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嫁给了残疾大佬》 第1章 要求 “阮寒星,我告诉你,今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阮寒星恢复意识的第一秒,就听到这熟悉的话。 掐了自己一把,疼。 她的心头涌上不敢置信的狂喜,猛地冲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那个眉眼桀骜、满脸胶原蛋白的少女,眼泪差点掉落下来。 这是二十岁的她!她重生了?! “阮寒星!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男人气急败坏,大吼着冲了过来。 狠狠地扯了她一把,厌恶地骂道:“在贫民窟里长大的,果然一点教养都没有!” “爸爸,你不要生气了。”一个清秀柔弱的女孩挽住男人,语气温柔:“姐姐刚醒,心里可能还有怨气。您别生气,好好跟姐姐说……” 这熟悉的充满绿茶气息的语气…… 阮寒星沉了沉眼眸,讽刺地道:“我怎么可能有教养呢?谁不知道我阮寒星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孩子,能活这么大已经是上天开眼,哪来的教养?” “我说得对吗?亲爱的爸爸。” 没错,面前的中年人是她的亲生父亲阮泽明,而少女则是她同父异母,只比她小了三个月的妹妹阮未思。 阮泽明在阮寒星的妈妈程青孕期出轨,小三江秋雨在程青临产之前找上门来,激得程青难产大出血而亡。 共同白手起家,一起吃苦奋斗的妻子被活活气死,阮泽明转头娶了小三,把阮寒星扔给了自己的岳母不闻不问。 阮寒星从小跟着外婆,靠外婆捡垃圾在贫民窟养大,如今到了二十岁,这个所谓的父亲才找上门来。 而讽刺的是,他能想起她这个女儿的原因是,他的宝贝女儿阮未思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半年前出了车祸,双腿残疾,公司也被别人接手,可以说现在是一无所有。 阮泽明和江秋雨怎么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受这种苦?可是他们又不敢得罪霍氏,最后只能将主意打到阮寒星的头上。 “混账东西!”阮泽明大怒,想也不想地抬手要打:“你就这么跟你爸我说话?!” 然而他的手到了一半,怎么也落不下去。 轻轻松松抓住他的手,阮寒星嘲讽地勾唇,手上的力气不减分毫:“你找我之前,难道没查过吗?我在贫民窟从小打的架,比阮未思喊你爸的次数都多。您人到中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最好还是不要跟我动手。” “寒星,快住手,这是你爸爸啊!”江秋雨见势,忙假惺惺地劝道:“这么多年没见,你爸爸的心里也是有你的,你可不要听你外婆的挑唆,误会了我们……” “啪!” 话还没说完,阮寒星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啊!” “阮寒星!” 伴随着阮未思的尖叫和阮泽明的怒吼,阮寒星嘴角的笑意更大:“江秋雨,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到我面前充长辈的款?” “我劝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晃。毕竟我没什么教养,气急了只会动手打人。到时候脸被扇肿了,丢人的可不是我。”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阮未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爸爸妈妈是长辈,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是也不能动手啊……” “一个小三生的孩子,也配过来教我做事?”阮寒星嗤笑:“阮未思,你最好也闭上嘴。你们母女两一个老白莲一个小绿茶,我看到就烦。烦了,就想动手。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阮未思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就算江秋雨已经成功上位,但是她母亲是个小三这件事一直是她人生的污点,知情的人家都看不上她们母女。 可这个阮寒星,偏偏往她的痛脚上踩。 江秋雨也恨得咬牙,扯了扯阮未思给她使了个眼神。 他们还有用得上阮寒星的地方,现在没必要因为这点口舌跟她闹。 看着妻女泪眼盈盈,却又充满信任依赖的目光,阮泽明的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满足,呵斥道:“阮寒星,我看你真是不知所谓。看看你这粗俗的样子,哪一点像是我的女儿!” “什么样的人家能够看上你?”瞪她一眼:“我毕竟是你爸,还是要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反正你也不上学了,收拾收拾,这两天就嫁过去,听到没有?” 阮寒星垂下眼,扯了扯嘴角:“要我嫁也可以。” “你不要不识好歹,霍氏霍家,就凭你一辈子都攀不上……”喋喋不休的阮泽明猛地瞪大眼:“你说什么?” “霍家要是真的这么好,你怎么不让阮未思嫁过去?”阮寒星冷笑:“虚的就不用说了,让我嫁可以,我要一套西街的房子,其次还要一百万,少一样都免谈!” “孽障!你竟然还敢跟我谈条件?!” 阮泽明还要再骂,却被江秋雨一把拉住。 “寒星毕竟没在身边长大,想要点东西傍身也是应该的。”江秋雨强忍心痛,堆出一脸体贴大度的笑,道:“嫁女儿哪能不给嫁妆呢?泽明,我知道你心里也是关心寒星的,就不要别扭了。寒星要,就给她。” 她心里得算盘打得啪啪响。 西街的后面就是贫民窟西街后巷,一套房子也没几个钱,一百万也不过是两个包的钱。 用这点钱解脱阮未思,还能保全名声,再好不过了。 “这个孽障。”阮泽明显然也想明白了,沉着脸:“我当爸爸的还能亏待你吗?” “亏不亏待的,我这二十年第一次见到我的亲爹,找他要点东西,应该不是难事?”阮寒星只觉得好笑:“什么时候把东西送过来我就什么时候嫁。时候不早了,你们一家也赶紧走。一会儿我外婆回来,看到不三不四的人影响胃口。” 阮泽明被她阴阳了一句还想再骂,江秋雨却不想再耽误时间。 目的已经达成,她也不想呆在这小破房子里,跟阮未思一起把阮泽明劝走了。 阮寒星正要关门,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寒星!” 第2章 拒绝 看着来人阳光开朗,带着几分不谙世事天真的俊脸,阮寒星的眼神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喃喃道:“少阳。” 钟少阳急得眼眶发红:“我都听到了,你真的要去嫁给霍家那个瘸子吗?寒星,我知道你是不愿意的。你……你嫁给我好不好?!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这句话,似乎跟前世的告白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钟少阳跟阮寒星认识,源于一出“英雄救美”。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少爷的钟少阳不知怎么独身来了西街后巷,被混混围住抢劫,是阮寒星救了他。 于是两个本该完全没有交集的人成了朋友。 上辈子,二十岁的阮寒星自卑又要强,对阮家充满了怨愤和恨意,自然拒绝了替嫁。 也是这一天,钟少阳告白。因为亲生父亲偏心而不甘怨恨的阮寒星满心耻辱,只想站得更高,让阮家看看。 于是她答应了钟少阳的告白,不顾外婆的反对,毅然跟钟少阳结婚。 钟家怎么看得起从贫民窟里出来的她呢?处处冷漠鄙夷,婆婆挑刺,公公漠视,小姑子嘲讽。 她要强,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拼命地学习上流社会的一切,想要他们看得起她。 结果呢? 说是爱她的钟少阳出了轨,而她……也平白无故没了性命。 等到她死后,她才知道,她所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一本霸道甜宠的言情小说,女主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阮未思,而她……不过是个几笔带过、自食恶果的恶毒炮灰罢了。 她挣扎不甘,她向命运宣战,她的努力拼搏,都不过是命运的寥寥几笔,是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 她累了。 这一世,她只想护住自己身边值得珍惜的人,好好过好这一生。 她不想去怨了,也不想去恨了。 “钟少阳。”挣开他,阮寒星平静地看着他:“你既然听见了,就该知道我已经答应了。很抱歉,我并不喜欢你。” 上辈子她利用了他,他也辜负了她。她赔了一条命给他,并不欠他。 “寒星……”钟少阳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可是……你知不知道霍家那个瘸子,现在像个疯子一样……你不能嫁给他!” “这是我的事。”阮寒星冷淡地道:“我还有很多事,没时间跟你玩,就不送了。” 少年的钟少阳心高气傲,被拒绝又这样冷淡的对待哪里受得了,转身直接跑了。 “寒星啊,你朋友怎么了?怎么像是哭了?” 伴随着门被推开,一个熟悉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外婆!”阮寒星的眼眶一红,控制不住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她终于又见到外婆了! 上辈子,为了在钟家站稳脚跟,她忙于吸收各种知识,忽略了外婆。 外婆怕给她丢人,不敢过去找她,孤零零一个人住着,心脏病发的时候都没人发现,死了好几天才被察觉。 她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外婆了…… “哎,我这身上脏……”外婆抬头看她哭了,顿时急了:“怎么回事儿?谁欺负我家囡囡了?是刚才那个小子吗?外婆找他去!” “没有,是我想外婆了。”感受到熟悉的关爱,阮寒星露出笑容:“我这么厉害,没人能欺负我。”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撒娇。” “外婆,我不是不让你出去捡垃圾了吗?”阮寒星皱眉:“你身体才刚好!” 在阮寒星大一那年,外婆心脏病发被送进了医院,她去阮家要钱却连阮泽明的面儿都没见到,只叫佣人打发叫花子似的给了两万块钱。 阮寒星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才借到钱把外婆从鬼门关拉回来,医生不许外婆再劳累,阮寒星就辍了学,一个人打好几份工一笔一笔地还钱。 前世,钟家没少因为她大学肄业的文凭看不起她。 “外婆注意着呢……多攒点钱,咱们囡囡还要去上学呢……” “外婆……”阮寒星心里又酸又软,故作神秘地小声道:“咱们有钱了,阮泽明答应给一套房,再给一笔钱。咱们不缺钱了。” “胡闹!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老人家格外的敏锐,怒道:“糊涂,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他的钱是那么好拿的?” 阮寒星知道,结婚这样的大事瞒不过去,一五一十地说了,才又道:“外婆,我觉得挺好的。那人瘸了,我就好好照顾他和他的家里人,总比随随便便嫁个烂了的强。” “你傻啊!”外婆恨铁不成钢,眼眶里泛泪:“你这么年轻……外婆指着你找个合心意的……” “我妈倒是找了个合心意的,想跟他同甘共苦。吃了那么多年苦,结果呢?”阮寒星侧过头,不叫外婆看到自己嘲讽的表情:“霍家有钱,我过去就是享福,好歹不怕碰到个白眼狼。外婆,我觉得挺好的。” 外婆一时语塞,眼眶更红了,好半天才沉沉地道:“你主意大了,外婆管不了了……” “外婆,我会好好的。”阮寒星眼眶也湿了,用力抱着已经佝偻的老人:“外婆也要好好的,陪着囡囡。好不好?” “好……” 大约是怕夜长梦多,第二天一早,阮家就派人送来了钱和房子。 阮寒星带外婆搬到了新家,又请了个懂点医护知识的看护,嘱咐老太太有空去找老朋友玩玩,才终于放了心。 第三天,一辆低调的迈巴赫过来接走了她。 第3章 要多少 “砰砰” 阮寒星敲了敲门,门内一片寂静无声。 “霍先生,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就进来了。” 说完,顶着身边佣人震惊的目光,她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走了进来。 这会儿是正午,房间内却一片昏沉阴暗,厚重的窗帘将所有的光线都挡在外面。 “霍先生,初次见面,我想我们需要互相认识一下。”阮寒星反客为主,冷静地抬手开灯:“我是……” “滚出去!” 伴随着灯光骤然亮起,低哑的声音裹挟暴怒砸了过来。 房间深处,一个有些瘦削的男人坐在轮椅上,漆黑的眼眸看过来的时候,杀气扑面,叫人忍不住腿软。 阮寒星却面色如常,抬眼打量着他。 看得出来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脸颊凹陷了进去,发丝有些紊乱。 然而这并不有损他的俊美,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颓废的美感。 男人有一双英气的剑眉,冷厉的眉眼被长而浓的眼睫拉长,薄唇抿紧透出几分冷漠。 眼神里带着麻木,摆着一张厌世脸让人忍不住心疼。 不愧是曾经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霍先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总要跟我认识一下。”没被他吓退,阮寒星笑着走到落地窗面前,一把扯开窗帘,让光线肆意地洒进来。 伸手:“再介绍一遍,我是你的新婚妻子,阮寒星。” 霍沉的目光死气沉沉,极冷淡地掠过她,沉声道:“我不需要妻子。” “得益于霍氏的强大,在您没有亲自在场的情况下,我们已经领证了。”阮寒星向前倾身,后背绷成流畅的优美线条:“法律意义上来说,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霍沉的眼中闪过怒意,很快又压下去。 阮寒星清楚他的怒火不是对着自己,继续道:“霍先生,以后就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沟通一下,对吗?” 沉默了片刻,霍沉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递过来。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长久不见阳光显得有些苍白,跟黑色的卡面交织在一起形成强烈的对比,格外的华贵漂亮。 晃了下神,阮寒星接过卡:“这是?” “如果你是为了钱,这里应该够了,如果你不是为了钱,那这里的钱也足够你以后的生活了。” “这是我的副卡。”霍沉垂眸:“拿去用。” 阮寒星忍不住笑了,漂亮的眉眼间充盈着纯然的喜悦。 即使她这个妻子是被强塞过来、带着几分屈辱意味的,意志消沉的霍沉依然没有迁怒,外面传他瘸了之后,暴躁易怒,是个消沉的疯子。 尽管说出来的话让人不爱听,可是她却发现,他比她见过的许多人都要好,好很多。 这让她忍不住有些得寸进尺,笑道:“任我刷吗?” 霍沉没说话,是默认了。 她笑容更盛,试探道:“我最近对投资有些感兴趣,想跟霍先生借一笔钱,到时候利益五五分,怎么样?” 她踩着阮泽明的底线要了一百万,花了一部分,剩下的打算想办法钱生钱。 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她重生而来,总是有些先机的。 似乎有些意外,一直雕像似的男人英俊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抬眼深深地看她一眼。 她长得很好看,明艳大方,没有贫民窟养出来的自闭怯懦,也没有浑身的尖刺,反倒透出几分洒脱随性。 眉眼中带着点桀骜坚韧,衬得她越发的耀眼,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这会儿笑意盈盈,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漂人,青春靓丽。 还是个小姑娘。 漂亮的小姑娘。 霍沉复又垂下眼,道:“要多少?” 权当让小朋友拿去买东西玩,并没有把她说的五五分账放在心上。 纵容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欺负。 “五千万,可以吗?”阮寒星细嫩纤长的食指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手背。 指尖下意识蜷缩,腿断了之后古井无波的心湖起了波澜,霍沉转过眼,直接签了支票。 递过去,他冷声道:“安分一点,不要过来打扰我。” “这是霍先生对我的要求吗?”接过支票,阮寒星摇了摇头:“霍先生,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一家人,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 “请放心,投资我,霍先生不会失望的。” 这时候,突然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见霍沉没有反应,阮寒星抬高了声音:“进来。” 门被推开,房间一片光明,新来的女主人婀娜的身形靠坐在霍沉对面的桌面上。 佣人的心下一惊,重新估量了这位女主人的分量,恭敬道:“钟家的少爷强行闯到楼下,要见夫人。” 钟少阳? 就算不在乎,阮寒星过去的经历依然在昨天摆在了他的桌面上,霍沉立刻反应过来,是他新婚妻子的追求者。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也正含笑看着他。 目光相接,她俯下身,轻柔的吐息落在他的耳畔:“看来咱们家里的佣人该早些退休了,连门都看不住。” 霍沉目光沉沉,应了一声,心绪有些乱。 咱们家?她真是…… 寂静的环境她的声音格外明显,更何况也没故意收敛音调。 原本还心中有些轻视的佣人心惊肉跳,下意识地问:“夫人?” 汪助理敲了敲门,看到房内的情况有短暂的诧异,如常道:“先生,三少学校打来电话,三少在学校里跟人打架了,要求家里过去处理。” 霍沉没说话,汪助理也不意外:“我这就去接三少。” 见霍沉没反对,他转身就走,却听一道清亮温柔的女声道:“等等。” “三少,霍景轩?”她嫁过来之前也做过基本的功课,得到肯定之后垂眸道:“既然这样,我去一趟。” 汪助理和佣人都意外地看她。 到底是去接霍景轩,还是找借口去见钟少阳? 霍沉深深地看她一眼。 第4章 错哪儿了 阮寒星带着汪助理下楼,等在楼下有些不耐烦的钟少阳听到脚步声,眼睛一亮:“寒星,你终于来了。我……” 然而阮寒星根本没看他,目不斜视地擦身而过,一个眼神都没给。 “寒星,你到底是怎么了?”钟少阳拦在她的身前:“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你……” “愣着干什么?”阮寒星神情一厉:“霍家是请你们来看戏的吗?” 她长得极漂亮,冷下来的时候很有些不容辩驳的威势。 佣人一抖,忙上前拉开,不自觉地弯腰恭敬道:“夫人您请。” 汪助理看着这位新夫人挺直玲珑的背影,眼底闪了闪,跟上去。 办公室,霍景轩嘴角带着淤青,破洞裤脏兮兮的。t恤的口子也不知道是打架撕破的,还是本来就有,坐在一边烦躁地扒拉自己的绿毛。 伍易站在自家哥哥的助理旁边,笑眯眯地:“霍三,来,你今儿给我道个歉,我就原谅你,怎么样?反正现在也没人管你,你倔什么?” “你他妈……”霍景轩脸色一变,起身就想再揍他。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高跟鞋声,鞋子落在地上时发出的动静像是敲在人的心口上,让人忍不住看过去,想知道来的人是谁。 伴随门被推开,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显露出来,办公室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霍景轩。”阮寒星的目光落在了头发染得绿油油、满脸不好惹的男孩子身上,顿了顿,语气肯定。 霍景轩被喊懵了:“你,你谁啊。” “初次见面。”阮寒星微妙地勾起唇:“我是你大嫂,阮寒星。” 大嫂? 挺漂亮一姑娘,气势很盛,可瞧着还没有他年纪大。 跟他想象中从贫民窟出来的女孩子不太一样。 而且他总觉得,她的目光似乎在他的头发上停留的时间太久,叫他莫名的有点心虚。 他强撑着问她:“你来干什么?” “我是你大嫂。”对自家人,阮寒星总是很耐心地,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句,笑着跟老师握手。 霍景轩跟伍易都是有名的阔少,老师也不好处理,见双方来了人,简单说了两句就叫他们私底下协商。 伍易家来的是助理,以阮寒星现在的身份也不好跟他多计较什么,只平静地问霍三:“为什么打架?” “关你什么事?”霍景轩说话很冲,下意识道:“阮寒星,别以为你嫁给我大哥了就能管我。”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总是有着诡异的自尊心和叛逆心。 在贫民窟混成了孩子王,总是管束着自己手底下一串孩子的阮寒星很有经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非主流的装扮,手有点痒。 幸亏霍家的基因不错,让霍三有一张好脸,不然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得住。 霍景轩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强撑着瞪她。 “不说也没关系。” 初次见面,阮寒星给他留几分余地,勾唇看向另一侧明显更健壮的伍易:“或许,伍二少能解释一下?” “还不是霍三发疯。” 伍易本来翘着二郎腿,理直气壮,迎着她似笑非笑的清冷目光,倏尔生出几分怯意。 下意识收腿,他讪讪地嘴硬:“他大哥瘸了是事实,说两句怎么了。家里……”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伍易浑身一抖。 “霍夫人!” 伍家的助理吓了一跳,忙硬着头皮拦上去:“您这,不合适?” 一直沉默的汪助理似笑非笑上前一步:“长辈的管教小辈,咱们还是别掺和的好。” 神他妈长辈管教小辈。 阮寒星的眼底带着凌厉,面上笑意不减:“事情我已经了解了。这里毕竟是学校,不如请伍二少移步到家里?” 伍易坐直了身体。 阮寒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一马当先出了门。 何助理脸上带笑,看着伍易不动。 啧,说是请,跟逼也没区别。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伍易,竟然从心底生出几分胆怯来,偷偷冲着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会意,捏着手机走出门。 阮寒星只当看不见,推开车门等他上车。 一头绿毛的霍景轩站在校门口,皱着眉看着她,眼神桀骜,像是下一刻就要翻脸。 何助理看得心惊胆战。 “愣着干很么?” 阮寒星面色如常,抬眸淡淡瞥他一眼:“回家了。” 霍景轩的心头像是被烫了一下。 脚下不自觉地,就跟着上了车。 车门合上,奔驰而去。 伍家的助理看着车尾气,瞠目结舌:“伍总,您快瞧瞧……霍夫人,把二少带回去了。” 阮寒星带人回了霍家,佣人凑上来,眼底带着讶异:“夫人,您回来了。三少……伍,伍少爷?” 伍易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我人已经来了,到底想怎么样,你说?” “伍二少别急。” 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阮寒星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浅笑:“不是找人来撑腰?先等等。” 嘶—— 合着她心里都有数啊。 “你这大嫂,瞧着漂漂亮亮的,怎么叫人心里发毛?” 伍易蹭到霍景轩身边,心底里发虚,没话找话:“她到底想干嘛啊?” “你问我,我问谁?” 霍景轩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张嘴想骂,看着沙发上的纤细身形,莫名把脏话咽下去。 陈姐的眼珠都快掉出来。 阮寒星不开口,这h市有名的两个小霸王,就跟罚站似的老老实实杵在一边当柱子。 眼神微闪,何助理上了楼。 “夫人,伍总来了。” 伍易的靠山来得很快。 h市三大豪门,顾、伍、霍三家。 伍铮作为伍家的当家人,三十五左右,穿着一身西装,也盖不住身上的风流气。 进门一看弟弟的怂样,他先忍不住乐了。 “霍夫人好手段。” 目光落在阮寒星身上,他的眼底掠过惊叹。 她穿着一袭长裙,雪肤凝脂,好看得不得了。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显然就是难得的骨肉兼修,一打眼就夺去所有目光。 风月场上混惯的,伍易有片刻惊艳,转而自顾自在她对面落座。 一双桃花眼不客气地勾在她的面上:“只是未免太不给我伍家面子了。” “不过是家里小辈闹腾,哪里说得上什么面子不面子?” 阮寒星微微一笑,抬眸看他:“倒像是伍总怕太有面子。” 收拾熊孩子的时候,熊家长找上门来而已。 她得心应手。 第5章 丢人 啧。 伍铮舔了一下牙根。 这是嫌弃他自己找上门来,把小事儿闹大了。 这位传闻中贫民窟出来,学历不高的霍夫人,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霍夫人的意思,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勾唇轻笑,他笑眯眯地向前倾身:“也是,霍夫人这样的美人儿说我不对,那自然是我的错。” 这话就有些轻佻了。 阮寒星冷下了眉眼。 不愧是商界有名的笑面虎,笑得多温和,吃起人来就有多狠。 “伍总好兴致。” 这时,一道略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霍沉坐在轮椅上,在楼梯口投过冷淡的一瞥,嘲讽道:“怎么不去跟霍景轩讲对错?” 跟小辈讲对错,他犯得着吗? 伍铮哑然。 这是讽刺他为难一个小姑娘。 可是—— 他也没为难成啊! 这对夫妻两,倒是如出一辙。 他不由哂笑,靠在沙发上冲着伍易勾勾手:“来,过来。” 到了他面前,伍易倒变成了小鸡仔儿,凑过来。 单手将他推了两步,伍铮摊摊手,笑道:“既然都是我的不是,那这小子,就任由霍总处置。” 伍易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 自己做错了事情,让当弟弟的担着。 人干事儿? 伍铮理直气壮。 身侧传来松木清香,阮寒星偏头看过去。 脸颊消瘦的俊美男人,转动轮椅来到她的身侧,黑眸平静道:“那就让夫人出口气。” 阮寒星失笑。 她哪里受了什么气? 说了两句,就要给她讨回公道。 这个男人真是护短得厉害。 这一点笑意,犹如银瓶乍破,一瞬间色若春花。 伍铮舌尖不由抵住牙根,倒抽一口凉气。 这样的美人儿,叫他这样的风流浪子,都生出结婚的心思。 “这毕竟是伍总家的晚辈。” 阮寒星平静道:“怎么好叫别人管教?” 皮球踢回来,伍铮混不吝地摊手:“这孩子打小不听话,霍夫人不必给我面子。” 伍易瞪大眼睛。 他是找他来当靠山,不是让他来看好戏的! “既然这样,我给伍总出个主意。” 阮寒星直起身子,含笑道:“孩子不听话嘛,打一顿就好了。伍总说,对吗?” 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根木棍,拇指粗细,小臂长短。 她素手如玉,露出一截皓腕。 白得晃眼,一折就断。 伍铮倒抽口凉气,这是有备而来啊。 “怎么?伍总反悔了?” 没人接,阮寒星照旧神色不变,笑吟吟道:“还是不舍得了?” 被年纪轻轻的漂亮小姑娘追问,伍铮再厚脸皮,也没好意思耍赖。 硬着头皮接过棍子,没好气地拿桃花眼瞪伍易:“过来。” “哥!” 伍易不敢置信:“我是你亲弟弟!” “少废话。” 伍铮不耐烦,提着棍子满身匪气,追着他揍。 打都打了,他也没留手。 伍铮满屋子乱窜,叫得声音比谁都大,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别打了,别打了!” 谁愿意挨揍呢? 挨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疼得他那点尊严都七零八落:“哥,你轻点!我是你唯一的弟弟!” “嘿,还不如没有。” 伍铮看起来是个风流种,打起人来倒是英姿飒飒。 看得霍景轩汗毛倒竖,忍不住往沙发上瞥了一眼。 这就是贫民窟出来的女人? 长得是真好看,气质也是真优雅。 最关键的是,手段也是真的毒啊! 霍家客厅鸡飞狗跳,等伍易跑不动了,阮寒星才终于叫停。 她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伍二少学会好好说话了吗?” “我,我……” 伍易大脑宕机,又带着点委屈:“就两句话,犯得着吗?” “看来打一顿不够。” 阮寒星浅笑:“伍总……” “别别别,够了够了!” 伍铮捂着屁股惨叫:“我会了!我以后好好说话!” “那伍二少,说两句来听听?” 阮寒星满意了,双眸潋滟地看他:“总该有些表示?” 伍易眼圈都要红了,不甘地瞪一眼握着棍子充当打手的自家大哥。 看看别人家长,再看看你! “困境总是一时的,我相信霍先生会重新振作。” 伍易心不甘情不愿,干脆又冲着霍景轩抬高了嗓子嚎:“霍三,是老子嘴贱,你别放在心上。” “你是谁老子呢!” 伍铮咬牙,抬手给他脑袋一下。 “小孩子总是吵吵闹闹的,伍总不必放在心上。” 阮寒星抬起漂亮的下巴,温声道:“既然事情解决,我就不送两位了。” 合着用完了就扔,都不给他上杯茶的啊? 伍铮不甘地摸摸下巴,对上她那张漂亮出众的脸蛋又说不出话来,把她清甜的嗓音搁在舌尖上反复咀嚼。 这好事儿怎么都让霍沉占了呢? 酸溜溜地瞥一眼沉默到有些阴沉的霍沉,伍铮拎着伍易离开。 霍沉的脸色一直有些难看,寒着脸转动轮椅,一声不吭就要离开。 “霍先生。” 细手按住他的轮椅,阮寒星温声道:“外人走了,自家的孩子可还没收拾呢。” “你还想打我?” 霍景轩眉头一跳,不羁的眼神里都是不敢置信。 他是不是太给她脸了! 谁不知道霍三少脾气火爆,怒火上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她哪来的胆子?! “长嫂如母。” 霍沉垂下眼,浓密长睫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冷淡道:“请便。” 竟然真的就这么转身离开。 阮寒星看着他带着几分冷意萧瑟的身影,若有所思。 “是你自己伸手出来,还是我强迫你伸出来?” 她偏头看向一头绿毛的霍景轩。 有区别吗? 霍景轩凶神恶煞的,像是立刻就要翻脸。 当他是小孩子,还要打手板心? 陈姐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 霍景轩,多火爆多硬气一男的,谁能让他老实挨打? 沉着脸上前两步,他一把捡起棍子,结结实实在自己身上抽了几下:“老子自己来!” 阮寒星露出点诧异。 “不够?” 大名鼎鼎霍三少,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掩凶恶,抬起棍子又要打。 “不是。” 一时哭笑不得,阮寒星抬手拦住他:“我是想说,打三下手板心长个记性就行了。” “三,三下?” 霍景轩瞪大眼睛,滋味莫名:“伍总都不止三十下。” 揍得伍易挺疼的呢。 妈的。 他心想,老子这不是被打坏了? 竟然还嫉妒伍易挨打比较多。 “让伍总打伍二少,是给家里孩子出气,当然要你满意才行。” 阮寒星理所当然地点头:“自家人,打那么重干什么?” “奇装异服,不修边幅。” 她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他乱七八糟的打扮:“目无尊长,长幼不分。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霍景轩动手的时候没留手,身上火辣辣的。 心里也火辣辣的,又掺了点说不出的滋味儿,竟然还不赖。 “夫人。”陈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今天意外的事情太多,她已经麻木了。 霍三这个炸药桶跟个大狗似的低头挨训有什么稀奇的,伍家二少五大三粗的,被带走时候都快哭了呢。 “先生吩咐店里送来当季新品,请您挑选一下。厨房里要准备晚餐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我不挑食,给三少备几道喜欢的菜色。”阮寒星淡淡的应声。 像是父母打了孩子,又心疼地给多做两道好菜。 “是。” 她自顾自去看新到的衣服鞋子,留下霍景轩咬住腮肉舔了舔,舌尖像是沾了点甜意。 汪助理正在跟霍沉汇报情况:“夫人没管钟少,去学校就把三少和伍二少带回来了。” 霍沉摩挲了一下指尖,黑沉沉的眼眸看着被她拉开的窗帘,没应声。 窗帘一直没拉上,她走之后这个房间却仿佛又黯淡了下来。 她留下的浅淡香气伴随着时间越来越浅,黑暗裹挟着孤寂,重新肆无忌惮地将他包围起来。 他闭了下眼,脸色发白。 汪助理的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拉开抽屉:“先生,您的腿又疼了吗?我给您拿药。” “出去!” 怒意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霍沉一把抓起水杯砸在地上:“滚出去!” 房间重归于寂静,感受着腿上撕裂的疼,他脸色难看的靠在轮椅上。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简直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不知道在这样的沉寂里坐了多久,房门又被敲响了。 霍沉没有丝毫的反应,房门依旧被推开了,伴随着她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语调清缓又优雅的声音:“霍先生,打扰了。” 霍沉睁开眼,眼底充斥着血色,冷冷地看她。 阮寒星视若罔见,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多谢霍先生叫人送来的衣服鞋子首饰,我很喜欢。”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就算自己正处在人生的低谷,情绪难以自控,还是会在这样细小的地方体贴她。 上一世,嫁给钟少阳很久之后,他都不曾发现她没有一件得体衣裙的窘迫。 她黝黑的长发像是水中轻柔顺滑的海藻,带着自然的卷度飘荡在身后。 左边的鬓发被塞在耳后,露出完美的侧颜和白皙娇嫩的耳朵。 半跪在他身前,身体的曲线伴随着她的动作展露无疑,犹如深夜海平面上升起的女妖,摄人心魄。 霍沉挪开眼,嗓音有些沙哑:“没什么。” 她的体面,也是如今霍家的体面。 “我叫陈姐做了霍先生喜欢的菜。”她露出漂亮的笑:“我推霍先生下去吃晚饭。” 她起身就要动作,被他一把按住。 冰凉的大掌冷得直达人心肺,剑眉拧起:“我不去!不必管我,我不饿。” 她看起来纤细柔软,却倔强的很。 “不行哦。”阮寒星笑着抽回手:“吃饭当然是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就算不饿也来用一碗汤。” “白天大家都有事情要忙,只有吃饭的时候聚在一起,是难得的家庭相处时间。这是我的习惯,希望霍先生也能早日习惯。” 第6章 晚餐 在佣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阮寒星推着霍沉从电梯下楼。 坐在餐桌旁百无聊赖的霍景轩猛地蹦起来,结结巴巴地喊:“大、大哥。” 霍沉淡淡的瞥他一眼,没应。 佣人殷切地拉开桌椅。 她才进入这个家短短一下午的光景,佣人服侍她的时候就已经分外殷切体贴。 阮寒星并不急着落座:“五小姐呢?” “五小姐都是自己在房里用餐。”陈姐应声,机灵道:“五小姐的房间在四楼。” “等六少放学回来再上菜。”阮寒星淡淡的应声,道:“我去喊五小姐。” 上到四楼,隐隐有清脆的钢琴声响起,流畅动听却透着几分压抑。 阮寒星听了片刻,抬手敲门,那琴声顿时乱成了一片,钢琴发出沉重刺耳的嗡鸣。 归于寂静。 没有人来开门,她耐心地又敲了两下:“筱宁,开门。” 好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推门进去,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正远远地抱腿团在床上,长发垂下来遮住脸,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阮寒星面色如常,打量了一眼仓促被阖上的钢琴,温声道:“认识一下,我是你大哥的新婚妻子,我叫阮寒星。” 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刚才听到你在弹琴。”阮寒星笑道:“是圣桑的《天鹅》,对吗?” 提到钢琴,一直像是木偶娃娃的女孩小心翼翼地从发丝间露出瞪圆的眼睛,犹如胆怯的小鹿,满是警觉。 是要嘲笑她了吗? 像那些人一样,嘲笑她连在人前演奏的勇气都没有,根本没有资格弹琴。 她带着警惕,却没有哭。 嘲笑、贬低、叱骂,她早就习惯了。 身材窈窕的漂亮女孩信手掀开琴盖,削葱般的指尖轻灵跳动。熟悉的琴音响起。 是《天鹅》。 一模一样的曲目在她的指尖褪去了孤独赴死的悲凉,犹如寂静海面上破海而出的圆月,一瞬间挣脱束缚,高悬夜空。 霍筱宁听呆了,小声地喃喃:“真好听。” “你弹得也很好听,我很喜欢。”阮寒星弯起眼睛,不吝啬地释放自己的善意:“有机会可以再弹给我听吗?” 才刚探出头的小鹿又缩了回去,长发遮掩的耳根却赤红了一片。 “我也只会一点点钢琴。”阮寒星走到床边,笑着看她:“但是我知道你非常有天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随时愿意做你的听众。” 前世她为了混入上流社会的贵妇圈,选择弹钢琴作为自己的一项特长。 为了能够拿出手,勤学苦练,一直到死之前都没有中断过,几次弹得手臂酸软手指红肿。 然而钟夫人说,她弹琴的目的太过功利,琴声里全是世俗,根本不配弹琴。于是她也很少在人前弹琴。 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善意,霍筱宁呆呆的看她,只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真诚。 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期待,良久,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阮寒星惊喜地笑起来:“以后我有耳福了。在那之前,能下楼跟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吗?” 顿了顿,又道:“家里人都在等你。” 家里人? 这个陌生的称呼方式,让霍筱宁心口窜出陌生的温度。 眼眶下意识地一酸,眼泪掉了出来。 她漂亮又温柔的新大嫂愕然,手忙脚乱:“怎么,怎么还哭了?” 眼泪掉得更急,她却用力地点点头,将自己干瘦的手掌放在她温热的掌心里。 等阮寒星带着霍筱宁下楼的时候,霍沉、霍景轩两兄弟,连同才放学回家的霍成凛,都控制不住地露出震惊的表情。 已逝的霍父是个风流种,几个孩子全都是从不同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 霍筱宁的母亲生了她就疯了,导致她很小就被拐卖,前些年刚找回来。 大约是心理创伤,她总是独自呆在房间里弹琴,很少说话,更很少出现在人前。 霍景轩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看向妹妹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悯。 不会,妹妹这么瘦弱,挨打一定也很疼? 阮寒星不知道几人的心思,带霍筱宁入座,抬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霍成凛,态度自然地招呼:“回家了?快洗手过来吃饭。” 霍成凛是个俊秀斯文的小少年,规矩地穿着西装校服,背着双肩书包。 耳垂上似乎打了耳洞,大约因为正在上学,只别了根茶叶杆还是别的什么。 听到这话,他的眼神微暗,看了看明明很别扭却仍旧乖乖坐在餐桌旁的哥哥姐姐,露出乖巧的笑:“您就是大嫂?大嫂好。” 总算有一个懂礼貌的。 阮寒星满意地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霍景轩。 霍三皮一紧,下意识地挺直身板,对着这个平常没什么交流的弟弟一点头:“快洗手吃饭,就等你了。” 霍成凛眼底的讶异更浓,面上却笑着乖巧点头:“好的,三哥。” 霍家除了在国外的四小姐霍浅浅和不知去向的二少霍元洲,其他人第一次这样整整齐齐地围着餐桌,气氛诡异又和谐地吃完一顿晚饭。 第二天一早,霍成凛下楼,就看到新大嫂正端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用餐。 动作慵懒随意,透着高贵从容,一点不像是贫民窟出来的女孩。 “大嫂。”他压住眼底的深思,笑着问好:“早上好。我要去上学了。” “等一下。”阮寒星抬眸,用下巴点了点餐桌上的热牛奶:“把牛奶喝了再走。” 霍成凛愣了下,定定的看着牛奶有些出神。 “多喝牛奶才能长高。”阮寒星以为他不喜欢喝,劝道:“你上高中也需要补充营养。不喜欢牛奶,明天我让陈姐换成豆浆。” “不。”霍成凛端起牛奶一饮而尽,垂下头握紧杯子,轻声道:“牛奶就很好。” 片刻,又道:“谢谢大嫂。” 礼数格外周全。 阮寒星不在意地点点头:“去,路上注意安全,好好学习,早点回家。” 也只比他大了两三岁,却自然地融入到长辈的角色。 霍成凛应声,刚要走,却又被叫住了。 第7章 回家 “六少。”陈姐递过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眼底带着小心:“这是夫人一早叫人送来的。” 只有他们这些伺候的佣人才知道,六少乖巧的表面下,是多么的难伺候。 “差点忘了。”阮寒星像是才想起,笑着点点耳垂,道:“耳洞不要乱塞东西,这对耳钉不显眼,你戴这个。” 像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事情。 霍成凛捏着小盒子站了好一会儿,心底里全是不熟悉的复杂。 直到时间太久,她投过疑惑的一瞥,他才小心打开盒子。 一双素白的纯银耳钉,只有前头点缀着细小的钻石。 精致又不女气。 他笑了起来:“好,谢谢大嫂,我很喜欢。” “大嫂,你给他准备了什么?”霍景轩难得起个大早,一下楼就看到这一幕,叫道:“我呢?” 他也还在上学呢! 阮寒星抬眸。 乱七八糟的衣服被换下来,他顶着一头绿毛,倒是清爽了很多。 她迟疑,“你好好上课,过些日子我给你带礼物。” 他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起床之后下意识就下楼来寻找这个新大嫂的霍筱宁,偷偷从长发底下露出一双羡慕的眼睛,没有说话。 阮寒星:“……筱宁,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补气血的猪肝粥,一会儿多喝一点。” 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做惯了孩子王,她习惯了少年人动辄升起的叛逆心。 打耳洞之后的护理一清二楚,才给霍成凛准备了耳钉。 没想到,已经成年的人也这么爱撒娇攀比。 啧,这些富贵窝里的少爷小姐……好在家里条件好,娇贵些也没什么。 被忽视的霍成凛看了眼比平常更讨厌的哥哥姐姐,又瞥了瞥楼上什么也没有、表情沉沉的霍沉,捧着耳钉离开了家。 吃了饭的霍景轩才刚出门,手机就响起来。 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嗓音嗲嗲地喊她:“三少,你在哪儿啊?我们今天去喝酒好不好?” 霍三少脾气冲得很,出手也格外大方。 女孩好不容易才巴上他,巴不得把两个人的关系锁死。 听说霍三少还是个雏儿呢,只要更进一步,还不对她死心塌地的? “不去。” 霍成凛咂咂嘴。 他从前没把心思放在男女那点事儿上。 这姑娘又嗲又听话,长得又清秀漂亮,他本来动了点心思,无伤大雅的事情全都依着她。 这会儿却多出几分不耐烦:“老子要去上学。” “上课有什么好玩的?” 女孩撇撇嘴,娇嗲地冲他撒娇:“一晚上没见,三少都不想我吗?人家真的很想你呀。” 声音里像是带着小勾子,娇娇媚媚的。 霍景轩的心头忽然生出几分痒意,才要应声,就听到身后门响了一声。 迎上他的目光,阮寒星淡淡地瞥过一眼:“还不走?” “这就走!” 浑身一个激灵,霍景轩下意识抬高了声音:“说了老子要上课,听不懂人话?挂了。” 一把扣掉电话,老老实实去学校。 阮寒星有些莫名,摇摇头让司机送她回西城。 本来在置气的外婆见到她,到底绷不住关心,道:“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受了委屈?” “没受委屈。”阮寒星笑道:“那家人都很好,弟弟妹妹们也都很听话。” 不听话的,揍一顿也就听话了。 外婆有些不相信:“那你嫁的那个呢?他怎么样?” “他很好。”阮寒星索性站起身,转了一圈:“外婆你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他叫人送来给我选的。我昨儿才进门,他就把副卡交给我了,还让我随便花。” 外婆年纪大了,不懂副卡和工资卡的区别,听到这话只觉得欣慰,眼睛里泛着泪花:“那就好,那就好。人家对你好,你也要好好地跟人家过日子……不能因为他腿瘸了,就嫌弃人家。知不知道?” 老人家的想法很朴素,别人给予善意,就要回馈同样的善意。 阮寒星乖乖地点头,软软的将脸颊放在外婆的腿上:“我知道的,外婆。等过段时间,我带他来见外婆。” 外婆高兴地点头,又局促道:“不见也没事……你们过得好,外婆就放心了。” 前世外婆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纯粹的关心和爱了。 阮寒星的心里软成了一滩,恨不能就这样一直腻在外婆的身边,做一个只会撒娇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寒星姐!”这时,门外传来清脆活泼的女声:“寒星姐,我们来看你了!” 扎着高马尾,青春靓丽的沈奈蹦蹦跳跳地钻进来,丝毫不见外:“外婆!我们买了鱼,今天中午想吃水煮鱼!” 身后的肖白满脸无奈,带着满脸憨笑的于枫跟着问好。 目光落在阮寒星身上时,带上了几分担忧关切。 看到这些熟悉的朋友,阮寒星的眼眶更热了。 都是贫民窟长大的孩子,大人为了生计奔波,能给口吃的就算不错。 从小他们就跟在她的身后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妹,却远比许多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更紧密。 前世她嫁入钟家,钟少阳的母亲本就看不起她的出身,对她的这些朋友更是嗤之以鼻。 肖白三人从小见惯了人情冷暖,敏锐地察觉到钟夫人的态度,为了不给她丢人添麻烦,很少再跟她往来。 到最后,谁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 心下酸涩,阮寒星的面上却带了笑:“别只顾着吃,我不在这几天,有没有好好上学?不用功读书,有教训你的时候!” 被管教惯了的沈奈吐了吐舌头,拽着外婆撒娇:“外婆你看……寒星姐今天才回来,就又骂我!” 嘴上抱怨,眼睛里却全都是笑意。 太好了,就算嫁入豪门,这还是他们的寒星姐。 “是得好好读书。”外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又忍不住道:“今天就休息一天……以后好好读,听见没有?” 活泼开朗的沈奈,跟前世跳楼之前跟她视频,满脸憔悴绝望、瘦得脱形的女孩完全像是两个人。 阮寒星的眼眶泛红,那一切,再也不会发生了。 敏锐的肖白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担心地瞥她一眼,打了个手势,出了门。 片刻后,阮寒星也走出来,在拐角处见到正在抽烟的肖白,忍不住皱眉。 第8章 教训 “不是让你别抽吗?” “偶尔抽一根。”见她过来,肖白摁灭了手中的烟:“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她嫁的突然又悄无声息,他们这些小伙伴听到消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要是他敢对你不好,我……”肖白的眼底闪过狠意,用脚狠狠地捻了捻烟头,眼神里带着血色。 “你要怎么样?”阮寒星的心头一跳,眯眼:“你说。” 想到前世,剃成平头的肖白在铁栏后面穿着囚服干瘦沉默的模样,阮寒星只觉怒意冲头,竖眉道:“肖白,你给我离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远点!” 他不会现在就跟那些混场子的纠缠在一起了?! “我……不是。”肖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怒气,下意识站直了身体:“我没有。我就是,就是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人家有保镖跟着,你能打得过几个?”见他还真有动手的念头,阮寒星怒意更甚:“打完了人再告你故意伤害,你是不是还要去监狱里蹲几年?你傻吗?” 去监狱蹲几年又怎么样?总归不能让人欺负了她。 这话,肖白却不敢说出口,张了张嘴没应声。 “我跟你说,肖白,你要是敢去走歪门邪道,别怪我给你腿打断。”阮寒星疾言厉色,斥责道:“过段时间我有事情安排你做,没事儿干就多看点书,知道吗?” 肖白露出点心虚的表情。 难道他这么早就跟前世那些人扯上关系了? 阮寒星快气死了,四处看看找了根棍子,沉声:“手!” 肖白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嘴上辩解道:“不是,我没有。李哥让我给他去看场子,我没答应!” 贫穷的地方滋生黑暗。 西街后巷的边缘就是红灯区,混乱不堪的地带时常有群架发生。 李哥就是其中一家的小头目,见肖白打架带着股子狠劲儿,想招他做自己的打手。 肖白原本已经动了心,这会儿见阮寒星生气,半分心思不敢起,坚决保证道:“我不去!真的不去!” “啪!”一下。 “啪!”两下。 “啪!”三下。 阮寒星仍是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三下,一双美目冰冷地盯着他:“肖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要是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把一辈子搭上,以后就别再找我!” 肖白又一再保证,见他确实熄了心思,阮寒星心中的怒火才散去。 她从小在西街长大,前世嫁人后几年都很少回来,这会儿却仍旧熟悉得如鱼得水。 带着肖白在破败狭窄的小路上拐了几个弯,一家挂着“超市”灯牌的小商店出现在眼前。 “又来给弟弟妹妹买吃的啦?”看店的老太太看到他们就笑起来:“今天刚上的货。” 商店不大,里面的东西却也干净整齐,价格也便宜,阮寒星时常从这里买些小零食给弟弟妹妹们作为奖励。 从架子上拿过熟悉的棒棒糖,挑了一支香橙口味的递过去:“喏。” 肖白低头看看,玉白的指节落在花里胡哨的糖果外包装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他接过糖,剥开包装含在嘴里,清甜的滋味伴随着香橙味弥漫开。 阮寒星没再看他,挑着自己印象里好吃的买了一大堆,这才付钱往回走。 “哟!这不是肖白吗?”一个染着满头黄毛、胳膊上纹着青龙纹身的小混混带着人蹲在角落里抽烟,见到两人笑了起来:“带着马子买东西呢?” “李哥。” 看到这人,肖白的皮一紧,感觉自己的掌心又开始作痛了:“这是我朋友。” “你朋友,挺漂亮啊!”李哥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眼底带着不屑:“还没追到手?买这些便宜东西追马子怎么行?来跟李哥混,请吃顿好的,早就追上了。” 他身后的人哄笑成一团,下流的目光打量着阮寒星,一点不介意当着她的面把她说得拜金又廉价。 “别胡说。”肖白的脸色沉了下来:“这真的是我的朋友,李哥说话客气点。” 看不起他没有关系,侮辱她却绝对不行。 “臭小子,怎么跟李哥说话呢!”有小混混气冲冲地站起来:“给你脸了是不是?” “李哥是?”阮寒星目如点漆,将手上的袋子放到一边,揉了揉手腕:“想找肖白给你看场子?” “李哥肯要他是抬举他。”那小混混提着棒球棍,上前两步指着她的鼻尖:“臭娘们滚远点,老子教训这小子给你吓哭了,可没人管。” “哦?”阮寒星的脸色冷了下来,猛地抬手抓住他的食指,干脆利落地向上一掰:“不好意思,我最讨厌别人指着我。” “啊!” 伴随着小混混痛苦的嘶吼,她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夺过棒球棍长腿一抬,帅气地将他踹飞出去:“你的武器,我收下了。” 李哥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臭娘们找死!给我好好教训她!” 小混混们一拥而上,阮寒星拎着棒球棍毫不退缩,动作干脆利落地专挑疼的地方揍,加上肖白帮忙,很快地上就躺倒了一片。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李哥快哭了。 谁能想到长得又美穿得又贵气的小姑娘,打起人来也这么狠呢?棍棍敲得人生疼,自诩铁血硬汉都差点掉下泪来。 “我想怎么样,还用问吗?”阮寒星翘起嘴角,踩在他的背上。 第9章 找上门 “要多少你给个数……”李哥牙一咬,狠狠心准备好大出血,喊到一半被狠狠地踩了一下。 “嘘——别吵。” 阮寒星竖起食指在红唇边抵了一下,对着手机露出微笑:“你好,是110吗?我要报案。” “江湖恩怨,你怎么能报警呢?”李哥怎么想都想不通,被带走之前肿着眼睛嚷嚷:“你不守规矩。” “谁要跟你守规矩。”阮寒星不耐烦地握拳,给他另外一边眼睛砸了个对称的青紫:“在我这里,法律就是规矩。” “老老实实去看守所呆着去!” 李哥只是个普通的小混混,在红灯区收点保护费,没做什么太过的事情。 送他们进警局,也是给他们个机会好好做人。 压着他的警丶察忍不住笑了一声,等他挨了打才假模假样地阻止:“哎,不能动手打人啊。” 对上小警丶察,阮寒星的态度格外好,点点头:“好的。” 去警局做了笔录,等回到家里的时候饭都做好了,外婆不满地抱怨:“跑哪儿去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到饭点不回家呢?” 两人对视一笑,赔了不是,在沈奈和于枫的欢呼声中分了零食。 阮寒星在傍晚时分回到霍家,几个小的都已经放学回来,眼巴巴地坐在餐桌前,并不交流。 “夫人,您回来了。”陈姐长松一口气,殷切地接过她的外套:“要现在开饭吗?” “好。”阮寒星点头,瞥了霍沉一眼:“等很久了?” “没有。”霍沉垂下眼。 明明她嫁到霍家才一天,她出门的时候整个家里都仿佛空了下来,连佣人都没了主心骨,忐忑不安地望眼欲穿。 她一回来,这片冷寂如坟墓的宅子瞬间活了过来。 “大嫂。”静静地看着前后变化,霍成凛的目光闪了闪,仰起脸来笑得乖巧:“今天累吗?下次我放假陪大嫂一起回家可以吗?” “当然可以。”阮寒星有点意外,笑着点点头。 她掏出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饭盒,递到了陈姐手上:“帮我热一下,我今晚吃这个。” 几个小辈用好奇的目光盯着饭盒。 陈姐的手脚麻利,很快重新将饭盒送上来。 外婆节俭惯了,中午剩下的饺子煎好给她带上,还有中午剩下的饭菜。 阮寒星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认认真真地用餐。 “大嫂。” 捏紧筷子,霍成凛轻声道:“你吃的这是……?” “是外婆给我带的剩饭。” 阮寒星抬起头,对上几个弟弟妹妹眼巴巴的目光。 她迟疑片刻:“你们也想吃?” 霍筱宁不敢吭声,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看她。 “吃,吃吃也行。” 撇开头,霍景轩吭哧道:“你硬要给,也不是不能尝尝。” 这些菜色相比霍家的晚餐,色香都稍逊一筹,装在饭盒里也没什么摆盘。 莫名透着点暖意,叫人有些垂涎。 阮寒星放下筷子:“剩下的不多,我去给你们做几份尝尝。” “夫人不必麻烦。” 霍沉冷着脸,淡声道:“别耽误你们大嫂吃饭。” “没事。” 摇摇头,阮寒星浅笑:“我做惯了,很快的。” 还没有灶台高,她就踩着凳子给自己做饭。 手艺到现在也算不上好,手脚却很麻利。 前世她嫁进钟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厨,初上手有几分生疏,很快就熟练起来。 陈姐帮她备好菜,阮寒星干脆炒了一锅炒饭,并一人两个煎饺。 “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 她擦着手重新入座,“尝一尝就好。” 霍筱宁的眼睛瞬间被点亮,脸蛋涨得通红,看着自己盘子里活灵活现的小鹿炒饭,和两颗圆滚滚的煎饺。 好一会儿,才小声地道谢:“谢谢大嫂。” “幼稚。” 炒饭被摆成了熊猫抱竹子的卡通形象,用海苔装饰。 霍景轩满脸嫌弃,嘴上嘟嘟囔囔:“小孩子才稀罕这些,花里胡哨的……” 看着自己盘子里的小狐狸,霍成凛怔住。 听到这话,眼神闪了闪,笑道:“三哥不喜欢的话,可以给我。我挺喜欢的。” “你在想屁吃……想什么。” 霍景轩把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下去,长臂牢牢护住自己的熊猫:“老、我的就是我的,没你事儿!” 霍筱宁没跟幼稚又陌生的哥哥弟弟讲话,手上牢牢护住属于自己的餐盘,眼睛里都是纯然的快乐。 大嫂给她的,谁也不能拿走! “大嫂辛苦了。” 眼神纯良,霍成凛头上的小卷毛颤了颤,笑道:“谢谢大嫂。” 侧头的时候,低调耳钉上的碎钻折射璀璨的灯光。 “耳钉很适合你。” 夸了一句,阮寒星含笑。 一转眼却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顿时愕然,愣了片刻:“霍先生?怎么了吗?” 霍沉目光沉沉。 他盘中的炒饭就是普普通通一盘,连简单的形状都没有。 见她不打算多说什么,才挪开眼淡声道:“没什么。夫人辛苦了,开饭。” 阮寒星的手艺只是普通,霍家兄妹却吃得干干净净,也比昨天更自在许多。 前世围绕着钟家汲汲营营,阮寒星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时间。 饭后她捧着自己顺路买回来的书,独自在房间里看书,房门却被敲响了。 “夫人。”陈姐小心地压低了声音:“有您的花。” 花? 拉开房门,陈姐满脸为难地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整个人都快被花朵淹没。 花束中央摆着一张卡片,素手捏起来,上面笔走游龙地写着花体字: “感谢霍夫人帮忙教导不成器的弟弟。 伍铮” 卡片上还喷着骚包的男士香水,跟伍铮身上的如出一辙。 这么一大束玫瑰,大张旗鼓地送过来,阮寒星的眼底微沉:“给伍总打个电话。” “是。” 电话接通,伍铮先笑吟吟地压低嗓音:“花送到了?不知道霍夫人,喜欢吗?” 鸿海集团的伍总,三十五岁仍是情场浪子、商场笑面虎。 纵横h市,踏碎多少姑娘芳心。 本就低沉的声音隔着话筒,犹如低音炮,充满撩拨意味。 “伍总好大的手笔。” 眉眼中沁着几分冷意,阮寒星道:“这份谢意,我承受不起。” “这世上,唯有霍夫人承受得起。” 伍铮暧昧地轻笑:“我见这世上千万人,唯有霍夫人与众不同。第一次见霍夫人,我就觉得该这么做了。” 阮寒星手上把玩着卡片,手机放在桌面上开了公放。 倒水路过的霍景轩停下脚,眼底阴沉地看过来。 三十五的男人本就极具成熟魅力,伍铮事业有成又不油腻,最是擅长情场陷阱。 她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小姑娘,能挡得住这样他的花招吗? “玫瑰艳丽,刺也扎人。” 阮寒星翘起嘴角,从容道:“伍总大张旗鼓送花,到底是想上花边新闻,还是金融报纸?” 伍铮眼神微沉,食指按在桌上,指节泛白。 大意了。 第10章 顶梁柱 霍沉瘸了,霍氏却依旧仰仗他的威名。 大刺刺给他新婚夫人送花,落在有心人眼里,未尝不是一个信号。 豪门桃色新闻本就盛行,说不得还有人要大做文章,趁势搅乱h市的金融局面。 美色害人。 带着几分冷意,伍铮寒声道:“我这人浪荡惯了,金融报纸的严肃氛围不适合我。不如霍夫人明晚跟我共进晚餐,叫花边新闻更热闹些?” 跟漂亮美人传绯闻,他总是不亏的。 阮寒星正要说话,鼻尖却掠过带着浅浅涩意的松木清香。 霍沉坐在轮椅上,嗓音里带着冷意:“要吃饭,不如我跟伍总一起?” 伍铮哑然。 那只怕新闻就变成两男争一女,他趁人之危、欺人太甚的闹剧了。 霍沉不管他心思,冷冷抛下一句:“随时恭候伍总大驾。” 鸦黑的眼睫掀起,淡声道:“这种事情,只管来找我。” 这是要护着她吗? 第一次被人挡在面前,护在羽翼下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新奇,阮寒星的目光不禁在他的面上流连。 直看得他有些不自在地垂眼,她才倏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好。” 声音又甜又软,听得话筒另一边的伍铮有些牙酸。 “伍总。”阮寒星笑眯眯地拾起话筒,“欢迎您随时来做客,霍家一定扫榻相迎。再见。”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伍铮愣了愣,看着坐在沙发上苟成一团的弟弟:“这霍夫人,真的是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的?” 哪个贫民窟长大的,被人找上门来还这么冷静从容,四两拨千斤,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伍易撇撇嘴:“都说了霍夫人不吃你那套。” 对着人家霍夫人发骚,看人家理她吗? 伍铮都要气笑了:“合着你心里痛快?” “不痛快也不能乱撩人家。快四十岁的老男人了……” 他撇嘴,想到阮寒星那飒爽漂亮的模样,忍不住又道:“霍夫人比我还小两岁呢,你也不嫌自己老。” “滚滚滚滚!”伍铮额头迸出十字,飞起一脚:“滚远点!看见你就烦!” 霍家。 打发走了霍景轩,阮寒星推着霍沉上楼:“要我扶你去洗漱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嘴角仍旧带着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怜悯,像是在问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霍沉挪开眼:“不用。” “先生。”助理端着水敲了敲门,顿了片刻道:“您该吃药了。” 霍沉的眼神陡然冷了下去,黢黑的眼眸越发深沉,冷声道:“先放着。” 助理欲言又止。 察觉到不对,阮寒星起身接过托盘,浅笑道:“早些吃药,时间不早了,也该休息了。” 她微微弯腰,身上的睡裙领口敞开,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一路白皙向下…… 霍沉猛地弹开眼,下意识地挥手:“我说先放着!” “砰!” 托盘被他一把掀翻,水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霍沉的目光微凝,眼底生出几分戾气和自我厌弃,暴怒道:“滚,全都滚出去!” “霍先生。”阮寒星却面色不变,依旧带笑道:“你该不是,害怕吃药?” 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根包装花哨的糖果,声音柔和地商量:“把药吃掉,吃颗糖甜甜嘴就好了。先吃药,好吗?” 像是在哄孩子。 霍沉下意识地抬眼看她。 她自然蜷曲的泼墨长发垂下来,衬着她白皙如玉的肌肤,显露出别样瑰丽的美感。 一张脸艳若桃李,眼含星光注视着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美得高贵,完美而动人,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霍沉的面色陡然白了下去,大掌死死地捏住轮椅的两侧,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霍沉!”察觉到不对,阮寒星握住他肌肉紧绷地手腕,急切追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先生的腿是不是又疼了?”助理也急了,匆忙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褐色的药瓶倒出一把白色的小药片:“先生,快吃药。” 瞳孔微微张开,阮寒星一把抢过药瓶,看清楚上面的小字之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们就给他吃这个?” 长期服用曲马多,有很强的成瘾性。霍沉不好好吃药,却吃这个? 吃了止痛药,脸色惨白的霍沉闭目靠坐在轮椅上,助理的脸上露出苦涩,低声道:“先生的腿一直在疼……” 不吃止痛药,又能怎么办呢? 阮寒星的面色沉了沉,看着不过片刻间就被冷汗湿透衬衣的男人,到底说不出重话。 浓稠的黑暗将他包裹,霍沉心底里滋生出更浓的暴戾和厌倦。 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日日夜夜在痛苦中煎熬,等待着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而她如同娇艳的玫瑰,含着清晨的第一滴露珠,才刚要绽放。 他的心口被生生撕裂,有血浆奔涌,蕴养着无法克制的戾气。 就在这时候,伴随着塑料纸窸窣的声音,他的鼻端传来一阵荔枝的清甜香气。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 阮寒星半蹲在他的轮椅面前,眼眸微微弯起,将拆开的棒棒糖放在他的唇畔:“吃了药之后,吃块糖就不觉得苦了。” 霍沉哑然,莫名地张开嘴,将糖块含在唇齿间。 香料调制出的荔枝味和糖的甜腻在舌尖爆开,是他没有尝过的甜蜜。 攥紧了手中的曲马多,阮寒星浅笑着跟他商量:“止痛药有成瘾性,而且只能抑制疼痛,不能根除病因。霍先生,我们以后少吃止痛药,努力配合治疗,好吗?” 她抬眼,清凌凌的眼眸中倒映着他苍白瘦削的脸,轻声道:“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可不能这样倒下啊。” 我们家。 霍沉的指尖蜷缩,觉得她就像是夜间出行的、蛊惑人心的女妖,朝着他伸出素白的、充满了诱惑的手,等待着他的沉沦。 而他……无法抵抗。 他闭上眼,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轻飘飘地回答:“好。” 于是女妖笑了起来,夜空中百花齐绽,鼓乐齐鸣。 家庭医生姗姗来迟,见到这一幕眼前微闪:“霍先生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是您现在负责霍先生的治疗?”阮寒星抬眼看过去,随口问道:“平日里服用的药,全都是你开的?” 家庭医生的面色陡然一变,指尖轻颤着扶了扶眼镜。 “是的。”他笑了一声,眼神飘忽:“有什么问题吗?” 阮寒星眯了眯眼,定定地看着他。 第11章 哭包 家庭医生被她看的心里发毛,下意识又戳了戳眼镜:“夫人?” “没有,辛苦医生了。”阮寒星微微一笑:“霍先生的腿还在疼,是不是代表还有治愈的希望?” 医生的手又抖了。 他脸色有点难看,沉默片刻后才道:“我医术低微,没办法治疗霍先生的腿。霍夫人如果信不过我,大可以为霍先生延请名医。” 像是对她的怀疑质问充满了不满。 “夫人。”助理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先生出事的时候就已经请专家会诊过了……而且赵医生是海外留学回来的医学博士,在外科方面有非凡的造诣……” “赵医生别生气,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阮寒星眼底浸着沉思,跟霍沉对视一眼,让开位置:“如果有治愈的希望,我自然是……请您理解。” 见她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提,赵医生的眼底显露出几分不屑。 从贫民窟出来的女孩,能有几分见识呢? 他笑自己草木皆兵,颔首:“霍夫人放心,我一定会为霍先生竭尽全力。” 等到赵医生离开,阮寒星打量着他留下的药瓶,眼底带上了几分讽刺:“我原本以为霍家只是佣人不太中用,没想到医生这么重要的位置,也这么叫人惊讶。” 霍沉的脸色阴沉。 当初专家会诊,断定他的腿没救了,他的情绪越来越失控,对这些事情关注就少了许多。 没想到,那些人的手长到了这种地步。 “这药不吃也罢。”阮寒星嗤笑,素手微抬,将药瓶掷入助理的怀里:“私底下拿去检测一下,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助理惊怔,下意识去看霍沉,却只对上了一双充斥冷意的眼眸。 “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拍拍手,阮寒星微笑道:“我才刚嫁过来,霍先生明天陪我出去转转?” “先生现在不喜欢见外人,夫人您……”助理下意识地要帮忙拒绝。 霍沉抬手,夫妻两人默契地对视,颔首道:“随时为夫人服务。” 早餐餐桌上,霍成凛照例喝完了属于他的那杯热牛奶,背着书包十足乖巧地道别:“我去上学了,大哥大嫂,二哥五姐,再见。” “午餐多吃一点。”阮寒星颔首,嘱咐道:“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挑食。” 霍成凛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钉,垂下眼。 只是普通的一句叮嘱罢了,加起来也没几个字。 可是这是他成长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属于家的味道。 “谢谢大嫂。” 目送他离开,阮寒星井井有条地吩咐陈姐:“我跟先生午餐不回来吃,准时喊五小姐用餐。” 陈姐俱都点头应了。 霍景轩正坐在餐桌旁玩手机,闻声不禁惊讶道:“大嫂要跟大哥一起出门?” 霍沉打从伤了腿,见人都少,如今竟然要出去了? 霍沉不知怎么从心底里生出几分得意,看着这个一把年纪还总是争宠的弟弟,温声道:“陪你大嫂出去转转。” 霍景轩的心里酸死了,凭什么大哥就能跟大嫂出去玩呢? 看着屏幕上因为没人操作而死亡的角色,他不耐烦地把屏幕摁灭:“大嫂要去哪儿?买东西吗?我去给大嫂拎包。” 总是垂着头,安安静静像是一棵含羞草的霍筱宁眼里满是艳羡,想去又觉得害怕,纤细的手指捏紧了汤勺。 “你去好好上课。”阮寒星毫不犹豫地拒绝:“如果时间早,我去学校看你。” 本想抗议的霍景轩听到这话,犹豫片刻没再反对。 霍筱宁黯淡地垂下眼。 因为她的心理状态,一直没有去上学,自然也没有这种特殊待遇。 可是希望大嫂能够多分一点注意力给她的心情并没有打折,她咬紧了嘴唇,控制不住地涌上了一点点泪意。 “筱宁在家好好练琴。”温热细腻的手掌落在她的脑袋上,轻柔抚摸的动作温柔极了:“回来给你带礼物,好吗?” 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泪意越发的汹涌,霍筱宁的心底却像是开出了花,用力地点头。 怎么又哭了? 阮寒星愕然又无奈,只好按按小姑娘的发顶,不忍拆穿叫她没有面子。 等她跟霍沉出门,霍景轩瘫在了餐桌旁坐没坐相,嗤笑一声:“哭包。” 霍筱宁的肩膀僵硬片刻,垂着头沉默地喝完碗里的粥,像是没听到。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鼻子,真不像是我霍三少的妹妹。”霍景轩却还在喋喋不休。 是啊,她根本不像是霍家人。 自卑,懦弱又平凡,像是生长在阴暗角落里普通又肮脏的苔藓,什么都做不好,跟光鲜亮丽的霍家割裂成两个世界。 她活在这个世界上,根源就是错误的。 霍筱宁抿紧了嘴唇,晶莹的泪花砸在粥碗里,碎成了八瓣。 “给。”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手握着纸巾递在她的眼前。 霍景轩别扭极了:“有什么好哭的,擦擦眼泪……还叫大嫂以为我欺负你了……” 他挨揍都没哭,这个妹妹怎么吃个早饭就能哭成这样。 霍筱宁愣了愣,一双通红的布满泪光的眼睛从长发后抬起,看着几乎没跟她说过话的三哥。 霍景轩更难受了,把纸巾往她手里使劲一塞:“吃饱了就去练琴,我去上学了。” 长腿一迈,拎着书包就跑,活像是有鬼在身后追。 霍筱宁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弯了弯,控制不住地露出点笑意来。 另一边,霍家的车开进了最大的商场,阮寒星推着霍沉进门,身后闪光灯连成了一片。 “霍先生还真是受媒体的欢迎。”阮寒星若有所思:“只怕我们还没走出这个门,小报的头条就已经被占据了。” 霍沉不言。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两人进了品牌服装店,很快换了一身行头,低调地从商场后门离开,往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医生捏着ri结果,脸色沉得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第12章 青稞芋泥鲜奶 阮寒星见状不禁挑起眉梢:“医生,我先生的腿到底怎么样?” “这腿怎么不等再也治不好了再来看呢?” 医生很年轻,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里满满的精英禁欲气质,张嘴却毫不留情:“我看两位穿的都是名牌,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怎么?现在的有钱人都流行身体缺陷了?” 霍沉猛地握紧拳头,声音发紧:“你的意思是,我的腿……还有救?” 他面色如常,眼底藏着几分紧绷和微茫的期待。 阮寒星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能治。”医生笃定地点头,一边开单子一边道:“做个小手术,好好吃药,做好复健。行走如常不是问题。” 饶是镇定如霍沉,听到这个消息,黑沉的眸子里也忍不住沁出几分光。 伴随着好消息传来的同时,助理也很快送来了药品检验单。 那些表面用来修复腿部后遗症的药早就被换成了各种致郁药物,很容易影响人的心情,让人易爆易怒,甚至产生悲观厌世的情绪。 想到书中,霍沉自杀而亡的结局,阮寒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短短的几句话里,藏着的全是触目惊心的黑暗诡计。 幸好,这一世,这个强势坚韧的男人最终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霍沉的眼中已经带上了杀意,眸光犹如冰冻:“别声张,跟紧了赵医生。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为了谁这么卖命。” 这一刻,那个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终于重新回来了。 助理的眼眶微微泛红,大声地应声。 “这些都不重要。”阮寒星勾唇,看他:“目前最重要的是,安排时间做手术配合治疗。这一回……” 她笑了笑,故意调侃道:“霍先生应该不会再怕吃药了?” 她有一张靡艳出色的脸,笑的时候眼中光芒盈盈,灿烂如花开。 如果不是她,他可能正日复一日地在黑暗的房间里自我折磨厌弃,最后如那些人所愿,窝囊又痛苦地结束自己的一生。 喉结轻轻动了两下,霍沉挪开眼,轻声道:“好。” 教室里,霍景轩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笔尖。 这时,一个穿着吊带热裤,身材火辣的漂亮女孩带着一身香风进来,扑到他的面前:“三少,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皱起眉,霍景轩看她:“不是跟你说了老子要上课吗?” 霍三少什么时候老老实实上过课? 周青青脸色差点扭曲,嗲嗲地抱怨:“上课有什么意思嘛……三少都不想人家吗?” 普通大学生哪儿见过这阵仗,纷纷把目光落过来。 霍景轩一顿,不耐烦地抓着她的手腕:“走走走,出去说。” “三少,你是不是不喜欢青青啦?” 顺从地跟着来到操作,周青青没骨头似的贴在他身上,媚眼如丝。 冲着他耳朵轻吹一口气:“咱们去城郊玩?晚上在那里的度假村过夜,怎么样?” 充满了挑逗和暗示。 她有点急了。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霍景轩,这几天怎么喊都喊不出来。 这样的金龟婿,错过了这次,可就没下次了。 “老子说了没空。” 霍景轩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把她推远一点:“自己玩去。” 他从前觉得她这副娇媚的模样挺抓人,这会儿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还没有霍筱宁那个哭包可爱呢! “霍三少,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道凶戾的男声响起,一头紫毛、人高马大的男人带着一群人走过来:“青青这么哄你了,你还拿架子呢?不给面子?” “哥。” 周青青眼底也带着不满,脸上却假装担心:“我会好好劝劝三少的。” “劝,劝什么劝?” 霍景轩嗤笑,心底也升火气:“你在老子这儿有什么面子?老子说了不去,滚!” “你玩了我妹妹想不负责?” 周戊脸色大变,指着他的鼻尖:“叫你一声三少是给你面子,你大哥都瘸了,你当霍氏还是风光的时候呢?我告诉你,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长得粗壮,瞪眼格外可怕。 一挥手:“教教咱们霍三少,怎么好好说话!” “霍景轩。” 就在这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霍景轩猛地看过去,带着说不清的期待和心虚。 一抹修长窈窕的身形站在不远处,平静地看过来。 他浑身一个激灵,长腿三步并两步冲过去:“你,你来啦。” 他努力想摆出冷静的样子,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嗨,他都这么大了,家长来学校看像什么样子?主要是小大嫂想来,他不得不配合罢了。 见他眼神往他身后看,阮寒星解释道:“你大哥过来不是很方便,就没进来。” 谁在乎他来没来? 霍景轩点点头,正要说话身边却传来周青青尖锐的嗓音:“霍三,你抛弃我是不是为了贱人?好啊,你竟然敢劈腿!” “你嘴巴放干净点!”霍景轩猛地转头,冷眼看他:“这是我大嫂。” “我刚才听,你们要教导我家孩子?” 平静地看过去,阮寒星将手上提着的青稞芋泥鲜奶塞到霍景轩的手上:“给,专门给你带的。” 鲜奶地温度传递到手上,连带着心口似乎也热起来。 霍景轩怔怔,拉她想跑:“你别掺和,这些人整天打架斗殴,狠着呢!” 看她这娇嫩柔软的模样,禁不住一个拳头。 “没道理叫人欺负自家人。” 阮寒星不为所动,推开他:“我先来领会领会你们的教导。” “嘿,还挺辣。” 周戊眯了眯眼,眼神带着垂涎扫了她一圈,沉声道:“不用别人,我来教教霍夫人。” 他一撸袖子,沙包大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霍景轩心提了起来,才要冲上去挡住这一下,就见他漂亮娇弱的大嫂原地起跳。 白皙的小手抓住周戊的粗壮手腕,白与黑、大与小,对比强烈,像是婴儿跟大人掰手腕。 然而她举重若轻,干脆利落一个背摔、抬腿,重击。 周戊闷哼一声,躺倒在地上控制不住地惨叫。 ko。 霍景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阮寒星气都不带喘一口,拳拳到肉,流畅地把剩下的所有人都打倒在地,冷冷地站在周青青面前。 周青青脸色惨白,控制不住“哇”一声哭出来:“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勾丶引三少翘课了!别打我!” “翘课?”阮寒星眼睛微眯。 霍景轩觉得皮肉发紧,头皮也有点发凉,赶紧辩解:“我没有!我最近都老老实实上课了!” 见他怂成这样,周青青更害怕了,哭得超大声。 “那就好。”阮寒星没多追究,想起什么,弯腰提起包:“上次说好给你的礼物。” 礼物! 霍景轩骤然抬起眼,耳朵都竖起来,偏开头努力不要露出太期待的表情。 书本的油墨香气散开。 他的身前出现一本厚厚的书,封面是黑灰底色,写着几个大字: 《吉米多维奇数学分析习题集》。 眼前一黑,霍景轩咬牙接过书:“谢谢大嫂,我,我很喜欢。” 这天夜里,阮寒星半夜下楼倒水,却见何助理行色匆匆要去敲门。 “怎么回事?”她微微一顿:“这么晚了,什么事这么急?” 见到她,何助理才得以松了口气,面色却仍旧不好:“夫人,刚才接到电话,二少去盘山公路飙车去了!” 第13章 飙车 二少霍元洲? 阮寒星抬眼看了一眼窗外。 阴翳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时不时有滚雷伴随着闪电,狂风骤响,显见很快就要落雨。 盘山公路还有个别称,叫“死亡公路”,因为绕着山路崎岖,一侧是陡峭的盘山,另一侧就是悬崖,九曲十八弯,出了不少事。 白天经过的时候尚且要小心翼翼,更何况是这样的暴雨天气飙车。 简直是不要命了。 阮寒星的面色一沉,扯过风衣包裹住玲珑的身形,冷声道:“不用吵醒霍先生,我去。” 何助理张口欲言,犹豫片刻转而追上来:“夫人,我给您开车。” 雨水很快落下来。 山风呼啸,狂风暴雨,黑黢黢的天空时不时劈过张牙舞爪的闪电。 盘山公路的路口灯火通明,漂亮妖娆的女郎帮忙打伞,霍元洲靠在车边,叼着烟冷冷的看着蔓延进无尽黑暗中的马路。 “二少。”胖墩墩的刘明冒雨冲过来,抹了一把雨水:“今天这么大的雨,车胎容易打滑……还比吗?” “怎么?”霍元洲把玩着打火机,冷冷的笑了一声:“怂了?” “这不是……不安全吗。”刘明赔笑:“二少,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咱没必要拿命赌不是?” “怂了就滚。”轻蔑地合上打火机,霍元洲鄙夷道:“没有这个胆子,就别来玩这一行。一群怂包。” 明亮的车灯刺破黑暗,一辆红色的跑车显露出身形,一甩车身,停在了不远处。 驾驶室拉开,何助理撑着伞拉开后车门,如玉般白皙精致的脚踩着红色的高跟鞋先落了地。 紧接着,修长纤细的小腿,被风衣包裹显露出完美曲线的身形,最后是一张美得浓墨重彩的脸。 风带着潮气,吹起她海藻一般的墨发,那双带着潋滟冷光的眼眸明确地落在他的身上。 “霍二少,霍元洲?”阮寒星扬唇,吐字缓慢而优雅,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初次见面,我是你的大嫂,阮寒星。” 霍元洲站直了身子,不屑地笑了一声:“大嫂?你过来,是为了拦住我今晚的比赛?” 在霍沉还没有断腿之前,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 为了贴上来当他的大嫂,一次次假装关心地试图拦住他。 这个女人,也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漂亮一些罢了。 他觉得厌倦,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我不管你要讨好谁,不要来烦我。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等一下。”阮寒星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巧劲儿拦住他上车的动作。 红唇微微勾起,她漫不经心地摊开素白的手:“钥匙给我。” “什么?”霍元洲愣住。 “车钥匙给我。”阮寒星不紧不慢,缓声道:“我今天的确是拦住你飙车的。这车,我来飚。” “夫人!”何助理怔愣住,下意识想阻止:“太危险了,您……” “给。”本来还在犹豫的霍元洲听到这话,立马将车钥匙拍在她掌心里,挑衅道:“今天我来坐你的副驾驶。” “正合我意。”阮寒星带着几分冷意,示意他上车。 何助理简直要疯了,明明是来劝一个的,没想到两个一起发了疯。这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偏两个人没一个肯听他的,阮寒星上车之前更是把他手机搜走,严禁他通风报信。 “轰隆!” 雷声响彻天地,霍元洲满不在乎地又点了一支烟,嗤笑道:“要是怕了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待会儿可就晚了。” 盘山公路险峻,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他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二少别害怕才对。”阮寒星戴好头盔,翘起殷红的唇:“坐稳了。” 前世,钟少阳刚接手钟家的时候手忙脚乱,她不得不学习更多东西来帮他。 为了签订一个至关重要的合同,她打听到对方喜欢赛车,自己跑去学了赛车,意外地喜欢上了这种自由而又危险刺激的滋味儿。 可惜,合格的贵妇应该去插花、弹琴、赏画,每天打扮得精致漂亮,而不是车速飞快地在赛道上疾驰。 达成合作之后,她只有偶尔憋得狠了自己去偷偷狂飙一阵,最喜欢来的地方就是盘山公路。 只有这里,没有人会看到,也没人会嘲笑她的不规矩。 霍元洲侧头看她。 她长相艳丽大气,长睫微颤,映着白嫩的脸颊,满满都是女性的柔美。 伴随着车子启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星眸里,陡然迸射出的凌厉和兴奋,车子以跟她外表完全不符的速度疾射而出! 一开场就马力全开,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饶是飙车老手霍元洲,也忍不住死死地握住了安全环。 这个女人,疯了! 盘山公路本来就危险,现在风雨交加,雨水扑在车玻璃上练成了线,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普通的车这样的天气里,就算是四平八稳的大马路上都要慢慢行驶,她就这么一口气横冲直撞,就不怕冲出边缘车毁人亡吗? 阮寒星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还真的不怕。 前世无数次地悄悄飙车,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盘山公路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闭眼都知道在哪里应该拐弯。 她享受着速度带给她的冲击,血液似乎也跟着沸腾起来。 霍元洲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第一次感觉飙车是这样的难熬。 怪不得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孩总是控制不住地尖叫,命运掌控在别人的手上,让人的心跳飞快加速,充斥了不安感。 他没有失态大叫,眼神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前方的道路,眼见着一切景物飞速后退,甚至来不及在视网膜上留下痕迹。 她漂亮地过弯,然而前方还是一个陡峭的弯道,栏杆近得出奇。 阮寒星不仅没有减速,反而一踩油门,进一步加速,发动机轰鸣声中,像是要带着车子直接冲碎栏杆,飞到山崖下面。 “小心!”霍元洲的瞳孔急剧震颤,大吼一声。 然而她置若罔闻,油门踩到最大,不要命地冲向栏杆! 第14章 疯了 “你疯了?”直面死亡,一直刻意游走在作死边缘的霍元洲终于生出了几分恐惧,伸手想去掰方向盘:“想死别带上我!” “老实坐着。”阮寒星避开,快速地一打方向盘,以一个极高难度的漂移成功过弯。 霍元洲却没空关注她漂亮的操作,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阮寒星没看他,漂亮的脸上满是从容,继续保持着这变丶态的速度,秀技般的一次次游走在危险的边沿。 每一次,霍元洲都心神紧绷。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她永远都能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及时地避开危险。 到达终点的时候,急雨已经停了,月光从乌云后挣脱出来,洒下几片银辉。 见到他们冲过来,终点爆发出欢呼尖叫。 霍元洲推开车门,脸色发白地走下车,抖着手给自己点了根烟。 刘明笑得一张胖脸褶皱:“二少,霍夫人真是神了!你瞧瞧,第二名还没跑过一半的路程呢!” 霍元洲心说,就阮寒星那不要命的开车法子,能不快吗? 第二名只要不是赶着去投胎,就不可能跟得上她! 他下意识抬眼去找,却见那女人从容地撩开长发,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微微侧头跟何助理说些什么。 依旧高贵优雅,不像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反倒像是在参加上流社会的晚宴。 贫民窟出来的女孩,都这么辣这么狠? 迎上他的目光,阮寒星走过来,淡声问:“二少过瘾了吗?玩够了吗?要是不够的话,咱们可以再跑一趟。” 他是疯了才会再跟她跑一趟。 霍元洲摇头:“够了。” “没想到二少这么容易满足。”阮寒星掀了掀唇角:“我还以为,二少真的不怕死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平淡,叫人猜不透她到底是讽刺还是陈述事实。 霍元洲心情复杂地看她。 他怕不怕死他现在不知道,他只知道,她是真的不怕死。 “既然玩够了,那就回家。”阮寒星没再多说,转身上了来时的车,摇下车窗平静地看着他。 霍元洲的眼神微微恍惚,推开跟上来套近乎的女郎,乖巧地上了车。 到家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才进门,客厅的灯光亮了起来,霍沉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阮寒星下意识地瞥一眼一侧的何助理。 何助理忙摆手。怎么可能,他的手机都被没收了,哪有时间给先生告状。 满脸灵魂出窍的霍元洲迟缓地反应过来,愣了愣低声喊了一句:“大哥。”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心虚。 稀奇,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类似于胆怯的情绪了。 阮寒星轻笑一声:“怎么还没睡?” “不知道我的新婚夫人……和弟弟,会不会全手全脚地回来,怎么睡?”霍沉掀了掀嘴角,眼底黑沉如墨。 他夜里收到消息,却只能无力地坐在轮椅上,等待着他们回来。 像个没用的废物。 浓烈的暴戾和破坏欲充斥着他的心头,让他恨不能毁掉眼前的一切。 他知道她是为了照顾他,可是,他觉得耻辱又难堪。 沉浸在消沉的自我厌弃里,霍沉手掌捏紧了轮椅,指节上青筋暴起,过于用力导致有些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带着雨水潮湿微凉的柔软手掌,落在他的手背上。 伴随着渐渐熟悉的清浅香气,她柔软的嗓音响起:“是不是等了很久?” 似乎伴随着她的接近,他晦暗的世界里也渐渐地亮起了光。 阮寒星没多想,拉好他盖在腿上的毯子,低声道:“你该好好休息的。这几天不是要安排手术吗?不好好养好身体,怎么能恢复好?” 胸口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被清风熄灭,霍沉指节颤动一下,不动声色道:“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眸光冷冷的掠过僵在玄关的霍元洲。 直到此刻,他才察觉在今夜漫长的等待里,他胸口充斥了冰冷和焦灼。 她才来到他的世界没几天,他竟然就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该怎么度过。 “家里孩子胡闹,我总不能不管。”阮寒星浅浅的笑:“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出意外。” 她怎么有数? 她成长的环境,又有什么用来支撑她学会飙车这样危险的活动? 霍沉满是复杂,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送霍先生上去休息。”阮寒星对何助理示意。 何助理目瞪口呆地看着本已经怒火蓬勃的先生,被她三言两语安抚,震撼不已。 听到她的吩咐,微颤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应声行动。 等到他们上楼,霍元洲才微微松了口气,捋了一把湿透的头发:“我去睡了……” “等一下。”女人说话的强调优雅缓慢,似乎带着笑:“二少别急着走,今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那跟熟悉的木板,微笑:“二少知道错了吗?” 头一次见到这个阵仗的霍元洲愣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意思?还想打他不成?谁给她的胆子? “看来是还不知道。”笑意一收,阮寒星沉声道:“伸手。” 呵,给她三分颜色她就想开染坊! 陈姐看着霍元洲那陡然沉下来的脸忍不住抖了一下,不忍直视地闭上眼。 霍二可是个实打实的疯子,我行我素,谁都劝不听。整日里不是在作死,就是在让别人想死。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都拿他没办法。 霍元洲确实不打算给这个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大嫂面子。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到她乌发被雨水浸湿,红唇琼鼻满是惊心动魄的美,突然就想起她飙车时候那冷然镇定,透着平静的疯狂时候的模样。 算了。 他心想,就当是她大雨天跑出去找他,陪他疯这么一回的报酬。 “啪!” 阮寒星不管他心思转了几回,抬起板子就是熟悉的力道,重重地落下去:“知道错了吗?” 霍元洲不言。 “啪!” “知道了吗?” 沉默。 “啪!” “知道吗?” 第15章 家长会 霍元洲仍旧一言不发,那双总是充斥着满不在乎的眼睛里却仿佛渐渐地燃起了什么。 “你很倔强。”打了三下,阮寒星就没继续打。 他不肯认错,她的脸上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淡声道:“既然二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多想想。在想通之前……” 她甚至浅浅的露出一个笑意,温声道:“想玩什么,可以来找我。我保证二少尽兴。” 霍元洲还是没说话,手掌蜷起,感受着掌心里有些火热的痛感。 这种滋味,格外的陌生。 “陈姐。”阮寒星扭头喊一旁早就吓呆的佣人,吩咐道:“熬份姜汤,给二少送过去,别忘了给他手心上药。” “是。”陈姐忙应了,又殷勤地道:“夫人也喝一碗再睡?先换件衣服?” 阮寒星点点头,她便满脸高兴地去忙了。 打一棍,给一个甜枣? 心中有些莫名的复杂,那泛着疼意的掌心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这,就结束了?” “小辈做错了事情,总是要慢慢教的。”阮寒星偏头看他一眼,颔首:“去洗澡换个衣服,不要感冒。” 霍元洲目送着她窈窕的身形上楼,心里有些别样的意味。 第二天一早,霍景轩见到坐在餐桌旁的霍二,震惊地瞪眼:“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每天都摆着一张谁欠他八百万的脸,在外面发疯玩飙车,怎么死得快怎么冲吗? 看着这个明显不太聪明的弟弟,霍元洲皱起眉:“霍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我回不回,关你什么事?” “你!”霍景轩面色一变,怒火冲头扯住他的领口:“你他妈再说一遍?” “一大早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伴随着清脆的高跟鞋声,阮寒星推着霍沉,身边跟着垂着头的霍筱宁,出现在楼梯口。 霍景轩快速收敛了表情,抓扯的动作改为整理,笑眯眯地道:“二哥下来的也太急了,领子都弄乱了。” “大嫂,早!” 霍元洲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暗里嗤笑他狗腿。 阮寒星的目光扫过来,他下意识地抿唇,语气极冲:“这是造型,你到底懂不懂。” 兄弟两对视一眼,露出虚假的笑容,维持着同样虚假的和平。 霍筱宁紧紧地挨着阮寒星坐下,夹了一个蟹黄包放到她面前的碟子上,小小声地道:“大嫂,吃饭。” 两位兄长同时瞪了过来,目光中满满都是对她心机的谴责。 捏紧了筷子,霍筱宁小小的瑟缩了一下,心底里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开心。 看着哥哥姐姐们争宠,霍成凛喝完了他独有的那杯热牛奶,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大嫂……”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赧然,跟霍沉如出一辙的黑色瞳孔里藏住了某些深刻的情绪,乖巧又腼腆地轻声道:“下个月学校要举行家长会,大嫂能来吗?” 他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满是跟他年纪不符的晦暗,探究又刻薄地看着她。 “家长会?”霍沉的筷子顿了顿,先一步接过:“怎么不跟我说?” 两兄弟相似的眼眸碰撞在一起,彼此面无表情地目光厮杀。 “平常大哥都很忙。”霍成凛笑了笑,慢吞吞地解释:“最近大哥身体不好,我不想麻烦大哥……” “你这段时间确实要好好养身体。” 仿佛对暗潮汹涌的气氛一无所觉,阮寒星接过通知单心算了一下时间:“没问题,到时候我会去参加的。” 霍沉到时候做完手术,应该正在恢复期,去参加家长会并不方便。 她答应得痛快,霍成凛反倒愣住,像是有点不敢置信地追问:“真的吗?” 不过是个家长会而已,却像是得到了他从未想到过的珍贵礼物,充满了不真实感。 “真的。”阮寒星点点头,将通知单折好放到包里,温声道:“我会准时到的。” 态度十分郑重,似乎并不觉得这只是一件无聊的小事。 霍成凛如踩在云端,好一会儿才彻底接受这个现实:“好……那我去上学了。” 他满脸空白地走了,霍沉的目光落在剩下的几个弟弟妹妹身上,带着些不满:“你们怎么还不走?” “我今天没有课。”霍景轩对危险一无所觉,喜滋滋地问:“大嫂,今天你还出门吗?我去给你拎包!” “我这几天在家休息。”霍元洲言简意赅。 霍筱宁没有说话,身体却向着阮寒星所在的位置靠了靠,想要黏着她的态度十分明显。 霍沉的眼神更不满了。 “昨夜腿疼。”他换了个语气,面无表情道:“我打算抓紧时间检查。” 见过他疼得满脸惨白的模样,即使他说得轻描淡写,阮寒星仍旧十分重视,下意识地伸手掀开他腿上的毯子:“又疼了?现在呢?” 她脸上是纯粹的关切,让他胸口充溢了满足:“现在没事了……没关系,我习惯了。” “病痛哪有习惯的说法?”阮寒星不赞成地皱眉:“你也太不重视自己的身体了……今天我们再去一趟,早些安排。” 家中下人都在,人多眼杂,两人说得都很隐晦。 几个弟弟妹妹却也听明白他们这是要一起出门,不会留在家里,顿时都露出又嫉妒又可惜的眼神。 霍沉的心底里微妙升起几分甜意,抿平了上翘的嘴角:“好,都听你的。” 另外一边,霍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 穿着昂贵手工西装、梳着背头的俊秀男人捏着花花绿绿的八卦杂志,脸上露出几分似笑非笑:“霍总车祸后初次露面,携娇妻恩爱横扫商场,出手大方?” 对面中年男人赔笑:“新婚燕尔,霍夫人又是个美人,难免的……” “砰!” 他的话还没说完,迎面一个水晶烟灰缸飞来,擦着他的额角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轰鸣声。 程珉狭长的眼角向上翘起,带出几分猩红:“我要的是这个结果吗?嗯?赵经理,我给你们父子开那么高的工资,可不是让你们给我看我的好表哥,是怎么跟他的小妻子恩爱的!” 第16章 逛街吗 “程总!”赵一平浑身一颤,顾不上生疼的额头:“小峰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您再耐心等一等……” “你们父子两,最好紧紧自己的皮。”平静地擦拭着镜片,程珉咧开唇角露出闪着寒光的牙:“霍沉爬起来,先死的人一定不是我,你说对吗?” 赵一平冷汗如雨,心底里发寒:“您放心,一切都会如您所愿。” 这段时间,他早就知道面前这位年轻人的手段,到底有多么的狠戾。 “滚。”程珉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八卦小报拍下的封面,信手一扬。 杂志准确地落入垃圾桶,醒目的标题被掩盖。 “程意,你看。”扯了扯正在挑选包包的程意,女孩的脸上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那不是霍沉和他的新婚妻子吗?” 程意的脸上一僵,跟着看过去。 那脊背挺直,即使坐在轮椅上也无损他俊美和高贵气质的男人,不是霍沉是谁? 她太清楚同行女孩们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了。 幸灾乐祸和探听八卦的兴奋。 霍氏到了年纪轻轻的霍沉手里,短短几年资产翻了几倍,成为商场上的庞然大物。 霍沉作为闪闪发光的商场新贵,以强势的姿态在上流社会杀出一条通天大路,成为谁也不敢得罪的霍总。 如果不是他断了腿,消沉地把自己所在家里不出门,霍氏又怎么会落在她哥哥的头上。 程珉和程意是一对兄妹,他们的母亲,是霍沉的姑姑。 正是因为程珉成为霍氏的代行总裁,她如今才能志得意满地在小姐妹面前高傲地抬起头,享受肆意挥霍的奢侈生活。 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现在的美好生活。 程意的眼底闪了闪,放下手中的包推开柜姐,笑吟吟地迎上去:“表哥,好久不见。” 霍沉淡淡的看她一眼。 “表哥最近还好?你能想开真是太好了。”程意满脸虚情假意,试探地询问:“既然表哥调整好心情,改天去我家吃饭?妈妈很惦念表哥。” 她说了一串,霍沉却置若罔闻,一言不发。 站在不远处围观的几个女孩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露出点奇怪的笑意。 “表哥!”程意的脸上顿时挂不住,跺脚:“你怎么不理人啊!” 他好好的时候,冷淡高贵的样子招人烦,腿瘸了还是这么讨厌!凭什么?不过是一个瘸子,还这样不给她面子。 修长的指尖在轮椅上轻敲两下,霍沉抬起黝黑的眼眸:“程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什么?”程意一愣。 “你表嫂。”霍沉微微抬起下巴:“连这么大的人都看不到,眼睛不行及时就医。做个手术的钱,程家舍不得,霍家还是有的。” 变相说她瞎。 程意的脸色陡然一变,又窘迫又生气,死死地咬住嘴唇。 身后似乎隐隐的传来了嘲笑声。 她气红了眼,下意识去看推着轮椅的人。 泼墨的长发自然垂落在脸颊两侧,衬得她一张巴掌小脸明艳动人。身形窈窕,浑身透着说不出的优雅从容,竟叫人有些不敢逼视。 程意的脑海中空白了片刻。 这就是她妈妈说的,在贫民窟长大的穷酸,大学都没毕业、混在西街后巷的阮寒星?垃圾堆里养大的那个阮家弃女? 她莫名想到,昨天夜里刷到微博头条时候,排在最顶端的评论。 “霍夫人的颜也太绝了!秒杀一众娱乐圈明星,我可太可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怎么能是这个样子?! 她明明该是粗俗无礼、丑陋平庸、浅薄无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 程意的表情控制不住地狰狞。 “打招呼,或者滚。”察觉到她眼里针对阮寒星的恶意,霍沉面色沉了下来,眼中是无尽的冷意。 程家的心,未免也太大了。 “堂,表嫂好。”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来,程意咬紧牙关,自觉低声下气地问好:“我是程意,我妈是表哥的姑姑。” 阮寒星自然看清楚她的不善,闻言只是漫不经心地点头,却换来她仇视的一瞪。 莫名其妙。 “表嫂是要买什么东西吗?”程意的眼睛一转,突然堆起笑来:“这边我比较熟,不如我陪表嫂转转?” 装模作样装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她今天,一定要当面把她的脸扯下来,踩在地上。 她眼中的恶毒清晰可见,霍沉面色更冷,才要张口说话,手上就落下柔软的触感。 “好啊。”阮寒星玩味的一笑:“那就麻烦程小姐了。” 这小姑娘的狠毒未免太流于表面,相比于前世钟夫人杀人不见血的鄙夷冷漠,简直不够看。 她最近恰好无聊,倒也不介意打发一下时间。 程意的眼中满是得逞的自得,堆起甜腻腻的笑意挽住她的手:“我们女孩子逛街,表哥就不要跟着了。表哥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很快就会把表嫂完璧归赵的。” “我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避开她的手,阮寒星点点头:“何助理照顾好霍先生。” 她想玩,霍沉便也纵容地配合。 阮寒星跟着程意走进了旁边的大牌彩妆店。 “表嫂今天出门没化妆?”看着她即使素颜也吹弹可破、完美得没有瑕疵的脸,程意眼底升起浓浓的嫉妒。 “表嫂从小在贫民窟长大,骤然嫁给表哥,可能没什么机会接触上流社会的规则。”挥退柜姐,她笑着拿起一根荧光粉色系的口红,道:“咱们上流社会的女孩和贵妇呢,就算是睡觉都要保持精致漂亮。” “不精致到头发丝,可是要被人笑话的。我们每个人,都要花大价钱用来保养自己。表嫂你看你的头发……” 对上阮寒星浓密乌黑,犹如海藻的长发,她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精心保养的头发一对比仿若枯草。 花大价钱养护的肌肤,也不如别人雪白透亮。 程意心口呕血,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强笑道:“没什么……表嫂虽然天生丽质,也不该辜负自己的美貌。” 第17章 高兴 上天真是不公平。 给这么一个浅薄无知的贱人这样得天独厚的容貌,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哦?”眼见着她漂亮的脸蛋越发扭曲,阮寒星饶有兴致地一笑:“那怎么才算是不浪费呢?” “自然该时时刻刻,妆容整齐,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别人面前。”程意满眼兴奋,近乎迫不及待地打开手上的口红:“这个颜色,是今年上流社会最流行的斩男色。” “口红是最能提升一个人气色的神器,这只斩男色也再适合表嫂不过。”她往前递了递:“涂上它,表嫂一定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表嫂试试?” 荧光粉,又叫死亡芭比粉。是完美如芭比娃娃都很难驾驭的颜色。 以亚洲人的肤色来说,谁涂谁丑,又土又难看,无一例外。 阮寒星仿佛一无所觉,接过口红细细打量,故作为难:“真的吗?你们最流行这个颜色?” “真的。我还能骗表嫂不成?”程意夸张地笑,冲身边的朋友打眼色:“表嫂毕竟从贫民窟出来,没有见过。你们说,今年是不是斩男色最流行?” “没错。” 几个女孩相视着笑出声,应承:“上流的名媛都很喜欢斩男色。” 她们可没说错,斩男色确实流行,只是这一支不是罢了。 一群把别人的难堪窘境当做笑话的浅薄女孩。 阮寒星的眼底沁出冷意,面上却仿佛信了,捏着口红凑近唇边,照着镜子:“上流社会的审美原来是这样……” 在女孩们兴奋期待的目光中,她一把按倒镜子,单手一扯程意的胳膊,干脆利落地将她仰面朝上压倒在梳妆台上。 “啪!” “砰!” 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落了一地,碎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各式粉饼粉底香水的味道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浓郁又古怪的香气。 “啊!”程意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阮寒星牢牢地制住她,红唇勾起闲适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口红:“你既然知道我是贫民窟出来的,难道就不知道,我真的非常会打架?” 什、什么意思? 程意白了脸:“堂、表嫂……我好心好意带你融入上流社会,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这是干什么?” 说着,她多了点底气:“表嫂,你快放开我。让表哥知道你这样,他是会生气的。” 惹怒了霍沉,离了婚,她可就再也摸不到豪门的门槛了。 “我劝你乖一点。”阮寒星的手上微微用力,程意顿时痛得尖叫一声。 她笑着眯起眼睛:“我不但会打架,还最知道打哪里又疼又不会落下伤。把你打哭了连轻伤都算不上……你不会想在这么多朋友面前哭着打滚的,对不对?” 程意猛地僵住。 只要想到那个丢脸的场面,她就已经完全无法接受了。 “很好。”阮寒星笑意更浓:“这个色号你们流行,我却不太喜欢。不如,堂妹来帮我试试色?” 不给程意拒绝的机会,她直接将死亡芭比粉的口红厚厚地给她涂了一层。 本来打扮靓丽精致的名媛,瞬间皮肤黄了几个色号,整个人黯淡又好笑。 阮寒星这才松开,满意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果然不错,只是恐怕不适合我。表嫂也不夺人所爱,这只口红就送给你了。” 边说,她掏出卡递给一边战战兢兢的柜姐:“结账……这些损坏的东西,一并记在账上。” 柜姐的眼睛亮得出奇,忙不迭地去刷卡。 这位霍夫人,不仅人长得美出手还大方,飒爽的样子未免也太帅了些! 看着镜子里丑了许多的自己,还有周围带着隐晦嘲笑的目光,程意难堪得快要哭出来。 “接下来去逛哪里?”阮寒星却兴致高昂,笑眯眯地问:“堂妹有什么推荐吗?” “没,没有了……”程意咬紧牙关,浑身发抖,挤出笑意:“我想起来一会儿还有事儿……表嫂抱歉,今天就先到这里。” “好。”阮寒星叹口气,满脸意犹未尽:“我对堂妹说的,上流社会的规矩还是很感兴趣的。下次有机会,希望跟堂妹继续一起逛街。” 谁要跟你这个魔鬼一起逛街!再也,再也没有下次了! 跟阮寒星分别,程意快步冲进洗手间,用力的擦去嘴上的口红,脸色青青白白,到底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掏出手机,一边哭一边委屈地喊:“哥!阮寒星真是太过分了!她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我要给她好看,让她在圈子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正在开会的程珉示意会议暂停,起身走到会议室外,眼神发冷:“怎么回事?” 程意抽噎着告状。 “阮寒星……”唇齿间细细的咀嚼这个名字,程珉的眼底涌上了感兴趣的光芒,好一会儿才轻笑一声:“不就是想出气吗?还不简单?” “哥。”程意跺脚:“你不知道,她简直就是个泼妇!没有教养的下等人!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她!” “她在商场里动手也就罢了,难道还能在真正的上流圈子里动手?”程珉玩味道:“不过是占了点手上的便宜。等真正地感受到她跟豪门的差距,不用我们动手,她自己也会吃到教训。” 毕竟,上流社会的人,才是真正地杀人不见血。 “过几天,顾家开晚宴。以她的出身,玩弄她不是轻而易举。”程珉指点道:“到时候,想怎么报仇,还不是随你便?” 一个粗俗浅薄的女人,上流社会怎么会允许她的加入? 被排斥嘲笑的妻子,霍沉又会怎么办呢? 程意也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哥,你最好了!” 被人惦记的阮寒星一无所知,跟霍沉重新汇合后,照旧金蝉脱壳,换了装扮暗地里前往上次的医院。 “夫人很开心?”霍沉看她。 “自然开心。”阮寒星没有掩饰,嫣然一笑:“看蠢货在自己面前蹦跶,自食恶果,总是很好笑的。” “况且——”她眉眼弯弯,眸子里亮起了星光:“霍先生的腿有了治愈的希望,一切都在变得更好。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第18章 宴会 万千繁星似乎都落入了她的眼眸。 霍沉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下意识地挪开眼,难得生出几分逃避的心思。 “情况不错。”那位毒舌的医生恰巧推门而入,阴阳道:“看来还是想要这条腿的嘛。这几天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阮寒星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证。 顾卓,骨科主治医师。 这么年轻,就已经是能够独立行医的医生了吗? “顾医生,手术成功的几率大吗?” “总比疼着不治大?”顾卓嗤笑:“怎么?又觉得还是瘸着好了?那赶紧走,别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 “当然不是。”阮寒星无奈,却也知道他只是误会他们故意耽误了最好的救治时机,出于医者仁心生气罢了。 “我们之前以为治不好了。”霍沉牵住她的手,不忍叫她接受苛责,道:“现在知道有希望,我们一定会好好配合。” 顾卓闻言,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 霍沉这张脸确实出色,年纪轻轻又事业有成,是八卦小报十分热爱的金融主角。 顾卓显然也认出了他,摸了摸下巴没多说什么。 豪门的混乱黑暗,他如今只是个医生,并不想多问。 接下来的态度倒是好上了几分,耐心的开好药提醒了准备事项。 “先生,夫人。” 回到家,何助理迎了上来,递上烫金请柬:“顾老爷子得了一株稀罕的兰花,特意举行宴会,邀请您二位参加。” 瞌睡了送枕头。 阮寒星和霍沉对视一眼,接过请柬微微一笑:“霍先生身体不便,就由我带着几个小辈去祝贺顾老爷子。” 霍沉掌权时,顾氏、霍氏和伍氏三足鼎立,是h市商界的三大巨头。 顾老爷子位高权重,整个h市谁不卖他几分面子。 霍沉不露面,阮寒星带弟弟妹妹前去合情合理。 恰好也给霍沉做手术提供了天然的遮掩。 何助理:…… 虽然先生和夫人没有交流什么,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嘴里被塞满,一瞬间吃得很饱。 “先生。”何助理记下,又道:“今天赵医生来过,特意询问了您双腿的情况,预约晚上来复诊。” 他顿了顿,又道:“赵医生好像有些着急,听到您陪夫人出门,脸色都变了……一连问了两次您有没有按时吃药。” 霍沉的眼神冷了下去,嘲讽地翘起嘴角:“这不是催我吃药,是在催我上路。” “看来,最近霍先生的改变,让幕后的人着急了。”阮寒星勾唇,轻笑:“急了好。急了,就会露出尾巴。” 没多久,赵医生就上门复诊。 检查完之后,霍沉面色如常地当着他的面服药。 眼睁睁看着他把药吃下去,赵医生才松了口气,一再叮嘱按时用药,才提着药箱离开。 三天后。 一大早,造型师团队带人上门为阮寒星和几个小辈梳妆打扮。 这一次宴会上,听闻刚刚摘得国际钢琴大赛金奖的于晚于大师也会参加,甚至表露出了收徒的倾向。 听到消息,阮寒星的眼神沉了沉。 前世她死后,看到了衍化这本书的全部内容。 在书中,她拒绝替嫁,同意了钟少阳的求婚。 走投无路的阮未思心中苦闷,在这场宴会上一曲惊人,连于晚都称赞不已。于是她借口想要深造,继续出国学习,拖延婚期, 然后偶遇了在国外散心的顾老爷子的小孙子,书里的男主顾钊,发生了一系列的恩怨情仇。 这一世,命运早在她重生的那一刻拐了弯,不知道阮未思是不是还是能够如剧情中一般走向原本的命运线。 “大嫂。”霍筱宁从门后探出头,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中闪过惊艳,耳尖红红地小声说:“大嫂,你真美。” “我们筱宁也很美,是个漂亮的小公主。”阮寒星微微一笑,打量着面前穿着白色小礼服的女孩。 平日遮挡脸颊的长发被尽数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漂亮的小脸,犹如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那双滚圆的小鹿眼怯生生的,盈着胆怯警惕,叫人心生怜惜。 听到夸奖,霍筱宁的整张小脸都涨红了,手抓住裙摆没有吭声。 她本来最怕这些人多的场合,从来不会参加各式聚会的。 可是,有大嫂在……她似乎也没那么怕了。 阮寒星牵着她下楼。 听到高跟鞋的声音,霍沉抬起头,一时竟挪不开眼。 黑色的露肩晚礼服在腰肢处收拢,勾勒出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纤细腰肢。优美的天鹅颈上的钻石吊坠,落在两片精致的锁骨中间,美不胜收。 黑色的网纱遮住她半张脸,却遮不住性感的烈焰红唇,朦胧中明艳的眉眼越发透着惊人的吸引力。 像是蛊惑人心的神秘女妖,一举一动浸满了优雅风情,轻易俘获人心。 真想把她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霍沉眼睛微闪,指尖攥了起来。 “大嫂今天也太漂亮了!”霍景轩起身,又得意又不满地嘟囔:“那些人一准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便宜他们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传出去大哥要娶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女孩,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幸灾乐祸的。 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大嫂,比那些所谓的名媛,不知道要好出几千倍几万倍。 “二哥三哥别只顾着自己玩。”要写作业还要早睡上学的霍成凛心中不满,面上却带着单纯的笑:“那些人最爱欺软怕硬了,要保护好大嫂。” 这两个蠢蛋,千万别只顾着添麻烦。 “要你说。”霍景轩撇嘴。 保护她?这个疯女人,命都拿来玩,那些虚伪的所谓上流贵族,谁敢惹她?霍元洲把玩着打火机,心底里嗤笑,目光却禁不住一次次从那抹黑色的身影划过。 阮寒星跟霍沉交换了目光,微微颔首,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上车,前往那个或善意、或恶意等待着她的战场。 顾家灯火通明、衣鬓香风,不管是人是鬼,在这里都裹上了华贵的衣装和礼貌斯文的微笑,游走于人世间。 宴会,拉开了帷幕。 第19章 霍浅浅 阮未思穿着一身香槟色的小礼服,头上带着缀满了碎钻的小王冠,整个人像是娇养出来的漂亮小公主,吸引了不少目光。 江秋雨满脸自豪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一会儿一定要好好表现。只要能够被于晚收到门下,你以后就不愁嫁不到好人家了。” 皱了皱眉,像是对她直白的话十分不适,阮未思压低了声音:“妈……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年轻漂亮的女孩有一张柔弱白嫩的脸,眼底里却藏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勃勃。 摆脱了那个瘸子,她一定会有更好的人生。 江秋雨并不在意,眼底都是笑意:“妈妈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你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 阮家在这样的宴会上并不算什么,能进来费了不少心思。 程意看着这对几乎将野心写在脸上的母女,抬了抬下巴:“浅浅,你瞧,那就是你大嫂的妹妹和继母。” “我说了,我没有大嫂!我不承认。”霍浅浅不耐烦地皱起眉:“谁要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来当我大嫂?她也配?” 霍家四小姐霍浅浅,才回国,就被一起玩的小姐妹带到了这个宴会上。 不过是出国留学一段时间,大哥的腿瘸了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弄了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女人当她的大嫂? 就算大哥残疾了,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能高攀得上的好吗! 只要想到听到的关于那个女人的消息,霍浅浅就觉得头大。 浅薄粗俗,只知道动手的泼妇。只要跟她联系在一起,都觉得分外的丢人。 见她这个态度,程意眼底沁出得意,笑道:“谁说不是呢?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提,我表嫂,可能连品牌都分不清,多好笑啊?” “别说了。”霍浅浅越想越心烦,端着果酒一口饮尽:“我都不想回去了。” “浅浅,不是说那个女人也要来参加这次的宴会吗?”有跟她玩得好的名媛笑着撺掇:“不如,咱们给她个颜色看看?” 霍浅浅意动。 这时候,门外传来喧哗声。 她们下意识地看过去。 高挑瘦削却不干瘦的身形穿着黑色的晚礼服,慵懒中透着十足的优雅高贵,缓步进来。 她的礼服裙长而蓬松,有一截落在地上。 不用侍者上前,跟在身后的霍二和霍三赶紧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替她提起裙摆,如同忠心的骑士拱卫在她的两侧。 霍浅浅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这是她那个一副总是“世界无趣,不如去死”的二哥和脾气暴躁、桀骜不驯的三哥?她不是看错了? 还有挽着那个女人手的,不是她回到霍家之后总是胆小的,灰扑扑地躲在角落里,稍微动一动就要哭个不停的五妹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她几个月没回国,这个世界就变得玄幻起来。 而且那个女人…… 她眼神恍惚,身侧的小姐妹用手肘悄悄地推了推她,语气里带着无尽的艳羡:“这就是那个女人吗?怎么那么好看啊……而且……” 而且一点也不像没有见识的土包子,进场一抬眼一微笑,气场全开犹如carry全场的女王。 不是早知道,谁敢相信她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 是啊,她怎么能这么好看呢……霍浅浅也愣住了,心底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好看又怎么样。”同样看呆的程意回过神来,越发的羞恼妒忌,尖酸道:“徒有其表的花瓶你们见得还少了吗?娱乐圈这样的女人不是有的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脸,就想爬进豪门圈子里荣华富贵。” 她刻薄地笑了一声:“也不怕爬得太快太高,摔个稀巴烂。” 可是,娱乐圈的那些人,都没有她这么美,这么有气质啊…… 有名媛悄悄在心底里反驳,但是仔细看看瞬间成为全场焦点的那个人,心底又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喃喃道:“只有一张脸好看,确实没什么用。” “那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霍浅浅皱起眉。 这些话在大嫂的出身宣扬开之后,她都是已经听惯了的。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莫名有些不顺耳起来。 她本来就是个骄纵的大小姐性格,心里不舒服就直接怼了回去:“有些人想要这张脸想要疯了,还不是只能自己偷着丑?” 她没注意到,身侧环绕的女孩们听到这话,纷纷都变了脸色。 程意被扎了心窝,勉强扬起笑:“浅浅,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是很讨厌她吗?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表哥?” 霍沉是谁?整个上流圈子的传奇,商场上无数老狐狸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甘拜下风,商界的神话。 智商超绝又长相俊美,犹如造物主偏爱的神只。 在场的闺秀,有哪个没做过嫁给他的美梦? “也不是完全配不上……”霍浅浅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起码这张脸,这个气场,是配得上的。 “你说什么?”其他人没听清。 “我没说什么。”霍浅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一张脸折服,不耐烦地甩手:“懒得理这些事,走了,出去透透气。” 程意气得跺脚,又不甘心就这样任由阮寒星出尽风头。 伸手拉住她,正要说什么,耳边却传来惊讶的抽气声:“伍总怎么过去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伍铮端着酒杯走近,眼眸深深地落在阮寒星的身上:“霍夫人。” 他的长相无疑是出色的,不然也不会即将四十,还引得无数名媛闺秀动心。 西装是常人难驾驭的嫩粉色,穿在他身上却越发显得风流多情。 叫人一打眼就知道他是个浪子,却又不由为他无情也多情的桃花眼而怦然心动。 “伍总怎么去找霍夫人打招呼了?伍氏跟霍氏不是一直都是死对头吗?” “前段时间听说伍总给她送了一大捧玫瑰?怕不是见猎心喜,哈哈哈……” “嘶——伍铮这个笑面虎……他那些花花公子的手段,听说霍夫人从贫民窟出来,哪儿见过这阵仗?”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件事不能善了。 第20章 求你 即使惊艳于新上任的霍夫人的美貌,也没人能相信,贫民窟出身的她能在商场不见光影的刀剑中安然无恙。 那伍铮素来是个贪花的,要是勾得她春心萌动,可就贻笑大方了。 众人露出怜悯的神情,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解围。 霍元洲和霍景轩浑身紧绷,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拦住他。 连霍筱宁都紧张的抿起了唇,紧紧挽住阮寒星的胳膊,眼中藏着害怕,仍旧始终没有后退半步。 身为当事人的阮寒星不见紧张,见到几个弟弟妹妹的表现眼底带了几分笑意。 安抚地递了个眼神,她才笑着颔首:“伍总,又见面了。” “霍夫人可真是冷淡。”面上还端得住几分正经,仗着没人听到,伍铮压低了嗓音控制不住口花花:“好歹也是送过花的交情,霍夫人也太疏远了。” 阮寒星也不动怒,从容地接过侍者托盘上的果酒:“伍总过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个吗?” 她当然不紧张。 在西街后巷那样的地方,她长得漂亮,什么人没见过? 当初外婆生病,她求助无门,不知道多少人凑上来给她牵线搭桥,要她把自己卖个好价钱。 她早就能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些事情了。 “上次的事情,是我想得不周全。”伍铮越发感兴趣地看着她,抬高了嗓音笑道:“我来敬霍夫人一杯。这杯酒算是赔罪,我干了,霍夫人随意。”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翻转过来向她示意。 “伍总客气了。”阮寒星红唇勾起,竟然真的就不给面子地只抿了一小口。 旁观的人震惊的眼珠都快要脱眶而出。 什么情况? 听闻霍三少和伍二少闹了矛盾,伍铮找上门却不了了之。 后续给霍夫人送了玫瑰花,弄得轰轰烈烈,众人都以为他见色起意。 这会儿怎么反倒给她赔起罪来了? 她受了这份赔罪,连酒都不肯喝完? 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一时之间,众人对她的评价不禁再次推翻。 伍铮难道不知道自己丢了面子吗?脸疼的是他,他再清楚不过了。 谁叫他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又带着那么点不甘心,干了糊涂事。 给霍沉的新婚妻子送花,既丢了名声又牵扯到更多的漩涡中,得不偿失。 就算所有人都认为霍氏跟伍氏是死对头,没有当面撕扯开来,就还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h市三足鼎立的平稳局面已经维持了太久,看来许多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拉扯下他们,搅乱局面,分食他们的血肉。 很多人不清楚这里面藏着的暗潮汹涌,只知道这位霍夫人手腕高超,不但收复了霍家难搞的小辈,连伍铮都要在她面前低下一头。 逐利的商人顿时闻风而动,很快凑过来,众星拱月地将她围在中央。 程意想看到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局面,死死地咬住唇角,眼底控制不住地倾泻出些许的嫉妒。 “好了,有什么好看的。”霍浅浅甩开手:“你们想看就继续看,我去透气了。” 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程意的眼底涌上更多的恶意。 傲什么?他们霍家人现在还有什么好得意的?霍沉都成了个阴沉的废物,霍氏已经落到了哥哥的手上,他们现在全都该仰他们程家的鼻息! 还以为是霍沉掌权的时候的吗?敢对她颐指气使,指手画脚。 “走。”她咬了咬牙,嘴角微微翘起:“咱们先去陪霍四小姐好好玩一玩。” 同样在宴会厅的另一角,钟少阳痴痴地看着被围在中央的阮寒星,痴迷又遗憾。 “哥,别看了。”钟思思扯了他一把,不屑道:“你再喜欢她又怎么样?人家看不上咱们钟家这点家底,宁愿嫁给一个瘸腿的废物也不愿意选你。人野心大着呢,只想攀高枝。” “你住口。”钟少阳眼珠猩红,猛地转头瞪她:“不许你这么说她!” “我又没说错!”被他吼了一声,钟思思红了眼,气道:“她算是个什么东西,现在这么风光,还不是因为攀上了霍氏。她就是个朝三暮四、见利忘义的贱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我让你住口!”钟少阳攥紧了拳头,怒道:“再让我听到你说她一个字,别怪我在这里不给你面子。” 眼底带着疯狂。 钟思思被他的眼神吓住,咬住嘴唇泛上泪光:“不说就不说,我不说她也不会属于你!黎眠姐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说完,她转头一边抹泪一边跑走。 钟少阳满眼痛苦,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撕裂开来。 恰好阮寒星有些疲惫,脱开身让几个弟弟妹妹去玩,自己单独找了个角落休息。 他找准了时机,快走两步上前一把拉住她,嗓音里几乎藏着哽咽:“寒星。” 熟悉的声音让阮寒星下意识地甩开手,退后一步:“钟先生。” 听到她生疏的语气,钟少阳心口一痛:“寒星,你一定要对我这么冷漠吗?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 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长睫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落下阴影,整个人显得疏离冷淡:“钟先生,我们没那么熟。” “寒星,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胸腔钝痛,钟少阳控制不住地上前紧紧攥住她的手,似乎只要放松一点点力道,她就会离开。 “你不要对我这样……求你。” 姿态卑微的可怜。 曾经她也以为他是真的爱她。 阮寒星阖了阖眸子,遮住眼底的讽刺:“不要露出这幅样子。能不能别再沉浸在自己的深情里自我感动。钟少阳,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也许这一刻,他的喜欢是真的。可是当他不喜欢的时候,也全都是真的。 钟少阳受不了似的,大受打击连退两步。 “霍夫人。”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带着满满的心疼和不赞成:“少阳哥也是一片真心,就算你不接受,也不该这么践踏。” 阮寒星转过眼,看到来人,几乎克制不住地涌上几分戾气。 黎眠。 跟钟少阳青梅竹马,一直对他心生恋慕,惯会装作温柔体贴的样子。 第21章 赶出去 前世在婚后几年,这一对情同兄妹的朋友终于背着她滚到了一起。 彼时她已经在钟氏集团有了一席之地,为了剔除她,这对男女做假账,合伙冤枉她偷税漏税。 被她撞破后,黎眠将她推下楼活生生摔死。 阮寒星永远记得,在她倒在血泊里的时候,这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甜蜜地讨论着怎么伪造她畏罪自杀的假象。 真是熟悉又虚假的样子。 “我践踏又怎么样?”阮寒星冷笑一声:“他自己送上门来让我踩,你情我愿的事情,关这位小姐什么事?” “霍夫人,你大可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黎眠穿着浅色长裙,黑长直的浅褐色长发被一朵白色的百合花挽起,整个人犹如飘荡在水面上的一朵悄悄绽放的莲花,清新柔弱。 她的语气也格外的柔弱,小心翼翼地辩解:“我跟少阳哥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或许在霍夫人的眼里,少阳哥的真心不值一提。但是在我心里,谁也不该这样轻视他的感情。” 一番话,说得钟少阳的眼底都忍不住多了几分温柔。 “够了,黎小姐,假模假样的不觉得累吗?”阮寒星嗤笑:“你要是真的为了你所谓的少阳哥好,就不该在我面前表面劝和,暗地里挑拨。” “你把他当成宝,我可不稀罕争抢这不值钱的感情。” 茶言茶语,弄得她有些手痒。 “你!”没想到她不管不顾就是一发直球,黎眠白了脸,眼眶微红:“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阮寒星玉手微抬,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你该好好问问你的少阳哥,我打起人来到底有多凶。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你也不想顶着巴掌印度过这次晚宴?” 黎眠的脸色更白了。 “钟少阳。”上前一步,高跟鞋的鞋尖落在皮鞋上狠狠一碾。 钟少阳闷哼一声,额头沁出大滴冷汗,脸色青白地躬下身,差点不顾形象地叫出来。 幸亏被阮寒星眼疾手快地捏住了下颚。 “别来招惹我,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们。”阮寒星面上带笑,微微躬身贴近,吐息轻柔:“我只想安稳地生活,惹毛了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紧接着,手掌握拳,重重的捣在他腹部软肉上。 钟少阳再度闷哼,身体躬成了一个虾米。 她上辈子功利心太强,嫁给钟少阳也不过是算计利用。 目的不纯,最后落得个凄惨收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没什么好说的。 这一辈子,她决心不去掺和剧情人物的喜怒悲欢,只想守着在乎的人好好过日子。这些人再找上门招惹她,她也绝对不会任人宰割。 毕竟,不管经历过什么,她始终是那个在贫民窟靠着拳头打出来、不肯屈从于命运安排的阮寒星。 被她充斥着杀气和冷意的目光掠过,钟少阳和黎眠俱都心底发寒,一时冻在原地,噤若寒蝉。 阮寒星满意地抽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捏过两人的手,如同扔什么脏东西一般,将它扔在了垃圾桶里。 钟少阳和黎眠的脸上闪过屈辱。 “砰!” “啊!”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尖叫,伴随着愤怒的质问:“霍浅浅,你在干什么!” 霍浅浅? 阮寒星的眼底一凝,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有韵律的声响,毫不犹豫地快步出门,循声而去。 几个弟弟妹妹也跟了过来,一路到了今天晚宴的重头戏,灯火通明的暖房。 h市上流社会人尽皆知,顾老爷子别无所好,最喜欢养兰花。 名贵的兰花难得也难养,许多人为了讨好顾老爷子,穷尽心思四处搜寻。 在各式兰花中,素冠荷鼎十分罕见,一株普通的素冠荷鼎,在兰花市场上炒到了几千万的身价,还有价无市。 顾老爷子这次专门开办宴会的主角,是一株天然变异的重瓣素冠荷鼎,传闻有人出价到十亿,顾老爷子都不肯割爱。 而如今,这株漂亮的兰花摔落在地上,花盆碎裂,茎部弯折。 霍浅浅脸色惨白地站在中间,摇头苍白地辩解:“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我……” “谁不知道这株兰花是顾老爷子的心头好。”程意的眼底里满是兴奋,撇嘴道:“大家看的时候都离得远远地,生怕损坏了这株兰花。谁敢撞你?只有你靠得最近,不是你,是谁?” “霍小姐。”顾老爷子的小孙女顾玖是个短发的利落姑娘,这会儿气得脸色冰冷,态度自然也算不上好:“这可是我爷爷费尽心血养护的兰花……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霍浅浅欲哭无泪。 重瓣素冠荷鼎,这样名贵又漂亮的兰花她当然也很好奇,可是她并不是没有数的蠢货。 分明是有人趁着她细细看花的时候,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站立不稳才带倒了花盆。 可是……百口莫辩,她只能灰着脸低声道歉:“抱歉,我……我会想办法赔的……” 十亿。换成霍沉,也不是张张口随随便便就能把这笔钱丢出去的。 她一个娇小姐,从哪里掏出十亿来?更何况…… “赔,你拿什么赔?!”顾玖怒火更胜了,气道:“这株重瓣素冠荷鼎,全世界只有一株,爷爷不知道有多上心。你拿什么赔?” 顾老爷子年事已高,心爱的事物被损毁,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要是落下了什么心病,她霍浅浅赔得起吗?! 恰好这时,惊闻噩耗的顾老爷子不顾其他人的劝阻,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看到在泥土里的兰花,顿时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 拐杖重重地落地,他面色难看地冷喝:“这就是你们霍家出门做客的礼数?来人,把霍小姐请出去。从此以后,我们顾家不欢迎霍家的客人!” 全场哗然。 这是要公然跟霍家闹翻脸的意思。 程意眼底的幸灾乐祸快要溢出来了。 第22章 小孩子罢了 顾老爷子久居高位,身上的气势凛然,直面他愤怒的霍浅浅双腿发软,说不出一个字,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完了,全完了。 就算她再蠢,也知道霍沉断腿之后,霍家已经不如从前。 她这次给家里丢了脸还是小事,惹怒了顾氏,才是真正的闯下了大祸。 除了道歉,她说不出一句话,耳边细细的讨论嘲讽声一遍遍的扩大循环,几乎要将她压垮。 “啧,霍氏怎么养出这么个惹祸精。这是要把天都给捅个窟窿。” “霍沉做了什么孽。自己一辈子站不起来,弟弟妹妹还只知道拖后腿……” “霍家怕是不行咯……”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霍浅浅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 可是在场的人那么多,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听她的辩解,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她。 “浅浅,你可真是太不懂事了。”她越是凄惨,程意就越是高兴,压不住上翘的嘴角,火上浇油:“这可是顾老爷子的心头好,你这样……啧,堂姐也没有办法。快出去,不然一会儿被撵出去,可就不好看了。” 嘲讽的意味溢于言表。 那些表面跟霍浅浅亲亲热热的姐妹们纷纷掩唇而笑,眼底也都是看好戏的光芒。 一瞬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嘲笑她,看她愚蠢狼狈的丑样。 就在这个时候。 “啪!” 清脆的一声巴掌声,伴随着程意的尖叫响了起来:“阮寒星,你是不是疯了!霍浅浅犯了错,你打我干什么!” 隔着泪珠,霍浅浅抬起头,看到一个黑色窈窕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她的身形分明纤细瘦弱,可是在这一刻,却可靠宽厚得犹如一座遮风挡雨的大山,将所有的黑暗全都避开。 她是黑色的,却带来了温暖的光芒,一瞬间照亮她的世界。 霍浅浅张了张嘴,眼泪掉得更急了,哽咽着在心底里反复默念她的名字。阮寒星,她的……大嫂。 阮寒星脊背挺直,神色冷厉,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意:“打的就是你这个幸灾乐祸、上蹿下跳的小人。” “霍程两家本来血浓于水,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家中妹妹出事,你不仅不维护,反倒踩得厉害。高兴吗?” 说着,她扬起手,又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 “霍家待你们程家不薄,霍沉出事之后更是信任地将霍氏交到了你哥哥的手上。程珉知道你在外是这么对待霍家人的吗?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程意捂着火辣生疼的两边脸,比疼痛更让她难受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叱骂丢人,像是把她扒光了扔在人群里,让她抬不起头来。 她当然知道,就算他们再想把霍氏改姓程,在没成功之前,霍家就始终死死地压在他们的头顶。 如今被阮寒星当众骂得这么狠,她还怎么有脸见人?那些所谓的姐妹,只怕都要在暗地里看她的笑话! 程意气红了一张脸,怒火上头失去理智地扑上去:“阮寒星,我跟你拼了!” “无能狂怒。”阮寒星嗤笑一声,裙摆飞扬,露出一点点纤长细白的脚腕,飞起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她的眼线上飞,勾勒出妩媚动人的眼角,冷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用的小丑:“你也只会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意意!”刚赶过来的霍姑姑尖叫一声,扑过来:“寒星,你这是干什么!意意是你的堂妹,一家人你怎么能这样!” 心疼地扶起程意。 “姑姑还知道咱们是一家人呢,我以为姑姑家早就忘了。”阮寒星闲适地勾唇:“不然程意怎么蹦跶得这么欢?我还想,回去跟霍沉好好讨论一下,霍家和程家到底是亲人,还是仇人。” 霍姑姑的脸上一僵。 霍氏还没有被自家儿子彻底掌控,她哪儿敢在这时候撕破脸。 堆起虚伪的笑意,她努力辩解道:“你看你……到底是年轻气盛。意意年纪小不懂事,做事不够妥帖。咱们当然是亲人了。” “确实是年纪小。”阮寒星微微一笑:“毕竟才比我大了区区两岁罢了。” 霍姑姑脸色更僵了。 “小姑娘总是意气用事,肯定是刚才跟浅浅有口角,一时冲动想出口气。”霍姑姑还是努力圆场:“你们别跟她计较……” “出口气,就可以把家里人往绝路上逼?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出气方式。”阮寒星嗤笑一声,摆摆手:“跟我说这个没用,她得罪的又不是我。总不至于一个才二十一岁的孩子,做错了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 特意重读了“二十一岁”,惹得场上不少人失笑。 霍姑姑脸色青白,恨不能当场消失。 可是她不能,只能狠狠地扯了扯女儿:“意意,还不快给浅浅道歉。” “妈!”程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气恼地跺脚:“你说什么呢?阮寒星刚刚才打了我!你还让我给她们道歉?我不!” 丢死人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听话!”霍姑姑紧紧地握住她,眼神严厉:“乖,给你堂妹道歉。不要让妈妈生气。” 程意顿了顿,在霍姑姑的眼神下,到底不敢再任性。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浅浅,对不起。” 声音小的像是蚊呐。 霍浅浅泪眼朦胧地偏开头,小心地向阮寒星靠近一点,眼底更酸了。 凭什么道歉就可以呢?她明明就不是自愿的。她根本,根本不想原谅她。 “怎么?程小姐出门之前没吃饭?”阮寒星轻笑:“还是说嗓子坏了,要我给介绍医生吗?” 霍姑姑的脸色更难看了,沉声道:“大点声!” 程意恨得咬牙,恨不能生嚼了阮寒星。 到底凭什么,她要给霍浅浅这个只会轻信别人又傲慢的蠢货道歉? 可是她不能反抗,只能闭上眼,豁出去地抬高了声音:“浅浅,对不起,是堂姐说错了话。” 第23章 信任 空气中有名媛的嬉笑声,像是迎空又甩来了几个大巴掌。 程意窘迫难堪极了,终于忍不住跟着掉下泪来,推开霍姑姑跑走了。 霍姑姑的心里也不好受,勉强撑着笑容:“浅浅啊,你看你堂姐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凭什么她道歉,她就要原谅呢? 霍浅浅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又往阮寒星身边蹭了蹭,小声地叫了一声:“大嫂。” 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是哭包? 阮寒星无奈,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歉是犯错的人该做的,总不能强迫受害者一定要接受是?毕竟我们浅浅也是个区区十九岁的小孩子呢。” “噗嗤。” 人群中有人憋不住笑,阮寒星闻声看过去,意外地看到顾卓站在不远处。 一个医院的医生,就算年轻有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样层次的晚宴上?那霍沉呢?霍沉的手术…… 想到他也姓顾,阮寒星的心头转过几个念头。 顾卓似乎并不介意被她认出来,含笑对她点点头,打了个手势让她放心。 恰巧小巧的手包里,手机震了两下。 是之前定好的,一切顺利的信号。 阮寒星松了口气。 霍姑姑被说得下不来台,只能自食苦果地僵硬点头:“是。” “好了,你们的问题已经解决完了。”顾老爷子的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板,看向阮寒星的时候,神色倒是温和几分,面色仍旧不好看:“我们顾家庙小,盛不下几位大佛,请。” 他年纪大了,也没多久的活头了,只想顺着心意任性一下。 这个女娃娃他瞧着喜欢,愿意多给几分面子让她处理完事情,却不能让他改变心意。 霍浅浅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下意识地抓住阮寒星的手,小声辩解:“大嫂,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是有人推我……” 她会相信吗? 紧张得屏住呼吸,霍浅浅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没有人相信她,顾老爷子的花出了事,总要有人来承担怒火。那她呢? 她会相信她吗? 被人维护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让霍浅浅忍不住贪心的想要更多。可是…… 耳边半天没有传来声音,阮寒星温柔却坚定地脱开她的手。 霍浅浅的心一点点的凉了下去,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果然……没有人会相信她,没有人会为了她,得罪顾老爷子。 她觉得自己跟着心脏,似乎一起不断地坠落、坠落,坠落到无尽的深渊,一片漆黑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手掌轻柔地推了推她的肩头,将她带到了人前。 那个清缓优雅的女声依旧带着笑,像是不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都能这样地从容笃定:“顾老爷子,您别急。我相信我家孩子,不会是这样没有规矩、不懂事的人。” 她说,她相信她?她说,“我家孩子”?这就是被家长维护的滋味吗? 一道明亮的天光骤然炸开,划破无尽的黑暗。 霍浅浅的眼睛陡然亮起来,扭头看向那张漂亮又自信的脸。 她相信她! “不是你相信,就可以。”顾老爷子怒意未消,冷哼一声:“你这个女娃,是个能撑事的。老头子我也懒得跟你计较,这样,把这个惹祸的撵出去,我不跟你们霍家多计较。怎么样?” 他的眼睛因为上了岁数已经浑浊,射出的目光却依旧锐利。 霍浅浅僵住,情绪犹如起伏的过山车,这一刻飞上云霄,下一刻又跌落谷底。 顾氏,不仅仅是顾氏,还代表着巨大的利益和现下局面的平稳。 要被放弃了吗?她苦笑。 如果是她,她也知道做出怎么样的抉择才是最正确的。 “顾老爷子何必说这种话?”然而阮寒星不为所动,轻笑着摇头:“霍家本来就是一体,家里小辈做错的事情,自然该长辈负责。哪有什么惹祸不惹祸之分?” 她疯了吗? 不仅是霍浅浅,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显出这样的想法。 一直含着嫉妒和恶意的名媛们难得的表情管理失控,看着场中那个明明娇柔却意外强大的身影,震惊得难以名状。 她们想像之前一样,凑在一起优雅地、居高临下地嘲笑这个贫民窟走出来的女孩,讽刺她闯入豪门的圈子却依旧是个浅薄的低等人。 可是…… 这一刻,心底却控制不住地涌上了羡慕和向往。 如果是她们落入霍浅浅的处境,她们的父母兄嫂,会这样维护她们吗? 她们能够像阮寒星一样,站在无数大人物中间丝毫不怯,铮铮有声地维护自己想维护的家人吗? 家人……可真是个诱人又动人的词汇。 人都是慕强的,名媛们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改变。 作为被维护的那一个,霍浅浅的眼泪落得更急了,她慌忙去擦,却止不住地哭得抽噎。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这么傻的人。她真的太傻了…… 傻得让她心里发软又发涩,暖得她泪水怎么都停不下来。 顾老爷子鹰隼般的目光落在阮寒星的身上,阮寒星不退让半分。 他震怒的脸色竟然渐渐地缓和几分,难得露出几分赞赏:“你很有胆量。” 这么有担当又有能力手腕的晚辈,这些年,除了霍沉,这是他看到的第二个。 “我相信,以顾老爷子的眼力,不会不清楚这其中的问题。”阮寒星轻笑:“我相信我们家孩子。但是作为被陷害的一方,兰花出现问题,确实也有霍家的责任。” 顾老爷子人老成精,真的不知道有人在算计霍浅浅吗? 只是心爱的重瓣素冠荷鼎被毁,顾老爷子愤怒之下只想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哪里顾得上是不是替罪羔羊? 出口气罢了。 霍浅浅的心头跳了跳,作为她口中的“我们家孩子”,这一刻她的心简直要飞起来,复杂又温暖的滋味叫她欲罢不能,只能更贴近身侧纤细却可靠的身影。 “哦?”顾老爷子微微眯眼,语气依旧冷得厉害:“花毁了是事实。事情因你们霍家而起,你既然承认了,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第24章 承诺 “我们霍家做错的事情,自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阮寒星走到素冠荷鼎面前蹲下身,手法娴熟而轻柔地将兰花扶起,温声道:“我刚好学过兰花的培育,愿意尝试救活这株兰花。” 兰花素来娇贵,极难成活。 这株重瓣素冠荷鼎能够顺利成活开花,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兰花养育专家付出的心血。 温度不合适都有可能导致这株兰花的消亡,这个女娃娃,竟然这样不自量力的说要救活它?做梦! 但凡有一线生机,顾老爷子就不会放任它在地上躺这么久! “口出狂言。”顾老爷子嗤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 就算再欣赏她,他也不至于失了智。看来也不过是个年少轻狂的小姑娘罢了。 顾老爷子有些失望。 “我既然说出这句话,自然就会努力做到。”阮寒星并不因为被轻视生气,从容道:“我有八分把握救活这株兰花。老爷子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我不能还给你一株完好的兰花,我愿意召开记者会亲自向老爷子道歉,霍氏也愿意付出老爷子满意的代价。” 满场哗然。 对于这些豪门来说,什么最重要?除了利益,就是脸面。 而阮寒星这一保证,俨然是打算将这两样割舍出去,任由顾家宰割。 为了一个甚至跟霍沉不是一个母亲的妹妹,值得吗? 霍浅浅也惊讶地张大嘴,再蠢也清楚她到底应承了什么,慌忙道:“大嫂,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我这就离开,你不能……” 不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真的值得吗? 当众道歉,很长一段时间,阮寒星都会变成整个上流圈子的笑话。 怎么可以? 霍元洲和霍景轩也都沉下了脸,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发现对方的动作,又忍不住火药味十足地对视一眼。 “大嫂,不用你道歉,我来。”霍景轩气道:“我替浅浅道歉。” 这有什么?反正他不要脸,谁敢笑话他,他就揍谁。 “还有我。”霍元洲也应了一声。 他才不是维护这个女人,只是霍家的事情还没有让一个女人出面扛着的道理。 霍筱宁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偷偷上前的脚步,显然也表露了他的决心。 “你们瞎胡闹什么?”阮寒星的心口软了软,摇头:“难道不相信我?” 她果然没有看错,这几个孩子虽然各有各的缺点,却都有一颗柔软的心。 只是……她也不是信口雌黄,她是真的有把握,比八分还要多一点。 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碰到这株重瓣素冠荷鼎。 前世,这株兰花照旧遭受了无妄之灾,顾老爷子也因此气得病倒在床,霍顾两家近乎彻底决裂。 当时商场上风起云涌,钟少阳为了分一杯羹,没少跟顾家套近乎。 为了帮助他,她特意找人弄来了当时已经濒死的素冠荷鼎,一边请了养兰花的大师仔细维持,一边不顾辛苦,亲自入深山,找到兰花花农学习研究。 花费了整整半年,那株近乎完全枯萎的素冠荷鼎神奇地长出了新芽,焕发出了生命力。 正是因为这株荷花,钟氏敲开了顾氏的大门,借着男主顾钊的东风一路攀升,身价翻了几倍。 没道理前世半个月之后的素冠荷鼎她能救,这次才刚受伤的她就救不活。 她身上满是自信笃定,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能力。 顾老爷子深深地看着她,带着审视,没有当即应声。 “爷爷。”就在这个时候,顾卓上前一步,微笑着道:“霍夫人既然说她有办法,您就让她试试呗。反正也没人能治好这株兰花,死马当成活马医呗。咱们又不亏什么。”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看到他,顾老爷子眼底明显沁出几分笑意,面上却沉着脸抬起拐杖要打他:“滚滚滚,老子的事才不用你管。” “嗨,您不能不讲道理啊。”顾卓笑着闪开:“我这不是给您出主意吗?” 用得着这个臭小子! 知道站出来英雄救美,怎么不知道也找个这样的媳妇?看看人家霍沉,腿瘸了还能找到这样的女娃,这小子整天泡在医院里,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顾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他,到底是松了口:“好,那我就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多谢老爷子。”阮寒星露出笑意,感激地看了一眼顾卓,得到了细微的摆手。 霍浅浅又是高兴又是担忧,殷勤地搬了小花盆过来,帮她暂且安置好这株珍贵的素冠荷鼎。 “但是,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阮寒星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着环顾一圈,温声道:“老爷子,我们霍家的人,也不能平白地叫人欺负了去。我想花房里应该是有监控的?我想看一下监控,看看……” 她的声音陡然一冷,带着危险的意味:“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欺负我们霍家人。” 霍浅浅的心头一暖。 她知道,只有真的相信她,阮寒星才会提出这个要求为她出头。 而她自然也不愿意叫她失望,毫不犹豫地点头:“当时就是有人推了我,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当时围在她身边的名媛们都白了脸色,情不自禁地互相试探地看了几眼。 谁也不能保证,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到底是真的有人别有用心推了霍浅浅一把,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她。 兰花有了希望,顾老爷子显出几分疲态,摆摆手:“那就带霍夫人去看看监控。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 顾老爷子被扶了下去,顾玖眼睛发亮的看着阮寒星,友善道:“霍夫人,来,我带你去看监控。” 不仅是她,在场的大部分名媛看着阮寒星的眼神都是这样的,闪闪发光,透着濡慕亲近和羡慕。 霍浅浅和霍筱宁立在两侧,心口陡然升起了危机感,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各自挽住一直胳膊:“大嫂……” 同步的声音响起,两姐妹对视一眼,眼底都出现了战斗的火花。 第25章 决裂 阮寒星没有在意两姐妹暗地里的交锋,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往监控室。 有几个名媛白了脸色,试图偷偷脱身,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方便遁走,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有顾玖在一旁帮忙,监控很快就被调出来,屏幕上清晰可见,有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孩,趁着霍浅浅背对着她看花的时候,狠狠地撞了她一把。 没有防备的霍浅浅脚下不稳倒了下去,竭力想要避开那朵重瓣素冠荷鼎,却还是不小心带倒了架子。 霍浅浅的眼睛都红了,带着恨意猛地回头直视着躲在人群后面的某个名媛:“文婷!你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周文婷脸色惨白,退了两步眼神闪烁地解释:“浅浅,浅浅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站稳,真的……我们是好姐妹啊,我怎么可能故意陷害你。” 好姐妹? 所谓的好姐妹,可真是杀人不眨眼呢。 在场众人的眼底里忍不住闪过了鄙夷,其他女孩也都悄悄地后退几步,隐隐显露出几分排斥。 别以为她们不知道,霍浅浅平常跟周文婷可从来都形影不离,关系好得不得了。 这样在背后捅刀的好姐妹,谁敢要啊?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是好姐妹!”霍浅浅又伤心又气愤,步步逼近:“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 “我不想的,浅浅。”直到自己暴露出来,周文婷才终于怕了,流下了后悔的眼泪:“我脚下崴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浅浅,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谁来相信我?”霍浅浅失望又难过。 她自问对周文婷没有一点不好。 周文婷的家里重男轻女,经常跟她抱怨手头紧巴巴,导致圈子里的名媛都笑话她。 为了朋友的面子,她送包送衣服送鞋,请她吃饭带她聚会,结果呢? “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那大家都指责我的时候呢?你在哪儿?” “我,我太害怕了……”周文婷抓住她的手腕,苦苦哀求:“浅浅,我真的太害怕了。你知道的,我不像你有人撑腰,我不敢……我真的不敢站出来。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 她哭得抽噎,不顾自己的形象,痛哭流涕。 以往她只是红个眼眶,霍浅浅都恨不能为她两肋插刀。 如今看到她这幅样子,心里却只觉得好笑和发冷。 她怎么会可怜她现在的眼泪呢?她现在哭,不是因为她犯了错,不是因为她害了所谓的好姐妹,而是因为她犯了错被发现,即将要承受她所不能承受的后果。 霍浅浅闭了闭眼,回想着刚才阮寒星的样子,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 “周文婷。”在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霍浅浅一字一顿,坚定地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是朋友。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 “啪!” 她转手又甩了一巴掌,咬牙:“这一巴掌,是你辜负了我的真心。”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过身,重新回到了阮寒星的身边。 靠在大嫂的身侧,抱紧了她的胳膊,这一刻充满了恨意和愤怒的胸口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她仿佛终于汲取到了力量和温暖,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了霍家四小姐的冷静:“顾小姐,让您见笑了。既然罪魁祸首已经抓到了,请您随便处置。” 她的果决让顾玖反倒高看了一眼,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善意:“好。” 转向周文婷,顾玖冷下脸,拍手:“把这位周小姐请出去,从今以后,我顾家的宴会不欢迎她……和周家的任何一个人到来。” 周文婷崩溃地尖叫一声:“不可以!” 只是她被赶出去,不过是丢脸罢了。如果周家也被列为拒绝来往户,她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一定会打死她再把她净身赶出去的! “浅浅,浅浅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我再也不敢了!”周文婷彻底崩溃,哭喊着哀求:“浅浅你不是对我最好了吗?你再原谅我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听了程意的撺掇,是程意!” 没人再听她的辩解。 就像顾老爷子震怒之下,不会管到底是谁导演了这一出,只会把当时的霍浅浅赶出去一样,现在也没人去探究她喊的到底是真是假。 伴随着喊声渐渐地消失,众人重新回到了宴会厅,停下的轻音乐重新响起,整个宴会恢复如常,仿佛刚才这一切的勾心斗角都没有发生。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阮寒星身边的树袋熊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霍浅浅和霍筱宁一左一右,近乎挂在了她的身上。 两个漂亮女孩,双眼亮晶晶满是崇拜和濡慕地看着她寸步不离,阮寒星没办法,只能任由她们黏着。 除此之外,原本姿态高傲的名媛也都纷纷围着她们,眼底带着好奇和说不出的崇拜意味。 “霍夫人,您可真好看……您用了什么护肤品啊,能给我分享一下吗?” “霍夫人,您刚刚身手好利落,您是学过吗?能不能也教教我?” “霍夫人……” “霍夫人……” “霍夫人,能不能加个微信?” 不知道,是哪个女孩最先勇敢地问出这句话,顿时叽叽喳喳找借口搭话的名媛们都安静了下来,渴望又期待的,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阮寒星愣了愣,感觉自己像是带着一群幼崽,无奈地笑了一声:“好。” 她掏出手机,露出了二维码。 名媛们高兴极了,纷纷跟着往外拿手机,争抢着去扫,完全不顾自己的仪态。 像是只要迟一步,就再也没有机会似的。 霍浅浅看着这一幕,满是危机感地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指:“我大嫂是很忙的,你们不要有事没事都去打扰她。” 哼,这些人,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思。 这是她的大嫂,谁也别想抢走! 霍筱宁没说话,身子轻轻地抖了抖,像是有点害怕地小心将额头抵在阮寒星的肩头,怯怯地喊了一声:“大嫂……” 第26章 炫技 她的心理状况不好,能来参加宴会已经是鼓起勇气迈出了一大步。 阮寒星一直关注着她,听到她隐约带着恐惧的嗓音顿时顾不上其他,关切问道:“怎么了?是觉得不舒服吗?要去休息一下吗?” “我没事。”霍筱宁垂下头,睫羽轻颤,一张小脸发白。 脆弱又可怜。 偏她咬紧了唇,逞强地露出坚强的模样:“我,我没关系的……我靠着大嫂就好了。” “我带你去休息一下。”阮寒星当机立断,冲周围的名媛颔首:“抱歉,筱宁不太舒服。改天有时间再跟大家聊天。” 心机!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霍筱宁这个怂包其实这么有心机! 一众名媛心里恨得咬牙,面上却都摆出乖巧懂事又体贴的笑容,纷纷点头:“霍夫人,改天有时间再聊。” 霍浅浅也讨厌被抢走了注意力,但是其她名媛被赶走她又觉得开心,眼睛转了转干脆跟上去,故意垂下头跟着道:“大嫂,我也想清静一下……我能跟你一起待会儿吗?” 她这次晚宴的造型是长发烫了微卷,自然垂落下来。 当她低头的时候,脸颊浓密的卷发散落,挡住了她的表情,显得委屈又低落。 想到她刚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被好朋友背叛,阮寒星主动牵住她的手:“好。” 霍浅浅的心底里开了花。 霍元洲看着两个妹妹这副明争暗斗,犹如后宫争宠的景象,眼神暗了暗。 喝干杯中的酒,他撇撇嘴:“无聊。” 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霍景轩嗤笑:“虚伪。” 时间渐渐到了夜里十点,伴随着一直环绕的轻音乐停下,这场晚宴的另一项重头戏开始了。 去休息的姑老爷重新回到了宴会当场,在台上隆重介绍了得金奖归来的钢琴大师于晚。 于晚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妇人,面容并不出色,浑身带着艺术家的优雅文艺气息,叫人觉得格外舒适优美。 即使才刚拿了含金量极重的国际金奖,她依旧谦逊平和,简单说了几句话、弹了首曲子,就下台了。 虽然没有明说,来这里的众人也都得到了她似乎有意收徒的消息,很多有意的名媛接连上台,展示自己的琴艺。 于晚很耐心地倾听,面上带笑挨个指点,一连数个,却始终没有露出什么口风。 她虽然面容温和态度平易近人,在点评钢琴的时候,却有着不容忽视的认真。 等到没有人再上台,一个柔弱清和的嗓音响了起来:“我,我也想请于晚大师指点一下,不知道有这个荣幸吗?” 穿着小礼服扫着淡妆,整个人犹如临水而开清新淡雅的水仙花的阮未思站起来,面上带着纯真的笑意,濡慕地看着于晚。 于晚温和一笑,抬手道:“当然。” 阮未思长相清纯动人,刻意装扮之后越发小家碧玉,让人眼前一亮。 而作为书中的女主,如果说除了女主的既定命运,她有什么天赋点,就是弹了一手好钢琴。 可惜除了这次在晚宴上被于晚盛赞,和以进修钢琴出国躲避婚约之外,她更多的沉浸在跟顾钊的情情爱爱之中,并没有充分利用她的天赋。 不得不说,弹琴是很容易给人增加魅力的。 坐在钢琴面前的阮未思,更是让人不自觉的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觉得越发清幽动人。 她知道这是难得的,在上流社会展示自己的机会,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冷眼看着剧情中这一幕的阮寒星,眼底掠过浅浅的诧异,片刻后又化为了然。 剧情中她拒绝替嫁,不想嫁给霍沉的阮未思满心苦闷,在晚宴上弹了《眼泪》,大约恰好契合了心境,格外动人。 书上说不少人为之动容,于晚大师更是红了眼眶,盛赞她充满灵气的琴音,虽然没有收徒,却也放话说她以后的成就绝对不低。阮家更是借机大买通稿,在网上营销她钢琴精灵的称号,使得阮未思的身价水涨船高。 而这次,大约是失去了苦恼,她没有选择《眼泪》,而是改弹了炫技的《伊斯拉美》。 《伊斯拉美》是巴拉基耶夫的炫技之作,在钢琴曲难度排行第五,节奏迅速高昂,尾奏更是狂热的激烈性急板,难度极高。 可以看出,阮未思在钢琴上确实下了苦功夫,以极高的水准完成了这首曲子,弹到最后的时候,懂钢琴的众人都忍不住露出几分惊叹。 于晚的眼底也带上了欣慰,却并没有剧情中那么激动,只是颔首夸奖道:“你的技巧非常纯熟,我能看出你在上面花费的心思。保持这份热诚,你一定也会成为出色的钢琴家。” 这已经是今晚她说出的最好的评价。 然而阮未思却并不满意,面上带笑一连感激,眼中带着几分自得的同时,又藏下了几分不满。 出色的钢琴家? 她一个家境优渥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去做一个不知所谓的钢琴家?她要的不是这个。 她要的是更高的评价,抬高自己的身价,成为众人追逐的对象。 全世界的钢琴家不胜凡数,这样的评价毫无用处。 于晚本想再说些什么,迎上她的目光陡然失去了兴趣。偏开头,笑问道:“还有人要弹吗?” 是她想岔了。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们,考虑更多的是更进一步,嫁给合心意的对象,而不是苦练技艺,在钢琴这一行有所进步。 听到她的问话,霍筱宁的身形颤了颤,死死地咬住嘴唇,却没有动弹。 小时候被拐卖到小山村里,重男轻女的穷乡恶土,要不是因为家里穷,那家人根本不会选择她。 买不到儿子,他们就把怒气发泄到霍筱宁的身上,让她住猪圈、吃猪食,每天挨打挨骂,还有干不完的活。 这也造成了她如今自闭怯懦,但凡有点大动静就害怕恐惧、控制不住眼泪的情况。 回到霍家,富裕的物质生活养好了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却没有办法治愈她的内心。 更何况其他人的嘲笑鄙夷,更是让她越发胆怯。 她从来没有张口要过任何东西,更没有主动表达过想要的欲望。除了—— 第27章 敢吗 钢琴。 她记得自己回到霍家的那一天,客厅里的电视上播放的晚会现场,于晚正在弹琴。 那么的优雅从容,全世界的光芒都落在她的身上。 那样一个方正巨大的乐器,却能发出各种代表情绪的音乐声,让她忍不住向往又渴望。 于晚,是她最初的偶像。 察觉到她的动作,阮寒星微微一顿,牵住她的手正要说什么。 这时,有人轻笑了一声,在安静下来的环境里格外得突兀。 “我听说霍五小姐很喜欢弹钢琴。”另外一撮没接触过的名媛里,有个女孩恶劣地笑看向她们所在的方向,扬声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霍五小姐不上去试一试吗?于晚大师亲自指点的机会呢!” “轰……” 她旁边围绕的几个女孩低低的笑了出来,笑声里带着满满的嘲讽。 “樊婉晴!”霍浅浅气得涨红了脸,瞪过去:“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樊家是近几年从国外转回来的企业,一直对着h市的蛋糕蠢蠢欲动。 樊婉晴带着的一撮人,向来跟霍家顾家的姑娘们不合,三天两头针锋相对。 “霍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樊婉晴轻笑一声,勾起唇角:“我这是想给霍五小姐一个展示的机会,怎么能算是找茬呢?还是说……” 她笑了起来:“霍四小姐也觉得自己的妹妹不行?” 霍筱宁低着头,整个人快要躬成了虾米,眼眶通红。 她拼命地忍着眼泪,不想当着这些人的面哭出来。 她,就是这么一个废物,根本不配做霍家人。什么都做不好,胆小又没用,只会给家里人丢脸。 她这么丢人,大嫂一定也会很讨厌她? 她想捂住耳朵,想要大声地让那人闭嘴,可是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地任人羞辱,像是被围观的动物园里的猴子。 连钻进地缝,狼狈逃窜的资格都没有。 “害,婉晴,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在樊婉晴旁边的名媛捂着嘴,眼底又是可怜又是嘲讽地轻笑:“霍五小姐根本没有弹钢琴的天赋,三岁小孩都比她弹得好……让她弹,不是污染于晚大师的耳朵吗?” “就是,她那样的人也配弹钢琴吗?嘻嘻……你看霍浅浅都不好意思让她出来丢人呢!” “她叫什么来着?霍筱宁对?连跟我们说话都不敢呢……” “让她弹钢琴,她不会一边哭一边害怕得发抖?” “哈哈哈哈,我可不想听那么难听的声音……会把刚刚听阮小姐弹钢琴的好心情浪费掉的。” …… 一句又一句,一个字接一个字,像是闪着寒光的针尖,扎在了霍筱宁的身上。 别说了,别再说了! 她想逃,逃不开。 眼底浸满了血色,泪珠大颗大颗地涌现,摔落在地面上,让她恨得死死地咬住嘴唇,舌尖全是血腥味和苦涩。 你怎么这么没用!废物!丢人现眼!蠢货!只会哭的胆小鬼!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狠狠咒骂着自己,恨不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暖柔软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 霍筱宁愣愣的任人摆布,看到她的大嫂,脸上带着冷凝看着她,眼底似乎隐隐带着几分凶气。 她抖了抖。大嫂……生气了吗? 阮寒星寒着一张脸,拿纸巾擦干净她的眼泪,这才牵着她,站起身。 樊婉晴得意的面色顿了顿。 今晚见过这位霍夫人的威风,她莫名多出几分胆怯。 这个贫民窟出来的女人,不会也想过来扇她?她可不是程意,不会任由她欺负。 呵,到底是没教养的东西,带得霍浅浅也动不动就要扇人耳光……丢死人了。 “樊小姐,还有诸位……小姐们。”阮寒星冷冷的看着她们,眼角挑起:“嘲笑他人的心理阴影,很好玩,是吗?” 樊婉晴一僵,辩驳道:“我哪里嘲笑她了?我这是向于晚大师举荐。给霍筱宁展示自己的机会,能叫嘲笑吗?” “是不是嘲笑,你心里有数。”阮寒星目光如剑,刺在她的身上:“饱含着恶意,肆意欺凌比你善良柔弱的人,你的心脏到底是不是黑的,你比我更清楚。” 樊婉晴想反驳,可是在她的目光威逼下竟然生出了几分胆怯,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我们霍家的小姐,要不要上台表演,还用得着你说三道四?”霍浅浅也多了几分底气,仰着下巴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 “你什么你?”霍元洲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乜了她一眼:“我家五妹起码是真心喜欢钢琴。樊小姐呢?哦,你不喜欢弹钢琴,但是你喜欢大嘴巴啊,是不是?” “二哥,对待女士,说话不要这么直白。”霍景轩第一次跟讨厌的哥哥站在同一阵线,桀骜地扭了扭手腕:“欺负女孩子可不是咱们霍家男人的教养。但是,我们可以好好找樊小姐的父兄谈一谈,对不对?” 谈?怎么谈?谁不知道霍三是个混不吝的,一言不合就爱动手? 商场上的斯文人士,久坐办公室体质哪能比得上这个暴躁的打架能手? 樊婉晴的额角抽痛。 大家…… 霍筱宁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在她面临辱骂羞辱的时候,不是独自一个人狼狈得像条狗一样舔舐伤口,而是这么多人站在她的前面,将所有的风雨都遮挡在外面。 她的心口满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温暖酸涩,看着哥哥姐姐的身影,刚擦干的眼睛又重新湿透了。 而带来这一切转变的,犹如救世主一般来到她身边的大嫂,信任地牵起她的手,微笑道:“更何况,谁说我们筱宁弹琴不好听?在我看来,她比谁都有天赋,她是我心里的小天才。” 霍筱宁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不知道是泪水映射了灯光,还是别的什么,亮得惊人:“大嫂……” “噗嗤。”本来面色青青白白,又怒又窘的樊婉晴笑出声,鄙夷道:“霍夫人,知道你护短,也不必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霍筱宁什么水平,打量谁不知道呢?” 第28章 没有错 “我想,作为家人,我总比你知道得多得多。”阮寒星丝毫不慌,冰冷得看她,“樊小姐,我劝你最好修一下口德。说三道四的长舌妇,在我们贫民窟那边……可是要被人揪着头发按在地上打的。” 长舌妇?她竟然敢这么说她! 果然是没有教养的东西! 樊婉晴气急了,怒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霍夫人。就算你再怎么维护又怎么样?霍筱宁还不就是个连一首曲子都弹不完,把钢琴弹成拉锯的废物!有本事,让她上台去弹啊!” “你!樊婉晴,你不要欺人太甚!”霍浅浅气死了:“明知道筱宁有心理阴影,你还咄咄逼人。你简直太过分了!” “呵,不敢了?”樊婉晴自觉占了上分,得意洋洋地道:“是你大嫂自己夸下了海口。觉得她不行,就别在这里吹牛啊!” 阮寒星却并不着急,而是转头温和地看向身侧的人:“筱宁,大嫂想让你上台弹一首曲子,可以吗?” 霍筱宁愣了愣,迎上她温柔却又充满力量的眼睛。 “我跟你一起上台。”阮寒星并不催促,只是温声道:“我和你的哥哥姐姐们,都是你的后盾。你放手去弹,不管怎么样,只要你突破自己,就很棒。试一试,好不好?” 跟樊婉晴置气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她也不至于因此被激得勉强霍筱宁。 可是之前霍筱宁的表现,分明透着跟于晚大师交流的渴望。 阮寒星不希望她留下遗憾,也希望她能够上台去,突破自己的心魔,勇敢地站在人前。 她明明很优秀,不该被过往的经历困住。 霍筱宁愣住,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一旁的哥哥姐姐们。 “筱宁,如果不行的话也不要勉强。”霍浅浅有点别扭,却还是说道:“反正,想学什么是你的自由。好不好又怎么样?管他们呢!” 霍元洲和霍景轩虽然没有说话,看她的眼神却绝对没有鄙夷厌弃,而是平和的。 她这短短的十几年的人生里,听的最多的就是辱骂和否定,她也习惯了否定自己,习惯了一再后退。 可是这一次,她忽然不想退了。 哥哥姐姐的身影似乎全都化为了勇气,伴随着阮寒星握住她的手,涌入她的躯体,让她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站直了身体。 我并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我并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污点。 霍筱宁想,起码这个世界上,有人是爱我的。 夜色深沉,宴会厅外的天空黑黢黢一片,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却迎来了最美的黎明。 霍筱宁挺直了一直弯曲的后背,身体因为紧张不断得颤抖着,她的眼睛却很亮,对着阮寒星轻轻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阮寒星顿时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发顶,转向另一侧:“如果我们筱宁弹完了一首曲子,樊小姐和你的朋友们就当众上台向她道歉,可以吗?” 樊婉晴和身边的名媛们面面相觑。 “我就不信,这个废物能真的一鸣惊人。”樊婉晴咬牙,发狠道:“阮寒星再怎么折腾,她也不是神仙。才嫁进霍家几天,还能让石头开窍不成?” “没错。”她身侧的女孩也跟着点头:“今晚赢了几次,狂得不知道姓什么了。咱们今天,就好好教训她!” 其他名媛即使心中有所犹疑,也依旧跟着点头。 “好,我答应!”樊婉晴抬高声音,道:“但是如果她不行,我要霍夫人上台当中对我鞠躬道歉。” “没问题。”阮寒星并不犹豫,点头应声只有转头冲着霍筱宁一笑:“今天我能不能保住面子,全靠你啦。” 她的语气轻松,笑容里毫无阴霾,似乎笃定她一定可以。 霍筱宁握紧了拳头,心头生出坚定的信念。 “好好弹,别害怕。”霍浅浅偏开眼神,生疏地给她个拥抱:“咱们霍家不怕他们。” 大不了,如果没弹好,就赖账!实在不行她替大嫂道歉就是了。 霍元洲懒散地摸摸这个几乎没交流过的妹妹的头:“二哥给你撑着。” “大不了我去揍她哥。”霍景轩捏了捏拳头:“不是东西。” 她欺负他妹妹,他揍她哥哥,逻辑通! 说完,还有点怂得看了一眼阮寒星。 就算大嫂后头要打他,他也是要揍的。说揍她哥就揍她哥,绝不含糊! 阮寒星含着笑意看他一眼,并没有阻止。懂得护住妹妹是好事,她怎么会责罚呢? 霍筱宁被阮寒星牵着手,一步一步走上台。 一路上,方才凑过来加微信的名媛们都露出鼓励的眼神,小声地对她说“加油”。 无数的善意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上汇聚过来,成为某种坚定温热的力量,化为新的骨头,撑起了她的躯壳。 许多年以后,霍筱宁去过更大的舞台,走过更长的红毯,一路穿过人群,没有人再牵着她的手。 可是她步履坚定而从容,目光不曾偏移半分。因为她知道,从那一个晚上开始,她再也不会否定自己了。 她再也不会怪罪自己的出生了。 她没有错。 只是这一刻,才刚刚迎来新生的她坐在钢琴旁边,新奇的感受和众人的目光,让她浑身颤抖得厉害。 指尖落在钢琴上,瑟缩着不小心发出尖锐的轰鸣,惹得樊婉晴一行人发出尖锐的恶意笑声。 她下意识地想转头去看。 她总是太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在别人面前弹琴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去看他人的表情。哪怕对方只是轻轻皱眉,她就慌乱得像是做错了事情。 于是独处时候流畅的琴音破碎,越弹越差,最后手指仿佛千斤重,动弹不得。 而这一刻,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 一个温柔坚定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轻柔响起:“不要去看他们,不要关心他们的反应。” 阮寒星含着笑,单手撑在钢琴的侧面,身形慵懒地靠过去,拉扯出动人的美妙曲线。 她黑色的礼服裙跟白嫩的肌肤和米白的钢琴碰撞在一起,强烈的色块凸显出烈焰般的红唇,叫人无法挪开目光。 “看你的琴键,你的内心,你的感情。”她温声道:“或者看我。不要怕,其他人都不重要,只要弹你想弹的曲子。” 第29章 对不起 经历了这样的开场闹剧,于晚大师也没有丝毫不满,同样温和地鼓励道:“没关系,尽管弹。” 霍筱宁闭了闭眼睛,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用力点点头,再睁开眼睛,那双总是躲闪的小鹿眼里带着坚定,手指微动,流畅地弹奏了一连串音符。 是熟悉的《天鹅》。 美丽的天鹅在湖面上跳动、飞腾,玩耍。在黎明到来之前,对着朝阳张开了双翅。 不是她平日里布满了死寂般的孤独,也不同于阮寒星跟命运搏斗的壮烈,而是褪去一身黑暗,披着满身光明迎来新生坦途的希望! 阮寒星的眼底忍不住闪过笑意,抬起修长如玉的指尖,偶尔在关键时刻,轻轻敲击两下琴键。 于是浓郁的黑暗中有微风为天鹅伴舞,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有流水为它奏乐,朝阳升起时有青草为之欢呼。 在荒芜中走出一路繁花,爱和善意铺出一条大路。 琴音落下,整个宴会厅陷入沉寂,有感性的女孩落下眼泪,眼睛却闪闪发光。 更亮的是霍筱宁的双眼,兴奋而快乐地看向她:“大嫂,我做到了!” “没错,你做到了!”阮寒星微笑着摸摸她的头:“筱宁真棒,你弹得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天鹅》。” 这不仅仅是一首钢琴曲,也是一个女孩从内而外的新生。 于晚回味着,用力地鼓掌,于是台下接连响起热烈的掌声。 霍筱宁在这充满了赞誉的掌声里红了脸,羞怯得整个人变成了粉色。 这次,她没有再躲起来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气和天赋的钢琴演奏者。”于晚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以后一定能获得比我更高的成就,你简直太棒了!你的琴声,是会说话的。” 她笑着看着这个脱胎换骨的小姑娘,柔和地道:“你愿意跟我学习钢琴吗?” 满场哗然。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切实听到于晚要收徒,并且是收霍家名不见经传的五小姐这一刻的时候,众人仍旧忍不住惊叹。 那是于晚啊! 斩获了国际金奖钢琴大师,钢琴的顶端水平代表,国宝级的人物。 她不是豪门,可是万千豪门都要追捧她,不仅仅因为她是高雅品位的代表,更是因为她是国家的瑰宝。 如今她却说,霍筱宁一定会会获得比她更高的成就。 霍筱宁满心激动,看着一侧欣慰微笑的阮寒星满心感激。 她努力地收敛情绪,急切地点头:“我愿意!我愿意的!于大师,我……” “傻孩子,该叫老师了。”于晚浅笑,摸摸她的头,当众宣布:“从今以后,霍筱宁霍五小姐,就是我的学生了。” 台下早就请来的媒体们纷纷按下快门,记录下这堪称历史的一刻。 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刻,他们记录的是两位钢琴史上传奇汇聚的历史性一幕。 台下掌声雷动。 樊婉晴和一众名媛脸色惨白,悄无声息地想要退场,却被早有准备的霍浅浅拦在当场。 “樊小姐,约定还没有履行就要走,不合适?” “谁要走了?”樊婉晴脸色难看,狠狠地瞪她一眼:“我只是想去洗手间一趟。” “没要走最好。”霍浅浅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管你要干什么,也不差这一点功夫。先道个歉?” “你!”事到临头,樊婉晴才觉得丢人。 当众给霍筱宁道歉,这是把她的脸皮扯下来踩,以后她见到霍家人还怎么直起腰? “樊小姐该不是要耍赖?”霍浅浅心里痛快极了,畅快地推她一把:“赶紧的,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出丑已经足够丢脸,如果耍赖的话……樊家丢不起这个人。 樊婉晴咬咬牙根。 “就不该答应什么破要求的……丢死人了。”小姐妹里,不知道谁低低的抱怨了一句。 “你们的意思是怪我了?”樊婉晴猛地转过脸,红着眼扫了一圈。 小姐妹们都低下头,没有人回应她的目光,顿时让她的心口凉了几分。 她冷笑一声:“是我按头让你们答应的吗?赌之前不是问过你们的意见了?自己当时没有勇气反驳,这会儿就别来怪我。” 心头生出几分怒气,丢不丢脸反倒没那么重要。 她干脆大步上台,拿过话筒,对着霍筱宁道:“对不起,我不该一直嘲笑你,还故意讽刺你。我很抱歉。” 说完,她也没强等着被原谅,用力地擦了把快掉出来的眼泪,搁下话筒转身就走。 路过几个小姐妹的时候,冷冷的笑了一声:“我劝你们赶紧去道歉,霍夫人的拳头可从来不是软的。” 说完,自己扬长而去。 剩下的几个名媛面面相觑,最后不管是羞耻还是不甘,只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上去道歉。 “霍筱宁,对不起。” “霍筱宁,我错了,抱歉。” “霍筱宁……” 数个名媛排队道歉,几乎成为上流圈子的名场面。 霍筱宁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听着耳边一声接着一声的道歉。 她曾经以为,被伤的次数多了,她就不在乎了。 她以为她早就漠视这些恶意和嘲讽,以为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是直到这一声声迟来的道歉响起,她的胸口压抑许久的那团气似乎才终于缓缓地消散。 不是她的错,从来都不是她的错。是她们,是他们错了! 她的眼中含泪,握着阮寒星的手,却灿烂得笑了起来。 晚宴结束之后,本已经在外面定了酒店的霍浅浅也不提离开,厚着脸皮跟阮寒星挤上一辆车,一起回家。 霍家的客厅里灯火通明,本该卧床休息的霍沉捧着本书坐在沙发旁。 阮寒星的眼睛微亮,加快脚步走过去,眼神在他的腿上徘徊许久,最后却只简单地问了一句:“怎么还不休息?” 霍沉抬眼看她,那双黑沉的眼眸里藏着汹涌的情绪。 他眼前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她。 好一会儿,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应道:“睡不着,等你……们回来。” 想让你看一看,一起见证这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夜晚。 后半句,霍沉没有说,眼底却仿佛藏有千言万语。 这一夜,对于霍家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似乎拥有着别样的意义。 第30章 师承 这天是霍家难得的全家齐聚在餐桌旁用餐。 霍成凛和霍景轩吃完饭就去上课,霍元洲照例待在家里,似乎无所事事。 霍浅浅这次请了假回国,暂时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同样足不出户。 霍筱宁看着还留在家里的哥哥姐姐,捏紧了汤勺,第一次勇敢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大嫂,我跟老师约好了今天要去学琴……大嫂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不等阮寒星应声,霍沉略皱眉,黑沉的眼眸落在她的身上:“我让司机送你去。” 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黏人? “我……”霍筱宁瑟缩了一下,怯怯地看着这个总是严肃而冷淡的大哥。 她顿了顿,可怜巴巴的目光转向阮寒星,眼眶似乎隐隐有些发红:“我第一次跟老师单独相处,有些紧张。大嫂……” 稚嫩瘦削的脸上带着点依恋,仿佛被拒绝的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贫民窟里长大的孩子都是倔脾气,平日里挨了打也要犟回来,下一刻就能笑嘻嘻地赖在她身上。 哪儿有这样可怜的动不动掉眼泪的泪包? 阮寒星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怕别人哭,忙点头应声:“好,吃完饭我送你去。” 霍筱宁顿时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两颊显露出浅浅的梨涡。 其他人这才发现,从来都是满头乌发垂下来遮挡脸颊、犹如生长在阴暗角落小蘑菇的女孩,今天早上将长发别在精致的耳朵后面,试探性地露出了大半的脸颊。 曾经畏手畏脚的样子全都不见,这会儿完全像是一个有些腼腆胆小的普通姑娘了。 “大嫂。”霍浅浅咬了咬嘴唇。 她也想跟大嫂待在一起,却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不能厚着脸皮跟去于晚大师家,于是便格外得不甘心。 第一次觉得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千金生活是这样的无趣。 阮寒星闻声看过去,像是没察觉她的怨念:“你才刚回家,好好在家休息。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吃的。” 专门给她带? “好。”霍浅浅瞬间多云转晴,高兴地露出灿烂的笑容。 妹妹们争宠的样子实在是没眼看,霍元洲嫌弃地撇嘴,似乎跟家中还保有理智的另外一个人达成共鸣。 然而霍沉双目沉沉的地看着这一幕,第一次觉得老头子生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一个一个的,缠着她做什么?偏偏她大都有求必应,态度好得出奇。 “霍先生。”阮寒星擦了擦嘴角,微笑着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俯身:“今天感觉还好吗?” 他的身上,还带着昨日手术之后遗留的淡淡消毒水味道,脸色隐隐带着几分苍白。 特意为他准备的术后用餐清淡滋补,他也只是象征性地用了一些。 虽然是做在腿上的小手术,可是长歪的骨头敲断重连,可以想象麻药过去之后,他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 “还好。”霍沉挪开眼,不去看她逼近的漂亮脸蛋,淡声道:“夫人早去早回。”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大嫂,怎么了吗?”霍浅浅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是大哥有哪里不舒服吗?” 明明是寻常的对话,她却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着旁人难以插入的默契,似乎交流了更多谈话之外的内容。 阮寒星失笑:“没什么。要是在家无聊,就多看看书。” 多看书,总会变聪明的。 于晚大师这次回国,住在市郊生态公园的小别墅里。 四周环境清幽,不远处就是漂亮的湿地生态园,格外适合居住。 阮寒星带着霍筱宁上门的时候,于晚也才做完每日的练习功课,热情地接待了两人。 “霍夫人。”于晚的眼神和善而欣赏,笑着问道:“昨日不太方便,其实我早就想问,您师承哪位大家?看您昨天跟筱宁的表现,琴艺应当十分的不俗。” 昨日阮寒星看似只是漫不经心地在琴键上敲击两下,每一下却都那么恰当好处的为霍筱宁的演奏增色不少,很好地弥补了她学琴不久又缺乏名师指导导致的小缺陷。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如果不是有着远超一般人的眼界和技艺,是很难做到这一步的。 昨晚仔细回味,于晚觉得哪怕是自己,也不一定能每一下都这样的合适漂亮。 “我?”阮寒星有些意外,愣了愣才笑道:“于大师过奖了。想必您也听说了,我出身贫民窟,哪有什么机会跟着大师学习?只是会一点点罢了。” 她的钢琴,确实没有跟什么大师学习过。 最初是请了普通的家教跟着学习,后来自己练习。硬要说老师的话—— 在为了救活顾老爷子那株重瓣素冠荷鼎去深山学习请教的时候,碰到过几位同样在山林中隐居的老人。 她路过几位老人的花园,恰巧听到其中一人弹琴,莽莽撞撞走了进去,相识之后受过那些老人一段时间的指点。 她曾经问过那几位老人的名讳,老人们却说名字已经毫无意义,硬要称呼,不如就叫佚名。 沉浸在回忆里,她没有察觉于晚的眼神里全都是复杂。 阮寒星如今也才十九,琴艺却已经叫她摸不透高低,于晚夜里几次回想都觉得她天赋超群。 如果不是觉得自己可能并没有教导她的能力,她恨不能当场就连带着这位霍夫人一并收为学生。 而如今,她说只会一点点? 只当阮寒星不愿意说,她也不多追问,招呼霍筱宁跟自己上楼去琴房上课。 第一天上课,更多的是摸底和了解,时间并不会很久,阮寒星索性起身去后面的湿地生态公园转转。 湿地生态公园是环保部门的重点项目,几乎保留了四周生态最原始而漂亮的姿态,空气清新、环境优美。 阮寒星一路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公园的中心,听到一侧传来爽朗的说笑声。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小亭子里一边品茶一边说些什么,听到脚步声也跟着看过来,面容和蔼平和。 其中梳着花白马尾的老太太打量了两眼,笑道:“你就是晚丫头新收的学生?” 第31章 柳树 这边才刚刚落成,四周的楼盘还没有正式向外开放售卖,能住在这里的大都身份并不简单。 像是于晚这样为国争光的大师,才会提前开放。 在两位老人审视她的时候,阮寒星也细细打量着他们。 他们面容慈善和蔼,目光睿智平和,带着千帆过尽和岁月沉淀的从容温和,叫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外婆。 更何况,能这样称呼于晚,大约是于晚的长辈之类。 阮寒星心生亲近,目光柔和,摇了摇头:“我是霍筱宁的大嫂,今天送她过来上课。我叫阮寒星。” “阮寒星。”另一位短发老人擦了擦眼镜,忽然笑道:“哎,老李,这是不是就是昨天晚丫头说的,那个小霍夫人?琴弹得不错的那个?” “是是是。”李老太太越发得和善了,招招手:“小姑娘,来。不嫌弃地话过来坐坐,陪我们夫妻两喝杯茶。” “不打扰两位就好。”左右没事,阮寒星也没拒绝,跟着在亭子里坐下。 进了亭子,才发现两位老人并不是单纯闲聊。 左边李老太太手边放着钢琴琴谱,拿着钢笔似乎正在自己谱曲。右边老爷子摆了画架和颜料,刚刚在画布上铺陈了一片青绿色。 “这是我爱人,姓于。”李老太太笑着介绍:“他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画画。” 也姓于?这一对老夫妻大概是于晚的父母? 果然成长环境十分重要,大师的父母也都很有闲情逸致,晚年生活充满了艺术的气息。 阮寒星跟着打招呼,李老太太冲她招招手:“来,瞧瞧这个谱子,怎么样?” 坐过去,阮寒星看着谱子在心底里轻轻弹奏,如玉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地跳动。 见状,李老太太的眼底禁不住沁出几分笑意。 这首曲子开篇如孤舟入海,前半程路途狂风大浪、艰难险阻,焦灼斗争,直到最后破开巨浪,驶向平缓光明的未来。 经过岁月的磨砺,尾篇充斥着对世界的宽容平和,小舟温柔地随着水波轻轻地荡漾,像是在跟晴空掠过的海鸥打招呼嬉笑。 “怎么样?”李老天太眼底含着点期待,问道:“你怎么看这首曲子?” “我对钢琴,只懂一点点罢了。”阮寒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轻声道:“一点拙见。这首曲子像是人的一生,前期坎坷多难,与天地斗,与命运斗。后面逐渐跟世界达成和解。” 她有些感慨,想起自己前世的经历。 她前世总是不甘的,试图跟既定的命运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落得个凄惨收场。 重来一世,她格外珍惜亲人朋友都还活着的光阴,也愿意为了守护他们不去怨恨,远远地避开主线剧情,过自己的生活。 “我觉得,这里可以……”抛开思绪,阮寒星指尖落在曲谱上,轻声说着自己的建议:“这边用这个旋律是不是太过平缓?不如尝试这样,升到d……” 她没注意到,李老太太的眼睛越来越亮。 讲到了曲子,年纪很大的李老太太似乎也变成了争强好胜的年轻姑娘,跟她就着每一小节旋律激烈地争执,兴致来了每人哼上一小段,强拉着正在作画的于老爷子做裁判。 最后竟谁也不能说服谁,气冲冲地对视片刻,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瞧瞧,多大的岁数了,还跟年轻人置气。”于老爷子也不阻拦,给她们倒了茶,和缓道:“来,喝口茶缓缓。” 争辩了半天,早就已经口干舌燥,两人笑着端起茶杯,心中都生出遇到知己的珍惜。 “难得有人能跟老李聊的这么尽兴。”于老爷子眼底也带着笑意,故意道:“既然帮老李看了,也不能厚此薄彼,帮老头子我瞧瞧这幅画。” 阮寒星脸上微微泛红,难得露出少女的羞涩低头笑了一下。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年纪大了性格像孩子争强斗胜也就罢了。 她都是重活一世,经历了生死的人了,怎么还能跟老太太为了一小节旋律争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应该。 都说艺术是共通的,在那个住了好几位“佚名”老师的小院里,她闲暇时也跟着另一位老师学过油画。 那里的老人隐居山林,悠闲自在之余,大约也实在是觉得晚年寂寞,时常拉着她去学这个学那个,甚至为了她到底跟谁学习争吵起来。 想起那些可爱的老人,阮寒星的眼底忍不住沁出几分柔软,跟着坐到于老爷子的身侧,才一看到那副画,眼底就忍不住显露出惊艳。 阮寒星想,自己可能真的是个俗人。 前世为了维持豪门贵妇的体面,她也没少跟着其他贵妇去画廊看展。 新锐画家的许多画作,她大都摸不着头脑,着实搞不明白那些凌乱的线条到底怎么表现出了“对命运的不屈和抗争”之类深邃的主题。 她也没办法像其他贵妇一样,解读出种种内涵思想,在她看来,那些被卖到百万千万的画作,甚至不如那个小院里老人的随手一副作品。 也比不上现在于老爷子短短时间内挥洒出来的,湿地生态公园的美景图。 “你也懂油画?”见到她的表情,于老爷子顿时有几分惊讶,原本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这会儿反倒生出几分兴趣:“来来来,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大胆说。” “我其实,也不是很懂。稍微会一点点。”阮寒星想了想,怕老人家失望,先打了个预防针。 没察觉到,听到这熟悉的“一点点”,李老太太的额角抽了抽,满是一言难尽。 这是一点点,那于晚那个刚拿回钢琴比赛金奖的大师算什么?才刚刚摸到琴键的三岁小孩? 阮寒星不知道她内心的吐槽,斟酌着道:“我觉得这幅画构图很巧妙,利用光影的结合展现阳光下的湿地公园……整幅画,我最喜欢这颗歪曲的柳树。” 她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那棵崎岖生长,长得奇形怪状的柳树,笑了笑:“在生活的重压和折磨下,它依然绽放出盎然的生机。只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充满了希望和光明。” 第32章 她懂 真奇怪,对着那些贵妇们交口称赞的作品,她一句话说不出来。对着这样一幅寻常的景物图,她却能感受到这么多东西。 于老爷子的神色伴随着她的话渐渐地郑重下来,那张总是带着和蔼笑意的脸如今板起来,显得格外严肃。 坏了。 阮寒星想,自己胡说八道,怕不是惹了这位老爷子不高兴了。 艺术家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怪癖,碰到她这种只有浅薄的知识却张嘴胡乱点评的,大约会觉得无法忍受。 惹怒了这两位,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霍筱宁。 暗怪自己看到喜欢的作品忍不住多嘴,阮寒星下意识想要赔罪。 “画几笔我看看。”于老爷子先开口,将画笔塞到她的手上:“想画什么画什么。” 啊?这生气了逼人画画算什么……公开处刑吗? 阮寒星头皮发麻,求救地去看李老太太,却见李老太太含笑看着眼前一幕,摆足了旁观的姿态。 忘年知己也靠不住,阮寒星没有办法,硬着头皮接过画笔:“献丑了。” 她最初学画,只是为了打发闲暇时间。 大约艺术真的都是相通的。她弹琴,钟夫人嫌她聒噪功利,上不了台面。她飙车,要躲避八卦狗仔和其他人的目光,免得传出“钟家少夫人竟然是个狂野女郎”这样的小报标题。 画画,是安静的,无声无息的,可以独自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肆意挥洒情绪的。 于是离开深山之后,她依然保留了每天作画的习惯。 这会儿接过画笔,她也没有生疏,沉心静气之后,心中有底,很快就寥寥几笔,勾勒出了那颗她喜欢的柳树的形态。 相比于于老爷子千帆过尽之后的沉敛,她的柳树弯曲的角度更加坎坷,棱角尚且分明。 李老太太看着于老爷子瞬间亮起来的目光,忍不住含笑摇摇头。 这个老头子,退休了也不安生。 相伴几十年的枕边人,她哪里会不了解,于老爷子方才沉下脸,分明是惜才起了收徒的心思,这才严肃了态度。 只可惜,就算是夫妻,这个学生,她也不打算让。 李老太太笑眯眯地在心底里盘算着,怎么胜过自家老头子,把这个学生抢过来。 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很难让人想象外面有无数人哭着喊着争抢着想要拜入这对夫妻的门下。 可惜两人口味刁钻,收学生的标准极高,已经十几年没再带过学生了。 “你这里,用笔过重,过渡生硬……” 阮寒星画完,于老爷子还是肃着一张脸,不辨喜怒地指着两处小细节点出瑕疵。 阮寒星乖乖听着,按照他的指点去看,果然察觉到处处都不够妥帖。 她想,怪不得院子里的老头老太太们都说自己是业余水平,不愿意透露名字。 如今不过是碰到两位有艺术修养的老人,就轻轻松松把她给秒杀了。 佚名啊佚名。诸位佚名老师们是真的不太行呀。 “话虽如此。”挑完毛病,于老爷子脸色缓和下来,终于重新露出个笑容:“这些瑕疵却也不仅是瑕疵,更是你的特点。你的画很有灵性和个人风格。”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好的苗子了,爱才之心更胜:“你愿不愿意叫我一声老师,跟我学习画画?” 阮寒星一惊,怎么突然就要当她的老师了? 当初收获一院子佚名老师,每天排得满满当当,被每个老师按头学习的恐惧似乎重新笼罩在心头。 “老于,你这可就不地道了!”稳坐钓鱼台的李老太太顿时不满,哼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要拜师,寒星也该拜我才对。她明显在钢琴上更有天赋。” 才一会儿功夫,“寒星”都叫上了。 “她的画多有灵气,你看不出来?”李老爷子毫不相让:“这个画技,没十来年的苦练绝对画不出来。有天赋有勤奋,她合该学画。” 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贫民窟那样的地方长大,能画十多年什么概念? 艺术烧钱,在艰难存活的生活里还能坚持不懈,支撑她的是什么?是对画画和弹琴的热爱啊! 两位老人脑补良多,都觉得阮寒星像是生活贫困却不熄灭对艺术热爱,省吃俭用坚持练习的未来艺术家,看她的目光心疼又闪闪发光。 阮寒星: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她哭笑不得,见两位老人拍案而起,眼见着就要为了抢个学生夫妻反目,慌忙劝:“李奶奶,于爷爷……您们千万别这样。我,我没有要拜师的意思。” “丫头。”于老爷子一惊,转头:“你知道我是谁吗?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捧着房子车子求我收他们做学生。你竟然不想跟我学?” “显摆什么?”李老太太竖眉,也气道:“打量谁不是呢?y国皇室的王子要跟我学弹琴,我都没教呢!” 这两位,这么大的来头? 前世忙于汲汲营营,阮寒星知道于晚的成就还是因为她对主线剧情有了极大的推动作用。这两位没在书中提及,她也没空了解艺术界的大拿,自然也不清楚。 只是听这话就知道,他们的身份绝对比于晚更有含金量,在艺术上的成就也绝对不凡。 阮寒星的眼睛亮了。 老头老太太只以为她终于想开,得意洋洋地仰起头:“你选,到底是要跟谁学?” “不是……我并不想拜师。”阮寒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眼巴巴地看着两位:“我天资驽钝,恐怕会让两位失望。但是……” 她客客气气地给两人倒茶,姿态摆的很低:“我家中弟弟妹妹,喜欢弹琴的两位认识,就是于晚大师新收的学生,叫霍筱宁。另外一个叫霍成凛的,对油画十分热爱。两个人都很有天赋……” 她谦卑一笑:“不知道两位大师,有没有兴趣教导一二?” 害,为了孩子们的学习,家长卑微一点算什么?苦啥不能苦孩子,穷啥不能穷教育,她懂的! 做人长辈的,为了孩子们低头,应当的。 第33章 辍学 在她再三邀请之下,两位老人还是面色复杂地应下了偶尔指点两个孩子的要求。 约好下次周末过来,带上霍成凛一起,阮寒星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接霍筱宁回家。 作为国宝级人物,世界级的艺术大家,两位在国际上都享有至高荣誉的老人面面相觑,摇头而笑。 “臭丫头。”于老爷子笑骂道:“身在福中不知福,浪费自己的天资。” “只要活得快活,哪有什么浪费不浪费。”李老太太反倒平和很多,怜惜道:“你看看她对曲子的理解……是个心里苦的。如今既然能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咱们也不能强行为难她。” “我这不是可惜她的天分吗?要是肯跟着学习,将来的成就肯定不会比你我低。”于老爷子叹气,眉头皱了起来:“我总觉得,她的画风隐隐有陈师哥的痕迹。可是陈师哥都已经封笔那么多年了,谁都联系不到他……嗨,我可真是老糊涂了。” “你这么说……”李老太太也皱眉,轻声道:“她弹琴似乎也隐隐有些当初那位的影子。” 几十年前的那个时代,国家处于艰难的时期,经历了无数的动荡。 同时有许多璀璨的天才应运而生,却又在十年浩劫中经历了重重坎坷折磨。 很多本该世界瞩目、天资卓群的天才或者陨落,或者心灰意冷避世而居,很久都不出现了。 “看来是我们想多了。”于老爷子满脸遗憾地摇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两位老人相对着唏嘘,半饷没再说话。 阮寒星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交谈,带着霍筱宁回家。 傍晚时分,却接到了肖白的电话。 “寒星。”肖白的语气有些着急,气喘吁吁:“奈奈可能去找你了,要是她到了你那边,你跟我说一声,我去接她。” “怎么回事?”捧着书的阮寒星陡然坐直了身子:“出什么事了?” “刘姨生病了。”肖白有些颓丧地扒拉两下脑袋,气恼道:“肾病,换肾需要不少钱。沈奈着急要退学混娱乐圈,我骂了她一顿她就跑走了。” 阮寒星怔住。 原来这么早,刘姨就生病了吗? 贫民窟的孩子,很少父母双全,甚至不少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跟着家中的老人长大。 沈奈的父亲是个残疾人,早些年出事没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常年领低保和摆摊卖点便宜盗版的发卡过活。 刘姨是沈奈的妈妈,一个哑巴,瘦小的身体背着沈叔进进出出,满脸岁月和苦难贫穷的印记。 就算这样,面对他们这些孩子,她的脸上也总是带着和善的微笑,打着手势,温热的大掌摸过他们的头顶。 是他们这群孩子,童年里难得的能够体会到类似母亲这个角色能够给予的温暖瞬间。 前世朋友们怕给她丢人,很少会联系她。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沈奈辍学进了娱乐圈。单纯的沈奈被娱乐圈的光鲜亮丽迷了眼,有富二代看上她,狩猎似的满足自己的征服欲。 富二代玩玩而已,沈奈那个傻丫头却当了真,怀孕之后被强压着流产,就诊记录被富二代的新欢发到了网上。 当年才二十岁的沈奈,最后是在全网的唾骂和诅咒声中,绝望地跳楼自杀的。 想到那些触目惊心的过往,阮寒星用力地闭上眼,心中控制不住地涌上了强烈的戾气。 “寒星?”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肖白急声问道:“你没事?” “我没事。”阮寒星克制地睁开眼。 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一世,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夫人。”恰巧这时候,去接电话的佣人小心凑过来,低声道:“门卫打电话,说外面有位叫沈奈的小姐哭着来找您。” “去把她接进来。”阮寒星颔首,冲着话筒道:“奈奈过来了,你放心,我会劝她的。” 交给她,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肖白松了口气:“臭丫头,等我收拾她。晚点我过去接她。” 阮寒星应了声,挂掉电话后不久,哭得眼睛鼻子通红,可怜巴巴的沈奈进了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哭声震天,引得房间里的霍景轩和霍筱宁悄悄探出头。 这会儿的沈奈才十六岁,像是尚未绽放的花骨朵儿,漂亮的小脸上带着稚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泗横流。 丑死了,生机勃勃的丑。 跟前世在楼顶给她打视频那个苍白的、眼泪无声无息却满含绝望,只剩下死气的女人,完全不同。 阮寒星顿了顿,塞了纸巾给她:“使劲哭,哭够了再说。” “寒星姐!”被她这样说,沈奈噎了一下,反倒哭不下去了。 她用力地擦了把眼泪,依恋地抱着胳膊靠在她身上:“我,医生说我妈得尽快手术……我不是不听肖哥的话,我妈等不及了……” 说着,她又有点想哭了,小声给自己找理由:“我的成绩也没多好……寒星姐你总是年级第一,当初不也为了外婆的病辍学了。寒星姐可以,我也可以的。” “而且我也挺喜欢演戏的……我长得也不差,那个星探说了,先去选秀节目唱跳出道,以后再去演戏。只要我听话,肯定能红。”她吸吸鼻子:“到时候我就能赚大钱,让爸爸妈妈和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上辈子,沈奈去参加了一档大火的女团选秀节目,最后也确实成功组团出道了。 可是相比于其他人扎实的基本功,她唱歌水平一般,跳舞之前更是没有接触过,一路被人骂着晋级,黑红上位。 经纪公司说得好听,却完全不作为,任由她三天两头被人骂上热搜,只顾着吸她的血,从来不为她的未来考虑。 没有时间提升业务能力,再红也都是虚的,被全网黑的时候反扑就更加的严重。 想到前世种种,阮寒星的眼底显出几分冷意,摊开手:“让我看看,是哪家娱乐公司?” 她从来是孩子们的领头羊,沈奈听话惯了,也不问原因,乖乖地掏出星探给她的名片递过来。 第34章 顺便 星秀娱乐。 就是这家小公司,阮寒星的眼底冷意更甚,指尖收紧,名片锋锐的棱角陷入柔软的肌肤。 “寒星姐。”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沈奈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这家公司是小一点,但是我查过了,是正经公司……经纪人说有正式合同的,不会骗人的。” 到底年纪还小,以为签了合同就能保障自己的利益。 “你懂法律条文吗?”阮寒星戳她的额头,斥道:“你单知道有合同,那合同上要是有陷阱你看得出来吗?合同到底是保障你的权益还是吃人,你分得清吗?觉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还要跟我比,辍学这个东西也是要拿来比较的吗?”阮寒星越想越觉得离谱,瞪她:“你一个小孩子瞎折腾什么?我们这些哥哥姐姐是死的吗?” 她和肖白、于枫、沈奈关系最好,四个人是后巷里的铁关系。 其中沈奈年纪最小,大家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护着。 “那我也不能什么都靠大家解决。”沈奈的眼眶红了红。 哥哥姐姐们对她好,是大家好,她却不能理所当然地索取。 换肾手术就要十五万,术后休养和各类费用,起码也要准备二十万。 二十万并不是个小数目,对于现在的沈奈来说更是天文数字。她哪里舍得让一起长大的哥哥姐姐们跟她一起为难呢? “奈奈,你还小。”阮寒星叹口气:“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我希望你的未来能有更多的选择。” “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演戏吗?” 沈奈没有犹豫地点头。 在屏幕里,演绎不同的人生,她是真的喜欢。 “娱乐圈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阮寒星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真的喜欢,以后可以报考这方面的学校专业,我不会拦着你。” 她笑了笑,点她的鼻子:“你忘啦?你寒星姐现在嫁入豪门,已经是个有钱人了。刘姨不但是你妈妈,也是我们大家的亲人,她治病的钱我来出。” “算我借寒星姐的,我打借条。”沈奈坐直了身体,认真地保证:“我以后努力赚钱,还给寒星姐。” 终究还是喜欢上学的。如果不是喜欢,在贫民窟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她又怎么会每天都认真学习,保持着名列前茅的好成绩呢? 阮寒星也没客气,含笑点了点头。 肖白几人对她来说,是朋友,是亲人。 她帮他们是希望他们过得更好,而不是折断羽翼,让他们成为依附她的米虫。 “你既然喜欢娱乐圈,有合适的角色我会帮你留意。”阮寒星警告她:“不许再擅作主张喊着要辍学,知道了吗?” “知道了寒星姐。”沈奈吐了吐舌头,撒娇地赖在她身上扭来扭去,像是条大毛毛虫:“寒星姐最好了,最爱寒星姐了。” 一直在楼上静观事情发展的几个小的心里酸溜溜的。 说话就说话,抱什么蹭什么?那是他们的大嫂!爱来爱去的,也不嫌弃肉麻! 霍成凛放学回家,见着客厅这一幕愣了愣:“我回来了,大嫂。家里来客人了吗?” “这是我的小妹妹,叫沈奈。”见几个小的也都趁势下楼,阮寒星笑着介绍。 霍浅浅眼疾手快占据了她的另一侧,偷偷瞪沈奈,撒娇道:“大嫂,我肚子都饿了,咱们是不是该吃晚饭啦?” 听到没有,人家都要吃晚饭了!还赖在这里等着请她吃饭吗? 没能抢到位置,霍筱宁垂着头接过佣人手上的果盘,放到阮寒星面前:“大嫂先吃点水果。” “今天晚点开饭,还有个客人要来。”阮寒星笑着拍了拍沈奈的手,温声道:“一会儿肖白和于枫到了,留下吃晚饭我叫人送你们。” “好。”见到这么多人跟自己抢人,沈奈心中警报频响,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笑眯眯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寒星姐最好了!” 可恶,感觉自己输了。 霍家兄妹暗中交流眼神,总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几人第一次暗地里达成了默契:把抢大嫂的撵出去! 阮寒星对他们之间的交流一无所觉,冲还背着书包站在一侧的霍成凛招手,笑道:“成凛坐下休息会儿……饿了先吃点水果。” “谢谢大嫂,我不饿。”霍成凛乖巧地笑,天然卷的小刘海伴随着他的动作弹了弹,增添了更多的斯文学生气。 “对了,我今天陪筱宁去上课,认识了于晚大师的父母。”突然想起什么,阮寒星笑道:“于老先生答应教你画画,周末有空的时候,成凛也跟着去于家画画。” 她回来查了资料,才知道那对老夫妻的身份有多么的惊人,百科上名誉一栏密密麻麻的金奖简直叫人咂舌。 给孩子找到这样合适的老师,她当然再满意不过了。 霍成凛的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心里的滋味陌生而复杂,下意识地轻声问:“大嫂知道,我喜欢画画?” “你休息时候都在画画?”阮寒星自然地颔首,理所当然地说道:“好几次袖口还沾着颜料就下来吃饭了……恰巧有合适的老师,就争取试试。” 她说的简单,像是再顺手不过的小事。 那可是于大家,多少学画的人一生的榜样,无数人穷尽一切办法都没办法得到他的一句指点。 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那个女人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只会叮嘱他多挣家产将来为她养老。 更别提为了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兴趣费尽心思。 她的态度越是轻描淡写,霍家兄妹的内心越是复杂莫名。 她到底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于大家同意的呢? “对了。”像是一个炸弹不够,阮寒星又拍拍霍筱宁的发顶:“李老太太,就是于老先生的夫人也答应指点一下筱宁。如果有不明白的,要大胆去问。” 霍筱宁眼睛亮了起来,不敢置信地问:“是,李大家?李大家答应偶尔教导我?” 第35章 嫌弃 她的指尖发颤,又兴奋又感动,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幸福?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她幸福得如在云端,做梦一样。 而现在,连李大家都愿意指点她? 为了她,大嫂一定费尽苦心? 小姑娘眼窝子实在浅,这种强烈的被爱的感觉让她心里说不出得感动,眼眶红了起来。 霍筱宁含着泪珠,笑容灿烂:“谢谢大嫂。” “都是一家人。”见她又要哭,阮寒星额角跳了跳,捏了块蜜瓜塞到她的嘴里:“好好学,大嫂相信你。” 蜜瓜的汁水溅开,清甜的口感布满舌苔,一路涌到了心底。 霍筱宁用力地点点头,含着蜜瓜珍惜地笑起来。 霍浅浅嫉妒地看看弟弟妹妹,内心气得不行。 第一次觉得没文化没特长是这么难受的事情。 更难受的事情还在后面。 沈奈撒娇:“寒星姐,我们要分科了,你帮我参谋一下?” 阮寒星的注意力果然转移过去。 好气啊!这个女孩子哪里来的,怎么这么讨厌! 霍家兄妹难得想法一致。 霍浅浅气成河豚,抬手推了推霍筱宁的腰窝,无声地摆出口型撺掇:“上,把大嫂抢回来。” 霍筱宁缓慢眨眼,抓住阮寒星的袖口,幅度极小地扯了扯。 等她看过来,扬起怯生生的小脸露出几分期待忐忑:“大嫂,老师今天教了我新的指法我不太懂……你可以教教我吗?我,我不太好意思问。” 阮寒星不疑有他,笑着点头:“那我们去琴房你弹给我看看……于晚大师是你的老师,你有不明白的,要大胆请教她,知道吗?” “我会的。”霍筱宁脸颊涨红,高兴起身:“那我带大嫂上楼。” 完全成为了女孩子的主战场。 霍元洲和霍景轩面面相觑,一致把目光落在了表面乖巧却心机最深的弟弟身上。 从小极少被哥哥搭理的霍成凛:…… 他眼底闪过什么,抓着背包带子轻笑一声:“大嫂,你还没看过我画的画?” “我怕李老先生会不满意,心里有些忐忑。”霍成凛抓紧了肩带,脸上露出少年的忐忑不安:“大嫂可以帮我看一看,指点一下吗?” 不知不觉中,他们似乎早就习惯了阮寒星的全能,请教起来丝毫不觉得奇怪。 “可以。”想到自己被李老爷子挑剔的画作,阮寒星迟疑了片刻:“不过我只是略懂而已……” “没关系的。”霍成凛顿时露出笑容,应声道:“大嫂看了我就安心了。再说,我已经分完文理,还可以帮……沈奈妹妹分析一下。” 谁要你分析?!沈奈偷偷地瞪他。 要不是不想让她缠着大嫂,当他愿意搭理她吗?霍成凛笑容不变,回以同样嫌弃的目光。 “好。”阮寒星为他们的相亲相爱而欣慰,笑道:“一会儿才开饭,那咱们抓紧。” 才下楼的霍沉眼见着客厅空了一半,愣住:“这是做什么去?” “筱宁要大嫂指点一下新学的指法。”霍浅浅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双目放空:“霍成凛让大嫂看看他的画。” 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害怕这个冷淡强大的大哥了。 她恨! 她怎么就是个学渣,到了关键时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嫂被人抢走,而她自己只能被留在客厅里跟这些讨厌的哥哥们待在一起。 霍元洲和霍景轩抿了抿嘴,对视的目光里重新出现火光。 啊,果然没有大嫂在,对方还是这么地倒胃口。 看着三条咸鱼在沙发上陷入委屈,霍沉黝黑的眼眸深深地扫他们一眼,控制不住地带出几分嫌弃来。 他转动轮椅重新上楼。 跟这些蠢得不可救药的弟弟妹妹待在一起,还不如回房间多看一会儿文件。 见大哥离开,霍浅浅猛地弹起来。 “干嘛?”霍景轩皱眉,呼啦一把头上的绿毛:“一惊一乍的,吓人不知道吗?” “我要回房看书!”霍浅浅气势汹汹:“晚饭再让人叫我!” 她闯下的祸还没有解决呢!多看看书,就能多帮大嫂的忙。 她斗志昂扬地上楼,家居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战斗的凯歌。 霍元洲和霍景轩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心底里似乎涌上了莫名的、又有些紧迫的情绪。 似乎所有人都有了努力的方向和要做的事情,向着各自的目标头也不回地大步狂奔起来,只有他们两个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看着其他人的背影。 霍景轩的心口涌上烦躁,猛地抬脚踹了一下大理石茶几,咒骂一声:“妈的。” 无从排解的烦躁,让从来都对一切懒洋洋、了无生趣的霍元洲也生出几分火气,猛地坐直:“你瞎发什么疯。” “老子愿意。”霍景轩捏了捏十指,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你踏马管得着吗?” “你吵到我了。”霍元洲不示弱,两人之间一触即发。 佣人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侧,看着两人似乎下一刻就要打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二少,三少……”陈姐小腿肚子都在发软,却又不敢让两人真的就这么打成一团,鼓足了勇气试探道:“夫人要过一会儿才下楼,不然您们先回房休息一下?” 求求了,两位少爷还是各自呆着。 只要夫人不在场,这家里的每个人都是炸药包,太吓人了。 听到“夫人”两个字,两人都是一僵。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哪里看不出阮寒星对家人的要求,敢动手只怕哪个都得不了好。 挨打是小事,想到她或许露出失望的目光…… 霍景轩更烦了,气得想要再踹茶几,脚抬起来又收了回来,控制不住地又骂一声:“妈的。” 他搓了搓头发,干脆起身抓起外套往外走。 “三少!”陈姐心里“咯噔”一下,生怕适得其反,追着问道:“马上吃晚饭了,您去哪儿?” “理发!”霍景轩怒气冲冲地咬牙,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理、理发?陈姐木在了当场。 第36章 腐烂 她听错了?害,真是年纪大了,耳朵都不好用了。 从来把自己一头绿毛当成宝贝,隔三差五去补色的霍三少怎么可能去理发呢? 当初霍父还在的时候,看这头绿毛不顺眼,停了霍三一个月的生活费,霍三都愣是没肯动。 “得去医院检查检查耳朵。”陈姐嘀咕了一声。 幻听霍三去把绿毛剪了也太夸张了,到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主家可怎么办。 霍元洲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重新瘫回了沙发上,骨节分明的大手盖在眼睑上,遮住了他晦暗不清的表情。 霍父是个花心的玩咖,他的母亲也不逊色,到现在在国外犹如交际花一般活着,社交圈里今天才更新又换了一个十八岁的金毛小男朋友。 十八岁,还没有他大。 有这样一对父母,见惯了豪门圈子里的糜烂,他早就习惯了烂泥一样的生活,世界在他的眼中总是无趣的灰色。 他热衷于在各种危险地带飙车,心里无数次想着,能这样死了最好不过。 如今,他的胸口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空洞,第一次觉得这样烂在泥地里的生活跟整个霍家格格不入。 恨恨的砸了一把沙发,他抿紧嘴角,陷入了沉默。 楼下凄风苦雨,楼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指点完霍筱宁的钢琴,大家拐到了画室。 霍成凛私人领地观念很重,他的画室和房间除了佣人打扫之外,几乎禁止任何人进入。 小小的画室,第一次迎来这么多人,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瞬间多了许多的人气。 不像其他人的画室里摆满了自己的作品,霍成凛画室的墙上干干净净,就连画板都摆在一侧,背对着门口,像是并不希望被别人看到他的作品。 冷淡干净的陈设方式,排斥之意溢于言表。 阮寒星在门口站定,四下打量。 她没有主动去掀开画布看他画的画,而是站在原地:“该成凛展示自己的作品了。” 她这样的规矩而体贴,让原本领地被入侵而十分不适的霍成凛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面上乖巧斯文,道:“大嫂等一下,我这就去找。” 他去翻已经完成的作品,手指落在某幅上面之后微微停顿,面上似乎露出了几分挣扎。 背对着众人,他的眼底隐隐有浓黑色的情绪,几乎要挣破表面那层薄薄的冷静克制,化为实质冲出来。 在百般犹豫中,他终究拿起了另外一幅画。 “好了吗?”沈奈有点不耐烦,催促:“怎么挑个画也要这么久?” “找到了。”霍成凛嘴角上钩,轻轻一笑:“别急。” 转身之前,他的眼底闪动,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把抓住之前犹豫的作品。 头发带着天然卷的小少年微笑,在窗户大开的画室里,身上披满了夕阳的余晖,这一刻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干净而美好。 白净的手掌递过画作,他眼底藏着探究,像是在审视着面前的人,温声道:“大嫂,给。” 给你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才会让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又怕又厌,偏偏又为了利益舍不得丢弃。 像是对他的种种异样一无所觉,阮寒星面色如常的接过了画作,展开。 身侧的沈奈和霍筱宁在看清楚画面的那一刻,忍不住轻轻的惊呼了一声,霍筱宁更是小小的后退了一步。 霍成凛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眼底闪着恶劣而愉悦的光,好像他们的反应很好的取悦了他。 然而那犹如凝结着一层薄冰的戏谑目光底下,有更浓烈的,似乎压抑着悲哀又难过的情绪,激烈地翻涌着。 不再去看两人的反应,他的目光挪到了阮寒星的脸上。 这幅画的底色是浓郁的黑,大片大片的黑在画纸上渲染出压抑的气氛,犹如乌云压城一般的晦暗。 暗色的笔触,勾勒出遥远的天际。 仿佛干涸血液一般的铁锈色,描绘出暗红的夕阳。空旷的平原上有一个铁质的牢笼,光着脚伤痕累累、浑身滴血,瘦弱犹如绝望小兽的小男孩被困在其中,脖子上拴着沉甸甸的铁链。 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也蜿蜒在地面上,仿佛要将整片土地都染黑。 只一眼,就让人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也难怪沈奈和霍筱宁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阮寒星却面不改色,犹如在欣赏最普通不过的景物图,细细打量了半响,才开口道:“不错。” 半分躲闪和异样都没有。 闻言,霍成凛眼底闪过奇异的光芒。 他的嘴角带着笑,眼底却分毫笑意也无:“大嫂觉得不错?” 嗓音里带着奇怪的韵律,这一刻少年气从他身上褪干净。他似乎亦正亦邪,不管是语气还是笑容,都显得有些诡异,配合着他亲手画出来的压抑画面,更是让人心底发毛。 胆小的霍筱宁攥紧了手掌,这一次没有再后退,而是悄悄捏住了阮寒星的裙角,担心地看着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 沈奈瞥瞥嘴,有些不满的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古里古怪的,像什么样子?” 在贫民窟什么奇怪的可怕的景象她没见过,自然不至于害怕。之前的反应也不过是强烈的视觉冲击下短暂的惊讶罢了。 霍成凛奇怪得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当然是很不错了,以你的年纪能够画成这样,很难得。平常没有少练?”阮寒星点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我能看出来你真的很喜欢画画。” 所以画上才能有这样浓烈的情绪。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霍成凛的故意试探,她只是不计较。 只要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她对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向来很宽容。她不过是才刚闯入这个家庭的新人,他不信任她也是正常的。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性格,她又不是生产统一规格零件的机器,不会要求他们磨平自己的棱角。 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少年能够将色彩运用到极致,单单只是看画就带给人心理上的压抑,这已经足够显现出霍成凛的天赋。 “大嫂不觉得奇怪吗?”霍成凛的眼神越发难言,问道:“不觉得画出这样的画的我,像是一个……变丶态吗?” 第37章 改动 天生的罪犯,变丶态,有病,将来一定会是杀人犯,进大牢。 这样的话,从他第一次抓起画笔,就被那个血缘上是他亲生母亲的人咒骂了一遍又一遍。 阮寒星没有回答,展开素白的手掌,温声道:“画笔给我。” 霍成凛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奇怪的、似乎参杂了许多情绪的表情,乖巧地拿起他惯用的画笔递到她的手上。 将画夹到了画架上,阮寒星随口问了一句:“不介意我在上面添两笔?” “不介意的,大嫂请便。”霍成凛应声,目光跟着落在了那张画上。 细细端量两眼画作,阮寒星没有犹豫,直接抬笔蘸了颜料,短短几笔就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小野花。 小野花绽放在抱膝而坐的男孩身边,在牢笼里跟男孩相依为命。 调和出的颜料,在画作上勾勒出更多的光辉,金线撒在男孩和野花的身上,多了几分温暖的触感。血液滋润的黑色土地上有小野草,悄悄地冒出青翠的嫩芽。 只是寥寥几笔,死寂绝望的画面上,似乎多出了更多的生机和希望。 诡异的氛围被打破,苦难中的荆棘中竟然也开出了温暖的花,泥泞之中也能孕育出温暖和希望。 作为画的原作者,霍成凛嘴唇轻颤,胸口中似乎又涌动起那陌生复杂的情绪,让他眼眶微微涨红。 “好好看呀,寒星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沈奈忍不住惊叹,眼底满满都是崇拜。 这个世界上还有寒星姐不会的事情吗? “大嫂最厉害了!”霍筱宁深以为然,用力地点了点头,眼底满是自豪。 “是成凛画得好,我只不过是在上面随手添了几笔罢了。”阮寒星并不居功,笑着摸了摸两个姑娘的头。 转向霍成凛,随口道:“小小年纪还是不要这样苦大仇深,天塌下来,还有大人顶着呢!” 明明她也才二十岁,是许多人眼中的孩子。可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荒谬,而是温柔可靠,像是真的强大到了可以为他们撑开一片天地。 “改天去于晚大师家的时候,就把这幅画拿给于大家看。” 霍成凛捏在画板上的手微微收起,指节泛白,目光落在画上,始终没有挪开。 良久,他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听大嫂的。” 很多很多年以后,洗去满身阴沉的年轻画家站在盛大的颁奖台上,手持金色的奖杯,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 有很多人请他赏画,也有很多人分析他的画。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最喜欢的画既不是孤品绝迹的某幅名画,也不是为他斩获各式奖项的那些作品中的一幅。 他最喜欢的,放在心尖上小心收藏、反复观看擦拭的,只是这么一幅在他年少时候,笔触稚嫩立意阴暗,却又被别人信手寥寥涂改几笔的画作。 “寒星姐,我都不知道你画画这么好。”沈奈向来是最会卖乖的,满脸讨好地笑:“你送张画给我?好不好?” “什么都想要。”阮寒星无奈,带着几分宠溺:“回学校好好学习,考试成绩我满意了,就给你画。” “一言为定!”沈奈丝毫不怂,翘起小拇指:“寒星姐,我们拉钩!骗人是小狗!” 霍筱宁偷偷抬眼,去看两人勾在一起的小指,眼底满是艳羡。 她也想要大嫂亲自画的画,尤其是……为了她专门画的。 可是……她努力地张了张嘴,几次三番,却始终鼓不起开口的勇气。 最后只能满脸黯然地垂下头,鼻尖一酸,眼眶中弥漫上了雾气。 真没用,她怎么又要哭了?这样爱哭胆小的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嫌弃。 曾经面对别人的欺负、嘲笑,被关在猪圈里每天挨打、干活,吃不饱穿不暖,她都能努力地控制泪水,躲在没人的地方哭。 如今有了关心她的大嫂,她反而眼窝更浅了。 “筱宁要吗?” 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手掌带着好闻的浅淡香气落在她的发顶。 那个她总是向往又依赖的大嫂微笑着看她,在见到她泪水的瞬间微愣,进而哭笑不得道:“怎么又要哭了?是也想要画吗?那大嫂也给你画一幅。”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夕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天色黑了下来,整个画室也陷入了昏沉。 可是阮寒星只是站在那里,整间屋子仿佛都被照亮,曾经让她害怕恐惧的无边黑暗也变成了普通的光线变化,不能叫她再尖叫失态。 “大嫂。” 霍筱宁才一张嘴,哽咽就溢了出来,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成串地掉落下来,大颗大颗地接连滑落。 可是她顾不上眼泪,心中强烈的涌动着某种快要冲出来的情绪,叫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带着几分急切:“可是,大嫂……我,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我能给大嫂什么?” 她到底该怎么报答生命中的这一缕光,怎么回报将她整个世界都照亮的太阳。 小姑娘脸颊消瘦,落泪的时候安静极了,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不但是她,其他人也都悄悄地竖起了耳朵,专注地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年轻女孩。 阮寒星怔愣片刻,继而笑了起来:“如果一定要为我做什么的话……” “以后就不要再哭啦。”她语气温柔,像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小事,道:“女孩子的眼泪是很珍贵的,以后都不要再哭了,好好地去生活。” 霍筱宁愣了愣,张了张嘴,突然“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响天彻底,这么撕心裂肺,又这么淋漓尽致。 不顾形象,不怕影响到其他人,不害怕丢人不害怕被人指责嘲笑,像是把这一生中所受到的委屈和磨难全都化成泪水,全部都大声地哭嚎出来。 她哭得很尽兴。 阮寒星的脸上还带着笑,心中却快要裂开了。 不是,明明叫她不要哭了,她怎么哭得更大声了? 震耳欲聋的哭声引来了霍家的其他人,就连上门来的肖白、于枫,也顾不上礼貌上楼,生怕发生了什么冲突。 第38章 大哭 “啪。” 画室的灯被按亮,骤然亮起的光线让阮寒星恍然片刻,迎着众多目光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这……大家怎么,都过来了?” 这一幕多像是她盛气凌人地把小妹妹给欺负哭了,叫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我来喊大嫂吃饭……”霍浅浅也有点被惊呆了,磕磕巴巴地应声。 “我们听到哭声……”于枫干干的咽了口唾沫,呆呆地道:“怕出什么事情,跟着霍先生上来看看。” 霍沉是乘坐家中的小电梯最后一个上楼,这会儿眼眸深邃,目光不辨喜怒,转动着轮椅靠过来。 该不是误会了什么,想要替妹妹讨个说法? 见他面色似乎有些发沉,阮寒星下意识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这就……” “霍总。”肖白上前一步,怕他要打她似的:“寒星不是那种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让开。”霍沉双眸带着冷意,直直地逼视着他,明明坐在轮椅上矮人一头,那目光却天然带着仿佛居高临下一般的凛然。 肖白脸色也沉了下来,寸步不让:“没有人能在我面前欺负她。” 霍沉的脸色顿时越发难看,一言不发地探身,大掌拉过阮寒星右手的手腕,将她往面前一扯。 阮寒星被拽到他的面前。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展开她的手掌,轻柔地擦拭。 大约是刚才改画的时候不小心,她的指尖上蹭了些颜料。 阮寒星垂下眼,难得有些赧然:“你是要给我擦手啊……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然呢?”剑眉下的双眸微微挑起,霍沉眼底隐隐沁出细微的笑意,反问道:“以为我要打你?” 那倒不是。 阮寒星心想,他怕是打不过她。 打架,她还没怕过谁。 肖白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见霍沉没有伤害她的意思,眼神黯然地顿在原地。 眸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他,霍沉心底轻哼一声,给她擦完手也没松开,只虚虚握着她的手,将她白嫩微凉的手掌圈在掌心。 耳中还充斥着霍筱宁的大哭声,阮寒星没在意这细微的动作,头疼地皱眉:“这,怎么办?” “哭会儿就好了。”霍沉反倒格外淡定,从容道:“让她哭。” 亲大哥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反倒是霍浅浅跑去抱了一包纸巾过来,粗鲁地一把塞进霍筱宁的手里:“擦擦。擦完了再接着哭。” 哭得难看些倒也没什么,别不小心把鼻涕眼泪地蹭进嘴里。 霍筱宁哭声停都不带停的,抱紧了纸巾反身一把扑进这个姐姐的怀里,接着嚎啕。 “哎哎哎,眼泪!鼻涕!你擦我身上了!”霍浅浅简直像是只炸毛的猫,浑身僵硬地险些跳起来,想躲又躲不开,木愣愣地张着手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来演绎什么叫做手足无措。 她下意识地把求救的目光落在阮寒星身上,然而她的大嫂这会儿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咬了咬牙,霍浅浅眼睛一闭,真的是豁出去了:“哭哭,别对着耳朵哭啊……要聋了。” 嫌弃地推了推霍筱宁的脑袋,她僵在半空中的手犹豫了一下,回忆着曾经看到别人做过的,轻轻地拍了拍这个从前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妹妹瘦骨嶙峋的后背。 这对两姐妹来说,都是完全新奇的体验。 虽然年纪相差不大,可是不是一个妈生的,又从小没有接触,两姐妹形同陌路,在一个家里碰到都不会打招呼。 直到此刻相拥在一起,仿佛互相依靠,才恍惚明白了什么叫做血脉相融。 嘴上嫌弃,霍浅浅却没再拒绝,总是骄纵急躁的大小姐第一次这样有耐心,拍着霍筱宁瘦削后背的手始终没有停下过。 此刻,其他人也都安静地任由她们相拥,没有任何人打扰。 霍元洲的心头,再次涌起了那种复杂的躁动,反复握拳松开,到底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一声,转身下楼倒了杯温热的淡盐水。 这个总是百无聊赖,眉眼间透着厌世的贵公子脸上带着别扭,把水杯往霍筱宁的嘴边一塞:“喝点淡盐水再接着哭,嚎哑了难听死了!” 骤然被怼了满满一杯水在嘴边,又哭又喊确实挺消耗水分的霍筱宁下意识地张嘴一个大喘气。 “咕咚咕咚,嗝。” 大口吞咽水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短暂的哭嗝,场中静了片刻。 “噗嗤。” 霍筱宁第一个被自己给逗笑了,抓了几张纸巾擦了擦眼泪鼻涕,涨红了一张小脸,跺脚:“二哥!” 其他人这才骤然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不知道从谁先开始,接连笑出了声。 霍筱宁被笑得脸颊烧红,却没有再哭,而是跟着抿着嘴小声的笑着,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从未有过的光芒。 总是冰冷的霍家,似乎第一次这样充斥着平凡家庭才有的欢声笑语。 霍沉微微收拢掌心。 她的手指很漂亮,却并不那么娇嫩,指腹有着为生计奔波留下的薄茧。 她从贫民窟走出来,带着一身谜一样的神秘进入霍家,带来了人间的烟火气,带来了阳光雨露,和希望。 何德何能。 他轻轻闭眼,近乎虔诚地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本来含笑的阮寒星顿时愕然,扭头看过去,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他的唇瓣滚烫,还是手背上的肌肤烧热起来,叫她忍不住蜷缩手指。 迎上他深不见底地眼眸,她一时竟心口发颤,心脏跳得有些过分快。 大家都沉浸在轻松的氛围里嬉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之间陡然暧昧的气氛。 被感染情不自禁嘴角带笑的肖白目光下意识地搜寻,察觉到这一幕地时候,笑容渐渐地消失,瞳孔中的光似乎都渐渐熄灭。 霍沉若有所觉,目光扫过来,眼底沁出彼此心知肚明的冷意。 肖白挪开眼。 “好啦,很晚了。”阮寒星笑着拍拍手:“吃饭了,走,下楼。” 现在已经比平常晚饭时间迟了许多,大家多少腹中都有些空荡,闻言前呼后拥地下楼。 肖白却笑道:“你们先下去,我偷个懒,陪霍先生乘坐小电梯。” 说罢,偏头微笑:“霍先生不会介意?” 第39章 欢笑 “还要麻烦肖先生关照。”霍沉颔首,淡淡道:“请。” 总觉得这两个人表面的友好氛围下,似乎隐隐有些什么不太对劲。 阮寒星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迫不及待的霍浅浅和沈奈一左一右拉住胳膊,欢呼着往下走,只能跟着下楼。 不在人前,肖白脸上的表情寡淡下来,沉声道:“霍先生的腿,还好?” “不劳费心,正在积极配合治疗。”反倒是霍沉,嘴角扬起客套的微笑,温声道:“肖先生如今还在读书吗?” “我不像寒星成绩好,已经不读了。” 电梯门打开,肖白推他进了电梯,看着门在眼前合上,却并不急着按向下的楼层:“也不像霍先生运气好,想要的都会有。” “我确实运气很好。”霍沉欣然而应:“运气好的同时,该是我的我也会用力抓住,不给任何人抢走的机会。” “只是抓住恐怕不够。”肖白眼底闪着冷光,咬牙:“有些珍宝,如果不能珍视,懂得的人拼了命也会夺回去。” 意有所指。 “我想要的,这世上没有人能够从我手中夺走。”霍沉的神色也冷了下来,表层的克制碎裂,那双黝黑的眼眸中浮现惊人的偏执:“不自量力的人,总是死得更快一些。” 他伸手,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下沉,肖白的心也在下沉。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攥紧了拳头,他将所有的感情埋在心脏的最深处:“好好对她。她……” 控制不住地露出几分脆弱:“她很苦,却总想着保护别人。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可惜他自己都生活在一团糟污里,自己都过不好这一生,自然也没有资格去握住她。 “叮——” 电梯到了。 电梯门打开,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菜式,阮寒星含笑看过来,眉目如画:“快来,一会儿饭该凉了。” 霍沉抬起眼看着她的笑脸:“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人。” “她笑得很美,对?”他勾了勾嘴角:“肖先生是个聪明人,希望你不会让霍某人失望。” 他微微欠身,对身后半张脸陷入阴影的年轻男人颔首:“请入座。” 周到礼貌,是最完美不过的主人姿态。 肖白的心口像是破开了一个洞,有寒冷的风从洞口吹过,带来冰雪的霜气。 “多谢霍先生款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抬起脚走进热闹的餐厅。 “快来,我特意让陈姐做了你喜欢的水煮鱼。”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交锋,阮寒星笑道:“陈姐的手艺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夫人过奖了!”陈姐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殷切地擦手:“我再去给夫人做个饭后甜点,半糖,缀上今早空运来的车厘子,夫人一定喜欢。” “谢谢陈姐。”阮寒星弯起眉眼。 她嫁入霍家分明没有多久,却恍如隔世,在霍家如鱼得水,佣人们伺候她格外的殷勤周到。 她过得很好。 肖白的脸上也带上了高兴的笑,应声道:“好,我一定多吃一点。” “哇,还有我爱吃的虎皮青椒!”沈奈一贯咋咋呼呼:“于枫于枫,你爱吃的锅包肉,这次让你吃个够。寒星姐真是太好啦!” 正好这时候,霍景轩推门而入,凶巴巴的脸上带着点儿匪气,像是刚跟谁打了一架回来。 “霍景……三哥!”霍浅浅陡然一惊,跳起来张大了嘴:“你,你你你你……”剪头发啦? “你什么你。”霍景轩横她一眼,态度蛮横暴躁,像是随时要发脾气:“结巴了?有病赶紧治病。” “霍景轩你怎么这么烦啊!”霍浅浅气得跳脚,骂他:“谁结巴了!谁让你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病,把你的宝贝绿毛给推了!” 发根都是黑的,说不准还重新染黑了呢! “老子愿意,你管得着吗?”霍景轩像是比她更气,恶声恶气:“怎么就你话那么多,就显摆你有嘴了一天叭叭叭的是不是?” 耳根染了些红。 “你是谁老子?”阮寒星嘴角带笑,眼底盛了些冷意:“霍景轩,能耐了?” 就算剪掉了一头绿毛,削了平头的霍景轩也没显得平易近人,反倒露出桀骜的眉眼,浑身那种凶悍不好惹的气质越发明显。像是一匹野性未驯的孤狼。 肖白三人眼底难免带上几分担心。 “她话太多了。”不好惹的霍景轩嘴唇抿成一条线,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和烦躁:“烦。” 发神经狂奔两千米去剪头发染头发,简直蠢透了。蠢货,做这些,谁在乎? 妈的,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那也不能对家人发脾气。”阮寒星又斥了一句,目光落在他短短的贴头皮的黑色发茬上停留了一会儿。 注意到她的眼神,霍景轩的心陡然提了起来,一时之间忐忑得七上八下,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她看出了什么?她是不是也觉得他蠢透了? 去剪头发真是他这辈子干的最蠢的一件事了。 “新发型不错。”阮寒星翘了翘嘴角:“这样多好看,以后就留这个发型。快来吃饭,就等你了。” 耳根才消下去的红色骤然回升,片刻之间弥漫到整张脸和脖子,整个人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再说。”使劲儿揉了揉控制不住要咧开的嘴角,霍景轩大咧咧地入座,故作不在乎地道:“天热得慌,剃了凉快。” “欸?霍、三哥你脸好红啊!”霍浅浅是个不记仇的,这会儿看稀奇地喊起来。 “老、我跑步回来热的!”霍景轩瞪她,粗声粗气:“要你管!” “好看的。”霍筱宁也抿唇笑,小小声的夸奖,补充一句:“比绿头发好看。” “别说了。”霍元洲翘起嘴角,揉了一把她柔软的头发,笑道:“有些人不好意思了可是要打人的。” “老子……我不光生气打人。”霍景轩梗了一下,似笑非笑:“我闲着没事儿也爱打人,二哥试试?” 听着餐厅里传来的阵阵笑闹惊呼和夸赞,厨房里的陈姐探出头,跟其他佣人一同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来,有感性的甚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睛。 这样的热闹,真的是许久都没有见过了。 第40章 新发型 沈奈是个不怯场的,很快跟霍家的几个孩子打成了一片,到分别的时候,还在勾着霍浅浅和霍筱宁的脖子说悄悄话。 肖白站在远处背对着众人,抬头看着弯成钩子的月亮,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枫看了看他的身影,顿了顿,小声地喊了一句:“寒星姐。” 阮寒星应了一声,抬眼看着这个也才十七岁,就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男孩。 四个人相处,肖白跟阮寒星年龄相近,更多的时候像是她的左右手,帮她一起管教着其他人。 沈奈活泼又爱撒娇,是个嘴甜地小妹妹。 于枫话比较少,存在感稀薄,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地守在一旁笑,甚至有时候显得有些木讷。 就是这个文静的男孩子,前世在肖白入狱、沈奈自杀,阮寒星意外死亡之后,凭借着自己瘦弱单薄的肩膀,一个人打三份工,承担起本该属于他们的责任。 最后,年纪轻轻就累出了一身的病,出生在后巷,也死在后巷。 现在的他,还不是那个经历过现实的风吹雨打,被生活磋磨得寡言苍老的平庸男人。 他的脸上带着青涩的少年气,眼底还涌动着朝气。 “你过得好吗?”他的眼睑微微下垂,神情认真:“寒星姐,在这里,你过得好吗?” 阮寒星怔了怔,酸涩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把,软成一滩:“我很好。不要担心我。” “如果你过得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们。”于枫嗓音很轻,语气却格外坚定:“我们……还有白哥,永远都会支持你,是你的后盾。”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说永远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可笑。 他们人生的旅程才走过了短短的一截,就敢轻而易举地将余下的时光都作为承诺。 但是阮寒星知道,他不是在乱说。 前世,他已经用他短暂的生命证明,他稚嫩的肩膀可以扛起这样的承诺。 “我知道。”阮寒星的目光化成了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孩子不要那么多心思……回去好好上学,照顾好奈奈。” 于枫点点头,目光转到了一直静静守在一旁的霍沉身上。 青涩的少年面对他极具压迫力的目光,显露出几分局促来。 但是他没有退缩,而是努力勇敢地抬眼,礼貌地道:“霍先生,对我们来说,寒星姐是至关重要的亲人。白哥比谁都希望她能过得好……希望您不要计较。” 阮寒星有些诧异地抬眼:“霍先生跟肖白有不愉快?” 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自然只有男人才看得清楚明白。 “没有。”霍沉浅浅的勾了勾嘴角,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掌,才定定地看过去:“不会,以后常来看她。你们来了,她很开心。” 他身上带着久居高位的贵气,随意的一个眼神都锐利得叫人不敢直视。 语调轻缓优雅,明明没有保证什么,于枫却觉得自己的心落到了实处:“谢谢霍先生。” 司机把车开到了门口,三个人上了车,离开了霍家。 “你们先回去,我去花房一趟。”阮寒星拢紧外套。 那株多灾多难的重瓣素冠荷鼎,在宴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就被他们小心地带回来,暂且安置在霍家的暖房里。 这一次没有经过长时间的搁置,兰花的状态比前世好了很多,阮寒星每日细心照料,这些日子已经稍微有了些起色。 听她提起这株兰花,霍浅浅下意识地提起心,紧张道:“我跟大嫂一起去。” 她惹的祸,却要大嫂来帮她背负责任,只要想起就觉得愧疚。 霍筱宁咬唇,不像她两这样粗神经,下意识地抬眼去悄悄打量霍沉的脸色。 第41章 惊喜 今天她下楼的时候,看到大哥正在看报纸,报纸上的头条就是那场宴会上的风波。 霍沉警觉得厉害,察觉到她的目光几乎立刻直视了回来。 霍筱宁瞬间白了脸,胆怯地捏紧手指。 “怎么?”霍沉觉得有些好笑,看着这个终于走出鸵鸟心态的妹妹:“怕我生气?” “大哥不生气吗?”霍筱宁眼底带了几分期冀,小心翼翼地试图解释:“是有人故意陷害姐姐,大嫂也是为了维护姐姐……” 她怕大哥生大嫂的气。 那么好的大嫂,不应该承受任何的苛责。 经过提醒,霍浅浅才反应过来,跟着也白了脸色。 她从小就怕这个被当做掌权人培养,聪明又冷淡的大哥,平日里再怎么骄纵,碰到霍沉也像是耗子见了猫,巴不得贴着墙根走。 她的小腿肚子隐隐有些打颤,却没逃,主动认错:“大哥,是我没有戒心,惹了大祸。” “大嫂都是为了维护我……”她咬唇,认真保证:“三个月后,如果兰花没有养好,我自己去顾家赔罪,一定不会让霍家丢脸。”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凝,方才还欢声笑语的氛围顿时僵硬起来。 因为几位主人家长时间没有进门迎出来的陈姐,心都提了起来,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好一会儿,一声轻笑响了起来。 阮寒星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弟弟妹妹,好笑地道:“你们不会以为,晚宴上的事情,霍先生今天才知道?” 就算他现在暂且让出霍氏掌权人的位置,在家里养伤,也不至于消息滞后到这种地步。 这么大的事情,事关霍氏的脸面和利益,他当天如果没有收到消息,那该闭塞到什么地步? “我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霍家。”霍沉也跟着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怕我生气?早干嘛了?” 他对这些弟弟妹妹从来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惹事,他乐意荣华富贵地养着。 如今看来,一个个倒蠢得如出一辙,确实该经历一些社会的毒打。 “那大哥就是不生气了?”霍浅浅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压抑着雀跃问道。 “生气,谁说不生气?”霍沉面上不辨喜怒,食指隔空点了点她:“不辨忠奸、没有戒心。这次有你大嫂兜底,下次呢?你大嫂能护你一辈子吗?霍家能护你一辈子吗?” 霍浅浅拉平嘴角。 “以后多跟你大嫂学一学。”霍沉摇摇头,目光落在阮寒星身上的时候,里面的严厉柔化了棱角,变得温和许多:“救不活也没什么,这点事情我担得起。你不用太有心理压力。” “霍先生该相信我才对。”阮寒星红唇微勾,浅笑道:“我说过,投资我,霍先生不会吃亏的。” 带着霍浅浅去检查了一下兰花的状态,重新调制了营养液的配比,仔细调控温度之后,阮寒星才放下心。 第二天,霍沉却给了她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夫人身边总该有个得用的人。”他颔首介绍身边高大斯文的男人:“这是我为夫人请来的助理。” 男人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色西装,领口严谨地系好每一颗纽扣,宝蓝条纹的领带上别着精致的钻石胸针。头发一丝不苟地后梳,露出一张分外精英气质的脸。 第42章 争执 靠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好闻的古龙水味。整个人又精致又严谨。 “韩修齐。”他伸手:“很高兴为阮女士效力。” 韩修齐,阮寒星心下微微诧异。 前世她就听过这个人的名头,牛津留学归来的金融博士,年纪轻轻就在国的金融街上闯出了响当当的名头。 前世钟少阳曾经想过聘请这人,偏偏又怕他风头太盛,犹豫徘徊的时候,韩修齐果断拒绝了他的邀约,转而去一家新兴企业任职。 在她死前,那家企业在韩修齐的经营下风生水起,已经在商界闯出了名头。 “韩先生。”阮寒星微笑握手:“让韩先生做我的助理,岂不是大材小用。” 她确实很动心。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人卓绝的才干,还因为他的识趣,从他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他很清楚到底是为谁效力。 “我相信阮女士不会始终让韩某被小用。”韩修齐眼底带上几分笑意,道:“况且,我很喜欢亲手创造的过程。” 他在答应霍沉的邀约之前,了解过这位传闻中在贫民窟长大的霍夫人。 行事干脆果决,极具个人风格,护短飒爽,又行事周全。敢爱敢恨,能力卓绝,是一个像是谜一样浑身充满矛盾的、富有魅力的女人。 他相信,跟她共事一定是非常愉快的经历。 两人目光相接,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的野心。 阮寒星并不扭捏:“希望跟韩先生相处愉快。” 见他们谈妥,霍沉这才敲了敲轮椅,淡声道:“我出车祸以后,霍家安静了很久。这次筱宁被于晚大师收为学生,不如办个宴会,热闹一下。” 他沉寂了许久,大约给了某些人错误的信号,以为他真的就这么一蹶不振,再也爬不起来了。 有些人手伸得太长,总该给他们个警告,再把不听话的手脚全都剁掉。 “既然这样,我拟一份名单。”阮寒星意会,颔首:“霍先生觉得没问题的话,宴会就该筹备起来。” 助理有了,婚礼当天弄到手的资金在股市里走了两圈,也肥了起来。 阮寒星当场划给韩修齐一千万,安排他去跑手续注册投资公司,自己则为了这场代表着霍家重新回归的晚宴忙碌起来。 前世作为钟家的少夫人,为了帮钟少阳打通关系,类似的事情她做了不知道多少,这会儿自然得心应手。 几天之后,h市的豪门圈子里,几乎都收到了霍家的邀请函。 霍氏总裁办公室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程珉眼底带着血色,盯着面前的赵一平,嗓音阴狠:“赵经理,上次是八卦小报,这次是霍家宴会的请帖,下一次是什么?嗯?是不是霍沉回霍氏掌权的任命通知书?你告诉我!” “程,程总……”赵一平冷汗如雨,抖着嗓音:“程总,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小峰真的按您的吩咐做了……” “那他霍沉怎么还能好好地开宴会?!”程珉拍桌,吼道:“我把你一个废物提拔成经理,给你大笔的钱,不是让你来跟我说不知道的!” “程总,您再等等。”赵一平快哭出来了,接连保证:“这事儿急不来……小峰仔细查过了,药,霍沉都按时吃了的。” “哥!”就在这个时候,总裁办公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程意手里捏着同款邀请函,满脸怒气地冲进来,对满地地狼藉视而不见,气道:“霍家要开宴会了,哥你看到了吗?!啊啊啊啊,阮寒星那个贱人,上次让我那么丢脸,还敢给我发邀请函!” 她气得快哭出来了:“我这几天都不敢出门,别人都不知道怎么笑话我……哥,怎么办啊?” “滚出去。”程珉带着冷意的目光扫了一眼赵一平。 赵一平浑身一抖,慌忙出了办公室,不忘把门好好地关上。 “慌什么。”靠进椅背,程珉喝道:“你怕什么?你哥我现在才是霍氏的掌权人,谁敢笑话你?” “就算当面不笑,背后也是要笑的。我根本没脸见人!”程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想到那天的情景眼泪就掉下来:“阮寒星当众甩我巴掌,还骂我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她这是把我的脸扔在地上踩!” “哥,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出气啊?” 她哪里不知道,自家能有现在的生活,全靠趴在霍氏身上吸血? 霍姑姑的丈夫早亡,夫家是不争气的,这几年越发得败落了。 要不是程家不行,他们兄妹哪里至于死死地盯着霍氏不放?要在霍氏其他老狐狸手里分一杯羹,他们容易吗? “她真的这么说?”程珉猛地弹坐起来,眼底满满都是狠意,嗓音抬高:“你当时回家怎么不说?” 被当众骂了白眼狼,他们还没有一点表示,这不是坐实了这个名声吗? 怪不得他最近出去谈合作,有些老总看他的眼色总有些怪异,原来……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不够,我还要再自己骂一遍吗?”程意完全没察觉到不对,哭着抹泪:“你想知道,你怎么不问妈?” 面对丝毫不觉得有错的妹妹,程珉几乎能想到霍姑姑那如出一辙的反应,顿时头疼无比。 这两个女人,坏他的事情。 “好了,别哭了!”心烦意乱,他的态度也算不上好:“你现在再哭也没有用,这个宴会,不单是你,我们全家都要去参加。” “什么?我不去!”程意惊讶之后就是不满,尖声道:“我要是去了霍浅浅那个贱人不知道要多得意!我才不要去丢人!妈妈也不会去的!”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腕,程珉的表情有些狰狞:“现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你不单单要去,还要带着重礼去赔礼道歉。” “程意,我现在惯着你是因为我能惯着你。”他微微眯眼,带着威胁:“霍氏一天没到我的手上,我们一天就不能跟霍家闹翻。你再这么不听话,别怪哥哥不讲兄妹情谊。” 程意浑身一抖,汗毛竖起,竟然说不出话来。 第43章 指责 “乖一点,才是我的好妹妹。”程珉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回家好好劝劝妈妈,宴会当天态度好一些。我好了,咱们程家才能好,你们才能继续养尊处优地过着奢侈的生活。懂吗?” 他冰凉的大掌,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拍了两下。 那刺骨的冷意,从脸颊一路窜到心底,程意控制不住地发颤,嘴唇哆嗦起来。 看着亲妹妹恐惧的眼神,程珉的心头却涌上了几分快意,笑意扩大:“我问你,懂了吗?” 手掌收紧,像是要把她纤细的手腕折断。 “哥,我疼……”程意眼泪掉得更快,心里怕得厉害,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接连点头:“我,我都听哥的,我会劝妈妈一起去霍家道歉的。” “带上重礼,态度诚恳地道歉。”程珉着重强调,见她点头,才松开手,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西装。 “你也不用觉得委屈。”他轻轻地嗤笑一声,带着点儿不屑鄙夷:“你们女人,就爱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计较。一个粗俗没有教养的女人,能骑在你们的头上羞辱,还不是靠霍家?” “霍沉倒了,她不就是案板上的鱼肉,随便你宰割?”他傲然地看着妹妹,居高临下地指点:“争一时的意气没用,你要看笑到最后的人是谁。” “可是她真的太过分了!”提到阮寒星,程意感觉好不容易养好的脸似乎又滚烫发热地疼起来,咬牙道:“哥,我和妈妈好歹也是你的亲人,她就这么当众打咱们程家的脸,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实在是气不过。” 程珉的脸色阴沉,越发得难看。 打狗还要看主人,就像程意说的,好歹她和霍姑姑也是他的亲妹妹和亲生母亲。 阮寒星当众打她脸,打的不只是程意,还是他程珉的脸。 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贱人,也敢看不起他?到底是她自己胆大,还是霍沉的意思? 他们以为,他程珉还是霍家的一条狗吗? “想要出气,还不简单?”他掀起嘴角,露出闪着寒光的尖牙,危险一笑:“既然气不过,哥哥就帮你出这口气。” “哥,你有办法?”程意眼前一亮。 “有些蠢货不自量力,乍然暴富就做起了梦。”想到得到的消息,程珉冷笑道:“听说阮寒星开了个投资公司,妈妈的对外贸易公司不是正缺资金吗?让妈妈去谈谈。” 霍姑姑虽然虚荣又带着蠢劲儿,却有一张好嘴,骗得那些空有一张脸只知道保养美容的贵妇和名媛们团团转。 以介绍投资的名义,霍姑姑打入了贵妇圈子,在定期举办的贵妇下午茶沙龙里,不知道赚了多少钱。 至于她的对外贸易公司,原本是霍氏的。 霍爷爷还在的时候,将霍氏大部分的家常留给了自己培养起来的长孙霍沉,对外贸易公司作为嫁妆分给霍姑姑。 这家公司一直都处于亏损状态,不管怎么经营都难有起色,霍爷爷大约对公司有感情,临死之前硬逼着霍沉签了合同,要每年填上公司亏损的窟窿。 可以说,这家对外贸易公司至今没有倒闭,全靠霍氏养着,是趴在霍氏的身上吸血。 程意显然也是知道自家母亲的能力,眼前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点头,恨道:“我要让阮寒星哭都哭不出来。” 被惦记的阮寒星这会儿心情也并不是很好。 她以为,认清这个世界是本书,被书上那狗血又三观离奇的爱情故事辣眼之后,重生的她已经很难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事情了。 可是这一刻,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咒骂,她忍不住不解地皱眉,难得有几分心浮气躁。 “……既然嫁了人,总该检点一些。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上流社会哪一家都忍不了。”钟夫人林柔喋喋不休,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傲气说教着:“霍夫人地出身,能嫁到霍家已经是不知道积了多少福,总该安分一些。人不惜福,是没有好结果的。” 林柔是钟少阳的母亲,骨子里最是虚荣,处处以贵族自居,很是看不起阮寒星这个儿媳的出身。 如今她不是她的儿媳妇,又是谁给她的自信,让她来耀武扬威、指指点点? 阮寒星实在难以理解她的脑回路,一时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打扰一下,钟夫人。您之前叫我什么,能重复一遍吗?” “……”林柔顿了片刻,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好一会儿才道:“霍夫人,你这是耍什么把戏。” “哦,原来您知道我是霍夫人,不是钟家的谁呢……”阮寒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么请问,您是以什么立场来责骂我的?我可不记得家里有姓林的长辈。” 语气格外讽刺。 像是一巴掌被抽到了脸上,林柔嗓音顿时尖锐起来:“阮寒星,你不要太过分!你明知道我是为什么找你!” “抱歉,不是很清楚。”阮寒星嗤笑:“您自己教不好儿子,过来找我有什么用?” “要不是你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勾了他的魂,少阳怎么可能闹着不肯订婚?!”林柔大怒,口不择言:“贫民窟那种地方能出来什么人物。我听说后巷旁边就是红灯区,只怕学了一身的勾搭男人的……” 钟黎两家是世交,在林柔的眼里,黎眠那种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娇小姐,才是儿媳妇的第一人选。 既聪明懂事、知书达理,家中又能为她的宝贝儿子提供助力,哪里是阮寒星这样的平民比得上的? “钟夫人。”阮寒星的嗓音挂上了冷意,不客气地打断她没出口的恶言:“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你还在这里一口一个门第出身,传出去也不怕贻笑大方?” “再说了,不管我到底是什么出身,我如今都是霍夫人,跟你钟家没有关系。”阮寒星垂下眼,冷声道:“我不管钟少阳跟黎眠到底在闹什么,但我衷心祝愿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您自己的儿子自己管教,最好不要来我面前叫嚣。” 第44章 火星 “否则……”她笑起来,语气温和却满是冰冷:“你既然叫我一声霍夫人,大概也不介意我背靠霍家,让您体会体会到底什么才是……仗势欺人?” 前世钟少阳不也是要死要活地跟她结婚,怎么都不肯跟黎眠在一起? 结果呢?婚后几年,口口声声不喜欢黎眠这一类型的女孩,两人只是情同兄妹,最后不还是如林柔所愿滚在一起了? 钟家人跟那本书一样,全都脑子有坑。 “啪。” 她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话筒的另一头,林柔听着里面的忙音,捏紧了电话,心头愤怒的同时,又克制不住地升起几分悔意。 早在钟少阳一趟趟往贫民窟跑的时候,她就对阮寒星充满了不满和鄙夷,觉得她为了往上爬故意勾住了自家儿子。 如今她攀了高枝儿,一举嫁入顶级豪门霍家,林柔却一时片刻还没来得及转换心态,直接骂上门来。 被威胁,她才意识到阮寒星已经不是那个任她宰割的贫民窟女孩。 借口去洗手间整理妆容的黎眠走出来,看到她神思不定、略带悔意的表情,眼神闪烁片刻,故作不解地道:“伯母,怎么了?是谁得罪您了吗?” 林柔闻声看去,见她一双眼睛泛着红,却还要若无其事地带上笑容,满满都是对她的关心。 这叫林柔心口一酸,真是又怨又气。 自家那个臭小子,怎么就叫外面的狐狸精迷了眼,看不到这么孝顺懂事又拿得出手的好女孩呢? “伯母没事。”林柔拉过她的手,叹气:“小眠,你可千万别生少阳的气。少阳年纪还小,心高气傲,总想跟家里反着来。等以后他懂事了,就会明白你的好……你放心,钟家的儿媳妇,伯母只认你一个。” 黎眠眼神微暗。 之前她故作不经意提起阮寒星,林柔当时分明已经恨之入骨,在她去洗手间这段时间该找了麻烦才是。 怎么这会儿,反倒偃旗息鼓,像是不打算跟她计较的样子? 心中不解,黎眠的面上却一切如常,只体贴地点头:“伯母,您也别着急。少阳这么优秀,更想证明自己是正常的。我不怪少阳,是……是别人有心算计,少阳单纯,上了当而已。” 意有所指。 林柔也果然如她所愿地恨到阮寒星头上,磨了磨牙,却转口道:“外面的狐狸精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等他吃了亏,就知道小眠你有多好了。” 竟然先退了一步。 “我都听伯母的。”黎眠面上乖乖点头,又故作不经意地露出点惊讶:“伯母家也收到霍家的请柬了吗?我爸昨天还说,要为霍五小姐备上一份合适的礼物呢。” 林柔没放在心上,闻言反倒有点自豪地点点头:“是该好好准备。到时候,你跟少阳结伴去。” “少阳也去吗?”黎眠控制不住地表情扭曲一瞬,在她看过来之前快速换上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 阮寒星就是现在的霍夫人,钟家却一点都没有避免她跟钟少阳接触的意思。 “少阳寒假时候,在公司里不是谈成了个项目吗?”林柔一无所觉,眉开眼笑地提起儿子,语气里满是骄傲:“你钟伯父也是胡闹,孩子小打小闹,他就夸上天,非说自家儿子有天赋。这不……急吼吼地带着他出去结交一下人脉,就等着他大学毕业以后接班了。” 用着抱怨的口吻炫耀。 黎眠这会儿却有些笑不出来,强撑着附和道:“也是少阳优秀,钟伯父后继有人。” 指甲陷入掌心,她死死地捏住手掌,才没叫自己失控。 为了人脉利益,林柔根本完全不顾她的想法,依靠她显然是不行的。 “夫人心情不好?” 这边,阮寒星才挂掉电话,就见沙发旁正在看文件的霍沉抬起头。 其他团团坐在沙发上的弟弟妹妹们也都纷纷抬头看过来,眼底带着关切。 断腿前,霍沉是个十足十的工作狂,不是在公司,就是在书房。断腿后,他陷入阴郁的情绪,整日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足不出户。 其他的弟弟妹妹更是轻易不着家,回了家也都待在房间里。 整个霍家都沉浸在这种冰冷的相处方式里,血缘上的亲人凑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普通的同学同事,一年的交流都屈指可数。 然而她嫁进来之后,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弟弟妹妹都围着她,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黏在她的身边,不着家的也都在家里扎了根。 于是众人待的地方从卧室转到了客厅,不管是看书学习还是无所事事地打手游,都要聚在客厅里,哪怕时不时要跟看不惯的兄弟姐妹吵一架。 就连他……每日也忍不住乘坐小电梯下来,把办公的地点挪到了客厅。 “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阮寒星摆手道:“没什么。” 她不在意,霍沉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被她放回原处的电话,眼底掠过暗沉的光。 几个小的也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互相对视一眼,隐隐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 阮寒星没放在心上,坐回属于自己的单人沙发,继续看书。 “夫人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参加高考?”霍沉看着高数书的封面,斟酌着询问:“我看夫人对读书很有兴趣。” 霍浅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着阮寒星手中的书,眼中隐隐带着敬畏。 太可怕了,什么样的人才会一天到晚拿着高数、概率论、大学物理之类的书来打发时间?她看个高中数学,这会儿都头昏眼花,恨不能把自己回炉重造。 阮寒星一愣。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学习也只是她的习惯罢了。 前世她为了外婆的病辍学,手头一直紧巴巴。后来嫁入钟家,忙着汲汲营营,手头富裕了也没机会重返学校,只能偶尔怀念地在空余时间里看看书。 对她来说,课本也充满了无穷的魅力,她并不觉得枯燥无味。 这会儿,被霍沉提起,她的心头像是有什么被点燃,偷偷地闪烁着小巧的火星。 第45章 道歉 “但是……”她迟疑片刻:“明年成凛都该高考了。我去考,不是跟成凛成了同届生?” “还是我的学妹呢!”霍景轩的眼睛顿时亮了,兴高采烈:“多好啊!大嫂要是考我们学校,以后我罩着大嫂!” 他霍三少的威名,搁学校里一放,还是很有排面的。 “靠家里捐了两栋教学楼进的学校,也好意思让你大嫂考?”霍沉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却惹得霍景轩缩了缩脖子说不出话来。 “大嫂这个年纪也不晚。”霍成凛也很支持:“我可以帮大嫂画高考重点。” 他从来都名列前茅,有信心为大嫂辅导功课。 “我……大嫂要是学习压力大,我给大嫂弹琴放松!”没有上过学,只跟着家教学习的霍筱宁左右看了看,小声表态。 “还有我,我能……”霍浅浅绞尽脑汁,眼前一亮:“我能给大嫂捏肩捶背!” 恰好送果盘过来听了个全乎的陈姐,不知道为什么也激动莫名,高兴地道:“那我去学学都有什么补脑滋补的菜式,做好后勤工作。” “我这还没确定去不去呢……”阮寒星哭笑不得,心底却涌上了暖意:“就算要考,也不用这么郑重其事啊……” 太夸张了,真正的高三应届生霍成凛都没这个待遇呢。 “错过的校园时光,现在补上也不晚。”霍沉垂眼,长长的睫羽遮住他的眸光,只在脸颊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夫人觉得重新高考不合适,那考研怎么样?” “稍作运作就可以恢复学籍,夫人不适应还可以请家教来家里学习。” 中途插班去上高三确实不合适,更何况…… 他克制地垂首,将表情藏在了手掌后面。 他也并不希望她真的像学生一般早出晚归,天天打卡上课。 他甚至,想要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关在房间里,不要被任何人看到,不许任何人窥探。 可是……他不能。 这样做,她不会再笑得这样开心。他不仅抓不住她,还会离她越来越远。 他必须学会克制,学会控制自己,给她更自由宽松的环境。 “我考虑一下。”阮寒星越发的心动,指尖抓着书角摩擦两下,轻声道:“我想想,好好想想。” 重回学校读书,并不是件小事。 以她的知识储备,经过知识梳理,去考研还是很有信心的。 在阮寒星的考虑之中,霍家的宴会正式开始了。 这一日,无数豪车纷纷停在霍家门外,豪门名流往来,衣着光鲜,许多狗仔蹲守在霍家别墅外面,等待着记录下一手消息。 今天的阮寒星换了个造型,大红色地丝绸礼服裙贴在身上,露出她姣好地肩线和天鹅颈。 昂贵的钻石首饰戴在她的身上,只能沦为彻底的陪衬。 浑身上下,除了一双手臂没有露出分毫肌肤,然而那贴身的丝绸质感完美地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眉眼流转间全都是惑人的风情。 伍铮见到她的时候,眼底全都是惊艳,含笑递上礼物:“霍夫人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伍易跟在身后,这会儿也不见平日的跳脱,老老实实递上另外一份礼物,礼貌道:“之前是我不懂事,还请霍夫人见谅。” 两兄弟态度都好得出奇。 知道两人更多的是做给别人看的,阮寒星依旧心中满意,微笑着接过礼物:“两位能来,蓬荜生辉。快请进。” 恰巧侍者端着一盘提拉米苏路过,她招招手,将盘子接过,递过去:“请来的西点厨师手艺不错,甜点做得甜而不腻,回味无穷。” “甜点总是能让人心情好的,伍总和伍二少尝尝。” 嘶—— 伍铮感觉自己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 在这位霍夫人的面前一次次地吃瘪,不得不自打脸来弥补过错,丢脸丢了好几回。 如今只是一盘用来待客的普通甜点,竟然就叫他生出几分受宠若惊来。 他抬手接过,也不用叉子,当场捏起一块塞进嘴里,颔首:“味道不错。” “伍总喜欢,就多用一点。”阮寒星眉眼一弯:“请。” 她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星光,这一笑简直比口腔里细腻的提拉米苏还要甜上百倍。 伍铮觉得自己的灵魂有点飘,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难以反应。 没察觉到四周的宾客看着他窃窃私语,脸上都是不真实的梦幻。 这,这真的是伍铮?大白鲨伍铮?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对上霍沉都要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在这位霍夫人面前却像是个拔了牙的老虎。 送上重礼,只得了盘子甜点,他不仅没嫌弃,还当场吃了一口? 不知道惊掉了多少眼珠子。 “看什么看,人都走了还看。”伍易嘟囔了两句,也忍不住跟着看了两眼,伸手去拿甜点:“我也尝尝。” “啪!” 伍铮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开笨弟弟的手:“想吃不会自己去拿?桌子上有的是。” “你又不爱吃甜的!”伍易瞪圆了眼睛,气道:“再说了,霍夫人说了这是给我们两尝尝的!我也有一份!” “谁说我不爱吃,你知道还是老子自己知道。”伍铮踢他:“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嘴倒是挺利索。滚远点。” “嫌弃我正事不干不知道上进,你怎么不看看人家霍总的媳妇?”伍易嘟嘟囔囔,有点羡慕地盯着阮寒星的身影,气道:“看看别人家大嫂。” 看看别人的长辈! 这能比吗? 啧,倒霉孩子。 伍铮咂嘴,心想,那是老子不想娶吗?老子娶得着吗? 今天可真是个收赔罪礼的好日子。 前脚伍铮和伍易送上礼物,后脚霍姑姑带着程家兄妹卡着点儿进了门。 程珉刻意选了人差不多到齐的时候,堂堂正正地拦住了人:“表嫂好,初次见面,我是程珉。” 阮寒星站住脚,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重点看了看表面风度翩翩,很有几分儒雅的程珉。 霍氏现在的暂行总裁。 “我这两天才知道,意意在顾老爷子的宴会上做了错事。”他苦笑一声,看起来完全是个为妹妹不懂事而头疼的兄长,赔罪道:“生父去得早,我跟妈妈都娇惯她,反倒让她不懂事了些。我知道后狠狠训斥一顿,她这会儿已经知道错了,特地来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