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道纵横》 第1章 破落的世界 茫茫星宇之中,众生沉寂,唯有两个人影坐在一起,燃一盏青灯,下着一局棋。许久,一个人影率先消失在这棋局前,也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苍天一梦,一梦苍生。” ——这是一个没落的时代,注定有许多生灵消失。 极寒北境,地处荒界极北之地。这里冰峰环绕,人迹罕至,万里雪飘。星寂宗,就坐落于此。 星寂宗,极冰峰上,一群少年集结在一起,他们的修为都在练气巅峰,如果他们能于此成功用星寂宗的法门筑基,便可加入这个隐世的宗门。 雪,纷纷扬扬地自灰暗的天空飘落而下,不时夹杂着几声立在冰枝上的寒食鸟悦耳的鸣叫。此情此景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却唯有一名白衣中年人去欣赏。 少年们皆盘坐在这片雪地上,极冰峰经年积寒,即使身着厚厚的衣物,依然会感受到彻骨的冰冷,这种寒冷,常人是无法忍受的,即使是这群少年,他们也是在全力运用真气抵抗。一道道气流在他们的经骸之中流动,他们的眉心之中闪烁着或强或弱的光,那是星寂宗的法在运转,少年们在极力感悟,寻求突破。 他们,是修士。修士者,修的是道,求的是长生。自上一纪元上一纪元盘古身化洪荒,混沌初开始,修士出现于天地之间。 白衣中年人负手而立,只顾欣赏眼前的雪景,似乎丝毫不理会也不关注少年们的情况,古井不波。而那些与这些少年同行前来的仆人却不同,他们如热锅上的蚂蚁,守在一旁直冒冷汗。 这些少年,有的来自某些大家大族,有的为尘世中武道天才,有的为某国皇室之后,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为的,就是成为修士。 星寂宗,名为星寂,这一脉修行的道,就是沟通星辰,以此作为命星,开启修炼之路。三天之后,所有人依旧在等待着结果,或平静,或焦灼。 突然,银蓝紫三道神光自三名少年眉心之中冲出,划破天幕,直冲云霄,迎着风雪,扶摇直上,与三颗闪烁的星辰遥相呼应。 “三日之期已至,林坤、牛福、单求胥可入我星寂宗。其余人等可自行离去或入我星寂宗外门。”一语话毕,白衣人已不知所踪,此地空留一声叹息。 离去之时,林坤发现,白衣人站过的地方,雪比周围浅的多,不由得使他心中一惊,心中默默感叹修士的强大,他于凡世中已是武道巅峰,但终究是沧海一粟。不过这也使他的眼神炽热起来,他本不是什么本分之人,否则他也不会经历千辛万苦来到这个鬼地方。 许多人选择回去,也有人选择留下。所有人皆不知,那声叹息的含义。 “星寂宗第九万八千六百八十四代宗主萧远河,拜见老祖宗。”白衣中年人立于一座石墓前,恭敬地抱拳弯腰。“老祖宗,这次……” “无妨,起来。两个灵级七品灵脉,一个九品灵脉,看来我星寂宗,是注定要没落了”陵墓内传出一道沧桑而古老的声音。那是星寂宗一脉的六千代宗主,曾经无敌一个世代。 “乱世将起,记住,必要之时,拼尽一切也要为我宗留下传承。你走,记住老朽的话,我将沉睡,到时自会醒来。”老者留下一席话后就没有声音了,萧远河深鞠一躬后,消失在原地。 修士,在荒界分为九个等级,分别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渡劫、大乘、飞升;其中每个等级直到合体期又分为低阶、中阶、高阶、巅峰四个时期。渡劫、大乘、飞升等境界又当以另当别论。 这一纪元又名末法时代,究其含义就是一切都走到了尽头。末法时代初,星寂宗便存在了。这一宗门本是北境一品宗门势力,而现在,尽管选择了隐世不出,还是沦落为七品势力。萧远河立在极冰峰的山门前,遥望天空,久久惆怅。 上一纪元洪荒时代,盘古开天,身化洪荒,精血化十二祖巫,元神化为三清,此之谓洪荒由来。后世有妖族崛起,万族林立,与巫族相争,巫妖大战,洪荒碎裂,纪元终结。 洪荒大陆破碎,化为万界,荒界便是其中一界,只是一方小世界而已。 今日星寂宗三个新生血液,皆为练气低阶,筑基期,修士会觉醒灵脉。荒界修士多为妖族遗民,体内有祖先残余妖之血脉,而修士突破之时,就会觉醒体内血脉,得天之造化,进而为灵脉。 灵脉分为凡级、灵级、皇级三个等级,又分为九品。自洪荒破碎化为万界之后,修士飞升上界的路便行不通了。 所谓飞升之境,指的是修士的修为到达一定等级之后所面临的一条通往另一个修炼体系的路,同样也是通往上界的路。这条路在荒界行不通了,但是别的世界或许可以。 末法时代的荒界,天地灵气日益匮乏,修士的数量也愈来愈少,无不向这一界的生灵们透露着,荒界存在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荒界中亦有无上道统的传承势力,为了传承的延续,他们雪藏了不少绝世天才,亦有不出世的顶尖生灵,飞升之路不通,他们在等待,在找寻,另寻他法。 藏锋于鞘,只为一时之机。荒界濒临破灭,已经破落,类似于星寂宗的破落之事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乱世将起,有些无上生灵不甘于为此界陪葬,争端,无可避免。 这是一场荒界的劫,注定要有无数生灵为之身陨,无上生灵纵有通天之能,也难以超脱。 荒界的西北之处,有一强盛王朝,名曰“大炎”。此刻的大炎王朝境内,有一支铁骑于西北大漠之中极速行军,马蹄声阵阵,在烈日的炙烤下,掀起一片烟尘。 引发了沿路不少修士的争议。不知那位为大炎王朝立下“汗马功劳”的西凉王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动向。 大炎铁骑,在大炎王朝四周的邻国中骁勇善战是出了名的,同时,他们在大炎王朝国内可以说是臭名昭着了。 大炎铁骑,直属于西凉王的直系军队,身为国家之军,本该为国效力,却在暗地里帮西凉王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明面上他们与西凉王似乎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但是在大炎道,上至修士,下至百姓,西凉王的伪善与残暴可谓真的是人尽皆知了。 西凉王在位三百余年,不知不觉间,早已成长为王朝最大的蛀虫。而这支铁骑的此次之行,怕是那个势力又要遭殃了。 ps:第一章没有主角哦,各位朋友,主角第二章才会出来的。 第2章 邙山 缘起 荒界之西与荒界之北的交界之处,是群山与草原的接壤。在这里生活着众多游牧民族,形成规模大小不一的原生部落。 群山之中,有一座山峰,名曰“邙山”,在这里有一条大河流经此处,此河无名,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没有水流之声传出。 邙山部落就起源于这里,他们的族人在这里繁衍生息,几万年而无一变。 “我有一座山,不高也不矮,立于天地间,山中有枫叶,四季皆血红……”一个身着藏青色袍服的孩童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惬意地躺在山脚下的一块巨石上,吟咏着这首在邙山部落流传万年的童谣。 少年名为白夜,是大祭司白氏的孙子。他并不是邙山部落的人,十年前的一个雨夜,他出现在那条无名河流旁边。 邙山部落之人皆过着牧民的生活,他们信仰着草原的天神腾格里,与邙山为伴,与牛羊为伴,这里水草富足,他们无需像别的部落那样随季节水草而迁移。 邙山,正如童谣中所歌颂的那样,一年四季,漫山遍野皆是血红的枫叶,仿佛一片红色的海洋。 小白夜在这片风日里长养着,他没有同龄人那般精壮,整体看上去显出病态的苍白,不同于其他族人棕黄的发色,他是黑发,他的视力也极其不好。 同所有的游牧民族一样,草原人的天敌是草原狼。打围,就是同狼群作战。贪婪的草原狼是不会放过这里肥美的牛羊的,打围,一年之中总会有上好几次。 “白夜,大祭司让我寻你回去,她老人家正在找你呢。”一个外表憨憨的小胖子骑着马出现在不远处,他叫喊着。他叫王二牛是白夜自小的玩伴。 “知道了。这就去,我走了,胖子。”白夜策马扬鞭,疾驰而去。现如今的邙山部落是没有族长的,上一任族长是白氏的儿子。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颗赤红而妖异的星辰,那是诡变,是不详。狼群受其影响竟实力大增,它们趁此机会发动突袭,那一战,邙山部落族长率其部阻击,惨败而归,族长身陨,部落元气大伤。 对于白氏来说,失去儿子,她一个老妇人在这世上就再无亲人了,那个河边捡到的婴儿,给了她另一个希望。 对于邙山部落来说,白夜虽是外族人,但是从没有任何人排斥过他,这些年,白夜活的很快乐。 无名之河河畔有一块巨石,上面有奇怪的古文字,无人识得。那里还有一簇簇曼珠沙华,却从不开花。族人们习以为常,没人去在意这些东西。 白氏抚摸着白夜的脑袋,心中不禁感叹,一晃十年,岁月匆匆啊。她已是金丹期低阶的修士,将近两百年的时光里,她见证着族人们的生老病死,眼前的孙儿,她曾用秘法察探,白夜有不明的隐疾,她不想再失去这个亲人,这个腾格里的礼物。 “奶奶,您所唤我前来所谓何事啊?”白夜不解,为何从小到大奶奶总是隔一段时间就为他检查一次身体。 “孙子啊,今日感觉如何呀?”白氏满是皱纹的脸上荡漾出慈祥的笑意,她已检查过了,白夜并无大碍。 “我没事啊,奶奶。”白夜回答道。“嗯,随奶奶等上一会儿,算算日子,也该是他们要来的日子了。”说到这里,白氏的眼中露出一丝忧虑,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好的,奶奶。”白夜应了一声。那群人对于邙山部落来说,无异于是一群强盗,一群侵略者。 不知从何时起,可能是白夜刚刚记事的时候,他每个夜晚,都会去做同一个梦,这个梦困扰着他,已经很久了。 “姐姐,你是谁啊?” “…………” “姐姐,你在干嘛啊?” “…………” 那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她长发及腰,容颜倾世,温婉而清冷。在梦中,在黎明的微光里,在河畔的巨石上,她坐在那里,望着远方。 每次白夜问她时,她从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远方,问她是谁,她会指指那一簇簇曼珠沙华,不说话,问她干嘛,她动也不动。 白夜对此,很是无言。这个梦每天都会重复,困扰着他,少说也有七年了。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也很让人抓狂。 “孙儿,那群人要来了。记住,他们是我们的仇人,但不能现在去报复他们,我们部落还很弱小。”白氏语重心长地说到。 “我明白的,奶奶。” “嗯,奶奶告诉你,这世间啊,有一种人,最为强大,他们呢,叫修士。” “修士?” “对,修士啊,可是这世上最强的存在,成为修士,才有能力守护部落。” “我知道了,奶奶。”白夜记下了奶奶的话。他站在山上,居高临下,看着山下的一切,牛羊安静地吃着肥美的鲜草,苍茫环宇之下,微风起,大草原,如一片绿海,波涛滚滚。 妇女洗着衣物,孩子们快乐地玩耍,男人出门打猎,这就是邙山的景。 白氏忧心忡忡,她深知白夜那无名的隐疾,知晓自家孙儿成为修士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希望他能踏上这条路,那样才有机会治好他自己。 白夜抬头望天,天穹之上云涛翻涌,虽是晴空,远处却有一片乌云缓缓飘来。忽然,有一老者,身披道袍,御剑而过,划破天际,似惊雷,似疾风,端的是道骨仙风。 第一次见到此景,白夜瞪大了双眼,拉了拉奶奶的衣袖。 “怎么了?不必害怕,孙儿。一切,有奶奶在。”白氏拍了拍白夜的后背,安抚着他。 “我没有害怕,刚刚天上………” “不必多说,奶奶都懂。”白氏笑着。 山脚下的远处,本来一望无际的绿海上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黑色洪流,快速地向邙山部落前行着。 白夜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又拉了拉奶奶的衣袖。 白氏凝重地望着选方,顿了顿手中白骨杖。 “他们来了。” 第3章 生存法则 邙山所处之地界,也隶属于西凉王的领地。以往邙山部落每年都要向西凉王进贡岁钱,自十年前那场突变以后,邙山部落积弱,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不得不进贡更多的岁钱。 “老身白氏,恭迎二位将军。两位将军来到老身这小小的邙山部落,真是令我邙山部落蓬荜生辉啊” 白氏弯着腰,身着白色祭司袍,拄着白骨杖立于两个黑胡子大汉马前。“不知二位此次前来有何吩咐?” “老东西,废话少说,速速将岁钱补齐,否则本将军定杀得你这小部落鸡犬不留。” 这两个所谓的将军,在60年前本是这一带的马贼,为祸一方。后来接受了西凉王的招安,加入到大炎铁骑之中,一晃60年过去,他们竟混上将军的职位。 两个壮汉是一对兄弟,老大叫尤大,老二名为尤二。此次前来邙山部落兄弟二人共率领6000铁骑。 “将军,岁钱几个月之前我们已经交过了啊。”白氏有些不安,今日尤氏兄弟明显是来者不善啊。 “老东西,本将军有说过你们邙山部落交够了吗?” “可是,二位将军,我邙山部落实在是已无余钱啊,还望二位通融通融,实在是事关我邙山部落存亡大事啊” 白氏看着眼前面露狰狞的尤氏兄弟,一双浑浊的老目渐渐模糊。她心中有苦难言,儿子离世,部落又损失了一大批男人,青黄不接,青黄不接啊。 白夜同样跪伏在地上,同王二牛一起。他心中很是不平,不明白为什么要像这样跪在地上,不明白为什么要这般屈辱。 原本一片湛蓝,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已为一大片乌云笼罩,云涛翻涌之间,风云变换不定。 “大祭司大人,何须再与这群人渣废话,他们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一样,我们邙山部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一名壮汉拔地而起,他名王富贵,是邙山部落赫赫有名的勇士,一个优秀的猎人,王二牛的父亲。 “哈哈哈,兄弟们,咱们没听错,这可是他们自寻死路。”尤二那猥琐至极的脸一横,猖狂的大笑着。 白氏心中慢慢地也有了定数,她深知邙山部落今日注定有比一劫,不可再逃避,不可再软弱下去了。 “族人们,今日一战后,世上将再无我邙山部落,我王富贵及部落其他的大好男儿,请战!” 白夜和族人们皆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的眼中透出坚定的光,今日,他们视死如归。他们是草原人,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谁又没有血性呢。 “兄弟们,给老子上,杀光他们!”尤大一声命令,身后六千骑兵如离弦之箭,开始了这场单方面的屠杀。 草原上的民族没有懦夫,邙山部落人人皆是优秀的猎手,即使是妇女都尚有几分自保之力。 白夜虽然年幼,但他已经可以算得上部落优秀的年轻一代。他用自己手中夺来的刀同面前的敌人生死博弈。 他已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挥刀,冲杀嘶喊、金铁交击之声中,入耳的,还有族人惨死的声音。他流着泪,他挥刀,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 白氏又一次口吐鲜血,被无情地轰飞出去,倒在地上。她是部落唯一一名修士。 邙山部落在未迁移到邙山前,曾是修炼邪法的游牧部落。他们愚弄逝者的灵魂与躯体,终不为所谓“正道”所容,自此以后,他们隐居于此。 邙山部落放弃所修邪法鬼道,只留传承在大祭司和族长二人身上,一直传到白氏这一代。 传承之强,可使白氏这么一个普通人直接成为金丹期的修士,代价,是终生不能进境。 可惜尤氏兄弟亦是金丹期的修士,尤大甚至是金丹巅峰级别,实力完全碾压白氏。白氏是靠着秘法才能与这二人抗衡这么久。 白夜伤痕累累,他已近虚脱,他看到王二牛口吐鲜血,双目无神地死在敌人刀下,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唯有眼睁睁地看着。 尤氏兄弟六千骑,还余四千八。代价,却是邙山部落几乎所有战力。 “砰”白夜被尤二一脚踢翻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抗衡眼前的敌人。他硬撑着,爬起来,满地摸索,寻找着自己的刀。 “哈哈哈,原来是个小废物,我看你们邙山部落就是一群垃圾,没用的垃圾。”尤二一脸鄙夷,张狂地大笑。 他只需一击,就可以了结白夜,但他没有,他喜欢虐杀敌人,尤其是看到白夜之后。 原本欢声笑语的草原此刻横尸遍野。阵阵腥风吹过,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哧”石棱透体而入,白夜被尤二按在无名河的一块石棱上,呼吸渐渐停滞了。 “不!!!”白氏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单纯的血腥味,而是深红色的血雾。阳光普照之下,阴冷无比。 “何为正,何为邪?我邙山一脉先祖为了部落放弃祖法,今日,我要尔等,血债血偿!” 当尤氏兄弟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由不安逐渐转为惊恐。“大家不要怕,一个老妖婆而已,能拿咱们怎么样?给我上,取她项上人头者,记首功。” “我有一座山。”那庞大的一整座邙山竟发出深红色的光芒,那是邙山部落先祖所布之法,骑兵们仍旧不知死活的向前冲锋。 “不高也不矮。”尤氏兄弟想起情报,传闻邙山,有鬼道,曰:鬼神盛宴。邙山部落虽然没落,却没有什么人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立于天地间。”白氏挣扎着,站起来,手举代代相传的白骨杖,与祖法呼应,其身周围十丈之内,骑兵连同战马倒下,化为白骨。 “山中有枫叶。”满山枫树,一片片叶子无风而起,形成一道道圆形屏障。 “大哥,这老妖婆在布阵,需快快阻止!”尤大尤二使出浑身解数,提刀一挥再挥,道道刀罡斩向白氏。 “四季、皆血红!”这一刻,世界寂静,一道血红色的法阵冲天而起,诡秘的邪力会将血肉与灵魂抽出,无论生者或者死者。 眨眼间,除尤氏兄弟外,百丈之内一切生灵,皆为白骨。白氏无力地倒下,她已流干了泪,一切都完了。 弱肉强食,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从未变过,世界就是如此残忍。 第4章 吾名 墨承 白夜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感觉到自己在不断的下坠、下沉,仿佛在沉向一个无底的深渊。 此刻的邙山已然面目全非,草原上满是白骨横陈,整座山也光秃秃的了,天空黑暗而阴冷,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气。 “大哥,此事不出王爷所料,邙山部落果然有传承在此,只是这禁术实在太强,只怕我二人命休矣啊。”血色的法阵还在运转,尤二一脸恐惧。 “噗嗤”尤大一大口精血脱口而出,喷在一枚小巧的骨镜之上。那骨镜发出幽暗的光芒,将二人笼罩在光幕下面。 “二弟撑住,我已捏碎玉符,王爷的增援很快就到。”尤大话音刚落,趁着尤二不注意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可怜的尤二,连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在一片血色之中化为白骨。 尤大又取出一枚成色如肉的丹药服下,眼中精芒一闪,气势涨高几分,又能苦苦支撑下去了。 那是九婴丹,取九个新生且根骨不错的婴儿的骨血炼制而成。可以暂时激发服用者的潜力。 血色的法阵余威影响范围还在扩大,越来越多的生灵生祭法阵。终于,当血色的阵芒波及到白夜时,异变突生。 只见白夜的尸体浮上半空之中,河道中河岸边所有石棱与巨石都瞬间炸裂了,一把黝黑而古朴的巨镰横空出世,一下插在白夜的心脏上。 整条无名之河的河水全部升空,凝成一股细流,进入到白夜的体内。 血红色的曼珠沙华朵朵盛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凭空出现在白夜的身边。鬼神盛宴那诡秘的邪力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疯狂褪去。 “我,等到了。”那女子仅仅吐露出一句话之后,双目就变得无神起来,化作一滴泪,随河水一起进入白夜的身体。 一阵噼啪之声中,白夜半身被铭刻上古老的铭文,那是洪荒古文字,意为“往生”。他的后背浮现出一株血色金纹的彼岸花,看上去竟有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不,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奶奶,大家…………” 远处的尤大见证了他这一生中最令他难忘的一幕,超出了他的认知。 已经死去多时的白夜伸手抓住自己胸口的巨镰,一把扯出,睁开了双眼,竟是诡异的重瞳。那眼神,陌生而强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尤大已经被吓到癫狂,只剩本能在支撑着镜光。 白夜单手一佛,鬼神盛宴就这么散去了。“不、不、不,别杀我,别杀我啊!!!”尤大痛哭流涕,扬起那肮脏而丑陋的脸庞。 白夜横镰一挥,一道光刃直奔尤大而去。尤大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死白,失去了所有颜色。 “叮。”光刃被一道光幕拦下,“老夫到要看看,有谁能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杀老夫要保的人。” 一个矮胖的老者凭空出现,挥手间挡下白夜的攻击,其周身威势,竟有元婴期那么恐怖。 “米粒之光,也敢放华?”白夜冷哼一句,挥镰再斩。这一次,远处的尤大直接就化为戾粉,消失在空气中。 见到此幕,老者不禁流下丝丝冷汗。一个金丹期的高手,说没就没了? “道友留步,老夫名为高珉,可否就此收手,老夫定有厚礼相赠。”高珉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吾名,墨承,杀你的人。”白夜又一次挥镰,欺身而上,对高珉发动攻势。 高珉双手飞速结印,眨眼间一个术法就完成了,“多宝道剑,给老夫斩。” 金铁交击之声中,白夜不断地被击退。“哈哈哈,我道是什么大能,原来是个初入修行之道的毛头小子。” 墨承,也就是此刻的白夜,心中很是无奈,这具身体太弱了,连练气期都算不上,全靠刚觉醒的力量在硬拼。 他名墨承,白夜轮回中的一世。杀帝阁四代杀帝,之所以会在此出现,都是轮回意志的安排。 那一世,杀帝阁,洪荒纪元中的无上宗门,一脉单传,代代杀帝皆为无上人物,即使是巫妖大战之时,亦被两族奉为座上宾,是两族得罪不起的存在。 因其所修之道过于残虐嗜杀,为天道意志所不容,纪元崩灭那一战,他败于天道,与那个女子阴阳相隔,于生死之际立下轮回大誓,约定与那个女子来世再见。 没有想到灵魂才刚刚觉醒,却会在与一蝼蚁的战争中受挫。 重瞳转动之间,他的双目变为血色“修罗血瞳”乃是他前世神通,引动修罗之力,与之对视者,必会为其摧毁心智,极致震慑。 高珉一下子有了半分停滞,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处于炼狱血海之中,周围满是枯骨,凝为实质的杀气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声声马蹄之声响起,只见一列列装备精良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冲出,将顾着招架多宝道剑的白夜包围封锁起来。 “尔等受死!”白夜收起巨镰,双手结印。那是他前世的道兵,今世,亦被轮回送来他的身边。 轮回,就是那条河,墨承感受得到,体内有一股忘川的气息,冥河忘川,起源于冥界,巫妖大战之后,为送逝者往生而生。 印成,白夜陷入铁骑的战阵之中冲杀,每击杀一人,便有一分血色凝聚在他身后助他杀敌,他的眼睛就更迷失一些。 这是不得已的做法,他在施展杀帝一脉初代杀帝的修罗道,修罗道,是以最为刚烈的杀意,与敌人搏杀,术者将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但术者同样有可能迷失在修罗道之中,受到反噬化为只懂杀戮的怪物。凭他一人歼灭眼前的一万骑和高珉,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高珉多次驱使多宝道剑与其交锋,发现对方不仅不落下风,甚至更强一筹,便已萌生退意。反正王爷是要他准确的传达邙山部落的真实情况。 白夜的屠杀,仍在继续。天空中风云变换,越发漆黑如墨,隐隐之中有雷光乍现,此地,要发生大变了。 而高珉已然下定决心退走,一道遁光直冲远方,根本不在乎铁骑们的性命。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 第5章 一场劫 天穹之上,云涛翻涌,一场黑色的浩劫在不断闪现的电光中酝酿着。天地之间狂风大作,刚风刮在白夜的脸上,刀割一般,但他丝毫不觉得疼痛。 他已经陷入了修罗道之中,于乱军之中挥舞巨镰,不断冲杀着,一道又一道的血气补充着他的消耗,形成一幅妖异的画面。 这一万骑已经被白夜杀破了胆。“呕~”一名骑兵控制不住跌下马,跪在地上狂吐不止。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魔鬼,明明是一个孩子,身上却漂浮这无边的血气,巨镰挥舞之间无情地收割昔日同僚的性命,那双恐怖的重瞳更是另人无法与之直视。 转眼间,一万骑只剩半数人马,他们还在苦苦支撑,尽管对这个恶魔的杀戮根本无计可施。“该死的高珉!”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 “轰隆隆!”一道白色的惊雷,自天际应声而下,直劈在白夜身上,连累了旁边几个可怜的士兵,白夜未死,他们倒先归西了。 “哈哈哈哈”白夜一个踉跄,被劈的半跪在地面上,他用巨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放声大笑。所有的骑兵早已胆寒。 这就是一个恶魔,他的杀戮竟能引动天罚!看那周身血气,他不是练气期吗,怎会有劫雷降下? “轰隆隆!”又是三道劫雷降下,白夜凭借修罗道状态,即使是硬抗劫雷也在继续着杀戮。尽管刚刚觉醒,但他记得这十年发生的一切,这场杀戮,亦是复仇。 所有人皆被他骇破了胆,于是邙山出现了一幅奇景——好几千人在一片犹如废墟的草原上,或骑马、或丢盔弃甲的狂奔,他们毫无士气,他们四散奔逃。 只为了躲避一个孩子,那孩子周身缠绕着恐怖的血气,挥舞着巨镰,引动雷霆,追杀着他们。骑兵们,更是如同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邙山的天空之上,云如墨色,雷电翻滚酝酿在其中。雨,无边的雨,夹杂着冲散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之味如垂天而下,瀑布一般下着。 这其间一个孩子孤单地站在雨幕里,其周身白骨满地,尸横遍野。白夜抬起头,仿佛在与天对视,他在质问,他的情绪到了一个崩溃的临界点。 回应他的,是自墨云中降下的雷柱。 那一世,他是杀帝,是墨承。是纵横洪荒无尽岁月的无上强者。可无人知,他也只是起源于一个普通的修真家族。 在那个年月,在那个地方,他只是一个旁系子弟,自小父母双亡,与姐姐相依为命。 他三岁,他姐姐十一岁,在他四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墨承后来才知道,她为了他,被当做一个祭品,生祭一个禁制。 他为墨姓,自那之后,发誓杀尽天下墨姓之人。 十四岁,家族培养他成为死士。一次任务,墨承偶得魔道邪术《鬼神盛宴》。自此,潜心修炼,只为应誓。 一千岁,他成功改换身份,杀掉了嫡系的一个兄弟,开始自己的权谋之路。 五千岁,家族势力重新洗牌,他干掉了所有嫡系长老,接受旁系长老的扶持,成为家主。 一万岁,他修成《鬼神盛宴》,施法,灭了这世上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所有“亲人”。 从此,世上再无墨土世家,多了一个疯子。他,杀戮成瘾,修炼,成为修士,似乎只是为了复仇,为了心中的执念。 直到十万岁,他碰到了师傅。 那个女人名字叫楼兰语,三代杀帝。她把他丢进葬界,一晃百万年过去了,墨承醒悟之时,她却要走了。 楼兰语,三代杀帝。生于洪荒纪元中期,与通天圣尊有旧,得诛仙四剑。《戮圣天荒诀》,每代杀帝皆必修的心法,每个人能从中得到的都是不同的。 诛仙四剑最初不叫诛仙四剑,四剑无名,因此女证道之时,一手诛仙剑阵而闻名天下。 她看中墨承的资质,有意为杀帝一脉挑选门徒,可比子执念太深,越强大就越是个祸害。她宁愿用百万年的时间去等待。 她改变了墨承的一生,自楼兰语身死道消之后,四代杀帝墨承之名,流传于洪荒纪元。 十亿年后,纪元之末,天道异变,认定了墨承是罪人,每隔三万年降下天罚,要诛灭他,于墨承而言,那是一场劫。 在墨承生命中的最后一万年,那个小女孩出现了。她的长相多么像他的姐姐,可惜她是他一直都在寻找的祭品。 这一脉有一术,名曰“炼魂冢”,为炼器之法,找一个阴时阴历阴刻出生的与杀道有缘的女子,用其灵魂血肉炼器,可炼就对抗天罚的本命道兵。 墨承将她带在身边取名墨夜雪,从此,世间修士皆知杀帝侍女。那是一个令无数女修羡慕嫉妒恨的位置。 无尽海的雪夜总是那么寒冷,他与她相遇在海边的一块大礁石下,她衣衫褴褛,他白衣如雪。 一千年里,她陪在他的身边,她见证了他的杀戮,修士之间的尔虞我诈。他见证了一个她的成长,从小女孩到绝代佳人。 也许两个孤单的人最需要温暖。 于墨夜雪而言,这个男人是她的一切,她的心不会为任何事所动,不会作出一丝一毫的改变。 而墨承,恐怕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这份感情的存在,世人皆知四代逆鳞。 纪元崩灭之时,天道破碎前的最后一次反扑,他败了。直到最后一刻,他终于接受了这份感情。纵横洪荒十亿年,他的心本已经沉寂下去,可面对她,他下不去这个手。 师傅曾言,要他小心命中一劫,劫过,则道成。 这一劫,是情。亦是他的心魔。要他再失去挚爱一次,墨承做不到。生命的最后十天,他们举行了婚典。 没有任何宾客,没有任何见证。如果说有,那就是一点点破碎的洪荒大陆。 他将传承传给她,要她好好活下去,她却独修“炼魂冢”,自己将自己炼入墨承的道兵,许下轮回血誓,愿来生再见。 ………… 白夜仍站在雨幕里,七天过去了,劫雷已过七百道。他浑身散发出一股烧焦了的肉香,眼中之泪随雨而逝。 这场劫,要渡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