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生我心疼》 第1章 雇主 “滴——”微信扫过屏幕前的二维码,程鸢正准备点“添加到通讯录”。 界面跳转。 屏幕却显示对方已在自己的通讯录,备注上是明晃晃的“雇主”两个字。 程鸢愣了一下,赶紧暗灭屏幕,掩饰说:“陆老师,加好了。” “明天的面试,必须准时。”被程鸢称为“陆老师”的男人言简意赅,疏冷至极,看都没看她一眼,收起手机,转身走进眼前的手术室大门里。 望着这个身材欣长笔挺,走路极为板正,一袭白大衣的男人,程鸢心里却愈发忐忑起来。 完了,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来东大一院心胸外科面试之前,程鸢曾在一家科研服务机构做事,主要在线上为“雇主”们提供服务,私下并不见面。 这种机构明面上叫“科研服务”,其实就是给需要晋级职称的医生或大学老师提供现成论文。 说白点,就是他们那些“雇主”花钱买机构的成果“作假”,获得晋升机会。 如果买文章的事被揭发…… 程鸢没敢继续往下想,她口中的“陆老师”可是号称“圣手”的陆霆川,东大一院心胸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也是心胸外科乃至整个东大的活招牌。 而她竟然手握这位大拿的把柄…… “小程,怎么到这里来了?”说话的是心胸外科的主任姚复升。 “主任。”程鸢立即回神,点头打招呼。 “霆川进去了?” “嗯,不好意思主任,您让我和陆老师打个招呼,我找不到他所以才来这里……”程鸢知道自己冒进了,明天面试,陆霆川是面试官之一,她也是为了完全起见才会在手术室这边堵截。 姚复升温和笑道:“别紧张,霆川就是这个性格,和谁都亲近不来。招呼打了吗?” “嗯,陆老师还让我加了他好友。” “是吗?”姚复升有点意外,“招呼打了就行,你毕竟是我推荐来的,提前和他说一声比较好,以后你还要在他手底下做事呢。” 程鸢的脑袋猛地嗡一下:“主任,我不是进您的组?” 姚复升笑呵呵回:“我组里不缺人啊,这次招聘主要是给科里其他课题组招人,尤其是霆川那组,人少的可怜,看他忙的没日没夜的,我都心疼。” 程鸢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从小私企跳槽到三甲医院,程鸢做梦都会笑醒,从初试开始,她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将一众竞争对手打倒,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被人告知,自己并不在一把手下面任职,而被安排到了其他人手底下。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但回头想想也是,自己一个没背景的小女生,怎么可能占到这么大便宜,能进入东大一院都不错了,还管在谁手底下做事,程鸢也没再计较。 面试当天,程鸢特意起了大早,毕竟陆霆川的嘱咐——必须按时,只是没成想路上一路绿灯,来早整整一小时。 面试的报告厅门都没开,程鸢单肩挎着双肩背包,找个了拐角背自己的英文自我介绍。 “咔嚓”一旁的门打开,有气无力地走出一个人 ,头发略显凌乱,青色的胡茬冒出来,疲惫又颓痞。 他单手扶着房门,眼睛困得合成一条缝,极不耐烦地说了句:“吵死了。” 程鸢抬头,那人低头,两人的视线径直撞在一起。 “陆……陆老师。”视线不自觉下移,程鸢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陆霆川突起明显的喉结处,然后立即别开脸,还是没抑制住红晕染上脸颊。 陆霆川低头看了眼自己敞开的衣襟,瞬间清醒,挺直身子,冷眼瞪程鸢一眼,转身走进值班室,合上房门。 程鸢怀疑自己是不是眼拙了,昨天见陆霆川的时候,他周身的打扮精致到一丝不苟,白大衣里面的黑色衬衫连多余的褶儿都没有,一看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今天却懒懒散散,衣领少扣了几颗扣子不说,黑衬衫皱巴巴的,半边下摆从腰间飘出来,完全不修边幅。 程鸢想,如果陆霆川是一个对外表很在意的人,一定会将此刻的她杀人灭口。 而且,她似乎又在陆霆川面前留下了不好印象,之前加他好友的时候,他就极不耐烦。 面试时,程鸢是3号,排在前面。 流程很快,英文自我介绍后是五分钟的个人成果展示,最后面试官们象征性的问几个问题,整个过程15分钟。 轮到程鸢的时候,她预感陆霆川会发难,入场前她把所有可能的问题都在脑海里编排一遍,果然等提问环节,陆霆川突然挺直脊背,翻着桌上她的资料问她,“为什么要来东大一院?” 程鸢想过,陆霆川会提出无数个难死人不偿命的问题,或者对她在科研机构的工作经历百般刁难,抑或者嘲笑她拗口蹩脚的英文,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简单而又不好回答的问题。 “我……首先,东大一院的心胸外科全国闻名,其次,我觉得我在这里能得到更好的……” “面试的套话就别说了。”陆霆川突然打断她,好整以暇的靠在座位上冷眼看她。 程鸢的虎口不自觉蜷了蜷。 “如果你只是想在医院混个职位,抱歉,我这里不欢迎你。”陆霆川的语气凌厉至极,旁边同科的几个面试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都心照不宣,毕竟程鸢是主任找来的人。 主位上的姚复升忙出来打笑场,“霆川,小程昨天找你是我让她去的,她人耿直,找不到你才在手术室堵你,你不也加了她好友嘛,怎么这会儿倒欺负上人家小姑娘了。要我说你……们组的人也老大不小了……组里来个姑娘不应该欢迎嘛?” 陆霆川微微点头表示尊敬,但神色并没有缓和,目光投向台上,语气没再咄咄逼人,“我的意思是,东江三甲医院那么多,为什么选择东大一院?” 程鸢想了想,毫不怯懦地说:“我曾经也是东大一院的患者,所以……” 第2章 报恩 程鸢从报告厅出来,回到等候室等待结果。等候室只有她和她前面两位已经面试过的人。 看模样,两个人都是应届毕业生,身上还稚气未脱,见谁都熟络没有防备心。 她们见没别人,犹豫又好奇地凑上来问,“刚才谁给你提的问呀?” “陆老师。”程鸢。 女生甲惊呼,“是他?你打招呼的人是他?” 程鸢疑惑,“你怎么知道?” 女生乙也是一脸好奇:“这都是规矩,和谁打招呼,谁提问。原来你是陆医生内定的人,他可是谁都不愿搭理,你竟然能找上他?他都问你什么了?” 程鸢把面试现大致场讲一遍,两个单纯的女孩投来羡慕的神情,“别说当初救你的人就是陆医生,你是为了报恩才来东大一院的。” “当然……”程鸢刚想回答,下一位面试者推门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进来的那人,其他两人都认识,自然而然地一起讨论。 程鸢是个慢热的人,陌生环境中,她总有那么些格格不入,面试完的人越来越多,等候室嘈杂起来,程鸢的心也忐忑起来。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焦急,面试结束后,工作人员将名单发至群里,室内引发激烈讨论,程鸢放大反复浏览,发现没有自己的名字。 她仔细回想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同期一起面试的有医师岗,技师岗,教师岗,程鸢是教师岗里唯一一个非应届毕业生,这即是优势也是劣势。 优势是她懂得东西多,会的多,劣势是科研小组的boss更偏向于一张白纸的新人,因为听话。 如果她没有被选上,这是唯一的正当理由。 当然,还有一个不正当的理由——陆霆川对她有偏见。 面试结束很快,人群散的更快,雷厉风行也是东大一院的作风。 程鸢一直在报告厅门口等着,结果被告知里面还要开个会,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 工作人员好言相劝:“小姑娘,别等了,已经决定的事没法儿改。” “没关系,我等等看。”程鸢坚持,她就想要一个结果。 一小时后,会议结束,领导们纷纷离开,程鸢守在门口等最后一个人出来,也没见到陆霆川的身影。 “都说别等了,陆医生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东大一院都是出了名的铁钉子,你找他拉关系求情,根本不可能。”工作人员显然可怜程鸢这个初入医院,不懂规矩的小女生。 “他从哪里走的?”程鸢问。 “报告厅有个后门,刚从那里走的。” 程鸢依着方向追过去。 后门外的一段走廊直通电梯间,程鸢赶到的时候,电梯的门缓缓闭合成一道缝隙,里面的那双狭长的眼眸冷若冰霜,眼尾上挑,似乎还有怜悯般的嘲弄。 程鸢转身准备爬楼梯,由下往上看只有高不可攀空洞的天井,顿时觉得身处的地下一层也像深渊的底层。 陆霆川要去手术室。 追他? 犯不着。 他油盐不进,如果不想高抬贵手,任凭自己怎么求都没用。 主任办公室内。 姚复升给程鸢泡了一杯普洱,“就知道你会来找我。霆川不见你?” “嗯,”程鸢望着茶杯里的茶叶打转,眼睛也涩起来。 “就这么想来东大一院?” “是!”程鸢重重点头,“主任,您能告诉我,我被刷的原因么?” “不是霆川针对你。”姚复升叹口气,“他组里只有一个教师岗的名额,必然要慎重考虑,给你别人就没机会了。” 程鸢不傻,自然知道“别人”是她不能比的人。 “我原以为凭你的能力,可以得到他的认可拿到名额……不过我也可以给他施压 ,让他同意你入职,我是主任,他会给我几分薄面……” “不,我不想通过这样的手段得到陆老师的认可,就算我入职后能力出众,他对我还会有偏见,我不想这样。”程鸢严词拒绝,起身给主任恭恭敬敬鞠躬,“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走出办公室后,程鸢知道,至此已彻底走投无路。 在住处窝了三天,也浏览了三天招聘信息和租房信息,眼见卡里的存款飞速减少,程鸢有点心烦。 那些招聘岗位再好,又哪里比得上她最心仪的东大一院呢? “咚咚咚”隔壁传来砸墙的声音,整整三天,这声音准时在晚上六点响起,程鸢一向脾气好,但各种事都浇在心头,实在忍无可忍。 程鸢狠狠敲邻居的大门,手都拍麻了才勉强听见门内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咔地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上身裹满纱布,像丧尸一样垂着头,毫无意识的栽向门外的程鸢。 幸亏程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先生?先生?您怎么了?喂!喂!” 怀里的人毫无动静,程鸢只得扶着他,连拖带架将他弄进屋内沙发上。 刚将他放好,扶腰长舒一口气,浴室的门咔嚓一响,门把手转动,门被人从内打开。 温热的蒸汽裹挟着一个身影而出,那人只下身穿一条灰色的绒质运动裤,黑色松紧裤腰勾了出紧致窄瘦的腰身。 竟然是他? “啊!”程鸢赶紧捂眼转身,慌慌张张嘴都瓢了,“陆陆陆,陆老……陆医……陆先生,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对不起,我……” “你怎么在这儿?”陆霆川折回卧室,套了件体恤。 程鸢转身侧对他,脸上依旧冒火,“我住隔壁……最近总听到有人砸墙……我不是故意住在这里的,只是暂住几天,我不知道您也住在这里。” 陆霆川没有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视线下移,定格在程鸢腹部。 程鸢不明所以跟着低头,突然发现自己腹部到衣摆的地方一大片血渍。 这是……沙发上这个人的血…… 果然,那人身侧白色的纱布晕染一片深红。 陆霆川几步上前,查看沙发上的人情况。 “需要我帮忙吗?”程鸢不知所措。 陆霆川突然转头,湿润的碎发半遮住他的眼睛,程鸢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深深打量她一眼,“我需要碘伏,酒精,一次性手套。” “我去买!” “先换身衣服。” “好的。”程鸢动身。 “等等。” 程鸢转身,“怎么了?” 第3章 威胁 陆霆川捞起沙发背上搭着的西服外套扔给程鸢,“遮起来,别被人发现。” “就在隔壁,很近……不用……” 陆霆川冷冷地提醒道:“走廊有公共摄像头。” 程鸢打脑壳,对啊,她这样满身是血的跑出去,万一被拍到让别人怎么想。 回家换衣服,跑药店买那几样东西,程鸢怕不够,又买了纱布、消炎药等物品。 再回来时,陆霆川已经把那人身上沾血的绷带拆了,结痂的伤口崩坏,皮肉外翻,像婴儿发绀的嘴唇。除此外,那个人脊背上还有一条条狰狞的擦痕……是鞭打的痕迹。 程鸢心惊肉跳,“这……” “别多话,洗手消毒,帮我拆一副手套。” 程鸢照做,用洗手液洗完手后,用手背关上水龙头。 这一幕刚好落在客厅里的某人眼里。 程鸢端着手来到客厅,用陆霆川准备好的酒精棉擦拭双手,小心翼翼拆了一副手套帮陆霆川戴好。 只见陆霆川用镊子夹起缝合用的弯针,剪一截缝合线穿进去,一针一针缝合伤口,动作迅速,两只手捏着镊子引着针在线扣里来回穿梭,打结的动作让人流畅自如。 等缝合好伤口,重新给那人包扎上,陆霆川直接拉起那人胳膊,将人夹在自己肩膀上,扛着送进次卧。 客厅的程鸢一愣,眼见陆霆川将那人往床上一扔,一副不管他死活的模样,转身出来带上房门。 “你可以走了。”陆霆川坐下,附身收拾桌上的凌乱。 程鸢却挪不开脚。 “陆老师,如果可以的话能找你谈谈吗?” “工作上的事工作时间谈,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 陆霆川将垃圾丢入垃圾桶。 “那今天的事呢?”程鸢委屈,真是讨厌极了他的冷酷无情。 “今天?今天什么事?” 他居然装作不知道? 程鸢咬唇,“我不知道您和受伤的那位先生什么关系,但您要让我今天的事当做没见过,我做不到!毕竟那位先生伤势严重却没有去医院,我有理由报警。” “所以你想拿这件事要挟我,换你的工作?”陆霆川的语气顿时冷下来。 “我不会,我有比这更……算了……”程鸢要是想这么做,早就做了,“我希望您能稍微解释下,免得让人误会。” “误会?误会什么?”陆霆川气定神闲。 “那位先生身上得伤。我看到有鞭打的痕迹……他脖子上好像还有齿痕……这难免让人……”程鸢低头刻意回避陆霆川探究她的目光,“您放心,就算您是……有那种癖好……我也不会……” “什么癖好?”陆霆川起身,程鸢感觉自己面前的光亮突然被阴影覆盖。 陆霆川俯身,程鸢不自觉后退,但对方依旧步步紧逼,程鸢慌了,“就是……就是……s……s……” 吞吞吐吐也不能阻挡陆霆川的步步紧逼,退无可退,程鸢的背抵在墙上,陆霆川侧首低头,雅人深致的面容在她面前无限放大。 “陆先生,我错了!”程鸢踮脚贴墙闭眼,“我不该质疑你。” 半天没等到陆霆川有什么动静,程鸢睁开一只眼,只见陆霆川拉开门,抱臂好整以暇的扬着下巴,冲她示意门口的方向。 程鸢意会,他这是赶她走呢。 程鸢很想留下来与他争辩工作的事,但架不住怕脸红更怕自取其辱,腿很不争气地迈了出去。 面对陆霆川,她总是节节败退。 工作的事不如意,还有租房的事更亟待解决。 之前程鸢租的房子便宜又舒适,离市区也不远,后来房东儿子匆忙结婚,便火急火燎的将她赶出来,不得已程鸢才搬到这里。 但借住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眼见期限马上就到。 “这里比你之前租的那地方好多了,为什么搬走呢?”宋思沐绕着装修简单,还没什么家具的四室两厅扫一圈。 “这是朋友的房子,我只是借住一段时间,我答应过人家就住半个月,找到房子就搬出去,”程鸢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继续浏览租房信息。 宋思沐落座她身边,八卦的看着她,“朋友?什么朋友?” 程鸢没留意她的窥探神情,一板一眼回答:“之前一直工作的公司的老板,我来东大一院也是他引荐姚主任给我。” “给你房住,还帮你跳槽,什么神仙老板哦?我怎么遇不到,莫不是对你……” 程鸢从电脑前爬起身,一本正经解释:“他是我本科python社团的社长,我和他一起设计过一个数据处理模型,帮他挣到了人生第一桶金,你想多了。” 宋思沐对程鸢十分了解,典型的理工科女生,“也是,女程序猿的脑子里只有代码,不可能有爱情。” “不!”程鸢纠正:“我不是程序员,虽然我们也接触代码,但对于我们做统计的人来说,分布和模型才是最重要的。” 宋思沐扶额,学文的她完全不懂程鸢说的话,只觉得自己被隔行“羞辱”了。 索性扯开话题,“房子找的怎么样了,要不……我帮你一起找?” “不用,你好不容易说服你爸爸出来工作,为了我去求他不好。” “程鸢,你每次都这样,虽然我刚工作,但我也有人脉好嘛,”宋思沐不服气的噘嘴,像个稚气的小孩子。 程鸢无奈地摇头。 宋思沐是宋家的“小公主”,和风雨飘摇,独自一人的程鸢不同,她原本可以每天什么都不用做,乖乖在家庭的庇佑下,漂漂亮亮的生活。 但宋思沐不喜欢这样。 她以顶撞父亲为代价,艰难地获得从家里出来工作的机会,目前在一家奢侈品店做销售。 程鸢好言相劝:“思沐,你还是想办法做好销售,你们有业绩考评,要是考评成绩不好,你爸爸又有理由让你回家了。” 宋思沐像泄气的皮球。 “是啊,都一个多月了,我还没有开张,试用期三个月,我该怎么办呀?” 思索一会儿,宋思沐突然眼前一亮,“鸢鸢,要不你当我第一个顾客?” “这……我……你知道我的钱都得存着……”程鸢很想帮她,但能力有限,“要是我有工作说不能还能介绍同事给你。” 第4章 外套 宋思沐突然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对啊,只要你入职,就能帮我拉来客户……有了!你的工作我想办法帮你。” “你要做什么?”程鸢疑惑。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你等我好消息。”宋思沐拎起包,风风火火离开了。 宋思沐向来是个急性子,程鸢习以为常,对她所谓的“好消息”,程鸢猜,肯定不靠谱。 还不如偶尔去打搅一下隔壁,说不定有所收获。 只不过程鸢还没想好理由。 又在家里窝了几天,程鸢准备打扫一番,收拾衣柜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件黑色的男士西装外套。 是上次陆霆川扔给她的。 这的确是个好理由,不过程鸢回忆起之前在陆霆川家里的那个男人,心里莫名发怵。 那个男人那么高大都被揍那么惨,自己别…… 程鸢老老实实把衣服洗干净,洗净后晾干至八九成,把西装铺放在平坦的毡面上,再用半干湿的白毛巾,铺平在要熨地西装表面,顺序用熨斗把西装熨平熨干。 然后找了干净的纸袋子,趁夜深人静,轻手轻脚挂在门把手上。 程鸢自认神不知鬼不觉,却没发现门上的球形摄像头…… 书房内。 正是喝咖啡提神的间隙,陆霆川无意间看到旁边电脑的监控屏幕。 瘦小的身影裹着皮卡丘的连体睡衣,蹑手蹑脚的在门上挂了个东西,然后像偷了油的小老鼠,踱着小碎步蹿进自己家门里,宛如逃回地洞的老鼠。 陆霆川扫了眼挂在门上的纸袋子,上面印着bobocake的商标,是一家甜品店的包装袋。 无聊。 想用甜品讨好他,他没那个时间应付她,拿起电话拨打物业的专线,叫物业的人来处理。 没多会儿,物业的人回拨电话过来,陆霆川的目光移动到监控屏幕,看到茫然无措的物业人员,皱眉接通 “什么事?” “陆先生,这袋子里装的不是垃圾,是一件男士西服外套,里面有张纸条,写着‘已清洗’,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陆霆川微微一滞。 “我弄错了,挂在门口。” 盯着屏幕里的工作人员把袋子挂好,陆霆川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门外将衣服拿进来。 刚折身回客厅,次卧的门打开,高大又虚弱的男人一脸惨白的憔悴,看到陆霆川手里提着甜品袋子,眼睛一亮,有气无力,却出言不逊地说:“买夜宵了?正好老子饿了。” “衣服,不是夜宵,晚饭时间已经过了,想吃东西自己想办法。”陆霆一副川公事公办的语气,拎着袋子回到书房,丝毫不顾身后的叫骂。 “陆霆川,你t像管犯人一样管我,还管上瘾了?老子不就多睡了一会儿,饭都不给老子吃?” “哗”,书房门被拉开,从里面飞出来一个手掌大的纸盒子,门外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牵扯到伤口,他“啊”吃痛一声,仔细一看手里的东西,是一盒消炎药。 门内同时传来陆霆川的声音,“伤好了赶紧滚蛋。” 门外的男人突然笑了,“你不是不让我走么?现在又这么迫切的赶我走,是不是怕人误会啊?那天给我缝伤口的时候,我可是听到了,那个妞儿误会你是个变态。要不要我亲自给她解释解释,你的清白?” 门外的男人正洋洋得意,书房门内突然又飞出来一个黑色的物体,这次他没反应过来,“啪嗒”那个东西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考!老子的手机!”男人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手机碎片咒骂。 “我早提醒过你,玩手机不利于伤口愈合,”陆霆川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早点休息才能早点养好伤出去。把门带上,谢谢。” “你!好你个陆霆川!”不让他玩手机,比要他命还难受,整天关在屋子里,他都要发霉了。 他报复性的重重关上书房门,心里却琢磨着,怎么报这一己之仇。 书房内,陆霆川盯着监控屏幕出神,任凭屋外的人发出地动山摇的响声,他依旧岿然不动。 这几日的夜里,隔壁总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程鸢睡眠轻,总被惊醒。 要不是知道陆霆川是东大一院的医生,程鸢早报警了。 清晨还在睡梦中,程鸢被一阵急促地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拿起电话。 看到是姚复升,程鸢立即清醒。 “喂,主任?” “程鸢,我这里还有一个机会,你赶紧过来。” “好好,我马上。” 这大概是这几日颓废生活的转机,她要牢牢把握。 简单收拾一番,程鸢匆匆赶往医院,去医院的路上,程鸢又接到一个电话。 是宋思沐打来的。 “思沐,我现在有急事,有什么等我回来说……” “什么事能有帮你找工作急啊?东大一院那边我已经托人联系好了,我给你钟致丞的联系方式,你到时直接联系他,据说什么实验室出问题了,陆霆川也去,好机会啊!” 程鸢一头雾水,记下钟致丞的联系方式后,她又问宋思沐是怎么找上钟致丞的,毕竟是和陆霆川并称东大一院“圣手”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联系到对方。 宋思沐解释:“我以前帮助过一个同学,她老公的朋友的弟弟是东大一院的钟致丞。她说钟致丞是陆霆川的竞争对手,你这样一员大将,如果纳入钟致丞麾下,一定会让陆霆川不舒服。所以只要放出消息让陆霆川知道钟致丞要招你,陆霆川肯定会先下手为强,收了你。” 程鸢一脸黑线:“我不是妖怪,不用收。” 宋思沐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立即笑呵呵改口:“错了错了,是聘用你。” 程鸢道谢,毕竟宋思沐如此费心费力帮自己,虽然方法感觉不靠谱,但心意程鸢很受用。 到医院后,姚复升将程鸢直接带去实验基地。 因为实验基地的秘书突然早产,实验仪器和实验间排不开班,好多科室大佬的实验撞车。 这些实验都是医院骨干和大佬们的项目,一个都不好得罪,院领导十分重视。 “这个实验基地是新建的,建制还不完备,你要留在这里肯定比留在霆川手底下有发展前途,”姚复升直接让她换上白大衣,“你以前做大数据研究比较多,这里适合你。” 第5章 灌胃 “谢谢主任。” 眼前,偌大的实验基地被分割成一个个小隔间,实验仪器熟悉的声音让人安心,这是她久违的工作环境。 姚复升也看出程鸢眼里的恋恋不舍,“以前在机构里还没做够实验啊?” 程鸢点头,“和机器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容易多了。” “你是说霆川,”姚复升听懂程鸢话里有话,“霆川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医院有能力的医生也不少,我向基地主任举荐你做秘书,到时候你能接触到的人可就多了,要是不想做行政岗,到时找个老师转科研岗也可以。走,先带你去见见基地的刘主任。” 程鸢没想到姚复升帮她把工作的事想得如此周全,心里更是感激。 跟随姚复升经过一个个实验室,路弯弯绕绕像走迷宫,走至基地最深处,才看到“主任办公室”的门标。 办公室大门敞开,刘主任正在接电话,姚复升敲门,他赶紧几句讲完挂断电话,“姚主任,快进来。” 看到姚复升身后的程鸢,他愁容满面的脸终于拨开云雾,“这就是你推荐的那位程同学?” 程鸢立即上前打招呼:“刘主任好。” “坐坐坐,”刘主任招呼二人坐下,不禁诉苦:“姚主任,你赶紧管管你们科的陆霆川,自从没排班表开始,他手底下那几个人就占着动物实验室,完全不给其他人用。” 姚复升摆手,“什么事都好说,这件事我管不了,他手里的项目动辄二三百万,还是院领导挂名的,你就紧着他来。” “可是泌尿外科的钟致丞那边也要做动物实验,而且最近基地进购一批大鼠,数量有限,他俩因为这批大鼠还杠着呢,”刘主任头疼极了,两边都是不好得罪的人。 姚复升:“霆川是我们科的人,我肯定向着他。这种事你别问我了,还是说说程鸢工作的事。” “小程来我们实验基地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可不能因为是姚主任推荐来的,就偏袒陆霆川。我怕我这实验基地迟早变成陆霆川一个人的基地。” 姚复升笑了:“她不为难霆川就不错了。” 刘主任眼前一亮,“怎么回事?” 姚复升:“还不是霆川那个倔脾气,不肯留她。人我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刘主任起身相送,“回去给霆川说道说道,给其他同事一些机会。姚复升:“我尽力,尽力。” 将姚复升送走,刘主任叹口气。 看到站着的程鸢,“走,我带你去实验室转转,了解一下环境。” “嗯,谢谢刘主任,麻烦您了。” 程鸢在刘主任的领下参观实验室,刘主任把实验室的情况大致介绍一番,“我们的实验基地虽然刚起步,但已经有好几个实验室被评为重点实验室了,尤其是我们的动物实验……” 刘主任兴致勃勃,话却被眼前的一幕打断。 动物实验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衣的女生正面对一笼耗子,不知所措。 她左手拿起一只注射器,右手掀开老鼠笼子,老鼠顺着笼盖爬出来,吓得她立即松手,笼子盖上。 嗒的响声惊了笼子里的老鼠,受到惊吓的老鼠爬上爬下,到处乱窜,她也吓得抱头鼠窜。 这种等级的实验室还有这样的小白? 刘主任也注意到程鸢惊异的目光,尴尬地解释:“她……姚潞,是院长女儿,前几天院长亲自把他塞进陆医生组里的。” 程鸢突然联想到什么。 “是心胸外科面试那天吗?”她记得那天临时加了一个会议。 “就是那天。姚主任没告诉你?也是,他可是姚潞的亲叔叔呢。” 程鸢的心被刺了一下,难怪姚复升没和她提这事,还如此热心的帮她找工作。 莫名地,她脑海里突然想起陆霆川在电梯里向她投去的可怜又嘲弄的神情。 怪不得他可怜她,原来那个和她竞争的人是院长的女儿。 透明的玻璃隔断将实验室内姚潞的窘态暴露无遗,小姑娘对着一笼子小白鼠急的快要哭出来。 抬头看见实验室外的刘主任,她赶紧向刘主任求救,“主任,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刘主任摆手后退,“不不不,小潞,陆霆川的东西我可不敢乱动,你自己想办法。” 他扭头就走,临走前叮嘱程鸢,“以后也要注意点儿,陆霆川千万别得罪他。直走就是出口,明天来直接去办入职。” 眼见刘主任离开,姚潞最后的救命稻草都没了,被这笼小耗子折磨的心力交瘁,气急败坏之下,她脱下手套,狠狠地抽打几下笼子解气。 程鸢本打算离开,但听到厅里哐啷的动静又折回来,“你这样会让小鼠更受刺激,它们反抗也会更剧烈。” “那你说,怎么办?” 姚潞将手套随意往实验台上一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生闷气。 程鸢去洗手台把手洗干净,抽出一次性手套戴好,轻轻掀开盖子,观察一会儿,伸手捏住一只老鼠的尾巴,将老鼠倒提出来,然后放在铁笼子上让它爬一会儿。 等它完全舒展身体,左手作势捏住小白鼠耳后的皮毛,然后将小鼠尾巴夹在左手无名指与小指之间,单手将小鼠固定住。 翻个面儿,将小鼠腹部朝上呈一条直线,右手执起注射器,让针管从小鼠嘴角进入,压舌后穿喉,针管经过小鼠食管到达胃部,将针管里的药物推进去。 动作娴熟流畅,一旁的姚潞瞠目结舌,“你——太厉害了,那小耗子我看着都怕,你再做一次,再做一次好嘛?” “可以。”程鸢又抓一只示范一次。 姚潞拿起手机拍下了她操作的全过程,转手就发到工作群里。 瞬间工作群炸锅。 (一哥)古岱:呦呵,这是哪位美女? (二哥)林栩:小潞,外人不能进咱们的实验室。 (三哥)罗宇生:灌胃技术真好,小潞多学学。 姚潞立即发语音回复:“三位哥哥,我能让她帮我把这些小鼠的灌胃都做了么?” “不行。” 门口传来一声严厉又冷酷的声音。 看到门口的人,姚潞吓得一哆嗦,手背后,头低着,像个被抓包一样,声音也战战兢兢:“陆老师。” 程鸢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也恭敬的问候:“陆老师。” 不过这声问候程鸢觉得极度别扭。 第6章 入职 陆霆川的把柄都被她握着,但战战兢兢的人竟然还是她。 和陆霆川一道来的还有一个人,他站在陆霆川身后。 两人差不多个头,都穿着医院统一配发给医生的白大褂,也都面色如霜没有笑脸,但明显一个清淡雅致,一个浓郁森然。 那人上前看了眼笼子里的老鼠,又看见垃圾桶旁边的黄色垃圾袋里几只动物尸体。 话没说一句,眉头却越发皱起,显然对这种浪费小白鼠的行径十分可恨,“这些小鼠怎么回事?” 姚潞立即解释:“钟老师,那些是我实验失败的。” 钟老师?! 是宋思沐给她介绍的钟老师? 小心翼翼的偷瞄他胸口悬着的胸牌一眼,上面的确写着“泌尿外科”,“钟致丞”的字样。 程鸢心里嘀咕,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毛遂自荐。相比于陆霆川,至少钟致丞好相与,可自己已经答应刘主任明天入职……但好想去科研教师岗…… “钟医生的铭牌很好看?” 陆霆川突然站在程鸢身边,似乎发现了程鸢走神。 程鸢警惕地摇头,“没有。” “那就是不好看。” 程鸢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故意绕她呢!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程鸢赶紧向钟致丞解释,“钟老师,我从朋友那里听说您组里缺统计师,我想竞聘。” 钟致丞看着两只被装在新笼子里的已经被灌胃小鼠,“你实验技术不错,但我组里不缺技术员,抱歉。” “我知道您以前是做分子机制方面的,现在想做真实世界数据研究,我以前在科研机构做过类似研究。”幸亏她在挂了宋思沐的电话后,临时起意,查了钟致丞相关的资料。 钟致丞笑而不语,简单看陆霆川一眼。 程鸢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陆霆川,陆霆川并不看她,简单问了钟致丞一句:“实验室用几天?” “一个项目的收尾工作,可能要解剖一批兔子,三天。” 陆霆川吩咐姚潞:“通知古岱他们,让出三天来。” “是。”姚潞领命,想赶紧离开。 陆霆川叫住她,“站住,你手里的实验交给古岱,然后去实验技能中心和伦理审查中心培训半年,半年之内不准再进实验室。” 程鸢第一次见陆霆川训人的样子,一点儿不留情面,这还当着外人呢。 姚潞只能咬牙领罪。 钟致丞不喜欢看这种训人的戏码,离开前和陆霆川打了声招呼,“新来的大鼠我要十只,剩余归你。” “一人一半,古岱的实验用不了那么多。” 你推我让的一幕让人发懵,宋思沐不是说两人是死对头么?连刘主任也说两人因为大鼠的问题杠着呢,现在怎么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围? 钟致丞走后,程鸢也不便多留,估计陆霆川还得把姚潞留下单独安慰几句,毕竟是院长女儿。 “陆老师,你们忙,不打扰了。” “等一下,”陆霆川突然叫住她:“你来这里……应聘科秘?” 他竟然一猜就中。 “是。” “行,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程鸢看着这张冷酷无情的脸就发怵,肯定没什么好事。 “那陆老师,我先走了。” 程鸢不愿多呆一秒,道别后赶紧离开。 现在只等第二天去入职,管理岗就管理岗,好好做总会有机会。 但程鸢从没想过,机会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她去办入职前被刘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昨天人事那边发来调岗通知,你的岗位变成心胸外科聘任教师岗了,这是怎么回事?” 程鸢也一头雾水,“我不清楚啊。” “今早上姚潞反而被调到我这里了……你不会是被陆霆川接收了?” “不会……” “依我看肯定就是了,陆霆川把你调去他那里,把姚潞扔到我这里。既解决了他手底下缺人,又给棘手的姚潞安排了一个好去处。” 程鸢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心底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刚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程鸢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而拉她的人还是陆霆川。 群里有四个人,加上她五个。 (三哥)罗宇生:怎么回事?小潞怎么退那个实验群了? (一哥)古岱:咦?师父新拉来一个? (一哥)古岱:师父,咱们团队好久没扩编了,这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馋]? (二哥)林栩:师父开早会呢,新来的师弟病历汇报没做好,挨训呢。 (一哥)古岱:~_~最近怎么总有人惹师父生气。 (二哥)林栩:新来的这位小师妹,师父正在忙,他让你自我介绍一下。 接着是刷屏的鼓掌和礼花。 程鸢还没反应过来,更别说怎么回。 这应该是陆霆川的tea群,里面的三位都是团队的核心成员。 程鸢想了想发消息:陆老师现在在哪里? (二哥)林栩:一疗区会议室,小师妹,你要来吗?我在门口迎你。 程鸢正准备闻讯赶去,手机突然又传来消息,还是那个群。 陆霆川:先去办入职,然后去实验室接手姚潞的实验。 他不是开会吗?怎么还回消息? 陆霆川一句话后,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程鸢:陆老师,我应聘的是实验基地管理岗。您对我有偏见,留在您的组里我们不会相处很愉快。 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堪比yuan子弹,沉寂一会儿的群突然炸裂,刷屏的表情消息狂轰乱炸,直接将程鸢的消息顶上去不见踪影。 程鸢还没明白过来,手机传来一个加好友的通知,是古岱。 通过之后,古岱接二连三发来几条消息。 “小师妹,你没事???” “你怎么敢和师父这么说话?” “师父最近心情不好,你千万别惹他!” 一连串警告后,古岱发来最后一句话:“佩服你。” 然后是一个抱拳的表情。 接着林栩也主动加了她好友,叮嘱她别这样干,陆霆川正在气头上,还说消息顶上去了,陆霆川不会翻看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程鸢不想被人穿小鞋,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才好。 第7章 报复 会议室内。 陆霆川一个人坐在第一排,面色凝重,其余人都尽量靠后坐。 讲台上一个男生眼眶红肿,手足无措。台下的学生们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后没一个敢抬头,生怕下一个就波及到自己。 投影屏幕定格在一张心脏造影的片子上,旁边还配了心脏的解剖图。 “slice重做,明天还是你汇报。病情进展都说不清楚,回家算了,当什么大夫?”陆霆川黑着脸,直接将手里病例的复印件甩在桌面上,“林栩!” 正领着程鸢进门的林栩立即挺直腰杆,“到!师父怎么了?” 陆霆川起身,突然看到林栩身后的程鸢,眼神闪过一丝差异,“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去实验室吗?” 程鸢见过陆霆川的不耐烦和没好气,但都没有此刻的他骇人,语气里的火气分分钟把人吞噬。 好嘛,真又撞在枪口上了。 “抱歉,陆老师,打扰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您要调我去您组里?” 陆霆川也没废话,直接撂一句狠话:“要么留下,要么辞职,随你。” 他绕过程鸢就要走。 程鸢脱口问出:“陆老师,您应该记得''忙趁东风放纸鸢’?” 陆霆川果然停下脚步,眼神一沉,“跟我来。” 程鸢跟着他一路去到他办公室。 进门后,陆霆川转身反锁上门,他脱下白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解开黑色衬衫的袖口,将袖口挽起。 程鸢看他这动作,加上他铁青的面色,以为他要打人,她赶紧后退一步防备起来。 “陆老师,我不是拿您从我这里买论文的事威胁您。您把我拉进您团队群的时候肯定已经知道‘忙趁东风放纸鸢’是我。您把我放在您手底下比放在别人手底下安心,我理解。我只是不想被您穿小鞋,让我接下来的工作不愉快。” 陆霆川冷笑,走至洗手池处洗了手。 程鸢脸刷的红了。 陆霆川只是习惯性洗手而已。 他抽出几张纸边擦手边问:“说,来东大一院什么目的?” “面试的时候这个问题我回答过。” “那种说辞我不信,你来报恩?报谁的恩?” 陆霆川依旧冷言冷语。 程鸢咬唇,他就不能别打破砂锅问到底么? “您不信我的说辞,还不让我找个好工作么?”程鸢解释:“刚好心胸外科招人,我就来试试,没有特意想拜您的门下。” “那你为什么听主任的话找我打招呼?” 一句话给程鸢噎住,程鸢不敢看陆霆川,小声嘟囔:“我不想放过每一次机会不行吗?要是昨天钟老师收我,我才不想来这里。” “呵!”陆霆川一声轻笑,语气却突然轻松起来:“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收你?” 程鸢愣住,“为什么?” 陆霆川:“他是哪科的?” “泌尿外科……”程鸢突然惊觉钟致丞意味深长笑容的原因。 钟致丞所在的泌尿外科就是“男科”,患者几乎都是男性,跟着他少不得见人脱裤子…… 程鸢的脸顿时又红又涩,心里莫名憋了口气,陆霆川现在才告诉她,是早有预谋故意看她笑话呢! “我不想在您这里做事。”程鸢心里有气,完全没在意自己的表情 噘着嘴像个小怨妇。 陆霆川坐在办公桌后,正欲打开电脑,手突然顿住,“为什么?” 抬头看见程鸢好像暗戳戳受了什么委屈似的,陆霆川突然想笑,“人不大骨气不小。试用期三个月八千,三个月后过万没问题,年终奖另算,同工同酬,做不做?” 程鸢原本还有点脾气,但听到这待遇,立马眼前都飘得是小钱钱,这待遇比她在私企工作好多了,关键是钱多还不用996,这才是她最心仪的地方。 “做!”程鸢咬牙,打脸就是如此之快,但一切向钱看,所以脸不疼。 “那还愣着做什么,去办入职。” “哦,”程鸢看他已经打开电脑,毕恭毕敬地说了句:“陆老师,那我先去报到了。” 陆霆川的办公室外,林栩等候已久。 程鸢出来,林栩在拐角的地方冲她招招手,让她过去。 “林师兄,什么事?” 林栩轻扶眼镜,仔细端量程鸢,“你没事?” 程鸢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方才在会议室你没看到吗?师父有多吓人,那个师弟都被他骂哭了。他昨天晚上刚值完夜班,早上交班结束又听组里学生汇报,又加上师弟做的不好,今天一整天怕是没人敢见他。” 程鸢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但我刚才感觉他心情好像还不错。” 她刚才确实看到陆霆川笑来着,虽然那笑容多数是在笑她。 林栩一脸震惊,“师妹,你没说错?” “可能因为我是新人,他没有为难我,”程鸢冲林栩摆手,“林师兄,我去办理入职啦。” “嗯嗯,去。” 程鸢走后,林栩看着陆霆川办公室紧闭的房门,陷入深思。 东大一院的人事部在二号楼八楼,程鸢带着所有证件将手续办好,人事部的小姐姐将象征医院工作人员的胸牌递给程鸢,“恭喜入职,不过在陆霆川手下做事可不简单呐。” “确实,”嘴上这么说,程鸢心里却想的是优厚的待遇和满意的薪水。 陆霆川再难办,不也只是个人么,又不是什么怪物。 人事部小姐姐的话却给她浇了碰冷水:“咱们医院的薪资采取考评制度,每季度一次考评,像你这样隶属的科研讲师或者助理岗,由你的负责人进行考评打分,我们会根据相应的得分进行薪资调整。” 意思是,她拿多少钱全部掌握在陆霆川手里。 程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陆霆川耍了,他用薪资做诱饵,到头来薪资发放大权却全部掌握在他手里。 现在好了,已经办理入职,签了合同,想后悔,晚了! 程鸢认命地在办理完入职手续后,听从陆霆川的安排,去实验室接手姚潞没有完成的实验。 姚潞已经在实验基地做起了办公室秘书,负责实验室的排班和仪器维护。 第8章 上班 见到程鸢来,她欣喜万分,“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好久了,古岱哥今天出急诊,他让我给你讲讲实验的事,以后这个实验就交给你啦。” “是什么实验呢?” “小鼠心包缝合术围手术期的一些药物代谢指标。” 程鸢听着感觉不难,甚至有点简单,当然是对于像陆霆川这种大拿来说。 他大概想拿这个实验做测试,姚潞显然没有达标,现在,这个测验现在又落在自己身上。 “陆老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汇报这个实验的结果?” “没有,”姚潞思忖片刻:“不过古岱哥说陆老师除了他,从来不接受单独汇报,所有人不管是实验室的还是临床的都统一在早上的组会进行汇报,和他手底下的那群学生一起。” 程鸢的心突然沉一下。 这不就是说,她要做不好也会像今天早上那个被骂哭的男生一样难堪么? “组会一星期一次,距离下一次组会还有一星期,你加油,需要什么和我说,感谢你把我从地狱中解救出来,”姚潞将实验室钥匙拍在程鸢手里,“这三天钟老师要用动物实验室,这是对面实验室的钥匙,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谢谢。”程鸢有些茫然,看来真把陆霆川想的太简单了。 别说实验,就先期的查资料,配试剂就废了一天时间,小老鼠的心包缝合术还没做,她需要技术娴熟的人进行,最好是外科大夫。 然而在程鸢接触到的陆霆川团队几个核心成员中,唯一能帮她的只有古岱,但古岱是在读博士,必须填急诊的缺儿,刚好这周被排了一周急诊,没时间回实验室。 至于林栩,他是陆霆川的首席大弟子,现在主管临床的事务,包括陆霆川的排班、出诊、讲座、上课等安排,相当于他的半个秘书。除此之外还要负责其他学生的代教和技术培训等事宜,基本不碰实验室的活儿。 核心团队内的“三哥”罗宇生是实验室的技师,负责陆霆川大型试验项目的统筹和运行,有时候也会上手亲自跑跑pcr或者westen blot,但大多时候,各种样本的处理都会交给外面的检测机构做,省时省力。 罗宇生的存在也让程鸢清楚的认知到一点,她对于陆霆川的团队来说并不是非需不可,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完全可以被外面的各种机构取代。 这一点也更加深了她的危机意识,如果她不能给陆霆川的团队带来什么,被踢走只是迟早的事。 放眼窗外,月上梢头,程鸢烦乱的靠在休息室内的工作椅上,准备今晚不回去了。 白天长时间的用脑,加上精神压力有点大,坐了没多会儿困意袭来,程鸢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突然有什么东西软软的盖在程鸢身上,她突然惊醒。 看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古岱师兄?” 古岱眯眼微笑:“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程鸢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古岱师兄你不是值班?” “有个患者刚结束抢救,送他去icu刚好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对了,这是患者家属给定的奶茶,”古岱将一杯热奶茶递给程鸢,“你们小女生都爱喝这个,送你了。” “这怎么能行,礼轻情意重,这是患者家属送你表示感谢的,我不能要。” 程鸢起身把古岱搭在她身上的衣服挂在门口的立式衣架上,“我去实验室了,师兄你赶紧喝完回急诊,不然会被人投诉离岗。” “没关系,急诊还有师父在呢。患者病重叫了会诊,这会儿有他和其他几科的大夫在呢,”古岱将奶茶放在休息室桌上,换上实验室的白大衣,扭头对程鸢说:“听老罗说你的实验还没做完,卡在手术环节了,我帮你。” “啊?这——”程鸢一时没反应过来。 古岱知道程鸢是不好意思麻烦他,便故意用激将法:“除了我还有人能帮你吗?” “没有。”程鸢老老实实回答。 “不想组会的时候被师父骂的话,就麻溜的跟我走。” 古岱是北方人,个头不低,身板宽,加上长时间在临床工作风风火火,走起来虎虎生风,没扣好口子的白大衣衣袂翻飞,真有那么点主治大夫的感觉。 他和陆霆川一样,长了一双骨骼分明的手,虽然略显粗厚,但不妨碍精巧灵活,三两下就将几只小鼠处理完毕,还帮程鸢给小鼠的笼子重新加了水。 “小师妹,我听说你之前在一个科研机构工作,做的也挺不错,怎么突然想起到医院来了?这边的工资可不像私企那么高,尤其是做科研的,更少的可怜,要是遇到个抠门儿的领导,待遇比你之前的工作打对折还不止呢。” 程鸢皱皱眉,“不是说公立医院待遇好吗?” “那是你运气好遇到了我师父,没遇到扣门儿的领导啊。我师父很公正,向来遵循多劳多得,像我、还有他手下的在读硕士生,除了国家给每个月发的几百块钱还有什么收入啊,但我师父不一样,他给学生开劳务费的。” “是吗?”这倒是出乎程鸢意料。 程鸢的硕士是在东大的疾病预防与健康管理学院读的,导师是东大的一位普通副教授,科研经费少的可怜,更别说给程鸢开劳务费,就是跑腿的打车费导师都没给她报销过。 陆霆川的确算得上是良心导师,毕竟医学专业的研究生就是的劳动力,抠门点儿的导师,一分钱不给的大有人在。 “不过你也很厉害,能让师父主动招进来,听说你硕士学统计的,我的博士毕业论文先期收集了一些数据,你帮我看看呗?”古岱笑的极为谄媚。 程鸢这才明白他态度如此暧昧的原因,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当然可以,今天还要感谢你帮了我呢,义不容辞。” “说哪里话,这小老鼠的手术你上科里随便拉个研究生都能来做,但统计咨询不一样,外面做一次至少500块钱呢。” 程鸢有点不好意思,“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第9章 打招呼 “我这可不夸张,以前我发论文的时候找过外面的统计咨询服务,三次花了我两千多,还是托人打了折的价钱。你以前搞科研服务的,这种事你应该最清楚才对啊?” 程鸢尴尬的笑笑,没好意思告诉古岱,“科研服务”和科研服务是不一样的,这种差别大概类似开饭馆和卖米面粮油的差别,一个给你的是一顿成品的饭,一个给你的是原材料,你需要自己加工。 很不幸,程鸢以前就是那个“开饭馆”的。 “我就在里面打打杂,至于各种业务定价,我不是很清楚,”程鸢撒了谎,毕竟那是一段黑历史,而她是灰色产业链上的一环,一旦暴露,势必会引来像古岱这样兢兢业业科研工作者的鄙视。 “打杂?不可能!你实验技术过硬,又会数据分析,我这博士让给你来读都绰绰有余。别谦虚了小师妹,师父能把你从实验基地挖过来,你怎么可能没有两把刷子?” 程鸢不信古岱的话,只当他是刻意恭维,“或许陆老师只是不想收姚潞,而恰好又遇到我,让我们交换岗位好给姚潞一个去处。” 古岱只以为程鸢是刚入职,对工作环境还不熟悉,对自己没信心。 于是劝说:“小师妹,千万别妄自菲薄,对自己的能力要有信心,就算没有信心——我听说你不是头次面试的时候还给我师父打招呼了么,他钱都收了,怎么可能还会为难你?” 古岱的话越说越迷惑,程鸢被绕进去,“钱?什么钱?” 这次换古岱弄不懂程鸢意思:“你不是和师父打过招呼了么?你没给他钱?” “没有啊。”程鸢实话实话。 “啊?!”古岱大吃一惊,“主任介绍你来的时候没给你说要事先‘打招呼’么?” “说了啊,我还去手术室堵了陆老师,然后加了他好友。” 程鸢回忆起初次见陆霆川的场面。 莽莽撞撞拦住陆霆川的去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上来就说明自己的来意,并且还提出要加好友的想法,那气势,就像——对男方死缠烂打的痴女…… 陆霆川疑惑地看着她,问她:“你说打招呼就只是想加个好友?” 程鸢昂首挺胸,十分肯定:“嗯!” 当时她还为自己的勇气可嘉而窃喜,更为自己大胆的要加他好友并且他还同意小小的自得。 到头来才发现,陆霆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时,打量她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讶异和不可置信,或许还带了几分嘲弄,嘲笑她不懂人情世故。 程鸢委屈:“我当时以为打招呼就是和他说一声,让他面试的时候多照顾我一下别难为我,没想那么多。” 怪不得陆霆川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呢! 程鸢没塞钱的事出乎古岱意料之外,怕程鸢多想,他安慰:“也不是谁进来都得先打招呼,没给钱就没给,只是说打了招呼好办事。既然我师父让你入职,说明他是认可你的实力,有些人就算给他塞个千百万的,没能力照样进不来。” 程鸢向来心思敏感,神经细,古岱三言两语的劝导并不能走入她的心里。 来时千防万防,就想以后的职业生涯顺遂一些,没成想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开罪了自己的领导。 这下,她的日子更难过了。 “别气馁,师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计较的,走,一起,送你出医院。” 古岱虽然有意外,但也不觉得因此他师父就会拿程鸢怎样,反倒对陆霆川加深了几分敬佩之情。 他师父对这个不谙世事的职场菜鸟似乎挺包容呢! 程鸢垂头丧气,换了衣服和古岱一道离开。 晚上医院几个常用大门都已经关了,只留下急诊科的出口,程鸢只能从这里走,两人正好顺路。 虽是夜色,但地处繁华地段,东大一院周围霓虹交错,路上的车络绎不绝。 “以后下班早点走,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多多少少不安全。”古岱语重心长,越过程鸢往出走几步,“我帮你拦辆车。” 程鸢刚想说不用了,“滴滴”的鸣笛声打断她,还顺道拉回古岱的视线。 门口滑过一辆刚准备出门的路虎,车窗摇下,露出钟致丞半张雅致的侧颜,他笑问:“古岱,有什么事吗?” “钟老师,没事,我给我师妹打辆车,这么晚了我怕她自己回去不安全。” 古岱和程鸢主动走到一边,让开道路。 车子并未挪动,后车窗摇下,黑色的玻璃像幕布一样消失,随之出现的是另一张精致到苛刻容颜。 古岱大吃一惊:“师父?” 陆霆川没看他,冷冷回应:“回去值班。” 古岱看了眼一旁的程鸢。 陆霆川没耐心地粗崔:“我顺路送她,你赶紧的,回去值班。” “哎!好!”古岱这才放心离去。 程鸢此时变成了骑虎难下的那一个,她不想和陆霆川一道,但又和陆霆川住在一个地方,根本没理由拒绝。 软糯糯的打了声招呼:“陆老师,钟老师。” 陆霆川肃目沉眉:“上车。” 在东大一院,程鸢最不想遇见的两个人,今晚都遇到了。 车子行驶很慢,似乎刻意为之。 车上,陆霆川和钟致丞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的都是和器官移植手术有关的事。 钟致丞:“按照心胸外科现在的人员和器材配置,我不建议开展心脏移植试验点。心脏移植的难度和肝脏和肾脏不同。” 陆霆川目光窎远,望向窗外,“我也不建议。” “那你还同意姚院长的方案,担任试点中心的项目负责人。” 陆霆川没有说话,钟致丞也突然沉默。 这种沉默并非无话可说,而是陆霆川不用多说,钟致丞就能知道他想什么。 只有程鸢听的稀里糊涂,在陆霆川身边乖乖坐好,不敢有一丝一毫逾矩的行为。 沉默的气氛最先被钟致丞打破,他看了眼后视镜问:“她住哪儿?” 陆霆川:“世纪嘉苑。” 钟致丞怔愣。 世纪嘉苑是医院为职工提供的家属楼,东大一院很多医生都住在这里,包括陆霆川和钟致丞,当然还有程鸢。 程鸢也是在入职之后才知道,自己租借的地方竟然是东大一院的家属住宅区。 第10章 砸墙 两人在a区下了车。 夜晚的风凉爽又清澈,吹得人无比惬意,距离楼门口还有一段路,青石板铺陈的道路两旁正开着团簇精致的淡紫色丁香花。 路灯昏黄,照在丁香树上像镀了一层金光,青石板上自然而然的投下丁香树的影子,斑驳影绰。 彼时,俊男美女夜色漫步的一幕势必会为人津津乐道。 此时,只有程鸢知道,陆霆川人高腿长,跟上他走路的速度着实费劲,还不敢小跑,怕又超出去不礼貌。 陆霆川突然开口:“为什么加班?” 程鸢面对陆霆川心虚,毕竟打招呼没给钱的,她这事做的不地道,唯唯诺诺道:“小鼠的手术没做,刚好遇到古岱师兄,就请他帮了忙,” 陆霆川:“以后这种事找林栩,让他随便派个学生过去就行。” 程鸢:“哦。” 走进楼后,陆霆川欠身按了电梯,“我并不看好无意义的加班。” “陆老师,我知道了。”自己这是被训了。 陆霆川:“实验进行的怎么样?顺利吗。” 程鸢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问这些,肃然警戒,“一切都顺利,保证在下次组会时准时汇报结果。” “嗯,挺快的,不错。” 程鸢差异地看着陆霆川,他这句话是表扬? 叮—— 电梯门打开,陆霆川率先走出电梯,程鸢紧跟其后。 电梯口离程鸢的屋子近,到门口后,程鸢客气地和陆霆川道别,“陆老师,晚安。” 陆霆川一如既往的高冷,简单“嗯”一声回应,两人分别站在门口掏钥匙开门。 进入屋内,程鸢发誓,要尽快从这里搬出去,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让人尴尬。 半夜。 通通通的砸墙声将程鸢从睡梦中惊醒,吓出她一身冷汗。 要不是知道旁边住的人是陆霆川,程鸢早报警了。 索性将头完全埋进被子里隔绝这吵闹的声音,但墙对面的人乐此不疲,似乎知道程鸢不耐烦的紧,故意源源不断的制造噪音。 程鸢忍无可忍。 就算旁边住的是她的领导也不能这么扰民! 她翻身起来,一股脑冲到陆霆川家门口,气愤的举起手,然后不争气地轻轻落下。 半天没有人回应,程鸢边敲门边喊:“陆老师,陆老师……陆——” “咔”——门突然打开,探出一张痞里痞气的脸,他头发剃成很短的短寸,眉骨上还有隐隐可见的陈旧疤痕。 那人冲程鸢做个噤声的手势,“嘘——他洗澡呢,你小声点。” 程鸢虽不是第一次见他,但还是被他穷凶极恶的长相吓到,乖乖点头。 那人的目光却落在程鸢手里的手机上,“妞儿,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程鸢鬼使神差地把手机给他,那人毫不客气地接过,点亮屏幕,“密码多少?” 程鸢:“四个九。” 那人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没创意,忒俗。” 程鸢哪里还顾得上他的鄙夷,脑子早就一片空白,不,浮想联翩。 大半夜,两个男人不睡觉,屋子里厅里哐啷的……有一个还半夜洗澡……另一个嘛——衬衫的扣子只扣了两个,还扣歪了,前襟松垮垮地呈深v搭在胸口,显然是匆忙之间胡乱套上的衣服。 那人拨了电话,见程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故意给程鸢抛个媚眼,说:“怎么样,我的身材比陆霆川那个老顽固好多了?” 程鸢刚想解释,那人电话突然接通,“喂!老子没事,被陆霆川那孙子关起来了。啐!手机卡早被他抽走了,手机都给老子摔了,连单机游戏都玩不了。嗯…嗯…以后找我打这个电话就行。” 独留程鸢一旁尴尬。 “老子还不能回去,这次伤的重,不听陆霆川的话,那孙子以后绝对不会迩视我。我这好不容易趁他洗澡偷了钥匙才开的门,要不是刚好遇到一个小美妞我还联系不上你呢!” 那人说着,眼角轻浮地扫过程鸢。 程鸢对他的出口成脏十分不悦,尤其是那个对她极轻佻的称呼。 “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你现在用我的是我的手机!” “别叫我先生,听着真装模作样,我有名儿,萧佐。” 萧佐对电话简单讲几句让对方藏好之类的话,然后又说:“是啊,看着挺乖的,性子有那么点小辣椒的意思。别啊,不对我的胃口,是不是对陆霆川的胃口我就不知道了……” 程鸢气急,一把夺过手机,直接挂断电话,“萧佐先生,请您说话文明一点,您半夜制造噪音已经严重打扰我休息,我不管你和陆先生半夜玩什么趣味游戏,如果还有下次吵到我休息,我会报警!” 萧佐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又搜了一圈,发现没烟,十分不屑地说:“想报你就报,没见过想杀人还当面儿跑人面前说我想杀你的。烟有吗?” 程鸢简直要被气炸了,没好脸的回一句:“没有!” 萧佐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样,你给老子弄条烟来,我保证半夜再不打扰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 程鸢直接越过萧佐走进来,她要找陆霆川,让他管好他的人。 程鸢刚进来,浴室的门恰好打开,在一片茫茫白雾中,精致白皙的身形出现,他下身只穿一条灰色的宽松运动裤,肩上披着的白色浴巾在出门时被习惯性扯下,露出孔武有力的手臂。 “啊!”程鸢和他打了照面,迅速转过身,羞愤一股脑涌上脸颊,“对不起,陆老师!” 陆霆川去卧室随便套了件衣服,皱眉问:“怎么又是你?” 这个“又”字很灵性,灵性到让程鸢现在巴不得自己扒个地缝,钻进去。 “抱歉,陆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们的房间总传来噪音,我睡不着……所以……”程鸢没敢正对陆霆川,更不敢看他,只能像个鸵鸟似的埋着头。 陆霆川直接冷脸对上关门进来的萧佐,眼神微微浮动,显然已经知道是谁又偷偷打开了门,“你砸墙了?” “怎么,不行啊?老子被你关在这儿,孙子一样被你管着,现在敲敲墙发泄一下你也管了?”萧佐嘴硬,不肯服软。 程鸢用余光瞄了眼陆霆川,十分平静,她以为陆霆川会站在萧佐那边,将自己打发走,甚至都做好了打退堂鼓的准备。 第11章 束缚带 谁知陆霆川突然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捆白色的带子。 程鸢认出来,那是控制患者用的束缚带。 陆霆川将那捆带子往沙发上一扔,然后对程鸢说:“这件事我会处理,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今晚的事打扰了。” 完全出乎程鸢意料,陆霆川的态度谦和有礼,绝无仅有。 程鸢大概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愿多留,她客气地道别,赶紧离开。 但愿陆霆川言而有信,而不是拿出束缚带装装样子。 不过,他够狠! 萧佐拿起沙发上的东西看一眼,转身往沙发里一摊,说:“那小妞儿真听你话,刚才还和我犟呢,你几句话就给她打发走了。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陆霆川一言不发,夺过萧佐手里的东西,从中抽出一条。 萧佐对手里的东西被抢走很不满,“哎我说,这到底什么东西?” 他没意识到眼前的形势,还没反应过来,陆霆川箭步上前,一个回扣将他一手捆住,趁萧佐反抗前又扯过他另一只手,将两手绑在一起。 “哇靠!陆霆川你疯了吗,绑老子做什么?”萧佐扭动身体反抗,但牵扯到伤口,立马败下阵来,任由陆霆川将他捆成毛毛虫,然后被扛着丢进次卧。 期间,萧佐叫骂连连,陆霆川忍无可忍,直接拿了纱布堵在他嘴里,还用医用胶带封的结结实实,让他吐也吐不出来。 做完这些,陆霆川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像蛆一样扭动的萧佐,不禁冷嘲勾唇。 萧佐不停地哼哼唧唧,早已经把陆霆川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 陆霆川根本不理会,转身关上房门,将萧佐的哼唧声彻底关在房间里。 书房内。 陆霆川打开监控回放。 屏幕上播放到萧佐拿程鸢的手机打电话的一幕时,陆霆川原本轻松的面色瞬间紧绷,眉心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他迅速起身回到客卧。 萧佐挣扎累了,正躺尸呢,见到陆霆川进来,整个人激动起来。 陆霆川上前,俯身扯掉他嘴上的胶带,粘胶撕扯皮肤,比千万根针扎还疼,萧佐痛苦的闷哼,吐出了嘴里的纱布,“陆霆川,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伤好了,非把你的皮扒了不可!” 陆霆川对他的叫嚣和谩骂充耳不闻,只沉着声质问:“你用程鸢的手机给你的人打电话了?” “程鸢?谁?没听过!”萧佐一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刚才那个女人,他仰着下巴,“你说刚才那个妞儿啊,是啊,我打了,一个电话你至于吗?” “她只是个局外人,你用她的手机号给你的手下打电话,你能确保那帮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不把程鸢供出来吗?”陆霆川的深色异常难看。 萧佐突然愣一下,随即又嬉皮笑脸起来,“我的人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不会出卖咱的。” “别太自信,”陆霆川奉劝道:“他们不会供出你和我,但程鸢是外人,他们不会管她的死活。” “不……不会的,磊子他们和我一起这么多年……”萧佐觉得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打电话这事确实是他办的不好,没考虑周全。 趁着陆霆川在,他态度转变,扭着身子靠近陆霆川:“霆川,别气了,给我解开,我一会儿再给磊子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注意点,别被那帮人逮住,还有,别泄露那个……程鸢的手机号。” “打电话?你用什么打?用我的号码还是继续用程鸢的?”陆霆川反问。 萧佐被噎住,“肯定不能用你的,你救我一命已经算帮我了,我不能把你再牵扯进来,至于程鸢……” 他看一眼陆霆川的面色,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立即改口承诺:“当然,她也不行。” 陆霆川给萧佐解开,“程鸢不仅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她还是我组里的人。” “什么?”萧佐大吃一惊,悔恨万分:“你不早说,你要早说她是你的人,我也不会故意敲墙引她过来,嗐!” 陆霆川弯下身,解开他身上最后一个扣,“不管她和我之间有没有连系,你都不应该让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陆霆川拍了拍萧佐的肩膀,“只能期望你那些手下对你忠心一点,别把程鸢的号码透露出去。你留在我这里不安全,换个地方。” “你是怕那些人顺藤摸瓜找到程鸢,然后找到我?” “以防万一。” 萧佐愧疚地低下头,但依旧拉不下面子,“连累你们了,不过老子可不会说对不起。” 拜陆霆川所赐,程鸢后半夜终于睡了个好觉。早上神清气爽的收拾好出门,她心情好还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刚出门,就遇到了同样出门上班的陆霆川。 程鸢礼貌地打招呼:“陆老师,早上好。” 陆霆川简单看她一眼,“嗯,一起走。” “陆老师,我步行,您开车……”程鸢顺眼瞄到了陆霆川手里的车钥匙,推脱道:“我们不顺路。” 陆霆川潇洒的将握钥匙的手往兜里一揣,“谁说我今天开车上班?走,别废话。” 嗯?他怎么这么无赖。 世纪嘉苑到东大一院其实并没有多元,走路可能还比开车快,陆霆川开车上班也是因为外出方便,并不能节约他通勤的时间。 程鸢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和她一样步行上班……陆霆川的行为太奇怪,不得不让她怀疑,是不是陆霆川对她没给他送钱的事还记在心里,准备路上敲打她。 可她没有闲钱打点呐。 只好等陆霆川的态度,看他怎么说。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说,程鸢总觉得这样并排走着不说话很奇怪,想来想去,他们的共同话题只有实验。 程鸢:“关于汇报……” 陆霆川:“那个昨晚有没有……”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惊讶。 程鸢碍于陆霆川是领导,礼貌地说:“您说。” 陆霆川不自然的收回视线,“没什么,想问问你昨晚有没有接到陌生电话。” “没有。”程鸢如实回答。 “嗯,最近陌生电话都别接。” 说着两人走到了医院大楼门口,两人作别,陆霆川去了门诊,程鸢去了实验室。 第12章 拒绝 午饭时候,程鸢还有一个实验正进行,预计二十分钟后结束,她给手机订了闹钟,转身去休息室准备订餐。 “砰砰砰”,敲门声。 程鸢闻声抬头,“古师兄,你不是昨天急诊夜班?怎么不回去休息?” 古岱拎着一杯果汁进来,“昨天大夜安稳度过,早上回去睡了一觉,这不是下午被师父叫过来做实验么。” 他打量程鸢一圈,“没下去吃午饭?” “指纹还没录进去,进不去餐厅,我准备订餐。” 医院的职工餐厅在二楼,自助形式,刷指纹进入,程鸢刚来,指纹还没录入系统。 “这些搞行政的,工作效率太低了,你都来这么多天还没把这些小事搞定,”古岱将果汁递给程鸢,“这个给你,先垫垫肚子。” 程鸢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不了,古师兄。” 古岱拉开凳子跨坐在程鸢对面,强硬的塞进程怀里:“东西可不是白喝的,有件事求你。” “师兄你说,”果然天下没有的午餐。 古岱往门口凑了凑脑袋,看没人才又凑回来,小声说:“你在实验室的时间比较多,能帮我养养细胞吗,我手里的患者最近压床了,实在忙不过来,下周我还要汇报实验结果。” 程鸢想自己的这个实验也弄得差不多了,多帮帮别人还能迅速拉近关系,加上古岱人也不错,于是说:“没问题,你什么时候需要,提前告诉我一下。” “果然多个人多份力,师妹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谢谢啦。我先去实验室看看老罗给我养的大鼠。要是不出意外,这些大宝贝们以后还要多辛苦你照料呢。” 程鸢面上笑着,但心里却泛起苦水,自己怎么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个老好人了? 古岱吩咐的事不属于她的职责范围,如果他忙,程鸢很乐意帮忙,但如果长此以往就变成自己肩上的活儿…… 但程鸢又不擅长开口拒绝别人。 尤其是古岱这种带着点儿小心思的人精,求人的时候送点东西,拿人手短,让对方无法拒绝。 程鸢在休息间吃过午饭,下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她还有一点收尾工作——处死小鼠。 这个工作其实有点残忍,但按照规定,实验动物在试验结束后都要进行处死。 每种动物的处死的方法也不一样,对于小鼠主要是颈椎脱臼法,按住小鼠的头颈部,另一只手用力拉扯尾巴,致使小鼠脊髓断开致死。 心软一点儿的小女生可能会无法接受这个过程,但从事这个工作,强大的心理准备和心理建设是必须的。 程鸢将小鼠尸体放入用专门处理动物尸体的袋子,姚潞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幕,感觉十分不适,但却很佩服程鸢的果敢,“门口有台冰箱放在那里。” “好,” 程鸢将小鼠尸体处理完毕,回来整理实验台。 姚潞抱着文件夹,拉过凳子坐下,“程鸢,听说你早上和陆医生一起来的?” 程鸢准备淘抹布,打开水龙头,“嗯,有什么奇怪吗?” “有啊,陆医生可是东大一院有名的高岭之花,你能和他一起上班简直是奇观,你们住得近啊?”姚潞八卦地问。 程鸢不想被发现自己和陆霆川是邻居,搪塞说:“没,路上偶然遇到的。”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个版本,”姚潞说:“有人跟踪你们一路,从世纪嘉苑出来,你俩就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 “有说有笑?没搞错?你刚才也说陆老师是高岭之花,别人添油加醋的话你也信,”和陆霆川走一起差点儿没尴尬死,气氛压抑至极,程鸢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还有说有笑…… 姚潞:“真没这种事啊?” 程鸢无语:“下次可以换你和他一起走试试,保管你心梗复发。” “没什么就好,”姚潞放心一笑,然后冲程鸢招招手,“我给你说件事。” 程鸢也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她身边:“什么事?” “我爸说让我多接触接触陆医生,还说,要是我和他的事能成就好了,”程璐的脸色逐渐红润,眉梢的欣喜和小小的骄傲不言而喻,“我姐姐姚渺在泌尿外科做的不错,和钟致丞也有苗头。从小到大,我爸就对姐姐赞赏有加,如果她和钟致丞在一起,我爸爸肯定更偏爱她,更喜欢拿她说事,我不能输她。” 程鸢知道姚潞说明来意只是铺垫,后面还有话要说:“你是想让我帮你什么还是……” “是也不是,放心,我不会让你帮我去约他送情书这类的把戏,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陆医生那么苛刻的人会对你另眼相看,”姚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当然,我不是说你不优秀,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程鸢觉得姚潞说的一切都很无厘头,“另眼相看?你太抬举我了,事实上,陆老师从我面试开始对我就是拒绝的姿态,我怎么找他都没用。” “那他为什么最后又同意让你入职呢?” 姚潞的话把程鸢架在了杆上,干瘪瘪的下不来。 程鸢总不好说,是因为不想要姚潞,才勉强同意她们二人换岗,从不满意里找一个不那么不满意的。 想了想,程鸢换种说法,“他可能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实验基地的秘书。” “我来这边才不是他的意思,我来实验基地当秘书是我爸的吩咐,我爸因为怕我受罚让他丢人才把我掉到这里的。但你去陆医生组里是陆医生的意思,”姚潞似乎有点小小的遗憾,“我打听了很久,陆医生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就没听说对谁特别上心过,只有你,和他走的比较近。” “你真是误会了,我和陆老师,那是……”程鸢没敢说住得近,“哎呀,反正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见到陆老师心里也发怵,恨不得绕道走。” 姚潞执拗地说:“可他早上和你一起来上班的,说明他对你另眼相看,你在他眼里肯定与众不同,我就是想和你取取经,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她仔细打量着程鸢,瞅了半天发现一个细节:“你化妆了!” 第13章 送礼 “嗯?”程鸢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脸颊,赶紧解释,“姚潞,你误会了,我今天化妆是因为早上心情好,想画而已,没别的原因。” “不,你是美而不自知,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了陆医生的目光,”姚潞忽然醍醐灌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便兴冲冲离去。 程鸢想拉住她解释一番都来不及。 后来想想,就算拉住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情根本不是姚潞想的那样。 不过陆霆川的举动的确挺反常,下午下班的时候,很少来实验室的林栩跑来实验室通知程鸢,说:“师父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下班先别走,他要来实验室一趟。” 程鸢看着电脑里的快做好的ppt,心想陆霆川算的这么准,竟然选择这么精准的时间来验收成果。 “谢谢师兄,我知道了。” 林栩又提醒说:“小师妹,师父今天很忙,又临时被迫加了个手术,人一疲惫心情就不好,你千万别惹他生气。” “嗯,我知道了,”程鸢心想这更完了,自己结结实实撞在枪口上,估计陆霆川这几天几次三番找她就是提点她让她赶紧把没塞的钱给补上,不然他会一直找自己麻烦。 思前想后,程鸢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林师兄,你当初入职的时候,有没有提前给陆老师打招呼啊?” “我?没必要啊,他是我导师,我一毕业就留下来了,等过两年他升博导,我还想读他的博士呢。” 这倒是,打招呼也讲亲疏,林栩是陆霆川的嫡传弟子,相当于是他门派里培养出来的弟子,要扶植自然也是优先考虑,像程鸢这样的外来弟子,才会被要求“打招呼”。 尤其在医院这样特别讲人情关系的地方,社交的维系要么是同学同门,要么是老师学生,这里比一般职场更加依赖人情。 林栩见程鸢脸色不对劲,“怎么?你给师父打招呼了?” “没有,”程鸢不好把这种事挑明了说,就胡乱搪塞道:“怎么会?陆老师不是那种人。” 本以为林栩会鄙夷她几句,谁知林栩却认同的点点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我师父收过钱。” 收钱这事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 程鸢刚来,这样背后议论陆霆川不好,有什么事也只放在自己心里想想。 她并不相信陆霆川是所谓两袖清风的正人君子,这样的人太少了,是稀有物种。林栩说陆霆川没收过钱,程鸢只觉得是陆霆川为人处世小心谨慎,没被人发现而已。 毕竟有代写论文这种事为先例,程鸢并不完全信任林栩口中的陆霆川。 等陆霆川的时间里,她查了一下自己卡里的钱。 工作一年的工资,加上上学期间兼职、奖学金之类的,满打满算也才五万,还不够买东大一院一个博士名额,更别说一个工作名额了。 思来想去,程鸢突然生出一个主意,塞钱行不通,那就送东西。 她立即给宋思沐打电话,正好她还没开张。 宋思沐那边听说程鸢要给陆霆川买东西,这下可高兴坏了,“你想好送什么东西了吗?” 程鸢没主意,“还没,我读研期间给导师买过教师节礼物,不过我导师是女性,送点什么花,巧克力之类的勉强能应付,给异性领导送东西,我没经验。” “没经验找我就对了,我们这边的客户买东西都不是自己用的,大部分都拿来送礼,像你说的这种讨好男领导的客户也不少,”宋思沐越说越有兴致。 程鸢却闷闷不乐,“我不是讨好他,我是不想在以后的工作中被他穿小鞋,他现在就已经盯着我不放了,昨天还说不看好没有意义的加班,今天下班又不让我走,我真怕了他。” “怎么有这么小气的人啊,你也是个刚毕业一年的穷学生,他能从你哪里捞到多少钱呐?”宋思沐这才意识到,这礼物不是程鸢主动送的,是陆霆川暗示或者逼程鸢送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句话对贪得无厌的人来说简直是真理。 “要我说,东西得送,毕竟是职场,该走的过场不能不走,不过你得考虑好自己的实际情况,”宋思沐暗忖一会儿,“这样,你下班后来我这里一趟,我给你推荐一些拿得出手,相对来说价格还行的东西。” “我也是这个想法,谢谢你了,思沐。”程鸢被这件事弄得身心俱疲。 “没关系,跟我还客气什么?” “那下班见 。” 程鸢挂断电话,脑子里都是自己银行卡的余额,想着又要少好几位数,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谁的电话?” 清冷的声音吓到程鸢,她猛地转身,看清来人,连忙打招呼,“陆老师,您来了,您先去会议室,我马上把电脑带过去……” “刚才谁的电话?”陆霆川打断程鸢,继续追问。 程鸢板正身子,掩饰心虚,“我朋友的,有什么事吗,陆老师?” “没事,”陆霆川的眉目松动,抬手看了眼手机,“快八点了,回去。” “那实验结果的事情……” 程鸢搞不懂陆霆川,五点下班等他到这么晚,来了又不讲实验的事,让她回去回去,这不是白等了么? “实验的事?”陆霆川偶有一愣,“你做完了?” “嗯!我以为您今天来验收成果呢,”程鸢继续:“您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那我可以走了吗?我今晚和朋友约好了。” 陆霆川显然没料到程鸢的话,放松的眉目再次耸立,“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这么晚还不是他害她等的,不然她早就都回家了。 “陆老师,您是不是有别的事情或者话要说?”程鸢没敢回一句,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只是很委婉的问他到底几个意思? 陆霆川拧眉,欲言又止,“这么晚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我陪你去。” “啊?”程鸢一个头两个大。 “不行么?”陆霆川反问。 他都这么问了,程鸢又不好说“不行”,他可是领导,本来他对自己就不满意,搞不好还要上纲上线,自己前面的小鞋还没脱,后面的小鞋成筐成萝的就来了。 第14章 借车 “你收拾一下,我先打个电话,”陆霆川说话间背过身去。 程鸢咬唇,脑子里还想着怎么应付他,但眼下只有先把东西收拾好。 那边,陆霆川拨通了电话,“你车在医院吗?我用一下,晚上回去停你楼下。” 那边回答也很爽快,陆霆川连用途都没交待,对方就答应了。 他电话打完,看程鸢收拾妥当,“走。” 陆霆川习惯性率先出门,等走到实验室的总出口时,他拉开厚重的密封大铁门,侧开身子让程鸢先出。 程鸢心头微热,莫名觉得陆霆川这个人好像有一丢丢暖。 陆霆川今天出门没开车,刚才打电话也是在和谁借车,程鸢想到了一个推脱的理由,小跑几步和陆霆川齐平。 “陆老师,还是我自己去,您和我去还劳烦您借车,太麻烦了,而且您今天刚下手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 这样的暗示他总该明白自己不想带他去的意思了? “不麻烦,我借车的人你也认识,”陆霆川的脚步停下,眼神示意程鸢往前看。 “泌尿外科病房一区”几个字明晃晃贴在楼道入口处。 “您是来找钟老师的?”程鸢这才明白。 “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陆霆川吩咐后,走去护士站询问值班护士,“钟致丞人呢?” 值班护士看到是陆霆川,喜出望外加上花痴脸,晕晕乎乎地回答:“在值班室。” 陆霆川转身走向值班室。 两个在护士站值班的小护士激动地紧紧抱在一起,“啊啊啊,刚才是心胸外科的陆医生!我们在东大一院工作这么久都没见过他真人,他今天怎么会来咱们科?” 两人像见了偶像一样,激动难耐,突然看到走进来的程鸢,这才分开,然后各自故作镇定,忙手里的活儿。 其中一个小护士见陆霆川已消失,饶有兴致地冲程鸢勾勾手指,“美女,你和陆医生一起的?” 程鸢点头。 另一个嬉笑着八卦地问:“你——是他什么人?看样子不像是他的患者或者患者家属。” 看到对面两人眼里八卦的火星四溅,程鸢赶紧解释说:“我们是同事。” 两人似懂非懂的点头:“哦!同事。我们科的钟医生和姚医生也是同事,还是天造地设的同事,我们都懂,都懂。” 程鸢有口难辩,她刚入职,对于这些老员工护士的调侃一笑而过。 她的乖巧让两个护士的玩笑变得兴致缺缺,她们客气地拿来凳子让程鸢坐。 程鸢没客气,乖乖地坐在护士站旁等陆霆川。 没多会儿,陆霆川出来,程鸢看见立即起身,陆霆川对她说:“走。” 程鸢将凳子退回护士站,“谢谢,我们走了。” 小护士们笑着接过,望着一对璧人离去的身影望洋兴叹,“我一直以为钟老师有姚老师肯定会走在陆老师前面,没想到啊,陆老师都领女朋友来串门了,钟老师和姚老师还没进展呢。” 另一护士也说:“谁说不是呢?不过——那个女生看着年纪太小了。” …… 程鸢随陆霆川来到停车场,陆霆川扬手按了解锁,一辆白色路虎闪着灯响了几声。 陆霆川拉开驾驶室车门,“上车。” 程鸢拉开另一侧后座车门,钻进车里。 陆霆川眼睁睁看着,没说什么。 车子一路驶向东江市最繁华的购物商都。 商都是本市一个大集团旗下的,来这里购物的人都是精英或者二代。 为了迎合客人们尊贵的身份,商都到处都是鎏金的装饰,富丽堂皇。程鸢一进门就感觉自己被闪瞎眼,要不是有陆霆川在身后,她非得低头先揉揉眼睛不可。 程鸢在前领路,直奔目的地。 在车上的时候,她趁机给宋思沐发了短信,告诉她陆霆川也一起来。 宋思沐回她:正好,咱俩演一出戏,让他明白东西贵不贵不说,多多少少都是意思,别再让他抓着你不放。 这是个好主意。 所以陆霆川一进门,宋思沐堆砌好满脸的笑容迎接,“陆老师,早听鸢鸢说你工作严谨,关心下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领导,您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和我说,我一定给您安利我们最好的产品。” 陆霆川瞥了眼程鸢:“你要买什么?” 宋思沐被晾在一边,气到爆炸,陆霆川竟然没理她。 程鸢赶紧把宋思沐拉到一边:“你说好话没用,他油盐不进,你赶紧给我推荐几款适合男士用的东西做礼物,最好先来贵一点的。” “没问题,”宋思沐透过水晶货架看了眼陆霆川的方向,“你跟我来。” 拽着程鸢故意来到陆霆川身旁的货架,那排货架上刚好陈列着一排男士公文包,宋思沐拿出其中一款,“鸢鸢,我觉得这个就挺适合你的要求,真皮特别软,很多商务人士的首选。” “价格呢?” “十万。”宋思沐说着还偷偷看了眼陆霆川 ,“鸢鸢,不是我说你,你辛辛苦苦挣的钱留在自己花不好么?干嘛非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程鸢余光往后漂,委屈巴巴地说:“没钱也得表表心意嘛,礼物不分贵贱,心意到了就行,是陆老师?” 陆霆川一脸严肃:“选好了吗?” 晕,计谋失败。 “没呢,太贵了我再看看。” 陆霆川催促:“嗯,快点。” 宋思沐又拉着程鸢去陆霆川对面货架,那边陈列的是领带。 她随手拿出一个,“这个也不错,刚上的新款,还是限量的,这条深灰色的特别显气质。” 宋思沐故意晃晃手,吸引陆霆川的视线:“陆老师,您说这领带是不是挺好看的?” 陆霆川掀一下眼皮:“她买不是我买。” 一盆冷水浇下,宋思沐笑容固定的在脸上,她轻轻推一把程鸢,“你真说对了,他真是油盐不进,看来咱们的计划失效了。” 程鸢也垂头丧气,“算了,你给我推荐几个我能负担得起的东西。” “也只能这样了,”宋思沐这次将程鸢带去了特惠区,虽说是特惠价格,但都是9999起步,程鸢也肉疼。 “进入特惠活动的只有部分领带和皮带,都在这里。其实我不建议你送这些,毕竟这些东西女生送心仪的男生比较多……这些东西太暧昧了。” 第15章 丑 “我知道,可是从成本考虑,还是这些东西最划算。” 暧昧不暧昧的,谁顾得上。 “想好了吗,领带还是皮带?”宋思沐正准备介绍。 无意间瞟见不知什么时候靠近的人影,她惊讶道:“陆老师,您过来……是看上什么了吗?” 程鸢也转身好奇地看他。 陆霆川扫了一眼特惠货架上的东西,丢出一个字:“丑。” 程鸢心里瞬间凉了半截,她极不自然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陆老师,您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陆霆川背过身,“那个公文包还行。” 他勉强认可公文包,却给程鸢心里舔了另一道堵。 程鸢将就着又挤出一个笑容,转身抱歉地对宋思沐说:“思沐,今天我先不买了,麻烦你了,我再考虑考虑。” 宋思沐看一眼刚泼完凉水的某人,无奈道:“好,下次有什么适合的货我给你留着。” 于是,程鸢白跑一趟,什么也没买。 再次回到车上时,程鸢大胆的坐在副驾驶,她上车第一件事是系安全带,随后则深吸一口气,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吐为快。 “陆老师,您是不是对我有其他事要说?我这个人嘴笨,性格也不讨喜,您要是不喜欢我或者对我有什么意见,我希望您能直接告诉我,我刚进入医院这个体系,对这里的很多规矩、行话都不懂,我怕我听不懂您的暗示,让您心生误会。” 没管陆霆川听起来是什么感觉,程鸢觉得自己把所有担心和忧虑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出来畅快多了。 更没注意到陆霆川因疑惑而纠结在一起的眉目。 只听他说:“我对你没有误会也没有偏见,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职场规则,我没义务手把手教你,但在我这里付出和收获呈正比是唯一的规则。” 别的程鸢没听进去,毕竟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说是陆霆川这样说,但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程鸢又搞不懂了。 悬着的心也没落下,陆霆川没正面回答他有没有暗示她什么,而且那句“我没义务手把手教你”,这不就是说“这种职场潜规则你自己体会” ,又把皮球踢回了自己这边么? 再多说怕又继续得罪他,程鸢乖乖闭嘴,该送的礼,该走的规矩还是按部就班来。 “我知道了。”程鸢默默低下头。 车子发动,一路驶向世纪嘉苑,车内的气氛沉默到压抑。 程鸢心里有怨气,和陆霆川实在没话可说。 陆霆川把车子停在c区,两人一路走回来。 本以为路上也不会和陆霆川有交流 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开口问:“你的slice做完了?” “嗯。”程鸢兴致缺缺。 “正好我今晚有时间,过来和我汇报一下结果,”陆霆川先迈出电梯,侧出半个身子,示意程鸢跟上他。 程鸢没多想,拎着自己的帆布单肩包和他一道进门。 等陆霆川示意她在客厅坐下,程鸢环视一周,发现异常安静。 “萧先生不在吗?” “他走了。” 陆霆川去厨房给程鸢倒水。 程鸢突然如坐针毡,这就是说现在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陆霆川将水放在程鸢面前,走进卧室前和程鸢吩咐,“把电脑连在投影仪上。” 程鸢蒙圈的点头,立即行动。 陆霆川家的客厅很大,电视的背景墙上的确安装了投影的幕布,程鸢手忙脚乱的在茶几上找到遥控器打开投影机,然后又连好电脑,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等陆霆川。 陆霆川在再出来时,换了一身灰色棉质的运动衣,手臂和裤缝上两道黑色条纹,更衬托他修长的手臂和腿。 程鸢把主位让给他,“陆老师,我给您讲一遍?” 陆霆川摆手,闲坐在投影屏幕的正对面,眼眸半抬,“会做饭吗?” 程鸢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半信半疑的点头,“会一点,怎么了?” “去做饭,吃完饭再讨论你的结果。”陆霆川躬身从茶几上拿起ppt翻页笔,走马观花的一页页看程鸢的slice。 程鸢僵持在原地,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陆霆川让她做什么。 按理说她只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老师,放在私企类似项目负责人手下的一个小职员,可不管怎么算,工作范围都不包括做饭这一项啊? 本想争辩几句,但陆霆川气定神闲的浏览她的汇报结果,怕自己多嘴会让他鸡蛋里挑骨头,于是乎,她果断扭头去厨房。 一顿饭而已,又不是做不来。 研究生毕业前,程鸢没怎么做过饭,做饭这项技能也就去年工作那一年才勉强学会。 陆霆川冰箱里的东西也简单,蔬菜没几样,倒是酱菜、腌肉和冷藏肉比较多。 程鸢用酱菜调汤炖了几块牛肉,炒了鸡蛋柿子和虎皮茄子,等她将一切都准备好,陆霆川已经不在客厅。 “陆老师,饭做好了。”程鸢象征性的呼唤一声。 书房的门打开,陆霆川看见餐桌上还算丰盛的晚餐,眸中闪过稍纵即逝的跃动。 他沉默,程鸢更读不懂他的表情,以为陆霆川对自己做的晚饭不满意,程鸢连忙道歉:“陆老师,我只会做这些简单的,要是您不喜欢我可以给您叫外卖……” “不是,我不挑食,没忌口,只是没想到你会用酱菜。” 陆霆川去厨房洗手,回到餐桌旁,先帮程鸢盛了碗饭。 程鸢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就好。” 陆霆川又盛一碗,放在自己面前,“这里不是医院,不用太过拘束,饭菜都是你做的,还怕我不让你吃?胆子大点儿,当初在我办公室和我叫嚣的时候不是挺有胆量?” 不说还好,陆霆川越说,程鸢越觉得脸烧的又红又痛,“那时候是我不懂事。” 她要知道陆霆川是一个需要用钱能搞定的人,当初她就不那么天真烂漫地想要和他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 想想都觉得自己幼稚。 这顿饭程鸢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倒是陆霆川,似乎吃的津津有味。 她曾抬头偷偷观察他,发现他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那种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是从骨子里就散发出来的。 第16章 过夜 好像吃饭不是吃饭,而是在品茶喝咖啡,他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发挥到极致,比程鸢一个女生还讲究。 程鸢的脑海里莫名浮现陆霆川身着白大褂的场景,相较于别人穿着白大褂才像个医生,陆霆川是穿上白大褂不像医生像精英,还是让周围天地失色的那种。 只不过程鸢不是颜控,才忽略了陆霆川的外貌优势。 陆霆川见程鸢已经不动筷子,“吃完了?” “嗯。” 陆霆川不疾不徐,“你的slice有几处错误,去改,一会儿我洗碗结束会检查。” 程鸢彻底弄不懂陆霆川葫芦里卖什么药,偷偷看一眼手机,时间显示已经八点多,工作的事还没正式谈,也不知道陆霆川什么时候才会放她走? 趴在茶几前努力寻找自己ppt里的错误,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也没发现,程鸢开始怀疑陆霆川是不是骗她呢? 但她又不敢问,只能等陆霆川洗碗结束。 再看一眼时间。 八点半。 程鸢有些着急,再不谈正事她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过夜了! “陆老师,我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您能提点我一下吗?” 陆霆川打开冰箱,拿了瓶果汁放在程鸢身边,“论文的表格一律采取三线表形式,在做slice的时候也要保持好习惯。” 这个问题程鸢还真没注意到,包括她的导师,从来都没提过这事。 “那需要我从头讲一遍吗?”程鸢就想赶紧讲,讲完回家。 陆霆川却说:“不需要。” 程鸢喜出望外,“那我先回去了。” 赶紧开始装包。 陆霆川却拦住她,声音又闷又沉,“不行!” 程鸢不解:“为什么?” 陆霆川看不得她委屈又疑惑的眼睛,不自然的偏过头去,“今晚你先别回去,留在我这里。” 程鸢脑袋嗡一下,抱着包挡着自己,立马对陆霆川退避三舍,“陆老师,我知道我没按规矩办事,但我没想到您得寸进尺,竟然是这样的人,工作我不要了,我走了。” 她抱起电脑就要离开,陆霆川起身,腿长如他,两步就追上程鸢,瞬间扯住她的臂弯,“你想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程鸢哪里管的上他的解释,被一个男人要求留下过夜,她想走还不让她走,反手一个巴掌。 “啪——” 清澈响亮的巴掌结结实实落在陆霆川的半边脸上。 程鸢也被这响声吓懵了,举着还有点发麻的手,不知所措。 事情闹大了…… “对不起,对不起……”程鸢拉开门。 “砰!”开了一道缝的门被重重合上。 门把手上不只有程鸢的手,还有陆霆川的。 程鸢尝试推门,但旁边那只手就像镶了钉子似的,纹丝不动,牢牢把门拽着。 程鸢缩着脖子,像待宰的羔羊,而身后的陆霆川就是手握利刃的屠夫。 感受到陆霆川近在咫尺的体温,她反射性的窜到另一边,逃离陆霆川身边。 陆霆川揉了揉被打的半张脸,面色十分难看,“手劲儿挺大。” 程鸢默默将自己的右手背在身后,“陆先生,你是医生,你要是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一定会身败名裂,你的家人,你的单位都会以你为耻,我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陆霆川哂笑,牵扯到脸部肌肉,痛感袭来,又立马止住笑容,恢复冷脸,“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程鸢又退几步,在客厅里和他站成对角线。 陆霆川随手锁上门,然后向程鸢走过来,程鸢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厨房,只见陆霆川躬身,拿起程鸢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今晚我代为保管,明天还你。” “你!陆先生!你是不是囚禁人有瘾啊!”程鸢气急。 陆霆川不气不恼,“你就当是这样。” 说罢,转身走进书房,没一会儿又拿出一沓资料放在茶几上,“要是觉得无聊,这里有一份标书,写了。” 见程鸢没有放松的意思,陆霆川放弃,再次回到书房。 独留程鸢一个人在客厅迷茫。 她走上前去看那份标书,发现是“省级自然科学青年项目”,原来如此,把她关在这里就是让她给他干活儿啊! “省级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基金”招标的事程鸢在入职的时候加的职工群里看见过类似通知,好像截止日期就是明天。 陆霆川把她关在这里,是让她彻夜写标书么? 看来是这样没跑了。 认命的放下电脑,程鸢仔细翻看陆霆川给的一那一沓材料,发现上面总结的东西已经很详尽,基本照着填在项目基金的表里就行,她要做的最多就是排排格式,然后在最后的预算表里调整各项预算,使每项预算的占比符合标准,总数还能对得上项目申请金额。 等把这一切都弄好已经是半夜两点,程鸢看一眼时间,吓一跳,她赶紧敲了敲陆霆川的书房。 陆霆川拉开门:“什么事?” 他竟然还醒着 “陆老师,太晚了,我必须休息,让我回去,”程鸢十分焦急,语气卑微又恳切。 陆霆川看了眼书房旁的房间,“那间房,你可以用。” 程鸢刚想说不方便,陆霆川刷地关上门。 她不能熬夜。 顾不上许多,程鸢连洗漱都没有,直接进房间躺在床上就睡了。 书房内。 陆霆川一直盯着门外的监控画面。 他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对面接通立即传来急切的询问:“怎么样?人来了吗?” 陆霆川没回答,“你确定他们两天之内就会找上门?” 萧佐肯定地回答:“不是两天之内,是就这两个晚上。不是今晚就是明晚,你再让她坚持一下,过了明晚就好了。你可千万叮嘱好她,让她别回家。对了,她今晚在哪儿啊?” 陆霆川迟疑几秒,“在我这儿。” “哇考!”萧佐没惊地跳起来,“你是疯了还是对她有意思啊?让她随便去哪里住两天,躲过去不就行了?” “不能住酒店,更容易被查到。”陆霆川提醒。 萧佐:“去朋友家啊!” 陆霆川:“她在这边没有什么朋友。” 第17章 儿媳 萧佐不信:“胡说!谁人缘能差到这种地步。” “然后呢?你想过怎么和她解释吗?”陆霆川反问。 萧佐这才意识到陆霆川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程鸢一个小姑娘,看到他这张脸都吓得不敢说话,要是知道一群拿着刀的人找上门,病都得吓出来。 “要不说你当大夫呢,心就是比我这个糙人细,你说得对,这次是我连累你们了,不过老子不会说谢谢。” 萧佐想想又问:“那你是怎么不告诉她真相,还把她留在你那里的?莫不是你一提她就同意了?是不是那个妞儿对你也有意思?我就说怎么总往你家跑……” “别胡说!” 陆霆川打断萧佐的臆测,“我用写标书骗她留下来的。” “那明天白天呢?你不怕她跑出去报警告你非法拘禁?” “她不会出去,我会帮她请假。” 萧佐咬牙切齿,“以权谋私,这才是你,陆霆川,奸诈。” 陆霆川果断挂掉电话。 翌日清晨。 客厅茶几上凌乱的文件已摆放整齐,投影幕布也升上去露出嵌在背景墙里的电视。 朝晖透过阳台的落地窗铺洒一地,灰色简约的窗帘在微风的轻抚下微微摆动。 门口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门把手转动,一个富态又优雅的女人推门进来,看到单调没有任何改变的陈设,眼角止不住的嫌弃。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沧桑面孔的女人,手里拎着一包东西。 “主任,上次您带给霆川的东西他原封不动的放在冰箱里,这次还拿这么多,他那么忙,肯定没时间吃。” 被叫“主任”的女人打开冰箱,突然发现盛放酱菜的罐子空了半截儿,嫌弃的面容上立刻开了花儿,“谁说他没吃,他妈妈亲自给他准备的东西,他这个儿子还能不吃?你看,阿芸。” 阿芸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呀!还真是,霆川看样子真吃了呢!主任你看,上次准备的牛肉也少了很多。” “这孩子,终于知道动手吃点儿热乎饭了。”陆母关上冰箱,热泪盈眶的吩咐:“阿芸,你去看看霆川的房间还要不要收拾一下。我再给他炖个汤,等他回来喝。” “哎!”阿芸先进打开陆霆川卧室的门,一如既往的整洁,向来都不需要操心。又去了书房,发现垃圾桶里有很多废纸,她动手收拾一番。 之后,打开次卧的门。 “呀!” 在厨房的陆母被吓一跳。 “怎么了?” “主任,有……有……有个女生……睡觉呢,”阿芸没敢大声回答。 见床上的人翻了翻身,她赶紧合上门。 陆母解下围裙也走过来,“怎么可能?你眼花了?” “您看,”阿芸悄悄打开一道门缝。 陆母站在门边往里瞅一眼,面色突然僵住,她赶紧合上门,“这……怎么回事?” 两人手足无措,怕惊醒屋里的人,两人携手坐到沙发上,却发现如坐针毡。 “屋里是个女孩子,没错?”陆母再三确认。 阿芸连连点头,“霆川这是终于听进去您和老院长对他的劝了。” 陆母又惊又喜,“是啊,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再不考虑结婚的事,我这个做妈的头发都要白了。” “主任,您先别激动,咱们别吵醒她,让她多睡会儿。” “对对对,走,陪我做饭,得想办法把这个儿媳给留住,霆川那个冷性子,不会疼人,我得帮帮他,”陆母转身从冰箱里拿出所有肉,又对阿芸说:“你去,再买点菜,快去!” 阿芸立刻答应:“我这就去。” 次卧内。 程鸢因为晚睡,早上醒来时一阵心慌,还出了一身虚汗。 外面日辉刺目,她突然意识到时间点不对,找半天也没找到手机,她立刻下床,拉开门出来,“陆老师,你昨天答应我……” 四目相对。 程鸢看着厨房内陌生的中年女人,彻底呆住。 陆母看清程鸢的面容,越发喜欢,立刻热情地说:“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程鸢呆呆地摇头。 陆母擦干净手,从微波炉里端了杯牛奶,招呼程鸢过来坐。 “我是霆川的妈妈,抱歉啊,我早上来看他,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她将牛奶递给程鸢,像看什么稀世之宝一样看着程鸢,“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程鸢脸色通红一片,紧张到浑身冒虚汗。 “阿姨您好,我叫程鸢。” “你看你,额头上都是汗,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很晚才睡?” 程鸢只顾着点头应是,没细想陆母问了什么。 回过头来明白陆母已经误会,她赶紧解释:“阿姨,我没有……我不是……您别误会……” “什么误会不误会,我不是那种思想陈旧的人,霆川忙,谈恋爱不告诉我们我和他爸爸都理解……” 越说越离谱。 程鸢刷地起身,“阿姨,我真不是陆老师的女朋友,我是他同事,是他项目组的组员。” “呀,办公室恋情呐,怪不得你不愿意承认,霆川也不愿意告诉我们……” 误会更大了。 程鸢着急:“阿姨,真不是您想的那样……阿姨……能不能借您手机打个电话,我的手机被陆老师拿走了。” 陆母从沙发上的包里掏出手机给她,“他拿你手机?为什么?你们吵架了?” “没,”程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先给陆霆川打个电话,说明情况,等他来澄清事实。 陆母巴巴地看着程鸢打电话,程鸢浑身不自在。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才接通,程鸢赶紧说:“陆老师,您的母亲来了,他误会我们的关系,需要您解释一下,还有我今天能不能请半天假?”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陆老师?” “你是——程鸢?你怎么会用我师父母亲的号码给我师父打电话?”林栩彻底蒙圈。 遭了!是林栩接的电话! “林师兄……能先让陆老师接下电话吗……” “你等等啊。” 没一会儿,那头换了声音,“什么事?” 程鸢确定是陆霆川,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陆霆川淡淡回一句:“我知道了。你的假早上已经帮你请了。中午我会回去一趟。” 会议室。 有学生正在讲台上正在汇报病例。 陆霆川挂断电话,“刚才那个问题你再去查查文献,继续往下讲。” 第18章 饺子 程鸢对于陆霆川的淡定简直抓狂,他是中午回来,但现在呢?现在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陆母却温柔一笑。 “别气,霆川他真的太忙了,回不来正常。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念叨他的,先喝杯牛奶,早餐一会儿就好。” 程鸢不好意思,“谢谢您阿姨,我就住在隔壁,不用麻烦您了。” 她边说边整理自己的包,这才发现陆霆川不仅拿走了她的手机,还带走了她的钥匙。 她进不去家门,也没办法洗漱换衣服。 陆母发现她的窘迫,赶紧给阿芸去了电话,让她帮忙准备。 “霆川也真是的,一点儿都不细心,让你住在这儿,连洗漱用品也不给你准备。” 陆母笑的更加温柔,程鸢却觉得她的笑容里有阴谋的味道,顿觉毛骨悚然。 “阿姨,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昨天我替陆老师,写标书来着……” “写标书?‘省青''的标书?”陆母问。 “省青”是“省级自然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基金”的简称,能知道这个简称,大概率也是医院的医护人员。 程鸢满脸的疑惑,陆母却笑着解释说:“我也是从东大一院退下来的,霆川我很清楚,他不可能让别人给他写这些东西的,这可是和科研水平最相关的指标之一,他怎么能弄虚作假,让别人代写?” 程鸢没好意思说,她就帮陆霆川代写过一篇文章。 最终,在陆母温柔的夹击下程鸢被迫妥协。 那个叫阿芸的中年女人回来时,不仅给程鸢买了洗漱用品,还买了一套衣服,是一套简单的浅蓝色运动服。 不用多想都知道是陆母的主意,程鸢需要换洗,又回不去家,总不能蓬头垢面等陆霆川回来,买运动服一是运动服不挑身材不挑人,二是不会让程鸢觉得太不好意思接受。 赶鸭子上架,这寸劲儿……程鸢真是没办法不按照陆母的意思做。 洗漱完毕,程鸢打算先走一步,后面的事交给陆霆川来解释。 她连忙整理好自己的电脑和各种文件,笑着告别:“阿姨,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说罢,逃也似的往门口冲。 “等等!”陆母叫住她,“霆川马上回来,再说他都给你请假了,你也回不去,不如留下来等霆川回来。哦,对了,中午吃饺子,阿芸还要回去给霆川他爸爸做饭,我这里一个人忙不过来。” 陆母笑着从程鸢手里拿走帆布包,轻轻推着她的腰,将她裹挟进厨房,“再说,你不也是东大一院的职工?陪我这个退休的老教授、老前辈做顿饭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程鸢受不了她软硬兼施。 陆霆川时而谦和时而冷酷风格原来早有渊源。 阿芸送完东西就被陆母一个眼神支开,此刻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 陆母说包饺子也不是信口拈来,她亲自剁馅儿,芹菜、猪肉、葱姜蒜双刀齐下,一横一竖,利落又娴熟。 程鸢负责和面,虽然并不很擅长,但包饺子的面不需要很严格的条件,面饼能捏在一起就行,也轻松搞定。 两人边说边做,期间多是陆母主动询问程鸢的情况。 “你工作在哪个科?” 程鸢:“心胸外科。” “你是新招的,我没见过你。老姚,就是你们主任手底下有几个兵几个将我还是清楚的。你新来的大夫?” 程鸢摇头:“我是陆老师项目组里的,是科研教师岗,不是临床岗位。” “呀!科研岗好,适合女孩子,不上夜班,能按时休假,职称晋升也容易些,好!”陆母大加赞赏,“那你学什么专业的?” 程鸢:“流行病与卫生统计学。” 陆母:“预防医学下面的二级学科?” 程鸢惊讶:“您怎么知道?” 医学是一门庞大的学科,虽说临床医学和预防医学都属医学范畴,但它们之间也是隔行如隔山,能准确的说出“预防医学”与“流行病与卫生统计学”的关系,一定是博闻强识的学医人。 “我也是过来人,知道统计对于学术研究的重要性,”陆母突然笑了:“我终于知道霆川为什么要招你了。” 程鸢不明白:“可现在很多机构都可以做类似的工作,我并不能形成竞争力。” “你刚进入这个行业不久,很多事你还不了解,等久了你就知道自己的作用了,”陆母语重心长,“现在的科研环境的确已经形成一个市场,只要有钱,莫说代做实验,就是出几篇高质量的文章都不在话下,可真正能经得起推敲的研究,哪个不是自己亲力亲为?” 古岱和林栩说了那么多宽慰她的话,一句都没走进程鸢心里,陆母三两句话却扎进程鸢心里,似乎还种了一颗种子。 她的价值,不需要目前的行情评估,要在今后的工作中慢慢发掘。 陆母又说:“真想在科研的路上走远,要有远见,霆川就是,很多人到了教授才开始建立自己的团队,他才副教授,小tea已经初具规模了。” 程鸢确实佩服他这一点:“是,加上我现在有四个人。” 陆母纠正:“不,是三个,古岱不算。” “?”可古岱明明在群里啊。 陆母神秘一笑,悄悄对程鸢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古岱是霆川的野心。” 程鸢刚想问什么意思,门外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门被迅速拉开。 陆霆川进门,随手将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眼睛一直盯着厨房里的两人,最终目光落在陆母身上,“您怎么来了?” 陆母简单洗手,“我儿子一个月没回家,连个电话都没有,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过来看看还不成了?” “您过来应该提前通知我。”陆霆川去洗手间洗手,再出来时他习惯性地端着手,这是手术前洗手后的标注姿势。 陆母也有同样的习惯。 程鸢在锅边煮饺子,陆母将蘸料拿去餐桌。 陆霆川走进厨房,主动接过程鸢手里的活儿,“我来。” “哦,”程鸢将笊篱递给他,去旁边拿碗筷。 陆母见程鸢出来,连忙招呼:“坐坐,让霆川把饺子盛出来。” 第19章 领带 程鸢怎么也没想到,陆霆川的归来不是掀起波澜的导-火-索,反倒成她自然而然留在这里吃饭的助燃剂。 这顿饭吃的异常和谐,程鸢也许久没有在这样充满家庭氛围的饭桌上吃过饭了,十分享受。 陆母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人,她像许多妈妈一样,叮嘱自己的儿子陆霆川多吃点,还会询问他工作上的事累不累。 程鸢昨晚旁观者,心里有些犯酸,毕竟没有谁能拒绝母爱。 陆母将盘里仅有的几个饺子尽数倒在程鸢的碟子里,“你也多吃点,女孩子太瘦不好,还是有点体脂比较好。” “谢谢阿姨,”程鸢越发感动。 吃饱喝足,程鸢最后放下筷子,陆母立即开启三堂会审模式,对程鸢说:“小程,你坐对面。” 程鸢不明所以地坐去对面,也就是陆霆川身边。 “说,你们两个是什么情况?”陆母开门见山。 程鸢偷偷瞄一眼陆霆川,谁知陆霆川也在侧目看他,两人视线对上,程鸢迅速移开。 陆霆川的眼神似乎在骂她不争气,连这么简单的事都解释不明白,还把他叫回来。 本以为陆霆川会生气 ,没想到陆霆川很认真的解释说:“程鸢是我同事,您别误会。” “真的?”陆母语气里有难掩的失落。 “嗯,”陆霆川再次确认。 陆母又看向程鸢:“小程,你也是这个意思?” 程鸢点点头。 陆母微微叹息,原本喜悦的眼角瞬间垂下,改换凌厉,“霆川,你和我来一下。小程,你先别走,我问他一些事情。” 她起身,陆霆川跟着她走进书房。 程鸢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们有出来的意思,只能起身简单的收拾一下,将碗筷放进洗碗池,然后将餐桌收拾干净。 做好这些,书房的门才打开。 “你早说不就好了?弄得我误会,”陆母先走出来,嘴里还碎碎念着:“还让我在小程面前丢了面子,我好歹也是个退休老教授,现在弄得像个相亲角的老妈子。” 陆霆川没回话,一路静静听陆母的抱怨。 “既然小程把餐桌都收了,那就罚你洗碗,”陆母拉过程鸢,又威胁似的叮嘱一遍:“洗完再去上班。” 陆霆川蹙眉,看了眼时间,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陆母牵着程鸢坐在沙发上,“刚才霆川都和我说清楚了,是我误会你们了,小程,对不起。” “阿姨,您千万别这么说,”程鸢真受不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计较就好,”陆母坐近一些,“霆川下午上班,咱们就不管他了。小程,下午能陪我出去走走吗?我和霆川他爸爸住的远,年纪大了来市里一次不容易,好久没逛过街了,你能陪我一起吗?” 程鸢迟疑地看一眼陆霆川:“这——” 陆霆川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帮你请了一天假。” 这意思不言而喻。 陪领导的母亲,领导都发话了,她怎么敢怠慢。 照顾好他的母亲,陆霆川总该能对自己的偏见少一些了? 陆霆川走时,留下了车钥匙,但没留下程鸢的钥匙。 不知是不是忘了。 程鸢也一时忘了问他要,只想着自己拙劣的开车技术别毁了他的acura。 陆霆川的这款车在国内知名度不高,但也是高端品牌,损坏了程鸢也得赔的底儿掉。 “阿姨,我们打车去,我开车技术不好,万一弄坏了陆老师的车……”可赔不起啊。 “你放心开,不熟才要多练嘛。而且我得去超市买东西,打车不方便,”陆母将程鸢推进驾驶座,“霆川还算有心,没把他那另一辆车留下,那车比这车更大更不好开。” 程鸢暗自腹诽,陆霆川一定忍痛割爱,两项权重之下选了个这俩acura。 她不能掉链子,万一把他的车弄伤,这不是又给自己的职业生涯添堵么? 一路上程鸢开的小心翼翼。 两人在超市逛了一圈,买了点生活用品,再回到车上时,陆母拉过车顶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不对劲。 “小程,我晚上要去见几个朋友,你看我这衣服,领口会不会太大了,我要不重新买件衣服?” 程鸢仔细端详,陆母身上这件纺织的连衣裙的确领口设计有点不合理。 套着外套还好,脱了外套的确和退休教授的身份不符。 “我有个主意。” 程鸢发动车子,重新换了目的地——商都。 …… 柜台前,站了一天的宋思沐趁着没人,假借整理货物,活动活动脚腕,在专柜工作的这段时间,她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高跟鞋都穿够了。 然而自己还是没有开张,手里一个客户都没有。 “思沐?”程鸢叫一声角落里的宋思沐。 “鸢鸢?”宋思沐喜出望外,“你今天怎么会来?” 看到程鸢身旁还有一位气质不凡的女人,她问:“这位是……” “陆老师的妈妈,”程鸢又个陆母介绍:“这是我朋友,宋思沐。” “小程的朋友也很漂亮啊,”陆母夸赞道。 宋思沐嘴甜人也讨喜,立马甜甜地笑说:“阿姨才是呢。言归正传,鸢鸢,今天过来要买什么?还是昨天的礼物?” 程鸢:“我想让你给阿姨推荐一下丝巾,能和她的裙子颜色搭配,还能衬托气质。” 陆母笑而不语,满意地看着程鸢。 “这个简单,阿姨您跟我来,”宋思沐将陆母带去陈列丝巾的柜台,帮她挑了一条白底,深蓝、浅咖、淡橘条纹交织的丝绸丝巾。 搭配墨绿色的连衣裙,就像春天的一阵清风,恣意又飒爽。 陆母十分满意,爱不释手,扭头问:“小程,你觉得怎么样?” 身后没有回应。 她转身寻找程鸢,看见她在不远处的特价专柜旁发呆。 宋思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叹口气说:“今天早上来了个客户,特价的皮带全被买走了,就剩领带了。” 陆母走近,往展柜里瞧了眼,“那条藏蓝色的很不错,不过送男人领带不是好选择,容易让人误会你喜欢他要留住他。” “啊?这样啊?”程鸢经过被陆母这一番误会,再不想闹误会了。 第20章 钥匙 “小程,过来帮我看看,这条怎么样?” 陆母拿着一条丝巾展示。 程鸢的注意力随之被转移,“嗯,很不错,非常适合您。” “我也觉得,”陆母将丝巾递给宋思沐,“就这个了。” 宋思沐惊喜地合不拢嘴,职业生涯的第一单开张了。 陆母付款的时候,程鸢老实交代,“阿姨,其实我带您来这里也是有私心的,思沐刚做这个工作,没人脉,没客源,我想帮帮她。” 宋思沐知道程鸢人老实,也帮衬着说:“是这样,是我拜托她帮我的。” 陆母看着眼前两个单纯的小丫头,忍俊不禁,“买东西当然要去熟人的店里,这就和看病一样,要找认识的医生。私不私心不重要,你帮了思沐,思沐有了客人,我也买到喜欢的东西,皆大欢喜,这才是最重要的。” 程鸢顿时神清气爽,豁然开朗。 陆妈妈好像特别有魔力,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帮程鸢卸下沉重的思想包袱。 两人又在店里逛一圈,陆母又买了两条领带,宋思沐笑的前仰后合,至少今天的业绩她不会垫底了。 …… “一会儿帮我找个咖啡店停车,”陆母仔细的摆弄颈上的丝巾,尽力翻出最好看的姿态。 驾驶座上的程鸢问:“阿姨您不去陆老师那边?您要是回家,我送您。” “不用,一会儿霆川他爸爸会来接我,晚上的聚会我和他一起去,”陆母突然想起什么,埋头翻自己的手提包,“对了,霆川家的钥匙给你,帮我把买的东西带回去。” “这样可以么?”程鸢半信半疑。 出来陪领导的母亲逛街,结果给人扔在半道上…… “怎么?你怕霆川追究你的责任?”陆母粲然一笑,“放心,他呀不是喜欢故意给人使绊子的人。” 是么?为什么程鸢觉得陆霆川就是处处在针对她呢? 将陆母放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店门口,程鸢看到陆母走进店里,这才放心离开。 回到世纪嘉苑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多,地下停车场里陆续有许多下班归来的车子。 程鸢打开后备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合上后备箱,给车子上锁。 陆母给陆霆川买的东西很多,足足两大包,一包水果,一包是洗衣液之类的日用品。 程鸢看着东西正发愁,怎么拎回去。 不远处突然出现两道光柱,随着转过弯道,那两道光柱遮天蔽日般耀眼,白茫茫的光刺得程鸢睁不开眼。 停车场开什么远光灯? 那辆车车头扭转,尽管车体庞大,但司机技巧娴熟,还是利落的停在程鸢身旁的车位上。 车子熄火,程鸢才看清驾驶座上的人。 “陆老师?”程鸢没想到。 陆霆川下车,躬身拎起程鸢身边两大包东西,简单地说一个字:“走。” 程鸢一路配合,又是按电梯又是开门,像个小厮卑躬屈膝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陆霆川进门后将东西往餐桌上一放,转身进了卧室。 程鸢还想问他要钥匙呢,结果没来得及开口。 换个衣服而已,有那么着急么? 在客厅等了很久,陆霆川才擦着满头湿发从卧室出来,换了那身灰色棉质运动服,额前的碎发上还滴着水珠。 他卧室明明有洗漱间,怎么还让她撞到两次他用客厅的洗漱间? 陆霆川看到程鸢用惊异又疑惑地眼神看着自己,他问:“有问题吗?” 沙发上的程鸢刷地起立,“陆老师,我该回去了。” “嗯,回去,”陆霆川走去餐桌旁收拾买的东西。 程鸢咬牙切齿,她家钥匙在他那里,她怎么回去? 半天没动静,陆霆川转身,“你不是说回去?不走?” “陆老师,您贵人多忘事,我家钥匙还在您那里呢。”程鸢没好气地提醒。 陆霆川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自习端详她,“你的钥匙在我这里?什么意思?” 程鸢脑袋上突然闪现惊天霹雳,陆霆川什么意思? “陆老师,你没拿我的钥匙?”程鸢吃惊,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你钥匙了?”陆霆川反问。 完了完了,误会大了。 刚说不得罪领导,还没过一天她就诬陷了陆霆川。 “好好想想掉在哪里了,”陆霆川没有追究她的意思,又转过身去,悠闲的收拾东西。 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储物柜的放储物柜,一切有条不紊。 只有程鸢,傻愣愣地站在客厅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陆霆川去浴室放毛巾,途经程鸢身边,提醒道:“昨天掉医院了?” “不是,下班时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在包里。” “这里呢?你好好找找。” 陆霆川说着已经在厨房开始忙活,他还继续提醒程鸢说:“次卧,客厅,洗漱间都去看看。” 程鸢按陆霆川的说法找了好几圈,依然一无所获,从沙发下起身时,陆霆川已经开始切菜了。 高大的身影背对她,半开放式的厨房已经很显空间,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显得小。 “找到了吗?” 程鸢突然被问,立即回神,“没有。” “一会儿再找,过来炒菜。” 他的语气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只见他让出厨房,转身走向书房并安顿:“我不炒菜,后面交给你了。” 陆霆川的意思很明确,今晚的饭她又得包了。 不过对于他说自己不炒菜这一点,程鸢深知原因。 他是外科大夫,手对于他来说就像手之于钢琴家,甚至功能和灵巧程度更甚于钢琴家。 程鸢听说过一个传闻,顶级的外科大夫在家都不会做饭,会伤手。 对于陆霆川,对于手的爱护更是如此,他是心外科医生,所做的手术都极为精细,操作相较于一般手术,要求更高。 程鸢勉为其难再做一顿,正好她无家可归,想想晚上怎么办。 晚饭结束时,已经快八点。 陆霆川命令程鸢把ppt再放一遍,他边翻页,边问:“想好了吗?怎么办?” “叫开锁公司。” 这边物业配套设施齐全,打个电话就能找来开锁的人,但是要白白花掉好几百块钱,程鸢心疼。 第21章 借宿 “嗯,打电话。” 陆霆川起身,似乎已经默认同意,转身回了书房。 程鸢松一口气,暗自在心里庆幸,他没有再做阻拦。 信誓旦旦地联系物业那边,对方却告知程鸢,今天开锁的师傅家里有事,明天才能上班。 程鸢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怎么什么事都赶得如此寸呢? …… 书房内。 电脑的监控画面一帧一帧跳动,陆霆川的食指也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桌面。 电话忽然响起。 陆霆川接通:“怎么样?” “陆先生,已经按您的要求说了,程小姐今晚不会联系到开锁师傅。如果还有什么事,请再次联系我们。” “嗯,以后门禁最好再严一些。” 陆霆川话音未落,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 程鸢推门而入,屋里的昏暗让她十分不适应,只能看到电脑屏幕前陆霆川大致的身形和五官的轮廓。 陆霆川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什么事?” 程鸢极不情愿的开口:“陆老师,物业说修锁师傅不在家,如果我找外面的开锁公司,一次可能要花费上千元……我……能不能……在您这里借住一晚,等明天……” “随意。” 程鸢还没说完,陆霆川便扔了两个字出来。 见程鸢没呆愣中,他又问:“还有事?” 程鸢摇头,“没。” “出去把门带上。” “好!”程鸢立刻转身带上房门。 出来后,她长长地松一口气。 回头想想,陆霆川虽然性子冷冷的,但人还不错,至少陷入困境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帮她。 程鸢心情大好,主动把碗筷洗了,才去睡觉。 半夜时候,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错综复杂的脚步声。 程鸢有些认床,所以睡得不是很安稳,外面稍有动静,她就被吵醒了。 似乎除了多人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呵斥声、尖叫声、呼救声、痛苦的哀嚎声…… 感觉像两群人约架,正面交锋时的声音,隐隐的听不真切。 似乎离陆霆川的门口很近,又似乎很远。 程鸢不禁拉紧被子,竖起耳朵仔细听陆霆川那边的动静,幸好旁边屋子住着一个男人,要是只有她自己,真不敢想…… 果然,陆霆川所在的主卧有打开门的声音,估计他也听到了,脚步声路过客厅,打开了外门又迅速轻轻合上。 陆霆川出去了? 外面要是一群歹徒怎么办? 他不会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声音就跑出去看? 程鸢捏紧被子,浑身警备,仔细听外面有没有传来呼救。 半天没听到动静,程鸢因为浑身肌肉紧绷,脊背上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砰!”闷闷的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撞在门上的声音,这次声音很清晰,程鸢能清楚地分辨出是陆霆川家的外门。 她猛地翻起来,冲到厨房从刀架上抽了一把刀,双手握着走到大门口,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道缝。 开门的一瞬间,有人从外面拉开了门,没顾眼前的人是谁,程鸢手起刀落。 “你做什么?”陆霆川眼疾手快,闪身一把捉住她挥刀的手腕。 程鸢愣住,“陆老师?” 陆霆川看她视死如归的举着刀,眉头一皱,将她手里的刀抽走,半是玩笑地问:“想杀我?” “不是,我不知道开门的是你,门外动静很大,我以为你遇到什么不测……想救……帮你来着……” 程鸢越说越没底气。 现在是和谐社会,自己这么冲动,傻乎乎地拿着刀,没把陆霆川救下,反倒差点把他杀了。 她这话,莫说陆霆川,连她自己都不信。 陆霆川将刀放回厨房,“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对了,外面到底怎么了?”程鸢好奇地看着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没什么,有个小偷潜入一户人家,警察过来抓人。现在人已经被带走了。” 陆霆川轻描淡写地解释一番,程鸢半信半疑,“刚才我听到有什么撞在外门上,是你吗?你没事?” 她再三确认眼前的陆霆川,他面色如常,这种事在他眼里似乎还没有落叶飘在水面上掀起的涟漪大。 也是,作为心外科医生,什么生离死别,大风大浪他没见过,比这更残酷更血腥的场面都经历过,依照他的心理防线,这点事确实没必要大惊小怪。 陆霆川正准备去书房,没忍住对程鸢侧目,深深地望她一眼,眸子里的光芒很复杂。 他说:“刚才小偷试图挣扎逃跑,慌不择路撞在门上。” “原来是这样,”程鸢彻底放下心来。 见陆霆川去书房,她问:“陆老师,您不睡觉?” “习惯了,醒了就睡不着,你去休息。” 书房的门从里合上。 这是陆霆川多年来形成的职业习惯,以前总是在半夜被各种急诊电话叫醒,然后忙活一整夜。 书房内。 陆霆川迅速打开监控画面,前拉进度条。 屏幕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列,带领手下从步行梯的上来,到程鸢家门口时,他们齐刷刷从衣服里掏出各种长短不一的刀具,然后拍打房门。 潜藏在里侧拐角处的警察伺机而动,将这一伙将欲行凶的歹徒一网打尽,场面异常激烈,嘶吼、扭打、纠缠,看着就触目惊心。 突然有个力气大的歹徒冲破束缚他的两个警察,向刚出门的陆霆川冲过来,陆霆川闪身迅速,那人直接撞在门上。 幸亏他手里的刀已经被夺走,不然稍有不慎,陆霆川就会被砍伤。 那人又朝陆霆川冲过去,陆霆川一拳砸在他面门上,反身一脚,直接将那人掀翻在地。 几个警察上前立即将那个人制服。 其中一个警察刚想说话,陆霆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警察瞬间会意,一行人拖着那群歹徒迅速消无声息的带走。 关掉电脑。 陆霆川终于松口气,提心吊胆两日,他终于彻底放松。 没多会儿,陆霆川的手机突然振动几声,有消息传来。 向堃:放心,没惊动小区的居民。这次行动多亏你和萧佐配合,那位程小姐,确实不要惊动她,就像你说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外不容易,何必为这场无妄之灾担惊受怕,留下一辈子阴影。 陆霆川回了一句“就你话多”。 向堃:还有你,你好好待屋里就行,干嘛出来? 第22章 预言 陆霆川这边长久没回话。 向堃又接连发来消息:你是觉得那位程小姐会多想?所以自己出来一趟,然后编个警察抓小偷的瞎话,让她能彻底安心。 陆霆川:你想多了,我只想看你是死是活。 向堃再无回复。 是夜,所有人好眠。 尤其是程鸢。 她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着急忙慌起床,还怨赖手机闹钟为什么没响呢,屏幕上显示“星期六”将她彻底打败。 好,原来是周休。 她简单收拾一番,发现陆霆川已经走了。 这才想起来,陆霆川周末休息日照样大早上去医院查病房。 正准备给物业打电话询问修锁的事,程鸢突然看见沙发缝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夹在里面。 她走上前,将沙发里的东西哗啦啦抽出来。 这不是她的钥匙吗? 可昨天她就差把沙发拆了,都没找到啊? 莫非是陆霆川? 但理由呢?他没有丝毫理由做这种事,而且昨天他还让她找开锁师傅来着,也没阻止她回家啊。 搞不懂。 程鸢只当自己一时粗心大意,急中生乱,才没找到钥匙。 两天没回家,再次回来,家里灰尘落了不少。 程鸢将家里打扫一番,准备再去找宋思沐商量送礼的事。 不过这次程鸢想明白一件事。 陆霆川的母亲知书达理,温柔开明,她口中的陆霆川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狮子大开口的人。 隐隐之中,陆霆川给一种莫名可靠而安心的感觉。 尽管她不清楚这种感觉为何而来。 只是因为昨天夜里警察抓小偷,他出去看了一眼么?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表示当然要表示,不过怎么个表示法,我要好好想想,”程鸢说。 宋思沐一脸鄙夷,“还好好想想?你当送定情信物啊?要我说提两瓶酒送过去最好。” “他不喝酒,”程鸢严肃地回答:“心胸外科规定,所有医生明令禁酒。” “那你自己想,我不奉陪了,太难了,谈个恋爱都没这么难,嗐!” 程鸢一个疑惑的眼神杀过来,“你谈恋爱了?” “什么和什么?我只是夸张的形容一下,倒是你,给领导送礼弄得像给男朋友送礼物一样,精挑细选的。” 宋思沐急中生智,又生一计,“你那个陆老师长得真不错,你不考虑一下?嗯?” 程鸢捣她一胳膊肘,奉上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辈子就没打算恋爱、结婚、生子” “切,话别说太满,感情这东西,最捉摸不透。就拿现在来说,你最怕的人是谁?那个陆老师是?说不定哪天你俩就一路火花带闪电,在一起了。有句话说得好,缘分——妙不可言。” 程鸢努努鼻子,“又不是玩狼人杀,装什么预言家?” “你不信是,那我再做个预测,”宋思沐清清嗓子,“程鸢鸢一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程鸢心头一热,“这个我信。” 周一。 程鸢刚到实验基地的办公室,几个同事扎堆叽叽喳喳在讨论什么。 见程鸢进来,其中一个问:“你刚才看见姚潞了吗?” “没,她怎么了?”程鸢疑惑。 “她呀……噗嗤,”那人大笑。 众人也跟着轰然大笑。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烫了一头卷发,弄得和包租婆拆了卷发器似的,那头发……不忍直视,哈哈哈哈。” “是啊,二十多岁的姑娘看起来像四五十的大妈,哈哈哈哈。” 说曹操曹操就到。 姚潞戴了顶鸭舌帽,周围蓬松又卷翘的头发调皮地从帽沿窜出来,有点像《西游记》里沙和尚的发型,加上淡灰色的帽子,似乎更像了。 程鸢也差点不厚道地笑出来。 “你……这是……新发型?”程鸢努力憋笑。 姚潞急得原地跺脚,“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你的头发是哪里烫的嘛,怎么那么自然?我模仿你烫羊毛卷,就成这样了。” “模仿我?” 模仿她做什么? 程鸢突然想到上次姚潞找她谈话,说她想到一个好主意。 原来就是这个! 程鸢彻底被打败,“我是自来卷,天生的。最近流行什么羊毛卷,没想到这么巧。” “是啊,我看你的头发卷的特别自然,还以为你跟风烫的呢,”姚潞哭诉:“昨天我连染带烫弄了一整天,出理发店的时候都还好,结果早上起床……惨不忍睹……” 几个同事又打趣她。 “是不是羊毛卷不知道,不过真挺像只羊的。” “对,戴个铃铛就是喜羊羊。” “哈哈哈哈……” “不和你们玩了,”姚潞羞得面红耳赤,逃也似的跑出去。 她走后,几个人笑的更随意,不禁发出感叹。 “姚潞竟然这么单纯可爱,我以为她会和她姐姐一样严肃呢,没想到这么好相处。” “是啊,前几天我们登记仪器的时候,这个傻姑娘还和我说想要追陆医生来着。” “真的假的?她不是被陆医生从组里踢出来了吗?” “她说不想被姐姐姚渺比下去。姚渺和钟医生的事……懂得都懂,姚潞的意思是,自己要找一个比钟医生还厉害的。” “大小姐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不过陆医生真有钟医生厉害?” “不清楚……程鸢,他们俩你都认识,你觉得他们俩谁更胜一筹?” 程鸢突然被cue,一时疏忽,“啊?什么?” “陆医生和钟医生,谁才是名副其实的东大一院活招牌?” “我……不清楚,可能是陆老师……” 同事附和:“果然,程鸢和我一个想法。” 程鸢尴尬地一笑,“也可能是钟老师……” 另一个同事:“看嘛,我也看好钟老师,起码他和姚渺的事板上钉钉。姚潞追陆医生……我看八成没戏。” “那可不一定,陆医生和钟医生一向都是竞争对手,说不定陆医生看上姚潞院长女儿的身份就……”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同事的议论。 “古师兄?” 程鸢以为他又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 古岱向那几个八卦的职员投去威慑警告的眼神,然后对程鸢说:“组会,师父让我叫你现在过去。” 第23章 组会 “林栩不是说他早上有手术吗?”程鸢没记错的话,周五林栩在“心外科二组”,也就是陆霆川手下所有人的大群里通知过,周一组会取消。 “师父手有点挫伤,手术改时间了,快来。”古岱催促。 程鸢赶紧把东西收拾好,跟着古岱匆匆赶去会议室。 这次组会规模空前强大,实验室这边连基本不参加的罗宇生也来了,临床那边十个主治,外加十几个住院医师。 这几乎是陆霆川整个团队的人员。 心外科实行分组分队制,一个主任或副主任医师领一个组,一个组里有三至五个队,每个队包含两个主治和数名住院医师,住院医师多由主任级医师的硕士研究生或进修生组成。 陆霆川的队伍人数是整个心外科乃至心胸外科人数最多的,负责的患者也最多。 整个心胸外科五百多张床位,心外科和胸外科基本各占一半,陆霆川手里就有近七十张。 工作量可想而知。 这次参会的不仅是陆霆川组里的人,除姚复升外,还有一个领导,程鸢没见过,他几乎头发斑白。 坐在程鸢旁边的古岱看向前方大佬的背影,介绍说:“坐在最中间那个,是整个心胸外科的大主任,姓赵,马上退休,基本已经不带队坐诊了,今天怎么也来了?” 古岱旁边的林栩探头探脑,小声说:“今天赵主任抽检患者,被抽到的话,管床大夫要做病例汇报,之后赵主任亲自查床。” 古岱抿唇叹息:“真替师父捏把汗,希望这些师弟们给点力,别被赵主任抓到大把柄。” 临床上的东西没有完美,更别说这些刚进入工作岗位,经验还不丰富的住院医师们,大错误不犯,已经谢天谢地。 他们做不好,陆霆川一定会被问责。 作为心胸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级医师,不是说陆霆川能不配位,而是医生这个行业向来讲究年龄资历,他越是出类拔萃,越是会遭人眼红,被人挑剔。 他手下这些初出茅庐的住院医们,更是陆霆川最大的软肋。 六十八个患者抽三个,管床大夫依次汇报,索性这三个人实力过关,赵主任问几个问题,他们基本都回答上来。 赵主任喜笑颜开,“整个心外科八个组,就你们组表现最好,霆川,你带学生的能力毋庸置疑啊!姚主任,什么时候推荐霆川升主任医师啊?” “院里对主任医师资格申报把控很严,上次那个患者死亡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而且霆川在副主任医师还没到五年,恐怕没有申报资格,”姚复升看了眼陆霆川。 赵主任原本笑容满面的脸上顿时暗下来。 东大一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手里死了患者,所有评奖评优,荣誉资格暂时都靠边站。 饶是赵主任再看好陆霆川,也没法打破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陆霆川手底下一个主治医突然站起来,“上次那个患者,有既往法洛四联症姑息手术使,十几时岁才做的手术,预后特别不好。妇产科的医生已经明确告诉她不适合怀孕,结果都快生了才来医院,最后死在产床上。生下的孩子也是法洛四联症,孩子四个月的时候还是陆主任给做的手术。这怎么算也不能赖在陆主任身上!” “对!赵主任,这样的患者,谁接谁倒霉,要是陆主任没接,还不知道倒霉的是谁呢。”另一个主治说。 大家七嘴八舌,怨声载道,这个不成文规定已经苦医生久矣。 姚复升呵斥:“这个患者,人家产科都不接收,你们组还非要接,出了事你们不负责谁负责?” 这话明面上对那些抱怨的主治说,但句句直指陆霆川。 整个组他是负责人,他不接谁会把这个患者纳入组里? “就是因为产科不接!这明明就是产科的病人,他们凭什么不接?患者家属都跪在面前了,他们还拒之门外,我们实在看不过去,才……”一个主治据理力争。 姚复升啪地一拍桌子,“霆川,你看看,你的人现在都嚣张到什么地步了,大主任都在这里,你们这是造反么?要不要大主任打报告给你们组单独成立一个科室?” “姚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陆主任这组接的都是科里最多最重的活儿,我们心疼他,像帮他说说话,您怎么上纲上线呢?” “就是。” “上次技能大赛优秀指导医师都没给陆主任。” “还有上上次……” 姚主任被气的半死,正要大发雷霆。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霆川突然发声:“够了!组会结束,都去处理手里的患者。宇生,你来讲一下心脏移植中心项目计划。” “是,”最后一排的罗宇生起立,简单扶了扶墨镜,走上讲台,打开ppt。 全国能进行心脏移植术的医院屈指可数,省内更是一家没有,而心胸外科是东大一院最拔尖的科室之一,如果能拥有心脏移植术的条件,势必对医院排名,学科排名的提升大有裨益。 罗宇生的数据,详细的展示了东大一院心脏相关疾病的年就诊量和入院治疗量连续五年居于首位。 很多严重的需要心脏移植术的患者因外省就医负担重而放弃治疗。 罗宇生估计:“如果省内能进行心脏移植术,会给患者节约近一半的费用。” 姚复升问:“那一年能给医院创收多少?” 赵主任斜眼看他:“还没到那一步呢,先听小罗把患者这块讲完。” 罗宇生详细把患者受益部分讲完,然后是省内外的科研投入,最后才是医院受益。 当然这都是罗宇生个人通过查询资料,计算得出的评估,只是初步估计,不具有官方参考价值。 赵主任望着投影出神,不禁感叹:“霆川,辛苦你了,院里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您说,”陆霆川回。 “你晚上睡觉吗?” 赵主任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最后一排的程鸢突然想起,自己和陆霆川相处的两天里,他基本都在书房度过。 第24章 不睦 赵主任的话像是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一枚重磅炸-弹,轰隆一声,所有人的脑内被炸的一片空白。 古岱突然起身,“师父,这也是我一直很好奇的问题,我大半夜给您留言,您次次秒回,你到底有没有睡觉?”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博士不想延期毕业,就把心思多放在实验上,”陆霆川说:“宇生,你先回去。” “是!” 罗宇生边收电脑,边偷瞄一眼被陆霆川呵斥的古岱。 古岱则一直瞪着罗宇生,直到他提着电脑离开会议室。 “你们都回去,会议结束了,”陆霆川冷冷吩咐一句。 林栩和程鸢也起身,礼貌的和三位领导道别。 走出会议室,古岱几乎用跑的,林栩和程鸢在后面一路追。 “古师兄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 林栩也摸不着头脑。 穿过整个一疗区,古岱在电梯口截住罗宇生。 “老罗,你刚才为什么不替师父说几句话?赵主任在,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古岱气喘吁吁,十分火大。 罗宇生简单扶了扶眼镜,“刚才那些临床上的主治没帮师父说话吗?结果呢?赵主任有动容吗?呵,他们就是傻,得罪了姚主任,看他们以后怎么在科里混!” “你混蛋!”古岱一把揪住罗宇生的前襟,“你忘了你学历不够找不到工作,师父是怎么帮你的?你现在拿着年薪小几十万的工资,连一句好话都不肯替师父说。” “我说了有用吗?赵主任明年退休,他现在连坐诊都没有,你还指望他会临退休前和姚主任针锋相对,捞别人一把?” “怎么没有用?”古岱猛地推罗宇生一把,将他松开,“赵主任已经意识到师父的工作不堪重负。领导一句话,下属跑断腿,院长构建心脏移植中心的计划根本不成熟,你为什么要把它描绘的那么好?” “汇报总结的ppt师父都看过,能放什么,不能放什么,他都知道,轮不到你来操心!” “你!” 林栩见不妙,赶紧挡在二人中间,把他们分开。 “老古,老罗,好了,别吵了。师父做什么他自己清楚,姚主任和姚院长是亲兄弟,师父的难处谁都懂,咱们就别给他再添麻烦了。” “哎!”古岱气愤又无奈。 罗宇生整理好自己衣服,绕过古岱,奉劝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野心,师父也不例外。古岱,你太感性了。” “那也比你没人性好!” “随你怎么想。” 电梯刚好到,罗宇生乘电梯离开。 留下落寞的古岱,和在一旁吃瓜的林栩和程鸢。 “古岱,饭点快到了,一起吃饭,正好师妹的指纹录入了。” 林栩试图调解氛围。 “不去,气都气饱了,你们去。” 古岱无情拒绝,转身从步行梯下楼。 林栩看着古岱消失的背影,无奈一笑,“走,师妹,去吃饭。” 程鸢目睹眼前的这一切,有些事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嗯,”微微应声,脑海里却还在纠结刚才发生的那一连串事。 程鸢彻底明白,为什么陆霆川起初对她极为讨厌和排斥。 不单单是因为她是托关系找上门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托关系的人是姚复升。 都说陆霆川最大的对手是钟致丞,两人都是青年才俊,都被院长看好,都和院长的女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两人并不在同一科室,工作上的竞争相对来说小很多。 加之钟致丞最近有放弃分子方面研究的意思,实验室这边和陆霆川的争端只会越来越小。 目前看来,陆霆川工作中最大的阻挠应该是姚复生才是。 程鸢越想,后背越冷。 从陆霆川的角度看,自己的身份不就是打入他内部的奸细吗? 午饭时,程鸢主动出击。 “林师兄,这顿我请你,”程鸢有样学样,主动包揽林栩午餐。 “那怎么能行?你是新来的师妹,应该我请你表示欢迎才对,”林栩手快,指纹轻轻往机器上一搭,两份套餐从出餐口被递出来。 程鸢的没有得逞,有心生一计,“那我去买饮料。” 她没问林栩要喝什么,免得他推脱拒绝,程鸢主动做主买了两瓶橙汁。 古岱施展小恩小惠这招,别说还挺好用,程鸢想打听的事,林栩事无巨细的告诉她。 “林师兄,如果赵主任退休的话,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成为新的大主任?” “应该是咱们科的姚主任和胸外科的主任,二选一。” “那他们俩谁最有可能呢?” “不好说,都有可能。” 程鸢换了个提问方式,“你觉得是谁呢?” “当然是姚主任,都是一个科的,”林栩思忖片刻,又说:“我只希望姚主任升上去之后,师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程鸢大致明白林栩的意思,如果姚复升当了大主任,到时候两个科的事都归他管,放在陆霆川这边的注意力能少些。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程鸢认知,本以为公立医院薪酬制度公平,人际关系没那么紧张和复杂,联想陆霆川的际遇,程鸢打心底里佩服他。 能屈能伸,顶得住压力,沉得住气。 林栩扒拉两口饭,无意间突然问,“对了,师妹,周五那天,你为什么在师父家啊?” 程鸢一口饭呛住,“咳咳咳,咳咳咳……” 林栩连忙拧开橙汁,“慢点,慢点,喝水。” 一口橙汁下胃,舒适不少。 “我……住他隔壁,前一天晚上家里遭小偷,我害怕,所以……”程鸢突然联想到“遭小偷”的事,信口捻来。 “原来是这样,家里情况怎么样,丢了什么?” “没什么,被发现后他就跑了,还没来得及拿走什么,”她说谎话的本事精进不少。 “叮叮叮。”手机响铃。 林栩接通电话 ,“我在食堂呢,什么情况?19床的患者家属脾气不好,还是我过去和他说。多打份饭?好!” 匆匆将自己餐盘收拾一下,林栩来不及细说,吩咐道:“师妹,你一会儿打份饭,送去师父办公室,拜托了啊。” 第25章 送饭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程鸢左手拎着盒饭,右手轻轻叩响陆霆川办公室的门。 “进。” 程鸢应声推开门。 伏案工作的陆霆川轻扫程鸢一眼,“什么事?” “送饭。” 陆霆川打字的手突然停住,眸子这才掠过她手里的盒饭。 他敲了敲桌角。 程鸢上前将盒饭放在他敲过的地方。 “多少钱?”陆霆川的一直盯着屏幕,没有结束工作的意思。 “不用。” 程鸢有点紧张的捏住裙子的边缝,“陆老师,就当我谢谢您。” “谢我?谢我什么?”陆霆川移动半边身子,电脑屏幕旁露出他的整张面容。 “您的手——”程鸢十分抱歉地说:“我知道周五那晚,肯定不是小偷撞门那么简单,古岱师兄说你的手挫伤了,今天连手术都做不了……谢谢你那天晚上在。” 程鸢不知道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陆霆川一定动了手。 而他从始至终都装作没事的样子。 “我的手和你没关系,”陆霆川起身洗手。 程鸢看他没拒绝,应该是要吃饭的意思,连忙说:“我去实验室了。” “等等,”陆霆川叫住她。 “陆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古岱和宇生怎么样了?”陆霆川拧眉问。 “吵架了。” 陆霆川叹口气,“你回去告诉古岱,说晚上组里聚餐,他会安排。” “好的。” 实验室。 古岱在动物实验室埋头逗他养的大鼠,程鸢轻轻敲门。 “你试验都做完了,来这里做什么?”古岱回头看她一眼,然后又扭过身去继续逗老鼠玩。 “陆老师让我通知,晚上科室聚餐,你安排。” 古岱猛地转身,“嗯?真的假的?” “他亲口说的。” “yes!”古岱激动的跳起来,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出去聚过餐,论文改的我头都要秃了,师父今天这是想通了呀!” 雀跃着跑出实验室,猛地刹车,一个回首:“林栩和老罗麻烦你通知一下,我先去打电话定位置。逐鹿中原知道吗?就那里。” 逐鹿中原是本市一家很有名的餐厅,据说东大一院很多职工聚餐、科室活动都选那里。 程鸢领命,在微信上通知了林栩,又去实验基地内罗宇生的办公室找他。 “砰砰砰”敲了几声。 里面传来不耐烦地声音,“谁呀?” “是我,罗师兄。” 停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进来。” 程鸢推门而入,看到屋内姚潞也在。 “程鸢,你不会是追着我,来看我笑话的?”姚潞抱着自己的头,缩在两臂里。 “没,我是来找罗师兄的,陆老师晚上聚餐,古岱师兄说去逐鹿中原。” 罗宇生还没发话。 姚潞抱着头带哭腔的抱怨:“罗大哥,你们别聊了,你赶紧让她离开,快点儿。” 罗宇生冷冷地对程鸢说:“你先出去,你在这儿,小潞都不敢抬头见人。” 一副全赖她的意思。 程鸢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没招谁没惹谁,罗宇生的语气就好像她惹着他似的。 明摆着替姚潞伸冤,把气撒在她身上。 然而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 临下班前,罗宇生私戳程鸢。 罗宇生:明天有代理送东西,我让他联系你,你负责接一下。 程鸢:好的。 罗宇生:分生实验室和动物实验明天我要用,你把实验室打扫一遍然后消毒。 程鸢在输入框里打了三个问号,想想又删除,咬牙回:好的。 这明明是医院后勤清洁人员的活儿。 罗宇生:晚上聚餐我不去了,帮我和师父他们说一声。 程鸢突然觉得,虽然都属一个团队,但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尤其以罗宇生最明显。 这样复杂的职场关系,程鸢一个头两个大。 很明显,陆霆川设立这个局是为了缓和古岱和罗宇生关系的,然而罗宇生十分不赏脸,不肯去,陆霆川的计划要泡汤。 思索再三,程鸢想了一个办法。 逐鹿中原的包厢。 ktv设备、麻将桌、色子等等一应俱全,最瞩目的还是东边无门隔间里的巨大餐桌。 古岱最先赶到,忙活着点菜招待等事宜。 虽然都是科里的同事,但也需要一个活跃气氛的带带节奏,古岱充当的就是这个角色。 临床那边,没排班的同事由林栩负责组织,排了班的由林栩负责统一给他们订餐。 “小师妹人呢?” 古岱扫了一圈,二十多个人的桌子都快坐满了也没见程鸢的影子。 “不知道啊,下午陆老师打电话说要载她过来,她也拒绝了,不清楚去了哪里,”林栩环视一周,“哎?老罗怎么也没来?” 古岱没好气,“他爱来不来。” “别这样古岱,好歹是同事,你们还都是实验室的,有什么事说不通呢?”林栩劝说。 古岱甩开林栩搭在他肩膀的手,“我和他那种自私的人说不通。” “和谁说不通?” 突然出现的清冷声音立刻震慑了嘈杂的环境。 原本屋里的人成群坐在一起聊天、抽烟、掷骰子,陆霆川出现,所有人立马安静,纷纷起身,聚在餐桌前。 古岱拉开主位的椅子,“师父,坐这儿。” “人齐了吗?” 陆霆川脱下外套,古岱顺手接过。 “还差小师妹和老罗。” “嗯,”陆霆川招呼大家,“都坐,一会儿等人齐了上菜。” 一堆人聚在陆霆川对面,你推我搡,恨不得一张椅子坐两个人,挨个坐过来后陆霆川的右手边空了几个位子。 古岱招呼离陆霆川最远的几个研究生学弟,“你们几个,过来坐。” 几个研究生学弟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林栩拦住古岱,“老罗他们还没来嘛,等他们来了再说。” 几个研究生学弟纷纷向林栩这位老学长投去感激的目光。 那可是陆霆川身旁的位子啊。 谁敢坐? 不要命了? 原本轻松活泼的氛围,因为有陆霆川在,所有人都很拘谨。 古岱先站起身,“师父,你一来,气氛都没了,师兄弟们还怎么好好吃顿饭放松,要不这样,我在群里发个红包,大家拼手气,谁手气最差,去那边唱首歌,然后您奖励那个人一个大红包,怎么样?” 第26章 聚餐 “想要多少钱的红包?” 古岱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陆霆川答应的如此果断。 “红包最多能发200,就200,行吗师父?” 明目张胆要钱,古岱还是头一次。 陆霆川拿起手机,随便点了几下。 餐桌上一下炸开锅。 “师父发红包了,快抢!” “哪里哪里?” “二组的群。” 所有人都埋头抢红包。 古岱也赶紧点开,“师父,是让你奖励唱歌的人200,不是现在发。” “唱歌的发2000,转账。” 陆霆川话一出,所有人都埋怨自己手里的红包不香了。 “谁最少?”陆霆川问。 大家纷纷滑动列表,看到底是谁手气最差,抢到的钱数最少。 “一个叫‘忙趁东风放纸鸢’的,这是谁啊?”桌上不知道谁突然发声。 …… 正上楼的程鸢突然听见手机有动静,点开微信发现提示有人发红包,还是二组大群,想都没想赶紧点,还不忘提醒罗宇生:“师兄,二组有人发红包。” “看到了,师父发的,”罗宇生说。 “嗯?”程鸢这才仔细看发红包的人。 “群里都在圈你,说你手气最差,”罗宇生绷着的脸突然露出淡淡的笑容。 一旁的姚潞干着急,巴着罗宇生的手机,“我看看我看看,陆医生发红包了 好可惜,我不在群里。” 刚好到包厢门口,罗宇生停下脚步,“科里的聚餐,带小潞来真的行吗?” “有什么不行,都是医院的同事,也都认识,放心!” 姚潞可是院长的掌上明珠,谁会将这样的贵客拒之门外啊? 倒是姚潞,忐忑地收拾一番自己新弄得发型,似乎很紧张。 “程鸢,你说陆医生不会不欢迎我?” “放心,生活和工作,陆老师分的很清楚,来者都是客,肯定欢迎你。” 程鸢推开包厢的门。 古岱眼尖,一下捕捉到程鸢,立刻起身指着程鸢给大家介绍:“就是她,‘忙趁东风放纸鸢’,咱们实验组新来的小师妹。” 程鸢蒙圈,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古岱。 古岱上前拉过程鸢,直接将她拖到ktv设备那边,“唱歌你就。” “为什么是我?” “你手气最差啊!”古岱一挤个媚眼,“一首歌2000,唱不唱?” 还有这样的好事? “唱!” 凭什么不唱。 两千块钱什么概念? 程鸢一个月工资的四分之一,很多在座的研究生们一个月开的劳务都没两千呢! 众人目不转睛,纷纷注视着拿麦的程鸢,翘首以盼,看她如此果断干脆,都以为科里来了麦霸。 程鸢大大方方上前,点了一首《千年等一回》。 前奏一响,众人满怀期望的心瞬间被打入谷底,怎么是这首歌?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程鸢一亮嗓子,几个离程鸢最近的主治差点儿惊得从凳子上掉下去。 林栩正在夹菜,程鸢“前年等一回”的词一出,他手里的筷子都要抖掉了。 这鬼哭狼嚎,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古岱的脸早就像揉皱的纸,痛苦的纠结成一团,忍无可忍,他捂住了耳朵,咬牙切齿:“失策、失策啊!师父,师妹这是为了钱,要我们的命啊!” 好不容易等程鸢唱完,古岱终于松了口气。 身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一只白白净净的小手突然摊开在古岱面前:“古岱师兄,钱呢?” 古岱吓一跳,没坐稳差点栽过去,“师妹,哪有你这样的,神出鬼没,刚唱完就要钱。” “你不是说一首歌两千吗?” 古岱抬手一巴掌拍上去,程鸢反应快,没给他打中。 “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古岱吃瘪,“要钱找师父,他答应的。” 程鸢彻底呆住。 陆霆川? 抬眼看他,他也看着自己,而且以一种好整以暇的看好戏的神态。 程鸢立刻囧到无地自容。 并不是程鸢羞于在陆霆川面前唱歌,她要知道这钱陆霆川出,她一定好好唱,唱的陆霆川美滋滋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故意鬼叫想要了陆霆川命似的。 很遗憾,又错过了一次讨好领导的机会。 “说话算数,”陆霆川拿起手机转了程鸢两千块钱。 程鸢听到收款提醒,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师妹,你这唱歌水平都有一首歌两千的价钱,你让科里的麦霸们怎么想?”古岱故意打趣。 程鸢无地自容。 陆霆川突然开口:“先吃饭,一会儿继续。” “什么意思?”古岱惊喜地问,“一会儿唱歌还发钱啊?” “发!” 陆霆川一声令下,桌上的人哪还有心思吃饭,纷纷拿出手机开始搜歌单。 古岱指了指陆霆川旁边的位子,“小师妹赶紧坐下吃饭。” 程鸢这才发现,整张桌子,真的只有陆霆川右手边一个空位。 美其名曰为了陆霆川而来的姚潞则选择和罗宇生坐在程鸢的右手边。 程鸢坐下,将凳子往姚潞旁边轻挪,她凑过去小声对姚潞说,“你为什么不坐在陆老师身边啊?” 姚潞不好意思地说:“我看见他,我害怕。还是离他远点儿,嘿嘿。” 刚才程鸢唱歌的时候,古岱已经带领大家对姚潞的到来表示欢迎。 陆霆川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说一句,“坐。” 姚潞就觉得毛骨悚然,不敢靠近。 似乎自己并没有受到陆霆川的欢迎。 不过相较于以前那个冷脸训人,恐怖如斯的陆霆川,现在的他真的可以说态度好很多了。 罗宇生也鼓励她:“师父平时就这样,别多想。” 姚潞这才放心的坐下。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瞄程鸢身边的那个倨傲又冷清的男人。 罗宇生将逐鹿中原最有名的黑鱼汤转到姚潞面前,帮她盛一碗,“看什么呢?专心吃,小心刺。” “谢谢,”姚潞回神道谢。 原来和陆霆川在一个桌上吃饭竟然是这种感觉。 姚潞总觉得自己的眼睛长在了陆霆川身上,总是情不自禁就想看他,尤其是吃东西的样子。 第27章 拽椅子 都说外科大夫吃饭,个个狼吞虎咽,在场所有人都能证明这一点。 唯独陆霆川。 优雅地细细品味,普通的豆芽菜都能吃出山珍海馐的感觉。 程鸢感受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穿透自己,带着质疑直射她身旁的人,她赶紧将桌上的虾转到罗宇生面前。 “罗师兄。” 罗宇生会意,提醒姚潞,“小潞,吃虾。” 古岱看到这一幕,以为程鸢偏心罗宇生,心中吃味,“小师妹,算起来我和你才是最亲的?你怎么什么好吃的就光想着老罗呢?你看老罗也不领情,还不是转手借花献佛?” 罗宇生也不甘示弱,反将虾转到程鸢面前,“程鸢,你也吃。” “嘿!你们俩故意气我呢!”古岱撸起袖子。 林栩立马给古岱夹一块猪蹄膀,“来来来,我想着你行不行?人家老罗女人缘好,小潞小程地都围着他转,咱俩难兄难弟报团取暖行不行?” 古岱夹起猪蹄膀,气愤地一口吞下。 罗宇生拍拍姚潞的肩膀,招手示意换座。 “我女人缘好,左拥右抱,怎么样?”罗宇生故意气古岱。 古岱大口嚼着蹄髈,突然吃痛一声“啊!”偏过脸去。 “怎么了?”林栩关心地问。 古岱忍不住爆粗:“d,有骨头,咯倒牙了。” 罗宇生看他没事,轻飘飘一句,“活该。” 古岱刷地起来,冲着程鸢一招手,“小师妹,你到这边,我和你换!我还不信今天治不了老罗了。” 程鸢总觉得这气氛不对,表面上看上古岱和罗宇生叫嚣,但怎么感觉都像小孩子闹脾气似的? 她一时分不清真假,目光在古岱和罗宇生之间来回逡巡。 最终还是陆霆川提醒,“你和古岱换一下。” 他的话让程鸢彻底明白,古岱之所以和罗宇生吵嘴,不过是两个人都拉不下面子而已。 坐在一起反而是个机会。 两人杠着杠着就上酒了,整张桌子,也只有他们喝酒不违规。 古岱一杯酒下肚,嘴就瓢了,胡言乱语,指着程鸢非要问个明白,“小师妹,你说,整个实验室是不是我对你最好?老罗那个周扒皮,是不是尽欺负你。” 罗宇生酒量也不好,抱着酒瓶拦住古岱指向程鸢的手,“别胡说,我就是让她干些杂活儿,再说,我今天刚吩咐,这不是还没开始干呢,程鸢,明天不用打扫实验室了。” “老罗你不厚道,你就是看程鸢和我亲近,你就可这劲儿欺负她是不是?”古岱迷离的目光突然射向姚潞,恍然大悟地指着罗宇生,“我都忘了还有潞潞小师妹,老罗,你不厚道,不厚道。” 在场所有人顿时心知肚明。 当初姚潞被陆霆川惩罚的时候,罗宇生就颇有微词。 但古岱不是喜欢看破即说破的人,自顾地仰头闷一口酒。 罗宇生感激他,和他又碰一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带着周围的主治和研究生们一起乐乐呵呵碰杯,场子总算暖起来了。 程鸢坐在古岱的座位上极不安稳,不只这凳子是谁放的,和陆霆川离得很近,程鸢拿筷子的时候,胳膊轻而易举就能碰到他。 她偷偷和林栩交流一番,然后往林栩那边挪,就一下,程鸢发誓没挪多少。 谁知椅子突然被人捉住,一个向右的力道,程鸢连椅子带人离陆霆川更近了。 椅子滑过铺着地毯的地面,发出刺啦的声音,虽然闷闷的,没多响,但还是让嘈杂戛然而止。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程鸢以很近的距离和陆霆川坐在一起。 距离真的很近,程鸢的腿甚至能并排碰到陆霆川的腿。 陆霆川的手握住程鸢有后方的椅子腿,从正面看过去,像从后面半搂着她。 怎么回事? 所有人脑袋里都是这个疑问。 程鸢囧的要死,赶紧搬起椅子与陆霆川稍稍拉开距离。 “坐那么远做什么?怕我?”陆霆川明明没有喝酒,但这声音就像醉了似的,带着诱惑。 众人都以为是程鸢真的怕陆霆川才选择尽量离他远一点,纷纷对程鸢投去同情的目光,也庆幸坐在陆霆川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这要是自己,心脏病非得吓出来。 古岱以为程鸢挪椅子的举动惹毛了陆霆川,赶紧替程鸢说好话:“师父,咱们科就这一个异性独苗,你别到时候吓跑了,咱们又成别人口中的和尚庙了。” “她做错事用不着你开脱,”陆霆川一点情面没给古岱留,众人见状更不敢开口。 完了完了完了。 程鸢已经在心里念叨不妙。 是不是自己把姚潞带来,陆霆川不乐意了? 以至于现在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穿小鞋了? 她知道陆霆川针对她,但没想到小鞋来的这么快。 整场饭局,程鸢一句话都没有敢再说话。 饭局结束,不少人留下打麻将,唱歌,还有人相约去网。 程鸢一个女生和他们玩不到一起,于是匆匆离席。 走时她只和古岱打了声招呼。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陆霆川为什么要找她麻烦? 夜晚的凉风吹的人很舒服,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让整个星空都暗淡失色。 东江市的春天是程鸢最喜欢的季节,但这个季节此刻却充满伤感。 她已经很尽力了。 而工作中的一些事并没有什么起色。 沿着路边一直往回走,程鸢准备在下个路口打车。 一辆牧马人缓缓超过她,停在她前方。 程鸢一眼认出,是陆霆川的车。 他是魔鬼吗?怎么她逃了都能被他缠上? 程鸢绕过牧马人继续往前走,牧马人立刻启动,继续停在她前面。 程鸢继续绕,经过驾驶室时,车窗摇下,露出陆霆川严肃却好看的侧颜。 “上车!” “偏不,现在是下班时间,凭什么听你的?”程鸢偏要硬气一回。 “我再说一遍,上车!” “我也再说一遍,偏不!” 陆霆川推开驾驶室,高大的神曲像人形雕塑一样矗立在面前,程鸢节节后退。 忍无可忍,程鸢:“你是不是今天工作不顺,故意找我撒气?我告诉你,我不会做你的撒气桶,你喜欢针对我随便你,我不会……啊——” 第28章 记仇 程鸢没防备地被拉,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身后突然惊现一辆鸣笛的轿车,呼啸而过。 陆霆川松开她,程鸢揉了揉撞疼的额头,“你救了我,我也不会谢你的。” “那我谢你呢?接受吗?” 陆霆川的话锋转折太快,程鸢一时没反应过来。 “罗宇生,你找来的。” 这是一句肯定句。 但这一句就足以说明陆霆川对程鸢今晚全部的行动了如指掌。 “宇生的性格我了解,不喜欢管闲事,只注重自我,他和古岱的行事作风向来是两个方向,互相看不惯很正常。他今天本来不打算来?”陆霆川的推测丝毫不差。 程鸢紧张的握紧双手。 陆霆川却微微躬身,尽量与她视线齐平,仔细打量她:“所以呢?你今晚在帮古岱,还是帮我?” “我……”程鸢不是想帮陆霆川,她只是想讨好陆霆川,这不一样。 但这种大实话,说出口就是死路一条,程鸢打死也不能说。 “其实也不用回答,毕竟你和古岱最亲近。”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好像是刚才古岱和罗宇生吵嘴的时候说的。 陆霆川提这个什么意思? 程鸢越发弄不懂。 “上车。”陆霆川命令。 程鸢绕道副驾驶,坐进去。 车子发动,车灯将前方的道路铺洒一层白光,程鸢觉得有些刺眼,不禁提醒,“陆老师,市内不允许使用远光灯。” “这不是远光灯,”陆霆川按一下远光灯的按钮,“这是远光灯。” 眼前突然一瞬像进入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自己像看雪看久了失明一样。 好,是她低估了这车的灯光效果。 看来那天在停车场,他并不是故意用远光灯晃她。 程鸢也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斤斤计较呢? 或许那个人是陆霆川,才让自己更加吝啬和记仇。 …… 翌日,程鸢起得早,加之得知古岱和罗宇生已经和好的消息,她心情很不错,于是出门前画了个淡妆。 到实验基地时刚好遇到早来的姚潞。 她心情似乎也很不错,看到程鸢,她立即上前,“看来弄这个头发还挺有用的,昨天陆医生对我的态度没向以前那样凶神恶煞的。对了,你今天的妆挺好看的,你用什么牌子的粉底和腮红,粉嫩又自然。” “你不会模仿完我的发型,又准备模仿我的妆容?”程鸢真是怕了她。 姚潞嘿嘿一笑,“被你发现了。昨天发现一个关于陆医生的特殊现象。” “什么现象?” “你唱歌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你看,眼神就没离开过,后来你坐他旁边,他也总是有意无意看你。我想是不是你昨天画了他十分钟意的妆容,让他忍不住想看你。” 程鸢真不懂姚潞的脑回路。 “我决定了,要和你用一样的化妆品,穿一样风格的衣服。今天下班陪我去逛街,就这么决定了。” 姚潞十分开心地蹦蹦跳跳跑进办公室,徒留程鸢一人在心里叫苦连天。 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昨天罗宇生和古岱拼完酒后,两人抱作一团,和好如初。 今天早上,罗宇生也没忘记昨天酒桌上的话,特意告诉她实验室不用她打扫。 不过等代理接东西这件事还得她去做。 代理打来电话,和程鸢约在下午,得等到下班后。 程鸢第一次做接代理的活儿,于是果断答应。 正好可以用这个理由回绝姚潞。 等到六点多,代理才姗姗来迟。 他抱着一箱富士苹果,两大盒草莓,一箱车厘子蹒跚而来。 程鸢帮他打开实验室的大门,他笑着说:“谢谢,谢谢啊老师。不好意思,公司开会耽误了,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早就想给陆主任送来了,一直没机会。” 代理对实验室轻车熟路,搬着东西放在了会议室里,挺直腰板他抹把汗,“老师您贵姓?” “程,过程的程,”程鸢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代理抱来的东西。 “您是新来的?罗老师和我说过,陆主任手底下新来一个老师,没想到这么年轻,还这么漂亮,”代理连忙从自己背的单肩包里掏出一张传单,“这是我们公司新出的产品,您看看。” 程鸢没心思看传单,指着桌上的东西她小心翼翼问:“这是送给陆老师的?” 代理点头,“是啊。” “你拿走,我们不能要。” 代理慌了,“陆主任也没说不要啊,以前我们也送,他都没说什么,这是怎么了?” “我不管以前他收不收,但这件事经过我的手,我就不会收,如果你不拿走,那我就把他们扔出去。” 程鸢义愤填膺的警告。 这是贿赂啊,明目张胆的贿赂。 几百块钱的红包和几百块钱的水果是一个性质。 “哎呀,程老师,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和陆主任合作好多年了,一点儿小意思,你们就笑纳,”代理苦口婆心的求饶。 程鸢软硬不吃,“请拿走,我说不会收,就不会收。请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会连累到陆老师,害死他的。” “我这,这,我怎么会害他呢?”代理拗不过程鸢,只好抱起水果,憋屈地离开。 程鸢却为自己能及时打断行贿行为而庆幸。 这些药代,真就为了推销药物,无所不用其极。 陆霆川也真是,几百块钱的水果就让他这么没底线,果然见钱眼开。 自己今天也算给他挽回一点尊严,也不知道他以前贪得无厌到什么程度呢? 程鸢真替这个加班感到不值得。 世纪嘉苑。 叮—— 程鸢刚出电梯口,迎面遇到正出门的陆霆川,两人打了照面。 “刚下班?”陆霆川拧眉问。 “嗯,陆老师,您是?”想想之前的事,程鸢没好气。 “急症患者,需要会诊。” 这么晚了,他竟然还要忙? 程鸢动了一点点小小的恻隐之心。 他虽然受贿,但工作认真也是真的。 程鸢礼貌地说:“路上小心。” 陆霆川望她一眼,“你也是,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说罢,陆霆川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楼层的数字不断锐减。 这么晚还要出诊,陆霆川究竟有没有时间睡觉? 这个问题不仅古岱,连程鸢也好奇起来。 第29章 收礼 短短两个星期,陆霆川已经至少两次半夜出诊。 而在接下来几天中,程鸢再也没见过陆霆川一面。 一同消失的还有罗宇生。 程鸢在实验室清点新领的试剂等实验用品。 古岱垂头丧气从动物实验室走出来,“喂,小师妹,老罗说代理送水果来了,在哪儿啊?会议室没有。” 程鸢放下手里的记录册,十分严肃地说:“几百块钱的水果和几百块钱的红包是一个性质,收受贿赂。” “嗯?”古岱第一次听说。 “师兄,你作为咱们实验唯一的博士研究生,未来心胸外科的希望,应该带头拒绝这种事情。” 古岱忍俊不禁,“小师妹,你搞错了?代理送的两箱水果而已,怎么还上纲上线呢?” “我哪里是上纲上线,我这是反腐倡廉!” 古岱:“你啊你,才来这里两星期,职场技能进步飞快,高帽子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层一层给我戴,不过有些东西你理解错了。” 程鸢蹙眉,疑惑地盯着古岱:“什么事?” “首先,来送东西的不是药代,是试剂盒代理。其次,咱们和人家合作好几年了,他们的试剂盒便宜又好用,我们的需求量大,公司给人家代理提成多,他买点水果感谢一下是人之常情,不算行贿。” 程鸢恍然大悟,“他是试剂盒代理,不是药代啊?” 古岱提醒:“就算是药代,只要师父没从中抽一分钱,也不算行贿受贿。” 程鸢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懊恼昨天没问清楚就轰人家走。 “我好心办坏事,又给陆老师添堵了。” 古岱温柔一笑,轻揉程鸢发顶,“人情场上的事很复杂,慢慢来。有原则是好事,但要学会把握度,避免伤了和气。和气才能生财,这句话不管哪里都适用。” “受教了,”程鸢突然歪头,眼神闪过一丝好奇,“那陆老师有没有在药代那边拿过抽成?” “你还真敢问!”古岱背手,挺直身板,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缓缓道出两个字:“秘密。” “那就是收过。” “我师父名下六套房,近百万年薪,缺那药代的三俩子儿么?” “那就是没收过?” “都说是秘密,不告诉你。” 两人打打闹闹,争相斗嘴,冰冷的实验室逐渐被欢乐包围。 笑闹声透过层层透明的玻璃,具有无限穿透力,两相斗气,吹胡子瞪眼的二人互相叫嚣,脖子一个比一个梗得高。 陆霆川到实验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跟在陆霆川身后的罗宇生上前,轻敲实验室的玻璃门。 程鸢和古岱同时回头。 古岱喜出望外:“师父,你们回来了啊?” “嗯,”陆霆川将行李箱交给罗宇生,“帮我送去办公室。” 罗宇生拎起行李箱掉头,走之前看好戏似的瞄一眼,大摇大摆离开。 古岱莫名其妙,“师父,老罗立大功了?还是涨工资了?怎么一脸得意?” “你这几天实验进度怎么样了,论文写了多少?” 陆霆川卷起袖子,走进动物实验室,简单扫一眼笼子里的大鼠。 古岱的脊背一下子挺直,“师父,您从来不看实验进度只看结果的,今天怎么……” 越说月没底气。 陆霆川一记冷眼飞过,古岱一个激灵。 “师父,我错了,您作为我的小导师,严格把关每一个环节,是您责任心的体现。” 陆霆川轻推笼子,“老鼠怎么了?半死不活的。” 古岱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药给多了,已经死了一批。” 这批老鼠本来数量不多,还都是陆霆川替古岱亲自出马争取到的,可想而知,老鼠死了,陆霆川的脸色有多难看。 古岱赶紧将身边的程鸢一把推出去,“师父,我前几天托小师妹帮我养着,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信你问小师妹。” “我?”程鸢有口难辩,看到陆霆川铁青的面色,仔细回想过程,只好承认,“老鼠是我帮古岱师兄养的,药也是我给的,可能灌胃的时候针筒刻度看错了,不小心给多了。” 程鸢也不知道具体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但有一点古岱的确没说错,这么多天,老鼠是她在负责。 “怪不得师兄你总在老鼠笼子面前唉声叹气,原来是实验失败了,”程鸢内心十分自责,“对不起。” “不不不,千万别说对不起,是我找你帮忙,错不在你,不在你,”古岱偷偷瞄一眼陆霆川,看他没发火的意思,自己先说:“师父,这不怪小师妹,对不对?” “嗯,不怪她,”陆霆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古岱。 古岱松口气,“你看师妹,师父都没说什么,你别自责了。” 程鸢委屈又伤心地望着古岱:“实验失败了你怎么不难过呢?” 古岱微微愣住,随即掩饰地笑逐颜开:“失败就失败,大不了重头再来。” “你真豁达。”程鸢称赞。 “呵,”陆霆川一声冷笑,“古岱,带上你的电脑,来会议室。” 陆霆川去了会议室,古岱站在原地,一拍脑门,“完了。” 程鸢:“什么完了?” “没什么,我去拿电脑。” 古代饶过程鸢,去办公室抱了电脑,赶去会议室。 没多会儿,古岱过来叫她,“师父说叫你一起听。” 会议室内。 古岱的电脑已经连接好投影,他打开自己设计试验用的word文档,里面关于实验的步骤十分详尽。 他大致走马观花地大致讲一遍过程。 “停一下,”靠坐在会议桌后的陆霆川打断他,“表格里的浓度,怎么回事?” 古岱仔细看一遍,完全没懂陆霆川的意思。 陆霆川转身问身后的程鸢,“你呢?” 飞速在笔记本上演算一番,程鸢回答:“按照之前的实验过程,到这一步,药物注射浓度为3毫升每千克,师兄你写的是150毫升每千克,应该是单位换算的时候弄错了。3毫升每千克和150毫克每千克相等。” 第30章 偷笑 “嗯?”古岱自己掏出笔记本重新算一遍,发现真是单位换算出错,立即羞愧地低下头。 陆霆川眉头深锁,语气十分严厉:“实验前准备不充分,出了事把错误都推给别人,古岱,你想延期毕业吗?” “师父,我错了,”古岱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像个犯错的孩子,乖乖立正挨打。 陆霆川:“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找原因,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您发现老鼠死了。我知道您肯定会问责,咱们组里谁不怕您啊,这不程鸢刚好帮我几天忙么,我想拉她顶包,你肯定不会责怪她。” 程鸢这才知道,自己被拿来当顶包的替死鬼。 好你个古岱! 程鸢咬牙切齿,正准备声讨他,一旁的陆霆川突然发话,“好了,实验重做。” 嗯? 嗯? 程鸢和古岱同时冒出疑惑的问号。 这就作罢了? 古岱也难以置信,他师父就这么放过他了? 陆霆川冷眉扫过过于呆滞的二人,“宇生说前几天有人送水果,你们留下一些后,搬去科里,让林栩发给组里的同事。” “水果没了。”古岱大声回。 陆霆川拧眉:“怎么回事?” 古岱直指身旁的程鸢,边说边憋笑:“这次是程鸢的错,她把试剂盒代理当成药代,以为那人是来给你送礼贿赂你的,结果给人赶跑了,噗嗤哈哈哈哈。” 实在忍不住,古岱捧腹大笑。 程鸢羞得面红耳赤,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咳咳,”陆霆川轻咳,掩饰紧绷地面部肌肉,“那以后让他们都别送东西了。” 转过身背对程鸢,陆霆川紧绷的面部肌肉顿时放松,轻松又自然的笑容淡化了严肃深刻的面容。 程鸢赶紧解释:“陆老师,千万别,我知道是我莽撞,你们和那家实际公司合作了很多年,药代必要的人情打点是应该的,不算贿赂。还有,和气才能生财。” 陆霆川目光微敛,“这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谁告诉你的?” 程鸢本想说古岱,但话到嘴边,她改口:“我自己想的。” “你过于天真的大脑什么时候刻上想这种事的脑回路了?” 显然陆霆川不信。 “古岱!”陆霆川一声厉喝,“你教的?” 古岱不好意思地咧嘴笑:“我这也是帮小师妹训练职场技能,以后等她换了工作,肯定能用得上。” 陆霆川:“她签了三年合同,目前哪儿也去不了,用不着你替她担心。” “才三年,说不定三年以后就走了呢,”古岱故意说风凉话。 一旁的程鸢不乐意,“古师兄,我从来没想过跳槽,”她赶紧给陆霆川保证:“我发誓,陆老师。” “师父你瞧,这种时候她还知道给您表忠心,说明她精着呢,”古岱故意打趣。 陆霆川淡淡回一句:“比你聪明。” 古岱本想回嘴说:我博士,她硕士,怎么就比我聪明了? 但想到刚才自己连个浓度都没写对,还是程鸢指出问题所在,最终还是选择乖乖闭嘴。 陆霆川前脚刚走,古岱立即放松全身肌肉,生龙活虎起来。 他边收拾电脑,边问:“师父出差回来不回家,怎么直奔实验室了?” 程鸢喃喃,“原来他出差了。” 古岱叹口气,“没办法,沪市有个做心脏移植的老教授刚退休,师父前一天晚上出完诊,第二天一早得到消息就过去了,生怕被别的医院挖走。” 程鸢不禁感叹:“他的工作真是连轴转啊。” “今天晚上还有个大手术,也不知道忙到几点,”古岱收拾妥当,和程鸢打声招呼,“晚上我也得上手术,先去值班室补觉了。” “哦,再见,”程鸢说得心不在焉。 下班前,程鸢接到宋思沐的电话,说晚上约她去吃火锅,今天宋思沐拿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日子。 这种好事怎么能不庆祝? 程飞速的收拾东西,只等下班的时间点到。 坐在工位上焦急又兴奋的看着手机,门口突然出现一抹丽影,探着脑袋,眼巴巴地望着程鸢说:“程鸢,你要去做什么?带我一起呗?” 程鸢头疼,姚潞神出鬼没的,总缠着自己。 架不住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嘟嘴卖萌。 程鸢彻底被征服,毕竟无论什么,在可爱面前都不值一提。 “好了好了,带你。” “我们去哪儿?”姚潞上前,自然地挽上程鸢的胳膊。 “商都。” “购物吗?我喜欢?” 程鸢突发奇想,“给你介绍个朋友。” “好啊,”姚潞拍手。 商都。 门店下班时间比医院晚一些,程鸢到的时候,宋思沐还在招待客人。 现在的她已经轻车熟路,对于店里临时进来的散客,也能游刃有余的接待,甚至发展成自己的熟客。 程鸢和姚潞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宋思沐结束后立即迎过来。 早在程鸢进门的时候,宋思沐就已经简单打量过程鸢身边的姚潞。 和程鸢很类似的绵羊卷的发型,不过没有程鸢头发长,蓝白的牛仔连衣裙……这风格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程鸢。 “这位是?”宋思沐疑惑地再次打量姚潞。 “姚潞,我同事,”程鸢又给姚潞介绍:“宋思沐,这家店的推介员,你要是有喜欢的东西可以通过她走优惠价。” “要进来看看嘛?”宋思沐邀请。 女人从来都经不住购物的诱惑,姚潞也不例外,她好奇地走进店内。 宋思沐在前做引,“店里有春季新上架的香水,要看看吗?” 姚潞被宋思沐拐走,程鸢继续盯着特价专柜的领带发呆,数量又比上次少了很多。 宋思沐轻拍程鸢肩膀,程鸢直起身子,握紧单肩帆布包的背带。 “喜欢就买,你看姚潞,多果断。” 姚潞配合宋思沐,拎着好几个精致的包装袋给程鸢展示。 梗着脖子越过程鸢,看到了橱窗里的领带,姚潞:“领带,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程鸢赶紧回答。 果然领带还是太暧昧。 第31章 一万二 “对了,姚潞,你研究生的时候,送你导师什么礼物?”程鸢没记错,姚潞的研究生是在东大一院读的,导师也是男性。 “香烟,香水,红酒,领带,钱包……太多了,男导师嘛,就这几样,”姚潞突然反应过来,“你要送导师礼物?” “算也不算,”程鸢不好意思直接说领导,答案太直接。 “想送就送呗,犹豫什么?” “怕被人误会。”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姚潞无心又补了句:“心里有鬼才怕人误会。” 宋思沐也说:“就是,早劝你买,你不听,现在货都没剩多少了。” 程鸢一咬牙一跺脚,“买!” 不过她没买那个特价商品,而是选了上次宋思沐给陆霆川看的那条领带。 配套的还有袖扣和领带夹,袖扣由一对黑色珐琅镶嵌式形成,领带夹是浅亮色,和程鸢头上固定碎发的发卡有些相似。 一万二,程鸢付款的时候心在滴血。 有人忧自然有人欢喜。 对于宋思沐来说,程鸢的消费喜从天降。 “好了,请你吃火锅,”宋思沐揽住程鸢肩膀聊表安慰,但哪里能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呢? “等我,我去换个衣服。” 宋思沐换衣服下班。 三人集结,直奔火锅店。 出租车上,三个姑娘挤在后座,面面相觑。 她们三个很有默契,都不喜欢坐副驾驶。 司机好心提醒,“来一个坐前面多宽敞,都挤在后面干什么?” 三个姑娘异口同声:“安全。” 互相看一眼后,都笑了。 路上,姚潞突然提出:“听说逐鹿中原最近新推出火锅套餐,有没有兴趣尝尝?” 宋思沐:“逐鹿中原?那是什么地方?” 姚潞故作深沉:“一段神仙爱情开始的地方。逐鹿中原的老板娘是咱们医院儿科的医生叫杜陌优,父母都是医院的退休教授,弟弟是肝胆外科的副教授杜陌良,他们家是真正的医学世家。杜医生的老公是逐鹿中原的老板,听说以前是无业游民,为了娶到杜医生,洗心革面,白手起家,创办了这家饭店。” 宋思沐点头,“确实是神仙爱情。” “怪不得东大一院很多医生聚餐都选择这里,”上次聚餐,古岱首选就是这里。 姚潞目露崇拜,“温柔女医生vs霸道小混混,想想都带感。” 宋思沐却嗤之以鼻:“乖乖女总是对坏男孩儿有偏爱的冲动。” 出租车缓缓停在逐鹿中原门口,三个女孩儿下车,门口立即有身着青花瓷样式旗袍的服务员热情迎接。 “您好,请问几位?” 宋思沐:“三位。” “包厢满了,大厅可以吗?” 宋思沐抬头看了眼二楼,“楼上呢?” “楼上可以,”服务员立即做引,“请。” “听说你们最近新推出了火锅套餐?”刚入座,姚潞便开始打听。 服务员:“是,我们老板娘最近很喜欢吃火锅,老板让后厨新研发的,三位要试试吗?” 宋思沐翻看菜单,“这哪里是火锅套餐,明明是狗粮套餐。” 忽然一阵黑影压过来,宋思沐手里油光发亮的菜单黯然失色的同时,投下一个欣长的影子。 服务员立刻毕恭毕敬,“老板。” 宋思沐转身,就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孔武有力,震慑力极强的男人 他面色紧绷,略显厚重的唇抿成一条线,等宋思沐站起身,他开启沙哑的嗓音,问:“你什么意思?” 宋思沐完全被震慑住,她也顿时明白,姚潞说的霸气小混混根本就是道上的大哥呐。 “怎么了,宗政?” 突然出现的清冷之音打破被宗政气场碾压的僵局。 程鸢看到来人,立即起身打招呼,“钟老师。” 姚潞也紧随其后,“咦?钟医生?” 宗政拧眉问钟致丞,“你认识?” 钟致丞:“陆霆川的人。” 宗政:“三个都是?” “程鸢,”钟致丞点程鸢的名字。 程鸢立即点头微笑,和宗政打招呼。 宗政也微微点头示意,问程鸢:“这两位是?” “我朋友宋思沐和我同事姚潞,”程鸢赶紧介绍。 听到姚潞的名字,宗政面色沉下几分,“姚渺的妹妹?” 姚渺眼睛里闪着光,“你认识我姐姐?” “不认识,我只知道阿丞和她很熟。” 宗政口中的“阿丞”就是钟致丞。 “对!钟医生是我未来姐夫,”姚潞半是天真半是调侃。 宗政拍几下钟致丞的肩膀,一直严肃的脸上突然闪现微微笑容:“什么时候办事?红包早就准备好了。” 钟致丞从肩膀上摘掉宗政的手,“你的红包还是留着给陆霆川,他应该比我快。” “都是结婚困难户,有什么好比的?”宗政不屑地看他一眼:“你们自己不结婚就算了,别带杜陌良一起,免得让陌优操心。” “杜陌良不愿意结婚关我和陆霆川什么事?”钟致丞蹙眉。 “他总拿你和陆霆川在陌优面前说事,说你们东大一院的两个扛把子都不结婚,他也要拼事业,”宗政头疼。 钟致丞轻笑道:“他啊,尽是借口,信不信陆霆川结婚了,他都不会结?” “行了,”宗政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个小舅子。 至少钟致丞和陆霆川现在起码有结婚的对象,杜陌良,狗屁没有。 转头吩咐一旁的服务员,“他们几位,免单。” “等等,”钟致丞突然拦住。 宗政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你请?” “我不当冤大头,”钟致丞凑近宗政耳边,小声说:“你试试记在陆霆川账上。” 宗政会意,默契地讪笑,“照你说的做,谁让他来我这里最少。” 他转而对餐桌上的三位说:“你们放心吃,有人买单。” 程鸢看钟致丞和宗政之间鬼鬼祟祟,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用了,我们自己来。” 宋思沐一把拉住程鸢:“有人请客还不干?你傻啊?”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无功不受禄……”程鸢讲一堆。 宋思沐转身直接回复宗政:“那我们不客气了,谢谢。” 第32章 狗粮 宗政仔细打量宋思沐一番,“你刚才不是说在我的饭店吃的是狗粮吗?” 宋思沐一时被噎住,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宗先生,此‘狗粮’非彼‘狗粮’,思沐的意思是说您和杜医生感情好,我们都是单身狗,对你们的感情羡慕不来,不是那个‘狗粮’。” 程鸢一解释,全都说通了。 全场都知道宗政理解错了,只有宗政还不明白“狗粮”和“狗粮”的区别。 他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忙抬头看钟致丞,“什么意思?” 这次换钟致丞拍拍宗政的肩膀,“你是在家带孩子带太久了,回去自己搜一搜。” 宗政挪掉钟致丞的手,转身离开,边走边掏手机。 钟致丞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弯起,做别离开。 二人走后,宋思沐越想越气,“这个老顽固,自己会错意,还赖我。我要是说他饭店的饭是狗食,那我来这儿吃我是什么了?” 程鸢和姚潞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单-身-狗!” 宋思沐指着程鸢和姚潞,“你们俩好意思说我,你们俩不也是单身狗?” 姚潞扬起下巴,傲娇十足:“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现在是有目标的人,只是时间问题。” “切~”宋思沐不屑:“单相思要是真相思,单身狗就真成狗了。” 程鸢被她们二人的对话逗的捧腹大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服务员上完最后一道菜,姚潞突然提议:“要不要喝点酒?” 宋思沐举手:“我来点,明天我休息,”她有指向程鸢说:“她不要,她不能喝酒。” 姚潞好奇着打趣:“酒精过敏啊?” 程鸢故作镇定开玩笑说:“没,出门前吃头孢了。 姚潞鄙夷:“你怎么不说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呢?” 三个拒酒理由全被说出来,三个人立刻笑作一团。 吵吵闹闹,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 程鸢发现自己妆有点花,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一会儿回来送你们回家。” 桌上的两人还在互相劝对方酒,喝的正是尽兴。 洗手间。 程鸢刚补完妆,手机突然响了。 还是个陌生号码。 程鸢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陆霆川叮嘱她不要接陌生电话,她立即挂断。 没多会儿,电话又来了。 程鸢再次挂断。 反反复复不好几次,程鸢正准备拉黑。 手机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陆霆川:接电话。 程鸢惊得手机差点掉进洗手池。 铃声再次响起时,程鸢赶紧接通:“喂,陆老师,我不知道是您。” 陆霆川冷言冷语:“这次总该知道了?” “知道了,陆老师,这么晚你找我有事吗?” 陆霆川突然被问住,停顿片刻才说:“你去逐鹿中原了?” “嗯,”程鸢突然觉得不对劲,“嗯?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陆霆川的声线一时不稳。 “是钟老师告诉你的,”程鸢脑海里突然浮现钟致丞和宗政交头接耳的场景。 “嗯。”陆霆川含糊其辞,又是一副说教的语气:“结束了吗?结束了就赶紧回家。” “马上,”程鸢莫名觉得陆霆川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只好先放一边,提另一件事。 “陆老师,我们今天这顿饭好像是钟老师请的,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把钱转给他?” 陆霆川那头霎时陷入沉默,半晌过后,“请你就是请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哦。” 程鸢委屈。 明明是他打的电话,钟致丞请的客,怎么到头来自己挨了一顿训斥。 电话两头同时传来长久的沉默。 忽然,程鸢在听筒里听到古岱的声音,“师父,上手术。” 她赶紧道别:“陆老师,您忙,再见。” 果断挂断电话。 姚潞和宋思沐勾肩搭背,晃晃悠悠来到洗手间。 姚潞手里提着购物袋,宋思沐脖子上挂着手提包,另一只手拎着程鸢的白色帆布包。 “干嘛呢,上个洗手间这么久?快送我们回家,”宋思沐将帆布包塞进程鸢怀着。 程鸢扶额,“好,两个醉鬼。” 姚潞还算清醒,听说程鸢要送她,她赶紧推开程鸢,“不用,我有人送,不用麻烦你。” 掏出手机,她拨一通电话,“罗大哥,你快来。我没喝醉……逐鹿中原,还有程鸢和她朋友,她一个人送我们两个人不方便……” 姚潞眼神迷离,晃动手机,“搞定。你送她回去。” 程鸢扶起宋思沐,宋思沐几乎半个人挂在她身上,程鸢有些吃力,但还是坚持。 “等罗师兄来了我再走。” “行。” 罗宇生赶到时,姚渺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里玩消消乐。 宋思沐完全睡死过去,靠躺在程鸢怀里。 “罗大哥,你来啦,”姚渺起身,还不忘拿自己的手提袋。 罗宇生闻到一股酒气,不禁皱眉,“怎么回事?” “有人请吃饭,哈哈哈,开心,”姚渺完全一副半醉不醉的状态。 “以后少喝点,”罗宇生又对程鸢说:“我先送她回去。” 说罢,架着姚潞出门,将她塞进车里,车子飞扬而去。 “走,我也送你回家,”程鸢将宋思沐扶起来。 出门,拦车,一路将她送至宋家在东江市区的别墅。 宋思沐虽然在外自己找了工作,但宋家父母说什么也不让她在外居住,和程鸢一起租房也不行。 对宋思沐的门禁也很严,回家时间有要求。 今天已经算晚了。 程鸢本想将她送进家门,宋思沐在到别墅大门时瞬间清醒,“不,别,我自己进去。” “你行吗?” 宋思沐晃晃悠悠,两只腿像打架似的。 “行!没问题!” 对程鸢比一个ok的手势,摇头晃脑,行如丧尸走进别墅。 程鸢在外一直等到她进屋门才转身离开。 打车回到世纪嘉苑,进小区门口时,保安突然拦住她,“姑娘,过来登记。” “我住在这里,a区三栋。” “我知道,你是和陆医生一起上班,还坐陆医生车一起回来的姑娘,”保安拿出登记表和笔:“没办法,新规定,小区十点以后进入人员必须登记。” 第33章 早餐 程鸢有点不好意思。 就和陆霆川一起上了一次班而已,怎么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了。 保安大叔又叮嘱:“前几天逮住一伙儿拿刀子的人,安保力度加强了,不仅晚上进入小区要登记,还增加了两个巡逻班。” 程鸢写下自己的信息,问:“是半个月前的事吗?那天周四对不对?” 保安回忆:“那天——老李值班,是周五凌晨。” “是,就那天,”程鸢的心被重重一击。 那些人手里有刀…… 那陆霆川进门时,是如何做到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程鸢又问:“你知道那伙人来的目的吗?” “好像是寻仇,不过都被逮起来了,姑娘你不用担心。” “寻仇?”程鸢喃喃,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萧佐。 他身侧狰狞恐怖的伤口程鸢历历在目。 “是他吗?” 保安疑惑:“姑娘,你说什么?” 程鸢回神,“没什么,谢谢你。” 那晚陆霆川坚持不让自己回家是不是早有预料? 她很想找陆霆川问个明白,但陆霆川今晚手术。 古岱说可能要后半夜结束,如果不顺利,早上不回来直接上班也有可能。 程鸢还是没忍住想等。 租住的房子只有简易的装修,没有电视,整个客厅只有一张沙发床。 程鸢抱着电脑,屏幕里放的是时下最流行的古装剧,她却半点儿都看不进去。 她只是想利用一点声响,防止自己睡着,听不到走廊里归来人的动静。 但无聊的电视剧是最佳的催眠曲,程鸢不争气的睡着了。 清晨。 “铃铃铃——”手机铃声。 程鸢翻了个身,手胡乱的在周围摸索,终于在沙发缝里找到手机。 “喂——”慵懒地接听,像刚起床的小猫,喑哑的声音还带着撒娇,“谁呀?” “我。” 听筒里传来陆霆川最简单的回答。 程鸢一个激灵,一骨碌翻起来,“陆老师?” “醒了吗?”陆霆川的语气稍加柔和。 程鸢疯狂点头,“嗯嗯,醒了醒了。” “上班顺便帮我带套衣服过来。” “你昨晚没回来?”程鸢试探着问。 “嗯。” “可我没有你家钥匙啊,怎么进门帮你拿衣服?”这才是问题所在,虽然程鸢很想帮他。 “怎么没有?你好好找找,”陆霆川提醒。 “真没有,”程鸢起身翻自己常穿外套的口袋,又翻自己常背的白色帆布包,“我都找了,真……有?” 程鸢从帆布包里拎起一枚穿着心形桃木红绳的钥匙。 “呀,上次阿姨给我,我忘还你了,”程鸢这才想起来。 她匆匆套了件外套出门:“我去帮你拿,你需要什么衣服?” 打开陆霆川家的门,电话那头,陆霆川发来指示,“卧室的衣柜,左半边,上层随便拿一套西服,衬衫拿最上面的。下层的两个抽屉,左边内衣,右边袜子。” 陆霆川的指挥很详尽,程鸢一一照做。 推开卧室的门,程鸢震惊了。 整个房间只有简单的蓝灰白三色,没有装饰,除了床、衣柜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 看起来就像——单间病房。 她把手机放在床上,转身打开左边衣柜,上层悬挂的是一套套整齐的西服和零星的几套运动服。 她取下一套深蓝色的,然后在上层的柜底找衬衫。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衬衫也被叠的整整齐齐,有棱有角放在盒子里,一件件像垒砖块似的码成一躲矮墙。 程鸢拿了最上面一件。 左边内衣,右边袜子。 嗯?不对。 程鸢的脸瞬间红彤彤一片。 电话那头突然催促,“找到没有?” “马上,”程鸢回头应一声,硬着头皮拉开左边抽屉。 全深色的内裤被卷成卷,一垛跺整齐地排列,程鸢哆哆嗦嗦,像做贼似的,迅速拿出一团放扔在床上。 那团东西在床上滚了一圈,散架了,摊开后,基本呈现它最原始的形状,平角的。 一股热气直充头顶,程鸢立刻转身,抽开右边的抽屉拿一双袜子。 不行,她要赶紧离开,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卧室,她不应该进来。 突然,程鸢在衣柜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纸袋子,刚好可以用它装衣服。 她随手拿出来,但上面bobocake的标志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上次给陆霆川还衣服时,她装衣服用的。 他竟然还留着? 正好这次能用上。 程鸢迅速将东西装好,拿起电话,汇报道:“陆老师,都找好了,我马上去医院。” “嗯,尽快。” 陆霆川说尽快,程鸢可不敢怠慢,没化妆只简单洗漱一番,便拎着衣服匆匆赶往医院。 在医院等电梯的空档,程鸢瞄一眼手机,发现昨晚上心外二组的大群里突然发一条通知,题目是《关于邀请我院相关专家参加心脏移植中心项目座谈会的通知》,下面公布的名单里有陆霆川。 这也是陆霆川找她帮忙带衣服的原因。 一路小跑到陆霆川办公室,程鸢轻轻敲门。 屋内没有回应。 程鸢尝试推门,门竟然开着。 屋内。 陆霆川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里面穿着绿色手术服,外面简单地盖着白大衣,双目紧闭,呼吸匀称。 程鸢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布谷——布谷——”她设置的手机闹钟突然响了。 手忙脚乱按闹钟,沙发上的人也被恼人的动静惊醒,安静祥和的面色瞬间换上防备警惕,看清来人,他仰面躺下,手扶额头,“是你啊。” 程鸢害怕自己吵醒他会被追究,于是说:“陆老师,衣服拿来了,我去上班了。” “等等,”陆霆川突然叫住他,挺身坐起,白大衣随之滑落,“让你尽快也没让你这么早来,早饭吃了吗?” “没呢,”程鸢突然眼发金光,他这是性格转变,会关心下属了? “正好,我也没有,去买,”陆霆川下巴轻扬,转身背对程鸢躺下。 程鸢期待的笑脸瞬间换上凶神恶煞,还以为他会为了答谢请吃早餐呢?结果让自己给他买早餐。 第34章 谢礼 看在他保护过自己的份上,程鸢不和他计较。 去食堂打了两份大众款早餐——豆浆油条。 回到陆霆川办公室时,他已经穿戴完毕,正在系最后一枚袖扣。 对着洗手间台上的镜子看一眼,他愁容惨淡,眉头微缩,“忘了告诉你带条领带过来。” 领带? “我有,”程鸢迅速从帆布包里掏出昨天晚上买的东西,正愁找不到机会呢。 “你有?” 陆霆川转身。 程鸢将一个深棕色精致的礼盒递给他,然后真诚的送上感激的笑容:“陆老师,送您的,谢谢你给我这份工作,还有……谢谢你那天晚上对我的保护。” 陆霆川的目光从盒子迅速转移到程鸢纯真的笑容,他的面色并没有受到感染,反而多了几分深沉,“你知道什么了?” “门口的保安大哥说,那伙人带刀来寻仇,我想他们是来找萧佐的,你怕那晚他们找上门,我受到惊吓,所以让我待在你家,不让我回去。” 程鸢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光,灵动的眸子带着感激和自信。 “不是,你弄错了。” 陆霆川转过身面对镜子,“那些人只是小偷,他们的确带着刀,但我出去时他们已经被警察制服了。” 谎话连篇,程鸢不信。 “那你为什么非要留我在你那里一晚?” 陆霆川冷漠无情地说:“写标书。” 程鸢不服:“可阿姨说,你的标书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陆霆川猛地转身,躬身靠近程鸢,与她平视。 程鸢不自觉微微后仰脖颈。 陆霆川低眼看程鸢还举着的礼盒,眼皮上掀,嘴角微动挂上冷嘲的笑容,“程鸢,虽然你叫我一声‘老师’,但别忘了,我是个男人。不要遇到别人一点帮助就倾囊相报,费尽心思,恨不得把全天下都还回去。” 他挺直身子,从上方的角度看到程鸢栾动的睫羽下垂,小嘴委屈的干瘪着。 心里一阵烦躁,索性抬手拿走她手里的东西,“东西我收了,下不为例。” “哦,”程鸢委屈巴巴,心里更是难受,像堵了一块石头。 别人送礼,送完领导都喜笑颜开,自己送礼,白白又挨一顿训斥不说,还惹领导不高兴。 她一万二的礼物还不如药代几百块钱的水果。 想想就心酸。 “陆老师,早餐放这里,我去上班,”程鸢兴致缺缺,将豆浆油条放在茶几上准备离开。 “谁让你走了?”陆霆川叫住她,看到她完全没有笑脸,连应付都不想,心里更烦躁。 “你不是没吃早饭?吃完再去上班,”陆霆川拿起外套出门,临走前回头威胁地叮嘱:“不吃完不准走。” “哎,陆老师,你不吃吗,我买了两份,”程鸢哪儿能吃这么多。 陆霆川淡淡道:“你吃,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他离开后,程鸢也没多待,拎着早餐去了实验基地。 古岱刚去实验室看完大鼠,回来就看见程鸢仰面躺坐在椅子上,桌上还摆着两份早餐。 “怎么了这是?”古岱上前拿起一杯豆浆,插上管直接塞嘴里,大吸一口,“给我买的早餐?谢啦。” “太累了,太累了,古岱师兄,你们都是怎么和陆老师这样的人相处的?” 程鸢坐起来,“不,应该是,你们怎么从陆霆川手底下活过来的?” 古岱猛吸几口豆浆,豆浆杯立即见底变形,“师父他对你做什么了?他不是一直对你都挺好的?” “对我好?”程鸢很想扒开古岱的眼睛看看是不是有问题,“我做什么都训我,我处处小心,处处挨训。” “他用文件甩你了?” “那倒没有。” 古岱又问:“那他拍桌子了?” “也没有。” 古岱放下豆浆,“他让你重做实验了!” 程鸢叹气,“不是实验的事。” 古岱好奇:“那是什么事?” 程鸢看见古岱那张八卦的脸,瞬间偃旗息鼓,“没什么,我和他的一些私事。” “私事?你们俩还有私事呢?”古岱更八卦了,他猜测:“不会师父说话不算数,把给你的两千又要回去?不可能啊,师父不是那种人。” “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回事。” 陆霆川给她这两千让她心里多少有点安慰,怎么说也稍稍止损了一些。 但是抵完还有一万呐,心一样滴血啊。 “你钱到手也不说感谢一下我,请我这个师兄吃吃饭什么的,”古岱半开玩笑地明示。 程鸢咧嘴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你这个师兄也没对我这个师妹的到来有所表示啊?” “就说你鬼精鬼精的,”古岱拿起油条,狠狠咬一口,“中午食堂,我请。” 程鸢推辞,“唉,师兄,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来,晚上那顿大餐你请,再叫上罗师兄怎么样?” “你丫宰我呢?”古岱叉腰,咬牙切齿。 程鸢脚用力后蹬,椅子后滑与他拉开距离,“就这么说定了,中午我请。” “行,你请就你请,白吃谁不乐意?” 古岱拿着没啃完的油条转身坐在自己工位上工作。 程鸢看着桌上另一份早餐暗自神伤。 午餐前,罗宇生将程鸢叫去办公室。 “想好了吗?写什么?”罗宇生盯着屏幕。 程鸢实话实话:“还没有,我需要再查些文献。” “希望你能尽快选好题目,师父最近结题的项目还有八个月,按照项目计划书的预计成果,还差一篇论文,不过分不高一分左右就行。” 罗宇生所说的分指的是对论文质量的一种评判标准,分数越高代表文章质量越好,一分左右的文章属于基础水平,看似分数不高,但就这一分也难倒无数科研圈的英雄汉。 把握不到热点,没有新颖的想法,一分的文章也发不出来。 程鸢的研究生课题,甚至工作那一年内,大多研究都和癌症相关,关于心脏病这块的研究,可谓是门外汉,一切背景知识要重头塑造,需要阅读大量文献资料。 “我会想办法,尽快给你答复,”一提工作,程鸢瞬间来精神。 第35章 斗嘴 早上的不愉快也被瞬间冲淡。 谈话结束,程鸢询问罗宇生,“罗师兄,中午我请吃饭,要一起吗?” 罗宇生继续埋头电脑前,“不用了,你和古岱去。” “哦,那我去叫姚潞一起,”程鸢抬腿就走。 “等一下,”罗宇生抬手看表,“午饭时间到了,还是一起。” 上次程鸢就是用这个方法将罗宇生请去逐鹿中原的。 果然,百试百灵。 和宋思沐喝过一次酒后,姚潞上瘾了,拉着程鸢问:“什么时候再喝一次?” 罗宇生并排和古岱走在姚潞和程鸢身后。 “小潞,你酒量不行,以后还是少喝酒,”罗宇生弯身,按电梯下键。 姚潞回头看他,“又不是和陌生人,难得遇到程鸢这么投缘的同事,而且,她朋友宋思沐特别有意思,我头一回觉得,喝醉酒是这么开心的事。” 罗宇生:“喝酒伤身,你也是学医的,你应该知道。” “小酌怡情,大酌才伤身,”姚潞冲他吐舌头,做个鬼脸。 古岱调笑说,“这就是人菜瘾大。有机会把你说的那什么程鸢的朋友叫来,都聚在一起,让你们见识一下哥的酒量。” 说完不忘推程鸢一把,贼眉鼠眼问:“哎,你那朋友,单身吗?” “单身,不过她说过,宁当单身狗,不要滥情郎。” “咦?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滥情了?”古岱不服。 罗宇生嫌弃地瞅他一眼,“二组的小护士你哪个没勾搭过?” “老罗,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挖苦人了?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在俩师妹面前揭你战友短的么?” 罗宇生翻个白眼:“战友?我分明和你不共戴天。” “好你个老罗,那天是谁在酒桌上说,和我勾肩搭背,一口一个好兄弟的?还有,你忘了咱们刚来的时候,怎么一起骗师父请客吃饭的?” 古岱打出煽情牌,罗宇生扭头走进电梯,不疼不痒来一句:“你什么人,程鸢一进科里就知道,哪有刚认识就给人送奶茶的。” “你!”古岱被捉住痛脚。 罗宇生对程鸢说:“别被他热情温柔的外表骗了,他那就是想泡你,看你没那个意思,才见好就收。” 一经提醒,程鸢后知后觉,竖起大拇指,“果然,知岱莫若罗啊!” 姚潞也举手附喝,“我作证,我刚来科里的时候,古岱师兄就问我,是不是还没男朋友,你说他是不是居心叵测?” 古岱矢口否认,“我这是姜太公撒网,愿者上钩。人还不能给自己创造点机会解决一下婚姻大事了?再说,看你们没那个意思,我不也没得寸进尺么。” 不得不说,古岱虽然求偶心切,但察言观色的能力毋庸置疑。 对方没那方面的意思,他见好就收,最后还能大大方方说出来,也没把同事的关系弄尴尬,这也是一种本事。 古岱悲叹:“作为心胸外科第二大帅哥,至今单身,这是耻辱啊耻辱!” 程鸢疑惑:“我看二组那些护士小姐姐好看又温柔,没想过发展一下?” 古岱面露苦涩,“都说是第二大帅哥了,上面还有个第一大帅哥压着,何时才能轮到我的翻身之日!” “第一大帅哥?谁呀?”程鸢记得他不是微信群备注(一哥)么? 三双眼睛齐刷刷射向程鸢,异口同声: “师父。” “师父。” “陆医生啊!” 程鸢被众人用眼神翻来覆去鄙视,尤其是古岱,“程鸢,你是不是有眼疾,我正好有个同学是眼科大夫,让她给你看看?” “不用,我错了,错了,”程鸢求饶保命。 古岱叹气:“有师父在,那些护士小姐姐的目光什么时候落在我身上过?唉!” 不是古岱开玩笑,今年他已经29,同龄人很多孩子都满地跑打酱油,他没毕业,没存款,没工资,还没女朋友,典型的“四无”产品。 罗宇生骂他不争气:“师父三十三了不照样单身?急什么?” “他一三甲医院外科副主任医师,你拿我和他比,真是太抬举我了。师父这条件,哪家姑娘不愿意嫁?信不信你那个箩筐往大街上一甩,随便都能网来一箩筐,”古岱甩手叉腰。 罗宇生又一记白眼,“条件再好,不是也还没结婚么?你信不信,你结婚,师父都不一定能结婚。” 古岱回头细思,突然想明白,“这我信,师父这性子让人头疼,不温柔又不浪漫,哪个女人喜欢这样的?” “谁说,我就喜欢,多酷啊!”姚潞突然发声,“他多厉害啊,他应该是咱们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以后肯定大有前途。” 罗宇生提醒:“咳咳,目前咱们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是泌尿外科的钟医生,肝胆外科的杜医生还有妇产科的闻医生。” 经罗宇生一提,古岱也想起来,“对,他们三个同一届,是东大医学院最后一批八年制,一起进入东大一院,一起升的副主任医师,好像还都同岁,他们有三十吗?” 罗宇生:“我报课题材料的时候看到过钟老师的信息,今年刚三十。” 程鸢越听头皮越麻,这哪里是一群优秀青年,简直是一群神仙,心里直呼佩服。 人比人,气死人。 自己今年二十四,也没底气在六年间赶超他们的成就。 姚潞才不管这盆冷水泼成什么样,“钟医生他们是很优秀,但陆医生更优秀,我不管,他就是我心目中的no1!” 罗宇生又说:“你说第一为时尚早,目前东大一院已经有两项器官移植中心,一个是钟医生主持的肾移植,一个是杜医生和他们主任主持的肝移植,并且已经都有超过十例以上的成功案例,他们已经成为各自科室的中坚力量,科室也人才济济,尤其是钟老师,今年招收了两个研究生,一个笔试第一,一个技能第一,特别优秀。” 古岱想起那两个学弟,也忍不住赞叹,“今年咱师父才招了一个学生,还是擦着线过的。” 第36章 喜欢 程鸢又弄不懂了,“现在心血管疾病的发病率常年排名第一,按道理说,是患者最多,最需要医生的科室啊,怎么会没人报呢?” 古岱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心胸外科是战争时期形成的老牌科室,东大一院也是外科强,内科弱。历届东大一院的院长都是心胸外科出来的,所以管理岗竞争激烈,科室内人员分门别派现象严重,科室制度特别僵化,青年医生来了也会被排挤打压。” 罗宇生又补充:“相较于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泌尿外科和肝胆外科,尤其是泌尿外科,科室年轻医生有发展前景,氛围宽松,大家凭实力说话,也没有拉帮结派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古岱又说:“最最最,最主要的是,泌尿外科的硕博研究生拿到的津贴是全院最高的。” “有多高?比你的还高吗?”程鸢没记错,古岱是整个心胸外科,硕博研究生里待遇最好的。 “他们科硕士拿到的都比我高,更别说博士了,”古岱眉梢耷拉下来,脸逐渐形成一个苦涩的囧字,“不说胸外科,就咱们心外,副主任级别的医生,除掉师父,平均年龄56岁,加上咱们师父,平均年龄53,足足少了三岁,你就知道咱们科有多缺年轻的血液了。” “可我看还有很多主治医师,都很年轻啊?”上次开会,程鸢见过陆霆川组里的人,那些主治看起来都不过三十。 “这才是可怕的地方,心外科名声在外,他们跑来这里工作几年镀一层金,随便去个二甲医院都比留在这里有前途,还拿得多。” 古代一席话彻底打开了程鸢的认知世界。 从没想到,一个医院的王牌科室,会像当年的清朝一样,随着岁月腐朽堕落,昔日万朝圣,最终沦为别人口诛笔伐的谈资。 “那陆霆川呢?”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弊疾,但还是选择迎难而上,“他为什么会选择心外?” 古岱摊手:“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我师父已经在心外了。” 程鸢看向罗宇生。 “我也不清楚,他的心思谁能猜得准?或许这边开的薪水比高。” 一提薪水,古岱来劲儿了,“很有可能,毕竟院长还很看重。” 说着他还意味深长的瞅了一旁的姚潞一眼。 姚潞不甘示弱,瞪回去,“我爸爸就是看重陆医生怎么了?” 古岱举手投降,“没什么,就是有点心疼师父,为了别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忙的累死累活。” “你什么意思?”姚潞微微有点怒意。 “古岱你少说几句”罗宇生轻拍姚潞的肩膀,劝道:“行了,别生气。最近师父因为心脏移植中心的事的确废寝忘食,你也知道,本来他在科里的患者就最多,你就别在感情的事上给他添麻烦了。” “添麻烦?我怎么给他添麻烦了?”姚潞委屈,“我喜欢他有错吗?我也没去打扰他,只是偷偷地在一旁看着也不行啊?” “唉,不是说不行,”古岱索性点破,“你的身份会给他带来很大困扰,他本来处境不妙,你再到处宣扬喜欢他,这不是给他添麻烦是什么?” 姚潞完全小孩子脾气,说话做事全部由着性子,从没顾及过后果。 要不说古岱是人精呢,背后的牵扯的利益,引起的反响,他一下就能把握。 但姚潞还是不服气,争辩道:“我姐姐呢?她喜欢钟致丞的事人尽皆知,怎么没人议论,反而大家都默认,甚至有些人连随礼的礼金都准备好了。” 那天在逐鹿中原,宗政开玩笑的话莫名其妙入了姚潞的耳朵,继而入了她的心。 古岱温柔一笑,笑姚潞天真和口无遮拦。 “你要是能和你姐姐一样,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医生,能像她和钟医生一样,默契的配合无数台手术。到时候你倒追我师父,我举双手赞同。” 罗宇生面色十分不好看,但还是无奈同意,“古代说的有道理。” “罗大哥,你怎么也替古岱说话?”姚潞憋着气,一脸埋怨的看着罗宇生,“你们就是觉得我配不上陆医生,觉得我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胡来,是不是?” 古岱笑了,“难道不是?” 姚潞更气了。 眼前两个男人已经和她不在一个阵营,姚潞转投程鸢,“程鸢,你也觉得我是这样的想法?” “我?”程鸢莫名其妙被卷入一场口舌之争里,她苦笑:“我觉得我今天请你们吃饭是个错误选择。” 大家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不过吃顿饭而已。 怎么演变成一场吵架呢? 姚潞不满意程鸢的回答,非要掰扯明白,“我也有进取心好嘛,谁让我姐姐那么厉害,从小到大我哪样都比不过她,我有什么办法?你们还不准我找老公比我姐姐厉害……” 她越说越气,在场的几位却被她的说法逗笑了。 古岱笑得眼睛都湿了,“我听说过兄弟姐妹之间比成绩,比相貌,比吃穿,比找对象还是第一次听说,哈哈哈哈。” “好了,小潞,别幼稚了,先去吃饭,”罗宇生也劝说道。 倒是程鸢,无奈的笑完,却给姚潞竖起大拇指,“不管方式方法怎样,你能勇敢的表达自己的心意,这一点就值得佩服。在人类所有美德中,勇敢是最稀缺的。” 姚潞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 她拉起程鸢的胳膊,轻快地走向食堂,“不管,今天我要吃炸虾。” “好好好,请你吃,”程鸢大方得拍拍胸脯。 一一帮三位选好的菜结账,罗宇生说想去打一份汤,姚潞一听也想去。 两人便端着餐盘去打食堂提供的汤。 程鸢和古岱两人随便选了张桌子,正是饭点的时候,食堂基本满员了,能找到一张能同时容纳两人坐的桌子并不容易。 两人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罗宇生和姚潞的身影,整个餐厅已经人山人海,队伍排的悠长,像连绵起伏的长城,彻底将他们与罗宇生和姚潞隔开。 第37章 午餐 “糟了,我没带手机,你带了吗?”古岱摸一遍全身口袋。 程鸢拍脑门,“我放白大衣里了。” “我也是。” 食堂不允许职工穿工作服用餐,他们来食堂前都习惯将白大衣脱下。 “这下糟了,老罗他们彻底联系不到我们了,”古岱蹙眉思索,“算了,吃,不等他们。” 程鸢:“嗯,反正钱我也花了,也算请他们吃过一顿。” “说不定老罗还不愿意和咱俩一起吃呢。”古岱酸不拉几地说。 程鸢眼前一亮,“你也发现了?” “你都说了知岱莫若罗,自然也是知罗莫若岱喽,老罗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呢。” 古岱扒拉一口饭,“那天你带着姚潞、老罗一起来逐鹿中原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老罗明明是驴脾气,没人给坡他下不来,但那天他还是去了,就说明有他非下不可的坡儿。” “你这借坡下驴的比喻也太难听了,小心罗师兄知道你骂他。”程鸢努努鼻子,请哼一声。 古岱瞧不得她这幅活泼样儿,越看越可爱,挠的心里痒。 他突然放下筷子,探头凑近,问:“师妹,你对我真没那方面的意思?” “讨打!”程鸢象征性地拍古岱的胳膊一巴掌,“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碰”—— 古岱感觉屁股下凳子腿好像被人踢了一脚。 反射性抬头向后看去。 “师父?” 古岱赶紧端起盘子起身,把位置让出来,“师父,你坐这儿。” “哎,古岱师兄。”程鸢想说他怎么办。 同桌的另外两人立即起身,“陆主任,我们吃完了,你们坐。” 两人匆匆忙忙离开,也不知是真是假。 古岱随即坐在陆霆川身侧,笑着问:“师父,会议怎么样?顺利吗?” 对啊,他去开会了,不然也不会有时间来食堂吃饭。 程鸢安安静静,像个旁观者,听二人对话。 早上被陆霆川训斥的事还历历在目,程鸢可不想再触到什么他的逆鳞。 “嗯。”陆霆川似乎没什么心思回应。 古岱又问:“那沪市的老教授呢?什么时候过来?” 陆霆川赏古岱一记冷眼,说:“他不接受返聘。” 太出人意料。 古岱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咳咳,师父,你亲自去也没用啊?” “上了年纪就不想过忙碌的生活,兢兢业业几十年,等的就是退休的这一天。他的原话。” 陆霆川神色无常,一板一眼,习惯于他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们。”陆霆川突然将目光投向程鸢,“刚才聊什么呢?” 明明他嘴角微弯,程鸢却莫名浑身一哆嗦,不敢与他对视,目光下垂,落在他襟前。 那个地方空空如也,他并没有戴她送的领带。 程鸢心还憋着早上的那股气,语气不怎么和善:“没什么,我们和罗师兄一起来的,结果走散了还没带手机,联系不上他。” 古岱也局促地解释说:“是啊,这个老罗,没事喝什么汤,走散了,呵呵。” 陆霆川突然放下筷子,“古岱,林栩新收来几个患者,你这几天去帮他处理一下。” “不是,师父,您不是让我这几天先忙实验的事吗?而且收患者这个是林栩的事,我……” “这几天换季,患者激增,林栩忙不过来。” “他忙不过来您别那我当志愿兵啊,再说……” “再啰嗦就别回实验室了。” 古岱彻底蔫了,不敢再争辩一句。 原本程鸢请吃饭,吃白食古岱最开心,但陆霆川一顿吩咐之后,眼前的饭怎么吃都不觉得香了。 陆霆川看他吃饭磨磨唧唧,催促说:“快吃,林栩那里还等着你呢。” 潦草地拨弄几口,古岱三两下解决午饭,“师父,我吃好了,我去了。” 古岱像领了圣旨似的,匆忙离开。 整张桌子只剩下对面而坐的程鸢和陆霆川。 程鸢本想也学古岱那样,吃完赶紧走,但陆霆川精嚼细咽的架势,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 “陆老师,我……” “坐着,吃完再走,别浪费粮食。” 想法彻底被打破。 只能陪他一点点,慢慢吃。 程鸢的饭量不大,但医院食堂阿姨的手一点儿不抖,套餐里的饭餐够程鸢吃两顿。 这次在陆霆川的陪同下,程鸢硬着头皮,全部吃下,胃里撑到爆。 她一手按着肚子,看好不容易吃完午饭的陆霆川,说:“陆老师,您有话就说,想批评我,骂我,也请你直接一点。我礼也送了,当初没打的招呼怎么也算补上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陆霆川疑惑地凝视,“礼物算补上,什么意思?” “就是……我没钱给你直接塞钱,只好换为送礼,就今天早上给你的那个套盒。” 陆霆川突然面色轻松,不自觉的轻笑。 程鸢继续委屈的解释说:“我早就想送礼了,但没钱,这个套盒还是我想了很久,咬牙下血本买的。” 越说越委屈,程鸢想哭的心都有。 陆霆川却忍不住用虎口卡住上颌,尽力克制住自己因笑即将抽搐的肌肉。 程鸢抱怨的时候,像个小孩子,埋怨的语气软绵绵的没底气,气又气不过,不自觉的带着点撒娇的成分。 陆霆川越看越有意思。 她巴巴的小嘴还没停呢,继续说:“结果还挨了一顿训斥,赔的我血本无归!” “嘶……呃……”程鸢突然面露痛苦难色,委屈的小脸全部皱在一起,胃实在胀的难受。 陆霆川察觉不对,立即起身,“怎么了?” 程鸢瞪他一眼,“为了不浪费粮食,我吃饱了撑得!” 陆霆川立即捞起她,“站起来,别坐着。” 程鸢挺着胃,根本站不直,陆霆川扶她,被她一把推开,“不需要,我自己能走回去。” 陆霆川跟在她后面,忍不住笑道:“吃不完没让你硬吃,做不到就说,逞什么英雄?” 程鸢在前艰难一步一步挪着,听到他的话立即回头,“你是领导,领导的话就是圣旨,我不听话,回头你给我考评打分不及格怎么办?” 第38章 测序 陆霆川两步追上她,“呵,合着你听我的话就是为了考评?” “不然呢?”程鸢歪头问。 “行,既然这么在意考评,那领导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去不去?”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长腿越过她,径自离开。 程鸢弄不懂他到底想什么,只能亦步亦趋地朝他办公室走去。 在办公室等了一会儿。 一位美丽的护士小姐姐推门而入。 “你是程鸢?” 程鸢点头,“嗯,你找陆老师?他不在……” “我不找他,我找你。”小护士关门进来,立即上前将程鸢扶住,“是陆医生让我过来的,她说你胃不舒服,让我帮你揉揉,放心,我手法很轻很专业,专治积食。” 程鸢略显不好意思,耳朵有点烧。 护士指挥她躺下,程鸢任由她在胃部打圈按摩。 十几分钟后。 程鸢感觉好很多,虽然还有饱胀感 但没有之前胀痛,甚至想吐的感觉。 她连忙道谢,“谢谢你。” 小护士摆手,“没关系,有什么不舒服你可以再来找我。对了,陆医生说,你可以在这里午休,等上班了再回去。” 程鸢微微一愣。 陆霆川的办公室有沙发,可以完全平躺着休息,而实验基地只有可调节椅背的办公椅,她之前躺过,脖子很难受。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先回去了。” 程鸢不可能留下,那像什么样子。 果断道别离开。 程鸢发誓,非必要,她一定不会再接触陆霆川。 每次见他,总要倒霉。 于是,后面一段时间,程鸢索性连食堂都不去了,埋头苦想论文题目的。 终于,让她想到一篇。 陆霆川快要结题的项目是一个关于先天性心脏病的项目,程鸢查了一下,项目里有上千名患者,其中不少是法洛四联症患者,他们血液、组织等生物样本也被留存。 结合之前自己做过癌症相关基因,程鸢准备给这些患者做基因测序看看。 想法很美好,但测序的花费很高,不知道陆霆川能不能同意。 她先去咨询罗宇生的想法。 罗宇生认为:“可以一试,钱的方面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我得先向师父请示一下。测序我们以前没怎么做过,哪家公司靠谱,还得考察一下。” “文成科技,我之前与他们合作过,听说最近他们的机器又革新了,精度很好。”程鸢建议。 罗宇生蹙眉:“那家半死不活的制药公司?” “他们制药项目的事我不清楚,但他们的研发部对外提供的测序服务确实挺不错。” 程鸢以前工作的公司就在那里测序,实验结果非常好。 “而且,他们还有自主研发的测序芯片,还有专人对接,出现问题之后反馈也很及时。”这是很多测序公司不能比的地方。 罗宇生依旧迟疑,“但文成制药的资金被挪用,现在老板跑路,公司随时倒闭,你确定要交给这样岌岌可危的公司做我们的项目?虽然师父的项目不缺钱,但不代表任由你随意浪费。” 程鸢依旧坚持,“文成制药研发部的测序服务是独立的业务,他们的研发部的经理叫闻璐,我认识,刚才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了,可以做,没有影响。” 罗宇生还是持否定态度:“还是和师父说一下再做定夺,如果他同意我没意见。” 程鸢头疼,刚准备不和陆霆川打交道,现在又不得不去求他了。 不过求陆霆川之前,程鸢先约了闻璐。 确保万无一失,才有和陆霆川谈判的砝码。 趁周末,程鸢将闻璐约在了易阳咖啡厅。 老板是个退伍老兵,也是程鸢同学的老公,程鸢有这里的专属卡。 程鸢之前那家公司和文成的合作伊始于闻璐升任文成研发部经理。 她上任后才单独开辟了这个项目。 程鸢和她打交道的机会不多,都是自己以前的老板和她约谈,程鸢有幸跟随老板见过闻璐几次,两人之间有点不一样的交情。 咖啡厅的门被推开,款款走进来一个戴墨镜的时尚女郎,头发是栗色的大波浪,烈焰红唇,妆容精美,浑身一股野性而狂烈的美。 她眼神毒辣,一眼便捕捉到坐在角落里的程鸢,款款而来,坐下后顺便点了一杯果汁。 “你不喝咖啡啊?抱歉。”程鸢没考虑到这点。 闻璐笑说:“不是不喝咖啡,是不喜欢苦的东西。需要提神的话,偶尔还是会喝。” 她将菜单还给服务员。 “几个月没见,没想到你竟然跳槽了,公立医院怎么样?工作是不是很轻松?” 闻璐长期混迹于人情场,自来熟的热情让人无法拒绝与她热络的攀谈。 “并不是,科研任务重,晋升压力大,顶头boss也很难缠,”程鸢满肚子委屈。 闻璐轻笑:“没关系,慢慢来,医院就这样,苦着苦着就甜了。说,找我什么事?” “我手里有篇文章要赶,你们研发部的测序服务确定能做吗?我boss是个很严苛的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很难搞定。” 闻璐黛眉微蹙,忍俊不禁,“测序最多花几万块,什么boss这么抠门?你告诉他,要是做不出来,我自掏腰包把钱补给他。” 财大气粗的人果然不一样。 程鸢无比羡慕闻璐,能有这样的魄力和气场。 “那倒不至于,就是关于文成制药最近的消息……”她不好往下说。 闻璐微微叹息,“你也听说了?不用担心,资金问题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很快能解决,如果你boss实在不信,你可以选择其他公司,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程鸢的心思被闻璐摸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我做一次最多才几万块,也帮不了你什么,我也知道我不一定能说服我老板,一定在你们公司做……”程鸢咬唇,还是没忍住说:“以前的测序项目,你次次给我打折,有一次我送错样,你还给我重测。虽然我们没有见过几次,但我特别感激你。” “傻丫头,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尤其你还……”闻璐意识到什么,突然转变话锋,“你的心意我接受,回去告诉你boss,他的项目,我做定了。需要什么证明材料,你直接联系我,我让人立刻给你送过去。” 第39章 说服 有闻璐这句话,程鸢放心不少。 她从闻璐那里拿到很多关于文成的资料,就是想证明,文成完全有能力提供测序服务。 不让陆霆川有一丝一毫的质疑。 这样,以后如果有测序项目,也能帮到闻璐一些。 周一。 照例早上开组会。 临床那边的汇报人是林栩,他总结了二组最近一段时间来接收病人的情况。 陆霆川简单问了几个重点病人,负责人古岱一一回答,老将就是不一样,比上次之前那些萌新们强得多。 最好的证明就是陆霆川没有生气。 临床那边的事汇报完,众人纷纷先离开,他们还有患者的事要处理,没时间听实验室这边的报告。 于是乎,整个会议室剩下四个人。 前面的人都走了,位置都空着,罗宇生拍了拍坐在最后排的程鸢,示意她往前坐。 陆霆川起身,将椅子调转方向,面对后排而坐。 程鸢抱着笔记本上前,与罗宇生、古岱两人一起围坐在陆霆川对面及两边。 “说,什么事?”陆霆川开口。 罗宇生回复:“程鸢想做测序,她推荐的测序公司是文成制药,但那家公司最近很不稳定,资金被老板卷跑了。” 程鸢连忙将自己获得的资料摊在陆霆川面前,“陆老师,他们的测序服务和制药没关系,完全由科研部提供,这是科研部经理提供的资料。” 古岱捡起其中一份资料,瞄两眼,发现看不懂,“师父,测序也花不了几个钱,小师妹愿意做,你就让她做呗。” 陆霆川一记眼刀,古岱立即闭嘴。 随意地扫一眼程鸢带来的资料,他说:“资料准备得挺充分,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是医生,不是开公司的,这些东西我可能并不一定能看懂。” 程鸢突觉被人闷头一棍。 确实,她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以后要用证据说服对方,首先要让对方明白你要证明什么?”陆霆川将资料码好,原封不动还给程鸢。 古岱见状不妙,立即替程鸢求情:“师父,这是做实验,又不是峰会辩论环节,说服不说服,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么。” 罗宇生却不认同古岱的想法:“结题项目审查比较严格,咱们外送的实验一般都是自己垫付,然后项目报销。能报销则罢,如果不能,谁先垫付这几万块钱呢?” 这一点,古岱真无话可说。 他做实验自己垫付的试剂费还有好几笔现在还没报销下来呢。 “我……”来时信誓旦旦,结果陆霆川一句话就给她打回去,咬咬牙,程鸢坚持说:“文成的机器是德国产的世界上最精密的一款仪器,实验效果特别好,他们自制的芯片有专利、有文献支持、有多家鉴定机构的鉴定证书。省内找不到任何一家能和它相比的机构。” 程鸢继续:“要做就要做最好。陆老师,如果因为垫付钱的事你不同意,这钱我自己垫付。” 这招是她学闻璐的。 陆霆川忽然挺直脊背,好整以暇地看着程鸢,似笑非笑:“我有说不同意吗?” “您同意?”程鸢难以置信,眸子闪着光芒,开心溢于言表。 陆霆川挑眉,示意然然。 “师父,结题报销严格,程鸢自己承担后果没问题,但万一钱给了,公司有问题,测不了,会影响文章发表的进度和项目结果的完成度,以后您再申请其他项目也会有影响。” 罗宇生弄不懂,陆霆川向来最爱惜自己的羽毛,为什么会为了程鸢甘愿冒这明明不必要冒的风险。 他又说:“师父,我们完全可以换一家公司……” 陆霆川抬手,示意他作罢,“没看见生死状都立在这儿了?咱们就看看她是生是死。” 罗宇生见劝陆霆川劝不动,又转向程鸢,“程鸢,你自己垫付的钱有可能报销不了,你想好了吗?” 程鸢十分坚定:“想好了,不后悔。” 陆霆川满意地扬唇,“都别啰嗦,就这么定了。” 罗宇生还是觉得不妥:“师父……” 陆霆川打断他,“小事而已,以后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不用找我汇报。” 项目负责人都这么说了,罗宇生心想,自己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 当天。 程鸢问闻璐要来服务合同,兴冲冲找罗宇生去签字,结果他不在,她又去姚潞的办公室,发现他也不在那里。 为了不耽误时间,程鸢硬着头皮直接找陆霆川。 他的签字比罗宇生还有用。 从古岱那里得知陆霆川今天下午都在办公室,程鸢立刻向陆霆川的办公室赶去。 办公室内。 “衣服脱了,”陆霆川拆开一副一次性手套戴上。 “我考,太直接了?”萧佐环胸抱住自己,“陆霆川,你变态。” “看不看?不看滚蛋,”陆霆川没那个好脾气,作势就要摘手套。 “别别别,”萧佐拦住他,“我开玩笑的,最近伤口有点痒,磊子那大老粗,每次上药疼出老子半条命。” 说着,萧佐从连帽卫衣里缓缓脱出自己伤侧的那条胳膊,露出裹着绷带的腰身。 陆霆川将绷带拆开,重新给他洗一遍伤口,然后重新上药,没有感情地叮嘱:“伤口没问题,已经开始长肉芽了。” “能喝酒吗?这段时间馋死老子了,”萧佐端正两支胳膊,任由陆霆川环着他,给他缠绷带。 他这话一出,陆霆川食指关节顶住萧佐的伤口处,暗暗用力。 “啊——嘶——”萧佐疼得吼出来,立即嚷嚷道:“不能!老子知道了。”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进。”陆霆川。 “陆老师,”程鸢推门而入,进来就看到陆霆川背对自己,手臂环着萧佐的腰。 她立即用手里的文件遮住脸:“抱歉,我不知道你们……” 萧佐暴怒,“你害羞个毛线!把那沓废纸拿开,好好看看!” 程鸢这才缓缓拿下文件,露出半张脸。 陆霆川摘掉一次性手套,转身扔进洗手池旁边的垃圾桶。 萧佐故意露出自己腰间的绷带让程鸢看清楚,然后才忍痛艰难地穿上衣服。 “你这个妞儿,怎么每次总这么寸呢?”萧佐转身瘫坐在沙发里,长腿一伸,从裤兜里掏出烟,摇出两支。 “我不抽,别给我,”陆霆川制止他。 萧佐拿出一支叼在嘴里,“你个老烟枪了,装什么装。” 第40章 煞星 陆霆川路过萧佐,冲他舒展的小腿肚子踹一脚,“收腿。” 萧佐猛地收腿,恶狠狠地盯着陆霆川,“那么大的道儿不走,非从我腿上过。” 陆霆川坐在办公桌前,不耐烦地说:“完事了就赶紧走,没看见我这儿来人了?” “来人怎么了?又不是不认识?”萧佐歪头把烟点燃,眯着眼轻轻吸一口,眼神扫过一旁的程鸢。 “哎,妞儿,知道我叫什么?”萧佐往沙发上一靠,仰着下巴问。 “萧佐。”程鸢。 “看,我说认识?”萧佐洋洋得意,像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 陆霆川一声轻嘲低笑,“那她叫什么?” 萧佐搭在嘴边的烟停住,激动地站起来,“考!上次你说过!叫什么来着……陈……什么玩意?” 程鸢无语地纠正:“萧先生,我叫程鸢,不叫‘陈什么玩意’。” 瞥见萧佐手里的烟,她提醒:“东大一院是无烟医院,萧先生,按规定院内吸烟罚款200。” “考!”萧佐低骂一声,抬手将烟头碾碎,扔进垃圾桶,“你和陆霆川真是一伙儿的!都t是大煞星。” 程鸢又说:“请文明用语,保持素质,东江市正在创建精神文明城市,医院是重点抽查单位。” 萧佐彻底暴走,胸腔里一股子无明业火,“你!” 程鸢是个女人,萧佐不和她计较,转而看向陆霆川,“果然什么骡子配什么鞍。” 程鸢又提醒,“那句话叫‘好马配好鞍’。” “够了!”萧佐比个暂停的手势,“老子服你了行不行?你们聊你们聊,我走。” 说完拉门离开了。 程鸢其实还想劝萧佐多读读书,但她没敢说。 电脑屏幕后,一双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陆霆川轻咳几声,正色道:“什么事?” “这是测序合同,罗师兄不在,我想签完下午就把测序样本送过去,”程鸢将文件一一翻到最后签字的一页,摆在陆霆川面前。 陆霆川从笔筒里抽出黑色中性笔,笔走游龙之间,飞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和其他医生一样,陆霆川的字迹龙飞凤舞,像鬼画符,大致能看出“陆霆川”三个字。 不敢想象,看他写的病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陆霆川放下笔,正准备合上文件,突然发现乙方落款人的名字。 “闻璐?” 程鸢收起合同文件,“对,文成的科研部经理,陆老师您认识?” “没记错的话,她和我同届毕业于东大医学院,”陆霆川蹙眉,肃目沉眉问:“你和她关系很好?” 程鸢如实交代:“以前我在私企的时候,她帮过我。” “你倒懂得利用我的项目去报你的恩。” 面对陆霆川半是玩笑的话,程鸢的脸瞬间青红不接。 不过程鸢也有过墙梯,“陆老师,这不是利用,这是强强联合,互补互足。” “行了,别贫了,给你点颜色就想开染坊,”陆霆川眼皮一掀,扫过程鸢 附身弯腰,抽开办公桌的右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黑色皮夹。 打开皮夹,又掏出一张黑色卡,两指轻夹,递给程鸢,“以后做实验用的钱,都用这张卡垫付,密码是。” “这怎么行?军令状是我自己立的,就算不能报销,我也不能让你倒贴钱,”程鸢拒绝。 “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古岱、宇生、林栩还有二组的其他学生,本来就没有多少工资,为了实验再垫钱,日子不会好过,”陆霆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 程鸢怔怔地看着他,此刻,陆霆川的周身被一层温暖的光芒包裹,没有往日的锋利。 “那我替他们谢谢你,”程鸢这次没有拒绝。 “嗯,以前垫付这事我考虑不周,也是你的举动提醒了我。” 程鸢接过卡,触及时一股温热源源不断传来。 “您放心,我会好好记账。” “不用,你们几个一起出去吃饭、休闲也可以用这张卡里的钱。” 今天的陆霆川,莫名的温柔。 “那怎么行?” “我工作重,没机会带大家放松,你们自己组织。” 陆霆川的话显然已经交代清楚意图,作为团队的领导者,必须维护团队成员关系、融洽团队氛围,然而这并非一夕一朝之间能完成,也不是通过永远的工作能做到,适当的休息、娱乐也是必需品。 他自己实在抽不开身,只能将这件事委托给别人。 但程鸢并不觉得自己是委托人的最佳选项,“我把卡拿回去交给罗师兄或者古师兄怎,让他们保管?” 陆霆川轻飘飘又冷漠的目光落在程鸢身上,“你想看我倾家荡产?” 程鸢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卡落在那几个小子手里,我还拿得回来吗?” 一句话击中要害。 确实,要是让古岱拿到,连卡都回不来,更别说卡里的钱了。 他一定找各种由头,张罗大家一起胡吃海塞。 再说,她已经知道卡的密码,这是陆霆川私人的卡,没必要将卡的密码弄得人尽皆知。 程鸢比个ok的手势,笑嘻嘻地半开玩笑说:“既然您这么信任我,那我今晚就请他们去逐鹿中原大吃一顿。” “随你,”陆霆川点开电脑桌面上的工作安排表看一眼,“正好,今晚我也有时间。” 程鸢瞬间呆滞,“陆老师,我开玩笑的。” 陆霆川唇角微扬,“这么巧,我也开玩笑的。” 程鸢探头看他的工作表,晚间那一栏显示有一台手术。 明明都是玩笑话,程鸢的心里却有一种无法言状的淡淡的失落。 “陆老师,如果这次文成的测序结果还不错,我们能考虑以后长期和他们合作么?” “可以。” 程鸢喜出望外,“那您有没有认识的老师,手里有需要测序的项目的?” 陆霆川瞬间冷脸,“程鸢,别得寸进尺。” “对不起,”程鸢立即道歉,脸色因愧疚而显落寞。 感觉到程鸢的低落,陆霆川微微调整鼻息,说:“帮人也要量力而为,把你能做的先做到。” 第41章 鸡毛 “是。” 程鸢被教育了,但并没有不愉快。 反而挺感谢陆霆川。 他说过,他没有义务教她工作当中的一些规则,但这次,他教了。 陆霆川让她知道,什么是“量力而为”。 程鸢从陆霆川办公室出来,又去找罗宇生报备自己下午需要外出送样。 罗宇生的脸霎时拉下来:“你越过我直接找师父签的字?” “我找你,你不在,所以……”程鸢当时并没有多想。 “你直接找师父,有没有耽误他、打扰他先不说,你把我放在哪里?项目和实验室的事全部都在我的管理范围内,你越过我直接找师父,我这个实验负责人是摆设?”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罗宇生签完字,他一样要把这件事汇报给陆霆川。 但罗宇生的火,前所未有的大。 程鸢一时被吓到。 之间,他气的起身叉腰,背过身去,又气的转过身来,就差指着程鸢鼻子骂:“程鸢,你是不是觉得整个二组就你一个女生,你就恃宠而骄,任意妄为?告诉你,不管男女,只要在我这里做实验,都一样接受我的管理。” 许是罗宇生的声音有点大,惊动了外面。 简单的几声敲门,古岱推门进来,“怎么了,怎么了?有话好好说,怎么生气了?” 他不着痕迹站在程鸢前面,半个身子挡住程鸢,隔开和罗宇生的距离。 顺手还轻轻拨程鸢一把,将她完全藏在自己身后。 “老罗,那么凶干嘛?程鸢刚来,很多事都不懂,她不会你教就完了,你不教扔给我教也行,凶巴巴地小心吓到人家。”古岱打哈哈。 罗宇生回头一记冷脸,“就是你惯的,不对,是你们惯的,包括师父!二组的实验项目运行规则,组里每个人的分工我没讲过吗?” 他指着程鸢问古岱:“你问问她,她入科的时候我又没有告诉过她?” 古岱回头,小声问:“老罗不是个爱找茬的人,你到底怎么惹到他了?” “我找陆老师签字,中间没经过罗师兄同意。”程鸢言简意赅。 “嗐,我当多大事呢,老罗,这么点破事,你干嘛抓着不放啊?”古岱完全没放在心上。 罗宇生却更气了,“实验项目的事是不是我一直在负责?” 古岱:“是啊。” 罗宇生又说:“你们用试剂盒是不是我负责审核报销?” “是你负责,但那才几百块钱,难不成我每次还要为了几百块钱都去找师父汇报一次?”古岱也来了气:“老罗,你是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啊?” “你说谁呢?古岱你搞清楚,我是项目分管负责人,项目标书上我的名字排在师父后面,关于实验所有支出,我有责任弄清楚每一笔支出。”罗宇生。 古岱可不乐意了,“你就盯着那一个项目说事呗,要这么算,师父另一个项目,我名儿还排师父后面呢,可我有你这样拿这个说事,欺负人吗?” 罗宇生一时无话。 古岱继续:“师父招你来是让你替他分忧解难的,不是让你在他组里对着其他成员颐指气使,耀武扬威的。程鸢甘愿自掏腰包,也要最好的实验结果,我们这些在油锅里炸焦了的老油条们哪个有她这份果断?” 不等罗宇生反应过来回嘴,古岱继续说:“老罗,组里我和你一起的时间最久,从我读研我们就认识了,你工作认真,事无巨细,想东西也很全面,方方面面的事你都能照顾到,但这工作方法能不能改改?搞得好像这项目是你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二组一把手呢。” “古岱,你这是什么话?”罗宇生彻底被激怒,“我万事求稳妥有错么?现在科研课题申报,结题审批,论文成果哪一个出问题,医生就完蛋。上面学术造假查的那么严,省里马上要成立专门的调查机构,首查东大,不小心点,你是想看师父身败名裂吗?” “师父自己不知道这些?还用得着你来教他?”古岱起初以为罗宇生就是人轴一点,死板一点,现在他越来越看不懂罗宇生。 尤其在程鸢来了之后。 古岱苦笑,看着罗宇生的改变,失望透顶:“罗宇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人。” 罗宇生没料到他竟然会说这些,秉下脸问:“你想说什么?” “姚主任,”古岱:“你越来越像姚主任。” 罗宇生脊背僵直,瞬间呆愣,连说话也含糊起来,“你胡说什么?” “一副处处为他人好的姿态,但背地里的心思,没人知道,”古岱话说的很重。 程鸢赶紧拉他袖子一把,蹙眉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了。 这话出口,得罪的可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姚主任。 古岱却抬胳膊甩掉程鸢的劝阻,“你让我说,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 “罗宇生,你是不是谈个恋爱谈傻了。姚主任是姚潞的叔叔,你要愿意和他走得近也能理解,但你找程鸢麻烦干嘛?姚潞说她喜欢师父,又不是喜欢程鸢,你干嘛把程鸢当情敌似的消灭?” 古岱今天绝对吃了枪药,嘴里的话像子弹一样,该说的不该说的,尽数全部一顿扫射。 也不管能不能打中罗宇生。 罗宇生的连瞬间像憋了一口陈年旧痰,吞了吐了都不是。 程鸢见古岱还要开口,赶紧将他扯到自己身边,“行了,古岱!” 她直呼古岱的名字,古岱这才愤愤不平的闭嘴。 程鸢上前,“明人不说暗话,罗师兄,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姚潞才被踢出二组?” 除了这个,程鸢想不到别的理由。 程鸢是感情迟钝,但对人对事的感觉总没有错。 “我一直觉得,从我进组开始,你似乎对我就有成见,起初我以为你和陆老师都因为我托关系打招呼才对我这样,现在想想好像并不全是这个原因,”程鸢凄凉一笑。 “你喜欢姚潞,我尽力帮你创造机会,你和古岱闹矛盾,我也努力请你来,给你台阶下。我是新来的,工作经验不丰富,但人与人之间起码的善意我懂。” 第42章 闻璐 程鸢平时性格极为隐忍,但这次她必须要表达自己。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罗宇生,你真的很没品,”程鸢连人带名儿骂得直接。 别说罗宇生,连古岱都一愣一愣。 谁都没想到,平时这个温顺的小白兔似的小师妹竟然会开口骂人。 程鸢转身离开,丝毫不管身后的两人作何反应。 她骂罗宇生没品一点儿也不后悔。 把私人恩怨夹在进工作,刻意为难,甚至说报复同事,这不是没品是什么? 还有,程鸢今天从古岱口中新学到一种职场现象——拿着鸡毛当令箭。 原来是这样。 辛酸又心有不甘。 …… 办公室内。 古岱还楞在原地,等程鸢人没了,他才反应过来,跑出去追,发现程鸢已经彻底消失在走廊。 他回过头,冷脸看着罗宇生:“你也真够可以,逼得程鸢能骂人。” 嘲讽似的给罗宇生竖一个大拇哥,罗宇生一掌将他的胳膊打歪。 古岱气恼,撸起袖子:“唉?你还有理了是?前段时间和我翻脸,现在又和程鸢翻脸,罗宇生,你不想想你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滚,你才有问题,”罗宇生骂回去。 古岱本来还挺生气,但程鸢那一骂,他反而不生气了,尤其看到现在罗宇生现在气急败坏的模样。 程鸢真骂的爽。 “你俩的事,不好掰扯清,女人心眼细,师父又疼她,她要是吹吹枕边风,我看你以后的工作不好做喽,”古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罗宇生瞪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没、没什么,”古岱突然期期艾艾,眼睛上瞟天花板,“我的意思就是说程鸢是团宠、团宠,师父宠着,林栩也宠着。” “师父宠没宠我不知道,你可没少惯着她,”罗宇生烦躁的坐回自己的座位。 古岱翻个白眼,“行了行了,晚上请你吃饭。赔礼道歉,去不去?” 罗宇生眼皮外翻,恶狠狠瞪他,“不去!” 古岱掏掏耳朵,一脸嫌弃,“小声点,我没聋。” 后来几天,程鸢一直忙测序的事,实验室很多少回。 也就再没遇到罗宇生。 程鸢也不怕遇见他。 测序的事很顺利,有闻璐亲自监工,第一批样本的芯片数据已经全部出来。 闻璐将程鸢约到她办公室,说亲自把测序数据给她。 程鸢应邀,打车来到文成。 刚下出租车,一愣白色保时捷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差点刮到她。 程鸢恼怒,正要发作,抬眸看向那辆车径直停在文成的大门口。 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斯文男人推开车门,文成的玻璃大门里突然出现一个戴着工作牌的人,他谄媚的笑脸立即迎上来去,毕恭毕敬地和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打招呼,两人说了几句,带工作牌的那人钻进车里,将车子开去停车。 眼见和闻璐约的时间要到了,她匆匆跑进大楼,和前台说明来意,前台接待礼貌地指路:“右边电梯,十楼,右转最里边的办公室。” “谢谢。” 程鸢坐地铁上去,右转一路走到尽头。 尽头处,红木的双扇门没有关紧,两扇门之间有一丝缝隙。 门内传来两个人的谈话,一男一女。 女的自不用说,这是闻璐的办公室。 倒是男人的声音,低沉性感,“璐璐,别闹了,回家。” 闻璐嗤笑:“回家?回哪个家?帝都?湘滨新苑?还是那个狐狸精的窝?” “挖苦我有意思吗?文成制药现在的处境,你留着还有什么意义?”男人的语气冷了几分。 闻璐没带怕的,“那又怎样?文成是我兢兢业业,一手带起来的,我不会轻易放弃。” 男人一言不发。 沉默半晌,他突然开口:“你在文成年薪多少?” “你做投资的,你猜不到?”闻璐反问。 “我要精确数字。” 闻璐嬉笑怒骂的语气顿时消散,换上生人勿近:“无可奉告。” “一千万,够吗?”男人突然开口。 “一千万做什么?当个伺候公婆,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闻璐笑了。 “随你做什么,只要你回家。” “呵!家?你都不回,凭什么我要回去?” “小妏需要妈妈。” “她也需要爸爸。” “那好,我回去。” 闻璐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干脆,她笑说:“不用了,湘滨新苑的房子我已经卖了。” “什么!”男人腾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幅度有点大,碰到了手边做装饰的铜制花瓶。 “通隆!” 花瓶摔在地板上。 程鸢到门口,突然听到异响,猛地推开门:“闻璐姐?” 屋内两人对峙,两人之间隔着茶几,对面而立,都怒气冲天。 男人看了眼门口,丝毫不把程鸢放在眼里,异色的双瞳发狠地盯着闻璐妖艳的脸蛋儿。 “你把房子卖了,就为了堵文成资金的缺口?” 闻璐脖子一伸,毫不遮掩:“是!” “你!”男人双眼煞红,将欲发作,抬起的手攥成拳头放下。 看到门口的程鸢,他一声冷哼,“你应该庆幸今天来找你的是个女人。” 说,系上西服的扣子,长腿绕过沙发,大步离开。 他走后,闻璐一下瘫坐在沙发上。 “闻璐姐!”程鸢上前。 闻璐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是我丈夫,不用担心。” 缓了一会儿,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闻璐胡乱抹干净,起身去办公桌,抓起上面一个优盘递给程鸢。 “你的测序数据。”闻璐的声音有些哽咽。 程鸢担心:“闻璐姐?你没事?” 闻璐摇头,一声苦笑,绝美的面容布满湿润,“你知道灰姑娘嫁入豪门的结局是什么吗?” 程鸢摇头。 闻璐抽出办公桌上几张纸巾,小心地粘掉眼底的泪花,“公婆刁难,丈夫出轨。” 她的话像一根刺,扎进程鸢心里。 闻璐摇头轻笑:“让你见笑了。” “我曾经以为,那么耀眼的你一定活的恣意又精彩,”程鸢如是说。 闻璐将泪水彻底擦干净,“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恣意和精彩都是为了孩子。” 她从桌上拿过一个相框给程鸢看,上面是一个两岁小女孩,穿着仙女裙的照片。 “我女儿,小妏。” 第43章 安慰 “很可爱,”程鸢不禁用手拨了一下照片上小女孩的练脸蛋儿。 “谢谢,”闻璐常舒一口气,逐渐从压抑的情绪里走出来,“谢谢你听我讲这些。” 程鸢举重优盘摇了摇,“我也谢谢你。” 闻璐温柔惬意地一笑,转身打开电脑,“来,打开看看,有没有缺什么?数据的完整度够不够?” 程鸢坐在办公桌前,插上优盘,一一打开文件查看。 “嗯,特别好,”程鸢退掉优盘,“闻璐姐,我和我boss提了你们研发部的测序服务,他说以后如果有项目,可以长期合作。” 闻璐好看的美目突然闪动,“真的?” “嗯,不过我boss的项目里关于测序的很目前很少,我有请他帮忙联系医院其他医生,但他拒绝了。” 程鸢无能为力,闻璐却觉得暖心,“他拒绝很正常,只要你能做出东西,我的口碑自然就会好。” “我想他也是这个意思,”程鸢不得不佩服陆霆川的务实和远见。 “看来你的顶头boss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程鸢想想自己口袋里的卡,“他最近像个人了。” “嗯?”闻璐一脸疑惑。 程鸢立即改口:“不是,我是说他终于能像个正常人。” “干嘛给我解释,我又不认识他,你在我面前说他坏话,我又不会告密,”闻璐打趣程鸢的小题大做。 “不,你们可能认识,他和你是同届毕业生,都是东大医学院的。” “哦?”闻璐突然有兴致,“同届毕业?不可能,我研究生没读完,根本没毕业。难不成是本科?” 闻璐研究生没毕业,程鸢没想到。 “应该不是,他本硕博连读,硕博还是和国外知名大学联合培养的,他说的应该是你们正常毕业同年。” “他叫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定我真认识。” “陆霆川。” “陆、陆霆川?”从闻璐的声音突然颤抖。 “你认识吗?”程鸢疑惑地凝视。 闻璐神色凝重,眼神闪躲,“没听过。” 她的表情,和陆霆川听到闻璐的名字时,一模一样。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研发部的标本库,”闻璐忽然将话题拉回工作上。 带着程鸢一起去了负二层的巨大仓库。 整个负二层,上百台-80c冰箱,密密麻麻一排排,像整齐的兵马俑,程鸢被眼前壮观的景象彻底震惊。 闻璐这才介绍:“以前文成做药物研发,和省内多家头部医院都有药物临床实验合作项目,后来文成经营不善,这些项目逐渐没了,这些冰箱也慢慢空了。” 对于目前的文成来说,这些机器目前就是费钱费电,但对于做标本、做免疫组化实验的人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人间仙境。 “我让人把空余的冰箱腾出来,准备对外提供储藏服务,如果你有认识的人需要储藏生物标本,可以介绍给我。” 程鸢不得不称赞闻璐的灵活的头脑。 能在文成如此危机的时刻,还能想到这样的方法创收。 虽然杯水车薪,但总比坐以待毙,一直投入没有产出强,“闻璐姐,你真聪明。” 闻璐无奈地笑道:“无济于事的办法。”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程鸢勾起臂弯,像大力水手似的比了个秀肌肉的动作。 闻璐禁不住被逗笑。 “明明你才是哪个最需要被安慰的人,怎么反倒让你安慰起我来了?” “互相安慰。” …… 程鸢从文成回来,便一直想办法联系病理科,那边对-80度冰箱的需求最大。 询问过古岱之后,古岱故作深沉地卖关子:“我真认识一个人,他和病理科的科秘关系特别好。” “真的?”果然没找错人,“就说整个心胸外科,古岱师兄人缘最好,人脉最广。” 古岱鄙夷,“切——就会给我戴高帽子。” 程鸢催促:“快说快说,谁啊,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古岱眼睛滴溜溜转,“那个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就好办,”程鸢窃喜,“谁啊?” “老罗。” 程鸢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我前几天刚骂过他……怎么可能主动去找他?”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如此复杂,和罗宇生闹掰她不怕,但闹到最后,变成自己有求于他,这才是最可怕的。 破坏一段人际关系要比修复一段人际关系难得多。 陆霆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费劲脑筋,用尽全力,勉强才达到现在和平相处的水平。 古岱双手揣在白大衣里,一副悠然自得看好戏的模样,“要我说,你直接冲去他办公室,鞠躬道歉,然后哭哭闹闹地求他,这事就成了。” “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一个,凭什么只有我低头?”程鸢不服,“我不信没有他,我就找不到别人。” 古岱笑意盈盈地破着冷水,“哎?你别说,你还真找不到别人。” “为什么?” “你忘了?病理科做的最多的鉴定是什么?”古岱提醒。 “病理活检……检癌症的。” “对!”古岱又说,“可是心脏是原发恶性肿瘤最少的器官,而我们心外一般和超声、影像这些辅助科室联系比较多,关系比较熟。” 科室特性使然。 “老罗不一样,他是管实验项目的,为了搜集患者信息,他和辅助检查科室的人都有很不错的交情。” 程鸢彻底明白,老天爷要她低头认怂啊。 于是乎,她转投陆霆川。 当然,不是在上班的时间,她怕耽误他工作。 所以选择他在家的时候去找他。 陆霆川听说她的来意,忍俊不禁,“我的建议只有一个,放弃帮闻璐的想法。” “可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当初闻璐姐对我可不止滴水之恩。” 陆霆川听了,又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我救过的人少吗?可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对报恩如此执着。” “那不一样,患者会交医药费。” “你的意思是,我作为医生应该无偿给别人诊疗?” 第44章 耳红 “也不是,”程鸢感觉自己莫名被绕进一个死胡同里。 陆霆川看到她的手足无措和天真,缓缓道:“医生只是一份能给我带来可观收入和较高社会地位的工作而已,或许未来我的同理心能让我成为一个博爱济世、人们脑海中的那个无私奉献、舍己为人的医生,但现在,我没那个想法。” “所以没有人对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程鸢争辩。 陆霆川眉尾轻挑,“谁说没有,前几天不是还有个人为了我差点儿倾家荡产吗?” 程鸢咋舌,咬牙切齿。 他拿自己送领带说事呢! 程鸢偏头不看他,“我人穷志不穷,不像某些人,拿着我倾家荡产的礼物不当回事。” 本想也酸他一顿,但话出口总感觉变了味道,有点儿……像撒娇。 程鸢周身立即恶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霆川却一点儿表现都没有,似乎有微微的一声叹息,他起身去厨房,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提袋。 拎过来摆在程鸢面前,“回礼。” 程鸢看到熟悉的包装袋印着bobocake的英文花体字。 袋子里放了一块草莓千层,一块彩虹慕斯,程鸢看到睛都快直了,两眼放光。 她激动地指着包装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它家店里这边很远啊!” 陆霆川靠坐在沙发上,面对程鸢激动又灼热的目光,他不自觉地偏过头,拇指指尖擦过鼻头,“今天去那边开了个会,顺便买的。” “谢谢你的顺便!”程鸢嘻嘻一笑,开心地像个孩子。 陆霆川却突然觉得耳根烧得慌,拿起袋子递给程鸢:“拿回去吃,我还有事要做,别打扰我。” 程鸢看着他,眼神里充满疑惑,约他的时候,她还特意确定过,今天晚上他没事。 这么着急赶她走,果然陆霆川对她还是心有嫌弃。 “留下一个,你喜欢什么口味?”程鸢向来没有吃独食的习惯。 “都拿走,我不喜欢吃甜的,”陆霆川催促。 程鸢却越看他越觉得奇怪,拧眉打量一番,她发现陆霆川的异常,“陆老师,你耳根好红,发烧了?” “让你走,怎么那么多话?”陆霆川不耐烦地催促 看他怼自己怼的神清气爽,火力十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程鸢突然想起,她妈妈说过,撒谎的人才会耳朵红。 陆霆川肯定撒谎了。 可是他撒了什么谎呢? 程鸢抱着蛋糕,冥思苦想离开陆霆川家。 回到自家,打开蛋糕盒子的那一刻,程鸢就把陆霆川撒什么谎的问题忘到了九霄云外。 随之填充进她脑子的问题是,先吃哪个好呢? 程鸢将其中一块吃完,其余一块放回冰箱后,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赶紧掏出手机给陆霆川发信息。 程鸢:两块蛋糕也不值一万块! 没多会儿,那边回复。 陆霆川:两块一百,买一百次。 程鸢点开计算器乘一下,发现数目对上了。 但想想又不对,于是又发:一个月买一次,得买833年。 陆霆川:你想多了,最多一年一次。 程鸢气得跳起来,他这是打算这辈子都想赖账了呗? …… 陆霆川那边,程鸢都求助无门,程鸢只有回头拜托罗宇生。 而且唯一的方法似乎只有按照古岱说的,登门认错求原谅,哭哭闹闹求帮忙。 程鸢不信邪,偏不低头。 这几日,她连实验室都没去,反正测序数据拿到手,编程跑数据就行,在心胸外科的会议室,这些事一样可以做。 唯一不妙的便是总有人来找她,不为别的,全是统计咨询。 而且基本都关于毕业论文。 现在是春季,月底刚好是今年毕业生提交毕业论文的时候。 正常的问题还好,程鸢最怕有人问她:“能不能帮我调一调数据,让这个p值小于005。” 程鸢这时候往往一个大大的黑人问号脸。 这个问题就相当于,你奥运会跑了第四名,但只有前三名拿奖牌,你强行让裁判把你调到第三名。 “抱歉,这个我做不到。” 那人怨赖说:“你们搞统计的不都是做这个的?” 所谓隔行如隔山,这位同学说的完全是行外话。 程鸢呵呵一笑,笑成眯眯眼,问:“那腿断的患者,妊娠的产妇,老年痴呆的患者也是不是可以问您一句,你们心外科的医生凭什么不接我诊,给我看病?不都是医生么?医生不就是给人看病的么?” 那人顿时闭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啪啪啪——” 一阵三连拍的掌声。 程鸢和那位心外科的研究生同时看向门口的方向。 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穿一身深色中山装走进来,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堆穿白大褂的人。 “这位小姑娘,伶牙俐齿,回的很好。”老人转身看向身后的一群人,语重心长说:“不懂的东西要多学多问,切忌望文生义甚至断章取义。你们是医生,时刻保持学习的心态是一辈子的职业操守。” “是,白老说的是,”姚复升赶紧搭把手,将他扶进来,顺便给老人介绍,“这是霆川项目组的统计老师,叫程鸢。” 他又给程鸢介绍,“这是我们从沪市请来的白崇明教授。” 白崇明是全国研究心脏移植最早的专家之一,从帝都辗转沪市,曾经是多家医科大学的特聘教授和国内外诸多器官移植协会的名誉主席。 “白教授您好,我是程鸢,”程鸢第一次见这种级别的大佬,不免有些紧张。 老人看她,突然眯眼,白色的眉毛耸动,他对程鸢招手,“丫头,你靠近一点。” 程鸢不明所以,看姚复升点头示意可以,她探头靠近。 老人:“再近一点。” 程鸢继续靠近。 老人在她脸旁听了一会儿,又说:“你背对我。” 程鸢转过身去,老人又在背后很近的距离听了一会儿。 然后突然一笑,小声说:“丫头,以前生过大病?” 程鸢的心咯噔一下,猛地点头。 老人泯然一笑,对周围人说:“气息不稳,心率过快,昨晚没休息好。” “您真神!” 程鸢不由地佩服,她因为要回头求罗宇生,心中郁结,昨天晚上的确没休息好。 姚复升解释:“白教授可是我们心外科国宝级的人物。” 第45章 白老 老人指着程鸢,回头找陆霆川,发现他在自己身后,于是问:“现在交叉学科是研究热点,医学门类多,各司其职的同时更要注重各学科的合作,你这一点做的很不错!” “白教授,过奖了。”陆霆川。 “来来来,都坐,都坐,”姚复升扶着白教授坐在主位,众人在姚复升的招呼下,纷纷依次入座。 放眼望去,长方形的红木大会议桌两旁,整整齐齐坐在两排白大衣。 程鸢和那位同学不好在此打扰,道歉离开。 白教授扭头,叫住她说:“都坐下来一起探讨探讨,也不是什么正式会议,大家各抒己见,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姚复升却说:“他们俩,一个不是大夫,一个还没毕业,还是算了。” 白教授睨他一眼:“年轻人就要多学多听多看。再说,我看你们心外科现在的人员年龄分布,就很不合理。” 姚复升被喝住,乖乖招手让程鸢他们二人找个位子坐下,又陪笑说:“白老,心外科可是自建院以来,东大一院的王牌科室,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白老眯着眼,扫视周遭一圈人,“今天心外所有副主任级别以上的医生都来了是?那我问你们,你们当中,都有谁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下?”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两排人中只有一人,左顾右盼,缓缓举起手。 白教授问:“你今年多大了?” 那人很不自信的回答:“今年刚好四十五。” 白教授点头,“还有吗?” “我。”陆霆川挺直脊背坐正。 白教授目光炯炯,又眸色暗沉,有赞扬更有惋惜,“也就是还有你,我才大老远来这一趟。姚主任,你们要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帮五六十岁的老家伙集体退休,你们这个科室还有希望吗?” 姚复升羞愧地低头,脸色抽搐,只能露出尴尬地笑容,“这不是大家都还没退休嘛,而且我们有霆川这样的年轻人在啊。” “陆霆川他能力再强,能一个顶十个用吗?你们这帮老家伙,现在从事工作还有拼劲儿吗?还有,今年sr给出的全国排名,东大一院心外科掉出二十名开外了?” 白崇明的话一针见血,瞬间让在座的人如坐针毡,脸色挂不住,纷纷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东大一院的王牌科室,以前sr排名常年前十,甚至有过连续多年进入前三,现在被挤出二十名开外,甚至挤掉他们的有一些还是不发达地区的医院。 整个心外,谁脸上挂的住。 “这也是我不愿意来这里的原因,一穷二白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人看不到希望,”白崇明语重心长,微微叹息,“你们医院的泌尿外科,我记得五年前还几十名,今年都排进前五了,还有肝胆外科也是,排名也很不错。”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才是杀人诛心的地方。 作为主任的姚复升,也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行了,说说你们的现有条件,如果我做指导,你们能给出什么样的配置?” 点到即止,白崇明言归正传。 姚复升的脸上瞬间轻松,“白教授您放心,您在这里的待遇绝对比您在沪市的待遇还要好。” 白崇明翻一个白眼,暴躁地重申:“我是说团队的人员配置!” 姚复升又被怼,吃瘪的脸色难堪极了,“霆川,你来说。” 陆霆川点头,走去白崇明正对面的讲台,打开电脑和投影,他从口袋里掏出优盘,插-入电脑。 白色的幕布上很快显示出dows的蓝色桌面。 程鸢坐在最下位,此刻离陆霆川最近,也最能看清他的举止神态。 powerpot被打开,极为精简的灰白咖色画面,和他卧室的色调风格一致。 他一页一页讲述,绘声绘色,像精英一样侃侃而谈,修身的白大衣里面是极为周正的深色衬衫,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像极了初见时那个精致优雅的陆霆川。 “目前,纳入考虑的人员就这些。”陆霆川的演讲结束。 程鸢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讲台上。 陆霆川也发觉一抹温柔的目光始终追随他,淡淡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程鸢,发现了那抹温柔的来源。 白崇明思索片刻,“太年轻,经验不够,你们科室人员配置,新老之间断层太严重,移植中心的事,等你们过几年把人培养起来再说。” 他起身,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背手离开。 姚复升在他身后追,“等等,白老,等等。” 剩余人鸦雀无声,各自坐回自己位置,全员丧着脸。 有人沮丧地抱怨说:“新人不愿意来,学生不愿意考,我们有什么办法?” “心外本来成型期就长,我们也是慢慢熬过来的,总不能让我们一直熬下去?” “是啊,现在医院制度改革,职称晋升改革,薪资改革,时时改,事事改,一年一个样,明明是个医生,尽发愁一些和患者无关的事。”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抱怨完制度,抱怨医患关系,之后又是医学教育,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吃苦,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一半的人闲说的都是废话,耳朵磨出茧子的人都离开了,剩下的继续还在讨论。 陆霆川关掉电脑和投影,走下讲台,路过程鸢身边时短暂驻足:“走。” 这个临时会议注定无疾而终。 程鸢起身跟上陆霆川的步伐,两人一道去了他办公室。 “心脏移植中心非建不可么?”程鸢很想听听陆霆川的看法。 “从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不是。”陆霆川旋身坐在办公桌前。 “我是说,你的看法?你非建不可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陆霆川自顾地翻看桌上的文件。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有些事情,没必要强求。” 程鸢觉得,陆霆川一定是钻牛角尖了。 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允许失败的存在呢? 陆霆川却笑了,“罗宇生劝你放弃找文成测序,你为什么没放弃?” 好嘛,又拿她的矛攻击她的盾。 程鸢不服:“文成不能测序,我最多损失点钱而已,你不一样,你面对的都是位未知问题,并且大概率会失败。” 第46章 停电 “不以成败论英雄,我们这个行业尤其这样,你能说一台三级手术失败,医生就是失败的么?” 程鸢说不过他。 更弄不懂他的想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程鸢觉得是傻。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当着陆霆川的面儿说出来。 陆霆川见她无话,呆呆地立在原地,冥思苦想地,不知道她小脑袋里又酝酿什么东西。 随便找了个话题:“罗宇生,和他和解了?” 程鸢浑身激灵,“没有。您如果要劝我向他道歉,我拒绝。” 陆霆川用余光轻扫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和他道歉了?” “那我也不需要您逼他向我道歉。”程鸢坚持,“除非是他主动来找我。” 陆霆川瞧见她这副样子,不禁勾唇,“工作里上人情没必要闹僵,闹僵了有你受的。” “我知道。”现在她不就受着呢嘛。 “卡在你手里,还不知道怎么办?”陆霆川恨铁不成钢。 程鸢愣住,什么意思? 挺半刻,这才想到陆霆川上次给她卡的事。 “还有,你和姚潞关系不错?”陆霆川又提醒。 这回程鸢反应迅速,“您知道罗师兄他对姚潞……?我以为您心里只有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陆霆川不悦,一个锐利的眼神杀过去:“你觉得我眼瞎?” 程鸢立即摇头,“这办法我上次使过了。而且……姚潞她……有喜欢的人……” 莫名地,越说越吞吞吐吐,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你说我吗?”陆霆川。 “您知道?”程鸢目光惊异,不禁惊呼,想想也是:“姚潞整天挂在嘴边,莫说您,整个心外科都知道。” 谁知陆霆川却说:“年纪不小,想法却很幼稚,把无知当天真,把任性当个性。” 没头没脑,程鸢不懂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这番话,“这是您对她的回应吗?” 陆霆川一记冷眼。 程鸢不懂自己又哪里说错了,只好又问:“需要我帮您传达您的意思?” 陆霆川的脸沉下半截,整个人由内而外包裹一层寒冰,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 程鸢走也不是,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天后,陆霆川扔出来一句。 “你想传达,我没意见。” 程鸢迷茫了,陆霆川这是让她传达还是不让她传达? 正是疑惑之时,陆霆川微调语气,“卡在你那里,下面的事用我教你?” 程鸢摇头,不过她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 “请吃饭约等于低头,谁请吃饭谁小狗。” 她做不到! 气呼呼得离开陆霆川的办公室。 虽然陆霆川好心支招,但程鸢偏不按他说的做。 混迹职场久了,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没有酒桌饭局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酒桌上的话几分真呢? 程鸢要的,从来不是虚情假意、刻意逢迎的人际关系。 在二组待了几天后,程鸢打包回府,回到实验室。 她已经利用这段时间,把要处理的数据差不多处理完。 古岱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程鸢盼回来。 “几天不见,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呢,”古岱拉过凳子,坐在程鸢身边,“晚上我请客,找家烧烤店,去不去?” “不去了,晚上有约。” 古岱:“这么不给我面子,你知道我也请老罗了?” 程鸢微微一笑:“不是,真有约。我下午得去趟文成制药。” 下午下班前。 “哇靠!” 实验室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声。 罗宇生一拳砸到桌上,腾得站起来,看见自己电脑已经黑漆漆的屏幕,气不打一处来,“搞什么?这时候停电!” 他起身赶紧向实验室赶去,那边有几台大型机器还在运行着,这一停电万一烧了,麻烦大了。 实验室内,几个大机器早已不运转,没有电也看不出好坏。 他前前后后看有没有电路烧坏的迹象。 门口突然出现一张贱兮兮的笑脸,古岱手指上拴着类似钥匙圈的东西,悠哉悠哉地转着,“没想到,停电了?” “你知道要停电?为什么不说?”罗宇生怒气冲冲地质问。 “实验基地管理群发通知了,你忙着和姚潞聊天,没看见信息怪谁呢?” “那你看见了为什么不提醒我?你知道这些机器多贵吗?”罗宇生指着机器问。 古岱微微一笑,拉起罗宇生的手,将钥匙圈样的东西拍在罗宇生手心里。 罗宇生这才看清,这个钥匙圈上拴着的一个镶钻的“一箭穿心”的装饰品是一个优盘。 “这是?” “机器停电前就给你关了,里面已经测出来的数据也导出来了 在这里,”古岱拍拍罗宇生的肩膀,“罗宇生,你t也太小气了,哪有你这样的男人,还把程鸢屏蔽,她在群里看到消息,见你没回复‘收到’,私戳你,发现把你没理她。才通知我让我帮忙把这些机器提前关了,还提醒我先把做完的数据导出来。” 罗宇生脸色青黄不接,“你通知我就行,干嘛自己关了。” “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治治你这小心眼,”古岱用食指戳几下罗宇生的心口。 罗宇生抬手拂掉,别别扭扭地问:“她人呢?” “去文成了,”古岱故意打趣说:“现在知道人家的好了?她要是想报复你,完全可以不找我,不管你的死活,反正机器出问题都是你的责任。” “那,她,晚上……去不去?”罗宇生含糊其辞。 古岱:“你说我请吃饭啊?我请了,人家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你再和她说说。” 古岱彻底绷不住,不禁笑着搭上罗宇生的肩膀:“放心,人家不来不是因为有你,人晚上有约了。放心,我刨根问底问清楚了,她和文成的闻经理晚上一起吃饭。” 罗宇生瞪他一眼,肘击他肋间,古岱吃痛躬身,罗宇生趁机脱离他的勾肩搭背,快速离开实验室。 出门前,他回头,“周五我请大家吃饭,帮我问问大家方便吗?” “装模作样!”古岱揉揉肋骨,“你说的‘大家’,包括程鸢吗?” “明知故问!”罗宇生扭头离开。 逐鹿中原。 闻璐携程鸢一起上三楼,进入一间精致的小型包厢。 “如果和你那位罗师兄闹得不愉快,没必要为了我委曲求全,”闻璐邀请程鸢坐下后,提起精致的紫砂茶壶,帮她倒一杯热茶。 第47章 办卡 “没关系,我能搞定,而且……当初要不是你我可能命都没了,这个恩情我要记一辈子。” “举手之劳,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救你,别把这种帮助当做负累,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闻璐十分心疼眼前的程鸢,更钦佩她的坚强。 “我现在就在好好生活,报恩也是我好好生活的一种方式。” 闻璐欣赏地点头,“现在呢,身体好些了吗?” “没去复查,医院里都是熟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体状况。” 程鸢抱着紫砂茶杯,神情落寞,眼底的疲惫悄然而至。 “前几天科里来了位老教授,姓白,他单听我的呼吸和心跳就估计出我的情况,当时在场很多人,幸亏他替我保密。” “这么神?”难以置信。 “从沪市来的大教授,指导院里做心脏移植术的,在心外科届很有威望。” “原来如此。” “咚咚咚,”敲门声。 服务员推门而入,“闻小姐,要上菜吗?” “上。” 服务员鱼贯而入,五个服务员一人端一道菜,不一会儿,梨木八仙桌就摆满了。 最中间是逐鹿中原的招牌菜,黑鱼汤,周围四道是这里特色的融合菜,偏甜辣口味。 程鸢除了不吃香菜外,不怎么挑食,还有丢丢嘴馋,看到这一桌好吃的,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女孩子就是这样,不开心——吃!开心——还是吃! 一顿美餐结束,闻璐和程鸢并排下楼,去前台结账。 前台的收银员熟络地和闻璐热情地打招呼。 闻璐将一张金色的会员卡递给收银员,收银员接过,在电脑前几番操作,“好了。您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程鸢有点小小的疑惑,会员卡除了能打折,还能吃白食不成,结账都不用付钱么? 闻璐接卡时端详到程鸢脸上的疑惑,笑着解释:“这家店的老板娘是我大学很好地朋友,他们夫妻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伴娘呢。看你挺喜欢这里地菜品,小刘——” 闻璐叫收银员小姐姐,“帮她也办张卡。” 小刘低头拿出一张表,放在程鸢面前,“小姐,麻烦您留一下您的个人信息。” 程鸢赶紧拒绝;“不了,我不常来。” 闻璐笑说:“你在东大一院工作,以后来这里的机会多着呢,办一张,就当是帮我支持一下我朋友的事业。” 倒不是程鸢不想,是这种高档的餐厅,一张会员卡估计要充值不少钱,程鸢实在没有闲钱用在这种事上。 或许是闻璐眼睛太多明亮,一下就瞅出了程鸢的不安,“放心,金卡是限定卡,没有充值要求,也不收任何费用。” 一旁的小刘也解释,“我们的金卡是老板是特供的,仅限于老板的朋友,您在这里的所有消费我们都会给您最低折扣,并且您可以按年结账。” “按年结账?”程鸢第一次听这个说法。 “就是将一年的账单累计之后,一次性结清,省得麻烦。” 闻璐径自将表拿过来,帮程鸢填好信息,交给小刘。 小刘核查一遍,迅速登记录入,将卡办好,双手交给程鸢。 “谢谢。”程鸢道谢。 闻璐却说:“这都是宗政那个家伙搞得,明明都是老朋友了,来这儿吃饭还收钱。当初要不是我帮他,他能追得上我们陌优?这恩情,我白吃他一辈子都不为过。” 程鸢将上次来这里,宗政误会“狗粮”一事讲给闻璐。 闻璐噗嗤笑出声,“他那个人就那样,老气古板,不过……他是个好男人,好丈夫,也真的疼陌优。” 她的眼睛逐渐酸涩,胀的难受,连喉咙都莫名痛起来。 “宗政胳膊上有一条从这里到这里的疤痕。” 闻璐照着自己的胳膊比划,从虎口出发,绕过腓骨,直达鹰嘴。 程鸢听得心惊肉跳。 “是他自己用刀划的,”闻璐继续:“他身份不干净,为了脱离那个组织,也是为了杜陌优。” 闻璐三言两语,将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轻描淡写,但程鸢的震惊并没有因为她刻意的弱化故事的过程而减少。 “走,”闻璐收起悲伤的面容,招呼程鸢离开。 小刘却突然叫住她们,“闻小姐,老板要是问程小姐的身份,我们是说您的朋友还是陆先生的朋友?” “陆先生?哪个陆先生?”闻璐突然警觉。 小刘:“陆霆川先生。之前有一次老板吩咐过,以后程小姐来,都走陆先生的账。” 闻璐的目光突然带着探究打向程鸢,“陆霆川不是你boss么?你和他的关系都好到让宗政主动出面迎接了?” 程鸢赶紧解释:“不是,上次是偶然遇到,当时钟老师也在。” “钟致丞也在?”闻璐问。 “咦?您认识钟老师?” “认识,”闻璐微微偏过头,栗色的大波浪滑下,遮住她半张面容,“他和我弟弟闻栾是大学时期的舍友。” “嗯?闻栾老师是您弟弟?”程鸢这才意识到,他们都姓闻,自己竟然没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医院就是这样,人和人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肝胆外科的杜陌良是杜陌优的弟弟,你知道吗?” “这个听说过。” “放心,以后你都会见到的,”闻璐突然意味深长的看着程鸢,“陆霆川和他们也交情匪浅。” 说完,她转而看向小刘,“既然宗政知道程鸢,那就不用多说了。不过要是那个人来问,你就说程鸢是陆霆川的人,不要提我。” 闻璐没说“那个人”指谁,但小刘立即意会,点头。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闻璐说的应该是上次在文成遇到的那个男人,也就是闻璐的老公。 只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闻璐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及,对外人只用“那个人”来代替称谓。 两人结伴走出逐鹿中原,闻璐的红色玛莎拉蒂已经停在门口。 泊车小哥将钥匙交给闻璐,闻璐却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喝酒了,你来开。” 纤细的手臂微扬,直接将钥匙抛过来。 鸢双手接住。 “这么好的车,你不怕她直接开进修理厂?” 第48章 修罗场1 闻璐和程鸢同时寻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只见一辆白色路虎上下来四个人。 驾驶室和副驾驶上下来的分别是陆霆川和钟致丞,后门一左一右分别是姚潞和另一个陌生女人。 那个陌生女人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身着小香风的长款咖色风衣,很有气质。 而刚才说话的人,是驾驶室出来的陆霆川。 “陆老师,钟老师。”程鸢赶紧打招呼。 闻璐却踩着高跟鞋,轻轻将耳后的头发一拨,缓缓走至钟致丞身后的那个女人身边,伸出手:“姚渺,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闻璐。”姚渺回握。 “闻璐。”钟致丞立即回身,闻到她周身淡淡的酒味,不禁皱眉,“你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让程鸢送我。”闻璐的目光在钟致丞和姚渺身上来回逡巡,眼睛里怀疑的成分居多,好奇的成分很少:“你们,真在一起了?” 姚潞紧张的上前,一把将自己的姐姐护在身后,“用不着你管。” 说着还将钟致丞也往后一拉,“钟医生是我姐夫,你别想勾引他。” “姚潞!不许乱说。”钟致丞打断,清新雅致的眉目紧促,“我打电话给他,让他来接你。” “钟致丞,你敢!”闻璐突然发狠似的瞪他,一把按住钟致丞的胳膊。 姚潞见状,立即将闻璐的手推开,不让她碰钟致丞,“都说了,不许你勾引我姐夫。” 闻璐突然像听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结过婚了,小妹妹,你姐姐自己都不敢见我,你替她出头有什么用?我是钟致丞的初恋,我和你姐姐在他心里孰轻孰重,你姐姐自己清楚。” “是?姚渺?”闻璐昂首环胸,完全一副挑战者的姿态。 姚渺涩涩地低头,拉过姚潞,“小潞别胡说,我和阿丞只是同事。” “姐姐,你怕她做什么,她都说了她结婚了,只是以前的初恋。”姚潞不明白,为什么姚渺一点争取的意思都没有。 姚潞不肯放弃,与闻璐之间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态势。 “好了,小潞,别说了。” “够了,闻璐,别胡闹了,你现在这样,一点都没有为人母的样子。” 姚渺和钟致丞同时劝说。 闻璐瞥一眼钟致丞,又看向一旁看好戏的陆霆川,“你们两个真有本事,姚院长的两位千金,一人一个。” 陆霆川肃目沉眉,没反唇相讥的意思:“你们聊。程鸢,跟我走。” 他对眼前的戏码没有丝毫兴趣。 “陆霆川,你不用装不认识,你能出现在这儿,不就是担心钟致丞万一成为姚院长的女婿,阻碍了你的前途么。我不信除了她的身份,你能对这个半大点儿的丫头片子感兴趣。” 闻璐挑衅的意味十足,话语锋利,似乎一阵见血,将四人同时出现的原因娓娓道来。 姚潞被说“半大点儿的丫头片子”,一时气急,就要上前和闻璐理论,却被姚渺拦住。 闻璐却轻笑:“不过也是,陆家的男人都是一个德性,这位姚家二千金,年纪轻又水灵,正好符合你们陆家男人的胃口。” 陆霆川丝毫没有被闻璐的话激怒,大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从容:“你搞错了,我是来找程鸢的。” “说的好听,你的那点小伎俩就只能骗骗年轻的小姑娘,”闻璐魅惑的眼神勾中程鸢:“程鸢,我奉劝你一句,别被他骗了,男人最会耍花招了,和他们谈感情,你根本不是对手。陆家的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随你怎么说。” 陆霆川依旧不与她纠缠,拉起程鸢的手腕,准备离开。 程鸢却挣脱,面对闻璐:“闻璐姐,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陆老师不是你说的那样。” 至少她认识的陆霆川不是。 闻璐被气笑:“陆霆川,你给程鸢灌什么迷魂汤了,让她这么袒护你?” 一旁的钟致丞看不下去,“闻璐,不要无理取闹了。” 闻璐伸手,让他打住:“行,我不多说,你们之间愿意保持这种混乱的关系,随你们,我只想最后提醒陆霆川一句话。” 她走到陆霆川身边,艳丽的面容带着狠厉,警告意味十足:“程鸢不是我,经不起别人折腾,你不知道爱情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爱她就别去招惹她。” 程鸢真怕闻璐下一秒就说出她的秘密,赶紧上前阻拦:“闻璐姐,陆老师对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闻璐只以为程鸢已经陷进去,这是替陆霆川开脱,无奈地摇头,“程鸢,真的,感情太伤了,没碰到百分百喜欢你的,千万别碰。” “闻璐姐,你是不是醉了?”程鸢悉心询问,又宽慰说:“你放心,感情这种事,我这辈子不想要。” “但愿你能记住今天的话。”闻璐微微一声叹息,“可能,我醉了。” “我送你。”钟致丞突然说。 “好啊,只有你不觉得辜负了别人就行。”闻璐这次没拒绝。 程鸢赶紧将闻璐的车钥匙递给钟致丞。 钟致丞接过,对陆霆川说:“帮我送她们回去。” “我没那个义务。”陆霆川拒绝,后又补了句:“最多帮你把车开回去。” “可以。” 两人达成一致。 钟致丞和姚渺道别,转身上了玛莎拉蒂,姚潞急得要死,但却无可奈何。 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跟谁走,去哪里,她也管不了。 倒是姚渺,很有礼貌地没给陆霆川添麻烦,说:“陆医生,我和小潞自己回去就行,你带程小姐走。” 姚潞却不乐意了,急得跳脚,“不是说来吃饭吗?钟致丞走了就算了,你怎么还让他走啊?” “陆医生本来就没打算过来吃饭,人家是来找程小姐的。”姚渺嗔怒地看姚潞一眼,“还有,我和钟医生一起吃饭,你跑来瞎凑什么热闹?” 姚潞见姚渺这边没戏,又转攻程鸢,“程鸢,你说句话嘛,来都来了,一起吃个饭。” 程鸢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吃过了,你们一起,我回去了。” 当然这个“你们”里包含了陆霆川。 “不行。”一直无话的陆霆川突然开口,“你跟我来,有事找你。” 理都没理身后的二人,直接拉起的手腕,将她塞进钟致丞的车里。 程鸢被他粗-鲁的对待,坐进车里的时候额头撞在车门框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第49章 取钱 陆霆川坐进驾驶室,看程鸢捂着脑袋低头,脸完全埋在掌心,若无其事地问:“很疼?” “嗯,有点,”程鸢仔细小心地搓揉。 陆霆川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冲出去 等车子行驶到空旷的地段,他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探身过来,想剥开程鸢的手,程鸢不让,他语气不免严厉几分,“把手拿开,我看看。” 程鸢置气,把手拿开,气呼呼地瞪他,把头凑上前:“给你看给你看。” 她撞头还不都拜他所赐? 再说,给他看就能一下看好,不疼了? 他又不是神仙,准确的说,连脑外科大夫都不是。 陆霆川却没因为她带情绪的话有所恼怒,按着她的头,双手固定,“别动。” 程鸢的双耳两侧被陆霆川扣在手心,耳朵的冰凉触及到他手心的温热,气血瞬间涌上,耳朵瞬间通红。 任由他拨开额角的碎发查看,程鸢只乞求他的目光最好只定格在伤口上,别往她脸上瞧。 因为此刻,她整张脸都要熟透了。 “没破,肿了,回去冷敷。”陆霆川松开她,却见她眼神闪烁,双颊通红,自己的面色也跟着轻松起来。 程鸢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很神奇,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陆老师,你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没记错,他说来找她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古岱请了罗宇生,说你不去,求我想办法带你过去。” 所以呢? 他想的办法就是直接将她带去? 起码应该问问她的意见?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罗师兄和解,”程鸢突然傲娇起来。 “不去也可以,回家。”陆霆川重新启动车子,上路后直接掉头。 “喂,陆老师,你这么没有耐心吗?好歹,你说几句……给我台阶下嘛……” “看来还是想去。”陆霆川开了一会儿,寻个能掉头的路口转向,“你这不是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么?” 程鸢语塞,无法反驳。 车开到半道儿,程鸢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车外的建筑飞驰而过。 车子经过一家银行时,程鸢突然想到什么,立即说:“能不能找家银行停一下,我想取钱。” “转账不行?” “不是我的卡,”程鸢微微翻个白眼,“是取你卡里的钱。” “麻烦,你要多少,我转给你。” 陆霆川对现金这种老旧且麻烦的付费方式似乎很嫌弃。 程鸢特想说一句,您一个医生,别把自己当富可敌国的霸道总裁行么? 当然,这话她当着陆霆川的面儿可不敢,只敢在心里吐槽几句。 陆霆川的卡,自然绑定的是他手机里的各种账号。 如果真要用来垫付实验室的各种支出,程鸢只能用现金,所以只能取钱。 陆霆川最鄙夷的支付手段,恰恰是最万能的支付方式。 “没想好,或许一万,或许更多。”程鸢颇有微词,“陆老师,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把卡给我,你给古师兄或者罗师兄比较好。” 按资排辈,管钱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程鸢头上。 “给你你就拿着,啰嗦。” 陆霆川转动方向盘,车子在下个路口又掉头,行驶一会儿,最终停在刚才路过的那家银行对面的马路。 “附近只有这一家,去。”陆霆川将车子解锁。 程鸢弄不懂,他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但还是推门下了车,穿过马路,去at机钱取钱。 插-入卡后,机器提示输入密码,程鸢突然蒙住。 密码是多少来着? 眼见at机的倒计时读秒越来越少,她左右为难。 要不再问陆霆川一次? 不行,他肯定会训自己一通,然后骂自己笨。 程鸢不想自取其辱。 当时陆霆川报密码的时候,她怎么没掏出手机,简单记一记呢? 多少来着? 程鸢急得想掀开自己的头皮。 “。” 陆霆川? 程鸢闻声回头,尴尬地笑笑,果然他双手环胸,半嘲半笑地打量着自己。 趁最后还有十秒计时,程鸢迅速输入密码,界面调转,进入操作菜单。 程鸢点“取款”然后随便输入5000,机器哗啦啦点钞,“咔”取款口打开,一沓红色钞票。 她又反复操作三次,一共四次,取了两万块钱。 程鸢将钱给他看一眼,然后汇报:“这边的取款机单次最高取款金额五千,每日最高取款金额两万。我取了两万,您可以查看银行发给您的短信。”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你。” 程鸢好心提醒,“现在见钱眼开的人多的是,研究生盗用导师经费卡的事屡见不鲜,钱的事还是小心为上。” “谢谢提醒,走。” 陆霆川转身,程鸢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起走回车里。 这次再无波澜,车子一路到达古岱请客的烧烤店。 说是店,倒不如说路边摊。一张张塑料桌已凌乱的横在人行道上,周围再添几把椅子,就是简单的一桌客人。 一整条街弥漫着煤烟和烤肉混杂的味道,程鸢觉得有点呛,忍不住想打喷嚏。 古岱东张西望,看到一前一后,一高一矮走近的人,立即起身打招呼。 “师父,我只想着你能劝程鸢来,没想到你居然会亲自来?” 他赶紧问店家又添副餐具,招呼陆霆川和程鸢坐下:“师父,程鸢,你们坐。” 同桌的还有林栩和罗宇生,两人纷纷和陆霆川打招呼。 林栩:“师父。程鸢。” 罗宇生:“师父……程鸢。” 破天荒,整整两个星期,罗宇生第一次和她说话,还是主动的。 程鸢面无表情,转身从身后的帆布包里掏出两万块钱,墩在桌子上。 桌上的人,出陆霆川外皆一脸震惊。 什么意思? 程鸢伸手弯腰,将钱推到罗宇生面前。 “钱不是我的,是陆老师的。”程鸢解释:“你是实验室的负责人,按道理所有开支和垫付应该由你负责,记得记账。” 所有人目光炯炯看向陆霆川,确认答案,只见陆霆川点头:“她说的没错。以后实验垫付费用统一用这笔钱,不用你们自己垫钱。” 古岱率先明白过来有不对劲,“师父,你直接把这钱给老罗就行,怎么这钱在程鸢手里。” 陆霆川摸摸鼻子,“我让她管,她不愿意。” 第50章 道歉 “嗷~”古岱恍然大悟,“小师妹这是不想当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劫了某个人的工作。” 某个人不用说都知道指罗宇生。 “咳咳,”罗宇生假意轻咳,“那个……程、程鸢……我……抱歉。” 程鸢伸手制止,“以前的事,到此为止,大家以后还是同事。” 她的话更让罗宇生的脸色青红不接。 谁都没想到,之前那样耿耿于怀,倔强地两星期都不去实验室的程鸢,竟然大度地会将以前的事一笔带过。 “事情说开了就好,其实都是误会。”程鸢愤愤不平地看着陆霆川,“姚潞离开二组的原因你们都知道。” 就是眼前这个人给撵走的。 “但她去实验基地,和我换岗并不是陆老师的意思,对,陆老师?” 陆霆川没接她的话,程鸢偷偷用脚踢一下陆霆川。 他这个始作俑者倒是说句话啊! 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陆霆川看程鸢急了,这才缓缓开口,“姚潞是姚院长调去实验基地当科秘的,至于程鸢……姚潞去基地她就得失业,正好组里缺人,我就让她过来了。” 他的话一出,众人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古岱一拍桌子,“感情这不是程鸢挤走姚潞,是姚潞挤走程鸢啊。” 陆霆川又说:“不仅如此,程鸢来心胸外科面试组里唯一的教师岗,也是姚院长开会,将姚潞塞进组里的。” 程鸢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初次面试时竟然遭遇了这样的不公平。 木讷的林栩这次也反应过来,“姚潞顶了程鸢,还是两次?” 罗宇生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他刷地起来,鞠躬致歉,“对不起,程鸢,误会你了。还有昨天停电的事……也谢谢你。” “我也骂了你,扯平。” 罗宇生的道歉并没有让程鸢开心,反而更郁闷、更压抑。 程鸢受伤地看着陆霆川,问:“陆老师,你为什么不把这一切告诉我呢?” 这才是程鸢的伤心之处。 陆霆川冷冷道:“我没必要为了你去说院长的不是。” 是啊,院长是陆霆川的领导,陆霆川没必要为了她得罪他的领导。 程鸢落寞地低下头,“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来?” 陆霆川:“我不想我的下属之间因为一点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 所以从头到尾,他考虑的都是他个人的得失?从没有将她的感受和想法纳入考虑的范围之内? 程鸢很受伤,十分受伤。 莫名其妙,自己成了职场中任人摆布的棋子。 能不能入职,去哪里入职,全凭这些领导们的意思。 古岱抓起一串肉,咬牙切齿的咬一口:“真实没想到,姚潞平时看着挺单纯的,做起顶包的事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罗宇生赶紧解释:“小潞不知道这些,她肯定以为自己只是被姚院长安排了一个工作而已,没想到会挤走别人。她要是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陆霆川却说:“不管她知不知道,只要她的能力和获得的职位不匹配,都相当于挤走了一个原本有能力胜任职位的人。”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陆霆川,惊异于他话中无人发觉的道理。 陆霆川又说:“我说过,在我的组里,任何所谓的潜在规则都不适用,我的规则只有一个,付出和收获永远成正比。” 罗宇生羞愧地低头,他知道,这话是陆霆川说给他听的。 他在敲打他。 “陆老师,我知道了,今后我不会再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罗宇生保证。 “本季度,考评,零分。”陆霆川。 陆霆川说的考评,和程鸢心心念念的考评是一个东西。 这个得分和年终奖以及来年薪资调整有关,陆霆川说扣就扣,一下把一个季度扣成零分。 来年薪资怎么样不好说,罗宇生的年终奖铁定没了。 私企的年终奖可能根据企业收入有所调整,但东大一院的年终奖,只可能一年比一年多,尤其是心外这种盈利排在头部的科室。 程鸢胆寒,为了小钱钱,以后铁定以后再不能惹陆霆川生气了。 罗宇生就是前车之鉴。 罚也罚了,程鸢的气……还哪敢有气。 程鸢在逐鹿中原已经吃过,对桌上黑漆马虎东西没有一点胃口,一旁的陆霆川也一口没吃。 古岱让他好几次,陆霆川脸上写着大大的嫌弃。 事实上,他能坐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极限。 两个不吃的人坐在这儿,像受刑罚似的,尤其看别人还吃的津津有味。 最后陆霆川实在忍无可忍,“我们回了,你们继续。” 显然这个“我们”包括程鸢。 古岱一口肉还没吞下,他抬头问:“师父,这顿饭用你那两万块钱报了啊。” “随便。”陆霆川黑脸。 不过,程鸢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陆霆川不把卡给罗宇生他们。 这要给了,还不把陆霆川吃到倾家荡产? “那小师妹就拜托你送回去了。”古岱死皮赖脸一笑,冲陆霆川抱拳作揖。 “她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吃你的。”陆霆川睨一眼,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其余三人纷纷与他们道别。 陆霆川都一一回应。 其实,他这个人,也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起码私下的时候,古岱没规矩地和他说话,陆霆川也只是怼几句,脸上也常常带着笑容。 世纪嘉苑。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旁,丁香花快要凋谢,已经不如上次那样芬芳馥郁。 地面上投下一长一短两个影子,并排缓缓从c区向a区走来。 这次,程鸢没怵他,不但和他并排走,还是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不像之前那样敬他怕他。 “陆老师,你在东大一院工作多久了?” “八年。” 程鸢没记错他是本硕博连读,不禁惊呼,“二十五岁就是博士?” “嗯。” 程鸢心里酸溜溜的,“我今年也二十五,不过才是个硕士。” “你想读博?” “有想过,但……还是算了,毕业恐怕得熬秃头。” 古岱就是例子,陆霆川动辄用延毕恐吓他,不是真的恐吓,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考博难,博士毕业更难,东大一院每年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博士要延期毕业,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博士毕不了业。 第51章 博导 “不急,等着,我给你找个博导。” 他说话的语气臭屁极了,程鸢不免吐槽:“现在博导多难找,塞钱都不一定能行。” 陆霆川勾唇,“我给你找的肯定没问题,还不塞钱。” 程鸢歪头打量他,说实话,有点点心动。 毕竟,据智朕、前程无虑、boss职聘等多家招聘网站的年度统计显示,硕士研究生的薪资高出本科生百分之二十以上,而博士研究生的薪资又高出硕士百分之二十以上。 谁不想升学历,拿高工资,走向人生巅峰呢? 程鸢冒星星眼,好奇地问:“谁呀?” 陆霆川挑眉,“我啊。” 程鸢瞬间黑脸,“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陆霆川:“谁说笑了?明年,我博士生导师的资格应该可以下来。” 程鸢冲他努努鼻子,这么久了她才发现,其实陆霆川的脸皮,挺厚。 “您还是先想想您主任医师的职称什么时候下来。” 东大一院全名“东江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这种大学附属医院里的医生,一般会有两套晋升制度。 一套是医师晋升制度,和普通医院一样,先是住院医、然后主治、最后副主任、主任医师,职称主要和医院的薪资等挂钩。主要通过考试、达到医院硬性的条件限制等晋升。 另一套是教师晋升制度,和东江的大学教师一样,先是助理讲师、然后讲师、最后副教授、教授,职称主要和大学那边的补贴挂钩,比如一个硕士生导师每带一个学生,大学会给导师补贴几千上万块钱。 程鸢,目前就是讲师岗。 两套晋升制度相比,教师的晋升制度更为严苛,有超高的硬性指标,在所有指标中,最重要也是最相关的指标便是论文和申请的研究课题。 两种晋升制度没有关联,各自平行,但都符合金字塔分布,越往上名额越少,竞争越大,也越难。 陆霆川目前是副教授、副主任医师,说实话,他升主任医师的难度比他升教授简单多了。 或者说,如果没有人从中作梗或者一些不成文的规定,陆霆川现在很可能已经是主任医师了。 “说真的,真想读博士吗?” 程鸢:“也没那么执着,我对我现在的生活还挺满意。而且,就算读博士,也读不了你的博士。” 程鸢真读不了,医学是一门庞大的学科,由于一级学科,也就是她的本科专业的限制,是无法跨越专业读研读博的。 她不是临床专业,更不是外科学专业,陆霆川的博士怎么说都和程鸢没关系。 不过读博的事,程鸢还需要细细考虑。 她不一定有那个时间。 …… 罗宇生办公室。 与程鸢和解后,罗宇生认识到,是自己把莫名的私人恩怨夹杂进工作来,而程鸢很有脾气,骂了他,说不理他就不理他。 后来从古岱那里得知,程鸢能露出主动和解的态势其实是有求于自己,罗宇生觉得这是个弥补自己过错的机会。 于是下班前,他不再犹豫,主动将程鸢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你的文章结果做完了吗?” 罗宇生主动询问程鸢论文的进展,程鸢有点吃惊。 “做完了,你要过目?” “不是,”罗宇生抽出凳子,示意程鸢坐下,“简单说说你的结果,还理想吗?” “大致筛选出几个基因,我想做免疫组化染色试试,”程鸢如实交代。 罗宇生点头,对她表示认可和欣赏,这回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程鸢的业务实力,一切有条不紊。 “我有个想法,咱们的项目里留存的很多生物样本、临床数据,除掉我们自己用的数据,其实当中还有很多数据,别人——比如那些项目经费不足的老师或者没有项目的学生,他们还可以使用。” 罗宇生话说一半,程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建成类似公共数据库的东西?” 这个提议挺好的,但花费更可观。 “对,面相社会可能做不到,但面向咱们医院,或者医学院说不定可以。” 程鸢想给罗宇生竖个大拇哥。 罗宇生:“现在有一个问题,离结题时间不多了,结题之前报销容易,结题后报销很困难,所以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大量测序。” 程鸢眼前一亮,“罗师兄,你这是向我赎罪呢?” “胡说,我这都是为了项目,要是能出这么好的一个结果,师父将来肯定能申请到更大的项目。” “切~”程鸢才不信。 果然,跟着陆霆川时间久了,身上那股子傲娇,一模一样。 程鸢故意得寸进尺:“那病理科那边呢?你有没有帮我问问?” 既然罗宇生主动找她,就说明他肯定和古岱打听了一些事。 明人不说暗话,程鸢问得直接。 罗宇生瞪她一眼,“师父说得对,给你点颜色你就能开染坊,古岱也说的对,你这个丫头鬼精鬼精的。那边我已经帮你问了,下午五点,你去那边,我让那边的科秘和你联系。” “双喜临门啊。”程鸢心情格外美丽,但没忘道谢,“谢啦!” 程鸢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赶紧拿出草稿纸,点开自己的手机计算器,简单演算一番。 七点八算之后,终于粗略的算出罗宇生进一步测序的费用,5836万。 真多。 怪不得开公司挣钱呢。 如果再加上病理科那边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给闻璐带去百万订单。 “干嘛呢?”古岱看程鸢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不禁凑过来,看她在纸上写写画画什么。 但是,看不懂。 “我觉得我挺有做医疗销售的天赋,”这百万的单子,她抽个百分之十几,轻轻松松就拿到十几万。 古岱忍俊不禁:“得了,就你那死心眼的性子,把试剂盒代理送的东西当成贿赂行为,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出如此耿直到傻的事?” 黑历史被和盘托出,程鸢死死地盯着古岱,恨得牙痒。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我记住了。你不是问我,你的大鼠实验结果该用配对t检验还是独立t检验么?” 古岱后知后觉:“对啊,上次问你,你还没回我呢?” 程鸢冷冷一笑:“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了。” 第52章 男人 “哎哎哎?程鸢,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古岱赶紧拦住即将下班的程鸢,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说:“我这毕业论文,统计部分全靠你啊!” 程鸢包一甩,气势十足地回头:“晚了,谁让你爱拿我的黑历史说事呢。”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留下古岱一个人,孤独的在办公室忏悔。 没过多会儿,古岱的手机传来消息。 程鸢:独立的t检验。若增加分组,可考虑方差分析。 古岱抱着手机终于安下心,“就说你人好,诚不欺我啊。” …… 病理科。 程鸢如约来到病理科,科秘叫徐开,和罗宇生差不多年纪,带着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又瘦又白,书生气十足。 说话时声音很秀气,阳刚气不那么足,但胜在人温柔,相处起来挺舒服。 程鸢将闻璐的大型标本库代储计划给徐开介绍一遍。 徐开轻扶眼镜脚架,“我们科里和科研部已经有联合项目,上报的标本库院里正在筹建,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有自己的标本库了。” 言下之意,以后不需要。 “那你们的项目离开展还有一段时间,就没有急需冻存的样本么?比如血清样本这类的。” 程鸢已经退而求其次,她连病理组织这种需要长久储存的标本都已经不奢求,只希望能有零星的几个临时实验,需要暂时储存血清样本也可以。 徐开还是摇头。 “其实你早来几天说不定还行,有一家和医院合作药物临床实验的科技公司,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储藏地,实在没必要花钱。” 程鸢蹙眉,“那家科技公司和病理科的领导有私交?” 不然为什么给人提供场地? 徐开不假思索:“没有,就一个叫简单的人突然找上我们主任,说给提供样本储藏场地,这么好的事,谁会拒绝。” 医院里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程鸢也无从下手,好不容易想到的办法,到病理科这里吃了闭门羹。 总感觉每走一步都如此艰辛。 徐开思索一会儿,突然说:“别的我帮不了你,不过那个叫简单的人今天好像约见了主任。” 他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表,“约见的地点在停车场,你现在下去应该能赶上,不过你千万说是我告诉你的。” “谢谢。”程鸢感激地起身道谢。 对于明哲保身的职场规则,徐开已经算很大度了,虽然事情是个小事情,但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没错。 他能帮自己,真的是给足了罗宇生面子。 程鸢决定会会这简单。 东大一院的停车场在负一层,整个停车场没有空位,一排排的车子像小山丘层峦起伏。 程鸢心里不无疑惑,约见就约见,干嘛选停车场这种地方。 她在里面绕了一圈又一圈,生怕自己错过,但这个点儿下班的高峰已经过去,停车场里活动的车辆都不多。 勉强在d区看见一个人,他拿出钥匙解锁,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将一个银色手提箱放进去,合上后备箱落锁。 之后他向出口的方向走去,上了一辆还在发动着的白色保时捷。 白色保时捷? 程鸢越看,那辆车越眼熟…… 那不是那天在文成门口,差点儿撞到自己的车么? 车子调转车头,后座从墙后露出,车里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嘴角噙着神秘又危险的笑容。 程鸢彻底惊住,他不是闻璐姐的老公吗? 而刚才上车的那个人是他的司机…… 关于刚才那个司机放进另一辆车后备箱的手提箱,程鸢挺好奇。 保时捷驶离,程鸢蹑手蹑脚走到那辆放手提箱的suv旁,透过黑漆漆的玻璃,隐约从后车窗里看到那个银色的箱子。 她打开手机,登入医院的后勤系统,里面有一项院内车辆信息查询,主要是方便院内职工车主挪车等进行联系的,可以根据牌照查询到这辆车的车主和联系方式。 程鸢查到车主叫王准,又登录医院官网,将名字输进去,页面跳转,出来病理科主任的介绍信息。 “小姐,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出现陌生声音,程鸢手机差点飞出去。 转过身,看见来人一袭黑色西服,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而他正是刚才将手提箱放进后备箱的人。 程鸢一时慌乱,但立即收敛紧张,“我在找车,好像不是这辆,你的车?” 那人显然不信她的话,“你知道这是王主任的车?” “王主任?王主任是谁?”程鸢装聋作哑。 但心里已经开始揣测,眼前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简单”。 那人没说话,眼神突然看向进车口的方向,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两道光柱在转弯处出现,车头调转,直接打在程鸢脸上。 她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眼睛,只能用手遮挡。 车子在suv旁停下,驾驶室上的男人推开车门,质疑的目光穿透反光的镜片,瞬间扫向程鸢,“果然是你。” 程鸢慌了。 她迅速整顿短路的大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贿赂王主任。” 那人没回答,微抬下巴示意简单解释。 程鸢看向简单。 简单:“你鬼鬼祟祟偷看的时候,老板就看见你了。” 程鸢:“箱子里是什么?钱?” “既然知道,就不要伸张,对你没好处,”简单从怀里掏出一张卡,“密码六个六,里面有十万块钱,今天你看见的一切不要告诉任何人。” 程鸢苦笑,上次抓到个送水果的,冤枉人家行贿,没想到这次竟然遇上真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做都做了,真以为给钱就能堵住悠悠之口?” 程鸢嫌弃地一把推开简单的手。 简单眼神微微颤动,第一次见用钱搞不定的女人,不,她是第二个,第一个比她还难办。 一旁的男人似乎早料到这个场面,他不耐地说:“要么拿钱,要么……离开东大一院,你选。” 程鸢回的很干脆:“钱我不要,我也不会离开东大一院。” 那人一声冷笑:“程鸢,心胸外科讲师。入职三个月不到,实习期都没过,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叫嚣?” 第53章 绑架 不用想也知道他有实力有背景,虽然他气场强大,但程鸢不怵他:“东大一院是公立医院,您再有本事也管不到这里。” 那人雍容华贵的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阴森笑容,“陆霆川是你上司。不巧,和他认识,还有你们主任姚复升,大主任赵庆山。” 程鸢彻底呆住。 简单好言相劝,但语气并不和颜悦色:“我老板是医院药物临床试验项目的投资人,在医院设立多项专项科研基金和患者救助基金,姚院长见了都得给七分薄面,你想想清楚。” 他再次将卡递到程鸢面前。 本以为这次程鸢能乖乖收下,谁知他的手被嫌弃地再次推开。 “你们做都做了,还怕我说么?”程鸢看不惯眼前这两人的盛气凌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车旁的男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甩给,“带走!” 程鸢惊恐,瞳孔骤然放大,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就敢明目张胆的绑人? 她转过身就跑。 简单反应迅速,追上去。 程鸢眼见简单要追上来,脱下肩上的包冲他扔过去,简单闪身避开,趁此机会,程鸢赶紧往入口方向跑,那里有保安。 肩膀上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她往回猛拉,程鸢失去平衡,狠狠地栽倒在地,膝盖磕在水泥地面上,瞬间擦出血丝。 简单上前,直接将她双手控制住,膝盖压着她的背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他的力量,动作,技巧一气呵成,一看就练过,程鸢一个连体育课都没上过的女生,毫无还手之力。 简单将程鸢控制住,一把捞起来,拽着她将她拖到那个男人身边,他瞧一眼程鸢狼狈的模样,蹙眉问:“跑什么?跑的了?” 程鸢不服气,狠狠地瞪他一眼,被简单从背后控制住双手,挣脱不开,程鸢咬牙用受伤的脚做支撑,抬脚往前用尽全身力气踹过去,一脚踹到了那人膝关节外侧。 那人踉跄几步,眼镜差点儿滑下来,他扶好眼镜,活动活动受伤的腿,一个狠厉的眼神杀过来,沉着声说:“关起来!” “救命!救命……救……啊!”程鸢肩颈处传来一记闷痛,整个人昏天地暗地晕过去。 简单从后面将人托住,皱眉问:“老板,你没事?” 那人捂着膝盖走到保时捷旁,靠着保时捷,揉被某人狠狠踢了一脚的膝盖,蹙眉咬牙:“没事。这个女人,比闻璐还狠。” 简单将程鸢般到保时捷后座塞进去,累出一身汗的他抹了抹额头,“就这么带走行吗?陆霆川那边……” “今天周五,明后两天休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陆霆川不会在意。” 简单点头:“她醒了怎么办?” 男人也头疼,不得已摘下眼镜,揉捏太阳穴,“你看着办,人给我留住就行。” 简单突然担忧地问:“老板,您的偏头痛又犯了吗?” 男人烦躁的拉开副驾驶,坐进去:“回去。” 简单赶紧进入驾驶座,发动车子。 白色保时捷一路行驶,穿过层层夜色,弯曲的盘山公路,一路都投影着两道光柱,将漆黑的夜色点亮。 车子最终停在一处别墅前。 简单下车后,将程鸢架去客房,又赶紧找了止疼药,拿给车里的人,“老板,给。” 男人摆手,“拿走,不需要。” 简单将药收起来,“那我给太太打电话,和她说一声您头疼的事,让她赶紧回家,然后我送您回去。” “没用,闻璐的心冷的像块铁,”男人咬牙坚持,“捂不热。” “老板,要不还是把太太找来,有什么话您当面和她说清楚,您总这样明面逼她背后帮她,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男人靠在后背上,摘下眼镜,双目紧闭,“等这几天过去,我回去看看小妏。” “您回去,但太太不一定回去,您总用孩子做借口,小妏都和您不亲了。” “行了,你赶紧回去,把她给我看好了,等周一,再把她送回去。” 男人下车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油门轰隆,车子火箭似的发射出去。 …… 程鸢醒来时,后脑勺连着肩膀的地方生疼,刚想起身,耳后传来的痛感让她眼前一阵眩晕,又倒回床里。 勉强翻身起来,发现周遭陌生的环境,她跳下床想逃离,结果脚刚沾地,膝盖就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程鸢直接倒坐回床上,膝盖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此刻粘着一块纱布。 她揭开纱布,发现伤口果然裂开了,鲜红的血从伤口里渗出来,程鸢赶紧将纱布原封不动盖回去。 然后一瘸一拐的蹦到门口,拨几下门把手,打不开,门从外面锁上了。 许是外面的人听到声音,传来窸窸窣窣钥匙碰撞的动静,没一会儿,门“咔”地打开。 程鸢受到惊吓,后退几步。 简单打开门,面无表情将托盘里的东西放在地上。 程鸢趁他弯腰,立即往外冲,简单反应很快,抬手拦住,“周一,周一你就能走,这段时间好好待在这儿。” “凭什么?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程鸢作势就要出去。 简单不客气,直接掐住程鸢的手臂,将她半举着推回屋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不只从哪里弄来细尼龙绳,“好好听话,不用逼我用其他手段。” 程鸢彻底被吓住,她假装乖乖点头,转身坐会床上,“能让我给朋友打电话吗?” 简单无情拒绝:“不能!” 程鸢又变换思路,“你老板认识陆霆川,那能让我给陆霆川打个电话吗?” 陆霆川上次都没有不管她,这次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不能。” “那……你们老板叫什么名字?”这回他总该回答了? “陆尧澄。” “陆……陆尧澄?他也姓陆?” 程鸢后知后觉,这才明白为什么陆尧澄有十足的把握,让自己离职。 “那他和陆霆川,什么关系?” 简单:“有关系也没关系,不好说。但按辈分亲伦来讲,他们是表兄弟。这回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了?” 第54章 急救 “不,我还有疑问,”程鸢看向简单,“为什么非要把我关在这里?” “这……”简单突然语塞,“让你留在这里是不想让你破坏老板的好事。” “好事?”程鸢听着有点搞笑,“他用钱买通王主任,就是不想让王主任把标本存在文成,让文成盈利。一个男人这样针对自己的妻子是好事?” 简单吐口气:“随你怎么想。” 他不再理会,转身离开前突然顿足,回头对程鸢劝告:“我老板和太太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下次再让我们遇见,可不是关两天这么容易解决的。” “你们这样欺负人,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简单没回她的话,离开时重重的合上门。 程鸢更气了。 她真懊恼为什么明天不是工作日,起码自己莫名其妙不上班,总有人发现? 看了眼简单放在门口地面上的早餐——吃饱了才有力气抗争。 程鸢喝完那杯牛奶,没多会儿,没来由的一阵困意袭来,眼前的床越看越软,软到变形,天旋地转。 最终她毫无意识地栽倒下去。 一睡就又是一整天。 夜里,程鸢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有一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那个人跪在她胸口,她的胸腔好像被压了一块巨石,膈肌完全无法舒张,感觉像有人用针筒抽走她肺里的空气。 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反抗,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拼命扭动身子也无法挣脱扼住她咽喉的那双手,胸腔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有人拿刀在她心上割,一刀刀一下下。 “额……啊……”程鸢已经没有意识,此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痛苦的嚎叫是梦里还是现实。 整个人似乎都在下沉,柔软的床无力的包裹她沉重的身躯,无法呼吸让她双瞳睁瞪,瞳孔涣散,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让她想蜷起身子,但无力又沉重的躯体根本无法做到。 “救命……救……”她张口大口呼吸,但肺子始终不肯扩张一般,根本不接受她吸入的空气。 半夜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动静将简单吵醒,他烦躁的下床,都饿她一天了,怎么还有力气半夜闹事? 本想大骂一通,推开房门却看到一副让人吓到毛骨悚然的景象。 人临死前的濒死状态不过于此。 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的女人,瞪着无声的瞳孔,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嘶哑声低低的像临死前最后的呻-吟,那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声音…… 简单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 “程鸢!”他拍打程鸢的肩膀,程鸢却因缺氧浑身抽搐的更厉害。 简单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在急救车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一分一秒都是是煎熬。 他赶紧又给陆尧澄打了电话,如果今晚程鸢人在这里没了,他们恐怕要惹上大-麻烦了。 陆尧澄那头浑浑噩噩的接起电话,“大半夜的,什么事?” “老板,不好了,程鸢不知道什么情况,整个人感觉……快要死了,”简单声音都在颤抖,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眼前的景象。 陆霆川猛地从沙发上翻起身,“什么情况?你动她了?” “她是太太的朋友,我怎么敢?” “120打了吗?” “打了。” “你先和她去医院,送到哪家医院通知我,我联系陆霆川。” …… 东大一院急救室。 值班护士和医生围着刚送来的患者团团转,输液、吸氧该有的急救措施一样没落下。 急救室的电动门打开,陆霆川不假思索冲到床前,只见床上的人戴上氧气面罩,双目痛苦的紧闭,监护仪不断传来报警声。 “怎么回事?”陆霆川额头青筋暴起,沉声问对程鸢进行过紧急处置的医生。 “陆老师?”急救医生看到来人,吃惊不小,赶紧回复:“估计缺氧了,患者已经一天没进食,患者血糖很低,初步考虑是血糖过低导致的肌肉痉挛。已经进行了处置,应该一会儿就能缓过来。” 陆霆川是外科大夫,程鸢现在在急诊内科,他虽然是医生,但也完全插不上手,只能等这边的医生进行处置。 陆霆川不放心,“你确定吗?” 医生说回答“陆老师,您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我去打个电话,”陆霆川转身就给急诊内科的主任打了电话。 等急诊内科的主任亲自检查一遍,说:“患者血糖、血氧都上来了,你瞧,脸色都好很多。” “那她为什么还没醒?” 一旁的急救医生说:“据送患者来的人说,给她服用了安眠药,剂量比较高,可能她本身对药物敏感,影响到心脏功能了。” 想到什么后,他掀开被子,“患者的膝盖受了伤,我们重新处理过了。” “她还有外伤?”陆霆川的脸色顿时冷的像南极冰山,一片铁青色。 “嗯,除此外我们还发现她背部、手腕、手臂处有挤压伤。” 陆霆川没再说话,转身走出急救室,出门前,他欠身顺手捞起门旁放着的折叠椅。 门外。 陆尧澄见到陆霆川出来,脸色十分不好看,刚想说什么。 陆霆川问:“她身上的伤,谁动的手?” “你先说人怎么样?”陆尧澄蹙眉。 “人都躺在里面了,你问我人怎么样?”陆霆川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杀过去,指着陆尧澄的鼻子问:“我就问一句,你动的手还是他动的手?” 他煞红的眼睛扫过简单。 陆尧澄挡在简单面前,隔开陆霆川吃人的目光,“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谈,她想要多少赔偿都行,你冷静一点。” 认识陆霆川以来,他一直以冷静示人,身为外科大夫,几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的情绪和心境起波澜,这是他的职业素养,更是生性使然。 “我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陆尧澄,你手伸得太长了,我的人你都敢动。” 简单看陆家两兄弟剑拔弩张的气势,尤其是陆霆川,已然不听人劝。 他上前主动承认,“是我。药也是我给她的。” 第55章 动手 陆霆川推开拦在前面的陆尧澄,甩手将折叠椅冲简单招呼过去。 简单没料到,反应性抱头缩脖子,用后背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呃!” “简单!”陆尧澄赶紧上前,用身体挡着陆霆川,两手抓住他手里的折叠椅,生怕他对简单造成二次伤害。 “陆霆川你疯了吗?” 陆霆川冷冷地望陆尧澄一眼,随手将折叠椅丢掉,丢出三个字,“报警。” 陆尧澄始料未及,“你动手打了人还让我们报警?” 他看陆霆川已经没有再进行攻击的意思,赶紧去看身后的简单。 “老板……我……嘶……没事……”简单挺直肚子,侧歪身子让脊背处少受力,怕牵扯肌肉拉到伤处。 “简单……”陆霆川看到他有些心疼,“我带你去找个医生看看。” 简单强忍着伤痛说:“老板,千万别报警,这事错在我,你让我把人关两天,是我自作聪明给她喝了安眠药,她身上的伤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的确是我造成的,没和女人动过手,力道没把握好。” “你还不是按我的意思行事?”陆尧澄并没有想把这件事推在简单身上,他看向陆霆川:“陆霆川,你说这件事怎么解决?我都认。” “报警。”陆霆川没有多余的要求。 简单惊呼:“不能报警。” 陆霆川一个眼神杀过去,简单扶着腰,立即闭嘴。 “陆尧澄,我没和你动手已经仁至义尽,这件事没有第二个解决方法。” 陆霆川和陆尧澄虽然关系不亲,但从小就认识,他太知道陆尧澄如何给陆尧澄一记痛击。 简单着急,求饶说:“陆医生,这事错在我,我老板刚和crystal开了个大项目,这时候要是爆出我老板出事……” 陆尧澄的风投公司前几年势头正盛,但前几年为了闻璐对抗陆家,元气大伤,陆尧澄一直在重整旗鼓,很看好crystal那边的一个项目,几乎押宝式的全部投进去。 如果这个案子成不了,陆尧澄可能会赔的血本无归。 “和我有什么关系?”陆霆川根本不近人情。 简单懊悔,从没想到,陆霆川会这么狠,“陆医生,你是东大一院的医生,我们报警解决,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那里去,值得么?” “我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陆尧澄搭上简单的肩膀,“还没看明白吗?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简单干瞪眼,完全没明白。 “走。我先带你去看看伤。”陆尧澄架起简单,走时看一眼陆霆川,“一会儿我报警。” 陆霆川也不是就此愿意投降的主儿,虽然报警意味着鱼死网破,但显然双方,谁都不会作为低头的那一方,拉下脸去求另一方。 简单一瘸一拐,不解地问:“老板,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陆霆川瞪他一眼,“要是里面躺的是闻璐,我估计也不会比陆霆川更克制。” 简单瞬间明白,突然赶到庆幸,表面看起来陆霆川手动手就动手,但他的确已经很克制了。 这要是闻璐躺在病床上,冲出来的事陆霆川,估计拿刀结果了他的都有可能。 “陆霆川已经手下留情了,别忘了他是个外科大夫,他真想要收拾你,不会只动你一下,他太清楚人的身体要害在哪里,他要真想动你,你不可能竖着走出来。” 陆尧澄也很清楚这个“表弟”的性子,“他对你动手还有给我警告的意思。” 简单眼神复杂的看着陆尧澄,“老板,都是一家人,就不能……和睦一点吗?” 陆尧澄冷笑:“陆家什么时候是个和睦的家族了?” 急诊室。 陆尧澄走后没多久,警察就来了,和陆霆川大致了解情况,原本要带陆霆川去做笔录,但陆霆川坚持等程鸢醒来再走。 “你应该不算患者家属?”警察提醒:“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让患者家属过来,你和我们走一趟。” 陆霆川:“她……” 想说些什么,才发现自己对程鸢完全不了解。 “她家不在东江。” 这还是陆霆川从姚复升那里打听来的。 程鸢初来乍到找陆霆川“打招呼”,姚复升事先和陆霆川通过气,陆霆川没放在心上,随口答应。 被程鸢截住要微信那天,陆霆川对眼前这天真的姑娘的行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说“打招呼”真的就只是打招呼问声好而已,最多,得寸进尺的要了他微信号。 陆霆川本来不打算给她,但碍于姚复升的面子,勉强给她扫一下,便匆匆上了手术。 结束后陆霆川才想起来这件事,翻看通讯录,但并没有好友申请的通知,陆霆川以为程鸢口是心非,敷衍自己。 于是乎找到程鸢的简历,从上面获知了程鸢的联系方式。 他将程鸢的手机号码输入微信,结果跳出的人是“忙趁东风放纸鸢”,并且显示已经在他通讯录。 陆霆川觉得这个昵称有点熟悉,点进去翻几下聊天记录,才发现原来是给他卖了论文的那个人。 当初从她手里买论文的时候,陆霆川从没有想过,对面的人竟然是个女生。毕竟她回复一板一眼,从没有多余的赘述,统计方面的讲解专业又扎实,代码方面反馈迅速,专业又果断根本不像一个女生。 付款结束后,陆霆川还试图问过对方:有没有兴趣换个团队。 忙趁东风放纸鸢:我们有义务保护您的隐私,也请您不要轻易泄露个人真实信息。祝科研顺利。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委婉的拒绝。 所以在面试那天,轮到陆霆川提问时,他问了她:为什么选择来东大一院。 当初她明显没有想过要跳槽。 然而程鸢却没有给出真实的答案,陆霆川不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反正他看重的是她个人能力。 人,他要定了。 但程鸢这个人,运气太差,差到没朋友的那种。 陆霆川刚准备录用她,姚复光却带人开了个临时会议。 内容很简单,关于响应国家鼓励年轻人就业号召,让心胸外科拿出几个名额供今年的应届生招聘。 话说的相当漂亮,但谁不知道姚复光的小女儿今年刚好毕业呢? 陆霆川有心录用程鸢,但无力回天。 姚复光点了名的要把姚潞往他手里塞。 第57章 进局子 “您问完了啊?”那个医生接过笔记本翻开,只见所有问题整整齐齐罗列,简直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模板。 字也写得好看,有点行楷的感觉,但比行楷更流畅潇洒。 不行,他回去要把这张纸裱起来。 “陆老师,您不能……给我签个名。” 陆霆川以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他,那医生立即不好意思,“就是……以前想考心外,没考上。” “拿来。” 那医生激动地把笔记本翻到陆霆川做记录的一页,递给陆霆川。 陆霆川在右下角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和上面的记录完全是两种字体。 大神果然是大神,连笔迹都如此与众不同。 陆霆川合上本子,“随身携带笔记本,习惯不错。” 一句夸赞,让眼前的医生飘飘欲仙,他顿时懊悔,当初怎么就不努把力,好好搏一次呢。 夜里,陆霆川没回去。 程鸢并不知道,问诊过后没多久,她就又沉沉的睡过去。 陆霆川一直从后半夜待到早上,警局那边又打来电话催促他赶紧去。 离开前,他不放心,给闻璐拨了电话,让她过来照顾程鸢。 毕竟没有谁比她更合适,谁让害程鸢进医院的人是陆尧澄。 等闻璐人到医院他才离开,当然,对于闻璐追问程鸢到底怎么回事,他并没有回答,只说:“照顾好她就行。” 警察局。 简单已经做过检查,他跟随陆尧澄落座调解室。 陆霆川一来,简单立即起身。 陆尧澄则不动如山。 警察:“事情我们已经通过陆先生了解过来,陆先生你……” 他说到一半发现两个人都姓陆,不好区分,只好用两人的职业做区分,说:“陆医生,你和陆老板是表兄弟,他主观上没有伤害程鸢小姐的意思,况且程鸢小姐出现身体状况后,他们立即送医,你们还是调解解决。” 陆霆川:“走法律程序。” 警察头皮发麻:“陆医生,您想好了,您也动手打了人,陆老板这边带人验伤了,您是一位医生,闹大了对谁都不好。我们建议最好你们私下达成和解。” 陆霆川:“不接受和解,走法律程序。” 警察无奈:“你们可要想好了,这案子一单送审,案子没多大,但二位的身份可不小,到时候……”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尧澄突然发话,“陆霆川,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陆霆川面不改色,“闻璐我都叫去医院了。” 陆霆川刷地从站起来:“咱们俩的事,你叫她做什么?” “程鸢伤成这样,身边没人照顾,让你的人过去照顾一下替你赎罪。” 简单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 这这这……这算什么? 陆霆川的女人被陆尧澄伤了,所以让陆尧澄的女人去照顾,弥补回来? 闻璐可是陆尧澄的死门啊! 但程鸢又何尝不是陆霆川的逆鳞? 这两位陆家的少爷,真的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生生往对方软肋上戳,还没一个手软的。 陆尧澄绕开简单,径直走向陆霆川:“你有什么事冲我来,针对一个女人有什么意思?” 陆霆川:“这话应该我对你说。” 陆尧澄:“你和程鸢认识才局几个月?闻璐那是我老婆,我女儿的妈。” 陆霆川:“分居两年,早达到离婚条件了。” 简单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这已经不是互相捅软肋,而是照着对方心窝子上捅,不死人不偿命那种。 “老板,陆医生,你们先坐下,慢慢谈。”简单深怕两人在警局打起来,到时候闹得更不可开交。 陆霆川瞪一眼简单,“走法律程序,没什么好商量的。” 最终,陆霆川和陆尧澄达成一致——走法律程序。 陆尧澄憋着肚子火儿,从警察局出来,简单立即跟上。 “老板,你去哪儿?” “医院。” “你要去找太太?” “我住院的时候她怎么没来看过我一眼?别人住院,她上赶着去伺候人家。” 简单:“……” “你留下来处理后续。” 警察局内。 警官无奈地看一眼陆霆川:“陆医生,由于你动手打人,我们要对你罚款甚至行政拘留。你想好了?” “可以,我接受处罚。” 简单从外面回来,听到两人谈话,立即解释:“警察同志,这件事怪我,拘留什么的千万别,我这点儿小伤真没事,陆医生真下死手,我早躺医院了。而且……是我先对程鸢动手的。” 警察无语,心里暗骂一句猪队友。 他这是在为两方和平解决这件事做最大的努力,先把利害和陆霆川说明,让陆霆川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行政拘留对陆霆川的职业影响很大,说不定陆霆川一犹豫,两边就能调解解决而不是闹到法庭上。 但挨打的简单都说明自己有谅解的意思,这让人还怎么处罚陆霆川? “行了,罚款二百。” 医院这边。 程鸢经过一晚上的恢复,脸色好很多,双颊勉强沾了些血色。 再醒来时,身旁已经换了人。 “闻璐姐?你怎么在这儿?”程鸢问得有气无力。 “醒啦?”闻璐拿起湿毛巾,给程鸢简单擦脸:“陆霆川通知我过来的。” “那他人呢?” 闻璐手停在半空中,打趣说:“醒来就找人,这么想见人家啊?” 程鸢略显苍白的连立即染上红晕:“我就是随口问问。” 闻璐微微叹口气:“去警察局了,我听这边的护士说,昨天他好像打人了。” “打人?” “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闻璐秀眉微微一皱:“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程鸢突然发现,这件事并不好解释,把自己关起来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 思索再三,程鸢还是想把陆尧澄买通王主任,不让文成做样本储藏项目盈利。 “闻璐姐,陆尧澄他……” “我怎么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程鸢的话。 陆尧澄掀开蓝色的帘子,金丝框的眼镜遮住他半张面容。 闻璐闻言转身,“你怎么来这儿了?” 陆尧澄:“陆霆川打伤简单,已经报警解决了。” 闻璐和程鸢异口同声:“什么?” 第56章 男朋友 会上,一向在陆霆川面前,对程鸢推崇异常的姚复升,一句话没替程鸢说。 会议结束后,陆霆川还有个手术要做,怕被程鸢纠缠耽误时间,陆霆川特意走了会议室的小门。 但程鸢还是追上来了。 那架势大有誓不罢休的意思。 但奈何陆霆川还是快一步,只能怨程鸢运气不好。 不管是当时,还是工作。 程鸢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后来在世纪嘉苑遇到程鸢,得知程鸢是住在旁边的邻居,尤其在那次晚,那群原本来寻萧佐麻烦的人被解决,外面的人动静太大,惊动了她。 他一进门,一柄锃亮的水果刀劈头盖脸,毫无章法落下,要不是他反应快,很可能中招了。 夺下她的刀,她口误,涩涩地说“救他”。 陆霆川笑了,他可是大夫,一向都是他救别人。 起初,为了躲这伙人,陆霆川打算让程鸢回家或者去朋友家住几天,但从姚复升那里得知,程鸢不是东江人,从来没提过家里人,很可能是个孤儿,而且在这边也没听说有什么朋友。 无奈之下,他不得已将程鸢留在自己那边。但又不想告诉她实情,怕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一个人在外面担惊受怕。 此刻。 警察无奈:“好,等醒了之后,你自己来找我们。” “好。” 陆霆川将警察送走。 后脚,得知消息的姚复升大半夜匆匆而来。 毕竟陆霆川在门口动手打人,并且是携“武器”动手打人,被不少院内的人看到了。 人出名,坏就坏在这一点,做了坏事,谁都认识你。 “霆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姚复升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是一个医生,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医生的形象。还有,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心外科?” 陆霆川失望透顶,“为什么不先问程鸢的情况?” “程鸢自有急诊科的人管她,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解决?” “经警察已经来过了。” “你!”姚复升气急,“你为什么不找我们商量一下?非要把事情闹大,让其他人看扁我们吗?” “对方是陆尧澄。” 姚复升愣住,血压瞬间飙高:“疯了,疯了,陆霆川你疯了,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你竟然敢得罪陆尧澄。你们兄弟要是关系好,我不多说,你们两家连来往都快断了,你竟然还敢招惹他?” “是他先来招惹我的。”陆霆川重申:“还有,程鸢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对你,对我,都不是。” 陆霆川突然靠近姚复升,小声说:“你知道我从她那里买论文的事,故意把她安插在我队伍里,以为她会因为工作的事拿这事要挟我,把这件事闹大。但你没料到,程鸢不是那种喜欢威胁的人的人,从始至终,她都没开口提过这件事。” 姚复升彻底惊住。 “你,你胡说什么?我是看程鸢人不错,长相标志,有能力,给她提供一份好工作,还能顺便解决一下你们组的人单身问题。” 冠冕堂皇的话,陆霆川早就听腻了,他嘴角微微一勾,眼底尽是冷漠,“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遂你的意,我是作为患者家属动的手。” 姚复升不明白:“什么意思?你不管作为什么,你都不能做出这种有损心外科的事,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 “我是她男朋友。” 姚复升彻底咋舌,“什么?” “作为她的家属所以动手,这个理由够吗?” 陆霆川的意思很明白,姚复升却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陆霆川,你不会……真的对程鸢……” “患者醒了,患者醒了,陆老师。”一个护士匆匆跑来通知,打断了姚复升的猜测。 陆霆川连忙赶去病房。 程鸢觉得浑身不舒服,酸痛极了,身体像被碾碎了又重组,眼皮也沉,努力几下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医院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莫名心安,她尝试转动头部打量两侧,但脖子像上了锁,完全动不了,只能勉强用余光扫描周围。 这是……急诊室。 程鸢不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所以一下就反应过来。 “程鸢?” 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程鸢眼珠微微转动,那人的身影从余光出渐渐完全进入她的视线。 然后,她的眼眶湿润了。 她想过最有可能帮到她,救她的人是陆霆川,但那只是奢望,从没想过,会在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 程鸢总觉得不真实,按照陆霆川的性子,一定会鄙视她,“没事别招惹是非”或者“你真够可以,身体差成这样,赶紧小学重修体育课去。” 但是,都没有。 她想说话,但脸上扣着氧气面罩,不方便。 陆霆川帮她拿下来,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连语气都温柔的不像话:“感觉怎么样?” 程鸢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风凉话,但陆霆川的温柔让她瞬间破防,“陆老师,我以为我要死了。” “别胡说,没大事,挂两瓶水吸会儿氧就好了,戴上,不许再说话。”陆霆川将氧气面罩给她重新戴好。 程鸢乖的像个孩子,任由他摆布。 急诊医生也匆匆赶过来,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醒了就好,方便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我来。”陆霆川伸手要医生手里的本子。 那医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不只作何反应。 陆霆川:“问诊而已,不信我?” 医生赶紧摇头,“怎么可能?” 陆霆川可是副主任医师,自己还得叫他一声老师呢。 只是,他没遇到过比他级别高的医生竟然要从他手里接走问诊的活儿。 但陆霆川都发话了,他还能怎么办,赶紧将自己的笔记本递给陆霆川。 “陆老师,您来,不过一定要帮我记清楚,我好写病历。” “嗯。” 等医生离开,陆霆川对程鸢说:“我问问题,是你就眨眼。” 程鸢努力的眨眨眼:是。 整个过程细无巨细,程鸢觉得眼皮都要眨酸了。 …… “有没有药物过敏?” 程鸢眨眼。 “抗生素?” 程鸢又眨眼。 “青霉素?” 程鸢没眨眼。 “头孢?” 程鸢眨眼。 “以前有患过其他疾病吗?” 程鸢愣了一下。 陆霆川没看到她眨眼,又问一遍:“有还是没有。” 程鸢拼命摇头。 陆霆川合上笔记本,叫来那个医生。 第58章 家属 程鸢挣扎着想起身,闻璐赶紧搭把手扶她起来。 “陆霆川怎么样了?” 陆尧澄嘴角得意的微微勾起,“或许现在已经被拘留。” 程鸢的心突然一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加上突如其来的刺-激,她的心莫名的抽搐,捂着胸口缩成一团。 “程鸢!”闻璐惊呼,赶紧让程鸢躺下,等程鸢平复心情,调整呼吸节奏后,她转头怒视着陆尧澄,“你先离开可以吗?我们的事不要牵扯到别人。” “可以。”陆尧澄大方地点头:“你跟我走,我绝对以后不会再找你身边人的麻烦。” “陆尧澄,你混蛋!”闻璐怒骂任不解气,看了眼床上因疼痛而瑟缩的程鸢,她不得已哀求:“程鸢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我陪她,等陆霆川回来……” 陆尧澄一把捉住闻璐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怒目逼视,“闻璐,程鸢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都能花时间、花精力去照顾她,我呢?两年了,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两人的举止已经引发周围人的注目,闻璐一把推开陆尧澄,“这里是医院,你别在这里发疯。” 闻璐知道陆尧澄狗皮膏药的性格,每次纠缠,不把她伤的体无完肤,根本不会罢手。 怕他留在这里反而影响程鸢,闻璐看一眼床上的程鸢,推一把陆尧澄的胳膊,示意他出去说。 陆尧澄不满她嫌弃的推开自己,一把扯过闻璐的手腕,将她拖出去。 程鸢完全没心情关心眼前两人发生了什么,只想着,陆霆川惹上大-麻烦了。 这样一闹,让他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工作环境雪上加霜。 程鸢起身在床头柜上翻看,没找到自己的手机,才想起来,当初为逃跑,把包扔向简单的时候,手机也在里面,现在连包都不知所踪。 心口的抽搐逐渐缓解,程鸢找来护士,问她借了电话,给陆霆川打电话,但陆霆川那边一直提示关机。 程鸢的心更难受了。 她俯身床旁,整个上身个呈弓形,双手紧攥着揉成一团的前襟。 “你怎么了?”护士小姐姐立即上前查看。 程鸢摆手,“没事。老-毛病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一片。 “你,哭了?”护士姐姐关切地问。 “嗯,疼的。” “哪里?要紧吗?” 程鸢指了指心口,护士作势就要去找医生,程鸢一把扯住她,“没事,我从小就这样,遇到难过的事,这里就会疼。” “我还是帮你叫医生过来?” “真不用,我缓会儿就好了。” 程鸢大吸几口气,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 眼角氤氲的晶莹已经从温热变得冰冷,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看,好了。” 护士姐姐却越看越心疼,“你的家属呢?这都一天了,除了陆医生就是闻小姐,你的家属怎么还没来?” 程鸢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不是来了吗?”陆霆川手拎着程鸢的帆布包,款款而来。 “陆老师?”程鸢惊愕到惊喜。 “陆医生,你来了。”小护士笑着点头打招呼。 陆霆川瞧见程鸢眼底红彤彤一片,“怎么,哭过了?” 程鸢涩涩地偏过头,“没有。” 陆霆川的脸色立即沉下来,“是不是陆尧又说什么了?” “没有,真不是,就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程鸢岔开话题:“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 “是吗?”陆霆川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一眼:“没电了。” 他将手里的包递给程鸢,“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然后自顾地检查了程鸢的输液器,问一旁的护士:“还有几瓶?” “这是最后一瓶,下午再做个检查,明天就能出院。” 陆霆川问:“什么检查?” 护士:“心电图。” 陆霆川:“知道了,晚些时候我带她去检查。” 护士小姐姐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很有眼色地离开。 陆霆川见程鸢还在翻包里的东西,“少东西了?” 程鸢有些烦躁:“手机屏摔碎了,钥匙也不见了。” 陆霆川拿起程鸢放在一边的手机,仔细端看,黑色的屏幕上碎裂的缝隙盘根错节,像毛细血管网。 记下牌子和型号后,他说:“回头让陆尧澄赔你一个新的。” “钥匙怎么办?” “不是在里面么?”陆霆川的眼神瞟向程鸢包里。 程鸢低头,顺着他眼神方向往包里看,是一个红绳桃木吊坠链的钥匙。 “这是你家的,我说的是我家钥匙。” 程鸢从里面拎出钥匙,拍在陆霆川手心:“正好还给你。” 陆霆川翻过她的手,把钥匙放在她手心,“你先拿着,以后我不回家,可能还需要你帮我带东西。” 冰凉的钥匙在她手心中瞬间滚烫异常。 陆霆川又说:“再说,你不是钥匙没了?进不去可以暂时住我那里。” 程鸢的脸瞬间红的像熟透的苹果:“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同事一场,又不是没住过。” 陆霆川说的坦坦荡荡。 倒是自己扭扭捏捏,感觉和喝多了似的瞎想。 丢人。 程鸢稍稍整理神色,收拾自己的包,将包里的东西装回去,假意不经意地问:“陆尧澄说你对简单动了手,是真的吗?” “和你没关系,”陆霆川没有正面回答。 “陆老师,我不傻,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 陆霆川拉过凳子,坐在她床旁边,“对方是陆尧澄,但凡整不死你,他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说。你是我组里的人,我不想我的人吃亏,懂?” 程鸢懵懵懂懂地点头,懂也不懂,稀里糊涂。 想想陆霆川的话,大概是说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换成古岱或者罗宇生,他一样会选择动手。 “那……你会怎么样?会被停职么?” “最多通报批评,扣奖金,没大事。” 他说得轻巧。 多少人等着看陆霆川的笑话呢。 他再优秀也改变不了那些眼红的人对他的态度。 陆霆川就像蓄势待发的参天大树,但现在还没长成,所有人都知道他以后很可能会遮天蔽日,然而没人希望结果是那样,都恨不得来场狂风暴雨,一次性将他摧毁,让他永也无法形成竞争力。 第59章 心电 这与当下很火的一个词“内卷”的成因有点类似。 利用先发优势,已经在业内取得一定地位的人,占据着行业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福利,变相对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疯狂打压。 而后来者,只能通过不断压缩自己,逼迫自己提升自己的竞争力,去和行业中的其他人抢剩余少部分的资源和福利。 同时,后来者还要面临前者的打压与排挤。 放眼社会,也可以理解为阶级的流动性越来越差,固化程度高,导致年轻人向上走的难度越来越高。 医疗这个行业更是如此。 陆霆川难,陆霆川之后的人只会难上加难。 …… 下午。 陆霆川扶着程鸢去做心电图。 队伍像一条长龙,排到他们不知猴年马月,陆霆川皱眉,“不等了,跟我来。” 他将程鸢带去心内科,心内科那边有自己的心电检测仪,主要给心内科的住院患者用。 将程鸢安排进去躺好,护士帮程鸢夹好四肢的电极夹板,习惯性帮程鸢解扣子。 “我去外面等。”一旁的陆霆川不自然地偏过头,打开门出去。 小护士这才意识到:“呀,对不起,我没意识到陆医生。” 医生陪患者做心电的情况不在少数,心内科女医生多,解扣子在胸前贴导联也就没多大避讳。 而且床旁实时的心电,比看打出来的图纸更直接直观,还可以重复做,重复观察。 小护士习以为常,一时忘了来的是陆医生和女患者。 她正准备给程鸢贴导联,程鸢却说:“我自己来可以吗?” 护士震惊:“你会?” 程鸢:“嗯,以前经常做。” 护士半信半疑将手里的东西给她。 程鸢接过,难为情地说:“你能不能,别看我。” 贴导联需要敞开衣襟,小护士忍俊不禁,笑说:“见过害羞的,没见过你这么害羞的,同性都不可以?” 程鸢点头。 “好,我只看仪器,不看你。” 小护士将仪器挪了位置,自己面对仪器背对程鸢。 程鸢自己将导联一一贴好。 护士观察屏幕上的波纹,不禁赞叹:“你还真全部贴对了。” 十五分钟后。 打印机滋滋地打印着心电图,程鸢摘掉胸前的导联,赶紧将衣服穿好。 护士那过她的心电图纸,将长长的坐标图纸拉开,揣摩一番:“窦性心率不齐,拿回去让医生好好看看。” “嗯,谢谢。”程鸢赶紧接过图纸,折起来。 出来时,陆霆川正靠着门边的墙接电话:“等会儿行吗,我陪人做检查,马上结束。” 他匆匆和对方讲完,收起手机问程鸢,“结果呢?我看看。” 程鸢将图纸放在身后,“护士说一切正常。” “给我看看。”陆霆川语气强硬,目光落在程鸢身后的手上。 程鸢故意扭身子,把结果又往后藏了藏,挑衅说:“心电可是所有辅助检查里最难懂的一项,你看得懂吗?” 陆霆川一个鄙夷的眼光看向她,那眼神大概在说:程鸢,你有没有脑子? 为了给程鸢留了些面子,陆霆川只说:“质疑心外科医生不会看心电图,就像质疑你们学统计的不懂正态分布。” “你!”程鸢咋舌,故意阴阳怪气:“你还懂正态分布呢?” 陆霆川:“我上过高中,学过高数,你说呢?” 程鸢彻底无话可说,咬牙将图纸递给他。 陆霆川正准备去接,电话突然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沉着脸接通:“不是说了吗,一会儿就过去。” 电话那头,姚复升催促:“现在院里的领导都到了,你看看新闻,你闹了多大的事!那么多媒体盯着,我们必须立刻对你做出处置,给媒体一个回应。” “行,马上。”陆霆川烦躁地挂断电话。 程鸢趁机把心电图纸收回来,说:“你有什么事赶紧去,我把检查结果给急诊的大夫看就行。” 陆霆川看了眼手机,院办那边已经给他发了好几条通知,让他过去。 犹豫再三,陆霆川:“那你先回急诊病房,等我结束,去看你。” 程鸢:“不用,我现在好差不多,明天就能出院,不用这么麻烦。” 陆霆川不容她拒绝,坚持说:“等着,我很快回来。” 陆霆川匆匆离去。 程鸢愁眉不展。 这才周日还没到周一,院里就因为陆霆川动手的事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在这个信息流通如此之快的时代,陆霆川的事早已不仅限于院内传播。 手机铺天盖地都是相关新闻,说什么的都有。 反正没一句好话,因为陆霆川是医生。 还有更夸张的,竟然歪曲事实,将新闻写成医生动手打患者。 程鸢是在简单送来新手机后才看到这些消息。 自陆霆川离开已经好几个小时,说马上回来的人,并没有立刻回来。 这种经过媒体发酵后的新闻,医院处理起来相当棘手。 给陆霆川的处罚太重,会显得不公平,太轻又难以服众。 况且陆霆川的情况更复杂一些,他动手时的确不是他的工作时间,但地点又在东大一院。 经过几轮磋商,院里大致统一了意见,撤了他的心脏移植中心主任,扣除两个月工资。 这样最容易和媒体打信息差。 外界看到的是一个主任被撤职,然而在心外科,陆霆川所有职位都保留,对他的医疗工作基本不构成影响。 而程鸢看到的是,陆霆川长久以来,在心脏移植中心建设上的所有努力,就像阿房宫突然遭遇的大火,付之一炬。 程鸢的心又开始锥心的痛,痛到她手机都拿不住,差点儿滑下去摔在地面上。 简单眼疾手快接住她,程鸢一直埋头捂着胸口,他不知所措,赶紧道歉:“对不起,程小姐,我不知道你对安眠药的反应这么剧烈。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程鸢拉住简单,皱眉忍者痛问他:“陆霆川伤了你哪里?” “背上,他下手也没多重,我皮糙肉厚,上了点药已经没事了。” 程鸢努力调整呼吸,缓解疼痛:“你的道歉我接受,我也代他向你道歉,能不能……呃嘶……能不能收手,别再闹大了。” 简单也着急:“程小姐,我来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也劝劝陆医生。我老板那边也不肯松口,我实在没办法了。” 第60章 同情 “陆霆川不会听我的。”程鸢自认没那个本事。 “我老板那边……我可以求闻璐劝他试试看,你一定要好好和陆医生谈一谈,这件事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程鸢身体虚弱,已经快坐不住,倏忽倒向一边,勉强靠枕头支撑。 “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院里的对陆霆川的处罚什么时候在官网公布。我知道你们和院里很多领导私交不错,你们一定可以打听到。” 程鸢的话不留余地,没有给简单任何推脱的借口。 简单为难,但还是说:“我试试。” 程鸢不等陆霆川回来,自己去洗手间收拾一番,简单的洗把脸,然后给自己花了淡妆。平常程鸢不画腮红,但为了让脸色显得血色红润,她特意选了最粉嫩的颜色。 之后便去找她急诊的管床大夫,就是昨天那个陆霆川的迷弟。 他问:“你今天就出院?” 程鸢:“嗯,我现在没事了,心电也做了,陆老师看过结果,说没问题。” 他打量着程鸢的脸,总觉得怪怪的,这个女人这么爱美吗?住院还不忘化妆。 “你确定现在不难受了?”他再三询问。 程鸢点头:“医院太吵了,睡不好,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这倒是。”他鼠标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出院前在测个血糖和血氧看看。” 这两个值是程鸢最差的两个指标,不把这两个值稳定了,谁也不敢轻易放她离开。 经过一天多的治疗,程鸢针也打了,氧也吸了,这两个指标不可能不正常。 那医生看到结果,皱眉:“你这血氧饱和度虽然在正常范围,但还是偏低啊,我建议你再住一晚。” 程鸢愁眉苦脸:“我睡眠浅,这里真的太吵了,睡不好。” 医生无奈,患者自己要求回去,他能有什么办法? “行。”大笔一挥,给程鸢签了出院证明。 程鸢回去立即收拾东西,打车回了世纪嘉苑。 她通知了物业换锁,物业说现在已经是开锁师傅的下班时间,叫他们过来要另加钱。 程鸢问:“多少钱?” 物业:“加上换锁得上千。” 程鸢:“开,让他们马上过来。” 师傅来得很快,没多会儿就将锁芯换了,程鸢眉头都没皱一下,转给他一千二。 进屋后,她直奔自己的一个略显陈旧的皮质行李箱。 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本本订的整整齐齐,四开大小的本子, 程鸢在里面挑挑拣拣,拿出几本,装进自己的包里。 然后将行李箱重新收拾妥当,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刚做好这一切,急促的门铃声传来。 程鸢看了眼猫眼,缓缓打开门。 门外,陆霆川皱眉看她,眸子里的火光能把人吞了,“为什么私自从医院跑出来?” 程鸢偏过头,不敢看他:“在医院睡得不踏实。” 陆霆川拧眉:“换病房不行?” 程鸢继续嘴硬:“一个人待在医院里难受,不想一个人。” 陆霆川:“我有说晚上不陪你了?” 程鸢怔怔地望着陆霆川:“……” 她收回视线,“陆老师,你对我的关心,越界了。你只是我的领导,不是我的谁。” 这次换陆霆川怔住,他冷笑:“程鸢,你别太高估自己,我对我自己的下属关心到什么程度我自有分寸,越不越界,我说了算。” “可我受不起。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程鸢埋头整理一下情绪:“陆老师,你说的对,我天生就是一个受别人一点点恩惠就倾囊相报的人,但……你的恩惠太大了,我真的没办法回报……我求你……我求你以后不要为了我做不计后果的事,哪怕您只是拿我当下属。我回报不了,真的。” 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将程鸢彻底打败,她从没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如此苍白又无力,别人的好,压的她喘不过气。 陆霆川第一次听程鸢说这么多话,语气卑微又恳求,在她面前,自己像一个残暴的歹徒,随时取她性命,所以她卑微地哀求,哀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我做什么我有分寸,也从来不求别人对我有任何回报,我做任何事只是因为我想去做,不为别的。” “那为什么想呢?”程鸢突然问。 陆霆川第一次被程鸢问得哑口无言。 为什么想? 陆霆川自己也想不明白。 看到程鸢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心里没来由地火大,得知她被人下了安眠药,身上还有外伤,陆霆川第一次有想杀人的冲动。 大脑还没来得及分析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体率先拎起急诊室折叠椅。 要不是对方是陆尧澄,可能受伤的不只是简单一个人。 “没有为什么,你就当我同情你,年纪轻轻就一个人出来打拼,不容易。” 程鸢疲惫地一笑,没有任何温度,“古师兄家在外省,父母下岗,家里还有个妹妹;罗师兄单亲家庭,专升本一路读到研究生,只比您小四岁。他们都是年纪轻轻出来打拼,都不容易,他们比我更需要您的同情,而我,这辈子最恨‘同情’两个字,也不需要同情。” 话不投机半句多,程鸢无心再和陆霆川扯皮,眼见下的疲惫肉眼可见。 “陆老师,明天见。”程鸢随手关上房门。 “砰”一只手握住门板,陆霆川猛地推开门,程鸢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险些被他连门带人一起推开,幸亏她收手快。 “陆老师,您这是做什么?”程鸢怒目而视。 “话还没说完,关什么门?”陆霆川索性进来,程鸢反应性被逼退一步。 陆霆川长臂一捞,将门合上。 “陆老师,这么晚了,您闯入一个单身女子的住所合适吗?” 陆霆川轻睨她一眼,“你也知道这么晚了,站在门口吵到别人休息就合适了?” 程鸢无语,闪开身请他进来,“您随便坐。” 她说的随便没有别的选项,客厅里只有一张长沙发。 陆霆川走进客厅,径直坐在长沙发的中间。 沙发原本能容纳三个人坐,他坐中间,程鸢不好靠着他坐,只能从卧室搬来一个沙发墩,坐在沙发扶手处。 “您还想说什么?” 第62章 两清 程鸢有点烦乱,没有回复。 姚潞又发:如果我帮他,不让他受罚,你说他会不会喜欢上我? 程鸢:需要我截图转发给他帮你问吗? 姚潞:…… 程鸢:喜欢就挑个好时间去告白,关心就给他发信息打电话。 姚潞:[委屈]陆医生没有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程鸢:我不是感情问题专家,给不了你答案。 姚潞:你怎么这么狠心,嘤嘤嘤。陆医生为了你才动手的,你都不想着怎么帮他吗? 程鸢:打人是他的事,要不要帮他是我的事,都和你无关。 姚潞:我会再去求我爸爸的。 之后她将一张短信截图发给程鸢。 收信人是陆霆川。 内容是:陆医生,我会尽力帮你去求我爸爸,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让我爸爸回心转意,撤销对你的处罚。 陆霆川没回复。 紧接着姚潞又编辑一条信息:陆医生,你别难过,我们都信你不是故意的。程鸢说,喜欢就挑个好时间去告白,关心就给你发信息打电话。我想关心你,所以……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这次陆霆川有回复:感激你告诉我这一切。 程鸢看着截图,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陆霆川这是接受了姚潞的好意?但这话读起来怎么又感觉咬牙切齿的。特别是,他用了“感激”这个词,阴阳怪气。 实在没心情多揣测陆霆川究竟是以什么语气说出这句话,程鸢断网,闭目养神。 睡不着就睡不着。 睡不着的好处就是第二天她起了大早。 第二天,程鸢如约联系司机,司机很客气,说来世纪嘉苑接她。 外面的车进不来世纪嘉苑,司机在小区门口等候,程鸢很远看见那辆黑色奥迪,出小区后径直上了那辆车。 陆霆川从小区中出来,抬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钻进一辆黑色轿车里。 “哎?那是不是你说的那个程鸢?”一旁的杜陌良指着远处的奥迪,“车不错,一看就是当官的人的坐骑,她什么身世背景啊?” 陆霆川睨他一眼:“好好看看车牌。” 车子已经开远,杜陌良抻着脖子看了许久:“看不清。” “看不清算了。”陆霆川没多解释,只是眉目微蹙,“早上还有患者,先走了。” 杜陌良用小指勾过额前发胶没固定好的碎发,歪歪的半搭上陆霆川的肩膀:“真服你,今天都要被处分了,还这么积极地想着患者。” “也不是什么大处分,该做的事还得做。”陆霆川收肩闪开,躲开杜陌良gay里gay气的举止。 杜陌良嘿嘿一笑:“是啊,在你陆霆川眼里什么样的事才算天大的事呢?” “清明节给你烧纸算不算大事?”陆霆川。 杜陌良笑容僵住,“算你狠。不过我对你可是很温柔滴。我杜陌良,围脖大v,者也网百万关注的po主,东大一院贴主,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带节奏这种事,我最擅长了,放心,别管那些无良媒体抹黑你什么,我都一定给你洗的白白净净。” “恐怕你是我最大的黑粉。” “怎么会?”杜陌良一脸无辜,“你可是我师兄啊,亲师兄。” “你和钟致丞才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和我,算了。”陆霆川自认没这样的兄弟。 “呀!吃醋了?”杜陌良那张太过女性化的脸带着巧笑倩兮,有趣地打量陆霆川:“师兄~” 陆霆川浑身一阵恶寒,拉起袖子,发现自己已经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胡乱搓几下,嫌恶地看了眼杜陌良。 也不知钟致丞怎么受得了他,送杜陌良一个白眼,“走了。” 一号楼顶楼的会议室。 程鸢按照司机的指引找到这里,据说姚院长特意把宣传科的人叫到这里,当场撰写公告。 这是关乎医院声誉的大事,可大可小,任何负面影响都会对整个医院的声誉,产生巨大损伤。 所以他要亲自把关。 程鸢敲门,里面的谈话声中断,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谁?进来。” 屋内,除了姚复升,程鸢一概不熟。 长长的会议桌尽头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面容略显沧桑的中年男人,他应该就是姚复升的哥哥,东大一院的院长——姚复光。 “你是?”姚复光放下手里的文件,摘下老花镜,疑惑地看向程鸢。 “程鸢,你怎么来了?”姚复升也惊异,两兄弟相似的肿泡眼,透露相似的神情。 姚复升介绍:“这是我们科的程鸢,在霆川手底下,霆川也是为了她才动的手。” “哦?”姚复光再次仔细打量程鸢:“你不是还在住院?” 程鸢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姚复光面前,没说话,从包里掏出几沓资料,摊开在姚复光面前。 “这是?”姚复光看了眼自己面前整整三沓a4纸大小装订册子。 “我的病历本。” 姚复光戴上老花镜,拿出其中一本慢慢的翻看。 姚复升也上前,惊异地看着程鸢:“你的病历本?” 他正想拿起一本,程鸢一把按住。 “姚主任,这是我的隐私,我不想向他人透露详细情况。您在临床上工作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患者对自己的疾病天生带有羞耻的心理,希望您理解。而且在伦理学中,医生有义务替患者对其疾病保密。” 姚复光冲姚复升摆摆手,对着一众人员说:“你们都先出去。” “可是,院长……” “人家有保密的需求,作为医生,这一点必须尊重患者。” 姚复升不在多言,只余遗恨地叹口气,带着一众宣传人员离开。 姚复光翻了几页,将那三耷资料垒起来摆好,重新交给程鸢。 他摘下眼镜,目光凝视程鸢:“你想说明什么?你是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病人,陆霆川是出于同情,为你出气?” “是。”程鸢毫不避讳。 “你这手术已经做完好多年了,临床上,像你这种病例,到你现在的年龄基本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并不能说明什么。” 第63章 鱼死网破 程鸢抽出最底下的一本,翻开给他看:“这是最近几次的诊断结果和抢救记录。我是手术的残次品,姑息手术之后,我的情况一直不好。去年夏天,我中暑休克,在急诊抢救了三天。如果当时身边没有朋友对我进行心肺复苏,可能……今天站在这里和您对话的已经是一抹孤魂了。” 姚复光顿时感觉身后凉飕飕。 “即便你有心脏病,他打人也不对,这二者怎么能连在一起?” 看姚复光并不买账,程鸢利落地收起三本病历本,重新用牛皮纸袋子装好,放进包里。 程鸢边收东西边问:“姚院长,您爱姚潞么?” 姚复升不明白她的意思:“当然。” “她替陆霆川像您求情的时候,您答应她了吗?” “工作是工作,她还小,不应该掺和进这种事情里。” “即便您很看好陆霆川,想让他成为您的乘龙快婿,您也没松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姚复光有点莫名的恼意。 程鸢清秀的美目已经染上淡淡的湿润的红,抱着帆布包的手不断纠结在一起,鼓起勇气,“陆老……陆霆川动手,并不是他同情我,而是因为我是他女朋友。我的心脏一直不太好,所以我从不熬夜,每天按时吃饭,尽量保持良好的生活规律,只希望……我能在这个世界上多活几天。而被他揍的那个人,差点儿毁了我这辈子仅有的梦想。” 姚院长彻底被惊住。 “您爱姚潞,为了保护她,可以不顾自己一直看好的陆霆川,难道就不许陆霆川为了我守和我小小的梦想,出手揍一个差点儿让我没命的人?多大的克制才算克制,眼睁睁看着自己关心爱护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不声不响才算克制?陆霆川是人不是神,他也有脾气,也会束手无策、崩溃冲动,他出手的那一刻,他的身份是家属,不是医生。我这样讲您能理解吗?” 姚复光偏过头,轻轻戴上老花镜,莫名地眼睛竟然有点涩。 他问程鸢:“所以你不惜暴露自己的病情,也要说服我?” “对!”程鸢低下头,她知道自己上述的话都做不得真,只是她用来博同情的谎话。 但有一件事是真的,她说:“我平生最讨厌被人同情,但为了他,我第一次主动去博别人的同情。就是为了,不想欠他。” 姚复光努力挤了几下眼睛才缓解刚才那阵酸涩。 “如果我不答应呢?” 程鸢把包放在他面前,坚定地说:“这样的病历还有六七本,或许它们会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公众面前。” “不惜鱼死网破?” “是。” 姚复光莫名其妙地笑几声,“现在的年轻人,太会利用大众的舆论,把医院完完全全架设在对立面。” “那是因为,患者面对一整个医疗结构时,是弱势群体,公众对于弱势群体向来偏爱一些。” “所以你把自己包装成弱势群体?” “可以这么理解,尽管我不想。” “哎!好。”姚复光一拍扶手,蹒跚地站起来,“你把我都感动了,何愁不能感动媒体大众呢。” “那处罚呢,会取消吗?”这才是程鸢最关心的问题。 “不处罚肯定不行,但还需要开会讨论,当然,这次不会像之前那么武断。”姚复光负手背对程鸢,“回去好好劝劝霆川,腰杆子别挺得太正,适当弯弯腰,对腰椎也好。” 程鸢不知清楚陆霆川和姚复光之间还有什么积怨,既然陆霆川不愿意低头,她来,反正她连最后的尊严都没了。 “院长,陆……霆川他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我替他先向您道个歉,以后我会好好劝他的。” 姚复光忽然转过身,不禁好奇:“你们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进入他妻子的角色了?” 程鸢脸色霎时间绯红一片。 “行了,我知道了,我们家小潞没机会了。”姚复光摆手:“放心,我也会劝她放弃陆霆川。” 程鸢:“相比于劝她放弃,您还是夸夸她。” 姚复光不解地看向程鸢。 程鸢:“与陆霆川的喜欢相比,她应该更想得到您的认可。” 姚复光:“有句话说得好,人太聪明就容易短命。” 程鸢:“对于我不是,我是太短命所以选择聪明,不想糊里糊涂过完短暂的一生。” 姚复光:“看来心脏移植中心还得交给陆霆川做。” 程鸢没有深究姚复光背后的深意,只是喜出望外问:“所以他的移植中心主任不会被撤了对吗?” 姚复光:“你这么激动,是把自己生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吗?” 程鸢不明白:“什么意思?” 姚复光:“心脏移植,或许能让你活的更久一点。” 程鸢愣住。 她从来没想过。 然而姚复光的话却似乎给她指明了另一条她从未想过的道路。 从会议室出来后,程鸢低着头一路走,没注意到前方,一头栽进某人的胸膛,疼得她脑门发震。 “对不起。”程鸢捂着装疼的额头赶紧道歉,抬头才发现:“陆老师?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话我应该问你?”陆霆川摘掉程鸢额头上的手,简单瞄一眼,大掌轻抚过她的脑门。 触及到程鸢伤处,她疼得后退一步,皱眉说:“疼!” 陆霆川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几下,心想自己没用多大力气,这就疼了?但又想起,简单也说自己根本没用劲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伤到了程鸢。 真是金贵,陆霆川如是想。程鸢是他见过最矫情,最金贵的人,没有之一。 抬头看见不远处的会议室,陆霆川忍不住冷冷地说:“让你长点记性。” 见程鸢还在揉脑袋,他索性扯下程鸢的手,自己轻轻打上她脑门,一点点轻揉地按压,检查有没有鼓包。 程鸢本能地想避开,却被陆霆川另一只手牢牢的固定在臂弯。 “为什么来这儿?” 陆霆川也说托人几番打听,才知道今天姚复光在这里开会。 匆匆赶来,就看见魂不守舍的程鸢。 第61章 贪生怕死 陆霆川起身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坐上来,人本来就不大,窝在那儿像我欺负你一样。” 程鸢个子不矮,164还可以,就是瘦,她只有42公斤,团起来感觉和沙发凳差不多大。 陆霆川叫她,她也没扭捏,起身和他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一个人租房子能住,病房就不能住了?”陆霆川简单环视一穷二白的屋子,“你这里的条件还不如医院的单间病房。” “我知道。”程鸢低头。 “知道就好好说,为什么出院?” “就是不想住医院。” “那为什么不等我给你办出院,非要自己折腾?我去找你,人告诉我你血氧偏低,最好再住一晚,你呢?出点事怎么办?不要命了?”陆霆川越说越心里火越大,但最后都化作无奈,“谁昨天可怜巴巴地对我说,自己要死了?” 一股羞涩的热浪瞬间从程鸢耳根蔓延到脸颊。 “我……我劫后余生,情不自禁就那样说了。” “那你还是怕死。怕死不在医院好好待着。” 程鸢忍无可忍,“是,我是怕死,但就算是死,我也不能孤孤单单地在医院等死。” “那你还想怎么样?找个人和你一起死?” 他完全搞错重点了好么。 程鸢强调的是“死”,而他以为程鸢强调的是“孤孤单单”。 程鸢被他的说法逗笑了,真是又气又好笑。 陆霆川又说:“生都没搞明白,谈什么死不死?” 越说越气,眼神无意间瞟见客厅窗台上的一本书,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太宰治的小说看多了,浑身就一个字‘丧''。” 窗台上摆着一本太宰治的《人间失格》,程鸢看了一半随手放在那里。 没想到他视力那么好,隔挺远他都看见了。 程鸢不禁问:“你也看过?” “翻过几页。” 陆霆川走过去把书拿回来,“没收了,以后这种讲自暴自弃的书一律不准看。” “……我又没自暴自弃……”程鸢小声喃喃。 “那你为什么那么怕死,怕欠了人情还不清?” 这才是陆霆川的目的。 他就是想问程鸢,为什么那么怕欠他人情? 兹好比他是放贷的,她是借贷的,他一个放贷的都没想过要债,她一个借贷的怎么就上赶着非要还的一清二楚。 程鸢沉默,下垂的眼睑掠过悲伤,但话语里一点也不示弱:“我贪生怕死有错么?人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 “那天晚上,你拿刀冲出去的时候怎么不贪生怕死了?” “我……人怎么也算群居动物,同伴有危险,还是要适当的搭救一下。” 陆霆川无奈眼神扫过她,“行了,别拿动物世界胡搅蛮缠了,怕死就赶紧去休息,明天放你一天假。” 他没多待,这次说走就走,一起带走的还有那本《人间失格》。 程鸢对那本书并没有多大情感,只是网上传的很火,她在逛商场的时候遇到一个书摊,正好有,就买了。 译制本的书读起来感觉少了些味道,《人间失格》还好,《罗生门》她完全读不下去。 之前一度炒的很火,年年陪跑诺奖的村上春树,程鸢知道很多人喜欢,但自己对他没感觉。 真不如多读几遍《围城》有意思。 起码,三闾大学那段办公室政-治,倒和现在的僵化的医疗体制和医院行政体制不谋而合,说不定有指导性建议,毕竟现下的职场是大熔炉,里面纳含各种牛鬼蛇神,不比《围城》里少。 程鸢没心情搞斗争,她想要的,只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工作附加带来的较好的福利待遇。 她很实际。 她要活着,且要安安稳稳的活着。 晚上,简单如约给她打来电话,通知她,陆霆川打人的处罚,会在周一早上九点在医院内部oa系统公式。届时,所有院内职工可以看到消息。 下午三点,则会同步在医院官网,东江新闻报等媒体。 “我已经猜到了。”程鸢道谢,挂断电话。 如她所料,对陆霆川出手,所有人都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 从事情发生到调查,到最后的公布处罚,这一系列过程,竟然如此之快,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谁信? 可陆霆川是看不懂这一切么? 肯定不是。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但程鸢也有自己的想法——陆霆川的恩情,她一定要还。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0点,程鸢犹豫再三后,拨通一个长久未联系的号码。 那边接通迅速。 程鸢开门见山:“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很不好意思,我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求您,希望您一定要帮我……明早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姚院长,我有很重要的事见他。” 电话那头很快给了回复,他给程鸢留下姚院长司机的联系方式,明早联系司机,就能找到他。 一整夜,程鸢都没有睡着。 倒不是程鸢对陆霆川的处罚有多在意,而是心胸外科、心外科、心外科二组、实验团队的群全部炸锅了。 所有人都在问陆霆川怎么回事,然而陆霆川从始至终,没有在群里出现过。 大群人多,陆霆川地位摆在那里,还没几个人敢说什么,二组和实验群不一样,纷纷都在讨论。 当然,大部分人都向着陆霆川,但陆霆川不吱声,他们把目光转移到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程鸢身上。 最先发现消息的是古岱,他在群里呼叫程鸢未果,又发小窗私戳程鸢,程鸢依旧没回复,他索性直接打电话过来。 程鸢看着来电显示,犹豫要不要接,以及如何措辞。 没响几声,电话自动挂断。 只见实验小群里,陆霆川发了一句话: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操没用的心,还有,程鸢在休息,别打扰她。 这段话后面,是三个锃亮的菜刀表情。 罗宇生刚圈完程鸢,陆霆川的消息一出,他立即撤回。 林栩在罗宇生之前问了句:师父,到底怎么回事? 但由于时间超了,没能来得及撤回,刚好留在陆霆川那句话上方。 林栩赶紧弥补,又发了句:好的师父,对不起师父。 至此小群安静许多,古岱的骚扰电话再也没打来。 不过姚潞却发来了私信。 她问程鸢:我要不要去求求我爸爸? 第64章 好哄 程鸢抬头,迎上陆霆川严肃坚毅的面庞,后背被他箍在刚硬的臂弯里,有点硌,程鸢耸肩从他臂弯里轻轻脱出来。 “陆霆川,欠你的,我还清了。” 陆霆川微楞:“你什么意思?” “你一直想成立的心脏移植中心,可以继续做下去了。”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陆霆川这句是肯定句,他拧眉问:“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这件事到此为止。” 程鸢不想把刚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出来,自尊在刚才已经被伤过一次,她不想第二次受伤。 绕开陆霆川,她捏紧自己的背包,匆匆下楼。 这个世界不欠自己什么,程鸢更不想把人生的不幸归咎于这个社会,亦或者某些人和事。 对于程鸢来说,活下去并且是有尊严的活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地活下去,才是首位。 至于自己的病,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程鸢请假了。 她不是强人,她的身体在向她发出警告,工作只是一个让自己有尊严的活着的方法,她还没对工作执迷到不要命到程度。 一个人在家时,程鸢才突然发现,陆霆川真的很过分,她还想把那本《人间失格》看完呢。 书是挺丧的,但用来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随手拿起一本几个月前的杂志easy,胡乱翻看几眼,上面的明星大多数她已经不认识。 以前买easy的时候,霸封的都是一些韩国明星,程鸢以前一度追过被称为二代团天花板的东方神起。 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自己的热爱已经被生活和现实磨砺殆尽,如果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一是东方神起出道来的全部专辑和写真,二是一篇影响因子5分以上的sci文章,程鸢会毫不犹豫选二。 闻璐来看程鸢时,发现了程鸢扔在床上的这本easy,她也饶有兴致地翻起来:“果然呐,没追过星的女生根本就不存在。” 程鸢拿过耳麦式硅胶吸氧管扣在耳朵上,清爽纯净的氧气顿时充满她的肺腔。 闻璐合上杂志:“一直以为你不会照顾自己,没想到家里竟然备了家庭式吸氧机。” “这几年血氧一直很低,尤其去年在onepaper工作的一年。” “私企就是这样,无休止的加班加点。”闻璐美目盼兮,问:“所以才选择跳槽,来东大一院?” “有这方面原因,虽然晋升压力不小。其实晋升不晋升我没考虑那么多,除了这边的办公室政-治搞得比较厉害,其他工作量真没那么重,能按时上下班,福利待遇什么都很好。” “工资呢?陆霆川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现在还在实习期,过了实习期上万差不多。” 闻璐旋身陪程鸢坐在床边,“上万你就满足了?要求真低。这样,你给我拉单子,我给你抽成,按行业最高水平走,怎么样?” 程鸢摇头:“闻璐姐,上次我中暑,你帮我做人工呼吸救我一命,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还能从中抽成呢?” 闻璐:“必须抽成。我听说,你为了帮我托了层层关系,才找到东大一院病理科的王主任。现在他们科的样本储藏和各种标本冷藏全都在文成,这可是我们文成这几个月来第一个近百万的盈利项目,我还要好好谢谢呢。” 程鸢一脸疑惑,靠在床头的她不免挺直身子,“你说王主任和你们合作了?” 闻璐点头:“对啊,不是你向他们推荐的文成么?” 这是怎么回事? 王主任不是收了陆尧澄的钱么?陆尧澄亲口承认,程鸢更是亲眼见到。 “那陆先生……就是陆尧澄,他……” “他呀……他答应我了,这件事以后不会再和陆霆川硬碰硬,并且绝对不会闹到法院。我来就是要告诉你,陆尧澄也已经同意,会尽力平息陆霆川打人的事,并且尽量不影响到他的工作。” 明明之前吵架时,闻璐和陆尧澄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下一刻就拿刀捅死对方,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程鸢弄不懂:“闻璐姐,你是怎么劝陆尧澄的?” 闻璐一声轻笑,嘴上一点儿不饶人:“男人嘛,和原始动物一样,脑子里装的就那点事儿,顺毛捋,他们比宠物都服帖。” 看程鸢一脸懵懂的表情,闻璐美艳的脸蛋儿带着戏谑:“不懂?” 程鸢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闻璐媚眼微迷,探测程鸢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观察一会儿才发现她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模样,于是凑近她耳边说:“没听过那句话么‘床头吵架床尾和’。” 程鸢的脸刷地红了一片。 “以后你结婚了,也可以试试这招,包管你百试百灵。” “我不结婚,这辈子都不可能。” “话可别说那么满,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的想法。我和我弟闻栾差两岁,又都学医,学费高,我妈一个人把我和闻栾带大,我作为姐姐,只想早点毕业出来挣钱养家,最后还不是为了生孩子,毕业证也没领到?” 闻璐的离经叛道,程鸢不是第一次听说,真正让程鸢讶异的,是闻璐每次提起这件事时的云淡风轻。 在医学的硕博研究生中,有一个极不人道也极不成文的规矩——读研读博期间,不能怀孕生子。 这项规定不人道的地方就在于,它的限定范围只包括女性,不包括男性。 你以为你读研是升学历?是提升自我? 错了,在你的导师眼中,你就是一个工具人甚至trouble aker(麻烦制造者),如果能力好,能跟帮导师做做项目,你就是工具人;如果能力不好,非但不能给导师带来利益,还有可能妨碍到导师的工作进度,你就是麻烦制造者。 和高中毕业直接迈进大学,毫无防备地成为大人一样,本科迈入研究生,同样没有任何准备和机会让你学习。 你以为你的导师是老师吗?不,在国外,导师被学生们统称为boss。这个boss就是资本家。 第65章 赎罪 女研究生怀孕,和女性怀孕在职场中遭遇的歧视如出一辙,因为劳动力无法被boss光明正大的压榨, 但残酷的是,这样的社会潜规则根本反抗不了,只有通过选择去适应。 然而,大多时候,选了a就不能选b。 “人生的选择,何为对错呢?至少现在,你有你爱的孩子和爱你的丈夫。” 陆尧澄爱闻璐么? 爱的。 毕竟……程鸢已经明白陆尧澄的心思……他低价卖给病理科储藏服务,再以病理科的名义高价购入文成的储藏服务。 这怎么看,都是陆尧澄在帮闻璐,给闻璐间接送钱。 虽然不是光明正大。 吸氧时间差不多到了,程鸢摘下耳麦式吸氧管,将整套家庭吸氧设备装进纸壳箱,塞进衣柜的角落里。 “连这东西都小心翼翼的藏着,看来你真的很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被别人知道。” 程鸢关上柜门:“嗯。昨天姚院长也知道了。” 闻璐震惊:“为了陆霆川,你告诉他的?” “是,所以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陆霆川就此收手,不要和陆尧澄斗下去。” 闻璐咬牙,一拳砸在床上,“这个陆霆川!他要是知道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他死十次都不够让人解气的。” “他为我也做了很多,没办法,我不想欠他人情。” 闻璐扶着下巴想了想:“他既然能为你冲动地动手,说明你在他心里有一定分量。想要劝他收手也不一定是难事,如果直说不通的话,尝试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怎么救?” “撒娇示弱、刻意讨好,这可是女人的利器,等时机和氛围到了,你再提要求,没男人会拒绝。” 程鸢眉毛早拧成麻花,身体内传来一股恶寒,鸡皮疙瘩掉一地:“闻璐姐,这是你用来对付姐夫的手段。” “只要陆霆川是个男人,我保证这个方法绝对管用。” 这也是闻璐叱咤商场这么久以来的经验之谈。 程鸢:“……” 闻璐的理论固然可行,但陆霆川向来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虽然他是个男人,但他可不是一般男人。 程鸢至今还对一万二的礼物不如药代几百块的水果的事情糟心呢。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像过电影一样放映,早就不堪重负的身体,昏昏沉沉,最终随大脑的疲惫,一同沉睡。 闻璐在此期间帮程鸢把家里打扫干净,还给程鸢做了饭。 程鸢再醒来已经下午五点,闻璐在餐桌上给她留了张字条,叮嘱她如果醒来晚,一定要把饭热了吃。 这感觉,让程鸢莫名间有种被妈妈宠爱的感觉。 果然是结了婚有孩子的女人,母性的光辉竟然散发的如此彻底,程鸢这么大了都招架不住。 然而程鸢心知肚明,闻璐来,其实是有替陆尧澄赎罪的意思。 说实话,闻璐这无声的道歉,比甩给人几百万都让人受用。 微波炉隆隆声响着,程鸢站在微波炉前,随后点亮屏幕,打开网络。 刚连同,手机叮叮咚咚振动加消息提示音接连传来。 程鸢有点强迫症,不喜欢手机应用上冒红圈,尤其是微信。 然而微信消息已经分分钟显示几十条。 都是古岱、林栩他们发来的,几乎都在问一个问题:你知道师父为什么会被从轻处罚么? 程鸢手指一滑,将所有红圈消息全部清除。 但还是看见了姚潞的消息。 她说:“看来我求我爸成功了,陆医生今天只是被罚了一个月工资而已。” 程鸢却心里更不是滋味,倒不是姚潞揽了功劳,而是姚潞那句“只被罚了一个月工资而已”。 自己挣的钱不是钱? 这钱活该陆霆川被罚? 虽然相对于上一个处罚,这个已经算轻的,但不应该就此认为理所应当。 奈何医院总是有所谓的给个交代,总得有人,被拉出去顶锅,搞得好像不找到个罪人吃了这罪行,就欠了媒体什么一样。 罗宇生在实验群感叹:这次多亏了小潞。 (一哥)古岱发了个[抠鼻]的表情,说:姚潞有这么大本事? (二哥)罗宇生:那你说,这事要不是姚潞,谁能阻止院里的决定? 沉默许久的(三哥)林栩突然出现:这件事还是等师父弄清了再说。 (一哥)古岱:+1。 (二哥)罗宇生:昨天小潞和我说了,她求她爸爸一直到很晚,你们别不信呀。 (一哥)古岱:师父一整天都没出现,也没说一句话,还是等他老人家发话。 (三哥)林栩:师兄,咳咳,你说谁老人家? (一哥)古岱撤回一条消息。 (二哥)林栩:话说,程鸢回你们消息了吗? (一哥)古岱:没。我托急诊内科的同学问了,程鸢送来的时候情况很不好,血氧和血糖低的吓人,不过后来补液输氧之后就恢复过来了。 (三哥)林栩:我私戳她,没回我。 (二哥)罗宇生:没回+1。 程鸢这才退回来翻聊天记录。 发现三人的确都给她私发信息,基本都在问她情况怎么样。 就数古岱废话最多,关心的话说完后还问程鸢:我师父动手的时候什么样?是不是很帅? 程鸢无语。 但还是回了句:晕了,没看见。 古岱:我靠!你竟然回话了!!!咋样啊你?休息好了没啊? 程鸢:好了,休息一天,感觉好很多。 古岱:明天上班不,要不要我再给你和师父请个假?让你多休息几天? 程鸢:上班。 古岱:行,那你晚上也早点休息,争取明天来的时候让我看见那个活蹦乱跳的程鸢。 程鸢没再回话,只见古岱在实验群说:程鸢明天正常上班,人没事,挺好的。 然后,又炸锅了。 (三哥)林栩:那就好,我们就放心了。 (二哥)罗宇生:好歹出来报个平安呀,大家这么担心你。 程鸢刚准备输入文字,屏幕上方显示消息,姚潞:罗大哥说你回微信消息了,你怎么样? 程鸢:挺好的。 又在实验群里说:感谢大家关心,我很好,明天正式上班。 之后便是几人霸屏的鼓掌和撒花。 “叮——”微波炉加热停止。 程鸢从里面端出饭菜,转身放在餐桌上。 “嗡嗡”微信震动。 程鸢从身后摸出手机,竟然是陆霆川发来的,他说:晚饭吃了吗? 第66章 听诊 程鸢:吃过了。 陆霆川:我没吃,正好,一起。 程鸢:我吃过了,怎么一起? 陆霆川:你不是正准备吃饭么? 程鸢:你怎么知道! 程鸢赶紧回头扫视周围,难不成他在她家里安监控? 陆霆川:开门。 程鸢:什么?! 陆霆川:我在你家门口。 程鸢赶紧趿着拖鞋跑去门口,从猫眼里望去,是一张熟悉帅气的面孔。 “陆老师。”她拉开门打招呼,却看见陆霆川的眼镜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不好意思,只好偏过头去。 谁知陆霆川却突然伸出左手,用食指勾回程鸢瑟缩的下颌,让程鸢直视他。 程鸢惊慌,一把拍掉他的手,摸着刚才他触及到的地方,后退几步,而被他摸到的地方已经一片火热,滚烫一直传到程鸢的手上。 “陆老师,你做什么?”程鸢防备地看着陆霆川 “做检查。视、触、叩、听,先看看你脸色,躲什么?” 陆霆川突然从西裤口袋里掏出听诊器,将熟练地将听筒挂在脖颈上,下颌微扬,示意程鸢坐到身后的沙发上。 程鸢:“不用,我出院的时候检查都做过了,没什么问题。” “他们检查他们的,我检查我的,去,坐着。”陆霆川立即换上严肃。 程鸢拗不过,乖乖坐到沙发上。 陆霆川在她身旁坐下,落座时像一座大山,沙发和程鸢瞬间深陷。 抬手将准备将听锤搭上程鸢胸口时,陆霆川的手突然顿住。 程鸢看着他停在半空中的手,立即环胸,往后挪半个身位,与他拉开距离。 “陆老师,男女有别,不方便,还是算了。” 陆霆川睨她一眼:“医生面前无性别,躲什么?过来。” 程鸢今天从医院回来,累的要死,于是乎到现在都没有换衣服,睡觉也和衣而睡的,听诊的话,听锤需要贴近皮肤。 她的脸通红通红的。 陆霆川约摸猜到她在顾及什么,于是说:“给你三分钟,换件衣服。” 程鸢如释重负,赶紧冲到卧室换了身薄一点的衣服,不影响听锤听诊。 成年女性,心肺听诊区和breast有重合,程鸢脸红的像猴屁股,天灵盖好像都在冒热气。 而陆霆川一脸认真,心无旁骛,先看了眼手表计时,听她的心率,分别又测了她颈动脉脉搏。 “心率90,有点快。颈动脉和脉搏也很快。”陆霆川摘下听诊器,打开手机便签,把数据输进去。 程鸢的心狂跳不止,早已泛滥成灾。 废话,他离那么近,掐完脖子又捏手腕的,谁心跳不快。她是女孩子,又不是女流氓,会害羞的好么…… 陆霆川记完,又让程鸢转过身,在她后背听了一会儿,“呼吸音正常。” 程鸢:“我没肺病,当然正常。” 陆霆川彻底摘下听诊器,附身放在茶几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但心音不正常。” 程鸢脊背发凉。 她其实在赌,赌陆霆川听诊业务能力不过关。 毕竟现在不会听诊的大夫大有人在,辅助检查那么多,一个心电图就能查出来,何必学那么复杂又主观的东西。 能把听诊练的炉火纯青的医生,简直比稀有动物还可贵,程鸢也不是教科书上的典型案例,一知半解的半吊子估计也听不出什么。 “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程鸢觉得陆霆川故意炸她,于是装傻问:“说啊,我怎么了?” 陆霆川:“第一心音减弱,第二心音亢进……” “别说了。”程鸢彻底服气。 陆霆川拧眉,眼睑微垂,声音柔和许多:“到底怎么回事?” 程鸢不敢看她,囫囵地应付:“没什么,从小身体不太好,经常低血糖,进过几次急救室,可能是抢救留下的后遗症,我也不知道,一直就这样。” 陆霆川蹙眉,显然不相信程鸢的话:“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是啊,谁能瞒得过经这位验丰富的心外科医生呢?陆霆川,东大一院的活招牌,可不是浪得虚名。 “真没什么事,陆医生,陆老师,陆主任,我求你了行吗?”程鸢双手合十告饶。 见陆霆川的眉目未见松动,程鸢突然想到闻璐的话,拽着陆霆川的袖子,小幅度的晃动,继续委屈巴巴地求饶:“陆老师,您行行好,别再问了好不好?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像弱不禁风的林妹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求您了,嗯?” 陆霆川的视线从程鸢拽着他袖子的手逐渐上移,最终停留在她嘟嘴卖萌求饶的脸上。 撒娇哀求的语气,配合手底下的小动作……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陆霆川心里的确充斥着没来由的满足感。 “可以。”陆霆川没动胳膊,任由她拽着,程鸢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记不清,脑海里只有胳膊上不轻不重,轻拉微扯的触感。 果然管用! 程鸢喜出望外,像一只欢呼雀跃的小兔子跳起来,“陆老师,你不是没吃晚饭吗,正好,一起。” 只要能蒙混过去,莫说一顿饭,就是十顿程鸢也认。 她兴奋地扯住陆霆川的胳膊,将他拽起,拉他走到餐桌边,很自觉的把刚热好的那份让给他,自己又重新打了一份,再次加热。 却没发现,整个过程,陆霆川都是游离状态。 程鸢站在微波炉前灯等加热,她突然好奇地问:“陆老师,你刚才怎么知道我在吃饭?” 陆霆川这才回过神:“我在门外听到微波炉的声音。” “叮——”,此刻刚好微波炉加热完毕。 程鸢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碾压。 她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桌时,发现陆霆川还没动,她问:“是不是凉了?我这份给你……” “不用。”陆霆川立即拿起筷子。 他觉得今晚的自己很不正常,作为心外科医生,他握着筷子的手竟然微微颤抖。 而起源在刚刚被人拉住的臂弯,那里好像有人在上面留下了什么东西,让他整个手臂的感觉异常灵敏。 程鸢随手扒拉一口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饭是闻璐姐做的,她今天来看我了,还帮我收拾屋子。” 她想起正事后,又说:“对了,她还说,陆尧澄已经不准备闹到法院去,她想让我劝你来着,陆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劝你呢?” “刚才那样。” 第67章 硬斗 陆霆川一直保持执起筷子时的动作。 “什么?”程鸢没怎么听清楚,一时之间也没弄明白陆霆川的意思。 “没什么。”陆霆川极不自然地放下碗筷,似乎只有将小臂放在桌面上才能控制这种不自然的抖动。 程鸢却只注意到陆霆川放下碗筷。 “饭菜不和胃口吗?你要是不喜欢,我重新给你做。” 推开椅子起身去厨房,路过陆霆川身边的时候,猛地小臂上传来一阵力道,拖住程鸢前行的脚步。 她回头,不解地看着陆霆川:“陆老师?” 自己的小臂被他紧紧攥住,他没有生拉硬扯,只有手掌与手指合拢时的力道,源源不断穿透她的皮肤,有微微的痛。 或许是程鸢这一句“陆老师”唤醒了着魔的陆霆川,他猛地松开程鸢的手臂,留空手心还残留属于程鸢的微热,这股微热穿透他的掌心,让他的整个手臂都开始颤抖。 这是从未有过的触觉。 “陆老师?”程鸢又唤一次。 陆霆川收起颤抖的手,似乎连呼吸都开始不正常,他怔愣片刻:“不用了,我不挑食。” 程鸢疑惑地看着他,“哦,那快点吃,饭菜都凉了。” “嗯。”陆霆川心烦意乱,胡乱应着。 “咱们能不和陆尧澄闹到法庭上吗?”程鸢小心地扒拉一口饭,小心翼翼地问。 陆霆川眉心微缩,“为什么?” 没有一口拒绝,有机会! 程鸢彻底坦白从宽:“其实,我本来想讨好你,让你答应来着,但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拐弯抹角,索性直说了!我不希望这件事再闹下去,更不想以后和陆尧澄对簿公堂的时候,因为要作证,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在法庭上。我这个人心脏不好,还胆子小,做不了焦点,我就想安安稳稳活着。有朋友,有你们,有工作,足够。” 陆霆川陷入长久的沉思。 他突然冷脸,沉声问:“陆尧澄威胁你了?” 程鸢:“没有。” 陆霆川:“这是你的想法,还是闻璐让你这么说的?” 程鸢举三指立誓:“我的想法,童叟无欺。” 陆霆川眉头猝然一松,神色轻松:“或者……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担心我,所以不希望为你强出头?” 程鸢愣住,感受到他浓烈的视线,她倔强地望向别处。 “不是!” 陆霆川收起轻松的面色,立即恢复冷然:“不是?那我就不答应。” 还带这么玩的? 程鸢气急,在心里拿针戳他人偶,戳了十万八千针后,她咬牙切齿地说:“是!是是是是是……行了?” 原本以为陆霆川会奚落她几句,程鸢懊恼地剜他一眼,却看到他嘴角隐隐的弧度,弧度里面藏着的,是少见的温柔。 “只要你不觉得委屈,我无所谓。” 陆霆川的语气毫无波澜,程鸢的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不疼,很痒,还暖暖的。 她用笑掩饰羞涩,问:“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您就是在为我强出头呢?” “可以。”陆霆川的回答果断干脆。 程鸢不甘心,又问:“那我要是觉得委屈呢?” 陆尧澄:“陆霆川的公司别想开了。” 程鸢故意说:“可我听说他财大气粗,你只是普通的医生,斗不过他怎么办?” 陆霆川:“硬斗。” 程鸢不解:“硬斗是什么斗法?” 陆霆川坏笑:“硬着头皮斗。” 程鸢嫌弃地看他一眼,故意说风凉话:“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原来也不过尔尔。” 陆霆川没说话,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看她一眼。 程鸢莫名觉得心情不错,胃口大开的她,难得的解决了一大碗饭,再看陆霆川,他只动了一半。 “不合胃口?” “嗯,不好吃。”陆霆川毫不避讳地给出否定的答案。 “不应该啊?我觉得挺好吃,比我做的好多了。这茄子汁,拌饭多香啊。” 陆霆川彻底放下碗筷,显然不想再吃。 “太油,没你做得好。”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程鸢瞬间羞涩,她收拾两人的碗筷,拿去厨房。 他还没自己吃的多,应该没吃饱? 程鸢犹豫地问:“额……你没吃饱?面条可以吗?帮你下碗面条?” “可以。” 陆霆川起身,趁程鸢转身去冰箱拿面条的空档,他撸起袖子,走进厨房洗碗池旁。 程鸢转身,看到这一幕,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陆老师,不用,我来,一会儿一起洗。” 陆霆川拨开水龙头,“盛过米饭的碗提前泡着,不然一会儿不好洗。” 他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他挺有生活经验,还挺细心。 “程鸢。”合着水龙头的哗哗声,陆霆川突然叫她。 “嗯?”她茫然抬头。 “以后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为什么?”原谅她跟不上陆霆川的节奏。 “省钱、省时、省力。” “您干脆说想顾我做白工算了。”程鸢满脸的生无可恋,这钱、时、力都是给他省的,“我没有下班后还做兼职的想法。” “没说让你一个人,咱们轮流。” 程鸢不信:“您是领导,我可不敢和您分摊。” 陆霆川:“领导说话算话,伙食费我出,一你做,二四六我做。” 程鸢:“周日呢?” “周日出去吃。” 程鸢想了想,拿出手机,点开计算器。 “我现在每天晚饭预算最低按十元算,除掉周日,一个月算22天……” 算到一半,程鸢问:“我可以做些点心之类的当早餐吗?” 陆霆川无奈一笑:“可以。” 程鸢埋头继续点手机上的计算器:“再算上早餐和周末改善伙食……十二个月。” 陆霆川:“什么十二个月?” 程鸢拿给他看手机上一万二除以一千多的算式,“十二月还清你欠我的一万两千块钱。” 陆霆川纳闷,“什么一万两千块钱?” 程鸢提醒,“那个领带的套盒啊,原价一万二。虽然上次唱歌你给了我两千,但上次我没表现好,那首《千年等一回》权当白送,我一分钱不算,不过以后要是有这种机会,我一定好好表现。” 陆霆川扶额,她竟然还记得这出呢。 “不是说好给你买蛋糕补么?” “您一年一次的龟速,起码要一百年。” “一百年不行吗?” 第68章 直接 许是程鸢走神了,此刻她的脑子里竟然突然出现一句话“连就连,你我今生定百年。” 但她还是收敛神色,说:“一百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陆霆川冷脸,“只争朝夕?那赶紧把面给我煮了。” 程鸢无语,转身煮面。 她放了点葱花,又打了个鸡蛋,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出锅,程鸢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准备断盛出来。 陆霆川上前拨开她,“我来。” 程鸢抱怨着让开地方,“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我烫着啊?” 虽然面上一百个不情愿,但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 陆霆川以前挺可恶,现在和他斗嘴聊天之后发现,陆霆川这个人其实也挺可爱,而且他真的挺温柔的。 她有种——和领导处成朋友的感觉。 上一个让她有同样感觉的,是她在onepaper的老板,也是程鸢大学python社团的学长,盛贤。 程鸢被房东赶出来后,无家可归之际,盛贤说他手里有套房,虽然是二房东,但大房东已经全权委托给他。 程鸢租房,盛贤没要她一分钱。 两人都是老熟人了,程鸢只想找个临时落脚点,先把东大一院的面试应付过去。 没成想,这一住竟然快两个月了。 东大一院的工资一到账,程鸢就给盛贤转了两千块钱过去,对方没收被退回来。 程鸢发消息问他为什么不收,他也一直没有回复,毕竟是私企老板,忙起来昏天地暗,没回消息正常,程鸢一来二去就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她一排脑门,赶紧又给盛贤发去消息,那边依旧没有回音。 等会儿再说,先把眼前的领导应付过去。 …… 上班后。 古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来,看着程鸢抱手机发呆,“发工资了?什么时候请客啊?” 程鸢:“我才刚出院没多久,古岱师兄,你是扒皮大师嘛?” 古岱拉过凳子,靠近程鸢坐下,“你现可是小富婆了,装什么装?陆尧澄不是给你赔了十好几万么?住一次院能拿这么多钱,我一天住八次。” 程鸢却愣住:“陆尧澄赔我钱了?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看来师父还没和你说呢。”古岱环顾四周,发现没人,赶紧凑到程鸢耳边,小声说:“我今早去找师父,无意间在他办公室门口听到了他和陆尧澄的谈话。好像……师父说陆尧澄得亲自向你赔礼道歉,并且支付不低于十万的赔偿金才行。” 看来陆霆川同意和解了。 不过…… “钱倒是其次,亲自道歉……这么苛刻的条件,陆尧澄那样的大老板能同意吗?”程鸢极不看好陆霆川,甚至有点气:“他一个医生能掰得过资本家么?” 古岱高挑眉头,一脸得得意:“我师父是医生没错,但你也别小瞧他,他可是……” “是什么?”程鸢不屑一顾。 “呵呵,没什么,我师父他不喜欢我们提他这个身份,你最好别知道,也别问。” 程鸢才没那么多想法,她只知道一件事,医生掰不过资本家。 中午,一起出外差的姚潞和罗宇生回来,看到安然无恙的程鸢,两人激动地上前打招呼。 “程鸢你没事啦?”姚潞一见面就拉起程鸢的胳膊仔细打量。 罗宇生笑着看一眼姚潞,也说:“程鸢没事,看把你高兴的。” 姚潞头一歪,“我当然高兴,有程鸢在我就能见到陆医生了。” “程鸢回来和见我师父有什么关系?”罗宇生不懂。 姚潞:“你没发现吗,程鸢不在的这几天,陆医生都没来过实验室。” 罗宇生:“程鸢不在,我师父也很少来实验室啊。” 姚潞:“不一样,程鸢不在,他一次都没来过。” “行了行了,”古岱上前打断姚潞,她张口闭口离不开陆霆川,古岱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尤其是你,小潞,别成天打我师父的注意。” 姚潞冲他吐舌头做个鬼脸:“古师兄,你就是怕以后我成了你师母,你不好意思叫出口。” 古岱轻笑,转而同情地看向罗宇生:“你要是能让老罗叫你一声师母,我保证一次叫你十声。” 罗宇生轻锤古岱大臂,“说什么呢?” 古岱等瞪他,“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你平时做事不是挺明白的么?怎么到了自己身上,这事儿就不明白了呢?怎么,还要我帮你明白明白?” 姚潞一脸懵逼:“古师兄,你说什么呢?什么明白不明白?” 古岱坏脑筋突然一转:“如果我说有个人暗恋你很久了,你滴,明白?” 姚潞还是一脸茫然,“暗恋我?直说啊?” 罗宇生羞愤地瞪了眼古岱,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还在考虑要不要说,但现在时机的确不错,“小潞,其实……” “直说,我可以直接拒绝,免得让他心存幻想,太煎熬。我现在就喜欢陆老师,心里只有他,没别人。”姚潞单刀直入,完全没在意罗宇生已经开口。 罗宇生的心,瞬间像掉入了冰窟窿,在凉的彻底的瞬间,冻得死死地,然后“砰”地由内而外,碎成冰渣儿。 一旁的程鸢和古岱,似乎同时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见三人同时沉默,姚潞不明所以,“怎么了?你们表情怎么这么严肃?” 古岱微微叹息,“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不是心上人呐。” 姚潞撇嘴,委屈又惊讶:“古师兄,不会暗恋我的人就是你?” 古岱一个白眼,“我盐吃多了么?” 姚潞蒙住,“什么意思?” “闲得!”古岱看了眼罗宇生,瞪向姚潞:“你以为谁都有你罗大哥那个耐心,处处照顾你这个麻烦的院长千金?” 姚潞愤愤不平:“谁麻烦了?谁需要照顾?我的作用大着呢,要不是我和我爸说饶过陆医生一次,你以为他真的只有罚工资这么点儿处罚么?” “你要是真有能耐,索性连师父罚工资的处罚也免了呗,”古岱嗤之以鼻。 拿出手机,打开东大一院的贴,点进置顶加精的帖子,随手转发给程鸢。 “好好看看这个帖子,先弄清楚情况,ok?” 第69章 债主 姚潞点开古岱分享的链接,滑动几下屏幕,快速将帖子里的内容浏览一番。 “这个‘肚子疼找医生’胡说!”姚潞气急败坏,差点把手机都砸了:“陆尧澄怎么可能给陆医生求情啊,他们虽然都姓陆,可关系一直很差,明明是我求我爸爸才让陆医生免于处罚的!” 古岱又打开“围脖”和“者也”,“肚子疼找医生”的马甲,在两个社交媒体上发布了同一条长文动态。 大概将陆霆川和陆尧澄这对“相爱相杀”的表兄弟,如何握手言和的过程渲染一遍。 两个站的转发突破十几万,点赞突破几十万。 大老板和医生的身份非但没引起舆论哗然,反而多了一大批磕cp的迷妹们。 下方神评第一:斯文霸总x冷酷医生,可逆不可拆。 尤其长文里还配了陆霆川和陆尧澄握手言和的图片。 神评第二:单身久了,看个照片就想叫“老公”。 照片里,陆霆川一袭白大衣,站在右边,露出左半边英俊面庞,陆尧澄在左边,一袭浅咖色西服,戴着金丝框的眼镜框住上半张脸。 两人握手言和,但没一个人有笑脸。 神评第三:陆尧澄,已婚,与妻育有一女,两岁,家庭和睦。家门已锁死,请移步陆霆川。 神评第四:陆霆川,欠债中,预计还款期限一百年,除债主勿扰。 姚潞还是不信,将“围脖”的长动态仔仔细细翻一遍,文章的最后,还分别了两位当事人。 再往下翻,看到了神评第三和第四,发言人的id分别是“陆尧澄”和“东大一院_心外_陆”,两个id都被认证过,“陆尧澄”是“rg风投ceo” ,“东大一院_心外_陆”是“东大一院心外科副主任医师”。 这两个id后面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陆老师竟然有‘围脖’?还说欠债了?什么债?”姚潞看到第四神评又急又气。 竟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陆霆川这到底什么意思? 古岱一一给第三和第四神评点赞,然后收起手机:“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是知识发射器,医院也要跟上时代潮流。我们科被党办安排开通媒体账号,科里副主任以上医师基本都是老头子,这活儿就落在我师父身上,不过他没时间经营,完全就是为了应付院里的任务。” 姚潞赶紧点了个关注,“这事儿你怎么都不要告诉我?” “都说了,师父没时间经营,你看他上一条法洛四联症的科普动态,都半年前的了。” 今天要不是为了配合“肚子疼找医生”,估计也不会登录“围脖”。 姚潞满脸怨气,“这个‘肚子疼’到底是谁?怎么这么了解情况?” “肝胆外科,杜陌良杜医生。我师父的亲学弟,他们在国外交流的时候,师从同一个老师。” 姚潞哭诉,“那我呢?我白求我父亲那么久了吗?” 许久未说话的罗宇生面色紧绷,突然发作:“够了!姚潞!” 他一把夺掉姚潞的手机,“你为他做的事他不可能,也不会侧目,哪怕一点点。” 姚潞惊异地望着罗宇生,这是她第一次见罗宇生生气。 “罗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姚潞说着就去夺罗宇生身后的手机。 罗宇生侧身,就不给她,“姚潞,你清醒一点好么?我师父他事业心很强,短期内根本不会考虑个人问题。” 姚潞怒目而视,几乎用仇视的眼光死死地盯着他:“那也不用你管!他拼事业,刚好,我可以让我爸多提携他,整个东大一院,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他。” 哐! 罗宇生重重地将手机砸在地上,全面屏手机猛地扎进地面,屏幕瞬间破碎成蜘蛛网。 姚潞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 回过神后,她红着眼发狠地看着罗宇生,双手将他猛地往后一推,转身捡起地上的破碎的手机跑出了办公室。 罗宇生没防备,踉跄几步,回过头时,姚潞已经跑了。 古岱反应最快,姚潞跑出去的瞬间,古岱叫了声“姚潞!”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罗宇生,径直追出去。 罗宇生埋首,双手握拳,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又觉得自己既窝囊又委屈,最终颓废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罗师兄?”程鸢担心地问。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程鸢将空间留给她,出门时还顺手带上门。 事情演变到现在这样,没有人想到也没人愿意看到。 这次,罗宇生恐怕哄不好姚潞了。 姚潞对陆霆川的喜欢太过盲目,与其说女生对男生的爱慕,不如说粉丝对偶像的喜爱,还是加了无限滤镜的那种。 古岱回来时,只有自己一个人。 程鸢看了眼他身后:“姚潞呢?” “臭丫头不愿意回来,自己搁小花园散心呢,正好丁香花开了,说看看花,心情好,”古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都什么事吗,哎!” 程鸢从实验室抽几张擦手纸给他,“要我说,这事就赖陆霆川,干嘛把自己塑造的那么优秀、优雅又优美,惹得小姑娘的芳心栾动。” 古岱接过,胡乱的抹几把,糙硬的擦手纸划得脸上皮肤又干又疼,他嫌弃地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渣女不可怕,痴女才难缠,嗐,我师父遇上这么个‘喜欢’他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老罗也真是,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就完事了吗?” 古岱真搞不懂这些把感情想的那么复杂的人,“你看我,喜欢就问,你拒绝我接受,以后咱俩该是啥是啥,也没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程鸢给古岱比一个拇指哥。 古岱一把抓过来,程鸢反应及时,背过手,古岱抓了个空。 “你可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留。” 程鸢做个“停止”的动作,“就此打住。” “开玩笑,你还当真了,切~”古岱转身去了实验室,补自己没做完的实验。 程鸢的手机突然受到一条信息。 陆霆川:来我办公室,现在。 程鸢:好的。 捧着手机,她匆匆赶去。 第70章 和解 办公室。 陆霆川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陆尧澄坐在他对面,两人都微微斜靠着椅背,一个好整以暇,一个百无聊赖,视线互相交错,在半空中交汇又散开。 “我的条件只有两条,一是你和简单必须当面和程鸢道歉,二是程鸢这几天的各种治疗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三倍赔偿。” “钱要多少都行,赔礼道歉?我陆尧澄什么时候给人道过谦?”陆尧澄摘下眼镜,按摩鼻梁后重新戴上,“能谈就谈,不能谈……再见。” 陆尧澄起身。 “等等。”陆霆川叫住他:“你人都来了,谈不拢回去怎么交代?” 陆尧澄沉沉地叹口气,回身坐下:“要不是闻璐,我今天根本不会来。” 陆霆川:“我也是,程鸢说不想上法庭。” 陆尧澄诧异地看着陆霆川,然后无奈地摇头:“你也有今天啊?” 陆霆川没理他:“程鸢不让我提,但我还是要说。她心脏不好,已经从鬼门关上走了几遭。你知道简单给她下安眠药有多过分吗?差点要了她的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沉静的可怕,这波澜不惊下面潜藏着的却是地动山摇的海啸。 声音也很平静,带着不容置喙的沉稳。 陆尧澄第一次见陆霆川如此认真地和他说话。 没错,是认真。 他心有愧疚,不好表达,只能敛了歉疚的神色。 明明尽量用平和语气,却不自信地说:“这件事是我和简单的疏忽,的确欠程小姐一个道歉。” 陆霆川也没想到陆尧澄竟然答应地如此干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陆尧澄:“说不上理解,但差不多能感同身受,当初闻璐腿受伤……” 自己竟然和陆霆川在回忆过去! 陆尧澄赶紧转移话题:“这样,晚上我定地方,你带程小姐过来,我和简单当面给她道歉。” 说到这,他又补了句:“我只能做到这一步,公开的道歉声明发不了。” “够了。”陆霆川深知陆尧澄是个骄傲的人,而且……“程鸢也不是喜欢为难人的人。” “她人的确不错,挺讲义气。”陆尧澄不禁露出赞扬之色:“以为我要陷害闻璐的时候护着闻璐,知道我在帮闻璐的时候,也没拆我的台。” 陆霆川:“你真欠她一份公开的道歉声明。” “没办法,做不到,公司最近出了些问题,不能再闹负面新闻。” 陆尧澄起身,“谢了。” “什么?”陆霆川。 “触了你的逆鳞,还没把我整死。” “彼此彼此。” 陆尧澄想了想又说:“还得再和你说一句谢。” 陆霆川:“如果是介绍生意给闻璐的公司这件事,没必要,不是为了你。” 陆尧澄笑而不语,拉开门走了出去。 程鸢来到陆霆川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内只剩下陆霆川一个人。 陆霆川看她,下巴微扬向沙发的方向示意。 程鸢坐过去,“陆老师,找我什么事?” “咱们的项目做了测序,杜陌良他们科知道了,想做个肝癌的测序,其他消化外科的几个老师也想做。” 他不是说要量力而为么?怎么还主动帮自己了? 程鸢惊喜,眼睛闪着灵动的光,“真的?” “一会儿我把名单发给你,你单独联系他们,看他们有什么时候有时间,一一给他们讲一讲。”陆霆川将电脑桌面上一个word文件夹拖进和程鸢的对话框。 程鸢收到消息,迅速打开。 人有不少呢。 不过,他们做测序的是有这么火么?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了?还都跟风做? “除了测序服务支持之外,你还要负责数据分析。这种表达谱大数据,对于只会一般的医学统计临床大夫,估计不会分析。”陆霆川。 “我懂。既然我推荐的测序服务,数据分析这块我肯定会负责。”程鸢抱着手机莫名傻笑。 陆霆川无奈摇头。 “去给他们做降解的时候别表现的太卑微,你会的东西他们都不会,适当的拿出一点威严,才能显示出你的专业,可以让他们对你有信心。” 程鸢学到了,兴奋的点头:“嗯!” “还有,如果他们给你钱或者东西,别耿直的拒绝,先收下,贵重的以后还回去,不贵的就留着,这是你应得的。” 他的软处理方式,让程鸢有一丝丝走神。 记得当初陆霆川说过,这些职场的规则,他没义务教她,可现在他明明在事无巨细地教自己。 在医院,不同科室之间互相帮忙时常发生,但帮忙归帮忙,不能空着手,就算两人是发小、闺蜜、同门、同窗都别空手。 哪怕是一件极小的事,都不能。 在医院,除了同事关系之外,还有同学、同门、师生等关系,比一般职场要亲近许多,越是这种关系亲近的越不能怠慢。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送东西塞钱最能表现这种态度。别说你们是大学五年的同窗好友,看不见摸不着的室友情谊,到头来都比不过一盒烟。 “还有。”陆霆川坐正,“晚上跟我一起去个饭局。” “晚饭不在家里吃了?”程鸢问。 “嗯。” 程鸢点头,随后又问:“那……这种情况的话,明天谁做晚饭?” 陆霆川:“明天周几?” 程鸢:“周二。” 陆霆川:“你说呢?” 程鸢:“你做。” 当初他说的二四六是他。 陆霆川没再说什么,收回眼神,两秒后又将目光投射在她身上,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 程鸢被他看的发毛,不自觉胳膊贴紧两肋,“陆老师?” 陆霆川的眼神立即回归,对上程鸢怀疑的眼神,“有没有能看的过眼的衣服,你这身……晚上不适合。” 他嫌弃的眼神就差说“丑”了。 程鸢低头看自己的装扮,卫衣打着浅蓝色背带牛仔裤,加上绵阳卷的发型和来时还没摘掉的防蓝光眼镜,简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打工人,木讷呆板又无趣。 “小瞧谁呢?”程鸢不服,“等着。” 陆霆川微微勾唇:“行,晚上看你表现。” 别的不说,程鸢对于见“客户”还算相当有经验,以前在onepaper的时候,她没少和盛贤一起去约见客户。 “要见的都是什么人?”程鸢得提前专门做准备。 第71章 风衣 “没什么,算是朋友。” 程鸢惊住,猛然间抬头:“您让我陪您去见朋友?” 陆霆川挑眉:“怎么?不行?” 程鸢:“当然不行,我们只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我跟着你去见你朋友像什么样子?” 陆霆川笑了:“人你基本都认识,怕什么?” 程鸢:“认识就更不行了,会被人误会。” 陆霆川浓眉轻扬,好整以暇:“误会什么?” 程鸢顿时结巴:“误会……误会……” 陆霆川:“只要你行的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人误会什么?除非……你对我别有用心。” 程鸢浑身冷汗,陆霆川越说她浑身越发毛,“没有!我发誓!” 陆霆川:“既然没有,那就和我一起去。” 程鸢又气又恼,怎么都难逃和他一起出席他的朋友聚会。 下班后,程鸢先回家重新梳妆打扮,换身衣服。 陆霆川还特意发来信息叮嘱:整好看点,别丢我人。 程鸢对他的无赖嗤之以鼻,想隔着屏幕骂他。 以前见面的时候,他不是挺高冷的么?怎么现在痞里痞气的,像个无赖。 程鸢特意找出件压箱底的连衣裙,白色圆领,荷叶袖,a字摆,这是她在春秋季节为数不多,在正式场合的穿着。 针织的长裙保暖效果不是很好,对于程鸢这种极度怕冷的人来说,穿这件衣服,和受冻刑没差别。 为了防寒,她翻出冬天的羽绒服裹上,但整个人显得特别臃肿,而且,不是应季的衣服,穿着肯定会引来异样的目光。 她只好找了个羊毛大衣,浅棕色,溜肩宽领,又翻出围巾,将漏风的领口彻底堵住。 收拾好后,她通知了陆霆川一声。 陆霆川:下楼。 程鸢拎起帆布包,看看包又看看自己,也太不搭了,她赶紧转身回去,换了个黑色单肩的链条包。 单元楼门的自动玻璃门向两边分开,程鸢双手揣在大衣兜里,放眼四周搜寻。 “滴滴”不远处停着的黑色牧马人啸叫。 程鸢认出是陆霆川的车,小跑着过去,拉开陆霆川那侧的后座车门坐进去。 “呼!还是车里暖。”程鸢搓搓手。 后视镜里,一双锐利的眼眸扫过后座上的人,“让你穿好看点,不是让你穿少点。” 程鸢继续搓手:“有区别么?” 陆霆川没回她,从副驾驶上捞起一件外套,随手丢到后座,也不管后面的人有没有接住。 程鸢正想着陆霆川的火莫名其妙,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暖暖的罩住,她拉下头上的东西,才发觉原来是外套。 一件千鸟格的男士长款加绒风衣。 程鸢也不客气,随手就套上,都快冻死了,谁还介意乱七八糟的规矩。 不过她没说谢谢。 明明是按照他的吩咐打扮的,她还没生气,他却那么臭屁。 两人一路无话,车子一路行驶到“逐鹿中原”门口。 门童立即迎上来,帮陆霆川和程鸢打开车门下车,陆霆川将钥匙给门童。门童业务熟练地钻进车里,将车子开去停车场。 程鸢抬头望了眼头上鎏金的“逐鹿中原”四个大字。 能和陆霆川来这里的朋友,一定关系极好,进门前,程鸢深吸一口气。 “走了。”陆霆川回头叫她。 程鸢将身上的千鸟格大衣裹紧几分,跟随陆霆川走进去。 穿着青花图案旗袍的服务员热情的迎接,“陆医生,这边请。” 在服务员小姐姐的带领下,他们一路上了六楼608。 服务员轻敲门后,帮二人打开。 “两位请。” 陆霆川率先进门,程鸢跟在他身后一起进门。 她埋着头,没注意屋内的人。 “程鸢?” 听到闻璐的声音,她才抬头。 “闻璐姐?” 程鸢环顾一圈,发现屋内两男两女,圆形的梨木桌,两对璧人,分别是闻璐和陆尧澄,宗政和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子。 宗政和那个女人坐的很近,完全没有上次见面时那种威严压迫和生冷,反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很浅。 谁都能猜到,她肯定是传闻中的“老板娘”——杜陌优。 “这就是程鸢啊,好小一只啊。”杜陌优冲程鸢招手:“过来坐。” 陆霆川拉起程鸢的手腕,带着她坐在剩余的两个位子上。 程鸢左边靠着陆霆川,右边挨着杜陌优。 刚落座,杜陌优脱离宗政身边靠过来,温柔的笑笑,问:“陆医生很少光顾,没想到今天过来,竟然还带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程鸢给她打趣,脸上通红一片。 陆霆川说见朋友,但程鸢没想到,竟然是这些人。 人家两对都是夫妻,自己和陆霆川夹在中间,感觉像一亿瓦的电灯泡,尴尬至极。 闻璐环胸,不屑地睨了眼陆霆川:“陌优,你不用多想,他俩啥关系都没有。” 杜陌优惊异:“是吗?” 瞧见程鸢害羞,她越看越喜欢,又问:“现在工作也稳定下来了,有没有想过,考虑一下个人问题?” 宗政把杜陌优拉回自己身边坐好:“你给杜陌良相对象相魔怔了,见谁都不放过。” 杜陌优温柔的瞪他一眼:“我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但凡杜陌良能凭自己的本事找到女朋友,我这个做姐姐的绝对不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宗政无奈,杜陌优的话最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杜陌优嗔怪:“陌良在医院的风评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成天和钟致丞勾搭在一起。对了,前几天还总和陆医生在一起,你知道我们科里那些护士小妹妹都怎么说他吗?说他一天到晚就没gay医院的帅哥,长得好看的都被他gay完了。” 闻璐翘起腿做正,“我看杜陌良人真挺不错的,程鸢,你考虑一下,昨天他还联系我说要做一个大型肝癌的测序项目,基因表达谱的生信大数据分析不是你的强项么?去杜陌良组里,那边最对口。” 一直沉默的陆霆川握紧珐琅彩的鎏银茶杯,不咸不淡地说一句:“挖墙脚都挖到我这里了。” 陆尧澄胳膊穿过闻璐后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扯:“家里的事都管不明白,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闻璐用肘部顶着陆尧澄,挣扎着和他隔开,“我愿意管闲事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第72章 修罗场2 闻璐搬起椅子他拉开距离,陆尧澄深深地望一眼,最终沉默。 宗政让服务员上菜,服务员鱼贯而入,没多会儿就将菜品备齐了。 杜陌优简单扫一眼,怨怼地对宗政说:“你也没问问程鸢喜欢吃什么?今天的主角是她啊。” 宗政简单看一眼陆霆川:“问了,陆霆川说她什么都爱吃,除了香菜。” 合着宗政只问了陆霆川。 杜陌优不高兴了:“这太随意了?” 虽然杜陌优没有生气的意思,但两人在这种小事上拌嘴,程鸢也不愿看到,只好劝说:“是这样的,陆老师没说错,我的确除了香菜,没什么不爱吃的。” 宗政一把揽过杜陌优肩头,“听到了,人都那么说了,再说,人两个上下班天天在一起,这点小事,陆霆川还不了解么?” 杜陌优无语投降:“好,算你赢了。” 她特意帮程鸢盛了一碗黑鱼汤,这是逐鹿中原最招牌的一道菜。 很多喜欢吃鱼的人不远千里夸省都要来这里吃一次。 杜陌优盛完后,陆尧澄又接过汤匙盛一碗,摆着闻璐面前。 闻璐瞥一眼,抬手给陆尧澄夹了块肉,虽然看上去有些许嫌弃。 这一切在程鸢眼里简直如针一样刺眼。 人家一对两对琴瑟和鸣,有恩恩爱爱的,有小打小闹的,在单身的人眼里,这一切满满都是粉红的情致。 程鸢感觉自己心里长了棵柠檬树,还结满了柠檬果。 但,陆霆川为什么要带她来这种地方? 他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酸不拉几?不愿一个人前来,所以才找她一起“吃柠檬”? 饭桌上,陆霆川和他们话不多,都是闻璐和杜陌优在聊天。 程鸢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她们二人,陆尧澄和宗政应该不会出现在同一个桌上。 就如同如果不是因为闻璐和自己,陆尧澄和陆霆川也不会出现在同一个桌上。 饭吃的差不多,闻璐简单擦擦手,将手巾往桌上一放,“叫简单进来,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陆尧澄拿起手机,给简单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门口有人敲门。 简单推门而入后,对着程鸢直接一个深鞠躬,道歉说:“程鸢小姐,对不起。” 程鸢懵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尧澄也站起身,倒了两杯酒,走到简单身边,与他并排站立面对程鸢,将手里的一杯酒递给简单。 “程小姐,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伤害到了你,很抱歉。”陆尧澄看一眼简单。 简单立即和他一起举杯。 陆尧澄:“这杯酒算我赔礼道歉,除去你住院期间治疗等所有费用,我会额外赔偿你一笔钱。” 程鸢突然受宠若惊,要知道陆尧澄可是天之骄子啊,竟然会和气地和自己道歉,以酒代罚。 陆尧澄敬酒,她不能不接,赶紧起身,俯身准备端酒。 陆霆川长臂一伸,掌心盖住杯口,压住程鸢手里的杯子:“我打了人,也应该赔一杯。” 一旁的杜陌优一听陆霆川要喝酒,赶紧提醒:“陆医生,明天周二是工作日,不能饮酒。” 程鸢也想到这一点,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 。 陆霆川:“那就抵消了,谁都不用。” 一旁抱臂看好戏的闻璐也说:“我看都别喝了,你们四个有谁能喝酒?都别装腔作势了。陆尧澄眼疾,简单要开车,陆霆川是医生有规定,程鸢大病初愈。哪个能沾酒?” 眼前这情形真如闻璐所说,谁都不能喝,没必要装腔作势。 闻璐又对陆尧澄说:“今天这个饭局的目的只有一点,给程鸢好好道歉。看在你和简单认罪态度还行的份儿上,我姑且帮你们和程鸢说说好话。” 她话锋一转,对向程鸢:“程鸢,伤害已经造成,我没办法让你必须原谅陆尧澄,但他是我丈夫,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他绝对不是故意伤害你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简单也说:“抱歉,程小姐,事情的起因完全在我们,我们不推脱,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但这其中巧合的成分,我们没办法控制。闻小姐已经因为你的事和陆总吵了很多次,老板也做出很大的让步,希望你这次能原谅我们。再次向您道歉,对不起。” 他弯腰深深的鞠一躬。 程鸢一时手足无措。 陆尧澄没说话,不顾他人劝阻,径自自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就是他的回答。 “陆尧澄你这是做什么?”闻璐突然急了:“你不能喝酒自己不清楚吗?” “你连我都不管,怎么现在又管我喝酒了?”陆尧澄放下酒杯,目光如炬,对着程鸢他严肃地说:“对不起,程鸢。我自罚一杯,给你赔罪。” 程鸢哪里经得住让这种人物在自己面前低头,她赶紧说:“没关系,事情都已经过去。误会解开就好。” 陆尧澄:“以后工作上有困难可以找我。” 简单很有眼色,双手给程鸢递上一张陆尧澄的私人名片。 程鸢正要伸手去接,陆霆川两指一夹,拉开外套的一侧衣襟,将名片塞进内侧口袋:“我的人我自己罩着,你的好意,谢了。” 在场人双双惊掉下巴,陆霆川这意思,似乎已经很明确的表明某些关系,所有人,除程鸢之外,心知肚明。 “行。”陆尧澄似笑非笑,他突然又对程鸢说:“我和霆川是表兄弟,你知道?” 程鸢点头:“知道。” “以后见面不用太生分,要么依着闻璐这边,管我叫姐夫,要么依着霆川这边,叫我哥。” 程鸢彻底尬在现场。 杜陌优却拍手叫好,“哇!这个主意好,大家明明抬头不见低头见,缺弄得这么生分,要是程鸢能迈出这一步,那可是帮大家熟络情感的第一步呐。” 宗政却拉下杜陌优的手,死死按住,凑近她耳边说:“我不想和任何人熟络。” 杜陌优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你不愿意,我愿意。” 她扭头催促程鸢:“小程,快,选一个。” 程鸢感觉自己被推上独木桥,而桥头的两端都有一头名叫“尴尬”的野兽等着吞了她。 正是两难的时候,陆霆川突然开口:“他有妹妹,不缺你一个。” 程鸢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第73章 哥 程鸢秀眉微攒,“我也不缺哥。” 陆霆川手指轻拨珐琅茶杯的沿口,满意地勾唇,“我也没哥。” 杜陌优疑惑地目光在陆尧澄和陆霆川身上逡巡,却更糊涂了,“陆尧澄比你大,怎么不算你表哥了?” 陆霆川淡淡道:“早几天而已。” 在场人中只有陆霆川和陆尧澄二人脑海里残留远古的星星点点的记忆。 陆霆川和陆尧澄的祖父辈是亲兄弟,后来陆家在帝都的家业越做越大,几兄弟个怀异心,干不到一起去于是分家。 分家后,几家之间的往来少了许多。 但陆霆川与陆尧澄两家自祖父辈起,关系还不错,只不过到了他们这辈,陆霆川和陆尧澄分别坐在帝都和东江长大,不怎么来往,也亲近不起来。 加之陆尧澄来东江的机会不多,两人之间没交集,更谈不上“情同手足”。 随着陆尧澄将自己的风投公司开在东江,事业完全转移到这边,两人的联系才勉强密切起来。 一旁的闻璐忍俊不禁,她强忍着笑意,说:“他俩的事,我听说过一些。当初两家几乎同时怀孕,陆霆川查出来比陆尧澄大一个月,但出生的时候,陆尧澄因为早产剖腹,比陆霆川早几天出生。” 陆尧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得意:“我和他也算从小一起一起长大,五岁之前一直都住在一个院儿里。不过我们从小关系就不好,不为别的,就为这事。” 一到过年过节,走亲访友,所有亲戚朋友都让陆霆川叫陆尧澄“哥哥”。 先成为胚胎,却在出娘胎的时候被人弯道超车,想想就很不爽。 而且这种不爽,对于陆霆川来说,似乎从娘胎里出来后一直持续到现在。 任凭家长们苦口婆心的教导都没用,陆霆川脾气够硬,从小到大,一声没叫过。 长大以后,和和气气的坐在一张卓上吃饭,两人还是第一次。 更不用说这样拉家常。 杜陌优支着下巴,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你们俩,真的只是因为谁先出生,从小就互相不待见?” 这种问题也太小儿科了? 不过也不奇怪,现在的男生,张口闭口就想做人家“爸爸”,更何况莫名其妙从“哥哥”变成“弟弟”,谁都不好受。 程鸢其实也很好奇这件事,她用余光偷瞄陆霆川,希望从他脸上发现答案,却无功而返。 陆霆川此刻面无表情,没有喜形于色,更没有恼羞成怒。 程鸢只是偷偷看他,毕竟难得看到他吃瘪。 一旁的陆尧澄不乐意了,纠正杜陌优:“先说好,我没有不待见他,要说不待见,也是他不待见我。” 陆霆川完全不理会眼前的一切,扭头看了眼程鸢,发现她偷偷瞄自己这边一眼后又立即埋下头,像一只偷了腥的猫。 “道歉满意了吗?”陆霆川问。 程鸢挺直脊背,不敢看他,刚才偷瞄他被他发现了,脸有点热。 “嗯。” “行,这件事就这样,只要你不觉得委屈就行。”陆霆川话锋调转,对向陆尧澄:“钱呢?什么时候到账?” 陆尧澄微微叹口气,他可真实在,“卡号发我,明天我让简单汇过去。” 陆霆川凝视程鸢,下颌微挑,“给他卡号。” “啊?”程鸢。 直接要钱?陆霆川还真是果断、实际又物质。 她从钱包里翻出自己的银行卡,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白皙削瘦、骨节分明,灵动的指尖微挑,夹走她刚拿出来的卡。 无名指轻压,银行卡在他手里转半圈,露出正面的卡号,他点开手机照相机,拍下正面,将卡还给程鸢后,又将刻着卡号的银行卡正面照发给陆尧澄。 “尽快。”陆霆川。 陆尧澄无奈:“明天九点,准时到账。” 这总该行了? “可以。”陆霆川收起手机起身,“事情谈完了,我们走了。” 完全没有留下来叙旧的意思,尽管桌上这些人,怎么算都应该是朋友圈内的人。 “哎?陆医生——”杜陌优想叫住他。 “陆霆川?”闻璐脸上写满问号。 “喂!钱拿到了就跑?”陆尧澄。 然而这些质疑,陆霆川统统没理会,径直走了出去。 程鸢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走,慌慌张张套上外套,跟在他身后,刚出门,又折回身。 陆霆川的外套她没拿。 杜陌优拉住程鸢要拿衣服的手,“怎么回事?没生气?” 程鸢在脑海里回忆陆霆川生气时候的样子,随即笑道:“你们放心,陆老师绝对没生气。” “那他怎么说走就走?”杜陌优不解。 “可能——”程鸢回忆和陆霆川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凭着自己的直觉和对他浅显的了解,她猜测:“可能,他害羞了。” “害羞?” 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 “应该不会?”闻璐与陆尧澄面面相觑。 陆尧澄却摊手,一副别问我的,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程鸢抱起陆霆川的外套,给在场的人鞠躬,“认识你们很高兴,还有,陆老师今天其实一点都没生气,他就是不喜欢说实话而已。” 陆霆川最擅长口是心非,比女人还要口是心非。 他要是不愿意接触这几人,不想和他们追忆往昔话家常,不来难道不是最佳选择? 然而事实是,他来了。虽然走得很傲娇。 夜里的风很凉,天空中星星屈指可数。 程鸢抱着衣服跑出逐鹿中原的时候,冷风突然袭面而来,她打了个寒颤。 侍者已经将车子开到门口。 陆霆川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见人还没过来,他转身看向门口催促:“愣什么?走了。” 程鸢像抱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抱着陆霆川的风衣,恨不得自己变成乌龟,整个人缩进衣服的龟壳里。 “走走走,快点走,”她也冻得实在受不了。 拉开驾驶室后排的车门,门却在一股外力的冲击下被“砰”地合上。 “干嘛?”望着车门上陆霆川的手,程鸢怒目而视。 “去副驾驶坐。” “不要。”程鸢坚持。 “你不冷么?暖风在前面。” 第74章 口是心非 程鸢无力反驳,为了暖风,乖乖去副驾驶。 关上车门,外面的严寒酷冷全部被隔绝,程鸢终于从衣服的龟壳里伸出脖子,陆霆川的风衣被她叠好,转身放在后座。 “怕冷不穿着。”陆霆川拉过安全带,发动车子。 程鸢一时无话:“……” 来时借他衣服穿,他不高兴,归时不穿他衣服,他还不高兴。 他以前说没故意针对自己,这不是赤_果果的证据? 程鸢不想理他,白瞎了她刚才帮他在他朋友面前说了好话。 车子驶得很慢,程鸢的身体在暖风的加持下,逐渐热和起来。 离世纪嘉苑还有一段距离,两样这样干坐着不说话,实在有点诡异,何况身边这位还是自己的领导。 程鸢只得先开口:“陆老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陆霆川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我想拜托你说句实话。” 陆霆川蹙眉,“什么实话?” “你是不是针对我。”程鸢的秀眉也微微栾动,觉得自己这话充满了抱怨,感觉不妥,她又换种说法:“我的意思是,可能你也不是主观想这么做,就是……你潜意识里、不自觉地在针对我。” 好像解释完后,还不如不解释。 程鸢继续尽力找补:“你的主观意愿和客观行为不统一,换句话说‘心口不一’、‘好心办坏事’,你这样容易让人误解你的好意。” 话是一股脑儿说了,但感觉陆霆川的脸色有点不妙。 果然,陆霆川幽幽地说:“当着领导的面儿,质疑领导、批评领导,程鸢,你胆子不小。” 陆霆川的话虽然吓人,脸色似乎也没个笑意,但说话的语气没有一点威严,反而带着开玩笑的意思。 显然没把程鸢的数落放在心上。 “陆老师,我没有那个意思。”程鸢咬牙,决定将自己的疑惑一吐为快:“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同一件事,我无论怎么做,在你眼里好像都是错的。” “噢?什么事?”陆霆川突然好奇。 “别的不说,就说你这件外套。出门时,我借来穿你不高兴,现在回去我不穿,你好像也不高兴。我实在弄不明白,我应不应该借……” “出门时我生气,是因为你明知道天冷还穿那么少;刚才我生气,是因为你明知道自己穿的少,还不把外套穿上,还有,明明前面有暖风,你非要坐后排。我针对你?是你故意顶撞我?” 程鸢彻底怔住。 饶是程鸢再耿直,再天然呆,也能感受到,陆霆川这一番毫无避讳的直言中,流露的淡淡温情和暖意。 一如冬日暖阳,暖而不烈。 程鸢还处在木讷中,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脸红,别的不说,心里肯定是暖的。 “以后如果关心他人最好直说,你这样很容易吃力不讨好,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下属来说,领导一句话,下属跑断腿,好话让我们听成赖话,谁都不会痛快。” 他面色骤然严肃,唇角因为微微抿唇上挑成勾,沉思一会儿,他却陡然轻松一笑:“是啊,好像被你揪出了一个坏毛病。没办法,已经习惯了。” 陆霆川的宠溺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 入了程鸢的耳,像墨水滴入清水,瞬间散发,将她整个人浸染。 刚才没来及红的脸,现在才红起来。 “陆老师,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陆霆川踩下刹车,车子缓缓停在红灯前的停车线后,“问。” “你刚刚急着走,是不是害羞了?”程鸢觉得自己的问题太直接,赶紧解释:“我是说,其实你和陆尧澄的关系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坏,你只是不想被提到以前的囧事。” 陆尧澄侧首,眼神微眯,仔细打量程鸢,“你认识我才多久?凭什么觉得你能猜中我的想法?” 程鸢掰手指算了算,“三个月差八天。” 陆霆川故意逗她:“正好,试用期考核马上就到。考核不合格,理由,过于擅长忖度领导的心思。” “我错了!我不该问!”程鸢立即投降认怂,天大地大,考核最大。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陆霆川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你还真是……没立场。” 程鸢嘿嘿傻笑:“认怂保平安。” “被陆尧澄带走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认怂?”陆霆川勾唇,“听说你还踢了陆尧澄一脚,你不怕他还手?” “面对黑恶势力永不低头!”程鸢昂首挺胸。 “这话我爱听。” 程鸢就猜到他会很臭屁,所以自己故意这么说的。 陆霆川方向盘一转,车子上了主路。 上了主路就离世纪嘉苑不远了。 可程鸢却生了一点点小小的私心,希望这条路能再长点。 此刻,她看着身侧飞速而过的路灯,像人置身在时光的隧道里,流光溢彩就像时间飞速流过。 程鸢将车窗摇下一个小缝,倏忽而过的冷风瞬间灌进来。 “冷还开窗户?”陆霆川没给程鸢解释的机会,直接将窗户升回去。 “吹吹冷风,人能清醒。” “也能感冒。” 程鸢:“……” 所谓气氛终结者,程鸢自愧不如。 程鸢撇嘴嫌弃他。 陆霆川很不合时宜的提起了另一件事。 “陆尧澄明天会给你卡里打钱,注意查收,要是九点没到,告诉我一声。” “我不想要那笔钱。”程鸢想想又觉得不对,“我是受害者,我有权利要求赔偿,但钱太多了。” “你不用有顾虑,陆尧澄最不缺钱,要他十几万都是少的。”陆霆川又说:“况且你给闻璐介绍订单,钱你拿着,就当是卖陆尧澄一个面子,算他替闻璐给你的提成。” 程鸢:“可我总觉得怪怪的。” 这钱的来路怎么都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你想在心外继续工作下去,要学会识人和变通,不是你的钱一分别碰,该你拿的钱,少一分不行。这是和他人建立关系最迅速的方法。” 程鸢还是不懂。 陆霆川无奈摇头:“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讨人嫌么?” “不知道。” “清高的人。不管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 第75章 难看 是人就有欲望,适当暴露自己的贪念,会更容易融入一个群体。 暴露出的贪念就好比球队应援的球衣,你穿上就是自己人,不穿就会被认为是对手的人。 职场的分类就是如此简单。 刚出社会一年的程鸢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暴论”,她没经验,也没资格对陆霆川的言论做出评价。 她只是顺着他的话,很自然的问:“病理科的王主任新购入一做别墅,姚主任的女儿女婿移民国外。你呢?你的‘贪欲’是什么?” “你还真敢问。” 找了能停车的地方,陆霆川将车子缓缓停在路边,他降下自己那侧的玻璃,打开程鸢面前的储物箱。 程鸢侧腿,给他腾地方。 陆霆川侧弯身,伸手从里面拿出一盒软中华,撕掉包装,熟练地轻轻一摇,那支烟宛鹤立鸡群,冒出头来。 他用牙尖咬住,拉开西服外套内侧的口袋,摸出打火机,习惯性的偏头点时,却注意到身侧一抹秀丽又浓烈的目光一直注视他。 “习惯了,忘了你还在这儿。”陆霆川说话时,烟还咬在牙尖上。 程鸢很不习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这让她想起一个人——萧佐。 尤其他们从烟盒里抽出烟的动作,两人简直如出一辙。 而在她脑海里的陆霆川,不应该是这样。 现在的他,痞里痞气,完全没有以前的端庄优雅。 “介意吗?我点了。”陆霆川低头,打火机已然对准烟的另一端,显然不认为程鸢会拒绝。 程鸢却重重点头,“介意,非常介意。” 陆霆川始料未及,怔楞一瞬,他摘掉牙尖上的烟,连同打火机和那盒烟一同放回储物柜。 “行,不抽。”陆霆川抬手将窗户升上去。 程鸢目光陡然凝重,郑重其事道:“陆老师,你毁了你在我心目中优雅的形象。” 陆霆川却哭笑不得:“怎么?就因为我抽烟?” “不是。”程鸢又郑重其事地摇头,“你抽烟的样子太ooc了,与你往日的形象不符。” 陆霆川骤然蹙眉,“往日的形象?往日我什么形象?” 程鸢支着下巴,回想刚才看到的一幕,“可能你太优秀,很容易成为我们这种科研小白膜拜的大神,类似于粉丝对偶像,我们看你时自带滤镜。” “行,我就帮你打破滤镜。你不是问我,我的‘贪欲’是什么?”陆霆川慵懒地靠在驾驶座的后背上,双手轻搭方向盘,歪着头眼神轻蔑:“以前我以为是房贷,毕竟工资再高也跑不赢通货膨胀,对于医生来说,没那么多时间去搞投资,资产最保值的形态就是房子。不过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他突然侧首,不带任何情绪地看向程鸢,似乎是一个很自然的反应,眼眸里也是少有的黑亮。 程鸢被他难得的单纯眼神迷惑,他的眼神里明明不含有一丝一毫的隐藏含义,却让程搅得程鸢的心乱七八糟。 她赶紧重整神色,“为什么会变?” 陆霆川笑而不语地盯着程鸢深深望了她一眼。 程鸢被他的眼神弄得浑身发毛,莫名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就好像……就好像下一刻,陆霆川会对她说:因为你。 在陆霆川注视的包围下,程鸢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如坐针毡。 半晌后,陆霆川悠哉地说:“因为限购政策啊,不然因为什么?” 程鸢瞬间被冰冻,一击即碎。 她只想和陆霆川挥手告别,有钱人的世界 ,她不懂。 如果她没记错,东江这边名下两套房以上才会被限购。 和陆尧澄闲聊,根本得不来几句真话,程鸢宁愿回去和宋思沐打电话扯淡。 陆霆川看了眼时间,重新发动车子,“你呢?你的‘贪心’是什么?想好了吗?” 程鸢:“我还没到能‘贪’的那个时候。” 陆霆川:“没有么?计划呢?人生计划,工作、家庭,还有你们这个年纪最爱谈的梦想。” 程鸢冥思一会儿,“好好工作,月入一万。” “没追求。”陆霆川鄙夷:“八天之后就能实现,你能不能求点别的。” 程鸢干瞪着他,“月入两万。” “你心眼里长得全是钱?”陆霆川笑了,“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这是和我变相提加薪?” 程鸢没否认。 谁和钱过不去啊,尤其这钱还是她的工资。 车子一路行驶,进入世纪嘉苑的小区门口时,由于已经过十点,车子被保安。 看到驾驶室里的人,保安热情的打招呼:“陆医生,又这么晚回来啊。” 他又瞟见副驾驶上的人,立即意会,“哦,原来不是刚下班。” 陆霆川下车又和他简单寒暄几句,随保安一起去岗亭做登记。 “陆医生,其实你不用登记,我们都认识……” “增加晚上的安保工作是我提的建议。”陆霆川的话很明确,他自己都不以身作则,别人又怎么会配合。 登记好信息后,陆霆川转身回到车上。 “你人缘不错,这边的保安大哥好像都认识你。”程鸢从后视镜里看到身后的保安冲他们挥手再见。 “他们领班的父亲的主动脉弓置换术是我做的。”陆霆川说的轻描淡写。 但程鸢知道一定不像陆霆川说得这样轻巧,毕竟这可不是一台简单的手术。 程鸢又看了眼后视镜,那个保安还在原地。 “原来如此。” 停车后两人一同上楼。 临近们时,陆霆川突然开口:“对了,明天晚饭我的。” 程鸢点头,丝毫没听进去,整个心都被今晚各种各样的他填满,她还哪有心思去想明天谁做晚饭。 这一晚下来,陆霆川形象在程鸢面前不断变化,好的,不好的,似乎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以前的陆霆川像挂在墙上的神仙,或者说活在海报里的偶像,渴望而不可及。 但今晚的陆霆川终于像个人了,他也会害羞,抽起烟来有股地痞流氓的做派,会被救治过的患者和家属记得,却从来不主动谈及,也不会把它当做炫耀的资本。 第76章 偶像 程鸢和宋思沐谈及这些事的时候,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欣喜。 宋思沐难以置信,听筒那边的程鸢,竟然如此活泼,“你没吃错药?一个陆霆川让你开心成这样。” 程鸢在床上翻个身,仰面朝天,“不知道,反正越来越喜欢他了。” “喜欢?”宋思沐惊呼。 “不是不是,不是那种喜欢,”程鸢赶紧找补自己的口误:“就像——粉丝对偶像那种。你知道我初中的时候追过tvxq,大概类似那种心情。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是在医院的一块展板上看到了他的介绍。他的履历之丰富,由其在科研这块儿,对于我一个刚工作一年的菜鸟来说,你不知道有多羡慕。” 有点类似当初喜欢上tvxq的过程,程鸢只记得那是一个午后的黄昏,当时程鸢刚上初二,她用攒了许久的零用钱买好看的中性笔,结果结账的时候,在玻璃柜台上看到一摞海报,最上面的印着一个帅气的男孩。 蓬松的褐色头发,类似于“美人鱼”靠在石头上慵懒又帅气的坐姿,一条腿蜷起,手腕搭在膝盖上,他看镜头的眼神又纯又欲。 几乎是“一见钟情”,程鸢都没看清海报上的人名字是谁,她果断用买笔的钱买了这张海报。 程鸢一直觉得,这大概就是初恋的感觉了。 海报上的人是tvxq的队长uknow,也是她整个花季的白月光。 她的一见钟情,的确是“见色起意”,但后来随着对整个团队的了解加深,迷恋的感觉越发强烈,打心底里喜欢一个人也不过如此。 钱不够就省吃俭用,哪怕买张盗版碟都能开心一整年。 “偶像就像灯塔,可望不可即,他可以成为一种心里安慰,却不能成为伴侣。” 程鸢更在意,偶像给自己带来心灵上的感受,或奋斗、或积极、或仅仅只做个颜狗,更或只是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只要给她的心理带来的感受是愉悦,便足够,而且也仅限于此。 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沉淀,程鸢再不是当初那个肤浅的小女孩。 爱豆的颜狗始终只是少女时期的心存幻想,但科研爱豆不一样,她更对陆霆川的能力“一见钟情”。 昨天之前,程鸢只在心里暗戳戳将他标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昨天之后,程鸢越发心动,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追及往昔经验,程鸢确信和当年痴迷追星时候的心情一模一样。 电话那端,宋思沐:“明白。就像我的童年男神,以前在学校多好一少年啊,笑起来如沐春风的,现在呢,你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吗?” “你见过本尊了?”程鸢对宋思沐的“童年男神”有所耳闻,不过宋思沐始终不肯透露姓名。只知道他高中时曾经是东江九中的风云人物,宋思沐也是为了他特意中考考了九中。 宋思沐原本还想继续追随“男神”的脚步,希望和他能考取同一所大学,但“男神”在高考前夕,突然杳无音讯。 宋思沐便再没收到过他的消息。 直到最近。 宋思沐怨声载道:“胡子拉碴的搂着女朋友来我们店里,女方看上了一条丝巾2389,哭着闹着要买,他很直接地说自己没钱,然后扔下女方自己走了。” 程鸢听不出宋思沐的语气里是否还有眷恋,但在那份年少的悸动,揭开尘封的岁月之后,不会磨灭。 “是个狠人。” 宋思沐微微叹口气:“其实,看到他混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特别不舒服,比我自己不争气还难受。后来,我自掏腰包给帮他给她女朋友买了那条丝巾。” 程鸢:“是你的风格,心慈手软,爱管闲事。” 宋思沐:“你还有资格说我?自己不也是一样吗?闻璐的事你也没少帮忙。” 程鸢:“那不一样,我那是知恩图报。” 宋思沐:“报恩报恩,一天天活着就为了报恩,累不累?” 程鸢:“没追求的活着才累。” 追求?这好像是陆霆川数落她的话。 当时敷衍地回答他,只是自己没什么大抱负,连“买房”这种想法,她都不敢有,因为买不起,也因为她的钱必须得存着,即便跑不赢通货膨胀。 宋思沐疲惫地长舒一口气,“做完这个月,我不准备在这里做了,挣得太少,一个月才五千,我一个月零花钱都比这多几倍不止,拿回家我爸妈都笑话我。” 程鸢:“那你当初还拜托我帮你卖货,你自己买算自己的订单不就好了?” 宋思沐:“自己买自己的货不算业绩,而且,自打我出来,我家老两口就断了我的资金链,要不然我不会着急忙慌,找了这么个工作。” “我给不了你建议,但我支持你所有选择,辞职也好,换工作也好,回家也好,只要你选择的,我举双手支持你。” 程鸢现在就是茫茫大海上的浮萍,风雨飘摇中,根本给不了宋思沐什么建设性建议和帮助。 两人唯有报团互相安慰,聊以慰藉。 宋思沐缺的不是选择,按照她的说法,混得不好,最差不过回家继承家业,她缺的是和她风雨同舟,能一起奋斗的人。 程鸢进入医院,基本相当于拿到铁饭碗,已经告别宋思沐脑子里,那种单纯的“奋斗≈挣钱”的概念。 她的奋斗,是科研之路,是教师的晋升之路。 而陆霆川大抵就是程鸢在这条路上的道标。 明确地将陆霆川划归到偶像的分类里,程鸢突然豁然开朗。 周二上班。 程鸢按照陆霆川给的名单,一一去联系各个科室要做测序的人,还顺便做了简单的方法介绍。 各个科室的反响挺不错。 果然医院都是人情场,基本她去的每个科室,要么送东西,要么请吃饭,果然都让陆霆川说对了。 程鸢也很听话,水果什么的收下,酒水、丝巾、镶钻发卡等一概退还,饭局也推了。 从没想到,来医院后,自己竟然“敛财”如此迅速。 实验基地会议室。 会议桌上大包小盒的水果,垒起来像一座座小山。 第77章 黑粉 古岱扒拉一圈,挑出一盒草莓,撕开上面的保鲜膜,没洗,摘掉底端的叶子,直接塞进嘴里。 “小师妹,你这是谢罪呢?是不是上次把代理的水果退了,心怀愧疚,自掏腰包补上啊?” 罗宇生简单扫视一圈,“这都是程鸢给其他科室讲解测序,人家给的谢礼,你吃之前也不问问清楚。” “哇!”古岱突然吃味起来,噘嘴抱怨:“我在东大一院这些年,还没多少人送我东西呢。你这一次就弄这么东西来。” 心中愤愤不平,古岱嘴下也不留情,吃的又快又凶,像刻意报复,抒发自己心中的郁结。 罗宇生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无奈:“院里的福利通知,科室自行组织看电影,咱们科的意思是,按组自行分配,票在我这儿。” 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沓电影票兑换券。 古岱将半拉草莓扔进嘴里,抽出几张纸巾简单擦手,伸手要了一张。 “什么情况?以前都没有这福利啊。”古岱一脸的不相信,“我们学生也有吗?” “有。”罗宇生给程鸢也发一张,“师父说周末咱们实验组的一起去。” “陆老师也去吗?”程鸢问。 “对啊,师父去不去?”古岱也问。 “不清楚,可能去。”罗宇生猜测。 “依我看,师父肯定去,不然干嘛不让大家自己去自己的,岂不方便?”古岱又挑一颗超大的草莓,美美地咬一口。 程鸢将电影票来回翻转,脑子里却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来踢出去,这是不是变相等于和陆霆川一起看电影?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向聪明的古岱也发现了。 “咱们几个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师父别说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就是一起吃饭都少得可怜。”古岱带着戏谑和调笑看向程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咱们用控制变量法推敲,老罗,你说师父今年这是唱哪出啊?” 罗宇生完全听不懂古岱说什么:“控制变量法?什么控制变量法?” 古岱真想骂他榆木脑袋,怎么比林栩还笨,他皱眉咧嘴,“你看看今年,咱们组里多了谁?” “程鸢啊。”罗宇生不假思索。 “对啊,多了个程鸢,师父又请吃饭、又给垫付各种报表款项、现在还让大家一起去看电影,这难道不是司马昭之心?”古岱再次点明。 罗宇生半天才转过弯来,吃惊地倒吸一口冷气,“嗯?你说是师父和程鸢……” 古岱一副看破真相的得意嘴脸,冲程鸢眨眼,“老实交代。” “什么和什么嘛?”程鸢无语,以前被陆霆川母亲误会,怎么一张电影票,竟然惹得工作上的同事也质疑起自己和陆霆川的关系了。 古岱推开怀抱里的那盒草莓,催促:“你就交代,你和我师父是不是谈恋爱呢?” 问题直接,直指程鸢内心,她连托词都不好找。 明明自己没从始至终没那个想法,但脸却红的止不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脸上涌。 程鸢:“没有,真不是,陆老师可是我领导。” 古岱:“领导怎么了?领导和你又没有生殖隔离,领导也是人,而且是个男人,最重要的,他还是我们心外科的颜值天花板,这条件难道还不容易让异性心动?” 程鸢说不过他,心里又急又气,那天在回家的路上,程鸢其实已经被陆霆川的行为弄得有点心烦意乱。 她也在心里问自己,陆霆川之于她,算什么。 回想种种脸红心跳的冲动之后,程鸢得出结论—— “陆老师、陆老师只是我的偶像,我对他没别的想法,要说有,最多只能算粉丝对偶像的盲目崇拜。” 古岱和罗宇生面面相觑,显然不相信程鸢的鬼话。 古岱轻笑,故意追问:“那你是我师父的脑残粉还是女友粉?” 罗宇生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听说还有个词叫‘真爱粉’。” 古岱撇嘴摇头,“你看她刚来的时候,总和师父对着干,怕不是——‘黑粉’?嗯?小师妹。” 程鸢被他们逗得面红耳赤,越说越说不通。 “哎呀,我对他就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而已,你们别乱说。”程鸢急了。 “师父?”古岱冲门口,突兀地喊了声。 程鸢顺着他的目光转身,慌慌张张开口,“陆老师……” 然而门口没人。 她被耍了。 程鸢的脸色瞬间拉下来,“古岱!” “你看你小心翼翼的样子,还偶像,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肚子里有鬼胎。”古岱冲她做个鬼脸。 程鸢气的不行,绕过好几个凳子,追向古岱,两人绕了会议长桌的半圈,古岱敏捷迅速,不等程鸢绕完半圈,他已经冲到门口。 古岱临门一脚就要出去,突然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来人。 “师、师父。” 双手举在胸前,怕碰到陆霆川,刹车太快,为了克服上身前倾惯性,他往后仰去,结果重心不稳,后退着踉跄几步。 程鸢刚追到门口,也看到陆霆川,她赶紧放下追揍古岱的手,背在身后。 陆霆川以来,古岱像有了保护伞,赶紧窜到陆霆川身后,在他耳侧打报告说:“师父,小师妹说你是她的偶像,她是你的黑粉。” 古岱断章取义,故意引战。 程鸢委屈:“我哪里又说我是陆老师的黑粉了?” 古岱:“但只把我师父当偶像看,这句话是你说的?” 程鸢:“是,有问题吗?” 古岱从陆霆川身后拉了拉陆霆川白大衣的袖口,陆霆川深深的凝望一眼程鸢,然后侧首:“怎么了?” “师父都听见了?你帮她这么多,她只把你当偶像看,连朋友都没做多,太寒心了。”古岱眉眼耷拉,嘴角撇着,用绘声绘色的表情,演绎对程鸢“狼心狗肺”的心寒和失望,好像程鸢十恶不赦一样。 程鸢真是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不是的,陆老师,你不但是我偶像,还是我的领导,对下属很关照的那种好领导。”程鸢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拍马屁总没错。 第78章 香菜 陆霆川微微一声冷哼,“既然你有这么好的领导,拿了好处也不说给他送点儿?” 程鸢一时没反应过来。 罗宇生在她身边小声提醒:“水果,水果。” “哦哦。”程鸢恍然大悟,赶紧在一堆水果里捡贵的,囫囵的装在手提袋里,装了满满一包,双手递到他面前:“陆老师,给。” 陆霆川没接,面色铁青,沉声道:“自己送我办公室来。” 程鸢头疼,自己拿了好处怎么就没想起来给陆霆川送点儿呢? 她能收到这些水果,全因为有他啊! 难不成和陆霆川混久了,就模糊了他作为领导的性质,放下了领导需要讨好的戒心? 她这不是蹬鼻子上脸,是什么? 这样“知恩不图报”,也怨不得陆霆川会和她生气。 拎着水果跟在陆霆川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实验基地。 出最外面的封闭厚重的大铁门时,走在前面的陆霆川将门拉开,等了在后面磨磨唧唧的程鸢一会儿。 她走到门口,正准备谢谢他帮自己开门,却见陆霆川俯身,接走她手里那一大袋水果。 “陆老师?”程鸢吃惊地看着他。 “让你拎会儿是给你个小教训。”陆霆川一只胳膊低着厚重的门,一只手提着沉重的水果,“你先出。” 程鸢听话地先出来,陆霆川随后缓缓松开抵着门的胳膊,门慢慢关上。 “昨天你说看我有偶像滤镜,我以为你开玩笑的。”陆霆川走在程鸢身后,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他身躯高大,微微颔首。 程鸢听得一清二楚,后脊梁发寒,不禁走快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陆霆川人高马大,追上她不要太容易,他紧几步便超过了程鸢,“没想到你竟然是认真的。” 程鸢假装不懂:“什么?” 陆霆川拧眉:“你说我只是你偶像。” 程鸢:“你本来就是。” 想想觉得不妥,她又补充:“你还是我领导。” 陆霆川的眉目更深刻,随后又突然释然。面色看似轻松,但语气里的凉薄和锐意不减丝毫:“行,随你。你愿意自我催眠,愿意装傻,我不揭穿你。” “我哪里自我催眠,还装傻了?”程鸢不明白陆霆川的意思。 陆霆川回头,锋利的眼刃扫过程鸢,随即推门进入办公室。 他没关门。 程鸢跟着他走进去,转身关上门。 陆霆川将水果随手往茶几上一扔,璇身坐在沙发上,他不看她,俯身上前,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思忖片刻,眼皮一掀看眼程鸢,他又烦躁的放下。 “晚上想吃什么?”陆霆川偏头不看她。 程鸢疑惑地看着他,她哪儿敢挑三拣四,“都行。” “在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 “都行。” 陆霆川瞪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见过谁和自己的偶像天天共用晚餐?” 程鸢思索一会儿,尝试着问:“那以后不一起吃晚饭了?” 陆霆川眸色寒光逼人,怒目而视,锐利的眼神似乎能将程鸢射穿。 程鸢赶紧改口:“一起,一起,我给您洗菜、切菜、打下手。” 采取“认怂保平安”策略后,程鸢成功从陆霆川办公室出来。 今天没送水果都惹他不开心,陆霆川帮她拿到一笔巨资赔偿,看来她得有所表示。 不然又让他揪着小辫子,使劲折磨人。 那笔巨资……陆尧澄很守信用,第二天九点,准时将钱打过来。 程鸢看着银行卡里二十万的存款,有点感动。 下班后,她果断去银行汇款,之后又去bobocake,买了几块蛋糕。 那家店比较远,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程鸢回到家时已经六点多。 简单收拾一下,想想陆霆川的饭应该已经做好了才对。 刚想着,手机突然收到微信消息。 陆霆川:过来吃饭。 程鸢提起新买的蛋糕,屁颠屁颠去他那边。 门已经留好,程鸢直接推门进去。 陆霆川这里她已经轻车熟路,她进门时,陆霆川还在厨房。 半开放式的厨房像画框,只显露他的上半身灰色亚麻体恤衫,宽阔的肩膀将服帖的修身体恤衫撑得饱满。 程鸢一进门,他面无波澜地转身,“来了,坐。”手里还握着炒勺。 程鸢兴冲冲拎着蛋糕,落座餐桌,“我买了蛋糕——” 但看见桌上的菜品,程鸢的脸色顿时像遭受了晴天霹雳。 桌上,香菜肉丝、香菜拌木耳、拌香菜、香菜花生、鸡蛋炒香菜,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还有,一股香菜味扑面而来,程鸢在感觉到生理不适的同时,身上陡然间生出一股恶寒。 “陆老师,这是?”程鸢心慌,小心地将蛋糕放在一边。 “今天超市香菜打折,买一斤送半斤。” 陆霆川端着一碗紫菜蛋花汤走过来,放在程鸢面前。 程鸢想,算他有良心。 结果,陆霆川当着她的面儿,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端起一碗切碎的香菜倒进去,还用汤匙假模假样的搅了搅。 “正好多出半碗香菜,不能浪费。” 程鸢的火气瞬间窜到头顶,就差顶破天灵盖了。 陆霆川这是什么意思?折磨她呢? 看样子他就没想让她好好吃这顿饭。 “陆老师,我不吃香菜。”程鸢打从看到香菜的时候就是一副苦瓜脸了。 “我知道。”陆霆川丝毫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程鸢无法反驳。 “你不爱吃,我爱吃,怎么办?”陆霆川藏着得意笑容的眉眼刮过程鸢的苦瓜脸,“你作为下属和粉丝,是不是该迁就一下你的领导兼偶像?” “我……”程鸢再次无话可说。 原以为在办公室,他提做饭是岔开话题,给自己台阶下,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程鸢也不甘示弱,径自去厨房盛了两碗米饭,将其中一碗给他后,输人不输阵地坐在他对面。 不就是香菜么?吃一口又不会死人。 她要紧后槽牙,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将筷子伸向鸡蛋炒香菜。 陆霆川是个狠人,炒个鸡蛋能把鸡蛋剁这么碎,这明明是鸡蛋渣炒香菜还差不多,香菜也是,切得比饺子馅儿还碎,想挑都挑不出去。 第79章 互相伤害 程鸢一狠心,直接用勺子?了两勺出来,和着晶白的米饭,一同下咽。 味道嘛,那股臭大姐的味道比芥末更冲,从口腔窜到鼻腔,直达天灵盖,像肆无忌惮的蛇,无孔不入,就差把她的颅内搅得天翻地覆。 陆霆川饶有兴致地看程鸢,她一小口一小口的艰难下咽,完了还用眼刀偷偷剜他。 以为他没看见?那他就装作没看见。 悉心体贴的又给程鸢夹了一筷头肉,说是肉,不如说是香菜包裹的肉粒。 “来,吃块肉,注意荤素搭配。” 程鸢想掀桌子走人。 但她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个恶趣味满满的人,是她的领导,离考评结束还有一两天,她又不能在这种时候,因为不吃香菜得罪他。 程鸢忍了。 随即她收敛神色,硬挤出一个笑容:“香菜有抗氧化、延缓衰老的功效,可是好东西,陆老师,你一定得尝尝。” 要死一起死,我死你也别想好活。 秉持这种心态,程鸢大胆地给陆霆川夹了一大筷头的凉拌香菜,几乎快要将那一碟凉拌香菜一波带走。 他不是爱吃么?让他吃个够。 陆霆川没觉得吃香菜有什么不好,反正他不挑食,只是程鸢的话听着十分别耳。 “抗氧化、延缓衰老,你怎么不说延年益寿?”陆霆川被气笑了,“怎么,嫌我年纪大?” 什么叫嫌?明明就是。 程鸢假意恭维的笑着,“哪有,您可是我们心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陆霆川眼神微微撇过,似乎带着不屑,“不愧是学统计的,对照组选的真好。” 程鸢听出来了,他这是数落自己,怎么不把他和敬老院的老头老太太放在一起比。 既然他提了统计,程鸢就不得不和他掰扯掰扯,“在统计学上,您这种属于离群值,最让统计师头疼,在进行统计分析的时候,为了让样本尽可能代表总体,您这种数据大概率要被剔除。” “所以你觉得我让你头疼,想把我从你的朋友圈里剔除?”陆霆川也听出了程鸢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 程鸢只是想表达他作为“离群值”的特殊性,却没想到越说越乱。 “……”程鸢焦头烂额。 这该怎么说? “我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陆霆川轻笑,“你的不情愿都写在脸上,还没那个意思?” 程鸢咬牙,一狠心:“我把这桌香菜宴全吃了,证明我不是那个意思,行吗?” …… 晚上。 程鸢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地暗,她发誓,这辈子谁再和她提“香菜”两个字,就和他势不两立。 不行,想到“香菜”两个字,她就从头到脚的排斥加生理不适。 “呕~” 又抱着马桶继续吐。 陆霆川逼她吃香菜的仇她记下了。 感觉胃里的胃酸都被她吐完了,这才舒服些,她拉下盖子坐在马桶上,拿出手机翻微信好友。 找到古岱。 程鸢:陆霆川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古岱秒回:不清楚,没见过他有什么东西不吃。 程鸢:那你知不知道,有谁知道他有什么忌口? 古岱:你干嘛?给师傅洗手作羹汤啊? 程鸢:[白眼]。 古岱:你没事这么关心我师父干嘛? 程鸢:…… 不对,她想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到了古岱这里,似乎理解成另一种暧昧的意思。 古岱见对方半天没回话,给程鸢支了招:这种事你问我师父的家人啊。 程鸢突然想起陆霆川的母亲,她发:不认识。 古岱:林栩都告诉我了,你用师父母亲的手机给师父打过电话。 程鸢:挥挥。 古岱:无情。 程鸢继续翻通讯录,找到林栩。 不过这次她换了种问法。 程鸢:陆老师在医院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林栩过了一会儿才回:陆老师和谁关系都挺好的。 程鸢扶额,林栩虽然木讷,但在求生欲这种事上,一点儿都不含糊。 程鸢:那他有没有相熟的室友,最好和他一起共同生活过的那种。 林栩:基本都在国外。 程鸢绝望:…… 林栩:有一个。肝胆外科的杜医生,他和师父是同门师兄弟,以前在国外读博的时候住在一起。 他? 程鸢见过,之前她也在肝胆外科介绍过测序,杜陌良自发将组里的人都叫来,在肝胆外科的会议室,听程鸢的讲解。 他们组出动人员最齐全,组内氛围很好,年轻大夫占多数。 杜陌良上面,是肝胆外科的前任主任,也是返聘的大教授,人特别和蔼,和手底下的年轻人也有说有笑。 就他了。 程鸢起身,趴在洗手池上洗把脸。 人活一辈子,程鸢就两个信仰一是报恩,一是报仇。 程鸢又给林栩发了微信:你有杜医生的联系方式吗? 林栩推送来一个微信名片,昵称是“肚子疼找医生”。 这个昵称——这不是在“围脖”上,给陆霆川带节奏的百万粉丝大v么? 程鸢点加好友。 那边通过迅速。 杜陌良:听林栩说你找我? 程鸢:是。 杜陌良:测序的事?正好我们组里的小朋友也发愁数据分析的事,你哪天方便,再来我们科讲一次。 程鸢:好。 杜陌良:你哪天有空? 程鸢:周五下午。 那时候他们患者也会少点。 杜陌良:ok。 程鸢想要不要直接问,但感觉太过唐突,说不定他还会觉察什么,到时候再告诉陆霆川,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保准一下就被陆霆川发现。 慢慢来,她不能着急,她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因为“吃香菜”的仇,程鸢一星期没见陆霆川,早上上班尽量晚走,原本定好的晚饭,也因为陆霆川这几日夜里都排了手术,全部取消。 程鸢乐得自在。 罗宇生让程鸢拿报账单给陆霆川签字,程鸢每次都找林栩帮忙。 午休时,罗宇生,古岱,程鸢三人一起订了餐。 三人简单吃罢,罗宇生拿出笔记本,“你们俩,周六和周日,哪天有时间?” 古岱好奇,一把揽过罗宇生的肩头:“看电影去么?看完有没有别的活动?” 罗宇生嫌弃地看他一眼:“你还想要什么活动?” 第80章 杜陌优 “切~”古岱玩心被打击,兴致像火苗被冷水浇灭,连烟都没来得及冒,“上次咱出去聚餐还是因为程鸢来,这都三个多月了,一个季度都过去了,一年的四分之一都没了,师父还不带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k个歌之类的?” 越说越吃味,古岱有些辛酸:“我可听说,姚主任那组的学生上周还一起去泡温泉来着。” “瞧你酸的,林栩一个嫡传弟子都没抱怨过,你一个外来的和尚还挑三拣四。”罗宇生不禁打趣几句。 古岱原本还挺想争辩一番,但听到“外来的和尚”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丧眉耷眼的。 原本最喜欢嘴上不吃亏的人突然静默,自然引起程鸢的注意。 罗宇生和古岱相处时间比较久,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久了,完全忘了古岱还有不开心的时候,没放在心上。 程鸢将三人吃过的餐盒收拾干净,“你们想喝什么饮料吗?我刚好想去趟超市。” 罗宇生:“冰红茶。” 古岱没作声。 程鸢用腰撞了一下他的椅背,“你呢,古岱师兄。” 古岱:“随便。” 程鸢:“绿茶行么?” 古岱瞪了程鸢一眼:“‘绿茶’你还是给老罗,他喜欢。” 程鸢提醒:“人家要冰红茶。” 古岱烦躁,胡乱的冲程鸢挥手,“随便,给我也来瓶冰红茶。” 坐也坐不住,他烦躁的站起身:“嗐,算了,我还是自己去选。” 他转身推着程鸢的背,将她快速推出实验基地。 等两人完全走出来,程鸢疑惑地回头,“干嘛这么着急让我走?” 古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装什么?刚才我说罗宇生喜欢‘绿茶’你听不懂啊?” 程鸢摇头:“听不懂。” 古岱又急又气,想拿手术刀扒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姚潞,姚潞啊!非要我说的这么明显么?” “她?不算?”程鸢回想姚潞的表现,“感觉她在陆老师面前表现还算正常。” “可她在罗宇生面前不正常啊?”古岱皱眉看她,“她想在我师父面前表现的不正常,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 “所以呢?她在罗宇生面前不正常和我有什么关系?” “吹枕边风啊,你笨死算了。”古岱真是没遇到这么白目,职场经验完全为零的菜鸟,而且还是教也教不会的那一类。 “那就让她吹。”程鸢不在乎,“罗宇生又不管我工资。” “你不怕他再找你麻烦?” “我觉得陆老师是一个挺公正的领导,你对他没有信心吗?”程鸢笑着,歪头问他。 古岱陷入深思,“这倒是,你们要是闹什么矛盾,我师父那边肯定偏向你。” 程鸢纠正:“别乱说,陆老师是偏向公正公平。” 古岱了然一笑,指着程鸢说:“对,你就是公正公平。” 程鸢一把拍掉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买不买饮料了?走慢了我可不掏钱啊。” 转身下楼,疾步向超市走去,古岱跟在她身后,几步追上她。 两人一同走进超市,却走向了不同货架,程鸢去了酸奶区,古岱直奔饮料区。 赶上超市今天进货,酸奶区的品类比往日多,很多程鸢没见过的牌子和口味,她挑了个黄桃的,感觉喝腻了,正巧看见还有杯装蓝莓的。 她正要拿,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将那杯蓝莓酸奶拿起。 “程鸢?”那人拿起又放下。 程鸢看清她的面容。 “杜医生。”程鸢打招呼。 杜陌优从货架上拿下那杯蓝莓的杯装酸奶,塞进程鸢怀里:“拿着。” “不用,我问店员再拿一杯。”程鸢把酸奶还给杜陌优,杜陌优却一直推脱:“你就别和我客气了,你帮我治好了我弟弟的秃头症。” “嗯?”程鸢没听懂。 杜陌优半开玩笑半解释:“还不是他项目上的事,之前一直想做基因测序,苦于没有靠谱的公司,组里还没人会,这不是正好遇到你了么?他终于不用熬夜秃头了。” “应该的,而且那是闻璐姐的公司,你们还是好朋友呢。” “我是她朋友,但她从来不和我谈工作上的事,我能怎么办?”杜陌优微微叹气:“也幸好有你,你不仅帮了杜陌良,还帮了闻璐。” “杜医生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古岱抱着几瓶饮料突然出现,笑得阳光灿烂,和杜陌优打招呼:“杜医生。” 杜陌优微微颔首示意,“你是……陆霆川的学生,叫古岱,对?” “是。杜医生你记性真好。”古岱不好意思的地笑了笑。 杜陌优转身,索性随手挑了几样酸奶,手一挥,“走,结账去。” 几人来到收银台,杜陌优让古岱先把饮料放下来,自己将酸奶推过去让店员扫码,“一起算。” “不用,杜医生。”程鸢。 “请你们,”杜陌优已经点开了付款码,趁店员装袋子,她拉着程鸢,“有空多去肝胆外科看看,给杜陌良手底下那帮孩子好好讲一讲统计。那帮孩子呀,论文写的太差劲,总是让杜陌良手把手教,他哪有那个时间啊,都是挤出睡觉的时间帮他们改论文。” 店员装好货品,古岱上手接过,“这个我深有体会,我师父也这样,半夜给我改论文。” 杜陌优温柔一笑,“你师父有自己的tea,那么多弟子,大的带小的也能分担压力,杜陌良不一样,他们组里那批孩子太新了。很多本科的时候根本没学过统计,更别说接触科研了。” “好的杜医生,她一定会去的,”程鸢还没说话,古岱却替她先答应下来。 程鸢瞅他一眼,古岱笑说:“你那么善良,对?” 当初程鸢带给古岱的高帽子,这一刻古岱全部给她戴回来了。 杜陌优捉着程鸢的手,“等杜陌良这阵子忙完了,让他带你去逐鹿中原,我让政哥给你们做好吃的。” 当然她没忘旁边的古岱,客气地说:“你也可以一起来啊。” 古岱瞬间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是不是只要我让小师妹去帮小杜老师就行?” 杜陌优欣赏地看着古岱,笑得合不拢嘴:“最好能让她去杜陌良那组。” 第81章 讲课 “杜医生,你这是让我挖我师父的墙角,我不干。” 杜陌优爽朗一笑,“开玩笑的,我就是想介绍程鸢给杜陌良认识认识。” “认识也不行。”古岱迈一步,将杜陌优和程鸢隔开。 杜陌优被逗笑,“你们组里祖传的护短?” 古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杜陌优隔着古岱,和程鸢打最后的招呼,“看在我的面子上,记得多帮帮杜陌良啊。” 离开前,杜陌优轻掩唇角,有点小小的得意,像成功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古岱和程鸢面面相觑,弄不懂杜陌优的意思。 两人回到办公室。 罗宇生见二人回来,发完最后一条微信,收起手机,“想好了么?什么时候去?” 古岱将一袋饮料往会议桌上一敦,拉过椅子,躺坐上去,“周六上午,早去早回,下午还能打两把游戏。” “你呢,程鸢。”罗宇生问程鸢。 “我也是这个想法,早去早归。” 罗宇生拍案决定,“行,就周六早上。” 古岱将脚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搭,两腿摞起来,“姚潞呢?你带不带?” “好好的,你问她做什么?”罗宇生没有正面回答,简单将桌上自己的笔记本收拾妥当。 离开前,经过古岱时,他从古代背后伸出手,狠狠地掐一把古岱的肩膀。 “哦吼吼吼……”古岱吃痛,放下腿转身准备清算旧账,罗宇生早出门跑没影了。 古岱揉着肩膀,“这个老罗,保准是被我说到心窝子里去了,报复我呢。” 程鸢打趣,“是啊,知罗莫若岱嘛。” 古岱气呼呼望向程鸢,“他要是带姚潞,你不担心啊?” 程鸢不解,“我行的端,做得正,又没做什么坏事,干嘛担心?” “师父这次能幸免于难,姚潞没少出力气,你俩要是再有什么争端,师父可不一定偏向你。” “你刚才不是还说陆老师挺公正么?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程鸢鄙夷。 古岱揉着被捏疼的肩膀,“我当然相信我师父公平公正,但这不是提前给你打预防针么?” 程鸢从桌上拿一瓶酸奶,“我还是那句话,我相信陆老师会公平对待。” 下班的点刚过,基地的人就走了大半儿。 程鸢瞥了眼时间,揉揉发酸的脖子,保存好电脑里的文件,关机,收拾东西。 刚收一半,手机突然响铃。 是陆霆川。 程鸢看到这个名字,才忽然意识到,他们快一周没见面了。 “陆老师,有什么事吗?”程鸢接通询问。 “今晚轮到你做饭。”陆霆川提醒。 程鸢拨开桌上的台历,发现今天周三,的确是自己,“你今晚没手术啊?” “听你的语气好像不乐意。” “不是,我ppt没做完,晚上想加班弄一下,今晚把它搞定。” “哪科的?”陆霆川的声音沉了几分。 “肝胆外的。” “什么时候去讲?” “周五。” 陆霆川突然幽幽一句,“早知道让林栩把手书排到明天了。” 程鸢懵懂,“什么?” “没什么。我明天有手术,晚饭你自己解决。”短暂沉默后,陆霆川:“你忙。” 电话中断。 程鸢无奈叹口气,将桌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下班回家。 没和陆霆川见面的几天中,程鸢几乎每晚都抱着笔记本,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古装剧。 一遍听着古装剧,一边听门外的脚步声。 很遗憾,对于每晚11点之前必须睡觉的程鸢来说,从没等到过。 但第二天他早起出门的声音,程鸢能听到。 这说明,他不是没回来,而是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入睡。 程鸢突然感叹,怨不得东大一院的这些医生都晚婚晚育呢,这么忙,哪有时间呀? 她没空心疼陆霆川,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报“吃香菜”的一箭之仇。 不过还没想好方法,在这之前,不见他最好,不然她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周五。 程鸢如约奔赴肝胆外科。 肝胆外科的会议室内,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 投影连接笔记本电脑,幕布上是dows独有的蓝色背景图片。 她刚进门,杜陌良拉开凳子起身上前迎接。 一如既往的热情,“程老师。” 他这一起身,会议室内的其他学生也纷纷起身。 虽然不止一次经历过这种场面,但每次程鸢都倍感受宠若惊。 程鸢颔首,没有多余的微笑。 她没忘陆霆川的指点,作为请来的外来人员,适当拿出严肃的态度,会让别人觉得你更专业。 杜陌良将程鸢引到讲台前,“辛苦了又来一趟。” “没关系,文成是我推荐的,测序后,我有义务帮大家解决数据分析问题。” “那程老师,你开始。” 程鸢点头,从包里拿出优盘,插_进b接口,点开自己制作的ppt,在屏幕前放大。 “关于测序技术,对于基因表达谱来说,目前市场上有两种,分别是二代测序技术和基因芯片技术,由于原理不同 他们在测序后形成的数据也不同,所用的数据处理方法也不同……” 对于台下这些萌新的临床医学生来说,程鸢讲的东西,大概就像和尚念经,完全听不懂。 程鸢也不多废话,在简单讲解原理之后,索性说:“这样类似大课的讲解,除了让大家发困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杜医生,我建议你们组划分好人员分工,挑出专门的人来学习数据处理。” 杜陌良用指尖,将额前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勾到一边,略显烦躁,抱怨说:“我不是陆霆川,有那么大本事,自己组一个团队,我科里这些学生都是奔着学历来的,三年一到,毕业证一拿,人就走了。学那么多东西,没用。” “青年医生呢?”程鸢没记错的话,白老还跨过杜陌良他们科的配置呢。 “他们手里自己的课题都忙不过来。” 程鸢想想,打开自己准备的另一份ppt。 “测序这块生物信息学的东西的确比较深奥,需要有一定数学背景,这块以后再慢慢探索。”程鸢将新准备的ppt放大,“我今天给大家讲点简单、实用并且大家一定可以用上的东西。” 第82章 联系方式 之前已经被程鸢讲的一个头两个大的学生们一听“实用”两个字,立马打起精神。 纷纷挺直脊背,坐正身子,拿出笔记本,聚精会神看前方的幕布。 “我不清楚东大一院专业型硕士的毕业要求,但大家想毕业,势必要提交硕士毕业论文。我今天讲的,就是大家在完成硕士毕业论文中,最常用的几种统计方法……” 这些所谓最常见的东西,在不懂的人眼里,就是无字天书,连悟都不知道从何悟起,但对于临床上的学生们来说,这也是必须懂,必须会的东西,再难也得学。 于是乎,原本一场关于测序数据的讲座,变成了一场统计讲座。 程鸢将复杂的推理过程简化,直接用例子讲解,总结各种统计方法的使用条件,用尽可能简单通俗的话进行讲解。 连杜陌良都拿出笔记本做了记录。 程鸢低头看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下班时间已过。 “时间有限,今天先讲这些,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 原本学生们还有所顾忌,不敢也不知道怎么提问。 杜陌良扫视一圈,拿出手机,余光瞟向学生,“一个问题一百块钱。” 学生们一下踊跃起来,纷纷举手。 这操作,怎么这么熟悉? 所有人都举手,分不出先后,杜陌良随手点了一个。 那学生兴奋地站起来,“程老师,能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对啊对啊。”底下的学生起哄。 杜陌良拍几下桌子,“让你们问问题,就好好问问题,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杜老师,程老师讲的很清楚,我们都听明白了,没什么问题,要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问问题嘛。”其中一个学生道。 杜陌良也觉得学生说得在理,“程鸢,你要是愿意,就留一下。” “好。”程鸢点开word投影,输入自己的邮箱。 “就留邮箱啊?”杜陌良没想到,不禁感叹一句:“家教真好。” “什么?”程鸢没懂。 杜陌良尴尬地低头,指腹刮一下鼻头,简单掩饰,“没什么。” 当着学生的面,杜陌良不好提陆霆川的名字。 “你们放心,我每天都会定时检查邮箱,看到大家的邮件我一定回复。” “行了,有邮箱就够了。”杜陌良厉色扫视一圈,“你们这群小子,想撩闲,找别人去。” “杜老师,我们哪有那个意思?” 杜陌良盯上他,“你们怕不是早把人家程老师的履历扒了个底儿掉,就差不知道人程老师是哪个小学毕业的?” 心思被拆穿,学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解释,“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挺佩服程老师,她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甚至还比我们有的人小一两岁,竟然懂这么多东西。” “佩服人家,就好好向人家学习。”杜陌良一顿数落。 见学生们也问不出什么好问题,他将学生们解散,自己留下收拾会议室的设备。 程鸢不好自己先走,尤其杜陌良也住在世纪嘉苑,还在旁边的b区,程鸢更不好提先走。 只好和杜陌良一起关会议室的设备。 “晚上请你吃顿饭,你来东大一院这么久,也知道这是规矩。”杜陌良突然提道。 “真不用,杜医生,你是陆老师的师弟,前几天还那么帮他,互相帮助应该的。” “这不一样,我帮陆霆川出于我和他的私交,你帮我们是工作上的事,不能混为一谈。” 杜陌良关了投影,转身放下遥控器,仔细打量程鸢,吃惊道:“你这家教也太严格了,同事答谢请吃饭都不去,他不会连你正常的同事交际都管?” 程鸢皱眉,听不懂他的意思,“杜医生,你什么意思?” 杜陌良看到程鸢白目的表情,大概懂了,看陆霆川还没有攻下眼前的山头,革命尚未成功,陆同志仍需努力。 “没什么,就是请你吃顿饭。” 程鸢考虑到自己要向杜陌良打听事,于是点头答应。 杜陌良二话不说,锁上会议室的门,带程鸢去地下停车场。 这顿饭,一吃就是三小时。 程鸢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 期间可把程鸢累坏了,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问杜陌良关于陆霆川的事,结果杜陌良说的,全是陆霆川在国外的时候如何认真努力,导师对他如何欣赏,还说他要不是父母都在东江,留在国外也不一定。 将陆霆川夸得天花乱坠,程鸢被他忽悠,又给陆霆川戴上了一层厚厚的粉丝滤镜,差点儿让她打消了报复的念头。 还好程鸢恢复理智,没有忘记自己有仇必报的信条。 在长达三个小时的两人饭局上,程鸢成功从杜陌良处获得一枚有效情报。 此刻,她早已累到虚脱,感觉大脑有点缺氧,整个人晕乎乎。 挎着包,埋头在包里翻钥匙准备开门。 旁边的门“咔”一声打开。 程鸢闻声望去,门里出来的人,一身灰色长款的运动服,淡淡看她一眼,眼里是冷漠的疏离。 “回来了?” 陆霆川说了句废话。 程鸢点头,头更晕了,她眼里的陆霆川开始飘忽忽,感觉自己也失去了着力点,反应性的轻扶上门把手。 “你喝酒了?” 陆霆川语气有点冲,但还是作势要来扶她。 “没有。”程鸢伸手让他止步,与他隔开距离。 陆霆川立在原地,将提了一半的手收回,揣进口袋。 “餐厅有点闷,不透气。”程鸢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解释。 眼神躲闪间看到陆霆川手里的垃圾袋,她催促道:“陆老师,你去倒垃圾。” 陆霆川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还提着东西,不耐道:“你关心这个不如先关心自己能不能打开门。” 程鸢笑疲惫地笑说:“能,我怎么可能打不开门。” 说着,她拿钥匙去捅钥匙孔,捅了好几下,没捅进去。 眼前的钥匙孔突然出现好几个,组合成梅花的形状,程鸢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从她手里拿走钥匙,程鸢顺势向后仰头,入眼是他流畅又完美的下颌线。 “看来真没喝酒。”他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和善。 第83章 你会亲我吗 他离得很近,几乎贴着程鸢的背,程鸢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他周身沐浴露的馨香,柠檬味,淡淡的,悄无声息的将她包裹。 程鸢浑身僵住,不敢动弹,生怕碰与他发生触碰,不知不觉连呼吸都屏住。 陆霆川将钥匙插_进钥匙孔,轻轻转动,将门打开。 程鸢伸手推门,陆霆川故意似的,用扯住门,门被关上,他身体随之前倾,前胸撞上程鸢的后背。 程鸢僵住的身体像过电,浑身一哆嗦,整个人几乎贴在门面上,前面是冰凉的红木门板,后面是滚烫的陆霆川的胸口。 “陆老师?” 陆霆川刻意靠这么近,程鸢整个人充满防备,小心翼翼紧贴门板。 她侧脸但看不到右上方陆霆川的脸,心脏早就扑通扑通狂跳,大脑也不知作何反应。 半天她才想出一句:“你该去倒垃圾了。” “程鸢。” 他开口,声音恍惚又低沉,温热的气息扑在程鸢后颈上,炸出一阵热浪。 程鸢心里一紧,无处安放的手只能紧紧攥住前襟。 “能回头吗?” 他继续用温热的气息炸她后颈的皮肤,连同微微浓重的气息一起,发起攻击。 “你靠太近,我转不过去。” 程鸢尽量往门板上贴,不想与他再次发生触碰。 “我退一步,你就愿意转身了?” 他冷哼,完全把程鸢的话当做鬼话或笑话。 程鸢却在心里暗自祈祷,祈祷他别再说话了。 火热的气流扑在后颈的皮肤上,又热又痒,这种酥痒的火热像淬进皮肤的液体火_药,随时将她炸掉。 她只能缩着脖子,用尽所有意念和力气去摆脱这种又麻又痒的纠缠。 程鸢只是呆,但不傻,陆霆川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不正常,她不知道陆霆川对她有没有感情的成分,但此刻,他一定有想法,说“意乱情迷”不为过。 几乎咬着牙根做抵抗,她问,“如果我转身,你会亲我吗?” 陆霆川瞬间呆滞,似乎程鸢比他还先一步了解他的想法。 “如果我说会呢?” 这个答案同样出乎程鸢的意料,她回,“那我这辈子都不会转身。” 程鸢迅速推开陆霆川,开门拔钥匙进门关门,一气呵成,完全不给门外的人机会。 门外。 陆霆川却凄凉一笑。 他早就知道。 门内。 程鸢背靠着门,心脏一直狂跳静不下来。 她放下包,去洗漱间用冷水冲脸,发现还是浑身滚烫。 她一定是缺氧了才会这样,对,一定是缺氧了。 翻箱倒柜找出家庭式吸氧机,戴上耳麦式吸氧管,靠坐在床头大口大口吸氧,好像一个身中剧毒的人终于找到解药。 清凉的气息通入肺腔,整个人神清气爽,心似乎也随着这股冷气平静许多。 她果然只是缺氧了而已。 等手环上的心率显示正常,她摘下吸氧管,长长的舒一口气。 刚才发生的事像一次梦,不是陆霆川疯了,就是她疯了。 有些事,超过一定范围就变质了,变质意味着危险。程鸢不想让自己和陆霆川的关系变得危险,尤其,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只要拿他当偶像看待,就能解释自己见到他的欣喜。 而陆霆川,时时刻刻都在破坏或偶像、或领导的界限。 看来以后晚饭不能和他一起吃了。 刚想到这儿,手机突然出现一条消息。 陆霆川:你有什么想问的? 程鸢的心突然停跳了一样,赶紧重拾耳麦式吸氧管戴上。 回复:没有。 陆霆川:我有。 程鸢的心咯噔一下,大口吸氧,发:你想问什么? 陆霆川:为什么和杜陌良吃一顿饭需要三小时? 程鸢心虚,冷汗直流。 她回复:他有很多关于测序的问题。 陆霆川:没聊别的? 程鸢内心突然一慌,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连她和杜陌良吃三小时饭,他都知道,杜陌良一定告诉他什么了。 程鸢故作镇定:没聊别的。 陆霆川:你能和他吃一顿三小时的晚饭,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吃一顿半小时的晚饭? 他这话太无厘头,根本无从说起。 程鸢:这几天你一直有手术。 陆霆川:你怎么知道?你问我了吗? 程鸢:我问林栩了。 那边突然没了动静,看上去像被程鸢怼到无话可说。 本以为这场辩论就此结束,程鸢刚放下手机,屏幕亮了。 陆霆川:为什么不自己来问我? 这次换程鸢吃瘪,哑口无言。 陆霆川:如果你来问我,我可以调时间。 程鸢起初没明白,后来才想起,周三他打电话,自己因为要做ppt拒绝他共进晚餐。 程鸢本来想发“一顿晚饭而已,至于么”,但想想还是算了,删掉重新编辑:我错了,我改,以后我会自己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陆霆川:还有,以后也要主动告诉我,你的安排。 程鸢纳闷,她的安排?什么安排? 还没转过弯来,陆霆川又发道:今天晚上你有安排,为什么没告诉我? 程鸢:我提过周五要给肝胆外讲课。 他周三打电话,自己还问过一遍呢。 陆霆川:你只说去讲课,没说吃三小时晚饭。 提到“三小时晚饭”,程鸢就汗颜,看来他已经将“三小时”晚饭牢牢刻在心里,自己这辈子估计都别想绕过去。 这件事的确她做的不对,程鸢道歉:我错了,以后我会仔细说明情况。 陆霆川: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可能真的不会放过你了。 程鸢听的云里雾里,不过大意明白了,陆霆川不会再追究她没有主动询问以及告知行程的错误。 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她试用期三个月已经过了,陆霆川根本没有手握惩治她的方法,凭什么说不会放过她? 程鸢思索着,突然脊背发凉,他说的不会是——亲她? 不是的,不是的,程鸢赶紧大口大口吸氧,不断自我催眠,一定是她自己想多了。 对,是她思想不纯洁,陆霆川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再次被搅起漩涡,程鸢只能通过吸氧来麻痹一些她不想面对的事。 第84章 飞车1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以后不提就好,估计陆霆川也只是一时好胜心作祟,存心捉弄她呢。 程鸢如是安慰自己。 不知是心里真的得到安慰,还是昨天从杜陌良那里套话花费太多脑力,洗漱后没多久,她沉沉睡过去。 完全没听到隔壁厨房传来的响动。 …… 清晨。 闹钟一响,程鸢伸懒腰,按时起床。 今天组里的人一起看电影,程鸢没忘。 简单收拾一番,程鸢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实验群里已经有人开始催了。 (一哥)古岱:大家都几点到啊?我已经到了。 (二哥)罗宇生:怎么去那么早? (三个)林栩:在路上,马上到。 (一哥)古岱:程鸢呢? (二哥)罗宇生:你怎么事事都先想着程鸢?是不是有别的歪心思? 程鸢正在喝牛奶,看到罗宇生的话,一口奶卡在喉咙里,进了气窍,“咳咳咳咳咳……” 抽出餐桌上的纸巾,胡乱的擦了嘴,赶紧拾起手机准备冒泡。 陆霆川突然发消息:几点开始? 程鸢想解释的心瞬间消失。 她发道:九点半。 陆霆川:还早,不急。 程鸢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路途也不近,还不急? 她犹豫着问陆霆川要不要两人一起去。 但就目前他们的情况而言,问也尴尬,不问也尴尬。 正是纠结的时候,林栩突然小窗私戳她,问:你会和师父一起来吗? 林栩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和陆霆川住隔壁的人。 程鸢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林栩又发来消息:今天还有几个临床上的师兄弟,你和师父最好前后脚进门。 林栩真是小天使。 这消息简直就是及时雨。 程鸢赶紧给陆霆川发私信:陆老师,要一起去吗? 陆霆川:怎么?想蹭车? 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下来,程鸢脑海里对陆霆川最后一丝幻想被剪断。 谁说陆霆川不正常? 这说话的口吻、语气,怎么不是陆霆川本川?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明明有戳死对方表情和动作,但隔着屏幕对方看不见,她可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发送:好的。我坐地铁。 程鸢说走就走,拿起沙发上的包匆匆出门。 发工资后,她给交通卡里一口气充了二百块钱,还没用呢。 锁门时,旁边的门也突然有动静。 程鸢拔出钥匙,旁边的门打开,陆霆川一身整齐的工装,和平日里上班的装束没太大差别。 倒是程鸢,穿一身灰色运动服,衣服还是陆霆川的母亲买的。羊毛卷的头发扎起来,盘在后脑勺,变成时下流行的蓬松款丸子头,俏皮又有活力。 “早上好啊,陆老师。”程鸢主动打招呼,“一会儿见。” 装好钥匙,背起双肩包,不等陆霆川回应,自顾地走进电梯。 程鸢完全没发现,身后的人脸有多黑。 尤其如此活力四射的程鸢,陆霆川看着,眼睛里就像长了颗钉子。 昨晚明明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今早程鸢像个没事人一样,连打招呼都比平日里更显活力。 陆霆川想不通,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颓废。 从世纪嘉苑到地铁口还需要步行一段距离,程鸢背着包,沿街往地铁口走。 身边忽然缓缓划来一辆车。 是牧马人。 程鸢连头都没转,就猜到了车里的人。 驾驶室车窗降下,陆霆川面无表情,“要不要我带你?” 程鸢没看她,继续走,边走边问:“陆老师,你有注册嗒嗒司机么?” 陆霆川皱眉:“那是什么?” 程鸢:“打车软件上跑单的司机,如果你是,我可以考虑现在打个顺风车。” 陆霆川瞬间脸更黑了,车窗合上,一脚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程鸢小鼻子一哼,傲娇地扭身下了地铁站。 从世纪嘉苑到影城要坐八站,程鸢期间收到古岱的游戏邀请链接。 是手机版qq飞车。 程鸢只玩过电脑版,那可是一代人的记忆啊。 没想到古岱竟然这么复古。 程鸢点开链接,果然页面提醒她下载游戏。 程鸢:有没有别的游戏推荐。 古岱:斗地主? 程鸢:我去下飞车。 本以为他会玩时下最流行的吃鸡和荣耀呢。 程鸢下载好建了角色,昵称还是“忙趁东风放纸鸢”,她直接跳过新手教程,加了古岱好友,两人一起选了最简单最初级的赛道跑了几圈。 古岱一身豪华装备,浑身的闪光特效真的能闪瞎人眼,一看就是游戏里的氪金大佬。 程鸢是新人,从头到脚透露两个字“穷酸”。 用游戏里的话说,一个欧洲人,一个非洲人。 古岱:太简单,没意思,你赶紧升升级。 程鸢:游戏嘛,消遣而已,我玩几局就不想玩了。 古岱:你赶紧的,升级,咱俩差太多玩不到一起去。 程鸢:(。?`w′?) 一个颜文字表情,表达自己无声的控诉。 古岱:要不我给你买个大号,新号喂起来太慢了。 程鸢:……师兄,你平日买水都嫌贵,怎么游戏氪金这么大方。 古岱:玩游戏不充钱,意义何在? 程鸢无力反驳。 氪金大佬的想法没人能懂。 古岱嫌她等级太低,不愿意和她再玩,程鸢自己跑了几圈。 刚退出房间,手机浮现一条消息。 罗宇生:加你飞车好友了,同意一下。 程鸢点进游戏,发现的确有好友申请,点了同意。 罗宇生:我等级低,一起玩? 程鸢:好啊。 相较于古岱夸张到极致的氪金特效和装扮,罗宇生就显得普通许多,服装,道具等都是限时做任务领取的。 虽然装扮一般,但罗宇生技术还是不错的,几局下来都赢了程鸢。 感觉比古岱后几局那种在终点时等你,看你快到了,当着你的面儿,临门一脚冲过终点强。 不过也有他操作失误的时候,被程鸢趁机先冲过终点。 八站路在游戏时间里显得格外短暂,程鸢跑完最后一圈,和罗宇生只差两秒。 车站报站响起,程鸢在群里发信息:我马上到了。 (一哥)古岱:快点儿,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二哥)罗宇生:他确实等了很久,现在已经转战斗地主了。 第85章 飞车2 程鸢下地铁,刷卡出站。 地铁口离影城不远,程鸢抬头看到巨大的影城广告横幅,上面的男明星青春稚嫩,程鸢已然不认识。 看到影城在四楼,匆匆上楼。 …… 将车子停进地下停车场,陆霆川在保安的指引下找到直达四楼的电梯。 这种地方陆霆川已经许久不曾来过,上一次和谁来过这种地方都已经记不清。 不由让人感叹,岁月啊。 电梯门打开。 陆霆川的正对面是影城入口,旁边有一排按摩椅,几个人正坐在按摩椅上躺尸、聊天、打游戏。 罗宇生最先发现陆霆川,先起身,其他几人也纷纷起身,见古岱没反应,罗宇生赶紧推了把古岱。 古岱正沉迷游戏,“别动,马上就赢了,程鸢这个新手竟然还想超过我?我得让她见识一下,天大地大氪金最大。” 罗宇生又拉了古岱一把,整张脸纠结在一起催促:“师父。” 古岱这才舍得抬头,猛然看见陆霆川就在自己面前,直愣愣站着,表情严肃地瞥向他的手机屏幕。 “你输了。”陆霆川提醒。 古岱低头看眼屏幕,忍不住爆粗口,“哇靠,就差一点。竟然让程鸢一个新手赢了我这个氪金大佬。” 顿时,手里的游戏不香了,古岱转投罗宇生怀抱,“老罗,我一个氪金大佬竟然输给一个新手。” 罗宇生从古岱手里接过游戏,一把推开古岱,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陆霆川突然摊开手,“程鸢也在玩?给我看看。” 罗宇生将手机递给陆霆川。 只见程鸢已经在房间里用“开”刷屏了。 陆霆川随手点开一局游戏。 从起跑开始,程鸢就被远远甩在后面,之后的距离越拉越大,陆霆川觉得没意思,索性在终点线前等她。 程鸢的身影一出现,他立即冲过终点线。 反反复复好几次,都是如此。 程鸢在房间发:虐菜,没意思。 陆霆川:专虐人菜瘾大的。 程鸢纳闷,古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凶了?前几局还挺正常啊? 是不是和陆霆川待在一起久了,说话做事都会趋近于和陆霆川一个风格? 程鸢觉得没意思,果断退房。 见程鸢没玩心,陆霆川把手机还给古岱。 古岱接过,疑惑地问:“要不要告诉程鸢,是你和她玩的?” 陆霆川优哉游哉,“不用,我怕她以后对手游有阴影。” 罗宇生要连忙帮腔,“我陪程鸢玩几局,打消她的顾虑。” 见陆霆川没说什么,罗宇生立即登录游戏,和程鸢一直玩到程鸢下车。 林栩和周围几人惊得下巴都掉了,这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陆老师么?他竟然会打游戏,还是手游,还是和组里的同事? 完全超乎所有人的认知。 程鸢从电梯离出来,入眼的一幕,一帮大老爷们聚集在影城门前。 得亏他们都站的正 ,要是都弯腰驼背,还以为这里要打群架还是怎么着。 “程鸢你终于来了,我去兑票了。”罗宇生拉着林栩去前台兑票。 程鸢微笑着点头,再看向陆霆川,她打招呼:“陆老师。” “嗯。”陆霆川偏过头。 “古岱师兄。”程鸢很自然的和他站成一排,凑近他身边,嫌弃地小声说:“刚才最后几局,你太没品了,等有机会咱们上端游比比看。” 几人离得很近,程鸢说的虽然小声,但周围没一个没听到。 “咳咳。”古岱轻咳几声,“电影快开始了,走走,看电影去。” 程鸢发现古岱的异样,但没懂得原因,再回头看陆霆川的脸,比在地铁口看见他的时候更加乌云密布。 周围几个临床的小哥哥十分着急,他们很想提醒程鸢,和她一起玩游戏的人是陆霆川,但碍于陆霆川的吩咐,只能将这个秘密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虽然实在咽不下去,因为太好笑了。 威严满满的陆老师被人说“没品”,而那个说了他的人却说而不自知。 怎么想都觉得好笑。 为了让自己守口如瓶,他们几个特意选了离陆霆川最远的位置,刚好和陆霆川隔一排。 他们前一排恰好三个位子,古岱、罗宇生、林栩默契合体,联手霸占。 谁让票是罗宇生取的,坐在哪里选哪张,全凭他的心情。 他们三个穿一条裤子进的东大一院,自然同心戮力,三人齐齐将程鸢送去前排,陪陆霆川。 美其名曰,总不能让师父一个人坐着看?总有人要作陪。 于是乎程鸢成了最佳选择。 程鸢本想这是科室组织的,大家会排排坐,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挨着陆霆川,没想到漏算罗宇生一环。 只能跟着陆霆川一起入场,两人并排坐下。 虽然身旁的人不讨喜,但位置还是挺讨喜,在正中间,视听效果绝佳。 电影也和医疗有关,大概讲了一个普通人如何在尿毒症晚期,实现对自己和家人的救赎。 虽然最后他也没等到那个能救他一命的肾源,但在他与疾病的斗争过程中,体会到了妻子,儿子以及周围人的关心和爱护。 特别治愈的一部电影。 程鸢的睫毛有点湿润,见周围星星点点的人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程鸢撇过头,深深舒口气,让睫毛上的水汽蒸发一会儿。 “这电影适合钟老师来看,毕竟他是转专业的,不过有点太煽情,”古岱拍了把前排的程鸢,“还有你们这种小女生,应该也喜欢。” 程鸢回头,“挺好看的,多有意义,教育我们多关注一下尿毒症患者。” 古岱奉劝道:“这都是理想化状态,你要是在临床上,你就知道,这社会人心难测,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程鸢:“不管社会怎么变化,人心总要向善。” 古代摇头,不置可否,“你知道东大一院去年一年,因为婴儿先天性心脏病,有多少孩子被家长遗弃吗?” 遗弃? 程鸢震惊。 古岱举一双手。 “什么概念,一个月左右就会有一个孩子,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被父母丢掉。” 程鸢的心莫名像被针狠狠的扎过,锥心刺骨的疼。 她不自觉的捂住胸口。 “怎么?怕了?” 古岱只以为程鸢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吓到。 第86章 买币 一旁,一直无话的陆霆川注意到程鸢搭在心口的手,眉目和面色一起沉降,“还剩多少张票?宇生,一会儿你带他们再看一遍。” “啊?”古岱惊呼,随即求饶,“师父,你放过我们,这种煽情的电影,看一遍就够折磨人了。” “对啊师父。”几个临床的男生也苦苦哀求。 他们脑海中的看电影,本以为是那复联、阿凡达之类的,或者警匪枪战也可以,谁知道是这样一个和他们所见所闻完全相反的电影。 其中一个临床的学生也附和,“感人的故事,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可久病床前无孝子的事咱们见得也不在少数,看这种电影完全就是拿现实的石头去击碎电影的理想化。” 林栩和罗宇生互相看一眼,选择保持沉默。 一个因为听话,一个因为没必要。 古岱索性趴在前排程鸢的椅背上,探着头问:“程鸢,你说。” “我?我不想再看第二遍了。” 程鸢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本来就是挺感性一个人,再看一遍,折磨自己? 没必要。 古岱巴巴地望着陆霆川,嬉皮笑脸:“师父,你看程鸢都不想看了。” 程鸢也顺势转身望向陆霆川,等他一个答案。 陆霆川起身,居高临下,本想说“又没让你看第二遍”,看到程鸢澄澈的眼神,似乎也在期待一个否定的答案。 “不看了。走。” 几个大男生欢呼雀跃,终于解脱了。 众人从电影院走出来,都感觉特别没意思,两小时白费了,还不如蒙头睡大觉,养精蓄锐,工作日好好上班。 碍于陆霆川在这儿,没人敢说这电影看得一点儿都不值。 影院同层还有电玩城,门口摆着一台 e舞时代的双人跳舞机,两个高中模样的女生正在上面蹦跶。 两人有点舞蹈功底,动作流畅优美,引来不少人驻足。 古岱凑热闹心切,扒开人群挤进去,跟着周围的人一起鼓掌喝彩。 罗宇生扶额,古岱这融入群体的能力真强。 他上前抓着古岱的后领,将他拉出来,“走了。” 古岱甩肩,将他的手隔开,“你们走,我好久没来过电玩城了,一会儿买几个币去。” 那几个临床的学生早蠢蠢欲动,看古岱带头,他们几个说:“师兄,我们也去。” 古岱一个人招呼走一半的人,临走前他又笑嘻嘻地和陆霆川说:“师父,你看电影都看完了,剩下的时间我们自由活动。” 陆霆川扫了眼周围的三人,“你们谁想去就一起去。” 林栩得到首肯,立即加入古岱的队伍,站在古岱身边。 罗宇生犹豫一下,“我先去打个电话。”走去一边。 程鸢很久没出来玩,看到那几个小姑娘玩跳舞机,就已经艳羡了,而且抓娃娃机里有皮卡丘的抱枕,手心有点痒。 她回头,笑着对陆霆川做了个拜拜的动作,跨一步加入古岱的阵营。 突然,身后一阵力道,将她原样拉回去。 程鸢扭头,看到自己双肩包的提手被一只手扯住。 “陆老师?”程鸢问号脸。 陆霆川迅速收手,偏过头看向别处,正色后说:“你不回?” “周末,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程鸢背包往前走,又被一股力道拉回来。 程鸢急了,但她不好在学生面前拂陆霆川的面子,尽量耐着性子,“陆老师,您要是不想回去,和我们一起也可以,要么?” 这也算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说句“那种小孩子玩的东西,我没兴趣”,然后大大方方走开。 既不会崩了他严肃的“陆医生”人设,还能有充分的理由离开。 程鸢自认为路已经帮他铺好,没成想陆霆川却反其道而行之。 “你说的对,周末,不用早回去。”陆霆川越过程鸢,走向古岱那群人中心,“正好,我也不想回去。” 什么意思? 陆霆川要和他们一起?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陆霆川拍一把古岱,指向售币的前台,示意他跟自己过去。 古岱跟上,不时回头向身后的人确认,这怎么回事? 林栩凑到程鸢身边,“师父要干嘛?” 他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没接受陆霆川留下的事实。 程鸢托腮思考,“看样子,他应该想请大家一起玩。” “啊?” “什么?” “不会?” 感叹词被发了个遍,所有人都一脸吃惊。 果然,没一会儿,古岱抱着好几碗币冲程鸢他们的方向拼命招手。 几人兴奋地上前,古岱一人分他们一碗币,“今天师父菩萨附身,还不快谢谢他。” 几人纷纷感谢:“谢谢陆老师。” 陆霆川面色莫名轻松,“行了,去玩。” 几人作鸟兽散,包括林栩。 古岱一人抱着俩碗,愣是没给程鸢。 程鸢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尴尬。 古岱面色纠结,歪头扭下巴,冲他示意陆霆川的方向。 程鸢不解,请大家玩还搞区别对待么? “你的在师父那儿,我这是我和老罗的。”说完,一溜烟跑了。 程鸢搞不懂,这都不在医院里了,怎么还搞针对。 自己也不是买不起,她拿出手机扫描,“老板,来五十个。” 老板看了眼陆霆川,没动弹。 “你眼瞎吗?想要不会说?”陆霆川端起柜台上的一碗币,塞进程鸢手里。 程鸢捧着那碗沉甸甸的币,眼前一亮,亮晶晶的币几乎快要从碗里溢出来,她掂几下,有些份量。 她突然想笑,没忍住,问陆霆川,“这好像比古师兄他们多?” 陆霆川敲一下程鸢身后的广告牌,“买五百送一百,赠的。” 程鸢回头,笑容僵在脸上。 害她白高兴一场。 另一边,打完电话的罗宇生走进来,看见陆霆川和程鸢,他有些为难,说:“师父,我下午本来约了姚潞的,一会儿……” “她想来就来。”陆霆川直接说。 程鸢和罗宇生皆是一惊,陆霆川竟然这么懂人情世故。毕竟前几天罗宇生和姚潞还闹得不愉快,不清楚陆霆川知不知道这件事,反正他做了件好事。 罗宇生笑着点头,“那我先去找古岱,你们玩。” 他离开后,程鸢的关注点全在手里。 抱着一大碗硬币,总觉得抱着小时候最奢侈的梦。 第87章 抓娃娃 小时候哪有这种待遇,钱全部用来看病了,自己能有点积蓄也是最近几年的事,即便这样也不能随意挥霍,她的钱要存着给以后的自己。 毕竟,谁也没法预知,病情下一秒会不会恶化。 程鸢的想法很简单,她想靠自己救自己。 不过这一刻…… “真奢侈啊。”程鸢感叹。 “不是想玩么,抱着念经?” 程鸢:“……” 他不挤兑自己会死么? 当然这话只能腹诽,他可是领导。 虽然试用期已过,自己也算安全着陆,但今后薪资待遇还握在他手里,发多发少他说了算。 既然陆霆川如此大方,程鸢也不客气,直奔抓娃娃机。 她留下就是冲皮卡丘来的。 从出生到现在,程鸢就没抓到过一次娃娃。 她看了眼满满一碗币,这碗币的价钱随便抵上橱窗里的皮卡丘,她全用来抓总该能抓到? 程鸢投三个币,躬身滑动操纵杆,对准离出口最近的一只,按键。 操纵杆嗡地下落,三只铁爪爪稳稳掐住皮卡丘的脖子,却无力的提起,皮卡丘从爪爪里滑落,躺回原地。 程鸢沮丧。 抓娃娃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一次性能抓到的,她又投了几次币,但最终都无功而返。 甚至,橱窗里躺着的皮卡丘都被她抓了个遍,任一无所获。 “那只,说不定还有可能。”陆霆川隔着玻璃柜,指了离出口近但没贴出口挡板的一只。 程鸢上翻眼皮,从碗里抓了一大把币给他,“一边玩去。” 对于程鸢的“无礼”,陆霆川一点没生气,摊开手接过硬币,她的一大把放在他手里只剩一小把。 他拈出三枚,投在自己面前那台机器里,程鸢站直身子,抱臂看好戏,她倒要看看,只会“指手画脚”的陆霆川能抓到什么。 只见他将币全部放在左手,单用右手,缓缓拨动操纵杆,然后拍下按键,铁爪爪对着橱窗里的招财猫伸去,卡主它的脖子上提,又无力滑落。 程鸢掩唇,尽量不发出小声。 什么嘛,和自己技术差不多。 陆霆缺淡定地又投三枚,继续刚才的操作。 那只招财猫逐渐累在旁边另一只身上,高出挡板。 陆霆川继续投币,他依旧只靠右手,单手操作,下手又稳又准。 铁爪爪虽然还是像骨折的鸡爪,但好歹能带起来一点儿,招财猫从爪爪上掉落,最终因为高出挡板,失去重心,从高处滑落,钻进出口。 程鸢瞪大眼睛看他,又看出口处的招财猫,不禁捂住嘴。 她激动地从出口处拿起那只招财猫,“陆老师,你怎么做到的?天呐!” 程鸢这辈子第一次亲眼目睹有人抓到了娃娃。 “送你了。”陆霆川得意勾唇,将剩余的币放回程鸢的碗里。 “谢谢。”这可是抓娃娃抓到的,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虽然……丑是丑了点,俗也是俗了点,摸上去的手感也差了点。 但程鸢就是喜欢的紧。 她端起碗,另一手抱着招财猫,堵住陆霆川前行的脚步:“陆老师,能帮我抓那个皮卡丘么?” “不能。”陆霆川绕开她。 程鸢继续越过他堵他:“为什么?你不是说想要就说吗?” “这句话仅限于刚才。”陆霆川继续绕开她。 程鸢继续追上他,堵他。 她还真有耐心。 陆霆川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样,一次次拦住他,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你不帮我,教我行吗?”程鸢不肯放弃,于是转换策略。 陆霆川突然俯身,与她视线齐平,程鸢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他晶莹黑亮的眼眸。 他细长的眉尾突然上扬,“可以啊,不过要收学费。” 程鸢后退几步,他的笑容太具有攻击性,他只是微微动动嘴角,她的心感觉已经被狂轰滥炸一通。 “旁边有家奶茶店,一会儿请你喝奶茶。”程鸢微微颔首,不敢看他。 陆霆川挺直身子,继续居高临下看她,“那种东西,小孩子玩意儿,没兴趣。” 程鸢:“……” “算了,过来教你。”陆霆川从她怀里摘过招财猫。 程鸢跟着他一起去皮卡丘的机器前。 “这台机器挡板高,玩偶放的少,不好抓,得想办法把他们摞起来,靠落差让他们滑下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要反反复复抓好几次。 程鸢操纵操纵杆,但怎么也没陆霆川那样精细,一不小心,铁爪爪就滑动一大截,在空中打着圈晃动。 “轻一点。”陆霆川提醒。 程鸢试了几次,铁爪爪还是乱动,“陆老师,你的手是机械臂么,怎么操作那么精细。” “废话,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程鸢:“……” 夸他呢,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陆霆川睨他一眼:“质疑外科大夫,尤其是心外科大夫的手,是一种变相的侮辱。” “是,陆老师,我错了。”程鸢说的一点儿没诚意。 果然如陆尧澄所说,挡板太高,软踏踏的铁爪爪根本无法夹起皮卡丘。 程鸢试了好几次,把皮卡丘垒起来都难。 她放弃。 端起还剩大半的硬币的碗示意,“陆老师,没毕业,你还好意思收学费吗?” “学生太愚笨,没办法,就当义务教育了。”陆霆川故意说。 程鸢气到爆炸,他还真是,嘴上从来不饶人。她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招财猫,皮卡丘没有,招财猫她得有。 本以为陆霆川会因此数落她一顿“强盗”之类的,没想到他只是无奈一笑,任手里的招财猫被自己抢走。 “哇哦!噢噢噢……!”点完城门口突然传来人群的躁动和欢呼。 程鸢和陆霆川的目光被吸引。 跳舞机上换了人。 柔软的腰肢,纤细的四肢,妩媚流畅的动作,配合劲爆性感的音乐,一波波音浪裹挟一波波欢呼雀跃。 “姚潞?”程鸢没想到。 陆霆川也认出来人,径自绕开程鸢,向电玩城里面走去。 程鸢跟上他。 期间与罗宇生擦肩而过,程鸢本想和他打个招呼,但电玩城又吵人又多,罗宇生着急奔赴门口,没注意到程鸢。 果然,心里有人,眼里就看不见别人。 第88章 跳舞机 陆霆川在电玩城闲庭信步地转悠,他一身长款的黑色商务风衣,整齐严肃,和电玩城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穿的这么正式,还敢这样明目张胆手地晃悠。 路过投篮器,程鸢叫住陆霆川,“陆老师,玩投篮不?” 陆霆川转身,篮没投,先投来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程鸢立即闭嘴。 他这身,完全施展不开,怎么投篮。 算了,不带他玩了。 程鸢自顾地投了几个币,拦挡打开,篮球像滚石下山,纷纷翻涌而来。 她举起一个使劲儿投过去。 三不沾。 又投一个。 还是三不沾。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程鸢大口喘气。 偏偏旁边一个临床的小师弟也开了一局,人家那刷刷投得,篮球下落的速度还没他出手速度快。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程鸢老半天才能扔出去一个。 一轮下来,旁边的学弟成功进入第二轮,移动篮筐。 程鸢成功止步一轮。 “师姐,你投篮姿势不对,这个距离,你力气再小都能砸中篮筐。”学弟将自己那边的篮球递给程鸢,让程鸢去他那边试试。 程鸢接过,两只手举起。 “不是这样,是这样。”学弟急于纠正,亲自上手调整程鸢手里的篮球。 “哎?”程鸢头顶上的球突然被人从下面挑起,球在她头顶划过一道弧线。 程鸢随球转身,眼看球落在旁边陆霆川的手里。 陆霆川随手一抛,球稳稳入篮。 “哇!”程鸢惊叹,陆霆川今天简直欧气十足啊! “陆老师,你去玩推币机。”程鸢拿了一枚币塞进陆霆川手心,然后推着他往门口推币机的方向走,“凭你今天这运气,肯定能拿很多币。” “你想要多少?”陆霆川被推着往前走,扭头问身后。 “推币机还能想推多少推多少?”程鸢天真地问。 陆霆川转身,将那枚币丢进程鸢的碗里,有点像打发叫花子。 程鸢皱眉,看来以后还是多给他一点,不然显得自己太可怜。 “我只能做到,你想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至于推币机,你学统计的你不知道什么是小概率事件吗?” 程鸢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给陆霆川竖大拇指,自己的智商完全被他碾压,按在地上锤的那种。 程鸢嘟囔说:“统计学上将概率小于005的事件称为小概率事件,并认为小概率事件在一次实践中不可能发生。” 推币机就和买彩票一样,中奖率极低,远小于005,在统计学上,这意味着他们投一次就中奖不可能发生。 一直跟在后面的师弟恍然大悟,“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把检验水准设在005的原因。” “可以这么理解。”程鸢欣喜,她讲了那么多次课,眼前这个师弟悟性最高,“以后我会给肝胆外科开设统计讲座,你也可以来听听看。” “好的,师姐。”师弟笑着说。 陆霆川突然义正言辞地纠正:“程鸢是教师聘,以后叫老师。” 小学弟愣了一下,重新道谢:“谢谢程老师。”然后离开。 程鸢瞪一眼陆霆川,“我比他们最多大两岁。” 陆霆川:“大两岁你也是老师。” 程鸢:“……” 陆霆川:“还有,你去杜陌良哪里讲统计课,谁同意的?” 态度已经摆明,程鸢这回又做错事了。 这件事她的确擅作主张,立即道歉:“对不起,陆老师,我应该事先经过你同意。” 多余的不解释,陆霆川招她进来,是他组里的人,的确不应该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 陆霆川看她立即变得严谨生分,眼睑一直收敛,微微垂着,典型的认错表情,完全不似刚才可爱。 “行了,下不为例。”陆霆川很想好好教育她一番,但看她不开心的样子,什么话到嘴边都烟消云散。 只留下一句,“我不喜欢我的人成天忙别人的事。” 程鸢恭敬地点头,“是,我知道了。杜老师那边,我想个办法回绝他。” “不用。答应了别人的事要做到,半途而废更不可取。” 程鸢肃然起敬。 陆霆川真的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小肚鸡肠,该批评批评,毕竟的确是她没说明情况,但陆霆川也没为难她,或不让她去上课。 “以前在onepaper,大家都是一个团队,不分彼此,可能形成职业习惯了。”程鸢也不想找借口,保证说:“我清楚我目前身处哪个团队,也知道忠诚是基本素养,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发生。” 程鸢三指起誓,表忠心,这样总该说明自己不是“叛徒”了。 陆霆川懒懒地扫过她,“认错态度良好,原谅你一次。” 感觉怪怪的,他这话搞得自己不像“叛变”,像“出轨”。 “程鸢!”跳舞机方向传来姚潞的呼唤,她冲程鸢招手,招呼程鸢过去,喊程鸢一起玩跳舞机。 程鸢摆手。 姚潞从跳舞机上下来,兴冲冲跑来,和陆霆川简单的打招呼,扯住程鸢往跳舞机的方向走。 “特别好玩,真的。”姚潞安利。 程鸢求饶:“我不会。” 最关键的是,她不能玩这种体力消耗过大的游戏。 “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来嘛,我一个人玩真的很无聊。”姚潞紧紧抱着程鸢的胳膊。 “我真不会。”程鸢骑虎难下。 “很简单的,你按剪头的方向踩地板上的按键就行。” “我是真不能玩。”程鸢掰开她的手,拿出自己的胳膊,“抱歉。” “哎,程鸢你别走啊?”姚潞在后方呼喊。 一旁一直等姚潞的罗宇生上前问:“程鸢怎么了?” 姚潞摇头:“不知道,感觉有点生气了。”回头看向罗宇生,楚楚可怜地问:“我哪里做错了吗?” 罗宇生立即哄道:“没有。可能师父在这儿她放不开。而且,除了她没人敢陪师父一起玩,你看,师父叫她过去呢。” 姚潞扭头,果然程鸢朝陆霆川的方向走去,还给陆霆川递了一大把币。 “陆医生其实是不好意思自己端着一碗币,才让程鸢做苦力?”姚潞深深地望一眼两人,又看向罗宇生,企图寻找答案。 第89章 疯狂飙车1 罗宇生愣一下,“对!” “我没想到陆医生竟然喜欢来这种地方,早知道我以前就约他一起来了。”姚潞落寞又遗憾。 罗宇生安慰她,“师父怎么可能喜欢来这种地方?都是古岱撺掇大家,师父不想扫了大家兴致,毕竟难得出来玩一次。你没来之前,师父就抓了一次娃娃,还是帮程鸢抓的,他自己没多想玩。” “他还帮程鸢抓娃娃?”姚潞越想越气,心里莫名开始犯酸水。 “组里就程鸢一个女生,大家都习惯性宠着,”罗宇生真想给自己嘴上来一巴掌,越描越黑,“你当时在的时候,大家对你不也都挺好的么?” “不一样,陆老师就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姚潞争辩。 罗宇生说不过她,只能叹口气,“你但凡少给师父添点麻烦,他也能给你个笑脸,嗐。” “你什么意思?说我是麻烦精,嫌弃我?”姚潞彻底被刺激,“罗大哥,你哄我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前几天你找我道歉,态度还挺好,怎么现在又变成全天下就我一人错了的态度?” 说到这,罗宇生不得已回想起前几天,他气到摔了姚潞手机的事。 后来冷静下来,他找姚潞好好谈了谈,不过依旧没说明自己的心意,只说自己态度不好。 姚潞小孩子脾气,性格单纯,就当他脾气不好,也没多想他恼火的原因。 姚潞自进了陆霆川的组,罗宇生就一直手把手带她,两人关系最好,罗宇生没多解释,姚潞也没多问。 今天本来约姚潞去吃饭,姚潞没答应,罗宇生为了让姚潞出来,见她一面,不得已说陆霆川在电玩城,姚潞这才匆匆赶来。 罗宇生说不心疼是假的,但姚潞愿意出来,愿意和他见面、说话,他就已经满足了。 也不求别的。 但此刻,真的太艰难了。 罗宇生真的已经用尽浑身解数在哄她。 感情的事,罗宇生无法阻止姚潞,但工作的事,罗宇生想好好和她讲,姚潞自己听不进去,他真的无能为力。 “小潞,团队不养闲人,对一个人的改观,一定起始于他的能力,如果你不增强自身能力,是没办法撕掉自己身上的标签的。” 姚潞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说话做事比没毕业的学生还不如,天天想和人家比这比那,自己水平却是半吊子,怎么和人家比。 尤其是程鸢。 两人年纪差不多,且不说为人处世,就单拿个人专业技能,也不够和程鸢比的。 姚潞从小被宠坏了,哪里听得进罗宇生的话,“你现在也开始偏袒程鸢了是?” “这不是偏袒,我是想让你变得更好,你现在在实验基地的工作做的也很好,继续保持,相信以后会有人对你改观的。” “你还是觉得我当初在团队里的时候不好。”姚潞委屈,眼泪汪汪。 “不提过去的事了好吗?”罗宇生脑仁疼。 “可我就是忍不住想和别人比,想和程鸢比。”姚潞看了眼程鸢的方向,陆霆川又在帮她抓娃娃,姚潞的眼更红了,“我别的比不过她,但她跳舞一定比不过我 ,不行我要去找她。” 抓娃娃机这边。 程鸢对皮卡丘有莫名的执着,但接连几次失利后,程鸢放弃,“过会儿再来,缓缓心情。” “一根筋。”陆霆川轻睨她一眼,“这么多能玩的,你就认准这一个。” “我很专情的,好嘛。”程鸢巴巴地望着玻璃柜里的皮卡丘,“我这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我看出来了。”陆霆川面色带着微微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别抓了,店家不让你抓到,你这辈子都抓不到。” “你不是抓到一个吗?” 陆霆川白她一眼,“你觉得招财猫和皮卡丘哪个招人喜欢?” “肯定皮卡丘啊,多可爱。” “永远让人抓不到,才能一直放长线钓鱼。” 程鸢这才明白,“招财猫”只是店家给顾客的一点甜头。 她诧异地问陆霆川:“你明知道抓不到,为什么还让我抓?” 陆霆川眼神划过一丝犀利,随即牢牢盯住程鸢,“有试错机会为什么不试?撞了南墙再回头也不迟。” 程鸢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单单在说抓娃娃。 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火烧火燎,程鸢赶紧转开话题,“古岱师兄他们在玩疯狂飙车,我去看看。” 古岱刚弯腰投了几个币,看到过来的程鸢,打声招呼,“不陪师父了?一起?” “嗯。”程鸢挪身坐在古岱旁边的机器上。 古岱帮她投了几枚币,“会玩吗?” “会。” 程鸢进入游戏,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来人。 “程鸢,我想和你比跳舞。” 程鸢闻声抬头,指了指自己的游戏屏幕,“已经进去了。” “我等你结束。”姚潞攥拳,一脸严肃认真。 古岱也看一眼,闲不住的他,一遍无聊地转方向盘,一边选车,“玩什么跳舞机啊,累得要死要活。坐下,跑一圈,你要是能跑赢程鸢,就让程鸢陪你玩跳舞机,多公平。” 程鸢无语,他真会添油加醋。 “你别听古师兄瞎说,我是真不能玩跳舞机。”程鸢安慰姚潞。 姚潞早被古岱激起了胜负欲,转身坐在程鸢旁边的机器上,“比就比,比什么都是比,只要赢你。” 程鸢没懂,姚潞今天怎么回事? 见她空手来的,抓几枚币给她,“给。” 姚潞接过,附身一股脑投进去,眼前的屏幕进入游戏界面。 她还在选车,程鸢已经在店内开始寻找对手。 古岱本来想和程鸢比一次,但姚潞在,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刻意没选店内对战。 旁边几个临床的男生刚跑完,听说这边两个女生要比赛,纷纷从机器上下来,凑到两人身后看热闹。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缓缓走来的陆霆川。 他没上前,隔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盯着程鸢的游戏屏幕。 两人已经在店内匹配到,一同进入游戏加载界面。 “选个简单的地图?”程鸢问姚潞。 姚潞却咬牙说:“选困难模式。” 第90章 疯狂飙车2 程鸢心里打鼓,“我没玩过困难模式。” 姚潞说:“我也不会困难模式,这才公平。” 说的也是。 两人选了一张困难模式的地图。 不一会儿,两人的游戏视角出现,程鸢果断切换第三人称视角。 两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隆隆作响,游戏开始倒计时: three,o,one,go! 两人同时踩下油门,车子像发射火箭,冲出去。 程鸢第一次玩困难模式,对地图完全不熟悉,第一个弯道时被姚潞甩在后面。 她不得不佩服,姚潞还真挺厉害。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 古岱索性放下手里的游戏,探过身来看程鸢的屏幕,“看样子你是真没玩过这张图啊。” 程鸢没理他,专心开车。 这游戏程鸢其实不太会玩,只知道少撞车,就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完第一圈。 她尽量精细操作方向盘,稳定车身方向,在能加速的时候用氮气加速。 古岱忍不住吐槽:“你这是老奶奶开车么?这么慢!” 程鸢特想给他递把刀,让他结果了自己,少说话会死的话,她不惜送他一程。 反观姚潞那边,众人拍手喝彩,“姚潞师妹可以啊!马上一圈了。” 她第一圈冲过终点线的时候还有六秒,众人齐呼:“喔~喔!” 滴——滴——滴,屏幕上传来红色读秒倒计时警告,程鸢几乎压着最后一秒冲破终点线,进入第二圈。 第二圈比第一圈的时间又缩短许多。 不过程鸢通过第一圈的稳扎稳打,基本熟悉路况,加上她玩qq飞车的多年经验,已经将地图消化的七七八八。 第二圈后,她火力全开,连做好几个漂亮的漂移,从程鸢的屏幕上看还不明显,但在姚潞的屏幕上能完整的看到程鸢的车,而且最明显。 “哎?程鸢,你可以啊!”古岱忍不住起身凑近看。 程鸢赏他一记白眼,才发现?晚了! 第二圈,程鸢的车紧咬着姚潞的车尾,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程鸢直接超了过去 。 率先进入第三圈。 经过前两圈的铺垫,程鸢对地图已经熟悉,一路领跑,与姚潞的距离越拉越大。 姚潞看着屏幕上,程鸢的车跑在她前面,红色的数字激增,也显示她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大。 她情急之下,手脚协调不当,在转弯的时候踩错刹车,车子直接飞出去,撞上外侧的护栏,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而程鸢与她的距离,继续增大,一路领跑,在最后一圈滴滴滴读秒计时的最后一刻,程鸢冲出最后的终点线。 周围传来欢呼和鼓掌。 “程老师你太厉害了。” “程鸢,你可以啊!” 程鸢不骄不躁,对着周围礼貌微笑。 姚潞的屏幕上却显示大大的“超时”。 “不公平!”姚潞一拍方向盘,从座位上下来,“你不是说你没玩过困难模式?” 程鸢呆呆看着她:“是啊,我以前是没玩过这游戏的困难模式。” “不可能,你没玩过怎么会那么漂亮的漂移,还一次剐蹭都没有?”姚潞不信,质疑她。 “这游戏的和飞车很像,我虽然没玩过困难模式,但我简单模式玩的还不错。”程鸢弯腰重新投币,“我跑一圈简单模式,你看看。” 进入游戏后,程鸢迅速选车选赛道,加载出来后游戏开始倒计时。 go出现那一声,程鸢踩下油门,车子飞一般冲了出去,程鸢几乎都没看左侧的地图,几个弯道完美漂移,第一圈结束还有近三十秒。 这水平,剩下几圈不用跑也知道快要打破这个赛道的记录了。 身后的几个临床的学生迅速化身迷弟,“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 姚潞气不过,转身离开。 罗宇生想拦住她,她一把推开罗宇生,头也不回地离开,罗宇生看了眼众人,追出去。 古岱回归自己的游戏屏幕前,“自己要比,比了又输不起,这样的人最没意思。” “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反正我尽全力赢她,只是不想玩跳舞机。” “你就那么不喜欢那个跳舞的玩意儿?”古岱纳闷,搞不明白,“我看小女生都挺喜欢呀,不管会不会,总要去蹦几下。” “你都说了是小女生,我这么大年纪,早就不是小女生了。” “姚潞不是还蹦么,你才比她大一岁而已。” 程鸢强调,“心态,心态懂吗?” 古岱仔细看了眼她,“没看出来。” 坐正后回归游戏,他说:“论年龄,你在咱们实验室四个人里,肯定是最小的。要说心态,你能有师父老派?不对,师父年龄也是最大的,他比你大几岁来着?” “八岁。”程鸢脱口而出。 古岱猛地看向她,“算的这么清楚?” 程鸢突然脸红,对啊,自己怎么会算的这么清楚? “你们不是说过他今年三十三了么?” 古岱突然失忆,“有吗?” “游戏开始了。”程鸢提醒。 两人都没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有人默默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等他们手里的币都玩的差不多,几个临床的学生说要回去。 古岱热情地说:“别着急走嘛,说不定师父请吃饭呢。” 陆霆川冷脸,睨他一眼,“你出钱?” 古岱立即改口,“走走走,周一见啊。” 罗宇生和姚潞离开后再没回来,几个学生走后,古岱的伴儿只剩林栩一人。 程鸢还有一些币,实在不想玩了,全给古岱,古岱拍胸脯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还不忘勾过林栩的脖子,“我带他一起,你和我师父先回去。” 程鸢看了眼陆霆川,笑呵呵说:“我们不顺路。” 陆霆川拧眉问:“你在东江住么?” “在啊?”他什么意思? “只要你在东江,就没有不顺路的说法。”陆霆川黑着脸,扯过程鸢的双肩包,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走,别耽误他们玩。” “师父再见!” “师父再见!” 程鸢回头看打招呼的二人,和他们挥手道别,陆霆川长臂一伸,捞着她的背,将她送进电梯。 程鸢感觉到后背的力量,吓得赶紧与他拉开距离,站在离他最远的电梯一角。 陆霆川回身看她,却是一副深沉又无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