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 第一百七十三章 比试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七十三章 比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观礼 “原来你在这里,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赵林望着老岭峰,心中想道。 当年钻山豹一伙横行之时,经常在七柱峰、老岭峰和扶犁谷这三个地方出没。 剿灭土匪以后,为了防止匪患死灰复燃,县衙将这三座老巢一把火烧了,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 这里既隐蔽,离清河县又不远,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七十二章 观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原来你在这里 不一会儿,一个长相富态,作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走到一众力夫面前,扬了扬下巴。 “柳条巷胡家,装货上车,来三个人。” 赵林没发话,力夫们都不敢动。 管家见没人动弹,以为他们在相互谦让,便伸出手指,点了三个人:“你,你,还有你……” 赵林体格出众,也被管家选中。 赵林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七十一章 原来你在这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 再回清河县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七十章 再回清河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凶耗(下)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九章 凶耗(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凶耗(上) 行云宗,舞象院。 赵林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仆从一早送来的信件。 这封信来自应州,是师父朱怀山的亲笔。 朱怀山在信中说自己身体安好,让赵林不必挂念,也不要破费购买药材。 得知赵林修到气境二重,还在秋采中夺得头名,朱怀山非常满意,大大夸奖了一番。 拉拉杂杂说了些琐事,最后提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八章 凶耗(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龙湾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龙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造化修行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 转眼到了来年二月。 虽是乍暖还寒天气,但山野间树枝抽条,嫩草发芽,渐渐有了绿意。 “来得好!” 项豹低喝一声,偏头闪开赵林抓过来的一爪,反手劈出一掌,火云掌劲带着灼热的气息。 赵林一抓不中,次抓随后而至,这一招“五鬼探头”来势更加凶猛,同时有一丝寒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六章 造化修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阴爪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阴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为何物 永宁城,兴业坊。 将午之时,坊中店铺都已开张营业,街面上人流熙攘,不时可以看到穿着差服的捕快四处巡逻。 此处在城中虽然算不上繁华,但治安情况良好,赵林把宅子买在这一带,主要就是看中安全。 赵林回到家中,推门看见兄长赵山正在院子里做木匠活,嫂子秀兰在一边陪着。 “哥,嫂子,我回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为何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兀术人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三章 兀术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顾茅庐 五六丹味道微苦,带着一点回甘,入腹之后,赵林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在胸腹间流动,潜移默化间强固五脏六腑。 直到第二天早晨,依然能感觉到那团绵绵然的气息在体内徜徉。 “这五六丹的药效果然持久!” 赵林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咚咚咚…… 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哪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顾茅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农家少年 “元熙九年,应州大旱,秋收仅二三成,冬奇寒,人畜多有冻死。”——《清河县志》。 砰! 砰…… 白头山南坡的树林里,一个十五六岁,穿着破旧棉袄的少年正奋力挥动锄头,使劲铲向地面。 天寒地冻,土硬得跟石头一样,他费了半天力气,才刨出一个不到半米深的小坑。 坑里散落着几枚松果。 “找到了!” 少年弯腰拾起松果,抹去上面的浮土,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 当他再次举起锄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连忙用锄头撑住身体,下巴搁在锄头柄上,缓了好一会儿。 “上辈子吃的苦加起来,这辈子一个月就吃完了!” 赵林慨叹一声,呼出的热气化成一团白雾,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 他其实来自另一個世界。 前世他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过着平凡简单的生活,不爱运动,不打游戏,唯一的爱好就是没事看看小说。 没想到一觉想来,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 这具身体的原主叫赵林,是白头山三家村的一个普通的农家子,月前因染了风寒一命呜呼。 跟诸多穿越前辈不同,赵林不是孤儿,父母俱全,上面还有个哥哥。 只是家中贫苦,老娘双目失明,父亲去年进山采药被野猪顶了,胸肺刺穿,虽然侥幸活下来,但落下病根,失去劳动能力。 兄长赵山大他十岁,是家里的顶梁柱,因为今年粮食歉收,交不上秋粮,三天前被官府抓去服苦役抵税。 如此一来,家庭的全部重担就都落在他的身上。 赵林大病初愈,眼看家里快没粮了,便拿起锄头,进山寻找食物。 “按说应州不属于北疆,怎么冬天这么冷?” 赵林搓着冻得发红的双手想道。 穿越之初,他一度以为自己来到明末,赶上小冰河时期。 但国号和年号都对不上,本朝名为大越,是他从来没听闻过的朝代,风土人情也有迥异之处。 虽然不是明末,不过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食不果腹,家徒四壁,就是他现在生活的真实写照。 “先活下去再说吧!” 赵林斩断思绪,继续挥锄刨地。 他进山时看见雪地里有只松鼠,追了几步,松鼠不见踪影,却意外发现一个洞穴。 赵林猜想此处应该是松鼠藏匿过冬食物的地方,便决定挖开看看,事情果然如他所料。 又挖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洞穴底部出现一小堆松果,数百颗谷子、豆子,还有几只未腐烂的野果。 “这家伙真能捯饬!” 赵林很欣慰,这些食物够全家吃上两天了。 眼见四下无人,取出随身布袋,把东西装进去。 翻动几下土壤,确定一粒粮食都没漏掉之后,他才将布袋系在腰上,用外面的老棉袄遮住。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小心地沿着来路往回走。 此时大雪漫盖,把原来的深沟险壑填平,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一个不小心掉进去,不是摔死就是冻死。 听说邻村的张牛儿就是掉进雪窝子丢了命。 …… 三家村在白头山南麓,稀稀疏疏住着百十户人家。 赵林回到村子,看见村头站着十几个男女老少,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赵家兄弟,听说胡老五家的事没?” 经过人群,隔壁的刘大柱叫住赵林。 “胡老五怎么了?” 赵林向村子东头看了一眼,隐约听到一阵哭声。 胡老五是村里猎户,去年娶了东村的寡妇,两个月前还给他生了一对大胖小子。 双胞胎在这个年代是稀罕事,前身还特意跟父亲去看了。 刘大柱压低声音道:“他爹妈钻了山窑。” 赵林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胡老五爹妈昨天钻了山窑,今早找见的时候,老两口抱在一起冻死了。” 刘大柱说着眼圈泛红。 赵林愣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 白头山外岭一处崖壁下有十几个窑洞,修得像一个个瓦罐,本地人叫“寄死窑”。 听人说遇上战乱荒年的时候,日子过不下去,年迈失去劳动力的老人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会自行住进去。 此后家人每天送一顿饭,送饭的时候带上几块砖头,十天半个月以后洞口封死…… 赵林一直以为寄死窑只是传说,没想到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 他感到喉咙有什么东西哽住了,眼前出现两位老人抱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为什么,不是刚抱了孙子么?” 刘大柱摇头,“胡老五婆娘腿脚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又添了两个小子,他一个人能养活六口?” 赵林还是感到不可置信,“再怎么困难,吃草根树皮也能顶过冬天,为什么要寻死?” “明年开春收人头税,他爹妈算两个人头,难不成把胡老五也拉去服苦役?” 刘大柱垂下眼皮不去看他,“再说……他爹妈都快六十了。” 赵林握紧锄头,手指捏得发白,“六十就该死?” 刘大柱叹息:“他们不死,就是孩子死!” 赵林默然半晌,朝自家方向看了一眼,眉头越皱越紧,最后骂了一句:“这世道!” …… “是林儿吗?” 赵林回到家,灶房里走出一个五旬老妪,手扶门框,虚着眼睛看过来。 老妪是赵林这一世的母亲,眼睛本来是好的,年轻时给人做缝缝补补的活计,为节省灯油常摸黑做活,积年累月下来把眼睛用坏了。 “娘,是我。”赵林应了一声,走过去抓住母亲的手。 “我上山看见一个松鼠窝,里面藏了不少过冬粮食。”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布袋递到母亲手里。 “林儿真是有本事!” 赵母脸上皱纹展开,轻抚赵林额头,“你病刚好,没累着吧?” 赵林笑道:“不累,就是饿了。” “来吃饭吧。”赵父从里屋走出来,走路时微微佝偻着腰。 三人围坐桌前,一人一碗稀粥,中间一碟咸菜,几块毛竽,赵林这边多了一个黑面馒头。 赵林拿起馒头掰开,“爹娘,你们也吃。” 赵父摆手道:“我和你娘晌午吃过了,喝点粥就行。” 赵母也道:“林儿别让了,我们在家又不动换,不饿。” 赵林心里叹息,知道劝不动,便闷头吃起来。 席间二老情绪不高,都没怎么说话,赵林猜想他们应该是听说了胡老五家的事情,不由心里有些担心。 “他们可别有什么想法。”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对这一世的家人谈不上有太深的感情。 但在他卧床的半个多月里,家人轮流照顾他,兄长外出打短工养家,母亲在床前照料,父亲忙里忙外…… 亲情无处不在,他的心态慢慢发生变化,现在已经真正把自己当成家中的一员了。 重生在这样的贫苦家庭,赵林仔细考虑过如何利用自己超前的知识,改变家里的经济状况。 不过根据了解到的信息,事情并不容易。 首先,文路不通。 大越朝没开科举,人才选拔制度类似汉晋两代的举荐制,世家大族推荐有德行名望之人当官任职。 说白了就是看出身,这条路没希望。 做生意道理也是一样。 没有官府、大族或者帮派支持,根本做不起来。 再者他也没有本钱。 至于发明肥皂白糖什么的,那不是自己这种升斗小民能触碰的东西。 “你说周老旺昏头了吧?好好的一头耕牛要杀了。” “还不是为了凑彩礼钱……” 听到父母谈论的事情,赵林抬头问道:“杀耕牛?官府不许吧?” “周老旺家的耕牛老了,身上还有不少毛病,官府就同意了。” 赵父解释道,也许是联想到自身境遇,神色有些黯然。 “杀牛……” 赵林叨念着,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第二章 老黄牛 作为穿越者,赵林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觉醒了自己金手指。 那是一个印在脑海里的九宫图,金底黑线,三横三纵,一共九个空白格子。 随同而来的还有一段陌生的记忆。 赵林从那段记忆中得知,九宫图名为灵兽图,能吸收兽类的精魂,并获得它们的一项能力。 能力必须是该物种超越大多数动物的强项,也就是特长。 比如吸收狗的精魂,就能获得它敏锐的嗅觉;吸收蛇的精魂,就能获得它的热力追踪能力,诸如此类。 而鸡、鸭、鹅这类没有特长的动物则不行。 为了验证金手指的真假,赵林在能下床走动后,第一时间让兄长带他去镇上参观屠夫杀猪。 看着屠夫将尖刀捅进猪的胸膛,随之便有数道银光升起,在空中汇聚成猪生前的模样。 赵林心中震撼,同时往后退了几步——怕自己不小心把猪的精魂吸进体内。 这也让赵林的心思活泛起来。 村子里常见且有特长的动物,好像只有土狗,但狗鼻子不能解决他当前的生存问题。 暂时不予考虑。 他想拥有熊的力量,豹的速度…… 不过这些猛兽藏在深山老林里,自己没能力猎杀它们。 他琢磨着哪天跟村里的猎户进山碰碰运气,别人捕杀野兽,自己借机吸收精魂。 想法不错,但是现在大雪封山,动物很少外出活动。 像黑瞎子,蛇鼠刺猬之流早就找地方猫冬去了。 猎户们赋闲在家,这事便一直耽搁至今。 现在听说周老旺家要杀牛,赵林灵机一动,意识到开启灵兽图的机会来了。 牛的特长是什么? 当然是它的不逊于熊虎的力气,而且持久耐力! 如果自己拥有牛的力量,那么在乱世中生存便多了几分保障。 想到这里,赵林放下筷子,问父亲道:“爹,周老旺家什么时候杀牛?” “明天一早,据说请了镇上的屠户。”赵父答道。 “我明天去看看……” 晚饭过后,一家人天还没黑就早早上床休息。 古时人们虽然不懂什么热量定律,但也知道在床上躺着不容易犯饿,穷苦人家睡得都比较早。 赵林躺在外屋床上,横竖睡不着。 脑袋里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有了牛那么大的力气,以后做什么。 可以跟兄长一样,到镇上打短工,不过这样挣钱比较慢。 听说山上有個林场,雇了不少长工,工作是伐木和运送木头下山,虽然辛苦,但银钱却是不少挣。 唯一的问题是林场离家太远,必须吃住在那里,赵林担心自己离家之后父母没人照顾。 另外县城有两个码头,搬运货物需要人力,也是一个选择。 想到这里,赵林自嘲一笑,别人穿越各种大杀四方,自己考虑的却是怎么卖苦力。 关键是吸收了牛的精魂,自己的力气能有多大? 第二天一早,赵林起床洗漱,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出门。 周老旺家在隔壁东村,翻过一道山岭就到了。 他家是东村有名的富户,有二十几亩地,生了四个儿子,都到了婚娶的年纪。 如今地里歉收,牛也起不了大用,只好忍痛杀牛,凑钱给儿子们娶媳妇。 赵林来到东村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村头已经围了不少人。 农耕时代,人们对牛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加上官府严格限制,所以很多人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人杀牛。 赵林站了一会儿,听见铃铛声响,周老旺和他的四个儿子牵着一头老黄牛走过来。 看得出,这头老牛养得极好,身量宽大,体格粗壮,肚子上也有肉。 走到近前,周老旺抹了把泛红的眼睛,扬声道:“麻烦乡亲们让开些。” 人群纷纷退后,低声议论着。 “可惜了,多好的一头牛。” “我从小看着牛长大,还骑到它背上玩过,没想到有今天。” “没办法,四份彩礼钱……” 周老旺点头向众人致谢,然后对身旁的络腮胡汉子道:“麻烦张屠,让它少受点罪。” 张屠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道:“周老放心,咱保证不让它遭罪。” 说完拿出一块黑布,让人帮着把牛眼蒙上,然后从背后抓出一只小铁锤。 赵林看明白了,他从前在书上看过,牛的双角中间稍后部位,分布有中枢神经,一经击打,牛便会昏厥过去。 这种宰杀方式比较人道,牛感受不到痛苦。 老黄牛似乎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不跑不挣,只是大颗的泪水从牛眼滚落。 “这牛通人性。” 张屠户赞了一句,深吸一口气,猛地一锤砸下。 老黄牛轰然倒地。 张屠户拿出牛刀,斩在牛的脖子上放血,郑老旺和几个儿子拿盆接住牛血。 赵林没注意这些,目视老牛,眼睛一眨也不眨。 片刻之后,老牛身上升起星星点点的银光。 这些银光汇聚在一起,逐渐成型,最终在尸体上方变成牛的模样。 这是牛的精魂。 赵林脑海里的灵兽图似乎嗅到精魂的味道,漾起一道道波纹,不停抖动着。 他不再犹豫,用力一吸,精魂顺着鼻息钻入体内。 轰! 银光炸开,灵兽图陡然亮了起来。 赵林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空气高速流动的风洞。 全身肌肉不断地被挤压刺激着,还有一种由内至外的撕裂感。 他极力忍耐,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震颤着…… 不知过了多久,灵兽图上银光一闪,第一个格子里出现老黄牛的头像。 成了?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全身充满力量。 不远处有块打谷子用的青条石,足有两三百斤重,走过去抓实,用力往上抬。 青条石腾空而起! “太好了!” 赵林放下石头,心神激荡,用力挥动了一下手臂。 成年人能抬起与自己体重相当的重物,对于经常锻炼的人,还能增加三到五成。 赵林还没成年,在今天之前绝不可能抬起这么重的青条石。 而且他感觉还有余力,用全力的话再增加百十斤也能提动。 就在这时,肚子里响起一连串的鸡鸣声。 体内涌起强烈的饥饿感,有如狂风暴雨,全身的每个细胞都疯狂地张开大嘴。 恨不得拨开人群,把那头牛生吃了。 赵林知道这是因为灵兽图吸收了老黄牛的精魂,改造身体消耗能量引起的。 他强忍着胃部火烧火燎的不适,快步向家里飞奔。 “娘,家里有吃的吗?” 赵林到家的时候,全身虚脱,面孔发白。 自打穿越以来,他从没吃过一顿饱饭,但饿得这么难受绝对是头一遭。 赵母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进灶房拿了两张糠饼出来。 赵林就着水把饼吃了。 平时难以下咽的糠饼,此时竟吃出了蛋黄酥的感觉。 他咂摸了两下嘴,感觉还差得远,但比刚才好多了。 赵母柔声道:“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娘,我帮你。” 赵林本来不会做饭,好在有前身的记忆,干起农活家务十分麻利。 经过堂屋的时候,赵林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老爹不在,便问道:“娘,爹去哪儿了?” 赵母一边起灶烧火,一边说道:“你爹闲着没事,出去捡点柴火回来。” “爹身体不好,这大冷天的出去捡什么柴火?” “不碍事,捡柴火又累不着……” 赵林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有种强烈改变现状的冲动。 为自己,也为家人。 过了一会儿,老爹提着一捆木柴回来,饭也做好了。 第三章 码头 中午吃的是烤松果和榆皮面。 松果是赵林昨天捡回来的,而榆皮面是把玉米和谷糠磨成粉,做成用来充饥的糠面。 这种糠面黏性差,用水和不成团,需要加入磨碎的榆树皮,拌在一起才能做成面食。 榆皮面顶饿,但吃多了上厕所会非常痛苦。 食物下肚,赵林脑海里的灵兽图开始发生变化。 第一个格子里出现淡淡的白雾,就像冬季玻璃上的水气,聚集在格子底部。 白雾缓缓向外释放,赵林感觉有一股热气从头顶处流下。 脖颈、前胸、双臂、后背、腰腹……热流经过哪里,哪里就生出勃勃生机。 片刻之后,白雾释放殆尽,身体上的变化也停止了。 “吃的不好,就只有这么一点元气!” 赵林并不感到惊讶,根据脑海中的记忆,白雾是灵兽图从食物中提取的元气。 精魂引导元气,促使身体进化。 老黄牛的精魂引导这些元气强化肉身,增强赵林的力气。 如果他吸收的是狗的精魂,那么进化的就是他的嗅觉系统。 不过他现在的力量跟牛还差得远,这是一个逐步持续的过程。 “爹娘,我想去县城里找份工。” 赵林神色郑重地对父母说道。 他想挣钱,吃肉! 只有吃得饱,吃得好,才能给灵兽图提供足够的元气。 “去县里?” 赵父和赵母闻言都是一愣。 赵母最先反应过来,道:“县城太远,人生地不熟的,要去也是去镇上。” “对了,你哥在金大户家干过,找人去说说兴许能成。” 赵林轻轻摇头,“金大户家招的是短工,三天两头换人,而且听说最近找活干的人多,工钱压得很低。” “进城的人也多……” 赵父接过话头,说道:“周围几个村子,我就知道两個人在城里谋到生计,一个是铁匠,一个会磨豆腐。” “咱家是种地的,没啥一技之长,进城只能卖力气,你过年才十六,怕是争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汉子。” 赵林忽然笑了,说道:“爹娘,你们还不知道,大病之后,我的力气忽然变大了。” 为了让二老放心,他决定把实力显露出来。 “病好了力气变大了?”二老面面相觑。 “不信你们看。” 赵林说着走到院子里,老爹老娘不明所以,也跟着走出来。 院子里有一个磨谷的石碾子,赵林单手抓住碾槽底,连着碾子一下举过头顶。 石碾子不算太沉,但一只手随意地举起来,就是村里的那些壮老爷们儿也未必能做到。 赵父目瞪口呆,“你怎么……” 赵母眼睛看不清,偏头问道:“林儿做啥了?” “他一只手把石碾子举起来了。” “快放下,别伤着!” 赵林把石碾子放下,拍了拍手掌,“爹娘,这下你们信了吧?” 赵父连连点头,“好,我儿这么大的力气,说不定真能找到活干。” 赵母道:“快晌午了,要不赶明儿再去。” 赵林从挂架上取下葫芦,装满水系在腰上,一边说道:“我先去问问,早点谈成,就早一天挣钱。” 赵母赶紧回屋,拿了几张糠饼出来,“拿着,路上饿了吃!” 赵林眼眶一热,把饼子揣进怀里,转身大步出门。 “伱知道路怎么走嘛?” “这孩子,路上小心。” 二老在身后叮嘱,赵林挥手道:“爹娘,你们放心吧,在家安心等我。” …… 清河县离三家村二十多里地,去年交粮的时候赵林跟兄长进过一次城。 他昨天晚上考虑过,虽然镇上也能挣钱,但是要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还是应该在人多繁华的县城。 一路疾行,赶在未时时分,也就是下午一点钟左右来到县城东码头。 清河县依山傍水,地理条件优渥,在应州也是数得着的大县,加上周边村镇,户口超过二十万。 冬季小河结冰,大河却是畅通。 码头停泊着许多的渔船、客船、商船,人流上下往来,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一些身强力壮,忙碌着搬运货物的汉子吸引了赵林的注意。 这些人清一色的穿着白坎肩,腰扎黑带,身披一条汗巾,显然是有统一组织。 赵林观察一阵,确定这些人就是自己想找的码头工人,在这个年代叫力夫。 “大哥,你们这儿管事的人是谁?” 赵林拉住一个面相憨厚的力夫询问道。 力夫愣了一下,也没问原因,向河堤方向看过去,“这片码头归榜爷管,穿绸袍的那个就是。” 赵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岸边摆着一把宽交椅,上坐一个紫脸大汉。 大汉跷着二郎腿,手里端一盏茶碗,慢慢啜饮着,身后立着两名随从,一副很有派头的样子。 赵林道了声谢,径直走到大汉身前,叉手行礼,“榜爷,我想在这做工,您看行吗?” 榜爷都没正眼瞧他,鼻孔里哼了一声,“我手下都是精壮汉子,你这身板可不行。” 立在他身后的随从出言附和:“我们这儿都是出死力气的活,你干不了,回去吧。” 赵林现在身高大约一米七,在这个时代不算矮,但是因为营养不足,身体比较单薄。 “我有力气。”赵林沉声道。 榜爷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小孩子胡吹大气,去去去,别在这闹腾。” 赵林知道光凭嘴说没用,四下扫视,看见旁边一个力夫推着独轮车经过,里面装的满满一车煤球。 “麻烦一下!” 赵林拦住力夫,接过独轮车,两手抓住车斗边缘,铆足力气,连车带煤举过胸口。 榜爷再也无法淡定,手上一抖,茶汤泼溅出来,吃惊道:“你,你练过武?” 原来这个世界有武者……赵林心中一动,口中却是回道:“没练过,天生的。” “天生神力?” 榜爷眉头一跳,心说别是哪家纨绔来消遣老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 赵林答道:“敝人赵林,是白头山下的农户,冬闲在家,进城找活干,求榜爷成全。” 榜爷见赵林神情坦诚,不似作伪,一时拿不准他的来头,沉吟道:“你有这把子力气,倒是端得起这碗饭。” “多谢榜爷。” 赵林松了口气,问道:“请问工钱怎么算?” “工钱日结,下工就发,不过要交一半份子钱给我。” “一半?” “你还别嫌多,这规矩到哪都一样,再说钱是打点黑白两道的,落到我手里没几个子儿。” “那就按规矩来。” 赵林听父兄讲过外出做工经历,知道世情如此,便接着问道:“那我现在能干不?” “当然可以。” 榜爷说着摊开手掌,“先交一百文押金。” “这……敝人身无分文。” 赵林拍拍身上,表示自己没钱。 “没钱?那你扛着货跑了怎么办?” 榜爷皱眉道,接着摆了摆手,“算了,老爷我心善,让人带你先干着。不过每天从你工钱里扣五文,扣满二十天。” 说完招过来一名矮壮汉子,“麻九,今天你领他干活。” 矮壮汉子闷声应了,给赵林拿了件白坎肩,带他走向一艘运粮船。 “榜爷,这小子什么来路?你连押金都不收?” 赵林离开,榜爷身后的随从问道。 榜爷没说话,抬了抬手,随从赶紧递过一杆旱烟帮他点上。 “那车煤……少说也有三百来斤。” 榜爷抽了两口旱烟,慢条斯理道:“他说没练过武,我是不太信的。虎头帮的王大拿号称力境高手,我看光比力气,也未必强过他多少。” “东码头这一片,普通小民在我榜爷面前哪个腿不抖?你再看他是什么做派?” “咱们混江湖的,招子要放亮,没摸清底细的人尽量不要得罪。退一步说,就算跟他说的一样,是个普通农户,还不是给老爷我干活?” 说到这里,榜爷得意地吐了口烟圈。 “他力气大,干的多,我抽成不是更多?” 随从一脸佩服,“榜爷高见!” 第四章 包子 赵林跟麻九上船,扛了两袋米下来,监工发给他两根竹签。 竹签打磨光滑,雕刻着花纹,还有两道凹槽。 赵林问了才知道,原来竹签是计酬用的,两道凹槽抵两文钱。 一趟挣两文钱,十趟就是二十文! “城里的活不好干,但确实比种地来钱快。” 赵林心想。 这个世界的物价大致相当于前世九十年代,一文钱能买两斤糙米,或者半斤猪肉,街边小店花三文钱就能吃饱。 只是今年收成不好,粮价飞涨,钱币照往年有所缩水。 “麻哥,你干力夫这行多久了?” 一袋米百来斤重,赵林扛着两袋不觉得吃力,随口跟麻九聊天。 “两年半。” 麻九是个闷葫芦,从不主动说话,但也有问必答。 赵林初来乍到,知道应该多看多听,一路上留意街边的客栈、酒楼、菜市、青楼、茶肆等店铺的位置。 他还刻意观察行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的轻视,有的躲闪,有的防备,也有的怜悯…… “妥妥的社会底层。” 赵林对力夫这个职业有了大概的认知。 两人穿街过巷,把米送到粮店,再回码头扛米,来回跑了几趟。 麻九终于忍不住道:“赵兄弟,你不知道累么?” 清河县临近山区,时常要爬坡上坎,力夫只能靠手提肩扛运货。 麻九除了第一趟扛了两袋米,后面只能扛动一袋,累得脸红脖子粗,赵林虽然也是满头大汗,但看起来仍有余力。 赵林喘了两口大气,道:“还是挺累的!没办法,家里揭不开锅,只能多干点。” 其实他累倒不累,就是肩膀磨得生疼。 不得不说灵兽图确实神奇,吸收老黄牛的精魂之后,从里到外改造了他的身体。 不但拥有远超常人的力气,还有持久的耐力。 不过与之相伴的,胃口也大了许多。 赵林搬一会儿货物,就要停下来吃点东西。 如果不是出门前母亲给他带了饼子,他恐怕都坚持不下来。 毕竟力量不可能凭空出现,都是从食物转化出来的能量。 金手指再强大,也得遵循物理能量规律。 日头下山,各艘船上的货物装卸完毕,码头也渐渐归于平静。 “吕发,二十签。” “苗四,二十一签。” “何泉水,十八签……” 力夫们聚在码头,排队等待榜爷的账房核算一天的酬劳。 轮到赵林的时候,他把手里的十根竹签交给帐房。 “赵林,十签。” 账房唱过数,拿给他五文钱,扣除的五文抵作押金。 赵林揉着红肿发痛的肩膀,心想:“这钱挣的真不容易,如果没有灵兽图,我一趟也坚持不下来。” 钱虽然不多,但生活总算看到希望了。 拿了钱,赵林没急着回家,而是顺道走去刚才送货的粮店。 花四文钱买了二斤白面,一两香油,加一小包盐,剩下的一文钱留作明天用。 “肉包子,刚出笼的肉包子,一文钱两個,馅大皮儿薄……” 赵林从粮店出来,看见旁边包子铺的店主正在大声吆喝。 笼屉掀开,热腾腾的雾气升起,又大又白的包子令人垂涎欲滴。 赵林“咕嘟”吞了下口水,嘴里唾液疯狂分泌,强忍着走过去买两个的冲动,拔腿便走。 “等手里有钱了一定来这里吃到撑!” 赵林快速穿过街道,出城向白头山方向飞奔。 当他回到村子的时候,父母正站在村头向县城方向张望。 “爹娘,我回来了。” 赵林喊了一声,“唉,这么冷的天,你们就别出来了。” “你第一次自己出远门,我们不放心。” “才站一会儿,不碍事。” 听父母这么说,赵林也是无奈,叮嘱他们明天不要这样。 回到家,他拿出米面油盐,把今天在县城里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 “这么快就找到活了?” “我儿出息了!” 二老都很惊讶,没想到小儿子这么快就找到活干了。 这年头在城里找份工是很不容易的,可东西就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们不信。 赵林进厨房看了一眼,灶头是冷的,知道父母还没吃饭,便道:“今晚我做饭,咱们吃白面!” 说完把面倒进盆里,起锅烧水。 “少用点面,我和你爹不饿。” 母亲进屋帮忙,从面口袋里舀了一大勺榆树皮粉,就要加进盆里。 赵林条件反射似地拦住,“娘,千万别加这个,加了我都不敢多吃。” “好好好,听你的。” 赵母笑着把东西放回去,又关心地问:“我儿累着了吧?” 赵林一边和面,一边答道:“不累,我现在力气大的很。” 赵母道:“力气大是好事,但伱也别傲气,凡事听工头的话,待人客气些,遇事多忍让……” 赵林打了个哈欠,感觉这话似曾相识…… 揉好面,醒了一会儿,用擀面杖擀开,切成长条放进锅里。 煮熟捞出,撒上山蒜末,加盐和香油,倒入面汤,香喷喷手擀面就做好了。 赵林吃了穿越以来最满足的一顿饭,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二老也是赞不绝口。 “明天多干点,晚上就能吃肉了!” 赵林观察脑海里的灵兽图,第一个格子里的白雾明显比吃早午饭的时候多了不少,这证明元气多少确实与饮食息息相关。 吃完饭,他换上兄长穿过的旧衣服,把脱下来的衣服拿到院子里清洗。 “林儿累了一天,回屋睡觉去吧,娘来洗。” 赵母抢过衣服,接着身体一僵,眼泪忽然流下来。 原来赵林扛包运货,反复大量出汗,衣服上结了厚厚一层白色板结的汗渍。 赵母虽然看不清,但用手一摸也知道怎么回事。 “造孽啊,我儿受苦了。” “不苦,干活哪有不出汗的?” 赵林不在意道,还反过来安慰母亲:“只要能吃饱饭,累点也没啥。” 说完这句话,他微微有些吃惊。 这事如果放在前世,他肯定叫苦连天,抱怨这不公那不公,现在却能主动挑起家庭的重担。 看来自己真的变了…… 这一刻赵林觉得自己真正接受并融入了这个世界。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屋里,和衣躺在床上。 在似睡非睡的时候,赵林脑海里飘过一只只又大又白的包子。 “包子……早晚会有的。” 他迷迷糊糊地叨念道。 第五章 周炮头 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手机,赵林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第二天一早,摸黑起床,快速洗漱一番,从厨房拿了两张糠饼出门。 当他来到码头的时候,天刚放亮,力夫们站在岸边等着接活。 赵林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看到麻九的身影,找人打听才知道今天麻九歇工。 码头扛包对体力消耗很大,天天干吃不消,大多数人都是做三休一或者做四休一。 赵林找到监工,把事情说了,监工立马朝人群里喊了一声:“周炮头,今天你带他!” “成啊,我正嫌一个人干活闷得慌。”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人群里走出一个三旬汉子,红脸膛,中等个头,骨架长得十分粗大。 此人本来长得也算英俊,但左边脸不知被什么东西抓了,有一块巨大的伤疤,眼睛半开半闭,面容狰狞。 赵林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主动招呼道:“炮哥好。” “赵老弟。” 周炮头热情地拍了拍赵林的胳膊,“昨天我看见你了,小伙子有力气!” “麻烦炮哥关照。” 两人交谈几句,得知原来对方也是白头山的村民,只不过周炮头在白桥村,赵林在三家村,两個村子离得比较远。 周炮头是山里的猎户,冬闲没事做,临时来码头找活计,开春以后就回去重操旧业。 炮头是猎人头领的意思,熟悉跟踪野兽,精通埋套下夹,打窝拉网等捕猎手段,是能带人围猎的高手。 周炮头十分健谈,说起本地人文风貌,过往打猎的经历滔滔不绝。 赵林正好也想多了解世情,就主动跟其攀谈。 一个上午下来,两人已十分熟络。 “赵兄弟,你怎么干噎馒头?能吃饱吗?” 时间来到中午,两人趁着间歇坐在河堤上吃东西。 赵林早上带的两个饼子在路上就吃完了,用仅有的一文钱买了四个馒头。 干吃馒头没甚滋味,好在个头大,用料足,一只手都抓不过来,填饱肚子勉强够了。 不像前世的馒头缩水严重,使劲攥能捏成一只乒乓球。 周炮头自带两张卷着肉菜的大饼,边吃边道:“干咱们这行,肚子里不能没油水,不然身子骨熬不住。” “你有的是力气,挣的不比哪个少,不至于心疼这点钱吧?” 赵林心说自己当然知道,这不是还没挣到钱吗? “今天出门匆忙,老娘准备的饭忘带了,身上只有一文钱。没事,晚上再吃回来。” 周炮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熟腊肉,用小刀切下一块,递给赵林。 “咱也不知道你家里啥情况,不过伙食这块千万省不得,不然耗空身子,想补回来就难喽!” 赵林接过来,感激道:“多谢炮哥。” 咬了一块,满口咸香,还有一股松枝熏烤的味道。 他缓慢咀嚼着,感觉美味难以言说。 “让开让开……他妈的没长眼睛。” 两人正吃着东西,大路上横冲直撞来了一伙人,个个身穿黑衣,手提哨棒,胸前衣襟绣着两柄交叉的斧子。 为首的是个脚蹬缎靴,身穿锦衣的中年人,嘴角挂着一抹骄横之色。 商贩力夫们纷纷避让。 “花堂主,月余不见,气色更胜从前啊。” 榜爷迎上去,点头哈腰地道。 赵林好奇道:“这帮人哪来的,榜爷这么客气?” 周炮头撇嘴道:“虎头帮的。” “虎头帮?” 赵林仔细看了两眼,不解道:“怎么胸前绣着斧子,不应该绣虎头才应景吗?” 周炮头嗤笑一声,“他们帮主是外地人,口音怪得很,胡福不分,给自己帮派起名叫斧头帮,结果别人都听成虎头帮,就这么传开了。” 榜爷把椅子让给锦衣男子坐,端茶递水在一旁伺候,又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奉上。 赵林看明白了,这是在交保护费,不由问道:“炮哥,虎头帮人多吗?势力很大?” “还行吧,一两百号人。” “那也不比咱们人多,怎么榜爷跟个喽啰似的。” 周炮头微微一笑,“兄弟你有所不知,实力不是看人多人少,而是看谁的拳头大,拳头硬!” “虎头帮的帮主是力境三重高手,榜爷只练过几天拳脚,十个绑一块也不够人家打的。” 力境三重? 赵林默默记在心里,接着问道:“那虎头帮在咱们清河县算厉害的吧?” 周炮头摇头,“那可不成,力境武者只能在咱们小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跟县衙和门派里的气境高手比,就是小虾米。” 力境,气境…… 赵林若有所思,心想这果然是一个武道世界,而且武人地位很高。 就是不知道武道强者有多厉害。 是开碑裂石,生撕虎豹,还是飞天遁地,劈山断流? 虎头帮的人一走,榜爷的腰杆又硬了起来,自信的神情重新回到脸上。 到了下午,码头重新忙碌起来,赵林时不时地给周炮头搭把手,算是小小的报答。 送货途中,赵林看见街边有一家书肆,便跟周炮头打了声招呼走进去。 读书是了解认识世界最快的途径,尤其是历史书。 店主看到两个穿着白坎肩的力夫进来,愣了一下,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 也不说话,全程跟随,看样子是怕他们偷书或者搞破坏。 赵林不以为意,挑了本书问道:“这本《南北史》多少钱?” “八十文。” “那这本《大越开国录》呢?” “一百四十文。” 赵林暗暗咋舌,心想都说穷文富武,是什么样的穷人能买得起这么贵的书? 还是说不同阶层对穷的理解不一样? 一百四十文,够买小半头猪了! …… 一天过去,收工结算的时候,赵林落到手里二十五文钱,是所有力夫里最高的。 这可把力夫们羡慕坏了,不过倒也没人眼红,毕竟这行卖的是苦力,多劳者多得。 赵林虽然有力气,但这钱挣得也不轻松。 两个肩膀磨出好几个大血泡,让汗水一浸,那滋味简直酸爽透顶。 手握“巨款”,赵林感觉终于有了底气。 他趁菜市没关门,买了两斤便宜的“黄昏菜”,又买了些米面菜油。 还有一块猪坐墩肉。 坐蹲肉就是猪后腿上方的肉,肥瘦相间,适合解馋。 他回家把肉做上,一家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饭的时候,赵林注意到母亲边吃边悄悄抹眼泪,以为她是喜极而泣,劝道:“娘,我现在能挣钱了,以后这样的日子多着呢!” 赵母叹了口气,“我是惦记伱兄长。他在外面做苦役,听说又脏又累,吃的还差,不知遭了多大罪。” 赵林沉默下来,回想从前种种,这个大他十岁的兄长对自己确实很好。 特别是刚穿越过来的那几天,他在死亡边缘挣扎,是兄长不辞辛苦地背着他找郎中看病,买药熬药,才让他活下来。 如果不是自己这场大病掏空了家底,兄长也不会因为交不上秋粮被抓走。 两人是真正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爹,我哥的苦役要服到什么时候?”赵林问道。 “唉,一直没个准信。” 赵父一脸愁容,“往年最多两个月,不过听说县里来了新县令,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章程。” 赵林略一思索,说道:“我现在每天二三十文钱还是有的,攒上半个月,把欠的税补上行吗?” 赵父道:“我托镇上的钱三明帮忙问问,看能不能想办法早点放人,他说过几天回话。” 钱三明是县主簿的远房亲戚,山民不懂如何跟官府打交道,有事都托他帮忙给牵线搭桥。 赵林拿出十文钱放在桌上,“爹,娘,这钱你们先收着,咱们争取早点把我哥接回来!” 第六章 熊罴 一晃十天过去,赵林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育着。 首先是身高,向上蹿了将近三公分,速度之快让他有些不适应,走路时偶尔会不小心撞到东西。 身体也壮实不少,特别是腰腹、胸背、脖颈等躯干主体部位,肌肉堆叠,分出棱角,不再像从前那样单薄。 睡觉经常抽筋,甚至半夜疼醒,赵林知道这是因为身体快速增长,缺钙导致的。 必须大量补充肉蛋奶。 他用钱比较俭省,但在吃的方面愿意多花一点。 每次吃完饭,灵兽图就会吸收食物中的元气,放出热流推动身体进化。 “身体素质好,对练武应该大有裨益。” 知道这个世界存在武道,赵林也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作为穿越者,哪个没有武侠梦、修仙梦? 尤其在这个法制不健全,处处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武道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灵兽图还有八個格子空着,赵林暂时没有吸收新的兽类精魂的打算。 一来他目前见识有限,做出的选择未必正确。 如果吸收了不合适的野兽精魂,就白白浪费一个格子。 二来他担心两个精魂有可能超出身体负担,反而还不如当前专攻力量。 …… “请问这里是六合大院吗?” 清河县西城,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肩上扛着一头猪,站在一座宅院的大门前,抓住铜环扣门道。 少年正是赵林,为了尽快赚钱,他专挑货物重、路途远的任务,跑一趟能多挣几文钱。 因为做事踏实,不爱计较,他很快赢得了榜爷的信任,不再派人盯着,可以单独送货。 “什么事?”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黄脸青年。 “单子上写的,送货到庆春街六合大院,是你们这里吧?” 赵林从怀里拿出一张票据递过去。 黄脸青年接过来看了一眼,点头道:“是这里,放到院子里吧。” 赵林扛着猪走进去,好奇地四下打量。 “呼哈嘿……” 冬天还没过去,十几个年轻人只穿着单薄的跤衣,有的甚至光着膀子,在院子里扎马步,举石锁,打熬力气。 这些倒没什么,前世武人也这么练,但当赵林看向东边几个腰上系着黑带的人时,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有的把手掌插进滚烫冒烟的铁砂里揉搓,有的用香瓜大的铁锤击打全身…… 还有两个人正在拳脚对练,拳拳到肉,劲风呼啸,赵林从旁边经过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百闻不如一见,这绝对是真功夫! “请问在你们这练武,学费是多少?” 赵林放下猪,擦了擦头上的汗问道。 黄脸青年见他年纪轻轻就干这种苦力活,不但没有轻视,反而高看一眼,语气温和道:“我们六合门收徒比较严格,还要看资质秉性。” “他们是学徒,每月交二两银子,一次交三个月的费用。” 赵林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个数字惊到了。 六千文钱! 他觉得穷文富武这句话要改一改,富文豪武还差不多。 “怎么,你想学啊?” 黄脸青年笑着问道。 赵林坦然道:“想学。” 黄脸青年颔首道:“你的身形骨架很好,资质应该没问题。” 接着便不往下说了。 赵林道了声谢,走出院落,轻轻呼了口气。 如此高昂的学费,让人望而却步。 午时时分,赵林坐在堤坝上,看着停泊在岸边的船只,手里拿着两只包子慢慢吃着。 生活在一点点变好,最初面临的生存危机也解决了,还如愿以偿的吃上了包子。 下一步就是把兄长接出来,让全家人吃饱穿暖,过一两年等钱攒够了,找地方学武…… “赵兄弟,歇着呢!” 赵林回过神,抬头看见周炮头走过来。 “没事,发呆呢。” “走,去饭馆喝两盅。” 力夫们挣钱不易,大多数人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只有周炮头大手大脚,钱都用在五脏庙里。 不过他老哥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人说什么。 “炮哥找别人吧,我刚吃过。” 赵林委婉拒绝道,心说有那工夫不如多接单活儿,别人请吃饭还得找机会请回去。 周炮头蹲下来,放低声音:“兄弟给个面子,我有话跟你说。” 赵林见他郑重其事,微微一愣,不知道他找自己干嘛。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不好再拒绝,便跟他走进路边一家饭馆,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 “兄弟,咱俩认识有日子了,你不好奇我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吗?” 周炮头点了一壶酒,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酒菜端上来先呷了一口酒,然后笑着问赵林道。 赵林动两筷子就不吃了,闻言道:“俗话说不揭人伤疤,伱不提我便不问。” “也没什么说不得,是被熊罴舔的。”周炮头手抚伤疤说道。 “熊罴是熊吗?” “算是,不过熊罴跟普通的黑瞎子不一样,能两条腿直立走路,更凶猛,俗名叫人熊。” 周炮头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林没说话,帮他把酒斟满。 只听周炮头继续说道:“我家祖祖辈辈都是猎户,我从十岁起就跟老爹进山打猎。十七岁那年,我和老爹无意中进了麻魂圈子。” “你知道什么是麻魂圈子吧?” “不知道。”赵林摇头道。 周炮头给他解释道:“深山老林里到处一模一样,又没个东西比照方位,走到不熟悉地方很容易迷路,我们猎户管这叫麻魂圈子。” “不过我爹是老猎人,他告诉我只要观察树木的生长走向。向阳一侧树叶稠密,方向是南,树叶稀疏的一边就是北。” “我们找准方向,往山外走,没想到闯进一头熊罴的领地。按常理来说,熊其实怕人,看见人一般都躲起来。” “但熊罴不一样,看见我们直接就扑过来。” “我和老爹拼命逃跑,但根本跑不过它,老爹眼看逃不脱,就使劲推了我一把,大喊着让我装死,自己被熊罴一掌拍断脊梁骨……” 赵林同情地道:“你爹救了你一命。” “是啊。” 周炮头指着自己左脸颊上的伤疤,说道:“我躺在地上装死,那头熊罴不知道我是真死还是假死,上来在我脸上舔了一口。” “我当时感觉有一把钢刷子刷在脸上,疼的钻心彻骨,不过为了活命,咬牙忍住,脸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赵林不由肃然起敬,心说是个狠人,这都能忍住,不过转念一想,他给自己讲这个故事干什么? 周炮头端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一字一句道:“这头熊罴杀了我爹,又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我必杀它报仇!” 第七章 苦役 赵林从话里话外已经猜出结果,不过还是问道:“后来呢?” “后来?” 周炮自嘲地笑了两声,“这头熊罴力大无穷,经年累月在松林里拱蹭,松脂渗进皮毛,有如穿了一身铠甲,刀砍不动,枪戳不进。” “我带人围杀过它两次,只在它身上添了两个不大不小的伤疤,却折损好几个人手。” “二十年了……这头畜生还活得好好的!” 最后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赵林沉默不语,他隐隐预感到对方想要说什么。 “赵老弟。” 周炮头直盯着赵林,“炮哥我想杀这头熊罴,希望兄弟能帮我一把。” “我?” 赵林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炮哥太高看小弟了,我一不会武,二没打过猎,能帮上什么忙?” 周炮头摇头道:“兄弟谦虚了,你力气跟头牛似的,码头上谁不知道?两个人搬不动的石墩子,你不费劲就抬走,我见过的那些武人也未必及得上你。” “我家里有一杆祖传铁枪,兄弟使来,一定能刺穿那头熊罴的护甲!” 冲锋陷阵跟熊罴搏杀? 赵林脸色微变。 周炮头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诚恳,“兄弟,你年纪轻轻来码头扛包,家里肯定缺钱。想必你也知道,这么累死累活地干,一年也挣不了几個钱,很多人不到三年身体就累垮了!” “熊身上有三宝,熊胆,熊皮,熊掌,全是值钱货,少说能卖大几十两!只要杀了这头熊罴,赚的钱比扛三年包还多。” “怎么样?跟老哥干一票,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赵林心中毫无波澜,平静道:“炮哥,我直说了吧,我怕死。” 缺钱归缺钱,买卖再大也得有命花才行,况且自己有灵兽图,慢慢积攒实力,犯不着去跟野兽搏命。 周炮头仍旧劝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我想到一个杀熊罴的法子,绝对万无一失。” 赵林心中冷笑,真要万无一失,何必找上自己? “炮哥,多谢连日来的关照,我也理解伱报仇的心情,但此事真的爱莫能助!” “你可以到三家村打听打听,我上有生病行动不便爹娘,兄长被抓去服苦役,全家就指着我一个人。这险,我不能冒!” 说完站起身,双手抱拳,大步走出饭馆。 …… 随后的两天,周炮头一直有意无意在赵林面前晃悠,赵林都假装没看见。 送命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参与。 不过他对熊罴倒是有些兴趣。 熊罴是熊中异类,凶猛好斗,能直立行走……有一罴顶三熊的说法。 前世传说中的异兽,在这个世界当真存在。 关于灵兽图的记忆有这样一段信息:野兽等级越高,吸收精魂以后身体获益越大! 熊罴是加强版黑熊,等级肯定不低。 不过熊罴的天赋特长也是力量,跟自己吸收的老黄牛相同,不适合再吸收一次。 毕竟灵兽图只有九个格子,每一个都很珍贵。 等以后有实力了,可以考虑吸收其它异兽的精魂。 …… 劳碌一天,赵林回到家,看见母亲在堂前垂泪,父亲蹲在门槛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袋。 “爹,娘,怎么了?” 赵林意识到家里出事了,直觉可能跟兄长的事有关。 果然,赵父黯然道:“你哥的事有消息了,钱三明说县衙不肯放人,没三五个月别想出来。” “这么久!” 赵林吃惊道:“往年不是最多两个月吗?” 赵父叹气道:“原来的县令没收够秋粮,撤职了,新县令上任三把火,要在丰塘修水坝,防着明年再闹旱灾。” “修水坝缺人手,这次抓走的壮丁在完工之前都不会放人,也不准探视,连监狱的囚犯都拉去挖土了。” 赵母抽泣道:“跟囚犯在一起,那还有命出来吗?” 赵林心里一沉,眉头拧在一起。 修水坝可是大工程。 丰塘在清河县西,是一个山间盆地,靠近白头山清溪河上游。 他判断新县令很可能想挖一条河道,把清溪河的水引进来。 这相当于把丰塘建成一个蓄水池,如果明年发生旱灾,就用水库里的水给周边田亩灌溉。 政策是好的,手段却是无情。 杨广修京杭大运河累死百万劳工,这水库要挖很长一段河道,虽然两者工程量不能相比,但县城才多少人? 这时代的苦役根本没有人道可言,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甚至前半句也可以省略掉,用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是破家县令,灭门刺史! 赵林稳了稳心神,问道:“爹,你问过有办法捞人吗?” 赵父连忙道:“问过,我和其他几家一起问的,钱三明说确实没办法。” 赵林思索一阵,说道:“爹娘,你们先别着急,我在码头认识一个家里有门路的,我明天找他问问,说不定能成。” “当真?”二老齐声道。 “嗯。”赵林点点头。 为了安抚父母,他只能先用话把他们稳住。 二老信以为真,脸色都好了些,叮嘱道:“那你明天找人家的时候别空着手,带点礼过去。” 赵林点头应下,心里想的是明天再去找钱三明问问。 衙门里的很多事不能明说,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有可能听不出别人的弦外之音。 第二天赵林跟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出门,出了村子没多远,折向去往黎沙镇。 清河县有七个镇,黎沙镇是最小的一个,靠近白头山南麓,离三家村不远。 赵林来到黎沙镇,没直接去钱三明家,而是等日头升起,在集市转了一圈。 “钱三明出了名的怕老婆,送东西给他,不如送给他老婆。” 赵林一咬牙,花四十文在一家布庄买了两匹花布。 钱三明家住镇子南边,朱漆的大门,门前还摆了一对镇宅的石鼓。 此人原本也是穷苦出身,日子过得吃了上顿没下顿。 前年不知怎地跟县主簿攀上亲戚,这才三九天穿单衣——抖起来了。 赵林敲了几下门,院子里有人应了一声:“这么早,谁呀?” “钱大哥,是我,三家村的赵林,我爹是赵保田。” 院门打开,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三旬男子从门缝中探出脑袋。 “你是赵山的兄弟?” “对,钱大哥想起来了。”赵林开口笑道。 第八章 十两银子 钱三明看见赵林手上拎着东西,脸上有为难之色,“你是来打听兄长的事吧?你爹昨天来过了……” 赵林笑道:“这事先不忙说,我在县城里找了份工,多少挣了点钱。” “感谢大哥大嫂这两年对我家的关照,特来看望。” “这是给嫂子买的花布,眼看开春了,正好做两身衣裳。” 说到最后一句,赵林故意提高声音。 钱三明推拒道:“乡里乡亲的,送东西干啥……” “谁呀?”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走到院口,看见赵林手里的花布,眼睛一亮。 “是赵林吧?一年没见,长这么高了!钱老三,你怎么让人站外面说话?” “嫂子好!” 赵林越过钱三明,直接把东西交到妇人手里。 妇人掂量一下,笑逐颜开道:“快进里屋,外面冷。” 钱三明无奈,只好关上大门跟进来。 “你们慢慢聊着。” 妇人端上茶水,闪身回房。 刚一坐下,赵林就开口道:“钱大哥,现在把秋粮补上,能不能放我兄长出来?” 钱三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轻摇头,说道:“进去是一回事,捞人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新县令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 “这事……不好办!” 赵林听他说不好办,而不是不能办,心中明了,直接问道:“使够银子能放人?” 钱三明手上一顿,侧头看了他一眼,“赵老弟,我也不瞒你,除去杀人放火的大罪,衙门里就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 “办法其实是有,只是花费的银钱伱们根本承受不起,所以我才跟你爹说办不了,倒不是有意诓骗。” 赵林问道:“县尊不许放人,具体怎么疏通?” 钱三明微微一笑,“县尊是下了死命令,但如果是重病将死之人呢?” “左右不能干活,死在里头和死在外头却大不一样。” “囚犯死就死了,苦役也是治下子民,县尊不好做得太过,总要把人送出来见家人最后一面。” 赵林明白了,很干脆地道:“钱大哥你说个数吧,多少钱能运作此事。” 钱三明伸出一只拳头,“十两银子!” 赵林眉头猛跳,“这么多?” 钱三明道:“只能说你哥运气不好,往年一两银子就能办成的事,今年翻了十倍。” 赵林沉默一阵,问道:“这些银子使到谁身上?” 钱三明也是穷苦出身,在乡间口碑不错,不过这么多钱的去向,他必须问清楚。 “押司,都头,典吏、主簿……上上下下都要打点,毕竟人家也担着干系。” 钱三明认定赵林拿不出这笔钱,不过既然收了礼,就耐心把事情解释清楚。 “使了钱,人一定能出来吧?” “那是肯定的,收钱不办事,以后谁还往衙门送钱?” “多谢钱大哥!等我凑够银子再来拜访。” 赵林起身告辞。 “好说,好说。”钱三明只把他最后一句话当成耳旁风。 能拿出十两银子,还至于当初交不上秋粮? …… “赵老弟,你在码头干了有半个月吧?咋一天不歇,急着挣钱娶媳妇啊?” “小伙子,身体要紧,等你到了叔这把年纪就明白了。” 赵林来到码头时临近中午,几個相熟的力夫调侃道。 “我看你们几个也挺闲的,不如回家歇着。” 赵林心里有事,勉强挤出笑容回应道。 “别磨嘴皮子了,运木船来了!”监工大声喊道。 力夫们一窝蜂地跑到岸边,五六个人一组,把码放整齐的圆木扛上船。 “赵老弟,走啊。” 刚才跟赵林闲话的几个力夫拉他去运木头。 赵林干活实诚,不偷奸耍滑,遇到这种多人合作的活计,力夫们都爱跟他一块。 忙乎了半个时辰,运木船装满开走,赵林看着手里的一小把竹签,心想:“照这速度想攒够十两银子,怕是要等猴年马月。” 自己做力夫虽然辛苦,但跟兄长比起来,可就轻松多了。那边吃住条件极差,万一有个病灾什么的,是要出人命的。 想到父母殷切期盼的眼神,赵林咬了咬牙,眼前闪过周炮头的影子。 “看来不干也得干了!” 赵林决定把杀熊罴的事情问清楚,如果事有可为,就接受周炮头的邀请。 他没有直接去找周炮头,毕竟前两天刚拒绝过人家,现在改口会让人觉得自己反复无常,给人看轻了。 赵林环顾码头,看见周炮头正蹲不远处啃着一张卷饼,眼神时不时地飘过来。 这家伙还没死心。 赵林假装没看见,走到街边买了一摞炊饼,两大片咸肉。 回到原来的位置,风卷残云地把食物吃完,拍拍肚皮,靠在石墩子上假寐,眼角余光注意到周炮头正悄悄向这边挪动。 “炮哥。” 周炮头越挪越近,赵林忽然睁开眼睛道。 “嘿,这么巧,赵老弟也在。” 周炮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像才看见赵林。 赵林险些被他拙劣的演技逗乐,忍住笑意问:“炮哥不是要杀那头熊罴吗?怎么还在码头干活?” “这不是没找着合适的人手嘛,不然我一个炮头才懒得天天扛大包呢。” 周炮头见他不避讳,立刻大倒苦水。 赵林笑道:“山里那么多猎户,怎么会没帮手?” “围猎两次都失手了,他们一个个怕得要死,没几个人愿意再去冒险。” “况且那头熊罴一身护甲,人多也起不了大用,必须有一个力大执枪之人。” 周炮头说着,眼睛又望向赵林。 赵林避开他的眼神,问道:“那为什么不找武人帮忙,你不是说门派拳馆有高手吗?” “嘿,我哪请得动人家!” 周炮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就算我有门路,找来高手帮忙,熊罴卖的钱都未必抵得上酬金,我岂不是白折腾一场?” “原来你除了给老爹报仇,还想要钱。” 赵林心中暗道,换了个话题:“你上次跟我说熊身上有三宝,一共能卖多少钱?” 周炮头一听有门,连忙道:“行情价熊皮二十两,熊掌三十两,熊胆看成色,有金胆、铁胆、菜花胆,成色越好,价钱越高,怎么也有一二十两。” “熊罴是熊中异类,价钱还能往上抬。” 赵林想了想,问道:“现在有几个人?” 周炮头听罢两眼放光,道:“三个,另外两个都是精通箭术,身手了得的高手。” 赵林听完半天没说话,周炮头紧张地盯着他。 “我想知道,打了熊罴的钱怎么分?” 许久之后,赵林终于说道。 周炮头表情严肃起来,“我是起头的,知道熊罴藏身的地方,按行规拿三成;赵兄弟打头阵,也拿三成,他们两个一共拿三成。” “剩下一成看表现,谁表现好就分给谁,怎么样?” 赵林默默估算,就按最低六十两计,自己也能拿到十八两。 这些钱不但能把兄长救出来,还够交三个月学武的钱,不由大为心动。 周炮头察言观色,以为赵林会马上答应,却听他道:“你不是说你有万无一失的法子吗?” “是什么法子?” 周炮头愣了一下,笑道:“老弟真是谨慎,既然如此,咱们找个僻静处,听我慢慢道来。” 第九章 刺枪式 “只要谋划得当,咱们不但有胜算,而且很大!” 两人来到上次喝酒的那家饭馆,点了一壶茶,一盘瓜子,周炮头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 赵林问:“具体怎么做?” 周炮头答非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节?” 赵林意外看了他一眼,道:“冬天。” “冬天熊会干什么?” “冬眠。” 赵林怔了怔,恍然道:“你知道它在哪里冬眠,想偷袭?” 周炮头满脸笑意,“难不成还跟它正大光明打一场?我们猎户管熊冬眠叫蹲仓,杀冬眠的熊就叫杀仓。” “这些年我一直观察那头熊罴的行踪,对它在哪里蹲仓一清二楚。” 赵林心想搞偷袭的话,难度至少降低一半。 思维继续发散,他甚至联想到用火烧、用毒气熏种种办法。 “这只是其一……” 周炮头继续说道:“这头熊罴活了将近四十年,相当于咱们人七老八十的年纪,年老体衰,实力大减,此是其二。” “今年秋天,它跟另外一头异兽发生争斗,左腿受了重伤,我们再添一分胜算,这是其三。” 说到这里,周炮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赵林,“怎么样,这是不是天意?” 赵林心想这家伙看起来大大咧咧,心思倒是缜密,思虑再三,最终说道:“好,我加入!” 周炮头闻言大喜,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太好了!咱们这就出城,回去细细谋划。” 赵林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不先回码头?” 周炮头哂道:“咱们兄弟马上就要做大事了,还扛什么包?挣那仨瓜俩枣的,没啥意思。” 赵林想想也是,便道:“那我去跟榜爷说一声。” 周炮头不解道:“跟监工打声招呼,拍屁股走人就完了,找榜爷干嘛?” 赵林摇头道:“榜爷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我一口饭吃,我得当面跟他说一声。” 周炮头无奈,只好跟他一起去找榜爷。 “榜爷,小可家中有些琐事,不能在码头继续干了,想辞去这份工。” 赵林来到河边,对正在喝茶的榜爷执礼说道。 周炮头凑上来,腆着脸笑道:“榜爷,俺也一样。” “去你娘的你也一样。” 榜爷笑骂了一声,转头看着赵林,“怎么,嫌这里挣得少?” 赵林沉声道:“确是家中有事。” 榜爷点点头,没再多问,把账房唤过来,“把他俩的押金退了吧。” “多谢榜爷。”赵林和周炮头齐声道。 …… “嘿嘿,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赵林和周炮头出了城,直奔白头山方向。 周炮头把手里的钱袋抛起来,再接住,乐此不疲。 赵林笑道:“这是咱们自己的押金,拿回来有什么高兴的?” 周炮头摇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像咱们这种没干满一年的,押金能退一半就不错了,今天全退给咱了。” 赵林道:“许是榜爷今天心情好?” 周炮头斜觑了他一眼,“只怕未必,我看多半是因为你。” 赵林没说话,心里也觉得有可能是榜爷认为自己练过武,所以才有所通融,更加坚定了学武的想法。 时辰还早,两人来到周炮头家住的白桥村。 “就是这里。” 周炮头指着一座又大又破的石头房子道。 进门之后,他让赵林在院子里等着,自己跑进屋里。 不一会儿,周炮头抱着一杆大铁枪出来,打横扔过来。 “接着!” 赵林伸手接住,感觉铁枪极有分量,重量跟码头上的米袋差不多,大概有一百斤。 枪长超过两米,通体乌黑,后半部分雕刻有防止脱手的云纹。 “好枪!” 赵林赞了一声,脑中回想电视电影里的动作,踏步向前,一枪刺出。 “唉,看来你真没练过。” 周炮头走到墙边拿了一根顶门的棍子,两手一前一后握住,抬起一只脚轻点地面。 “用枪讲究一个势字,脚步前虚后实,枪收在身侧,把自己想成一张弓,发力时后脚掌蹬地,借用腰背推力,双臂向前送。” 说完他猛地一步踏出,后足发力,上身拧成一条直线,木棍刺出,发出“嗡”的一声响。 “卧……伱练过武?”赵林惊讶道。 “这叫刺枪式。” 周炮头解释道,顺口说起枪招的由来。 原来周家祖上是白头山守烽火台的哨兵头目,解甲归田后留在山里打猎,一代代传下来,到他这辈是第九代。 第一代先祖是军中高手,这杆铁枪就是自那时传下来的。 赵林好奇道:“既然令祖会武,为什么没有传给子孙后辈?” 周炮头手上舞了个棍花,苦笑道:“没那么简单,武道的第一个境界是力境,不但要配合吐纳功夫,还有专门的药浴方子。” “没有药物辅助炼体,想入门都难。方子掌握在朝廷手里,個人就算武功再高,不知道药材配方也没法传给别人。” “军中如此,门派拳馆也是如此。” “所以我只能练些拳脚招式,不会内功,力气比普通人大不了多少。你手里的铁枪我拿着都费劲,更别提使将出来。” 赵林第一次听说学武的门道,颇感意外,便不再多言,按周炮头刚才演示的动作练习。 “对,注意腰胯跟双臂配合。” “两手端稳,出枪要快,眼睛直视前方,枪扎一条线……” 周炮头虽然不会内功,但从小舞枪弄棒,基本功相当扎实,不时出言指出赵林的不足之处。 在他的指点下,赵林不到一个时辰就基本掌握了发力要领,剩下的就是不断练习。 周炮头连连点头,“等力道够了,下一步练准头。” 赵林练了一会儿,把铁枪立在身前,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咱们几时进山杀熊罴?” 周炮头笑道:“不急,你把枪法练熟了,咱们把握才大,另外还有些事情准备。” “熊罴一冬天没吃东西,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再饿它几天,赶在开春之前动手。” “好主意!” 赵林由衷赞道,心想:“够卑鄙,跟这种有头脑的人合作才稳妥。” 练枪直至天色将暗,两人回屋做饭。 别看周炮头家中凌乱寒酸,存储的食材却相当丰富,赵林估计他把钱都用在吃上了。 两人起灶烧火,闷上米饭,麻利地做了四道热菜。 山木耳炒野鸭蛋,蘑菇炖小鸡,白菜肥肉片子熬粉条,血肠豆腐。 再从咸菜坛子里捞出两根腌黄瓜,配上一壶热酒,这顿晚餐简直可以用奢侈来形容。 两人干完一锅米饭,菜也一扫而空。 赵林感觉自己的血条一下子加到满格,灵兽图老黄牛的格子里充满白色雾气。 充足的元气给身体带来源源不断的动力,全身的肌肉、筋骨、皮膜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更加强韧有力。 “看来只有充足的能量供给,灵兽图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 第十章 猎罴计划 “明天你过来练枪,我把跟咱们一起进山的两个猎户介绍你认识。” 赵林临走的时候,周炮头告诉他说。 “没问题,他俩人怎么样?”赵林问道。 团队合作,成员之间的关系很重要,最好别遇上难相处的。 “放心,都是实在人。”周炮头拍胸脯打包票道。 赵林没再说什么,趁天还没黑,翻过几道山岭,抄近路回到三家村。 “爹娘,我哥的事情有眉目了。” 赵林一进门就说道。 “这么快?” “人家怎么说?” 老爹放下手里的烟袋,老娘从灶房奔出来。 “那人的堂兄是衙门里的石壕吏,专管这一块,说是报个大病就能把我哥送出来。” 为了让父母安心,赵林决定不吐露实情,厚着脸皮把提前编好的瞎话说出来。 “那得送钱吧,多少?”赵父有些担心地问道。 赵林道:“还没说,不过这次找对门路,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赵父回屋从床底下翻出一只木盒,拿出来交给赵林,“这些钱是你给我存着的,你看够不?” 赵林把盒子推回去,“先不忙给钱,疏通关系也要些时日,估摸十天半个月人就能放出来了。” “老大能出来了!” “太好了!” 二老眼含热泪,激动不已…… 翌日,赵林出门去镇上买了些粮油肉蛋等食物,扛到周炮头家里。 行动之前,他会一直吃住在周炮头家里,不能光用人家的。 “赵老弟太见外了,哥这里啥都不缺,嘿嘿……” 周炮头嘴上说的客气,不过脸上透露出的神情说明他对赵林此举很是满意。 小事看人品,跟这样的人合作,放心。 赵林吃了点东西垫肚子,随后在院子里伸展手脚热身,准备等一会儿练枪。 “我去把那两位找来。” 周炮头交代一声出了门。 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偶尔夹杂着周炮头爽朗的笑声。 “吱呀……” 周炮头领着两個身背弓箭,腰挎猎刀的汉子走进来。 “炮哥。”赵林走上前招呼道。 周炮头“嗯”了一声,介绍双方认识。 来的两人都是白桥村的猎户,一个叫祝大春,另一个叫梁松,两人是堂兄弟。 祝大春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大,比赵林高近半个头,相貌粗犷,下巴上留着青黢黢的胡茬子。 梁松年轻许多,看样子还不到二十,长着一张国字脸,眉毛粗重,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赵林道:“梁哥,祝大哥。” 他刚满十六岁,见谁都得叫哥。 “幸会。”梁松客气地回应道。 祝大春则是一脸惊诧,转头对周炮头道:“他就是你请来的高手?还拿三成?”语气里很是不满。 周炮头没答话,笑着问赵林:“老弟,怎么不练枪了?” 赵林会意,知道他想让自己展露实力,拾起地上的铁枪,向后退了几步,突然暴喝一声:“杀!” 梁松和祝大春只觉耳边响起犀利的破空声,人影一闪,铁枪化作一道乌光。 定睛再看时,赵林人已在七步之外,百十斤的铁枪稳稳举在胸前。 两人脸上难掩震惊之色,他们跟周炮头认识多年,摆弄过这把铁枪,自然知道它的分量。 像赵林这样举重若轻,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周炮头笑呵呵道:“怎么样,管它什么样的猛兽,中上一枪,怕是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身手!”祝大春挑起大拇指赞道。 赵林虚空抱了下拳,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 没什么好骄傲的,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全靠金手指,不论经验还是头脑,都未必比别人强,还是保持谦虚谨慎的心态为好。 周炮头和梁松、祝大春在院子里摆了张矮桌,点起火盆,围坐一起商量杀仓的事。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赵林练累了就在旁边听一会儿,也不插话,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他想学习一些打猎经验,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灵兽图通过吸收兽类精魂获取能力,那么自己以后少不了跟野兽甚至异兽打交道,多掌握捕猎方法有益无害。 日子就这么过了两天,赵林的刺枪式愈发纯熟。 枪法难练,刺枪式虽然只有一招,但对身法步法要求极高,身心协调一致,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赵林越练越上瘾,时刻思考该如何蓄力,如何调整呼吸,连吃饭睡觉都不自觉地琢磨出枪的动作…… 周炮头那边商量的也差不多了。 大致计划就是赵林用铁枪造杀伤,等熊罴从洞里出来,周炮头他们用弓箭和提前布置的大号兽夹进行二次打击。 他们的目标不是直接杀死熊罴,而是降低它的行动力。 策略就是且战且退,不跟熊罴纠缠,等它体力不支再伺机而动。 这里有一个关键处:所有武器都淬上剧毒,加强杀伤力,并且在唤醒熊罴之前,往洞里投入大量毒虫,尽量削弱它的实力。 周炮头喝了口茶,对赵林道:“赵老弟必须在熊罴清醒前给它来下狠的,否则后面再多手段也是无用,我们只剩下逃跑一条路。” 赵林点头应了,问道:“能不能先往洞里扔些有毒易燃之物,用毒烟熏它。” 祝大春替周炮头答道:“怕是不妥,熊冬眠睡得很浅,稍微大一点的动静就能把它惊醒。” 梁松接口道:“那时它会非常暴躁,伱再想出枪扎它就难了。” “那就按计划行事,以消耗为主,不可正面硬拼。” 周炮头总结道。 赵林点头道:“我明白了,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三个人一起朝他看过来,周炮头击掌道:“妙啊,说的太好了!” 赵林咧了咧嘴,心道这么厉害的战术思想可不是我总结出来的。 计划已定,众人各自分了任务。 祝大春负责购买毒药。 毒药选用的是砒霜加乌头草,这两样东西都是剧毒,在药堂买要记名,而且每天销售都有定额。 祝大春的任务就是跑遍清河县各个村镇的药堂买药。 周炮头和梁松负责收集毒虫,到岩石底下,石头缝里寻找冬眠的蝎子、蜈蚣、毒蜘蛛…… 赵林也有一个任务,在附近收集木柴,让周炮头家里的火炕一直烧着。 屋里暖和了,抓回来的毒虫就会慢慢苏醒,到时给熊罴一个大大的惊喜。 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 周炮头和梁松两天抓了几十只毒虫,就养在灶房的几个铁笼子里。 山里的毒虫个头都特别大,半尺来长的蜈蚣,有着巨大毒鳌的蝎子,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出于好奇,赵林在没有旁人的时候捉出一只蝎子踩死。 他能看到蝎子的精魂,但灵兽图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赵林略感失望,心想蝎子肯定是有特长的,它的特长就是剧毒,自己吸收不了它的精魂,多半是出于身体构造不同。 “如果我也能放毒就好了,记得小说里有种武功叫毒砂掌……” …… 这天晚上,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周炮头忽然道:“快开春了,这两天都能看到晚霞,接下来几天应该都是晴天,要不就后天动手吧!” 第十一章 脸涨得通红 周炮头在晾衣杆上高低挂了许多铃铛,让赵林站在七尺外出枪。 赵林练了几天,基本能做到枪出铃响,出手越来越稳。 “手法眼力都没问题,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胆子。” 周炮头拿了一只鸡蛋放在头顶,然后坐在椅子上,“来,用刺枪式把鸡蛋刺破。” 赵林没动,盯着他问道:“你疯了?” “我没疯。” “你把鸡蛋放头顶上,不怕我手抖?” 周炮头慢悠悠道:“我们村出过一个箭术高手,精通十八般武艺,一身的本事。他第一次进山打猎碰上一头野猪,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吓尿了,浑身发抖,连弓都拉不开!你道是什么原因?” 赵林抿了抿嘴角,知道周炮头说的没错。 前世很多运动员实力超强,中小比赛没有对手,可一到大赛就发挥失常,因为心理不过关,高压之下动作变形导致的。 能力再强,发挥不出来也是白搭。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勇武和胆识!”周炮头一字一句道。 正在练习射箭的祝大春和梁松也走过来。 祝大春抱着膀子,眼神在周炮头和赵林身上转了一圈,笑道:“老周,伱真豁得出去,就不怕出事?” 周炮头淡定道:“出事我认了。我一个人死,总比咱们都被熊罴杀了强。” “好!” 赵林突然垫步前冲,长枪一抖,直奔周炮头脑门。 周炮头本以为要反复劝说赵林才肯答应,没想到他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出手,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祝大春和梁松也看得呆了。 周炮头感觉头顶一凉,有湿湿黏黏的东西流下来,惊问:“出血了?” “是蛋清。” 赵林执枪而立,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这么做是不想给自己思考犹豫的时间,一鼓作气拿下,否则想的越多,越容易紧张出错。 …… 出发前一天,赵林只练了半天枪,为明天进山保存体力。 他学着梁松和祝大春的样子,把毒药涂在铁枪的血槽里,然后反复擦拭枪身,让心情得到平静。 “紧张不?”梁松走过来,坐到赵林身边。 赵林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紧张,看开了,成不成一锤子买卖。” 梁松听罢笑道:“我估计你也不紧张,你拿枪扎周炮头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 赵林跟着笑了两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周炮头说别的猎户都不愿跟他杀熊罴,你为什么答应?” 梁松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攒钱学武。” “学武?” 赵林眼皮一跳,他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跟自己一样的想法,不由问道:“你学武是为了出人头地,还是想打猎更有把握?” “都不是。” 梁松摇摇头,语气平淡地道:“我爹和我哥被胡子杀了,我想报仇。” 听到“胡子”两個字,赵林的脸色也沉下来。 应州人经常把山匪称作胡子。 据说早年间山匪爱使红缨枪,排队列阵的时候枪杆插在地上,远远望去红缨飘动,就像下巴长了一绺红胡子。 所以人们就称山匪为“胡子”,他们自己则称“绺子”。 胡子大多是穷苦出身,活不下去才进山为匪,但这些人祸害起平民来,手段比官府还要狠上十倍。 远得不说,三家村那么穷的地方,每年除了给官府纳粮,胡子也要拿一份收成。 官府的粮交不上最多被拉去做苦役,差了胡子的钱当场就没命。 梁松抚着手里的长弓,像是说给赵林,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家本来在百里外的广德县。三年前,我爹和我哥跟着商队运货,经过白头山时遇见胡子钻山豹的一群手下。” “我哥为了保护自家驮马跟胡子争执了两句,胡子就把我哥扒光衣服,绑在崖边一棵大树上。” “那时正值夏天,山里的蚊子多如牛毛,一到晚上就铺天盖地。我哥身上趴满了吸血的蚊子,奄奄一息。” “我爹看不下去,想上去救我哥,被胡子一斧子劈成两半。” “消息传回庄子,我娘当时就吐了血,连一个晚上都没能熬过去。” 梁松平静的语调让人从心底里渗出一股寒气。 赵林不自觉地握紧手里的铁枪。 梁松接着说道:“我怕土匪找我斩草除根,给娘匆匆下葬,就改名换姓投奔到堂兄,寻机报仇。这事只有周炮头和祝大哥知道。” 赵林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对,换作是我也会跟你一样。” 梁松道了声谢,说道:“我打听过,钻山豹的大当家是气境高手,比平常那些力境武人强的多,手下还有八大金刚,个个身手了得。” “我只学了两年庄稼把式,想杀他们报仇就是一个字,难!” 赵林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看周炮头为了杀熊罴,也忍了二十年。” 这时周炮头拎着一只口袋走过来,对赵林道:“你没练过弓箭,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说着打开口袋,露出五柄磨得锃亮,刃口闪着寒光的小斧子。 “飞斧?”赵林问道。 “对。” 周炮头把袋子递给他,“我怕你分心,所以现在才给你。有机会你就用斧子大力扔它,能不能打中就看山神爷保不保佑了。” “好。”赵林点头应下。 “我练过飞斧,可以给你说说。” 祝大春走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飞斧,解说道:“持斧的时候让斧柄对准身体,大拇指不要打直,缠握住手柄。” “投掷的时候从侧上方出手,当眼睛余光看到斧柄时,松手,然后手臂完成摆动。” 他一边说,一边把斧头扔出去,正中挂在院墙上的木墩。 赵林叫了声好,照猫画虎练习一阵,虽然准头不够,但也能保证斧刃命中目标。 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周炮头把众人召集在一起。 “万事具备,咱们明天就进山,列位有啥记挂的事,说道说道?” 这是山里猎户的规矩:围猎猛兽,伤亡在所难免,如果最终捕获到猎物,那么死去的人也理应得到事先说好的一份酬劳。 提前交待好后事,活着的人把钱送给死者家人,也算尽一份心意。 周炮头见众人都不开口,大咧咧道:“那我先说了,老子光棍一条,要是有什么意外,给我买口棺材,就埋在我爹娘旁边,剩下的钱你们分了。” “不过能不死最好,不然到了地下,我爹问我怎么进来的。我说跟你一样,也是被熊拍死的,他老人家估计气得要再把我拍死一回。” 听他说得洒脱,众人都笑了。 祝大春对梁松和赵林道:“你们先说,我再想想。” 梁松很干脆,“钱都给我堂哥吧。” 赵林想了想,说道:“我家在三家村,我爹叫赵保田,钱就留给他们吧。” “另外我哥在做苦役,麻烦告诉我爹拿十两银子去找钱三明。” 说完这些话,他轻轻吐了口气。 其实他可以不参加这次狩猎,也就不存在生命危险。 但人活着,总要承担点责任,一味逃避苟活跟死人没什么分别。 轮到祝大春,他的脸上忽然现出扭捏的神色。 周炮头催促道:“老祝,你也是光棍一条,有啥好磨叽的?” 祝大春支支吾吾道:“那啥,如果我死了,钱就给吴江村的王寡妇……” “啥?” 三人齐齐看向他,大眼瞪小眼。 梁松愕然道:“堂哥,你这些天晚上不回家,说是走亲戚,其实是到王寡妇家玩耍?” 周炮头哈哈大笑,“我说你三十大几了还打光棍,原来有人给热被窝!” “怪不得王寡妇守寡这么多年,皮肤还嫩得跟小姑娘似的,搞半天是你在浇水梨田。” 祝大春脸涨得通红,半天憋出一句:“寡妇咋了?寡妇知道疼人!” 第十二章 杀仓(上) 天色微明,一辆狗拉爬犁从白桥村驶出,朝着白头山深处进发。 驾座上头发花白的老者甩响鞭子,震得树上的雪花纷纷落下。 车上坐着四个人,头戴皮帽,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身边放着刀、枪、弓箭等武器,还有装满食物的口袋。 他们正是进山猎杀熊罴的周炮头、赵林、祝大春和梁松。 “周炮头,雪还没化,你们急着进山做啥哩?” 赶车的老庄头问道。 老庄头也是猎户,因为年岁大了,打不动猎,就养了十几条土狗,赶在冬天用爬犁送人上下山,赚个跑腿钱。 周炮头请他送几人进山,省得长途跋涉耗费体力。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进山碰碰运气。”周炮头随口说道。 老庄头回头看了一眼,“你不会还惦记着那头熊罴子吧?” 周炮头打了个哈哈,“早就不惦记了,好几年没看见那头畜生,说不定已经老死了。” 赵林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脑海里闪过今早跟父母告别时的情景。 “爹,娘,我哥的事快办好了,我这两天住城里,方便跑关系,晚上就不回来了……” 父母信以为真,叮嘱他早些回来。 “放心吧,咱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圆了!” 赵林有些后悔当时这么说,感觉在立旗子,电影里说这种话的人都没好下场。 “就这儿吧,老头子不敢往里去了。” 雪爬犁行了将近两個时辰,老庄头拉住缰绳,狗子们纷纷趴在雪地上吐出舌头,嘴里喷出大口热气。 赵林抬头看到前方出现一座几十米高的山岭,形状像一只正在梳理羽毛的鸟。 他听说过这个地方,这里叫老鸹岭。 老鸹岭以北是白头山的腹地,那里是真正的深山老林,是异兽横行出没的地方。 只有极少数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多年摸索出几条相对安全的小路,才敢偶尔进去捕猎。 “谢了,老庄。” 赵林等人拿着东西下了雪爬犁,周炮头从兜里抓出一小把铜钱给了老庄头。 老庄头数了数手里的钱,老脸笑成一朵菊花,“明天这个时候来接恁们?” “对,我们没来就多等一天。” 老庄头眨了眨眼睛,“周炮头,别怪老头说话不吉利,那要是过了一天恁们还不来呢?” “最多等两天,两天没见人就不用等了。”周炮头用平常的口气说道。 老庄头人老成精,猜出他们此行的目的,也不点破,驾着雪爬犁消失在林海雪原。 “这条小路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碰不到异兽,比较安全。” 周炮头在前面带路,赵林等人在后面跟着,绕过老鸹岭,走进一片糙皮桦树林。 跟山外面不同,深山里大雪盈尺,除了高大的树木,到处白茫茫一片。 赵林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心想:“难怪都说深山老林里容易迷路,四面八方都是一个样子,不熟悉的话还真容易困在里面走不出去。” 四个人边走边警惕地观察四周动静,这里除了熊罴,还可能有别的猛兽。 在厚厚的雪地里赶路非常消耗体力,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大概在中午时分,来到一座小山丘脚下。 “熊罴子就在那棵树里蹲天仓。” 周炮头指着远处一棵高大粗壮的参天巨树,压低声音道。 冬季落雪过后,经过一秋大吃大喝,养得膘肥体壮的黑熊钻进树洞、地穴中冬眠。 俗称蹲仓。在树洞里冬眠,叫蹲天仓,挖地穴冬眠,叫蹲地仓。 熊罴是异兽,但生活习性与普通黑熊一般无二。 进山之前,赵林恶补了许多打猎知识,这些都是周炮头他们告诉他的。 赵林凝目望去,看见巨树离地面十几米高的地方,枝杈中间有一个椭圆形裂口。 “跟我来。” 周炮头低声说道,带领几人走进一个“地窝子”。 地窝子就是雪洞。 为了方便观察熊罴,周炮头几个月前就挖好了。 地窝子洞门很小,钻进去是一个长宽两米多的空间,地上铺着枯草和狍子皮,四个人刚好可以挤下。 赵林注意到雪墙上嵌着一座神像,问道:“那是什么神?” “山神爷,保佑咱们猎户的。”周炮头取出怀里焐热的大饼,咬了一口含糊道。 赵林又看了一眼神像,心想:“你最好灵验,不然……” 或许是出于紧张,四个人都没什么话,默默吃着东西。 吃完休息一阵,各自从包裹里拿出一张床单大小的白布,从头到脚把全身罩住。 杀仓之前要先确定熊罴在不在洞里,否则忙乎半天,跟一座空仓较劲乐子可就大了。 四个人先后走出地窝子,慢慢靠近巨树,在距离百米左右的地方卧倒,匍匐前进。 “妈的,地上怎么有脚印!” 周炮头打手势示意几人停止前进,然后用手指在雪地上写下一行字。 熊罴听觉灵敏,说话可能会把它惊醒,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交流。 赵林稍稍抬起上身,看见前方雪地上杂乱地分布着许多两扎来长,一扎来宽,熊掌形状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巨树下面。 脚印方向朝哪里的都有,分不清是出来还是进去。 顺着巨树往上看,只见树身上有很多爪印,从树皮的破损情况来看,有几道抓痕刚抓不久。 赵林也用手指在雪地上写道:“树上有新爪印,会不会蹲仓结束了?” 祝大春摇摇头,写道:“不会,时候没到。” 他识字不多,只写了六个字,有两个字还是用圆圈代替的。 梁松帮他补充:“熊在洞里闷久了,也会出来透气,然后回去继续蹲仓。” 赵林皱了皱眉,心想那它现在到底在不在家? 在家还好说,如果不在家,冒然去察看的话,万一碰上它回来怎么办? 周炮头轻“嘘”了一声,吸引赵林等人看过来,然后在雪地上写道:“熊出仓不会超过半天,我们在这等着,一会儿就知道它在不在家了!” 赵林等人都觉得主意不错,便安静地趴在雪地里。 山风渐起,吹起的雪尘一点点把他们的身体盖住,与环境融为一体。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 就在赵林以为熊罴肯定蹲在树洞里睡大觉时,身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雪被踩扁的“咯吱”声。 来了! 赵林的心提起来,从脚步声判断,来的正是那头熊罴。 因为脚步声一重一轻,还有拖行的声音——那头熊罴腿受过重伤。 脚步声越来越近,赵林屏住呼吸,瞥眼看见周炮头他们三个也跟自己一样,一动不动像具雕塑。 “噗嗤!” 一只毛茸茸的大脚出现在赵林的视线当中,紧接着是粗大的双腿,门板一样宽大厚实的身躯,如山的肩膀…… 熊罴身高超过三米,比前世最大的熊类——北极熊站起来还要高几个头。 一身乌黑油亮的黑毛,根根如铁。 赵林之前把熊罴想象成大号黑熊,但亲眼看到后感觉完全不一样,强大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熊罴蹒跚着走到巨树下,发了会儿呆,然后手脚并用爬到树上,有些笨拙地钻地洞里。 过了一会儿,树洞里传出闷雷般的鼾声。 第十三章 杀仓(下) 确定熊罴睡着了,四个人才缓缓向后挪动,直到离开巨树有一段距离,才起身回到地窝子。 “怎么样,今天动手还是明天动手?” 祝大春搓了搓脸,往手里哈了一口气,兴奋地说道。 周炮头“嘿嘿”笑道:“那头畜生刚回仓,还没睡实,现在动手太仓促了。” “再说眼看天快黑了,不如明天,你们觉得呢?” “你是炮头,听你的。”梁松赞成道。 “那就明天。” 赵林不是猎户出身,不便多言,不过他也觉得周炮头的话有道理,便出言表示同意。 他们每人带了三天的口粮,既然明天杀仓,也就无需再留食物,索性放开吃了一餐。 吃完饭无事可做,四个人轮流把明天的行动步骤述说一遍,以求牢记在心。 说到后来,一个個都打起哈欠,陆续睡着了。 第二天,四个人几乎同时醒来,简单吃了点东西,收拾装备,走出地窝子。 “山神爷老把头在上,求你保佑我们打围平安,顺利宰杀熊罴子……” 临出门前,周炮头和祝大春、梁松对着神像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 赵林入乡随俗,跟着也念了几句。 杀仓之前,他们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 首先是在逃跑路线上布置绊索。 绊索绑在铁锥上,插进冻硬的土里在两边固定。 一共布置了五道绊索。 随后他们又在巨树周边放置了八个大号兽夹。 两种手段都是为了拖慢熊罴的追击,给逃跑争取时间。 准备停当,四个人轻手轻脚地来到熊罴蹲仓的巨树下。 清晨时分,林中寂静无比,树洞里传出熊罴有节奏的鼾声。 周炮头取出一根长长的绳子,绳子头上拴着一只小铁锤。 他用力把锤头抛向高空,缠住树洞下方一根粗大的树杈,拽了两下,感觉缠实了,才攀着绳索爬上去。 爬上树杈,周炮头冲赵林招了招手。 赵林抓住绳子,也跟着爬上去。 周炮头指了指树洞,走近树干,抓住树皮上粗糙凸起的部分向上爬。 赵林托住他的大腿往上举,鼻子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味道是从树洞里传出来的,越靠近味道越浓烈。 “这货不会拉在里头了吧?”赵林忍不住想道。 周炮头两手撑住洞口边缘,把脑袋伸进去…… 此举是为了看清熊罴在树洞里的位置和姿势,以便决定出枪的位置。 不一会儿,周炮头缩回脑袋,落地的时候有些站不稳,看来被熏得不轻。 周炮头拿出一支石膏笔,在树干的一侧画了一个白色的圆圈,朝赵林呲牙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赵林明白他的意思是圆圈后面,就是熊罴的小腹——熊罴身上最脆弱致命的部位。 准备动手,不过铁枪还在下面,赵林对树下的祝大春和梁松挥了挥手。 两人见状,一个抱起铁枪,一个用绳子把铁枪系住。 赵林把绳子收上来,解开绳结,操起铁枪。 周炮头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羊皮袋子。 羊皮袋子里装的正是前几天抓来的毒虫,为了防止天气太冷它们再次陷入冬眠,周炮头一直贴身保管,用体温维持温度。 成败在此一举,赵林和周炮头无声地击了下掌。 赵林端住铁枪,稳稳地站在树杈上。 他并不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血液沸腾的感觉,把演练过千万次的动作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周炮头解开羊皮袋子,踮起脚尖把里面的蝎子蜈蚣一股脑地倒进树洞,接着飞身跃下,抓住绳索一溜到底。 赵林双臂一抖,鼓足全身力气一枪刺出。 多日苦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几乎没有任何偏差,巨大的力道推动枪尖,从圆圈处破开树干外层,直插入内。 枪头深入树身之后,赵林手上传来一阵迟滞的感觉。 他知道戳中熊罴了,手上继续使力,阻碍瞬间消失,铁枪一捅到底。 力道用老时,赵林毫不犹疑地撒手扔抢,鱼跃俯冲而下,半空中抓住绳索向远处荡去。 “嗷……” 树洞里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接着轰的一声,树干直接从中间两侧炸开,一道庞大的身躯落在雪地上。 赵林和周炮头拼命狂奔,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熊罴小腹上插着一杆铁枪,头上身上挂着十几只毒虫,迈开大步追过来。 熊罴拔出铁枪甩到一边,边跑边在身上胡乱拍打,把正在啃咬的毒虫拍得稀烂。 “啪!” 熊罴没留神脚下,踩中一只兽夹。 兽夹的利齿虽然刺不穿厚皮,却拖住了它的脚步。 嗖嗖…… 弓弦响处,梁松和祝大春射出的两支长箭先后射中熊罴。 一支箭支正中熊罴脑门,另一支射在它鼻子旁边,靠近眼睛的地方。 箭上喂满毒液,箭尖还有倒钩,熊罴疼得嗷呜直叫,蹲下来把兽夹掰成两半,不再理会赵林和周炮头,调头奔向梁松和祝大春。 漫长的岁月里,这头熊罴一直是山林里的霸主,从来没吃过这种亏。 它不由狂性大发,虽然连遭重创,还拖着一条伤腿,奔跑速度竟然不下于奔马。 祝大春和梁松见熊罴追过来,各自扔出一只兽夹,转身就跑。 熊罴中过一次招,看见有东西飞过来知道避开,两只兽夹都落空了。 五道绊索只有两道起了作用,熊罴脚挂在绳索上,只绊了个踉跄,起到的效果非常有限。 赵林暗暗吃惊,一切都跟计划的一样,甚至比计划的还要完美,但熊罴的凶悍程度却出乎预料。 “绕着树跑!” 眼看两人快被追上,周炮头大声喊道。 梁松和祝大春也知道不能跑直线,绕着大树在林中折行,熊罴咆哮着拍击挡在身前的大树。 大树接连倒下,祝大春躲避不及,被树干砸中背部,向前扑倒。 “堂兄!” 梁松见祝大春摔倒,回身拽起他的胳膊,用力拖拽,却发现他被树干压得死死的,根本拖不动。 “快走……” 祝大春刚只说了两个字,就喷出一口鲜血,把面前的雪地染红。 梁松眉头都不眨一下,抱起树干,想把它搬到一边,却根本搬不动。 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梁松抬头看见双目赤红的熊罴奔到近前,知道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咬牙抽出腰间猎刀。 “狗畜生,来吧!” 呼…… 就在这时,一柄斧头从梁松头顶飞过,接着又是一柄…… 第一柄落空,第二柄和三柄也落空了,第四柄不偏不倚地打在熊罴的鼻子上。 熊罴晃了晃,轰然倒下,身体狠狠砸进雪里。 “愣着干什么?快跑!”周炮头大叫的声音传来。 梁松转头看见赵林来到身边,一只手抬起粗大的树干,另一只手把祝大春拖出来。 扔斧头的正是赵林,他见两人遇险,便拿出飞斧扔熊罴。 他掷得不准,前三次无一命中,第四次幸运地打在熊罴的鼻子上。 熊的鼻子布满神经,最是敏感,受到重击,它就会痛苦倒地甚至晕厥。 眼看熊罴挣扎着想爬起来,梁松知道时间紧急,想伸手帮赵林,却见他抓起祝大春,飞也似地奔出十几丈。 梁松赶紧跟上去,一口气跑出二里多地,回头看到熊罴没追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第十四章 彘豪 熊罴艰难地站起来,脸上血肉模糊,腹部碗口大的窟窿不住地流血。 显然是毒性发作,不复之前的凶猛。 赵林等人见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祝大春背伤较重,肋骨估计也断了几根。 赵林和周炮头扶他坐下,敷了金创药,靠在石头上休息。 梁松走过去,对赵林抱拳行礼道:“多谢兄弟,刚才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我和堂兄的命就交代了。” 赵林正色道:“那头熊罴本来追我,你俩把他吸引过去,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周炮头给祝大春喂了些水,问道:“老祝,伤得怎么样?” “死不了。”祝大春虚弱地道。 周炮头“嗬”了一声,“你可千万别死,不然王寡妇就便宜我了。” 祝大春扯了扯嘴角,“滚你娘的蛋,我死了也轮不到你。” 几个人嘴上说笑,眼睛却一直盯着熊罴。 熊罴此时狼狈之极,走几步便摔倒一次,爬起来又摔倒,最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仰面躺在地上不动了。 周炮头挥动拳头,振奋道:“毒发了!”说着就要冲过去。 赵林赶紧拉住他,“别去,还没死!” 他能看到兽类精魂,熊罴身上根本没有精魂冒出来,分明还活着。 周炮头怔了怔,使劲拍了一下脑门,“对对对,异兽哪有那么容易死?差点着了它的道!” 赵林提议:“不管它存着什么心思,等血流光了,假死也变成真死。” 周炮头笑道:“有道理。咱们进地窝子避避风,看它能挺多久。” 三个人搀扶着祝大春走下山坡,钻进地窝子里吃喝休息,轮流盯梢熊罴。 “这么久了,该死翘了吧?” 过了半个时辰,周炮头见熊罴始终一动不动,不由出言道。 “它还活着。”赵林很肯定地道。 没有精魂升起,熊罴必然还活着,不过赵林心里也是纳闷。 是熊罴只剩下一口气,确实动弹不了,还是想引诱他们上当,来個反戈一击? 如果是后者,那就太狡猾了,它有那么高的智商? 周炮头和梁松不清楚赵林为何如此笃定,但小心无大错,也就耐心等待,祝大春伤势不轻,多休息一会儿也好。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一个不速之客。 一头“野猪”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这头野猪大得不像话。 它的肩高接近两米,肌肉如小山般坟起,钢针似的鬃毛在背后高高竖起,呲出的獠牙像长剑一样。 从块头上判断,体重绝对在千斤以上。 “这么大个儿的野猪!”赵林吃惊道。 “不是野猪,是彘豪。” 周炮头纠正道。 “彘豪是野猪中的王者,也是异兽。” “方圆百里只有这两头异兽,我以前就怀疑熊罴腿上的伤是跟彘豪争地盘造的。” “看来我所料不差,你们看,彘豪身上也有伤。” 赵林凝目细看,发现彘豪左边獠牙断了一截,背上有几道深深的爪痕。 梁松庆幸道:“亏得咱们没着急过去,彘豪跑得比熊罴快多了,遇上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赵林感兴趣地问道:“它们俩哪个力气比较大?” 梁松怔了怔,笑道:“伱这下可把我难住了,两种异兽都以力大闻名,到底谁更胜一筹还真不好说。” 周炮头插话道:“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异兽也是野兽蜕变出来的。比较它俩,其实就是问熊跟野猪谁力气大。” “野猪冲劲足,性子猛,但要说力气,我觉得还是熊更大一些。” 赵林和梁松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彘豪看到熊罴躺在血泊里,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似乎在庆祝,也似乎在试探,围着熊罴绕起了圈子。 熊罴半天没动静,彘豪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跑的圈子越来越小,逐渐向熊罴靠近。 当彘豪距离熊罴不足一丈时,身形一动,猛地扑过去,低头把獠牙对准熊罴的脖子。 熊罴突然睁开眼睛,抬起两只熊掌,死死锁住彘豪的脖子。 彘豪骤然遇袭,本能地想要逃跑,但在熊罴的巨力之下,根本动弹不得。 眼看仇敌的脖子近在咫尺,狠狠地咬上去。 赵林等人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 这熊罴也太能忍了吧? 熊罴年老体衰,还有伤在身,尚且如此凶悍,要是它处在全盛时期,不知道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周炮头更是心有余悸,要不是刚才赵林阻止,遭受垂死一击就是他了。 彘豪死咬着熊罴的脖子不松口,熊罴的利爪深深刺入彘豪的喉管。 两头异兽鲜血飞溅,喷了对方一脸,却硬挺着谁也不肯松开,僵持不下。 不知过了多久,赵林看到点点银光,几乎同时从两头异兽身上升起。 “精魂!” 赵林冲出地窝子,发足狂奔。 “你不要命了!”周炮头和梁松同时喊道。 “它们都死了!” 赵林扔下一句话,人已经跑出老远。 “真死了?” 周炮头和梁松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走出地窝子。 赵林来到两头异兽身边时,精魂刚刚凝聚成形。 普通野兽的精魂银光很淡,只能勾勒出大致形状,异兽的精魂更加凝实,躯体线条极为明显。 如果用画来作比喻,前者是一幅简笔画,后者则是写实的素描。 “异兽果然不一样!”赵林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两道精魂,心中感慨道。 脑海里灵兽图剧烈抖动着,似乎很想吸收这两道精魂。 “我已经吸收了老黄牛的精魂,不可能再浪费格子吸收同类精魂。” 赵林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灵兽图说道。 但灵兽图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抖动得更加剧烈。 第一个格子里老黄牛的头像忽隐忽现,不断闪烁着! 似乎在告诉赵林,熊罴和彘豪的精魂都可以占据第一个格子。 “什么,难道说同种天赋,等级高的精魂可以替换等级低精魂?” 赵林心神大震,脑袋里蹦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合并同类项。 从灵兽图传递出的意思,好像真能这么干。 眼看两道精魂越飘越高,渐有消散之势,赵林一咬牙,走到熊罴精魂下方,用力一吸,将其吸入体内。 精魂入体,银光炸开,赵林再次体会到跟上次吸收老黄牛精魂相似的感受。 不过这一次更加生猛,感觉体内有一头熊在横冲直撞。 特别是肩背、四肢和手掌等部位,似是有一只铁爪在皮肤下戳刺、搅动。 赵林脸色惨白,口中发出嘶哑的低吼。 “赵兄弟,你咋了?” 周炮头和梁松在旁边观望,见此情景也顾不得害怕,跑上前把他扶起来。 “没事,可能是累脱力了。” 赵林大口喘着气,出了一身透汗,痛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第十五章 异兽精魂 “哟嗬嗬……哟嗬……一锨下去我一身汗,一声号子我一身劲。” 山坡下的低地里,几百个青壮老少,用铁锨、铲子挖出坑道里的泥土,再用扁担和地排车运送到高处。 天气严寒,他们只着单衣,有的甚至光着膀子,汗水顺着脖子、脊背滴落在地上。 “何山,别特么偷懒,再装死老子抽死你!”监工挥舞着鞭子,对一名脚上系着铁链的犯人吼道。 山坡上,几十名披甲兵士持刀而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正在劳作的苦役和囚犯。 赵山和三个苦役并成一排,拉着装满土石的地排车,努力爬上一道土坎。 他紧紧攥住手里的绳子,如果不使力,绳子松下来,监工看到,鞭子马上就会落到身上。 “娘哩,老子肩膀都快磨秃皮了!”赵山身旁的光头汉子叫苦道。 “别嚎了,把监工招来,给你一顿竹笋炒肉。” 赵山朝山坡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马上开饭了,这一车咱们慢点拉,把绳子拽住,咬牙憋气,装得像一点。” “听赵哥的。”另外两个汉子道。 光头汉子也识趣地闭上嘴巴…… “开饭了!” 四個人拉车到了地方,刚把土卸下来,就听工棚那边有人大声喊道。 坡下干活的人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争先恐后飞奔过来。 赵山他们离得最近,各自抢了三张大饼和一碗菜汤,躲在避风角落,看着那些人为了排队占先而推搡厮打。 “不知爹娘和我那兄弟怎么样了。” 赵山狠狠咬了一口粗硬的杂粮饼,感觉牙齿硌得生疼,嚼了半天才艰难地咽下去。 父亲身体不好,母亲眼盲,弟弟刚满十六,自己这一走,他们怎么过活? 昨天有个苦役被山上落下的石头砸死,哼都没哼一声就见了阎王,还有个囚犯想逃跑,结果被士兵一箭射死。 赵山叹了口气,他不怕吃苦,只是担心再也见不到家人。 …… “没事就好!” 周炮头见赵林脸上恢复血色,也就放心了,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两头异兽。 熊罴和彘豪抱在一起,脸贴着脸,嘴贴着嘴,姿势十分古怪。 “好一对同命鸳鸯!” 周炮头冷笑着抽出猎刀,突然发疯似的在熊罴身上乱砍,大声嚎哭道:“我杀了你这个畜生,二十年,我忍了二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梁松脸皮抽了抽,心说你把皮子砍成这样,都不值钱了,不过看他痛苦伤心的模样,忍着没说话。 周炮头砍累了,扔掉猎刀,面向白桥村方向,双膝跪倒,泪如雨下,“爹,我给您报仇了!孩儿不孝,让您等了二十年。” 赵林缓过神来,立即查看灵兽图。 只见第一个格子里的头像已经从憨态可掬的老黄牛,变成一脸凶相的熊罴。 力气渐渐恢复,感觉身体又是自己的了,不过熟悉的饥饿感如约而至。 赵林知道自己刚刚吸收精魂,正是身体变化最剧烈的时候,急需补充营养。 “我去看看祝大哥。” 赵林拍了拍周炮头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低声对梁松说道。 “好,有事叫我。”梁松回了一句。 赵林快步走回地窝子,见祝大春正在昏睡,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便打开装食物的口袋,大口吃起来。 此时他的胃肠蠕动极快,食物下肚便消化一空。 灵兽图里生出大量白雾。 赵林把自己带的食物吃了个精光,摸摸肚子,感觉还欠了点。 “吃我的吧。”祝大春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赵林也不客气,从他的包裹里拿出两张肉饼,三下五除二吃了,这才感到满足。 祝大春嘴角上扬,“兄弟你胃口真好,难怪这么大力气。对了,还没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挣扎着想要起身。 赵林连忙按住他,“别动!倒也不用谢,说起来投掷飞斧的方法还是伱教我的。” 祝大春一愣,心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大呼侥幸。 两人正说着,周炮头和梁松也回来了。 “咱们动身回去怎么样?老庄头应该快到了。”周炮头询问众人的意见。 赵林没答话,直接把目光望向祝大春。 梁松说道:“堂兄,你经得起折腾不?” 祝大春道:“没事,回去养伤总比在这荒郊野外强。” 商议一番,几人决定做一个简易木筏,把猎物放在上面,否则数千斤的异兽根本带不走。 梁松负责在地窝子守护祝大春,赵林和周炮头出去捡树枝,做木筏。 巨树被熊罴打成碎片,树皮、树枝散落得到处都是。 两人把材料收集起来,用当初的绊索把树枝捆起来。 “铁枪给熊罴扔了,我去捡回来,那可是你的传家宝。” 赵林对周炮头说道。 “行,别走远了。”周炮头叮嘱道。 赵林根据记忆,在不远处找到那杆铁枪,还捡回两把扔出去的斧子。 不过他没有马上回转,而是操起铁枪舞了起来。 吸收了熊罴的精魂,赵林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力气大了多少。 “至少涨了三成!” 力量增长相当明显,一百多斤的铁枪以前必须全力驱使才能运转如意,现在轻松顺手多了,甚至单手也能耍弄。 量化来讲,他之前能抬起四百斤左右的重物,现在应该能达到五百多斤! “我现在的力量,已经渐渐脱离普通人的范畴。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真能有千斤之力!” 赵林心中喜悦,默默体会异兽精魂给身体带来的好处。 不过现在不是忙着高兴的时候,他走回到熊罴冬眠的那棵巨树下,周炮头的木筏已经做好了。 “炮哥的手艺真不错。”赵林称赞道。 周炮头木筏扎得相当结实,树枝排布整齐,几根粗大的圆木为骨,上面还垫了一层树皮,前头牵出三根牛皮绳用作拉手。 两人回地窝子叫上梁松和祝大春,收拾好东西整装出发。 异兽和杂物堆起来足有数千斤,三个人拖着木筏在雪地上行走,并不怎么费力。 这一趟有惊无险,收获满满,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笑意。 第十六章 七个胡子 “你们说……咱们这趟能挣多少钱?” 祝大春躺在两头异兽中间,身上盖着狍皮褥子,既暖和又稳当,精神头恢复不少,还有心情说话。 周炮头回头笑道:“两头异兽,少说也值七八十两!” 赵林故意问道:“你不是说光熊罴就能卖六七十两吗?多打了一头彘豪,怎么没多几个钱?” 周炮头汗颜道:“这个……兄弟莫生气,熊罴皮子上全是窟窿,算是糟蹋毁了。” “毒物用得太多,熊掌和熊肉也不能吃了,咱们总不能昧良心卖出去害人吧?” 梁松调侃道:“合着就剩熊胆了。” 周炮头“嘿嘿”笑了两声,努力找补道:“彘豪皮子大体完整,獠牙和鬃毛也能卖钱,它俩凑一块,钱也不老少了。” “别的不说,光这两头异兽往村子里一摆,哪怕过个几十年,只要提起咱们四個的名号,谁不得竖个大拇指?” 祝大春和梁松听了,不由自主地点头称是,这确实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赵林也笑道:“你是炮头,你说的都对。” 玩笑归玩笑,他对这趟收获还是非常满意的,有了银子,不但能把兄长赎出来,以后也不用再过苦日子。 还有熊罴的精魂,可以说是意外之喜,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猎杀不了这么强大的异兽。 四个人说说笑笑,沿着来路蹚过糙皮桦树林,老鸹岭已经遥遥在望。 “哒哒哒……” 忽然马蹄声响,七骑乘马踏着飞雪从山坳一侧冲出来。 马上骑士清一色的身穿袄毛朝外,皮朝里的鹿皮衣裤,脚蹬牛皮靰鞡,腰里别着马刀,一杆长枪插在马镫上。 说笑声骤然停止。 看见这些人的打扮,赵林心里一沉,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妈的,走背运碰上胡子了!”木筏上的祝大春呸了一声。 周炮头脸上早没了笑容,低声言语:“你们别说话,我来跟他们打照面。” “吁……” 七匹马在距离赵林等人五丈开外的地方齐齐勒住缰绳,中间一人手执马鞭,居高临下道:“对面何人,报个蔓儿!” 说话的人四十来岁年纪,勾鼻尖嘴,留着三缕长须,头戴貂皮帽子,身上罩一件长袍,打扮与另外六人不同,看起来是领头的。 报蔓是山匪黑话,自报家门的意思,这人一开口就坐实了土匪的身份。 周炮头双手抱拳举过左肩向后一摆,说道:“我等是附近猎户,没粮过冬,进山打围子。” 赵林听村里的猎户讲过,遇见胡子不要抱拳,因为这个动作很像披枷带锁的样子,胡子最忌讳这个,得按周炮头的姿势来。 “没开春就打围子?” 胡子头领往几人身后看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周炮头拍拍身上的老棉袄,自嘲道:“这不是日子过不下去嘛!敢问好汉是哪个绺子的?” 胡子头领没说话,左边一骑出列,骑者是个长着一对金鱼眼的汉子,只听他扬声道:“好叫你们知道,我家大掌柜是钻山豹……” 听到“钻山豹”这三个字,梁松浑身一震,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赵林侧目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偏偏回家的路上遇到胡子。 金鱼眼以为梁松被他们的名头吓住,倒也没甚在意,继续说道:“眼前这位是我们顺天梁,刁六爷!” 梁松为了报仇,这几年搜集了许多关于胡子的消息,赵林这几天跟他闲聊也略知一二。 胡子有一套完整的组织架构,大头目叫大当家,其下有二掌柜、三掌柜,再往下就是“四梁八柱”。 四梁指的是冲锋陷阵的顶天梁,管理粮务的顺天梁,负责警戒的应天梁和军师托天梁。 八柱则是绑票、谈判、情报、保镖等更细的分工头目。 眼前的胡子头领是顺天梁,名字里称六爷,显然在胡子中身份地位不低。 “原来是钻山豹的顺天梁,见过刁六爷和诸位好汉。”周炮头强作镇定,作了一个罗圈揖。 “伱们进山打着什么了?”刁六爷扬了扬下巴问道。 周炮头和赵林、梁松并排而立,正好挡住胡子的大部分视线,加上祝大春身上的毯子遮挡,他们一时看不清木筏上有什么。 “这个……” 周炮头犹豫了一下。 金鱼眼断喝道:“滚一边去,让我们看看!” 周炮头只好给赵林和梁松使了个眼色,说道:“筏子上还躺着一个伤者。” 梁松梗着脖子不动,赵林强行把他拉到一边。 金鱼眼跳下马,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掀开狍皮毯子。 “这……这是你们打的?” 看到木筏上的两头异兽,胡子们全呆住了,有的惊讶,有的疑惑,还有的眼中带着一丝顾忌。 “六爷,他们四个打杀了熊罴子和彘豪,手段了得啊!” 刁六爷旁边一个瘦高汉子低声言语道。 “屁的手段!” 刁六爷指着两具异兽尸体,大声笑道:“你们几个蠢才看仔细了,这两头异兽分明是自相残杀而死,让他们捡了便宜。” 胡子们伸长脑袋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先后松了口气。 “娘的,吓老子一跳。” “熊罴子掐死彘豪,彘豪又咬死熊罴子……嘿嘿,这特么运气上天了!” 金鱼眼恭维道:“还是六爷心明眼亮,我就让他们给唬住了。” 赵林暗中观察,胡子一个个眼神里透着贪婪,显然对异兽动了念头。 周炮头也暗感不妙,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笑着递给金鱼眼,“好汉们巡山辛苦,这是一点心意。” 金鱼眼没伸手去接,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刁六爷。 刁六爷撇嘴冷笑,一句话也没说。 金鱼眼回过头马上翻脸,“滚你娘的,打发要饭的呢!”一脚把周炮头踹了个趔趄。 周炮头捂着肚子,吸了口气,脸上依然挂着笑:“不知好汉们想要如何?” 一众胡子听了,相视大笑。 金鱼眼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指着周炮头道:“好你个丑汉,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实话告诉你,这两头异兽我们看上了!” 周炮头脸色变了几变,没再看金鱼眼,而是对刁六爷道:“绺规不管端炮人,请六爷高抬贵手。” 刁六爷脸色也沉下来,“别给我讲什么规矩,兄弟们现在没肉吃,这两件货我要定了!” 周炮头叹了口气,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道:“六爷实在想要,小的不敢拒绝,只请多少赏点辛苦钱,好让我等没白忙一场。” “呵呵,敢跟我要钱?” 刁六爷眼里满是戏谑,转头问旁人:“兄弟们,钱我不想给,货我又想要,你们说怎么办啊?” “哈哈,跟老子们要钱,怕是想瞎了心。” “要钱不要命是吧?” “再啰嗦连你们也一块做了……” 梁松气得脸色发青,嘴唇不住抖动,眼看就要发作。 赵林想劝他别冲动,但话到嘴边,突然感觉自己心头的怒火蹭蹭蹭地往上窜,手掌不知什么时候搭在腰间的斧柄上…… 拥有力量之后,胆量也随之变大。 只是有一个问题他不清楚,这帮胡子到底是什么实力? 第十七章 黔之驴 “你们去验验货。” 胡子头领刁六爷手一挥,胡子们纷纷翻身下马。 金鱼眼手里拿着马刀,大咧咧道:“你们几个靠边站着,谁敢乱动,小心爷爷的马刀不认人!” 周炮头赔笑道:“木筏上的是我们同伴,容我们先把他抬下来可好?” “闭嘴,我让你动再动。”金鱼眼蛮横地一口回绝。 “彘豪的獠牙断了一根,可惜了。” “这熊罴子个头真大,你们看这爪子,看这牙口……” 胡子们站在木筏前,品头论足道。 祝大春看不惯他们的嘴脸,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赵林悄悄挪动脚步,来到梁松身边,低声道:“钻山豹的人你都知道,这个刁六实力强吗?” 耗费如此大的力气才猎杀了异兽,就这样被胡子抢走,实在心有不甘。 梁松眉头一跳,也压低声音道:“他是钻山豹的六当家,资历比较老,但论实力排不进前十,说白了是就管后勤粮草的,听说是力境二重。” “力境二重是什么境界?有多厉害?” “力境有三重,练皮、练骨、练筋,练到二重,号称铜皮铁骨。” 赵林皱眉道:“铜皮铁骨?那岂不是刀枪不入了?” 梁松微微摇头:“那倒不会,只是比常人力大皮硬,筋强骨壮而已。” “这么说吧,所有力境武人如果正面交锋,在熊罴子面前都撑不过半刻,否则还抢咱们的猎物干啥?” 赵林心想有理,只是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其它手段。 梁松看出他的心思,说道:“他的力气应该不如你,但伱没学过拳脚招式,这方面比较吃亏。” 赵林低头看了一眼木筏上的铁枪,心想如果有铁枪在手,用刺枪式抽冷偷袭,应该有七成把握一击致命。 可如果现在去拿枪,胡子肯定有所防备,甚至不等自己出手就一拥而上。 “你先跟周炮头通個气,我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梁松点头,“只要能干掉领头的,别人都好说,我和周炮头有毒箭,正好射死这帮畜生……” “这杆枪好重!” 有个胡子看到搁在地上的长枪,好奇伸手去拿,竟然没提起来,不由大声叫道。 “六爷是用枪高手,拿给六爷看看。” 金鱼眼抢身上前,抱起铁枪,献宝似地拿到胡子首领跟前。 “让来我试试。” 刁六爷伸手接过长枪,赞道:“好枪!” 两手抓住枪杆,刺、挑、劈、点、砸……使了几个枪花。 “六爷好手段!” “这么重的枪也只有六爷能使。” “六爷枪法高明……” 胡子们大声叫好。 赵林冷眼旁观,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老虎看黔之驴踢腿的感觉。 枪招使得漂亮,但运转之间略有迟滞,明显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就是力境二重的实力? 如果没有吸收熊罴的精魂,赵林的力量可能只比他强一点,但现在嘛…… “单比力气,我不虚他!” 赵林心里有底了。 “这是军中用枪,适合马上冲锋,平时用还是嫌重了些。” 刁六爷脸上浮起笑意,故作谦虚道,说着忽然神色一凛,眼睛看向赵林等人。 “这是谁的枪!” 没等周炮头开口,赵林抢着道:“这枪是小人家传的。” 周炮头脸上神情变幻,一时间不明白赵林此举何意,梁松靠过去,低声说了几句。 刁六爷眯起眼睛打量赵林,“你能使动这枪?” 赵林抬起头,露出一副憨憨的模样,“俺使不好,就能摆弄两下。” 金鱼眼“切”了一声,“吹吧你,老子抱着都费劲,你能摆弄个锤子……” 刁六爷抬手制止金鱼眼说下去,沉声道:“你使给我看看。” “好。”赵林很听话地走上前,刁六爷冷不丁把枪甩过来。 赵林伸出两手去接,不成想冲力太大,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哈哈……”胡子们纷纷大笑。 刁六爷松了口气,嘴角也露出笑意。 他扔枪时故意加了力道,存着试探赵林身手的心思。 这下试出来赵林虽然力气挺大,但也不是练过武的。 “别笑了,看他使枪。” 刁六爷收起笑意,指着赵林道:“我看你是不是练武的料。” 金鱼眼大呼小叫道:“小子,听见没?好好练,要是让六爷看上,带你回山寨吃香的,喝辣的。” “吃香的,喝辣的?那敢情好!” 赵林闻言马上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雪。 端起长枪,有模有样地摆了个起手势,然后向前跨出一大步,呲溜…… 脚下一滑,连人带枪摔了出去。 胡子们再次大笑,刁六爷也失望摇头。 “空有把子力气,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他们都没察觉到,此时赵林距离刁六爷的乘马不足两丈。 周炮头和梁松对视一眼,手指扣住胸前的弓弦,另一只手绕到背后,搭在箭筒上。 “不算不算,刚才雪太滑了!” 赵林一脸愤懑地站起来,嘴里嘟囔着拾起地上的铁枪。 “你回去吧,枪留下。”刁六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回赵林没听他的,突然身子一弓,腿部发力直冲过来。 双臂一抖,长枪由下往上,从马脖子刺了进去,再“噗”的一声从马后颈刺出,正中坐在马背上的刁六爷小腹。 赵林感觉手上传来阻力,跟刺杀熊罴时的感觉有些相似,但同样无法阻挡铁枪向前。 “你敢……” 刁六爷万没料到赵林会来这么一手,心胆俱裂,大吼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出金刚铁板桥,上半身向后仰倒。 他这一躲,本来应该扎进肚子里的铁枪又从胸口穿出,整个人钉在马上。 周炮头和梁松趁胡子目光都放在赵林身上的时候,摘下弓箭,一人射出一箭。 两个胡子应声倒下。 “敢偷袭老子,宰了他们!” 胡子们久历厮杀,反应极快,剩下四人抽出马刀,一人奔向赵林,另外三个呐喊着杀向周炮头和梁松。 周炮头和梁松想再射箭已经来不及,扔掉手里的梢弓,拔出猎刀迎上去…… “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胡子头目知道自己受的伤是致命伤,今日想活着逃走已是不可能。 忍住剧痛,把手伸进怀里,摸到一个瓶子,掰掉瓶塞,顿时一阵淡淡的麝香味散发出来。 他张开口,把瓶子里的红色药丸吞入口中…… 第十八章 不在场证明 赵林偷袭得手,本来想上去补刀,却看到刁六爷手里拿着匕首,瞪着红通通的眼睛等自己过去,二话不说往回跑。 对方是将死之人,动又动不了,没必要冒险。 再者,周炮头和梁松以少敌多,需要人帮忙,他得赶快消灭胡子的有生力量。 “小子,找死!” 奔向赵林的土匪是个黑脸大汉,挥舞着马刀,一脸凶神恶煞。 赵林刚刚一枪把刁六爷钉在马上,信心大增,拔出腰间短斧迎战。 黑脸大汉仗着兵器长的优势,先一刀劈下,赵林举起短斧抵挡。 不料黑脸大汉虚晃一枪,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拦腰横斩过来。 “果然是菜鸟,上来就出全力,死吧!” 黑脸大汉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 赵林知道上当,凭着强悍的体力,硬生生止住脚步,横移出五尺。 一刀砍空,黑脸大汉一脸见鬼的表情。 这是人能做出的动作吗? 赵林险险躲过刀锋,也惊出一身冷汗。 托大了。 他收拾了胡子头目,以为剩下的土匪随便杀。 这时才意识到,光有力气是不够的,不论拳脚招式还是临敌经验,自己都差得远。 “不能跟他近战。” 赵林心中闪过念头,迅速后退,然后摆出投掷的姿势,全力扔出手里的斧子。 “嗡……” 斧刃摩擦空气发出尖厉的啸声,黑脸大汉只见一道寒光扑面而来,不及躲闪,抬刀挡了一下。 “当啷”一声,火星四溅,马刀从中间折断,斧子重重击中黑脸大汉的胸膛。 黑脸大汉如遭雷击,全身力气瞬间消失不见,摇摇晃晃着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破开一个大洞…… 赵林解决黑脸大汉的时候,周炮头和梁松正跟三个胡子混战。 周梁二人都是猎户出身,虽然身手不俗,但近战能力还是不及刀马娴熟的胡子,又是二对三的局面,很快陷入被动。 才交手七八個回合,周炮头的肩膀上就中了一刀,如果不是冬天穿着厚厚的棉袄,一条膀子就保不住了。 他换另一只手持刀,且战且退。 “做了他!” 金鱼眼看到机会,唤上同伴,左右夹攻上去。 周炮头左支右绌,眼看抵挡不住。 就在这时,两个黑乎乎的物什飞过来。 金鱼眼随手劈出一刀,只听“啪”的一声,刀身被一个铁家伙夹住。 原来祝大春在一旁观战,看得心急如焚,不顾伤势从行囊里翻出两只兽夹扔过来。 另一个胡子视线被周炮头挡住,没注意脚下,一脚踩中落在地上的兽夹,抱着小腿惨嚎一声倒在地上。 金鱼眼环首四顾,愕然发现自己这边只剩下两个人,其余人死的死,伤的伤,派去杀赵林的同伙也倒在地上。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拔腿就跑,同时撮口打了声呼哨,一匹枣红马飞奔过来。 金鱼眼翻身上马,猛拍马臀,向远处逃去。 跟梁松对战的胡子听到马蹄声,转头一看,发现就剩自己一个人,心生惧意,转身也想逃。 梁松看准机会,猎刀脱手,正中胡子后心,扎了个透心凉。 “别让他跑了!” 周炮头拾起梢弓想射金鱼眼,但是手臂受伤拉不开弓,便对正在赶来的赵林大声喊道。 要是放跑胡子回去报信,众人必遭灭顶之灾。 金鱼眼骑在马上,几个呼吸就掠出七八丈,他笃定自己已经脱离险地,回头叫嚣道:“你们等着,不出今晚,我必会回来,把你们斩尽杀绝……” 嗖! 一柄飞斧不偏不倚,正中马的后臀。 赵林飞斧投的不准,但金鱼眼骑在马上目标太大,一击中的。 金鱼眼惊呼一声,连人带马摔在地上,半个身子被压住,大声惨叫。 赵林走过去,把斧子从马身上取下,准备结果了他的性命。 “等一下,留给我来杀!” 梁松提着马刀,跑过来大声喊道。 “好……你来。” 赵林知道他想亲手杀胡子报仇,闪身让到一边。 “好汉饶命,爷爷饶命啊……”金鱼眼见梁松满脸杀气,大声求饶道。 梁松根本不理他,泄愤似的在他身上连砍十几刀,眼中泪水奔涌而出。 金鱼眼奄奄一息,意识开始模糊,朦胧中看到面前的年轻人脸上沾满泪水,心中有些疑惑。 “遭娘瘟的,刀砍在老子身上,你哭个什么劲儿……” 梁松落刀时,连马也一并砍死,马的精魂在尸身上方汇聚,赵林心中一动。 “我已经拥有力量精魂,目前能想到适合我的能力就是速度了。” “马儿擅长奔跑,我先吸收它的精魂,以后如果遇到跑得更快的动物或者异兽,再以之替换。” 赵林略一思索,做出决定,可当他准备吸收马的精魂时,发现灵兽图完全没有反应。 这意味着他不能吸收马的精魂。 什么情况? 赵林愣住了,仔细搜寻灵兽图的相关记忆,很快弄明白了原因。 灵兽图能吸收的兽类精魂,除了能力要超越大多数物种,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还要强于灵兽图里别的兽类。 也就是说马儿必须比熊罴跑得快才行,否则吸收精魂没有意义。 但实际情况是,熊罴即便年老受了重伤,全力奔跑的速度也不下于奔马。 仔细想来,倒也合理。 身体强化,力量变大,连带着奔跑速度也会提升。 那么吸收马的精魂,并不能给他带来好处。 “看来只有豹子,或者跑的更快的异兽才适合我。” 想通之后,赵林放弃吸收马儿精魂的想法。 …… 厮杀过后,几个人打扫战场,不管胡子死没死都照着心口补上一刀。 赵林第一次杀人,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主要是因为杀的是无恶不作的胡子,心里就没把他们当人。 当他们来到刁六爷身边时,发现他还剩下一口气。 “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武道高手就是不一样,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硬挺着没咽气,口里还恶毒地咒骂着。 “让你嘴硬!” 梁松取了弓箭,一箭射在刁六爷的肩膀上,再一箭射中大腿……慢慢折磨他。 “别浪费箭支,留着射那些马匹。”赵林拦住梁松道。 胡子带来的坐骑还有五匹活着,不安地在尸体附近徘徊,似乎不知该何去何从。 梁松怔了怔,道:“射马?这些是健马,杀了可惜……” 赵林摇头道:“胡子的坐骑肯定有记号,不能留!” 周炮头赞同道:“赵兄弟考虑周全,俗话说老马识途,万一跑回去就麻烦了。” 梁松没再说什么,一箭射死胡子头领,然后绕到马群后面放箭。 赵林跟过去补刀,减少它们的痛苦。 天色将暗,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善后事宜。 “没啥说的,毁尸灭迹!” 祝大春刚才扔兽夹给周炮头解围,牵动伤口再次出血,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呲牙咧嘴。 “毁尸灭迹是肯定的。” 周炮头接过话头,说道:“我熟悉这一带地形,知道几个隐蔽的坑洞。” 梁松看了看熊罴和彘豪的尸体,说道:“我觉得这异兽就别带出去了,不然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事,胡子听说了容易怀疑到我们身上。” “嗯,扬名立万的事就算了。” 周炮头惋惜地叹了口气,见赵林一直没说话,问道:“赵兄弟有什么提议?” 此番死里逃生,赵林无疑出力最大,不但干掉胡子头领,还拦截逃跑的金鱼眼,无形中建立起自己的威信,三个人都朝他看过来。 “我们要制造不在场证明。”赵林缓缓说道。 第十九章 善后 赵林回想曾经看过的刑侦电影,调查案件主要通过人证物证,作案动机,案发时间地点等进行判断。 就以当前情况一条条分析。 人证不存在,胡子都死光了,他们自己也不可能举报自己。 及时清理现场,物证也不会留下。 至于作案动机,四个人都是普通山民猎户,照常理不可能与胡子为敌。 但是,他们进山的时间和七个胡子“失踪”在同一天,这就有问题了。 尤其这个季节进山的人本来就少,很容易排查出来。 也许胡子未必会觉得他们有能力杀人,但只要被怀疑上,就是天大的麻烦! 必须消除这個隐患。 “啥是不在场证明?” 赵林说出想法的时候,周炮头等人面面相觑。 “就是此时此刻,我们不在这里。” 赵林解释道,见他们还是一脸茫然,就问了他们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胡子大当家或者二当家,手下人失踪了,你会怎么做?” 三人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梁松说道:“我会派人四处寻找,如果还是找不到,就打听当天有哪些人进山。” 周炮头脸色变了变,“对!换我也会这么想。” 接着犯难道:“那咋办?进山这事我没瞒着旁人,还是老庄头把咱们送进来的。” 祝大春道:“听你们这么一说,咱们嫌疑很大啊。” 三个人同时把目光看向赵林,心想他既然提出问题,必然有解决的办法。 赵林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虽然进山这件事瞒不住,但我们可以修改回村的时间。” “我们不是今天回的村子,而是昨天!” 祝大春不解道:“昨天?怎么说?” 赵林看了他一眼,笑道:“祝大哥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我?” 祝大春更迷糊了。 周炮头理解了赵林的意图,一拍脑门道:“我明白了,就说我们昨天一进山,老祝不小心滚下山坡摔成重伤,只好当天打道回府。” 梁松也反应过来,“那我们今晚偷偷回村,不要声张,然后明天跟人说我们早就回来了!” “不错,正是如此。”赵林微笑点头。 祝大春咧嘴道:“看来我这伤没白受。” 计策已定,当务之急便是把现场打扫干净。 他们把胡子和马匹的尸体装在木筏上,分几次运送到糙皮桦树林,扔进被大雪掩盖的坑洞。 稳妥起见,他们用胡子的马刀把尸体砍了个稀巴烂,就算有人发现也很难辨别出具体死因。 在做这些事之前,自然也要搜刮一番。 胡子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多,七个人的家当凑在一起只有二十两左右的银子和铜钱。 不过对穷得叮当响的几人来说,也是笔不少的钱财。 他们还从刁六爷身上搜出一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玉佩,赵林故意没说话,想看看他们怎么处理。 周炮头只看了一眼就又把玉佩又塞回去,梁松和祝大春也没有异议,只当没看见。 “靠谱!” 看到同伴都是拎得清的人,赵林放下心来,很多事情都是因为贪婪和大意暴露的。 两头异兽不能带走,另寻了一个隐蔽处埋了。 周炮头只取了最值钱,同时方便携带的熊罴胆和彘豪鬃毛,至于兽皮兽骨这些不好处理大件,只能忍痛舍弃。 在赵林的建议下,他们把木筏也一并扔了,祝大春行动不便,赵林就把他背在背上。 临近傍晚,山风渐起。 四个人顶着寒风往山外走。 “这风来得好,要是再下场雪,这事恐怕除了咱们,就只有老天知道喽。” 周炮头以手捂住口鼻,防止说话的时候风灌进嘴里。 赵林没他那么乐观,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作案,遇到有心人,一样能通过蛛丝马迹寻找到事情的真相。 消除隐患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土匪斩草除根,只是自己暂时没这个能力。 来到老鸹岭附近,几个人爬到山岭一侧偷偷向外观察,看见老庄头坐在雪爬犁上,冻得直打哆嗦,时不时地往山这边张望。 “老庄头是个实在人。”周炮头把脑袋缩回来,哭笑不得地道。 “这样也好,他没看见咱们出来,你明天早上出现,他就会真以为咱们是昨天晚上回去的。” 赵林把祝大春放下来,顺手给他盖上毯子,“老庄头怪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到时你怎么说?” 周炮头眼珠转了转,“我就说老祝遭得重,我忙着照看没空。” 梁松插话道:“明天把车钱补给他吧,老庄头也不容易。” 暂时不能回去,四个人合计着把事情的经过对了一遍,免得哪个说漏了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狗吠声响起,再看时,老庄头驾着雪爬犁离开了。 四人等了一会儿,从老鸹岭上下来,摸黑往回走,等回到周炮头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几个人都疲累不堪,挤在炕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周炮头、赵林和梁松早早起床。 周炮头去找老庄头,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在村里四处晃荡,把前天进山,祝大春受伤,当天就回来的消息有意无意说给别人。 梁松到镇上找大夫,抓些跌打损伤的药材,回来给祝大春服用。 赵林则在后院挖坑,把所有人穿过带血的衣衫和用过的武器,统统埋起来,再盖上石板,完成毁尸灭迹的最后一步。 事情办妥,已临近中午,四个人简单吃了些东西,商量以后的打算。 周炮头把此次进山所有收获摆在桌上:二十两多一点的银钱,一只熊罴胆,一挂彘豪鬃毛。 “对不住列位,差点拼掉老命,才得了这点东西。” 周炮头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好在胆是最好的金胆,应该能卖三四十两。彘豪鬃毛做梳子、刷子、毛笔都是顶好的,也能卖二十两。” 梁松开解道:“不少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十两银子。” 祝大春笑道:“伱还不到二十岁,哪来的这辈子?” 赵林大致估算了一下,就算只分三成,自己也能得二十两,赎兄长出来的钱够了。 他指着熊罴胆和彘豪鬃毛问:“炮哥准备在哪出手这两样东西?” 周炮头脸上露出笑意,自己这个老弟虽然年纪不大,却特别谨慎,甚至谨慎得过头。 “放心,我拿到邻县去卖,就算哪天落到胡子手里,也追查不到咱们。” 赵林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桌上的银钱。 周炮头心思剔透,把银钱拢作一堆,推到赵林面前。 “赵老弟说过,你兄长服苦役,着急拿钱赎人是吧?” “熊罴胆和彘豪鬃毛换成钱要过些时日,要不赵老弟先拿去用,老祝和梁兄弟觉得呢?” 祝大春看都没看桌上的钱,说道:“赵老弟本事大,出力也最多,拿多少我都没意见。” 梁松也无所谓道:“我不着急。” 赵林心中一暖,自己和这几个人虽然认识不久,却几番经历生死,说是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 当下也不扭捏,数出十三两银子,道:“我拿这些钱够了,剩下的你们先花着,多谢!” 第二十章 好消息坏消息 两天以后,赵林听说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钱三明收了钱,帮忙打点之后,衙门传出消息,兄长赵山很快就能放回来了。 家人即将团聚,赵林在欣慰的同时,却也感到难以释怀。 先是碰到天灾,然后遇上人祸,命运始终操控于他人之手,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到头来还得跟人家说谢谢。 坏消息是白头山周边村镇忽然多出许多生面孔,明里暗里打听最近几天是否有人进入深山,都看到了什么之类的消息。 还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语。 村里的刘大柱早上去了趟集市,回来就在村头说起一桩奇事。 “你们听说了没?前天大舍村的彭七进山采药,在老鸹岭下面看见一个穿红肚兜的光屁股娃娃跑来跑去。” “彭七寻思这么冷的天谁家小孩跑丢了,想过去问個明白,没想到那光屁股娃娃人影一闪就没进土里不见了!” “他觉得事有蹊跷,就用铲子挖那块土,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地里生着一个六品叶的大棒槌(人参)!” 村民们围拢过来,有人问道:“后来呢?” “彭七忘了系红绳,挖到一半人参跑了!”刘大柱一脸惋惜道。 “草,这么重要的事竟给忘了,我看他自己就是个棒槌。” 围观村民愤然鄙视道。 “你这不算啥,我听说最近白头山里有一只狐狸成精,化成美貌女子,专门吸过路人的阳气。”村老的儿子也加入闲聊。 “真的假的?”他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真的!好几个猎户都看见了,狐狸精穿着红衣服,只要被她瞄上一眼,回家就得生一场大病,几天下不了床。” 村老之子唾沫横飞,就跟亲眼所见一样。 “妈耶,狐狸精太可怕了,长什么样?详细说说……” 赵林越听越不对劲,这故事明显是人杜撰出来的。 很可能是胡子在调查手下失踪的事情。 借着人们的猎奇心理,把事情传开。 那么这几天有谁进山,看到了什么,就会慢慢浮出水面,比挨个找人问效率高多了。 “这土匪头子不简单!” 赵林暗暗皱眉,不由想起梁松讲过关于钻山豹的事。 钻山豹本名杨大志,早年在林场伐木,无意中救了一个身受重伤,行将冻死的老者。 合该杨大志走运,老者是个武道高手,活过来之后见他是块练武的材料,便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杨大志肯吃苦,不到三年就突破力境进入气境。 有次他因为一点小事,跟林场把头起了争执,失手把人打死。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财货席卷一空,拉起队伍,进山做了胡子,匪号钻山豹。 钻山豹常年在深山出没,对地形极为熟悉,加上为人精明,行事果决,官府追剿几次都失败了,势力反而越来越大。 不单如此,胡子还发展了很多“外围”人员,农闲时参与抢劫或者干一些杂活,等农忙的时候拿起锄头,回家务农。 这些人分散在县城各处,充当胡子的眼线,也是胡子难以剿灭的原因之一。 招惹了这样一个组织,赵林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胡子如此狡诈,只要露出一点马脚,就可能怀疑到他们身上来。 不过他并不后悔,重来一次他也照样会干同样的事。 “祝老哥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赵林每天都来白桥村一趟,跟周炮头等人见面互通消息。 他走进周炮头家,没看到祝大春,便随口问道。 梁松咧了咧嘴,“放心吧,王寡妇伺候得好着呢。” 赵林微笑道:“这两天有人问你们大前天进山的事没?” 自从打猎回来,四个人的小团体不论做决定,还是掌控话题都渐渐以赵林为主。 周炮头等人包括赵林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只觉得理所当然。 梁松点头应道:“有人问,还不止一个,我都用一样的说辞挡回去了。” 周炮头面现忧虑之色,“要不咱们偷偷回去一趟,把尸体再处理一下?我担心有野兽寻着气味把尸体拖出来……” “不可!” 赵林皱眉道:“胡子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想找到咱们也没那么容易,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梁松也道:“以不变应万变,有人问起,就按事先商量好的说,反正我们有那个什么不在场……” “不在场证明。”赵林提醒道。 “对,不在场证明!”梁松接着道。 周炮头自知失言,虚心道:“是我想岔了。山里各个关卡肯定都有胡子监视,不去还好,去了等于自投罗网。” 赵林没再深究,岔开话题道:“对了,熊罴胆和彘豪鬃毛什么时候出手?”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胡子的行为让赵林警惕,心中生出强烈的习武念头。 这两天他认真复盘了跟胡子交手的经历。 如果不靠偷袭,他绝对不是胡子头目刁六的对手,就连那个武艺并不高强的黑脸大汉都差点一刀劈了他。 假设角色互换,赵林骑在马上,被以同样的手段偷袭,恐怕死的比刁六还惨。 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不通武道,就好比给古代士兵一把AK,只能拿来砸人,完全发挥不出武器真正的威力。 刁六是力境二重,尚且这么难对付,要是面对力境三重,甚至更强的气境高手,自己恐怕只有引颈就戮的份了。 只有武力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单纯想着怎么毁灭证据,消除怀疑,本质上还是一种被动处理问题的方式。 所以兄长的事情刚一有眉目,赵林就准备把猎获变现,尽早习武。 听赵林问起此事,周炮头面露惭色,“现在风声这么紧,搞得我都不敢出去了。” 赵林想了想,说道:“谨慎是好事,你可以空着手先去考察一番,东西暂且放在家里,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交易的时候我们跟你一块去,放心吧。” 周炮头松了口气,笑道:“那行,就按伱说的办。” …… 入夜,赵山翻身坐起,探头在工棚里看了一圈,确定其他人都睡着了,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 瓷瓶是监工拿给他的,说是家里已经替他疏通好关系,瓶子里的药是给他装病用的。 “里面的药叫黄芥子,一半内服,一半敷脸上。” “到明天你就会高烧不退,脸色蜡黄,起一大堆水泡,我们方便送你出去。” 赵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哪里来的钱疏通关系? “真的?谁疏通的关系?” “你还是别问了,问我也不知道。”监工守口如瓶。 赵山看着手里的瓶子,心想别不是拿毒药害我吧? 监工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冷笑道:“放心吧,害你用不着这么麻烦。” 赵山心想也是,真要害他,随便制造一场事故就能要了自己的命,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还容易落下把柄。 思来想去,赵山终于下定决心,打开瓷瓶…… 第二十一章 团聚 “赵山晕倒啦!” “快来人,赵山不行了……” 挖掘河道的作场里,三个汉子大声呼叫,身边地上躺着一个嘴唇发紫,脸色蜡黄的青年。 “嚎什么嚎?不干活了!” 监工背着手,阴沉着脸走过来。 “吴爷,刚才赵山搬石头,突然躺地上了。”光头苦役回答道。 “我今天早上看他脸色不对,问他咋样,他说还行,没想到出事了。”另一名苦役道。 监工扬起下巴,示意光头上前查看,“摸摸还有气儿没?” “有气儿……” 光头苦役探了探的赵山鼻息,本来想再摸他额头,却看到赵山脸上起了许多水泡,好几个都化脓了,吓得把手缩回来。 “吴头,赵山的脸烂了。” “真特么晦气!” 监工嫌弃地退了几步,唤来一個差役,“你去把仵作叫来。” 差役领命离开,监工见几个苦役还呆站着,斥道:“愣着干什么?你们会看病?” 苦役们对视一眼,转头干活去了。 不多时,差役领着仵作赶过来。 仵作问明情况,蹲下来给赵山把脉。 苦役和犯人们窃窃私语,时不时地向这边观望。 监工走过来,故意大声问道:“怎么样,有救没?” 仵作叹了口气,“怕是不行了。” “这……昨天还好着呢。” “寒邪入体加上积劳成疾,以致根基大损,恐怕……让家里人来接吧。” …… 申时,日落之前。 赵山在营寨门口看见弟弟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赵林不但长高了,而且更加壮实了,神色从容,浑身上下透着股精神劲儿。 “兄弟,怎么一个月不见,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赵林虽然明知兄长不可能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心说还真换了一个人,只不过你一直没发现而已。 “我变了吗?” 他摸了摸脸颊,笑道:“我怎么觉得兄长变样了呢。” “不这样也出不来。” 赵山摇头苦笑,“他们给了我一种药,吃一半抹一半,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提及此事,赵山把在心里憋了一天的问题说出来:“兄弟,使了多少钱才把我弄出来的?” 赵林含糊道:“没多少钱,遇到贵人了。” 他决定暂时隐瞒不说,钱三明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不会透露给别人。 那笔钱说不清来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没多少钱?” 赵山一脸狐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问道:“你不会借高利贷了吧?我跟你说……” 赵林连忙打断道:“哥伱放心,绝对没有。” “那把咱家田卖了?” “咱家那几亩薄田能卖几个钱,再说现在根本没人买。” 赵山察言观色,见赵林不像有心事的样子,稍稍放下心,转而问起父母近况。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离村子不远的地方,赵林对兄长道:“哥,你上车躺着,别让外人看见你能走路。” 赵林来接兄长的时候,向村老借了一个平板车。 “好。” 赵山明白其中利害,听话地上车躺下。 “哎,车上是赵山吗?” “啧啧啧,你哥怎么成这样了?” 赵林推着平板车经过村头,村民们都围过来。 “我哥做苦役生了重病,县里放人回来,说是见最后一面……” 赵林硬挤出两滴眼泪,哽着嗓子说道。 车上的赵山两眼无神,嘴巴张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太惨了,上个月还挺壮实的一个小伙儿。” “唉,谁说不是……” 赵林低头推车,走到无人处,偷偷比了个大拇指,“哥,你装得真像。” “兄弟你也不赖……”赵山挤了下眼睛。 进了家门,老两口听见声音跑出来,抱住赵山相拥而泣。 赵父赵母虽然知道儿子是装病,但想到他遭的罪,还是忍不住痛哭流泪。 赵林故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父母哭够了才关上院门。 进屋之后,一家人收拾心情,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晚饭备好,赵山看着桌上的饭菜,吞了口口水,同时脑袋有点发懵,“咱家啥时候吃上肉了?” 吸收熊罴的精魂之后,赵林的胃口更大了,几乎顿顿离不开肉,加上今天赵山回家,饭菜准备得相当丰盛。 “你兄弟没跟你说吧?他在县城找了份力夫的活计……” 赵父心中高兴,替赵林把这些天的事情说了。 赵林没把辞工的事情告诉家里,更没提进山打猎的事,万一碰上胡子的眼线,知情故意隐瞒和完全不知情,肯定后者更安全。 赵山听赵父说完,这才知道自己离开一个月,是弟弟撑起了这个家,眼睛一红,抓住赵林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哥,你的病恐怕还要装一段时间。” 赵林说着向门外看了一眼。 赵山连连点头,“我晓得。” …… 接下来的几天,赵林每日早出晚归,明面上跟家里说是进城做工,实则到白桥村周炮头家里等消息。 “早!” 赵林推开大门,梁松正在院子里练拳,便打了声招呼。 梁松本来住在堂兄家里,只是王寡妇得知祝大春受伤,一天到晚寸步不离地照顾。 他嫌自己碍眼,正好周炮头外出,便搬过来住几天。 赵林活动了一会儿,等身上热乎了,就在院子里练习飞斧。 他原本想学射箭,但上次进山两使用飞斧,都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第一次用飞斧打中熊罴的鼻子,第二次把黑脸胡子胸口打穿,不由改变想法。 自己有力气,使用弓箭的话并不能完全发挥自己的特长,但飞斧可以。 只要准头不差,飞斧破坏力着实惊人,他记得维京人就用喜欢飞斧作战,能轻松破甲,甚至把敌人盾牌砸个稀巴烂。 练了一会儿飞斧,赵林又向梁松请教拳法。 梁松这些年一直惦记找胡子报仇,虽然没钱拜名师,但也东拼西凑学了两套拳法,比赵林这个门外汉强多了。 赵林觉得正式习武之前,先练点基本功也好,便虚心向其求教。 梁松也不藏私,教给他一套最基础的五步拳。 这套拳法不是用来打人的,而是练习弓步、马步、闪步、跳步之类常用的步法,和冲拳、勾拳、挑掌、劈掌等基本招式。 基础打牢的下一步才是学习攻防套路。 “钱到手之后,你准备去哪里学武?” 练武间隙,梁松问了赵林一个问题。 赵林把自己也要学武的事情跟梁松提过,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干力夫的时候给几家门派武馆送过货,可惜没来得及深入了解。” 赵林回忆一阵,询问道:“你知道哪家好不?” 梁松摇头道:“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门路、天赋、钱财,三者必须有一样,还不一定进得去……”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吱呀”一声,院门被人推开,周炮头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第二十二章 松原县之行 “炮哥回来了。” “怎么样?” 赵林和梁松先后招呼道。 “到里边说。” 周炮头咧嘴一笑,随手把门关上。 走进堂屋,周炮头摘下帽子,脱去外套,抓起水壶对着嘴“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 赵林看他神情做派,知道事情办妥了,也不着急催问,倒是梁松沉不住气道:“事情咋样了,找到合适的买家了吗?” “渴死了,容我再喝两口。” 周炮头扬脖一口气把水喝尽,擦去嘴边水渍说道:“我跑了几个县城,打听了一圈,松原县行情最好,猎货能卖上价。” “而且那边不是钻山豹的地盘,出货也安全。” 赵林和梁松都道:“炮哥辛苦。” 周炮头不在意道:“应该的,不过通过关卡的时候要小心些,我担心税吏里有胡子的眼线。” “咱们收拾收拾,明天出发吧。” 赵林轻轻摇头,“炮哥你在家留守,我和梁松去。” 周炮头怔了怔,“啥……意思?” 赵林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炮哥你这长相实在太过……清奇,任谁见了都印象深刻,如果两次出入同一个地方,很容易引人怀疑。” 梁松说话更直:“炮哥,你这张脸看一眼一辈子都忘不掉。” 这个时代除了武人和商旅,普通百姓很少离开家百里之外,赵林的担心确实有一定道理。 周炮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道:“你们说的对,我一会儿把店铺名字告诉你们,都是几十年的老店,信誉方面不成问题。” 说完便把路上需要注意的地方,店铺名字细细与两人说了。 三人商量了一阵,着手准备出发的事情。 出发前有件重要的事情做:把熊罴胆和彘豪鬃毛处理一下。 大越朝的税收相当完备,农民交田税,捕鱼打猎要交山泽税。 猎户打了猎物在本地售卖不用额外交税,但越境到别的县城交易的话,则要收取重税。 松原县跟清河县中间隔了一個芦山县,如果按商货收税,至少扣掉两成,碰上心狠的税吏损失更大。 商家有商引,交的比例反而比较低。 究其原因是大越朝跟赵林前世的历代封建王朝一样,不喜欢人员流动。 从深山回来那天,周炮头就把熊罴胆用木板夹扁,放在石灰里干燥,现在已经基本干透了,塞进腊肉里很难被查出来。 彘豪鬃毛就不好藏了,粗硬厚重,一挂足有十几斤,带在身边很显眼。 不过这也难不倒周炮头,他找出一件老羊皮袄,把鬃毛剪成一段一段的,缝在皮袄上。 “怎么样,看不出来咱们是卖货的吧?”周炮头一脸得意道。 赵林和梁松没想到还有这种避税小妙招,狠狠夸了他一通。 周炮头把皮袄递给赵林,“咱俩身材差不多,你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赵林套上皮袄,原地跳了两下,“行,就是沉了点。” “还丑了点。”梁松在一旁打趣道。 时间已过晌午,三人约定明日出发。 赵林回家把要外出几天的事跟父母兄长说了,三个人出奇得没多问,只是叮嘱他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不要惹事。 他现在能挣钱,还有本事把兄长接回来,在家里说话越来越有分量。 翌日一早,赵林来到周炮头家,换上鬃毛皮袄,带上熊罴胆,跟梁松一道出发。 两人出了村子,直奔县城北码头的车马行。 此行两百多里路程,全靠两条腿走肯定不现实,车马行相当于这个时代的长途客车。 车马行除了马车还有牛车,不过牛走得慢,只走短途。 马车一般在两个县城之间来回,有两座、四座、六座等不同座位选择。 赵林和梁松选的是最便宜的六座马车,一趟五十文,两县距离百里之地,相当于一文钱走二里地。 他们交了定金,登上一辆已经有四个人在座的马车。 赵林上车前朝车厢里看了一眼,见一名老者带着两个半大小子,看起来是祖孙三人,还有一个蓝衣青年,都不像是凶恶狡诈之辈,这才放心上车。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多提了几个小心。 “驾!” 车夫挽了个鞭花,吆喝一声,马车开动起来。 “哎哟,伱这衣服怎么扎人?” 车厢晃动,蓝衣青年碰了赵林一下,立刻吸着气叫起来。 彘豪鬃毛尖硬无比,披在身上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形豪猪,难怪此人受不了。 “冒犯了,望见谅。” 赵林赶紧道了声歉,把外套脱下,反着卷起来放在腿上。 “穿的什么呀,也不注意点。” 蓝衣青年嘴里咕哝着,往边上坐开了些。 乘客们互不熟识,面对面坐着多少有些尴尬,是以车厢里安静无比,只有车轮在路上颠簸的声音。 马车行了半日,忽然“哐当”一声,向下一沉,刹住不动了。 车上的人东倒西歪,两个孩子差点摔出去,赵林和梁松眼疾手快,一人抓住一个,才没让他们受伤。 “多谢两位。” 老者连声道谢,把受到惊吓的两个孩子搂过去。 “车把式,你怎么赶的车?”蓝衣青年捂着擦伤的额头抱怨道。 “车陷进坑里,走不了啦。”车夫的声音传进来。 众人下车观看,只见地上有一个大坑,马车的轮子深深陷了进去。 车夫挥了几下鞭子,两匹马连拖带拽,半天也没把马车拉出来。 此时春日将近,积雪被太阳晒化,使得道路泥泞不堪,车轮一直在原地空转,吃不上劲所以拉出不来。 赵林盯着泥坑看了一会儿,感觉有些蹊跷,再看车夫脸上神情,并不如何慌张,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梁松也看出来了,低声道:“这车夫有古怪,这么大的坑不知道避开。” “嗯,看他耍什么把戏。” 赵林并不太担心,这里是官道,车夫再胆大也不敢明目张胆抢劫,况且车上的几个人也不像有钱人。 “怎么还不走?”蓝衣青年喊道。 “你没看见吗?车子陷进去了。”车夫空挥了两下鞭子,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我们可是交了车钱的,难不成就停在这?”蓝衣青年没好气道。 车夫指着马车,挑了挑眉毛,“要不你们帮忙抬一下?” 马车是实木打造,外面裹着厚厚的铁皮,起码上千斤重。 蓝衣青年看了一眼老人和两个孩子,“这么重的车,我们几个哪抬得动。” 车夫两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路边不远处的一座村庄道:“那边有个村子,我喊几个人来帮忙。” “那还不快去?”蓝衣青年催促道。 车夫站着没动,脸上堆起笑容,“人家可不会白帮咱们,得给钱才指使得动。” 第二十三章 武馆与门派 听到车夫的话,赵林差点笑出来,心说这套路真是千年不变。 俗话都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干这些行当的人社会地位低下,却极是难缠,既可怜又可恨。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前一阵子在码头运货,似乎也可以归为脚夫之流,这句话有把自己骂进去之嫌。 蓝衣青年终于明白过味儿来,目光在赵林等人脸上掠过,意识到别人早就看出来了,沉着脸道:“多少钱?” “怎么也要三五百文吧。” 车夫有恃无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几乎摆明了讹钱。 蓝衣青年愤然道:“是你自己把车陷坑里的,凭什么要我们出钱?简直无耻!” 车夫也不生气,皮笑肉不笑道:“我们车马行有规矩,跑一趟挣的钱须足额上交,小人可不敢自作主张。” “几位客官要是不急,倒是可以等一等,说不定一会儿路上人多了,找人搭把手也行。”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杆旱烟,靠在车辕上一口一口抽着,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蓝衣青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说不出话。 “不用找人,我们来抬。” 搞清楚车夫的意图,赵林倒不担心了,开口对车夫道。 “你们几个?” 车夫打量赵林和梁松,轻笑一声道:“怕是要白费力气。” “这你管不着,赶车!” 赵林走到车厢后面,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梁松也跟着走过去。 车夫不情不愿放下旱烟,就站在车旁象征性地挥了几鞭子。 “起!” 赵林双臂用力,马车后半部分离地而起,他顺势往前一推,在两匹马的拉动下,马车缓缓跑了起来。 “唉唉唉,我还没上车呢!” 车夫叫喊着追上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马车拦住。 “这下可以走了吧?”赵林冷冷道。 车夫打了个激灵,点头哈腰道:“能,现在就走。” “把路看仔细,别再陷进坑里了。”赵林刻意提醒了一句。 “一定注意。”车夫悻悻然道。 …… 上车之后,蓝衣青年对赵林抱了抱拳,十分客气地道:“多谢兄台伸出援手,在下姓许,敢问兄台贵姓?” 态度跟之前来了个大转弯。 “敝姓赵。” 萍水相逢,问姓不问名,赵林也只报了姓氏。 许姓青年接着问道:“不知赵兄在何处习武?” “在下未曾学过武。”赵林如实答道。 许姓青年惊讶地挑起眉毛,“兄台没练过武就这么大的力气,当真是天生神力。”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这么好的天分为什么不学武?我从前学武的武馆教头也没你力气大。” “哦,许兄也是习武之人?”赵林一听来了精神。 许姓青年脸一红,道:“在下资质愚钝,吃不了苦,只学了半年,习得些皮毛……” “不过我兄长是开山拳馆的都教,深得开山拳的精髓。” 赵林和梁松对视一眼,再对许姓青年道:“不瞒你说,小弟也有学武的打算。” “可是一来家中并不富裕,担心学费太贵,二来县城里武馆门派不少,不知如何选择,许兄可否帮忙解惑?” 许姓青年闻言脸上露出笑容,用十分懂行的口气说道:“那你可问对人了,我兄长是武馆骨干。” “耳渲目染这么多年,我对里面的道道不说一清二楚吧,也是略知一二。” 赵林听对方三句话不离兄长,心觉好笑,不过脸上不动声色,问道:“有個问题我一直不明白,武馆和门派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练武的地方吗?” 许姓青年似乎觉得问题太过基础,愣了一下才道:“看来赵兄确实不懂,我便与伱说说。” “门派讲究传承,强调师徒名分,门中拳法、兵器、内功都是同一路数。” “就比如说八卦门,拳脚功夫有八卦拳,坎离掌,兵器是八卦刀、八卦剑,内功是混元功,可以说一脉相承。” “武馆就没那么讲究了,经常有好几个馆主共同操持,有的还从外面聘请高手,各种流派的武学都有。” “当然了,只是大致如此,有的门派功法博杂不下于武馆。” “那两者在择徒方面有什么区别?”赵林继续问道。 许姓青年笑道:“问到点子上了,确实不太一样。” “门派收徒严格,如果带艺投奔,那多半不会收,人家只收白纸一张的年轻人,除非天赋极高,又跟原来师承脱离瓜葛才有可能破例。” “武馆就宽松多了,不管你有家传武学,还是混过帮会,只要天资还行,交够学费就能收了。” “但是有一点,在武馆学成之后要帮忙做事,三到五年不等。” “原来如此。”赵林恍然道。 一旁的梁松插话道:“这么说,武馆的学费要便宜一些?” 许姓青年看了他一眼,笑道:“正是。武馆要盈利,只收拜师费赚不了多少钱,弟子出师以后护镖、看管店铺上交抽成才是大头。” 赵林想了想,又问道:“我知道清河县有一个六合门,还有一个陵山派,那门和派又有什么区别?” 许姓青年微微一笑,“百人为门,千人为派,万人为宗。” “称门的地方大多只有几十个人,少的甚至几个人,但称派的至少大几百人。” “再者,派的武道功法相对更多,比如州府有名的松原派,号称有四十九种内功。” 赵林边听边点头,等他说完,问道:“所以派比门好?” 许姓青年摇头道:“也不尽然,派的人多,自然就有许多勾心斗角,不能像门那样专心练武。” “你刚才说的陵山派,人家总部在陵山城,清河县只是一个分部,只教授初级武学,以后想深造还得去陵山城。” 赵林感觉这趟车坐的值了,认真地道谢:“仁兄一席话,令我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许姓青年连连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 日落时分,马车进入芦山县地界。 道路上设有关卡,由两队士兵把守,检查过路车辆行人。 士兵让众人下车,盘问来历,然后让他们打开包裹查看。 赵林和梁松只带了些吃食日用,士兵没找到什么可以售卖的东西,便挥手示意放行。 临上车的时候,士兵头目好奇地摸了摸赵林的“皮袄”,说了一句:“你这袄子不错,一看就暖和。” 第二十四章 银子到手 顺利通过关卡,赵林和梁松都松了口气。 马车驶进县城,赵林和梁松跟许姓青年道别,随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 他们舍不得住贵的房间,但也不敢住那种五文钱一晚的大通铺,选了四十文一晚的双人房。 赵林估算来回一趟,光车马住宿就要花掉四五百文。 如果算上吃饭,半两银子都打不住,没钱还真出不了门。 一夜无事,第二天两人坐上去往松原县的马车。 这次没遇上坑爹的车夫,一路通畅,于傍晚时分来到松原县。 松原县是应州排名前三的大县,繁华更胜清河县。 赵林没急着交易货物,而是拉梁松来到一家水粉店。 “赵兄弟,这是水粉店。” 梁松看了一眼店铺招牌,诧异道。 “我知道,我就是要买水粉。”赵林笑道。 梁松愣了愣,“都是女人家家用的东西,咱大老爷们进去干啥?” 赵林把他拉到一旁,轻声解释道:“万一,我是说万一,胡子发现咱们藏在山洞里的取了胆的熊罴子和没有鬃毛的彘豪,肯定会在市面上寻找这两样东西。” “如果追查到这里,店家把咱们的长相说出去,不就暴露了?” 梁松一听有理,朝水粉店里看了一眼,犹豫着不好意思进去。 “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赵林说着走进店铺。 女侍应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走进来,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微笑道:“请问客官要买些什么?” “买水粉,最好是涂上以后看不出来化过妆,还不掉粉的那种。” “送人么?我们这里有鹅蛋粉,英米粉,珍珠粉,水银腻,磨夷花……” 女侍应业务相当熟练,推荐了几款不同价格的水粉。 赵林听得不知所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古人不知道铅有毒,经常用铅来美白,自己可别买了含铅的水粉,搞成慢性中毒就划不来了。 “你们这些水粉都是用什么做的?” 女侍应没想到他一个男子,居然关心这個,不过为了推销自家产品,便耐心地一一解说。 赵林听完,确定有两种粉是纯天然无添加的。 一种是英米粉,就是把米研磨成细粉,加水盛在钵中,等细粉慢慢沉淀,再倒掉水,把沉淀晒干二次研磨,便制作完成了。 英米粉价格便宜,但容易浮粉掉粉。 再就是珍珠粉,纯是由珍珠打磨成粉,不但可以用来化妆,还可以直接服用,有镇心明目,祛除体内毒素的效果。 缺点就是一字:贵。 一盒居然要一百五十文钱。 为了让妆容自然,赵林咬牙买了盒珍珠粉,又买了一只镜子,女侍应贴心地送了他一只小刷子。 “唉,半头猪没了……” 赵林拿着小小一盒水粉,心想不管什么年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只涂珍珠粉肯定是不行的,赵林又在附近药店买了一盒番红花粉和蒲黄粉。 这两种粉末一红一黄,分别跟珍珠粉混合,涂抹在脸颊和脖颈等处。 赵林把自己画成一张黄脸,梁松则是红脸,看起来都大了好几岁。 虽然手法粗糙,不过晚上光线暗弱,些许瑕疵不影响观感。 “这样行吗?脸色变了,但相貌没什么变化。”梁松照了照镜子,有些不确定道。 赵林点了点头,笃定道:“够了。如果有人问店家咱们的长相,店家会说是一个黄脸汉子和一个红脸汉子,长相说得再详细也没用。” 收拾停当,他们沿街寻找周炮头提到过的店铺。 熊罴胆在药堂售卖,而彘豪鬃毛则在文玩玉器店。 因为已经提前了解过行情,两人没浪费太多时间,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两件货品很快就出手了。 熊罴胆卖了三十八两,彘豪鬃毛十八两。 银锭有五两的,也有十两的,拿在手里不算重,却是很多人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钱。 陡然得到这么大一笔钱,两人既兴奋又紧张,各拿一半贴身保管,生怕给弄丢了。 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胸口…… 赵林和梁松白天赶路,晚上休息,两日后回到清河县。 周炮头见两人回来,先是一愣,问道:“你脸黄什么?你的脸怎么又是红的?” “防冷涂得蜡,精神焕发……” 赵林开了个玩笑,随后认真道:“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进屋把脸上的“妆容”洗掉,出来的时候,周炮头已经把祝大春叫过来。 经过这些天的将养,祝大春身体恢复良好,看来王寡妇伺候得不错,人都胖了一圈。 祝大春一上来就问:“卖了多少钱?” “五十六两。”梁松露齿笑道。 祝大春笑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掰着手指头数自己能分到多少钱。 “你们这趟路上花了多少?” 周炮头拿出一个小本本,上面记录着打猎采购的花销,和两次去松原县的费用。 “坐车四百文,住店一百八十文……” 赵林只说了车马住宿的费用,没提买水粉的钱。 周炮头扣除这些花销,加上从胡子身上缴来的二十两,写写算算一阵,算出总计分配的钱大约是七十五两。 “赵老弟,你看剩下的一成怎么分?” 周炮头把账单摆在桌上,目光扫过几人,最后停在赵林脸上。 分成都是提前说好的,周炮头三成,赵林三成,祝大春和梁松两个人共分三成。 最后一成按表现分配,赵林出力最大,所以周炮头第一个问他。 一成的钱是七两半银子,不是小数,赵林略一沉吟,道:“我拿二两,祝大哥受伤看病,花了不少钱,我觉得分三两合适,剩下二两半炮哥和梁兄分了。” 其实单纯按出力多少,赵林全拿走他们也说不出什么,但那样就太不讲人情了,他懂得其中的分寸。 “我觉得好,二位呢?”周炮头笑道。 “公平。” “多谢赵老弟关照。” 梁松和祝大春先后道。 “大家都出来不少力,应该的。” 赵林心中默默计算,上次已经取走十三两,赎兄长出来用掉十两,还给钱三明包了一个五百文的红包。 这次分到手十一两多,加上手头上的钱差不到十四两。 这些钱看着不少,但是拿来学武最多撑半年。 自从他吸收了熊罴的精魂,胃口就与日俱增,饭量一个人能顶三个,而且几乎顿顿离不开肉。 力气虽然越来越大,但吃饭方面的开支也让他有点受不了。 “看来还得想办法弄钱啊!” 第二十五章 六合门 分完钱,几个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有钱高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多日付出终于得到回报。 “各位哥哥,咱们现在虽然有钱了,但花钱的时候还是要节制一点,切莫张扬。” 赵林觉得这话不应该由自己来说,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叮嘱。 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劫匪抢劫成功,完美躲避追查,却最终因为花天酒地被逮捕归案的情节。 “虽然咱们没偷没抢,但大手大脚花钱,难免惹人眼红。” 周炮头猛一拍桌子,大声道:“赵兄弟的话深得我心,这钱来之不易,咱们都省着点花。” 他说完看了祝大春一眼。 祝大春不满道:“你看我干什么?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花钱比你省……” 赵林笑着起身告辞,周炮头等人知道他着急回家,起身送他出门。 赵林回到家,父母神情激动,一阵嘘寒问暖。 赵山先是一喜,接着责备道:“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么多天,也没个消息。” 赵林心想这不是没手机么,不过他知道自己离家太久,让家人惦记了。 “是我的不是,我明后两天不去做工,就在家陪爹娘。” 赵母笑逐颜开,很快又担心道:“你不去人家会不会有意见?” 赵林心中暗叹,老娘总是为别人考虑,却把自己看得像鸿毛一般轻。 “娘,不用担心,歇两天没事。” 接下来的两天,赵林陪母亲到镇上买东西,跟老爹在村头晒太阳,日子过得倒也优哉游哉。 “兄弟,你啥时候能出门?天天闷在家里,骨头都要生锈了。” 赵山因为装病不能出门,这些天很是焦躁。 赵林理解兄长的心情,开解道:“哥,你恐怕还得再坚持个把月。人人都知道伱生了重病,总不能才几天就活蹦乱跳了吧?” 赵山叹了口气,“再这样要闷出病来。家里就你一個人挣钱,我在家吃完睡,睡完吃,心里不舒坦。” 赵林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哥你要实在闲得慌,不如跟咱爹学编竹子。” 赵老爹有一手编竹篾的功夫,从前身体好的时候经常编竹筐、竹篮、草帽和一些小东西,拿到镇上也能卖钱。 他当初想把这门手艺教给兄弟二人,彼时赵林年少,心浮气躁,没学几天就不学了。 赵山倒是学了个七七八八,但为了赚钱养家,出去打短工,手艺就搁下了。 “这个办法好,还能打发时间。” 赵山打起精神,兴奋地搓着手:“编这些玩意儿只用竹子、柳条、秸秆、玉米皮,都是各家不要用不着的东西,不花钱就能干!” 接着有些担心地道:“一个月能做不少,就是怕到时卖不出去。” 赵林笑道:“这东西在山里不稀罕,可以拿到县城去卖,说不定以后能靠它谋生。” 赵山疑惑道:“城里人看得上?” “城里人有啥了不起?你跟老爹好好学学,只要做得好看,准有人买。” 赵林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举家搬到城里住。 他前世在城市出生长大,知道城市生活的好处,尤其穿越以来的经历,更让他坚定了这个的想法。 种田辛苦不说,还要遭受各种盘剥,不如干脆搬到城里,只要兄弟俩有挣钱的营生,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强。 至于父母那边,应该也不难说动。 所谓故土难离,大多是因为离开家乡以后生活无处着落,如果衣食住行都更好了,鬼才愿意过从前的日子。 到了第三天,赵林早早出门,来到白桥村。 这两天梁松找过赵林,邀他一道进城去门派武馆“面试”。 赵林要在家陪父母,让他先去探探路,今天过来了解事情进展。 “我已经寻好去处,就是开山拳馆。” 梁松穿着一件练功服,胸前写着“开山”两个字。 “开山拳馆?这名字有点耳熟。” 赵林叨念着,忽然想起来,武馆的名字就是坐车同行的那个许姓青年兄长所在的武馆。 梁松笑道:“对,就是姓许那人提到过的武馆。” “这就定下来了?不去门派试试?”赵林问道。 梁松苦笑道:“去过了,还去了两个,可惜都没通过考核。” “况且门派的收费太贵,二两银子三两银子一个月,我这点钱哪够?” “开山武馆每月只收八百文,如果能在一年内进入力境一重,就可以边做事边习武,用收入补贴学费,负担就小多了。” 赵林眼睛一亮,“那确实可以啊!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主要还是靠个人苦练。” 梁松抿了抿嘴唇,眼中透出一股狠意,“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下苦功,早晚宰了钻山豹和他的同伙!” 说完呼出一口气,道:“你年纪比我轻,天赋也好,我倒是建议你去门派试试。” “如果不考虑钱的话。”他最后又补了一句。 赵林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这两天在家考虑过,拳馆虽然收费低些,但掺杂了商业因素,学成以后还要接受武馆安排。 门派门槛高,但更加纯粹,习武的上限应该更高。 至于费用,留到以后再操心吧。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来到县城。 “兄弟,回头见。” “回见。” 开山武馆在北城,几个门派都在西城,两人不同路,就此作别。 清河县的武馆大约有十家,门派只有四个:十字门,六合门,青河门,陵山派。 陵山派只是分部,赵林暂时不考虑。 剩下的三个门派,赵林更中意六合门。 原因比较简单,赵林在做力夫的时候给这三家门派都送过米粮肉食。 十字门和清河门态度很差,颐指气使不说,言语上也很不客气,完全把他当成牛马看待。 六合门就好多了,待人十分客气,给赵林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以小观大,赵林觉得一个能尊重下人的地方,风气应该不错。 也许这只是个人行为,但他没有机会深入了解,只能通过个别人的言谈举止来看待整个门派。 西城街道干净,行人穿着也更得体。 因为东、北两座码头的存在,清河县素有东穷北乱,南富西贵的说法。 赵林没有直接去六合门,而是到成衣店买了一双布制短靴。 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赵林今天特意穿了一套干净没有补丁的衣裤,但脚上穿的是一双草鞋。 穷不穷,先看鞋,赵林觉得既然来学武,交得起六两银子,穿得太寒酸反而让人觉得做作。 换上新鞋,来到六合大院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一个年轻人探出头来。 “找谁?” “久闻六合门大名,特来拜师学艺。” 年轻人听了,嘴角勾起笑意,说道:“进来吧。” 回头喊了一声:“袁师兄,有人来学武。” 第二十六章 考核 进门是一个校场大小的院子,十几个精壮汉子正在打熬身体,有的举石锁,有的击打木人练拳,有的在梅花桩上蹿蹦跳跃…… 年轻人喊了一嗓子之后,从中走出一名黄脸青年,看见赵林,口中“咦”了一声,“我好像见过你。” “我以前是力夫,来这里送过货。” 赵林也认出对方,正是一个月前送货接待他的那個黄脸青年。 “哦,我想起来了。” 黄脸青年笑了笑,有些惊讶地道:“你这次是来学武的?” 赵林点头道:“正是。” 黄脸青年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们六合门收徒严格,不是只给钱就能进来的,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务必如实回答,我们会专门查证的。” “好。”赵林应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学过武吗?”黄脸青年问道。 “在下赵林,没学过武。”赵林回答道。 “多大年龄?” “十六岁。” “父母家人是否参加过帮会,或者曾作奸犯科?” 赵林愣了一下,心说这是要政审么?嘴上答道:“都没有,祖上世代务农,皆遵纪守法。” 黄脸青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学徒每月学费二两,一次交足三个月,你承担得起吗?” “六两银子,我准备好了。” 赵林说着伸手入怀。 黄脸青年连忙拦住他:“先不忙拿钱,考核通过再说。” 他对刚才开门的年轻人道:“去把大师兄找来,请他主持入门考核。” 年轻人应了一声,往后堂跑去。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的大汉走进院子。 大汉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虬须,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威猛之气。 “大师兄。” 黄脸青年拱手行礼,指着赵林道:“这位想进咱们六合门,烦请大师兄帮忙考核。” “好!” 大师兄走到赵林跟前,上下打量一阵,点头道:“嗯,身形骨架周正,年纪也不大,估计以后还能长高。” 说着突然在赵林肩头上一拍,赵林只觉一道热流涌进体内,在胸腹间绕了一圈,转瞬间消失无踪。 “没练过武,根骨还行,有资格进行考核。” 还行? 听了大师兄的话,赵林愣了一下,心说我这具身体可是经过老黄牛和熊罴的精魂改造过的,仅仅是还行? 不过转念一想,前身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底子亏欠太多,肯定比不上生活富足,吃大鱼大肉长大的人。 自己吸收精魂才不到一个月,不可能一蹴而就立马变成天纵奇才。 想到这里,赵林对这次考核真正重视起来。 只听大师兄继续说道:“考核分三项,分别测试伱的平衡、力量、敏捷。我先讲一下考核规则,你心里提前有个数。” “考核按表现分为上三等,中三等,下三等共九等,想要通过考核,平均下来不能低于三等,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听到有力量这一项,赵林略感安心,不过另外两项自己是何表现,心里暂时没底。 “好,那就先测试你的平衡能力。” 大师兄走到梅花桩前,轻轻跃上去。 他一只脚踩在木桩上,另一只脚抬起,大腿与地面保持平行,身体钉在上面,一动不动。 “像我这样站住,时间越久越好,你有三次机会。” 说完从梅花桩上跳下来,示意赵林上去。 正在练功的汉子们围拢过来,在一旁观静静观看,很识趣地都没说话。 玩瑜伽么? 赵林见木桩离地高约三尺,表面只有碗底大小,单腿立在这么小的地方,对身体的平衡协调能力要求相当高。 他默默调整呼吸,让情怀平静下来,瞅准两根木桩,跳起来分别踩住,然后将移动重心到一条腿上,学着大师兄刚才的样子把另一条腿抬起来…… 扑通! 片刻之后,赵林从木桩上掉下来。 “还有两次机会。”大师兄提醒道。 “加油,我一定行!” 赵林心里给自己打气,稳住心神,再次跳上木桩。 这次坚持得比较久,大约十几秒后从木桩上掉下来。 赵林眼睛在围观人脸上扫了一圈,他们虽然都没说话,但从表情上看,自己的成绩并不理想。 第三次坚持了有半分钟之久。 落地之后,赵林把目光看向大师兄。 大师兄沉声道:“中上,第四等!” 第二项是测试力量。 测试器材很简单:一只水桶粗的宽口石瓮,七八只大大小小的石锁。 大师兄指着石瓮道:“石瓮重一百斤,石锁有二十斤,五十斤和一百斤的。” “你觉得能举起多重,就把石锁放进石瓮举起来。” 赵林看着地上的石锁,问道:“举多重能评到第一等?” 大师兄面露微笑,“一百斤是第九等,每二十斤加一等,你算算第一等要举多少?” 赵林不假思索道:“两百六十斤。” 大师兄点点头,“不错。不过你年纪小,标准可以放低一点,降二十斤吧。” “多谢大师兄,不过就按原来的标准吧。” 赵林走过去,抓起最大的一百斤重的石锁放进石瓮,然后又放了一只同样重的石锁。 他起先还犹豫要不要藏拙,现在觉得没必要了。 第一项只评了四等,第三项敏捷考核还不知道能有什么表现,必须在力量考核把分数拉到最高,否则连考核都通不过。 “三百斤!他真敢啊!” “逞强呗,我还没见过考核能举过两百六十斤的。” 围观人群低声议论道。 也有人好心提醒赵林:“小兄弟,这石瓮底下滑溜得很。举不起来不要紧,要是把手臂拉伤了,后面想举轻的也举不动了。” 黄脸青年也道:“可以从轻的开始,慢慢往上加。” “我先试试!” 赵林笑了笑,俯身抱住石瓮,两只手向上一托,“忽”的一下高举过头。 “这……真举起来了!” “看着也不壮啊,怎么这么大力气!” 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一时间唏嘘声四起。 “好!一力降十会,是块练武的料子。”大师兄脱口赞道。 黄脸青年抚掌道:“就凭这一场的表现,就算敏捷测试不过关,也能收进门了,是吧大师兄?” 大石兄斟酌道:“话别说得太满,让他认真考下一场,力量只是一方面,万不可以偏概全。” 赵林放下石瓮,故意擦了擦没有汗水的额头,显出很累的样子。 刚才的表现太过出色,不妨低调点,进门以后再慢慢展露实力。 第二十七章 入门 第三项的敏捷测试是穿桩跑。 从梅花桩的一头跑到另一头,距离并不远,但不走直线,而是在木桩之间来回穿插,蛇形走位。 “有点累了吧?你先休息一会儿。” 大师兄很体贴地对赵林道,唤来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吩咐道:“小帆,你跑一次给他看看。” “好哩!” 那个叫小帆的年轻人答应一声,来到梅花桩前,憋住一口气,飞快地从梅花桩中跑过,犹如一只穿花蝴蝶,几个呼吸便跑完全程。 “好快!”赵林赞了一句。 这让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赛犬敏捷比赛,边牧穿过栏杆的场景。 “呵呵,这是小帆的特长。他当初举不动石瓮,就是靠着这一项上上等的成绩进门的。”黄脸青年解释道。 赵林忽然想起一個问题,问道:“这个怎么计时呢?” 黄脸青年微微一笑,右掌在左手的手心有节奏地拍了几下,说道:“打拍子,练武之人心里有一根弦,比滴漏还准。” “原来如此。” 赵林伸展了几下手脚,走到梅花桩前,“我休息好了。” 大师兄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赵林身体略微下蹲,双腿蹬地冲了出去。 他并没有全力冲刺,而是学着刚才小帆的动作,在奔跑过程中肩膀左右晃动,不断调整重心…… “九拍半!” 赵林冲过梅花桩的同时,大师兄话音落下:“可评为上下,第三等。” “不错,恭喜!”黄脸青年拍着赵林的肩膀道。 “多谢!”赵林松了口气,他对自己的表现比较满意。 “你们看够了没有?还不去练功!”黄脸青年像赶苍蝇一样对围观的弟子挥手道。 围观弟子散去,大师兄走过来对赵林道:“你考核通过了,成绩很不错,不过我们还要调查一下你的背景,看是否属实。” 赵林心想还真是严谨,应道:“没问题,请说。” “你家住哪里,令尊的名讳是?” 听完这话,赵林大概明白对方的用意。 这时代普通人是没有身份证的,但每户人家的户籍却是记录在县衙的“黄册”中。 六合门只要委托县衙主簿,就能清楚自己来历是否真实。 “我家住白头山三家村,家父名讳赵保田。” 大师兄点点头,“那伱先回吧,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早上过来。如无意外,你就可以正式入门了。” “多谢二位,告辞……” 出了六合门,赵林略一思索便做出决定:暂时不回村,就在城里等结果。 眼下没有去处,他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看到街边有一家书肆,想起来自己一直打算买本历史书来着,只因没钱才耽搁到现在。 反正无事可做,他便走进书肆,买了一本《建元八百年》。 赵林从店家口中得知,建元是大越朝的开国年号,这本书成书不到二十年。 也就是说大越朝存在已经八百多年了。 “奇怪了,封建王朝不是两三百年一个周期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花了半天时间把书从头到尾读完,心里的疑问不但没有消除,还多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没有农民起义? 书中记录了几次战争,但都发生在王朝内部,要么是权臣夺权,要么是豪强作乱,草根崛起的事件一次也没有! 赵林隐约觉得两个问题的症结可能是同一个,但始终琢磨不出其中的原因。 眼看时辰不早,赵林暂时撇开心中的疑惑,再次来到六合门。 “我们查过了,你所说的一切属实。” 黄脸青年比上午的时候热情许多,“我姓袁,大名袁成,你叫我袁师兄就行。” 虽然明知是这个结果,但赵林仍然感到欣喜。 “谢过袁师兄。” 说着从取出准备好的六两银子,恭敬奉上。 院子里有十几名弟子,赵林倒不担心他把钱污了,只是心里肉疼得很。 进山打猎一共挣了二十多两银子,两番折腾,只剩下五两多一点。 撑过三个月,下次的学费怎么办? “我带你去见师父。”袁成收下银子道。 六合门从外面看不大,占地却是极广,水榭亭台,假山游廊,别有乾坤。 袁成把赵林带至后院,只见一个老者坐在石阶前喝茶。 老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看不出具体多大年纪,给人的印象在五十岁到七十岁之间。 赵林猜想此人应该就是六合门的门主朱怀山。 果然,只听袁成说道:“师父,人带来了。” 赵林也跟着行礼,“见过门主。” “嗯,你的事情我知道了。” 老者点点头,抿了一口茶水,说道:“你刚进门,先由袁成带着你习武,等以后突破力境进入气境,我再来亲自教你。” “考核只能看出身体潜质,却测不出心性。” “天赋再好,没有毅力不肯吃苦终究难成大器,切记!” 赵林恭声道:“弟子知晓。” …… 日落之前,赵林回到三家村。 他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紧身练功服,胸前绣着“六合”两个字。 “赵家兄弟,你穿的是什么衣服,怎么胸前还有字?” “没见识了吧,这身衣服我见过,镇上的牛二穿得跟他一模一样,是练武穿的。” “你不是在城里干力夫吗?怎么又学武去了……” 村头的闲人们围住赵林七嘴八舌地说道。 “我给六合门送货的时候,人家说我身体不错,是练武的料子,就收我进了门。” 赵林咧嘴笑道。 他是有意穿着这身衣服回来的。 赵家是村里有名的困难户,多年来受了不少乡亲们的帮扶,同时也遭受过欺凌和刁难。 有了习武之人这层身份,他们家在村里的地位水涨船高,以后再有人想欺负他们,心里多少得掂量掂量了。 “听说学武要不花少钱,你付得起?”有人问道。 赵林眼睛眨也不眨地道:“学武肯定要花钱,人家知道我家里穷,就只收了一点,让我以后挣了钱再还上。” 问话那人惊愕道:“还有这种好事?” “不得了,这是遇上贵人了!” “看见没?我早跟你们说过,赵家小子长大了肯定有出息,你们还不信……” 第二十八章 武道境界 赵林回到家,家人看到他一身武者打扮也很吃惊。 “爹,娘,我在城里拜了武馆,以后就学武了!” 赵林主动解释道。 普通人分不清武馆和门派的区别,说武馆方便他们理解。 “学武是好事!练好了就没人欺负咱了。” 赵山羡慕地道,为自己的兄弟感到高兴,“对了,听说学武花钱,很贵吧?” “倒也还好……” 听兄长提起钱的事情,赵林拉长声音答道,违心地把刚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赵母倒不在意钱的事,而是担心赵林的安危。 “听说练武的人经常打打杀杀,一不小心命就没了,娘觉得你还是寻个本分的活计做的好。” 赵林开解道:“娘,你放心吧!我学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危险的事情绝不参与。” 他心想母亲如果知道自己进山杀异兽,还干掉几个山匪,估计要吓死。 赵父没吱声,默默抽着旱烟。 吃过晚饭,赵父把赵林拉到一边。 “我问过钱三明,他说把你哥捞出来花了十两银子,你这些钱是哪来的?” “爹,你都知道了……” 赵林暗叹一声,他知道事情早晚瞒不住,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底,心里暗骂钱三明口风太松。 “爹,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这笔钱的出处暂时不能透露。” “不过您放心,孩儿对天发誓,一没偷,二没抢,都是靠自己辛苦得来的。” 赵父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说道:“最近镇上有生人来往,看着不像好人,跟你有没有关系?” 赵林不动声色道:“没有,绝对没有。” 赵父叹了口气,“伱现在长大了,也有主意了,出门在外一定万事小心,好自为之。” “爹,我晓得。”赵林认真地说道。 次日一早,赵林天不亮地起床。 六合门的弟子大都住在县城,唯独他住在山里,必须赶早出发。 来到武馆,几名早到的弟子正在搬动器材,赵林也上去搭把手。 待天光放亮,一男一女走进武馆。 男子身形挺拔,相貌俊朗,女子娇小玲珑,面容端庄,颇有几分姿色。 “张师姐早。” “楚师兄早。” 赵林和几名弟子问候道。 “早。” 两人点点头,穿过院子向里面走去。 昨天袁成给赵林大致介绍了六合门的情况。 门主朱怀山只收了六名入室弟子。 大师兄名叫高远,二师兄付光明,袁成排行第三。 刚才经过的女子叫张莹,是六合门里唯一的女子,俊朗男子叫楚流,两人分别排行第四和第五。 排行第六的叫钱程飞,去年才被朱怀山收为弟子。 在前院练功的都是学徒,严格来说不算六合门的正式弟子。 第一天练武,赵林也不知道练什么,就学着别人举石锁,跑梅花桩。 过了一会儿,袁成也到了。 “不错,知道自己练。” 袁成赞许道,“你第一天来,我先给你讲讲咱们六合门的武学理念。” “搞清楚理念,练起来才能有的放……放啥来着?” “矢。”赵林提醒道。 “对,有的放矢。” 袁成吸了吸鼻子,说道:“都说习武能养生长寿,其实真奔着这个来的没几個,还不是图拳头硬,能打人?” “武人多行凶险之事,受伤丧命都很平常,想长寿趁早别练武,吃好喝好,没事遛个弯,也能多活几年,你说是不?” 赵林附和道:“师兄说的是实在话。” “本门取名六合,有两层意思。” 铺垫之后,袁成终于步入正题,“六合的第一层意思指的是手、足、肘、膝、肩、胯,人体的六个部位协调配合。” “劲力发于脚、撑于腿、冲于胯、拧于腰、送于肩,开于手称为六合劲,故取名六合。” “第二层意思是说心、意、气、力、胆、智协调配合,招式不是按套路从头打到尾,只有智、勇、力、巧相结合,才有必胜的把握。” “这就是我们六合门的技击之法,往大了说就是道。” 赵林认真想了一会儿,问道:“第一层意思我明白,第二层意思能具体说说吗?” “你能提问,说明听到心里了。” 袁成满意地道:“我打个比方,有人打沙袋好,对着沙袋各种拳法招式使得通透。现在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同时出手。” “打沙袋的,摆好架势,一个直拳,攻击面门,可击空了。瞬间,小肚子一痛,挨了人家一下。那是对方钻桌子过来,给了他一拳。” “这是打沙袋的不厉害吗?不是,是此一时彼一时。一张桌子,空间就变了。练拳,就怕欠考虑,拳术本就是因地制宜。” 说到这里,袁成顿了一下,瞧见赵林全神贯注倾听,才继续说道:“我再说说具体练什么,练武无外乎力量、速度、技巧和抗击打力。” “力气大了,打人才有效果;速度快,技巧高明,才能打得到人,也能躲开敌人的攻击。” “最后一条抗击打力其实包括两个方面:身体结实,拳头硬。别人打你没事,你打别人,一下就倒。”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林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练武有一句话: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练的就是这几个方面。” 说到这里,袁成喊来一个学徒:“何进,你从花坛里拿块卵石过来,挑个硬一点的。” 那名叫何进的学徒依言做了。 他也是实在,拿了一个海碗大的卵石。 袁成道:“把它打碎。” 何进二话没说,提起拳头,一拳把坚硬的卵石打得四分五裂。 赵林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一个学徒都这么厉害? 袁成转头看着赵林,说道:“看见了吧?何进的力气没你大,但你打他一拳,他未必有事,但是要让他打你一拳,你绝对受不了!” “好硬的拳头!” 赵林深以为然,忽然想起一事,问何进道:“你是力境几重?” “力境二重。”何进答道。 打发走何进,袁成继续说道:“想必你也知道,练武的第一个境界是力境,就是从筋骨皮开始,先练皮,再练骨,最后练筋。” “对应力境三重,可以理解为三个小境界。” 赵林想了想,问道:“那第二个境界就是气境吧?” 第二十九章 核心科技 “没错,力境之后是气境。” 袁成颔首道:“气境就是刚才说的内练一口气,也分为三重,师兄不才,是气境二重。” “师兄年纪轻轻就练到气境二重,早晚能突破到下一个境界。”赵林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个马屁。 “借你吉言吧。” 袁成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林,“你是不是想知道气境的下一个境界是什么?” 赵林坦然道:“当然,请师兄解惑。” 袁成认真道:“第三個境界叫血境。练的是五脏六腑,全身气血,咱们师父就是血境三重的高手。” “力境、气境、血境,我记住了!” 赵林没再往下问,免得给人留下好高骛远的印象,换了个话题:“师兄能不能说说,血境高手有多强么?一个能打几个?” 袁成“嘿嘿”笑了两声,“你这问题够直接,说实话我也没见过血境高手全力出手的场面。” “不过从师父偶尔展露出的手段来看,如果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来多少都没用!” “如果是手执武器,没练过武的士兵,百十人应该不在话下。但要是对方身披坚甲,有强弓硬弩助阵的话,恐怕也要避其锋芒,毕竟武功再高也是血肉之躯。”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妄自揣测的,师父他老人家另有手段也说不定。” “多谢师兄。”赵林认真道谢,感觉心里的疑团解开了。 大越朝能维持八百年而没有农民起义,应该与此有关。 血境之后必定还有更高的境界,这是可以推测出来的,因为门的上面还有派,派的上面还有宗,清河县也只是大越一隅。 血境高手能以一敌百,那么更强者会是什么样子? 古代生产力不发达,王朝末年兵备废弛,农民拿着锄头好歹能跟士兵拼一下。 但到了热武器时代,人数再多也没用了,毕竟南无加特林菩萨,一息三千六百转。 与之相对应的,此方世界虽然没有热武器,但存在强大的武道,作用跟热武器差不多。 他买的那本《建元八百年》,虽然没有明确提及武道的作用,但强者的身影依然隐约可见。 “闲话说完,开始练武吧。” 袁成见赵林愣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带他来到练功区,告诉他练皮之前先要打熬身体。 打熬身体的手段有三种:举石锁、站桩、跑桩——恰好是入门考核的三项测试。 赵林因为力气大,普通石锁起不到锻炼效果,袁成就让他举更重的铁锁。 跑桩练的是腿,袁成教给他几种步法,都是模拟实战中趋进避退,闪转腾挪的脚步。 站桩就是保持一个姿势长时间不动,看似简单,实际上相当熬人。 除此之外,袁成还教给他一套吐纳口诀。 吐纳口诀有些特别。 赵林本来以为会是“气沉丹田”之类的功法,没想到只有六个字:嘘、呵、呼、呬、吹、嘻。 “别小看这六个字,不同发音口型,唇齿喉舌的用力不同,牵动不同的脏腑经络气血的运行。” 袁成解释道,“长久练习,气力自生,锤炼筋骨,滴水石穿。” “嘘……呵……呼……” 赵林试着发音,感觉很像前世京剧的吊嗓子,或者歌唱家练习发声。 区别在于练的时候手在身上各处拍打,身体也做出相应的动作。 他练习的时候,袁成在一旁帮他校正发音。 每当发音正确,五脏六腑便会产生共鸣,全身上下微微颤动,又痒又麻。 “没想到几个简单的发音竟有如此效果。” 赵林从早上一直练到日落时分,中间除了吃饭几乎没休息。 他吸收了老黄牛和熊罴的精魂,不但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同时也有极强的耐力。 练了一天,只是感到些许疲累。 “可以了,适可而止吧!” 袁成对赵林的用功态度十分满意,“等你把基础打牢,就能进入练皮阶段了。” 自此赵林每天来六合门练功,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期间他还抽空找梁松交流了一下,想看看对方练的什么。 结果发现两人学的东西居然一模一样,都是打熬身体,练习“六字真言”。 看来各家武学的入门基础都是一样的。 赵林顺便了解了一下周炮头和祝大春的近况。 两人都信守承诺,暴富之后没有乱花钱,而是低调地过日子。 “我前天假装进山打猎,在老鸹岭附近发现有土匪的眼线活动。” “藏得很深,不过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几个人聚在一起,周炮头把他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大家。 梁松皱眉道:“不会是他们找到尸体了吧?” 祝大春挠头道:“藏尸体的地方那么隐蔽,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现,不过马上开春了,等雪一化可能就藏不住了。” 赵林想了想道:“我们事后处理得很干净,就算发现尸体也很难追查到我们身上,暂时还是不动的好。” 周炮头道:“死的又不是土匪他亲老子,怎么还是没完没了……” 一晃过了二十天。 袁成让赵林重新做了一遍入门测试,结果三项全都达到上上等。 “很好,可以开始练皮了。” 袁成朝赵林比了个大拇指,“你是我见过第二快的了。” 其实这三门功夫最难达到上上等的就是力量测试,赵林无需像别人一样辛苦练力气,所以才这么快通过。 “还有比我快的?” 话一出口,赵林觉得自己口气太大了,解释道:“我想问最快的是谁?” 袁成笑道:“楚流师弟,他入门十八天就开始练皮了。不过他当时十七岁,比你大一岁。” 接下来,袁成指点赵林练皮。 练皮的方法很简单:用一口大锅,里面放入铁砂,同时加入各种壮体药材,锅下升火炒制铁砂。 一刻钟之后,铁砂滚烫,药性融入其中,停止炒制。 待铁砂稍稍冷却之后,不断用手在铁砂中反复拍打,插搓。 再用一个口袋,盛入铁砂,在全身各处不断拍打。 在练习之前,须服用一种名为“回力丸”的药物。 “切记,必须先服药再练功。否则不但没效果,还可能对身体造成损伤。”袁成叮嘱道。 赵林明白了,难怪周炮头说不知道药材配方,即便武功再高也没办法传给别人。 练皮的方法不难,难的是药材配方,这才是核心科技。 第三十章 练皮 “练皮仰仗药力,同时要能忍痛,能吃苦,方可激发药性,起到强韧皮肤的目的。” 袁成这样跟赵林说,事实也是如此。 用手掌拍打滚烫的铁砂,铁砂包捶打全身,过程极为痛苦。 不过赵林身体强韧程度今非昔比,加上练武之心坚决,咬牙坚持下来。 只练了一天,身上就青一块紫一块,很多地方甚至脱皮落肉,不过第二天又很快又生出新的皮肉。 十几天下来,全身皮肤全都换过一遍,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新生出的皮肤颜色浅了一些。 尤其是一双手掌,泛着淡淡的莹白,不是他想象中练过铁砂掌的手都是又黑又粗的颜色。 赵林身高又长了几公分,已经接近一米八,力量仍在缓慢且稳定的增长中。 每次吃完饭,灵兽图中熊罴所在的格子就会生出新的白雾,白雾释放出来,补充体力,同时也滋生新的力气。 赵林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试过,能轻松举起来装着两只铁锁的石瓮。 石瓮一百斤,铁锁一只两百斤,加在一起就是五百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成绩已经超过前世七十公斤级的挺举世界纪录,而且还超了不少。” 赵林觉得自己单力量这一块,在力境之中恐怕没有对手,只要练好拳法,在实战中就无惧任何对手。 “师兄,你看我每天除了练皮还有空闲,能不能教我拳法?” 袁成一听就笑了,“行啊,别人开始练皮的时候都要死不活的,你既然有余力,当然没问题。” 他说着走到空地前,摆了一个六合拳的起手势,嘴上说道:“我把拳法招式教给你,你先死记硬背记住。” “等哪天我随便说出招式的名字,你都能不假思索地使出来,我再把每一招拆解开讲给你。” 赵林明白其中的道理:先练套路,再活学活用。 …… “兄弟,明天我想进城卖货,伱看怎么样?”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兄长赵山跟赵林提起之前商量过的事情。 赵山回家已经满一个月,不用再装病,可以外出活动。 这段时间他不停地编竹篾,院子里堆满了竹筐、竹篓,都快无处下脚了。 赵林道:“行啊,城西有個杂货市场,我去看过,在那边摆摊就合适。” 现在家里只有出项,没有进项,兄长如果能靠这个挣钱,也不无小补。 第二天,兄弟俩带着竹制品来到杂货市场。 赵林找到市场的胥师问了一下,摊位费每天三文钱,按月交只要五十文。 他直接给了一个月的租金,然后跟兄长摆好摊就去六合门练武去了。 傍晚时分,赵林回到杂货市场,看见兄长坐在空空如也的摊位上发呆,笑道:“哥,生意这么好,都卖完了?” 赵山面露尴尬之色,支支吾吾道:“生意还好。” 赵林看他表情,心知有异,问道:“怎么了?有人找你麻烦?” 赵山叹了口气,把发生的事说了。 原来赵山编的东西精美好用,价格又便宜,一上午就卖了七八只。 到了下午的时候,市场里来了一伙黑衣汉子,逐个摊位收钱。 赵山跟旁边摊位打听才知道,这伙人是白马帮的人,在这里做买卖除了要给官府交钱,还要给白马帮拿一份保护费。 “保护费多少钱?” “跟摊位费一样,五十文钱。”旁边小贩答道。 赵山一琢磨,自己挣的十几文钱还不够交保护费的,况且他也不舍得交出去,便趁着白马帮的人没到他这边,扔下摊子从市场后门溜了。 等他远远看见白马帮的人走了,才小心地回到自己的摊位,发现东西已经让人家给一窝端了。 “你说收钱的帮会叫白马帮是吧?”赵林听完后问道。 “对,听说是个大帮派。” 赵山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你可别跟他们来硬的,大不了明天把钱给他们。我算了一下,其实还是有得赚。” 赵林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不妨事,明天再说。” 他在码头干过,对县城的势力分布比较了解。 帮派集中在东城和北城,西城和南城属于官府、门派所在的区域,帮会势力薄弱,只有不成气候的小帮会在这边混口饭吃。 当然,即便是小帮会,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 不过他现在是六合门的学徒,扯虎皮拉大旗的事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虽然进门的时候袁成就告诫过他,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出了事门派也不会插手,但这身练功服本身就代表了六合门的身份。 如果对方不吃这一套,那就暂且战术性撤退…… 六合门每五天休息一天,第二天正好休沐,赵林陪兄长再次来到杂货市场。 他什么也不做,就在摊位前等着白马帮的人出现。 中午的时候,市场里一阵鸡飞狗跳,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汉子,带着一伙黑衣人走进来。 “陈爷,前天我没出摊,这个月的保护费补给您……” 山羊胡背着手,散步一样走过每个摊位,凡是之前漏交保护费的人都陪着笑脸一一补上。 “请问这位是六合门的高足么?” 山羊胡一早看见赵林了,假装没看见,等来到摊位前才故意惊讶地问道。 赵林平静道:“高足谈不上,确是在六合门习武。” “那这位是?”山羊胡看了一眼赵山。 “是在下兄长,前天在这边摆摊,没钱交保护费,东西都被收走了。”赵林沉声道。 “有这等事?” 山羊胡“恼怒”地看着左右手下,质问道:“你们把东西收走了?” 手下之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我们远远看见有人在这个摊位上卖东西,结果来的时候人不在了,就把东西收走了。” “混账!怎么能做这种事,还不把东西还回来?”山羊胡怒道。 “东西……都分了。”刚才的手下说道。 “哎呀,那怎么办?”山羊胡歉意地对赵林道。 “是啊,怎么办呢?” 赵林神色泰然地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他倒不是心疼那点东西,实是这些帮派分子最是势利,欺软怕硬,必须表现得强硬才能让他们惧怕,否则就会打蛇随棍上。 “手下人没有分寸,照价赔偿好吧?”山羊胡马上给出补偿方案。 “不用了,几个竹筐值不了多少钱。”赵山插话道。 山羊胡就跟没听见一样,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些许心意,请收下。” 赵林给兄长使了个眼色,赵山壮着胆子收了。 第三十一章 钻山豹 一晃又过了一个月,已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赵林在六合门习武已经两个月有余。 通过铁砂的打磨和药物激发,赵林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完成两次蜕皮。 第一次蜕皮相对容易,第二次蜕皮开始变难,因为皮肤更加坚韧,耐受力也更强。 袁成告诉他必须经过五次蜕皮,才能真正达到力境一重。 练皮有两难:一是经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很多开始习武的人就因为吃不了这种苦而放弃。 二是必须有足够强壮的身体,身体越强壮,皮肤蜕变的过程越快。 赵林仅用一個多月的时间就蜕皮两次,他把这归功于灵兽图的功劳,如果凭自己以前的小体格,八成是坚持不下来的。 习武进展顺利,赵林却正在为另一件事情发愁——钱。 春耕将至,眼看要交人头税了。 人头税也叫丁口税,成年男子交一百二十文,未成年人和老年人减半,赵林满十六岁算成年人,所以赵家一共要交三百六十文。 其实这些钱不算多,但后续还要买种子,租用农具等等,又是一笔花销。 虽然兄长卖竹具挣了点小钱,但应付春耕肯定是不够用的。 赵林下个月就要交第二个季度练武的费用,手头的钱本来就不够用,如果再交人头税和租农具,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其实按他的本意,根本不想再种地,受苦受累不说,还要看天吃饭,要是再赶上去年那样的灾年,又将血本无归。 能把地卖了最好,但赵林知道肯定不能撺掇家里人这么干,那可是祖辈几代人开垦出来的土地。 虽然不能理解,但他完全明白这个时代农民对土地的热爱。 他甚至想过回码头做力夫,边练武边挣钱,但力夫挣得太少,完全不足以支撑练武…… “拳法的精要在于势,招式切忌用老。劲运到头的时候,用我教你的吐纳功夫,膈肌一升一降,劲又活了……” 六合门的前院里,赵林正在跟一个名叫孙小帆的学徒对练。 朱怀山的六个弟子,每人带两三个学徒,赵林和孙小帆都归袁成管带。 孙小帆入门大半年,六合拳早已熟练掌握,尤其是动作速率极快。 赵林与之交手,经常被他眼花缭乱的动作晃得眼晕。 对练二十几个回合,赵林肩膀中了一拳,他立刻停下来,抱拳道:“孙师兄拳术高超,小弟甘拜下风。” 孙小帆龇牙笑道:“赵师弟长拳太快了。前几天我还能在十招内赢你,现在都快三十招了。” “还有,你的力气太大,我都怕挨上一拳。” 袁成哈哈一笑,说道:“如果是比武,这局小帆胜,但如果是性命相搏,最后活下来的可能是赵林,因为你的拳打不死人!” 点评完孙小帆的表现,袁成又对赵林道:“别总想着一拳把人打败,欲速则不达,时刻记住咱们六合拳的拳意,手、眼、身、法、步、心协调配合。” “是。” 赵林点头表示受教,站在一旁观看其他学徒对练,用心揣摩。 …… 老鸹岭的一座山洞前,几十个持刀携枪,眼神凶狠的汉子肃然而立。 三个壮汉正从山洞里往外拖拽尸体,一会儿工夫,七具尸体全都拖了出来,正是两个月前被赵林和周炮头等人干掉的山匪胡子。 “是刁六他们吧?” 人群中一个鹰目钩鼻,薄嘴唇,满脸虬髯的中年男子开口说道。 虬髯男子脸上有一道半扎长的刀疤,如果让山外的人见到,一定会认出来此人正是白头山一带让人闻风色变的土匪钻山豹。 钻山豹的画像在白头山周边县镇随处可见。 “大当家,是刁六他们,看样子死了有些日子了。” 一名壮汉在检查尸体之后,起身说道:“只因天气寒冷,尸体还没腐烂。” 土匪中传出一阵嗡嗡声。 “妈的,这是多大仇?砍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藏在这么个隐蔽的山洞里,难怪咱们搜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钻山豹脸色阴沉,走到尸体前仔细查看,沉吟道:“刁六有心,临死前吞了一粒麝香丸。” “本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只是大雪封住洞口,麝香的味道传不出来,闻香貂也找不到这里,直到现在雪化了。” 钻山豹说完打了声呼哨,一只银灰色的雪貂从刁六的衣服里钻出来,飞快地顺着他的腿爬到肩膀上。 闻香貂是一种北地雪貂,嗅觉极为灵敏,喜食香物。 土匪豢养此貂,从小喂食麝香,方圆百里只要有麝香的味道便能追踪而来。 故土匪常以它作为追踪联络之用。 满脸横肉,手里拿着一柄开山斧的三掌柜狠声道:“妈的,什么人敢杀我兄弟?要是让老子逮到非剁了他们不可!” 二掌柜走上前看了一会儿,摇头道:“尸体毁成这样,想找出凶手怕是不容易。” 钻山豹没说话,把目光看向身边一人,“托天梁怎么说?” 托天梁是土匪里军师一样的角色。 不过土匪里的军师长得跟戏文里羽扇纶巾,儒生打扮的军师不同,不但身材胖大,而且面貌丑陋。 托天梁笑道:“行凶者很聪明,不但把尸体毁得不成样子,还藏得如此隐蔽。” “但是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想要消除所有痕迹是不可能的,还是会留下证据。” 三掌柜沉不住气道:“啥证据?快说说看。” 托天梁指着尸体道:“尸体被毁就是证据,如果是白头山以外的人行凶,犯事之后大可一走了之,何必费此心机把尸体毁掉,又藏在隐蔽的山洞里?” 三掌柜闻言道:“你是说凶手就是清河县的人?” 托天梁道:“很有可能,至多不出百里,否则没必要浪费这么大力气。” 钻山豹点了点头,赞同道:“有道理,还有吗?” “有!” 托天梁取下腰上的刀鞘,翻动尸体,“杀人者恐怕是进山打猎的。” “你们看:古老八、胡麻子、刁六几个身上都有箭伤。” “官府不禁刀枪,但普通人是不能携带弓箭的,只有山里的猎户才能持弓。” 三掌柜皱眉道:“进山打猎的?那为什么跟刁六犯冲,咱们一向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托天梁摇头道:“这就不好说了,许是看上了同一个猎物,又或是以前有过节,让人认出来了。” “我特意叮嘱他出门带上面巾,他说三九天不可能有人进山。” 二掌柜捏着下巴想了想,问道:“有这个可能,但普通猎户有本事杀咱们的人?” “刁六是力境二重,不是泥捏的,跟他一起的几个兄弟也都是好手,难不成遇到一大帮打围子的猎户?” 第三十二章 买熊胆的人 钻山豹一直没说话,此时突然道:“别小看猎户,他们身手都不差,整日与野兽为敌,干的也是不要命的买卖,咱们兄弟里也有不少从前当过猎户的。” “你们看,刁六身上的伤口虽然很多,但致命伤在小腹上,明显是被利器从下往上捅穿身体。” “我猜很有可能是坐在马上被人偷袭了。” 二掌柜看了一眼尸体,佩服道:“大当家说的有理,不过咱们早就调查过,当日进山的猎户不多,盘问再三也没有问题。” 钻山豹冷笑道:“要么是他们撒谎,要么另有其人。能一口气杀了咱们七个兄弟,而且没放跑一个,绝对不是一个人干的!” “你们看魏大光的胸口,一看就是被钝器击伤,虽然伤口遭到破坏,看不出是何种兵器,但力量之大,竟然把胸口打穿了。” “这么大的手劲,恐怕普通的力境三重也做不到!” 二掌柜倒吸一口冷气,“会不会是官府的人干的?” 钻山豹立刻摇头道:“如果是官府的人,早就大张旗鼓地四处宣扬,不可能隐瞒不报,倒是那些门派武馆的人颇为可疑。” 说到这里,沉吟一阵,忽然转头看向一人,道:“瘦猴,附近查过了没?” 瘦猴是土匪四梁八柱里的插签柱,专门负责侦查和打探消息。 此人個头不高,长得精瘦,闻言马上答道:“回大当家,已经安排兄弟在附近搜查了。” 钻山豹道:“多派人手,看附近还有什么东西留下。” “是!” 瘦猴答应一声,又安排了十几个土匪,带上猎犬四处搜寻。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忽然有人飞奔来报:“大当家,我们又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两头异兽……” 听到有两头异兽,土匪们都是一惊,纷纷拿出武器准备应战。 报信的人用力喘了一大口气,接着道:“异兽的尸体。” 瘦猴骂道:“娘的,大喘气吓唬人是吧?” 钻山豹摆手制止,说道:“带路。” 报信人带着众人来到赵林他们藏匿熊罴和彘豪山洞前,只见十几个土匪正费力地把两头异兽往外抬。 赵林他们当初是用木筏把异兽拖进去的,如今木筏已经损坏,雪也化了,只能靠人力往外抬。 等他们把两头异兽抬出来的时候,一众土匪都惊呆了。 钻山豹一眼看到熊罴右胸窝处被剜开一块,熊罴胆被取走了。 …… “廖师傅,我要的斧子打好了吧?” 赵林走进黎沙镇的铁匠铺,朝屋里喊了一声。 打铁师傅正指导徒弟抡大锤,头也不抬地喊道:“好了,等一下。” “不着急。”赵林随手拉了个板凳坐下来。 还有半个月就要交学费,手头的银子不够,赵林思来想去,只有进山打猎来钱最快。 只要打中一个大家伙,学费就能凑够。 这次他准备自己干,一来周炮头他们不缺钱,没必要进山冒险,二来人多了分钱的人也多。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赵林没学过射箭,现学肯定来不及,所以想着还是用飞斧比较好,遇到大型野兽,就用飞斧攻击。 上次打猎用的飞斧都埋了,所以他几天前找镇上铁匠打造几把斧头,今天正好休息,便过来取货。 同时他还有另一个想法:寻找合适的兽类精魂供灵兽图吸收。 力量这一格已经稳定下来,还空着八个格子,可以考虑再增加一项特长了…… 不一会儿,廖铁匠指导完徒弟,拿着一只箩筐走过来,里面盛着四柄小斧头。 赵林检查了一下,他对斧头锋利与否并不在意,但重量、重心必须一致,否则扔的时候不好把控。 “怎么样?”廖铁匠问道。 “廖师傅辛苦了。” 赵林痛快地付了钱,从铁匠铺出来,直奔镇上的药堂。 进山打猎肯定要备着伤药,以防意外受伤,这是赵林从周炮头那里学来的。 “来两包上好的金创药。” 赵林对接待他的伙计说道。 “好哩。” 伙计麻利地称了两份金创药,包好递给赵林。 赵林拿了药,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掌柜,有整只熊胆卖吗?家里老人生了恶疮,急用。” 听到熊胆两个字,赵林心头一跳,停下脚步,转身对伙计道:“我忽然想起来,应该买三包来着,麻烦再来一包。” 伙计愣了一下,很快答应道:“好,客户您稍等。” 掌柜对来人道:“熊胆有,要什么品相的?” “品相无所谓,要新货。”粗豪的声音又道。 赵林趁机偷眼观察,只见说话的是个矮壮汉子,尽管极力掩饰,但形象气质还是跟他见过的刁六等人颇为相近。 “不知道土匪用的什么手段,居然真给他们找到了。” 赵林虽然重视,但并不十分担心,自己这边没留下什么直接证据。 清河县有七个镇,每个镇都有药堂,县城里也有好几个,等土匪追查到松原镇出货的药堂,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不过这也给他敲响了警钟,上次的事情并没有过去,土匪还在暗中调查。 “新货没有,都是以前收的熊胆。”掌柜翻了翻账本道。 矮壮汉子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就算了,大夫指定要新鲜的熊胆,最好是三个月内采的。” 听到这里,赵林几乎可以肯定是奔着自己来的。 熊胆又不是蔬菜水果,越新鲜越好,还明言收三个月以内采集的熊胆,看来土匪不但找到了尸体,连熊罴和彘豪的尸体也找到了。 “掌柜的,如果你能收到三个月以内的熊胆,我愿以高出行价五成的价钱收,现在就可以付订金,如何?” 矮壮汉子说着拿出一个钱袋,往柜台上一放。 赵林心中一动,马上移开眼神,同时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后面三个月练武的费用有着落了! “客官,药给您包好了。”伙计拿着包好的药走过来道。 “好,多谢!” 赵林付钱出了药堂,走到街角无人僻静处,把衣服脱下来反穿,又从地上抓了把泥土抹在脸上。 第一次做这种事,赵林心里多少有些紧张,脑海里不断回忆前世看过的谍战电影。 如果打劫的对象是土匪,应该不算打劫吧? 不多时,矮壮汉子从药堂走出来,径直往镇子北面走去。 第三十三章 二杀 镇子北面通往白头山,赵林几乎可以肯定矮壮汉子是胡子派来的人。 矮壮汉子十分警惕,每走一段路就会突然停下来,有意无意观察身后是否有人跟着。 赵林对自己的跟踪能力没有把握,等了好一会儿,在对方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才动身跟上去。 此时正值中午,路上行人不多,在经过一个村子之后,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赵林一个人。 “朋友,恁是什么来头?” 矮壮汉子忽然停下来,神色不善地盯着赵林,说话的同时一只手掌搭在腰刀上。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赵林眼神茫然,语气充满疑惑,动作却是快如闪电,抽出斧头猛地劈向矮壮汉子的脑袋。 矮壮汉子没想到赵林一句话也不说就开干,又惊又怒,想拔刀抵挡却已来不及,立刻侧身躲到一边,继续往外拔刀。 赵林的身手早已今非昔比,完全不给他拔刀的机会,脚下突前,一拳打向矮壮汉子的左肋。 矮壮汉子只得松开刀柄,抬手跟赵林对了一拳。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矮壮汉子倒飞出去,撞在身后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他人还没落地,赵林就已经追身扑过去,一脚踢在他的腰眼上。 矮壮汉子疼得差点闭过气去,紧咬牙关不让自己昏过去,忽觉脖子一紧,被人拽住衣领,拖进路旁的玉米地。 赵林把他按趴在地上,两只手反扣在背后,膝盖压住他的脖子,不给他一点反击的机会。 矮壮汉子感觉有一座大山压在背上,几乎无法呼吸,忍不住吃痛叫道:“好汉饶命!” 赵林冷冷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敢骗我就宰了你。” 矮壮汉子连声道:“是是是,问一句答一句。” “你是不是钻山豹的手下?” “是,我家大当家是钻山豹,不知好汉想打听什么?” 赵林沉声道:“你买熊胆干什么?” 矮壮汉子眼珠转了转,道:“老父生病……” 赵林膝盖用力下压,矮壮汉子立刻改口道:“大当家要我打听,啥原因我也不知道。” “别的药堂是不是也有人去问?” “是……” 赵林没等他说完,一把扭断他的脖子。 矮壮汉子双目大睁,死不瞑目地咽气了。 赵林飞快地把他身上的钱袋摸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锭五两的官银,还有三两多散碎银钱,不由脸上一喜。 “还是抢劫来钱快。” 这个念头刚起来,马上引起他的警觉。 “这次只是权宜之计,况且对方是无恶不作的胡子,不能把这当成生财之道。” “罪过罪过……” 赵林把银子收起来,空钱袋扔在尸体身上,并没有打扫现场,故意留下谋财害命的“假象”。 做完这件事,赵林忽然想到一個隐患。 这里是黎沙镇,在这干掉土匪的人,会不会让钻山豹认为凶手就是黎沙镇或者周边的人? “兔子不吃窝边草,得想办法蒙混过去。” 赵林大脑飞速运转,马上想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换个地方再干掉一个买熊胆的土匪。 在不同的地方杀掉土匪,不但能多收入一份银钱,还能迷惑钻山豹,让他搞不清楚方向。 想到这里,赵林快步向三十里外的苟角镇飞奔。 苟角镇在清河县西北十里处,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这个镇子在山坳里,道路蜿蜒崎岖,车马难行。 土匪赶过去不可能骑马,这样时间来得及,不然等赶过去人都走了。 赵林奔跑速度不快,但胜在耐力惊人,几乎不减速地跑了一个时辰,来到苟角镇。 “大夫,我这几天晚上睡不踏实,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 赵林在药堂等着土匪上门,为了掩人耳目,就找了个由头请坐堂大夫给自己看病。 他刚刚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买熊胆的人还没来。 “我观你脉象平稳有力,不像有病症的样子,可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大夫把了会儿脉问道。 “大夫果然高明,一说就中。”赵林装模作样地答道。 大夫点点头,“我给伱开一副宁心安神的方子吧,回去休养两天。” 大夫开好药方,赵林值钱拿药,让药堂帮忙煎药,自己在大堂等着吃药。 等了一会儿,伙计把煎好的药端来,赵林一边喝一边看向门外,心想:“天都快黑了,胡子怎么还没来?” 他正琢磨着,门口忽然人影一闪,进来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赵林微微一怔,此人五官端正,穿着得体,乍一看像读书人,但走路的时候两条腿向两侧外弯,是个罗圈腿。 不光是土匪,还是个积年的老马匪。 青袍男子行事谨慎,不像之前的矮壮汉子一进门就大呼小叫买熊胆,而是直接走到柜台,低声询问掌柜。 赵林听了半天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不过掌柜的回答道明了他的来意:“库房里就一只熊胆,是昨年夏天收的……” 赵林听罢,一口气把药喝光,拿上剩下的药,走出药堂。 天黑渐暗,行人稀少,赵林如法炮制,跟在青袍男子后面出了镇子。 青袍男子很快察觉到赵林在跟踪自己,立刻加快脚步。 赵林也不装了,飞奔过去,掏出斧子朝他后背劈下去…… 片刻工夫,青袍男子倒在血泊当中。 一会生,二回熟,这次杀人赵林心中颇为平静。 不过令他感到些许失望的是,青袍男子身上没有多少钱,全身上下只搜出不到二两银子。 这次赵林没把尸体留在原地,而是拖到几里外的河边扔进河里。 两次杀人的手法不同,不知道土匪会怎么想? 处理完尸体,赵林恢复本来面目。 此时天色已晚,不过考虑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重要,他决定通知周炮头他们一声。 赵林抄小路赶往白桥村,在离村子还有几里远的时候,就看见火光漫天。 几十个骑着马的蒙面人手执火把,把白桥村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人听着,都给我出来……” 第三十四章 第二道精魂 “一定是土匪胡子发现他们同伴的尸体了。” 看到此情此景,赵林立马想到可能的原因。 白桥村离镇子比较近,而且村里猎户居多,其中不乏身手不错的村民,胡子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赵林没想到自己一时见财起意,给周炮头他们惹来麻烦,不由有些担心。 “人都到齐了吗?” 胡子把所有人都召集到村口,让村老拿来名册,逐个点名,同时还派人挨家挨户搜查。 借着火光,赵林看到祝大春、梁松和周炮头也在人群里。 蒙面的土匪头目大声道:“所有男的都把袖子挽起来,两只手伸出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土匪为什么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赵林却明白土匪此举的用意。 练皮阶段,因为蜕皮的关系,新生的皮肤颜色比原来浅,尤其手上的皮肤最为明显,需要几年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如果练皮成功,真正达到力境一重,掌心处有一道青色竖纹。 土匪想通过这种方法找出习过武的人。 赵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只经过两次蜕皮,颜色变化并不明显,几乎看不出区别。 几个土匪举着火把,上前一一检查,一圈下来,并没发现可疑的人。 赵林放下心,他知道梁松正在练皮,不过刚完成第一次蜕皮,表面上看不出来。 其实即便发现也没关系,刁六是力境二重,实力比刚开始练皮的人强过太多,他们找的应该是至少达到力境一重的人。 赵林没再窥探下去,悄悄隐没在黑暗中。 当他回到三家村的时候,看到村子里安静如常,土匪并没有来骚扰,不由松了口气。 也许是在药堂服的药起了效果,这一晚赵林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他特意早起了一会儿,赶到周炮头家询问情况。 “啥,你昨天杀了两个胡子?” 周炮头和祝大春都是大吃一惊,“我说胡子怎么跟疯了一样,原来是你干的。” 梁松的反应跟两人不同:“赵兄弟,杀胡子怎么不拉上我?” “我也是临时起意,以后不会再这样冒险了。” 赵林解释道,“胡子既然发现了熊罴的尸体,就让他们慢慢找熊胆去吧,我们用钱的时候还是要谨慎一些。” “这倒是,幸好咱们的熊胆卖到松原县,胡子想找到那边且得费功夫了。” 周炮头笑道。 手上有了银子,赵林终于可以安心在六合门练武。 练皮过程中,每次蜕皮中间需要一段间隔,否则皮肤刚生出来就捶打刺激,会使皮肤红肿发痒,反而不利于长进。 赵林趁此间歇,向袁成请了几天假——他有一件大事要办。 他想开启灵兽图的第二個格子。 原因是他想尽快提升实力。 赵林总担心万一哪天胡子发现自己这个“真凶”,找上门来跟自己算账。 虽然经过灵兽图的改造,他的身体天赋已经领先大多数人,但天赋再好也需要时间来磨,很多事情是快不得的。 他想获得额外的能力。 灵兽图还空着八个格子,怎么看都是一种浪费,不管以后如何安排,先用一个总不能算是挥霍。 对于这个格子用于吸收何种天赋,赵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格斗几大要素:力量、速度、技巧、抗击力,智力。 力量他已经有了,可以直接排除掉。 智力也不需要,人是万物灵长,没必要从兽类身上获得智力。 技巧是靠不断练习与实战提升的,需要自身努力,不好求助于外力。 至于抗击力,赵林的第一反应是穿山甲。 但穿山甲的“防护服”是鳞片,丑陋不说,还影响行动。 赵林不清楚吸收穿山甲的精魂以后自己会不会长出鳞片,如果是这样的抗击力,那不要也罢。 乌龟一样有护甲,不过它的护甲实际上是骨骼,不能算是皮肤。 一项项分析下来,最实际同时也最有用的特长就是速度。 提到速度,赵林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就是猎豹。 猎豹是陆地速度之王,如果能猎杀一头豹子,获得它无与伦比的速度,那对战力绝对有极大的提升。 不过赵林跟周炮头交流一番之后,发现事情几乎不可行。 原因倒不是白头山里没有豹子,白头山里有一种金钱豹,奔行如电,也称为钻山豹。 实际上土匪钻山豹的名字就是由此借鉴而来的。 但金钱豹很难猎杀,这种野兽机警过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进山打猎从来没听说有人是奔着豹子去的,只听说哪个猎户被豹子袭击了。 豹子善于潜伏,行踪不定,即便是老猎人也无法掌握其行踪。 赵林听后很失望,只好退而求其次,问道:“那白头山里有没有羚羊?” 他记得从前看动物世界,羚羊是速度仅次于豹子的动物,而且跳跃和灵活性都极佳。 “什么羚羊?没听说过。”周炮头一脸茫然。 难道这个世界没有羚羊? 赵林心凉了半截,借来笔纸,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羚羊的图案。 “长得像羊,又有点像鹿,头上有一对立着的犄角。跑得特别快,仅次于豹子。”赵林解释道。 “哦,你说它啊。” 周炮头一拍脑袋,笑道:“你一画我就明白了,这东西不叫什么羚羊,我们管它叫岩驴。” “这东西比羊大,长得跟小驴子似的,一两百斤重,喜欢在高高的山顶上活动。” “随便一蹿就是一丈高,一跳就是三丈多远。” “皮毛是姜红色的,白肚皮,两条腿上有黑纹,后蹄有一簇黑毛,两只角又长又尖,中间还打了个弯。” 周炮头边说边重新画了一个他口中岩驴的样子。 赵林听罢大喜,说道:“对,我说的就是它!它跑得快吧?” 周炮头一个劲儿的点头,“快,跟风一样。我以前在山顶上采药的时候见过,一眨眼就不见了。” 赵林问道:“你觉得抓它们容易吗?” 周炮头摇头道:“不容易,抓是肯定抓不到的,用箭射也不行,这东西胆子特别小,想靠近都难。” “不过下套倒是可行,就是它们生活在山顶,在峭壁上行走如履平地,咱们可没那个本事。” “我劝你还是别打它们的主意,吃力不讨好。” 第三十五章 黑角羚 白头山东部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山峰直插入云。 这座山峰顶上有一块斜着突出的尖形岩石,形如鹰嘴,因而得名鹰嘴崖。 红日初升,鹰嘴崖下,一个矫健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向山崖上方攀爬。 只见此人手里拿着长钉一样的钢锥,用斧头把钢锥钉入坚硬的石壁,再以之为支点向上腾挪。 如此反复,虽然速度不快,但走得极是稳当。 “比前世的极限运动还刺激。” 赵林向高耸入云的峰顶望了一眼,嘴里叨念道。 崖壁光滑陡峭,稍有不慎就会从半空中掉下来摔死。 如果不是为了开启灵兽图的第二个格子,他也不会冒险深入此地,寻找传说中的岩驴。 赵林之所以敢这么做,最大的依仗还是有力的双手和极强的耐力,不用担心爬到一半没力气了。 花了半天功夫,就在他即将爬上崖顶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响动。 赵林抬头观看,只见十几头长着黑色长角,长得像羚羊一样的动物出现在头顶上方。 这些动物立在几乎垂直的峭壁上,以惊人的弹跳和准确的起落奔行如飞,此时峰顶云雾缭绕,看起来它们就像腾云驾雾一般。 “这就是岩驴?”赵林看得目瞪口呆。 当他登上崖顶时,这些动物已经跑远了。 赵林放眼四望,只见崖顶极为开阔,除了零星生长的树林,到处是岩石和低矮的灌木。 岩驴远远看着赵林,似乎对这个两腿直立的生物充满好奇。 赵林一靠近过去,它们就四散逃开,奔跑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此时赵林已经能看清楚岩驴的长相,跟前世见电视里的羚羊很像,個头比羊大一些,但比驴要小得多,不知道为什么得了个岩驴的名字。 “就叫你们黑角羚吧。” 赵林见岩驴的两只弯弯的犄角黑得发亮,随口给它们起了个名字。 山外天气暖和,但山顶上依然寒风料峭,赵林紧了紧衣服,坐在一块大石上静静观察这些黑角羚。 黑角羚跳跃的姿势非常优雅,白色的小尾巴直立起来,脖子伸得老长,四蹄散开,头和屁股尽量朝上,身体几乎形成了一个反弓形。 轻轻一跃就有三米来高,不费吹灰之力。 “是我想要的速度。” 赵林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自己这番辛苦没有白费。 如果吸收了黑角羚的精魂,自己的速度绝对能上一个台阶。 他来之前已经想好了抓捕方案,追是不可能追到它们的,偷袭也没希望,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们经常活动的地方下套。 中午的时候,黑角羚聚集在崖顶背阴的一处小溪旁喝水,赵林灵机一动,决定就在水源旁边下套。 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打好绳结,绳子的一头绑在岩石或者树干上,一口气做了十几个绳套。 绳套布置在小溪四周,做完这些,赵林走得远远的,等着猎物自己跳进陷阱。 山风呼啸,风沙扑面,赵林就躲在避风的地方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到了黄昏时分,他听到一阵猛烈的扑腾声,连忙赶到下套的地方,发现已经抓住三只黑角羚。 一只小黑角羚,一只母黑角羚,一只公黑角羚。 “难道是一家三口?” 赵林解开一个绳结,先把小黑角羚放了。 小黑角羚重获自由,立马逃开,却不走远,咩咩咩地叫着。 赵林看它的样子,像是眷恋着自己的母亲,便把母黑角羚也放了。 山路行走不便,他只能带上一只猎物,索性送个顺水人情。 剩下的那只公黑角羚就没那么幸运了,被赵林扭断了脖子。 很快,黑角羚的精魂徐徐升起,在尸体上方聚拢成形。 灵兽图再次动了起来。 果然有反应! 赵林心中一喜,鼻息吸气,把黑角羚的精魂吸入体内。 黑角羚的精魂跟之前吸收的老黄牛和熊罴的精魂完全不同。 熊罴和老黄牛的精魂主要是强化肌肉骨骼,而黑角羚的精魂则深入到肌肉与骨骼连接的地方,反复刺激筋膜,尤其是肌腱、跟腱、韧带等关节处。 赵林感觉自己的筋被抽出来,像皮筋一样拉扯着,拧成麻花…… 其实经历了练皮的痛苦,赵林的忍痛能力已经非常强,但这种新奇的体验还是令他倍感酸爽。 左右无人在场,他索性用大喊排解痛苦。 许久之后,痛感终于退去。 赵林站起来,伸伸手,动动脚,感觉体内涌动着一股澎湃的力量,像有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躯干里横冲直撞, 奔跑,想要奔跑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 赵林离开溪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棵粗大的枯树干,估算距离大概在一百米左右。 他俯身蹲下,双手撑地,一条腿在前面半蹲着,另一条腿在后跪地,摆了一个百米赛跑的姿势。 “预备……跑!” 赵林自己给自己喊了声口号,腿部发力,身体“蹭”的一下弹了出去。 耳畔风声呼啸,赵林只感到浑身充满爆炸性的力量,两条腿飞快地摆动起来。 几个眨眼的工夫,人就到了大树前。 “我去!” 他赶紧收力,同时单脚撑地,把身体往一边倾斜,差一点就撞在树干上。 定住身体后,赵林大口喘息着,心中激动不已。 自己要是回到前世,两块奥运金牌绝对跑不了:一块举重,一块百米。 如果再进化一段时间,诸如铅球、铁饼、标枪等力量与爆发力兼具的项目也能收入囊中。 也就是说,黑角羚的精魂主要提升速度,但对力量也有辅助作用。 他默默体会两种精魂带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变化。 熊罴偏重绝对力量,黑角羚则突出爆发力,前者是传统意义上的力气大,后者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速度和敏捷性大幅提升。 简言之,力量与速度。 赵林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他自打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力量给他底气,但速度更有安全感。 因为有了速度,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打不过可以跑嘛。 这时赵林注意到,脑海里的灵兽图第二个格子多出一只黑角羚的头像。 赵林心里忽然生出一个问题:自己现在有两道精魂,那么吸收的元气该怎么分配? 现在正需大量补充食物,他马上坐下来,取出随身带的煎饼、肉干等食物,就着水一并吃了。 不一会儿,就见两个格子里同时生出白雾,黑角羚所在的格子里的白雾明显比熊罴的格子多,而且多出将近一半。 看来灵兽图知道如何分配这些食物元气,自己无需担心! 第三十六章 比拳 天色已晚,下山不安全,赵林就在鹰嘴崖挨了一夜。 第二天,带上黑角羚的尸体从崖顶下来,一路飞驰,尽情享受速度带来的畅快。 赵林感觉自己的奔跑速度提高了一倍不止,如果跟动物比较的话,跑得应该跟马差不多快。 扛着黑角羚回到家,把东西放下,简单吃了些东西,马上赶到六合门。 他是交钱练武,少学一天就浪费一天学费,既然已经吸收第二道精魂,就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经过县城大门的时候,赵林停下来多看了一眼告示,上面贴着钻山豹及其骨干的悬赏令。 钻山豹作为匪首,抓到者奖赏白银千两,死活不论。 其下二掌柜、三掌柜及四梁八柱也各有几百两到几十两的悬赏不等。 赵林没想到自己杀了的土匪头目值这么多钱,如果拿来领赏,以后两三年都不用发愁学费的事情了。 可惜这种奖赏除非能保证完全匿名,否则领赏就是送死。 虽然没有这方面打算,赵林还是把一众土匪的画像记下来。 这个年代没有照片,画像大多画个形似而已,画师没亲眼见过土匪,很多画像都是根据道听途说来的。 “你来得正好,明天就要比拳了,咱俩练练手。” 赵林来到六合门的时候,孙小帆拉着他道。 袁成也走过来,“你入门有三个月了,明天也要比拳,准备一下吧。” 所谓比拳,就是学徒之间比试拳法。 在六合门学拳的学徒,每隔一段时间就比试一番,按照实力进行排名。 朱怀山的六個弟子每人都带了两三个学徒,所以学徒之间比拳,也是对六个弟子的一种考核。 袁成带了何进、孙小帆和赵林三个学徒,自然希望他们能排得高一些。 赵林有心试试吸收黑角羚的精魂以后,在武道方面的提升,很痛快地答应了。 “出手吧!” 两人相对而立,因为赵林入门晚,孙小帆让他先出招。 赵林活动了一下身体,原地打了两拳,踢了几脚,他要适应一下身体的变化。 “看招!” 话出口的同时,赵林身形一动,一拳打向孙小帆的左肩。 孙小帆抬手一挡,架开赵林的拳头,顺势向下劈掌,抢占中路试图夺回先机。 赵林马上变招,侧步横肘,一肘撞过来。 孙小帆向来以出招快速,动作灵活著称,见赵林居然跟他以快打快,不由微微一笑,跟着也变了一招。 两人变换脚步,手上不停,不到十息,只听一声闷响,孙小帆捂着胸口退了几步。 “你怎么打的这么快?”孙小帆不可置信地道。 赵林暗暗欣喜,以前他跟孙小帆交手,总是被对方眼花缭乱弄得应接不暇,现在自己的速度上来以后,再看他出招反倒没那么快了。 “再来。”孙小帆不服气道。 “好,这次你先出招。”赵林点了点头。 “看拳!” 孙小帆足尖点地,身体前跃,双拳齐出打向赵林胸口。 赵林横臂挡了一下,随后侧身一脚踢出。 二次交手,孙小帆招式凌厉,看来是动了真格。 可惜赵林灵活得像一只狸猫,孙小帆的拳头连他的衣服都沾不到。 这次分出结果只用了七息,依然是赵林胜出。 “你怎么突然变厉害了。”孙小帆惊讶道。 第一次是他轻敌,第二次他输得无话可说。 袁成也很吃惊,不过他吃惊的不是赵林的速度,而是他的灵活性和柔韧度。 普通力境一重甚至二重都没有这么灵活的身体,只有练筋之后的武人才有这样的表现。 难道这就是天赋? 即便袁成心胸还算开阔,心中也不由隐隐生出一丝嫉妒。 他知道赵林天生力大,但力气大的武人并不少见,但如此灵活就很难能可贵了。 这属于天生练武的材料。 “我在这儿瞎琢磨个什么劲?” 袁成自嘲一笑,很快调整好心态。 天下武人那么多,比自己强的在所多有,难道都嫉妒一遍?那也不用活了。 “练武讲究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从头快到尾不算本事,慢下来以后突然来一下快的才能制敌。” 袁成点评道,然后把另一名学徒何进叫过来,“你来跟他过几招。” “是。” 何进走到赵林面前站定,示意他先出招。 “比武过招,注意分寸。”袁成提醒道。 何进在六合门练习两年多,是力境二重的境界,在众多学徒中排名稳定在前三。 因为经过练骨,他的拳头非常硬,如果全力出招,赵林可能经受不住,所以袁成才出言提醒。 赵林谨慎地没有马上出招,对峙片刻,突然拍出一掌。 他这一掌是虚晃,用来吸引对方注意力,掌攻到一半侧身踢出一脚。 何进没有被迷惑,提起膝盖迎上来。 赵林脚踢在何进的小腿上,感觉踢中一块铁板,尽管已经提前收力,还是感到钻心的疼。 “练骨境界,骨头果然够硬!” 赵林马上改变策略,尽量不与对方硬碰硬。 两人快速拆了十几招,何进练六合拳两年有余,深得拳法精髓,赵林毕竟新学不久,在招式上落于下风。 另一方面,何进已经是力境二重,赵林刚蜕皮两次,境界差别过大,前者出拳可以毫无顾忌。 几十招后,赵林被逼到场地外面,举手认负。 “武学有句谚语,无坚不摧,唯快不破,伱们俩各占一样。” 袁成用鼓励的口气说道:“赵林入门三个月,能跟何进打得有来有回,已经很不错了。” 赵林虽然输了,但并不失望。 这是比武,不是实战,如果是后者,他完全可以凭借速度优势立于不败之地。 不管怎样,自己终于有接近力境二重的实力了。 第二天,比拳如期进行。 十六名学徒捉对比试,半天下来,赵林排在五位,仅次于几个入门两三年学徒,这还是他收力之后的结果。 门主朱怀山和几名弟子都大为惊讶。 朱怀山把赵林叫到后院,说道:“你练得很不错,三个月就能有此成绩,是块练武的好苗子。” “以后好好练,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赵林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引起了门主的注意,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得意之色,冷静道:“是,门主。” “你觉得境界重要,还是实战重要?” 朱怀山冷不丁问了一句。 赵林微微一怔,“境界还是实战,门主指的是?” 第三十七章 铁刺蜥 朱怀山微微一笑,解释道:“练武到底是突破境界重要,还是提高实战能力重要。” 怕赵林听不明白,他举了两个例子:“比如说有一个武人,只关心武道境界,一门心思练皮、练骨、练筋,然后突破到气境,只抽出很少的时间精力练习拳脚兵器。” “而另一个人每天只用半天时间提升境界,剩下的时间用于练习各种实战技巧。” “你觉得谁做的对?” 赵林心想这是在考校自己么,怎么感觉有点像气宗和剑宗的对错之分呢。 顺着这個思路想下去,其实剑宗也要练气,气宗也要练剑,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 赵林沉吟一阵,道:“其实弟子觉得这不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境界实战可以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说得好。”朱怀山脸上有了笑模样,显然对赵林的回答非常满意。 “我跟你大师兄高远说了,以后每天晚上给你留一份益气汤。” “这种汤药不能加快你在力境的修炼速度,但是可以助你打牢根基,在突破到气境的时候会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门主。” 赵林连声道谢,心知这是门主在刻意栽培自己。 …… 山高林密,绿树成荫。 赵林脚踩在软软的草地上,轻巧得像一只狸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直至“啪”的一声,脚踩在一截枯枝上,惊起树上的一只飞鸟,他才突然停下来,警惕地望向四周。 这里离白头山腹地很近,虽然没有大型异兽出没,但偶尔也会有中小型异兽跑出来觅食。 赵林平日除了练武,休沐的时候最爱干的就是进山打猎,不但能吃上免费的兽肉,还能贴补家用。 自从吸收了黑角羚的精魂,第二个格子就不断释放出白雾,改造他的身体。 爆发力增长是一方面,柔韧度也越来越好。 比如他从来没练习过压腿,但现在能轻松做到一字马,甚至前世那些芭蕾舞演员的某些高难度动作也能随便做出来。 他现在很擅长打猎,因为有超越绝大多数野兽的速度,打猎不需要借助任何辅助工具,直接追上猎物一棒打死了事。 为了避开可能遇到的土匪,赵林特意从白头山的另一侧进入深山。 啾啾…… 一阵急促的鸟鸣声吸引了赵林的注意。 照理说鸟儿遇到危险会马上飞走,发出这种声音一般有两种可能:警告自己的同伴,或者是惊恐性的鸣叫。 赵林寻着声音慢慢走过去,看到一只七尺多长,青灰色的蜥蜴正在一棵大树上爬向高处。 顺着蜥蜴的脑袋往上看,上面有一个鸟窝,一只羽色靓丽的鸟儿在窝边盘旋。 蜥蜴的颜色跟树干完全一样,不仔细辨别根本无法发现。 “铁刺蜥!” 赵林眼皮一跳,想起了周炮头提到过的一种异兽。 自从知道这个世界存在异兽,赵林花了不少时间搜集请教相关人士,但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有的说异兽天生就有,有的人却说是不同生物杂交出来的。 就比如眼前这只铁刺蜥,据说是大毒蜥和鳄鱼杂交出来的猛兽,有蜥蜴的变色功能,牙齿有剧毒,同时皮肤又像鳄鱼一样坚硬。 铁刺蜥明显是奔着鸟窝去的,口里吐着长长的信子,贪婪的口水顺着嘴巴滴答滴答地流下来。 赵林没有犹豫,悄悄靠近大树,从腰间取出一柄斧子。 铁刺蜥虽然有毒,而且有一身铠甲,但赵林并不怕它。 对赵林来说,它就是一个活靶子。 有了速度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赵林之所以打异兽的主意,是为了它身上的肉,确切地说是它的内脏。 “异兽内脏中含有丰富的元气,但是却天生带煞气,极难为人体吸收。” 这是袁成告诉赵林的话。 赵林一直有个疑问,白头山里有那么多异兽,为什么武人不杀它们吃肉呢? 按他的想法,异兽比普通野兽强大,它们的肉应该很适合武人食用。 可袁成告诉他,异兽的五脏心、肝、脾、肺、肾确实充满元气,但却难为人体吸收,不是吃了会死的毒,而是一种阴煞之气。 “总体而言,服用异兽肉获得的元气,并不能抵消对身体造成的损伤,弊大于利。” “异兽肉倒是可以吃,但跟普通野兽没什么区别。” 袁成总结道。 赵林仔细想来,这件事倒也合理。 如果武人吃了异兽肉就能增长功力,那这个世界的异兽恐怕早就被吃绝种了。 就像避免人自相食的朊病毒,这也是天道对异兽的一种保护。 否则不管异兽多么厉害,永远不可能是恐怖直立猿的对手。 但赵林却想试试,因为他有灵兽图。 既然灵兽图能吸收食物中的元气,那么能不能他过滤异兽肉中的毒气、煞气? 赵林正是带着这个目的,来到深山老林附近。 有力量和速度两方面加持,赵林迫切地希望快速提升实力,不然就太浪费金手指带来的好处了。 铁刺蜥爬到鸟窝上方,一口一个,眨眼间就把里面的小鸟吞下肚,然后满意地吸溜了一下舌头,大摇大摆地从树上下来。 因为倒着下来的缘故,速度并不快。 赵林举着斧子瞄了半天,等铁刺蜥距地面不足五尺的时候,斧子脱手,呼啸着飞过去。 铁刺蜥感受到危险,匆忙间回头看过来,却看到一只斧头越来越大,劈在它的脖子和肩背的连接处。 噗的一声,铁刺蜥四仰八叉落在地上。 紧接着,它发出一声长嘶,翻过身体,摆动着四条腿飞快地扑向赵林。 这种异兽身躯坚硬,遭受如此重击,脖子上还插着一柄斧子,鲜血狂喷,居然还能奔袭追击。 赵林惊讶之余,自然不会跟它正面对打,迅速后撤,绕着大树跑起来。 铁刺蜥虽然凶悍,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越追越慢,鲜血流了一地,最后趴在地上不动了。 赵林不为所动,只要没看到精魂冒出来,就判定为假死。 能看到兽类精魂这一点比较好,至少可以知道动物是死是活,不会冒然上前被反咬一口。 看到“仇人”暴毙,伤心的鸟儿发出了欢快的叫声。 第三十八章 力境一重 赵林等了一会儿,铁刺蜥的精魂升起。 脑海里的灵兽图抖动起来。 “奇怪,这玩意儿也有特长?” 赵林一怔,看到草地上的铁刺蜥颜色从青灰色变成了翠绿色,一下子就明白了。 铁刺蜥的特长是变色,能用非常快的速度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这个特长…… 赵林摇了摇头,这项能力对他完全没用。 变色效果好坏不提,人是要穿衣服的,自己不可能为了达到隐身效果,光着身子到处跑。 真需要隐藏行踪,弄个迷彩服也能起些作用,没必要依靠变色。 赵林任由它的精魂升天而无动于衷。 铁刺蜥一死,血腥味散出来,赵林用专门的药粉撒在它伤口上,以免引来其它野兽。 扛着猎物下山回家,兄长赵山刚从地里回来,看见铁刺蜥后吓了一跳,“兄弟,这是啥东西?怪吓人的!” 春耕以后,赵山不再编竹篾,而是回家种地。 没办法,从小到大的观念让他始终放不下家里的几亩地。 “这是异兽吧?听说肉好吃,内脏不能吃。”赵父看了一眼铁刺蜥道。 “爹说对了,是异兽。内脏普通人不能吃,我练武可以吃。” 赵林一边说着,一边把铁刺蜥的皮剥下来,再用剔骨刀把肉分出,内脏则用箩筐盛起来。 做肉的时候也是如此,内脏用单独的锅炖煮。 赵林先陪着家人吃了些兽肉,味道确实不错,吃到半饱的时候夹了一块异兽的肝。 肝肉入口,有一股奇异的味道,就像是泄漏的煤气罐那种味道。 赵林强忍着把肉嚼碎,咽进肚子里之后很快感觉腹中一阵火热。 灵兽图第一个和第二個格子里瞬间充满黑白两种颜色的烟雾。 白雾和从前一样,是食物的元气,而黑雾,应该就是有毒的煞气了。 赵林紧张地盯着灵兽图,不敢再吃,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灵兽图红光闪烁,好像在努力消化吸收来的东西,赵林没感到任何不适。 渐渐地,黑雾越来越少,白雾越聚越多,浓到几乎化不开,最后变成像牛奶一样乳白色的液体。 “这元气好浓!” 赵林心中一动,看来灵兽图确实能提取吸收异兽内脏中的元气,而有毒的煞气则过滤干净。 “元气液”从灵兽图中流出,赵林感觉身体膨胀起来,全身毛孔张开,推动身体进化的力量比以往都要强大得多。 “原来灵兽图还有这桩好处,这可比六合门给的药物劲儿大多了!” 赵林大喜过望,忍不住又夹起一大块内脏吃了。 不一会儿,灵兽图的两个格子里充满了“牛奶”。 强劲的元气让赵林浑身热血沸腾,骨骼震动,隐隐发出嗡鸣声。 赵林不敢再吃,担心吃多了发生意外。 “什么声音?”赵山诧异地看着兄弟。 “我肚子不舒服。” 赵林担心失态,赶紧跟父母告罪,跑出家门,来到一个僻静处,静静等待消化这些元气。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兄长都觉得他好像又长高变壮了。 …… “沙沙沙!” 六合门的院子里,灶火烧得正旺。 铁锅里的铁砂冒着青烟,上空的空气因为热力而发生微微扭曲。 赵林站在灶前,两只手快速插进滚烫的铁砂中。 虽然已经蜕皮四次,但他仍然感觉两只手火烧一样的痛。 “嘘、呵、呼、呬、吹、嘻……” 随着一声声断喝,赵林的两只手掌红肿变大,气血充盈回荡,皮肤一层层脱落下来。 “加把劲,别歇气,一口气突破到力境一重!”朱怀山厉声说道。 围观的弟子和学徒们脸上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羡慕,有的难掩妒忌之色。 赵林加入六合门才四个多月,居然要突破到力境一重,这种速度简直超出他们的认知。 以前天赋最好的楚流也花了半年时间才突破,赵林整整提前了一个半月! 练皮是武道第一个坎,有的人一辈子也突破不了,即使能突破也要花上九到十个月,甚至一年。 赵林比一般人提早半年其实不算什么,令人震惊的是隐藏在背后的天赋。 练皮比别人提早半年,那么练骨同样也会更快,别人过不去的坎,他能过去,这就是优势。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赵林是靠灵兽图里的两道精魂,从根本上改变体质才做到这一点的。 “动作放慢一点,沉住气。”朱怀山继续鼓劲道。 几名弟子都羡慕地看着赵林,印象里师父向来处变不惊,没想到今天如此激动。 其实赵林刚入门的时候,朱怀山只是觉得他力气大些,其它方面并如何出众。 但赵林在第一次比拳就排到第五名,让他刮目相看,而且他能感觉到,赵林的天赋比刚入门的时候变强了。 这让朱怀山惊讶的同时,也开始重点关注赵林。 他平时只在后院教导入室弟子习武,这几天特意来到前院,因为他发现赵林即将突破了。 汗水不断落下,赵林强忍着疼痛,照朱怀山说的,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把手插进铁砂之中,感觉手上裹了一层牛皮,渐渐麻木。 约莫过了茶盏工夫,赵林隐隐听到“崩”的一声,手掌突然变得血红无比。 翻开手掌,只见掌心多了一道青色的竖纹。 “练皮成功了!”袁成欣喜地叫道。 赵林长出了一口气。 “恭喜。”孙小帆第一个上前祝贺,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他练皮已经一年,蜕皮四次,但不论再怎么努力,第五次却迟迟不来。 六合门有十六个学徒,有三分之一还在练皮,看到赵林如此快的突破,都感到五味杂陈。 “很好,你是我见过第二个能在五个月内练皮成功的人。” 朱怀山赞许道。 第二个? 赵林心想我有金手指加持才能这么快,竟然还有人能做到。 “你现在练皮虽然成功了,但还有收尾的事情要做。” 朱怀山叮嘱道:“蜕皮是全身蜕皮,你手上蜕皮成功了,再继续用铁砂捶打全身,估计过个三五日,身上的皮也能蜕完,才算真正功成。” “弟子知晓。” 赵林应声道,心里对灵兽图道:“功劳是你的!” 第三十九章 走镖(上) 时光如流水,倏忽间过了一个多月。 季节步入盛夏,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蝉鸣声不绝于耳。 说来也怪,去年整个夏天一滴雨都没下,今年却是风调雨顺,似乎有了丰年的兆头。 “你跟袁成出趟镖吧,最多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 这天中午,朱怀山把赵林叫到身边说道。 “这趟差事本来袁成一個人去就够了,让你去是想借此历练一番。听说你家里是白头山上的农民,这趟多少能赚点钱贴补家用。” 赵林虽然还只是学徒,但朱怀山对他非常看重,几乎把他当成入室弟子看待。 他没好意思问能给多少钱,既然门主吩咐,自然没理由拒绝,再说还能增长见识,便一口答应下来。 回到前院,赵林跟袁成提起这事。 “咱们六合门怎么还有镖局业务?” “当然,你以为这么大座宅院是白送的吗?” 袁成笑道,“门派想要立足,自然缺不了产业,只是咱们不像有些武馆那样荤素不忌,赌场妓馆什么都干。” “镖局有咱们的干股在里面,押镖的时候让他们打六合门的旗号,互惠两利的事情。” “另外,此去长留城,师父安排我买两味药材,制作金刚丸用,一举两得。” 金刚丸是练骨和练筋的主药,赵林正好也在服用。 此时他已经完成练皮,正式开始练骨,闻言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出发?” “就这两天的事……” …… “赵家兄弟,回来了!” 傍晚,赵林回到村子,看见一个四十来岁,矮胖圆实的中年妇女从自家出来。 赵林答应一声,朝自家屋里看了一眼。 中年妇女姓胡,人称胡大明白,是白头山一带有名的媒人。 赵林大概猜出来,她是给兄长说媒的。 说起来兄长已经二十大几,山里人家这么大还没结婚的确实少见。 从前是赵家日子过得困难,没人愿意嫁过来。 现在赵家日子越过越好,虽然行事低调,但时间一长,别人怎么也能看出来。 不说别的,一到吃饭的时候,赵家屋里飘出来的香味就让人流口水。 赵林每天穿着威风的练武服,是人都知道赵家这是要发达了。 “对了,赵家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胡大明白突然问道。 “我?” 赵林一愣,马上明白她的用意,“你就不用打听我了,还早呢,先忙乎我哥的事吧。” “也是,不着急。” 胡大明白笑道,说完扭着屁股走了。 赵林进了家门,看见父母的脸上都有喜色,兄长赵山红着脸闷头傻笑。 他打趣道:“我哥这是看上哪家女子了?” “还没定呢,胡大明白先问咱们啥想法,回去找人说去。”赵母笑道。 “哥伱啥意思?”赵林问兄长道。 “本分持家就行。”赵山的要求相当简单。 赵林有心建议兄长把要求定得高一些,毕竟从长远来看,家里条件还有上升空间。 学武虽然花钱,但一旦学成,回报也是相当丰厚的。 只要再过一两年,自己练到气境,各种产业店铺随便伸伸手就足够让一家人过得美滋滋。 赵母忽然转过脸看着赵林,“你也老大不小了,等你哥的事情有了眉目,就轮到你了。” 赵林赶紧道:“我还早呢。” 自己这年纪在前世刚上高一,哪有这么早结婚的? 为了防止母亲唠叨,他把出镖的事情说了。 “听说押镖很危险,遇上土匪怎么办?”赵母一听,紧张地说道。 “放心吧,我就是跟着混,有危险我会跑。” 赵林心说只要自己想跑,不夸张地说,别人就算骑着马也追不上。 自从发现灵兽图能消除异兽肉的毒性,还能加快改造身体,赵林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进深山打一些中小型的异兽。 效果相当明显,他现在的力量已经有八百多斤,眼看就要变成传说中的千斤之力。 全力奔跑的话,那速度自己都感觉犯晕。 虽然武道境界只是力境一重,但赵林觉得真要打起来,恐怕力境之内没人是自己的对手。 两天后,赵林清晨出发,来到兴隆镖局。 看到赶镖的队伍,他才知道像自己这样“客串”的人不在少数。 前排镖车上插着各种旗子:振兴武馆,飞虎武馆,六合门,十字门,陵山派……城里有头有脸的门派武馆加起来有六七家之多。 按人数算,真正属于兴隆镖局的人只占一半左右。 为了让着装整齐一些,不至于看着像杂牌军,兴隆镖局的镖头给每人发了一件印有镖局名字的短褂。 押镖的总负责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名叫潘显寿,是兴隆镖局的副总镖头。 出发之前,潘显寿先点了一遍名,确认所有人到齐之后,大致讲了出镖的规矩。 “列位高手,我想大家都希望这趟镖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但家有家法,行有行规,既然诸位跟咱们兴隆镖局有合作,那便听老朽说道一番。” 潘显寿清了清嗓子,环视众人,说道:“出门在外,有六戒三不离,大家注意了。” “一戒住新开张的店,二戒住易主之店,三戒住有娼妇之店,四戒节外生枝,五戒镖物离人,六戒中途饮酒。” “三不离:其一武器不离身,其二是身不离衣,和衣而卧,其三是车马不离院,不管发生什么事,货物不能离开视线。” “大家能卖老夫个面子,遵守这几条吧?” 众人轰然应诺:“没问题。”“放心吧。” 赵林暗自点头,心想这几条戒律基本上把最容易出问题的口子堵上了。 如果当年大宋杨志要是能守住这几条,也不至于让晁盖等人把生辰纲给劫走了。 袁成轻笑道:“其实还有三忌没说。” 赵林好奇道:“哪三忌?” 袁成低声道:“一是忌问客方行囊内为何物,只问一旦发生意外时,哪件行李是必保之物。” “二是忌同镖货接触,瓜田李下,容易使人生疑。三是忌中途“讨赏”,以免被视为是敲诈勒索。” 赵林边听边点头,心想里面的门道还挺多。 两人交谈的当口,众人收拾停当,整装齐备,随着潘显寿一声喝令,轱辘声响起,车队摇摇晃晃地出发了。 第四十章 走镖(下) “清河兴隆,合吾……” 车队出城五里之外,亮出大旗,趟子手在前方开路,口中大声吆喝道。 清河兴隆是镖局招牌,合吾是押镖的口号,代表合合气气和平共处的意思。 一方面壮己方声势,另一方面,如果有半路埋伏的土匪山贼,好提前招呼,行个方便的意思。 车队一行有六十多人,除去车夫、伙计和杂役,能战之力至少有三分之二。 清一色的成年男子,一个女人也没有。 从事水手、镖师这类高风险行业,不带女子的规矩古已有之。 倒不是迷信,实在是因为从事这一行的多为血气方刚的壮年男子,本来就容易为女色冲动,尤其在高风险高压力之下。 不管女子有意无意,成员间争风吃醋,打架斗殴之事经常发生,所以才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如果真有女子,多半也是又老又丑。 “包括我在内,有五個气境。”袁成偷偷告诉赵林。 武功练到气境,血气充盈,劲力自然外放,只要不是刻意隐藏,气境高手之间是相互能感应到的。 赵林不清楚这趟镖押的是什么货,也不方便问,但既然出动这么大阵仗,想必是很重要的货物。 只是这些人能镇得住路上的土匪吗? 远的不说,光钻山豹就号称有两百多号人,山外还有两股土匪,实力也不容小觑。 袁成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放心吧,只要咱们一路小心,不让人钻了空子,人手绰绰有余。” “是吧,李镖头?” 他后一句话是对随行的镖头说的。 李镖头闻言道:“正是,兄弟是第一次出镖吧?不知道押镖的道道,我给你掰扯掰扯。” “镖局想开得起来,肯定要能打,但光能打是不够的。三山五岳的高人多的是,如果处处跟你做对,多少人也不管用,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 “总结下来靠的是三个硬字!” 赵林很配合地道:“哪三个硬?” “官府要有硬后台,绿林要有硬关系,自身要有硬功夫。” 李姓镖师指着押镖的队伍,说道:“咱们镖局里面,有退下来的捕快,也有武馆的弟子,不敢说朋友遍天下,但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势力,平时送上一份拜礼,出镖的时候便不会与咱们为难。”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 赵林恍然,心想这还是一个合作共赢的事业。 袁成插话道:“拜礼要送,但押镖的人也不能少了。如果让土匪胡子觉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他们也不介意把面皮夹到咯吱窝里上来抢。” “是这个道理。” 李姓镖师见赵林为人谦和,愿意放下身段请教,不由心生好感,便把镖局行当的内情讲给他。 跟赵林想的不一样,镖局的业务不只有押镖,实际一共有六大业务:走镖、护院、汇款、坐店、坐夜、保护库丁。 走镖护院是字面意思不提,汇款也好理解,坐店就是镖师常驻商铺,防止有人到店家恶意找茬,敲诈勒索。 镖局的坐店业务涉及各行各业,唯独不接受赌场和妓馆的雇用。 原因是这两个行业为老百姓所不齿,镖局爱惜名声,不愿与之为伍,所以这两块业务多由帮派接管。 坐夜也叫坐池子,一般是大户人家年节请镖师防匪防盗。 最后一块保护库丁,库丁是看管银库的小役。官职虽小,却是一个肥缺,动动手指便能把银库里的银子变成损耗挪出来。 因此盗贼强人爱盯上他们,专抢库丁,绑票杀人。 所以库丁愿意出钱请镖师看管银库,保护自己的性命。 “总之,镖师闯荡江湖,不但要有过硬的本事,还得懂江湖行话,各行各业的规矩。” 李镖头最后总结道。 “受教了!”赵林认真道谢。 不知不觉间,车队已经离开清河县,行走在一片沃野之上,远远能看到大片绿油油田地,庄稼长势喜人。 赵林心说这气候真是一年一个样,今年说不定还是一个丰年。 车队沿着官道向北前行,走得不快不慢,遇到山林便提前派人打探,中间也不停歇,直至晚上才在一个镇子住下。 住进客栈,赵林取出一颗金刚丸服下。 这次出门,朱怀山提前发给他二十颗金刚丸,供他在路上练功之用。 服药之后,赵林练习了一个时辰的六字真言。 他现在已经熟练掌握吐纳之法,可以做到不发声也练功。 袁成和赵林住一个房间,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天赋这么好,还能做到练功不打一点折扣,难怪师父看重。” “我要有你这劲头,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赵林心说自己从安定的法制社会穿越过来,天生就有很强的危机感,土生土长的人不会明白这种感受的。 练武如逆水行舟,大多数武人的突破都集中在气血最盛的二十五岁之前。 二十五岁是一道坎,如果能突破到血境,那么气血重生,巅峰期还能再延续一二十年。 否则其后的努力大半都用来维持修为,想再突破几乎不可能。 随后的几天,一行人白天赶路,晚上休息,随时有人看管货物,丝毫不得放松。 也许是受到前世小说电视的影响,赵林总觉得行镖路上可能遇到危险,但意外的什么也没发生。 仔细想来,这么多人押镖,小蟊贼肯定啃不动,大贼也怕崩坏了牙口,不如收一份礼金来得稳妥。 车队只在经过一个叫洪元山的地方遇到一点波折:路对面也来了一队镖车。 众人小小紧张了一回,不过对面人似乎更加紧张,双方谦让很久,谁也不敢先过。 最后总镖头潘显寿指挥车队下了大道,盘成一个圈,让对方先过,总算把事情解决了。 到第七天的中午,车队平安抵达泰州的长留城。 “长留城怎么样?” 袁成用夸耀的口气问道。 长留城是泰州的府城,繁华程度自然不是清河县可比,他以为赵林第一次见识。 “挺繁华的。”赵林言不由衷地道。 车队进城之后,不作停留,直奔货物的接收方——刘府。 府主得知货物送到,亲自出迎。 “阁下,所押之镖安全送达,请验镖。” 潘显寿恭恭敬敬地奉上镖单。 “检查无误,辛苦各位了。” 刘府主清点过后,让手下把货物运进府,回赏了一份礼金。 第四十一章 过招 镖货交接完成,众人心头大石落下,都松了口气。 潘显寿当即把酬金结了,同时宣布放假一天。 众人拿了钱,立刻一哄而散,找地方玩乐去了。 赵林分到五两银子,暗叹这钱来得真是快,难怪很多人宁愿承担风险也要干这一行。 “怎么,你不找地方耍吗?” 袁成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林道。 “不去。” 赵林知道他在说什么,很干脆地答道。 左右无事,两人来到本地最大的药房,完成朱怀山交给的任务:买了两包野茱萸和紫罗叶。 一般来讲,练武用的药材跟普通治病的药材不同,药性生猛,只有掌握药方配比的人才知道如何炼制。 六合门只有朱怀山懂这一块。 赵林对开宗立派没兴趣,只是好奇朱怀山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传承,询问袁成,袁成也说不清楚,只好作罢。 也许是憋得太久的缘故,大部分人晚上都没回客栈,直到第二天早晨,才睡眼惺忪地陆续回来。 到了中午,潘显寿点齐人数,动身回程。 因为没有货物拖累,回去的路上轻车简行,众人心情放松,赶路比来时快了许多。 第三天下午,天上忽然下起瓢泼大雨,眼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众人便躲进一座破庙里避雨。 本来俗语有云:宁住荒坟不宿古庙,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又都是习武之人,便没这么多忌讳。 眼看雨越下越大,今天赶不了路,众人便把车马拉进庙里,捡了些未湿透柴火,点起篝火。 拿出随身带着的酒肉,边吃边聊,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赵林也拿出一块异兽肉,就着水吃了。 火光摇曳,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声。 赵林盯着晃动的火苗,默默感受灵兽图释放出白雾,渗入到身体各处。 根据灵兽图相关的那段记忆,能力特长不会无限增加。 普通人能达到的上限,跟野兽的能力有直接联系。 以赵林自己为例,力量和速度的上限就是熊罴和黑角羚,不过习武之后能获得额外加成。 想要突破上限,就必须吸收更强的异兽精魂。 赵林琢磨着自己可以开始谋划起来,寻找力量更强,速度更快的异兽,或者再拓展一项新的能力? “好身手!” “这一拳打得妙……” 耳边传来一阵喝彩的声音,赵林抬头看去,只见寺庙的大殿中央不知什么时候清出一块空地,两个年轻人在场中比武过招。 一众镖师武人围成一个圈子,兴致勃勃地观看。 “走,看热闹去。”袁成走过来招呼道。 赵林对别家的武学很感兴趣,起身跟他一道走过去。 “大家都是武人,来自不同地方,早有一别苗头的意思。只是来的时候因为要护镖,怕伤了和气,现在都忍耐不住了。” 袁成边走边解释道:“每次护镖回来,基本都要比一场。只比拳脚,不动刀兵。” 赵林问道:“师兄比试过没有?” 袁成摇摇头,“玩玩而已,都是力境水准的人比划,气境不参与。” 下场比试的人脱掉外面的罩袍,露出本来的衣服,一个是振兴武馆的,另一個是十字门的人。 两人水平相当,斗得十分激烈。 这是学拳的好机会,赵林看得津津有味。 十字门的人使的是十字战拳,套路短小精悍,脚下多走直线,拳打十字,动作迅猛快捷。 赵林当初曾有意加入十字门,只是因为做力夫的时候,对方态度恶劣,给他留下很不好的印象才没有选择。 振兴武馆的人使的是洪氏长拳,出手长,跳得高,蹦得远,节奏分明。 两人一长一短,一快一慢,都发挥出各自拳法的优点,打得煞是好看。 直斗了二十几个回合,十字门的人才小胜一招。 “承让。”十字门的武人抱拳道。 振兴武馆的人下场,接着又上来一个飞虎武馆人挑战。 十字门的人再战,又胜一场。 此人连胜两场,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在下十字门黄胜,不知哪位愿意赐教。” “你要不要上去试试?” 袁成笑着对赵林道,“上次我带孙小帆出来,被人打得一败涂地,你上去露两手,给咱们门派挣点面子回来。” 赵林也想增加实战经验,刚要答应,就看到一个身影抢先跃入场中。 “我来讨教阁下。” 说话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声音略显倨傲,他脱掉外袍,露出衣服上陵山的字样。 “陵山派的李未,他在年轻一代有些名气,听说是力境三重。”袁成低声介绍道。 武者的境界跟实力有很强的相关性,力境跟气境对战,几乎没有胜算,但若同为力境,三重对上一重,却未见得稳赢。 这里涉及到实战技巧,手段策略等方方面面。 “陵山派,李未。” 李未报上名号,摆出一个奇怪的起手势:单腿虚步前探,双手捏成勾状,一上一下,身体微微晃动。 赵林感觉这姿势似曾相识,脱口道:“这是螳螂拳吧?” 袁成赞道:“眼力不错,居然能叫出名字。” 他们议论的时候,场中两人已然交上手。 李未身材瘦削,使的螳螂拳法却极为刚猛,上来就是一通猛攻,不到十个回合就把十字门的人逼到圈外。 “陵山派果然是大门派,一出手就不凡。” “咱们清河县的门派武馆,论实力恐怕没有能及得上陵山派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围观看热闹的镖师们说话颇有拱火的嫌疑。 “六合门,赵林。” 李未的实力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筹,一时间无人敢上前,赵林举步走进场中。 李未见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面相却还是少年,随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出手吧。” 赵林道了一声“得罪”,居中一拳打出。 李未见赵林的拳速很快,往后撤了一步,挥掌劈下,狠狠斩向赵林的手腕。 赵林拳到中途,突然翻转手腕,五指张开,抓他的手掌。 六合拳讲究一打二拿,这便是第二招的拿。 李未吃了一惊,没想到赵林拳招出老还能变招,连忙五指收回,化掌为拳,仓促间碰了一记。 拳爪相碰,赵林身形一顿,接着又攻出一拳。 李未稳住身体,抬臂挡格。 两人越打越快,眨眼之间过了七八招。 赵林并没有使出全力,而是边打边注意对方脚步。 他的目的不是速胜,而是熟悉对方的拳法,见招拆招,引诱对方使出全部招式。 李未步法虚虚实实,离得远就大力削、打、劈、砍,近的话就勾、挂、缠、截,长短兼施,风格跟六合拳完全不同。 赵林不断给李未施加压力,引着他把螳螂拳使了两遍,直至看不出任何新意,才使了一招反掌冲天炮。 掌到中途,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向,打在对方的肩头。 李未退了几步,一脸的不敢相信。 第四十二章 事发 三日后,镖行车队回到清河县。 赵林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回六合门复命,但也许是离家太久,想念家人,这几日总是感觉有些心慌。 他知道八成是自己胡思乱想,但就是心里不踏实,便对袁成道:“袁师兄,我想先回家看看,你……” 袁成很理解地笑道:“你第一次出远门,想家很正常,师父那边我去说,你先回吧。” 赵林道了声谢,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当他走进家门,看到父母兄长都好端端地坐在堂屋,不由松了口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媒婆胡大明白在家里做客,正喝着兄长赵山递过去的开水。 “是林儿吗?”赵母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喜出望外道。 “爹娘,我回来了!”赵林大步走进屋里。 “回来就好。”赵父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母亲也跟过来问长问短。 赵山想要跟弟弟说话,却被胡大明白拉住。 “我跟你说,石田村老张家的闺女出了名的漂亮能干,就是眼光太高,二十好几了还没嫁人。” “现在她家里催得急,合该轮到你小子走运……” 胡大明白吐沫横飞,把女方吹得天花乱坠,赵山红着脸不知道说啥。 赵林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心想哪天带兄长去看看女方长什么样。 就在这时,忽听“咣当”一声,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赵林一个激灵站起来,冲到门外,看见梁松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总算找到你家了,出……出事了!” 赵林心里咯噔一下,走上前给梁松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到外面去说。” “来不及了。” 梁松一把挣开赵林,“我堂哥被胡子抓走了!” 赵林只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吃惊道:“怎么可能?” “我亲眼看见的!” 梁松咬牙道:“堂哥今天早上说背疼,可能是旧伤复发,我就去镇上给他抓药,回来的时候看见十几个胡子把他从家里绑着拖走了。” “坏菜!” 赵林眉头紧皱,一时间想不出到底是哪個环节出了问题,不过既然胡子能找到祝大春,说明他们肯定有线索了。 “周炮头呢?胡子有没有去抓他。” 梁松摇头道:“周炮头不在家,估计有事出去了,我担心伱这边也出事,就先来通知你。” “多谢你了!” 赵林用力拍了拍梁松的肩膀,心思飞快转动。 他知道胡子既然抓了祝大春,不管祝大春招不招,肯定都能找到他们。 梁松是祝大春的堂弟,跟周炮头往来密切,而且他们进山打猎的事白桥村有好些人是知道的,胡子只要稍一调查就能找过来。 想到这里,赵林当机立断,“这边不能待了,咱们往城里跑,胡子不敢在那边抓人。” “林儿,出什么事了?” 两人在院子里说话,惊动了屋里的家人,都出来问他怎么回事。 “爹,娘,兄长,出了件大事,咱们得到县城避一避。” 赵林走上前,拉着父母就往外走。 “什么事这么急啊?” 赵父和赵母有些发蒙,下意识跟着他往外走。 “弟啊,你先说是怎么回事。”赵山伸手拦住赵林道。 情况紧急,赵林没再隐瞒,直接说道:“我得罪了胡子,他们可能会来抄家,现在就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一家人听完全都傻眼了,顺从地跟着他往外走。 “哎,你们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胡大明白追出来,跺着脚道。 五个人出了村子,梁松突然停下,对赵林道:“我再回去看一眼,周炮头要是回村,我让他别回家。” 赵林见他眼神坚定,知道劝不住,便叮嘱道:“你把脸涂一下,换身衣服,千万小心!” “到县城我们在衙门口汇合。” 梁松点了点头,转身从小路往白桥村方向跑去。 赵林带着家人赶路,因为时间紧迫,他蹲下来让母亲趴在背上,再一只手抱住父亲的腰,跟兄长往县城方向跑。 跑出五里多地,身后传来马蹄声响,赵林回头一看,只见一队二十几骑的人马冲过来。 “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跑在最前的胡子大喊了一声。 赵林知道只要落入胡子手里,全家人都活不了,让母亲抱紧自己的脖子,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抓住兄长的腰带,发足狂奔。 “抓活的,看老子怎么折磨他。” 领头的胡子嚣张地喊道。 赵林发力奔跑,双腿摆动如飞,在身后扬起一道烟尘。 他如今力大如牛,敏捷如豹,虽然身上挂着三个人,依然奔行如飞,把一众胡子甩在身后。 胡子们吃惊地发现赵林跑得居然比他们的马还快,为首的胡子立刻改口道:“放箭,给我射死他!” 弓弦声响,一阵箭雨飞过来。 赵林习武之后,耳聪目明,听到背后有弓箭声,本能地往一边躲闪,一支奔向后心的箭支正中兄长的后腰。 赵山疼的闷哼一声。 赵林来不及查看他的伤势,带着一家人不要命地往前跑。 不知过了多久,县城的城楼终于出现在视线当中。 赵林回头再看,追兵早已不见踪影,身上的那股劲一下子泄了,险些摔倒在地。 只觉心跳如擂鼓,累得几乎吐血。 他把父母兄长放下来,看见兄长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哥,你怎么样?” “还成,有点晕。”赵山有气无力地道。 赵林知道应该是失血导致的,连忙掀开兄长的衣服检查伤口,好在箭头入肉不深,涌出的血是红色的,说明箭上没毒。 他掰断箭杆,再从自己的衣摆扯出几道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林儿,你扶着你哥,我们自己能走。”赵父搀扶赵母站起来,心疼地说道。 “爹,娘,你们休息一下,我来处理。” 赵林安抚了一下父母,从大路上拦下一辆进城的马车,给车夫拿了一大把铜钱,让他带一家人进城。 车夫看了一眼赵山,二话没说,赶着马车往城里跑,直到县衙门口停下。 县衙是县治的集中之处,兵房和刑房都设置在这里,整个县城最安全的就是这里。 赵林在离县衙最近的地方找了家客栈,安顿好父母兄长,马上去请大夫。 县衙附近就有家医馆,赵林找大夫说明情况,给了一两银子的出诊费。 大夫跟赵林来到客栈,查看了一下赵山的伤势,说道:“暂无性命之忧,把伤口处理一下,止住血便可。” “你让伙计烧壶开水,再煮一壶白醋拿过来。” 听了大夫的话,赵林心中一定。 根据他有限的医学知识,古代受伤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伤口感染,大夫知道用热水和白醋消毒,想来医术应该不至于太差。 赵林依吩咐端来开水和煮好的白醋,大夫从药箱里拿出剪子、小刀,镊钳,半尺白布,把几样东西轮流放入开水和白醋里消毒。 不一会儿,客房里传出赵山杀猪似的叫声…… 第四十三章 一天一夜 赵林送走大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回到房间,看见兄长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父亲和母亲在一旁照顾。 “我哥怎么样了?” 赵林走到床前,摸了一下兄长的额头,感觉手上发烫,肯定是发烧了。 “你哥身子骨结实,能扛得住。” 赵父闷声道,接着叹了口气,“你到底是怎么惹上胡子的?” 赵母也道:“林儿你说清楚,爹娘帮你参谋参谋,实在不行把咱家地卖了,给他们赔不是。” “这事用钱摆不平……” 赵林苦笑一声,把年初进山打猎,遭遇抢劫,最终把胡子杀了的经历讲了一遍。 赵父和赵母听完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一向老实本分,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小儿子做下这等大事。 “爹,娘,都怪我惹祸,害咱们全家被胡子追杀。”赵林惭愧道。 赵父沉默半晌,说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再说你也是为了凑钱把你哥捞出来才这么干的,说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林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兄长,道:“这边暂时安全,街对面就是衙门,胡子不敢有大动作。但时间一久,难保他们不会找上门来。”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尽快想办法把伱们送走。” “我们?” 赵父怔了怔,问道:“你不走吗?” 赵林轻轻摇头,“我不能走!胡子的目的是抓我们四个报仇,只要我人在清河县,他们的关注重点就永远在我身上。” “可是如果我跑了,胡子肯定四处追查,咱们一家四口很难避开他们的眼线。一旦被他们堵在路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所以我必须留下!” 赵父和赵母同时反对。 “不行,要走一齐走!” “儿啊,你一个人哪对付得了胡子。” 赵林神色平淡,语气却异常坚定,“我已经想清楚了,只有这样,咱们全家才有一线生机。” 为了让父母接受自己的决定,他干脆挑明道:“我在六合门习武,胡子奈何不了我,但如果你们落入他们手中,我该怎么办?” 二老顿时没了言语。 赵林走出房间,让小二送了些吃的进来,然后用桌子把门顶死,搬了把椅子,手持铁斧坐在门口。 怎么挺过眼前的危机? 胡子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各种思绪在脑海里乱飞,赵林只觉眼皮越来越沉,强撑到后半夜,终于忍不住阖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赵林猛地睁开眼,看见父母倚在床头,兄长已经醒了。 “哥,你好点了吗?”赵林蹑手蹑脚走过去,伸手一探,兄长的烧已经退了。 “嗯,口渴。”赵山哑着嗓子道。 赵林赶紧倒了碗水,服侍兄长喝了。 过了一会儿,客栈渐渐热闹起来,嘈杂声响起,赵父和赵母也跟着醒过来。 “爹,娘,我出去一下,你们在屋里等我。” 赵林把昨晚的吃食拿给他们,“你们饿了就吃点东西,不要出门。” 赵父和赵母知道赵林要出门办事,叮嘱他注意安全。 客栈的离县衙很近,拐过一条街就是,赵林来到县衙门前,站在门边的石狮旁。 他设身处地地思考过,自己昨天逃进县城,胡子肯定会派人封锁周边道路,防止他跑了。 然后才是派人进城找他。 这么大的县城,想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所以自己和家人暂时是安全的。 他在县衙前站了近半個时辰,始终不见梁松的身影,不由有些担心。 “怎么还不来?” 他和梁松约好了在此处会合,如果对方不来,很可能意味着出事了。 赵林焦躁地徘徊着,一方面挂念父母在客栈的安危,同时又担心梁松和周炮头来了找不到自己。 情况危急,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同舟共济才能渡过难关。 他也考虑过带家人去六合门避祸,不过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自己只是一个学徒,不是正式弟子。 胡子残忍狡诈,武人再厉害也都有家人。 自己直接投过去,很可能给其他人带来灾祸。 犹豫再三,赵林决定继续等待。 终于在日上三竿之时,梁松的身影在街头出现,小跑着奔过来。 赵林注意到他两眼红肿,不由心里一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周炮头呢?” “我堂哥死了,周炮头也死了!” 梁松瞪着通红的眼睛,哽咽道:“胡子把我堂哥和周炮头心肝剜了,开膛破肚挂在村头的树上。” “什么?” 赵林如遭雷击,脑海里闪过两人的音容笑貌,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狗胡子!” “我跟胡子不共戴天!” 梁松咬牙切齿道,接着有些疑惑地问赵林:“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说胡子是怎么突然找到我们的?” “换个地方说话。” 赵林拉着梁松来到僻静的街角,小心地打量四周,见附近没有可疑人物,才道:“我昨晚想了一夜,想到问题出在哪儿了。还记得我们打猎前买的砒霜和乌头草吗?” “是毒药!” 梁松一点就透,懊悔地“哎呀”一声,顿足捶胸。 砒霜和乌头草在药堂限量售卖,当时周炮头安排祝大春买这两样东西,跑了好几个镇子购买。 熊罴和胡子身上的伤口都有中毒的迹象,胡子肯定能看出来,他们在各大药堂找熊罴胆的时候,肯定也能查到有人在冬天大量购买毒药的记录。 猎户打的野兽大多用来吃肉,所以很少有人打猎的时候用毒。 胡子正是顺着这个突破点,第一个找到祝大春,事情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赵林当时在团队话语权不高,周炮头安排的时候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如今想来,事后忽略了这个重要信息。 梁松沉默一阵,说道:“胡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你准备怎么办?是走还是留?” “我留下,送家人走。” 赵林把原因简述一遍,问他道:“你呢,走不走?” 梁松面容狰狞,缓缓摇头,“我已经逃过一次,这次不想再逃了。” 赵林点头道:“好,咱们便跟他们斗上一斗。” 他心里打定主意,既然躲不过,那么就只能正面刚了,自己好歹是手握金手指的穿越者。 第四十四章 我的钱 赵林认为当前的首要任务是送家人出城,否则束手束脚,很容易被胡子针对。 只是避开胡子的眼线送三个大活人出城,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思来想去,还是得求助朱怀山。 照理来说,他只是六合门的学徒,不是真正的弟子,生死安危都不关朱怀山的事。 但赵林拥有绝佳的习武“天赋”,如果朱怀山认可自己是可造之材,也许会帮这个忙。 不管怎样,赵林决定一试,若是朱怀山担心惹火上身不愿插手,那再另谋他法。 “梁兄,我父母兄长住在二楼左数的第三间房。” 赵林带梁松来到客栈对面的街上,请他帮忙照看家人,自己赶到六合门,直接来到后院,面见朱怀山。 “门主,弟子得罪了白头山的土匪钻山豹,有一事相求……” 赵林直截了当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完。 朱怀山听完颇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平时少言寡语,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赵林不知道他是夸奖还是讥讽,低头道:“弟子莽撞。” 朱怀山不置可否道:“我听说过钻山豹,此人盘桓在白头山一带,势力颇大。” “不过这里是县城,容不得他撒野,只要你不出城,他们能用的手段有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把你家人送走,你留下来是吧?” 赵林眉头微微一跳,应道:“只要门主不弃,弟子愿意继续在六合门习武。” 朱怀山沉吟一阵,颔首道:“兴隆镖局明天有一批镖货运走,我可以托他们把你的家人藏在车里,一并送出城。” 赵林长出一口气,诚恳道:“多谢门主,今日之恩,弟子粉身碎骨难以为报。” “粉身碎骨倒也不必……” 朱怀山“呵呵”一笑,“改口叫师父吧。” 赵林心领神会,立即下拜道:“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他心里清楚,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朱怀山之所以愿意帮忙,肯定是看中自己过人的天赋,定下师徒名分是题中应有之义。 朱怀山等赵林行礼完毕,神色一整,“如果我所料不错,从你踏进这个门的一刻,就已经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伱不能再跟家人见面,否则以土匪的手段,以家人相威胁,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林知道朱怀山说的实情,深深呼吸几次,说道:“是,师父。” 朱怀山把在后院练武的袁成喊过来,几句话把事情交代下去,然后对赵林道:“我亲自走一趟兴隆镖局,你带袁成去客栈接人。” “是!” 赵林和袁成出了六合门,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善的目光跟随着自己,如影随形。 不用想,肯定是土匪在城里的眼线。 “我父母兄长住在乙字三号房,辛苦袁师兄了。” 走到客栈所在的那条街,赵林停下来对袁成道。 袁成走出两步,忽然停下,“对了,你身上有什么信物?你父母能一眼认出来的,不然他们可能以为我是骗子。” 赵林从腰上摸出母亲给他缝制的荷包,把身上所有银两全部装进去,交到袁成手中。 “麻烦师兄传话,就说让他们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我早晚会去找他们的。” “行,我记着了。”袁成把荷包收好,转身向客栈方向走去。 赵林站在街角,看着袁成走进客栈,没过多久又从客栈出来,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兄长,父母二人结伴跟在他的身后。 兄长腰上的伤还没好,走路时脚步蹒跚,母亲嘴里唠叨着什么,赵父的眼睛在人群里打望,似乎在寻找自己…… 赵林鼻子发酸,赶紧收回目光,退到一個烧饼摊后面。 他不敢再看下去,否则让眼线注意到,会给家人带来麻烦。 只是经此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能相见了。 “等咱们把胡子杀光,你就能接他们回来了。” 梁松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赵林“嗯”了一声,默然片刻,说道:“咱们在天黑之前,还有件事情要办。” 梁松一怔,“什么事?” 赵林道:“找个住的地方。” 梁松一拍脑袋,“对啊,我把这事给忘了。住客栈浪费钱不说,还不安全,可是住哪里呢?” “咱们现在是胡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虽然未必敢当街行凶,但晚上派人刺杀怎么办?” 赵林想了想,道:“我记得东边有个牙行,先去问问吧。” 两人向牙行走去,途经一个人烟稀少的街巷,看见迎面走来五个混混模样的人。 赵林感觉对方眼神不善,扯了扯梁松的衣袖。 梁松点头表示他也注意到了。 两人故意靠路边慢慢往前走,五个混混干脆不装了,有人大喊一声:“上!” 赵林和梁松早有准备,一个拿出斧子,一个抽出短刀,却惊讶地看到混混们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用力扔过来。 扔出的东西是一个纸包,上面系着根绳子,飞到半途,纸包突然打开,从里面扑出一团灰黑色的粉末。 混混站在上风口,粉末被风一吹,直往赵林和梁松衣服里钻。 赵林和梁松以为是毒药,赶紧用衣袖捂住口鼻,同时向后疾退。 混混扔完东西撒腿就跑,完全没有后续动作。 赵林感觉事情蹊跷,衣袖挪开一丝缝隙,轻轻嗅了一下,闻到一股香甜、辛辣混合着皮革的奇异味道。 “什么东西,怎么闻起来不像毒药?” 烟尘散去,赵林抬眼看见五个混子即将消失在街巷尽头。 身形一动,如一头猎豹追了上去,不消片刻,一脚把落在最后的汉子踢翻在地。 他本来以为这人多少会点武功,没想到如此不堪,锁住他的胳膊,喝道:“说,谁让你们干的?” 那汉子吃不住痛,大声叫道:“是青龙帮的人找我们干的,说把纸包里的东西扔到你们身上,每人给一两银子。” “纸包里是什么?” “不知道啊!” 赵林追问道:“你们跟钻山豹什么关系?” 那汉子大呼冤枉:“什么钻山豹,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们是泼皮,不是胡子。” 赵林心想这事很可能是胡子找青龙帮,青龙帮再找上这几个泼皮,层层转包…… 在泼皮胸口一摸,摸出二两多钱的银子,全装进自己怀里。 泼皮心疼道:“那是我的钱。” 赵林冷哼道:“滚,现在是我的了!” 第四十五章 宅院 赵林赶走泼皮,拍打掉沾在身上的粉尘,奇怪的味道始终挥之不去。 “这东西应该一种麝香磨成的粉。” 梁松走过来,说道:“我听说有一种香料,沾染之后数月不掉,用擅长闻香的异兽追踪,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赵林若有所思,喃喃道:“难怪尸体藏得那么隐蔽土匪都能找到,很可能凭借的就是这种手段。” “我也这么想。”梁松赞同道,随后忽然说了一句:“你刚才……跑得好快!” 赵林知道瞒不过去,尽量解释道:“我力气大,自然跑得也快。” “有道理……” 两人边走边谈,不一会儿来到牙行。 牙行是个半间房的小门脸,墙上乱七八糟地贴着许多房屋租售告示。 “两位客官,租屋还是买房?” 两人在外面看告示,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从门口探出头问道。 赵林道:“租屋。” 牙婆提裙从屋中走出,热情道:“要什么样的房子,贵的便宜的都有。” “安全的。”赵林和梁松同时道。 牙婆仔细打量两人,捂嘴笑道:“二位是混黑道还是白道?” 梁松皱眉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牙婆认真解释道:“你们要是混黑道的,自然离官府越远越好,我给你们找人多眼杂的地方,保准大隐隐于市。” 接着她话锋一转,“要是混白道,那就离官府越近越好,最好白天有捕快巡逻,晚上有壮丁巡夜。” 梁松道:“我们是白道的。” 牙婆笑道:“那非顺城街莫属,县尉和守备大人都住在那条街,一天到晚都有人守卫,飞贼宵小都不敢去的。” “只是价钱……” 赵林和梁松对望一眼,都道:“先去看看。” 牙婆回身进屋,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带两人一路来到顺城街。 顺城街位于城西,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整洁干净,来往行人大多衣着光鲜,不时有骑马乘轿之人经过,一看就是有钱人居住的地方。 赵林边走边看,发现这里的房子居然全是砖石结构,几乎看不到木头,便问牙婆是怎么回事。 牙婆指着一座宅院墙面上的黑灰道:“以前这边很多宅子也是木头造的,十年前生了一场大火,烧掉大半条街,只有几座石坯砖墙房子幸免。” “这里有钱人多,重建的时候都改用石坯打底,正好当时县衙重修义仓,从山里运了许多大石用不完,就都拿来盖房子了。” 赵林和梁松觉得石头房子住着放心,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更令他们满意的是街上不时有衙役巡逻,很多府邸前站着身强力壮的家丁守卫。 “这是守备大人的宅子,怎么样?” 经过一座气派的宅院时,牙婆用显摆的语气说道,接着又往斜对面一指,“那边是李县尉的居处,也不差。” 赵林打量了几眼,只见院墙高大,门楼宏伟,马头墙上安插着许多棱角尖刺,心中暗暗点头。 县尉负责治安,守备执掌城防,跟这样的人物住在一条街上,胡子再胆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破门行刺。 这时梁松凑到赵林耳边低声道:“后面有人跟着。” 赵林回了他一个眼神,表示自己也看到了。 “我去打走他们!” “算了,他们是受人指使,咱们找房子这事瞒不了人。” 胡子跟本地帮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肯出钱,这种活有的是人干。 牙婆带两人来到南边的一個不大的宅院前,取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走了进去。 “就是这里。” 赵林和梁松都有些发愣,这座宅院跟整条街显得格格不入。 大门破败,进门院子空落落的,中间有一口水井,上面用一块大石封死。 倒座房、正房、厢房围成一圈,堂屋门上贴着镇鬼的虎头符…… 屋里家具齐全,到处落满灰尘,房梁上结了几层厚厚的蛛丝,看着都可以打渔了。 “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吧?” 赵林心生疑惑,这里地段不错,按理应该很容易租出去,这房子一看就有几年没人住了。 “是有年头了,不过收拾收拾还是挺好的。”牙婆含混道。 赵林感觉她没说实话,沉着脸道:“说实话,我在街上随便找个人也能打听出来。” 梁松也质问道:“大门上的镇鬼符是怎么回事?” 牙婆干笑两声,“客官好眼力,这房子出了点事。” “几条人命?”赵林直接问道。 “原来这里住着一个粮商,因妻子与人私通,一怒之下把奸夫淫妇绑了,扔进井里,自己没想开,悬梁自尽了。” “那粮商无儿无女,房子落到他远房表兄手里。他表兄在码头做生意,就委托给我转手。” 牙婆说完,厚着脸皮道:“神鬼之事虚无缥缈,两位应该不介意吧?” 赵林道:“便宜我就不介意。” 牙婆一听有门,赶紧道:“比市价便宜一半,短租一个月三百文,长租两百五十文,怎么样?” 赵林不答反问:“那买呢?” 这时代房子远不如前世昂贵,一座普通民宅价格跟一亩良田相当,七八两银子就能拿下。 像这种好地段的一进宅院,至多不过三四十两,所以赵林才有此一问。 牙婆又惊又喜,道:“客官要买?那敢情好!” “房东挂二十两出售,好几年没卖出去,老婆子我自作主张,给十八两就卖。” 梁松有点发蒙,把赵林拉到一边,“这闹鬼的房子买它干啥?” 赵林平静道:“我想改装一下,租来的不方便动,你身上有多少钱?” 梁松隔着衣服在身上摸了摸,“只有五两多,你呢?” 赵林两手摊开,“我的钱都给家人了,就刚才抢来的二两银子。” 梁松发愁道:“那也不够啊。” 赵林看着门外,冷笑道:“没事,找地痞流氓借,他们不是喜欢跟着咱们吗?实在不行抢土匪的。” 梁松眼睛一亮,“好主意!” “这房子我们想买,不过价钱还得再便宜点。” 商议已定,赵林和梁松跟牙婆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把价钱定在十六两四百钱。 牙婆早有准备,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印泥和作保契约,双方签字画押…… “收了伱二两定金,七日内交完余额,这宅子就是你们的了。” 牙婆把房门钥匙交给赵林,眉开眼笑道。 赵林揣好契约,扫视眼前阴气森森的房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拥有的第一套房产竟然是这样的。 第四十六章 入土为安 房子到手,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在赵林看来,这座宅院远远谈不上安全,需要进一步加固,封死门窗烟囱,防止土匪钻进房间,或者往屋里喷毒烟。 还要在隐蔽处设置机关,再挖几条逃生地道。 总之,得把宅院建成一座碉堡才行。 带着这样的目的,赵林和梁松来到城南的匠作坊,请了几个泥瓦匠、石匠和铁匠。 “把正房大门换成铁门,外墙和屋顶用夯土加固,越结实越好,工钱不是问题。” 匠人领头的是个铁匠,他听完赵林的要求,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修过城墙,东家要是想让房子结实,最好用石灰砂浆,里面掺上糯米汤,在外墙包一层烧砖。” “这样造出的房子,风吹雨打上百年也倒不了。” 糯米石灰浆? 赵林记得明长城就是用这种材料建造的,坚固程度堪比混凝土,当即同意:“好,就按你说的办。” 铁匠搓了搓黝黑的大手,有些扭捏道:“这样造房子,人工用料都不是小数……” 赵林不等他说完,让梁松拿了二两银子给他,“这些钱你们先拿去开工,到时把明细报给我。” 铁匠见东家如此大方,咧开嘴道:“要得,要得。”说完便指挥工匠们丈量尺寸,购买物料。 午时已过,赵林和梁松还饿着肚子,便交代几句,在附近找了家饭馆饱餐一顿。 吃饭的时候,梁松神情落寞,眉头紧锁,赵林关心道:“怎么,担心今晚胡子来找麻烦?” 梁松摇头道:“我堂哥和周炮头的尸首还挂在村头,死后不得安生。” “是了……”赵林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 这时代讲究入土为安,让亡者安息。 尸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灵魂便不得升天,无法转世投胎。 自己跟周炮头、祝大春相识一场,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曝尸荒野。 想到这里,赵林对梁松道:“咱们今天晚上把尸首抢出来,给他两人下葬吧。” 梁松先是一喜,接着忧虑道:“不妥吧,胡子在城外守着,咱们出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赵林探身低声道:“跟你交個底,我现在跑得比马快。如果遇上胡子,我带着你,他们肯定追不上。” 梁松想起之前赵林追打泼皮时的表现,眉头松开,道:“好,就这么办!” 两人吃完饭回到顺城街的宅院,匠人们已经在干活了。 直至天色将黑,匠人们收工回家,梁松和赵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南门。 两人出城不到二里地,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尖厉的哨音,有人喊道:“他们出来了,别让他们跑啦!” 赵林和梁松回头看见三个汉子跟在身后,其中一个人嘴里含了只竹哨,立刻回身扑过去。 那三个汉子没想到他俩不但不惊慌,还杀了个回马枪,吓得转身往回跑。 可惜他们哪里跑得过赵林,几个呼吸就被追上。 此时天色昏暗,路上没有行人,赵林不再留手,抽出斧头一斧子劈死吹哨那人。 另外两个吓得亡魂皆冒,分左右向路两边逃去。 赵林和梁松一人追一个,片刻功夫就结果了二人性命。 杀了三个眼线,赵林和梁松不忘搜身,把尸体上的银钱摸走。 这时远处亮起火光,马蹄声响,二十几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手持火把,如一道火云席卷而来。 “放箭,快放箭,这小子跑得快!” 为首喊叫之人正是那天追赵林的胡子头目,他晓得赵林跑得快,立刻要求手下放箭。 梁松紧张地看向赵林,眼看这么多胡子追上来,不知道他能不能兑现诺言。 赵林二话不说,单手抄起梁松的腰带,折行向东飞奔。 胡子们搭弓放箭,立时箭如飞蝗。 赵林纵身一跃,原地蹿起两米来高。 梁松只感到一阵腾云驾雾,脚下生风,低头看去,只见箭支纷纷落空。 赵林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剩下一众胡子大眼瞪小眼。 “娘的,又他妈跑了!” 胡子头目狠狠啐了一口,目光扫过手下,“你们都看见了,不是老子追击不力,是那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大哥,我们可以作证。” “对,我好像看见他背上长翅膀了……” 胡子们立刻表态。 “赵兄弟,你这腿功是怎么练的?简直跟飞一样!” 梁松脚刚一沾地,就忍不住振奋道。 “不是练的,是天生的。” 赵林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拿这个理由搪塞。 梁松却信以为真,“是我想岔了,我们武馆的都教都没这等身手。”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两人不用担心暴露形迹,稍稍绕了个弯子,走近路来到白桥村。 “在那!” 梁松伸手一指,赵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一棵槐树下吊着两具尸体。 胡子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会回来,只安排了两个小喽啰在村头的门房看守尸体,不让村民下葬。 赵林和梁松偷偷摸上去,悄无声息地把两个鼾睡的胡子解决掉。 周炮头和祝大春的尸体上伤痕累累,能看出来生前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赵林叹了口气,感到心里不是滋味,梁松更是泪流满面。 尸体挂了两天一夜,已经微微腐坏,他们将喽啰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给祝大春和周炮头穿上。 作为报复,把两个喽啰的尸体吊在树上,然后一人扛着一具尸体钻进山里。 两人都不懂风水,只找了一个安静隐蔽之处,挖坑把两人埋了。 因为担心被胡子发现破坏,只堆了两座坟头,没有立碑。 “周炮头,祝老哥,两位一路走好,来世还做兄弟……” 赵林和梁松对着坟头拜了三拜,默立良久之后洒泪离开。 天色已晚,县城是回不去了,两人商量了一下,来到周炮头的住处。 周炮头家后院有一座地窖,是用来储存过冬食物用的,土匪绝对想不到两人会藏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钻进地窖,凑合着过了一夜,在第二天天明之前,偷偷回到县城。 第四十七章 辣椒面的妙用 赵林和梁松没走离得近的南门,而是绕道从西门进城。 胡子以为两人逃了,正忙着四处搜寻,哪会想到他们去而复返,没遇到任何阻拦。 “我去武馆,你路上小心。” 进城之后,梁松跟赵林话别,奔武馆而去。 赵林给了守城官兵五十文钱,获准登上城楼。 他要在这里送别自己的家人。 红日初升,一支打着兴隆镖局旗号的押镖队伍,从城门洞出来,向东迤逦而行。 赵林知道自己的父母兄长就在其中某辆车里。 他隐在一道女墙后面,举目眺望,目送车队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当中。 “本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一夜回到解放前。” 愤怒、不甘、无奈……种种情绪萦绕心头,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 “八百一十二,八百一十三……坚持住!” 六合门的前院中,赵林光着膀子,背着两只沉重的铁砂袋,不断进行负重蹲起拉伸。 因为多日没有正常习武,赵林一来就要求加大训练量。 力境一重之后,进入磨练筋骨的阶段。 负重拉伸不仅能练筋,还能刺激深层肌肉,增加骨骼密度。 赵林一口气做完一千个负重蹲起,接着便抡起铁砂袋,从头到脚捶打身躯,完全是一副不惜体力的劲头。 袁成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大致也能猜出赵林家里出了变故,劝道:“你还是悠着点吧,这么练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赵林虽然已经拜朱怀山为师,但还处在力境,所以仍由袁成代为传授武艺,朱怀山偶尔指点几句。 “袁师兄,我心里有数。” 赵林沉声应道,手上却是不停。 他也想按部就班地练武,可敌人不会给他成长的时间,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灵兽图仍在源源不断地提供元气,改造强化身体,但不能全指望金手指,自己也要努力。 午休的时候,朱怀山来到前院,把赵林叫过去说了几句话。 “你现在住哪里?” 赵林答道:“弟子在顺城街找了座宅子。” “嗯,那边相对安全。” 朱怀山点点头,看了赵林一眼,“我没让你住进六合门避祸,你怎么想?” 赵林忙道:“师父能帮忙送我家人出城,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弟子别无他求。” “我得为其他弟子的安全着想。” 朱怀山说着顿了一顿,道:“这次的事对你来说,肯定是坏事,但换一个视角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林心头苦涩,这算哪门子好事。 朱怀山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见过许多天资过人之辈,习武的目的只是为了比别人强。” “抱着这种想法习武,很难有大作为。而伱,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赵林心想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他最初习武是为了改善家庭状况,和心中的武侠梦,此时心态已然发生改变。 “多谢师父提点。” 朱怀山挥了挥手,“去吧,这对你是一個考验,也是一种磨炼,只要能过了这个坎,以后没什么能难住你。” 日落酉时,赵林从六合门出来,回到顺城街的宅院跟梁松会合。 匠人们正好收工,赵林查看房子的修建进度,正房外墙已经垒了三层烧砖,房门也拆下来。 “不错,你们如果能在一个月内完工,每提早一天,我就多加五百文工钱。当然,必须保证质量。” 领头的铁匠一听,赶紧道:“东家放心,咱干活从来没出过岔子。” 匠人走后,梁松跟赵林商量:“今晚怎么办?在城里还是城外过夜?” 习武之人必须保证充足的休息,否则无法支持大活动量。 “还是去地窖吧,城里不安全。” 赵林想了想,说道:“咱们得先准备些东西。” 梁松知道赵林虑事周全,没再说什么,跟着他走进一家杂货店。 “老板,来一包辣椒面,要细的。” 赵林进门对店老板说道。 他前世看过一则新闻,某某毒贩用辣椒面花椒粉迷惑警犬,虽然最终还是受到了法律的严惩,但这个点子倒是可以借鉴。 梁松立即猜出他的用意,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他们这次计划走北门出城,没走多远便察觉到身后有两个人跟着。 从衣着打扮和举止神态上看,似乎是江湖游侠或者某个帮派的成员。 “跟着我们做什么?”行至半途,赵林忽然停下来喝道。 两个汉子立即冷笑不止。 “呦呵,看你说的,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许你们走就不许我们走?” “就是就是,恁管得也太宽了吧!” 赵林和梁松不再理会,继续往北而行,不一会儿便来到城隍庙附近。 城隍庙在清河县北,是无业游民乞丐混混等三教九流杂居之地。 平日巡捕衙役很少来这里,普通人更是宁愿绕道而行。 赵林和梁松经过城隍庙时,突然加快脚步,消失在殿门一侧。 “跑了?” “快追!” 两个汉子眼看要把人跟丢,立刻追上去。 跑到转角处,迎面看到打过来的两只拳头。 “哎呦!” 两个汉子惨叫着倒地,不等他们挣扎起身,赵林和梁楼上去就是一顿老拳。 随后把两人身上的钱物洗劫一空。 解决掉尾巴,赵林和梁松奔向北门。 在路上两人数了一下,这两天抢的钱凑起来,已经把买房的钱凑齐了。 胡子的眼线显然吸收了昨天的教训,赵林和梁松出城以后,没看到后面有人跟踪。 不过没多久,官道两侧的庄稼地里响起竹哨声。 马蹄声再次响起。 这次胡子来的人数更多,足有三十几骑,为首的是个紫脸胖子,肩膀上停着一只银灰色的闻香貂。 “拦住他!” 紫脸胖子喝令一声,分出一队人马,奔向城门堵住两人后路,然后率领马队冲向赵林。 赵林带上梁松,几个起落纵入田间小路。 紫脸胖子似是早有预料,也不着急,转过脸对肩膀上的闻香貂喝令一声,“九毛,去!” 那叫九毛的闻香貂十分听话,“嗖”的一下跳到地上,向赵林追去,速度竟不下于奔马。 赵林早就注意到那只闻香貂,跑了一阵,忽然停下来。 闻香貂精明异常,一看赵林停下,它也跟着停下,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狡猾的畜生!” 赵林冷哼一声,继续奔跑,闻香貂复又跟上。 反复几次,赵林翻过一道山坡,飞快地从怀里掏出辣椒面沿途抛洒,然后隐藏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 闻香貂不知道有埋伏,奔跑中不时低头猛嗅,直至吸了一大口辣椒面进去。 “啊啾!” 嗅觉越灵敏,对刺激性气味的反映也就越大。 闻香貂立刻泪流满面,狂打喷嚏不止,从山坡上翻着跟头滚下去。 “九毛,九毛你醒醒!” 紫脸胖子追过来,口中发出凄惨的叫声。 赵林哈哈一笑,带梁松向白头山方向跑去。 第四十八章 狠心柱赵飞龙 一晃过了七天。 赵林和梁松天天跟胡子玩捉迷藏的游戏。 东南西北四个门,每天晚上随机出现在其中一座城门。 赵林仗着过人的速度,总能摆脱胡子的围追堵截。 胡子分散在四个城门,人数有限,还要顾忌城里驻军,不敢大规模集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之夭夭。 “他妈的,又让这俩小子跑了!” 钻山豹脸色铁青,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狰狞。 他们今晚几乎倾巢出动,却还是抓不到区区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孩,让他当着一众手下丢尽脸面。 钻山豹虽然在白头山一带说一不二,但县城不是他的势力范围,大点的帮派都不会卖给他多少面子。 直接进去抓人更不可能,新上任的县令和守备正需要他的人头向上面邀功。 “大当家,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你的威望有损。” 军师托天梁低声道。 “我知道!” 钻山豹阴沉着脸,唤来一名手下,“传话给狠心柱,让他在那小子出城前动手,干掉他!” “是!”那名手下大声应道。 …… “船家,麻烦把船开离岸边远些,再杀两条鱼。” 清溪河中,渔船之上,一個浓眉大眼的少年从船舱里探出头,对摇橹的船工道。 “好哩!” 船工吆喝一声,卖力地把船划离码头。 不一会儿,他端着蒸好的鱼送进船舱。 “味道不错,很久没吃到这么鲜美的鱼了。” 赵林赞不绝口道。 梁松拿起筷子,说道:“钻山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咱哥俩今晚睡在船上。” 赵林又吃了两口鱼,道:“再安全的地方也不能一直待,狡兔还有三窟。” “地窖虽然隐蔽,可一旦被堵在里面,逃都没处逃。” 看着锅里的鱼,赵林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如果吸收了鱼的精魂,肯定能成为游泳高手,胜过传说中的混江龙、浪里白条之流不在话下。 可惜这项技能除了方便走水路逃命,用处实在有限,不值得占用灵兽图的一个格子。 第二天天明,赵林照常来到六合门习武。 人在压力之下更容易爆发出身体潜能,因为有钻山豹这个威胁,赵林和梁松这几天功力可谓突飞猛进。 梁松已经蜕皮四次,而且离第五次蜕皮也不远了。 这样的速度虽然跟赵林没法比,但作为年近二十才开始习武之人,已经相当不错。 赵林练骨的进展也是飞快,全力出拳时,骨节之间隐隐有嗡鸣之声,这意味着距离练骨大成已经越来越近。 前几天有学徒得知赵林提前拜入朱怀山门下,还很不服气,但见识到他这种习武速度,也都没话说了。 傍晚之前,赵林和梁松来到牙行,缴纳了剩余的钱款。 “今天从哪个门出去?” 房契到手,梁松心情不错,笑着问赵林道。 赵林想了想,说道:“走东门吧。昨天走的东门,今天再走一次,希望能出其不意,少些周折。” 可能是害怕被抢钱,又或者胡子发现两人不准备逃离清河县,今天没人在后面跟踪。 清河县东部居住的都是码头工人、力夫和店铺伙计,以穷苦人居多。 高矮不一的民房连成一片,垃圾遍地,杂乱不堪。 此时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屋顶上升起白烟,倒也安静祥和。 穿过一条民居街巷,赵林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不由皱了皱眉头,四下打量。 “怎么了?”梁松诧异地问道。 “感觉不太对,可能没人跟着,我心里反倒不踏实。” 赵林不确定地道。 自从吸收了野兽精魂,他偶尔会产生像野兽一样的直觉。 直觉不可靠,但有时候又很准,所以赵林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就小心点!” 梁松以前是猎户,反而比赵林更相信直觉,手按在刀柄上,身体转向另外一侧。 两人一路往前走,就在即将走出居民区的时候,经过一所破旧的房子。 赵林眼角余光扫到房门是半掩的,心中立生警惕。 “有……” 话刚一出口,就见寒光一闪,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剑从门中刺出,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赵林猛然后撤,但对方的实力明显高出他一截,剑光劈下,在空中分出一道白色裂纹。 嘶的一声,划中他的左肋。 如果不躲的话,这一剑则将透胸而过。 赵林感到伤口处气血激荡,几乎不能自持。 是气境高手! 赵林曾经和袁成过招,知道气境与力境最大的不同就是修练出“气劲”。 气劲不但能增长力量,但能加强爆发力,并且练到气境二重,劲力可以外放。 随着剑身前刺,一个身材瘦高的身影从屋子里冲出来,手上一抖,化出数道剑光,招招不离赵林的要害。 赵林几次想拔出腰间的斧子,都被对方以咄咄逼人剑势压住。 梁松反应过来,转身一刀劈出,瘦高的身影反手一削,只听“当啷”一声,短刀应声落地。 赵林缓过一口气,知道眼前之人不可力敌,一把抓住梁松,飞身向来时的方向狂奔。 那人紧随其后,冲刺速度竟然不下于赵林,接连刺出几剑。 赵林感觉到冰凉的剑尖从背后划过,险之又险地躲过去,一口气奔出几十丈。 回头再看,只见那瘦高的身影站在巷子口,冷冷地看过来。 赵林忽然感觉背后冷飕飕的,反手一摸,原来衣服上划出一个大口子,不由暗道好险。 “淦!”赵林冲那人比了个中指。 那人一怔,缓缓退回巷子,隐没在黑暗之中。 “你怎么样?” 赵林把梁松放下来,查看伤势,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条寸许深的伤口。 “运气不错,差点把手筋挑了。”梁松撮着牙花子道。 “应该是胡子派来的,你知道是谁吗?” 有那人把守,两人不可能再从东门出去,换别的方向也已经来不及,赵林便取出金创药,给自己和梁松包扎伤口。 梁松皱眉思索一阵,说道:“钻山豹手下八大金刚,最能打的有两个,一个是顶天梁,一个是狠心柱。” “顶天梁王麻子擅使重兵器,冲锋陷阵厉害,听说是个壮汉,跟刚才那人不符。” “还有一个是狠心柱赵飞龙,专门干刺杀绑票的缺德事,形貌跟刚才那人差不多,应该就是他了。” 第四十九章 菊头蝠 “赵飞龙?居然也姓赵!” 赵林喃喃自语道,说着把上身外衫脱掉,扯下一大截布条。 梁松问道:“你把衣服扯了干什么?” “今晚出不了城,我担心胡子通过闻香貂找到咱们。这衣服上有麝香的味道,应该能误导他们的搜捕。” 赵林解释道,眼睛在街上四下打量,看见街边有一条啃食垃圾的野狗。 他走过去,慢慢靠近野狗,突然飞身一把把它按住,用布条在它身上缠了三圈,最后打了个死结。 野狗以为要被抓去吃肉,疯狂吠叫,还回头呲牙咧嘴。 赵林缠好布条,一脚把它踢开。 “去吧,跑得越远越好。” 野狗重获自由,立刻夹着尾巴逃得无影无踪。 两人不再耽搁,穿街过市绕了好几个圈子,直到确定没人在后面跟踪,才在衙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 他们特意挑了一间位置四通八达,利于逃跑的房间。 两人商量了一下,赵林守上半夜,梁松守下半夜。 梁松又困又累,不多时便睡着了,赵林盯着房门,一点睡意也无。 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回想之前惊魂一刻,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此时仍心有余悸。 那无比犀利的一剑,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太强了! 师兄袁成也是气境,赵林跟他比划过,虽然不是对手,但并不觉得比自己强多少。 但面对胡子派来的狠心柱,他有一种难以抗衡的无力感。 难怪朱怀山曾经问他,境界重要,还是实战重要。 看来相同的境界,实力有可能天差地别。 袁成一直在六合门习武,实战经验并不少,但多是同门切磋,或者门派武馆间的比试。 只决高下,不分生死。 狠心柱赵飞龙却是杀人如麻,久历生死之辈。 两者在生死搏杀的经验上差别巨大。 本来赵林以为遇到打不过的敌人跑就是了,现在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 敌人隐藏在暗处偷袭,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不是梁松出刀打断对方节奏,自己很可能成了一具尸体。 甚至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狭小空间内闪转腾挪,疾扑冲刺的速度,对方也不弱于自己。 除非自己也练到气境…… 可惜境界需要时间来磨,不可能一蹴而就。 赵林思来想去,没想出什么好的应对之法。 “邦邦邦邦……” “平安无赖喽……” 街上响起四更梆子声,赵林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后半夜,把梁松叫醒,自己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 “六合棍法虽然名为六合,但路数跟拳法完全不一样,讲究攻势凌厉,迅疾多变,动作朴实,贯串紧凑……” 六合门的院子里,赵林和孙小帆各持一根半长不短的棍子,相对而立,袁成站在一旁指点二人。 本来以六合门的规矩,入门第一年练拳,第二年才开始学习使用兵器。 赵林经历了昨天的刺杀,意识到刀剑的威力,要求提前学习。 朱怀山理解他当前的处境,便让袁成教他和孙小帆六合棍法。 “六合棍不单是棍法,单手持之可以为刀,可以为剑,双手持之,可以为棍,可以为枪。步伐要轻巧,力道要圆活……” 袁成边说边演示。 赵林学得极其认真,按照棍法套路反复练习。 他现在只会飞斧和刺枪式两种兵器,在真正交手时很难派上用场。 孙小帆笑嘻嘻道:“袁师兄,为啥咱们非要把棍当刀使,当枪使,不用真刀真枪呢?” 赵林也有此疑问,不由向袁成看过去。 袁成瞪了孙小帆一眼,“怎么,用棍子不带劲儿?” 孙小帆抓了抓头发,道:“我觉着刀剑方便携带,威力也大,嘿嘿……” 袁成挑了挑眉毛,说道:“一把普通钢刀,二两银子,一口双刃剑,价钱翻倍。” “用足力气打的话,一天就卷刃。这么练的话,一个月大几十两银子,你承受得起?” “天价啊!” 孙小帆吐了下舌头,“那还是算了。” 袁成正色道:“钱是一方面,刀枪无眼,很容易失手伤人。木头棍子结实耐用,打在身上也死不了人……” 黄昏时分,赵林结束一天的习武,到铁匠铺买了一根哨棒。 哨棒就是水浒里武松用的护身短棒,以牛筋木制作,普通刀剑难以砍断。 棍头上包着铁皮,挥动时能发出哨响声,是以名为哨棒。 时间一晃过了两天。 赵林和梁松出城没再遇上胡子堵截,这反倒让两人心情忐忑,感到无形的压力。 他们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胡子能放过两人,狠心柱赵飞龙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给两人致使一击。 这天晚上,赵林和梁松出了城,手里拎着一条野狗。 行至半路,把套上衣服的野狗放走,再一路抛洒辣椒面。 目前看这個方法是可行的,就是有点费衣服。 胡子的麝香是自己调制出来的,他们不知道配方,所以这个办法不能一直使用。 出于谨慎,今晚两人没去周炮头家的地窖过夜。 总去一个地方难免露出马脚。 趁着夜色,两人来到白头山北岭的崖壁之下。 这里有许多很久以前修建的“寄死窑”,去年闹饥荒,好几个老人死在这里。 时值夏末秋初,天气炎热,只需铺上一层干草便能在这里过上一夜。 赵林找了一个看着还算干净的窑洞,里面也没有异味,正准备抬腿迈进去,忽然从里面飞出三个巴掌大的黑影。 其中一个黑影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赵林一惊,抬手一拳打过去。 只听“吱”的一声,黑影掉在地上。 赵林低头一看,是只蝙蝠。 “怎么了?” 梁松从旁边的窑洞探出头问道。 “没事,一只蝙蝠。” 赵林随口回了一句。 星星点点的银光汇聚,蝙蝠的精魂升起。 赵林看着小小的精魂,咧嘴一笑。 这种蝙蝠体型很小,耳朵却特别大,鼻子嘴巴呈叶片状,看起来像一朵菊花。 所以本地人都叫他们大耳朵飞鼠,或者菊头蝠。 菊头蝠惯居于山洞之中,夏季出没捕食以夜行蚊虫飞蛾,在山里尤为多见。 赵林正准备跨进窑洞,忽然感觉脑海中的灵兽图剧烈地抖动起来。 但凡遇到有特长能力的兽类精魂,灵兽图都会有反应,特长越强,反应越剧烈。 “不就是一只小小的蝙蝠么?” 赵林自言自语道,话一出口,突然愣住了。 回声定位! 第五十章 回声定位 赵林本来对蝙蝠的精魂不屑一顾。 自从得到灵兽图,他关心的都是如何提升战力,比如力量、速度、护甲,甚至像电鳗一样的放电能力。 对于听觉、嗅觉这种辅助类的能力不甚在意。 但前几天的经历让他意识到侦察的重要性。 他如果有蝙蝠那样灵敏的听觉,绝对不会被偷袭得手! 蝙蝠的特长是什么? 那当然是超强的听力。 前世随便一个小学生都知道,蝙蝠是靠回声定位来判断目标的方位、距离、大小等信息。 雷达就是根据回声定位的原理发明出来的。 还有一个,蝙蝠因为视力不好,所以它的听觉在大部分时间都能代替视觉。 如果自己获得了这种能力,还用担心偷袭吗? 想到这里,赵林再也按捺不住,对着飞升到嘴边的菊头蝠精魂深深一吸。 一小团银光在头颅中扩散开。 不同于老黄牛、熊罴和黑角羚着重对肉身改造,菊头蝠产生的变化主要集中在头部。 精魂化成三股银光。 一股银光从鼻腔进入喉咙,另外两股分别进入左右耳朵。 “突突突……” 赵林感觉自己的喉咙装上了一只电动马达,以极高的频率抖动着,两只耳朵发出嗡鸣声,各种杂乱的声音接踵而来。 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他知道这是精魂改造肉体的必经之路,既不惊讶,也不害怕,只是闭上眼睛,等待事情过去。 盏茶工夫,灵兽图光华一闪,第三个格子上出现一只菊头蝠。 “真没想到,灵兽图的第三個格子我居然选择的是蝙蝠。” 赵林轻舒了口气,侧耳倾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听力并没有什么变化。 “怎么没动静?” 赵林皱起眉头,前面几次吸收精魂,效果可是立竿见影,力量和速度马上加持到身上。 “对了,蝙蝠的超声波是从口鼻发出,遇到障碍物以后再从耳朵接收。” “也就是说,我要先发出超声波!” 赵林心中一动,喉结发生微不可察的快速震颤。 有如在宁静的湖水中投入一粒石子,荡起一圈圈的水波向四周扩散。 水波碰撞到到湖里的礁石,又荡了回来…… 紧接着,无数声音传进赵林的耳朵。 这声音不同于人耳听到的声音,超声波折射回来,一并带来各种信息。 赵林能快速在脑海中勾勒出物体的准确位置、大小、形状。 如果物体是动的,那么连续的超声波还能描述出该物体的移动方向,乃至细节动作。 虽然名为听觉,实则却是类似听觉加视觉的双重体验! 十米外的草丛中,屎壳郎正奋力推动粪球。 松鼠在崖边树洞里打盹。 一只蚱蜢静静地停在狗尾巴草上,贪婪地嚼食着嫩绿的草叶…… 有那么一瞬间,赵林感觉自己像开了天眼一般,从高空俯瞰大地。 方圆五十米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闭上眼睛,尽情体验这奇妙的感觉,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很快,他就被这些纷至沓来的声音弄得不胜其烦。 因为能接收到的声音太多,堪比信息轰炸,短时间内完全处理不过来。 赵林赶紧停止喉结振动,听力马上恢复如初。 可这样一来,烦倒是不烦了,但极好的听力又没了。 “要么烦得要死,要么没效果。” 赵林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一个办法。 指使自己的喉结,每隔一个呼吸就快速振动三次,既能接收周围的信息,又不至于搅扰过甚。 练习半个小时左右,这个动作已经能像呼吸一样自然。 类似于一种“待机”状态:能随时监控外部声音,一旦察觉有异,便全力开动听觉。 如果一切正常,那么也不会有多余的影响。 “很好,非常好!” 赵林心中大定,有了这项能力,基本不用担心被人偷袭了。 配合自己的速度,简直是保命利器。 “这么出色的能力,怎么以前没想到?” 赵林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灵兽图规划。 看来平时还要多思考,多了解这个世界的兽类。 九个格子已经用掉三个,后面六个得省着点用。 随着武功精进,见识更多的异兽,以后还有更多的能力等待开发。 跟别的兽类不同,菊头蝠对身体的改造比较小,赵林没有感到十分饥饿,随便吃了几块干粮,然后就钻进窑洞睡觉了。 第二天,回到清河县。 赵林没有直接去六合门,而是来到早市。 这里人多吵闹,环境嘈杂,适合练习听力。 赵林在早市闲逛,听力仍然保持待机状态,也就是每隔一个呼吸,发出三次超声波。 这样虽然不能接收连续完整的声音,但一样能耳听八方。 几个人在背后走动,有人靠近,有人远离,不用回头也能了然于胸! 再试试火力全开! 赵林喉结高速振动,听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 “炊饼,炊饼,刚出炉的炊饼。” “林娘子,你看这花布多漂亮,扯几尺回去做套衣衫,肯定好看!” “犁头损啦,我叫镇上的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 半条街的脚步声,吆喝声,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尽数扑面而来。 这些声音过于密集,赵林再次产生了不适的感觉。 他强压下心头的烦乱,耐着性子听下去,试着过滤掉其中无用的信息,把它们当作背景白噪音。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很强,赵林从一开始的恶心难受,到逐渐适应,再到完全接受,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真是太有用了!” 赵林脸上露出笑意,如果前几天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绝对能隔着老远就发现隐藏在门后的刺客。 虽然超声波不能穿透物体,但除非对方不呼吸,不动弹,否则难逃自己的“法耳”。 离开早市,来到六合门。 有了超强的听力,赵林发现学徒每个人的呼吸节奏,脚步的轻重缓急其实有很大区别。 他虽然不能直接根据这些信息判断出一个人的修为高低,但此人的状态、境界却也能估出个大概。 “没想到听力还有这种妙用。” 赵林脱下外套,走到铁锅前拿起铲子,把烧好的铁砂装进麻布袋,抡起来捶打身体。 “飞龙老兄,大当家发话了,要你尽快动手。” 快到中午的时候,赵林的耳朵忽然听到一个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第五十一章 反杀计划 赵林心头猛跳,抬头望向对面的街上。 六合门正对面有一座二层酒楼,坐在靠窗的雅间,可以轻松地监控这里人员出入情况。 赵林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刺客,也会选择在那里监视。 所以他在练功的时候,每隔一会儿就开放全部听力,收集对面传来的声音,果然收集到了! 赵林不动声色,提着铁砂袋来到院门口附近。 雅间的窗户半开着,窗纱后面影影绰绰坐着两个人。 赵林喉结微动,让超声波集中指向雅间窗户,很快定位到正在谈话的两人。 这是他刚刚摸索出来的能力,跟雷达的定向脉冲是一样的原理,能很好地避免其它杂音干扰。 只听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都快四天了,人还在活蹦乱跳,大当家很不高兴。” “我知道了,别动不动就提大当家。” 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哼”了一声,道:“那两個小子滑溜的很,出行完全没有规律。东南西北四个门,我只能挑一路埋伏,这几天运气不好,一次也没碰上。” 赵林听出来,阴冷的声音正是刺杀自己的狠心柱赵飞龙,不知道那个沙哑的声音又是谁。 沙哑的声音有些责怪地道:“你还是轻敌了,否则第一次就能拿下,现在他们有了提防,肯定不好下手。” 赵飞龙冷笑道:“梁大麻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那个叫赵林的跑得多快吗?我本来已经刺中他了,但紧赶慢赶还是没追上!” 那个叫梁大麻子的沙哑声音缓了缓,说道:“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也听别的兄弟说了。” “不过你是咱们绺子的狠心柱,从来没失过手的!” 赵飞龙沉声道:“我现在专盯着北门,只要让我再堵到一次,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去!” 梁大麻子呵呵笑道:“那就好,飞龙老兄的本事咱们还是信得过的……” 接下来两个土匪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门帘声响,其中一个人离开雅间。 “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此人不能留!” 赵林继续用铁砂袋练骨,脑子里动的念头却是怎么除掉这个狠心柱赵飞龙。 …… “今天晚上咱们走北门。” 黄昏时分,赵林与梁松会合,把从胡子处听到的消息告诉他。 梁松好奇赵林居然能探听到胡子的对话,不过他对赵林非常信任,并没有表示怀疑,只是问道:“你明知他在北门埋伏,为什么还要从那边走?” “此人是个祸害,我想干掉他。” 赵林眼中透出一股狠意,“不过他武功太强,很难一击必杀,须得引蛇出洞才行。我有一个计划……” 梁松听完沉思一阵,道:“计划好是好,就怕他不出来,或者找别的胡子助阵怎么办?” 赵林轻轻摇头,“钻山豹催他快点动手,他应该不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至于找别的胡子,我们不给他多余的时间。” “况且像他这样的人物,独来独往惯了,我认为他会选择独自行动。” 梁松听完以拳击掌,眼中露出兴奋之色,“好,就按你说的办!杀胡子!” 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快步前往北门。 虽然知道赵飞龙在北门的路上埋伏,但具体在哪个位置赵林却不清楚,便听力全开,侦查周围一切,不放过一丝异常的响动。 走到城隍庙附近时,路边的树林里传来细微且急促的呼吸声。 “这家伙倒是找了个好的伏击地点。” 赵林心中冷哼,立即把超声波集中起来,定向发射过去。 超声波一波波返回,赵林脑海中勾画出这样一个画面: 赵飞龙瘦长的身影蹲伏在曲柳树的树杈上,左腿前曲,右足抵住树干,保持着向下扑击的姿势。 在他的手上,握着一把细长的利剑。 赵林甚至能察觉到赵飞龙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嗜血的狞笑。 “我突然想起件事,今天晚上咱们回一趟三家村吧。” 走到距离赵飞龙藏身的地方十几米的时候,赵林忽然停下来,拍了拍脑袋,做出一副临时起意的模样。 “那天走得匆忙,十几两银子落在屋里,没来得及带上。” 他说话的时候,给梁松使了个眼色。 梁松会意,用跟赵林同样大的声音道:“那回去取吧,前面正好是北门。” “慢着,我觉得咱们应该走西门。”赵林拦住梁松。 梁松故意不解道:“北门离家近,为什么绕道?” “这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咱们不能让胡子猜出来去向,对吧?” “有道理,城门快关了,咱们快点走……”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调转方向往南门走去。 “妈的,再走近十步就能出手了!” 赵飞龙从树上跳下来,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口中恨恨道。 不过很快,他的嘴角浮起阴冷的笑意,“回家?老子就在伱家等你们来送死!” 赵林和梁松从西门出城,没直接回家,而是先来到白桥村。 一来给赵飞龙时间赶过去,二来做一些准备。 当初他们从老鸹岭打猎归来,把穿过的衣物和用过的武器毒药都埋在周炮头家后院。 现在事情已经败露,藏着也没意义,正好拿出来用。 赵林和梁松在周炮头家附近观察一阵,确定没有土匪监视,才翻墙跳进院子。 撬开石板,挖出里面的长枪、弓箭、飞斧和没用完的毒药。 考虑到兵器上的毒药可能日久失效,两人又重新涂抹了一遍。 “你说赵飞龙会不会久等不来,自己先走了?” 梁松挽弓搭箭,对着门梁射出一箭,发现准头还在,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会,这种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赵林握着周炮头祖传的那杆大铁枪,使了几招枪法,并把新学的六合棍法融入其中。 跟数月之前相比,他终于能真正使得动这杆铁枪。 以前他只有四百来斤的力气,仅能用刺、扎、撩等最基本的枪招。 如今八九百斤的力量在身,压、劈、崩、舞这些高难度的技法随手使出,虎虎生风。 “狠心柱是吧?你就死在这杆铁枪之下吧!” 第五十二章 夜色 乌云遮月,夜色黯淡。 赵林和梁松摸黑来到三家村,在距离自己家十几米的地方感应到赵飞龙的气息。 超声波随着距离有衰减特性,赵林过人的听觉大约能覆盖五十米的范围,再远的话,听力只比普通人稍好。 如果遇到障碍物,或者地形复杂的环境,听力的定位功能会受到影响。 赵飞龙藏在堂屋门后,赵林走近,听到他的呼吸声,才准确判断出其具体位置。 只他一人在此,再无旁人。 “果然是个独行侠,今天就送你上路!” 赵林用手给梁松比划了一下,告诉他赵飞龙藏在屋里。 两人为了演戏逼真,特意在墙头张望一阵,才翻身跳进院子。 “钱放在里屋的床铺底下,我这就去拿,你在外面等我。” 赵林嘴上说着迷惑敌人的话,提起长枪,枪尖向房门左侧一点,指出赵飞龙的位置。 梁松点了点头,摘下猎弓,取了三支毒箭捏在手里。 赵林的说话声音很小,但夜深人静,门后的赵飞龙听得真真切切。 “嘿嘿,过来吧,这次我绝对不会失手!” 赵飞龙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从猎人变成猎物,屏住呼吸,紧紧握住手里的长剑。 只等赵林进屋,就一剑穿心。 赵林轻轻吸了一口气,提着铁枪走向屋门。 这人是气境高手,在开阔地带想要击杀此人几乎不可能。 只有在这样的封闭环境,以有心算无心,才最有把握。 赵林对自家房屋构造一清二楚,赵飞龙躲的地方只是一堵草木石灰垒的土坯墙,根本挡不住铁枪一击,甚至还没有熊罴藏身的树洞结实。 屋前有三道石阶,赵林一步步登上去,接着踏出一步,摆出刺枪式的姿势,极其迅猛地刺出一枪。 赵飞龙等了一个呼吸,听不到后续脚步声,正暗自纳闷,忽然闻得劲风来袭,暗叫不好,提气拧身,向后疾退。 可惜为时已晚,一杆铁枪破墙而入,锋利的枪尖自他左肋下扎入,击断两根肋骨,直插进内腑。 轰隆一声,土墙应声倒塌。 “鼠辈去死!” 赵飞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偷袭居然被对方识破,还反中了一枪,但他生性悍勇,不退反进,咬牙挥出一剑,凶狠地刺向赵林的咽喉。 近身搏杀,长枪使用不便,赵林撒手扔枪,抽出腰间哨棒挡格。 临松手前,他还把枪往前送了一下。 嗖嗖嗖! 梁松抬手接连射出三支利箭。 赵飞龙连消带打,挡住其中两支,但因为身受重伤,还要分心对付赵林,腿上中了一箭。 嗤! 赵飞龙忍痛拔掉腰上的长枪,任由箭插在腿上,使出保命的绝招,一剑快似一剑,想把赵林逼退。 事不可为,只有冲出去才可能搏得一线生机。 虽然他剑术高超,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难以施展,赵林只守不攻,坚决不给他让路。 只要把土匪堵在屋里,斩杀他是迟早的事。 梁松见两人缠斗在一起,扔掉猎弓,持短刀上前给赵林助阵。 赵飞龙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但七八招过后,忽然感到伤处瘙痒难耐,紧接着便是一阵胸闷气紧,手脚不住地抽搐起来。 “无耻,竟敢用毒!” 赵飞龙气得暴跳如雷,大吼了一声。 武道入了气境,可以用气劲逼住毒性,但他现在却不敢这么做,否则必然抵挡不住赵梁二人的合力进攻。 赵飞龙心思电转,果断放弃突围的想法,一路退回屋内,从怀里拿出一只竹哨,用力一吹,尖厉的竹哨声顿时响彻夜空。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屋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赵飞龙贴着墙根,躲在五斗橱后面,一动不动。 黑暗让他感到安心。 只要那两个小子敢靠近,他就能给出致命一击。 气境武者的五感强于力境武者,在黑夜中更占优势,道理是没错,可惜他面对的是赵林。 赵林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心头冷笑,喉结振动,不断发出超声波,很快锁定住赵飞龙的位置。 “上路吧!” 他拿出飞斧,对着赵飞龙躲藏的地方扔了过去。 千斤巨力送出的飞斧快如闪电,摩擦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正中赵飞龙的胸膛。 “扑通!” 赵飞龙倒在地上,临死前心头闪过一個疑问: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赵林凭记忆从桌子上摸到油灯,用火折子点燃。 赵飞龙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梁松感觉不解恨,上去又补了一刀。 赵林用哨棒在尸体的胸前一挑,“哗啦”一声,被斧头劈开的褡裢里掉出十几两碎银。 “我说家里有十几两银子,你还挺配合。” 赵林把银子照单全收,顺手拾起地上的长剑递给梁松。 “这剑不错,你拿去用吧。” 梁松接剑在手,赞道:“真是一把好剑!又快又薄。”然后又递回给赵林,“人是你杀的,还是给你吧。” 赵林摆手道:“这剑太轻,我用不来。” 梁松这才收下。 两人迅速打扫战场,把长枪、飞斧和箭支收回。 临走之前,赵林把赵飞龙的人头割下来。 “要他人头干嘛?”梁松不解道。 赵林伸出一根手指,“这颗人头至少值一百两银子。” 他还记得城门贴的悬赏令。 从屋里出来,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虽然过程凶险,但最终还是干掉了土匪的骨干,不得不说很了不起。 屋子里发出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把周围的村民们都惊动了,胆大的站在自家院子门口,向这边探头张望。 “乡亲们,土匪是我赵林杀的!” 赵林提起手里的人头大声道,说完和梁松奔向北方的白头山。 不多时,十几骑胡子闻讯赶来,抓了几个村民一问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来到赵林家,看到地上的尸体都傻眼了。 “这是谁呀,怎么脑袋没了?” “看着像狠心柱。” “不会吧?狠心柱怎么会死在这儿?” “不管了,肯定是咱们的人,喊人来吧……” 两个胡子得令离开,剩下的胡子在村子周围把风。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钻山豹带着一众土匪头目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勘查现场之后,钻山豹面沉如水。 “我让飞龙在城里动手,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军师托天梁道:“好像是被人引到这里,打了埋伏。” 钻山豹皱了皱眉,“就凭那两个学武才半年的小子,杀得了飞龙?” 二掌柜猜测道:“会不会有高人相助?” 托天梁没说话,举着火把,蹲在尸体旁看了一会儿道:“伤口发黑,有毒。” 脾气暴躁的三掌柜骂道:“遭娘瘟的,卑鄙!” 这时最先赶来的胡子上前禀报,“大当家,我刚才问了几个村汉,都说是那两个小子干的,没有旁人,走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人头。” 钻山豹额上青筋直跳,“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他们了。” 第五十三章 悬赏 军师托天梁赞同道:“大当家英明,狠心柱腿功了得,进山寨之前就有飞鹞子的名号。” “不管那二人使了什么手段,能把狠心柱逼到绝境,其心智勇武勇绝非一般人能及。” 钻山豹点点头,看向门外,“他们每天晚上出城,肯定是找地方歇脚过夜。” “老三,你带上闻香貂,点二十,不,三十个兄弟把他们给我揪出来!” 三掌柜大声应喝:“是!” 人丛中一个紫脸胖子欲言又止,钻山豹瞥了他一眼,“郑传号,什么事?” 紫脸胖子出列道:“大当家,那小子随身带着辣椒面。上次我的闻香貂吸了一口,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钻山豹面皮抽了抽,“那就多带上几只!” 三掌柜带人匆匆离开,钻山豹看着地上的无头尸体,挥了挥手,“把尸首带回去埋了,房子烧了!” 不一会儿,赵林家燃起熊熊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 托天梁看着火光,忽然想起什么,对钻山豹说道:“大当家,那个叫赵林的不是有父母兄弟吗,怎么都不见了?” 钻山豹一怔,挑眉道:“军师提醒的好,是我疏忽了。我回头就联系水龙帮和虎头帮,查一查他们到底藏在哪。” 说着狞笑两声:“到时那小子要是不肯就范,我就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家人一個个剥皮挑筋,刨心挖肝……” 他越笑声音越大,在深夜中传出老远。 一众匪首在村口等了半天,直到后半夜,才看见三掌柜带着人马驰回,手上拎着两只兔子。 二掌柜瞪起小眼睛,问道:“老三,大当家让你去抓人,你就逮回两只兔子?” “娘的,被人耍了!” 三掌柜翻身下马,气呼呼道:“那小子把衣服绑在兔子身上,闻香貂都跑偏了。害老子折腾半天,只抓到这两只兔爷儿。” 说完看向钻山豹,“大哥,不如咱们把四个城门堵了,我就不信他们有本事飞进去。” 钻山豹脸色一沉,“围堵县城,你当官兵和巡捕是摆设吗?咱们窝在山里他们没办法,要是送上门,你看他们动不动手?” 说到这里,他环视众人道:“这事先放一放,派人盯着,别让他们跑了就是。过几天有单大生意上门,人马都收拢起来,暂时不要露面。” …… 赵林和梁松在山窑里过了一夜。 自从拥有蝙蝠一样灵敏的听觉,赵林总算可以稍稍安心地睡觉了。 吸收了菊头蝠的精魂,赵林的耳朵不但可以接收常人无法听到的超声波,对声波的感应度也高人一筹。 山窑的墙壁很厚,超声波无法穿透,所以如果有人兽靠近,他是无法定位其位置的。 但是只要有响动,也就是正常的声波,他一样可以提早发觉。 一觉睡醒,东方吐出鱼肚白。 两人把长枪弓箭放在窑洞里,长兵器和弓箭是不能带进城的。 土匪的脑袋比较麻烦,直接提着有些惊世骇俗,赵林收集了一些长草和大片的树叶把人头包裹起来,勉强遮掩住。 来到县城门口,守门官兵见赵林手里拎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物什,随口问道:“手上拿的什么?” 赵林回道:“禀告将军,这是土匪钻山豹手下的人头。” 守城的士兵听有人叫自己将军,嘴一下子咧到耳根,不过马上反应过来,“什么,人头?” 他这么一喊,几个官兵都围上来。 “哪个土匪的人头?” “他刚才说是钻山豹手下的。” 领头的官兵接过赵林手上的人头,把长草和叶片拨开,端详一阵,问道:“是普通胡子,还是有名有号的匪首?” 赵林退后几步,指着城墙上的海捕文书道:“昨天晚上杀的,我看跟告示上的狠心柱挺像,请几位将军鉴别。” 听到狠心柱这三个字,几名官兵都吃了一惊。 官兵头目提着人头,来到城墙下面。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对,越看越像。” 其实人头跟城墙上的画影图形相比,只能说有三分相似,通过画像抓人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用来核对倒是用些用处。 官兵头目觉得事情不小,便对赵林二人道:“我这就去县衙禀告,麻烦二位跟我走一趟吧。” 赵林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人是我杀的,我一个人去就行。” 官兵目光落在赵林的练功服上,说道:“那也成!” 梁松低声道:“伱一个人去行吗?” 赵林摆手道:“我一个人去才安全。” 官兵头目带赵林来到县衙,将事情层层上报,很快有差役出来,把赵林带到主簿公署外等候。 主簿主管文书、户籍、刑名,官职仅次于县令和县丞,是县衙的三号人物,有专门的衙署办公。 “主簿随时召见,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差役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不要,走动? 赵林愣了半天,简直哭笑不得,要不是身处异世,他都怀疑差役是在占自己的便宜。 他一直等到时近中午,差役才又来通知道:“主簿召见,进去吧。” 赵林举步走进主簿公署,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坐于案后,旁边立着几名巡捕。 不问可知,中年男子就是主簿。 赵林望过去,只见此人周身气血充盈,呼吸绵长,显然练过武,而且境界可能还不低。 这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武道世界里所谓的文官也是武人。 “见过主簿大人。” 赵林能把兄长从苦役中捞出来,走的就是主簿这条线,隐隐然对此人有些好感,拱手礼执得极为端正。 主簿指着面前的椅子,温和道:“原来是六合门的高徒,坐吧。” “谢主簿。” 赵林坐下,主簿问了他几句姓甚名谁,出身来历,随后正色道:“守备军中有人见过土匪,你送来的人头我让他们查验过了,确实是通缉名单上的匪首之一。” 说到这里,主簿面露微笑,“人是你杀的,还是?” 对这个问题赵林并不感到意外,狠心柱是有名的土匪,自己只是六合门的一个学徒。 在外人眼里,他十个绑一块也未必杀得了狠心柱。 “敝人打过几天猎,会设置陷阱,侥幸击杀。” 主簿不打算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土匪隐于山林,行踪不定,县里派兵追剿几次都无功而返。” “虽说咱们清河县有血境高手,但大多爱惜羽毛,不愿涉险。” 主簿说完看了赵林一眼。 赵林没接话,眼观鼻,鼻观心。 自己的师父,六合门主朱怀山就是血境高手,对方这话似是意有所指。 主簿见赵林避而不答,没再追问,转而说道:“不管怎样,你杀了土匪头目,奖赏必不可少,不知你是要名还是要利?” 第五十四章 练骨成 赵林想都没想,回答道:“要利。” 主簿哑然失笑,“你答应的倒是痛快,不是我想匿了你的功劳,这悬赏本就分为官价和暗花两种。” 暗花? 赵林记得前世看过一部港片,名字就叫暗花。 主簿见他不懂,便把两者的区别简略分说一遍。 所谓官价,就是告示上写明悬赏金额,凡是捉拿捕杀贼人,即可领到奖赏。 官府再张贴告示,把领赏之人的事迹公开,算是名利双收。 暗花是官府以外的私人组织悬赏,不对普通人公开,酬金更高,但功劳也就不再为人所知。 换句话说,功劳归开出暗花的人所有。 赵林不在意名声,但出于礼节还是问道:“请教主簿大人,暗花开多少钱?” 主簿道:“官价一百两,暗花翻倍。” “那我还是选暗花吧。” 开出暗花的人,要么跟土匪有仇,想提高价码鼓励武人杀贼,要么用钱买功劳,作为进身之阶。 赵林对谁开的暗花并不关心,哪个钱多选哪个。 不多时,赵林从县衙走出来,怀里多了二百两银子……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比较平静。 土匪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只有偶尔有一两个行迹可疑的人在六合门前徘徊,除此之外,生活几乎跟从前无异。 顺城街的宅院修建进展顺利,赵林检查过几次,估计再过十几天就能修好了。 手上有了一大笔银子,就想着给远在他乡的父母兄长送去。 不过考虑到他们可能还没安顿下来,冒然联系,极易带去危险,思虑再三,只能等以后寻個稳妥的机会再说。 回顾半年多来经历,赵林感觉像做梦一样。 从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变成普通人眼里“有本事”的武人。 他很清楚,自己的努力固然重要,但灵兽图才是关键。 没有灵兽图,他可能还在土里刨食,甚至家破人亡也说不定。 目前来说,他对自己吸收的三个精魂都很满意,力量、速度、听觉,哪个都少不得。 通过近些天的摸索,赵林对灵兽图也有了新的认识。 食物下肚,很快就会产生元气,进入熊罴、黑角羚和菊头蝠三个格子当中。 起初他以为三个格子里的元气是灵兽图自动分配的,但经过多次实验,发现事情并不完全如此。 首先,熊罴的精魂主要加强肌肉和骨骼,用来增加力量。 而黑角羚的精魂,则用于增强肌腱和筋膜的韧度。 赵林每天吃大量肉食,两方面都能得到补充,但也有些许不同。 比如喝骨汤,吃排骨,熊罴格子里的元气就会充裕丰厚。 如果多吃蹄筋、牛腱一类的食物,那么黑角羚格子里的元气就会变多。 菊头蝠又跟两者很不一样:吃肉效果不大,反倒是蔬菜、干果、动物肝脏能在这个格子里产生大量元气。 “多吃含维生素和含锌的食物,对听力有好处。” 得益于前世对健康养生方面的宣传,赵林多少懂一些营养学知识,大概清楚每种食物里包含的营养成分。 他也推导出来一个结论:多吃食物,多补充元气,但如果能精准补充营养,效率也就更高。 他正处在练骨阶段,知道这个关窍以后,刻意加大对牛奶、排骨、瘦肉、鱼虾等含钙量高的食物摄入。 这时代喝牛奶的人不多,穷人喝不起,富人嫌腥不爱喝。 赵林却很清楚,牛奶是补钙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每天早中晚都来上一斤煮开的牛奶,差不多把它当成水来喝。 如此坚持多日,效果显著。 身体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肌肉麻痒,骨节酸胀,时不时地发出轻响的声音。 离突破的日子不远了。 “赵老弟,有空没?咱俩过两招玩玩。” 六合门前院,赵林正在用铁砂袋练骨,一个中等身材,相貌老成的学徒走到赵林跟前说道。 这人名叫徐显,是学徒中在六合门年头最久的,也是唯一一个进入练筋期的人。 本来他一直是学徒里的佼佼者,但最近风头都被赵林抢去了。 赵林四个多月就练皮成功,还在最近两次的比拳里进入前三,几个练骨期的学徒都不是对手。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最让徐显气不过的是,门主朱怀山居然破格把赵林收为弟子。 徐显在力境停留多年,苦苦无法进入气境,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大感不忿,好多天都无法专心练功。 “不过是练皮快了几个月而已,能不能突破练骨和练筋还两说呢!” 每当他看见赵林专心练功,就感到一阵心浮气躁。 今天他实在忍不住,前来找赵林比拳。 心里打定主意,等会儿下手重些,让赵林出个大丑,好教其他人知道,谁才是学徒里的天才。 赵林闻言一愣,他此时骨节连续振动,跟袁成所描述的练骨大成前的现象一致,自然不想停下来。 “徐师兄,要不晚些时候,我感觉遇到关卡了。” 赵林说完闷头继续练功。 “不急,那就等儿。” 徐显皮笑肉不笑地道,心里冷哼:“关卡,你练皮才两个月,能遇上什么关卡?难不成是练骨。” 赵林自然不知道这位徐师兄的内心戏如此丰富,挥动铁砂袋击打全身,口中反复呼喝六字真言:“嘘、呵、呼、呬、吹、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赵林忽然感到肌肉急速膨胀充血,骨节隐隐发出嗡鸣之声,灵兽图里剩余的元气像开闸的洪水一样释放出来。 “要来了!” 赵林心有所感,不由加大捶打的力度,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他骨节的鸣响声越来越大,最开始是嗡鸣,接着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最后直如爆豆,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院子里正在练功的学徒都被惊动了,停止练功,呆呆地看着赵林。 其中一个学徒愣了一下,转身跑向后院。 徐显脸上变色,吃惊地张大嘴巴,心里直呼:“这……怎么可能!” 赵林趁着气血高速运转,扔掉铁砂袋,打起六合拳法。 挥拳踢脚,拳脚生风,骨节根根脆响。 从头至脚,一声,两声,三声…… 响遍全身,一共二百零六下。 第五十五章 苟与不苟 朱怀山坐在后院的一棵大槐树下,面前石桌上摆着茶壶、茶碗,几块点心。 看着不远处正在练气的几名弟子,轻轻摇了摇头。 他创立六合门十余年,培养出六个进入气境的弟子。 这在清河县的诸多门派武馆里也算不错了。 只可惜没有一个弟子能进入气境三重,更不用说成就血境,继承自己的衣钵。 气境二重的三个弟子:大弟子高远,三弟子袁成和五弟子楚流。 高远性格沉稳,能吃苦,是他最喜欢的一個。 但练武不光是能吃苦就行,越往后越依赖天赋。 人的体力巅峰是二十五岁,巅峰期最多维持三到五年,如果还不能突破血境,基本就没希望了。 高远已经二十七岁。 相比之下,楚流更年轻,天赋也更好,但是性情轻浮乖张,不像能成大器的样子。 袁成更不用提,以朱怀山过来人的眼光看,气境二重就是他的极限。 “唉……” 朱怀山轻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赵林。 这个新收进门的徒弟才十六岁,练皮只用了四个多月,而且天生神力,似乎是极有天赋的。 但朱怀山却有些拿不准。 他见过太多刚开始练武突飞猛进,后来长期停滞不前的青年才俊。 从前在师门的时候,前期练功比他快的师兄弟不少,但一个个都倒在气境和血境前,反倒不如自己这个稳扎稳打的后进。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借用本地一句俗话: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倒炕。 还有赵林惹上土匪这件事,比较麻烦。 从武力上讲,朱怀山不惧怕土匪,但很多事不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 土匪和本地帮派不同,做事完全没有底线。 帮派虽然也做不法之事,但始终不敢逾越明面上的规矩,也知道祸不及父母妻儿的道理,毕竟他们也在县治之下。 但土匪就不一样了,行事狠辣,横行无忌,恶到骨子里。 他虽然没有子女,但也有亲朋好友,万一给他们带来祸事,就算事后把土匪全杀光又如何? 赵林只是初露峥嵘,顺手帮扶一把可以,但插手其中,压上身家性命,朱怀山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能不能过这个坎,看他的造化吧。 朱怀山端起茶碗,轻轻啜饮了一口。 “门主,门主,赵林突破练骨了!” 一个学徒跑进后院,急冲冲喊道。 “慌慌张张成……” 朱怀山刚要出口训斥,忽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赵林突破练骨了,就在刚才。”学徒又重复了一遍。 嘶…… 朱怀山深吸了一口气,“呼”地一下站起来,迈步走向前院,走的比学徒还急。 走出几步,他很快又停下来。 “淡定,淡定。” 朱怀山压下激动的心情,告诫自己道。 当师父的急吼吼跑去给徒弟道喜,有失体统。 他转念又想:不对啊,自己没记错的话,赵林刚在两个月前练皮成功,这也太快了吧!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心思突破? “你确定他突破练骨了吗?没看错?” 那名学徒愣了一下,答道:“没错。拳出风动,骨节鸣响,跟之前练骨的师兄突破一模一样。” 朱怀山心头猛跳。 他见过练功快的,但没见过这么快的。 练骨比练皮难,赵林却用了更短的时间! 连续突破两个关口,这不是天赋是什么? 他之前还担心赵林的表现可能是昙花一现,现在这个念头一扫而空。 筋束骨,骨张筋,二十岁以下,只要练骨成功,突破练筋是迟早的事。 如此看来,赵林年内就能练筋,达到力境三重!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朱怀山一下想不起来眼前这个学徒的名字。 “弟子夏恽。”学徒赶紧接口道。 “夏恽,你做的很好。你现在去跟赵林说一声,让他一会儿来见我。” 朱怀山走回石桌前坐下,云淡风轻地道。 “对了,跟他说不用着急。” 朱怀山特意又补了一句…… “恭喜赵师弟,突破练骨。” “是啊,我用了三年才练骨,还得了师父一顿夸奖。跟赵师兄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恕小弟孤陋寡闻,从来没听说有谁进境如此神速。” “不是你孤陋寡闻,实乃赵师兄天赋异禀……” 赵林突破练骨,学徒们纷纷上前道贺,甚至有人开始叫他师兄。 不管心里怎么想,场面话一个说的比一个漂亮。 “大家谬赞了。” 赵林含笑接受众人祝贺,一边抱拳回礼。 力境二重,铜皮铁骨。 这种说法虽然夸张,但攻击力和抗击力确实已远强于普通人。 赵林感觉自己的力量又上了一个台阶,增加一两百斤的力气肯定是有的,千斤之力终于名副其实。 “会不会太快了?” 赵林考虑过要不要苟一下,毕竟这种练功速度有点非人类,但很快就把这个想法否掉了。 这里不是修仙世界,有传说中能快速提升境界的仙丹灵草,或者神奇的功法。 练武靠的无非是天赋与苦功,再就是师门培养,就算有人认为他突破太快,不符合常理,也只能归结为天赋。 自己面临土匪武力威胁,只有尽快提升实力才能保障人身安全。 如果还想着苟下去,最后可能真的变成一条死狗。 反正灵兽图存于脑海,除了自己谁也不可能发现。 “门主让伱到后院见他。”夏恽走过来传话道。 “夏师兄辛苦。” 赵林道了声谢,迈步走向后院。 他刚突破境界,于情于理都应该面见师父,不过怎么解释还得好好斟酌一番。 “弟子赵林见过师父。” 来到后院,赵林隔着老远便行礼说道。 “嗯。” 朱怀山点点头,目光扫过赵林的手背,确定他已经突破到练骨期了。 练骨之后,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手背上的十个骨节颜色变为青白,非常容易辨识。 “你很不错,这么快的练骨速度,为师很欣慰。” “全赖师父教导有方。”赵林沉声道。 朱怀山指着面前的石凳让他坐下,随后说道:“你下次练筋的时候稍稍注意一下,提前跟我说一声。” “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突破,不要弄得尽人皆知。” 赵林微微一怔,他还想着怎么解释自己不太正常的突破,没想到朱怀山连问都没问,反而让他低调。 自己没想苟,师父却先苟起来了。 第五十六章 安排 朱怀山见赵林发愣,以为他不明白,便耐心解释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武人的嫉妒心有时比普通人还要猛烈。” “许多天才还没成长起来就被人弄死弄残,半路夭折,这种事屡见不鲜,不得不防!” “再说你练骨的事如果传进土匪的耳朵,他们担心你日后变强,必然变本加厉地想办法害你。” “只有等你练到气境,有了自保能力,这方面才不用过于担心。” 赵林心中一暖,沉声道:“弟子明白了,谨遵师父教诲。” 朱怀山颔首,看着赵林,越看越喜欢。 既然是可造之才,那就不能让他中途折陨。 “你现在住顺城街?安全方面有没有问题?” 赵林如实答道:“弟子担心土匪刺杀,正在重修房子,这期间晚上到城外找隐蔽处歇息。” “城外?” 朱怀山吃了一惊,“你还敢出城?” 赵林故作轻松道:“师父有所不知,弟子跑得快,土匪骑马也追不上。” “没想到伱竟有这本事……” 朱怀山大为惊讶,赵林力气大跑得快很正常,但能胜过马匹却是他没想到的。 “跑得再快,东藏西躲也不是办法。” 朱怀山皱眉沉思一阵,说道:“几年前我曾帮过本县主簿一个忙,他欠我一个人情。” “我去找他,让你在县衙挂一个捕快的职务,晚上以值夜的名义睡在捕快房。那里绝对安全,土匪胆子再大也不敢攻打县衙。” 主簿的人情难得,朱怀山一直不舍得用,但为了保住赵林,他决定把人情用掉。 这样做既不会危及六合门的其他人,又能解决赵林的安全问题。 “睡在县衙?” 赵林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不由暗叹师父老谋深算。 他每天都在为晚上在哪过夜发愁。 虽然总能逃脱土匪的追杀,但这种事可一不可再。也许成功一百次,但只要失败一次就是丧命的结局。 要是能有個安稳休息的地方,那真是太好了。 “师父考虑得如此周全,弟子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有一个同乡好友,处境跟我一样……” “那就一并提了。” 朱怀山摆手道,“你且回去练功,我出去一趟,把这件事办了。” 赵林应声想要离开,朱怀山又叫住他。 “对了,你刚突破不久,不要出大力练功,活动活动筋骨即可。” 赵林回到前院,几个入室弟子也得到消息,陆续前来道贺。 袁成大力拍着赵林的肩膀,“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以为你再快也得年底才能练骨成功,到头来还是小看你了。” 赵林谦虚道:“我能有今天,还得感谢袁师兄。” 进入六合门以后,他的武功拳法都是袁成传授,名为师兄,实际上承担了大半个师父的角色。 “十六岁练骨,远了不说,清河县绝无仅有!” “祝赵师弟早日进入气境……” 大师兄高远和几个弟子也上前道贺。 赞扬声中,赵林注意到人群里唯独少了五师兄楚流的身影。 他大概能猜出原因。 楚流为人自负,向来以天才自居,自己此次突破,打破了他的“记录”,估计心里难以接受。 “五师弟抱恙,赵师弟莫怪。”高远打圆场道。 “不会的。” 赵林不以为意道。 百样米养百样人,谁都有嫉妒之心,只不过未必表现得这么明显罢了。 众人散去,赵林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稳固修为。 到了下午,朱怀山从外面回来。 他把赵林叫到静室,第一句话就问:“你杀了土匪骨干头目赵飞龙?还是气境武人?” 赵林知道这事肯定瞒不住,便把伏击经过简述一番,略去了自己利用听力获知消息的部分,只说是无意中听到的。 “真是……不得了!” 朱怀山慨叹良多。 主簿提起这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开玩笑,再三确认才知道是赵林所为。 他很清楚力境一重对上气境二重意味着什么。 自己的几名弟子虽然也是气境,但实战能力跟同境界的土匪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们连血都没见过,土匪却是杀人如麻。 朱怀山自忖就算自己出手,也未必一定能拿下此人。 他虽然是血境,但因为年老体衰,只能勉强维持境界,实力早已不在巅峰。 拳怕少壮,就是这个道理。 一般人遇到这种实力悬殊的敌人,想的都是如何逃避追杀,赵林居然反其道行之,设计反杀。 小小年纪有如此胆识,不由令他刮目相看。 “这种事以后你还是少做,以弱胜强固然可喜,但风险太大了!” 朱怀山神色郑重地道。 “是,师父。”赵林嘴上答应,心里却有一番打算。 胡子人多势众,他就算练到气境,甚至血境,一个人也不可能干翻所有。 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无与伦比的速度,只要遇上落单的胡子,有下手的机会,就不能放过。 这样慢慢零敲碎打,把胡子的羽翼一一剪除,早晚有一天能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对了,挂职捕快的事情成了。” 朱怀山把话题转到任职捕快的事情上,“主簿对你印象不错,听说是你马上就答应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衙门自有规矩,挂空职肯定不行,所以你也要在衙门里做事。” “你是练骨期,又是咱们六合门里出去的人,不必从最底层的捕快做起,给你的职位是捕头。” “捕头?” 赵林迟疑道:“会不会耽误习武?” “不影响。” 朱怀山摇头道:“练武讲究一张一弛,不可一味突进。你刚突破练骨,不需要很大的训练量。” “再说捕快五日一休,平常散值也早,你可以随时来门里练功。总体下来,只要你有心习武,耽误不了什么。” “日常服用的丹药我会提前给你备好。” 听完这话,赵林放下心来。 他心里清楚,自己能突破这么快,大半是灵兽图的功劳,硬生生把一个资质普通的身体,改造成力量速度远超常人的妖孽。 自己努力只占很小的一部分,这点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做捕快好处不少,一来有了安稳的栖身之处,二来捕快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保护伞。 他面临的危险不只来自城外,胡子跟本地帮派也有勾结。 虽然顺城街的房子修好以后相当坚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若自己踏进公门,有了一身虎皮,不管是谁再想意图不轨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想到这里,赵林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去?” 朱怀山脸上露出笑容,“事不宜迟,你现在去把手续办了吧。今晚便可睡个安稳觉,顺便熟悉一下人事。” “记住,县衙里藏龙卧虎,注意谨言慎行。” 第五十七章 捕快房 出了六合门,赵林来到开山武馆,跟梁松把进衙门当捕快的事情说了。 “你师父真有办法,对你也是真好!” 梁松惊喜道,“如果我把得罪胡子的事情告诉武馆,怕是要把我扫地出门。” 说话的时候,他无意中看见赵林手背上十个青白的骨节,“咦”了一声。 “你练骨成了?” 赵林笑而不答。 梁松咋舌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武馆里的几个青年才俊跟你一比都是腌臜货。” 说完叹了口气:“我要是有你的本事,不怕报不了仇。” 赵林收起笑意,正色道:“别说这话,杀胡子我也责无旁贷。” 两人一路来到县衙,守门差役早已得到知会,直接放行,并为两人引路。 大门之后是一个长长甬道,穿过仪门便是县衙大堂。 大堂左右各有三间房,共六道门。 衙门俗称六扇门,便是由此而来。 这六间房是县衙的办事机构,比照中央吏、户、礼、兵、刑、工的名目设立。 赵林和梁松在户房领了衣物,随身腰牌、铁尺和绳索也一应俱全。 梁松是捕快,穿的是姜黄色盘领衣衫,戴无角圆帽。 赵林是捕头,一身黑衣,内搭暗红衫子,头上戴的是四角方帽,看起来威风许多。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伱,相视一笑。 “这位大哥贵姓?” 办完手续,走去捕快房的路上,赵林随口问差役道。 差役知道他们是通过主簿关系进来的,态度相当客气,笑着说道:“免贵姓甄,家里排行老三,叫我甄三就行。” “甄三哥,请问捕快当值几时来,几时走?” 赵林希望能有空闲时间练功,自然很关心作息安排。 “晨聚昏散,五日一休。” 甄三边走边道:“夏秋早上卯时点卯,申时过半散值,春冬天短,来去都提早半個时辰。” 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赵林渐渐习惯了古代的计量单位。 听完马上就明白了,对方说的是夏秋两季早上五点上班,下午三点下班,春冬则是朝六晚四。 “这上班也忒早了点。” 赵林心中小小地感叹了一下,不过这时代娱乐活动不多,早睡早起是常态。 “要加班吗?”赵林又问。 “加班?”甄三不解。 “就是本来应该散值休息,因为临时有事,还要继续当值。”赵林换了个说法。 “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甄三呵呵笑道:“这种事是有的。比如辖区里有人聚众闹事,或者发生重大案件,该办差还是要办差的。” 看来到哪都摆脱不了加班…… 赵林没问加班费,那肯定必然是没有的。 “就这儿了。” 说话的功夫,三人来到大堂西侧的捕快房,甄三往里面看了一眼。 “李总捕头不在,明日早晨点卯的时候就能见着了。” 甄三说完就想告辞离开。 “甄三哥稍住。” 赵林递上一块一两多重的银子,笑道:“我二人都是粗夫莽汉,不熟悉衙门里的规矩,还请指点一二。” 虽说朱怀山走关系把自己送进来,但主簿的人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后续干好干坏,不会再有人照顾。 赵林不求升职加薪,只想稳稳当当地在这里度过几年。 但衙门水深,光想求安稳怕是也不容易,最好能有个了解内情的人指点。 甄三虽是个守大门的差役,但往往这种人懂得最多。 “赵捕头客气了。” 甄三飞快地收起银子,缩进袖子里掂了掂,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你们刚进来,两眼一抹黑,我便给你们说说。” 他带两人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廊柱旁,将捕快的权责分工,组织架构,人事安排等等,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直到太阳落山,讲了大半个时辰才住下。 “多谢甄三哥。” 赵林心说这一两银子倒是没白花,现在他对捕快这一行总算有了大致了解。 此时衙门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赵林和梁松外出吃了顿饭,再次回到捕快房。 捕快房是捕快办公的场所,也作临时休息之用。 室内相当宽敞,至少能容纳百人,进门北首有几张桌案,中间摆着七八只条凳,靠西一侧墙边垒着两道土炕。 土炕上铺着草席垫子,正适合睡觉。 时辰尚早,赵林和梁松便练习六字真言的吐纳功夫。 为了不吵到别人,他们只吐气,不发出声音。 天色下黑之前,两人在门前小院的水井里打水,简单洗漱一番,准备休息。 “今晚手气绝了,要不是过来值夜,老子再挣个七八两都没问题。” “少吹吧你,哪次不是先赢后输,亏得只剩条裤衩出来?” “你小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莫不是刚才在妓馆黄汤喝多了。” “别吵了,莫让人听到说闲话……” 赵林耳力过人,听见衙门口方向有人说话,而且越来越近。 “一二三……四五六。” 根据脚步声,他判断来的是一行六人。 过了一会儿,六个捕快有说有笑地走进室中。 看见赵林和梁松,几个人都是一愣。 “你们是……新来的?” 问话的是个四旬汉子,一身捕头打扮,拳头骨节上有青白色印记,修为至少在练骨期。 “正是。”赵林和梁松同时起身抱拳。 甄三跟两人说过,衙门每晚安排人巡夜,这些人应该是巡夜前过来歇脚的。 中年捕头见赵林小小年纪就穿上捕头的衣装,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哦”了一声,随便找了张条凳坐下,不再理会两人。 “你们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 “这时候还在衙门待着,怕是挂职领空饷的。” “哼,毛都没长齐,一进来就当捕头,这他妈还有天理么……” 几个捕快低声耳语,以为赵林听不见,却不知他已经悄然放出超声波,把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赵林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制服,心头无语,没想到自己担任捕头还让人嫉妒了。 “大哥,我去盘一盘那俩小子?”一个公鸭嗓捕快说道。 “算了,咱们不清楚人家的底细,别去惹麻烦。”中年捕头摇头道。 公鸭嗓不甘道:“老子勤勤恳恳干了十几年,还是个小小的捕快。这小子看着还不到二十岁,进来就骑在老子头上,娘了个西皮。” 赵林从声音听出公鸭嗓就是进门前说话的捕快,心里不以为然。 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好捕快? 同时也暗自警醒,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 不多时,二更梆子声响,中年捕头领着一众手下离开捕快房。 赵林和梁松展开床席,和衣而卧,一觉直睡到天光见亮。 第五十八章 东区捕头 卯时时分,赵林和梁松来到负责点卯的承发房。 承发房门口有张长桌,承房官坐在桌子后面,手边摆着一堆竹片,地上放着一只竹筐。 陆续有人过来点卯,承发官捡起写着人名的竹片扔进筐里。这样考勤可以节省纸张,剩下没入筐的,就是迟到或者矿工的人。 “赵林,快班捕头;梁松,快班捕快。” 赵林和梁松第一天报到,承发官拿了两块空白竹片,提笔写下两人的名字、职位,再把竹片扔进竹筐。 点卯之后便是等候县令升堂,分派一天的差事。 大堂中间的空地上已经有不少人。 县尉典吏等官职高的站在前排,后面是六房司吏、巡检、三班衙役、书吏、牢头、马夫、更夫、医官各色人等。 赵林和梁松走到捕快的队伍里站好。 捕快大多出身门派武馆,或者有家传武功,普通人想进县衙当差,只能进三班中站班和壮班。 众捕快见来了两个生面孔,纷纷侧目回头。 “嘿,新来的捕头。” “这么年轻,怕是走关系进来的。” “别小看人家,练骨期的。” “切,练骨期怎么了?练骨期的捕快多着呢,凭什么他一来就当捕头……” 赵林听在耳中,心想早知道当捕头这么麻烦,还不如只做个普通捕快。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没必要担心什么。 他不光代表自己,也是六合门的脸面,如果连个小小的捕头都胜任不了,更别提铲除胡子,跟父母兄弟团聚了。 “安静!” 站在队伍最前面,头戴翼善冠,身穿黑色官袍的男子回头冷喝了一声。 捕快们霎时安静下来。 “李秋元。” 赵林心头闪过一個名字。 据甄三介绍,清河县有捕快一百来人,总捕头叫李秋元,是气境三重的高手。 手下有四个捕长,分别负责县城东西南北四个城区。 每个捕长手下有几名捕头,各自带着一些捕快做事。 “捕快、捕头、捕长、总捕头,县尉,县令。” 也许是前世某些小说看多了,赵林在脑海里迅速梳理出一个等级地位排序。 不多时,升堂鼓响。 县令走进大堂,主簿和县丞分列左右。 县令姓刘,年纪不大,看着不到三十岁,长着一对月牙眼,给人感觉总是眯着眼睛。 赵林看了一眼就断定县令肯定练过武,不过修为似乎刚到气境,比起总捕头李秋元颇有不如。 这也正常,虽说是武道世界,但武力高低只是衡量人的一个方面,才能、家世、人脉同样重要。 县里武力第一就当县令,自然没有这个道理。 就像前世的学历,企业领导、公司总裁也未必是学历最高那个。 赵林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觉得这个县令既是能吏,也是酷吏。 狠心把交不上粮的农民和罪犯拉去挖河渠,累死、病死几十人的是他,逼迫富户交出屯粮,压低粮价的也是他。 这样的人,是非功过难以下定论。 “升堂吧。”刘县令坐下来吩咐道。 承发官和昨晚当值的捕头先后出列,报告今日出勤和昨晚值夜的情况。 刘县令听完点了点头,说道:“秋收在即,皂房到乡里勘察田亩,组织百姓打好秋收。今年雨水多,几条进城的路都不堪用,壮班派人组织修缮一下……” 事务一件件安排下去,条理分明。 最后,刘县令看了一眼李秋元,“李总捕头,最近案子压得有些多了,可有什么难处?” 李秋元赶紧出列,道:“并无难处,只是城北几个帮派为了抢地盘,争斗得厉害。” “下官担心事情闹大,分出不少人手精力,耽误了查案。” 刘县令摆了摆手,不在意道:“只要不影响百姓民生,无需关心那些帮派人物的死活,正事要紧。” 李秋元应道:“是!” …… 升堂之后,李秋元招集所有捕快到捕快房议事,赵林和梁松也跟着进去。 “张让、赵忠、郭胜、孙璋。” 李秋元点了四个捕快长的名字,“你们现在手头上有几桩没破的案子?” “先说今年的命案。”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 张让道:“北城这边有两件。” 赵忠道:“南城有一件。” 郭胜道:“西城一件。” 轮到孙璋的时候,他嘴巴打了个磕绊,“东城有……五件。” “什么?” 李秋元一听就站起来,大声质问道:“你一个城区比三个城区加起来还多,怎么回事!” 孙璋诉苦道:“总捕头明鉴,东穷北乱,南富西贵您是知道的。城东刁民和不法之徒甚多,案子自然也多,属下人手不足,周转不过来啊。” “人手不足?” 李秋元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赵林和梁松。 “你们就是新来的吧?” 赵林和梁松上前行礼:“赵林,梁松,见过总捕头。” 李秋元看了一眼赵林的手掌,眉毛挑了挑,“你在哪里学武?修为是练骨期?” 赵林知道这是在问自己的出身,换作前世基本等同于:你是哪个学校的?中考多少分? “六合门,力境二重。”赵林答道。 “原来是朱门主的高徒。” 李秋元微微颔首,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赵林虽然只有十六岁,但被灵兽图改造的身体高大魁梧,加之长得浓眉大眼,说十八九岁也有人信。 尽管如此,李秋元也觉得赵林太年轻了些,“你这年纪应该在门派勤修武道,怎么急着来衙门做事?” 这个问题不好答,肯定不能说实话,但假话容易被戳穿,留人口实。 赵林想了想,大声道:“属下自幼见惯盗贼横行乡里,立志长大惩强锄恶,保一方平安。” 捕快们听了,脸上神色各异。 有的不屑,有的冷笑,有的心想:“这小子会说漂亮话,看来不是个好拿捏的。” “说的好!” 李秋元赞了一句,目光转向孙璋:“伱不是缺人手吗?我把新来的人手给你。” “限期七日,至少破两桩案子,否则你这个捕长也别干了。” “啊……这!” 孙璋脸色发苦,没想到李秋元会来这么一手,看了一眼赵林和梁松,“他们刚来没经验,怕是暂时派不上用场。” 李秋元脸色沉下来,“你说缺人手,我就给你加人手,现在又说没经验,你到底能行不行?不行就给我滚蛋!” 孙璋嗫诺无言。 李秋元把目光向另外三个捕长:“赵捕头新到任,手底下没人,你们都出一个人吧,归到他名下。” 那三个捕长正在一旁看笑话,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知道推脱不得,只好各报了一个名字。 李秋元拂袖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这几天大家加把劲,把手上的卷宗尽快处理掉,尤其是凶案!” 第五十九章 一口大锅 “先别走,商量点事。” 总捕头开完大会,孙璋把东区捕快都留下来,继续开小会,商讨上级布置的任务。 “赵捕头,这是城东地图,你想负责哪个片区?” 孙璋拿出一张地图,在桌案上铺开,笑着问赵林道。 东城有三队捕快,孙璋自领一队,另外两个捕头施大海和金立群各领一队。 现在赵林加入进来,片区理应重新划分,分出一块给他。 赵林知道自己刚来,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本,沉声道:“孙捕长客气了,赵某初来乍到,一切听从安排。” 孙璋见状甚是满意,笑呵呵道:“那也成。这样吧,码头这块油水最大,就划归给赵捕头,如何?”说着拿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赵林看了一眼地图,心里不禁起疑。 他当力夫的时候跑遍城东,对码头一带极为熟悉。 孙璋划的区域正好包含了码头和一大片商户及居民区,可以说是东区最繁华的一块地界。 但这么好的地段为什么划给自己? 站在一旁的捕头施大海叫道:“捕长偏心啊,这里我要了几次都不给我,赵捕头一来就给他。” 另一個捕头金立群也道:“就是,码头光商户抽税每个月就有大几百两银子,随便漏……”说到这里惊觉失言,立马捂住嘴巴。 赵林感觉他们在唱双簧,脸上不动声色,心思飞快转动。 码头外地船只来往频繁,人员密集,相对别处混乱,也就意味着容易发生凶案,他做力夫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联想到县令和总捕头一再催查办案,赵林已经大概猜出来孙璋把这块分给自己的原因。 “这是要我背锅了。” 刚来就碰上这种事,赵林感到莫名烦躁。 但自己能拒绝吗? 孙璋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如果他刚来就不服从安排,怕是要落下一个忤逆上司,不能任事的评语。 就算不被赶走,接下来的日子也肯定不好过。 “赵捕头,怎么样?” 孙璋皮笑肉不笑地追问了一句。 赵林思量再三,最终应承下来,“那便如此吧,多谢捕长看重。” 孙璋似乎松了口气,揽着他的肩膀亲热道:“好说,赵老弟年轻有为,只要肯好好干,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说着忽然一拍脑袋,“对了,这块辖区归你负责,相关卷宗我这就转交给你,也好尽快熟悉起来。” “来人,把卷宗取来。” 手下捕快到刑房借来卷宗,在桌子上堆了一摞。 “赵兄弟慢慢看着,回头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孙璋招呼一声,带着施大海和金立群及一众捕快出门而去。 房里只剩下赵林、梁松和另外两个刚加入进来的捕快。 赵林没空理那两人,直接把卷宗推倒,拿出放在最底下的几卷查看。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三桩命案,都是今年发生的。 梁松此时明白过味来,“这不是坑咱们吗?” 赵林没说话,放开耳力,听取外面的声音。 孙璋等人一路上都没说话,直至走出衙门,施大海才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捕长,让那刚来的愣头青查案子,能行吗?” 孙璋撇嘴道:“他不是要惩强锄恶吗?让他干好了。怎么,要不你来?” 施大海连忙推脱:“我肯定不行,只是担心到了期限,案子破不了怎么办?” 孙璋“哼”了一声道:“东区五个案子,三个在他手上,你说怪谁?” 施大海和金立群对视一眼,另外两个案子,他俩一人一个,合着孙璋早就准备把自己摘出去。 要是赵林不来,估计背锅的就是他俩。 金立群担心道:“万一这小子有后台怎么办?” 孙璋两手一摊,“有后台正好,能把事情扛下来,要是后台不硬,那就背上黑锅,踢走了事。” 施大海和金立群齐声赞道:“捕长英明。” 他们以为赵林听不见,却不知被他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 赵林心头无语。 刚来第一天就迎上一口大锅,干不好丢脸事小,灰头土脸地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 不过自己并非没有依仗,超强的听力也许能在办案时发挥作用,只要办成一件案子,自己便可摆脱困境…… “啧啧啧,这几桩案子不好办啊。” 赵林正思索间,身边有人说话。 他抬眼一看,只见桌前站着一个老者和一个壮汉。 老者正翻阅卷宗,声音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这两个人是赵林的新手下。 赵林虽然不认识这两个人,但对他们的底细一清二楚。 刚才李总捕头让三个捕长各出一个人,归到自己名下,那三个捕长说出名字之后,很多人在底下议论。 赵林听了个大概,也记住了三个人的来历。 老者名叫何庆全,原是西城的捕快。 须发皆白,脸上皱纹一层接一层,看模样没有七十岁至少也有六十五岁。 只蜕皮三次,连练皮都没成,考虑到他的年龄,跟普通人交手都未必打得过。 壮汉是南城捕长提供的人选,本名陶壮,人称陶二愣。 他是练骨境修为,战力相当不俗,不过在练功的时候用力过猛,不小心把铁锤抡在脑袋上,人变傻了。 二愣的绰号就是这么来的。 变傻之后,陶二愣变得冲动易怒,嫉恶如仇,动不动就暴打嫌犯,把现场毁坏一空。 有一次他在街上遇见两个调戏妇女的混混,直接把两人打的一死一残,引起轩然大波。 前任县令本想严厉处置陶二愣,却又怕寒了一众捕快的心,只好把他关了半年又放出来。 但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用他,生怕惹出祸端。 北城区的捕长更过分,派来的人姓陶,是县丞的侄子,那是一个真正吃空饷的人,从来没进过一天衙门。 赵林知道人家不会把得力干将派来,也能理解。 但一个老头,一个傻子,一个空气人是怎么回事? 他暗暗摇头,把三桩命案的卷宗细细读了一遍,这才抬头问那老者何庆全:“何老,你刚才说这三桩案子不好破,是什么原因?” 何庆全因为年纪大,在捕快里一直不受待见,听赵林用尊称叫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回捕头,这三桩凶案当场都没有人证物证,加上码头人多眼杂,想找出真凶太难了。” “不过捕头年轻有为,自然手到擒来,老朽也只是有感而发,捕头莫要上心。” 赵林以为他能有什么高见,听完略感失望,转头看见陶二愣也在“哗啦哗啦”地翻着卷宗,一脸凝重之色。 “陶壮,伱看出什么了吗?” 陶二愣呼吸急促,眼睛红通通的,“把凶手抓住,打死!” 唉…… 赵林以手抚额,起身道:“走吧,出去转转。” 第六十章 凶案 三桩凶案,一桩连环奸杀案,一桩密室杀人案,还有一个是本地木材商人被人谋财害命。 前两桩案子都是上半年发生的,时间过得有些久,只有最后一桩是半个月前的事,赵林决定从最近的查起。 时值仲秋,庄稼成熟,清河县东码头横七竖八停泊着乡村里出来的敞口船。 船里装载的是新米,把船身压得很低。 河埠上去,是能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行走的街道。 阳光洒下,照在赵林、梁松、何庆全和陶二愣一行人的身上。 隔着老远,赵林就看见肩披白色汗巾,腰扎黑带的力夫们忙碌地搬卸货物。 “别抢,船还没停稳。麻九,你带几个人去隔壁船上去……” 监工挥舞着竹签大声叫道。 看着熟悉的场景,赵林心头黯然,想起年初跟周炮头一起搬货的经历。 两個人忙乎一天只能挣二三十文,中午就蹲在河坝头吃东西,可惜已物是人非。 梁松不知赵林心中所想,以为他在发愁凶案的事情,忿忿道:“那孙璋真不是东西,事到临头把案子甩给我们,简直无耻!” “要不咱别干了,不背这口锅,爱找谁找谁去。” 赵林收回思绪,勉强笑道:“你说的对,不过总要试过才甘心,不是还有七天时间吗?” 梁松叹了口气,“太仓促了。” 三桩凶案的卷宗很粗陋,只有一些审讯笔录,关于现场的记载也是寥寥,显然没有经过深入调查。 赵林自认不是宋慈再世,狄仁杰复生,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但他有神探所不具备的东西:过人的听力。 这是他的一个隐藏优势,能在嫌疑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监视对方。 不过这三个案子的嫌疑人都没确定,颇让人伤脑筋。 这次来码头就是想先了解情况。 “赵捕头,我去那边看看。” 何庆全指着街边的店铺道。 说着解开腰间的褡膊,往肩上一挂,小步快跑过去。 身手矫健,丝毫看不出来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赵林知道他是讨好处去了。 收税本来是皂吏的事,捕快大多被派到民风淳朴的乡下收税。 不过捕快都是武人,不甘心把这么大一块肥肉让出来,就以商户抗税,帮派阻挠等理由把好的街区占下来。 这算是当捕快的一块隐性收入。 不一会儿,何庆全一脸失望地走回来。 “完了,油水都被捞没了。” “何老,怎么了?” 赵林一问才知道,原来孙璋把今年的税都收了,而且是今天上午刚收的。 坑了自己,临走之前还不忘捞一票,这人性简直了。 “很好,这笔账以后慢慢算。” 赵林暂时没心思计较这些,决定先把精力用在调查凶案上。 “榜爷,歇着呢?” 来到河岸边,赵林对正在品茶的榜爷说道。 榜爷手下有一百多名力夫,走街串巷,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消息最是灵通。 既然要了解情况,赵林第一时间想到榜爷。 榜爷转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的捕头跟自己说话,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堆满笑容,说道:“这位捕爷,找小人何事?” “榜爷不认得我了?”赵林笑吟吟道。 榜爷吃了一惊,大着胆子盯着赵林的脸看了半天,只觉面目依稀熟悉,却是想不起来,迟疑道:“大人您是……” 年初时赵林身体还未长成,如今身材高大,体魄雄健,跟从前判若两人,也不怪榜爷认不出来。 “我姓赵,年初在你这做过工,想起来了吗?”赵林提醒道。 榜爷惊得张大嘴巴,好半天才道:“赵老弟……” 话说到一半,飞快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看我这破嘴,赵捕头找小人何事?” 他没想到半年多不见,赵林成了捕头,还管着码头这一片,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有眼力,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赵林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我刚担任这一片的捕头,找榜爷拜个码头。” 榜爷忙道:“赵捕头折煞小人了。小人姓田,名大榜,赵捕头直唤小人名字便可。” “最近生意怎么样?”赵林随口问道。 田大榜笑道:“托您的福,今年风调雨顺,生意不错。” 赵林闲聊几句,随后转入正题:“柴启洪死的事情你知道吧?” 柴启洪就是那名木材商人,半月前死于家中。 医官鉴定人是晚上死的,但直到第二天早上尸体才被人发现,死因是胸口中刀,但那把刀却不翼而飞。 听到柴启洪的名字,田大榜有些不屑地道:“知道。他人一死,三个儿子就忙着争家产,尸体停了十天才下葬,可真是一帮孝子贤孙。” 争家产? 赵林心中一动,根据卷宗记录,事发当天,柴启洪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去找他借过钱。 老三没成家,跟老爹住在一起,当晚在赌场。 柴启洪气得在家里呆不下去,跑出去喝了顿酒,晚上友人送他回家,结果没多久就死了。 “他生前为人怎么样?有没有仇家?” 田大榜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柴启洪做生意还算讲良心,对雇工也照顾,没听说有什么仇人。” “怎么,赵捕头想调查凶手?” 赵林点点头,“不瞒你说,我这也算新官上任,想做点事情,麻烦榜爷帮我打听一下事发前柴启洪接触过哪些人,具体来历底细。” 田大榜一拍胸脯,“没问题,咱别的本事没有,码头这一片没有我打听不来的。” “那就多谢了。”赵林拍了拍他的肩膀。 榜爷被他这一拍,骨头都轻了几两,“赵捕头放心,我半天就能把他家查个底儿掉。” …… “呼……” 赵林四肢张开,大字形趴在梅花桩上,头、背、腰上各放一只铁砂袋,不断仰头、挺腰。 这是练颈椎筋和腰椎筋的动作。 筋长则力强,人体有多处大筋,拉伸开以后,对灵活性和敏捷度都有很大提升,同时也能为下一步练气打下基础。 赵林吸收了黑角羚的精魂,韧带强韧,跟腱舒展,不过躯干部分的颈筋、背筋、腋下筋和腰椎筋还有待加强。 居安思危,武道是立身之本,虽然暂时有衙门庇护,但赵林却不敢看淡胡子的威胁。 况且就算胡子不再追究,赵林也不准备放过他们。 今天朱怀山告诉他,镖局传信回来,他们一家人已经平安到达长留城,安顿妥当,目前生活无虞。 听到这个消息,赵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心来,只有家人安全,他才能全力对付胡子。 天色将晚,赵林又练了一会儿棍法,才离开六合门。 回衙门的路上,他顺便看了一眼顺城街的房子。 工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目前这里暂时派不上用场。 不过他捕头的职位并不稳当,说不定哪天还要回来住。 “谁得益,谁嫌疑最大。” 走在路上,赵林又琢磨起木材商遇害的案子,回想田大榜说过的话,他的三个儿子应该都有嫌疑,不过…… “儿子杀爹,可能吗?” 第六十一章 柴家三兄弟(上) 古代分家产从来都是个大问题,由此引出的争端也很多。 赵林前世听过一个关于分配家产的古代故事,颇有些意思。 汉朝有个叫许武的人,家里有两個弟弟。 父母去世后,许武提出要分家单过,两个弟弟都同意了。 于是他将所有财产分成三部分,自己得了大头,两个弟弟只分到一小份。 邻里都看不惯他,讥讽他吞没家产,不配当大哥,同时又赞扬两个弟弟,胸怀宽广,不跟兄长一般见识。 两个弟弟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便被当时的太守举为孝廉。 结果许武邀请宗族长辈上门,哭着说:“大家误会我了啊,我当时这么做是为了两个还没有功名的弟弟,不要被金钱迷惑。” “以此来激励他们好好读书,即使我名声坏了也没关系,只要他们有好前程就是值得的。” 随后许武将现有的家产全部赠送给了两个弟弟。 邻居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称赞他是个好哥哥,太守见他如此为弟弟考量,大手一挥将他举为孝廉。 家产经许武这么一折腾,家里多了三个孝廉,太守得了爱才的名声,简直是三赢。 不过柴家的三个兄弟就没有这么和睦了。 “不知道柴启洪前世造了什么孽,生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孝。” “老大开木材店,跟自己老爹抢生意;老二混水龙帮,干的是威逼百姓,欺压良善的勾当;老三个是烂赌鬼,整日混迹赌场妓馆……” 第二天,赵林又来到码头,找田大榜问昨天的事情。 还没等他开口,田大榜滔滔不绝地讲起刚刚打听到的内情。 赵林听得直皱眉,心说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田大榜吐沫横飞地说了半天,末了摇头叹息:“柴启洪还有个没出生的孩子,但愿长大以后性子可别随他的几个哥哥……” 赵林立刻打断道:“没出生的孩子?是续弦的吗?” 卷宗里记录柴启洪去年老伴死了,娶了一个续弦,不过没提怀孕的事。 大越朝规定,妻子不能分家产,赵林觉得续弦没有动机谋害亲夫,而且案发时人也不在家,所以一直没关注。 田大榜点头道:“对啊。柴启洪的续弦三个月前就有身孕了,听说孕吐得厉害,老早回娘家休养。” 赵林不知道这条信息跟案情有没有关系,不过还是记在心里。 “赵捕头,这是我记下来的,你看用不用得上?”田大榜说着递上一张纸条。 赵林接过来一看,纸上写着柴家三兄弟的姓名住址,经常出入的地方,有哪些朋友,甚至连包养的外室都写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还有当天送柴启洪回家的那名友人的资料。 “田兄,多谢了!” “赵捕头太见外了。” 田大榜笑得合不拢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离开码头,赵林带着梁松、何庆全和陶二愣直奔柴家老大所开的木材铺。 店铺在码头以北,不一会儿就到了。 门前堆着许多圆木,不见人流进出,看起来生意不怎么样。 进门之前,赵林看了一眼陶二愣,见他眉头深锁,双拳紧握,似乎进入某种较劲状态。 “一会儿我跟人问话,你不要打人家。” 赵林从田大榜处了解到,柴家老大和老二的脾气都不太好。 万一发生口角,陶二愣发疯把人打死,那自己这个捕头也不用干了。 陶二愣点头应道:“我不把他打死。” 赵林心中一叹,耐心地解释道:“不是不把他打死,是不要打他。” 陶二愣不情愿道:“好吧。” 赵林走进店铺,看见两个伙计正站在大堂里聊天。 “你们掌柜呢?” 柴家老大精打细算,自己当掌柜,妻子做账房,所以才有此一问。 四个捕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两个伙计都吓了一跳,一个伙计惊问道:“捕爷,有何贵干?” 另一个机灵点的伙计向里屋一指,“掌柜在后面。” 赵林没再理会两人,直接带人往里走。 前后院中间的天井里,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教一个五六岁童子认字,旁边站着一个妇人。 “你就是柴仁吧?”赵林走进天井问道。 那汉子脸色一变,起身答道:“正是小人,捕爷有事吗?”说话时候给妇人使了个眼色。 妇人赶忙把小童抱起,躲入房中。 赵林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问道:“你父亲出事那天,你去找过他吧?” 柴仁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垂首道:“找过。” “干什么?” “借钱,店里周转不开。” “伱父亲把钱借给你了吗?” “没有。” “你们为此大吵了一架,连邻居都听见了,可有此事?” “有,不过小人吵完架就走了,没回去过。” 这些问题卷宗上都有记录,赵林故意重新问了一遍,不过接下来他不准备再问同样的问题。 “听说你这家店刚开业的时候生意不错,是你父亲使手段把客户抢走,还用低价打压你,对吗?” 柴仁咬了咬牙,没说话。 赵林慢条斯理地道:“你上门借钱不成,因此怀恨在心……” 柴仁吃了一惊:“大人此话何意?” 赵林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所以你一怒之下,把他杀了!” 柴仁忍不住怒道:“你,血口喷人!” 赵林冷笑道:“我劝你还是招了吧,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 何庆全在一旁都看傻眼了,心说哪有这样搞的,不过转念一想:难道赵捕头明知破不了案,想玩屈打成招那一套? 柴仁气得浑身发抖,“有本事你把证据拿出来!” “嚣张跋扈,该死!” 陶二愣突然蹦起来,挥拳向柴仁冲过去。 “住手!” 赵林早有防备,一把推开他。 这家伙力气不小,赵林使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按住。 柴仁吓得退了几步。 赵林拉起陶二愣往外走,回头看了柴仁一眼,“等着吧,我这去找县尊要海捕文书。” “怎么说的好好的,突然就要抓人?” 赵林等人走后,柴仁的妻子从房中走出来。 “又不是我干的,怕什么?”柴仁气得不轻,说话的时候不停地喘粗气。 “那他怎么说有证据?” “哼,身正不怕影子斜,管他有什么证据。” “当家的,你给句实在话,你爹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一根指头都没动他,你怎么还问?我就不信了,都说新来的知县秉公执法,刚正不阿,他一个小小的捕快竟敢诬陷于我……” 赵林站在木材店对面的街上,伸长耳朵,听取两人的对话。 何庆全见赵林一动不动,疑惑地看了梁松一眼,意思是问赵捕头在干嘛? 梁松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赵林轻声自语:“应该不是他。” 第六十二章 柴家三兄弟(下) 赵林的策略是打草惊蛇。 问话只是为了激怒对方,当事人事后的反应和说了什么才是他最关心的。 听了柴仁跟妻子的对话,赵林觉得此人应该不是凶手。 当然,也不排除他心机深沉,在自己发妻面前也丝毫不露破绽。 不过暂时调查重点不应该放在他身上。 “既然不是老大,那就查查老二。” 柴启洪的二儿子叫柴义,从小性情顽劣,好勇斗狠,长大以后在武馆学过三年武,是力境一重的修为。 二十二岁时在街上与人发生口角,失手把人打成残疾,柴启洪为此赔了一大笔钱,柴义也进监狱蹲了三年。 柴义在牢里结识了水龙帮的人,出狱后便加入该帮会,成了帮里的一名打手。 柴义性情暴躁,又练过武,以常人的眼光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孙璋也是这么想的,把他抓进牢里关了三天,严刑拷打。 但柴义死活不招,坚称父亲不是自己杀的。 孙璋找不到其它证据,只好把他放了。 田大榜给赵林的纸条上,柴义的住址有两个。 除了他和正妻的住处,还有一个是他包养的外室。 赵林让梁松和何庆全到柴义家附近蹲守,自己则带着陶二愣在他外室家的街面监视。 在破案方面,他最大的依仗是过人的听力。 那么在问话的时候,最好有嫌疑人的亲人挚友在场。 只有这样,等他们走了以后,被激怒或者吓住的嫌疑人才能对亲友吐露心声。 如果只有嫌疑人一个人,除非他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否则赵林什么也听不到。 赵林在街边等了一個多小时,上午十点半左右,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从房子里出来,往菜市场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女子手里拎着菜,还有一条五花肉回来。 “中午吃肉?这是有客人要来。” 赵林精神一振,从女子的神情动作看,柴义中午八成要过来。 咚咚咚…… 赵林上前敲门。 “今天这么早……” 女子笑着打开门,看见两个高壮的捕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不用担心,我们找柴义问几句话。”赵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一些。 “他中午过来是吧?” “他说来。”女子小声嗫喏道。 “那你忙吧,我们等他。” 赵林和陶二愣走到客厅坐下,那女子跟过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躲进屋里不出来。 两人就这么坐着,直到临近中午,院子外面响起敲门声。 “我去开门。”女子挑帘从屋里出来,快步往外走。 “你别去。” 赵林拦住她,转头对陶二愣道:“你去开门,不要跟人动手。” “我知道。” 陶二愣起身走出去。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一声暴喝:“你是谁?” “陶壮。” “闪开!” 砰的一声,一个长得跟柴仁七分相似,模样年轻几岁的汉子冲进屋来。 “你就是柴义吧?”赵林好整以暇地问道。 柴仁愣了一下,用询问的眼神向看女子,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正是在下,不知捕爷找柴某何事?” 柴义脸色阴沉。 赵林缓缓道:“杀害你父亲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伱却还有心思来此寻欢作乐,于情于理都不是人子该干的事吧?除非……” 柴义闻言挑眉道:“随你怎么说,证据呢?” “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赵林突然朝那女子一指,“人证和物证我都找到了,就是你们两个合谋害死的你爹。” 为了激怒柴义,只能使用这种下作手段。 女子大惊失色,柴义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喝道:“你放……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女子算什么!” “你等着,我这去找县尊要海捕文书。” 见达到目的,赵林使出“文书遁”,抬腿走人。 离开的时候,他故意把大门狠狠地摔了一下。 “官人,没事吧?” 赵林和陶二愣走后,女子小心地问道。 柴义“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捕快头子虚张声势而已,他要再敢上门,老子卸了他的腿!”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拐弯抹角地试探道:“他刚才说有证据?” “听他胡诌吧!” 柴义压低声音,“实话告诉你,我当时还真想把那老东西捶死,不过我才没那么傻呢!” “把老东西杀了,我自己进牢房,岂不是让老大和老三得了便宜?” “再说,老东西是被刀捅死的,我杀他还用得着刀?” 女子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啊,你干什么?” “不行了,我这人一生气就火大……” 赵林没再听下去。 “不是老大,也不是老二,难道是老三?” 柴启洪的三儿子叫柴杰,今年二十岁。 柴杰从小喜爱读书,人又长得俊俏,深得父亲宠爱。 柴启洪以为自家终于有一个有出息的了,没想能柴杰十四岁开始便沉迷女色,后来又染上赌瘾,年纪轻轻便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事发的时候柴杰不在家,整晚都在赌场,第二天早上回到家,发现父亲倒在血泊中。 不在场证明? 赵林觉得这东西未必靠得住。 这时代没有摄像头,尤其是赌场那种复杂的环境,中间离开一阵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赵林打发陶二愣去找梁松和何庆全,让他们到街上巡逻,自己单独去找柴杰。 走近柴家大院,赵林听到后院厢房传出一阵呼噜声。 与他的两个哥哥不同,柴杰没成家,跟老爹住在一起,是典型的啃老族。 柴启洪生性节俭,家里只请了一个老婆子打扫家务,续弦回娘家的时候也跟过去照料,如今家里只有柴杰一个人居住。 “这都几点了,还在睡觉。” 赵林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日头,摇了摇头。 他在街边一间饭馆坐下,一边吃午饭,一边监听柴家宅院里的动静。 练骨之后,赵林的听力有所增加,从五十米扩展到六十米左右,只要在此范围内,哪怕是极细微的声音也能听得真真切切。 眼看到了下午两点钟,柴杰还在睡觉。 赵林有心闯进去把他叫起来审问,不过犹豫一阵,还是没这么做。 柴杰的口供说当晚一直在赌场,还有几个赌徒帮他作证,再审一遍没有意义。 关键是没有其他人在旁边,柴杰事后怎么吐露心声呢? 赵林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时辰,呼噜声终于停下,接着便是起床洗漱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柴杰打着哈欠从宅院里出来。 柴杰长得跟两个哥哥形貌相效,却要英俊得多,皮肤白皙,眉目英挺,只是眼圈发黑,步履虚浮,一副肝肾两虚的模样。 赵林有回声定位的能力,虽然一身捕头打扮,但跟在柴杰身后,对方依然察觉不到。 柴杰出门向南走过两条街道,再向右一转,走进一家妓馆。 “凝香院。” 赵林抬头看了一眼招牌,放开听觉追随着柴杰的脚步。 经过一番老鸨和嫖客间的无聊拉扯,以及低俗的打情骂俏,柴杰登上二楼,走进花名小桃花的妓女闺房。 “差爷,您找谁呀?” “差爷,等一下,不能进去……” 赵林一脚踹开房门,“柴杰,你的事发了!” 第六十三章 梅士林 赵林故技重施,告诉柴杰自己已经掌握了他杀害亲生父亲的证据。 柴杰自然不肯承认,大呼冤枉,反应比他的两个哥哥还激烈。 “刚才那个捕头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吓人。” 赵林走后,小桃花拍着胸口道,“柴公子,你不怕吗?” “呵,我怕什么?我那死鬼老爹被人杀了,跟我又没关系。”柴杰毫不在意道。 小桃花打开窗户,看见赵林的身影,吃惊道:“哎呀,他还在楼下。” 柴杰“呸”了一声,“这帮捕快不去抓凶手,却跑来吓唬我这个受害家属,真是岂有此理。他要再敢来,我就去衙门告他!” “可奴家还是担心。” “担心什么?小美人儿……” 赵林没再听下去,快步离开妓馆。 这公子哥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心机深沉,这种人很难跟别人交心,更别提在一個妓女面前。 自己有过人的听力,却无法看透人心。 如果说凶手就是三兄弟其中之一,赵林觉得柴杰比他那两个看似粗鄙的哥哥可能性更大。 因为赌鬼没人性,什么都干得出来。 三个兄弟都见过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嫌疑人——梅士林。 梅士林是柴启洪多年好友,也在衙门当差,现在应该还不在家,赵林决定晚些时候拜访。 趁着有时间,他换上练功服,来到六合门。 “第一天在衙门当差,感觉如何?” 袁成笑着过来询问。 “还好,就是一些例行公事。” 赵林随口应付几句,跳上梅花桩,拉伸筋骨。 他表面练得起劲,心里却一直想着案子的事情。 根据田大榜提供的信息,梅士林在衙门担任书办一职,性情谦和,处事谨小慎微,相当受县丞的器重。 孙璋不敢为难他,只简单录了口供。 赵林也觉得梅士林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也没有作案动机,毕竟柴启洪死了家产也落不到他身上。 不过梅士林是最后一个见到柴启洪的人,兴许知道些什么。 梅士林的家在城西,跟赵林购买宅院的顺城街相隔不远。 赵林练功结束,按纸条上的地址寻到梅士林家。 他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放开耳力在外面监听。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拿着铁尺在街边来回走动,做出巡逻的样子。 梅士林生有一子一女,儿女都已结婚,家里只剩他和发妻老两口。 赵林听出来屋子里确实有两个人。 从偶尔的翻书声和锅碗碰撞的声音,他推测两人已经吃过晚饭。 梅士林在看书,他的妻子正收拾碗筷。 “唉……”梅士林忽然叹了口气。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最容易感情泛滥,思绪纷飞。 赵林很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不过梅士林叹气之后再没什么动静,安静了好一会儿。 “夫人,给我温半壶酒。” 梅士林的声音终于响起。 “夫君,你是不是有心事,最近总是唉声叹气的。” 一个年老的妇人声音道,说话的应该是他的妻子梅氏。 “我哪有心事,酒好了吗?” “这就好。” 不一会儿,屋里响起梅士林喝酒的声音。 唉声叹气又喝闷酒,赵林不由心中一动。 “酒后吐真言,多喝点。” 一杯,两杯,三杯……喝到第四杯的时候,酒壶空了,酒水一滴滴落下。 “很好,多喝点。” 赵林耐心地等梅士林把酒喝完,估算时间,酒劲上来的时候,走到他家门前,用力拍门。 “谁呀?”梅氏站在屋前问了一声。 “我,县里的捕快,找梅书办。”赵林答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一点小事,问过就走。” 梅士林走出来,大着舌头道:“我……我去开门。” 他打开门看见一个陌生的面孔,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是?” “我是新来的捕头,梅书办可能没见过我。”赵林拿出腰牌,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梅士林看了一眼腰牌,问道:“什么事?” 他身在公门,不像普通百姓那样惧怕捕快。 “可否进去说话?”赵林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进来吧?” 梅士林向街面上看了一眼,故意敞着大门没关上。 两人来到客厅,分别落座。 梅士林对妻子道:“上茶,我醒醒酒。” 说完又对赵林道:“今早点卯好像见过你,你在哪个捕长手下做事?” 赵林答道:“孙璋孙捕长,第一天当值。” 梅士林“哦”了一声,“这里是西城,我记得孙捕长是东城的吧?” 赵林微笑道:“梅书办说的没错,不过我负责的一件发生在东城的案子与你有关。” 梅士林眉头微蹙,“赵捕头此话何意?” 赵林没说话,等梅士林看过来的时候,盯着他道:“梅书办,伱既然知道是谁杀了柴启洪,又是他的至交好友,为什么不把实情说出来呢?” “难道想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梅士林吃了一惊,继而怒道:“胡说,我怎么会知道?” 赵林敏锐地注意到梅士林说话的时候,眼睛连续眨了几下,这是说谎的表现。 “哗啦……” 梅氏手里的茶碗落在地上。 赵林心思飞转,缓缓说道:“是哪个儿子杀的?” 梅士林别过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林没再追问,起身道:“梅书办,你可要想清楚,这是命案,知情不报也是重罪。” 他嘴上跟梅士林说话,眼睛却看着梅氏。 “你走吧,那天送柴启洪到家就走了。”梅士林很快恢复冷静,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建议你再好好想想。”赵林说完大步离开。 梅氏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收拾起地上的东西,走出去把院门关上。 “夫人……”梅士林有些心虚地道。 “夫妻这么多年,你还瞒着我?”梅氏低头道。 “我……”梅士林欲言又止。 梅氏看了他一眼,“柴启洪死的那天,你称病不去衙门,还把自己关在屋里。为什么?难道是你杀的人?” “我怎么会杀他!” 梅士林连忙否认,“我与柴兄相识多年,又没有仇怨。” 他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一阵,转身进屋把门窗关好,才道:“那天柴兄找我,跟几个相熟的朋友喝酒到很晚……” 第六十四章 证人 梅士林将当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赵林站在街角默默听着。 原来那天柴启洪被自己的几个儿子气到,找老朋友诉苦,喝得酩酊大醉,梅士林担心他路上出事,便送他回去。 快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柴启洪回头道:“梅兄弟,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梅士林听他口齿清晰,说话也有条理,便叮嘱一声,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一声“唉呀”的惨叫,声音像柴启洪发出来的。 梅士林来不及多想,回身往柴家跑去。 来到门口一看,柴启洪仰面倒在院子里,心窝处插着一把雪亮的钢刀。 梅士林大惊失色,实在想不明白,柴启洪刚才还好端端地,怎么一转眼人就死了? 他担心凶手就在附近,不敢贸然进去查看,张口欲大喊,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酒席宴上的人都知道自己把柴启洪送回来,凶手已经不风踪影,只有自己在场。 别人一定会认为是自己杀的,如何说的清楚? 梅士林越想越怕,干脆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快速离开柴家。 回家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第二天得知柴启洪死讯,装的跟不知情一样。 “为夫一时胆怯,隐瞒了这件事。”梅士林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梅氏皱眉道:“你有没有看见凶手?” 梅士林摇摇头,迟疑了一下,说道:“似乎听到有人说了一句:爹,你怎么喝醉了?” 梅氏惊得“啊”了一声,“是他的儿子!是哪个?” 梅士林沉默一阵,“听声音像老三柴杰,不过我当时离得远,听得不甚清楚,也许听错了。” 梅氏回过神来,语带责备道:“夫君,你糊涂啊!” “我怎么糊涂了?” “凶手杀人,自有凶器和血迹为证,你可作人证,只要报官查明真相,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梅士林又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也有些后悔,处置失当。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在再说出来谁信?” “况且只凭一句话就断人生死,万一我听错了呢?” “柴兄的三個儿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小儿子,如果凶手不是他,岂不是冤枉了好人,百年之后我又如何面对老友?” 梅氏听完半晌无语。 这时院门外响起拍门声,“梅书办,开门。是我,赵捕头。” 夫妻二人吓了一跳,梅氏有些惊慌道:“怎么办?” “没事,伱去开门。” 梅士林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整理了一下衣衫,脸上恢复平静。 梅氏打开门,赵林径直走进客厅,冷冷地对梅士林道:“梅书办,你既然听出杀人凶手就是柴家老三柴杰,为什么隐瞒不报?” “你心里清楚,就是他干的,却说什么担心听错了,你自己信吗?” 梅士林大惊失色,往门外看了一眼,“你……你怎么知道?” “我有千里眼,顺风耳。” 赵林半真半假地道,随后神色一整,“柴杰杀害亲生父亲,丧尽天良,就像刚才梅夫人说的一样,自有凶器和血迹为证,你又没杀人,何必担心!” 听到这话,梅士林彻底相信赵林把刚才的对话都听去了,一下瘫坐在椅子上,一脸羞惭,“梅某愧对好友,赵捕头想怎么样?” 赵林微微一笑,“赵某只想把凶手绳之以法,刚才你说看到柴启洪死的时候,胸口插着一把刀?” “正是,当时天色昏暗,但那把刀明晃晃的,十分显眼。” “那刀长宽大概多少?” 梅士林想了一下,道:“刀插在身上,看不清全貌,不过从露在外面的部分看,至少二尺有余,半个手掌那么宽。” 赵林点点头,心想这么大的刀,可不是随便就能藏在身上或者丢弃的。 而且刀捅进胸口,必然喷出不少血,衣服鞋子上也有沾染。 东城有不少乞丐,晚上就睡在街边树下或者桥洞里,柴杰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处理掉并不容易。 东西极有可能还藏在他家。 想到这里,赵林顿时生出柳暗花明之感,抚掌道:“梅书办,如果我找到物证,你愿不愿意出堂作证?” 梅士林重重点了下头,“梅某早该如此。” “多谢梅书办。天晚了,我就不打扰了。” 赵林告辞离开,梅氏望着自家夫君,问道:“赵捕头什么来历?他真有千里眼,顺风耳?” 梅士林摇头苦笑。 赵林折腾一天,也有些累了,回到衙门时已经过了二更天。 “人证有了,只要找到物证,就能把案子定死!” 折腾一天,他确实有些累了,躺下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点卯,孙璋特意走过来,假惺惺地询问赵林第一天当值是否习惯,有什么难处之类云云。 赵林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回捕长,属下刚接手差事,正在熟悉当中,若有不足之处请指正。” “哦,那就好。对了,你片区有几桩凶案,查得怎么样了?人手够不够?” 孙璋“关心”地问道。 赵林故作为难道:“暂时还没有眉目。” 孙璋神色严肃起来,“还有不到六天,得加把劲了,不然县尊和总捕头怪罪下来,我也吃罪不起。” 吃罪,你食大便去吧! 赵林心头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捕长放心,属下必尽力而为。” 早会结束,赵林把梁松、何庆全和陶二愣召集起来。 “凶手就是柴家老三柴杰,你们暂时不要对外声张,人证我已经有了,现在缺两样东西。” “一是物证,也就是杀人的凶器。二是他说当晚在赌场,一晚上没回家,我们要戳穿这个谎言。” 梁松和陶二愣都没说话,梁松信任赵林,陶二愣则是无脑听从。 只有何庆全觉得赵林顶不住压力,想找替罪羊顶罪。 “赵捕头,你说的人证是谁?怎么当初不露面?” 赵林轻轻摇头,“证人暂时保密,我们现在去找那两个赌徒。” 卷宗上记录,赌徒高小六和段三说柴杰一晚上都在赌场,直到天亮才离开。 赵林带人来到赌场,询问两人的住址。 赌场自然不会为两个赌徒得罪官差,况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马上如实相告。 为了节省时间,赵林决定分头行动,自己带陶二愣去抓高小六,梁松和何庆全抓段三。 两个赌徒刚回家不久,还没睡下就被赵林等人抓个正着。 第六十五章 两个赌徒 赵林没带高小六和段三回衙门,而是来到自己在顺城街的宅院。 两个赌徒开始不配合,不过看见陶二愣,先后都老实下来。 赵林有些奇怪,一问才知道,原来陶二愣凶名卓著,满城无赖都听过他的名声,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这就好办了。” 赵林直接问两人:“你们作证说柴杰一晚上都在赌场,那我问你们,他当晚解过几次手?” “先不要说话,把手背到身后,用手指比量。如果你们两个比的不一样,就说明有人撒谎!” 两人对视一眼,高小六为难道:“捕爷,我也在耍钱,哪能一直看着他?” 赵林反问:“你既然没一直盯着他,怎知他中间没离开过赌场?” “这个……” 高小六语塞,段三插话道:“我们是没跟着他,不过赌场也没多大,低头不见抬头见。他那天赢了不少钱,我们都是亲眼所见。” “对,就是这样。”高小六赶紧道。 “不说是吧?” 赵林不想浪费时间,伸手抓住两人的衣领,把他们拎起来,对陶二愣道:“我跟你比一下身手。” 陶二愣一听来了精神,搓道:“怎么比?” “你用拳头打他们的脑袋,打中算伱赢,打不中算我赢。” 赵林话一出口,两個赌徒立刻惊叫唤道:“大人,放我下来!”“这是要出人命的。” 陶二愣没理他们,一拳打向高小六的脑袋。 拳风呼啸,高小六吓得闭上眼睛。 眼看拳头即将打中,赵林突然后撤两步,堪堪躲开。 陶二愣一怔,跳步追上来,挥拳轰向段三。 段三浑身发抖,扯着嗓子道:“我招,放我下来!” 赵林觉得火候还不够,对付这种市井惫懒人物必须让其知道厉害。 他故意引陶二愣来到一摞砖垛旁边,待他一拳打来,擦着两个赌徒的脸颊打在砖垛上。 轰……砂石飞溅,砖垛塌了一大块。 高小六和段三差点哭出来,争先恐后地道:“大人饶命,我招,我什么都招。”“我也招,我先说!” “停!” 赵林制止陶二愣,把两人扔在地上。 高小六和段三脚刚一着地,立刻瘫成一团烂泥。 陶二愣意犹未尽,“怎么比一半不比了?” 赵林看着两人,冷冷道:“说吧,柴杰给了你们多少钱作假证?” “五两银子。” 高小六和段三异口同声道。 何庆全瞪大眼睛,心说难道真是柴杰干的? “很好。” 赵林点了点头,“但光这样还不够,我们得反过来证明他晚上出去过,而且是在戌时前后。” “我能证明。” 高小六抬起头,飞快地说道:“那天我有事出门晚了,到赌场的时候正好看见柴杰从里面出来。” “我还问了他一句干嘛去,他说出去吃饭。” 赵林问道:“什么时间?” 高小六想了想,“天还没下黑,应该刚戌时。” 段三接口道:“我天黑出来解手,看见柴杰从外面跑进来,还差点跟他撞上。” “说时间。” “天都黑了,应该亥时了。” 赵林心下盘算,晚上七点出去,九点回来,时间对得上。 “对了,你们看到他的时候,他穿什么衣服?” “月白长袍。” “蓝绸衫。” 高小六和段三分别答道,说完脸上都变了颜色。 这下两人再傻也明白了,柴杰大晚上的换衣服,必有蹊跷! 刚好柴启洪在那个时间段死了,要说这事跟柴杰无关,那可真是见鬼了。 “想明白了?这个案子是杀头的大罪,你们居然敢做假证,包庇凶手,不要命了吗?”赵林的声音愈发冷冽。 高小六和段三吓得跪地磕头,“求大人给一条生路,小人再也不敢了。” 赵林晾了他们一会儿才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过要是办砸了,等着坐牢吧!” …… 上午时分,高小六和段三来到柴家门前,捉起门环一通猛敲。 “谁呀?”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我,高小六,段三。”两人大声叫道。 “大早上的鬼叫啥?” 柴杰咒骂着打开门,瞄了一眼两人身后,没好气道:“什么事?” 高小六嘻嘻一笑,“我哥俩最近手头有点紧,找柴兄弟借两钱儿花花。” 段三也凑上前道:“听说你把老爹的木材店盘出去了,落到手里不老少吧?” “没钱,滚!” 柴杰没等他们说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唉,柴公子怎么这样啊?” “就是,昨天官差来问话,我们可都是按约定说的。” “既然柴公子不领情,官差下次再来,我们就实话实说吧。” “言之有理,平白担这么大风险,不值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 “进来说话。” 柴杰沉着脸打开门…… “赵头儿,咱们不派人盯着他们,你就不怕他们跑了?” 赵林四人坐在邻街的酒肆包间,点了一桌酒菜,大快朵颐。 何庆全见赵林神态自若,不由出言问道。 赵林当然不会说自己能听到两人的一举一动,淡然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俩不傻,拎得清。” 何庆全佩服道:“赵捕头只用一天就找出人犯,还能想到这引蛇出洞之计,老朽在衙门多年,属实是第一次……” “过奖!” 赵林抬手制止他的马屁,走到窗边,侧耳倾听柴家的动静。 他让高小六和段三去找柴杰,是临时想出来的主意。 柴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直接冲进去搜查,凭自己这几个人,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 如果向孙璋借人,想都不用想,功劳肯定被吞没,自己落不到一点好处。 况且万一证物不在柴家,这么一弄,柴杰有了警觉,恐怕再想找到就难了。 思来想去,赵林想出一个法子。 在人多拥挤的地方,如果有人喊“当心钱包”,大多数人会下意识地摸自己的钱包。 殊不知这样正好暴露放钱的地方,给人可乘之机。 赵林本来想自己做这个喊“当心钱包”的人,不过柴杰精明狡猾,自己出面很可能引起对方的警觉,便让高小六和段三上门试探。 至于说什么,怎么说,他已经提前跟两人演练好。 第六十六章 证物 柴杰把高小六和段三让进院子,伸头张望一阵才关上大门,回头对两人道:“找你们问话的是哪个捕快?” 高小六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道:“是个大个子,长得挺壮的,看着不到二十岁。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新来的吧。” 段三邀功道:“那家伙凶得很,一连问了我好几個问题。亏得兄弟我记得你的嘱咐,否则怕是要出岔子。” 柴杰皱眉道:“他都问什么了?” 高小六揉了揉太阳穴,叫道:“哎呀,我头有点疼,一时想不起来。” 柴杰把目光看向段三。 段三抓头道:“你看我这记性,才过一晚上,啥都忘了。” 柴杰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两块银锭,分别给了两人,“想起来了吗?” “上道!” 高小六“嘿嘿”笑了两声,“他问你那天晚上是不是一直在赌场,中间有没有出去过?” “你怎么说?” “我当然说你在赌场,咱兄弟说话算数。” “伱觉得他信吗?” “只怕未必,因为他还问我:你来的时候穿什么衣服,走的时候又穿什么衣服,身上是否有血迹。” 听到这话,柴杰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那……你怎么回答?” 高小六摊手道:“我就说时间太久,忘了。” 段三突然道:“柴老弟,你不会真跟你老爹的案子有关系吧?” 柴杰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再不是东西也不会干这种事!我不过是吃东西坏了肚子,上大号耽搁久了些。” “你们也知道,那些捕快什么德行,找不到凶手就抓人顶罪,我不得不防。” 段三“哦”了一声,“那就好。” “你们两个听着,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找我要钱,请吧。” 柴杰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好好好,回头见……” 高小六和段三不以为意,一步三摇地走出柴家。 柴杰“砰”的一声关上大门,转身走回屋里。 赵林站在窗前,耳朵像长了翅膀一样追随着柴杰的脚步。 梁松和何庆全见赵林又陷入“沉思”,见怪不怪,继续吃着酒菜。 因为有房间阻隔,赵林定位不到柴杰的具体位置,但可以听到不断响起的脚步声和略显沉重的呼吸。 柴杰的心有点乱! 过了好一会儿,赵林听到柴杰自言自语:“不应该啊,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不对,捕快肯定也去找大哥和二哥了,不只盯着我一个人。” 安静了一阵,柴杰懊恼道:“怪我胆子太小,那些东西早就该处理掉,放在家里始终是个祸患。” 那些东西? 赵林眉头一跳,喉结高速振动,把“接收功率”调到最大,收集柴家方向传来的声音。 很快,屋子里响起重物挪动的声响。 声音很闷,似乎是一件家具。 “藏东西的套路古今区别不大,不是床底下,就是墙缝里。” 赵林心中猜测,听到柴杰喘了两口粗气,休息片刻,把什么东西搬开。 这个声音赵林很熟悉,是砖石摩擦的声音,随后又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衣服?” 赵林感觉证物出现了,回头打了个手势,顺手在桌上放下一小块碎银,迈步朝酒肆外走去。 梁松跟赵林相处久了,知道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已经习以为常。 陶二愣心思简单,只知道按赵林的指示做事,只有何庆全一头雾水。 赵林带人赶去柴家,经过街角的时候,看见在此等候的高小六和段三。 高小六和段三齐声道:“捕爷。” “别说话,跟在后面。” 赵林吩咐一声,边走边监听屋里的动静。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柴家门前。 此时屋中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赵林根据步数估算距离,柴杰至少走了二十米,经过多个房间。 “他要去哪儿?” 赵林心头起疑,现在是大白天,柴杰总不会在这时候把东西拿到外面吧? 他闭上眼睛,努力勾勒柴杰的行动轨迹。 少顷,脚步声停下。 接着,赵林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看见柴家宅院上方冒出一缕黑烟。 此时已是晌午,不少人家都在做饭,房顶上升起白色的炊烟,只有柴家的烟是黑的。 “他在烧衣服!” 赵林心中闪过念头,抬脚踹向大门。 没想到柴家大门极为结实,竟然没踹开。 “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强闯民宅!”柴杰朝外面喊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慌张。 “查水表!” 赵林铆足力气,一脚踹开大门。 “你们干什么?” 柴杰站在堂前,一脸愠怒,不过当他看见赵林等人身后的高小六和段三时,脸色一下就变了。 “绑起来!” 赵林瞥了一眼柴杰沾着炭灰的手掌,直奔冒烟的那间房。 灶房里黑烟弥漫,一股烧焦的味道。 赵林憋住一口气,抄起门边的烧火棍,把灶堂里的衣物鞋子扒出来。 衣服烧了一半,靴子基本完好,上面有大量血迹。 赵林心头一松,有这两样东西,基本可以定罪了。 不过稳妥起见,凶器也要找到。 出了灶房,梁松等人也赶到了。 柴杰被绳索套住脖子,绕到背后反剪双臂,捆了个结结实实。 赵林把衣物往地上一扔,“刀藏在哪里?” 柴杰挺着脖子,反问:“什么刀?” “还在嘴硬。” 赵林冷笑一声,四下打量,迈步向东厢走去,心里回想刚才柴杰走过的步数。 经过耳房的时候,他停下脚步。 耳房不大,里面堆着一些杂物,墙角立着一只漆皮斑驳的红木箱柜。 箱子附近地面有拖动的痕迹。 赵林走过去,把箱子拖到一边。 箱子下面有几块一尺见方的青砖,他逐一按过去,当按到最里面的一块青砖时,发生明显松动。 赵林后退一步,抽出腰间铁尺,伸进砖间缝隙,撬开青砖,露出一个不太规整的土坑。 翻动几下泥土,一只刀柄渐渐露了出来。 赵林伸手抓住刀柄,向上一带,一把雪亮的钢刀出现在众人眼前。 柴杰身体晃了晃,脸上血色褪尽。 现场响起一片吸气声,高小六、段庆,包括何庆全在内,全都目瞪口呆。 第六十七章 职责所在 赵林的心里升起强烈的成就感与满足感,提刀走到柴杰面前,“人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柴杰咬着嘴唇不说话,别过头去。 “带去县衙。” 赵林挥了挥手,不再理他,转头对高小六和段三道:“你们也去。” “大人,你说放过我们的。” “求大人给小的一条生路。” 高小六和段三恳求道。 赵林认真道:“不是我说话不算数,你们是关键证人,审案的时候必须出堂作证。” “将功补过才能减轻罪名,明白吗?” 两人同时低下头。 带上证物,赵林和梁松、陶二愣、何庆全押着柴杰等人来到县衙。 赵林找刀笔吏给高小六和段三录口供,签字画押,随后通知牢头将三人一并收监。 “赵捕头年少有为,真是不简单,老朽佩服。” 何庆全翘起大拇指,笑眯眯地道。 这话也不全是奉承,他原本以为赵林是被拉来顶缸的,自己在他手下,怕是也要吃挂落。 没想到赵林竟真有本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不到两天就人赃并获,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何老过奖了,运气而已。” 赵林心情不错,不过没有得意忘形。 抓到凶手固然重要,收尾工作做好了,整件事才算圆满。 他请来医官,鉴定从柴杰家搜出的那把刀。 “不错,刀身细长,弧度很小,跟我当时按照伤口画出来凶器形状是相符的。” 医官确认无误,赵林到刑房要来卷宗,把最新的办案进展补充上去。 “何老,我毛笔使不好,请帮忙代笔。” 何庆全年岁大了,抓捕的事情轮不到他,时常做些杂事,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两人商讨着把调查中的关键事件、口供,以及证物的来历记录在案。 至于调查的细节,比如他是如何通过听觉找到证物的,则略过不提。 “何老,你经验丰富,觉得这个案子能定罪吧?” 何庆全笑道:“捕头多虑了,铁案如山,便是神仙来了也得认!” “那就好。” 赵林放下心,这是他办的第一个案子,也是在衙门站稳脚跟的关键。 他又从头到尾把卷宗看了一遍,发现唯一缺少的是作案动机。 虽说审案是县令的权责,但他也很好奇,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事情? 只因为家产? 赵林忽然想起柴启洪还有一個遗孀。 他本来打算如果案情没有进展,便去找死者遗孀了解情况,结果一忙就没停下来。 现在案子水落石出,倒是可以抽空去问问。 整理好卷宗,把所有证物交归库房,忙完这一切,也到了散值的时间。 赵林照常来到六合门,进门时看见院子里来了两个新面孔。 都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身材修长,体格健壮,一看就是练武的好苗子。 “赵师兄好。” 两个新人主动上前问好。 “二位师……弟好。” 赵林礼貌回应道。 袁成凑过来小声道:“他俩天分不错,能来咱们六合门,跟你还有些关联。” 赵林以为他在开玩笑,“学武都看师父,跟我有什么关系?” 袁成笑道:“伱别不信。你半年练骨的事,在县里武馆门派都传开了,他们就是慕名而来的。” 赵林怔了怔,“这样啊,不过半年夸张了,实际上我用了七个月……” 闲聊几句,赵林走到练功区,抓起两只硕大的铁砂袋,跳上梅花桩练筋。 因为他力量过人,普通的铁砂袋已经满足不了练功之用。 朱怀山就定做了两只厚实的大口袋,专门给他使用。 有好奇的学徒趁赵林不在,想照量照量,结果发现自己连一只都扛不起来。 案件破了,赵林练功格外带劲。 武道方面有突破以后,身体代谢能力变强,灵兽图释放白雾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这使得赵林的三项特长能力:力量、速度、听觉进一步提升,反过来又推动身体进化,形成一个双向正反馈。 …… 第二天,赵林一早来到承发房,把卷宗交给承发官。 “放告之事请承发给些方便。” 递卷宗的时候,他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小块银子放进对方手心。 这是何庆全指点他的。 承发房负责安排放告,将各种事务上报给县令处理。 哪些事务在前,哪些事务在后,哪些押下择日再提,都是承发房说了算。 承发官稍感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打开卷宗,一看是命案,立马合上道:“放心吧,今天第一个呈上去。” 这么重要的案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押后,不过既然收了钱,那就放在第一个。 赵林道了声“谢”,走进大堂等候升早堂。 不一会儿,衙门人员陆续到齐。 赵林身边站着梁松、何庆全和陶二愣,四个人形成一个小团体。 孙璋、施大海和金立群等一众东区捕快站得远远的,有意跟他们划清界限。 早堂时间一到,刘县令准时出现。 承发官出列,大声道:“今日各房各班,应到三百二十八人,实到三百零一人,未到二十七人中,伤病五人,赴乡间催缴钱粮九人未归……” 刘县令听完“嗯”了一声,“今日早堂作何料理?” 承发官道:“第一件,东区捕头赵林……” 收了银子,承发官念到赵林的名字时特意顿了一下,“破获木材商柴启洪凶杀案,人证俱全,凶手已押入大牢。” 说完捧着卷宗,双手呈上。 “哦?” 刘县令双眉一挑,接过卷宗即刻翻阅。 孙璋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猛然回头看向赵林,施大海和金立群也跟着看过来。 赵林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 刘县令熟悉此案,直接略过前文,查看赵林新增补的部分。 “想不到杀人真凶竟是死者的儿子。” 刘县令读罢叹息一声,望向堂下,“赵林可在?” 赵林出列,大步上前道:“属下在!” 刘县令赞道:“你的差事办得好,卷宗写得也好。” 赵林沉声道:“属下职责所在。” 刘县令满意地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主簿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刚履职两天?” 刘县令讶然出声,再看向赵林时,目光中带着嘉许之意。 “李总捕头,这样的人才你可要用好了。至于那些饱食终日,备位充数之辈,就不要让他们虚占位置了。” 他后一句是对李秋元说的。 李秋元赶紧道:“堂尊说得是,属下这就整肃一番。” 刘县令又看了一眼卷宗,“既然人犯已经抓获,今日便提审吧。” 承发官提醒道:“今日不是审案的日子。” 衙门每旬只在三、六、九升堂审案。 刘县令想起今天是初八,有些惋惜道:“那就明日吧!” 第六十八章 动机 “柴启洪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遗孀,如果他们想旁听审案的话,就发几张唤票让他们来吧。” 刘县令继续吩咐道。 “是!” 赵林应了一声,忽然道:“堂尊,属下有个小小的建议。” “哦?” 刘县令感兴趣地看了赵林一眼,探身问道:“什么建议?” “东城今年治安混乱,凶案频发却迟迟未能破获,民众积怨已久……” 孙璋面皮抽了抽,赵林这话相当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无能,不由狠狠地瞪了赵林一眼。 赵林根本不理他,自己在县令这边挂了号,这狗屁上司不理也罢,继续说道:“此乃吾辈失职,却也影响到堂尊的声誉。” 刘县令点点头,“那你的建议是?” 赵林沉声道:“本朝以孝道立国,那柴杰却是以子弑父,天理不容!” “属下建议张贴告示,广发传单,凡有愿意进堂旁听的民众都可放其进来。” “如此才能推行孝道,以正视听,同时也能让普通百姓知晓县衙的威严,震慑不法之徒!” 刘县令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意识到这是一個提高自己知名度,打造个人口碑的机会。 他虽然上任将满一年,也发布了许多政令,自觉政绩斐然,但底层民众却知之甚少。 有次他无意中听到百姓谈话,称呼县令依然用前任的名字,这让他深感郁闷。 此案证据确凿,不存在马失前蹄的风险,开堂公审是借着案子给自己扬名,无疑是最好的宣传。 想到这里,刘县令眯起月牙眼,脸上露出笑意:“如此甚好,甚合我意,礼房和皂班把这件事办起来吧。” 礼房主事和皂班的班头出列应道:“是。” 早堂结束后,孙璋背着手走到赵林面前,皮笑肉不笑道:“赵捕头真是好手段,刚来两天就破获一起凶案。” “全赖孙捕长栽培。”赵林面不改色道。 孙璋捋了捋下颌短髯,“既然你这么能干,另外两桩凶案想必也能手到擒来,对吧?” 赵林不软不硬道:“两个案子事发将近半年,在前任手上毫无进展,属下也不是神仙,只能尽力而为。” 孙璋脸色一变,拂袖而去。 何庆全看得直摇头,心想年轻人还是太气盛,不知道得罪顶头上司的下场,但愿不要殃及自己这条池鱼。 赵林不以为意,人家黑锅都快扣头上了,还装什么孙子? 上辈子经历过这种事,自己忍了,这辈子还是算了吧! 出了县衙,赵林安排何庆全和陶二愣把明日升堂的消息通知柴仁和柴义,自己跟梁松来到码头。 明日公审,他担心来的人太少,面子上不好看,便找田大榜帮忙出人凑数。 田大榜听说柴启洪的案子破了,惊讶道:“找到凶手了?” 赵林故意卖关子道:“你猜凶手是谁?” “谁?” “柴杰!” “啊……他三儿子。” 田大榜惊讶得合不拢嘴,兴奋道:“简直丧尽天良啊!” “田兄,明天县衙开堂审案,可以随意旁听,帮忙找二十个机灵点的力夫,过去壮一下声势。” 赵林拿出二两银子,说道:“我也不会让兄弟们白跑一趟,这是误工费。” 田大榜推却道:“赵捕头客气了,这么大的事不给钱也要去听听。” 赵林笑着把银子塞在他手里,“一码归一码,再跟你打听个事,柴启洪的遗孀家住哪里?我有事想问她。” 田大榜不敢怠慢,找手下监工力夫打听。 一个中年力夫道:“捕爷问的是柴启洪的续弦吧?她本家姓周,住在牵牛巷,右首第三家。” 说完还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守寡,还有个没出生的孩子,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牵牛巷在东城以北,传说清河县未建城的时候曾有仙人牵神牛经过此地,因而得名。 赵林和梁松来到牵牛巷,只见垃圾遍地,污水横流,跟仙人完全沾不上边。 咚咚咚…… 两人上前敲门。 很快,一个中年妇人打开门缝,向外看了一眼,“你们是?” 梁松笑道:“我们是县里捕快,柴周氏在家吧?我们找她打听点事。” 中年妇人注意到两人身上的公服,打开门让两人进来,自己快步走进屋里。 不一会儿,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走出来,站在檐下施了一礼,“未亡人见过捕爷,家中凌乱,辛苦二位在院子里说吧。” 女子姿色普通,年纪只有二十左右,看着跟柴杰差不多岁数,腹部微微凸起,已经有些显怀。 赵林见小院不大,却相当整洁,猜想屋子里未必如她所说的那样乱,不让他们进屋,应该是出于男女之防。 三人在院子里坐下,赵林开门见山道:“杀害柴启洪的凶手找到了,是柴杰。” 柴周氏“啊”了一声,随后表情很快恢复平静,好像早有预料一样。 赵林问道:“你早知道凶手是他?” 柴周氏摇头道:“奴家不知,不过现在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怎么说?” 赵林想知道柴杰的作案动机,不由出言追问道。 柴周氏垂下眼帘,低声道:“先夫与结发妻子育有三子,长子和次子性情乖张,都不合他心意,成年以后便赶出去单过。” “只有小儿子柴杰,俊俏伶俐,嘴巴又甜,深得先夫喜爱,一直留在身边陪伴。” 赵林心想既然如此,等柴启洪过世,家产大半都会落到柴杰身上,他为什么要出此下策? 等不及了么? 只听柴周氏继续说道:“柴杰沉迷酒色赌博,时常找先夫要钱。先夫多番劝诫都不肯听,两人关系越来越僵。” “有次柴杰一晚上输了上百两银子,先夫说气话,家产一个子儿都不会分给他。” “柴杰当时恨了我一眼,那眼神我至今记得。” “奴家回娘家明着说身体不适,找家里人照顾,其实还是怕他对我不利,没想到……” 说到这里,柴周氏神色黯然。 赵林和梁松对视一眼。 续弦怀孕,柴杰感到受威胁,担心生出儿子,家产就落不到他身上了。 赵林站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张唤票,“明天公审柴杰,伱也出堂吧。” “是,大人……” 第六十九章 青天大老爷 九月初九,柴启洪遇害案公审。 天刚见亮,衙门前就排起了长队,数千名民众赶来观看审案现场。 大部分人都不是一个人来的,呼朋引伴,拖家带口,甚至连周边的村镇也有不少人跑来看热闹。 精明的小商小贩沿途叫卖酒水吃食,生意相当不错。 “真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赶庙会呢。” 赵林出来看了一眼,不由咧了咧嘴。 他本来担心人数不够,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巳时一到,县衙正门大开,等候多时的民众一拥而入。 大堂里瞬间挤满了人,皂吏立起围栏,给中间留出一块空地,否则人犯和证人来了都没处站。 人流从大堂一直排到仪门,后面的人只能站在衙门外,听里面传出来的消息。 不多时,升堂鼓响,云板打了三声,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刘县令在公案后坐定,轻喝一声:“带嫌犯上来。” 声音不大,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镣铐声响,两名衙役押着柴杰走进大堂。 赵林站在堂前,见柴杰披头散发,神情困顿,显然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 “打死他,打死这个畜生!” “没良心的猪狗,枉为人子……” 围观民众群情激愤,纷纷大声怒骂。 也有人乘机教育自家子女:“看见了吗?这就是不肖子孙的下场!” 柴仁、柴义以及柴周氏跟着上堂,作为家属就近旁听。 柴周氏身怀有孕,刘县令吩咐衙役给她搬了一把椅子。 等现场安静下来,刘县令忽然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柴杰,你可知罪?” 话音刚落,左右衙役齐声高喊:“威武……” 衙役们齐杵杀威棒,快速击打地面,声音叠加响成一片,威慑力惊人。 柴杰本来一脸决然,想咬死不认,见到这场面一下子就腿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小人冤枉!” “冤枉?” 刘县令冷笑道:“传证人。” 梅士林、高小六和段三走上堂,把他们的所见所闻大声讲出来。 赵林给梅士林录口供的时候,做了少许改动,只说他听到“爹,你怎么喝醉了?”这句话。 至于是哪个儿子的声音,口供里没记录,毕竟连梅士林自己也只是怀疑。 结合另外两個证人的供词,一样能把柴杰的罪名坐实。 这样一来,梅士林隐匿不报的嫌疑就减轻了许多。 两人在一个衙门里做事,又不违背良知,通融一下不过分。 证人说完,轮到赵林出场。 他将染血的衣裳和凶器高高举起,展示给在场所有人,并把当日搜捕过程叙述一遍。 围观民众早已按捺不住,群起叫道: “给他用刑。” “就是他干的,大刑伺候。” “打一千大板……” 刘县令从善如流,从签筒里拿出两支令签,沉声道:“柴杰,铁证如山,还不速速招认,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令签有白黑红三色,白头签就是打一板,黑头签打五板,红头签打十板。 县令手里拿的是红头签。 面对千夫所指,柴杰知道自己再辩解也没用,咬牙道:“小人招了……” 接着便把当日杀害亲生父亲的经过,直言不讳地供了出来。 原来那天柴杰白天不在家,跑去妓馆鬼混。 到下午的时候,身上的钱使完了,想着晚上还要去赌场耍钱,便回家找父亲要钱。 柴启洪刚跟大儿子和二儿子吵过一架,正在气头上,当即把柴杰也臭骂了一顿。 看到最疼爱的儿子沉迷赌博,柴启洪越想越气,放狠话说明天就把他赶出去,把家产留给自己没出生的儿子。 柴周氏怀孕,柴杰本来就很担心,听父亲这么一说,越想越不安。 万一柴周氏生的是儿子,父亲真有可能一文钱也不留给自己,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不由起了杀心。 父亲一死,家产大头必然落到自己身上。 他还从父亲口中得知,大哥和二哥早些时候来借过钱,如果出了意外,人们多半会怀疑是自己两个兄长干的。 尤其老二柴义,人在水龙帮,名声不好。 柴杰下决心杀害父亲,便一早赶到赌场,中途回来作案再返回,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假装没事人儿一样回家。 现场针落可闻。 堂上堂下的人虽然知道柴杰是凶手,但听到他处心积虑谋害亲生父亲,还想嫁祸给自己的两个哥哥,都感到难以置信。 柴周氏低头抹眼泪,柴仁和柴义都沉着脸,看也没看自己的弟弟。 刘县令威严地向堂下扫了一眼,义正辞严道:“柴杰杀害生父,罪不容诛,抄没所有家产,押入大牢,下月问斩。” “高小六和段三前次做假证,本次虽将功补过,但也不能完全免于责罚,各打十个大板。” “梅士林证词疏漏,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 “另:柴周氏身怀柴家骨肉,可分得一半家产,另外一半由柴仁和柴义均分。” 柴杰一听,立马瘫倒在地。 围观群众对判罚结果极为满意,高声称颂道: “刘县令明察秋毫,铁口直断!” “惩恶扬善,体恤孤寡,真是清官啊。” “刘县令来了,青天就有啦……” 赵林听声音很熟悉,向人群里看了一眼,只见田大榜和身边一众力夫,正卖力地鼓动喊叫着。 刘县令对今天的表现大感满意,唯一的遗憾就是柴杰招得太快,有些意犹未尽,颇有一种我还没发力,你就倒下的感觉。 这时衙役上前提起柴杰,押着去往大牢。 经过柴周氏的时候,柴杰突然用力挣脱开,破口大骂道:“都怪你这贱妇,我爹年过五旬,怎么可能还有孩子?” “一定是你不守妇道,勾引外人想分我家产。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杀我爹?都怪伱!” 衙役没让他再说下去,扑上来狠抽了他两个耳光,用布条勒住嘴巴…… 赵林摇摇头,这是典型的推卸型人格。 这种人从来不愿意承认错误,什么都是别人的错,连杀人也是别人逼他的。 这种人就不要活在世上浪费粮食了。 第七十章 龟虽寿 “老丈,这乌龟怎么卖?” 赵林站在鱼鸟市场售卖乌龟的摊位前,问卖家老者道。 了结一桩凶案,身上的压力大减,赵林让梁松等人去街上巡逻,自己则来到位于码头附近的鱼鸟市场。 市场不大,只卖一些观赏类的金鱼、锦鲤、鹦鹉、八哥,也有兔子、乌龟、蟋蟀、蝈蝈之类的小动物,小昆虫。 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灵感,看是否有合适的动物精魂吸取。 灵兽图让他从身体羸弱的少年,变成一个力量与速度兼备,同时具有极强听觉的武人。 图里还有六个格子空着,得提前谋划起来。 他从前幻想过,吸收某些具有特殊能力的动物或者昆虫的精魂,让自己化身为蜘蛛侠、螳螂哥。 也尝试过几次,但都以失败告终。 比如踩死一只蜘蛛,确实能看到精魂,但灵兽图却无法将之吸收。 他以前进深山猎杀异兽的时候,顺便捕杀过鸟类,结果也是一样。 个中原因应该是身体构造不同带来的限制。 赵林感觉自己摸到了灵兽图吸收精魂的底层逻辑:精魂只能加强自己已经拥有的能力,就像力量、速度和听觉。 对于像飞行、吐丝这类需要特殊器官的能力,就无能为力了。 毕竟他既没有翅膀,也没有丝腺或者毒囊。 赵林在鱼鸟市场逛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出奇的动物,正准备离开时,忽然看见市场角落有一個卖乌龟的摊位,不由心中一动。 乌龟别称金龟,还有玄衣督邮、河伯从事的雅称。 最出名的特点有两个:坚固的甲壳和极长的寿命。 乌龟的甲壳并不是皮肤,而是外露的骨骼,那么因为身体构造原因,这项特长是无法获得的。 但长寿呢? 作为穿越者,赵林当然向往长生,可惜这是武道世界。 习武不能长生,最多延长寿命,哪怕练到极处,也很难突破一百二十岁这一人类寿命的大关。 事实上因为伤病的原因,大多数武人活得还不如普通人长久。 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自己能不能吸收乌龟的精魂,进而长寿呢? 卖龟老者面前放着几只宽大的浅竹筐,里面有十几只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草龟、山龟、青龟、金线龟。 赵林正准备上前询问,旁边过来一个带着家仆的锦衣青年。 锦衣青年手里提着蛐蛐笼子,笑着问那老者:“喂,老头,你这王八能活多久?” 老者睨了他一眼,“这王八给你一家三代送终都没问题,你说能活多久?” 锦衣青年脸色一变,“你怎么说话呢?” 自来都是子孙送终,老者暗骂他一家人都是王八。 老者没理他,往竹筐里撒了几片嫩叶和稻谷,自言自语道:“龟儿子,好好吃东西,别动不动乱咬人。” 锦衣青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是发作不得。 赵林心说这老头嘴还挺损,不过锦衣青年无礼在先,人家怎么反击都不过分,先撩者贱嘛。 他走上前问道:“老丈,这乌龟怎么卖?” 锦衣青年转头看见赵林一身捕头打扮,不敢再纠缠,气呼呼地带着人走了。 老者道:“回捕爷,草龟小的三文,大的五文,鹰嘴龟和金线龟都贵一些。” 赵林也不懂乌龟品种的区别,只说道:“哪种活得久?给我挑一个。” 老者捋着胡子笑道:“活得久那当数长寿龟,养好了活上一两百年没问题。我家里有只寿龟是我父亲从小养的,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这里有一只小的,你看喜欢不?” 喜欢? 赵林心想乌龟到自己手里肯定是要没命的。 “那就要这只长寿龟,多少钱?” “六文钱……” 赵林付了钱,提着用草绳捆扎好的长寿龟,出了鱼鸟市场,一路走到河边。 他找了一个行人稀少的地方,解开草绳,自言自语道:“相逢是缘,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乌龟天性胆小,刚一放开就把头和四肢缩进壳里,静止不动。 赵林也不着急,抽出铁尺,坐在一旁等着。 其实以他现在的实力,可以一拳把乌龟打死,不过他不准备这么做。 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尸体保存越完好,凝聚出的精魂能量就越强。 几个月前,赵家还在村里住着的时候,赵林偶尔下田帮忙,曾经用蝗虫做过实验。 把蝗虫的脑袋掰下来,和一脚踩得稀烂,前者精魂更清晰,后者则要花更长的时间凝聚,而且颜色黯淡发虚。 赵林担心把乌龟打散可能会影响精魂的品质,决定给它一个全尸。 过了没多久,乌龟放松警惕,从龟壳里伸出脑袋。 赵林眼疾手快,一铁尺打在它的脑袋上。 啪! 乌龟一命呜呼。 银光升起,在尸体上方聚集,渐渐凝出乌龟生前的模样。 灵兽图抖动起来…… 赵林心头猛跳,居然有反应了! 这意味着自己能吸收了长寿龟的精魂,拥有长寿的能力! 虽然不能长生不死,但至少也能多活几十上百年。 赵林迫不及待地就要吸收精魂,不过出于谨慎,又看了一眼灵兽图,立马发现不对的地方。 格子怎么都变黑了? 只见熊罴和黑角羚的格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仿佛静止了一样。 菊头蝠的格子虽然没有变黑,但也变成了灰色,只有一丝丝白雾向外溢出。 什么情况? 赵林一惊,向后退了两步,眼看着长寿龟的精魂在眼前消失不见。 既然三个格子都发生变化,说明只要自己吸收了长寿龟的精魂,固然可以获得长寿,但这三个特长能力很可能受到影响,甚至失去它们! 这时他再看向灵兽图,三个格子又都恢复原状。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赵林拧起眉头,细想背后的原因,盯着缓缓流过的河水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会心一笑,“我明白了!” 乌龟长寿的原因有两个。 自然界中的动物年龄越长,细胞越衰老,身体机能也就逐渐老化。 乌龟的细胞比较特殊,人类细胞可以分裂五十代,乌龟则能分裂一百多代,其衰老速度也就比人类缓慢。 这是先天因素。 另一个原因就是新陈代谢。 乌龟除了吃和睡,很少运动,活动量小,它们的新陈代谢也极为缓慢。 如果自己吸收乌龟的精魂,那么不但获得了细胞分裂的能力,同时代谢也会变得很慢。 但是,力量和速度都需要很高的基础代谢。 两者相悖! 这就是为什么熊罴和黑角羚的格子变黑的原因。 想通了一这点,赵林不由暗道好险。 幸亏没吸收长寿龟的精魂,失去拥有的各种能力,活得再久有什么用? 龟虽寿,但这样的精魂还是不要了吧! 第七十一章 连环案 “柴启洪的案子结了,另外两桩凶案你准备什么时候查?” 散值的时候,梁松随口问了一句。 “你真当我是神捕啊?” 赵林失笑一声,道:“柴启洪的案子至少有嫌疑人,另外两案的凶手可是除了尸体什么都没留下。” 梁松一想也是,便道:“如果孙璋以此为由责难你怎么办?咱们破了这桩案子,这厮一点都不高兴。” “管他呢!”赵林冷哼一声。 从本心和善恶观来讲,他当然希望能抓到凶手,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 破获柴启洪的案子,他依仗的是过人的听力,说白了就是作弊。 而另外两桩案子。事发到现在已经几个月,再想破案,一个字,难! …… 翌日早上,点卯之后的捕快“例会”。 总捕头李秋元点名表扬赵林,夸他年轻有为,办事得力,还开玩笑道:“赵捕头刚上任就破获一宗凶案,诸位也得加把劲,不然风头都被新人抢去了。” 大多数捕快脸上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也有人小声嘀咕:“撞大运而已,还真以为他有什么不起啊。”“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赵林听在耳中也不以为意,自己做捕快只是一时权宜,对这些勾心斗角完全没有兴趣,干得再好,到顶不过是县尉。 自己的目标是尽快提升实力,杀光胡子,好跟家人团聚。 如果可能的话,在武道上追求极致,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不好了,昨晚东城又出了一桩奸杀案……” 一個巡捕急匆匆地闯进来道。 “东城哪里?”孙璋马上打断他道。 “码头附近,黄家巷!”巡捕答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赵林,大多数人眼中都透着幸灾乐祸之色。 赵林心下一沉,刚办完一件案子怎么又来一件? 孙璋回过头,拉长声音道:“赵捕头,黄家巷在你的辖区吧?” 赵林出列道:“正是。” 孙璋扬了扬嘴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今年第五起连环奸杀案,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凶案了。如果再不找出真凶,恐怕州府也要发函过问。” “你说该怎么办?” 在场众人都知道前面四起奸杀案发生在孙璋自己任上,如今却反过来质问赵林,脸皮不可谓不厚。 梁松再忍不住,怒喝道:“你特么欺负……” “梁捕快!” 赵林拉住梁松,制止他说下去。 辖区已经接手,卷宗也移交完毕,再说这些没用,只会让人看轻。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职下马上查办,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 “好!” 孙璋抚掌道:“我给伱七天……不,五天时间,如果没抓到凶手,你这捕头也不用干了!” 赵林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李秋元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几转,缓缓道:“赵捕头,你先去查案吧,需要人手随时找我汇报。” 他当然知道孙璋在耍什么把戏,不过他手下的几个捕长都出自县里有名的武馆和世家,背后皆有势力支持。 李秋元即使身为总捕头,也不能轻易动他们。 六合门虽然实力不俗,但赵林只是一个刚刚练骨的年轻人,如果一定要找人背锅,肯定比在混迹多年的孙璋更合适。 “是,总捕头!” 赵林拱手抱拳,带着梁松、何庆全和陶二愣跟那名巡捕一同离开。 “简直欺人太甚!” 离开县衙,梁松犹自余怒未消。 赵林给何庆全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劝说几句,自己则回想关于连环奸杀案的卷宗。 从今年三月起,东城码头一带每隔一个月就有一名女子遭到奸杀,到六月份连续发生四起。 凶手的作案时间都在晚上,专挑年轻的落单女子下手,手段残忍,侮辱受害女子之后再掐碎对方的喉咙致其死亡。 凶手似乎有某种变态嗜好,每次都会取走死者身上的亵衣,衣衫却又原封不动地给死者穿回去。 因为作案手法相同,衙门上下一致断定是同一人所为,所以归为一桩凶案。 根据医官鉴定,受害女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骨折。 这说明凶手性情暴躁,手上力量很大,肯定是练过武的。 此案在东城一带闹得沸沸扬扬,天稍微一黑就没有女子敢出门。 县城为此宵禁一个月,又加强巡逻人力,却始终没能找到凶手。 如今是九月份,凶手蛰伏了三个月,忍不住又犯案了! 赵林暗感事情棘手,这时代没有监控,也无指纹对比等手段,想破这种案子太难了。 一行人来到黄家巷,现场已经竖起围栏,有巡捕在外把守,周围站着许多围观的百姓。 “唉,才消停了两个月……” “太惨了,黄家多漂亮的一个闺女就这么没了。” “都是官府无能,害得咱老百姓连安生日子都过不了……” 赵林分开人群,看见地上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面目姣好,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我苦命的女儿啊……” 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在尸体旁悲痛欲绝地哭喊着。 “赵捕头。” 一个三十来岁的巡捕看见赵林,走过来道:“在下王奎,昨晚当值巡捕。” 赵林看了中年夫妇一眼,把王奎拉到一边,低声问道:“王兄,你问过了吗?” 王奎点点头,说道:“死者叫黄香芹,这两人是她的父母。” “今早五更天的时候,黄氏听到外屋有动静,就问了一句:作甚?” “黄香芹说肚子疼,出去解个手。黄氏心想天都快亮了,加上实在太困,也就没说什么。” “不过黄氏惦记女儿,睡不踏实,等了一会儿不见女儿回来,便起身外出寻找,结果就看见人死在巷子口。” 赵林想了想,问道:“黄香芹为什么不在家解手,非要到外面?” 这时代粪便可是宝贝,农村里几乎每家都有存储粪便的地方,城里人家也备着便桶,早上有专门收粪便的人,还诞生一个叫“倾脚工”的职业。 王奎没想到赵林如此细心,解释道:“黄氏夫妇说家里的便桶坏了,这两天只能去公厕解手。” 说着向不远处一指,“茅房就在那边,几个街巷共用。” 赵林道了声“谢”,来到尸体旁蹲下。 仵作已经赶到,正在给死者验伤。 赵林没打扰他,等了一会儿,直至仵作收起工具,拿出纸笔开始记录时,才问道:“怎么样?” 仵作叹息一声道:“跟前面四次一样,也是掐断喉咙死的。” 说着拿起一根木锥,轻轻挑开死者的衣领,露出一截印着抓痕的锁骨,“亵衣也不见了。” 第七十二章 地理画像 赵林皱了皱眉,凶手在同一个片区作案五次,到底是自信还是疯狂? “有没有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仵作摇头道:“现在还看不出来,得把尸体搬回去仔细查验再说。” 不过接着又加了一句:“如果非要说跟前几次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尸体上的伤更多了。” “你看……凶手在杀害死者前捏断了她左肩的胛骨,还打断三根肋骨,还有其它伤口。” 真是变态……赵林倒吸一口凉气,抬头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群。 都说凶手喜欢回到作案现场,他会不会就在人群里? 赵林垂下眼睛,放开全部听力,仔细甄别现场每个人的呼吸声,说话声和走路声。 许久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自己拥有闻香貂那样的嗅觉,兴许能根据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的气味追踪到他。 可惜现在吸收精魂已经来不及了。 再说这么做的代价太大,为了办一件案子就消耗灵兽图一个宝贵的格子,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勘察完现场,赵林问梁松和何庆全:“你们觉得下一步该怎么办?” 两人都是摇头。 何庆全道:“凶手是武人,心性能力远强于普通人,又是惯犯……” 说着叹了口气,言外之意他也没思路。 赵林想了想,便让他们三個找附近居民打听消息,看能不能找出线索,自己跟仵作回衙门。 “赵捕头,县尊有请。” 赵林到刑房要来卷宗,准备再仔细查阅一番,刚回捕快房,就有差役候在那里说道。 他只好收起卷宗,随来人到衙署面见刘县令。 “赵捕头,今早的案子我听说了,此案重大事关重大,请务必马上查出真凶。” 刘县令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赵林连忙应道:“属下明白,必定全力以赴,只是……” 刘县令挑了挑眉,“只是什么?” 赵林沉声道:“凶手气焰嚣张,视我县守备如无物,属下担心凶手隐忍三个月,一发不可收拾。” “你担心他继续顶风作案?” “正是。” 刘县令沉吟一阵,说道:“确实不得不防。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守备打过招呼,让他加一倍人力巡夜,不给凶徒可乘之机。” “县尊思虑周道,属下佩服。不过从死者伤势上看,凶手修为至少在练骨期,说不定是气境高手,普通巡捕碰见了也不是对手。” 说到这里,赵林顿了一下才道:“属下建议派一个气境高手坐镇。” 刘县令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派谁合适?” “孙捕长是气境高手,机智果敢,勇武过人,可为最佳人选。” 赵林面不改色道。 这事不能光自己一个人承担,得把孙璋拉进来,先熬他几天夜再说。 刘县令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好,我答应你。孙璋晚上巡夜,白天东城捕长职位由伱代任,我稍后便传谕此事,还有什么难处?” “暂时没有,属下这就去查案。” 赵林离开衙署,回去继续翻看卷宗。 中午的时候,仵作来到捕快房,“赵捕头,我在死者衣物上找到了这个。” 赵林定睛一看,只见仵作手里拿着三根寸余长的头发。 一根白发,两根花白的头发。 “是个老变态!” 仵作一怔,“什么太?” 赵林改口道:“我是说,凶手是个老者。” “对!” 仵作点头道:“估摸年纪在五旬到六旬之间。” “倒是没想到……” 赵林喃喃自语,回忆了一下,黄香芹的父亲蓄发,头发不会这么短,如此看来肯定是凶手留下的。 “很好,还有别的发现吗?” 仵作上前低声道:“死者牝处有入侵痕迹,不过仍是处子之身。” “处子之身?” 赵林大为惊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越是这种变态,越是无能者居多。 下午的时候,梁松三人回到县衙,不过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赵林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如果案子破不了,自己的捕快生涯恐怕就要结束了。 就算不为了自己,他也很想把凶手抓住,这种人留在世上,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平民百姓。 …… 赵林一直在捕快房待到晚上,卷宗都快翻烂了,仍是没有头绪。 “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再去以前出事的地方看看。” 梁松见赵林困得直打哈欠,在一边劝道。 “也好。” 赵林放下卷宗,到院子里洗了把脸,和衣躺在床上。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关于碎尸案的电影。 “有了!” 赵林一个激灵坐起来。 梁松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先睡。” 赵林慢慢冷静下来,努力回忆脑海里相关情节。 电影讲的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犯不断杀人作案,最后被官府缉拿的故事。 电影里侦探使用的是一种叫做“地理画像”的方法。 赵林还特意在网上搜索相关词条,得知这是一种专门针对系列杀人、强奸、纵火、抢劫等案件的侦查手段。 所谓地理画像,就是在地图上列出凶手所有作案地点。 分析研究这些地点在空间上的分布规律与联系,找出凶手所在的区域,达到缩小侦查范围的目的。 这种侦破手段需要很强的专业性,赵林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他知道其中一种最简单的方法: 找到距离最远的两个案发点,做一条直线。 再以此连线为直径,画一个圆。 如果作案地点都在这个圆里,那么凶手大概率在这片区域落脚。 赵林睡意尽去,点起油灯,拿出地图,对着卷宗在地图上做标记。 县衙的地图比较粗糙,但比例尺相对准确,他找到距离最远的两个案发点,画了一个圆出来。 果然,另外三个案点也落在圆圈里。 “这个圈不小啊!”赵林低声自语道。 他目测圆的直径超过三里,囊括了两个人口聚居区和一个人流稠密的市场。 想在这么大一片区域找到凶手相当不易,赵林对着地图看了半天,感到无从下手。 百无聊赖间,他拿起炭笔把五个点用直线连起来。 这是一个不太规则的五角星,边线长短不一,中间只有一小块空白区域。 赵林的目光落在空白区域的一个地址上时,眼神忽然一凝。 “不会这么巧吧?” 第七十三章 云来客栈 系列犯罪往往是有预谋的犯罪,凶手一般喜欢在自己熟悉的区域作案,同时遵守“三不”原则。 不远、不近、不重复。 不远是指凶手一般不会到比较远的地方犯罪,尤其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作祟。 不近也容易理解,在家门口作案风险高,出入容易碰到熟人,用俗话讲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不重复的意思是作案不会发生在同一地点。发生过凶案的地方都会加强警戒,民众警惕性也高,增加作案风险。 地图上五个案发点连成一个五角星,赵林在交叉线的空白区域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云来客栈。 “这不是密室杀人案所在的那家客栈吗?” 赵林惊讶地张了张嘴,回想起这桩离奇的案件。 今年初,一個操着外地口音的客商住进码头附近的云来客栈。 客商自称是卖玉器的,来自州城的万利玉器行。 他在客栈一住就是半个月,每天带着玉器在城里到处跑生意。 一天早上,伙计来到客商房间送热水,喊了半天门也没人开门。 伙计有些奇怪:这名客商每天都起得很早,今天是怎么回事? 伙计以为客商在睡懒觉,也没放在心上,但到了晚上,敲门依然无人回应。 这下伙计感觉不对了,找到掌柜说道:“九号房的客人不知怎么回事,一天都没出门,还把自己锁在里面,是不是过去看看?” 掌柜一听,赶紧来到九号房间大声喊门。 门里没动静,而且上了门栓,从外面推不开。 掌柜便架起梯子,爬到高处,捅破房门顶上的窗户纸,往里面看。 只见地板上躺着一个人,周围还有一摊血迹。 掌柜吓得叫了一声,差点摔下来。 客栈里的其他客人听到了消息,纷纷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有人说客商半个月没卖出一件玉器,想不开自杀了;也有人说九号房闹鬼,半夜把客商害死;还有人说是掌柜和伙计谋财害命…… 掌柜越听越不对,再说下去自己都快成杀人犯了,赶紧开口道:“各位,客人在店里出事,我这开店的肯定有责任。” “但在查明真相之前,大家先别乱猜,门是反锁的,里面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既然大家都来了,烦请各位做个见证,我要开门进去看看。” 众人听掌柜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言语,帮他合力把门撞开。 进到屋里,众人掌灯细瞧,只见客商胸前、下腹多处中刀,血溅得到处都是。 店里死了人,掌柜立马报官。 孙璋带人赶到后,客人都作证说进来前房间门窗是关上的。 现场勘察也是如此:门顶的窗户纸上有个小孔,门栓从中间断开,显然是刚撞开的。 房间里有方土炕,炕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靠西墙有张方桌,桌上摊开放着一只包裹,装着茶叶、烟袋等琐碎物品。 把包裹翻过来,有万利玉器行的印记。 孙璋寻思:如果是谋杀,凶手是怎么做到杀人逃走的时候,把门从里面锁上的呢? 如果是自杀,哪有人会捅自己这么多刀?况且满屋子都找不到利器。 还有一点,客商的玉器不见了。 他问了一圈,无人看见有人进出九号房。 十号房没住人,门是上锁的,所以孙璋便把八号房的客人叫来,问他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八号房的客人说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这下可把孙璋难住了,有捕快提醒他:“会不会屋里有密道,凶手从密道逃跑的?” 孙璋一想也对,下令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土炕和地板都扒了个干净。 结果连个老鼠洞也没找到。 这时又有人给他出主意:“既然凶手抢走玉器,肯定要找地方销赃,可以暗中监视城中售卖玉器的店铺。” “只要有人出售万利玉器行的玉器,就先抓起来再说。” 孙璋知道这个办法实际上是大海捞针,万利玉器行在整个应州都颇有名气,想通过玉器找出真凶很难。 况且凶手又不是傻子,刚抢了赃物就出手。 但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通知城门守卫加强搜查,暗中派人监视,大半年下来,一无所获。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两桩案子是同一人所为?” 赵林回忆卷宗,感觉十分奇怪,连环奸杀案求色,密室杀人案求财,怎么都联系不到一块。 …… 既然两桩凶案的案发地都指向云来客栈,赵林决定实地考察一番。 早上点卯之后换了一身便装,形貌上略做改变,走进云来客栈。 “客官,您是住店还是打尖?” 掌柜大约五十来岁,面目和善,花白的头发秃了大半,说话的声音低沉圆润,很有前世播音员的风范。 赵林刚接手片区,他还不认识,以为是普通客人,笑着招呼道。 “住店。” 赵林干脆地答道,同时扫了一眼大厅。 云来客栈除了住宿,也兼营饭馆业务,大厅里不少人在喝茶谈天。 “请问客官住上房、中房还是下房?打算住几天?”掌柜又问。 “中房吧,可能三五天,也可能七八天,暂时不好说。” 赵林之前贩卖熊罴胆和彘豪鬃毛的时候住过客栈,对内情比较了解。 上房是客栈里最好的房间,多在二楼,采光通风静音俱佳。 下房价格低廉,但条件很差,一个房间能住七八个甚至十几号人。 中房介于两者之间,有单人间也有双人间。 客商身死的九号房在一楼,属于中房。 掌柜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牌,念道:“中房十间,一号房到六号房都有人住,七号、八号和十号房空着,客官选一个吧。” 赵林故意问道:“九号房不能住人吗?” 掌柜往大厅看了一眼,低声道:“不瞒客官,今年九号房发生一宗命案,客人死在房间,到现在还没破。” “还有这事,你亲眼所见?” “当然,不光是我,好多人都见了。” 赵林“哦”了一声,道:“多谢如实相告。” 掌柜笑道:“我们店家开门迎客,讲究的是信誉。我若是故意隐瞒,客官早晚也会知道,到时岂不是要找我麻烦?” “要不客官选七号房?八号房和十号房跟九号挨着,不太吉利。” 赵林想了想,道:“我喜欢清净,哪个房间最靠里?” “十号房。” “那就十号吧。” 既然要查案,肯定离案发地点越近越好。 当时八号房的客人没听到动静,赵林就想住十号房,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掌柜见自己的建议没被采纳,倒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已经尽到提醒的责任,应承道:“那就按客官的意思,住十号房。” 第七十四章 地下的低语 办完手续,掌柜从墙上取下挂牌和钥匙,走出柜台。 “客官随我来。” 掌柜在前面领路,赵林注意到他的一条腿是瘸的,走得很慢,还微微驼着背。 经过九号房的时候,赵林看见门上贴着封条,上面落满灰尘。 掌柜打开十号房门,把钥匙递给赵林,笑道:“客官您收好,有事招呼一声。” 赵林接钥匙的时候,飞快地扫了一眼,发现掌柜的手掌指根处有一层淡黄的茧子。 这茧子他太熟悉了! 练皮需要把手掌插进铁砂,皮肤不断结茧、蜕皮,练皮成功后皮肤恢复如新,但掌心处会有一道竖纹,指根上的茧子多少也会留下一些。 赵林刚进大厅的时候就观察过,掌柜手心没有竖纹,手背上也没有青白的骨节。 不过这两样东西都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逐渐变浅,而且武人一旦突破气境,这些外显也会消失不见。 但手心上的茧子却会一直存在。 是常年劳作留下的茧子,还是练过武? 赵林心头一紧,脸上不动声色,道了声:“好!” 走进房间,反手把门关上。 现在是大白天,阳光从高高的窗户照射进来。 房间里陈设简单,除了土炕,只有一桌一椅,门边放着木桶,搭着一条毛巾。 赵林原地转了一圈,目光扫过门栓、窗户、天花板和地面,心中暗忖:“这样的房间布局,凶手是如何在关上门窗以后逃脱的呢?” 难道是武道高手,拥有某种特殊能力? 但武力再强,也不可能违反物理规律,从外面把门锁上。 孙璋已经排查过地下密道或者机关暗格,九号房没有除门窗外出去的路线,这一点应该是可信的。 赵林决定先住下,观察一阵再说。 衙门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不会有人打扰自己。 昨晚没睡好,赵林便躺在床上,半阖着眼,每隔一会儿便开启超常听力,扫描四周传来的动静。 自打成为捕快,土匪没有再派人跟踪监视,不过赵林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客栈不比县衙,万一被人堵在里面,来个瓮中捉鳖就麻烦了。 为此他从顺城街的宅子里带来一把斧子,以防遇到危险,就强行破墙逃走。 白天客栈比较冷清,客人大多外出,直到晚饭前后才开始热闹起来。 天黑之前,伙计送来热水,赵林洗漱之后关好门窗,在屋子中间坐下。 “如果凶手隐藏在客栈,他或者他们应该会有某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心里这样想着,赵林喉结高速振动,听觉全面打开,像雷达一样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大厅里不时有人进出,走廊对面的下房里脚夫工人们在聊天打屁。 二楼上房的客人也没休息,有的听曲,有的喝酒,还有的叫了特殊服务,“吱吱嘎嘎”“咿咿呀呀”的声音响成一片。 赵林越不想听,这些声音就越往耳朵里钻。 本来这种全方位的监听就对身体和头脑是很大负荷,加上这些杂音干扰,赵林听了一会儿就感觉头晕目眩。 “不行,这么听要把人累死。” 赵林马上改变策略,开始间歇性地监听,但一直听到深夜,也没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急,这种事情本来就需要花费时间,如果第一天就找到凶手,那才是怪事。” 第二天,赵林继续监听,仍然没有听到异常响动。 不过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他把客栈里有几个伙计、账房、跑腿、厨子、小工摸得一清二楚。 到了第三天,赵林一直监听到半夜。 邦邦…… 街上传来两声打更的声音。 “二更天了。” 赵林叹了口气,以为今天又将一无所获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模糊的低语。 “什么声音?” 赵林立生警觉。 声音非常小,时断时续,声音的出处距离自己并不远,却好像隔着一堵很厚的墙。 赵林暗感奇怪,客栈房间是木质结构,隔音很一般,只要有声音传出来,他就能利用自己超常的听觉将其放大。 但这次低语声音实在太过微弱,即使放大了也跟蚊子叫差不多。 赵林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想找一个“信号”强的地方。 门口,桌子上,窗户下,墙角……转了两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赵林思索一阵,看着脚下的地板,俯身趴下,把耳朵贴在地板上。 声音一下子大了不少! 似乎有两個人在地板下面说话,零星能听到“担心”“两个月”这样的词语。 地下有暗道! 赵林贴着地板移动身体,声音的大小也随之变化。 当他的头顶到土炕的时候,声音愈发清晰。 这时他已经能清楚地听到交谈声,只听一个低沉圆润的声音道:“这几天风声紧,你不要出来。” 赵林呼吸一窒,这声音……是客栈掌柜! 接着,一个粗哑的声音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低沉圆润的声音又道:“好,你且忍耐几天。” “晓得啦……” 粗哑的声音咕哝了几句,声音越来越低,之后两人不再交谈,只有沉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赵林看了一眼门外,快步走出去,穿过走廊来到大厅。 大厅人不多,只有几个客人喝酒闲聊,值夜伙计一只手拄在下巴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客官,要点什么?” 赵林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伙计打着哈欠走过来问道。 “来一壶茶。” “您稍等。” 赵林放开听力,听到柜台后面的房间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脱鞋上床的声音。 “客官,茶来啦。”伙计端着茶过来。 “辛苦了。” 赵林付了茶钱,给了几文赏钱,随口问道:“伙计,你们晚上在哪儿休息?” 伙计收了银钱,往柜台方向一指,“回客官,小的就睡后面外屋。” “你们掌柜呢?” “睡里屋……” 赵林看了一眼,正是刚才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他喝了半壶茶,回到房间,直接来到土炕前。 轻手轻脚地把上面的被褥床垫全部挪开,露出下面的土炕台面。 土炕由砖石垒砌,上面抹了一层细胶泥,中间一块两尺见方的泥坯是新抹上去的,颜色跟别处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 赵林轻吁了口气,隐约猜到了事情的轮廓。 九号房发生密室杀人案,所有人的搜查重点都放在九号房,却没想到凶手来自十号房。 从卷宗上看,十号房当天没住人。 很有可能凶手从十号房隔墙进入九号房,杀人之后返回十号房,再从密道从逃走。 想到这里,赵林快步走到两个房间的隔墙之前。 隔墙是由长条形的木板拼接在一起,非常结实。 赵林轻轻拍打墙壁,一边听声音,一边用肉眼从上至下仔细检查每一块木板。 发现所有木板的颜色与新旧程度完全一样,也没有异常的声音。 “不应该啊?” 赵林苦思一阵,目光最后定格在房梁上面。 第七十五章 通缉令 屋顶上有一根粗壮的房梁,用于承受上层的重量,贯穿整个房间,一直延伸到隔墙。 赵林把桌子挪到房梁下面,站上桌子,手顺着房梁一点一点按过去。 在靠近隔墙的地方,房梁下面有梁柱支撑,刚好多出来一截。 赵林在上面一按,手上立刻感觉到松动,从下往上轻轻一推,只听“咔吧”一声响。 他站直身体,从上往下看去,心中瞬间明了。 凸出的一截房梁,跟原来的房梁采用榫接结构嵌在一起。 简单形容就像两只十指交叉在一起的手掌,平搭在梁柱上,呈一个“丁”字型。 正常来讲,榫接结构非常牢固,但凹槽部分明显被人动过手脚,挖得特别深,用一根活动的小木棍顶住。 相当于两只手掌只在前端交叉,留出一块空余。 赵林拔掉木棍,托住凸出的房梁,往回一拉,拽出长长的一截房梁。 墙壁中间出现一个两尺见方,能容人通过的开口。 借着屋子里的灯光,赵林向洞口看了一眼,对面也横着一根粗大的房梁。 “原来如此,难怪孙璋没有检查出来。” 赵林心中恍然。 从九号房观察,两個房间的房梁完全对接在一起,即便仔细检查也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赵林如果不是知道十号房下面有密道,推测出凶手逃跑的路线,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事情到此,距离真相大白已经很接近了。 掌柜肯定有重大嫌疑,但地道里那个粗哑的声音可能是真凶。两桩案子,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嫌犯已经锁定,接下来就是抓捕了。 赵林把现场还原,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不急于动手。 凶手实力如何,地道有几个出口,这些不弄清楚就冒然抓捕,放跑凶手不说,很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况且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也能听出来,藏在地道里的人这几天都不会离开。 次日卯时,赵林早起赶到衙门点卯。 刘县令升早堂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赵林案件进展。 “禀堂尊,属下已经查出一些线索,两三天之内应能将凶手缉拿归案。”赵林出列道。 “哦?” 刘县令见赵林如此笃定,笑道:“嫌犯在何处?” 赵林迟疑了一下,道:“回堂尊,嫌犯藏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目前只知道大致区域。” “赵捕头不肯透露,是怕我等抢功吗?” 孙璋阴阳怪气道。 赵林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道:“孙捕长说的哪里话来,我是担心兄弟们立功心切,打草惊蛇而已。” 刘县令点头道:“好,案子在你手上,就由你全权负责。你手下只有三名捕快,人手够吗?” 既然县令把话题往这上面引,赵林也不客气,“堂尊思虑周道,抓捕的时候至少需要二三十名捕快,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说完看了孙璋一眼,闭口不言。 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他想有调动东城捕快的权利。 孙璋狠狠瞪过来,眉毛高高竖起,一副随时就要发作的模样。 赵林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 既然摊上一个不断给自己找麻烦背锅的上司,最好的办法就是取而代之。 一味示弱苟全,只会变成真狗。 刘县令沉默一阵,说道:“我前几天就说过,孙捕长每日巡夜辛苦,白天捕长一职就由你代任。” “今日再重申一次,破案之前,东城的捕快务必听从赵林调遣!” 孙璋和施大海、金立群相互看了一眼,不情愿地带着手下捕快应声道:“是县尊!” 早堂结束之后,赵林直接走到孙璋等人面前,拱手道:“孙捕长,施捕头、金捕头。” 孙璋瞥了一眼堂上,沉着脸道:“什么事?” 赵林淡然道:“为了确保需要人手时能马上召集起来,麻烦几位约束手下,今明两天不要外出办事,全部候在衙门待命。” “什么?” 孙璋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整天闲着?有人闹事怎么办?手上的讼案怎么办?” 赵林挠挠头,为难道:“原来孙捕长有难处,罢了,我去找刘县令说说……” “站住!” 孙璋脸孔不住抽搐,“行,全部待命是吧?你们都听见了?” 他后一句是对施大海和金立群及一众手下说的。 “听见了。”众人都应道。 “就按他说的做,破不了案子,我回头再找伱算账。” 孙璋放下一句狠话,气冲冲地走出大堂。 赵林没理他,低声交待给梁松一个任务:打听云来客栈掌柜的身份来历。 “你直接去码头找田大榜帮忙,他上次见过你。对了,他要是问什么事,你别提案子。” “放心吧,不能打草惊蛇嘛。” 梁松走了以后,赵林带何庆全和陶二愣来到县衙的库房。 如果仵作判断凶手年龄准确的话,那么此人极可能在别处也犯过案。 一个人不可能到五十多岁才突然变态。 对于逃亡凶犯,各州府都会发布通缉令,在州府内部悬赏缉拿。 如果案情重大,还会跨州通知。 赵林到库房目的就是查阅清河县历年接收的通缉令,从里面找出连环奸杀案凶手的来历。 “赵捕长,所来何事?” 库房小吏见赵林到来,恭敬地行礼道。 赵林一听这话差点笑出声,自己刚代理捕长,这小吏就改了称呼,连“代”字都省去了,深得溜须拍马之精髓。 “是代捕长。”赵林纠正道。 “是是是,赵代捕长。” “历年各州县发来的通缉公文放在哪儿?我想看看。” 小吏一怔,“只要通缉令?” “对。” 看到小吏如此反应,赵林猜想以前肯定没有人像自己这么干过。 这个时代没有数据统计的概念,即使有经验的捕快也很少查阅历史文档,更别提其它州府的通缉公文了。 县衙也好,州府也好,大多各扫门前雪,对别处的案子不那么上心。 通缉公文最多在刑房保留三年,时间一过就扔进库记吃灰。 “在这里!” 小吏在库房转了一圈,在角落的架子上找到两摞半人多高的通缉公文,上面落满灰尘。 “全都要么?”小吏问道。 “最近五十年的吧。”赵林略一思索道。 凶犯五十多岁,就算十岁开始作恶,五十年也够了。 “五十年前就是……洪熙五年。” 小吏掰着手指算了一阵,把近五十年的公文整理好交给赵林。 第七十六章 润泽丹 县衙平均每年收到通缉公文十几二十份,五十年下来攒了近千份之多。 捕快房此时有人,赵林找了一间空着的皂房把公文放下。 “赵捕头,这么多通缉令怎么查?” 何庆全找了根鸡毛掸子,掸去公文上的灰尘。 “怎么查?” 陶二愣看到这么多凶犯的通缉令,嫉恶如仇的毛病又犯了,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用关键字过滤……” 赵林话说到一半,见两人发愣,便解释道:“在公文里找奸杀、强奸这些字样,再看公文发布时间和凶手年纪,如果对得上就挑出来。” “我们现在假定凶手年纪在五六十岁之间,明白了吗?” “明白。”何庆全和陶二愣同时点头。 三个人坐下来,两个人检查,一个人核对,足足花了两個时辰,整理出四十几份相关公文。 赵林把这些公文按时间线摆在桌上,逐一核对案犯的杀人手段和特点,这些由他独自完成。 第二次排查之后,目标进一步缩小,只余下九份公文。 这些公文分别出自燕州、泰州、武州以及清河县所属的应州。 最早的一份公文来自千里之外的燕州,发生在洪熙二十三年,距今已经三十多年。 赵林拿起来仔细阅读,公文上除了官府的通缉令,还有一道行云宗的悬赏令。 行云宗是拥有数千人的大宗门,虽然远在燕州,但赵林对之也有所耳闻。 武道世界,当宗门的势力大到一定程度,可以参与并影响官府事务。 案件的来由是这样的:行云宗有一个名叫闻根生的弟子,曾因犯错受到宗门处罚,由此怀恨在心。 在宗门庆典当日,他趁乱把执法长老九岁的孙女哄骗出来,奸杀后逃离。 因为发现得比较晚,行云宗派人搜捕时,闻根生早已逃之夭夭。 通缉公文上有闻根生的画像、年龄、修为和身形特征。 “闻根生,二十岁,气境二重,案发时间是洪熙二十三年……” 赵林轻声叨念道。 “到今天已经三十二年啦。”何庆全在一旁接口道。 赵林点点头,算下来闻根生今年五十二岁,年龄对得上。 这么看来,抓捕有一定难度,但不是特别高。 以闻根生带艺在身,且来历不明,不可能再有宗门收他为徒,最多在武馆担任客卿或者教习一职。 这样一来,没有足够的资源供给,他想在武道上有所提升是很难的。 赵林估计闻根生的修为应该仍然停留在气境。 另外八份公文上的案件大多发生在武州和泰州,直到今年,应州才有相同的案件。 从这些公文中,赵林大致可以窥见闻根生的行为轨迹。 逃离燕州之后,闻根生来到武州,改名阎铁生,在一家名叫天通武馆的地方担任教习,蛰伏了五年之久。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闻根生在洪熙三十一年再次作案。 受害者是天通武馆的一名年轻女弟子。 闻根生不但残害了那名女弟子,还拿走她的亵衣,作案手法跟今天已经相当接近。 武州府和天通武馆联合发布通缉令和悬赏,通缉“阎铁生”。 这是闻根生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作案后留下自己的形貌特征。 随后的十几年,闻根生每隔几年就作案一次,手段愈发老练,间隔也越来越短,逐渐演变成连环奸杀案。 但不知什么原因,闻根生在最近十年突然消停下来,没有类似案件发生,直至今年才又开始作案。 尽管如此,他这些年祸害的女子也不下五十个。 为了抓捕他,各个州府开出的赏金从百两到千两不等,但要说最大的一笔,当属行云宗。 行云宗为了缉拿闻根生,开出一枚润泽丹加百两黄金的悬赏。 “润泽丹?” 赵林心中一动,他虽然不知道润泽丹有多金贵,但行云宗能把它正式写在悬赏里,肯定不是普通丹药。 一枚润泽丹加百两黄金,看起来百两黄金像是添头,润泽丹才是真正的奖赏。 赵林收起九份公文,对何庆全道:“辛苦何老把其余的公文送回去,记住,此事务必保密!” “赵捕头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何庆全痛快地答应道。 他虽然看不懂赵林的办案手法,但从这些公文中也大概知道与本案相关,不由暗暗称奇。 此时已过中午,赵林借口吃饭离开县衙,直奔六合门。 其实案件分析到这里,已经可以展开抓捕行动了。 不过抓捕方式跟这枚润泽丹息息相关,必须先弄明白才行。 赵林现在的身份是捕快,办案功劳大多归于上官,也就是县令和总捕头。 通缉令上的悬赏也会充公,他自己只能得很小的一部分。 但行云宗的悬赏就不一样了,有点类似于公开的暗花,谁抓住此人,润泽丹和百两黄金就归谁! 如果润泽丹珍贵,对武道有大用,那么他就必须确保亲手抓住此人。 “润泽丹?” 六合门后院,朱怀山打量赵林几眼,问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赵林把九张公文一字排开,放在朱怀山面前。 “闻根生!” 朱怀山看到第一份公文,眼圈一红,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 赵林从来没见过师父如此失态,不由大为惊讶,接着心头一紧:师父莫不是跟这个闻根生有什么关系? 他仔细打量朱怀山,越看越觉得师父长得跟闻根生的画像有几分相似。 不会是亲戚甚至亲生父子吧? 朱怀山注意到赵林的眼神,大致猜出他心中所想,脸一沉,“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他在哪儿?” 赵林心知师父没必要诓骗自己,毕竟实力在那摆着,松了口气道:“藏在云来客栈的密道里。” “我们现在去抓他!”朱怀山站起身道。 “师父慢着。” 赵林没想到师父比自己还急,解释道:“我们不熟悉地形,冒然进去可能会吃亏,再说万一密道四通八达,让他跑了怎么办?” 朱怀山叹了口气,重新坐下,缓缓道:“实话告诉你,我也是行云宗的人,闻根生是我徒弟……” 赵林嘴巴张了张,不知该说啥。 朱怀山继续道:“行云宗的弟子,如果修炼到血境,如果不能更进一步,一般有两个选择。” “留在宗门任职,打理产业;或者离开到外面开枝散叶,发掘资质尚佳的年轻人,再反哺输送回宗门。” “为师选择的是前者,留在宗门担任执事,还收了几个刚入门的徒弟,其中就有闻根生。” “此子天资不错,练功也勤奋,只是性情偏激,经常做些出格的事。为师觉得他年纪还轻,长大以后自会慢慢改正,只略作惩戒,没想到……” “我自觉愧对宗门,无颜留下,这才来到清河县,希望能培养几个有天份的弟子,弥补之前的过错。” 一阵沉默。 赵林安慰道:“师父,这也不怪你。有些人天生坏种,是反社会,不对,应该叫无情型人格。生来就是块石头,怎么都捂不热。” 第七十七章 分身 朱怀山觉得赵林的说法很有意思,勉强笑了笑,指着桌上的公文道:“这份公文有三十年了吧?你是怎么找到的?” 赵林指着另外八份公文,说道:“我最近正在办一桩连环奸杀案,想到凶手可能是惯犯,就到库房查找历年各州府发来的通缉公文,结果就发现这些。” 朱怀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目光,越看越心惊。 他当然能看出这些案件之间的联系,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赵林居然用这种方式翻出闻根生的来历,简直闻所未闻。 “你很有想法。” 朱怀山嘉许地看着赵林,“你来问我润泽丹,是想知道值不值得冒险,亲手抓捕闻根生?” 赵林坦然道:“是,弟子想知道润泽丹是做什么用的。” “如果用处不大,我就申请调集守备军,把闻根生从地道里逼出来,射成刺猬也好,让别人抓住也好,都无所谓。” “如果这丹药是好东西,那我就想办法亲手抓住他。” 朱怀山微微一笑,“不用想了,你去抓他,最好留活口,为师帮你!” 赵林心中大定,“师父,润泽丹到底有什么用?” 朱怀山不答反问:“你现在每天喝的益气汤,记得是做什么的吗?” “打牢根基,突破气境时助我一臂之力。” “不错,那我告诉伱,一颗润泽丹的功效胜过一千碗益气汤。行云宗流传着一句话:习武没有捷径,润泽丹是例外!” 赵林咋舌道:“还有这种丹药?” 朱怀山颔首道:“当然,润泽丹采用的药材都极为珍稀。即使在行云宗,每年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资格服用,无一不是天资出众之辈。” “你现在每天练习六字真言的吐纳功夫,体内已经慢慢产生劲气,不过这些劲气游离在肌肉筋骨之中,不能为你所用。” “想要进入气境,必须把这些零星的劲气纳入到气海,这个过程非常艰难,而且有大量损耗。” “打个比方,就好比用竹篮打水,跑得慢一点,可能一滴水都喝不到。” “所以想要进入气境,不但需要天赋,还要大量水磨功夫。你的几个师兄,贯通力境耗时三五载,但突破到气境几乎用了同样长的时间。” “如果有润泽丹,这几年时间统统可以节省掉!不但能直接进入气境,修炼到气境一重的时间也会大大缩短!” 赵林听罢怦然心动。 他现在练筋进展顺利,快的话年底即可突破到力境三重。 不过想要进入气境,还需一两年的磨砺。 有润泽丹就不一样了,只要突破进入气境,灵兽图在手,同境界中几乎就没有对手。 虽然依然无法独力对抗钻山豹一伙,但自己的速度优势肯定会进一步扩大。 就像倚天里的青翼蝠王韦一笑,武功不算顶尖,但永远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自己完全可以像薅羊毛一样,不断剪除钻山豹的羽翼,让他最后成为一個光杆司令。 朱怀山察言观色,知道赵林心动了,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赵林抬头看了眼天色,“今天恐怕来不及了,明天一早动手,师父觉得呢?” “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朱怀山站起来,伸了一下懒腰,“我这老胳膊老腿,也该活动活动了。” 有师父保底,赵林信心大增,起身就要告辞,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师父,你说一个气境高手,有没有可能伪装成不会武的样子?” “你怎么总爱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朱怀山闻言笑道,“武道修至气境,血气充盈,劲气自然外放,别的武人很容易感应出来,非要刻意隐藏……” “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把气海与经脉中的劲气强行散回肌肉筋骨之中就行了。” “但这样一来,平白把修为压低到力境巅峰,想要恢复回来,至少需要一两个时辰。” 说到这里,他疑惑地看了赵林一眼,“谁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赵林笑道:“我就是这么一问,我也觉得不会有人这么干,那师父我先回去了。” “把人盯好了。” “弟子晓得。” …… 赵林走到县衙门口,刚好碰见梁松从外面回来。 “我打听清楚了,掌柜叫文广顺……”梁松一见面就说道。 赵林一怔,“也姓闻?哪个闻?” 梁松道:“文武的文。” “改字不改音?” 赵林喃喃自语,心想掌柜有可能跟地道里的闻根生同宗同族,否则也不可能担这么大的风险窝藏要犯。 梁松见赵林没说话,继续说道:“文广顺是外地人,来清河县快二十年了。一早在客栈干跑腿,因为做事稳妥,人又聪明,一步步升到伙计,大伙计。” “后来让东家看上,把女儿许配给他,还让他做了掌柜,现在算半个东家。” 赵林点点头,问道:“他会武吗?” 梁松愣了一下,“不会吧,精通武道还做什么客栈掌柜?” 赵林一想也是,不过还是觉得掌柜手掌上的茧子不像是干活磨出来的,抓捕的时候要提防一些。 申时已过,衙门里已经没什么人,赵林想到明天就要动手,决定提前赶去客栈,把闻根生盯紧了。 …… 入夜,客栈地下又传来两个人的低语。 “今天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心里不踏实,是怎么回事?” 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 “呵呵……” 另外一个低沉圆润的声音轻笑道:“能有什么事?你应该是在地下呆久了,胡思乱想罢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林心头疑惑,他能清楚地辨识出两个声音,粗哑的声音是闻根生,低沉圆润的声音是客栈掌柜。 闻根生闷闷道:“不对,我的感觉向来准确!” 掌柜语带调侃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你少说风凉话!这么多年,我只大意过一次,结果就受了重伤……” 闻根生身上有伤? 赵林颇感意外,接着心中一喜:有伤好啊,这样才好抓捕。 地下暗室,一灯如豆。 室中只有一把椅子,墙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女子亵衣,地上躺着一口木箱。 客栈掌柜独自一人站在室中,脸上挂着笑意,对空空如也的椅子说道:“你我二人,本是一体,我怕你在这里憋出病来。” 接着,他走到椅子前坐下,收起笑意,面孔慢慢变得狰狞,声音也粗哑起来:“我暴露了,你也好不了,你还是少来找我吧!” …… 第七十八章 抓捕(上) 一夜过后,天光放亮。 县衙牢房外间的禁房里,一个满脸胡渣的粗豪的汉子一手拿着酒杯,一手伸筷子夹盘里的花生米。 “屠头,这么有兴致一大早喝酒?” 一个穿着捕头衣衫,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进来。 “原来是赵捕头,来喝两盅?”粗豪汉子转头咧嘴道。 “不了,上午还要去抓人。” 来者正是赵林,他走到桌前坐下,端起酒壶斟上一杯,说道:“听人说屠头精通一百零八种酷刑,今天我要在外面审讯一个犯人,不知道有没有空帮忙?” 粗汉是狱中牢头,本名叫屠五言,人送外号鬼见愁,擅长各种刑讯逼供,折磨人的手段。 赵林的计划是先抓捕掌柜,逼问出地道的出口,为了防止掌柜不招供,耽误时间,所以来找这位“专业人士”。 “当真?” 屠五言眼睛一亮,两只手像苍蝇一样搓了几下,“有,太有了!什么时候走?” 赵林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微笑道:“大概半個时辰。” 屠五言“呼”地站起来,差点顶翻桌子,回身从床底下拉出一口木箱,打开来检查自己的“工具”。 赵林瞟了一眼,看见木箱里放着压指夹、刺骨钉、磨肉石等奇奇怪怪的刑具,有数十种之多。 “真特么是个人才!” 赵林心知自己找对人了,起身拱手道:“屠头,那就说好了,一会儿衙门口见。” “放心,我准到!”屠五言头也不回地道。 赵林出了禁房,回到捕快房。 捕快房里坐着二三十号人,除了孙璋,东城的捕快都到齐了。 本来这些人正说笑闲聊,看见赵林进来,立马安静下来。 “赵捕头,什么时候抓人?我们昨天可是在这白等一天。” “是啊,赵捕头不会戏耍我们吧?” 施大海和金立群抱怨道。 赵林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施捕头,金捕头,各位兄弟,我已经查明凶犯藏身之所,现在动身!” 施大海和金立群都是一怔,前者问道:“赵捕头,凶犯现在何处,是什么修为?” 赵林也不隐瞒,说道:“凶犯在云来客栈,气境武人。” “气境?” 施大海脸色一变,“咱们都是力境,怕是不好拿吧?不如让孙捕长……” “不要提孙捕长!” 赵林冷冷打断他,“凶犯只有一个,我们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现在去武备库,带齐甲胄弓弩,任他三头六臂也跑不了。” 说完不再给他辩驳的理会,转身走出捕快房。 捕快面对普通百姓的时候,武力足以镇压,但如果面对武人,尤其是修为高的武人,就必须靠人数和装备来填补实力上的差距。 武备库里有强弓硬弩和精良的铠甲,以及各种长兵器,多人配合使用,即便是血境武人也不敢直掠其锋。 赵林带领一众捕快来到武备库,向守门的吏员出示腰牌。 “二十八副盔甲,七张弓,十五把硬弩,二十根三角叉,毒草料二十斤……” 赵林指挥众人往外搬装备,吏员在一旁记录。 他自己挑了一件大号步人甲,大概五十斤重,披在身上并不觉得吃力,就是穿的时候比较费劲。 等所有人都穿戴完毕,时间已经过去近半个时辰。 赵林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捕快们虽然披坚执锐,看起来很有气势,但士气却不怎么高。 其中原因不难理解,捕快大多出自武馆,都是年龄大了在武道上没有追求,又不想到外面打打杀杀,所以才进衙门找一份安稳的差事。 干捕快一个月挣几两银子,抓抓普通老百姓可以,跟武道高手拼命那是万万不行的。 “兄弟们!” 赵林决定给他们做一个出发前动员,“我们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危险自不必说,但是……” “难道因为危险我们就退缩吗?东城的老百姓整日提心吊胆,连出门都怕得要死,我们身为捕快难道不应该为民排忧解难吗?” “谁家没有女子,万一哪天遭毒手的是自己的亲人怎么办?” 他说的慷慨激昂,捕快们却是无动于衷,一脸麻木。 “这帮人太没觉悟了……” 赵林暗暗摇头,只好改变策略,从衣襟下抽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几锭官银。 “只要抓住人犯,不管县里有没有赏赐,这些钱都慰劳给兄弟们。” 既然自己威望人气不足,只能用银钱开路了。 上次杀狠心梁暗花得了二百两银子,最近开销较大,还剩一百几十两,基本上全拿出来了。 众捕快面面相觑,从来没见过自己出钱抓犯人的捕头。 一个年纪略大的捕快出言问道:“赵捕长此话当真?” 赵林也不废话,直接把银钱交给施大海,“请施捕头保管,出完任务就给大家分了,这下相信了吧?”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敢临阵脱逃,出工不出力,一分也没有!” “是!”捕快们齐声应道,总算有了些生气。 “赵捕长,马车准备好了。”何庆全走过来道。 “好!” 赵林把捕快分为三队,施大海和金立群各领一队,原来孙璋的手下归自己管带。 众人走出县衙,登上衙门前的三辆马车。 这是赵林第一次带队,多少有点紧张,努力整理思路,把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这是要抓人去啊?”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引来行人的注意。 “捕快都穿着甲呢,怕是遇上棘手人物了。”旁边有人接口道。 片刻功夫,马车赶到云来客栈门口。 捕快们携弓带弩,手执三角叉,从车上陆续下来。 “施捕头、金捕头,帮忙守住客栈,不让任何人进出,剩下的跟我进去抓人!” 赵林吩咐一声,带人闯入客栈。 施大海和金立群虽然不服赵林骑到自己头上,但也知道利害,指挥捕快围住客栈。 “捕爷,你们这是……” 天色尚早,值夜的伙计被嘈杂声惊醒,看见赵林等人全副武装地冲进来,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衙门办差,无关人等退避!” 赵林喊了一声,转头对何庆全道:“三个伙计,一个喂马的,两个跑腿,后厨有四个人……一个也别放跑了。” 他不确定掌柜在客栈是否有帮凶,索性一股脑抓了,自己带着几个捕快冲进柜台后的休息室。 第七十九章 抓捕(下) 掌柜刚起床,听到外面有动静,鞋子还没来得及穿,就被如狼似虎的捕快摁住。 “绑起来。” 赵林手按住腰间斧头,盯着掌柜的一举一动。 掌柜没反抗,任由捕快把他绑了个结实。 “捕爷,我看你长得挺面熟。”掌柜并没有惊慌,从容地看着赵林。 “你才是人不可貌相!” 赵林冷冷道:“说吧,客栈下面的密道有几个出口,都开在哪里?” “什么密道?”掌柜一脸茫然。 梁松走到床边,掀起被褥,移开床板,露出一个二尺宽的坑洞。 掌柜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 赵林缓缓道:“先把东西盖上,不然闻根声听到声音,可能就跑了。” 掌柜听到“闻根生”三個字,脸色剧变,猛然看过来。 “说吧,地道有几个出口?”赵林再次问道。 掌柜垂下目光,一言不发。 赵林脸沉下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再不说就要上刑了。” 掌柜依然无动于衷。 这时屠五言拎着箱子凑过来,“赵捕头,就是他吧?” “辛苦屠头。” 赵林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来到大厅,只见客栈的伙计、账房、厨子等人都被绑起来,在大厅里排成一溜。 楼上楼下的客人躲进客房,也有胆大的打开门缝向外观望。 赵林俯身把耳朵贴在地板上,听了一阵,没察觉到地下有动静,才又走回休息室。 啪啪啪…… 掌柜被吊在房梁上,屠五言抖着尾部有九条穗子的马鞭,劈头盖脸往他身上抽。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掌柜牙关紧咬,全身都抖了起来,从头到脚湿成一片,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 “硬气,能抗住四十下九尾鞭。” 屠五言赞了句,转身从木箱里拿出一包盐巴,抹在他伤口处,边涂边笑着说:“你忍耐点,这东西可以让伤口好得快些。” 掌柜疼得嘴角直抽,却硬挺着不肯张嘴。 赵林见状叹了口气,“屠头,你不是号称有一百零八种酷刑吗?怎么只会抽鞭子?” 屠五言本想多玩一会儿,闻言哈哈一笑,“赵捕头见笑了,我这就让他张嘴。” 说着从箱子里翻出一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束钢针,他捧着盒子走到掌柜面前,笑道:“这是我家传的五色针,刺入人体五脉,有寒、热、痒、疼、麻五种反应。” “这五种反应虽然单拎出来一样不算什么,但组合到一起绝对能让你知道什么叫生死两难。” 屠五言手执长长的钢针,来到掌柜身前,对准他的左腰…… “我说。”掌柜突然道。 赵林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他挨鞭子的时候坚强无比,一看见针就软了,不过这也正常,每个人的疼点都不一样。 “招了?” 屠五言面露失望,把针收进盒子闪到一边。 “柜台后面墙上挂着一张地图,你拿来我告诉伱。” 掌柜喘着气道。 赵林唤人把地图拿进来,展开地图对着掌柜,“几个出口,都在哪里?” 掌柜看了一眼地图,道:“马厩的食槽下面有一个……” 赵林给身边捕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人去守着。 掌柜继续道:“东墙的排水沟旁边有一个。” 赵林看了一眼地图,没看见排水沟的标记,皱眉道:“排水沟在什么地方?” 掌柜似乎看不清地图,眯起眼睛看了一阵,哑着嗓子道:“你拿近点,我指给你。” “好。” 赵林刚要走过去,突然感到一股凉气从心底升起,全身汗毛直竖。 这声音…… 怎么跟地道里的闻根生一样? 不对啊,地道里明明有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眼前的掌柜,一个是闻根生,掌柜的声音怎么突然变成闻根生的了? 赵林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一个思维误区,或者说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听到两个人的声音,就一定是两个人吗? 一眨眼工夫,赵林心思电转,收回跨出去的脚,喝道:“他会武!” 掌柜双臂一振,身上的绳子尽数震断,向前一扑,伸手抓向赵林。 赵林不退反进,抬手一拳轰过去。 他现在想明白了,掌柜就是闻根生,闻根生就是掌柜! 地道里的对话都他一个人在自问自答。 精神分裂,多重人格,变态的世界果然常人难以理解。 闻根生常年隐藏修为,按照师父的说法,他现在的实力压制在力境三重,即将突破却还没突破到气境的修为。 同为力境,赵林没必要怕他,而且还有铠甲在身,只管进攻便是。 砰! 拳掌相撞,赵林退了两步,闻根生倒飞起来,落在土炕后面,“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闻根生满脸不可置信,他本想抓住或者重伤赵林,给自己制造逃跑的机会,没想到赵林这么勇猛。 “嗖嗖嗖……” 几个捕快反应过来,举起弓弩向闻根生射去。 闻根生一把掀起床板被褥,挡住飞来的弩箭,翻身跳进密道。 陶二愣见人跑了,大吼一声就要往洞里跳。 赵林一把拦住他,“里面危险,别进去!” 陶二愣道:“那咋办?” 赵林趴在地板上,仔细聆听,同时口中吩咐道:“守住密道口,往里面灌毒烟。” 屋子里的捕快立刻行动起来,拿出从武备库带出来的毒草料,放在密道口点燃后投了进去。 毒草料内含草乌、巴豆、狼毒、砒霜、石黄、沙油等十几种剧毒,早年用于战阵,人畜闻到以后会很快中毒,呼吸困难,时间一久便会七窍出血而死。 三个捕快举着手里硬弩,对准土炕。 一人居中靠后,另外二人分左右居前,呈一个倒三角形。 “居然还懂得交叉火力。” 赵林暗暗点头,心想就算是气境高手,如果没防备从地道里出来,也很难全身而退。 地道里一开始没有动静,在毒草料投进去以后很快响起一阵咳嗽,接着是蹒跚的脚步声,方向指向客栈西侧。 “你们在这守着,梁兄和陶壮跟我来。” 赵林站起来,快步出了休息室,朝把守大厅的捕快道:“去把施捕头和金捕头叫进来。” 那名捕快应了一声,快步跑到外面,对施大海和金立群道:“赵捕长让二位捕头带人进去找他。” 施金二人正站在客栈门口张望,闻言都是一愣,“抓到了吗?” “我在外面没看到,听声音好像人犯钻进地道了。”报信的捕快答道。 第八十章 落网(上) 施大海和金立群不敢耽搁,各带几名手下奔进大厅,却看见赵林躺卧在楼梯转角处,耳朵贴着地板。 两人感到莫名其妙,对视一眼,缓步走过去。 “赵代捕长……” 施大海刚要说话,赵林抬手示意他噤声,凝神听了一阵,往客房走廊方向一指,“去那边。” 说着起身来到十号房门前,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众人没想到他有房间钥匙,好奇地跟进来。 施大海轻扯了一下金立群的袖子,朝在土炕旁边监听的赵林努了努嘴。 金立群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看明白。 “怎么不动了?” 赵林听到地道里脚步声停下,只有细微的喘息声,闻根生似乎正并不急于逃跑。 “他在聚拢劲气,恢复修为!” 赵林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心中闪念,立刻扯去炕上的被褥,抽出腰间铁斧,用斧背猛力砸下。 轰隆一声,石屑飞溅,露出一个通向地下的洞口。 “投毒草料。”赵林吩咐道。 立刻有捕快上前,点燃毒草料投进去,众人捂住口鼻,退到门口附近。 赵林相信区区一个客栈,地道不可能有多大工程,在两处投放毒烟,闻根生不可能坚持太久。 果然,洞口传出剧烈的咳嗽声,脚步声也随之响起。 闻根生的咳嗽声非常大,赵林都不需要贴地监听就能判断出他的大致位置。 留下几名捕快把守房间,带其余人回大堂,穿过廊道,来到客栈后院。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大树下响起沙沙声。 赵林一听就明白了,闻根生在这里留了一个隐藏出口,地道离地面很近,徒手可以挖通。 “大家注意,凶手马上就要从大树旁边钻出来。” 众捕快虽然没听到动静,不过鉴于赵林之前的表现,都信了七八分。 十几名捕快围成一個半圆,端着手里的硬弩对准大树方向。 赵林心想这么多人动手,闻根生一出来恐怕就要被射成刺猬。 这可不行,事情已经过了三十年,自己拉一个死人过去,告诉行云宗说是闻根生,万一他们不认,自己的润泽丹就飞了。 而且师父朱怀山肯定在附近,闻根生跑不了,必须抓活的才稳妥。 想到这里,赵林挥手道:“都撤下来,就留六个弓弩用得好的。” 捕快们不知赵林何意,不过还是退下来,只留六个人在前面。 “一会儿听我口令再动手,尽量瞄准四肢,别伤他要害。”赵林走上前叮嘱道。 金立群实在看不下去,说道:“赵捕长,对方可是气境高手,这样人跑了怎么办?” 赵林摆手道:“金捕头不必担心,人跑了我负责,我只要活口。” 金立群和施大海一听,干脆抱起膀子,在一边冷眼旁观。 不多时,大树下的地面开始松动,随后一只手伸出来。 众人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 咻! 一道黑影从洞里飞出来。 一个捕快下间识就要扣动手弩扳机,赵林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 那捕快仔细一看,原来飞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一件亵衣,才知道自己差点坏事。 数息之后,一道身影从地下跃出,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半秃的头顶在阳光下格外明亮。 正是闻根生。 “放箭!” 赵林喝了一声,六名捕快一齐扣动扳机。 如此近的距离下,弩箭的速度快如闪电,闻根生人在空中,艰难地闪转腾挪,连续挥刀劈砍,腿上、胳膊上各中一箭。 “停!” 赵林大步疾奔上去。 闻根生脚刚一沾地,头也不回地蹿到墙边,手在墙上一按,单腿发力,一个鹞子翻身越过墙头。 赵林双腿发力蹬地,腾身而起,在众目睽睽下,整个人如大鸟一般直接从墙头飞过。 “追啊,愣着干什么?” 施大海和金立群愣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叫道。 闻根生出了客栈后墙,直奔码头方向。 他腿脚不便,全靠一条腿发力,没过多久就被赵林追到身后。 闻根生扭头看了一眼,见只有赵林一个人追上来,狞笑一声,回身劈出一刀。 “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铠甲的作用了,赵林无视他的长刀,只稍稍偏了一下头,手中铁尺砸向闻根生的肩膀。 近身交战,铁斧不如铁尺好用。 铁尺并不是铁做的尺子,其实是一种带护手的短锏,不开刃,比刀剑都重,既可以当钝器使用,也可以用铁尺的钝尖去点刺对手。 而且铁尺的护手呈叉状,可以去格挡敌人的刀剑,并能顺势别住刀剑,故而有“刀剑克星”之称。 铛铛铛…… 闻根生已经恢复部分修为,大致回到气境一重,本以为能轻易压制赵林,没想到交手几招,自己根本讨不到便宜,手还震得发麻,好几次险些脱手。 更让他吃惊的是,两个人虽然使用不同兵器,但路数却完全一样! “你是谁,怎么会六合棍法?” 赵林手上不停,嗤笑道:“你猜?” “莫非……” 闻根生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捕快翻墙追过来,不由心生退意,色厉内荏道:“小子,我虽然受了点伤,但也不是你这力境能比的,逼急了老子跟你拼命,你也活不了!” “那你拼一个我看看。”赵林不为所动。 闻根生愈发焦躁,忽然低声道:“我这些年积攒了许多家底,多了不说,伱干捕快一辈子也挣不到。”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藏在哪里,只要你假装受伤放我一马。” 赵林哪会相信这种人的话,再说多少钱也换不回一颗润泽丹,手上加大力气,封住他出逃的路线,防止煮熟的鸭子飞了。 闻根生眼看众捕快追到近前,忽然伸手入怀,张手撒出一把银光闪闪的东西。 赵林早就防备着他反戈一击,趁机绕到侧方,踢出一记鞭腿,正中闻根生没伤的那条腿。 闻根生惨叫一声,抱腿摔倒在地。 “踢碎他的气海!” 耳边传来师父熟悉的声音,赵林闻声而动,飞起一脚踢在闻根生的小腹上。 第八十一章 落网(下) “看来不需要我出手,你一个人就能对付他。” 朱怀山从街角走出,面带嘉许道。 闻根生捂着小腹,痛苦地抬起头,接着浑身一震,“师……父?” 朱怀山看都不看他一眼,对赵林道:“他虽然气海被毁,但力境的修为仍然存留大半,别忘了把他的手筋和脚筋也给挑了。” 闻根生闻言脸上血色褪尽,面如死灰。 捕快们赶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他反绑起来,手脚戴上镣铐。 赵林觉得还不够稳妥,又让人用绳索在外面缠了一圈,捆成一个粽子才放心。 “咦,这不是云来客栈的掌柜吗?怎么给抓起来了?” “你来晚了没看见,掌柜会武,刚才拿刀跟捕快比划呢!” “真的?平时看着挺面善的,犯了什么罪过?” 此时码头已经繁忙起来,不少人跑来看热闹,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田大榜从人群中挤进来,小心地问道:“赵捕头,文广顺犯了啥案子?” 赵林正想把此事广而告之,沉声道:“连环奸杀案你听说过吧?就是他干的。” 话一出口,众人哗然。 “文广顺五十多了吧?怎么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他面善心黑,你们都被他蒙蔽了……” 赵林见达到目的,吩咐一声:“押去客栈,连同物证一并带回县衙!” …… 客栈大门前,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正哭天抢地。 “没天理啊,我当家的给官府抓走了,不知道是哪個没良心的诬陷他。” 赵林一行人押着闻根生回到客栈,妇人见了立马上前喊冤道:“捕爷,你们一定抓错人了,我当家的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有捕快上前驱赶:“闪开,你说抓错了就抓错了?” 妇人不甘心道:“当家的,伱倒是说话啊?” 闻根生双目紧闭,一语不发。 捕快推开妇人,不耐烦道:“别挡着我们办案!再闹连你也一起抓了。” 妇人沉默一阵,忽然尖声叫道:“我当家的不能人道,绝对不是他干的!”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眼睛睁得一个比一个大。 闻根生脸色涨红,睁眼大吼道:“滚,就是老子干的!” 妇人吓得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此时地道里的烟雾渐渐散去,两名捕快用尿水打湿汗巾,捂住口鼻,下了地道。 不一会儿,从地道里运出一口箱子,几十件亵衣。 梁松拿刀撬开箱子,里面满是玉器。 何庆全拿起一件玉器,故意大声念道:“万利玉器行!” 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老天,这是祸害了多少人啊!” “啧啧啧,擀面杖捅屁股,今天算是开了大眼儿了!” “文广顺这下完了,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赵林带人把闻根生和证物押上车,扬长而去。 刚才喊冤的妇人突然疯了一样追在车后,哭喊道:“是我瞎了眼,跟这没人性的东西过了二十年,我白活了啊……” 车辆行进间,赵林让屠五言把闻根生的手筋脚筋挑断,到了县衙直接投入大牢。 消息很快传开,六房主事纷纷前来道喜。 他们看出来赵林是个能办事的,加上县令重视,升任捕长是迟早的事,提前过来混个脸熟。 施大海和金立群也是见风使舵之辈,把赵林吹得天花乱坠,他自己听了都有些不好意思。 “赵捕长,这些银子怎么办?” 众人走后,施大海拿出赵林给他的一百多两银子问道。 赵林摆手道:“当初怎么说的就怎么做,给兄弟们分了吧。对了,那两个进地道的兄弟多给点。” 施大海连忙应承道:“赵捕长放心,我办事稳妥着呢。” 赵林随后到刑房取出两桩案子的卷宗,让何庆全帮忙代笔,把这几天的调查进展和抓捕过程记录在案。 处理完这些,时间已经过了晌午。 赵林惦记着录口供的事情,赶到牢房查看闻根生交待的怎么样了。 虽然事实俱在,但如果闻根生不配合,几十件凶案想要一一落实,不知要耗费多少功夫,恐怕还得请屠五言出马。 不过赵林来到牢房之后就放心了。 闻根生被关在一个单间,身上戴着重枷,刀笔吏隔着铁栅栏问话。 也许是破罐子破摔,闻根生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一口气把所有罪状都招认了。 只是有些事情实在太过久远,需要慢慢回忆。 刀笔吏一边录口供,一边擦头上的汗。 刀笔吏姓孙,是在衙门干了几十年的老吏,却是头一回遇上这种犯人,口供录了满满几十页。 赵林就在旁边听着,闻根生的声音低沉圆润,好像在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口供录好之后,赵林拿起来从头到尾翻阅一遍,发现跟公文上的案子基本对得上,还多出好几桩。 “孙老辛苦了。” 赵林送走刀笔吏,走到牢房前坐下,慢条斯理道:“闻掌柜,我还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闻根生咧嘴笑了,声音低沉而圆润,“赵捕头请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 赵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那我先问,你为什么杀玉器行的客商,我看你以前从来没劫过财,是因为缺钱吗?” 闻根生摇摇头,“我对财物兴趣不大,这人跟我是同乡,我闲来无事就到他房间坐坐。” “谈笑中间,这厮不知是怎么回事,一直取笑我,我就把他杀了,其实那些玉器我一样都没动。” 赵林心想玉器商死得够冤,继续问道:“你在清河县定居,早年一直在别处作案,为什么今年开始在家门口犯案?” 闻根生想了想,答道:“我以前是伙计,每年借口回家探亲,后来当了掌柜,年纪也大了,加上腿脚不好,就没再出去。” 赵林感觉他的话不完全属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近十年你都没作案,原因是什么?总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吧?” “没想到你连这事都知道。” 闻根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十年前我在泰州抓了一名女子,本以为已经制住,没想到那女子会武,我没当心,被她一脚踢中大腿……” 说着平静的脸上泛起狰狞之色,声音变得粗哑起来:“不过我也让她好好享受了一番,哈哈哈哈……” 看着这张扭曲的脸,赵林感到一阵厌恶,冷冷道:“那你也在牢里好好享受享受吧。” 闻根生向前膝行两步,抓着栏杆谄笑道:“赵捕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 赵林没说话,把那道公文给他看了一眼。 “洪熙二十三年,行云宗……” 直到赵林离开牢房,闻根生兀自坐在地上喃喃不休。 第八十二章 庙会(上) 县令得知赵林抓到人犯,派人找他到衙署问话。 赵林把办案过程详细讲述一番,随后将自己从库房找到的九份通缉公文呈上。 “真是妙啊!原来两桩案子是一人所为。” 刘县令拿着公文,反复看了几遍,忍不住抚掌笑道。 其实他高兴的不是赵林一下破了两桩案子,而是这九份公文。 如果案子只发生在清河县,破了也只能算小功一件,毕竟拖了半年有余。 但有这九份通缉公文就不一样了。 这说明凶手残忍成性,奸诈狡猾,多少州府都无能为力,却在清河县落网了。 破的不是一桩案子,而是十桩,绝对大功一件。 “好,很好,实在是太好了!” 刘县令连道了三个好字,接着用询问的语气问道:“这个案子我觉得可以像上个案子一样公开审理,提振民心,赵捕头以为如何?” 赵林略一思索,答道:“属下觉得可行,不过凶犯作案手段极其残忍,对受害女子的侮辱相当恶劣,审的时候最好控制分寸。” “如果详细情节泄漏出去,不但造成很大负面影响,还会给受害者家人造成二次伤害。” “二次伤害?” 刘县令捋着胡须频频点头,“有道理,没想到你虑事如此周道,就按你说的办!” …… 闻根生连环奸杀案在清河县造成很大轰动。 公审的时候可以说万人空巷,县衙前后几条街都被前来听审的民众挤得水泄不通。 刘县令一见这种情况,也不敢耽搁时间,宣读罪状之后直接判了死刑。 不过闻根生虽然罪大恶极,但暂时还不能问斩。 刘县令给应州、武州、泰州和燕州四個州府各发了一道公函,随同的还有相关卷宗。 这种案件须一步步核实,最终结案一般要等上些时日,尤其还涉及行云宗的悬赏。 随后刘县令对东城捕快做了人事调动:原东城捕长孙璋调到壮班,担任壮班都头,赵林接替他的位子。 孙璋虽然职位比以前高了,但谁都看得出来,县令此举是明升暗降。壮班人多,但都是不会武的丁壮,权责跟捕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因为办案得力,县令奖励赵林五十两花红,东城的捕快每人也有三两。 赵林被提拔得太快,少数人对此颇有微词,但大部分人还是服气的,十天破三桩案子,比孙璋可强多了。 …… “来,把这碗益气汤喝了。” 六合门后院的内宅里,朱怀山指着放在桌上的汤药对赵林道。 赵林痛快地端起碗,“咕嘟咕嘟”两大口喝下肚。 朱怀山摸了摸下巴,微笑道:“很好,虽然照理说,行云宗肯定会信守承诺,给你一颗润泽丹。” “但在未拿到丹药之前,还得按部就班做准备。” 赵林重重点了下头,“师父,我明白。事情都过去三十年了,时过境迁,他们硬要不认,咱们也没办法。” 朱怀山满意地笑了,“你的心态很好!其实我本来打算等你修到力三重的时候,带你到行云宗走一趟,以伱的资质,有能力跟别人争一争润泽丹。”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让你做捕快避祸,却有此番意外收获,看来你跟润泽丹有缘,是命里注定的。” 两天前朱怀山跟赵林做过一次深入交谈,讲明自己的来历,同时商讨赵林后续习武方面的规划。 赵林现在只是力境,在六合门和行云宗习武差别不大,但到了气境乃至血境,两者间的差别就会越拉越大。 首先是资源方面。 朱怀山有资格在外开馆授徒,当然是因为得到行云宗的“授权”,也就是习武所需的药材配方。 但他掌握的配方只是最基础的,最好的药方仍然在行云宗本部。 武道功法也是一样,朱怀山获准传授的功法也有限制的,或者连他自己也没学过。 还有环境、竞争等各方面原因,朱怀山当然希望赵林以后能回到行云宗。 朱怀山两年前就带大弟子高远去过一次行云宗,可惜他没能通过选拔,获准留在行云宗。 其实楚流的天资更好,不过朱怀山觉得他性情偏狭,所以没带上他。 他教出过一个逆徒闻根生,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必须慎之又慎。 “对了,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朱怀山忽然问道。 自从赵林当了捕快,除了休沐,每天申时散值才能来六合门,今天刚过中午人就到了,所以朱怀山才有此一问。 “这个嘛……” 赵林咧嘴笑了,“师父有所不知,我现在是捕长,反而比从前清闲。不忙的时候把事情分派给手下,自己就可以摸鱼了。” “摸鱼?” 朱怀山稍一细想就明白了意思,以为是村里的俗语,就没有深究,也笑道:“那你自己安排好了,没事就摸鱼吧。” 日子过得优哉游哉,时间一晃过去半个月,转眼到了十月初一秋祭的日子。 到了这一天,清河县的民众都会到城南二十里处的土地庙,祭扫烧献,纪念仙逝的亲人。 商贩们看到商机,就在庙外摆起各式小摊赚钱,各行从业者也随之而来。 久而久之,秋祭庙会成了一个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重大节日。 因为逛庙会的人多,容易发生偷抢事件,所以县衙每年都从捕快里抽调人手派去现场,明里暗里维持秩序。 赵林和梁松都没逛过庙会,就“假公济私”了一回,换上便服,一早从南门出城,赶去土地庙。 两人有日子没出城,都感觉比较兴奋,不过梁松还是有些担心:“你说胡子不会也来庙会吧?” “放心吧!” 赵林轻笑道,“胡子敢在山里横行,是因为有眼线和熟悉地形。他们要是敢在庙会撒野,守备军可不是吃干饭的。” 其实他还有一个原因没说:自从吸收了菊头蝠的精魂,基本上杜绝了被偷袭的可能,加上过人的速度,出城的风险并不大。 两人脚程很快,辰时左右赶到土地庙。 时候尚早,不过土地庙前已经挤满了人,各种卖早餐的摊位也都摆了出来。 米粉,油茶,肠粉,炸丸子,豆花,香糕,汤圆……热气腾腾,充满烟火气。 赵林往土地庙里一指,“走,进去看看。” 第八十三章 庙会(下) 土地生五谷,五谷养万民,因而人们祭祀土地。 土地庙神格不高,造型粗糙简单,甚至有些寒酸,但人气却很旺,前来上香供奉者络绎不绝。 赵林和梁松走进庙门,看见堂前供着两尊憨态可掬的泥塑神像:土地公和土地婆,模样就像普通农村的老头老太。 神龛两侧贴着一副对联,上联写:公公十分公道,下联写:婆婆一片婆心。 横批:地保天佑。 大堂两边还立着佛像和道教祖师像,几个和尚道士也在忙着讨香火钱。 赵林并不感到奇怪,这个世界也有佛家和道家,不过影响力远远比不上前世,民众们大多将其作为精神寄托或者心理安慰。 有意思的是,佛道两教都宣称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但民众的心态恰好相反:灵则信,不灵则不信,或者说别问我信不信,先问你灵不灵。 赵林观察那几名和尚道士,发现他们平平无奇,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心想这终究是一个武道世界,而不是能修仙的地方。 两人从庙里出来,眼前已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唱戏的,表演社火脸谱的,踩高跷,打把式,求签占卜,捏糖人,剪纸,蜡染,刻字……让人目不暇接。 两人边逛边看,时近中午时来到一個茶摊附近。 茶摊前有一方桌,一个说书先生模样的人手拿折扇,正侃侃而谈道: “湛湛青天不可欺,英雄生来胆气豪,虽说不是好买卖,今儿来的人可真不少。” 说着“啪”地一拍醒目: “诸位且听真,接下来要讲的是清河县连环奸杀案,赵捕头智斗闻根生……” 梁松笑着看过来:“赵兄弟,说你呢。” 赵林也不禁莞尔,没想到自己成名人了。 两人驻足听了一阵,逐渐面露古怪。 也不知道说书先生是从哪儿听来的段子,把本就曲折的案子讲得跌宕起伏,天花乱坠,还加入了许多“魔改”情节。 唱词里赵林和闻根生一个是神仙下凡,一个是天降魔君。 赵林好几次都命悬一线,惊险逃生,最后才奋起神勇,使出压箱底的法术擒住闻根生。 故事虽然离谱,但民众却相当买账,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赵捕头当真厉害,要不是他出手,还不知有多少无辜女子要惨遭毒手。” “是啊,听说他家以前是白头山的,跟你我也算半个老乡。” “你们还不知道吧,赵捕头跟我是一个村的,他小时候我还给他把过尿呢……” 赵林一怔,朝说话的人看了一眼,是一个头上包着红巾的糙汉,自己根本不认识。 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一句小声私语。 “史头,听说赵捕长家里还有父母兄长,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说话声不大,离得也很远,不过赵林已经养成习惯,每隔几息便打开全部听觉扫描周边,方圆近百米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这句话有问题。 自己出名了,有人打听很正常,但为怎么打听自己的家人? 赵林循声望去,看见戏台下面站着一个黑衣汉子,正跟一个皂吏打扮的人说话。 他立刻走到一个人流较少的地方,喉结振动,超声波集束向两人方向发射过去。 只听那名皂吏道:“龙三,你打听这个干嘛?” 黑衣汉子“嘿嘿”笑了两声,“史头想必也知道,我们虎头帮在东城,正归赵捕长管辖。” “我们帮主呢,想跟赵捕长拉拉关系,所以让我来打听。” 皂吏“哦”了一声,道:“这样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赵捕长家住哪里。他天天睡在衙门,伱不说我都不知道他还有家人。”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黑衣汉子没再说话,看了会儿戏才悄然离开。 赵林盯着那人的背影,眉头紧锁。 黑衣汉子的说辞看似合理,其实经不起推敲。 自己经常在东城巡街,虎头帮如果想拉关系,请自己过去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打听自己家人,而且一张口就知道自己有父母兄长,绝对有问题! “怎么了?” 赵林突然陷入“发呆”,梁松直觉有事发生,关心地问道。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办点事。” 赵林交代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黑衣汉子若无其事地一会看表演,一会吃点东西,每到一个地方就停下来四下观察。 不过赵林有回声定位,不用看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跟踪起来毫不费力。 跟了一个时辰,赵林已经确定黑衣汉子,或者说虎头帮对自己不怀好意。 在这段时间里,黑衣汉子又跟三个人交谈过:一个东城商户,一个东城的牙婆,还有一个是自己手下的捕快。 谈论的话题无一例外的都是关于自己的家人! 这要说没问题,那才真是见鬼了。 斧头帮想干什么? 赵林现在是东城捕长,手下有近三十个捕快,对辖区内的帮会底细一清二楚。 他早就听说虎头帮的帮主跟城外胡子有些瓜葛,虽然只是传言,但空穴不来风,必定事出有因。 又是胡子! 看来胡子奈何不了自己,开始玩阴的了。 自己家人的去向虽然隐秘,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什么事都经不起打听。 一旦家人落入胡子的手中……赵林想起他们对付周炮头和祝大春的手段,心中发冷,感到不寒而栗。 “没完了是吧?” 赵林咬了咬牙,全面打开听力,在人流中穿行,强忍着头昏脑胀的不适感,收集所有人的谈话。 这一听不要紧,他很快发现打听自己家人的不只这个黑衣汉子,还有两个人,也在做同样的事。 一个是虎头帮的,另外一个是水龙帮的人。 怎么还有水龙帮? 水龙帮不在东城,而在北城,势力也比虎头帮更大。 两个帮派合力,想查明一件事情,还真不是难事。 “虎头帮和水龙帮是吧?” 赵林心中默念,“既然你们甘心充当胡子爪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庙会仍然热闹,但他已无心观看…… 第八十四章 虎头帮(上) 明月高悬,月光洒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虎头帮总堂位于东城临河的一条大街上,距离码头不远,经营着两家赌场和一家妓馆,同时还从码头货帮抽水,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深夜,总堂内,帮主王大昭懒洋洋地靠在交椅上。 在他身后,立着一名手持熟铜棍的汉子,左右肩膀上各绣一朵牡丹花。 王大昭轻抚手中雕刻精美的白玉老虎,对面前的三名手下道:“龙三,柳茂,李普,你们都说说,事情打探得怎么样了?” “帮主,我今天问了十几个人,黑白两道的都有,没人知道他家属亲人在哪。” 说话的龙三正是赵林在庙会上见到的那名黑衣汉子。 “帮主,我也一样。”龙三旁边的柳茂也道。 王大昭手上一顿,头也不抬道:“衙门的人怎么说?” 龙三答道:“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每天睡在衙门,好像没有家一样。” 王大昭皱了皱眉,“你们两个调查此事有些日子了吧?怎么到现在一点眉目也没有?” 龙三擦了擦头上的汗,“我猜他家属八成不在清河县了。” 王大昭沉下脸,“废话,我也知道不在清河县,问题是去哪了?他父母兄长都是山里的农民,不是有病就是残疾,没人帮忙根本走不出去!” 龙三和柳茂噤若寒蝉,一直没开口的李普忽然道:“帮主,我以前曾在飞虎武馆习武。” “昨天给一个师兄祝寿,无意中听他说,几個月前他随兴隆镖局出镖的时候赵林也在。” 王大昭眉头挑起,道:“当真?接着说!” “你说有没有可能,人是从镖局运走的?” 李普面露思索之色,“否则三个大活人,不管是走水路,还是走城门,都不可能躲过钻山豹的耳目。” “有道理!” 王大昭坐直身体,轻轻拍了拍手里的白玉老虎,“咱们在镖局里有熟人,要不去问问?” 李普摇头苦笑,“镖局的人最重保守秘密,直接问的话恐怕问不出什么。” “不过他们每次出镖都有武馆和门派的高手随行。” “虽然这些人不清楚镖货是什么,但只要打听车队有没有运送大件,比如一直拉着帘的马车,或者大木箱之类能装人的物件,应该可以探出端倪。” 王大昭一拍大腿,指着龙三和柳茂道:“听见没?做事要学会动脑子!” “你们先顺着这条线查,查不出来再想别的办法。” 龙三和柳茂连声称是。 王大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搞快点吧,钻山豹找我的时候姓赵的还是白身,现在都成捕长了!” “妈的,下次再也不揽这种活了……” 门口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走进来。 虎头帮的几个人都是一惊,齐齐望过去。 “王帮主,听说你找我家里人?”赵林施施然地走进大厅。 王大昭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赵捕长?” 赵林淡然道:“说吧,找我家里人什么事?” 王大昭咧开嘴,露出憨厚的笑容:“赵捕长新官上任,我们虎头帮也归您管不是?” “所以我想送一份薄礼孝敬您,不过听说赵捕长一直住在衙门,不方便往里送东西,所以才打听此事。” 看到赵林孤身一人,王大昭心里松了口气。 赵林的事迹他早就听说了,出身六合门,身手过硬,但修为只是力境二重,比自己逊了一筹。 加上年龄和经验的优势,王大昭心里不憷赵林。 况且自己的护卫也是力境二重,打起仗来凶悍无比,加上三名手下,真要动起手来,优势在自己一方。 “原来王帮主是一片好意。” 赵林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我刚才好像听到钻山豹三个字。” 王大昭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自己几个人密谋声音不大,赵林怎么会听到的? 赶紧辩解道:“赵捕长一定是听错了!” “真的吗?” “真的!赵捕长刚刚为民除害,我等虽然身在帮会,也是心向往之,怎么会跟无恶不作的胡子搅在一起!” 赵林似乎相信了他的说辞,没再追究,轻笑道:“王帮主,听说道上有一条规矩,所有帮会都要遵守,我想请教你。” 王大昭呵呵笑道:“请教谈不上,赵捕长请讲!” 赵林表情认真道:“这条规矩叫祸不及家人,不管帮派间如何打生打死,都不能动对方家属,否则必遭对方全力报复,手下也离心离德,是这样吗?” 王大昭神情变幻,搭在腰刀柄上,沉声道:“赵捕长想多了,我们普通小民哪敢打您家人的主意。” 赵林微微一笑,身形如同鬼魅,猛然冲向过来,手中铁尺狠狠砸向王大昭。 王大昭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赵林前一刻还站在五丈开外,一眨眼人就到了。 铁尺劲风袭面,显然是下了杀招。 他此时拔刀已经来不及,刚要撤步,想起身后是椅子,狼狈地翻身向一旁滚落,同时喊道:“木生!” 木生是王大昭护卫的名字,在他喊话的同时已经出手,挥起熟铜棍迎向赵林的铁尺。 “砰”的一声闷响,接着“当啷”一声。 木生虎口开裂,熟铜棍掉在地上,赵林的铁尺也被打弯。 手上没了兵器,木生虎吼一声,跨步冲拳,向赵林胸口打来。 赵林看见对方拳头上五个青白的骨节,知道也是练骨期修为,聚全力轰出一拳。 只听一阵骨节断裂的脆响,木生惨嚎一声,向后倒去,刚好坐在王大昭的那把交椅上。 赵林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铁尺顺势一刺,深深插进他的胸口。 “动手,杀了他!” 王大昭起身抽出腰刀,转眼就看见自己的护卫丧命,不由心头一阵颤栗。 不是力境二重,刚刚练骨期吗?为什么这么强? 王大昭自问没这个本事,不过好在三名手下身手也是不俗,只要利用人多的优势,胜算依然不小。 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视角有限,很难抵挡侧方和后方的袭击。 他心里打定主意,一旦杀了赵林,就远走高飞。 可惜了这片经营多年的基业…… 三名手下也反应过来,抽出哨棒扑向赵林。 赵林抽回铁尺,眼睛盯着王大昭,铁尺忽然向后一挥。 仿佛脑后长眼一般,“啪”的一下砸在第一个跑上来的龙三的脑袋上。 龙三哼都没哼一声,栽倒在地。 王大昭大惊失色,两名手下吓得赶紧刹住脚步。 第八十五章 虎头帮(下) 赵林忽然意识到,自己有非常强的以少打多能力。 回声定位一开,脑海里瞬间形成一个全角度视图,就像从高空向下俯瞰,身边每一个人的动作姿态都一清二楚。 “你……” 王大昭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难道门派和武馆的差距这么大吗? 心里不由打起退堂鼓,悄悄给手下李普使了個眼色,让他赶快出去喊人。 李普微微点头,倒退两步,转身往外跑。 为了吸引赵林的注意,王大昭纵身举刀劈来。 赵林用被打弯的铁尺随手挡了一下,借势旋转身体,迈开大步,瞬息之间来到李普的身后。 铁尺落下,李普脑浆迸裂。 赵林脚步不停,扑向王大昭仅剩的手下柳茂。 柳茂早已被吓破胆,失去抵抗之心,求饶道:“捕长饶命,我只是……” 砰! 又是一具尸体倒下。 “赵捕长,有话好好说……” 王大昭边说边退向大厅一侧,同时惊疑地往门外看了一眼。 屋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还没有人进来?难道说…… “王某知道错了,不该胡乱打听大人家事。但日月可鉴,我对您绝无别的心思,只是有人出钱让我这么干而已。” 王大昭口中辩解道,“打个比方,我是集市里卖刀的,别人买了刀是杀人还是砍瓜切菜,都不干我的事,您说是这个理儿吧?” 其实他清楚,不管自己怎么说,赵林都不可能放过自己,这么做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王大昭混迹江湖多年,没点保命手段不可能活到现在。 这座大厅里设有机关暗器,机关一开,地面塌陷,人掉下去后就会被底下的尖刺扎死。 同时两边墙壁射出弩箭,就算是气境高手也一样会被射成刺猬。 “你倒挺会找歪理,这话你自己信吗?” 赵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扔掉铁尺,拾起地上的熟铜棍,挥了挥,感觉相当趁手。 王大昭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赵捕头要是觉得气不过,小人可以花钱补偿。” “不管多大数目,只要您开口,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双手奉上!” 他嘴上说着,不声不响地移动到墙边的兵器架旁。 机关就在兵器架后面。 “哦,王帮主肯拿多少钱出来赎命?” 赵林盯着王大昭的一举一动,没有上前的意思。 性命相搏,不是比武打擂,任何手段都可以使用。 自己能靠偷袭以弱胜强击杀狠心柱赵飞龙,别人一样也可以不择手段。 这些江湖人物,单论武道可能一般,但心机手段却相当厉害,自己现在别人的地盘上,必须小心行事。 王大昭眼神游移,必然有所依仗。 赵林拿不准对方的保命手段是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暗暗观察。 一阵凉风穿堂而过,大厅里烛光摇曳,映得两人脸上阴晴不定。 “呵呵,一万两怎么样?” 王大昭抬起一只手,状若无事地搭在兵器架上。 “不够。”赵林缓缓摇头。 王大昭咬了咬牙,再次开价:“三万两!” 赵林轻轻哼一声,“王帮主倒是舍得。” “当然,钱重要,命更重要。” 王大昭舔了舔嘴唇。 “还是不够!” 赵林说话的同时,忽然抓起死去护卫的尸首,“呼”的一下扔过来。 王大昭厉喝一声,举刀迎着尸身将其劈落。 没等他缓过气,赵林又把椅子甩过来。 “咔嚓”一声,王大昭一刀把椅子劈碎。 赵林见他始终不肯移动位置,心里有了计较,抽出随身铁斧,瞄准方向,全力投掷出去。 飞斧在空中快速翻滚,发出刺耳的嗡鸣,王大昭知道凭自己手里的刀根本挡不住,只得向一旁闪开。 赵林动如脱兔,疾奔两步,脚下猛踏地面,纵身高高跃起,飞过数丈远的距离,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熟铜棍在身侧划出一道弧线,以雷霆之势砸下。 王大昭心中升起绝望之感,双手举刀向上。 铛! 金属交击声震耳欲聋。 王大昭眼冒金星,耳边似乎听到骨裂的声音,嘴巴里黏糊糊的,一股腥甜充斥在口腔之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凹陷下去一大块,无力地顺着墙坐到地上,艰难地吐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口气。 赵林一脚把他踢开,走到他刚才站的位置,看见兵器架后面的墙上,有个门把手一样的东西。 “陷阱还是毒箭?” 虽然心里好奇,但想了想,最终没有按上去。 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赵林捡回自己的斧头和铁尺,顺手把熟铜棍也一并带上,这东西又重又硬,近战比铁尺好使。 他在死者身上摸了一圈,找到一些钱票和银两,粗略计算大概有二百两之多,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就在不到一年前,自己还在为了一口吃的挣扎求生,现在得了这么多钱,反倒不觉得有什么。 赵林再次环视大厅,大步离开。 虽然死了这么多人,还是在自己的辖区,不过赵林并不担心有麻烦。 帮会的人死了,一般不会找官府,就算找了官府也不会理。 既然入了黑道,那么在白道上也就没了身份,生死有命,别想再受官府保护。 选择这一行,就必须有这样的觉悟。 夜色微凉,赵林朝城北方向看了一眼。 还有水龙帮,凡是危及自己和家人生命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不过今天不是动手的时候。 水龙帮不在东城,他对其所知不多,搞不清楚对方实力,就直接莽上去实属不智。 赵林回到衙门的时候,梁松本来已经睡着,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咕哝着问了一句:“这么晚干嘛去了?” “没事,你睡吧。”赵林随口答道。 “咦,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梁松一个激灵坐起来,急切道:“你不会杀胡子去了吧?怎么不带上我?” 赵林冷静摇头,“不是胡子,不过应该快了。” “到时一定带上我。” “嗯。” 梁松满意地点点头,倒头就睡。 不一会儿,捕快房里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第八十六章 孔万之死 “张捕长,有闲暇吗?” 次日天亮,点卯之后,赵林来到张让跟前招呼道。 张让是北城的捕长,要了解该区的帮会,找他最合适。 “原来是赵捕长,不知有何贵干?” 张让嘴上说得客气,神情却冷淡。 赵林刚来就挤走原来的捕长孙璋,张让虽然跟孙璋关系一般,但毕竟共事有些年头,心里本能地有一种防卫心态。 赵林很理解他的心思,不以为意,微笑道:“我个人有些私事,想找张捕长问问。” 张让犹豫了一下,心想赵林现在风头正劲,就算不结交,也没必要得罪他,点头道:“好,你问吧。” “这里说话不方便,隔壁街的稻香斋早点不错,我们边吃边聊。” 赵林在前面领路,张让只好跟上去。 两人来到稻香斋,点了两碗豆浆,一屉包子,一摞大饼。 张让端着豆浆,感觉颇为怪异。 他以前跟人谈事大多喝酒,要么就是喝茶,第一次遇见喝豆浆的。 “张捕长,水龙帮在你们北城吧?”赵林开门见山道。 “怎么,赵捕长对我们北城的帮会有兴趣?”张让不答反问道。 看来是担心自己捞过界,赵林索性挑明道:“张捕长不会以为我看上北城了吧?” “东穷北乱,我就算有想法,也是西南两城,张捕长何必担心?” 这话说的实在,就是太实在了。 张让干笑两声,道:“我没那意思,赵捕长继续说。” “实话说了吧,我跟水龙帮有过节,想找机会敲打他们一下。不过我不清楚他们的底细,所以才请教张捕长。” 赵林说话的时候,递过一锭二十两的官银。 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情,赵林也没打算深交,不如直接给钱,事后两不相欠。 张让不客气地收了钱,略一沉吟道:“水龙帮实力不俗,我们虽然背靠朝廷,但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也最好悠着点。” 他知道以赵林的身份,只要肯花时间,打听水龙帮的消息不是难事。 既然愿意花钱找自己,也算是提前跟自己打声招呼,便把知道的都说了。 水龙帮有帮众两百多人,是北城排名前三的帮派。 帮主孔万,气境一重的修为,擅长虎鹤双形拳法,今年三十九岁,正当壮年。 孔万手底下力境三重的好手有六个,都是多年打拼出来的兄弟…… “多谢张捕长了。” 赵林道了声谢,心想这实力比虎头帮强多了,幸亏自己没直接硬上。 “水龙帮还算老实,这些年没给我惹出什么乱子。”张让最后说道。 “可他们给我惹乱子了。”赵林心里冷哼道。 …… 吃完早餐,赵林在东城巡视的时候,特意到虎头帮附近转了一圈,听见里面不断传出争吵声。 争吵的内容无非是选谁当帮主,产业如何分配云云。 赵林听了一阵便兴趣缺缺,换上普通衣服,来到北城水龙帮附近逛荡。 “你们听说了吗,东城的虎头帮老窝被人端了。” “谁干的?” “不知道,可惜不在咱们北城,不然直接把地盘占了。别看他们地方不大,油水却是不少。” “别净想美事了,大家平时注意防备,别光顾看热闹,自己成了热闹。” …… 三天后,水龙帮的帮主孔万死了。 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连同两個贴身护卫和一些帮众。 这事在北城黑道引起不小的波澜,几个帮会首领人人自危,纷纷加强安全防范。 “孔万死了,你知道吗?” 赵林吃过午饭,正在捕快房休息,张让急火火地找过来问道,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盯着他。 “孔万是谁?”赵林打了个哈欠道。 他当然知道孔万是谁,事情就是他做的。 这几天他把相关涉事者调查清楚,在一个晚上全部干掉。 他特意选了一个漆黑的夜晚动手。 武人都有听风辨形的本事,修为越高,这方面越厉害,但跟回声定位相比,简直不在一个层次上。 赵林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孔万和他的手下杀了。 张让眯起眼睛,缓缓道:“孔万是水龙帮的帮主,你前几天找我问过。” 赵林恍然道:“你看我这记性,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用重器击中头部而亡,伱真不知道?” “真的,你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 张让忽然笑了,“其实也没什么,一个帮派头子而已,换一个上来说不定更听话。” “那就好……” 两人对着笑了半天,直到转过头才换上一副脸孔。 …… 剪除掉钻山豹在城里的两个耳目爪牙,赵林仍然不敢放松,说不定还有别的耳目。 “如果我能听到全城人说话的声音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起,赵林很快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可笑。 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听这么远范围,光分辨十几万人的对话估计大脑就要烧冒烟。 这事根子还在胡子身上。 要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还是要铲除胡子。 赵林原本想等自己练到气境一重的时候再动手,毕竟钻山豹是气境三重,手下梁柱也有气境一重二重的好手,境界差距太大。 如果他们练过腿功或者轻身术方面的武道,那么在小范围、短距离的环境下,自己的速度优势就会被抵消。 “习武能提升实力,吸收精魂或者升级精魂一样也能。” 赵林思来想去,盘算起怎么利用灵兽图,让自己的成长更快一些。 在攻击方面,他试想过吸收电鳗或者电鳐的精魂。 电鳗放电的原理在于特殊的放电细胞,不像有些能力需要增加翅膀、口器、毒囊等特别的器官。 如果自己吸收了电鳗的精魂,改造之后的身体应该也能具备相同的能力。 不过赵林不清楚这个世界是否有能放电的鱼类,而且应州不靠海,这个想法暂时无法实现。 既然如此,只能换一个思路,增强已有的能力。 赵林能明显感觉出来,自己的三项能力中,力量增长依然稳定,听力也循序渐进,唯有速度一项慢下来。 这从每次吃完食物,灵兽图格子里的白雾多少就能明显看出来。 究其原因,是因为精魂也有等级之分。 熊罴是异兽,力量方面的上限极高,如果赵林没有用它来替换老黄牛,估计增长也会慢下来。 菊头蝠一来刚吸收不久,还有成长空间,二来这项能力本来就在动物中出类拔萃,暂时不用担心遇到瓶颈。 唯有黑角铃,虽然速度很快,灵活性也好,但终究不是最好的,因为动物世界里还有更强者…… 如果能吸收一只豹子的精魂就好了。 第八十七章 远方来客 “梁兄,你说怎么才能抓到活的豹子?” 在街上巡逻的时候,赵林问梁松。 梁松是正经的猎户出身,在打猎方面比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二把刀懂得多。 梁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抓豹子都是为了那身皮,你要活的干啥?” “我练功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材,是猛兽的血。师父说豹血效果最好,所以我就想着有没有可能弄到。” 涉及到自己的绝对隐私,赵林便编了个由头。 “你们练功的药方挺怪的。” 梁松想了想,说道:“白头山里确实有金钱豹,不过想抓到它们太难了,更别提抓活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用新鲜的猪羊肉做诱饵,然后下套,或者躲起来等它出现,用弓箭射。” “不过金钱豹警惕性极高,轻易不肯冒险,而且只吃新鲜的肉,每天都要换新的。可能忙乎十天半个月,啥也没捞到,所以没人愿意干这种赔本买卖。” “这么困难?” 赵林有些失望,心想自己哪有这么多时间耗在山里抓豹子,而且那边是胡子的地盘,万一被他们堵住就麻烦了。 梁松忽然一拍脑袋,“对了,咱们现在有钱了,可以找人来做这些事。” 赵林眼睛一亮,“你是说请人?” “对!” 梁松点头道:“以前经常有皮货商和药材商进山,只为了收购某一种药材或者兽皮。一般都会出很高的价钱,这样大家才愿意干。” 赵林抚掌道:“太好了。白头山那么多猎户,让他们给我打工,妙哉!” “什么打工?” “就是卖力干活的意思。” 赵林说干就干,不过这事自己和梁松都不方便出面,就找何庆全帮忙。 何庆全年老体衰,干捕快不称职,但做这些事倒是有经验。 他到白头山镇上的药堂讲明要收购活的金钱豹,留了十两银子作为订金,随后四处张贴告示,很快就把消息散播到各個村镇。 白头山,贺家屯。 “五十两高价收购金钱豹,不求皮毛完整,活的就行,半死不活……也行?” “黎沙镇重元堂留。” 村头的大树前,村长贺老阚对着树上的告示大声念道。 树下围着几十个男女老少,正聚精会神地听他念。 “老阚叔,这告示真的假的?会有人这么傻,出五十两银子收金钱豹?”一个穿着羊皮坎肩的汉子道。 “就是,这价钱都顶得上一头异兽了。”羊皮坎肩旁边也有人道。 贺老阚伸手在告示末尾点了点,“看见没,这儿有重元堂的印章,八成假不了。人家收的是活豹子,不比异兽好逮。” 羊皮坎肩点点头,“确实,活豹子不易抓,不过这价钱还是高的不像真的。” “金保叔,出价高还不好吗?”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咯咯笑道。 羊皮坎肩瞥了她一眼,“你不懂,万一咱们费了半天力气抓来金钱豹,人家不认怎么办?” “到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人,说愿意用五两银子收,你卖还是不卖?卖了亏本,不卖砸手里。” “以前就有无良的皮货商干过这种事,可不得问清楚?” 贺老阚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道:“金保,要不伱去一趟镇上,找重元堂一问便知。” “好,我现在就去!” 金保丢下一句话,迈开大步往镇子方向走去。 半个时辰以后,金保急匆匆地跑回来。 刚才在树下围观的人基本都在,有性子急的隔着老远便喊道:“金保,怎么样?是真的吗?” 金保咧开嘴笑了,“真的!重元堂说,人家连订金都付了,十两银子!” 众人一听都来了精神。 “太好了!咱们可得大干一场,不能把这个机会让别的村子抢了。” “正好要秋猎了,就拿金钱豹打头阵!” “金炮头姓金,金钱豹也姓金,这事我看行……” …… 这天下午,赵林跟平时一样,提前摸鱼散值。 当他回到六合门的时候,院子里正在比拳,也就是学徒们的定期比试。 朱怀山正带着几名弟子坐在场边观看,看见赵林进来,面露微笑,招手道:“来,坐吧,说不定你明年也要带学徒了。” 赵林听话地走过去坐下,看着场子里的学徒比武过招。 他已经有日子没参加比拳了。 主要原因在于,他虽然是力境二重,但学徒里的两个力境三重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实力差距明显。 朱怀山索性不让他再参与,免得给其他人造成心理负担,打击自信心。 赵林来得较晚,观看了一会儿比拳就结束了。 朱怀山对过程比较满意,尤其是对新来的两个学徒,着实夸奖了几句。 场地空出来以后,赵林活动了一下身体,走到器材架上拿了一根“振挺”。 振挺是一棍短木棒,桃木制成,外形像擀面杖。 医者用它给病人疏通气血,消肿止痛,武人也用它揉按经脉筋腱,达到练骨强筋的目的。 赵林拿着振挺时而在身上揉搓,时而拍打全身上下,足足练了半个时辰才停下。 稍事休息,正当他准备练习六合棍法时,外面有人敲门。 咚咚咚…… 赵林习惯在靠近大门的地方练功,方便监听外面的动静。 敲门声响起之前,他已经听到三个人稳健有力的脚步声,推测来的应该是青壮年武者,很有可能是男子。 不过他开门一看,发现自己猜错了。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须发霜白,长眉入鬓的老者,手里拄着一根龙头拐,腰板挺得笔直,仪态俨然。 老者身后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子面容刚毅,不怒自威,妇人身材娇小,眉目端正,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 这三个人给赵林的第一感觉是:很强! 他们身上没有强烈的劲气,也没有雄浑的气血,气息绵绵然,泊泊然,平和中正,却让人生出一种无法抵抗的念头。 “敢问三位前辈找谁?”赵林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 老者微微一笑,“朱怀山在吧?让他来见我。” “那几位是……” “你就说我们是燕云山来的,他就明白了。” 第八十八章 金钱豹 “三位请稍候。” 赵林微一抱拳,任由大门敞着,快步来到后院。 “师父,外面有三个人找您,说是从燕云山来的。” “燕云山?” 朱怀山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得到确定答复,朱怀山急匆匆地走出去。 正在练功的弟子们都停下来,用探询的目光彼此看了看。 “谁这么大的架子,还要师父亲自迎接?” “我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要不去看看?” “走!” 朱怀山来到前院,看到老者三人,神情为之一肃,躬身行礼道:“范长老。” 六合门的弟子和学徒们一看,也跟着一齐行礼。 老者顿了顿拐杖,摆手道:“你现在也是一门之主,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是。” 朱怀山低声应道,将三个人一路请到自己的书房。 “关系应该比较亲近,我还是第一次见师父在书房会客。” “师父也有师承,想必是师门长辈吧?” “这几个人的气场真强,不知道是什么修为……” 弟子们好奇地讨论着,赵林注意到大师兄高远一直没说话,心想他可能跟自己一样,已经猜出来这几個人的来历了。 燕云山在燕州,正是行云宗的宗门所在之处。 自己擒获行云宗逆徒闻根生,他们派人来应州核查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念头在肚子时转了一圈,赵林大致把整个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 过一会儿,书房门打开。 “赵林,你进来一下。”朱怀山探身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赵林应了一声,快步走进书房。 弟子们有的惊讶,有的羡慕,只有高远脸上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书房里,老者仔细打量赵林,嘉许地点了点头,“是个练武的胚子。” 赵林沉声道:“前辈过奖。” “你很好!” 老者赞了一句,转而轻叹道:“我本来以为莲儿的仇,这辈子都没希望报了,没想到那个畜生落到你手里。” “卷宗我看了,你很有手段,换旁人未必能识破此獠。” 赵林静静听着,心想光表扬有啥用,赶紧上干货。 老者好像听到赵林的心声,继续道:“有一点伱放心,事情虽然过去三十年,但当年的悬赏仍然奏效,承诺的润泽丹一定会给你。” 赵林心中暗喜,面上不动声色道:“多谢前辈。” “是你应得的。” 老者转头看着朱怀山,笑吟吟道:“你这徒弟不错,我看等他到了气境,就别捂在手里了,早点送来燕云山吧。” 朱怀山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赵林听了一阵,话题不再跟自己有关,便告辞离开书房。 “赵师弟,来的人是谁,找你什么事啊?” 赵林刚一出来,就被弟子们围住,袁成第一个上前问道。 “前些天我抓了一个在逃凶犯,从前在燕州作过恶,来访的客人找我过去问了几句。” 赵林只说案子,对于行云宗和润泽丹只字未提。 袁成愣了愣,道:“就这些?没了?” 赵林摊手:“不然呢?几句话的事情。” …… 十月下旬,休沐。 今天不用当值,赵林跟平常一样早早起床,早餐之后直接来到六合门。 进门的时候,他背靠门框,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 “不错,这个月身高没有变化。” 自从吸收了老黄牛和熊罴的精魂,赵林身高猛增,半年往上窜了十厘米,体格也越来越壮实。 赵林有点担心一直没完没了地长下去,变成绿巨人一样的怪物。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发生:最近两个月身高基本停止增长,肌肉也不再增大。 原因他想明白了:老黄牛和熊罴的精魂推动力气增长,但黑角羚的精魂却注重速度与灵活性,阻止身体过度发育。 两股力量相互促进,相互制约,让赵林在力量和速度之间取得一个很好的平衡。 况且增长力量,不一定非要让肌肉变大,强化肌肉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这个世界一尺的长度,跟赵林手掌展开一扎差不多,所以他估计一尺大约相当于前世二十五厘米。 算下来他的身高将近一米八,实打实的七尺男儿。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何庆全忽然造访。 赵林以为衙门有事,问道:“老何,什么事?” 何庆全一脸得意,笑道:“赵捕头,好消息,豹子抓到了!” 赵林大喜,赶紧把他拉到门外说话,“活的死的?” “当然是活的,你交代过的事情,我肯定不能办砸了。” 何庆全笑眯眯道:“重元堂一早派人过来知会我。对了,让他们送过来,还是我们过去拿?” “送过来的话,过城门要交税,咱们得出税钱。” 何庆全说着往街对面一指,一个伙计模样的青衣小厮站在那里。 赵林想都没想,果断道:“我去拿!” 万一运送途中出了什么意外,豹子弄丢了或者死了,自己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何庆全走到街边跟小厮说了两句,把人打发走,再折返回来,从怀里拿出半块合契。 “另外半块在重元堂,捕长把这个给他们就行。” 合契就是一块木板,双方把约定的条款刻在木板的一侧,一式两份,然后从中间切开,各自持有一份。 “捕长,要不要我陪你去?”何庆全问道。 “不必,我自己去就行。” 赵林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银子,“老何辛苦了。” …… 一刻钟之后,赵林换了一身便装,从六合门出来。 出城的时候,他在城门口的烧饼摊买了几张肉饼,包好揣在身上。 根据以前的经验,吸收新的精魂以后会非常饿,得提前准备好食物。 快到晌午的时候,赵林来到黎沙镇。 放开耳力听了一阵,确定没有胡子跟踪或者设伏,才走进重元堂,来到柜台前,把合契轻轻放在桌上,“掌柜,我要的猎获到了吧?” 药堂掌柜看了一眼合契,从抽屉里翻出一只几乎完全一样的木板。 两只合契对在一起,严丝合缝。 “不错,既然你如约过来取货,我现在把押金退你。” “押金十两,中间费二两,这是八两银子,您收好。” 赵林收起银子,问道:“猎货在哪里?” 第八十九章 精魂升级 掌柜笑道:“客官放心,人家一直在这儿等着呢。” 说着提高声音喊了句:“金炮头!” “顾掌柜,在呢!” 一个穿着羊皮坎肩,身材不高,相貌憨实的汉子走过来。 掌柜分别为二人引荐道:“这位就是出钱的金主,这位是金猎户,你们两位商量取货给钱吧。”说完便低头对账,忙乎自己的事情。 金猎户没想到赵林这么年轻,愣了一下道:“豹子现在我们贺家屯,东家这就跟我去拿吗?” 赵林很干脆地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走!”说完又问了一句:“豹子是活的吧?” 金猎户马上拍胸脯道:“活的,生猛得很!” …… “东家贵姓?” 出了药堂,金猎户开口问道。 “免贵姓林。” 赵林微笑回答道,“金猎户,据我所知,金钱豹可不好抓,你们是怎么抓到的?” 金猎户嘴角上翘,脸露得意之色,“俗话说三虎出一豹,三斑出一鹞。这金钱豹虽说个头不大,却最是凶悍迅猛,不是我吹哈……” 赵林暗暗叹了口气,他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但凡有人说“不是我吹哈”,那就是要开始吹牛皮了。 金猎户吐沫横飞说了半天,始终没扯到正题。 赵林有些不耐烦,无意中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的说话神态语气跟周炮头一模一样。 不由倍感亲切,心情也平静下来,甚至希望他继续唠叨下去。 “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其实也没什么新鲜,我们村前些日子刚好打秋围,见过金钱豹的踪迹……” 金猎户总算想起来赵林的问题,说道:“我们看见你的告示,就在它经常出没的地方用活羊设伏。” “我们村打猎的人多,一共设了五個点,天天派人守着。折腾了半个月,总算逮到一只。” “那挺不容易的……” 两人一路交谈,不多时来到贺家屯。 走到离村子不远处,赵林看见村头聚着很多人,停下脚步道:“我不喜欢人多,就不进村了,麻烦金兄帮忙把豹子抬过来。” 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给村民带来麻烦。 “好说。” 金猎户答应一声,快步走过去,跟村民们交谈几句,然后喊了一个三旬汉子,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一只绑在木棍上的金钱豹过来。 赵林走近观看,只见金钱豹四肢被捆得结结实实,连嘴巴都用麻绳勒住,喉咙里发出暴躁的低吼。 吼声在赵林听来,很像摩托车发动的突突声。 这只金钱豹头身长约一米三,尾巴也有将近一米,体态匀称,四肢修长,呈现出完美的流线型,肌肉线条极为明显。 全身毛色鲜亮,色泽棕黄,遍布着黑色斑点和环纹,犹如一只只铜钱印在身上。 “真是为奔跑而生的动物!” 赵林心里赞了一句,拿出两锭二十两和一锭十两的官银,交给金猎户。 “这是酬金,金兄收好。” 金猎户大喜过望,把银子拿在手里仔细检查,又是用牙咬,又是用手掂量,末了才想起来问赵林:“这豹子比人还重,你咋弄走?” 赵林笑了笑,单手抓住木棍,轻松地把金钱豹拎起来。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 离开贺家屯,赵林向西北方向走出很远,来到一片荒野丘陵地带,寻了一个隐蔽的树林钻进去。 放下金钱豹,仔细打量,发现是公的,不由更加满意。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巧合,赵林吸收的老黄牛、熊罴和黑角羚都是公的。 只有菊头蝠实在分辨不出公母。 一般来讲,动物世界里的雄性个体相较于雌性,体型更大,运动能力也更加出色。 赵林不确定这会不会对精魂的品质有影响,但自己是爷们,吸收雄性动物的精魂,心理上总是更容易接受一点。 “豹子豹子你莫怪,生来人间一道菜。今年杀了你,明年伱再来。” 赵林低声念叨着,一边拿出熟铜棍。 村里人杀鸡的时候经常用这个念白,赵林也学着说,只是把小鸡替换成豹子。 砰! 赵林手起棍落,一声闷响,金钱豹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下倒毙在地。 不一会儿,尸体上冒出一片银光,升起,聚合,渐渐成形…… 赵林脑海里的灵兽图,开始抖动起来,并且第二个格子里的黑角羚头像若隐若现,仿佛在发出召唤。 跟自己料想的一样,同样是速度型天赋,金钱豹的精魂等级更高。 可以替换! 赵林用力一吸,银光尽数入体。 “嘶……” 他感到头皮一麻,一股颤栗的感觉从脊背升起。 抽筋扒皮的痛楚再次出现。 他本来以为吸收过黑角羚的精魂,这次应该会“顺滑”一些,没想到反应还是这么激烈。 痛感主要集中在颈筋、背筋、腋下筋和腰椎筋等躯干处,不断地拉扯、扭动! 好在这不是第一次,赵林对痛苦忍耐力已经磨炼出来,坚持了一刻钟左右,精魂终于吸收完成。 赵林休息一阵,就着水袋里的水,把带来的肉饼吃了个干净。 此时再看灵兽图,第二个格子里的头像已经从黑角羚替换成金钱豹。 赵林原地活动了一下,效果立竿见影! 体内充满活力,筋膜肌腱更加富有韧性和弹性,这些不用奔跑就能感觉出来。 身体活动开之后,赵林做了两项测试:原地跳跃和短途冲刺。 跳跃能力进一步提升,轻松一跃就是两丈多远,简直像腿上装了弹簧一样。 不过冲刺速度的变化更加明显,真正做到“弹射起步”,从静止到飞奔只在一瞬间。 赵林甚至因为启动太快,产生了一种类似“推背感”的体验。 “呵呵,不知道我的零百加速是多少?” 赵林心情大好,感觉离练筋又近了一步。 如果只论速度,就算是气境也不可能有人比自己快了。 …… 下午时分,赵林拎着豹子回到清河县。 虽然他现在不必为银子发愁,但豹骨是很好的药材,功效与虎骨类似,有祛风止痛,强健骨骼的作用。 师父年纪大了,拿来泡酒也是不错的。 第九十章 七柱峰(上) 深秋十月,寒意渐浓,夜色掩盖下的山林里一片寂静。 白头山深处,有一座山峰名为七柱峰,虽然不算雄壮,但地势陡峭,险峻异常。 赵林和梁松趴在七柱峰前的一片乱石堆里,抬头往山上打量。 “看到那个山槽口没?是上山的唯一通路。” 梁松手指前方说道。 他这些年以打猎为掩护,暗中四处打探,知道几个胡子出没的窝点,七柱峰便是其中之一。 赵林凝目望去,看见一个天然的山谷槽口。 山谷开口极其狭窄,向上延伸出一条山间小道,蜿蜒而上,两边是悬崖峭壁。 “真是易守难攻的地方!” 他原本以为土匪多年没有剿清,是守备军不上心,现在看来还真未必如此。 这种地形,就算派十万大军前来,也得一個一个往上上。 梁松微微点头,“不止如此,胡子里有些人曾经是猎户,在山道上布置了很多兽夹和陷阱。” “如果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武力再强的人进去,也容易着了他们的道。” 赵林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梁松露齿一笑:“胡子也是人,不可能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再者,你当这山寨是他们自己建的吗?他们才不会干这种苦力活,都是多年前从山外拉的劳力,一点点垒起来的,不知祸害死多少人。” “不过也有人侥幸活下来,我访到一个老梢工,以前在山上干过,从他口中得知一些内情。” 赵林思索一阵,说道:“既然这么难打,用大军把这里围起来呢?” “断水断粮,胡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吧?” 梁松摇摇头,“没用的。几年前州府就曾派兵剿匪,把土匪困在五指峰,结果困了半个月,山上忽然没了动静。” “派人上去一看,发现土匪全跑光了,最后搜出几条暗道。” “土匪有好几座老巢,每个老巢都有密道,总不能挨个试一遍吧?” 说到这里,梁松转眼望过来,“你准备怎么干?” 赵林抿了抿嘴角,“我想先探探路,如果能抓一两个活口最好,实在不行就宰几个胡子,给他们放放血。” 敢对自己家人下手,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梁松点头表示同意,指着山槽口旁的几棵大树道:“恐怕不容易,树上肯定有他们的暗哨。” 赵林看着那几棵大树,心里也有些犯难。 土匪为了防止被人摸上山,把方圆百丈的树木都砍伐一空,连稍微高点的杂草都没留下。 山前空地光秃秃一片,只要有人靠近,即便在夜里,也会非常显眼,根本逃不过暗哨的眼睛。 赵林摸下巴上刚刚长出来的胡须,问道:“山后有没有路?” 梁松仍是摇头,“山后是断崖。” 赵林心头无语,自己不是壁虎,爬上悬崖必须借助斧子和铁锥。 但这样一来,必定会发出声音,到时迎接自己的恐怕是一块大石头。 想到石头,赵林忽然灵机一动,“有法子了!” 梁松赶紧问道:“什么法子?” 赵林眼睛在乱石堆里搜寻一阵,看到一块扇形大石,石头表面凹凸不平,很适合抓握。 他匍匐过去,回头冲梁松招手,“过来。” 梁松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学着他的样子来到大石后面。 赵林直起上身,半蹲着抓住大石两边,双臂用力,把千斤重的大石抬离地面,缓缓向前挪动。 梁松恍然大悟,原来赵林想利用大石作掩护,靠近山槽口。 如果是白天,这么做肯定不行,但现在毕竟是晚上,暗哨很难注意到一块缓慢移动的大石。 不过这需要极大的臂力,也只有赵林能做到这一点。 赵林抬着大石,一点点向山槽口挪动,每隔一段时间便停住不动,防止被暗哨发觉。 过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挪到距离大树不到三十丈的地方。 赵林听到了暗哨的呼吸声。 呼吸很均匀,间歇会有停顿,这说明暗哨有些困倦,但肯定没睡着。 赵林悄悄从大石后面探出头,喉结振动,放出超声波,立刻定位到藏身在树杈间隙的暗哨。 “在第二棵大树上。” 山空人静,赵林担心惊动暗哨,用手指在梁松手心里写字道。 梁松马上也写道:“暗哨可能不止一个,你再听听。” 跟随赵林日久,他隐约知道赵林有超常的听力,不过识趣的从来没问过。 赵林默然点头,抱起大石继续向前挪动。 一片乌云掠过天空,遮住大部分月光。 赵林趁机加快速度,抱着大石来到距离山槽口十几丈的地方,果然听到山谷里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他循声望去,看见山谷的斜坡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 声音就是从石头后面发出来的。 果然有门道! 两道暗桩,即便第一道暗桩遭到袭杀,第二道也能及时示警,自己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把他们同时拔除。 赵林微微皱眉,心想会不会有第三道暗桩? 他把看到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测写在梁松手上,梁松并不感到意外,在他手心里写道:“要活的还是死的?”随后默默从背上取下猎弓。 梁松还未练皮,为了不拖累赵林,来此之前,他们去了一趟北岭的崖壁把猎弓带上。 “容我想想。” 赵林有些犹豫,现在知道两个暗桩的位置,只要发动突袭,肯定可以拿下。 但只干掉两个喽啰,跟他的心理预期有一定差距。 既然来了,就得把胡子打疼才行。 这时,藏在第二道暗桩的胡子打了个哈欠。 困了? 赵林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通常来讲,守夜肯定要轮换,一个人不可能全神贯注地从头盯到尾。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上中天,时间已经来到夜半子时。 “一会儿可能有轮岗的人来接替,我们再等等,到时一网打尽!” 赵林在梁松手心里写道。 梁松先是一怔,接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就在石头后面静静地等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大约四更天的时候,也就是半夜一点钟,脚步声轻响,影影绰绰地从山上走下来三道人影。 第九十一章 七柱峰(下) 轮岗的土匪来了! 赵林和梁松都是精神一振,继而生出一个疑问:怎么来了三个? 只见那三个土匪下了盘山道,在山谷前左兜右转,绕了几個弯子才来到山槽口。 赵林和梁松都看明白了,土匪这种走位明显是为了避开地上的陷阱。 “洪头,有酒没?他娘的快冻死了。” 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从地上站起来一个灰扑扑的人影,身上披着毛毡,颜色跟山体地面融为一体。 果然有三道暗桩,他们之前只发现了两道。 看到这里,赵林不得不佩服土匪的谨慎与狡诈。 三道暗桩摆在这里,打掉一道还有一道,打掉第二道还有第三道。 任你武力再强,也不可能在不惊动土匪的情况下进入老巢,更别提山谷里还有陷阱机关。 “拿着!” 走在头里的土匪手一扬,扔出一个皮囊,里面传出液体晃动的声音。 “慢点喝,给老子留点!”埋伏在第二道岗哨的土匪也从凸起的石头后面现身。 梁松握着手里的猎弓,呼吸渐渐粗重。 赵林看了他一眼,轻轻按住弓身,示意他沉住气。 现在冲出去,难以全歼六个土匪。 一旦土匪退入山谷,赵林他们不熟悉地形,只能任其逃窜。 三个土匪一路往前走,其中两个分别在第三道和第二道岗哨落位,剩下的那名土匪走向山谷前的大树,去替换第一道岗哨。 啪嗒! 一个黑衣汉子从树上跳下来。 “铁头,今晚怎么样?”接替第一道岗哨的土匪笑道。 黑衣汉子也笑着回应道:“外甥打灯笼,照旧。” 六个土匪全部现身,动手的时机到了! 赵林一手抓起梁松,一手拎着熟铜棍,从石头后面跃出,风驰电掣地冲向山槽口。 第一道岗哨的两个土匪大吃一惊,惊恐地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冲过来,没等两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赵林直接从他们身边掠过。 “敌袭!” “点子来啦……” 第二道岗哨的两个土匪反应过来,抓起胸前的哨子猛吹。 凄厉的竹哨声立刻响彻山谷。 土匪发出警告后,抽出短柄马刀,摆开架式准备迎战。 赵林腾空一跃,直接从两人头顶飞过,顺手把梁松放在凸起的那块大石旁。 两个土匪眼睁睁地看着赵林如一只大鸟,遮蔽天上的月光,投下一道黑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梁松弓拉半满,射出一支冷箭,正中其中一人咽喉。 当他射出第二支箭的时候,剩下的那名土匪躲了一下,箭射在肩膀上。 土匪怒吼一声,纵身跃过来,挥刀劈下。 梁松撒手扔掉弓箭,抽出猎刀挡格…… 赵林越过第二道岗,在空中最高点时,脚在山岩上猛力一踩,像一只鱼鹰一般,俯身扑向第三道岗的两名土匪。 两人知道跑不过赵林,索性发起狠来,分开左右,举刀猛劈。 赵林抡熟铜棒砸下去,顿时火光四溅,金属交击之声响起。 接着两柄断刀落地,两具尸体栽倒在地上。 赵林得手后立马折返,看见梁松正用尸体的衣服擦拭刀身上的血迹。 第一道岗的两名土匪叫喊着冲过来,跑到一半发现战斗已经结束,顿时感到进退两难。 上山的路被赵林和梁松堵住,往山外跑相当于离开自己的老巢,权衡之后,只好选择后者。 赵林不着急追他们,抬头往山顶上看去。 此时山顶喧声四起,百十道人影从房子里冲出来,接着便是诅咒喝骂之声。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十几个土匪打着火把奔下山来,后面稀稀拉拉跟着长长的队伍。 赵林和梁松走到山槽口,看见两名土匪还在卖力奔跑。 可惜方圆百丈之内连棵树都没有,根本无处藏身。 赵林大步流星追到他们身后,手起掌落斩在他们的后颈上,两个土匪瞬间倒地晕厥。 梁松赶过来,跟赵林一起把两个土匪捆绑结实。 “把他们带回衙门,看看能审出什么来。” 赵林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望向正在向山谷汇合的土匪。 火光照耀下,人群中间一个满脸虬髯的中年男子格外显眼。 赵林伸手一指,问道:“他就是……” “钻山豹!” 梁松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 这是赵林第一次亲眼见到,白头山一带令人闻风丧胆的胡子钻山豹,仔细看了几眼,把他的长相记在心里。 “走吧,他们蹦跶不了多久的。” 赵林拍了拍梁松的肩膀,提起地上的土匪。 …… “死了四个兄弟,我抄他姥姥!” 顶天梁王麻子看着地上的几具尸首,扯嗓大吼道,“郑马号,去把马给我拉来!” “不必了。”钻山豹冷静开口道。 王麻子甩着膀子道:“大当家,为啥不追?你们看他们走的一点都不着急,真气死我了!” “因为你骑着马也追不上他。” 钻山豹沉声说道,“你们都说他跑得快,我虽然相信,但也觉得难免有夸大其词,言过其实之处。” “今日一见,却比传言还快上几分。现在追上去,只会让他嚣张得意,没有任何用处。” 王麻子顿足道:“那怎么办?” 钻山豹冷笑道:“以往是我小瞧了他,以为随手可灭,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混进衙门,不到一年就练到力境二重。” “再这么下去,怕是不出三五年,连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钻山豹打了个手势,众土匪立刻退到远处,只留下四梁八柱和二三掌柜等核心骨干成员。 钻山豹目光看向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杨胆,辛苦你跑一趟泰州,带足银子,到黑市买些硬弩回来,不能少于二十张。” “路途遥远,争取早去早回。” 几个胡子头目立时赞道:“大当家英明!” “那小子再快也快不过硬弩。” “下次再来,把他射成刺猬……” 钻山豹沉吟一阵,还是觉得不够稳妥,又道:“郑马号,卢水相,另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办。” 两人立刻上前道:“请大当家吩咐。” “七花门有一种暗器,名为百毒针,内有一百零八根毒针藏于机括之中。据说十丈之内,中者立毙,血境之下无人能够逃脱。” 钻山豹看着两人,“伱们购一件百毒针回来。” 郑马号和卢水相对视一眼,前者为难道:“大当家,听说百毒针极难打造,整个七花门也只有三件,怕是给多少钱都不卖。” 钻山豹微微一笑,“无妨,七花门老爷子今年八十九岁,时日无多。我这里有一只八两重的老山参,只要以此为条件,他必定会答应。” 第九十二章 心性 “屠头,来活儿了。” 天亮进城,赵林和梁松来到县衙牢房,把绑成麻花的土匪喽啰扔到屠五言面前。 屠五言一大早就在喝酒,闻言放下酒盅,笑呵呵地走到两个土匪跟前,抬脚踢了两下,“这二位少侠是?” “山里的胡子,屠头尽可使出手段,千万不要怜香惜玉。” 赵林轻描淡写地道,“不过别光顾着用刑,记得审点东西出来。” 屠五言哈哈大笑,“这个容易,不知赵捕长想问什么?” 赵林早已心中有数,说道:“关于胡子的一切内情,比如有几个窝点,机关暗道的位置,有哪些骨干成员等等,越多越好。” 屠五言从抽屉里翻出纸笔,一一记下,然后揶揄地看着两個胡子,“赵捕长放心,我一定撬开他们的嘴。” 出了牢房,赵林和梁松回到捕快房休息。 折腾一夜,两人都有些困倦,白天不方便睡觉,就靠在椅子上打盹。 赵林刚迷糊了一会儿,就有差役进来唤道:“赵捕长,外面有人找。” “什么人?”赵林费劲地睁开眼睛问道。 “说是姓袁,是捕长的师兄。”差役答道。 “袁师兄?” 赵林一下子清醒过来,袁成大白天找自己,肯定有重要的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 梁松还在瞌睡,赵林也没打扰他,径直走出衙门。 “我在东城找了半天,原来你就在衙门,早知道我就直接过来了。”袁成一见面就说道。 赵林定定地看着他,“师兄,怎么了?” “唉,还不是楚流的事。” 袁成叹了口气,拿出一张信笺,“你先看看这个。” 赵林接过来一看,只见信笺左上方印着一个“县”字,右下角有刘县令的名章,不由微微有些吃惊。 这是县衙堂谕,属于半正式公文,大多用于性质轻微的案件,相当于把口头指示落实成文字。 堂谕已经拆开,赵林取出里面的信件,迅速浏览一遍。 原来楚流昨晚夜宿燕春楼,也就是妓馆,为了一个清倌人跟人起了争执,把人给打了。 被打的人也有来头,是陵山派弟子,据说伤得很重。 按说门派之间的矛盾,县衙一般不会插手,由门派内部自行解决。 但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楚流不但把人打了,还把妓馆砸了,连老鸨龟公也伤了好几个。 西城捕长郭胜收到报案,到场直接把楚流抓起来,收押入监。 赵林看完信,把信纸塞回去,问道:“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袁成默然点头。 “这就有点麻烦了。” 赵林皱眉道。 在大越朝,武人的地位很高,但也不能随意施展武力。 道理很简单:侠以武乱法,如果武人都仗着武力随意打杀普通人,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身为六合门弟子,就算要抓人,按理也应该跟自己知会一声。 “西城捕长是……郭胜。” 赵林轻声叨念道,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郭胜是陵山派弟子,自然向着自己的门派,加上楚流是过错一方,所以直接把人抓了。 赵林今早没去点卯,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也就没机会插手。 不过从堂谕内容上看,县令也给自己和六合门一些面子,只将楚流收监,没做其它处罚。 袁成接着道:“这事是咱们理亏,师父已经赶去陵山派交涉此事,大师兄和二师兄跟楚流家的人到妓馆赔礼赔钱,至于衙门这边,就拜托赵师弟了。” 赵林点头表示理解,“师兄放心,只要师父从陵山派取得谅解,妓馆不闹腾,衙门放人没问题。” “对了,楚师兄怎么去妓馆?” 他入门将近一年,楚流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对自己看不上眼。两人甚至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所以他也很少打听楚流的事。 袁成一听脸就冷下来,“你专心练武,不知道楚流的做派,他才二十出头,就娶了五房小妾,整日花天酒地。” “当然,这是他的私事,咱也管不着。不过他在妓馆闹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说,这是练武的样子吗?” 听了师兄的话,赵林也感到心头无语。 练武没要求一定要保持元阳,但这种事做多了肯定对身体有所损耗,而且更大的危害是消磨意志,扰乱精神。 难怪朱怀山一直对楚流心存芥蒂,如果没有这些恶习,恐怕早就推荐去行云宗了。 赵林暗暗引以为戒,酒是穿肠毒,色是刮骨刀,自己可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送走袁成,赵林回衙门询问郭胜的去处,但打听了一圈也没人知道。 估计郭胜暂时不想见自己,毕竟人刚抓进来,马上放走于理不合,况且凌山派那边也没有消息。 赵林想了想,没去找县令,而是来到监房,跟狱卒打了声招呼,走进关押楚流的监室。 监和牢通常并称,实际上两者有很大区别。 牢房关押已经定罪的犯人,监只是临时收押,相关于拘留,条件要比牢房要好得多。 “五师兄,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或者吃点东西?” 楚流独处一个单间,看样子没受什么委屈,赵林刚一走近便闻到一股酒气,微微皱眉道。 楚流抬头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不必了,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听到他理直气壮的口气,赵林脸也沉下来,“恐怕要委屈五师兄一下。” 楚流无所谓地道:“那行,尽快吧。我在这待久了,咱们六合门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是吧?” 赵林差点给他气笑了,再也不想跟他多废话一句,转身走出监房。 监房跟牢房相隔不远,赵林便又来到禁房。 没想到梁松也在,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往纸上写字。 两个胡子衣物被扒得一丝不剩,光猪一样吊在铁架上,屠五言拿着沾水的鞭子往两人身上抽,惨叫声此起彼伏。 赵林扫了一眼,问道:“怎么样,招了没?” 屠五言大笑道:“招了,全都招了。” “招了你还打?” “这不是没事闲着吗?赵捕长要不要来过过瘾?” “不必了。” 赵林心想屠五言要不是干这一行,怕是又一个变态。 梁松见赵林进来,递过来两页纸,笑道:“这是口供。” 第九十三章 筋鸣 赵林接过那两页纸,见第一页上写的是关于土匪的组织内幕,第二页则是一张图,标记着七柱山山谷里机关陷阱的位置。 胡子经常活动的地点有三处:七柱峰、老岭峰和扶犁谷。 这三个地方都在白头山腹地,常年有土匪把守,钻山豹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一个落脚点。 两个喽啰只知道七柱峰的大概布防图,但这些机关陷阱并非一成不变,每次更换老窝以后,原来的标记也跟着发生改变。 胡子的规模大概有两百七八十人,骨干成员里除了钻山豹,最厉害的有三個。 二掌柜姓许风,气境三重,擅使一条大铁棒,惯称许马棒。 三掌柜殷虎和顶天梁王麻子,都是气境二重的修为。 本来狠心柱赵飞龙也算一个,但人死了,钻山豹找不到合适的接替者,职位暂时空缺。 剩下的托天梁(军师)、马号(专管马匹牲口)、总催(管后勤)、挂线(情报)等等也有气境一二重的修为。 赵林注意到一个问题,问道:“怎么钻山豹的修为没写?” 梁松摇头道:“钻山豹的修为一直成谜,连他手下也不清楚。有的说是气境三重,有的说已经进入血境,只是没有突破到血境一重。” “不过土匪上下都知道一件事,二掌柜和三掌柜加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 赵林心下疑惑,怎么钻山豹连修为都遮遮掩掩的? 不过就算除开钻山豹,土匪骨干的实力就比大多数武馆和小门派强,加上他们擅长实战,人数众多,做事又没有底线,难怪发展壮大至今。 口供里还记述了土匪的日常活动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赵林都记在心里。 从牢房出来,赵林和梁松都感到腹中空空,出去吃了顿饭,再次回到捕快房的时候,郭胜终于出现了。 “赵捕长,这是楚流的释放令。” 郭胜满脸堆笑,递上一纸公文:“我也是公事公办,如有得罪,还请莫怪。” 赵林知道陵山派那边松口了,郭胜才同意放人,拱手道谢:“多谢郭兄帮忙,楚流虽然是我师兄,但有错在先,关他半天算是轻的了。” 郭胜察言观色,见他神情认真,不似作伪,笑道:“赵老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郭胜告辞离开。 赵林看着手里的释放令,决定让楚流在监房里多待一阵,眯起眼睛,靠在椅子上补觉。 快到散值的时候,何庆全把赵林叫醒。 赵林立刻把何庆全抓了壮丁,去他去把楚流放了,自己实在不想跟这个五师兄打交道。 何庆全拿着释放令离开,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赵林看他脸色不太好,问道:“老何,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何庆全嘴角抽了抽,“什么都没说。” “连个谢字都没有?” “还真没有。” …… 傍晚时分,赵林从六合门出来,意外地发现梁松站在门外等自己,红光满面,眼中隐隐有期待之意。 “怎么了梁兄?” 梁松兴冲冲地道:“今晚要不要再去杀胡子?” 赵林一怔,“还去?” “对!” 梁松掰着指头道:“昨天咱们杀了四个,抓了两个,胡子一下子就少了六个。他们总共也就两百多号人,经得起几次这样折腾?”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赵林拉长声音说道,接着话锋一转,“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是钻山豹,今天会怎么做?” 梁松认真思考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我会……派几个厉害的手下,假扮喽啰在外面放哨,只要咱们出现,就来个瓮中捉鳖。” “或者在山前挖坑,埋上一堆兽夹……” 说到这里,梁松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唉,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赵林颔首道:“是啊,胡子现在肯定严阵以待,先晾他们几天再说。” …… 时间如流水,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 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赵林和梁松时不时地在七柱峰、老岭峰和扶犁谷一带活动。 遇上人少落单的土匪就直接袭杀,碰到大队人马就避开,短短十几天,两人手上又多了二十条胡子的性命。 不过钻山豹在吃过亏以后,越来越小心。 不但约束手下,不给两人伏击的机会,有时还故布疑阵,用武力低微的喽啰作诱饵。 最近一次两人被引入一个山瓮,如果不是赵林腿快,差点就被堵在里面。 自那以后,两人停止外出冒险,潜心习武,抓紧时间提升实力。 六合门,前院。 “多谢赵师兄指点。” 吴敦和王修同时向赵林躬身行礼道。 两人是刚加入六合门的新人,本来归六师兄钱程飞管。 但最近钱程飞正处在突破到气境一重的关键阶段,很少有时间来前院,两人便跟随着其他弟子习武。 因为年龄相仿,加上赵林为人随和,不摆架子,两人没事便向他请教武道方面的问题。 “指点谈不上,一点心得而已。” 赵林随意地摆了摆手,走到场边的长桌前。 端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水,再从怀里从取出一颗蜡丸,就着水喝下去。 活动了一会儿,待药力化开,赵林专心致志地打起六合拳。 这是他每日的必练功课,也就是所谓的曲不离口,拳不离手。 拳打到一半时,赵林忽然感觉身上有些不对劲。 出拳踢腿的时候,胸腹间的隔膜隐隐震颤着,躯干四肢的大筋则微微抽动,发出类似弓弦响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听在赵林耳中,不啻于洪钟大吕! “我这是……要突破练筋了!” 筋鸣骨响,这是力境三重和二重的征兆。 赵林有过练骨的经历,所以这次感觉格外清晰。 “快是好事,但是也太快了吧?” 这种修炼速度……赵林自己都感到吃惊。 他本来预计突破的时间大致会在今年底或者明年初,但吸收了金钱豹的精魂以后,灵兽图对筋膜和肌腱改造明显加速。 怎么办? 赵林停下来,不敢再继续练,否则筋鸣之声会越来越大,别人就能听见了。 师傅曾经跟他说过,练筋的时候不要让外人知道,一定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第九十四章 丹药到手 赵林想起师父的叮嘱,连忙来到后院。 “袁师兄,师父呢?” 赵林转了一圈,没看到朱怀山,便找到袁成问道。 “师父在书房会客。” 袁成半开玩笑地道,“有什么事找我说也行。” “也没事,好几天没见师父了。” 赵林随口说道,缓缓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回到前院继续练拳,不过不敢发力,动作也很迟缓,否则万一进入突破临界点,想中途退出就难了。 “赵师兄练拳好认真!” “不错,只有这样才能领悟拳法的精髓。” “别的不说,这态度就值得咱们学习……” 赵林把一套刚健有力,节奏明快的六合拳打成太极拳,学徒们看在眼里,不但不觉得有问题,反而纷纷夸赞颂扬起来。 这也行? 赵林忍不住咧了咧嘴。 一套六合拳打完,耳边响起轻快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袁成出现在面前。 “赵师弟,师父叫你去书房。” 袁成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跟师父心有灵犀呀!” 赵林也觉得奇怪,琢磨难道师父已经察觉到自己快突破了? 怀着疑惑不解的心情,来到书房门前,敲了两下。 “进来吧。”里面传出朱怀山的声音。 “是。” 赵林推开门,看见书房里除了朱怀山,还有两个身穿箭袖青衫的陌生人。 “赵林,这两位是行云宗的使者。”朱怀山欠身介绍道。 “见过二位……使者。” 赵林躬身行礼。 两人神色淡定,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其中年长的使者开口道:“我们奉宗门之命,按约定将这颗润泽丹给你。”说着郑重地从衣袖里取出一只木盒,托于手上。 润泽丹! 赵林先是错愕,随即欣喜之情涌上心头。 他一直惦记着这颗丹药,没想到不早不晚,刚好今天送来。 朱怀山见他发愣,以为是高兴过头了,咳嗽一声,提醒道:“还不收下?” 赵林赶紧道谢,双手接过。 木盒大约半个巴掌大小,外形普通,周围一圈用火漆封住。 “打开看看吧。”年长使者道。 赵林看了一眼师父,得到肯定答复后,打开木盒。 里面放着一枚龙眼大小,色泽翠绿的丹药,药气扑鼻,清香中带着一丝辛辣。 只看颜色,这丹药跟它的润泽之名十分契合。 这时年纪轻些的使者递过来一支朱笔,一张纸笺,道:“丹药完好,签个字吧。” 赵林接过纸笔,心里暗暗佩服。 行云宗派两個人护送丹药,有火漆,有回函,连纸笔都是特制的,基本上杜绝了调包或者吞没的可能,办事风格还真是严谨。 “使命完成,我二人便告辞了。” 两名使者同时起身说道。 “请慢走。” 朱怀山没有刻意挽留,用眼神示意赵林在书房等候,自己送两人出去。 过了一会儿,朱怀山推门回到书房,嘴角挂着笑意,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 “丹药给我吧!你现在居无定所,没个妥善存放东西的地方,为师先帮你保管。等你练筋以后,就可以服用了。” “是。”赵林把木盒交给师父。 朱怀山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刚才袁成说伱事先找过我,有什么事吗?” 赵林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说道:“我刚才练拳时听到筋鸣,感觉快要突破了。” “嗯,不错,继续用功……” 朱怀山捻须微笑,说到一半时戛然而止,吃惊道:“你说什么?” 赵林又重复了一遍:“我听到筋鸣,所以来请教……” 没等他说完,朱怀山一把扣住他的脉门。 赵林感到一股热气钻入体内,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肩膀上拍了一下,接着浑身一震,筋膜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嘶……” 朱怀山咬着牙,长长吸了口气,沉默半晌,脸上表情时而欢喜,时而凝重。 “我本以为你再快也要到明年初才能突破,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你了。” 赵林平静道:“师父,我该怎么做?” “你先坐下。” 朱怀山动了动嘴唇,似乎在斟酌措辞,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十六七岁练到力境三重,在清河县出类拔萃,但在行云宗不是什么稀奇事。” “行云宗很多弟子都出身武道世家,家学渊源,从八岁甚至更早的时候就以药浴身,同时服用各种强壮筋骨的药材,根基牢固,先天就占据优势。” “所以当他们真正开始习武,就能厚积薄发,几年间冲入力境三重,甚至气境。” 说到这里,朱怀山看着赵林,“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吗?” 赵林试探道:“习武时间太短?” “对!” 朱怀山双掌一拍,说道:“一年前你还是个农家子,没有任何基础,到今天满打满算习武才十个月。” “十个月突破力境三重,说出去谁信?” “可是我有灵兽图。”赵林心中默念。 而且灵兽图只开了三个格子,还有六个空着呢! “那我还要不要突破?”赵林问道。 “当然要,为了苟且耽误武道,属于本末倒置。” 朱怀山斩钉截铁道,“练筋只在突破时有筋鸣之音,没有外在显象,为师担心的是吃了润泽丹,突破到气境以后的事。” “本来我还想带你两年,现在觉得必须为你的前途安危考虑。明年等你练到气境二重,就去行云宗吧。” “那边没人知道你的底细,十七岁的气境,也不算惊世骇俗。” 明年就走? 赵林试想过以后到更大的宗门习武,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过走之前必须把钻山豹一伙铲除,否则永远也不能跟家人相认,而且胡子杀了周炮头和祝大春,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不清楚武道讲不讲究心境之类的东西,但心情压抑憋闷,肯定影响习武,这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里,赵林问道:“师父,筋鸣的声音不小吧?是不是去城外突破?” “那倒不必!” 朱怀山伸脚在书房的地板上踩了两下,“我有一个专门的练功室,就在此处地下,多大的声音也传不到外面。” 接着呵呵一笑,“今天也算是双喜临门,好事成双了。” 第九十五章 力境三重 六合门,地下练功室。 练功室不大,墙壁和地面由灰白色的石头堆砌而成,虽然处于地下,但通风和采光良好,不必点灯也看清楚室内环境。 “开始吧!” 朱怀山指着中间的空地说道,自己退到墙边。 “是!” 赵林含胸提气,突然一步踏出,身体向左转,右手向上划弧,以肘当拳抬臂猛击。 六合拳起手式:虎抱头。 口里大喝一声:“嘻!” 他的身体已经处在突破边缘,类似于“精满自溢”的状态,只需气血全力运转,自然而然地就能冲击关卡。 打完一趟六合拳,继续打第二遍,接着是第三遍…… 赵林只觉全身发烫,各部位的筋膜肌腱生出一股巨大的拉力,把他的手脚身体往回拽,他以更强的力道,往相反的方向使力。 两股力量在体内争夺、拉扯,筋鸣之声随之而起。 嘣嘣嘣……啪啪啪…… 最初只是低闷的弓弦声,接着变成清脆的甩鞭声。 到了最后,声音层层叠叠,轰然回响,犹如惊涛拍岸,虎啸猿鸣。 朱怀山神色复杂地看着赵林,他自己经历过练筋,也多次看到过别人练筋,但从来没见过如此声势。 这是何等强韧的筋腱! 他在心中默默言语:“为师很想知道,将来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赵林的五感忽然明亮起来。 空气中飘浮着的细小尘埃,墙角地面来回爬动的蚂蚁,鼻息中略带潮湿的泥土味道…… 一切感知都无比清晰。 紧接着,他的身体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啸响。 铮…… 成了! 赵林浑身一震,慢慢把六合拳打完,体会突破带来的变化。 提升是全方位的:力量、速度、耐力、敏捷、柔韧…… 还有听觉。 练功室太小,他听不到远处的声音,但能明显察觉到,回声定位的“精度”大大提高了。 他现在背对着朱怀山,通过喉结高速振动,再根据不断返回的超声波,能准确地判断面部表情变化,进而推断出当事人在笑还是在哭。 “练筋显象分九品,鸣镝为上上品。” 朱怀山笑吟吟地走过来,“如果在行云宗,以你今天的表现,可直接进入内院成为核心弟子。” “全赖师父教导有方。”赵林小小地拍了师父一个马屁。 朱怀山颇为受用,哈哈一笑,捻须说道:“这两天你只管巩固修为,待身体适应新的境界之后,咱们再考虑服用润泽丹。” “至于练筋成功的事……” “师父放心,弟子绝对不会跟人宣扬。” …… “赵兄弟,你今天好像跟往常不一样。” 傍晚时分,赵林回到捕快房,梁松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说道。 虽然赵林是捕长,梁松是小小的捕快,但两人对这层身份都不在意,私下里还像以前一样称呼。 赵林心头微凛,“怎么不一样?” “说不上来。” 梁松抓了抓头发,“走路有劲带风,精气神也跟以前不一样。” “那是好事,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嘛。” 赵林放下心,随口玩笑道。 随后的两天,赵林仍旧在前院习武。 不过他没有再打熬筋骨,而是把精力放在六字真言的吐纳功夫,和拳脚棍法上面。 朱怀山传了他一套功法,名为“归海诀”。 这是一套练气功夫,取的水流千里归大海之意。 朱怀山让他先熟悉起来,服用润泽丹之后,归海诀便是他扣开气境大门的钥匙。 终于能拥有“气”这种东西,赵林对此很是期待。 力境从本质上来说,仍然属于强健体魄的范畴,只有进入气境,才真正算得上于武道登堂入室。 “在力境我可以做到同阶无敌,希望进入气境以后也能如此吧。” …… 洪杨河,应州与武州交界。 秋冬时节,水流甚缓,河底的卵石沙泥清澈可见。 “过了这条河,前面就是应州了。” 一个形容清矍,身穿白衣的老者站在河边,负手而立,对身旁少年缓缓道。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腰悬长剑,一身劲装打扮,不过眉宇间却有一缕担忧之色。 “爷爷,你说他们肯把润泽丹让出来么?” 白衣老者轻笑了一声,“怎么不会?我已经问明,得到润泽丹的年轻人叫赵林,不到二十岁,刚刚练骨。” “清河县是小地方,他能练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不过想要练筋至少也要两三年。” “润泽丹现在他手里,根本派不上用场。” 少年“嗯”了一声,道:“不过人之常情,就算自己用不上,也不会轻易送给别人吧?” 白衣老者笑道:“说的不错,所以我准备了一些条件,足够让他们动心了。” “只要他肯转让润泽丹,我便许他一個进外院的名额;如果他目光短浅,不愿意来燕州,那我就免费供给他两年辅助练筋的筋斗丹。” “他师父朱怀山也是从咱们行云宗出来的,只有金刚丸的药方,效用跟筋斗丹差得远呢。” “怎么算他们都不算亏,是吧?” 少年沉思一阵,说道:“爷爷,我刚才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我是赵林,恐怕……” “恐怕什么?大胆说!” “我还是想要润泽丹。您给的条件重在眼前,属于先甜后苦,留着润泽丹是先苦后甜,如果是我,还是愿意选后者。” 白衣老者微微颔首,“如果他真有你的眼光,我便在原有的条件上加一个:明年或者后年把润泽丹还给他。” “其实这颗润泽丹本来就是伱的,宗门在年底前准备了六颗,你排在第六位,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多年前的悬赏。” “范长老也是,做事公正严明不假,但有时太过迂腐,几十年前的老账还硬着头皮认领下来?” 少年轻轻一叹,“爷爷,咱们去了跟人家好商好量,他要是真不同意,也别硬来。” “最多再等一年半载,下一颗润泽丹肯定第一个轮到我。” 白衣老者嘴角抽了抽,“你呀,什么都明白,就是心太软。” “他一个县城小子,能跟你比吗?” “虽说宗门答应年中的时候优先给你分配一颗润泽丹,但半年也是耽误,没必要!” 上架前说点什么 小说已经二十一万字,按现在起点大多数小说的节奏,该到上架的时候了。 不过我决定再等一周,下周五上架。 上架意味着不能断更,每天至少四千字,坦白说我还没准备好,计划用这一周的时间把大纲和细纲完善起来。 本来手里有一些存稿,但一月份因为个人琐事加上过年,无法完全投入写作,不但没攒出稿子,存稿也耗尽了。 说到底还是码字慢,各位可能不知道,我全职写作,一天在电脑前坐八个小时,只能码出四千字。 速度慢得令人发指,还不如许多兼职作者。 我可能有一些强迫症,一句话写的不合意就会改半天,反反复复,虽然没改出什么妙笔生花的文字,时间却都浪费完了。 为了保证上架稳定更新,我决定晚上架一周,每天只更新一章,这样可能看得不过瘾,但大家也多看了免费章节不是? 最后,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收藏、投票、打赏,本书目前数据还行,不过见真章还是要看订阅! 下周五上架,不管各位在哪看书,帮忙给个首订,感激不尽。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上架前说点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开辟气海 练筋之后,力境圆满,赵林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气境。 想要进入气境,首先要开辟气海。 这一步是把在力境积累的劲气,抽丝剥茧地从皮肉筋吸取汇集起来,冲击气海穴窍。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开辟气海便是这一口气的出处。 方法简单,过程却是极难。 润泽丹将多种增强气血的虎狼之药,像用兵布阵一样调配在一起,以药力催发劲气凿开气海,极大地节省了时间。 这也是润泽丹的珍贵之处,习武说到底就是与时间赛跑。 赵林已经熟练掌握归海诀,并且把人体主干经脉及相关穴窍背得滚瓜烂熟。 唯一的顾虑是:突破到气境以后,气血充盈,劲力外放,同境界或者高境界的武人轻易就能察觉。 肯定会给他带来很多不确定的风险。 思量再三,朱怀山和赵林都想到一个人的名字:闻根生! 闻根生为了隐藏气境武人的身份,不惜把经脉中的劲气强行输送到肌肉筋骨之中。 每次想恢复修为,还要用一到两个时辰回收劲气。 师徒俩一商量,决定也用这個法子。 虽然很麻烦,每天光是劲气的输送、回收这两步,就要花半天时间。 不过麻烦归麻烦,小心驶得万年船。 商议已定,事情便没必要再拖了。 这一次突破仍然在地下练功室进行,赵林特意挑了一个衙门休沐的日子。 沐浴更衣,焚香净手。 朱怀山把润泽丹交给赵林,说道:“不要咬碎,直接吞下去。” “是。” 赵林接过丹药,送入口中吞下,随即盘膝于地。 润泽丹顺着口喉一路向下,药力很快释放出来。 赵林终于知道它的名字为什么叫润泽丹了,只觉一道浓郁的清新灵秀之气从体内生出,像一条涓涓小溪,沿着经脉流向身体各处。 如沐春风,如饮甘露。 当溪水流过,藏于体内的劲气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劲气注入溪流,声势逐渐壮大,几经流转,变成一条大河,聚集在腹下的气海周围。 赵林知道关键的时候到了,按照口诀推动劲气挤压、冲撞气海。 一下,两下,三下…… 一次比一次猛烈。 约莫盏茶功夫,气海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赵林不由眉锋一立。 “你放手为之,为师给你护法。”朱怀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赵林心中安定,以更猛烈的力道冲击气海。 不消片刻,尘封闭合的气海就像春天的冰面,先是裂开一道口子,接着便是无数裂纹散开,最后轰然碎裂。 劲气立刻倾泻而下,气海在劲气的挤压下扩张、放大。 “大!再大……” 气海的壁垒只有在第一次开辟的时候是最脆弱的,现在多努力一分,以后便能受用十分。 赵林呼吸粗重,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气海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不断膨胀。 直到再也推不动时,过程才放缓下来。 至此,气海开辟完成。 朱怀山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余力吧?继续冲击六条阳脉。” 开辟气海意味着进入气境,但要想让气劲真正发挥作用,还需要拓展经脉。 人体主干经脉共十四条,称为十四经,指的是六条阳脉,六条阴脉,以及任督两脉。 气境一重:开拓六条阳脉。 气境二重:开拓六条阴脉。 气境三重:开拓任督二脉。 赵林用前世的思维理解,开辟气海就相当于打造一座拥有船只和货物的海港。 开拓经脉则相当于拓展航道,让自己的货物(劲气),能顺畅地抵达各个码头(穴窍)。 六条阳脉分布于手足躯干,他借着剩余药力,奋力推动劲气向这六条阳脉进发! 他事前请教过师父,是先开拓一条完整的经脉好,还是六条经脉不分先后好。 朱怀山回答两者都行,顺其自然便可。 劲气滔滔,浪花翻腾。 不知过了多久,赵林睁开眼睛,润泽丹的药力已经榨得一滴不剩。 “怎么样,开了多少个穴窍?”朱怀山第一句话就问道。 赵林一怔,“师父,容我数一下。” 开辟气海以后,劲气聚散由心,赵林把它们聚成一团,像只小老鼠一样在拓展出的经脉里跑来跑去。 每当劲气经过一个穴窍,该处便振动发热,颇为神奇。 朱怀山一看赵林的表情,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着急,面带微笑地等在一旁。 赵林玩了一会儿,才开始数经脉的穴窍。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朱怀山挑起眉毛,越听越惊讶,见赵林还在不停地数着,嘴巴都忘了合上。 “四十九,五十,五十一,嗯,就这些了。”赵林停下来道。 “不得了!” 朱怀山感慨道,“六条阳脉一共一百五十个穴窍,这一遭就拓展了三成多。” 赵林知道自己肯定超额完成任务了,心中大为满意。 初步体会,力境到气境,身体上的变化不大,最大的不同在于可以凝聚劲气。 劲气游走到哪里,哪里就生出劲力,进可以增强攻击,退可以保护身体。 他现在只是气境的初级阶段,劲气只能浮于皮肤表面,以后随着修为的增加,这些劲气可以外放,形成拳罡、剑罡。 “时候不早了,把劲气散于体内吧。”朱怀山适时地嘱咐道。 “也只有这样了。” 赵林怅然若失,但也明白必须这样,便逆向驱使归海诀,把劲气强行输送到骨肉之中。 这个过程痛苦乏味,持续时间很长,第一次还不熟练,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 等赵林从书房走出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 次日上午,一个白衣老者和一个少年来到六合门的大门前。 白衣老者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捻须道:“六合门……就是这里了。” “我和朱怀山分属不同内院,当年只有一面之缘,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创了一个六合门,还教起了徒弟。” 少年听到里面传出呼喝练拳的声音,感兴趣地道:“听说六合门在清河县很有名气,教出了几个气境的弟子。” 白衣老者点点头,“说起来,这六合门也算咱们行云宗的支派。不说了,敲门吧。” 少年上前抓起门环,叩响了大门。 第九十七章 麻雀捕手 清晨,清河县东码头。 微风吹来阵阵凉意,天上下着牛毛细雨,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汉怡然自得地坐在岸边垂钓。 竹子做的钓竿,小股麻线拧成的鱼线,一根鸽子羽毛充作浮漂…… 今年天气暖和,加上连日小雨,土里的蚯蚓钻到地面上透气——钓饵也有了。 “来喽!” 老汉手一扬,一条半尺长的白鱼飞出水面,“啪啪”一下落在地上。 白鱼刚扑腾了几下,就被一只枯瘦的手掌抓住,准确无比地丢进鱼篓。 不为人知的是,片刻之后,鱼篓上方升起数道银光,凝成一条蚯蚓的模样。 银光仅仅维持了数息,便又消散在空气中。 “看来再生能力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毕竟我不像蚯蚓有五个心脏,身体是个简单的腔体。” 赵林从垂钓老者身边经过,匆匆一瞥之后想道。 也许是因为身体构造差别太大,灵兽图似乎更容易从动物身上提取精魂。 对于虫豸,只能看到精魂,但至今还没发现能吸收的。 赵林现在身为捕长,巡逻任务指派手下捕快干就行,不过他嫌待在衙门里闷得慌,偶尔出来巡街,感受县城的风物。 “打到了,我打到了!” 前面传来一声欢叫,一個胖墩墩的半大小子,手里拿着弹弓,奔向一只掉在地上的麻雀。 码头经常有运粮船停靠,附近麻雀便聚集在这里,偷食掉落的谷物。 “哥哥真厉害,小鸟是活的吗?我想拿回去养。”一个小女孩拍着手道。 “我看看!”小胖墩从地上拾起麻雀。 看到麻雀的精魂升起,赵林心想他们可能要失望了。 “唉,又死了。” 果然,小胖墩失望地叫道。 赵林好笑地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脑海里的灵兽图——动了!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仔细一看,灵兽图猛烈地抖动着,意思非常明显:麻雀的精魂可以吸收! “什么情况?” 赵林吃了一惊,他早就尝试过杀死鸟类,也见过别的猎人捕杀飞鸟,但灵兽图都无一例外地没有反应。 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停下脚步,心下狐疑,感觉一下子推翻了自己以前的认知。 自己又没长翅膀,怎么能吸收麻雀的精魂呢? 难道麻雀有别的特长能力? 不可能!麻雀是最普通的鸟,不说其它,就连飞行能力也是鸟类里面最弱的。 又或者……这只麻雀与众不同? 他看了看小胖墩手里灰扑扑的麻雀,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更纳闷了。 灵兽图为什么突然发生改变? 如果吸收了麻雀的精魂,会发生什么? 整个上午赵林都在思索这件事,完全没有心思做别的。 自己能走到今天,灵兽图功不可没,所以他对这件事非常重视。 “赵兄……赵捕长。” 赵林一心想着麻雀的事,没注意到梁松带着陶二愣和另外两名捕快从街对面走过来。 他当上捕长以后,提拔梁松作了小队长,负责两条街的治安。 “没事……” 赵林正准备含混过去,突然想起梁松是猎户出身,说道:“你会捕麻雀吧?帮我抓几只,要活的!” 梁松一愣,没想到赵林会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 不过他转念一想,以前没粮吃的时候,自己也到处抓麻雀充饥,可能赵林想回忆以前的口味,便没问原因,笑道:“家雀儿贼得很,不过想抓它们却也不难。” “那这就走吧。” 赵林打发走陶二愣和两名捕快,拉着梁松奔向河堤。 “等一下,先准备几样工具。” 梁松有些好笑地道。 说完他带赵林来到集市上,买了两个大竹匾,一只竹笼。 “简单吧?” 梁松掏出腰间绳索晃了晃道。 看到这些工具,赵林哑然失笑。 这种抓鸟的方法以前在课本上学过,还是迅哥儿的文章。 “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 两人来到河堤,用铁尺支起竹匾,摆在鸟雀经常出没的地方,手里拉着绳索,远远守着。 河堤边的麻雀甚多,总有不长眼的走过来,他们不到一个时辰就抓了七八只麻雀。 “够了,够了。” 赵林笑着提起装着麻雀的竹笼,拍拍肚子,“先找地方吃饭吧。” 为了抓鸟,两人连中午饭都没顾上吃。 “捕头老爷,能给我一只麻雀么?” 刚才用弹弓打麻雀的小胖墩走过来,看着两人身上的公服,怯生生地道。 “别叫什么老爷,拿去吧!” 赵林从笼子里掏出一只麻雀,微笑着递给他。 “多谢捕头老爷。” 小胖墩小心地接过麻雀,道了声谢,跑到小女孩面前,大声炫耀道:“你看,我要来了!” 梁松看着小胖墩的背影,摇摇头,“麻雀气性最大,抓回去以后不吃不喝,我看不出两天,肯定气死。” 随后对赵林道:“麻雀肉少,你最好把它炸了,放点椒盐,滋味美的很。” …… 六合门,后院书房。 “什么,润泽丹吃了?” 白衣老者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朱怀山,满脸不可置信,“朱师弟,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力境没修完,吃了也不起效。” “潘师兄,这种事我哪会跟你开玩笑?” 朱怀山面带微笑,心中暗暗得意。 他早就有这方面的顾虑,润泽丹药材难寻,即便以行云宗的财大气粗,一年也只能炼出几颗而已。 这么好的东西,没人打主意才是怪事。 幸好昨天就给赵林吃了,晚一天怕是事情还有波折。 白衣老者难掩失望,脸色微沉,“我听说你那徒弟赵林刚练骨不久,怎么这么快就练筋了?伱不会把丹药给别的徒弟了吧?” 朱怀山摇头,“潘师兄打听得倒是清楚,实不相瞒,赵林的力境已经修圆满了” 白衣老者眼神闪了闪,“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白衣老者忽然笑了,“赵林只有十六岁吧?如果真如你所言,十六岁练筋,就算在行云宗也能排得上号。” “如此佳徒,我想见识一下。” 第九十八章 麻雀的精魂 朱怀山知道对方八成不信,毕竟六合门身处清河这样的小县城,各方面条件都远逊行云宗。 想培养出一个二十岁以下练筋的武人太难,更别提赵林只有十六岁。 平心而论,如果易地相处,他自己也不信。 想到这里,他含笑道:“既然潘师兄有所怀疑,那就等赵林下午回来,一看便知。” “不过有件事我跟潘师兄知会一声,他突破气境的事我还没公之于众。” “润泽丹在清河县是稀罕物,我不想让外人窥伺。” 白衣老者摆手道:“朱师弟放心,我晓得你的心思,自会保守秘密。” …… 赵林拎着鸟笼回到六合门,新入门的学徒吴敦走过来道:“赵师兄,师父让你回来就去后院找他。” “好。” 赵林以为师父叫自己去练功,也没多想,应了一声走向后院。 穿过走廊的时候,遇到一名仆妇,便把鸟笼递给她,“帮忙收起来,我晚些时候要。” 仆妇低头接过,问道:“我这就去褪毛,爆炒还是油炸?” 赵林咧了咧嘴,叮嘱道:“不吃,留活的,放在柴房我自己处理。” 他走到后院,看见师父朱怀山和一个白衣老者坐在树下,一个少年在一旁侍立。 “师父。” 赵林走上前行礼道。 “到书房说话。” 朱怀山给他使了個眼色,起身向书房走去。 赵林侧身虚引,让客人先走,自己跟在后面,心想怎么最近总有陌生人来访? “这位是行云宗内院的潘院长。” 来到书房,朱怀山介绍道。 “晚辈赵林,见过潘前辈。”赵林躬身行礼。 “嗯。”潘姓老者只微微点了下头。 朱怀山咳嗽一声,说道:“潘院长想看看你的修为,是不是已经进入气境。” 赵林微微一怔,暗感奇怪。 燕州到应州路途遥远,潘姓老者不远千里来此,就为了看自己的修为? 难道是看中自己的天赋,想收自己为徒? 不过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老者身旁的少年比自己年纪还小,眉眼跟他颇为酷肖,很可能是他的晚辈,没必要千里迢迢来找自己。 赵林注意到师父的脸色,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润泽丹! 这丹药在行云宗也是抢手之物,难道他们是为此而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丹药已经下肚,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练功室跟书房有一条暗道相连,朱怀山打开暗门,几人鱼贯走入地下。 “那我开始了。” 赵林默运归海诀,将身体中的劲气抽离出来,随着经脉汇入气海。 不到顿饭工夫,随着劲气在经脉中流动,赵林身上的气血逐渐充盈,劲力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潘姓老者垂下目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少年倒没什么遗憾的表情,只是好奇地打量赵林。 “恭喜朱师弟,收了个好徒弟。” 潘姓老者收拾心情,向朱怀山拱手道:“令徒以后来行云宗,必能有一番作为,今日就此别过吧。” 朱怀山回礼道:“潘院长客气了,到时还请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 寒暄几句,朱怀山送潘姓老者和少年离开,赵林正在行功,不便走动,只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恢复到气境修为,抓紧时间收拢劲气,冲击新的穴窍…… 当他冲开一个穴窍,重新把劲气散回身体,练功室已经暗下来,这表明外面天已经黑了。 “师父。” 赵林走进书房,看见朱怀山正在看书,犹豫了一下,问道:“今天来的那个潘院长……” 朱怀山放下书,微笑道:“我考考你,你觉得他们来是做什么?” “不会是为了润泽丹吧?” “正是。不过你已经吃了,他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天晚了,早点回去吧。” “是。” 赵林离开书房,准备回县衙的时候,忽然想起麻雀的事,便走到院落一角,推开柴房的门。 “吱呀……” 借着星月之光,赵林看见装麻雀的竹笼放在一捆柴火上面。 他打开笼盖,伸手抓了一只麻雀出来,拢在袖子里,离开六合门。 夜色清凉,繁星漫天。 几缕银光簇拥着麻雀的精魂,漂浮在半空中。 赵林看着手里的麻雀尸体,满脸疑惑。 不出所料,脑海里的灵兽图再次抖动起来。 “看来不是今早的那只麻雀特别,而是所有麻雀的精魂,我都可以吸收!” “真是怪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完全推翻了他对灵兽图的认知:只能吸收已经存在的能力的精魂,比如力量、速度。 如果某种能力需要增加器官,那么就无法吸收:比如飞行、吐丝。 他本以为自己掌握了灵兽图的用法,现在又糊涂了。 来到县衙,梁松还没休息,赵林问了他一个问题:“梁兄,伱说麻雀有什么本事?” 梁松一愣,接着有些好笑地道:“区区家雀儿能有什么本事?” 说完见赵林神情认真,便收起笑容,思索一阵道:“不过若说有什么数得着的本事,那也就是会飞了。” “嗯,跟我想的一样。” “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 赵林默默思量,麻雀跟其它动物相比,唯一拿得出手的特长就是飞行。 如果自己吸收了它的精魂,难道真的能飞起来? 怎么飞? 赵林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脊,平坦而结实,别说翅膀,连凸起都没有。 可灵兽图那样的表现,总不能吸收了没效果吧?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没用,自己也不能去找灵兽图理论。 还是小心为上吧。 目前灵兽图还有六个空格,虽说有余量,但也不能乱用。 与其增加一个没用的能力,不如吸收蛇或者闻香貂的精魂,起码能得到热力追踪和超强的嗅觉。 思来想去,赵林忽然想到一个法子。 既然不确定麻雀的精魂是不是飞行,那么换一种鸟,如果灵兽图依然有反应,就说明自己真的可以吸收鸟类精魂。 他打定主意,倒头就睡,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个问题不搞明白,真是让人寝食难安。” 第九十九章 天宗穴 第二天一早,赵林点了卯,来到东城码头附近的鱼鸟市场。 河边群鸟以麻雀居多,抓起来也麻烦,直接在这里买了省事。 “老丈,你怎么不卖乌龟,卖起鸟来了?” 赵林逛到一个卖鸟的摊位,意外地发现摊主正是当初卖给他乌龟的那名老者。 老者“哎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老主顾。” “您还记得我?” “呵呵,老朽记性不好,不过捕爷这身公服却是想忘掉也难啊。” 赵林一想也是,问道:“您怎么改卖鸟了?” 老者嗟叹一声,说道:“这不是天冷了嘛,乌龟趴冬不活泛,我就到郊县收了些鸟来卖。” 赵林扫了一眼摊位,只见高高低低摆着十几只鸟笼。 笼子里关着鹦鹉、八哥、金丝雀、黄鹂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怎么,捕爷想买鸟?” 老者见赵林一直盯着鸟看,开口问道。 “嗯,帮我挑几只吧。” “好嘞,您是要长得漂亮的,还是哨得好听的?” 赵林想了想,说道:“无所谓,壮实一点的就行。” “壮实的?” 老者心想可能赵林担心养不活,所以才提出这种要求,便按着他的意思,选了四只毛色鲜亮,欢实跳脱的鸟儿。 “鹦鹉、云雀、八哥、黄鹂,一共二十一文。给您抹个零,二十文!下次再来哈。” “下次再来你这儿还卖鸟么?” “哈哈,捕爷真会开玩笑,不过却也说不准。” 赵林提溜着四只鸟笼子来到河边,并排摆在河堤上。 “谁先来?” 鸟儿刚到陌生的环境,都比较认生,有的还瑟瑟发抖,只有那只鹦鹉“呱呱呱”地叫個不停,十分聒噪。 赵林看了它一眼,自言自语道:“就你了!” 不一会儿,鹦鹉的精魂徐徐升起。 赵林深吸了口气,看向脑海里的灵兽图。 果然,又动了! 赵林皱着眉头,怔怔地看着精魂在空中消散,思索良久,突然把手伸向八哥的笼子…… 精魂升起,灵兽图闪烁抖动。 “嘶……” 这下赵林不淡定了,如此迹象表明,自己确实可以吸收鸟类的精魂。 但以前为什么不能? 是灵兽图发生了某种改变,还是自己的原因? 他看着剩下的云雀和黄鹂,踌躇半晌,最终摇了摇头。 不弄清楚原因,不能轻举妄动! 上次乌龟的精魂虽然可以吸取,但代价是其余精魂要么关闭,要么受损,肯定不能接受。 赵林起身离开河堤,留下一地鸟毛。 …… 中午过后,赵林拎着两只鸟笼回到六合门。 前院的学徒都好奇地看过来,心说赵林怎么天天往门里带鸟,难道是为了讨师父欢心? 赵林自然不知众人的心思,直接来到后院书房。 朱怀山知道他会这时候回来,已经在书房等候,听见敲门声,让他进来。 “你怎么还带着鸟?”朱怀山皱眉道。 赵林想通过观察鸟的行为来寻找灵感,不过这个理由没法跟师父解释,便编了个理由道:“弟子独处地下,时间久了有些烦躁,带两只鸟解闷而已。师父放心,不会影响练功。” 朱怀山微微点头,勉强接收了这个理由,拿出一把钥匙给他。 “这是书房钥匙,你先拿着。以后我如果有事不在,你自己进来练功,记得把密室门关好。” “是,师父。” 赵林接过钥匙,推开墙边书柜,走进密室,再反手把密室门关上。 “今天冲击哪个穴窍呢?” 赵林回收劲气恢复修为,然后内视体内的六条阳脉,心里想道。 六条阳脉指的是手少阳经,手太阳经,手阳明经,足少阳经,足太阳经和足阳明经。 这六条经脉发起于手足,故而得名,相关穴窍遍布全身。 “手太阳经穴窍最少,就先从这条经脉开始吧!” 赵林很快有了决断,运起归海诀,驱使劲气涌向手太阳经。 手太阳经起始于手指的少泽穴,向上沿手臂经过背部肩胛,最后到达耳部的听宫穴。 整条经脉一共十九个穴窍,赵林在服用润泽丹开辟气海的时候,已经冲破其中的十个穴窍,这次轮到肩胛骨下方的天宗穴。 冲击穴窍没有过多技巧,靠的是毅力与耐心。 既要给穴窍持续的压力,使其产生感应,但又不能用力过猛,损伤经脉,对力道的控制相当考验心性。 沉闷的响声在赵林体内响起,劲气如汹涌的波涛冲击着天宗穴。 开始的时候,他还小心地控制力道,几次之后便逐渐加大力度。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灵兽图吸收了熊罴和金钱豹的精魂,使得他的经脉较其他武人宽阔强韧得多,不用担心给经脉造成损伤。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天宗穴周围变得滚烫灼热,中心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不过相比于每次吸收精魂带来的折磨,这点痛对赵林来说不算什么,咬牙忍耐着,痛楚的感觉渐渐麻木。 冲击穴窍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一夜之后恢复如初,之前的努力付之流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宗穴终于发生一丝松动。 “要破开了。” 赵林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加快冲击速率,全力猛冲猛打。 半盏茶的工夫,身躯一震,天宗穴蓦然打开,劲气随之蜂拥而入,迅速填满穴窍,劲气直达肌肤表层。 手太阳经又向前延伸了一截。 赵林轻轻吁了口气,静下心来,试着控制肌肤表面的劲气,不过很快就放弃了。 这些劲气只能在穴窍周围一寸方圆的地方振动,无法脱离这块区域。 只有达到气境一重,六条阳脉相互贯通,才能真正控制这些劲气,让它们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护甲。 同样的道理,劲气覆在拳头上,也能增加攻击力。 “只有进入气境一重,才能如意操控这些劲气,给自己加一道保障。” 赵林心里这样想着,忽然猛地一怔,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气境一重,劲气就可以在皮肤表面流动。” “控制劲气流动,劲气流动……我明白了!” 赵林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如果不是担心师父在外面听到,当即就想放声大笑。 “原来如此,我以前之所以吸收不了鸟类的精魂,是因为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我已经进入气境!” “控制劲气在体表流动,产生气流,如果人在空中,可以起到类似滑翔的效果。如果到了气境二重、三重,劲气进一步外放,甚至可以像喷气式飞机一样,真的飞起来!” 想到此处,他心中豁然开朗! 第一百章 精魂之争 飞行是人类亘古以来的梦想,赵林自然也不例外。 即使不考虑飞行给人带来的愉悦体验,作为武者,如果能在空中保持停留,哪怕是短暂的时间,也会在搏杀中占据优势。 赵林的目光在两只鸟笼间游移。 黄鹂和云雀正在打盹,丝毫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吸收哪只鸟的精魂? 其实这个问题相当于在问:“黄鹂和云雀谁的飞行能力更强。” 黄鹂的飞行能力普通,主要在低空飞行,日常栖息在树上,所以才有两个黄鹂鸣翠柳这样的诗句。 云雀鸟如其名,飞得更高,飞行能力也更加出色,不但能直冲云霄,还能像直升机一样悬停在空中。 赵林的目光定格在云雀身上。 这只是临时选择,鸟类里有许多飞行高手,先吸收云雀的精魂,等过些日子再换成飞行能力更强的鸟类即可。 他打开关着云雀的鸟笼,把它抓出来,手掌一合…… 稍顷,云雀的精魂升起。 赵林看了一眼脑海里的灵兽图,熊罴、金钱豹和菊头蝠都没有异常反应,这才放心地将精魂吸入体内。 精魂入体,化作道道银光…… 赵林对这个过程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感到紧张,只是注视着银光的流向。 银光分成两团,聚集在前胸和后背这两处附近。 不一会儿,肌肉传来挤压和拉扯的感觉。 这很正常,鸟类之所以能飞行,首先得益于翅膀。 为了能扇动翅膀,发达的胸肌和背肌同样不可或缺。 不过赵林的肌肉早就经过熊罴和金钱豹的强化,银光“忙乎”了一阵,发现徒劳无功,便很快停下来。 随即化成几十只“光团”,进入躯体内部,直达经脉中的穴窍。 嘣嘣嘣…… 赵林感到背部的天宗、秉风、风门、神堂、巨骨、意舍六处穴窍,就像伸进了一把凿子,上面有只重锤在用力敲打。 紧接着,前胸的气户、日月、京门、渊液、雁窗、屋翳六处穴窍也传来同样的感觉。 什么情况? 赵林皱了皱眉,以前精魂都只改造肉身,这次怎么动起穴窍来了? 他心思转动,很快想到了一個可能。 自己没有翅膀,想要飞起来只有靠穴窍控制劲气,而人体的穴窍形状像一个窄口的酒瓮,外小内大。 表面只有黄豆大小,释放的劲气不足以支撑身体飞行。 所以……云雀的精魂在扩大自己的穴窍! 想到这里,赵林沉下心来,冷静地等待事情结束。 大约十息之后,穴窍中的异物感消失,他马上驱使劲气进去查看。 刚好昨天冲开的天宗穴也在其中,一探之下,果然如自己所料,穴窍扩大数倍不止! 赵林暗暗点头,没想到看似弱小的云雀精魂,居然有这么大的能力。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毛骨悚然。 剩余的银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指引着,分散来到身体各处,蚁集在肱骨、尺骨、股骨、胫骨、腓骨等较长的骨骼周围。 然后“攸”的一下钻进骨头。 还没等赵林明白怎么回事,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痛。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比他之前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都要猛烈十倍百倍,噬骨烛心,肝肠寸断。 与此同时,骨骼里发出细微却又刺耳的声音。 赵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强忍剧痛继续观察,发现银光正在侵蚀骨髓! “糟了!”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鸟之所以能飞,除了长有翅膀和发达的肌肉,还有一个关键因素。 鸟的骨骼是中空的! 只有这样,它们才有轻盈的身体,能展翅高飞。 鸟类里只有企鹅和鸵鸟的骨头不是中空的,恰好它们不会飞。 “不会把我的骨头也变成中空的吧?” 赵林心里一片冰凉,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费尽思量,会是这种结果。 骨头中空,岂不是成了脆皮人? 自己如此强壮的身躯,没有坚实的骨骼支撑,就算不变成废人,武道上也难有寸进。 他低吼一声,试图阻止银光损害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 银光是云雀的精魂,不论是收缩肌肉,还是捶打身体,亦或是用劲气驱赶,都不能阻止分毫。 骨头内部,是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就在这时,灵兽图里的熊罴和金钱豹忽然闪烁起来,格子中荡起层层波纹。 两头野兽神态威猛,仿佛活了过来。 紧接着,格子里释放出浓浓的白雾。 这些白雾刚一出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银光聚集的骨骼,只一眨眼的功夫,将银光吞噬殆尽! 这就……解决了? 赵林又惊又喜,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已经恢复如初,痛感也消失不见。 “让我想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林把手放在额头上,轻声叨念道:“云雀的精魂为了让我具备飞行能力,先强化胸背肌肉,再开凿穴窍,最后侵蚀骨髓。” “到最后一步的时候,熊罴和金钱豹释放出白雾,吞噬掉银光,原因是……” 他忽然顿住,心中恍然。 熊罴的力量,金钱豹的速度都依靠强横的身体,强横的身体自然包括坚固结实的骨骼。 云雀的精魂对骨骼的改造却是让它变成中空的。 两者自然发生冲突。 很显然,云雀完全不是两头野兽的对手,尤其熊罴还是异兽,实力差距巨大。 “幸好……” 赵林松了口气,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衣服都被汗水打湿。 其实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息的时间,他却感觉相当漫长,仿佛过了很久。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细思这次意外带来的影响。 云雀精魂对身体的改造,最后一项失败,肯定会影响飞行。 不过只要自己的劲气够强,影响应该可以降到最低。 毕竟只要喷力够大,几吨甚至几十吨的喷气式飞机都能飞起来,总比骨头变成中空的强。 这时他才有心思注视脑海里的灵兽图。 熊罴和金钱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第四个格子里,出现云雀的头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雀看起来萎靡不振,有些无精打采。 第一百零一章 深谈 过了几天,赵林逐渐适应了新的精魂给身体带来的改变。 首先是饭量有所增加,毕竟除了满足自身温饱,还要给四个精魂提供能量。 估计是给熊罴和金钱豹治服帖了,云雀的精魂释放出白雾,只在赵林的胸背附近改造肉身,再也不敢对骨骼动手动脚。 胸背肌肉结实了一些,不过变化不大,最大的变化在穴窍上。 云雀精魂分别改造了前胸和后背各六处穴窍,一共十二处。 因为人身上的穴窍,除了印堂、命门、气海这种正好处在身体中轴线上的之外,几乎都是成对出现。 所以准确地说,改造的穴窍一共十二对,即二十四个。 这些穴窍不但拓宽加深,而且不再紧紧闭合,而是半开半阖,冲击起来相对容易。 赵林试着用其中已经破开的穴窍控制劲气,发现不但劲气的“吞吐量”更大,而且振动幅度也更广。 运气发力时,甚至能把衣服向外撑开,像充了气一样。 “不知道等我到了气境一重,能不能飞起来?” 他对此非常期待。 …… “赵师弟,你是来找师父的吧?他在书房呢!” 赵林在去练功室的路上,遇见楚流从对面走过来,对方竟然破天荒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上次的事情以后,朱怀山把楚流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他本人也安分了好一阵。 赵林笑道:“多谢五师兄,我正要去找师父。” 楚流笑了笑,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对了,前些天来找师父的那个穿白衣服老头是谁呀?我看你也陪着。” “白衣服老头?” 赵林佯装回忆了一下,说道:“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师父的老友,我只是陪着说话,干点端茶递水的活,别的不清楚。” “哦,那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 “嗯,回见。” 等赵林走远,楚流脸色阴沉下来,冷哼道:“不过是山里出来的泥腿子,当我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师父太偏心了,才练骨就把他收为弟子!” 他并不知道,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进赵林的耳朵里。 境界提升以后,赵林各方面的能力也水涨船高,如今听觉范围已经达到百米开外。 外出巡逻的时候,只要放开听力,整条街的耳语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听到楚流的自言自语,赵林也没放在心上,总有人把自己的挫败归咎于他人。 其实以楚流的天分,如果能心无旁骛地练功,师父早就把他送去行云宗了。 这种人,就算有灵兽图都能给玩废了。 来到书房,朱怀山指着桌上的药汤道:“喝了吧。” “多谢师父。” 药汤是益气汤,赵林从练皮以后就一直喝到现在。 看着赵林把药汤喝完,朱怀山面露微笑,说道:“你的穿云劲练得怎么样了?” 赵林恭敬答道:“回师父,已经初步掌握,每天都抽空练一会儿。” 穿云劲是朱怀山新传授给他的功法。 赵林先前学的归海诀是修炼功法,主要用于增长劲力,冲击穴窍,不能用于实战,而穿云劲则是运用劲力攻击的基础功法。 朱怀山微微颔首,“进入气境以后,能学的功法就多了。有练拳的,有练腿的,掌法、指法、爪法、身法等等不一而足。” “想要深入掌握其中一种,都要花费不少时间,这就需要武人权衡利弊,合理分配时间。” “如果一样不练,那么空有境界,战力跟力境分不出高下,但若是修得功法太多,必然耽误提升境界。” “还记得当初我问你突破境界重要,还是提高实战能力重要吗?就是这個意思。” 赵林知道师父说的都是金玉良言,默默记在心里。 “对了,你现在压制劲气,释放劲气需要多久?”朱怀山问道。 “大概一个半时辰,比最开始少了半个时辰,不过应该很难再缩减了。” 赵林每天反复压制、释放劲气,虽然浪费时间,但也不是全无用处,这么来回折腾,让他对劲气的控制愈加熟练。 朱怀山点点头,又问道:“你现在破开多少穴窍了,有没有六十个?” “六十四个。” 赵林本来每天能破开一到两个穴窍,但云雀精魂开凿了二十四个穴窍,只要经脉推进到那里,不用怎么费力气就能直接破开。 朱怀山动容道:“我已经往多说了,没想到伱的进展还是超出我的预料。照此下去,明年肯定能进入气境二重。” “到时我把你引荐去行云宗,继续留在我身边就是耽误你了。” 赵林忙道:“师父言重了。” 接着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走之前……我会把胡子杀光!” 他最近没有进山杀胡子,原因是此时白头山深处大雪封山,行动相当不便,而且很容易被打埋伏。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现在正处在实力飞速增长阶段,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时间站在自己这一边,没有必要为了一时痛快涉险。 只要进入气境一重,相仿同境界内再无敌手。 朱怀山不知道赵林心里打的主意,温言道:“你安心练功,父母兄长那边大可放心。” “我托兴隆镖局的潘显寿去长留城看过,他们生活无忧,过得还算不错。” 赵林心中一暖,郑重给师父行了一礼,“师父恩重如山,弟子不知如何报答。” 这是心里话,自己当学徒的时候还定期交纳学费,勉强可以说是花钱学武。 但自从成为正式弟子,再也没交过一文钱,连弟子应该承担的一些事务朱怀山也给他免了。 朱怀山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名师难求,佳徒又何尝易得?你好好习武,以后别人问到你的师承,能提到我的名字就算报答了。”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清河县城内外春意盎然,杨柳抽枝,桃李花开。 在距离清河县西北约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座人迹罕至的无名山头。 山头高约三十几丈,一边是平缓的山坡,另一边却好像被天神用利斧劈开,险峻陡峭。 赵林站在悬崖前,深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而下。 (明天上架,求票求首订,谢谢!) 第一百零二章 无形的翅膀 就在昨天,赵林冲破手阳明经上的最后一个穴窍:迎**。 至此,六条阳脉全部打通,其中的一百五十个穴窍也尽收己有。 “终于成了!” 赵林精神一振,控制劲气在经脉中穿行,发现速度比从前快了数倍。 如果说以前劲气是在蜿蜒起伏的乡间小路上行走,那么现在就好比来到宽阔的大道之上,乘着马车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零二章 无形的翅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三章 威风八面(上) 赵林这次打算深入胡子营寨,因而没带梁松一同进山,不然很难照看周全。 以前可以带着梁松一起跑,但飞行的话就力有未逮了。 他小心地沿着山岩顶部移动,山谷中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偶尔传来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据上次抓到的两个喽啰供述,山谷里有一个马圈,养着几十匹马。 山路难行,如果把马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零三章 威风八面(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威风八面(下)【三更万字求订阅】 黑风口,分金厅。 大厅中聚集着十几个胡子,都是钻山豹一伙排得上号的人物。 上首之人身穿对襟黑袍,外面罩一件大氅,满脸虬髯,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正是钻山豹。 坐在下首的是二当家许马棒,顶天梁王麻子,托天梁宋黑七,扫清柱牛大嘴,马号、粮头等四梁八柱一众骨干。 地位再低些的,只能在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零四章 威风八面(下)【三更万字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五章 盘旋 弓弩手准备放箭,赵林却恍若未闻,一个箭步欺到郑马号身前,手起尺落,砸在他的后脑上。 郑马号登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杨胆大声喝道:“放箭!” 话音刚落,前排弩手扣动扳机,十几支弩箭呈一个扇形射向赵林。 为了对付武道高手,杨胆特意让弩手花大量时间练习散射,封住对手闪避路线。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零五章 盘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六章 三门功法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零六章 三门功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龟甲劲 朱怀山听了赵林的话,先是一怔,接着摇头苦笑:“你选的这三门功法,只有石啸拳方便速成,龟甲劲和奔雷指都是要花功夫的。” “你大师兄高远龟甲劲练了五年,到现在也只是小有所成,在实战中派不上大用。” “楚流选了奔雷指,唉……一言难尽!” 可是他们都没有灵兽图…… 赵林默默想道,不过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零七章 龟甲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 白喉尖尾雨燕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看着天上飞过的燕子,赵林想起前世的一首词。 时间一晃过了大半个月,天气彻底暖和起来。 这段时间他没有进山杀胡子,只在暗中观察过两次。 钻山豹一伙已经转移阵地,进入白头山更深处的扶犁谷。 原来的老巢七柱峰的入口用乱石堵死,里面布置了大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零八章 白喉尖尾雨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 车队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零九章 车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突袭 阴云满天,夕阳微醺,只从云层间透出几缕红光,洒时山坡上。 许马棒、王麻子、杨胆和刘花应带着六七十个胡子,押着九辆马车,沿山间低地,行走在白头山深处。 刘花应是胡子里的应天梁,原本一直在白头山外围活动,负责警戒和传递消息。 钻山豹连续折损大将,人手不够,便将他召回山里。 车队行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章 突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从湖中来 土匪背靠湖边,展开三层队列。 弓手在内,弩手在外,许马棒、杨胆、王麻子和刘花应四个头领相隔不远,站住最外面的边角。 赵林让梁松在车队旁等候,缓步走向湖边。 梁松知道自己实力有限,这时候帮不上忙,便打开东倒西歪的马车,翻看里面的东西。 许马棒等人见赵林过来,都紧张地盯着他,他的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从湖中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云遮月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二章 云遮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中激战 铛…… 铁尺与镔铁刀相交而击,溅出几道火星,在漆黑的树林里格外耀眼。 王麻子只觉虎口酸麻,沉重的镔铁刀险些脱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赵林暗道可惜,如果自己用的是熟铜棍,这一下肯定能把对方的兵器震飞,不过为了方便飞行,他还是选用铁尺作为兵器。 上次在虎头帮刺杀王大昭铁尺被打弯以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中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参王 钻山豹想逃? 赵林听了刘花应的话,心头一跳。 经此一战,钻山豹的主力骨干损失殆尽,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一件事:怕钻山豹跑了。 这个土匪头子阴险狡诈,生性残忍,从他过往的事迹就可以看出,绝对是一个记仇的人。 如果把此人放走,自己永远都要提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四章 参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安排 铜鼎上的兽首喷云吐雾,议事厅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钻山豹坐在主位,怀里抱着一只闻香貂,轻轻抚摸它的颈毛。 “也就是说,只有你一个人逃回来?” 钻山豹抬眼看了王麻子一眼,语气平淡地道。 “是。七十多个兄弟,就我一个活下来。” 王麻子神情凝重道,似乎仍心有余悸。 钻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五章 安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做个了断 “七奴,快点收拾东西。” 托天梁宋黑七急匆匆地走进屋里,对坐在炕沿缝衣服的年轻女子道。 女子二十来岁,颇有几分姿色,闻言愣了一下,道:“又要搬家?不是刚从七柱峰搬来没几日吗?” 宋黑七踩着桌子,从房梁上取下一个油布包,不耐烦地道:“别问了,多带些干粮,衣服随便拿两件就成!”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六章 做个了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百毒针 钻山豹手里的兵器颇为奇怪,形似重剑,却没有剑尖,两边是锋利的锯齿,不像兵器,倒像是一把锯子。 “我从小在林场干活,用了十几年的锯子,习武之后试过很多兵器,用着都不趁手,最后找铁匠弄了这柄铁齿剑。” 钻山豹眼中露出缅怀的神色,看向赵林,“你觉得如何?” “你用什么都是死!” 赵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七章 百毒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道 “据我所知,你去年才开始习武,却只用了一年多几个月,便进入气境一重。进境如此之速,莫说是清河县,便是整个应州也从未听说。” 钻山豹抚着颔下虬髯,大有深意地看着赵林,“说吧,你到底吃了什么好东西?只要你告诉我,我便让你少受些痛苦。” 赵林挣扎着往后退了几步,故意用不屑的语气道:“用你那榆木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九章 闻香貂 赵林从得到灵兽图的那天开始,就不止一次考虑过嗅觉这项能力。 起初的时候,生存艰难,嗅觉对改善家里的境况帮助不大。当时正值严冬,草木凋零,想凭嗅觉寻找草药也不行。 吸收老黄牛和熊罴的精魂以后,条件慢慢改善,嗅觉在他心里更加无足轻重,慢慢就没再考虑。 不过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嗅觉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一十九章 闻香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章 烈日灼心 钻山豹拨开面前的杂草,扶着石壁从山洞里挪出来。 “没想到这条密道,居然派上用场了。” 阳光炽烈,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抬手遮住额头,靠在洞口缓了好一会儿,眼睛渐渐能看清东西。 环顾四周,见远近无人,才蹒跚着往西北方向走去。 右边的胳膊已经麻木失去知觉,从胸口到大腿根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章 烈日灼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钻山豹的覆亡 钻山豹喝着米汤,妇人就在一旁看着。 “妹子,你忙去吧。” 钻山豹感到很不自在,转头说了一句。 “好。” 妇人嘴上说好,脚下却没动,反而拉了把椅子坐下,说道:“大哥,你听说过钻山豹没?” 钻山豹脸上一僵,干咳了两声掩饰道:“听说过,白头山大……胡子。” “你见过他长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一章 钻山豹的覆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义子 钻山豹一伙土匪覆亡,清河县上下喜气洋洋,不论是普通民众,还是武道中人,都感觉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卸了下来。 尤其是居住在白头山一带的村民,无不拍手称快。 得知还有土匪流窜山中,许多村镇自发组织巡逻队进山搜捕,县里也派捕快丁壮前去相助。 仅十几日时间,又有几十个漏网之鱼或身死,或被抓。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二章 义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 麝香松脂 “周炮头,祝大哥,钻山豹他们完了!” “对,许马棒、殷虎、王麻子、宋黑七……这些王八蛋一个不剩,全死了。” 赵林和梁松伫立坟前,敬上香烛纸钱,五谷果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两位故友,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现在不用担心土匪破坏坟墓,坟头立上石碑,刻了两人的名字。 赵林有些恍惚,当初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三章 麝香松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落网 赵林越想越心惊,问门子道:“老夫人跟谁一起出去的?去哪儿了?” 门子挠头想了想,答道:“两个学徒,一个是孙小帆,另一个好像姓黄,去哪就不知道了。” 老夫人身体硬朗,出门只带一個侍女,再由一个弟子或者两个学徒随行保护。 赵林在角门附近转悠了一圈,根据味道的浓烈程度,很快判断出这股特别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四章 落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内情 赵林心里咧了咧嘴,大宗门果然不凡。 整个清河县只有师父朱怀山和陵山派分部的老掌门是血境高手,中青辈武人练到血境的一个也无。 行云宗却有一个内院,只招收二十五岁前突破血境的弟子,其中差距简直不可以道里计。 只听朱怀山继续说道:“外院弟子众多,修为也参差不齐,所以宗门又创立了一個舞象院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五章 内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 石啸拳 铮…… 赵林双腿微叉,身体前倾,手臂快速摆动,拳头如雨点般打在嵌着钢板的拳靶上。 钢板发出清脆的鸣响,余音在地室中回荡。 他现在是气境一重,想要进入舞象院,必须连续击败两名气境三重的弟子。 同门比斗不是生死相搏,肯定不能用兵器,唯有依靠拳脚招式。 赵林现在还没有可以依仗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六章 石啸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燕州行 银光丝丝缕缕,悬浮在空中,凝结勾连成一只燕子的形态。 脑海里的灵兽图不断抖动,云雀所在的格子开始闪烁。 “不错,这道精魂可以升级。” 赵林心中默念,将精魂吸入体内。 精魂先是在前胸和后背处盘旋一阵,发现肉身不需要强化,便化成十二道光晕进入穴窍。 胸前的云门、天溪、极泉,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七章 燕州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行云宗 燕州,永宁城。 城外三十里处有一座行云山,乃是燕行山脉的一支,远近闻名的行云宗山门便坐落于此。 七月初五,日上三竿。 山门前聚集着数百人,队伍像一条长蛇蜿蜒而下,直铺到山脚。 燕州尚武成风,不论男女老幼都会几手拳脚功夫,条件尚可的人家也会让子女进门派武馆习武。 行云宗在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八章 行云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选拔(上) “舞象院?” 这下老者和弟子都愣住了,前者翻起眼皮看了赵林一眼,“你根骨确实上佳,不过想进舞象院,修为至少要气境二重,除非……” “除非战胜两名气境三重的外院弟子。”赵林心平气和地接过话头道。 “原来你晓得。” 老者摸了两下胡子,眼睛眯起,“这是你师父的意思?他可能不清楚,如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二十九章 选拔(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章 选拔(下) “弟子张致远,主修合元诀,功法有流云掌,随风劲。” 也许是因为孔苍的表现太过出色,第二个出场的弟子明显有些紧张,底气不足,演练时掌劲滞涩,身法也拖泥带水。 五位长老看得心里直摇头,不过出于礼节,还是耐着性子等练完。 “下一个,赵林。” 张致远退场之后,金石长老拿起一块木牌念道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章 选拔(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双战(上) 金石长老拍了拍额头,哂道:“是有这个规矩,这两年一直没有适合的弟子,你不提我险些忘了。” “我同意,无规矩不成方圆嘛。”火玉故意看了水镜一眼。 水镜阴着脸没说话。 他其实记得这条规矩,刚才故意没提。 赵林能在十七岁的年纪修到气境一重,已经相当不易,自然不可能在实战方面下太多功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一章 双战(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战(下) “想进舞象院,先过我这一关吧!” 石将勇断喝一声,右拳乍然抬起,伴随着一个前冲,直奔赵林当胸打来。 动作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却看得场边一众弟子脸色骤变。 气境三重,劲气外放厚度可达一寸有余,石将勇的手臂上缠绕着道道青光,翻滚涌动,有若猛兽身上的鳞片。 只在瞬息之间,气势便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战(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何处觅长生 “赵林胜。” 大厅中安静无比,针落可闻,只有胡宣成的声音回荡其中。 胡宣成暗暗叹息,心忖:“我本来以为内院的苗天锋和吕正龙已是天纵之姿,生平仅见,没想到……又来一个!” 水镜长老捋着胡须,嘴角上扬,用眼角睨了火玉一眼。 火玉垂目沉思,目光停在虚空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三章 何处觅长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四章 舞象院 红日初升,射出道道金光。 永宁城外,朱怀山登上南行的马车,从车厢里探出头,朝赵林挥手。 “吾徒,别送了,早些赶去宗门吧。” 赵林重重点了点头,“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年吧,我把功法药方传给高远,等他能撑起六合门就来。” “那您路上保重。” “放心,师父这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四章 舞象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二位师兄 “突突突……” 掌心的五里穴肿胀灼热,不停地震动,附近的经脉一阵刺痛。 赵林深吸了一口气,运起石啸拳劲,沿着手太阴经的末端向五里穴推进。 五指握拳,张开,再握拳,再张开…… 五里穴位于经脉尾端,纤细微末,劲气到达此处,只能化为一缕,从长江大河变成潺潺小溪。 为了加强拳劲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五章 二位师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月秋采 “所谓秋采,便是在秋天采摘草药……” 廖师兄微微一笑,接着便将秋采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行云宗炼制的药汤和丹药,药材大多都出自自家药田,但还有一些草药无法人工培育,只能从野外采摘。 普通的野生草药也就罢了,雇佣药农上山采集便可,但珍稀草药只生长在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之上。 这种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月秋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水阁寻异兽 又寒暄了几句,赵林跟两位热情的师兄作别,脚步不停,直奔山下的“天水阁”。 行云山西麓有一个天然湖泊,湖边有一座藏书阁。 因为湖边林木稀少,视野开阔,从湖边向远处望去,天水合一,所以藏书阁被命名为天水阁。 天水阁由外院和舞象院弟子共用。 此时已是下午,弟子们大多结束一天的修炼,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水阁寻异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嗅觉训练 永宁城,皓月武馆。 “你刚才这一拳打得有点高,放低一些。” 赵林正在指点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学徒练拳,一边解说,一边做示范。 “看仔细了……拳头放低,力气收着点,脚下是虚步,别踩实,这样才方便连接下一招。” 学徒按赵林说的打了一遍,发现果然连贯不少,满脸佩服道:“赵都教真是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八章 嗅觉训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宣武 宣武药堂的大堂宽敞明亮,正对大门是一个三丈多长的条形红木柜台,几个伙计忙碌地从柜台后面的“百子柜”抽屉里给客人取药、称药。 两旁货架上摆着许多成品练功药材,货牌上写着益气汤,回春汤,聚力丹,金刚丸…… 十几名身穿不同练功服的武人在货架旁挑选药材,几个青衫侍者在一旁讲解药性。 赵林扫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三十九章 宣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章 五六丹 水镜部,讲武堂。 “后天就是九月初九,我们舞象院的五个部,加上外院自成一部的五十个弟子,要进山秋采。” 水镜部的弟子们齐聚一堂,台上的水镜长老侃侃而谈。 “秋采为期三天。三天之后,按采摘药草的数量、品级排序,名次即为考核结果,排名前十者可得宗门奖励……” 舞象院每部有一位传功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章 五六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万事俱备 五六丹效用虽说不比润泽丹,能直接鼎助武人从力境突破到气境。 不过若是让外院的力境弟子在这两种丹药中二选一的话,只要天分在中等之上,十有八九都会选择五六丹。 原因无他,武道一途,越往上走,就越难突破,比的是谁更有长劲。 前期突飞猛进,到了气境却终生止步不前者大有人在。 虽然五六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一章 万事俱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秋采五指山 天刚蒙蒙亮,水镜部的弟子们背着行囊,手提牛筋哨棒,聚集在校场中央。 水镜长老清点了一遍人数,确认无误,便带领一行人下山,向燕行山深处行去。 燕云山脉连绵起伏,放眼望去,尽是崇山峻岭。 水镜长老在前方奔行,整个人仿佛被一团无形之气包裹,脚下轻轻一点,便掠行出数丈远,潇洒写意,毫不费力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二章 秋采五指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三章 捷足先登 “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出发吧。” 六位长老之首的金石长老目光掠过一众弟子,洪声道:“在此之前,我交代三件事。” “第一,秋采不禁打斗抢夺,但只要下了山峰,便不能再动武,违者严惩!” “第二,出手注意分寸,蓄意残害同门者偿命!” “第三,秋采为期三天,第三天午时至酉时来此会合。”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三章 捷足先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中指峰顶 “被人捷足先登了!” 项豹来到松树下,看见地上挖过的痕迹,脸色顿时大变。 三两下刨开泥土,将松珀葵连土带泥一并拔起,只见上面有一处断痕,显然果核已经被人取走。 “是谁动作这么快?” 项豹抿着嘴唇,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突然狠狠将松珀葵扔在地上,一脚踏上去,踩得稀烂。 “不行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四章 中指峰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地罗果 这里四面山丘环绕,中间地势低平,类似于一座“环形山”。 张小山站在山丘底下,身旁有一个黑幽幽的山洞,洞口躺着一具酷似穿山甲的异兽尸体。 他手里捧着一株药草,正激动地对不远处的两名火玉部弟子喊话。 “笑话,你们以为我不敢?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拿不到……” 赵林伏在山丘,向下面看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五章 地罗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翅蚁 砰! 拳掌相击,赵林原地不动,高瘦弟子直直地向后飞去,口中发出一声惨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矮胖弟子和张小山刚交上手,听到响动,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收招后撤,转头一看,立时呆若木鸡。 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人就飞了? 赵林出拳时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进步追身,不等高瘦弟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翅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追踪而来的黄雀 赵林寻到一个僻静之处,从包袱里取出食物和水,一面休息,一面吃东西补充体力。 进山之前,每名弟子都备了至少三天的口粮,赵林特意带了双份。 万一遇到合适的异兽,兴许可以吸收其精魂,之后肯定要大量进食。 不过现在看来,长老们选定的这座五指山,珍惜药草确实不少,但异兽数量不多,也不够强大。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七章 追踪而来的黄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乱石岗,斗项豹(上) 两名火玉部弟子对视一眼,高瘦弟子答道:“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听张小山叫他赵师弟。” “人长得高高大大,至于相貌,不如我远矣……” 矮胖弟子愕然看了他一眼,高瘦弟子马上改口道:“浓眉大眼,堪堪过得去。” 项豹听完微微点头,继续问道:“他用拳头打过你?” 高瘦弟子面露惭色,“封了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八章 乱石岗,斗项豹(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乱石岗,斗项豹(下) “好快的身法!” 项豹暗叫一声,上身大幅后仰,避开赵林的拳锋。 虽然如此,他仍不肯后退一步,身体后仰的同时,右足瞬间弹起,带着强烈的劲气,迅捷无比地扫出一记鞭腿。 赵林见这招来势汹汹,双膝弯曲下沉,脚尖内扣,双臂迅速在胸前交叉,运起龟甲劲护住上身。 含胸,收腹,弓腰,在腿踢中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四十九章 乱石岗,斗项豹(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章 食指峰 临睡之前,赵林从食袋里取出一块熟猪肝,放在嘴里咀嚼着,细细体会那股特殊的,迷人的香气。 猪肝这东西让人又爱又恨,喜欢吃的人特别爱吃,觉得是人间至味。 不喜欢的人却觉得其口感如同嚼蜡,味道难以下咽。 赵林属于前者。 吃完东西,和衣躺下。 树干粗大平整,枝叶稠密,不虞从上面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章 食指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一章 项少风 “新来的弟子?” 项少风眉头一挑,沉声问道:“是他趁你不备偷袭,还是有帮手?” 项豹脸上羞惭之色更重,嗫喏道:“没偷袭,也没帮手,就是独自击败我的。” 项少风吃了一惊,神情转为郑重,“想不到你们舞象院还有这等人物,不知是哪个家族的子弟。” 项豹一时无语,想了想,直接道明来意,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一章 项少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如影随形 看到来人,赵林的第一反应是项豹找来火玉部的弟子对付自己,不过很快便发觉不对。 如果是舞象院弟子,为什么要蒙着脸? 此人行动有若蛟龙惊鸿,奔行之速,就算自己全力奔跑,恐怕也有所不及。 舞象院的弟子谁能做到? 除此之外,赵林还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异常的气息,与师父朱怀山颇为相似,但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二章 如影随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三章 溶洞中 “这岩洞阴暗潮湿,不闻风动,想必没有其他出口……” 项少风走进洞穴,搜寻一阵无果,很快从中退了出来。 里面四通八达,大洞连着小洞,稍不留神就容易迷失方向,不如专心守在外面,等弟弟项豹赶到。 到时有银斑狐相助,赵林便无所遁形了。 洞穴的地道里,赵林不见身后有人追来,心情略微放松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三章 溶洞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二重 寒冰蚕吸饱了赵林的血,心满意足地蛄蛹着,向溶洞里的裂缝爬去。 此刻它全身充血泛红,足足胀大了一圈,动作也变得迟缓。 咚! 赵林一脚踩上去,耳朵里听到“噗呲”一声,汁水从虫子的两头滋出。 这就死了? 赵林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容易得手,刚才不是很凶残么? 轻轻把脚抬起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四章 二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寒冰拳 赵林愣了好一阵,拾起地上的石块,发现已经冻得梆梆硬。 用手轻轻一掰,石块化成碎屑和粉末。 “这也太……” 赵林咽了口口水,一时间找到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出乎意料的好。 武道从气境开始,逐渐分流出各种属性,有的拳劲属火,有的掌劲属土,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五章 寒冰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六章 极品药草 出了岩洞,项豹忙不迭地道:“哥,为啥放过他?我不信你斗不过他!” 项少风沉默片刻,缓缓道:“你发现问题了么?” “什么问题?” “进山洞之前,他的修为是气境一重,现在呢?” 项豹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脸色大变,“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刚才他的气血确实提升了一大截。” 项少风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六章 极品药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七章 突破的理由 “嗐?” 听闻赵林采到一株极品药草,火玉长老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狐疑道:“五指山属二品药山,哪里来的极品药草?” 水镜长老听罢,反而松了口气,只要赵林不是临阵脱逃,什么品级的药草倒是无所谓。 什么?极品药草! 他忽然反应过来,冲赵林招手道:“拿过来我看看。” 赵林应了一声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七章 突破的理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清点 按照长老定下的规矩,下了山峰便不能再出手抢夺药草。 弟子们此刻的心情有点像刚刚走出考场的学子,结果已成定局,再患得患失也没有意义,心情都放松下来。 相识的弟子遇见,彼此打听对方收获,谈笑风生。 “赵师弟,采了几株药草?”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赵林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张小山,便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八章 清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还有谁?(上) 药阁执事记录完毕,李应将药草装进药盒,放在一边。 接下来,外院弟子逐一来到大石前,将自己的收获展示出来。 其中没有特别出挑的,以中下品药草居多,不过得益于外院弟子众多,收获相当不俗。 上品药草五株,中品药草六十八株,下品药草二百七十株。 金石长老大袖一挥,面前飞出一只锦毛红鼻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五十九章 还有谁?(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章 还有谁?(下) 众目睽睽之下,赵林取出储药盒,打开盒盖。 咻咻! 盒子里飞出两株药草。 “药草怎么还自己蹦出来了?” 众人心中疑惑,当看清盒子里面的情形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盒中塞满了各种药草,因为数量实在太多,堆叠挤压在一起,盒盖一开,最上面的药草便被顶了出来。 赵林不像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章 还有谁?(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洗经服丹 赵林把当日跟项豹约斗的经过大致描述一番,水镜长老边听边点头。 这种有人证的事情,赵林不可能撒谎,而且今天清点的时候,项豹确实只拿出区区七株药草,跟赵林的话也算两相呼应。 水镜沉吟片刻,问道:“你从项豹处得了多少药草?” 赵林答道:“弟子没细数,大约有三四十株吧。” “这么多?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一章 洗经服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顾茅庐 五六丹味道微苦,带着一点回甘,入腹之后,赵林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在胸腹间流动,潜移默化间强固五脏六腑。 直到第二天早晨,依然能感觉到那团绵绵然的气息在体内徜徉。 “这五六丹的药效果然持久!” 赵林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咚咚咚…… 院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哪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顾茅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兀术人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三章 兀术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为何物 永宁城,兴业坊。 将午之时,坊中店铺都已开张营业,街面上人流熙攘,不时可以看到穿着差服的捕快四处巡逻。 此处在城中虽然算不上繁华,但治安情况良好,赵林把宅子买在这一带,主要就是看中安全。 赵林回到家中,推门看见兄长赵山正在院子里做木匠活,嫂子秀兰在一边陪着。 “哥,嫂子,我回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为何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阴爪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阴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造化修行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 转眼到了来年二月。 虽是乍暖还寒天气,但山野间树枝抽条,嫩草发芽,渐渐有了绿意。 “来得好!” 项豹低喝一声,偏头闪开赵林抓过来的一爪,反手劈出一掌,火云掌劲带着灼热的气息。 赵林一抓不中,次抓随后而至,这一招“五鬼探头”来势更加凶猛,同时有一丝寒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六章 造化修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龙湾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龙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凶耗(上) 行云宗,舞象院。 赵林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仆从一早送来的信件。 这封信来自应州,是师父朱怀山的亲笔。 朱怀山在信中说自己身体安好,让赵林不必挂念,也不要破费购买药材。 得知赵林修到气境二重,还在秋采中夺得头名,朱怀山非常满意,大大夸奖了一番。 拉拉杂杂说了些琐事,最后提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八章 凶耗(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凶耗(下)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六十九章 凶耗(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 再回清河县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七十章 再回清河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原来你在这里 不一会儿,一个长相富态,作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走到一众力夫面前,扬了扬下巴。 “柳条巷胡家,装货上车,来三个人。” 赵林没发话,力夫们都不敢动。 管家见没人动弹,以为他们在相互谦让,便伸出手指,点了三个人:“你,你,还有你……” 赵林体格出众,也被管家选中。 赵林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七十一章 原来你在这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二章 观礼 “原来你在这里,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赵林望着老岭峰,心中想道。 当年钻山豹一伙横行之时,经常在七柱峰、老岭峰和扶犁谷这三个地方出没。 剿灭土匪以后,为了防止匪患死灰复燃,县衙将这三座老巢一把火烧了,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 这里既隐蔽,离清河县又不远,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七十二章 观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比试 《武道长生:从灵兽图开始》第一百七十三章 比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