问,说她想买个中原人,怎么今儿看不到。 “你最近很少来这里?”那年轻反问。 洛洛微微一笑,“是啊。” “最近这半年,几乎没有中原人卖了。” “为何?” “抢手呗,还未到黑市,已经被人提前买走了。最近边境太平,送来的中原女子本就不多。” “谁买的?要这么多中原人做什么?” 年轻耸耸肩,“谁知道呢,之前我手里有一个,来黑市前被人截住了,花了大价钱买走的。” 回到客栈,洛洛把情况跟陆雪微说了说。 “有人在大量买中原人。”陆雪微皱眉,再加上那些丢失的,这件事太不寻常了。 “主子,要不要我当诱饵,看看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司靑道。 上次给陈景当过诱饵,于是司靑想到了这个法子。 洛洛却摇头道:“你们发现没有,丢失的都是孩子。” 陆雪微点头,“嗯。” “他们要小孩子做什么,好奇怪啊。”司靑皱眉。 翌日,陆雪微她们在客栈楼下用饭,见几个中原客商堵在门口往外看。 一个道:“当街抢人,官府就不管?” “可不,在咱们南晋,早就送大牢去了。” “这么多人看着,也没人上去帮一把。这些都是什么人,穿着白袍,一个个尖嘴猴腮的,光天化日抢小姑娘。” 几个人议论纷纷,客栈的伙计上前,劝道:“几位客官,可不敢乱说,这些人惹不得。” 劝几位坐回去,那伙计小声道:“这些是巫人,城主请来为老王妃治病的。他们已经来三个月了,这种事时有发生的。之前有一个姑娘被这样巫人抢走,她爹上去跟那些巫人纠缠,结果被当街打死,官府愣是一个屁都没有放。自此后,没人敢跟他们硬碰硬了。” 几位客商唏嘘几声,也就不说什么,他们是外地人,哪敢管城主的事。 陆雪微招手让伙计过来,问他道:“你说城主重金为老王妃求医,至今没人去给老王妃治病吗?” “据闻老王妃的病很难治的,先前有两位大夫应召去王府,结果一个被打断腿,一个挖了眼,自此后谁还敢去。便是有把握,为了小命也不敢了。”伙计道。 那伙计离开后,司靑小声问陆雪微:“主子,您不会想去王府?” 陆雪微点头,“这件事,唯有这一城之主能解决,我只能找他。” “可这样太危险了。” ‘我们还要找人,但这事又不能不管,只能铤而走险了。“ 司靑虽然担心,但想到那些受害的女子,实在说不出不管的话来,毕竟很多都是北魏人。 “洛洛你……” “我不去王府!”洛洛突然道。 陆雪微一愣,“我是想说,你在外面照应那女子。” 洛洛稍稍有些不自在,“好。” 用过饭后,陆雪微带着司靑就往王府去了。 这王府在城西,朱门高户,门前有穿着铠甲的护卫守卫。司靑上前,用洛洛交的乌月语,简单说明了来意。 几个护卫,突然手举长矛,把她们围了起来,而后才有人进去禀报。 中原都是先礼后兵,他们这里倒是先兵后礼,委实彪悍的紧。 等了许久,一个穿玄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身姿高大,头发散开,戴着绣飞鹰的抹额,脚上踩着兽皮靴,大步走上前,站在门口打量着陆雪微二人。 “你们是北魏还是南晋人?”这男人说中原语,有些别扭,但还是能听懂。 “北魏。”陆雪微道。 男人睨着陆雪微,“你是大夫?” “是。” 男子退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就请大夫进府。” 陆雪微跟着这男子进了府,府上的建筑和景致自与北魏南晋不同。男子带着她进了后院,在进一个院子时与几个穿白袍的巫人碰到一起。 那巫人叽里呱啦说了什么,这男人回了一句。 巫人很生气,放了一句狠话就走了。 男子神色依旧,带着她进了正房。 “请问如何称呼您?”男子问。 陆雪微道:“你叫我陆大夫。” 男子点头,“陆大夫,你知道刚才那巫人说什么吗?” “什么?” “他们说您一定治不好老王妃,不过是来骗诊金的,还说您这种骗子,应该杀了以儆效尤。”男子道。 陆雪微冷笑:“大夫不是巫人,不会装神弄鬼,能治就是能治,不能治便不能治,若没有出力,自不会收你们的诊金。” “可他们说王府请大夫,这是不相信他们。” “哦?” “我说,若真治不好,那就把二位姑娘送给他们,让他们息怒。” 第601章 和尚死了 和尚眯眼,沉静下来。 “我猜的,你应该是给自己植入了悯闲的记忆,这几年,你彻彻底底变成了悯闲,没有法无的记忆,对?”陆雪微确实是猜的,因为她一直觉得他们和悯闲是真心换真心,那样纯粹的悯闲怎么可能在与他们相处的时候带着算计呢! “你猜对了,悯闲确实是我的徒弟,因为发现我的秘密,所以被我所杀。那时候白邈一直在追杀我,我饮下仙露,变得很年轻。为了接近你们,我给自己植入了悯闲的记忆。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恢复记忆的?” 陆雪微默了一下,“难道是我师父?” “呵,你师父那点本事还是跟我学的!” 陆雪微哑然,“你……你的意思……” “我曾伪装成白夜谷的师伯,教她学会植入记忆的秘法,在她欲杀白邈时,我杀了颜璟,故意不杀她,将她打成重伤,然后一路追击,将她赶到西域。我在给自己植入悯闲的记忆时,特意以法无的名义留了一封信给他,让他五年后去乌月找你师父,让她帮他唤醒一些记忆。当记忆被唤醒时,悯闲就死了,法无重生。” 陆雪微太过震惊了,许久回不过神儿来。 所以悯闲说去游历,其实去了乌月,而再回到南晋的悯闲,他已经是法无了。 这个计谋,竟然跨越了这么多年! “你如何得知仙露能让人长生不老的?” “哈,什么长生不老,你竟也信。” “可你的容颜?” “那仙露只能让人在活着的时候一直保持年轻的容颜罢了,但身体还是会衰老的。我如今已九十高龄,我可以再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过是因为我身体健朗罢了。” 原来是这样! 陆雪微突然想到一事,“那我师父?” “她已经为我所杀。”和尚淡淡道。 陆雪微瞪大眼睛,怒声问道:“你……你为何一定要杀她?” “她疯了这么多年,遇到你以后慢慢清醒过来,若她见到我,认出我来,那我布局几十年的计谋,不就被她戳破了,所以她只能死。” 陆雪微满眼皆是恨意,“那如太后呢?为什么杀她?” 提到如太后,法无怔忪了一下,而后摇头冷嗤:“悯闲对她动心了。” 陆雪微愣了一下,“悯闲对如太后……动心了……” “一个蠢不自知的女人,她也配得到悯闲的爱。而且她也必须死,这样白柠才会恨上顾承继,继而杀了他。若非那个叫陈云惜的女人捣乱,后面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来。”法无冷声道。 “你杀了这么多,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他们本就该死!” 陆雪微沉下一口气,“我师父被你杀了,也就是说阿继的记忆,再也不能恢复了?” 他只能是颜璟? “如若这样,那顾承继也就死了。” “一定还有法子!” 法无大笑一声,“陆雪微,你都要死了,这个还重要吗?” “告诉我,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 “不!” 法无收敛笑意,定定的看着陆雪微,“曾经你是我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可你却将刀刃对向了我。” 陆雪微还想再问,法无已经挥拳打了过来,她只能退后。 而于此同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朝法无射去。法无只能收回拳脚,避开那支箭。 陆雪微退出去十几步,这时上官厉带着十几个护卫冲上前,将法无给包围了起来。 “长公主,你没事?”上官厉回头问。 陆雪微摇头,“上官将军,你来的很及时。” 上官厉一笑,“多谢长公主夸奖。” “严肃点,别让他逃了。” 上官厉撇嘴,只得回头全身心应战。 法无眼睛一眯,“上官厉,贫僧可是国师,没有皇上的旨意,你敢杀贫僧?” “国师算个屁,老子杀的就是你!” “你不怕皇上追责?” “不怕,长公主给扛着。” 陆雪微忍不住犯了一个白眼,上官厉这厮看来已经习惯被她保护了,说出这种话,理直气壮的,一点也不害羞。 “哼,凭你们这些人,想杀贫僧,简直妄想!”法无轻蔑道。 他武功极高,杀了这些人不容易,但脱身还是简单的。 上官厉点头,“你说得对。” 说完,他吹了一声口哨,玄甲兵从入口涌来,将法无团团围住。 “臭和尚,这阵仗,你可满意?”上官厉笑问。 法无满脸阴狠,他看向陆雪微,“你早和上官厉取得联系了,故意留在这里让我落入陷阱?” “非也。”陆雪微背着手,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我只是相信上官厉他们一定会赶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你将你的谋算只建立在信任之上?” “有何不可,这才是最坚不可摧的利器。” 法无看着眼下的境地,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不过他倒也没有多沮丧,依旧笑得得意:“其实我已经成功了,慕容家只剩一个废物了,顾家那个,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而我凭一己之力弄垮了他们,我已经报仇了!” 这话,陆雪微无法反驳。 法无在北魏和南晋搅动风云,让两国打了这么多年,互相削弱,最后子嗣单薄到已经快断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法无收敛笑意,转而坐到那巨石上,最后看了陆雪微一眼,而后盘腿打坐,手中捻着玉佛珠,嘴里捻着佛经。 “嘿,这妖僧。” 上官厉要动手,陆雪微拦住了他。 “还给时间让他超度自己?”上官厉没好气道。 陆雪微让上官厉自己看,“他自己了断了。” 上官厉转过头去,见和尚原本年轻,白嫩的肌肤,开始长皱纹,长老年斑,秀挺的身子开始佝偻,不过顷刻之间,已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变成了枯木一般的老人。 最后头一歪,这就死了。 “这也太吓人了。”上官厉一脸震惊之色,“他怎么突然就变老了?” “这才是他的真容。” 他死了,同样带走了悯闲。但陆雪微庆幸,至少悯闲还是悯闲的时候,对他们是真心的。 第607章 冷宫里的洛洛 其实自离开南晋之时,这一路上,她都在发愁这个问题。北魏不能乱,需要有明君坐镇,慕容弘骏已经不行了,可慕容家也没有其他人了,连旁支都没有。 “是啊,本宫想着过些日子和大臣们商议一下,只能给皇上过继一子。”虽说皇家的香火断了,可国祚不能断。 宋玺皱眉,“那小郡王呢?” 陆雪微知道他说的是星儿,于是笑道:“他是南晋太子,怎么能做北魏国君?” “长公主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 “合并北魏和南晋,建立一个新朝。” 陆雪微脸上露出惊色,“这……这怎么可能实现,即便本宫和顾承继同意,可要合并两国,那是在体制、文化、信仰、各阶级都很难统一的。” “何必统一,正如一个国家有南有北,不需要同意,只需要统一的政权就行。” “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个?”陆雪微问。 宋玺笑道:“在长公主还没回到胜都的时候,我们朝中几位大臣便私下说过此事。如今北魏皇族以后没有后继之人了,但也不是真正断了血脉,毕竟还有您和小郡王。小郡王可以是北魏新君也可以是南晋新君,既然两国的君主是一个,怎么不能合到一起?况前朝的时候,南北本就同属一个国家。” “这个事情太大了,容本宫再想想。” “当然。” 第二日下朝后,陆雪微去了后宫。 她本来是打算去看看洛洛的,结果却被告知,洛洛在冷宫里。 陆雪微让人叫来李公公,问过才知道,洛洛因拒绝侍寝而被打入了冷宫。 在陆雪微的印象里,冷宫应该是一座废弃的宫殿,里面关着犯错的妃子和宫女们,吃不饱穿不暖,熬不过的就死了,无人问津。 只是等李公公带她去了冷宫,却见里面极为热闹,几个宫女忙得热火朝天的。 院中种了一大片番薯,几个女人正在刨地。 “瞧我这秧子结了多少,七八个呢,还很大,一个就管饱了。”一个穿绿衫的宫女举着刚刨出来的马铃薯给其他人看。 “哇,真的有啊!”不远处一个瘦高的宫女惊呼道。 “咱下了种,精心照料,自然有收成。等把这些都刨出来,咱们今年冬天就不愁吃的了,可以烤着吃,蒸着吃,煮粥吃,怎么做都好吃。”一个穿云霞宫装的女子从地里抬起头道。 陆雪微一眼认出来,不正是洛洛。 洛洛说完,晃到院门口有人,再定睛一看,看到陆雪微,不由瞪大眼睛。 她先是还不敢认,见陆雪微冲她笑,这才认准了,慌忙跑了上来。 “主子,您……您怎么在这儿?” “我不是说过,我是北魏人。” “是,可这里是皇宫啊,您怎么进来的?”洛洛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皇宫看到陆雪微。 陆雪微略带歉意,当初没有告知她自己的身份。 “本宫是长公主。” 洛洛捂住嘴,不敢相信的看着陆雪微。 “洛洛,好久不见。” “怎么……怎么可能……您是长公主,北魏的长公主,南晋的秦王……不,南晋的皇后!您……我竟然认识您!”她听过很多关于陆雪微的事,在她心目中,陆雪微是高高在上的,似乎就不应该被她这样的凡人看到。 可她不但看到了,而且还和长公主认识。 陆雪微歪头看着满院的马铃薯,笑道:“看来你的收成不错,不过你可以离开冷宫了。” 等回到屋里,洛洛灌了一杯冷茶,脑子才清亮过来。眼前之人是她认识的女主子,也是北魏长公主陆雪微。 “长公主,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洛洛开心道。 陆雪微点头,又看了看这屋子,宽敞明亮,虽然没什么家具摆设,可与她想象中冷宫的样子好太多了。 “你在冷宫可受苦了?”陆雪微问。 洛洛摇头,“先开始听说要被关冷宫,我还以为是什么可怕的地方,因为我宫里的宫女听说后,吓得脸都变色了。后来来到这里,确实又脏又破,屋里四下漏风,当晚还没给我们饭吃。不过第二日,有人来给我们修了房子,给了我们被褥以及一些生活所需,之后送来的饭菜,虽然不比之前,但三餐都有,还能吃饱,已经很好了。” “这样,那确实还好。”大概是皇上念着洛洛的身份,不想的得罪乌月,所以特意善待了。 “我还跟送饭的小太监讨了一些马铃薯,种到地里,可以收好多呢!”洛洛开心道。 陆雪微笑,洛洛还跟以前一样,永远都是乐观开朗的。 “皇上病重,昏迷不醒,本宫可以做主让你离开冷宫,甚至离开皇宫回到乌月。”陆雪微道。 听到这个消息,洛洛愣了愣。 “我可以……真的吗?” “嗯,你自由了。” “真的?”她还是不敢信。 “真的。” 得到确认后,洛洛兴奋的在屋里大跳起来。 “哇哇,我可以离开冷宫了,我自由了,我可以回去乌月。” 等跳累了,洛洛瘫坐在椅子上,可一静下来,她又呆住了。 “我不肯和亲,皇兄把我迷晕了送来的,我若回去的话,他定不饶我。” “没事,本宫可以给你皇兄去封信,两国和亲作罢,但两国还会一直交好。”陆雪微道。 洛洛沉默许久,而后看向陆雪微,“长公主,我可以先留在宫里吗,让我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好。” 她能理解洛洛,一下子获得自由了,反而不知道脚下的路该怎么走了。 “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告诉本宫,本宫定会帮你。” “谢长公主!” 陆雪微让洛洛会原先的宫殿住,可洛洛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冷宫这里。 “我在这里住着反而更舒心。” “也好,宫门给你打开,你可以在宫里自由出入。” 从冷宫出来,陆雪微走了几步,突然顿下脚步。 “长公主,怎么了?”李公公问。 陆雪微回头看向冷宫的方向,问道:“皇上有交代关照丽妃吗?” 她之前想着,因为洛洛的身份,皇上或许会特殊照顾她一下。可皇上分明不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他会有这个心思? “奴才一直在皇上身边侍奉,并未听他说过。” 陆雪微皱眉,那是谁在关照洛洛呢。 第614章 原来是骗局 啪啪的杖声,很快青玉背上就血湿一片了,她的求救声越来越小,脸上已有了绝望之色。 “主子,你快走,去找长公主!” “一定要离开皇宫……回乌月……回去!” 青玉用尽力气,冲她大喊一声。 洛洛要紧下唇,青云已经死了,她不能看着青玉也死!她眸光一定,起身朝青玉冲了过去,但守在两边的侍卫显然早有预料,在她冲上去时,齐齐上前将她挡住。 然洛洛却只是虚晃了一下,接着翻身朝宋元禾冲过去。所有人都不妨,她一下冲到宋元禾身亲,同时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放开青玉!”她怒喝一声。 宋元禾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张青沉的冷,紧紧咬着牙关,眼里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你……你敢……我可是皇后!” “皇后就能草菅人命?” “不过是杀两个贱婢!” 啪的一下! 洛洛用力抽了宋元禾一巴掌,“堂堂一国之母,竟然能说出这种毫无人道的话,今日你若不放了青玉,我便杀了你,大不了我一命赔一命!” 感觉到洛洛的手在用力,宋元禾呼吸开始困难,她只得挥手让下面的人放了青玉。 “娘娘……别……”青玉滚到了地上,看着前面的一幕,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别说杀了皇后,便是只是伤了,她家娘娘都是担不起的。 “青玉,快离开锦绣宫!”洛洛喊道。 “娘娘!” “快!”洛洛大喝一声。 青玉撑着胳膊,吃力的站起身,她必须找到长公主,这样才能救主子。这样想着,青玉踉跄的往院门口跑去。 见青玉离开了,洛洛稍稍松了口气。 正要放开宋元禾,她却说了一句:“你身为皇妃,不安于室,在御花园与男人私会,做出苟且之事,即便找到长公主又如何,只要本宫把这事说了,长公主可还有脸帮你?” “你……”洛洛眼里露出慌色,有人看到了他们。 “那个男人是……” “别说!”洛洛彻底慌了。 她可以不要颜面,却不能毁了元麒。 也不知是慌得,还是什么,洛洛掐着宋元禾的手在收力。看宋元禾脸上血色褪去,她心里就有了个歹毒的想法,只要杀了她,那就没人知道她和元麒的事了。 只要杀了她…… 宋元禾咳咳一声,“贱人,本宫绝不会让你们在一起,本宫……” 宋元禾猛地撞向洛洛,本想撞开她的手,结果洛洛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台阶,同时因为太慌,伸手往前一抓,抓住了宋元禾。 二人一块跌了下去,从十几级的台阶上。 洛洛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惶惶然坐起身,却见宋元禾躺在离自己不远处,裙子已经染满了血。 宫女太监侍卫朝宋元禾围了过去,整个锦绣宫一下子乱了。 洛洛不由打了个冷颤,她知道她闯大祸了。 暗室中,洛洛在墙角瑟缩着身子。她满脑子都是宋元禾躺在地上那一幕,她痛苦的哀嚎者,看向她时恨不得撕碎了她。 “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孩子?” “他不会饶了你!” “他会杀了你!” 洛洛抱紧自己,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时暗室的门打开,洛洛看到一人被推了进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暗室门再次合上。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洛洛……” 洛洛瞪大眼睛,惊慌的朝发声的地方看去,“元……元麒?” “是我……咳咳……” 洛洛摸着墙,一点一点挪过去,直到贴到人。她一下扑到了来人怀里,触手却是黏腻腻的,她愣了愣,放到鼻子下一闻,乃是血腥气。 “洛洛,你可还好?”这一声极为虚弱。 “你受伤了?” “还好……” “你流了很多血……” “洛洛。”元麒抱住洛洛,低头吻住她的唇,轻柔的缠绵的,像是安抚一般,随后他抵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我来陪你了。” “我不要你陪,我只要你没事。”洛洛哭道。 “我想救你,拼了这条命,可我打不过那么多侍卫……咳咳……那我就陪你一起死,别怕,我们一起死。” 洛洛摇头,哭道:“我不要你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能让你死……” “洛洛,我爱你。” “我也爱你,元麒,你有大好的前程,不该为我毁了自己。” 元麒突然重咳两声,接着吐了两口血,“我……我怕是不行了……” 暗室一点光亮都没有,洛洛看不到他的情况,可听声音知道他越来越虚弱了,“你哪里受伤了,可是伤到要害了?” 洛洛手忙脚乱的去摸索,触手都是血。 “洛洛……我好冷……我可能要先一步走了……” “不不!元麒,求你不要死,我不能害死你啊!”洛洛转身去拍暗室的门,冲外面大喊道:“求你们快救救他!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啊!” 洛洛喊了好一会儿,门才再次被打开。她不及回头看元麒一眼,便被拖拽了出去。 陆雪微带着司靑急匆匆来到锦绣宫,她在府上的时候,宫里来报说皇后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她还愁着怎么证实这孩子不是皇上的,不想这孩子竟然没了,她自然十分惊疑。 进了锦绣宫,突然很多侍卫围了上来,将她团团围在中间,而他们手中拿着长刀,刀刃对着她。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给你们下的命令?”陆雪微怒喝一声。 “陆雪微,没想到。”长安侯自殿内走了出来,他站到台阶前,冷冷的看着陆雪微:“你贵为长公主,没有辅政之贤,擅权干政,意图效仿白太后,谋害皇上,连皇后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实在可恶至极!” 陆雪微皱眉,“本宫何时谋害皇后腹中胎儿了?” 陆雪微话音刚落,见几位大臣自院门口走了进来。这几位都是跟长安侯坐一条船的,他们一个个揣着手,跟要看一场好戏似的。 “今日本侯请了几位大臣做见证,也省得过后有人说本侯栽赃长公主。”长安侯冷哼一声,而后冲下属喊道:“把人带上来!” 陆雪微朝前面看去,见两个侍卫竟然押着洛洛上来了。 “洛洛?”她皱眉。 第615章 我爱你,我错了 随着她这一声,洛洛朝这边看过来,但只看了她一眼,忙低下了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怎么回事?”陆雪微问。 长安侯冷嗤,“长公主装什么糊涂,不是你指使这丽妃谋害皇嗣的?她听你的话,将我女儿从这高高的台阶上推了下去,如今孩子没了,大人也还昏迷不醒。” 陆雪微看向洛洛,“洛洛,真的是你?” 洛洛闷声点了点头,小声道:“是我。” “为何?” 洛洛咬紧下唇,想到暗室里奄奄一息的元麒,她闭上眼睛大喊一声:“长公主指使我谋害皇后的,她不想皇后生下皇嗣,她想一手把持朝政,做北魏的女帝!” 陆雪微瞪大眼睛,比起今日这种种,洛洛这句话是最让她吃惊的。 “洛洛!” 洛洛羞愧的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心里喊着:长公主,我对不起你,但我必须要救元麒,等救了他,我以死赔罪。 长安侯揣着手,冷声道:“诸位大臣们听到了?” 几位大臣纷纷点头,表示长公主竟有这样的野心,未免北魏政权动荡,必定要诛杀长公主才是。 陆雪微沉了口气,显然这一切都是长安侯设计的。 “长公主谋害皇嗣,把她抓起来,押入刑部过审!”长安侯冲下面的禁卫军喝了一声。 司靑忙护住陆雪微,同时抽出了长剑。 陆雪微神色沉冷,这些禁卫军本是她的人,现在却听长安侯的了,看来禁卫军统领张勇已经为长安侯收买。 “你们想清楚了,真的要助纣为虐吗?等这件事后,本宫追究罪责,你们可一个都跑不了!”陆雪微冲那些禁卫军大喊。 禁卫军本是听从统领的,但他们先确实是效忠长公主的。因而长公主这一句话,下面不少人便有些拿不准了。 该听谁的?听谁的是正确的? 陆雪微冷道:“邪不胜正,这长安侯都做过什么,你们心里没有一杆秤吗?” 长安侯见下面的禁卫军已经有些迟疑了,忙喊道:“还不快拿下陆雪微,此事办成,本侯必定重重有赏!” 这一声后,有几个禁卫军先冲了上来,其他人有往后退的,但大多都紧跟着杀来,不过也有一小部分上前帮陆雪微的。 司靑杀入战局,陆雪微手撒毒粉,先解决了最先冲上来的几个禁卫军。 当下锦绣宫中,一下子陷入了混战。 陆雪微知道,她的援兵很快会到,只要坚持一会儿就行。 然长安侯势要杀她,又有很多禁卫军冲了进来,而且攻势越来越猛。 司靑武功高强,以一敌三也不在话下。而这时,突然有一人杀了进来,与她对打起来。这人穿着宝蓝色锦袍,手中一把长剑,剑法凌厉,招数狠辣,武功极高。 陆雪微一眼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元麒。 而站在台阶之上的洛洛也看到了元麒,脑子轰的一下响,无数个疑问布满心头。 他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受伤了? 他到底是谁? “把她杀了!”长安侯冲洛洛身后的侍卫道。 洛洛一惊,忙闪身躲开,与那护卫打了几个回合。 “他是谁?”她不甘的问。 “他是元麒啊,我大哥!”宋元禾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走了出来,她看向洛洛,眼里带着阴狠之色:“你竟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洛洛长大嘴巴,元麒是皇后的哥哥? “可你明明姓宋?” “我是随母姓!”皇后冷嗤一声,“元麒是我大哥,他是长安侯府的大公子,出身尊贵,岂是你这等卑贱之人可以肖想的!” 洛洛摇头,“他只是一个小侍卫……” “你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你可知他是谁的种?” “自然是皇上……” “哈哈,是我大哥的!” 洛洛捂住嘴,眼中满是惊恐,“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兄妹?” “我是父亲的继女。” “可他……”洛洛看向元麒,他说只爱她一个,也只有她一个啊! 可看着毫发无伤的元麒,在暗室的时候,他分明骗了她。 这是一个陷阱,他利用了她对他的爱,逼她说出那些诬陷长公主的话。 “大哥爱的是我!”宋元禾脸上露出疯狂之色,“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勾、引他!” “我没有……”洛洛摇头,是元麒先招惹她的啊!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她错了!大错特错! 宋元禾看到洛洛心痛至死的样子,心里十分快意,大哥是她一个人的,也只爱她一个! “元禾,爹给你一个机会,杀了她。”长安侯道。 宋元禾接住长安侯递来的刀,眼中发亮,朝着洛洛走去。 洛洛整个人陷入了迷茫中,直到一刀刺入胸口,她才猛地回过神儿来。看着面目狰狞的宋元禾,再看看胸口喷涌而出的血,她癫狂了一般,冲下面大喊一声:“元麒,你负我!便是做了鬼,我也不会饶你!” 元麒一脚踢开司靑,抬头看过去,见洛洛站在那儿,犹如泥娃娃一般,一点点破碎了。 然,他只看了一眼,继续与司靑对打起来。 陆雪微手中的毒粉已经用完了,而身边保护她的禁卫军也差不多都死了。陆雪微握紧拳头,只能尽量闪躲拖延时间,可这么多人围攻她,很快身上就受了伤。 “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这一声,下面的人齐齐朝上面看过去。 洛洛拿刀抵着长安侯的脖子,这一刻,她定定的站在那儿,拼着最后一口气,在挽救自己的错误。 元麒见此,眸中闪过冷寒,他上前道:“洛洛,别这样,他是我爹。只要我们杀了长公主,我就能娶你了,你不想嫁给我?” 洛洛笑了一声,“想啊!” 元麒看到洛洛的笑,像是嘲笑一般,让人很不舒服,于是他声音冷了下来:“那你还不放了我爹!” “可以,只要你杀了自己。”洛洛笑道。 元麒眼睛一眯,“洛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反正活不成了,你不是很爱我么,那就随我一起死啊!” “洛洛,我会救你的!” “不,我比较喜欢我们两个一起死。” 元麒握紧拳头,“你他妈别不识好歹!” “元麒,我爱你,只爱你一个,但我错了。”洛洛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释然,随即她冲下面喊道:“长公主没有指使我谋害皇后,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长安侯父子给骗了。还有刚才皇后亲口跟我说,她腹中的胎儿不是皇上而是元麒的,他们兄妹不伦,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洛洛低头,见一把剑再次刺穿了她的身体。 宋元禾咬牙道:“我杀死你!你这个贱人!” 洛洛笑了一声,最后看了元麒一眼,然后倒在了地上。 元麒握紧拳头,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回头,于是下一刻举剑朝陆雪微杀了过去。 第617章 苏星辰来了 “这位是李将军府的大公子,带兵上过战场,还立下过军功,封骠骑将军,人称李小将军。啧啧,他也怀孕了,而且在即将临盆的时候,自己把自己烧死了。”上官厉说着身子都抖了一下,“最重要的是,这李小将军一个铁血的汉子,临死前两个月,一直嚷着自己见到鬼了,为此还请了道士做法。而且昨晚上,将军府的下人也看到了鬼影。” 陆雪微听到了这里,不由皱起眉头,“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 “两天两条人命,而且两个人都死的这般诡异,一定是有人在作案。”魏振恭道。 上官厉点头,“如今刑部没有管事的,宋玺代理刑部,已经在查这个案子了。” 毕竟死的两位身份特殊,若真是有人作案的话,朝廷必须重视起来。 三人正说着话,赫赫跑了进来。小家伙迈着小短腿,翻过门栏,进了厅堂,然后跑到陆雪微身边,伸手要她抱。 陆雪微笑着把小家伙抱起来,她白日很忙,但晚上会哄着小家伙睡觉,不过短短几日,小家伙已经跟她很亲了。 “姐姐,赫赫想你了。”小家伙趴在她怀里软软道。 张赫还小,突然离开了娘亲,便把感情寄托到了陆雪微身上。 “赫赫乖,吃不吃点心?”陆雪微拿了一块桂花酥给他。 小家伙抱着桂花酥,赖在陆雪微怀里,认真的吃了起来。 “长公主,您总不能一直带着他?”上官厉问道。 一来陆雪微很忙,二来陆雪微还要回南晋,除非她打算领养着孩子,以后要带回去。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是可怜赫赫,但确实没有想好要不要一直养着他。 陆雪微抬头,看看上官厉,又看看魏振恭,对二人道:“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谁都没有娶媳妇?” 上官厉撇嘴,“娶媳妇多麻烦,管东管西的,还是一个人自在。” 魏振恭耸肩:“缘分未到。” 陆雪微心思一转,道:“你们还有宋玺,三个大男人商量一下,谁觉得自己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了,可以领养赫赫啊,老了身边还能有人。” 上官厉忙摆手:“虽然我嫌女人麻烦,可没打算一辈子不娶。” 魏振恭也道:“养孩子就算了,我们连自己都养得乱七八糟。” “对对对。” 陆雪微看着怀里的赫赫,怜爱的亲了亲,“你们不养那就我养,我们赫赫多可爱。” 三人在厅堂吃茶,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这时门房进来,说外面有人想见长公主。 “来人说是张家娘子的弟弟。” 陆雪微稍微想了一下,才想起这人是谁来。 “赫赫,好像是你舅舅哦。” 很快门房引着一个高壮的男人进来了,他穿着粗布短打,肤色黝黑,应该是干体力活儿的,看上去很强壮的样子。 男子长得周正,虎目灼灼,给人一种凶猛的感觉。 男人进来,冲陆雪微行了个礼,“小的周子扬,乃是张家媳妇周紫嫣的弟弟,刚从外地回来,得知姐姐一家出事,侄儿被长公主带回府,小的特来接小外甥回家,这些日子劳烦长公主照顾了。” 这男人长得粗放,不过言行举止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 陆雪微点头,“张家的案子,刑部已经重新调查了,你姐夫是被冤枉的。” 周子扬默了一下,道:“人都死了。” 言外之意,人都死了,一切也晚了。 陆雪微只得道:“你也请节哀顺变,刑部会给张家一笔赔偿,你们拿去好好抚育赫赫。” “谢长公主。”周子扬道。 陆雪微察觉到了,这周子扬态度有些冷硬,似乎对她有不满。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她代表官府代表朝廷,周子扬将姐姐的死归咎于朝廷的不作为,自然也有些怨她。 赫赫在她怀里吃点心,对周子扬的到来,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赫赫,你舅舅来接你喽。”陆雪微给赫赫指了指周子扬。 赫赫抬头看过去,看着周子扬,脸上只有陌生。 “你跟舅舅去外祖母家可好?” 赫赫听了这话,忙转身抱住陆雪微,“赫赫要姐姐,不要舅舅,不要外祖母!” 陆雪微愣了愣,不由抬头看向周子扬。 周子扬面上些有尴尬,“小的常年在外,没怎么和外甥相处过。” 陆雪微哄了赫赫好一会儿,他才答应去看看外祖母。孩子还小,到一个地方,肯定要适应几日。陆雪微虽然怜惜孩子,可也知道应该把他交给他的亲人养才好。 将赫赫交给周子扬的时候,小家伙委屈的都哭了。 陆雪微到底不放心,还是让门房跟着去了。言说是将赫赫在公主府的东西送过去,其实是有些不放心。 “公主害怕这舅舅是假的?”上官厉笑。 陆雪微摇头,应该没人敢在公主府行骗,只是这周子扬人如何,会不会对赫赫好,她比较担心这些。 后来门房回来,说赫赫跟外祖母还是比较亲的,暂时没有哭闹。 第二日上朝,户部侍郎和李将军一起请奏,希望长公主重视两家的案子,督促刑部破案。 这两人虽然爱惜面子,可死的到底是亲儿子,如今回过神儿来,知道儿子的死有蹊跷,因此两人都坐不住了。 下朝后,陆雪微在内阁处理了很多事,如今冷颜不在,宋玺又忙着彻查刑部以及最近的命案,无法帮她分担,她需得事事亲力亲为。 长安侯府一案,牵扯到几乎一半的朝臣,所以如今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 “开春的春闱,这次要多选拔一些人才,尽快补齐三省六部的空缺。”陆雪微跟主持这次春闱的官员说道。 “国子监今年收了二百多位学子,其中不乏文才不错的,定能选出贤良之才。” 提到国子监,陆雪微想起了陈堂,也不知那厮怎么样了。 从内阁出来,陆雪微回到公主府,门房说有人在府上等着她。 “一对母女,魏将军让她们在后院等您。” 母女? 陆雪微一时想不起是谁来,等走到后院,看到来人,不由吃了一惊。 苏星辰母女! “长公主。”苏星辰带着女儿媛媛迎上来行礼。 陆雪微面带喜色,“你们怎么来了?” 苏星辰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默了一下才道:“听闻冷颜犯了命案,即将要行刑了?” 陆雪微了然,原是为了冷颜。 “他是媛媛的父亲,我应该带孩子来一趟,哪怕是给他送行。”苏星辰道。 陆雪微看向媛媛,孩子四岁了,对于娘亲的话似懂非懂,正仰着头用一双澄净的大眼睛看着她。 “刑部在查以前的旧案,冷颜的案子也要重新调查,只是……” “只是什么?” “他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所以翻案的可能性不大。”陆雪微道。 “我们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 第619章 怀孕的寡妇 今日休沐,送苏星辰母女离开后,陆雪微去了一趟内阁,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 “我们去看看赫赫。”陆雪微对司靑道。 “长公主,您是不是想太子和小公主了?”司靑问。 陆雪微点头,还真让司靑说着了,她确实想两个孩子了。儿子还好一些,她最想女儿,女儿还小,估计现在都忘记她了。 尤其再过一两年,但看北魏的情况,也许一两年都回不去。 这样想着,陆雪微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陆雪微坐马车来到周家,刚进门就见赫赫爬到了院中的放桌上,正在上面跳着玩。小孩子哪知道危险,一脚突然踩空,摔到了地上,接着哇哇的大哭起来。 陆雪微正好看到这一幕,忙跑上前将赫赫抱起来,看他有没有受伤。 “赫赫,你怎么了?”周家婆婆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了,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循声望过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幸亏下面是泥土地,孩子没有怎么样,只是胳膊有些青。陆雪微抱着哄了一会儿,小家伙才不哭起来,小手圈着她脖子,还有些委屈。 “姐姐不要赫赫了。” 陆雪微心里一酸,“没有,这不姐姐来看你了。” “娘也不要赫赫了。” 陆雪微抚着赫赫的小脸,笑道:“让司靑姐姐带你买糖,好不好?” 赫赫忙点头,喜道:“好!” 陆雪微将赫赫放下,让他去跟司靑讨糖吃了。 司靑带着赫赫出去了,陆雪微上前扶着老人家在院子里坐下,“周子扬呢?” “刚出门了,哎,整日在外面,也不知道瞎忙什么。我一个瞎婆子带着赫赫,实在有些吃力,也不知道他娘什么时候回来。” 张家娘子已经死了,看来周子扬也瞒着老人家。 “瞧我话多了,劳烦姑娘来看赫赫,我给你倒水去。” “不用,您坐着。” 这时两个妇人从院门口经过,一人说道:“哎哟,这叫什么事啊,人都死了,还不让安生,还要挖人家的坟。” “可不是呢,看对方的穿着,应该是有权有势的人,可也不能这么欺负老百姓。” “反正咱们这片的男人都去了,咱们也去看看,能帮忙就帮忙。” “那柳氏死得惨,不能让他们再给挖出来了。” 二人说着话就过去了,接着还有人过去,大多都脚下生风很急的样子。 “刚我儿跑得快,估计也是去帮忙了。”周婆婆道。 “这是怎么了?”陆雪微问。 “我们这片有个寡妇柳氏,她丈夫死了好几年,而一年多前,她竟然怀孕了。只是在快临盆的时候,家里着了一把火,等邻居们帮忙灭了火,已是一尸两命。这柳氏长得好,据说是招惹了几位富家公子,这遭此厄运。这都死了一年了,其中一位富家子说这柳氏变成了厉鬼,找来两个道士,要将柳氏从坟里刨出来镇鬼。这不这富家子带着一帮子人一早来挖坟,邻居们实在看不过去,一起过去阻止了。”周婆婆道。 陆雪微皱眉,“那柳氏是被害死的?” “说不准,但那一把火确实可疑。” “怎么可疑?” 周婆婆凑到陆雪微跟前,小声道:“据说邻居们灭火救人的时候,发现那门窗都已经被订死了。” 陆雪微思量了一下,如若是这样,那显然是为人所害。 “婆婆,你先休息,我去看看。”陆雪微说着站起身朝外走去。 她出门的时候,正看到几位妇人急匆匆跑着,她便跟在了她们后面。一直跟到西边的坟山上,她看到有两伙人正在对峙。 她走上前,发现那周子扬拿着锄头在前面,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青壮年,皆拿着锄头铁锹这些,而女人们站在身后。 对面站着一穿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他头戴玉冠,腰缠金带,手上带着玉扳指,一身贵气。他脸上带着阴狠之色,尤其那双眸子幽沉毒辣。 男子身后也有十几个男人,像是家里的护院,一个个身高体壮,手拿长剑,显然是练家子。 “各位乡亲,大家不要误会,我们刨坟不是为了惊扰亡魂,而是为了安抚她,让她放下戾气好转身投胎。” “正是,她腹中有子,小鬼的煞气最重,必须剖出来火葬才行。” 说这话的是两个道士打扮的,站在青袍男子身边。 “放他狗娘的屁,柳氏即便化成鬼,只会找害她的凶手报仇,莫不你们的意思,他就是凶手?”周子扬指向青袍男子。 周子扬这话一出,后面的乡亲们全都附和,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青袍男子脸色一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往本公子身上泼脏水,你可知本公子是什么人?” 周子扬冷嗤道:“杨昌伯家的公子,世家大族,有权有势,可那又怎样,我们虽是平头老百姓,但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青袍男子正是杨昌伯府的二公子温煦,他脸色青沉,眼中冒出怒火。 “公子,这日上中天,马上就要到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了,必须赶在这时候将小鬼从母体中剥离,将母子俩曝晒,这样才能奏效。”一位道士说到。 温煦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冲身后的护院们招手,“将这些人都赶走,然后把柳氏刨出来,请两位道长施法。” “不能刨,我们坚决不让!”周子扬大喊。 随后两边的人起了冲突,温煦带来的护院都会功夫,以一敌二三都不成问题,可架不住周子扬这边人多,再加上妇人们。若不想闹出人命,他们也要束手束脚。 周子扬他们反击的厉害,温煦的人边打边退。 “公子,今日还是算了,咱们再想办法。”一道人对温煦道。 这青天白日的,他总不能杀人,而这帮刁民又不怕他,眼下确实没办法做法。 “行了,我们先回去。”温煦一招手,带着他的人先走了。 那温煦的人走了,乡亲们这才各自回家了。 坟冢被挖了几铲子土,周子扬留到最后,正在把土填回去。 “那人跟这位夫人的死有什么关系?”陆雪微上前问。 第621章 让他死个痛快 元麒面上已恢复沉冷,他轻嗤一声:“你果然很贱,难道不恨我?” 洛洛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淡淡道:“恨,但当年你救过我一命,所以我就不恨了。” “呵,你倒是很大度。” “非是对人大度,而是对自己,不恨自然也就不痛,能吃好饭能睡好觉,觉得人生还很有希望,看得到脚下的路,觉得这一生还很长远。恨一个人,尤其是你,不值当的。”洛洛道。 刚醒来时,她确实恨,恨得撕心裂肺,后来长公主与她说了一句话,说元麒会死,罪有应得,但你没有错,不该用恨来伤害自己。 她想不通也放不下,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听到元麒入了大牢,即将判死罪,她一下子就想通了,不恨了。 元麒笑了笑,“的确,为我不值当。”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利用我的?”洛洛平静的问。 她不恨了,只是有些事还想不通。 元麒歪头看向洛洛,哂笑道:“你说我救你一命?” “是。” “那就从救了你那一刻开始。” 洛洛点头,“那是挺早了,我还没爱上你呢。” “嗯,所以我让你爱上我,然后利用你的爱去诬陷长公主。” 洛洛皱眉,“可我怎么觉得诬陷长公主更像是临时起意,你们准备的很不充足,几乎是慌手慌脚下没有把握的时候做的这事。” 元麒沉了口气,确实准备不足,元策坏事,他父亲坏事,而他想要大权却又不像背上乱臣贼子之名,所以没有及时铲除皇上。如此种种,造成了他们今日的失败。 而终其原因,不过是他们权欲熏心。 “长安侯府没落,当年我中了状元,初入仕途,本想凭自己本事往上爬。那时法无老和尚却给我父亲画了一张大饼,说只要将女儿嫁给皇上做皇后,我们元家就成皇亲国戚了,一下就能崛起。我本不同意,但父亲执意为之,后元策闯祸杀人,父亲用手中的权利给他脱罪。元家已深入泥潭,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只能跳进这淤泥中。” 于是一错再错,终成今日这局面。 洛洛摇头,“莲生淤泥,高洁不染。” 元麒笑了一声,“你说得对,我是自己心志不坚,怪不得别人。” “过些日子,我要回乌月了。” 元麒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那我们下辈子……大概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再见了。” “你说在救我那一刻开始才想利用我,那便是救我之前出自真心。”洛洛道。 元麒微微怔了怔,“我没有真心。” “我也不需要你纠正。” 元麒叹了口气,“往后好好活着,忘记我。” “我会的。” “挺好。” 洛洛将一碗乳酪推了过去,“这是我亲自做的。” 元麒看向那乳酪,“做的不错。” “你可以不吃。” 元麒抬头看向洛洛,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解。 洛洛看向旁边的牢房,那元策因为失血过多,一下一下抽搐着。他可能会死也可能熬过去,但熬过去了,还得受刑。 “若你想死的话,那就吃了这碗乳酪。”洛洛看向元麒道。 元麒蹙眉,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你对我最后的仁慈?” “我还是相信,你对我并不全是虚情假意。”洛洛道。 元麒笑了一声,“我这样的人应该受尽酷刑。” “那便当做我为了自己,想你早点死,然后无所牵挂的离开。” 说完这句,洛洛站起身来,最后看了元麒一眼,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看着洛洛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元麒慢慢端起了那碗乳酪。 “元麒,这丽妃娘娘和长公主交好,看这样子,她对你应该还有情,你让她帮咱们跟长公主求求情。让我们流放也行,可千万别杀了我们。”长安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趴在牢门上冲元麒喊道。 元麒看着这乳酪,脸上露出温柔之色,低头轻抿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元麒,你听到没有,爹跟你说话呢!”长安侯急得大喊。 “爹,你可曾自省过?”元麒问。 “什么?” “没有。” 元麒扯了扯嘴角,而后一口一口将乳酪全都吃了。待到吃完,他还有些吃不够,只能闭着眼慢慢回味。 回想这一辈子,回想与洛洛相处的日子。 “这样,你和元策把罪名都背下来,让她跟长公主求求情,说爹是被你们蒙骗的,而且年纪大了,只要活命就行,其他爹也不求了……” 长安侯说着,突然戛然而止,他看到对面元麒靠墙闭着眼,嘴角溢出血来。 洛洛回到宫里,见长公主匆匆来了。 “宋元禾自杀了。” 洛洛愣了一下,“自杀?” 陆雪微带着洛洛往锦绣宫走去,“她被囚锦绣宫,想死却不能,身边有没有剧毒,于是偷偷吃了法无炼制的长生丹,那长生丹有毒,但毒性不大,她一脸吃了上百颗。” 这法无为了控制皇上,炼制了很多长生丹,宋元禾能得到一些并不奇怪。 来到锦绣宫,那宋元禾还有一口气。 她看到洛洛,竟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我能陪他……去死……你能吗?” 他是指元麒。 宋元禾爱元麒,而且执迷不悟。 洛洛摇了摇头,“不能。” “我赢了……哈哈……” “你赢了。” 宋元禾大笑两声,接着吐了一口血,然后没有了生息。 出了锦绣宫,又有人来报,说元麒在狱中中毒身亡了。 陆雪微停下步子,看了身后的洛洛一眼,“你心太软了。” 洛洛抬头,面上露出苦涩:“是我毒死了他。” “他死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回乌月。” “好。”陆雪微回身拍了拍洛洛的肩膀,“你是属于那片沙漠的。” 陆雪微出了宫,打算回府的时候,被宋玺给截住了。 “长公主,杨昌伯府二公子温煦突然腹大如鼓,应该是与那两起命案有关。杨昌伯害怕儿子遇害,主动报了官府。京兆府报到我这里,我想请长公主去一趟杨昌伯府,看看这温煦肚子为何突然变大。”宋玺道。 陆雪微医毒无双,其他大夫都没有瞧出个缘由,他只能请陆雪微了。 “本宫也挺好奇的,我们去看看。”陆雪微道。 之前那两起命案被传的挺邪乎,还说侍郎公子和小将军是揣了鬼胎,小鬼来索命的。 在路上的时候,宋玺跟她说,京兆府先前问过温煦,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为何去刨柳氏的坟,他只说是道士算出来的,反正把自己推脱的干净。 第622章 恶鬼杀人 来到杨昌伯府,有管家等在府门口,见到他们自马车上下来,忙上前行礼。 “我们公子偏说府上有女鬼,发狂了一般拿着刀乱砍,将一婢女砍伤了,直到见到血,这才收回神儿来。”那管家吓得不轻,说这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陆雪微蹙了一下眉,“那婢女伤势如何?” “而我们公子……啊……哦,那婢女啊,伤在胳膊,已经请大夫了。”管家咽了一口口水道。 那管家引着他们去了后院,刚进去院子就听到一阵哭声,哭得撕心裂肺的,让人听之悲切。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急死娘啊!” “你快开门好不好,千万不要做傻事。” “让娘陪着你,即便有鬼,让他们先杀了娘。好孩子,你若有个不好,娘就活不成了。” 陆雪微进了院门,见一穿淡绿锦缎长袖褙子的妇人在正房门口,哭得嗓子都哑了,大概身子撑不住,扒着门朝里面喊着。 这女子应该就是杨昌伯夫人了。 这温煦是杨昌伯夫妇俩老来得子,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因为是最小的,得全家人宠爱。在路上的时候,宋玺跟她说了,说温煦与一群官家子弟整日胡作非为,之前死的那两个也是他们这一群人中的。 “别哭了,让他闹,我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一胖乎乎的男人站在院子当间,穿着青石色的长袍,头发花白,应该就是杨昌伯了。 “你怎么能这么狠!”杨昌伯夫人指责杨昌伯,“还不是你常年在外面,自小到大不曾管教他,他才会变成这样子。” “这不有你!” “那你是怨我了?” 杨昌伯夫人说完,用拳头锤自己的胸口,大哭道:“好啊,你们都怨我,我没有教好儿子。我是你们温家的罪人啊,我们母子让你杨昌伯丢人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杨昌伯无奈道。 管家忙上前,跟杨昌伯禀报了一声。 那杨昌伯忙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转身来到陆雪微跟前,向她行礼。 “长公主,劳烦您走这一趟了,实在是……” “令公子如何了?”陆雪微问。 杨昌伯叹了口气,“他把自己关屋里了,言说任何人不能进去。他娘怕他做傻事,可只要把门打开,他就拿着刀乱砍。” 他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刚才才说那气话。 “你别过来!别杀我!有鬼啊!有鬼!”这时屋里传来温煦的惨叫声。 陆雪微和宋玺忙上前,那杨昌伯夫人扒着门口,哭得更急了,也不给他们让路。陆雪微看了杨昌伯一眼,那杨昌伯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拉自己的夫人。 “夫人,长公主来了,她会医术,肯定能救煦儿。” 那杨昌伯夫人忙转身过去,噗通一下跪到了陆雪微面前,“长公主,求您救救我儿啊,他还小,不过是淘气了一些,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 陆雪微想起那柳氏,淡淡道:“本宫是来给温公子看病的,至于他做了什么,那得由三法司来审理。” 杨昌伯忙将夫人拉到一边,“你先别捣乱,给儿子治病要紧。” 杨昌伯夫人忙点头,“是是,煦儿这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他说肚子里好像揣了一个小鬼,每日每夜的拉扯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满床打滚。” 陆雪微推了一下门,门自里面锁住了。 那温煦还嚷着:“有鬼!爹娘救我!她要杀了我!” 陆雪微退后一步,冲司靑点了一下头。 司靑让旁边的人退开一些,然后飞起一脚,直接将门给踢开了。 门开了,里面却没了动静。 司靑在前,陆雪微跟在她后面,其余人跟在陆雪微后面,他们忙跑进了屋里。正见那温煦衣服解开了,敞着大肚子,手拿尖刀颤颤巍巍的举着。 他想杀死肚子里的东西! “温煦!放手!”陆雪微大喊一声。 那温煦跟听不到似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他很害怕,全身都在发抖,可握着刀的手却很紧,一点一点的在往自己肚子上靠近。 “司靑。”陆雪微唤了一声。 司靑得令,一下冲上前去,不想那温煦挣扎,二人在夺刀时,不小心划伤了温煦的胳膊,不过是很浅的一下。 “煦儿!”杨昌伯夫人吓得忙跑上前,见儿子胳膊流血了,她气得推了司靑一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儿!” 司靑不理她,将刀子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冷着脸回到陆雪微身后。 陆雪微沉了口气,道:“杨昌伯夫人若觉得自己有本事救令公子,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杨昌伯忙道:“不不,长公主,我夫人是太心急了,绝无冒犯之意。” 那杨昌伯夫人也忙赔罪道:“长公主息怒,千万不要跟我计较,求您救救我儿。” 这杨昌伯夫人说着又哭了,哭得凄凄切切的。 陆雪微叹了口气,她确实嚣张了一些,但爱子心切,她也不好跟她多计较。 让杨昌伯把他夫人带到一旁,陆雪微走到床前。 那温煦有些脱力,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而眼神空洞,正看着床板,嘴里小声念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陆雪微俯身给温煦诊脉,脉象很乱,像是中毒了。因温煦前面敞开了,她看到他的肚子,确实很大,像是临盆的妇人一般。 不过他这肚子乌青,上面有很多青黑的线,像是一条条毒蛇一般,布满整个肚子,看着十分瘆人。而在她观察的时候,肚子突然动了一下,好像里面真有什么。 刚才司靑在和温煦夺刀的时候,那刀伤了他的胳膊,此刻再看流出的血,是黑红的,而且有一股腥臭味儿。 这时候,温煦突然全身抽搐起来,他想蜷缩身子,可肚子太大了,他坐不住,甚至动都不好动,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声。 “煦儿!”杨昌伯夫人扑上来抱住儿子,“你这是怎么了,我的儿啊,到底谁要害你!” “娘,是她……”温煦突然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看过去,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过来了!她要杀我!”温煦吓得将头埋进杨昌伯夫人怀里,“她是鬼!她是鬼!” 陆雪微问道:“你说的可是柳氏?” 第623章 柳氏的遭遇 那温煦身子僵了一下,抬头看向陆雪微,那眼里稍稍有些清明了,“一个女鬼……不知……” “她告诉本宫,她姓柳,乃是被你们几个活活烧死的。”陆雪微沉声道。 “不不,不是我的主意!”温煦抱着头惨叫,“是他们的主意,我只是……我只是没有阻止!” 陆雪微冷哼一声,“可柳氏说你没有说实话。” 温煦瞪大眼睛,看着那虚空的地方,脸上露出困惑,继而忙抱住头,道:“我说的是实话,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陆雪微暗下思量,这温煦此刻脑子可能是清亮的,知道她在诱导他说出案情。 “长公主,我儿到底是怎么了?”杨昌伯上前问。 “是啊,长公主,我儿子虽然淘气,可他性子很好,不会害人的。您别把他当犯人审问,还是先给他治病。”杨昌伯夫人道。 这夫妻俩对于她刚才问温煦的话,显然不大高兴。 陆雪微道:“他是中毒了,而且这种毒,本宫都没有见过。本宫问他,只是想了解当时发生了什么,看看能不能找到给他下毒的人。” “中毒?”杨昌伯夫人瞪大眼睛,“谁敢害我儿!” 陆雪微冷嗤,便是杨昌伯夫人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才教养出温煦这样的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受残害的柳氏表达过一丝歉意。 “莫不是那柳氏的家人?”杨昌伯道。 宋玺摇头,“柳氏是个寡妇,娘家和婆家都没有亲人了。” “那……那是不是和柳氏没有关系?” “先前受害那两位的死法和柳氏是一样的,而且他们都参与了杀害柳氏的过程,因此可以判定,这两个案子是有联系的。” “宋大人,你说话可要谨慎,什么参与了杀害柳氏,我不管别人,但我儿定没有参与。他学识好,性子温和,还有好的前途,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宋玺只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儿女自然哪哪都好。 陆雪微给温煦吃了一颗解毒丸,这解毒丸只能暂时压制毒性,不能解毒的。陆雪微让他先休息,然后好好想想,最好能交代案情,只要案子铺展开,才有可能抓到给他们下毒的人。 见儿子暂时没事了,杨昌伯夫妇松了一口气。 杨昌伯送陆雪微和宋玺往府门外走,走到前门的时候,见一个穿素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走了来。这年轻人长得姿容俊美,衣着朴素更透着斯文儒雅。 看到他们,这年轻人上前行礼。 “温伯伯。”年轻人跟杨昌伯行了礼,虽不知陆雪微他们的身份,也同样恭敬的行了礼,而后站直身子,不卑不亢的样子。 “子渊来了,快去后院看看煦儿。” “是。” 那年轻人辞礼,然后才往后面走。 “这年轻人是?”宋玺问。 “哦,我儿的同窗,在国子监读书。他是庆阳公的重孙,不过家道没落,但这孩子文采极好,也很上进。”杨昌伯道。 坐到马车上,陆雪微没太注意那年轻人,倒是宋玺说了起来。 “当年跟随先祖打下北魏江山的有两虎将,其中一位便是庆国公。当时庆国公府荣盛一时,深得皇家器重,只是后来庆国公卷进贪污案中,被褫夺了爵位,之后一代更不如一代,便成了这样子。” 陆雪微点头,她听过先祖那时候的事,还有一虎将被封了镇国王,也没有荣耀多少年,在先祖那一朝,镇国王一家被流放了。 后来便有传言,说是先祖怕他们功高盖主,这才一个一个都铲除了。 “这话,我也就跟公主您说。据闻,当年三人一起打到了上京,一起决议建立北魏。三人没有上下之分,也没有尊卑之分,也不知怎么商议的,反正将先祖推上了皇位。但有传言,其实镇国王实力更为雄厚,也是他肃清了大陆以北这一片乱局,才得以建立北魏的。先祖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传言,再加上当时两虎将实力雄厚,这才将……” 宋玺笑了笑,这才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两位功臣给定罪了,当然这话,他就不好说了。即使与陆雪微关系好,也不能无所顾忌的说。 陆雪微怔了怔,“我倒没有听说过这些。” “百年的时间,真的传成假的,假的传成真的,这话也多半是不能信的。” 陆雪微默然,她知道两虎将先后被夺爵位,这是史实,有记载的,所以宋玺这些话便不是空穴来风,也许真是这情况。 但毕竟过去这么久了,再往前翻也没甚意思。 那晏子渊去看望温煦,二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在晏子渊要离开的时候,温煦情绪平复了下来。 “我听你的!” 晏子渊微微叹了口气,“不是听我的,而是你必须自救。” “你说得对,我得救自己。害我的约莫是人,但他可比鬼可怕多了。” “嗯,我会帮你的。” 那晏子渊离开后,温煦让下人们叫来他爹,嚷着投案自首。 晚上用饭的时候,宋玺过来了,说温煦交代了杀害柳氏的过程,不过他把罪名都推到了已死的两个人身上。 “哦?”陆雪微看向宋玺,“他怎么突然想通?” 宋玺摇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这三个就是畜生,据温煦交代,他和侍郎公子还有陈小将军吃喝玩闹一起,乃是酒肉朋友。这柳氏是在街上卖包子的,因长得美,被这三人给盯上了。他们几次调戏,那柳氏害怕他们,便不敢上街卖包子了。后来他们找到人家家里,这才知道柳氏是寡妇,可她却怀孕了,于是三人认定这柳氏是水性杨花之人。温煦说那侍郎公子和陈小将军将寡妇推进屋里,二人将她给强辱了,但他没有参与,还在劝阻他们来着。” “哼,放屁!”陆雪微忍不住骂了一句。 说这三人是畜生,那都是侮辱畜生了。 宋玺再往下说的时候,先叹了口气,“这三人隔三差五就去柳氏家里,也不顾她的身子,似乎还找到了趣味儿。如此过了两个月,这柳氏因快要生了,肚子迸裂出很多疤,让三人没了兴趣。在最后一次尽兴后,那柳氏说等她生下孩子就去敲登闻鼓。三人也不是怕,只是不想惹麻烦,于是就生了歹毒的心思。他们讲柳氏绑到床上,然后放了一把火,将她活活烧死了。” 陆雪微一掌拍在桌子上,“他们也配为人!” 第624章 陈堂和方晴 宋玺也是气愤的紧,可眼下这情况,温煦虽然吐露了案情,可把自己给摘干净了。四个当事人,柳氏和另两位加害者都死了,也就是他是唯一证人。 眼下便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说自己没有参与,还曾阻止过。那除非再有新证据,不然他最多一个知情不报,根本不会获罪。 “柳氏的案子和后面这亮起命案是一起的,根据温煦说的,这案子只能继续往下调查。有人为给柳氏报仇而杀了人,这个人会是谁呢。”宋玺看向陆雪微。 “柳氏腹中骨肉的父亲,他有这个嫌疑。” 宋玺点头,“我已经派人下去沿着这个方向调查了。” “柳氏被温煦他们欺辱,可曾报官?” “没有。” 陆雪微皱眉,“她已经那么绝望了,为何不报官?即便官官相护,可只要报官,至少温煦他们也会忌惮一些,莫不她有什么苦衷?” “这一点确实可疑。” 二人正说着话,门房引着客人进来了。 陆雪微抬头见是苏星辰母女,不由吃了一惊,“你不是回山海宫了?” 苏星辰摇头,道:“我……其实是媛媛,她不放心她爹。我们刚出城门不久就返回了,这几日住在客栈中。” 陆雪微知道苏星辰是担心冷颜,不过也没戳破,“还是来王府住,外面不方便。” 苏星辰点头,“这不我们来了。” “我让下人给你们安排住处。” “长公主,其实我还有事跟你商量。”苏星辰忙道,她虽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可闪动的眸子泄露她有些发慌。 “你说。”陆雪微拉着苏星辰在桌子旁坐下,又指着宋玺道,“这位是宋御史。” “宋大人。”苏星辰冲宋玺点了点头。 宋玺忙回礼,“其实我们见过,不过苏姑娘应该不记得了。” “宋大人名动天下,小女子怎么会不记得。” 二人客气了两句,苏星辰便说起了来意:“那日我们回到城内,去了冷颜杀人的那个酒肆。” “哦?” 苏星辰点头,面上微微有些赧色,“他是媛媛的父亲,我是心疼女儿。” 陆雪微笑了笑,“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星辰点头又摇头,“酒肆老板是个妇人,她有喘疾,我为了与她套近乎,帮她行了几针。我们走动了几日,她才跟我透露了一点,说冷颜杀的那个小姑娘,她爹在她时候却过得很快活,好像得了一笔银子,整日吃喝玩乐的。” 陆雪微蹙眉,“还有这事。” 宋玺也蹙眉,“刑部的人也去过那老儿的家里,看他过得挺惨的,倒没发现这个线索。” “我听老板年的话,跟了那老儿两日,见他一入夜就出门,而且去的是花街,这种烧银子的地方。”苏星辰道。 “若真是这样,这案子必定有隐情。”陆雪微转头对宋玺道,“你让刑部的人再去查。” “好,我知道了。” 晏子渊从杨昌伯府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这温煦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他让他跟官府坦白案情,他就真的说了,还当他是好兄弟。却不知,这长公主是什么人,宋玺是什么人,明知他有罪,怎么可能让他逃脱罪行。 温煦坦白了案情,只是把自己扯了出来,同时也让案子往下查,才能查到背后的凶手。 这凶手揪出来了,案子一结,他颜子渊就能把自己完全洗白了。 没错,他也是杀害柳氏的凶手之一。 晏子渊一路走得轻快,来到国子监的时候,正看到学生们下了学往外走。 “子渊,你怎么没有上课?”一穿素色锦袍的学生问。 “我……” “人家学富五车,不用听课也能考取状元,你瞎担心什么。”穿月白云锦锁金线祥云圆领襕衫的男子懒懒散散的走了出来,他打开扇子,玉坐的扇骨,名家提笔的扇面,一副矜傲的样子。 那素袍学生有些尴尬,道:“陈堂,你别总挤兑子渊。” 陈堂撇嘴,“我夸他呢,你哪句听着像挤兑?” 学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冲晏子渊歉意的笑了笑。 晏子渊也不计较,只道:“我有些私事,你们先走,我去给博士赔罪。” “好,你去。” 晏子渊点了一下头,绕过他们二人往里走去。其实他跟博士请过假了,不过还是要再去赔罪,毕竟他能来国子监不容易,还期冀能得祭酒举荐。 “允之,我请你吃席。” 素袍书生叫顾允之,闻言笑道:“还是我请你,你有钱也不能总做东。” “这有什么。”陈堂不在意道。 顾允之还是坚决他请,他父亲是七品小吏,自然不如陈堂家有钱,不过请同窗吃一次席也没什么要紧。 陈堂豪爽耿直,他挺喜欢这个朋友的。不过他也太耿直了,看不上晏子渊,总是冷眼白眼的,一点也不怕得罪人。 这晏子渊深得博士们喜欢,而且和温煦也有交情,他都怕晏子渊背后害陈堂。 二人往外走,经过一家书斋的时候,顾允之一拍脑门:“我得去买一些宣纸。” 陈堂看着这书斋的名字,怎么都不舒服:姜太公书斋。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这钓的哪是鱼,分明是他! 顾允之往书斋里走,他本想在外面等着,可方晴出现在门口,还得意冲他挑了一眼。陈堂不服气,挺直腰板走了进去。 真当他不敢进? 反正进门是客,她总不能调戏客、人。 伙计给顾允之介绍那种宣旨适合画画,那种适合写大字,各种宣旨的价格等等。方晴则趴在长木柜上,冲陈堂拍了一下。 “陈公子,我这儿刚进了几块上好的砚台,你不来看看?” “我不缺砚台。”陈堂道。 “那你缺什么?” 陈堂不语,见方晴一双水眸满含笑意的看着他,那眼神里的爱意太外露了。 “你缺什么,我送你什么,可好?” 陈堂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她适可而止。 但方晴不肯,仍旧那么看着他。 陈堂没招儿,只得朝她走了过去,看着桌上几块砚台,他快速的挑了一块,“诺,就这块,多少银子?” “这块可是上好的端砚。” “所以多少银子?” 方晴竖了一根手指头,“公子,你可以还价哦。” 第629章 他报仇了 陈堂也忙看过去,见那白影就杵在阴暗处,一动不动的,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莫不是……鬼……”方晴吓得直往陈堂怀里靠。 陈堂咽了一口口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是不是动了?” “没……没……” “她在看着我们,脸上还带着笑。” 陈堂吓得忙擦了擦眼睛,为何他什么都没看到。 “啊!”方晴突然惊叫一声。 陈堂忙用身子护着她,“别怕!” 感觉怀里的人身子在抖动,陈堂愣了愣,“你在……笑?” 方晴这下忍不住了,哈哈笑出了声。 “方晴!” 方晴指着那白影道:“你是不是读书太多,眼神不好了,那分明是个纸人,哈哈……” 陈堂再去看,确实是个纸人。 “你骗我!” “哎呀,开个玩笑,不过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二人都被绑着手脚,方晴吃力的坐起身,挪到窗子前。窗子糊着纸,从破损的地方往外看,能看到这里是一处农家院子。 天已经黑了,也不知什么时辰,但外面静悄悄的,似乎是座空院子。她回头正想让陈堂想办法,却见他正在蹭墙。 “你后背痒?” “笨啊!” 方晴歪头去看,这才发现他正在利用墙角在割绳子。这屋子是石头做的,墙角有棱。 方晴靠在另一边,道:“那你努力,我就等着你救了。” “他没有杀我们。” “哦。” 陈堂微微叹了口气,“他没有杀我们,但他去送死了。” 方晴皱眉,“你说他去杀温煦了?” 陈堂点头,用下巴杵了那纸人一下,“原先他用纸人装鬼,吓得两人精神错乱,最后放一把火把他们烧死了。他对温煦想故技重施,可官府插手了,杨昌伯府也加强了戒备,第一次没有成功,还暴露了自己。” “他就单枪匹马的去了?” “嗯,他怕自己没有时间,只能冒险了。” 好在没用多久,陈堂隔开了手上的绳子,先解开自己脚上的,再帮方晴解开。 二人下了炕,方晴止不住好奇去看那纸人。 纸人还画着鼻眼,惟妙惟肖的,这若是放在暗处,再加上心里有鬼,确实很容易认错。 二人出了屋,发现这院子果然是废弃的,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他们跑到街上,却见一个老婆婆摸索着朝这边走来。 “子扬,你怎么还不回家?” “子扬,该回家吃饭了!” “你这臭小子,让你瞎眼的娘到处找你!” 老婆婆手里拄着拐棍,一边走一边敲,原来看不到。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本不想打扰老婆婆,可老婆婆却拦住了他们:“请问你们见我儿子了吗?” 陈堂愣了一下,“您儿子长什么样?” “哟,你们不就是村里人,不然知道我家子扬的。我从小就是瞎子,哪知道他长什么样,不过很高很壮就是了。”瞎婆婆道。 陈堂猜想,莫不是那男人的娘亲? “婆婆,天已经很晚了,您先回家,许再等一会儿,您儿子就回去了。”陈堂道。 “这小子,整日不着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今儿还给了我几块碎银子,说要去外地跑船了。他还跑呢,也不安生的在家,娶个媳妇过日子,多好的事。”瞎婆婆一边走一边絮叨着。 陈堂目送瞎婆婆离开,忙叫上方晴,二人朝村子外跑去了。好在他们绑在林子里的马没有被人牵走,骑上马二人急忙回城了。 “我们先去那儿?”方晴问。 陈堂沉了口气,“先去杨昌伯府看看动静。” 若那男人去杀人了,此刻很可能已经动手了。 果然如他所料,等来到杨昌伯府,外面围着很多官差,一看就知道出事了。他看上官厉在外面,忙下马去找他。 “怎么回事?”他问。 上官厉见到他,先愣了一愣,“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有人刺杀温煦是吗?” 上官厉忙点头,“没想到是周子扬。” “周子扬?” “先前刑部错判的一个案子,那家女主人和她婆婆别灭口了,留下一个孩子。那孩子现在养在长公主府,他舅舅就是周子扬,我们都是认得的。”陈堂不是别人,上官厉也就有什么说什么。 “原来他叫周子扬。” 上官厉咦了一声,“你认识?” “算认识,我帮过他一次。” “这样。” “那温煦?” “死了。” 陈堂瞪大眼睛,“他一个人闯入杨昌伯府,就这么简单把人杀了?” 周子扬武功是不错,但也敌不过这么多守卫。 “他扮成守卫,潜入了后院,将温煦给杀了。”上官厉道。 陈堂愣了一愣,“那他人呢?” “长公主在里面,宋玺也在,那杨昌伯和杨昌伯夫人正在闹,非要当下杀了周子扬为儿子报仇。” 陈堂想进去里面看看,上官厉便带他进去了。 来到后院,陈堂见长公主和宋玺立在一旁,而周子扬跪坐在地上,旁边围了很多官差。 杨昌伯夫人大哭着,指着周子扬大骂,幸而被人拦着,不然上去铁定跟他拼命。 那杨昌伯一脸恨意,正在跟长公主说什么。 陆雪微叹了口气,“杨昌伯,本宫已经说了,案子该交由刑部审理定罪,即便这周子扬是死罪,也该刑部执刑,没有你杀人的道理。” “他杀了我儿子!”杨昌伯怒吼一声。 “杨昌伯!”陆雪微皱眉。 杨昌伯普通跪在地上,“老臣愿意以爵位换,只希望长公主能理解臣老来丧子的悲痛,让我手刃凶手。” “这不是交易!” “那长公主便不能念人情?” 陆雪微闭了闭眼睛,这杨昌伯分明在逼她。 “我以为你应该以又有这样的儿子为耻,不想竟还这般理直气壮,倚老卖老,厚颜无耻。”周子扬冷笑道。 “你这个杀人凶手!”杨昌伯指着周子扬,全身都在颤抖。 “我杀了人,我认。温煦该死,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你!” “他杀了一个妇人,那妇人还怀着孩子,马上就要临产了。他们一帮畜生,欺辱她,折磨她,最后还活活将她烧死。你儿子做了这样的事,你却还有脸骂我是凶手,到底谁才是凶手?” 第634章 想不想当皇帝 宋玺站起身,上下打量陈堂,而后道:“不想你竟然是镇国王的孙辈,以前也没听你说过。” “我们陈家如今是商贾之家,不好太牵扯官场的事。” “那你考科举?” “我爹娘知道我考不上,不过是哄骗我去槐安县,让我娶方晴。” “这下好了,科举考不上,媳妇也娶不上了。”方晴抱肩气哼哼道。 陈堂摸摸鼻子,“媳妇也好娶。” “是啊,你陈公子风度翩翩,有好多姑娘上赶着嫁你呢!” “我也没说娶别人。” 方晴嘴角咧了一下,“你娶啊,谁也没拦着你。” 陈堂不说话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陆雪微让陈堂和方晴先下去休息了,而后她将宋玺叫到身边,跟他说了一句话。 “长公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宋玺大惊。 陆雪微笑,“当年镇国王让贤,先祖才登基为帝的,如今慕容家没有后继,让镇国王的重孙即位,倒也说得过去。” “这这……” “实话跟你说了,本宫不能总在北魏,我也想回家和夫君孩子们在一起。”陆雪微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无奈。 宋玺这下不说话了,也确实要考虑实际情况。 如果要挑选一位储君,从朝中大臣家选,难免有纷争,而镇国王的后裔显然是最合适的,谁也不会有野心有私心,况也能服众。再说陈堂的人品没话说,性子也开朗,还有正义感,有成为明君的潜质。 “这事,咱们得跟去内阁相商。”宋玺道。 陆雪微点头,“自然,这事也不是本宫一个人说了算的。” 其实这事在内阁前前后后讨论了一个月,一直到春闱前一个月,还有很多大臣反对。陈堂虽是镇国王的重孙,可除去这层身份,旁人还看不到他身上的可取之处。 “长公主,您让我考上进士?”陈堂觉得今天长公主疯了,“我都没打算进去考,想着混几天就回家。” 陆雪微看着陈堂,沉沉叹了口气,陈堂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他没野心。于仕途上没野心,性子也散漫。 “你打算回家了?”方晴问。 “是啊。” “哦,我还想请你喝喜酒呢。” 陈堂眨眨眼,“我们的喜酒?” “想多了。”方晴挑眉。 陈堂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来,“那你打算嫁给谁?” “我已经求过长公主了,她答应我,帮我从及第的进士中挑一位夫君,保证不必你差。”方晴道。 “你怎么突然……” “我以前是喜欢你,不过在国子监外开书斋,见识过太多文采斐然的学子们,我还是觉得能中进士的学子才更值得托付终身。” “狗屁!” “你才狗呢!” 陈堂被方晴气得不轻,他本来都打算娶她了,她却不干了! 陆雪微咳咳一声,“若你不想考,我们也不逼你,不过陈堂,你是镇国王的重孙,难道你就不想振兴镇国王府?” 怎么不想? 他曾无数次站在破旧的镇国王府门前,幻象自己也能光宗耀祖。 “还有一个月,你不是没有机会。” “长公主,您别劝我了,我就没长一颗上进的心。”说完,陈堂冲陆雪微拱手行礼,然后退出了厅堂。 方晴看着陈堂远走,她撇撇嘴,“他别真不要我了。” 陆雪微笑,“他若真喜欢你,不会这么容易变心的。” “也是。” 方晴走到陆雪微身边,有些不确定道:“长公主,就他这样真能当皇上?” “你不看好他?” “我就希望他能做他想做的事。” “放心,本宫不会逼他的。” 虽然她一直和内阁商议,但若是陈堂执意不愿意接下这重任,她不会强求。 陈堂正在湖边扔石子,一颗扔出去很远。 宋玺背着手走过去,“谁惹你生气了?” 陈堂哼了一声,“方晴想嫁状元郎。” “哦,我听长公主说过,她答应方晴了。不过她嫁她的,你气什么?”宋玺笑道。 “我!”陈堂眉头皱紧,丧气道:“她与我有婚约。” “你说过不作数的。” “那也不能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太儿戏了。”陈堂气呼呼道。 宋玺莞尔一笑,“陈兄,其实不论你想不想娶方晴,你都可以努力一把参加春闱,万一中了进士呢,也好让方晴对你刮目相看,到时她定还想嫁你,而你娶不娶她,不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陈堂挑眉,“为何今日你们都想我参加科举?” “呃……” “有阴谋。” 宋玺笑了笑,“倒也没什么阴谋,若陈兄想知道,那我不妨告诉你。” “你说。” 宋玺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哎,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长公主想让你参加科举,若是中了进士,不止让方晴,也让朝堂中的大臣对你另眼相看。” “然后呢?” 宋玺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做新帝。” “咳咳!什么?” 宋玺忙上前给陈堂拍后背,“陈兄别激动,这事也没什么。” “你们也太太……太任性了?” “这话说得。” “随便抓一个人?” “倒不是,你是镇国王的重孙啊。” “那又如何?” “北魏的江山本就是你家先祖和慕容家先祖打下来的,如今慕容家后继无人,那只能找你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种树得果。” 陈堂忙摆手,“你们一定在开玩笑。” “宋某还没这个胆子拿皇位开玩笑。”宋玺收敛了神色,道:“如今北魏靠长公主支撑,可她到底是女子,有夫君有孩子们,她现在是有家难回,因为皇上昏迷不醒,而北魏没有储君。陈兄,若你有一展抱负之心,不妨考虑一下。” 陈堂皱紧眉头,“若我没有考中进士呢?” “陈兄,问题不在于你能不能考中,而在于你想不想统治这北魏的江山。若你想,我们这些臣子将是你最坚实的支撑。”宋玺严肃道。 陈堂微微愣了一下,这个事太突然了,他们都没有给他一点缓和的机会。 在他困顿之时,宋玺走了,方晴走到他身边。 “如若你无心仕途,不会来胜都,不会进国子监,对?”方晴道。 陈堂转头看向她,哼笑一声:“你故意诓我。” 方晴撇嘴,“你别想美事了,便你是乞丐,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陈堂神色一下子放松了,不过想到宋玺的话,他又皱起了眉头,“我能做好皇帝?” “当然。”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方晴抱住陈堂胳膊,头倚着他肩头,“只要你想就可以。” 第635章 一家团聚 陈堂决定参加春闱,陆雪微倒也不意外。 只是陈堂不仅参加了春闱,而且还中了榜眼,确实是让她没有想到。 “我说过我也有认认真真读书,你们不信的。”陈堂摊手道。 陆雪微摇头失笑,大概是刚见他的时候,见他手拿《尚书》,而封皮之下却是话本,从那个时候她对他的认识就有偏颇了。 他考中了榜眼,陆雪微再和大臣们商议,同意的人也就多了。 接着皇上崩天,陆雪微也将陈堂推上了皇位,同时方晴入主后宫。 三个月后,陆雪微离开胜都。 “抱歉,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陆雪微对前来送行的宋玺他们说道。 在北魏一年半,她很想很想回家。 如今终于卸下了重担,几乎是扔烫手山芋一般把它扔开了。这样说,很抱歉,但确实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长公主保重,我们定还有再见之日。”宋玺拱手行礼道。 “一定。”陆雪微点头。 上官厉和魏振恭也上前告别,无需再多言,他们都理解彼此。 在这个暮春之时,陆雪微离开了胜都。一个月后,她到达山海宫。 苏迟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而他并不打算离开这里。 “阿微,我的心从未如此平静过,我想我属于这里。”苏迟道。 陆雪微点头,“那就留下,也许多年后,我和阿继也会来这里,到时我们三个已是白发苍苍,还能在云海之间下棋。” “好,我等你们。”苏迟笑道。 陆雪微带着星儿和严家姐弟走了,星儿这一年多来学了很多本事,各自长高了,身体也硬朗了,她也该带他回去学习如何做储君了。 又一个月,他们终于回到了盛京。 顾承继亲自在城门迎接,夫妻二人终于再见。 入夜,皇后的寝宫内,层层帷幔后,顾承继将陆雪微揽到怀里,一点一点亲吻着。 “当年你在沙漠中出现,那是我在穿越茫茫大沙漠后,看到的希望。而不曾想,你自此在我的生命中扎根,占据了全部。” 陆雪微想到当年的自己,那时也是迫不得已,“当年……哎,你记得当年的事?” 顾承继笑了笑,“记起来了。” 陆雪微忙翻身面对顾承继,“可你被我师父换了记忆,怎么会……” 顾承继摇头,“我也想了很多,可能是你师父给我换这段记忆有期限,可能是我原本的记忆太强烈,也可能是……” “什么?” “我太思念你,所以只能从以往的记忆力去挖掘,然后越挖掘越深,最后就记起来了。” 陆雪微眼睛一红,扑到了顾承继怀里,“当我得知师父被法无杀了我,我……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他还是他,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还好,还好他想起来了! 顾承继抱紧陆雪微,“也谢谢你回来了。” 陆雪微笑,他们经历了太多,还好相互守护,一路走了过来。 翌日,陆雪微是被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的。她醒来的时候,顾承继已经去上朝了。 “你是菀菀?” “跟小时候不像了。” “笨啊,她现在也好小。” 陆雪微一听菀菀,忙起身披上衣服出去。昨日她回京,急着想见女儿,结果顾承继说她爹带着菀菀去雁归城了。 不过得知她回京,他已经给岳丈去信了。 从里屋出来,陆雪微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站在厅堂当间,而星儿和严家姐弟将她围了起来,正瞅着她看。 小女娃已经三岁多了,瞅了一眼哥哥,一巴掌拍了过去,又瞅着严知安,同样一巴掌,最后冲严知欢一乐。 严知欢一下子喜欢的不得了,忙把她抱了起来。 “菀菀,我是知欢姐姐。” “姐姐。”菀菀喊了一句。 “我带你去找娘娘。” 严知欢抱着菀菀转身,看到陆雪微就在内殿门口,便抱着过去了,“娘娘,菀菀长大了好多。” 陆雪微看着女儿,同样激动的不行。 她小心的从严知欢怀里抱过来,柔声问:“菀菀,还记得娘吗?” 菀菀打量着陆雪微,打量了许久,而后凑过去,一口亲在了陆雪微脸上,“娘!” 陆雪微一颗心都要化了,抱着女儿又亲又哄的。 “菀菀,你还记得娘的样子?” 菀菀摇头,然后拉着陆雪微去了东边的偏殿,那是顾承继用来做书房的。打开书房的门,那屋里竟挂着十多副画,画里画的都是陆雪微。 “爹爹说这就是娘,让菀菀不要忘了。” 陆雪微眼睛一红,抱起菀菀又亲了亲,“娘以后再也不离开你。” 星儿也凑上前,想要亲菀菀一口,却比她推开了,不过他还是亲着妹妹香香的小手了,“哥哥以后也不离开你了。” 星儿正感动,突然想起一事来,“咦,为何爹没有画我的画像给菀菀看,这样她就能记得我这个哥哥了。” 陆雪微干咳一声,“你还未长成,样子一直在变,你爹定知道你又变帅了,即使画了,你妹妹再见你也认不出来。” 星儿想了想,点头道:“我确实帅气了很多。” 严知欢捂嘴笑,“大变样呢!” 星儿瞅着严知欢,稍稍有些害羞,“那你说我可是变帅了?” 星儿问的这么直白,严知欢不由红了脸,嗔怪了一句:“变傻了。” 陆雪微看着这两孩子,心想她的愿望可能能实现。 陆雪微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望了陆大将军,晚上邀他一起来宫里用晚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 “皇上,南晋在你的治理下内外安定,国富民强,而且会越来越好的。你和阿微,你们两走到今日不容易,以后也要和和美美。”陆大将军喝了一点酒,掏出一肚子真心话。 顾承继忙举杯跟岳丈碰了一下,“小婿谨遵岳丈教诲,绝不敢辜负阿微。” “不不,你是皇上,说什么敢不敢。” 顾承继忙摆手,“不不,小婿也确实不敢。” 二人一对视,皆是了然,然后大笑起来。 陆雪微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的,“你们笑什么?” “想你这么凶悍,爹应该嘱咐皇上保护好自己才是。”陆大将军笑道。 顾承继也道:“为夫身体虚弱,娘子请高抬贵手。” 陆雪微瞪了他二人一眼一人,随后也笑了。她就是用毒的手段泼辣了一些,人其实很讲理的,当然若惹怒了她,其实也就没什么道理好讲了。 顾承继一手揽住陆雪微,看着她温柔一笑,“朕这位皇后可是医毒无双,谁人敢惹,朕都不敢。” 第636章 番外独宠书生1 大荣,兵部侍郎府后院。 明玉看着镜中的自己,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她居然重生了,应该算是借尸还魂! 这里不是南晋,而是大荣,一个不存在于历史的朝代。她是侍郎府的二姑娘,一个没有娘,爹又不疼的庶女。 想她堂堂南晋公主,金尊玉贵的,如今却成了卑贱的庶女! 再环顾这屋里,摆设没有,家具破旧,也就占了两个字:干净! 而且根据她的记忆,这还是她自己打扫的。 因为家里重视,性子又太软,连丫鬟们都瞧不起她,甚至欺负她,让她自己打扫房间。 门,咯吱一声响。 一个穿紫色春衣,梳着双丫髻的婢女走了进来,看到她还在妆奁前,不高兴道:“二姑娘,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给老夫人请安,若是迟了,老夫人怪罪下来,这是怨你还是怨我们?” 明玉收回视线,眉头微微皱紧。 “打死放不出一个屁来,以前就是闷葫芦,从角楼上摔下来,昏迷了几日醒来,整个人就跟傻子似的。” 这丫鬟就在门口跟另一个丫鬟说她,竟一点也不避讳。 好刁酸的丫鬟,看她怎么整治她! 明玉换上一身水绿的春衫,不想竟然有些短了。再去衣箱找,统共也就两身春衣,另一身也是短的。而且看两身的成色,已经旧的脱色了。 堂堂侍郎府,就这样苛待庶女? 明玉从屋里出来,彩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二姑娘个子长太快了,大姑娘剩的衣服,你刚穿上就是短的,这怨谁呢!” 说着,她捂嘴笑了起来。 明玉了然,原来是大姑娘剩的。 大姑娘顾明慧,正是夫人江氏所生,比她大一岁。 虽大一岁,但两个人个子差不多高,所以她穿短的衣服,她也根本没法穿。 顾明玉没说什么,带着另一个丫鬟往东院走。 这丫鬟叫灵儿,总是低着头,话不多,但做事还算尽心,只是她被彩衣打发在外面伺候,因此也照顾不到她。 “灵儿,姑娘问你一句话。” 灵儿不解,抬头看向顾明玉。姑娘很少跟她说话,大概两人都是话不多的,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的月例呢?” “啊?” “你们都有月钱,我做为姑娘,也应该有?” 灵儿抿了抿嘴,好一会儿才道:“这得问彩衣姐姐。” 顾明玉了然,“她拿了。” “……” 顾明玉沉了口气,怎么说她也是府里的姑娘,一个丫鬟还没这么大胆,想来是有人授意她这么做的。而她都过得这么惨了,竟也没人管,可见这位二姑娘在家里多不受重视。 东院是侍郎府老夫人住的院子,明玉走到院门口,不想和顾明慧撞上了。 顾明慧穿着一身绯色百蝶戏花锁金银丝祥云纹的织锦春衣,打量着她的衣服,讥笑一声:“二妹,这衣服莫不被你吃了一截?” 顾明玉真没拿顾明慧当回事儿,因此都懒得跟她比划嘴上功夫,只轻瞄了她一眼,便先一步进去了。 “好你个没规矩的,见到姐姐,竟然连声好都不问!” 那顾明慧说着就上手了,顾明玉稍稍躲了一下。 顾明慧一把抓到了她的袖子,而顾明玉也趁势一扯,只听撕拉一声,那袖子竟然断开了。好在里面穿着中衣,不然可真要命。 然顾明玉只是看了一眼,似乎也不气,仍旧进了厅堂。 那老夫人一身青褐百寿直襟长衣,端坐在上位,头发花白,一脸沉色。而侍郎夫人坐在一侧,眼睛红红的,可嘴角却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二人同时宠爱顾明玉看过去,见她这样子,皆愣了一愣。 顾明玉坦然上前,向二位行了礼。 这时顾明慧叫嚷着也进来了,竟还要拉扯顾明玉。 “明慧!”白氏喝了她一声,“还不向你祖母行礼问安。” 顾明慧气得跺了跺脚,也不行礼,而是扑到老夫人怀里,气呼呼的指着顾明玉,“祖母,二妹欺负我。” 老夫人本来心情就不好,这顾明慧也不挑时候,还给她添堵。 “她怎么欺负你了?” “她不与我问好。” “所以你就撕了她的衣服?” “我……” 老夫人沉下一口气,“我顾家的女儿,现在还要重新学学规矩吗?” 顾明慧不知祖母为何今日不偏着她了,委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祖母……” “明慧,不得胡闹,先给你祖母请安。” 白氏忙把女儿拉到下面,同时瞪了顾明玉一眼,而后哄着明慧给老夫人请了安。 明慧恭恭敬敬请了安,然后委屈的看着老夫人。 到底是疼在心坎上的,老夫人发了一股子火,眼下心情也好了一下。 “行了,祖母说你两句,你还委屈上了,坐这里来。”老夫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 明慧嘴角一咧,乐颠颠的坐了过去,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我就知道祖母疼我。” 虽然重生不到一个月,但顾明玉对于这一幕太习以为常了。 她在这个家存在感极低,甚至于她们若当她不存在,她日子还好过一些。 老夫人抬头看了顾明玉一眼,又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不悦道:“你是故意穿这样来扎老身的眼呢?你就跟你娘一样,长了一张丧门星的脸,满心都是算计,当初就应该把你送走,也省的碍眼!” 顾明玉不说话,也不用着说,她穿这样,她们心里都门清。 “祖母,我的月钱呢?”顾明玉直接问。 白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明玉在问什么,忙喝了一句:“你跟老夫人提什么月钱,你还嫌少了,我们都是……” “我从未见过一文月钱。”顾明玉看向白氏,“何来少不少的说法?” 老夫人皱了一下眉,再看白氏的反应,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要月钱何用,侍郎府是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穿?” 顾明玉举着自己的袖子,让老夫人看看它有多短。 这叫不缺吃不缺穿? 老夫人被臊的脸红了一下,平日里定要随便揪个由头训骂顾明玉一顿,可今日有事与她说,倒不好闹得太僵。 “你回头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她院里的丫鬟贪了。” 白氏暗暗瞪了顾明玉一眼,冲老夫人道:“是,我回头问问。” “月钱,你们以后想给,那就直接给我,若不想给,就请直说。与我说这些谎话,你们不嫌累,我听着还烦。” 第637章 番外独宠书生2 “你!”白氏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向来胆小懦弱的人竟然会说这种话。 老夫人也吃了一惊,见白氏要发作,还是瞪了她一眼。 “行了,以后的月钱,你让人送到她手里。还有明日找裁缝来给她做两身春衣,这样子成何体统。” 白氏忍下一口气,道:“是。” 一个通房所生的贱种,竟然也敢跟她叫板! 往后有她的好日子,且等着就是! “明玉,你也坐,祖母跟你商量一件事。” 老夫人突然换了语气,顾明玉确实有些拿不准,冷着脸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你们小时候,咱们家和江南韩家订过一门亲事。”老夫人说着瞄了顾明玉一眼,接着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成想他家还当回事儿,这次竟然让儿子来提亲了。” “那韩家已经落魄,韩子俊竟还有脸来!”顾明慧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明慧!”老夫人示意顾明慧闭嘴,“不关你的事,闭紧嘴巴。” “韩……韩子俊?”顾明玉整个人傻了一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韩家……” “我问你他是不是叫韩子俊?”顾明玉猛地站起身,冲老夫人喝了一句。 “放肆!”老夫人一拍桌子,今儿这丫头哪来的胆子,竟然连她都敢顶撞。 顾明玉眼睛赤红,全身绷紧,“我只问一句,他叫韩子俊?” “是啊,难道你认识?”顾明慧答了一句。 顾明玉脑子轰的一下,想问这个人在哪儿,想立刻见到他,想知道他是不是也重生了。可她身体却不听使唤,张不开嘴,也动不了。 她知道自己太急了,努力深呼两口气,才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她试着动了一下,然后又坐了回去。 “你难道真认识……” “不认识。”顾明玉尽量沉静的答道。 老夫人再打量顾明玉,见她又恢复了先前冷淡的样子,心里虽然有疑惑,但还是继续往下说道:“你爹的意思是让你们姐妹俩中一个嫁给韩子俊,不过你大姐已经在和别家议亲了,所以我们的意思是让你嫁给韩子俊。” 这个韩子俊真的是她的韩子俊吗? 不一定! 想到这里,顾明玉没有再说话。 “这韩子俊虽然家道中落,可他为人上进,这次进京一则为议亲,二则是为考科举。你是庶出,太高的门第不合适,嫁给这韩子俊,也算不屈你。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也知道他一向疼你。”老夫人婉转说道。 顾明玉仍旧不语,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位侍郎大人是整个侍郎府对她最好的人。这个好,也仅限于偶尔的嘘寒问暖。 原主的性子太软弱了,又是个闷葫芦,而顾侍郎到底是男人家,不太管后宅的事,因此父女俩其实挺生分的。 原主的娘是侍郎的通房,自小就在身边服侍的,等侍郎娶了正室,通房才生下原主。而在原主六岁的时候,通房因通奸下人,最后上吊自杀了。 老夫人因这事,牵连着也不喜欢原主。 “姐姐什么时候议亲的?”顾明玉抬头问。 老夫人皱了一下眉,“怎么,你还怀疑老身骗你?” 顾明玉嘴角扯了一下,“我猜应该是姐姐和这位韩公子有婚约?” 老夫人不说话,显然顾明玉猜对了。 顾明玉站起身,淡淡道:“这事太大了,容我想想。” 白氏冷哼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与你说,也不过是知会你一声。你只管去准备嫁衣,到了日子出嫁就是!” “你们嫌人家家贫,害怕顾明慧嫁过去吃苦,便要我替嫁。替嫁就替嫁,就还这般理直气壮,不讲人情,谁给你们的脸?” 她是顾明玉,不是侍郎府的可怜庶女,而是堂堂的长公主。 当然,虎落平阳。 但这脾气,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 这白氏被气得直翻白眼,顾明玉冷冷睨了厅堂里的人一圈,然后转身往外走。 一直走出东院,顾明玉才猛地长出一口气。 “灵儿!” 灵儿打了个激灵,忙上前问:“二姑娘,怎么了?” “咱们府上来客人了?” “哦。” “哦什么哦,说清楚!” 灵儿还没见过二姑娘发脾气,因此着实被吓了一跳,忙道:“前日确实来了客人,我听其他丫鬟说,像是来提亲的,如今住在清月轩。” 灵儿话音刚落,便见自家姑娘一阵风的不见人影了。 顾明玉来到清月轩院门口,明明一步就跨过去了。可她却不敢跨这一步。 是不是他? 上一世,二人心意相通,却因为她得了不治之症,只在一起四个月。 那时,她就常向老天祈祷,若是他们还有一世就好了。 这一世,换她宠着他,好好在一起,长长久久的。 而她竟然真的重生了,可她不敢想象,韩子俊是不是也会来到这个世界。不敢想,怕想多了,自己会疯魔。 这一步跨过去,若不是他,她要怎么办? “这位姑娘,你挡着在下的路了。” 这一声…… 顾明玉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然后慢慢转身看过去。 他就站在那儿,穿着一身素袍,芝兰玉树一般,仍旧是那张绝美的脸,带着淡淡的冷。那狭长的眸子里全然是陌生,甚至还带着敌意。 你不认识我了吗? 韩子俊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知为何她竟然哭了。 “抱歉。”韩子俊冲顾明玉点了一下头,然后绕过她走进院中。 顾明玉就站在那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口。 良久良久,她突然笑了一声。 他是韩子俊! 即便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依旧是她的韩子俊。 这是老天爷厚待她。 韩子俊站在窗子前,看着站在院门口又哭又笑的女子,心中蓦的升起一股酸涩来,没来由的,不明所以。 他转身坐回书桌前,这次来京,一则是为进国子监求学,二则是受母命来顾家提亲。他本以为顾侍郎会找缘由退亲,他也觉得无所谓,可顾侍郎却没有,还很看重这门亲事,并且留他住在府上。 这反倒让他不知如何开口退亲了。 原侍郎府里人都如顾侍郎一般重诺,没有嫌贫爱富之心,直到去给老夫人请安,她话里话外满是讥讽,只差说他厚颜无耻了。 第638章 番外独宠书生3 顾明玉从清月轩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心虽然还不平静,可理智已经回来了。 韩子俊没有前世的记忆,在他眼里,自己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可老天还是怜惜她的,终究他送到了自己面前。 所以这一次,她会抓紧他。 回到院里,彩衣冲上来,一脸怒气,对顾明玉喊道:“二姑娘,你若奴婢不满意,当面说就是了,居然跑到老夫人跟前告状。你一个庶女,奴婢可是府上的一等丫鬟,对你已经够客气了……” 啪的一声! 那彩衣话还没说完,被顾明玉一巴掌甩到了脸上。 彩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明玉。 “你一口一个‘奴婢’,可真把自己当了奴婢?” “二姑娘……”彩衣吃惊过后,心思一转,眼泪就掉了出来,委屈哭道:“二姑娘,您怎么能无缘由的打人,我们是奴才,可奴才也是人,别的主子断不会像您这这样随意殴打下人的。” 她这一哭,惹得从院门前过的丫鬟小厮们都围了过来。下人们也会同气连枝,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彩衣这一哭,明显是想引起公愤。 “这就叫打?” 顾明玉嘴角扯了一下,一把抓住彩衣的肩膀,同时另一巴掌甩了上去。接着啪啪啪的连续扇了好几巴掌,打得彩衣两颊立时就肿了。 “对主人忠心耿耿的好奴才,主人自然会善待,但像你这样的恶奴,还敢往主子头上爬,便该发卖青、楼!” 彩衣被顾明玉阴沉的脸色吓到了,可随即想到她只是个庶女,夫人不会听她的把自己卖了,于是又挺直了腰板。 “二姑娘,这府上发卖奴才,还轮不到您发话。” “你想试试?”顾明玉眯眼。 “奴婢……” 彩衣咬住下唇,刚夫人那边的嬷嬷过来教训了她一顿,只说二姑娘在老夫人跟前告状了,倒也没说其他的。 可既然夫人身边的嬷嬷来了,便说明这位二姑娘在老夫人和夫人跟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她若执意要发卖自己,没准儿还真能成事。 “二姑娘,奴婢错了还不行,求您高抬贵手。”彩衣低头道。 顾明玉冷哼一声,“你来本姑娘这院多久了?” 彩衣算了一下,道:“三年。” “三年,三十六个月,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再加上其他贴己,怎么也有一百两了。” “奴婢……奴婢不懂二姑娘的意思。” “这些银子,本姑娘没见着一文,便是你给私吞了。若不想被发卖,就把这银子给吐出来。当然,你若孝敬谁了,也让她拿出来,不然此是没完!”顾明玉道。 “这这……” “本姑娘只给你一天的时间,若拿不出银子,本姑娘就到我爹跟前说道说道去。”说完这句,顾明玉大步往屋里走去。 她现在身无分文,必须筹集银子,然后想办法赚钱,这样才能养韩子俊。 谁让他这一世不是权倾天下的督公,而是一个穷书生呢! 这彩衣肯定拿不出来,但她会把这话带到侍郎夫人跟前,她应该不想此事闹到侍郎那,落得刻薄庶女的名声,况现在婆媳俩还指望她给顾明慧替嫁呢。 果然,天还没黑,彩衣拿着一百两的银票回来了。 看她走路不利落的样子,在侍郎夫人那儿应该受了罚。 恶人自有恶人收拾,这叫活该! 顾明玉接过银票,又道:“你去别的院里伺候,本姑娘用不起你。” 彩衣噗通跪下,哭求道:“二姑娘,奴婢错了,您怎么罚,奴婢都认。求您给奴婢一条生路,夫人说了,若姑娘把奴婢赶出去,就把奴婢发卖了。” “那是你们的事,与本姑娘无关。” “奴婢……” “滚!” 那彩衣这一下是真怕了,头磕的咣咣直响,最后竟把自己磕晕了过去。饶如此,顾明玉也没留下她,让奴才给送到外院管事那儿了。 灵儿站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 “怎么,可怜她?觉得本姑娘无情?”顾明玉挑眉。 灵儿忙摇头,她最笨,半天才说了一句:“姑娘以前……太笨。” 顾明玉扑哧笑了,这笨丫头竟然说她笨! 也是,原主以前确实太笨太蠢也太软弱了。 第二天午后,侍郎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估计是侍郎夫人在他跟前告状了。 “你不想要彩衣伺候,把她遣到别院就是,为何把人逼成那样,险些闹出人命。你是主子没有错,可奴才们也是人,谁教的你这般恶毒?” 顾明玉笑了一声,“谁教我的,我也想问问。” 顾侍郎愣了一愣,察觉刚才失言了,可到底还是生气,“你母亲说你目无尊长,我原还不信,因为你之前性子很好,如今倒是信了。” “我之前性子好,不敢说谁的不是,于是人人都能欺负我。吃不好,穿不暖,被克扣月钱,甚至还不如丫鬟过得好。” “你……” 顾明玉举起自己的胳膊,让顾侍郎看短了一截衣服,冷笑道:“爹,您偶尔也来看我一回,眼瞎了不成,看不到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顾侍郎脸沉了下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只是正室脾气暴躁,母亲又不喜这丫头,他也本着内宅和乐的想法,没有多加约束。如今想想,确实有些亏待这丫头。 “可那丫鬟……” “她是怎么对我的,您不如了解清楚了,再来质问我该不该打她。” 顾侍郎长叹一口气,“今日爹来是和你商谈韩家的亲事。” “怎么,顾明慧嫌人家家贫,抵死不嫁?” 顾侍郎:“……” “如今倒想起来了,家里还有一个女儿?” “……” “也是,一个庶女,娘死了,没有人给撑腰,自然任你们搓圆搓扁。” 顾侍郎看着二女儿,被她这话噎的,也是惊得,他这二女儿性子怯懦,总是低着头不敢说话,什么时候性子这么张扬了,而且说话带刺的。 “非是如此。” “哦?”顾明玉笑了一声,“那我要看看您怎么说出一朵花来。” 顾侍郎默了一下道:“韩子俊虽眼下落魄,可他人品端正,学识渊博,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你大姐确实不想嫁,她有你祖母和母亲护着,爹拿她也没办法。不过爹可以退了这门亲事,便让外人说我嫌贫爱富,背信弃义也没什么。爹不退,那是因为实在喜欢这孩子,希望他做自己的女婿。” 顾明玉抿抿嘴,心里还多了几分得意,韩子俊自然好,那可是她的人。 “当然,若你不同意,爹也不逼你。” 顾明玉咳咳一声,“我没说不同意。” “明玉。”顾侍郎面上一喜。 “不过您的给我准备丰厚的嫁妆,韩家什么情况,您是知道的,我得指望这些嫁妆过日子。”顾明玉道。 “自然要的。” 顾明玉点头,”行了,我嫁。” 顾侍郎眨眨眼,原以为二女儿这次要反抗了,居然就这么简单同意了。 第639章 番外独宠书生4 翌日一早,她去东院给老夫人请安。 侍郎夫人也在,二人瞅着她,皆是一副思量之色。显然想着怎么开口,让她答应嫁给韩子俊。 虽说亲事不用过问她,可若亲事闹成凶事,到底不好看。 况这丫头,这两日脾气突然大了很多。 侍郎夫人微微一笑,“我让彩衣到你屋里伺候,本想她是府上的大丫鬟,周到细致,不想她竟然敢贪你的月钱,我已经把她发卖出去了。” 顾明玉叹了一声,“她也是侍郎府的丫鬟,竟这般上不得台面,这点银子也贪,怪不害臊的。” 侍郎夫人笑容一敛,谁上不得台面?谁不害臊? 这话分明是骂她的! “行了,此事就过去了。我们昨日与你说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问。 “哪件事?”顾明玉明知故问。 老夫人沉了口气,“自然是你与韩子俊的亲事。” “夫人不是说,不用问我的意见。”顾明玉眨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问。 侍郎夫人被呛了一口,暗暗发狠,道:“那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我昨日见到这韩公子了,姿容俊秀又儒雅端方,实乃良婿之选。” “既然你满意,那……” “那为何大姐不嫁?” 侍郎夫人咬牙,这死丫头耍她呢! 顾明玉嗤笑一声,“昨天父亲问我,我不想他为难,便说只要有丰厚的嫁妆,我便嫁了。” 说着,她扫了老夫人和侍郎夫人一眼。 果然听到丰厚的嫁妆,二人神色都紧绷起来。 这侍郎的俸禄并不多,而且这顾侍郎性子耿直,不善交际,平常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因此侍郎府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倒也不至于拿不出嫁妆,只是得给顾明慧留着。 昨天虽然顾侍郎答应她了,可他到底是男人家,只会把这事交代给侍郎夫人,顶多想起来的时候问一句,侍郎府人想搪塞他很容易。 侍郎夫人默了一下,笑道:“自然要准备好嫁妆,你看十抬如何?” 嫁妆箱子里可以装金银珠宝,也可以装破布烂衣,小丫头还玩不过她! 顾明玉啧啧一声,“我爹俸禄也不多,还要供养这一大家子,十抬太多了。” 侍郎夫人欣慰道:“还是明玉懂事。” “箱子装空的就行。” “啊?” “直接给我银票,我也不要多的,五千两就行。” 侍郎夫人瞪大眼睛,箱子里能作假,这银票怎么作假? 这死丫头竟然这么机灵! 顾明玉看向老夫人,道:“祖母,孙女要的不多?” 老夫人冷着脸,按着侍郎府的门第,这点确实不多。可谁家不是看着光鲜,这五千两于她们来说,不至于拿不出来,但到底割肉疼了。 “不过爹也说了,若大姐和我都不愿意,那就退亲好了,他不怕外面的人骂他背信弃义,也不怕丢人。”顾明玉道。 老夫人爱面子,听了这话,果然不乐意了。 “胡闹,万万不可!他是朝廷的官员,一旦名声受损,必定连累仕途。既然你要五千两,祖母也心疼你,便答应你了。” 顾明玉站起身,一笑道:“那行,等定好日子,祖母就给了我。” 说完,顾明玉走了出去,留下老夫人和侍郎夫人捂着心口发疼。 走到园子里,灵儿提醒了她一句,她这才看到韩子俊和顾明慧竟然在不远处的廊子下不知在说什么。 她让灵儿等着,然后偷摸朝那边靠了过去。 “韩子俊,你也有脸上门提亲,也不看看自己的穷酸样。家事揭不开锅了,来我们家打秋风,你要明说施舍你一口吃得也行。吃饱喝足了,赶紧滚!”顾明慧冲韩子俊嚷道。 这话说得极为难听,可韩子俊脸上仍是清冷之色。 “我不会嫁给你,你也别妄想了。我爹已经决定将顾明玉嫁给你,她是贱婢所生,倒是与你相配,男卑女贱。” 顾明玉一听这话还能忍,况她本来也没打算忍,正要冲上去教训顾明慧一顿,不想顾侍郎捷足先登了。 “闭嘴!”顾侍郎大步从廊子另一边走了过来,走到顾明慧身前,怒喝一声:“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这般恶毒,还不快给子俊道歉!” 顾明慧也没想到被顾侍郎听到了,可她一向骄横,也不惧顾侍郎,还委屈的跺了跺脚,然后转身就跑了。 “你给我回来!”顾侍郎冲顾明慧喊了一声。 然,没人理她。 顾侍郎干咳一声,面上有些不好看,“子俊,她还小,说话不经心的,你别放在心上。” 韩子俊仍旧神色淡淡,道:“大姑娘说您想讲二姑娘嫁给在下?” 顾侍郎忙点头,“是啊,我这二女儿性子极好,不似这老大被祖母和母亲宠得无法无天。我想着还是将明玉嫁给贤侄,你们性情相投,日后定会恩恩爱爱的。” 顾侍郎笑呵呵说着,却没看到韩子俊眸子已经冷了。 “还请顾侍郎与在下商议退亲。” “啊,这……” “在下不会娶顾二姑娘的。” 顾侍郎愣了一愣,“贤侄,你没见过我家明玉,她长得好,性子更好,你是不是……” “见过了。” “所以?” “所以还请顾侍郎收回这份心意。” 这一下不止顾侍郎,顾明玉也傻了。她想着以后和韩子俊如何如何过日子,兴奋的昨晚都没睡好,怎么都没想到人家不肯娶她。 这混蛋竟然不娶她! 等顾明玉回过神儿来,见韩子俊已经转身走了。 她气得追了上去,将他拦在一棵海棠树下。 “韩子俊,你说清楚,我哪里配不上你了?” 韩子俊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顾二姑娘是听到他和顾侍郎刚才的话了。 “你我本无婚约,便没有娶不娶一说,更不涉及配不配得上。” “你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顾明玉气得眼都红了。 韩子俊蹙眉,“你误会了。” “我已经答应我爹嫁你了。” 韩子俊:“……” 顾明玉有些委屈道:“你若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要不是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她早一巴掌呼上去了。 韩子俊,你知不知道我们能再见有多不容易? “我以为……你不是自愿的。” “是是是。”顾明玉忙道。 “呃,我家很穷,而顾侍郎对我寄以厚望,但我不一定能考中,所以……” 顾明玉心思一转道:“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家里的庶女,娘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去了,爹也不疼,以后肯定嫁不好,多半给人当妾了。你就娶我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我不怕吃苦,我还会赚钱,我来养你,只要你肯娶我,我怎么都行。” 韩子俊愣住,他没想到这顾二姑娘就这般迫切的想嫁他。 他以为她是被逼无奈,以为也如顾明慧一般嫌恶他。 顾明玉抿了抿嘴,小声道:“而且,第一眼看到公子,我就……我就喜欢你了。” “二姑娘……” “反正,我话放到这里了,你必须答应。” 说完,不给韩子俊拒绝的机会,顾明玉忙跑走了。 第640章 独宠书生5 晚上顾侍郎来了,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发愁,反正很纠结。 “明玉,要不你和韩公子的亲事就算了?” 顾明玉叹了口气,“您不是说他前途无量?” 顾侍郎干咳一声,他总不好说人家不肯娶他家女儿。 这话说出去,肯定会伤了明玉的面子。他这个当父亲的,这些年也没怎么管过她,也就这门亲事,他觉得不会亏待女儿,没想到还成不了。 “爹,咱们有婚约,咱们怕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 “您没听过有榜下抓婿的,他这现成的在我们家,若放走的话,铁定被别人家盯上了。”顾明玉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顾侍郎见女儿这样,不由笑了一声,“你是觉得韩公子不错?” 顾明玉直言道:“我是喜欢他了。” 顾侍郎愣了一愣,面上大喜,随即又忙收敛了笑意,“姑娘家的,这话可不能往外说,让别人看轻你了。” “我只跟您说。”顾明玉抱住顾侍郎的胳膊,还摇了摇,“您这次一定要帮女儿,可千万不能让他被别人家的姑娘抢走了。” 顾侍郎摸摸鼻子,其实韩子俊真没这么抢手,至少目前是。 毕竟家世在那儿摆着,而京都世家的姑娘们眼界都高。 “只是这韩公子拒绝了,我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顾侍郎还是说了出来。 顾明玉摆手,“没事,他是怕我不愿意,才拒绝您的。” “真的?” “您就只管找他商量亲事,退亲的事,一概不提就是。” 顾侍郎对韩子俊也是着实满意,听了这话,倒也没再说别的,“行,你听爹的,爹也听你的,咱们一定得留住韩子俊。” “您放心,这女婿日后一定让您面上有光。” 送走了顾侍郎,顾明玉还是不太放心。用过晚饭后,顾明玉本想在韩子俊院外逛一圈,看着他屋里的灯亮着也就安心了。不想却看到他背着包袱从院里出来,然后朝后门走去了。 他这是要走? 顾明玉皱紧眉头,又气又有点伤心,不过没有犹豫的,还是追了上去。等追出后门,顾明玉改了主意,她倒要看看他去哪儿。 侍郎府的后门外是一条小胡同,韩子俊背着包袱,迎着月色,走到胡同口。便在那儿停了下来,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却不知往哪儿走。 但这一幕,看得顾明玉就心疼坏了。正要上前,见他往东边走了。 “你就这么不想娶我?” 顾明玉气得跺了跺脚,朝胡同口追了去。长街上,行人已经少了,他背着包袱走在其中,周围是行色匆匆回家的人,他却没什么方向。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街上没什么人了。 这时突然从旁边酒楼冲出一个醉鬼,直直撞到了他身上。 那醉鬼站不稳摔到地上,起身却猛推了韩子俊一下。 “你他娘……不长眼的东西……敢撞老子……揍死你……” 见那男人要动手,顾明玉哪能忍,当即冲上去,一脚先把他踢开了。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碰他,不要命了是?” 堂堂的督公大人,也是你们能碰的? 顾明玉一时忘了现在的身份,也忘了韩子俊的身份,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很大。 韩子俊看到顾明玉,不由愣了一下,又听她这话,突然觉得那么有点好笑。 “臭婆娘……你……嗝……你等着……” 男人冲酒楼里面喊了一声,很快又出来三个大汉。这三个也喝了酒,倒也不至于东倒西歪,只是显然处于一点就着的阶段。 “哥几个……打……打得他们跪下叫爷爷……”那醉鬼还指挥着。 这三个也不问是什么事,还真举起拳头就上来了。 顾明玉也不怕,上去先踢了走在前面那个一脚。其实这一世,她根本不会功夫,而且因为养在深闺,力气还很小,也就是那醉鬼喝醉了,才被她踢倒的。 而这一脚上去,却被那大汉给弹开了。 顾明玉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一下摔到地上,腰还磕到了台阶。 嘶!好疼! 她这正疼得嘶哑咧嘴,见那三个大汉朝韩子俊过去了,她那个急啊,挣扎着起身就要上去,却见韩子俊腿风一扫,三个人全都砸到了地上,疼得满地乱滚。 顾明玉傻了,他不是书生吗? 文弱可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他居然会功夫! “二姑娘,你没受伤?”韩子俊走到顾明玉跟前问。 顾明玉心思一转,故意装疼,捂着腰哎哟了几声,“好疼,肯定破皮流血了。” 韩子俊把她扶起来,“我先送你回府。” 顾明玉忙摇头,“太远了,原本你打算去哪儿?” 韩子俊默了一下,“还是……” “真的好疼!”顾明玉说着眼都红了。 韩子俊苦笑,“前面有个破庙,我本打算先将就一晚,然后明日与几个境况相同的同窗租一个院子住。” 客栈太吵,而且房钱也贵,租个破旧一点的院子,于他们这些穷学生来说最好。 “那就破庙!” 顾明玉到底是为救他,虽然他也不用救,但眼下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韩子俊带着顾明玉往前走,经过药堂的时候,他进去买了止血药贴,然后来到破庙。其实刚来京的那几天,他有在这里住过,倒是熟门熟路。 将火柴堆儿点上,韩子俊将药贴给顾明玉,“你自己看一下伤口,若真流血了就贴上,我去外面捡些柴火。” 说着,韩子俊先出去了。 顾明玉揉了揉腰,应该没有破皮,不过想到什么,她眼里露出一抹光,而后解开了自己的衣带。莹白如玉的腰上,此刻青紫了一片,但确实没有破,更没有流血。 不过都追到这里来了,不做点什么的话,那可就太傻了。 顾明玉先清了清嗓子,而后大喊一声。 那韩子俊听到这一声,果然急忙跑了进来,顾明玉也早已做好准备,三两步就冲上去扑到了韩子俊的怀里。 这力道还挺大,韩子俊往后趔趄了一步。 而匆忙之下,为了稳住身子,他一时没防备,用手掐住了顾明玉的腰。 手下一片温软,韩子俊身子僵了一下,忙要放开,却被顾明玉抱住了。 “有蟑螂!” 第641章 独宠书生6 温香暖玉就这么贴了上来,韩子俊愣了一愣,再看那地上,却看不到蟑螂的影子。 “我去找找。” 韩子俊想退开一步,可顾明玉又贴了上来。 “别……我怕……” 顾明玉仰头看向韩子俊,鼻子红红的,泪盈于睫,因为害羞,两颊也泛着红晕。 “二姑娘,没有蟑螂。”韩子俊垂下眸子,却又见她的身子,于是再次逃开视线。 “你讨厌我?”顾明玉委屈的问。 “没有。” “你不想娶我?” “我没这个福分。” 顾明玉咬了咬下唇,心里一股火气,踮脚就亲了上去。 这一下亲到了嘴角,韩子俊愣了一下,忙要躲开。而那眸子盯着她,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情意。 这双眸子里深情,让他错愕和不解。 而在他愣神儿的当下,顾明玉贴住他的唇,同时也褪下了外裳。 “顾明玉!”韩子俊推开顾明玉,眉头深深皱起,“你别这样,我很困扰。” 顾明玉先是气得发抖,可随即想到什么。 “你不会是……” 韩子俊看到顾明玉一直盯着他,先时还不解,后来明白了,一张脸直接从红变成了黑,“不是!” 想到上一世,韩子俊就是个太监。虽然她不介意,可都重生了,万象更新啊,就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夫君? “没事!”顾明玉说这话也不知是安稳韩子俊还是安慰自己,“我们可以治好,即便治不好,也没关系,你可千万别自惭形秽。” 韩子俊呵了一声,“那我要真……” “你是太监,我也喜欢你啊!” 韩子俊:“……” 这份喜欢还真是坚定,坚定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顾二姑娘,我身体没有问题,但我想娶的女子,应该是我们彼此喜欢,而非是父母之命,更不该是什么一口婚约,你明白吗?” 顾明玉勉强从他下面收回了视线,点头道:“明白。” 他刚说了什么? 不重要,她反正就认定他了。 韩子俊以为说出这话,顾明玉若真的很喜欢他的话,多少会伤心,可她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微微叹了口气,弯腰拿起外裳,而后给顾明玉披上。 “我这里青了一大片,好疼啊。”顾明玉扭着身子给韩子俊看。 那一截细腰就这么杵到了韩子俊视线里,他一下没有避开,“你……你是姑娘家……” “疼!”她嚷道。 会不会抓重点? “那你想怎样?”韩子俊颇为无奈道。 “你帮我揉一揉。”顾明玉期待的看着韩子俊。 “自己揉。”韩子俊叹声道。 “我怕疼。” “我揉也疼。” “你不会轻点?” 韩子俊:“……” 揉了好一会儿,顾明玉这才饶过韩子俊。 她披好衣服,绕着这破庙转了两圈,皱眉道:“这里怎么住人啊,你跟我回家。” “二姑娘,这次不辞而别,我很抱歉,但……” “你确实应该抱歉。”顾明玉不给他但是的机会,自顾自说着,“我爹可是十分看重你的,知道你偷跑了,一定很失望。” “抱歉。” “我晚上在这里陪你,不然你会怕的。” 韩子俊郑重道:“不行。” “可你……” “我不怕。” “哦。” 顾明玉又转了一圈,最后一脸嫌弃的靠着木柱坐下了,“我要在这里睡。” 韩子俊:“……” 所以刚才他拒绝的那么坚定,她都没听进去? “有点冷。”顾明玉抱住肩膀,缩了缩身子,可还是冷,她看向韩子俊,建议道:“要不我们抱在一起睡,这样可以互相取暖。” “男女授受不亲。” “可你是我未来的夫君。” “二姑娘……” “那算了,等你睡着了,我再抱你。” 韩子俊觉得,今晚待在破庙,可能真的就清白不保了。 “算了,我们回去。” 顾明玉大喜,“太好了。” 走出破庙,韩子俊望了一眼夜空,所以他今晚到底瞎折腾什么? 回去的路上,顾明玉蹦蹦跳跳的,哪里像受过伤的人。 “二姑娘,如你所见,我现在一贫如洗,而明年的秋闱,天下学子汇集,可以万计,而及第者不足百人,所以其实我考上科举的可能性很小。”韩子俊想了想道。 顾明玉眨眨眼,“你想说什么?” “若我落第,姑娘嫁给我,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更苦。”韩子俊道,这是他的真心话,他来京之前就考虑好了,并不打算应顾家这门亲事。 顾明玉心思一转,“那你若是考中了呢?” “姑娘还是莫要期望太大。” “那这样,如若你考中了,你就娶我好不好?” 她也不想逼韩子俊,怕会伤了他的自尊。而且她对他很有信心,一定可以高中。 韩子俊默了一下,抬头看向顾明玉,眼里带着深深的不解,“二姑娘,你为何对在下这般……这般执着?” 这要怎么说? 毕竟在这一世,二人相处时日还短,说情深的话,未免有点太虚。 “其实呢,在你来京之前,我做过一个梦。那个梦很长,梦里我和一个男子从敌对到时相知,从相知到相爱,经历了很多磨难,而当我们终于冲破世俗要在一起的时候,我却得了绝症。”顾明玉说到这里看向韩子俊,那一世有太多太多不甘了,好在老天爷给了他们重新活一次的机会,“你能相信吗,我梦中的那个人是你。” 韩子俊有惊奇也有不信,只能久久的沉默。 “我爱你,从第一眼开始。” 韩子俊面对顾明玉的深情,一时无措,“那……那梦中的我,也是书生吗?可考中了科举?” “不,你不是书生。” “不是?” “你是西厂督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又忠肝义胆。” 西厂督公? 韩子俊嘴角抽了抽,“太监啊。” 顾明玉点头,“所以梦中,我都没法给你生孩子。” “那……幸好是梦。” 路上,顾明玉假借梦之名,又说了很多他们上一世发生的事。韩子俊先开始觉得滑稽,可听着听着,又恍若自己真是她口中的那位督公大人。 回到侍郎府,顾明玉坚持要送韩子俊回清月轩。 “二姑娘,我不会再偷偷走了。”韩子俊无奈道。 “那你答应我了,等科举过后,我们再提亲事。” “好。” 第642章 寻找商机 当天晚上,韩子俊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孩子,因为是家里的老二,爹不疼娘不爱的。为了养活哥哥和弟弟,父母把他送进宫当太监。 他被好几个太监压到冰冷的板凳上,然后一个太监手中拿着一把刀,接着手起刀落…… 韩子俊猛地惊醒过来,最后一幕是那孩子的脸,分明就是自己。 因惊吓太大,他下意识的伸手要摸自己的下面……然后,他身子僵住了。 他在做什么? 一个梦而已! 然,他还是碰了一下,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想到梦里那一刀,现在还隐隐有些疼,疼得莫名其妙。 顾明玉有毒! 顾明玉却不知自己吓着韩子俊了,美美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 她揣着一百两银子上了街,她不能坐吃山空,更不能指望那点嫁妆,她得想办法挣钱。毕竟她还要养一个书生,而且决定富养。 来到街上,正赶上集市,非常热闹。 她走在其中,左边瞧瞧,西边看看。 卖包子的卖汤面的卖点心的,算了,她没有这个手艺,而且下厨房什么的,她觉得好麻烦。 又往前逛了一阵儿,有卖首饰的卖布匹的卖一些小玩意儿的,你出价我还价,一声高过一声,两方像是要吵起来似的,半天才说好一个两厢中肯的价钱。 多一文少一文,还不够浪费她的唾沫。 不行,这种买卖不适合她,以她的脾气要不把客人都赶走,要不赔的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走了一路,顾明玉不由有些丧气。看来生意不好做,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 正要往回走,突然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被撂反了,一个长得壮实的男人讲卖胭脂水粉的女人压在地上,正从她腰包里抢钱。 这动静很快引来了一堆儿围观,却没有人上去帮忙。 “怎么回事?”事出必有因,顾明玉问看热闹的一个妇人。 “这是两口子,那男人整日不务正业,好赌贪杯,这时候估计是手痒了,要颜娘子要钱来了。可颜娘子也不容易,先前有个脂粉铺子,已经被这男人给输掉了,眼下只能摆摊养孩子。”妇人说着唏嘘了一声。 那位颜娘子死死捂着荷包,“刘子豪,求你行行好,我这点钱还要买米买面,不然今晚上就要饿着孩子了!” “臭婆娘!”男人狠狠踢了那颜娘子一脚,“你吃饭终于还是老子赢钱重要,快拿出来,不然老子打死你!” 那男人长的高大壮实,一拳头下去,这位颜娘子疼得半天缓不过来。而趁着这个功夫,男人终于夺走了她的荷包。 “刘子豪!你不是人!”颜娘子气得去撞男人,却被男人一巴掌挥到地上。 男人从荷包里倒出一块碎银子,只有一块,男人气得又踢了女人一脚,“没用的东西,好好挣钱,老子过后还来。” 骂了这一句,男人抬脚就走。 颜子玉实在看不过去,上去拦住了男人。 “你做什么?”男人皱眉。 “把钱还给她。”顾明玉皱眉道。 “嘿,还有多管闲事的,劝你滚远点,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揍!” 顾明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给男人反应的机会,以上一世学过的招式虚晃了两眼,然后一脚踢到了男人腿关节处。 男人吃痛一声,跪到了地上。 “你……嘶……你是谁?” “凭你也配知道?” 见男人要起,顾明玉直接又来一脚,将他踢趴在地上。这一下,男人疼得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顾明玉从他手里抢过那荷包,转回身还给了那女子。 女子踉跄着起身,冲她道了一句谢,却过去将那一块碎银子又给了男人,还被他打了两巴掌。 男人起身,冲顾明玉骂了两句,而后踉踉跄跄的走了。 顾明玉被气得不轻,转身去看女子,她正弯腰收拾地上那些胭脂水粉的盒子。有些撒出来了,香气扑面而来。 “颜娘子做的面脂很好用,以前我的脸很干,尤其冬天,还要干裂,自从用了她的面脂,现在水润了很多。” “可不,她的口脂也好用,颜色正,还不易脱色。我家那口子都说了,我摸上一点,看着年轻很多。” “对对,我常用她做的那养颜膏,你们看我脸细白很多,以前脸上斑很多的。” 几个妇人说着上去帮颜娘子收拾起来,临走的时候还一人买了一盒。 等那几个妇人走后,顾明玉走到女子身前,拿起一盒面脂,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确实挺好闻的。上一世,她是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因此这面脂看一眼,闻一闻,便知道好不好。 只能说确实不差,但也没多好,毕竟好的要用珍珠粉这些,价钱也就抬起来了,不再适合平民用。 “你自己做的?”顾明玉问。 颜娘子点头,“我这东西粗鄙,若姑娘看得上眼,便拿回去一盒,当我刚才谢谢姑娘仗义出手。” 顾明玉看向颜娘子,看她脸两边都又巴掌印,又红又肿的。那男人手下一点都没有留情,还用了狠劲。 不过这颜娘子长得挺好的,皮肤白皙,气质温婉,怎么会嫁给那种人渣。 “你为何不离开那男人?”顾明玉不解的问。 颜娘子只是苦笑了一声,并未说什么。 “听说你还有一个孩子,便是为了孩子,也该离开那人。他在家也打你,让孩子看到,会吓到他的。” “姑娘,要不您看看这养颜膏。” “你这不叫委屈求全,而是自作自受。”顾明玉见女子不听,一股火气上来,说话便有些重了。 颜娘子叹了口气,“那人是个流氓。” “所以更要离开他。” “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什么意思?” 颜娘子鼻子有些酸,缓了一下才道:“他说若我敢带着孩子离开,别让他找到,一旦找到了,他会把我们两个都杀了。” 顾明玉:“……” 怎么会有这种人! “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帮不了我的。” 顾明玉还真不知该如何帮她,这男人若真发起狠来,只怕防都防不住。她能做的也仅仅只是买了几盒胭脂,好缓解女子眼前的困境。 第643章 我想帮你 从外面回来,顾明玉把那几盒胭脂放到桌子上。见灵儿进来,便给了她一盒。 哪知灵儿拿到盒子,便知她是从颜娘子那儿买的。 “颜娘子的胭脂水粉又便宜又好用,而且都是她自己做的。” “你一直用着?” “是啊。” 顾明玉让灵儿弯腰,她摸了摸灵儿的脸,又嫩又滑,而且香喷喷的。 “别的姐姐都去香粉铺买,觉得街上的不好用,可我就觉得颜娘子做的一点不比铺子里差。”灵儿道。 顾明玉看着面前这几盒,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可以和颜娘子合作开香粉铺啊! 不过,首先得解决她的困境才是。 顾明玉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到什么法子,那男人就是个流氓混子,对付这种人,道理讲不通,拳头打不怕,他还敢跟你玩命。 她是没法子,但可以找人给出出主意。 顾明玉首先就想到了韩子俊,不过他一个书生……不过她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去见他。 这样想着,顾明玉去了清月轩。 进了院子,见西屋的窗子是打开的,韩子俊就坐在窗子正拿着一本书。 窗前一树海棠,风过,红粉的花瓣簌簌落下。几片飘到屋里,落在他肩头,滑过他的侧脸。 顾明玉眼珠一转,轻悄悄上前,折了一直开的最好的海棠,来到窗子前,将这一枝送了过去。 “韩公子,这海棠花好不好看?” 韩子俊抬头,看到顾明玉笑靥如花,看向他的眸子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 “好看。”他道。 “那人好看还是花好看?”顾明玉一脸娇俏的问。 韩子俊默了一下,道:“各有千秋。” “我却觉得人更好看。”说着顾明玉将那海棠花送到了韩子俊怀里,“韩公子,这花之美不及你万分之一。” 韩子俊摇头失笑,他被这丫头调戏了。 可出奇的,心情却很好。 见韩子俊笑了,顾明玉来到西府,在他对面坐下。 “韩公子,我会不会打扰你读书?” “你觉得呢?” “那我只打扰你一小下。” 韩子俊放下手中的书,“二姑娘,你有事?” 顾明玉点头,将颜娘子的事跟他说了,“我想帮颜娘子,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那流氓太可恶了,他万一真杀人……” 韩子俊沉思片刻,道:“这种人一般恶事做了不少,只要你拿到证据报官,关他几年不成问题。若有害过人命,那就是死罪了。” 顾明玉眼睛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韩子俊笑了笑,“除非他经常做坏事,而且还被你逮住了,不然证据很难拿。而且你不是官差,想查他也不容易。” “呃,那你说了不等于白说。” 韩子俊用食指敲了敲桌子,“他不犯罪,你可以让他犯罪。” “啊?” “刨个坑。” 顾明玉长大嘴巴,他一个书生竟然会说出这么阴损的话,那些圣贤书都读哪儿去了?不过她喜欢,这才是韩子俊啊,上一世的韩子俊能做到西厂督公,心机和谋略不可少,阴损的招儿更不能少。 “他那娘子应该知道他一些事,等他进了大牢,再向官府举报。官府不一定会往下查,可若你肯使些银子,那这些罪名就能坐实,到时官府自会将他罪行判重一些。” 顾明玉瞪大眼睛,“我没得罪过你?” “啊?” “你这些招儿可别用在我身上。” 韩子俊笑了一声,“知道怕了?” 顾明玉摇头,“世间万事并不只有黑和白,特殊时候用一些特殊手段,这才是聪明的人。我不怕你,因为你不会害我,只会用这些法子保护我。” 韩子俊抿了抿嘴,保护还说不上,可她就这么自我感动了,也是让他没法反驳。 顾明玉又问怎么给那男人刨坑,韩子俊想了想道:“今晚上就是个好时机。” 这男人去赌钱了,而且赌输的可能性很大。 今晚上? 顾明玉想了想,这事自然要跟颜娘子商量,得由她来决定到底要不要给那男人刨坑。 既如此,顾明玉当下又出了府,等来到沈娘子摆摊的地方,她却已经不在了。好在问过旁边的小摊贩,问出了颜娘子家在哪儿。 来到一条胡同里面,一直走到一处破旧的小黄门外,这里应该就是沈娘子家了。 顾明玉上前敲门,很快门自里面打开,可开门的却是个小姑娘,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小姑娘歪头打量着她,一脸困惑,“姐姐,你找谁?” “呃,你娘在吗?” 小姑娘回头喊了一声,很快颜娘子从西厢房跑了出来。 看到顾明玉,颜娘子吃了一惊,“姑娘,您这是?” 顾明玉先看了一眼那小姑娘,而后对颜娘子道:“你女儿很可爱。” 颜娘子愣了一愣,“谢……谢谢。” “那男人会打她吗?” 颜娘子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而后低头对女儿说,让她先进屋里玩。 “姑娘,进来坐。” 沈娘子请顾明玉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又进西边的厨房倒了一碗热水来。 “家里没有茶,委屈您喝口白水。” 顾明玉摇头,打量了一下这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菜,收拾的也很干净,正房三间,但很破旧,东边那一间已经塌了。 “如若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和那男人和离,并且他还不会再打扰你们母女,你愿意吗?” 颜娘子看着顾明玉,眼里带着深深的不解。 陌生人而已,没有必要这么帮她? “我想和你合作做香粉的生意,不过为了省去以后的麻烦,我得先解决你的麻烦。”顾明玉开门见山道。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姑娘您是不是做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没有深思熟虑过?” “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不一定就是对的,当下做的决定也不一定就错。沈娘子,你只需考虑你自己的情况,你有勇气离开那个男人吗?又或者,为了女儿,强迫自己勇敢一回?” 颜娘子无奈的笑了笑,“那请姑娘说说,你打算怎么帮我。” 入夜,街上行人少了很多。 高大的男人从赌坊里走出来,一身颓废之气,走到外面,还气得回身踢了身后的柱子一脚。 “嘿,魏三,又输钱了?”往赌坊走的男人看到他,特意绕开他走,“我可得离你远点,省得你把晦气传给我。” “滚远点!”魏三没好气道。 “什么狗德行!”那男人骂了一句就进去了。 魏三气得又踢了那门柱一脚,这才往街上走去。他今儿的运气实在差,明明慎之又慎,看了好一会儿才下手,可那一两碎银子还是很快就输完了。 若再有几两银子就好了,他马上就要转运了。 第644章 独宠书生9 魏三一身戾气,看到什么都不爽,过路的人看到他,纷纷避开了。 “不行,回去找那婆娘要钱去,她要是不肯给,那就狠狠的揍她。”说着,魏三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走。 这时他看到一个穿着锦缎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她手上拿着一个荷包,荷包里鼓鼓的,像是有几十两银子的样子。 她就一个人,毫无防备的样子,而且四下无人 魏三动了心思,可忙又摇了摇头,抢钱可是要坐牢的。不过,他恶事做多了,也没有捅出来,因此还是存了侥幸的心思。 他搓搓手,待那女子走过来,他眸子一厉,起身快速冲了过去,同时抢过了她手里的荷包。 女子正是顾明玉,她眼里一喜,接着大声喊道:“强盗抢钱了,大家快帮帮我抓住这个强盗,抢钱了,有没有人啊!” 街上还是有人的,大家都驻足往这边看来。不过抓强盗,这事有点危险,因此没人动弹。 “别让那强盗跑了,我们快帮帮这姑娘!”韩子俊混在人群中,他招呼了一声,然后率先追了过去。 有几个年轻看这情况,有点被韩子俊的热血感染,也追了上去。 那魏三没有跑出去多远,很快被韩子俊他们逮住了。这时百姓们也围了过来,帮忙把这魏三给捆住,不让他动弹。 顾明玉从韩子俊手里接过自己的荷包,看了胡同口处颜娘子一眼,而后对大家伙道:“求大家给做个证,我们一起把他送到官府。” “应当的,这恶贼敢当街抢钱,以后还不定祸害谁呢!” “可不是,大家一起,也好给这姑娘做个见证。” 韩子俊和两个年轻押着魏三,大家伙一起朝官府走去了。 没什么意外,魏三被关进了大牢。 第二日,颜娘子来到官府,那魏三以为她是来救自己的,结果却是交代了很多他以前犯的事,大到抢劫,小到偷鸡摸狗。 而顾明玉使了一点银子,官差们也懒得查,便把这罪名扣他头上了。 这一下魏三栽了,判了十年。 “等咱们开香粉铺挣了钱,再往牢房使点银子,逼着他同意跟你和离。这样等他出来了,咱也就不怕他了。”顾明玉道。 颜娘子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她真的把魏三那畜生送牢房了,以后他再也不能打她和女儿了。 “姑娘,这是真的吗?” 顾明玉点头,“当然是真的,你现在要想的是挣钱养女儿,当然我也要挣钱,挣钱养夫君。” “夫君?”颜娘子愣了一下,“你成亲了?” “没,我们已经订亲了,可他是个穷书生,我得挣钱养他才行。” 顾明玉说着还挺乐呵,颜娘子却替她担心。 “姑娘待人真心,可不是所有人都会真心以待的。尤其这书生,他日若高中了,万一当然,也有那矢志不渝的。” 可太少了,反正在她看来,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他若不肯娶我,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呃”看来顾姑娘中毒不轻啊! 既然要开香粉铺子,怎么也得要个几千两银子,可顾明玉手里却没有。她也早就想好了,回去便跟老夫人开了口。 “你们还没定吉日,这时候要什么嫁妆。”老夫人气道。 “早晚要定,您也早晚要给。”顾明玉撇嘴道。 “没这个规矩!” 顾明玉心思一转,道:“听说大姐最近在和文昌伯家的次子议亲,确实是门好亲事,不过若他们家知道大姐已经有婚约在了,不知作何感想。” 老夫人气得跺拐杖,“你还敢威胁我?” “这可不是威胁,而是替您解决后顾之忧。您只要把银子给我,我就嫁韩子俊,而且这辈子就嫁他一人。”顾明玉拍着胸脯保证道。 本来也就嫁他一人。 老夫人大概真觉得这韩子俊太烫手了,只要能打发掉,五千两就五千两。 “你得给我立个婚约。” “好,可以。”顾明玉面上一副沉痛之色,可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从老夫人院里出来,顾明玉忙去了韩子俊那院。 “立婚约?”韩子俊皱眉。 以前他们定的是娃娃亲,也就口头上的约定,现在立什么婚约,岂不就把婚事作准了。 “不行!” “不行也得行!”顾明玉皱眉。 韩子俊叹口气,“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我科举过后再提婚事。” “到时你不肯娶我,我不逼你就是。” “可你拿出婚约,岂不成了我是背信弃义之人?” “所以你还真不打算娶我了?”顾明玉生气道。 韩子俊觉得自己也算能言善辩,怎么跟顾明玉就说不通。 “其实很简单,口头的约定也是约定,你到时不肯娶我,也是背信弃义。一纸婚书,也会约定,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仔细想想,对?” 韩子俊愣了一下,还真有点被顾明玉给绕过去了,随后想明白了,不由失笑道:“可和我有婚约的是你姐姐,要说背信弃义,你们家在前,我是受害者。” 顾明玉脸一沉,“所以你想娶顾明慧?” “不”韩子俊只是恒无奈了,顾明玉就是故意饶他。 “原来你喜欢顾明慧!”顾明玉气得脸都青了。 “我不喜欢她。”韩子俊忙道。 “那我呢?” “我也不”韩子俊及时反应过来,在顾明玉要发火的时候,赶忙道:“哦,立婚约啊,可以啊,我签个字就好了。” 一听这话,顾明玉才开心了。 韩子俊心想,他为什么要抗议,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跟你说,这次立婚约,我主要是为了拿到那五千两的嫁妆。等我有了银子,我就能和颜娘子开香粉铺了。开了香粉铺,我就能挣更多钱。你虽然可以当官,可那点俸禄实在不多,我挣了钱是为了我们以后,明白吗?” 她都开始考虑他们的以后了 韩子俊觉得自己已经落入她编织的网中,想逃出来大约是不可能了。 顾侍郎听老夫人要立婚约,本来还怕韩子俊不同意,可他二话没说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子俊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这小女儿琴棋书画呃鲁班就不班门弄斧了。女红呃对了,她性子温婉,胆子也小,没什么心机,你们成亲后一定能相处好。”顾侍郎说完,自己都尴尬的不行。 第645章 独宠书生10 韩子俊笑了笑,至于这唯一的有点,性子温婉,胆子小,这是他最不能同意的。 她能缠着他不妨,追到破庙里,想办法占他便宜,但从这一点看,她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有了银子,顾明玉开始大刀阔斧的干了起来。 先选了铺面,然后去官府走章程,再装置里面的货架,打扫收拾。而沈娘子主要是做这些胭脂水粉,因为银钱有限,她们俩只能自己忙活。 等到了十月份,天已经冷了,这铺子才开起来。 名曰:明玉斋。 铺满装的很好,不过里面的胭脂水粉价格却很亲民,开业当天吸引了很多沈娘子的老客户。不过要想赚钱,还得要做一些高端的东西。 有高端的东西,也得要有钱人上门来买。 这方面,顾明玉已经想好了。 这日是户部尚书府的老夫人大寿,顾家老夫人和夫人要去贺寿,二人本打算只带着顾明慧去,可顾明玉却跟了上来。 “你不知自己什么身份,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若丢了人,也不是给我们侍郎府抹黑。”顾明慧不客气道。 老夫人也皱眉道:“你老实在家待着,别乱凑热闹。” “是啊,一个庶女。”夫人轻蔑道。 顾明玉干咳一声道:“我去可是为了大姐好。” “你这话说得,怎么是为了我好?”顾明慧皱眉。 “韩子俊来我们府提亲,外面已经有人在传与他订亲的人是大姐。我这次去了,大家才会知道原来侍郎府还有一位二姑娘,到时祖母不经意的把我和韩子俊的亲事一说,这传言也就变成谣言了。毕竟大姐是和昌伯府那样的世家议亲,他们可是最介意这些流言流语了。” 一听顾明玉这么说,侍郎夫人想到这几日昌伯府夫人的态度不冷不热的,难道是信了这谣言? “母亲,这话倒也不假。” 老夫人思量了一下,对顾明玉道:“那你去了尚书府,一定要进退有度,最好闭口不言,尽量往没人的地方躲。” “我知道了。”顾明玉低头道。 老夫人和侍郎夫人坐在第一辆马车里,顾明玉和顾明慧坐在第二辆。 “以前你也没想过去什么宴席,今日为何想去?”顾明慧一脸疑惑的看着顾明玉。 自这丫头摔了一下醒来后,总感觉她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脾气大了,主意也有了,还有一些小心机。 顾明玉随口编了一句:“韩公子以后走上仕途,少不得一些应酬,我是想先在大家面前混个脸熟。” “呵,他能考中?你想多了。” 顾明玉耸肩,“万一呢!” “哼,即便考中了,也要一步一步往上熬,能在三十岁前混个京官,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不能跟有爵位的人家比。” “是是,我是不能跟大姐比啊,你出身比我好,也比我聪明,自小还比我好看。” 顾明慧被顾明玉这一夸,先愣了一下,随后便沾沾自喜,“你怎么能与我比,不自量力。” “韩公子说小时候见过我,说我那时候很丑,大姐你还记得吗,我那时候真的丑?”顾明玉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问。 “当然丑,又黑又瘦,根本没法看,当然现在也不好看。”顾明慧撇嘴道。 顾明玉话说到这里,也就不说了,先给顾明慧一个暗示罢了。 很快马车来到尚书府外,她们从马车上下来,然后走到老夫人身后。等一家齐整了,再往尚书府大门走去。 “记住,安分守己。”进门前,老夫人又提醒了顾明玉一句。 “哦。” 她本也没打算做什么。 那尚书夫人在门口迎着,当然不是专门迎她们的,不过她们来了,自然也要上前寒暄几句。 “老夫人,您里面请。”尚书夫人客气道。 “好好,这是谁要来,竟劳烦夫人亲自相迎?”老夫人好奇问。 “卿尘郡主。” “原是这位贵人,也就尚书府有这个面子,那我们不打扰先进去了。” “好,我家老太太在东院,正等着你们这些老姐妹呢!” 老夫人应着进了大门,往后院走的时候,她回头提醒顾明慧和顾明玉:“千万别招惹这卿尘郡主,看到她就离远远的。” “为何?”顾明玉不解。 “尤其是你!” 顾明玉撇嘴,“祖母不说清楚,我可不知道轻重。” 老夫人瞪了顾明玉一眼,这才小声道:“这位郡主刚和离了,眼下心情正不好,逮着谁找谁不痛快。可她自小养在太后身边,深得太后和皇上宠爱,因此谁也不敢惹她,只能认倒霉。” 顾明玉暗暗叹了口气,上一世的时候,她也这般嚣张跋扈的。 来到东院,已经来了很多家的女眷。老夫人和侍郎夫人一路打着招呼进入厅堂,给坐在正位上的尚书老夫人拜过寿,老夫人便让顾明慧和顾明玉先出去了。 顾明慧怕她缠上她,一出门就去找同伴玩了。 顾明玉见小姑娘们往园子里去了,她便也过去了。不过人家都是一群,只有她是一个人。 她也并不觉得不自在,以前她是公主,明面上众星捧月,可其实她也是独来独往的。 有人看到她面生,还会偷偷议论两句,知道她是庶女,便没人肯上前搭理了。 顾明玉走到一白玉桥上,见下面塘子里有很多锦鲤,她趴着栏杆往下看。这一处没什么人,顾明玉索性盘腿坐了下来。 她正瞅着这些锦鲤得趣儿,却听嗖的一声,像是石子打到了水里,接着一条锦鲤翻着肚皮飘上了水面。 她愣了一下,忙转头往后面看,见一穿着绯色百蝶勾金银菊花的衫裙的女子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一块石子。 这女子没有看她,朝水里再扔了一个小石子,这次仍然很准,又打死了一个锦鲤。 “看什么看,觉得我很残忍?” “啊?” “你不是这样想的?” “不,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女子皱眉,“可惜什么?” “若是在别处,可以把这两条鱼捞起来烤了。你吃过烤鱼吗,放点盐巴,还是挺好吃的。”顾明玉道。 第646章 独宠书生11 女子冷冷的看着顾明玉,那眸子仿佛要结冰似的。 顾明玉心想,这姑娘怕不是有什么疯病? 她也没招惹她啊! “你居然说烤鱼?” “呃,鱼不能烤着吃?” “你!” “那要不红烧?水煮?清蒸?”顾明玉说着,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她干嘛跟一个疯子扯这些。 顾明玉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转身往桥下走。 “你是哪家的姑娘?”女子一脸冷傲的问。 “那你是哪家的?”顾明玉反问。 “我问你呢!” “你回答我,我自然回答你。” 二人就这么对视起来,莫名的较上劲儿了,谁也不服谁的样子。 一刻钟后,尚书府后园一处荒废的院中,当间烧着一把火,火上靠着两条锦鲤。顾明玉一脑门问好,她怎么就跟这疯子到这里来了。 还真烤鱼了! “姑姑……姑娘,撒点盐吗?”女子身边的婢女请示道。 女子看向顾明玉,“你会烤鱼吗?” “呃,会。”做饭这种事,一向之分好吃不好吃,不分会不会的。 女子冲身边的婢女挑了一下下巴,示意她把从尚书府厨房偷来的调料给顾明玉。 那婢女递了过来,顾明玉也只能接住了。 “行了,你去外面守着。”女子对那婢女说道。 “可……姑姑……姑娘……” “出去!”女子神色一厉。 那婢女哆嗦了一下,吓得忙退了出去。 顾明玉认命的往烤鱼上撒盐,这鱼是那婢女收拾的,她帮忙用竹竿撑起来烤。至于为何和这个莫名女子来烤鱼,皆因她说了一句话:这种差不多一千两银子一条。 她挑眉:所以呢? 女子冷嗤一声:我看到你用石子把它们杀了,两条两千两,你今天出门带银票了吗? 顾明玉瞪大眼睛,这女子竟睁眼说瞎话,分明是她杀死了这两条锦鲤。可女子身边还带着婢女,说她这婢女也可以作证。 得,她以为这女子是疯子,现在知道她还是流、氓了。 她确实没有银子,而且即便有,也不想吃这种闷亏。于是她跟她们主仆来到这院,将一千两一条的锦鲤烤了。 顾明玉拿起一条看了看,应该是烤熟了,于是送到女子面前,“吃,香喷喷的。” 女子接住,却没有吃,而是看着她,“你怎么不吃?” “一千两一条,我舍不得吃,都留给你。” 女子嗤笑一声,“我要你把这两条都吃了。” “我可没银子赔钱。” “你吃了,我就不告发你了。” 顾明玉点头,从女子手里夺过那条烤鱼,大口吃了起来。一条一千两,先不论味道如何,反正她吃着很香。 嘴里不是还发出唔唔的声音,表示自己吃的很满足。 女子蹙眉,见顾明玉吃的这般香,竟也有些眼馋了。 顾明玉见她要拿剩下那一条,忙制止道:“这是我的鱼。” “我打死的!” “你承认是你打死的?” 女子抿嘴,她当然不能承认,这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哼,我吃一条怎么了?” “不怎么,给我一千两银子。”说着,顾明玉还伸出了手。 “你!” 顾明玉又吃了一大口肉,香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啧啧,一千两确实挺贵的,你未必有钱吃,没口福喽。” “不就一千两。”女子不屑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顾明玉,“这点小钱,本公……本姑娘从不放在眼里。” 顾明玉差点笑出声,忙低下头收好那银票。 她这是碰上一傻姑? 女子拿起另一条烤熟的锦鲤,一时不知从哪儿下嘴,最后翻到鱼腹上小小咬了一口,“咦,好腥,你居然说好吃。” “我可没说好吃。”顾明玉撇嘴。 “那你刚才那样子……” “姑娘误会了,我小时候常挨饿,因此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不论好吃不好吃,都吃得很香甜。啧啧,不过这鱼肉不知腥还有些发苦,果然一千两一条的锦鲤,也就这样。”说是这么说,顾明玉还是尽心的把手里这一条吃光了。 女子可不会委屈自己,直接扔到了火堆里。而后望着火堆儿,竟发起呆来。 顾明玉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见女子这般,不由问道:“你对烤鱼是有什么执念吗?” “有人说为我烤鱼,可他烤出来的第一条鱼竟然给了别人,我就生气了,自此后再不许他提烤鱼的事。可大概因为没有吃到,所以总觉得烤鱼很好吃。”女子下巴抵着膝盖小声说道。 “他是你喜欢的人?” “我夫君。” “那他把烤的第一条鱼给了谁?” “他表妹,他们是青梅竹马。” “哦,你吃醋了。” 女子看向顾明玉,眸子一沉道:“你也觉得我是无理取闹?” 顾明玉摇头,“若是我的话,我会让他和他那个表妹把这条烤鱼吃了,连着骨头带着刺,吃不下去也得吃,流着血也得吃。” 表哥表妹的,一听就有奸情。 女子愣了愣,没想到顾明玉会这么说,“可他们都说我脾气不好,性格太差,我这样的人,没有人会喜欢的。” “脾气不好的人就没人喜欢?”顾明玉撇嘴,“你只是没有遇到一个愿意包容你坏脾气的人,若有说错,错就错在你的夫君不是这个人。” 女子听完,沉默许久,而后脸上露出释然之色,“你说得对,他只是不是那个对的人。” “那你们?” “和离了。” 顾明玉鼓掌,“恭喜你离开人渣。” 女子笑了,“人家和离,你还恭喜?” “当然,女子若在一段婚姻里不幸福,无异于在火坑里煎熬,和离便是逃出了火坑,自然是可喜可贺的。外面这么多好男儿,以后随便你挑,不过这次眼睛要放亮一点,找个真正爱你疼你也懂你的人。”顾明玉道。 女子歪头打量着顾明玉,“我觉得你和其他世家女子都不一样。” “你也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顾明玉,你呢?” “白卿尘。”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估计是听老夫人他们提了一嘴。 白卿尘的婢女过来了,“姑姑……姑娘,老夫人有请。” “知道了。”白卿尘起身,看向顾明玉,“你这人有意思,我有空找你玩。” “好啊。”顾明玉也站起身来,一脸认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这婢女是不是结巴?” 姑姑……姑娘,这两个字烫嘴还是怎么着? 白卿尘回头瞪了婢女一眼,婢女忙低下头,“奴婢紧张而已。” 顾明玉干笑一声,见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第647章 独宠书生12 白卿尘离开后,顾明玉熄灭火堆也离开了。 刚走到园子里,听到有人在喊她,她循声望过去,见顾明、慧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冲她招手。顾明玉心里冷哼一声,知道她没什么好事,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走到凉亭,她见这亭子里还坐着其他三位姑娘,皆穿着华丽,珠玉环佩,贵气逼人。 “诺,我没骗你们,她长得很丑。”顾明、慧对其他人说道。 这三人打量着顾明玉,对于顾明、慧说的丑,显然无法认同。 “你这二妹,肤色白皙细腻,眉眼秀丽,不能说丑。”一个穿云霞对襟衫裙的女子微微笑道。 “这还不算丑?”顾明、慧皱眉。 另一个穿绯色衫裙的女子,冷笑了一声,“顾明、慧,你一直说你妹妹很丑,丑到没法出来见人,可我倒觉得你妹妹比你貌美多了。” “陈紫珊,你长眼没有,她明明又黑又丑,你居然拿她跟我比!”顾明、慧生气道。 顾明玉在心里冷笑,这顾明、慧对自己的姿容很有信心,几乎是盲目的。她一直认为顾明玉丑,自小就是,这个想法深埋于心,即便长大了,顾明玉变好看了,她还是这么觉得。 之前她在马车里提了一句,给她加深了印象。她们一起下马车,定会有人问顾明、慧她是谁,这顾明、慧也定会说她的坏话,出身、性格还有容貌,只要是能诋毁她的,她都会说。 顾明玉听到这里,笑吟吟道:“其实我大姐说的对,我以前确实挺丑的,皮肤黑而且干燥,尤其这种天还会起皮,特别难看,用了很多香粉铺的面脂都没用,不过现在好多了。” 三个女子看向顾明玉,打量着她的脸,确实又白又滑润。 “那你的脸怎么变这么好的?”那个叫陈紫珊摸着自己的脸问,显然她有同样的困扰。 其他两人也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顾明、慧虽然不屑,但眼睛也往这边瞟。姑娘家最看重这张脸了,自然都想听听。 顾明玉便坐了下来,先讲自己之前的皮肤多差,为了增加真实性,还问顾明、慧。顾明、慧自然没好话,说她这张脸根本就不是脸,干的跟树皮似的。 “可后来,我用了沈娘子的面脂和养颜膏,这皮肤就跟脱了一层老皮似的,脸变白了,黑斑都没有了,而且还特别水润。”说着,顾明玉凑过去,让他们看自己的脸。 她最近确实一直在用沈娘子的面脂,也确实好用,不过毕竟没用多久,这样好的皮肤全赖于天生丽质。 “沈娘子?我怎么没听说这人啊?可是明妆斋的师傅?”一女子问。 顾明玉摇头,“她本在街头摆摊的,因为生意太好,现在开了一家明玉斋,就在西街白玉桥边上。” “摆摊的?”顾明、慧切了一声,“我们怎么能用这种粗鄙的东西,也就你这种人才用。” 顾明玉耸肩,“粗鄙谈不上,一盒也要十多两银子,若要珍珠粉做的,更有百八十两的可选,当然可能不入姐姐的眼。” 顾明、慧嘴角抽了一下,百八十两买一盒面脂? 她疯了! 陈紫珊笑了一声,“我倒觉得不便宜,但顾大姑娘财大气粗,定是瞧不上。我们赶明儿去看看,我正觉得现在用的这盒不好用呢。” 其他两人也忙点头,“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顾明、慧也想去,但一时拉不下脸来。她想让顾明玉出丑,不想最后出丑的成了自己。 开席了,有婢女过来请。 顾明玉迟了一步,等她过去的时候,园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她找到顾家那一桌,在顾明、慧身边的位子上坐下了。 不想这时一位夫人带着一位穿浅蓝衫裙的姑娘走了过来,她和顾老夫人寒暄了几句,而后把女儿推到前面,道:“我们那一桌坐满了,旁边也没位子,再排就到垂花门外了。我这女儿认生,不过和你家明、慧玩得好,我想着让她坐你们这一桌。” “那自是极好好的。”老夫人笑道。 顾明、慧也很高兴,“云儿,快过来坐,你来得晚,我刚还想找你说话呢!” 只是他们这一桌也坐满了,一个闲位子也没有。 老夫人瞪了顾明玉一眼,意思很明显,想让她让座。顾明玉只当看不见,还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喝着。 “我看你们这儿也没位子了,要不算了?”这夫人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刘夫人,别啊,怎么能委屈刘姑娘坐到外面去。”侍郎夫人说着,对顾明玉道:“明玉,你给刘姑娘腾个位子,去后面坐去。” 旁边这么多人,侍郎夫人就这么说了出来,很多人已经看了过来。 顾明玉脸一沉,正要发作,有人却喊了她一声:“明玉,坐本宫这里。” 这一声不大,但园子里突然就静了。 顾明玉循声望过去,见说话的是白卿尘,刚才进来没有看到她,不想她竟坐在前面,与尚书老夫人这个寿星挨着坐。 参加这种宴席,座位越靠前,代表的身份越贵重,而且她自称‘本宫’。 顾明玉猛地想到,刚进门时尚书夫人说了一句要迎卿尘公主。 她竟是公主! 顾明玉倒也没多吃惊,也没有多敬畏,毕竟上一世她也是公主。只是旁人就震惊多了,纷纷看向她,有羡慕的有嫉妒的。 表情最精彩的莫过于她们家老夫人、侍郎夫人和顾明、慧,跟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似的,那脸又青又红。 既然白卿尘开口了,顾明玉自然不会扫她的面子,起身道:“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 “快过来,咱们正好说话。” 顾明玉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朝着顾明玉走去。 走到尚书老夫人面前,自然要行个礼的。 “你是顾侍郎家的二姑娘?” “是,小女顾明玉。” 尚书老夫人笑了笑,“小姑娘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卿尘公主点头,“不止机灵,性子也好,与本宫最合眼缘。” 位子已经让出来了,顾明玉只能硬着头皮在白卿尘身边坐下。她们这边是上位,往下面一看,有种一览众山的感觉。 上一世习惯站在高处,当时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感觉确实不差。 第648章 独宠书生13 待到她坐下,白卿尘小声笑道:“原来你是顾二姑娘啊!” 顾明玉啧啧一声,“原来你是传闻中那位卿尘公主。” “传闻中我的名声很差?” “一般般。” 白卿尘笑,“她们说什么,本宫都能猜到。大抵是说本宫脾气不好,张扬跋扈,蛮不讲理,驸马实在忍受不了,才和别的女子偷偷在一起了,错全在本宫,乃是本宫自作自受。他们可是这样说的?” 顾明玉叹了口气,“公主觉得以我这身份,这些世家女会跟我说这么多?” “这倒也是。” 下面人是什么样的目光,顾明玉并不在意,她今天的目的不在这里。吃席的时候,她见白卿尘下巴长了几个小红疙瘩,便借机问起了她平日里是如何护肤。 季节交换的时候,这几天有常刮北风,天气难免干燥。再加上心情不好,也就容易上好长疙瘩了。 “总觉得脸很干,抹再多的面脂都没用,而且还长疙瘩,一片一片的长,本宫都愁死了。”说着,白卿尘看向顾明玉,“欸,本宫看你的脸挺细润的,平时怎么保养皮肤的?” 顾明玉心里一喜,先做了一层铺垫,而后此才说起颜娘子的明玉斋。 “明玉斋?怎么是你的名字?”白卿尘笑问。 “哦,大概是这名字好听。” 白卿尘也就随口问问,并没有多在意。 “那明日你陪本宫去这家香粉铺看看。” “好啊,公主也要常出门散散心,这样心情好了,对皮肤也好。” 白卿尘撇嘴,“本宫也没有心情不好。” “是是。” 宴席散后,顾明玉先和老夫人她们一起回府,然后又偷偷从后门出来去了明玉斋。她将明日卿尘公主和那三位世家女要过来的事告诉了颜娘子。 “这铺子里只有你一人,怕是不行。”顾明玉有些犯愁,倒不是忙不过来,而是铺子里的伙计多才显得生意好。 “这样,我把之前在我铺子里做工的两个女伙计先叫来帮帮忙。”颜娘子想了想道, “呃,现在赶不及了,我先去成衣店买三身衣服,你们明日换上。再加上咱们这铺子装修的还好,应该不至于被嫌弃。”顾明玉道。 “行。” 还要备上上好的茶和点心,毕竟这几位是贵客,只要把她们维系好了,以后的客源就不成问题了,还会往高端的方向走。 等忙活完,顾明玉回到府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走到自己院门前,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清月轩了。 在门口碰到了送饭的小厮,红漆木的托盘上,一道素菜一碗米饭,素菜是水煮青菜,米饭只盛了半碗。 顾明玉皱眉,“你们每日就给韩公子吃这些?” 那小厮见是顾明玉,便没太当回事,“厨房做什么,小的们就送什么。二姑娘若有意见,可以去厨房找做饭的厨子说道说道。” 顾明玉点头,“行,那我就去说道说道。” 她从小厮手里夺过托盘,然后朝西院过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顾侍郎和侍郎夫人正在用饭,她直接将托盘放到了他们的饭桌上。 “明玉,你这般莽撞,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还有这是什么?”侍郎夫人皱眉道。 “我孝敬二位的。”顾明玉道。 侍郎夫人冷嗤一声,“这水煮青菜再加一碗半生不熟的米饭,这就是你的孝敬,猪食都比这些好了。” 顾明玉看向顾侍郎,笑道:“爹,您听到了,她说是猪食。” 顾侍郎叹了口气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是咱们府上给韩公子送的饭菜。”顾明玉冷声道。 顾侍郎微微一怔,再次看向那青菜和米饭,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看向侍郎夫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侍郎夫人不妨顾明玉会为韩子俊出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爹说过韩公子是咱们府上的贵客,贵客就这样的待遇?” 顾侍郎一掌拍在桌子上,拍的碗筷乱响,他站起身怒斥道:“我有没有吩咐过你好生照顾韩公子,当他是自家人,你便是这样照顾的?你身为当家主母,竟做出这种没有德行之事,枉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信任了!” 说完,顾侍郎大步往外走去。 侍郎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她看向顾明玉,不解道:“你为何为韩子俊出头?” “废话,他是我未来夫君,我难道不应该护着他?” “你……你不是不愿意?” “我愿意不愿意,你都不能这般对待他!” 顾明玉瞪了侍郎夫人一眼,忙去追顾侍郎了。 一直到了园子里,顾明玉才追上顾侍郎。 “爹,你也不用太生气。” 小心气坏身子,她可负不起责任。大概是因为这具壳子里换了灵魂,她不觉得自己是原主,也无法融入原主对家人的感情。所以,若他们对她付出太多的话,她反而会觉得不自在,甚至有些愧疚。 她讲韩子俊的事捅出来,仅仅只希望侍郎夫人以后不要苛待韩子俊了,而非想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 “我听你祖母说,你要了五千两的嫁妆?”顾侍郎停下脚步问。 顾明玉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好了,等我以后有钱了,会还给老夫人的。” “那是你祖母!” “是是,我会还给祖母的。” 顾侍郎看着女儿,总觉得女儿跟他不亲了。虽然以前也不亲,但到底是父女,那种感情和血缘的牵绊是能感觉到的。可现在,女儿性子便开朗了,对他却没有以前那种依恋了。 许是这些年,他对二女儿照顾的少,伤了她的心了。 “我没有让你还,只是想问你拿银子做什么?” “做生意。” “胡闹!” 顾明玉抱住顾侍郎的胳膊,耐心解释道:“你看我以后要嫁给韩子俊,虽然我对他考上科举很有信心,他也会走上仕途,可以他那性子,必定会做个大清官。你们官员的俸禄足够温饱,其他的也就捉襟见肘了,我又没多少嫁妆,只能自己奋斗啊。爹别误会,我可不是抱怨什么,而是积极的想把以后的日子过好。” 顾侍郎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 “也没有太难,爹您等着,我以后好好孝敬您。” 顾侍郎笑了笑,“你说做生意就做生意,赔了也不要紧,爹再给你补上嫁妆。韩公子那儿,我亲自去赔礼,你放心就是。” “也不用亲自。” “要的,这件事是我们家做错了,必须赔礼道歉。” 顾侍郎去清月轩了,顾明玉只好回自己院里。 第649章 独宠书生14 用过晚饭后,顾明玉才去清月轩。 不想她进去,却见韩子俊正在收拾细软,背篓里已经装满了书,衣服叠好放到了包袱里。 “你要走?”顾明玉皱眉。 韩子俊回头,看到顾明玉已经进屋了,有些无奈道:“你该敲敲门再进来,万一我……这是礼貌问题。” 顾明玉才不管什么礼貌,指着他收拾好的东西,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爹跟你说什么了么,为什么突然要离开?难道是因为饭菜的事,你嫌我插手管了?” “没有。”韩子俊道。 “那你为什么要走?”顾明玉气道。 韩子俊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我打算和外地来的学子一起租院子住。” “可我又没同意!” 韩子俊失笑,“我又不用你同意。” “韩子俊!你……你又不想娶我了?”顾明玉委屈的问。 “我只想安心读书,然后考上功名。” “我让你不安心了?” “嗯。” 顾明玉气的上去推了韩子俊一下,大嚷一句:“韩子俊,你休想摆脱我。” 说完,她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望着顾明玉离开的背影,韩子俊笑得有些无奈。他说想安心读书是真的,毕竟春闱在即,而每天面对她,他做不到心无旁骛。 顾明玉倒也没气多久,反正韩子俊逃不掉的。 翌日,她用过早饭后,来到白玉桥上。等着卿尘公主的时候,见顾明慧和昨日见到的那三位世家姑娘进了明玉斋。 女子最看重这张脸,她们果然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卿尘公主终于来了。 她穿着常服,如一般世家姑娘的打扮,只是珠玉环佩,看着比一般人家姑娘贵气很多。她身边只带了一个婢女,见到她便上了白玉桥。 “抱歉啊,那贱人突然来公主府要什么玉佩,耽搁了一些功夫。” 贱人? 顾明玉干笑,“公主你不会说的是驸马?” “也就他配这个称呼。” 听闻卿尘公主和驸马都闹到皇上跟前了,皇上都没有压制住,只能让他们和离。驸马是镇国公的嫡长子,家世也极好,天之骄子一般,外人都道驸马能忍公主三年,已经是情深义重了。 这话说得,变心之人反而有理了。 顾明玉引着卿尘往明玉斋走,本没想打听人家夫妻的事,结果公主是个憋不住的。 “他说那玉佩是什么传家宝,非要我拿出来,说要送给他那个表妹当定情信物。我送我的时候怎么说的,也说是定情信物,既然情不在了,这玉佩凭什么还完好无缺,所以我当着他的面将那玉佩给摔了。”卿尘气道。 “摔得好!”顾明玉道。 “他还骂我不讲理,还说和我和离是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公主怎么说的?” “本宫说和他成亲,这是本宫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不过这个错误已经改过来了,让他以后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别在本宫面前出现。” 顾明玉笑,她怎么觉得这两日吵架跟小孩子似的,谁也不让谁。 来到明玉斋,进门就听那顾明慧说了一句:“什么粗鄙的东西,也往我们面前拿。” 颜娘子颇有些无奈道:“顾大姑娘,这里有珍珠粉面脂,您也可以用这盒。至于这些,我只是觉得更适合陈姑娘的用,不关乎贵贱,而是适合不适合。” 陈紫珊点头,“我也觉得这一盒面脂水润程度正好,那珍珠粉的虽好,可我的脸暂时还不太适合,就拿这盒,还省银子呢!” 颜娘子笑道:“正是呢!” 其他两位也在挑,颜娘子根据她们的肤色推荐合适的用。 顾明慧面前摆着一盒珍珠粉的面脂,一时倒有些不上不下了。 “二位贵客,快里面请。”颜娘子看到顾明玉她们,忙上前去迎,“二位也是头一次来咱们明玉斋?” 顾明玉笑,“是第一次。” “您二位先请坐,我让下面的人倒茶。”颜娘子热情道。 “行了,别忙活了,你给我推荐一些好用的胭脂水粉这些。”卿尘摆了一下手道。 顾明慧她们自然也看到白卿尘了,忙都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来给白卿尘请安。 “公主,竟不知您和顾二姑娘交好。”陈紫珊道。 “是啊,她是我们府上的庶女,因身份卑微,不曾去参加过宴席,也就昨日去了一趟,公主与她也并不熟?”顾明慧话里有话道。 白卿尘本就没心情应付她们,更别说在她这里还耍小心机了。 “什么身份卑微,在本宫这里,你也算卑微的了。” 这句话无异于打脸顾明慧,她当下脸色难看极了,“我可是侍郎府的嫡女……” “你也别自报家门了,省得让府上跟着丢人。” 白卿尘说话刻薄可是出了名,两句话让顾明慧红了眼。 那陈紫珊只得忙拉着她回去继续挑香粉,又小声提醒了一句:“你在公主面前乱说什么。” “顾明玉分明就是庶女,公主怎么能自降身份和这种卑贱的人交友。”顾明慧气道。 陈紫珊听着顾明慧这话也不舒服,“她是你妹妹,亲妹妹,你何至于这般明里暗里的嫌弃。至于嫡出还是庶出,你不挂在嘴上,别人也知道,也自会衡量。但你总挂在嘴边说,未免显得你太没有教养了。” “你也向着她说话?”顾明慧气道。 陈紫珊无语,索性也不搭理顾明慧了。 其他两个同伴挑好了,正好正是颜娘子也出来了,大家各自付账。 东西确实便宜,一堆也就十几两银子。 而到了顾明慧这里,颜娘子一算却是八十八两。 “八十两,你怎么算的账,看我是侍郎府的姑娘就故意坑我是?”顾明慧气道。 颜娘子依旧好脾气,把她挑的一一摆好说价格,其他都挺便宜的,唯那珍珠面脂,一盒就要八十两。 “明慧,不是你说要好的,还说我们挑的这些粗鄙?”同行的一个姑娘笑道。 “那也太贵了。”顾明慧皱眉。 “你侍郎府的姑娘也不差这八十两。”陈紫珊故意酸了她一句。 颜娘子道:“要不姑娘换一盒?” “我就要这盒。”顾明慧怎肯丢这个脸,转身对顾明玉道:“明玉,你来给我付账。” 顾明玉忙道:“大姐,你也知道我是庶女,平日月钱都比你少一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银子。不过你可以挂账上,等回头让颜娘子去咱们府上账房支取就是。” 挂账上? 顾明慧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也抹不下脸,只得道:“那就挂账上。” 第650章 独宠书生15 顾明慧她们离开后,颜娘子看了卿尘公主的肤质,拿来了几款香脂水粉这些给她们看。 卿尘看了一眼,便让颜娘子将适合她用的拿上,然后让身边的婢子给钱。 顾明玉拦下了,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交给颜娘子。 “这是昨日公主给我的。” 白卿尘摆手道:“本宫吃了你的鱼,而且那条鱼还是本宫自己定的价,这一千两该是你拿的。” “我与公主开个玩笑罢了。” “可本宫说出的话,若不算数,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顾明玉想了想,道:“那便把这一千两银子寄放在颜娘子这里,公主若用着好,以后就从这里拿胭脂水粉,这样可好?” 一千两银子留在了铺子里,还能留住公主这个活招牌,顾明玉觉得这买卖能成,她可赚大了。 “可你也没得好处啊?” “有好处的,顾姑娘往我这里介绍了好多客人,她要买这些,我都给她算便宜的。”颜娘子笑道。 白卿尘点头,“行,就这样。” 从明玉斋出来,顾明玉邀白卿尘一起去街上逛逛。 “每日闷在后宅怪无聊的,咱们去街上逛逛,等中午去附近的酒楼吃饭,可好?”顾明玉道。 白卿尘其实兴致并不高,但回家更无聊,于是就答应了。 他们经过一珠宝行的时候,一个孩子突然跑了出来,朝白卿尘撞了去。她身边的婢子反应及时,忙挡到了白卿尘身前。 那孩子撞上了婢子,而后往后跌坐到地上。 “哇哇……”这孩子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白卿尘皱眉,冷声道:“谁家的孩子,不好好带着,在街上乱跑。” 到底是孩子,顾明玉正想上前哄哄,让他别哭了,这时一穿水蓝衫裙的女子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慌之色。 “寒儿,你受伤了没有?” 这女子蹲到孩子面前,慌忙检查孩子有没有受伤。 女子后面还跟着一婢子打扮的,冲出来后,竟不分青红皂白冲顾明玉她们喊道:“你们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啊,撞坏我们家小公子,你们赔得起吗?” 白卿尘的婢子也不是吃素的,冲那婢子嚷道:“你才不长眼睛,分明是这孩子撞上来的,若撞到我们家姑娘,你们才是真的赔不起!” “你们是大人,竟欺负孩子!” “嘿,你长了一张嘴怎么胡说八道?街上这么多人看着,你随便问一个,也是你家孩子撞上我们的,怎么成我们的错了?这大街是你家的,别人不能走?”公主的婢子嚷道。 “大家都听听,她们撞到人还有理了!” 穿水蓝衫裙的女子见孩子没有事,这才抬头看过来,而看到白卿尘,不由吃了一惊,“公主殿下……” 那婢子一听是公主,也是吃了一惊,脸色当下白了。 “奴婢不知是公主,请公主责罚!”婢子跪下道。 白卿尘看到女子,脸色也是一沉。 “徐云烟,还真是巧啊!” 叫徐云烟的女子忙上前给白卿尘行礼,“民女拜见公主。” 白卿尘看向地上的孩子,挑眉问:“你儿子?” “是。” “不会是李成砚的?” “公主……”徐云烟瞪大眼睛,好似受了侮辱一般,眼泪都冒出来,“公主对云烟有误会,云烟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还希望您别再往云烟身上泼脏水了。云烟不是这样的人,表哥更不是。” 白卿尘切了一声,“不是就不是,你哭什么?” 徐云烟抹了一把眼泪,将儿子拉到跟前,“寒儿,你撞到公主,快给公主赔罪。” “我不,明明是她撞我的!”吴子寒嚷道。 “小子,你多大了,个子没长多高,倒学会睁眼说瞎话了。你再敢说谎,本宫拔了你舌头!”白卿尘故意吓唬这孩子道。 那孩子五六岁的样子,一听要拔舌头,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故意的,竟嚎啕大哭起来。 “娘救我,她要拔我的舌头,她好凶,寒儿害怕!” 徐云烟忙抱住儿子,她竟也跟着抹泪,母子俩就这么当街哭了起来。 第651章 独宠书生16 很快,街上围上来很多人。 白卿尘本就脾气不好,尤其跟徐云烟还有过节,因此怒喝道:“徐云烟,你抢走了本宫的夫君,本宫还没有哭,你哭什么。” “公主,您别冤枉我,我和表哥清清白白的……” “狗屁!”白卿尘指着徐云烟,“你们两个躲在房里衣衫不整,被本宫撞破了,居然还说清白。难不成,你说本宫眼瞎了?” “公主没有眼瞎,只是喜欢往人身上泼脏水罢了!” “你,放肆!”白卿尘气得上前,举起手要扇那徐云烟。然这一巴掌还没有甩出去,白卿尘的手被人给抓住了。 “白卿尘,你太过分了!” 白卿尘转头,见是李成砚,眸光一冷,“放手!” 李成砚皱眉,“你是公主没错,但当街打人,也难堵悠悠众口,若传到皇上耳里……” “你威胁我?”白卿尘冷笑。 李成砚定定看了白卿尘一眼,随即笑道:“公主说威胁就是威胁,毕竟公主之威名,天下无人不知。倒也不必我罗列一二,皇上自有判断。” 白卿尘猛地甩开李成砚,她怒极反笑,“是,我白卿尘骄横跋扈,欺凌弱小,无恶不作,反正天下人都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你们都可以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我,而且其他人还认同,我亲爹都认定了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可这一切,李成砚,皆是拜你所赐!” “白卿尘,你当自省,而非怨恨别人。” “想多了,我并不恨你。”白卿尘冷嗤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本公主怨恨。” 李成砚沉下脸来,这时那吴子寒哭得更大声了,竟然说被白卿尘撞得头疼,而徐云烟因为担心,抱着儿子哭得也十分可怜。 顾明玉真是看呆了,这女人有心计就算了,教出来的儿子就也这般有心机,而他才不过五六岁而已啊。 李成砚蹲下去看吴子寒,而吴子寒扑到他怀里,一直哭着说着害怕。 “公主说要拔了我的舌头。” “她敢!” “表哥,其实是误会,原是我们的错,不该出现在公主面前。”徐云烟抹着泪道。 “她才是不该出现在你们母子面前!” 白卿尘站在那儿,眼里是冰冷的,想来心也是冷的。 顾明玉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步走上前去,看着那李成砚道:“请问,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李成砚抬头看向顾明玉,微微一愣,“你是?” “我先问你的。” 李成砚皱眉道:“我是孩子的舅舅。” “原是舅舅,我还以为是父亲呢!” “你怎么乱说话!” “哟,我是看错了,可大家伙故意都看错了,是?”顾明玉抬头问围观的百姓。 这孩子就在李成砚怀里,分明就像是父子,所以百姓们也都附和。 “舅舅也是亲人,我本来想和这孩子的母亲念叨一下,可她上来就哭,哭得莫名其妙,我也不好打扰,毕竟她在兴头上,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也扰了人家的兴致。” 白卿尘噗嗤笑了一声,顾明玉真是绝了,这话说得徐云烟好似戏台上的戏子演哭戏似的,而且还有这么多观众看。 徐云烟听了这话,脸一下子涨红,“这位姑娘,我知你是公主的朋友,这事就当我们错了……” “倒也没谁对说错,不过撞了一下,虽然你家孩子撞了我们,但你们哭得这么伤心,倒好似我们做错了一般。” “我……” “哦,对了,谁家撞了人,还问对方长眼睛没有。我们是长了眼睛没有错,但也防不住有人就往你身上撞。这路这么宽,他是怎么撞上来的,莫不有人推了一把?” 徐云烟咬住下唇,眼圈又开始泛红…… “先别哭,咱们先说事。你家孩子倒也没把我们撞怎样,不过他一屁股坐地上了,不知道屁股有没有伤,我们给你们赔偿,自认倒霉罢了。” “你胡说八道!”那徐云烟的婢女上前,指着顾明玉,“分明是你们故意撞我家小公子的。” “你看到了?” “我当然看到了。” 顾明玉看向李成砚,笑问:“这位孩子舅舅,你怎么看?” “我家丫鬟自不会说谎。” “那好。”顾明玉看向围观的百姓,冲他们合手拜了一下,“各位一直都在,刚才发生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这不,哎,有嘴说不清,人家非要冤枉我们。本来也没大事,到让他们母子哭得热闹了,所以到底是我们撞了这孩子,还是这孩子撞我们的,还请大家说个公道话。” 这有什么好说的,大家伙看得分明。 “明明是这孩子撞人家姑娘的,怎么还讹人啊!” “是啊,一家子不讲理!” “这三位姑娘也够冤枉的,对方不说赔礼道歉,还出来就骂人。骂人家不长眼睛,这简直是贼喊捉贼,自己放屁熏着别人还嫌别人臭。” 这一下,那李成砚知道自己误会了,脸色却更加难看。 徐云烟盈盈走上前,一副娇不自胜的样子,冲白卿尘赔了个礼,“公主,寒儿冲撞您了,我给您赔礼,还请您宽宏大量,别跟他这个孩子计较。” 白卿尘冷嗤一声,“本宫原也没想计较。” 徐云烟神色尴尬,歉声道:“彩儿这丫头看错眼了,大呼小叫的,我便也误会了,还请公主不要怪罪。” “你们是不是常用这招儿,本公主都有口难辩,若换做别人,岂不更说不清,你们是打算讹人还是讹钱?” “公主,民女已经向您赔罪了,您何必揪着不放。” “本宫揪着不放,你……” “白卿尘,你够了!”李成砚走上前,将徐云烟拉到身后护着,而后冲白卿尘冷喝道:“不过是个误会,你终于这样不依不饶?还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但我们之间的事不关云烟,你别为难她!” “呸!李成砚,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讲的,你别自己给自己长脸。” 李成砚瞪着白卿尘,那双眼睛赤红一片。 “若不是你作,我们何至于和离?” “怎么,你觉得和离不好?”白卿尘笑了一声,“可本宫却觉得一身轻松,日子反而越过越有盼头了,不似以前,每一日都是煎熬。” 李成砚握紧拳头,“以前所有在你看来都是煎熬?” “对,所有的一切。” “白卿尘,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不会反省自己。” “本宫就是这样,挺好。” 顾明玉听到这里,真为白卿尘不值得,她上前道:“这位孩子舅舅,你做为这孩子的长辈,一开始冤枉了我们,现在难道不该道一声歉?” 李成砚一听这话,脸色当即黑沉下来。 “这里有你什么事?” “本来没事,但你这表妹和她丫鬟连着我一起冤枉了。” “……” 白卿尘笑,“他可不会道歉。” 顾明玉啧了一声,“还是读书人呢,是非都不分?” “明玉,读书人也不都是讲理的。” “公主,这种人叫做枉读圣贤书,是个人但不敢人事。” 白卿尘鼓掌,“对,他就是这种……畜生。” 第652章 独宠书生17 李成砚自然不会道歉,虽然他明知道自己冤枉了白卿尘,但还是觉得是她的错。 白卿尘对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失望了,因此也懒得纠缠,好像跟他多说一句话都浪费精力。 “算了,他们不讲理,但本宫大度,明玉,我们走。”白卿尘道。 顾明玉点头,“的确,还是别影响了我们逛街的心情。” “正是。” 二人说着便走,没再多看这李成砚和徐云烟母子一眼。 一方走了,看热闹的百姓们自然也就散了。 “表哥,公主还是误会我们了。”徐云烟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又道:“要不找个时候,我和公主好好解释一番。” “不必,我们已经和离了。”李成砚冷淡道。 “公主以为寒儿是我和你的孩子……”说到这里,徐云烟脸上露出一点点委屈来,“毕竟事关表哥的名声。” “我没事,不过让你受委屈了。” “我一个寡妇,本来就容易受人非议,倒也习惯了。” 听了这话,李成砚对徐云烟更加愧疚了,他弯腰抱了抱吴子寒,然后望了一眼徐云烟身后的珠宝行,道:“有喜欢的吗?” 徐云烟笑了笑,“我只是随便看看。” “姑娘看到一件七宝璎珞,爱不释手呢!”徐云烟的婢子适时说道。 “那就买了。” “算了……” “表哥送你。” 说着,李成砚先一步往珠宝行走去了。 婢子凑到徐云烟身边,小声道:“即便是公主又怎样,她也斗不过姑娘您。表公子已经和她和离了,迟早会娶姑娘您的。” 徐云烟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我与表哥青梅竹马,本就是她仗着公主的身份横刀夺爱。” “可不呢,错本就在她。” 白卿尘打了个喷嚏,直觉有人再说她坏话。 不过她这名声很差,说她坏话的人可多了去。 “明玉,刚才谢谢你了。”白卿尘边走边对顾明玉道。 “没什么,我就替你气不过而已。”顾明玉说着顿了一下,好奇道:“你和李成砚就是因为那徐云烟和离的?” “有一部分原因。” “若李成砚娶了这徐云烟,可真是瞎眼了。” “管他呢,他爱娶谁娶谁,我一点也不在意。” “对,公主一定可以遇到那个真正懂你的人。” 顾明玉陪白卿尘逛了一会儿,眼看天色不早了,二人便在街口分开了。顾明玉回到明玉斋,见沈娘子正在算账。 “今儿有多少进项?”顾明玉好奇的问。 颜娘子脸上带着喜色,在算盘上打了一个数给顾明玉看。 “这么多?” 颜娘子点头,“主要是公主和那几位世家姑娘,零散的也卖了一些。不过照这样子,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嗯,听公主说,过几日她会跟着皇上却猎场,到时会穿马装。我给她推荐你了,到时你去给她画比较清爽但又可以惊艳众人的妆容。参加围猎的有宫里的妃子、公主还有官眷,若能惊艳到她们,那我们就出名了。”顾明玉道。 颜娘子沉思了一下,道:“那我好好琢磨一下。” “也别有太大压力,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就是。” 从明玉斋出来,本来想回家的,可想到韩子俊已经离开了,她回家的步子都沉重了。 夜色暗沉下来,顾明玉一人走在街上,不过两边灯笼高挂,街上行人还很多。 越是热闹,反而越显得她孤单。 要不要去找韩子俊? 算了,先冷他两天,不然这人会以为她离了他会死。 顾明玉正百无聊赖的走着,见前面有一穿素袍的男人急匆匆走来,而且走着路还往后看,眼见要撞她身上了。 她忙避开,而那男子正好踩到坑里趔趄了一下。 “韩兄,你走快点啊,去晚了,可就找不到人了。” 说着男人已经拐了弯儿,只是站在胡同口,看着这一条街的灯火辉煌,有点不敢进。 “韩兄,你胆子大,往前走。” 韩子俊心里揣着事,竟没注意到顾明玉,直到走到那书生身前,才抬起头来。 胡同里是京城有名的花街,左右都是青、楼,到了夜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歌舞升平,纸碎金迷的。 “那芳菲阁好像在里面。” “好像?”韩子俊挑眉。 书生挠了挠头,“我听李子安说过一句。” 韩子俊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来,可大家是同窗而且同住一起,虽然只有一天的交情,但耐不住这许京山热心肠。他热他的,还要拉上他,若他不去,岂不显得太无情。 所以,他是被逼无奈来的。 “既然来了,那进去。”韩子俊无奈道。 他和李子安、许京山都是外地山,也都是穷学生,一起租了一个院子。哪知刚住进来第一天,这李子安竟然因为去青楼寻、欢没有带够银子被扣押了。 他在京中没有亲人,便把他俩给交代出去了。 人家护院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大刀,说要是他们不凑足十两银子赎李子安,便把他手脚给跺了。 十两银子,他俩还是凑出来了。只是作为国子监的学生来这种地方,虽为了赎人,可也实在不合适。 许京山鼓了鼓勇气,“我们就低着头走,非礼勿听非礼勿看,把银钱给了人家,再把李子安带出来就是。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对?” 对不对的,反正也到这儿了。 韩子俊不喜欢磨蹭,朝花街迈进去一步,结果被人给挡住去路了。 顾明玉背着手,脸上带着愠怒,死死盯着韩子俊。 “嘿,你怎么挡我们的路,你是谁啊?”许京山问。 顾明玉瞪了那许京山一眼,“你问他,我是谁。” 许京山愣了一愣,转头去看韩子俊,“你认识?” 韩子俊无奈的点了点头,偏偏让顾明玉给看到了。他迈出去那一步,下意识收了回去,毕竟这种地方…… “谁啊?”许京山又问。 “她姓顾。” “你家亲戚?” 许京山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韩子俊顿了一下,道:“我未过门的娘子。” 许京山长大嘴巴,看看顾明玉,又看看韩子俊,然后慢慢的退到了一边。 第653章 独宠书生18 一句‘我未过门的娘子’,顾明玉听得满心欢喜,不过面上还是要硬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她往身后的胡同瞅了一眼,再看向韩子俊,又生气又委屈。 “我们是来拿钱赎人的。”韩子俊解释。 “赎个花魁?”顾明玉挑眉。 韩子俊扑哧笑了,“倒是赎不起。” “呵,这要有钱的话,你还真打算赎?” 韩子俊叹了口气,“同住的朋友。” “切,谁信呢!” “真的。”韩子俊声音很温柔,看顾明玉的眸子也是温柔的。 顾明玉被他这样瞅着,嘴角不自觉就弯了起来,而后装的凶巴巴的道:“我就知道你不敢。” “确实不敢。”韩子俊笑道。 “那个,咱们还是先去救李兄,若去晚一步,他真被砍了手脚,那就参加不了科举,。寒窗苦读十二载,家人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若不能参加科举,他这一辈子就完了,对他的家人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许京山说着唏嘘起来。 顾明玉撇嘴,“既然肩负重任,为何还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 “呃……” “他也是读圣贤书的,来这种地方就算了,还把你二人给牵连进来,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值得可怜。”顾明玉不客气道。 许京山愣了一愣,“可到底是同窗。” “若他真顾念同窗之谊,也就不让你们去赎他了。你们去了这种地方,即便没有做什么,若被人揭发,只会怕被赶出国子监,一样也参加不了科举。” “不至于?”许京山有些怕了。 “听闻朝廷会隔三差五派人暗查这些地方,看有没有官员狎妓。若查到你们,再上报国子监,你们可想过后果?” 顾明玉倒也不是吓唬他们,上一世的时候,她父皇就经常让东西厂的监察这些地方。也有国子监的学生被抓到,进而身败名裂,无法参加科举的。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必须谨慎。 听了这话,许京山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这可怎么办?”他一脸愁色。 韩子俊叹了口气,“你们在外面等着,我一人进去。” 他一人进去,赶紧把事情办好就出来,应该不会出事。 顾明玉拉住韩子俊,“不行,你不能去。” “二姑娘……” “我去!” 韩子俊皱眉,“不行,你更不能去这种地方了。” 顾明玉摆手,“我有什么不能去的,他们还能逼娼我不成?” 韩子俊抿嘴,神色冷沉下来。 顾明玉凑到韩子俊跟前,往他怀里靠了靠,“我不会让你去的,万一真的影响了你的前程,吃亏的还是我,毕竟以后你要养我的。还是我去,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而且我这么机灵,不会有什么事的。” 韩子俊叹了口气,“那你快去快回。” “好。” 许京山也有些担心,不过眼下确实没有其他法子了,他将筹集的十两银子给顾明玉,又冲她行了个大礼。 顾明玉拿上银子,转身就往里走。 来到那芳菲阁,顾明玉找了管事,自称是这李子安的朋友。人家就想要银子,也没打算闹事,于是就这李子安给带出来了。 这李子安长得白白净净的,模样也周正,穿着素色的长袍,已经洗的发旧了,这样一身装扮,他竟然还来寻、欢。 “李子安,这姑娘来赎你了。”那管事道。 李子安看到顾明玉,不由愣了一下,“姑娘,你是?” “许京山他们托我来赎你的。”顾明玉冷淡道。 “这样……”李子安搓了搓手,脸上有些惭愧。 “读书人,好好读书靠科举,以后少来这种地方。”那管事的还好心劝了一句。 李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我若想给曦月姑娘赎身的话,需要准备多少银子?” 那管事呵了一声,“你还打算给我们家的姑娘赎身?” “我和她本是同乡,所以……” “一千两,准备。”管事道。 李子安瞪大眼睛,“一千两?怎么会这么多,当初你们买她的身契也不过用十两银子……” “我们买她的时候不过八岁,教养了这几年,又正是赚钱的好年纪,你想给她赎身,一千两银子还算少的。” 管事说了这句,不欲与李子安啰嗦,转身便进去了。 “行了,走。”顾明玉先一步往外走。 那李子安局促的跟在后面,一起朝花街外走去了。 走出胡同,许京山看到他们,忙跑上前来。 “李兄,他们没有为难你?” 李子安摇头,而后冲许京山和喊自己行了个大礼,“多谢许兄韩兄以及这位姑娘相救,子安必定会报答三位的。” 韩子俊冲李子安淡淡的点了一下头,看向顾明玉道:“我先送你回府。” “好啊。”顾明玉喜道。 二人正要走,那李子安竟然叫住了他们。 顾明玉回头,见李子安一副纠结的样子,有话说但羞以开口。 “这位姑娘,在下可否求您一件事?” “啊?” 顾明玉皱眉,他们不熟? “我和芳菲阁的曦月姑娘其实是青梅竹马,十年前,因为家里穷,她被父母卖给了牙子。不想多年后,我们会在京城遇到。那日她上街,我与她偶遇,得知她在芳菲阁,深陷水深火热。我想救她,可眼下却没有这个能力……” 顾明玉愣了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韩子俊叹了口气,“李兄,抱歉,我们也爱莫能助。” “韩兄,我……”李子安羞愧的脸都红了,整个人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若这位姑娘能借我一千两银子,我必定会还她。” 顾明玉嘴角抽了一下,果然是借钱! 一千两银子,这于普通人家来说是一笔巨款,于她来说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况她和这李子安第一次见,而他和韩子俊也并不怎么熟。 “呃,我就问李公子你一句,我若借给你,你打算多久还我?” 李子安两只手窘迫握在一起,“两……两年。” “这是建立在你考中进士还顺利通过殿试并走上仕途拿到俸禄的基础上?” “是……” “明年春闱,如果一切顺利,你很快就能拿到俸禄。而你刚入仕途,品秩肯定不高,一年的俸禄约莫一百两银子。即便你不吃不喝,而且升官很快的话,两年也是不可能的。” 李子安不说话了,因为顾明玉说的都对。 “李公子,你别误会,我不是贬低你,而是说出一个事实。即便你迫切的想我借给你银子,也该说出一个贴合实际的还钱时间,这是你的诚意,对?” “那五……五年……” 顾明玉叹了口气,“其实实话跟李公子说,我虽出身官宦之家,但其实是家里的庶女,手头上确实没有这么多银子。” 李子安闻言,脸上露出伤痛之色,不过还是给顾明玉又行了个大礼,“麻烦姑娘了,刚才我太失礼了。” 第654章 独宠书生19 顾明玉和韩子俊往侍郎府的方向走,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了,而且越往西走,街上也越空荡,最后只剩他们两个人影。 月色晕沉,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你会不会不高兴?”顾明玉问。 “什么?” “我没有借钱给你那位同窗。” 韩子俊笑了一声,“当然不会,这本就是你的自由,况也不关我什么事。” “其实我认真凑凑的话,也不是凑不出来。” 韩子俊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不高兴,而且……我也觉得李子安有些失礼。他和你第一次见,就借这么多银子,很失礼。若因为和我的关系而向你借钱,那就更失礼了,甚至还打了我的脸。” “可不呢,我有一点点生气,就是因为他借了你的面子。”顾明玉上前抱住韩子俊的胳膊道。 “二姑娘!”韩子俊想抽开胳膊。 “又没有人。” 顾明玉话音刚落,见一男子走过,还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哎哟,还真有人啊。” “还不放开。”韩子俊道。 顾明玉眸光一转,突然推着韩子俊进了一旁的胡同。 这胡同里黑漆漆的,韩子俊刚想问顾明玉又抽什么疯,便觉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接着一具温软的身子靠到他怀里,盈香满怀,再然后唇上一软。 “这里没人,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这一声又娇又软,说着还往他怀里挤了挤,似是撒娇一般。 韩子俊想推开顾明玉,可手却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于是忙收了回来。 而顾明玉却趁着这个时机,双手攀到他肩膀上,再次亲了上来。 好一会儿后,二人才从胡同里出来。 顾明玉握着韩子俊的手,不是抬头看他一眼。 韩子俊脸有些红,刚刚他有推顾明玉,但没有用力,反而有些矫情造作。这样明明不对,于礼教不合,可那样的亲密确实很容易让男人沉溺。 在顾明玉再次朝他看过来时,他侧头看她,“怎么了?” “你不会……” “什么?” 顾明玉往他下面瞄了一眼,“刚才我都那么主动了,你居然跟木头似的,一点回应不给。莫不真的……不行?” 韩子俊脸一青,“别乱想!” “可你刚才……” “我们还未成亲,我只是克制而已。” 顾明玉哦了一声,但显然不太信,还一个人小声叨念着:没事,这种隐疾也可以治,即便治不好,也没有关系,他是太监的时候,我不也没嫌弃过。 说他不行就算了,还说他是太监。 这种话,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韩子俊拉着顾明玉躲到一棵树后,接着低头吻住她,同时拉着她的手,让她去感受他隐忍的多辛苦。 这一次,两人都有些动情,但韩子俊还是忍住了。 先从树后出来,左右看看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顾明玉迟一步出来,两颊红彤彤的,这时候手上还有些烫。 “我送你回府。”韩子俊已经恢复清冷之色,为胸前的衣襟被顾明玉抓的有些皱,一直展不开。 顾明玉仍旧上前牵住韩子俊的手,而他这次没有甩开她。 “你租的院子在哪儿?”顾明玉问。 “国子监外不远。” “哪个胡同,我明日去看你。” “不用。” “那哪个胡同?” 韩子俊笑了一声,“不说。” “讨厌。”顾明玉推了韩子俊一下,“那我想见你了怎么办?” “等着。” “等多久?” “等我有空去府上看你。” 顾明玉摇着韩子俊的胳膊,“可你想我的时候不多,我却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所以,我更不能告诉你在哪儿了,免得打扰我安心读书。” 顾明玉撇撇嘴,虽然有点委屈,但觉得韩子俊这话还挺有道理。算了,她就忍忍,两个人更该为他们的未来先努力。 五日后,白卿尘跟随皇上去猎场,着一身绯色的胡服,头发挽起,留两条红发带随风而动。颜娘子给她做的妆容,额间一抹嫣红的花钿妆,肤白莹润,唇脂热烈,有惊心动魄之美,也如一朵花开正当时,整个人神采奕奕。 仿若重生,一点不受和离的影响。 白卿尘这一妆容让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也让明玉斋火了。 而且一时来买胭脂水粉的皆是官眷,甚至有皇亲贵族,有她们争相来买,自然也带动了平常人家的女子。 颜娘子要亲自制作这些胭脂水粉,便顾不上前面的铺面了。顾明玉请了一名掌柜,同时也请了六名女伙计。 而在年前,明玉斋在城西又开了一家分号,生意同样火爆。 因为供不应求,明玉开了一个作坊,雇了伙计帮颜娘子一起制作。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明玉斋的名声已经响彻大荣朝。 颜娘子负责工坊,明玉负责账目,这夜二人忙完,终于有空坐在一起喝口茶水了。 “现在有很多外地人专门来京买咱们的东西,她们说若能在外地开几家分号,生意也必定很好。”顾明玉敲了敲桌面道。 颜娘子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以我们的精力怕是……” “嗯,你还有孩子要照顾,我也要守着我夫君。” 颜娘子笑,“我还真想见见姑娘的夫君,他该是仙人下凡,不然怎么能让姑娘这般喜欢,时时念着。” 顾明玉捂脸笑,“说什么仙人下凡,他可比仙人还俊美。” “那姑娘完了,这辈子喜欢不了别人了。” “我当然不会喜欢别人,只能是他。” “那万一他辜负了姑娘呢?”听闻是个书生,开春要参加科举,万一考中了,有世家贵女想招亲,他会不会抛弃顾明玉呢。 这种事,可说不准。 “他不会。”顾明玉道。 “姑娘这般肯定?” “当然。”他们这一世可是为了再续前缘,谁都不会变心的。 话又说回到铺子上的事来,顾明玉觉得现在还不宜步子迈太大,先把京城这两家铺号稳定下来,工坊也形成规模,然后再考虑在外地开分号的事。 颜娘子也同意,而且马上要过年了,还是先安安生生过个好年。 第655章 独宠书生20 转眼到了年节,三十这天,顾侍郎本来打算叫韩子俊来家里吃饭的,但顾明玉没让他叫。等在家吃了团圆饭,她就偷摸出去了。 前几日,她特意偷偷跟踪了韩子俊,得知他租住的院子在哪儿,因此晚上直接登门而入。 三十晚上,这院子里也静悄悄的,一点过节的喜气都没有。 三间屋子只亮了一间,便是韩子俊住的西屋。其他两人都出去了,许是去了亲戚家,许是找老乡一起过年了。 顾明玉来到西窗前敲了敲,很快窗子打开。 韩子俊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后无奈的笑道:“你跟踪我了?” “说什么跟踪。”顾明玉撇撇嘴,随后偷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哪儿,这样就可以在夜里来偷袭了。” “偷袭还敲窗?”韩子俊笑。 “那我进去了?” “别,我出来了。” 不多一下,韩子俊出来了,身上披着一件大氅,乃是转进腊月的时候,她给他做的。为了做这件大氅,她手指被扎的好惨,虽然做出来也不大合适,但韩子俊还是收下了。 顾明玉带着韩子俊出了门,因是三十,街上人还是挺多的。大人们一群逛夜市,小孩子们拿着灯笼玩耍。 “我们去哪儿?” “明玉斋。” 她跟颜娘子说话了,今晚他们一起守夜。 来到明玉斋后院,院里挂满了灯笼,颜娘子和两位女伙计已经把锅子弄好了,见他们来了,忙让他们坐下。 “这位就是韩公子?”颜娘子打量着韩子俊,这般气质和容姿,难怪顾明玉总是挂在嘴上。 不过有些眼熟…… 颜娘子恍然,这不是之前帮她把她前夫送进大牢的那个恩人。 韩子俊被颜娘子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拱手向她行了礼。 “您快坐,咱们今晚吃烫锅。” 颜娘子又去了厨房,顾明玉拉着韩子俊坐下,“别拘束,她们人很好的。” 韩子俊点头,见两个孩子在院里玩花灯,便问那是谁家孩子。 “颜娘子和一个女伙计家的,颜娘子的事,你是知道的,这女伙计的夫君得病去了,留下她和一个女儿,日子过得很艰难,后来颜娘子让她来我们明玉斋做工。这不年三十了,她们没有家人,颜娘子留她们一起过年。”顾明玉解释道。 韩子俊看向顾明玉,他知道她做了生意,也赚了不少钱,却不知道她赚钱的同时还帮助了别人。这样的顾明玉是自信的发光的,不再是那个侍郎府总是受欺负的庶女了。 “你看我做什么?” 韩子俊笑了笑,“挺好。” 顾明玉拉了拉韩子俊的手,小声道:“其实……” “呃?” “我已经赚够嫁妆了。” 韩子俊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那你等着我的聘礼。” 顾明玉面上一喜,不过又想着这一等得等多久啊,于是赶忙添了一句,“我不要太多聘礼,真的,一点点就足够了。” “可我不能委屈了你。”韩子俊故意道。 “你早点娶我,我才不委屈。” 顾明玉在他面前从不拘着,想什么说什么,不过这么明晃晃的催婚,他还是有点意外的,但更多的是喜悦。 甚至于,他也有些等不及了。 菜都准备好了,大家围坐一起,颜娘子举杯,先敬了韩子俊。 “当初若不是韩公子帮忙,我也逃不出这火坑,这一杯我敬您,希望您和明玉早日修成正果,恩爱百年。”说着,颜娘子干了手里这一杯。 韩子俊也起身,将手里这一杯喝了。 顾明玉接着起身,“新的一年,希望我们明玉斋越来越好,赚更多的钱。” “对,赚更多的钱,开更多家铺子。”颜娘子道。 在座的都起身,一起碰了杯子。 虽说好一起守夜,但孩子们熬不住,还没过子时,他们都困了。颜娘子和那女伙计都带着孩子去睡了,另一个女伙计也不好打扰,找了理由也走了。 “我送你回家。”韩子俊道。 顾明玉噘嘴,“可我想和你一起。” “外面冷了。” “那我们就回屋。” 韩子俊看着顾明玉,直把她给看心虚了。 “哎哟,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可……”韩子俊伸手触碰着顾明玉的脸,“我怕我会。” 顾明玉愣了一愣,随即喜道:“那我愿意……” “我送你回家。” 顾明玉切了一声,她自然也不是真想要怎样,只好道:“那我们走慢一点,最好走到天亮。” “好。” 转过年后开春,顾明慧和礼部白尚书家的次子订亲了。这位白公子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和韩子俊一样要参加今年的春闱。 顾明慧自订了这门亲事,便更加得意了。 她早跟顾明玉跟前说了,不管白公子能不能考上,尚书府都会帮他走关系的,在六部某个官职,定比状元郎的品秩都高。 顾明慧说什么,顾明玉根本不在意。她不想跟她比,也不屑跟她比。 这日,白卿尘登门来找她玩。 她和白卿尘走得近,一直很招一些世家女嫉恨。不过顾明玉很少去参加宴席,她们也就没有机会为难她。 “父皇打算给我赐婚了。”白卿尘叹声道。 “啊,这么突然?”去年刚和离了,今年就要赐婚? 不过想想也是,白卿尘是公主,虽然名声不好,但还是有很多人家求娶的。 “父皇就是嫌我丢人。” “也不能这样想,皇上应该是关心公主。” 白卿尘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他要将我嫁给谁?” “谁?” “镇南王府的世子。” “那你要嫁到南疆啊?”万里迢迢的南疆,这一嫁过去,自此后便很难回京了。 “公主若不愿意,可以和皇上说啊。” “说了。” “那?” “他说除非我和李成砚和好,不然就嫁到南疆去。” 顾明玉瞪大眼睛,“皇上让你和李成砚和好?” 白卿尘想起来就气,“他以为我们是小打小闹,虽然和离了,但应该很快会后悔。让他没想到的是,我们谁都没后悔。” “皇上可真是为难你了。” 白卿尘哼了一声,“他就是想逼我一把,那我也不能让他如意,于是就答应嫁到镇南王府了。” “啊?” 白卿尘抱头,苦道:“所以我现在有点后悔这么冲动了。” 第656章 独宠书生21(完) 顾明玉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这在皇上面前说的话,可不是说反悔就能反悔的。不过顾明玉还是劝她,若真不想嫁,那就再去求求皇上。 顾明玉开解了白卿尘一会儿,见她心情好了一些,这才放心了。 “不过,你和李成砚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白卿尘瞪大眼睛,“当然没有!” “其实你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好像大多都是误会。那个表妹啊,他说你脾气坏啊,还有什么衣衫不整啊,对?” “哼,即便没有这些事,但离了就是离了,我绝不吃回头草。” 顾明玉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即便不和好,有些事也是要说开的。不然恨一个人,对自己也是一种伤害。 白卿尘从侍郎府回到公主府,不想竟在门口看到了李成砚。 她告诉过门房,拒绝狗和李成砚进府,因此他只能在这里等着。 白卿尘根本不想理他,看到他了也只当没看到,连马车都没有下。但李成砚堵在角门,逼着她下车相见。 “李成砚,你犯什么贱?”白卿尘撩开车帘没好气的问。 李成砚皱眉,“你要嫁给镇南王世子?” 白卿尘蹙了一下眉头,父皇还没下旨,他是怎么知道的? “哦,关你什么事?” 李成砚脸一白,竟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你真的要嫁给别人?” 白卿尘不耐道:“对,我要嫁给别人了,也祝你和徐云烟早日成亲,贱人凑成一对,也省得祸害别人。 “你!”李成砚握紧拳头,“你是真没有心。” “我有,也曾给过你,是你不要的。”白卿尘道。 “我本没想和离,是你误会我!” “你明知道徐云烟对你是什么心思,你非但没有远离她,反而处处照应她。我没有误会什么,也是你让我们走到这一步的。” 李成砚摇头,“我不爱她,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 “别!”白卿尘摆了一下手,“你的爱,我消受不起。” “那你情愿嫁给镇南王世子也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 “李成砚,我白卿尘嫁给你已经够倒霉了,总不至于一直这么倒霉,那个什么镇南王世子,我反正觉得挺好。”说完,白卿尘放下车帘,吩咐马车回府。 不过进了府门,她就长叹一口气。 李成砚是人渣,可她真怕再嫁给一个人渣,而且离京城那么远,受欺负了都没人帮她。 不行,她得去求求父皇。 春闱前夕,监察院突然夜查花街,当场抓了很多官员还有一些即将赴考的学子们。 这本不管侍郎府什么事,结果顾侍郎回来说,那礼部尚书的次子被抓住了,也就是顾明慧订亲的白公子。 这一下,顾明慧可哭坏了。 而且还因此,那白公子不能参加春闱,礼部尚书想给他儿子走走关系,也不大可能了。 顾明慧嚷着退亲,可对方是尚书府,哪能说退就退的。之后顾夫人安抚了顾明慧,说尚书大人会为儿子的前途考虑的,她嫁到尚书府,总比顾明玉嫁给一个穷书生强。 顾明慧一想也是,便没有再闹了。 春闱后,韩子俊一直表现的很轻松,顾明玉也没有问他,反正考上考不上的,她并不多在意。距离放榜还有一个月,韩子俊去了城郊的山间小住。 这日,顾明玉去看他,刚上山就下了雨,而且这雨越下越急。 等到天快黑了,还没有停下,她也只能留宿在这里了。 韩子俊将睡觉的地方留给她,自己打算在堂间睡。不过半夜的时候,突然想起大雷,雷声震天的,吓得顾明玉惊呼一声。 “只是响雷,没事。”韩子俊在外面道。 “我怕。” “没事的。” “你进来啊!” 韩子俊正犹豫,这时又响了一个大雷,顾明玉一声惨叫,他忙跑进屋里。刚到床前,一具温软的身子扑到了他怀里。 春夜里,两人都只着单薄的中衣,这样贴合着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韩子俊低头,见顾明玉正痴痴望着他,二人视线相撞,气息交融。 “你” 韩子俊刚开口,便被顾明玉堵住了。唇瓣相依,先开始是顾明玉主动,很快韩子俊就反客为主了。 “我说过我会克制不住”韩子俊抵着顾明玉道。 “你若能克制住,我又要怀疑你不行了。” “你想试试?” “想。” 虽然害羞,但没有矫情,甚至顾明玉还主动去扯韩子俊的衣带。 正如顾明玉所说,韩子俊能克制住,那只能说明身体有问题了。 这一夜,外面春雨连绵,室内一片情热。 韩子俊要了顾明玉,自然也就不舍得再拖着了,回去便跟顾侍郎提亲了。 顾侍郎早把韩子俊当二女婿了,当下就开始安排起婚事来,大定小定这些从简,聘礼也不用,不过嫁妆不能少,接着还定了吉日。 定的是下个月,比顾明慧的婚事晚六天而已。 这日子一定,顾家也就忙起来了,毕竟一下子嫁两个女儿。 不过一个嫡女一个庶女,一个嫁进尚书府一个嫁给穷书生,还是有天大的区别的。 顾明玉可不在乎这些,她已经给自己攒足了嫁妆,但这些她没打算露,只等以后成亲了,脱离顾家了,她才拿拿出来。 因此她这边准备的,可谓是十分朴素。 月底,放了皇榜。 顾明玉知道韩子俊很厉害,也绝对信任他的能力,可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榜首。而三日后殿试,他又被皇上亲封为状元郎。 这一下顾侍郎高兴了,状元郎娶了他二女儿,他自然有面子。 不过顾侍郎高兴了,顾夫人和顾明慧可气坏了。 韩子俊是状元郎,还进了翰林院,显然前途一片大好,可把那白公子给压的死死的。 而皇上听闻韩子俊要成亲,甚至还为他准备了聘礼,可谓给足了这个状元郎面子。 这一下,顾明玉的婚事比顾明慧可热闹多了。 终于到了成婚这一日,韩子俊来迎娶她了。 顾明玉穿着大红喜袍,被两个喜娘搀扶着走出侍郎府大门,她抬头见韩子俊朝她走来。他也穿着大红喜袍,脸上带着明灿灿的笑。 他走来,她将手放到他手心里。 “我来娶你了。”韩子俊道。 “我要嫁给你了。”顾明玉道。 上一世的遗憾,这一世他们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