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章 生于春来时 与春同行六十年 前言 从来到这个世界到六十岁退休,如果每天都生活在春天里该是多么美好啊!我们这些五零后虽然经历过人生坎坷,经历过春夏秋冬,可回忆起来还是满满的幸福,仿佛每天都生活在春天里。有诗人林泉为此作诗一首,感慨五零后们的奋斗一生。 举目今生 与春同度六十年,风雨兼程未等闲。 书海也曾寻壮志,商山未吝踏艰难。 情深铸就阖家美,意敞结成众友欢。 花甲回眸犹惬意,常随素酒忆从前。 第一章 生于春来时 东北偏南部有一小村名叫孟乡。 村南有一条小河叫小河沿,再往南十几公里是太子河,往北几公里是浑河。 一九六一年农历二月初二,俗称“龙抬头”的那天清晨,刮了一夜的北风还在嗖嗖的吹着,飞舞的雪花给大地披上银色,在这个飞雪迎春的日子里,人们还无法从不愿离去的冬天里挣扎出来,还体会不到春天的味道。 前两天还是暖烘烘的太阳,没想到天变一时,一股寒潮简直把春给拉黑了。 村子最南边并列着两座三间房,随着天慢慢亮起来,两间房的窗户先后被屋里的灯光照明。 东面的是三间茅草屋,低矮的土院墙,几根胳膊粗的木棒钉成一个栅栏状的门。西面的是青砖红瓦房,高大门楼,红砖院墙,算是孟乡村最高档的民房了。 东边的这家姓车,是村子里的独户;西边的姓王,也是独户。村子里姓氏比较多的是孟姓,都是宗亲,所以才叫孟乡村。 车家母亲总是在这个时间起来,点上豆油灯。那时候洋油(煤油)很贵,一般人家用不起,只能在有客人了或是年节的时候才会用。平时用的是豆油灯,这个灯是用一个小碟倒上豆油,用棉花捻成一个筷子粗的捻( ia )子,盘成盘放在碟子里,一头担在碟子边上,点燃便是灯了。说来也怪,这个灯非常耐用,油会被捻子输送到灯火那儿,只要在必须的时候加上油,又不被风吹灭,它便会彻夜不眠。看来老祖宗们还真有智慧,在方方面面都有一套办法来维持生计。 母亲往洗脸盆里倒上暖水瓶里的水,洗好脸,面对一块不大的镜子理好齐耳的短发,白皙的脸上抹上雪花膏,然后穿上那套父亲粮库分给的蓝色工作服——尽管已经上了几块补丁,可妈妈还是舍不得扔掉。她常说笑破不笑补,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便是农家主妇们普遍遵循的妇道。母亲为了保护这身心爱的工作服,还在外面套上一条带有花格图案的粗布围裙。 母亲还不到四十岁,虽然很消瘦但却无法遮掩她那漂亮的五官和满身自然流露出的大家闺秀的气质。 母亲蹑手蹑脚地走出去,用一个被磕得坑坑洼洼的破铝盆,装上灶坑里的灰,把这盆灰从屋门那儿一直撒到大门外,一直把灰洒没。 尽管北风很快把灰吹走,尽管雪花也毫不客气地落在灰上,可妈妈仍然津津乐道地去做这件事。每年的今天都是如此,妈妈说要在二月二这天把懒龙从家里领出去。 办完这件事,母亲回来点燃塞到灶坑里的苞米杆,把锅里的水烧热,把屋里的炕也烧热。 孩子们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妈妈扒出灶坑里的火炭,装在一个瓦盆里,把火盆端进屋放在炕上,然后吹灭豆油灯。 父亲起来准备上班的事。 姐姐起来帮助母亲打理鸡鸭鹅、猪猫狗。那时候这些副业几乎顶起家里的半边天。 还没等做好一切,父亲便要去粮库上班,姐姐便带块玉米面饽饽去上学。只剩母亲继续她的工作,直到九点多钟才准备早饭。农家都是两顿饭,吃早了谁都挺不到晚饭。 那时候家家做饭难,难为无米之炊。去年当地一场大水把一切都冲跑了。本来家家都有些余粮,可前两年还外账大家不得不勒紧裤带,把什么都拿出去支援大队了。结果是1960年,大水没房檐,吃了上顿没下顿,全盼大队救济粮。这便是当地最困难的三年。 西边王家也是每天起得很早,因为两口子要去公社综合厂上班,并且父亲是厂长,每天必须早去。因为王家父亲是部队转业来的,他家是非农业户,一直保持着吃三顿饭的习惯,这在当时是令人羡慕的。 车家炕上还赖着两个孩子不起来,在妈妈的再三催促下,七岁的车老大披着被子爬起来,不去穿衣服,而是穿着背心裤头,两手抱在胸前,缩着脖子跑去抓把苞米急急忙忙跑回来,把被子一围,在火盆里烤苞米吃。埋在灰里的玉米经常会“啪”的炸开花,弄得到处飞灰。炕席上有几处烧伤,几乎都是他干的。 车老大瘦得像猴子,个子却不矮,力气也不小,在村子里年一年二的小伙伴中搬腕子是没有对手的。 ——七年前的二月二龙抬头这天,车老大呱呱坠地,在此出生。 邻居们见他又白又胖,两个眼睛嘟嘟直转,且出生在龙抬头之日,都说这孩子生日不凡,日后必将有出人头地之时。 妈妈不以为然地说:“龙抬头说的是一种天相,是春天即将来临的意思,不是动物那个龙,哪来的不凡,和这个没关系。” 因为车老大生于亥时,距离龙抬头这天结束没多少时间了,爸爸便笑了说:“即便是条龙那也是懒龙!” 车老大出生时紧握两拳,瞪大眼睛四下看,两只小脚连登再踹,拼命哭起来,令人慎得慌。 妈妈说:“现在正是惊蛰,惊蛰乌鸦叫,看来这孩子将来也不是个省油灯,该不是来要账的吧!” 爸爸自豪地笑了说:“你听这声音有多洪亮,看那两眼有神,将来一定是个聪明孩子。” 孩子还没出生,妈妈就连翻书再思考,要是男孩就叫车宏轩,要是女孩她也给准备了一个名字。 ——妈妈虽然不喜欢车老大烤苞米,可想起孩子正在长身体,母性的本能使她只能听之任之。 本来家里有个铸铁火盆,那东西更结实,还有边沿,放点烤的东西更方便,可头两年竟然被爸爸不小心摔碎了。 瓦盆已经坏过了,被修了一次,打了个“八局子”。 那时候有专门修理锅碗瓢盆的人,满街的喊叫:“局盆局碗局大缸!” 一些淘气的孩子便跟着叫喊:“局老太太尿裤裆!” 所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这些人,他们把坏了的锅碗瓢盆用金刚钻钻上眼,打上铁卡子,抹上类似胶的东西,等胶干了便就修好了。 很多人家将这瓦盆晚上用来做尿盆,早上起来倒了尿用水涮涮又当做火盆。车家不行,母亲不允许,无论天气多冷有尿了一定要出去。 妈妈用筷子方头那边快速地刮去玻璃窗上的冰花,冰花落到窗台上像白面一样令人眼馋,可很快就化成水了,令人大失所望。 窗户底半部是看了人就变形的玻璃,学名叫做平板玻璃。上半部是白色的窗纸,因为很薄,风吹过来会抖动,风大了会有哗哗的响声。 头些年没有玻璃,上下都是窗纸,从外往里看,通常得用舌头舔破这层纸,因此当地人说什么事很容易做,便说“那是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收拾完窗户,母亲抱起刚满周岁的车老三喂奶(老二出生时夭折了),又对车老大说:“一会大队访贫问苦的工作组就要到了,你就这样围着被子坐在火盆边上,等工作组走了妈妈给你煮两个鸡蛋,今天是你七岁生日。” “我不要鸡蛋,给弟弟吧。”车老大虽然饥肠辘辘,可还是鼓起勇气回答说。 妈妈一边晃着怀里的孩子一边说:“我们不能跟街里的那些有权有势的家庭比,五五年你出生的时候,街里也有几个孩子先后出生。满月的时候,人家都是宾客满堂,我们家确是冷冷清清。每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可以听到人家放的鞭炮声,我们家不行,吃两个鸡蛋已经是最大的能力了。” “今年好像没有听到鞭炮声。” “去年小河沿涨水了,把大队的庄稼淹了不少,主要是我们前半街,当然也包括我们家。可能是这个原因,干部们也得注意点影响。” “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去当官,也要去挣钱,到时候看谁的鞭炮放得多!” “你有这个雄心就好,虽然你们姐弟好几个,有一个能出息我就满足啊!” 玉米还在崩花,有的没有被翻出来,冒出一股黑烟,散布出焦糊味。 车宏轩捡食玉米粒,有的玉米粒扔进嘴里才崩开,冒出一股热气,哧的牙痛。就是因为这个,他一生牙齿都不好。 “不要再吃苞米了,那点珍珠白都被你吃光了,开春了拿什么种地” “没事呀,”车宏轩鬼头鬼脑地说,“等种地的时候再去小队要点呗。” 妈妈说:“火盆里还埋有两个土豆,应该已经熟了。但现在不能吃,等工作组走了再扒出来吃。现在工作组在隔壁王家呢,眼见得就来我们家了,快别再烧玉米了,这股香味会被闻到。” 车宏轩便无可奈何地笑一下,眼巴巴把玉米藏在被窝里。 母亲像每天一样告诉他:“苞米粒要等凉了再吃,否则牙就完了。牙不好你将来怎么办谁家也不会把姑娘嫁给你,打光棍去吧!” 车宏轩瞪大眼睛问:“妈妈,老王家那么有钱怎么工作组还要去呢” “大队领导很关心我们涨过水的地方,挨家挨户都看看灾情。” “昨天王家姥姥打个谜语,说白天脖搂脖,晚上各顾各,这是什么东西呢” “这是钮和扣。” “为什么是钮和扣” “白天穿衣服要把扭扣上,晚上睡觉要把扣子解开。” “为什么是脖搂脖呢” “别问起来没完了!” “为什么纽扣上有脖子” “你看,工作组来了,看好弟弟,我去迎接。”母亲放下车老三,快步走出去。 给工作组带队的是小队长,外号“孟大愣子”,长得黝黑,小眼睛跟黑鱼的眼睛一模一样,个子足有一米九十多。 唐大愣子瓮声瓮气地对大家说:“这家就别进了,和老王家一样是挣工资的,房基地也垫的特别高,就连菜地都没淹到。再说车家妇女是地主婆,饿死算了,少个阶级斗争对象!” 妈妈怒斥道:“你是小队领导,不能这么说话!怎么的,欺负外来户” 带队的老书记不高兴了,瞪了唐大愣子一眼斥责道:“她虽然出身不好,可老车家还是贫农,并且对新社会还是有贡献的!” 老书记也姓孟,个子矮到不足一米六十,面色铁青,目光炯炯。不仅在村子里官最大,在宗亲里也是辈分最高,甚至有的小朋友竟然管他叫活祖宗。 孟书记站下来,指着孟大愣子喝道:“你给我住嘴!作为小队长你不许胡说八道!工作时要讲政策,要注意分寸,不管是地主还是富农,他们首先是我们的村民,我们当干部的要对每个村民负责!这方面你要是给我搞出问题,我撤了你!” 孟大愣子憨然一笑说:“我就是开句玩笑罢了,何必当真,论起来我还得叫声嫂子呢,哈哈哈!” “你把心思用在正地方,今年一定要打个翻身仗,确保来个大丰收!”孟书记继续气愤地管教梦大愣子。 梦大愣子歪头笑笑,不以为然。他所以敢这样,那是有原因的。在宗亲里他很有号召力,身边跟随一帮人,打打杀杀的全好使,那是孟书记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因为这个,唐大愣子在孟乡村没有不给面子的,就是当这个小队长,只要孟书记不倒也没谁敢动他。 老书记边说边带领大家进屋去。 大家四下看看,都没说什么。 老书记问车宏轩:“孩子,吃饭了么” 面黄肌瘦的车宏轩装得有气无力,两眼泪汪汪地晃晃头说:“没吃呢。” 老书记对车家妈妈说:“三个孩子,一个读书的两个是儿童,就靠一个人挣点钱来维持,一定很困难,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不要客气。” 老书记说话没人敢反对。作为一村之长,他从解放前工作到现在,可以说是老资格。无论是公社、县里还是市里领导来,无不对他敬重三分。也正是这个原因,村里人家养个鸡鸭鹅、猪猫狗没人敢管,卖点菜卖点余粮也是正常事。人们背后议论他,说他是个子不高,可举起一只手就能擎起一片天。作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做到了。 妈妈客气地说:“感谢领导的关心,我们不需要什么。” 大队人马走后,车宏轩扒出火盆里的一个土豆吃了,另一个留给妈妈。 妈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大饼和两个鸡蛋,热乎乎的,还有一碟从酱缸中一个布口袋里用筷子夹出来的芹菜,腌得油汪汪的,脆生生很好吃。 妈妈总是这样,在任何困难的时候她都会像变戏法似的拿出吃的东西,拿出需要花的钱。 两个鸡蛋是妈妈给车宏轩过生日的,平时没有这个待遇。只是在爸爸要喝酒的时候,妈妈才会给抄上一盘鸡蛋。爸爸总会一次次夹给车宏轩吃,所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跑出去玩。 车宏轩没有吃鸡蛋,只是吃了一块大饼。 “你怎么总是吃不下饭,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妈妈警觉地问。 “没事没事,我不饿,把鸡蛋给弟弟吃。”车宏轩满不在乎地说。 吃了一块玉米面大饼,对于一个蹦蹦跳跳又在长身体的大小伙子,可以说是杯水车薪,肯定没吃饱。 像每天一样,他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走出去,在院里一挥手,带着那条四眼狼青(狗)去隔壁王家。 第二章 睚眦必报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章 睚眦必报 车宏轩带着狼青跑出院,直接去隔壁的王家。他满身穿的就算那双草靰鞡最有特点,没过两年这东西就消失了。只有这个东西最能代表那时候的农村生活。 这草靰鞡是用玉米皮子里面比较细软的那部分拧成的绳编织的鞋,外面用猪皮包上,非常暖和。 当年在这一带许多农家大人小孩冬天都穿这个,竟然也大言不惭地叫草靰鞡。 那时候正宗的靰鞡是很贵的,只有少数猎人才穿得起。还有,这里不是山区,靰鞡草很少,每年只能在村南的小河沿大坝上长出一些,几乎没有谁能抢得到。因为靰鞡草可以垫在胶鞋里,同样保暖和吸汗,早早就会有人在大坝上割下那些还没长成的乌拉草。 那年头最时兴的要算胶皮鞋,既保暖又轻便耐用,大家叫它胶皮靰鞡,大多干体力活的男人都穿这个。 隔壁王家门楼是青砖砌成的,门楼顶上还有个琉璃瓦的飞檐,飞檐东南西北角上都有几个小狗一样的“走兽”,是什么车宏轩也说不明白。 银色的铁艺大门,经常是一把黑色的大锁看家。每天车宏轩都会在这个时间去敲它。 王家姥姥看家,她是个盲人。 王家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叫小胖,比车宏轩大两岁,一个女孩叫小秀,比车宏轩小一岁。 听见敲门声,小胖高高兴兴跑出来,拿把钥匙开门。 大狗饿急了,门刚开个缝便就急不可待地“哈吃哈吃”夺门而进,径直跑到狗食盆那儿,不问青红皂白低头就吃,可谓是狼吞虎咽。 王家没养狗,每天都会把剩菜和剩饭倒在狗食盆里,等着狼青来吃。因为这条狗一样为王家看门护院,不管什么时候来人那是一定会“报告”的。并且王胖和王秀都很喜欢它,每当王胖和王秀天黑了回来,那狼青都会接到大门外,再把两人送回家去,可谓是太会来事了。 狼青有个特点,见到生人叫的很凶,可从来不去咬人,所以车家并不把它拴上,很放心。村里的人们也都知道狼青的这个特点,所以来了最多站在门口,等车家人出来喝两声,狼青就不发飙了。 王家因为爸妈都上班,是非农业户,经济条件当然非常好。王家没养别的家禽,剩饭剩菜和刷锅水扔了也是白扔,便就给狼青留下了。 就是淘米水,王家也是倒在该水缸里,等着沉淀好了车家再来掏走。因为车家养了太多的家禽,什么厨余的东西都不白扔。 小胖比车宏轩高了半个头,憨头憨脑的,他看着车宏轩问:“今天是不是还玩骑大马” 车宏轩像往常一样撒谎晃地说:“我还没吃饭呢,驮不动你。” “妈妈知道你过生日,给你留一个白面馒头一碗鸡蛋糕。你先吃饭,吃完了我们去南大坑玩雪或者溜冰。”王秀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 王秀虽然才长到车宏轩耳朵那么高,可在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里不算矮。她完美地继承了父母长相上的优点,那白嫩的皮肤,鸭蛋形的圆脸,弯弯的两眉,薄薄的、线条清晰的唇,无不在告诉人们她就是小美女。 车宏轩说:“我们先骑大马,然后听姥姥讲杨家将,等中午雪停了,天气暖和了再去南大坑玩。” “好啊好啊!”王秀一拍手高兴地说。 几人进屋,王秀给车宏轩端来吃的。 车宏轩来王家混吃喝习惯了,毫不客气地香香地吃起来。吃好了又喝口开水,然后便上炕装成大马让小胖骑。 玩了一会,车宏轩已经累得满身汗水,坐起来对小胖说:“我们开始听姥姥讲杨家将的故事吧。” “不行,我还要骑一会。”小胖把车宏轩按在炕上,跨腿骑上,一手拽着后衣领一手拍着屁股得意洋洋地说:“骑大马上河台,晚上回不来,驾驾驭!” 车宏轩便四下里爬,有时候还学马一样晃动着身子。 小胖长得满身是肉,骑在身上当然不轻。 车宏轩几乎每天都累得浑身大汗淋漓,有时候膝盖甚至磨出血来。可是,为了能混吃喝他没办法不忍耐这种几乎是凌辱的游戏。 又玩了一会,小胖感觉车宏轩实在没力气了,便依照车宏轩的建议听姥姥讲故事。 车宏轩八岁那年,刚过完“十一”国庆节,农家便已经吃上了新苞米,地理的其它农作物也是长势喜人,一个大丰收年已经毋庸置疑。 恰逢此时爸爸还长了工资,家里生活条件得到了根本的改善,加上小胖已经上学,骑大马混吃喝的游戏已经早就不玩了。不过,这件事在车宏轩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他感到委屈,感到不平,决心报复。 这天小胖过生日,车家妈妈给烙了几张糖饼,还煮了一碗鸡蛋,让车宏轩送过去给小胖和小秀吃。 车宏轩端着盆过去对小胖说:“今天是你生日,我妈给你烙了糖饼还煮了鸡蛋。你吃吧,吃完了我们还玩骑大马,但是得我骑你。” 小胖生气地说:“那不行,你不能骑我,你妈是地主婆,你是地主崽子,以前又总在我家混吃喝,我不能让你当马骑!” “你怎么骑我了” “我不是给你吃的吗要是没我家你早饿死了!” “我现在给你饼吃,你就得让我骑,这样才公平!” 王秀瞪起眼睛指着车宏轩喝道:“你要是这样,以后我们不跟你好了,你别来我家!” 小胖说:“我已经上学了,以后你别来我家,我没时间陪你玩!” 车宏轩气急了,两年来积压的怒火直冲脑壳。他瞪圆两眼,放下吃的,拎起旁边烧火棍喝道:“你要是不让我骑,我就打死你!” 小胖压根就没看得起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车宏轩,无所畏惧地瞪起眼睛,攥紧拳头怒气冲冲迎上来叫板:“吹牛,你敢!” 车宏轩把烧火棍放在小胖脑盖上颠颠,使出全身力气,压抑的情感就像火山喷发,大喝一声:“你看我敢不敢!” 车宏轩抡起就是一下子,小胖“嗷”的一声大叫,鲜血一下从头顶流下来。 “救命啊------”王秀一边往外跑一边杀猪似地喊起来。 车家妈妈正在院里喂猪,听见喊声如此惊心动魄,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两步拼做一步赶快跑过来。一见小胖满脸是血,也来不及问清楚怎么回事,背起小胖就往医院跑。 小胖哭着说:“大娘你不用背我,我能走。” 车家妈妈按住小胖头上冒血的地方,王秀搀扶着哥哥,三人急匆匆去医院。 好在小胖只是破了皮,医生给他消了毒,把他的头包起来,又打一针“破伤风”,算是治疗结束。 小胖的脑袋包上白布,活像个伤兵,走在街里谁都看一眼,有认识的小朋友竟然还取笑他,把他搞得是憋气带窝火,暗下决心一定要报仇雪恨。 回家后姥姥心疼啊,摸着小胖头说:“胖啊,千万别再跟那孩子玩了,狼心狗肺!原来跟你们玩那是为了混吃喝,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忘了本了,翻脸不认人!人啊从小看大三岁知老。” 王秀气愤地说:“等哥哥好了,我们一起揍他,报仇雪恨!” 晚上,车家妈妈见王厂长和王妈妈回来了,拉着车宏轩说:“跟我过去,当面向人家赔礼道歉。” “我不去,”车宏轩挣脱开说,“他骑我两年了,我骑他一次都不行,打他就对了!” “在困难的时候,人家帮过你,你要讲良心。” “我没错,打死我也不去赔礼道歉!”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犟呢” “我就这样!” “我打死你!”妈妈拿起一把玉米杆劈头就打。 车宏轩一下跑出去,妈妈哪里追得上 妈妈一边追一边喊打,一直追到大门外。这追和打都不是真的,是让王家看到。 王家人赶快出来拦住妈妈。 四眼狼青跟车宏轩最好,陪着他一溜烟跑出去,一直跑到小队场院里的稻草垛前,车宏轩挖个洞带着狗就钻进去了。 妈妈没想到,天黑好一会了车宏轩还没回来,她有些紧张,便跟爸爸、姐姐还有几位邻居开始满村子寻找人。 曾经有人找到稻草垛这里,车宏轩抱住狼青,一声没有,硬是没有暴露目标。 整个村子闹翻天了,一直到半夜也没有找到车宏轩。 当四眼狼青听到车家母亲的呼喊时,它终于在车宏轩和母亲之间做了选择,“呼”一声冲出去,在母亲面前张起大嘴摇头摆尾。 车宏轩从草垛里出来的那一刻,爸爸骂了一声“混蛋”,当着王家人面给了他两腚跟脚。 虽然不是很痛,可车宏轩被吓坏了。 母亲虽然说了句“该打”,却还是把他搂在怀里,泪水一串串落下来。 这以后,车宏轩没再被父母打过。也是因为这一回,车宏轩打架不要命的名声开始在孟乡村小朋友们中间传开了。 回到家里,爸爸觉得事出蹊跷。在他心目中,车宏轩两岁断奶,从那时起就没尿过炕,也从来不跟谁打架,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呢 父亲问:“小子,你怎么学会打人了” 母亲骂了一句:“那还不是癞蛤蟆没毛——随根!” 车宏轩知道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打架高手,不仅力气大,关键时刻还敢下手,生死不怕。他还听人说,部队打锦州的时候爸爸第一个报名去支前,赶着姥姥家的车拉着粮食上前线,还在战场上背下好几个伤员。 车宏轩很怕爸爸,这回儿更是恐惧,瞪大眼睛未敢发声。 “你经常吃人家东西,应该感恩戴德,怎么翻脸不认人,那不是忘恩负义吗”爸爸一边喝酒一边问。 车宏轩战战兢兢地说:“我吃他家东西,那都是因为我给他当大马骑,有时候膝盖都磨出血了!” 父亲和母亲对这一说法感到震惊,毕竟还是那么小的孩子,竟然把两年前的愁记到现在。 妈妈说:“以后不许这样,要记住人家对你的好处。” 父亲“啪”地放下筷子说:“儿子,你做得对,有仇不报非君子!” “你别胡说八道,喝两盅马尿不知道北了!”妈妈说了爸爸一句。 车宏轩说:“我不想再跟他们玩了,现在小队菜园子开始收粪,我要捡粪卖,让妈妈给我买个土篮子。” 父亲说:“好,就给你买个土篮子。还有,老母猪要下崽了,每天赶它出去走走。” “好的爸爸,我每天都赶它出去。” “后些日子我带你去赶四大集,从小就要学会做生意。” 妈妈想想说:“赶四大集可以,但书本不能扔。” “放心吧妈妈,等明年上学的时候我一定把书读好。” 这四大集是孟乡村周围的四个公社的大集,有的是2、5、8,有的是1、4、7,有的是3、6、9,反正是交叉开集。 从这一天开始,车宏轩感觉自己仿佛长大了。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九章 奋进的时代(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九章 奋进的时代(三) 六月一日,又一批系统内高校的大专毕业生来到大公司实习,这些大学生已经基本确定日后将会被分配过来,只差手续而已。 根据铝窗公司的要求,有十几名实习生被分配过来,人事科把这些人带回来,车宏轩给大家开个会,便就按需分配到各分厂。 人事科干事告诉车宏轩,后些日子还有一批技校毕业学生要分配,我们需要多少尽快提出数据。 因为技校的学生都是职工子弟,车宏轩便答应人力资源管理处分来多少收多少。 六月四日早上,梁经理接到沈经理从外地打来的电话。 沈经理高兴地汇报说:“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努力,两个铝厂谈判都有了实质性进展。h江铝厂从七月开始向我们供货,p石铝厂从八月份开始向我们供货。具体供货数量还没敲定,但供货规模都不会很大,没有办法完全满足我们的需要。这还要看铝厂的产量情况而定。这么说吧,昨天晚上喝酒,已经到了一杯白酒和五十吨铝锭的程度,我都喝吐血了。吴领导也不含糊,被扶回房间,洗澡的时候就连衣服都没脱,睡在浴缸里。” 梁经理心疼地说:“一定要注意身体,我们年龄都不小了出点事我可担待不起。既无法向公司交代也无法面对你们的家属。你们都是性情中人,一定要小心。” 沈经理笑了说:“为了完成任务,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得冲上去!两个铝厂虽然供货数量不多,但作为一种资源保证也是非常重要的。现在是双轨制,铝锭又是紧俏商品,能谈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梁经理打断他说:“你这观念有问题,工作要做身体也要得到保证。” 沈经理反驳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不拿出诚意相待能办成事吗” 梁经理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你们出门在外总得让我们放心啊!” 沈经理说:“没办法的事,怎么也不能把目的扔在一边。这样,六月份我们要向两个铝厂各汇去一百万,算作供货定金。今后我们在两个铝厂都将保持不低于一百万的存款,以便他们在货源宽松的情况下及时给我们发货。” 梁经理点点头说:“这个肯定没问题。” 沈经理想想说:“这边合同签完我们准备去河北。” “可以。” 沈经理说:“两天前李总工程师从特区给我打来电话,讲了四件事:一是第二批进口铝型材马上到岸,要准备钱接货;二是特区铝材厂将在七月十五号试生产,铝锭要在七月初到货,我安排从h江铝厂发货,货款要经过公司结算;三是六月十号公司大本营进口设备到货,李总说不迟于八月十五号开始试生产,这样我们要在七月末保证有足够的铝锭;四是一部分附件和玻璃要付款,具体情况我已经跟车经理通过话。这几笔钱都不是小数,决不能耽误。” 梁经理点点头说:“钱的事跟车经理联系,必须解决。你们路过的时候在家呆两天,我们开个经理办公会,事情非常重要。我们磨刀不误砍柴工,开完会你们再出发去关里。” 沈经理高兴地说:“好啊,正好可以休息几天。我安排九号到家,十号我好组织进口设备验货。” 梁经理也很高兴地说:“那样我们就在十号下午或是十一号开会,实在没时间就晚上开。” “没问题。昨天李达元厂长给我来个电话,听到消息非常高兴,他准备给我们接风洗尘。” 梁经理轻轻晃晃头说:“我们内部决不允许搞这些迎来送往,哪怕是自己掏腰包。” “明白,我也是说说而已。李达元说了,设备进来后他准备把行李搬到车间去,全面动员,大干六十天,坚决完成设备安装任务,确保八月十五号投产,坚决拿下今年的生产任务!” 梁经理赞同地说:“他很能干,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当然,他能不能完成任务关键还是要看你们,没有原材料一切都是空话。” 沈经理兴奋地说:“我可以用脑袋担保决不会误事。如果国内确实搞不到我们还可以从国外进口。东欧的铝锭含铁量高,颜色发青,也费模具,所以只有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启动这个预案。” 梁经理点点头说:“很好。我还要啰嗦两句,路上开车要小心,车祸猛于虎。酒一定要适量。这两方面一定要注意,我这个班长既要带领大家完成我们的光荣使命,更要保证你们都安安全全的,干到六十岁我们都光荣地退休了,那时候再把酒言欢,一较高下。” “好啊,等着退休吧!” 两人结束通话。 梁经理说的非常重要的事,是昨天他去公司参加干部会,会后徐总把他叫到办公室,对他讲的一件事。 徐总两手习惯地抱在胸前,边踱步边严肃地说:“情况非常严重,到五月末部里拨下来的那点科研经费已经用完,型号大马力发动机科研工作马上就要停摆,这是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不仅我们公司无法接受,部里也无法向上级交代。为了新机生产,我们引进一套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加工中心,这个月二十号到货,到现在钱还没落实。第二件事,职工宿舍今年开工了十几万平米,二十几个栋已经全部出地面,到目前为止还一分钱没给,都是施工单位垫付的,这个月再不拨款我们就没办法让人家再干下去了。原来李总会计师说的满满的,银行何行长也表了态,可到现在却说不行了。说是钱都被投到南方了,现在手里没钱。这两天李总正在琢磨集资,这要经过部里和银行两个部门批准,再加上我们的职工本来就很困难,手里没有多余的钱,看来也是病急乱投医。关键时刻,看看你们怎么样,是不是可以或多或少地给公司筹点钱。我也知道你们正在建设时期,还不是做贡献的时候,可形势严峻,你回去马上研究看看能拿出多少钱。我这边也正在跟j代表协商,争取他们能购买一些发动机。” 梁经理低头想想,然后抬起头说:“我马上回去落实,只要不是杀鸡取卵,寅吃卯粮我们将竭尽全力解决公司的急需。” 徐总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有这个态度很好,哪怕是暂时对你们有一点影响也要尽量克服,只要不是丢卒保车就可以。” 梁经理肯定地说:“困难是有的,我们搞的是建筑工程,二季度正是土建施工的黄金季节,我们的门窗工程要到第三、第四季度才能陆续施工,到年底才能竣工,竣工了才能收回全部工程款形成利润。” 徐总站在梁经理面前为难地说:“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们都清楚。” 梁经理不好再说什么,他们处事多年,徐总从来都很尊重他。 “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如何保得了大局又不能让你们陷入绝境。对外要多做工作,处理好和甲方的关系,争取更多更早地把钱拿回来。对内要挖掘潜力,加强管理,学会过苦日子,不要丢了艰苦奋斗的作风。” “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还有什么需要公司解决的问题也统统提出来,我们将全力支持你们。” “好的。” 梁经理回到铝窗公司后,立即叫来车宏轩,把情况告诉他,令他尽快拿出计划,准备向公司交钱。 车宏轩说:“我们原计划六月份开始向公司上交承包任务,但应该是前轻后重。” 梁经理说:“徐总给我们的条件是在不陷入绝境的条件下尽量满足公司需要,前轻后重肯定不行。你要有思想准备,数额小了肯定通不过。”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明白。” 梁经理指示说:“为了保证上交任务的完成,我们要立即开展开源节流工作。在开源上我们应该采取以下措施:令销售队伍立即行动起来,多签合同,多收预付款;令生产部门对那些有进度的工程,要抓紧催要工程进度款;请唐科长再去特区,争取多搞些贷款。在节流上,只要对生产影响不大的支出一律暂缓,这一点你要把握好。”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按目前形势看,不动用特区的贷款和大本营的贷款,怕是难以满足大公司的需要。虽然我们前一段的工作对应付这一突发情况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绝不能对生产经营产生任何影响,否则就是杀鸡取卵。我安排一下,争取既不影响生产经营又能够满足公司需要。” 梁经理高兴地说:“那是再好不过了。你要注意,跟公司主要领导汇报情况绝不能说过头话,一定要留有充分的余地。再有就是给领导留有说话的余地,说明白了就是领导们要感觉到是他们施加了压力才达到了目标。” 车宏轩深深理解这些话,笑了说:“我一定会注意这些。” 梁经理提示说:“你也清楚徐总的工作作风,对汇报没有条理、数字没有说清楚的,他是不会允许你解释的,并且以后再不会听你汇报。” 车宏轩胸有成竹地说:“我会准备好的。” “跟我们的李总工程师和陈经理沟通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需要大公司急需解决的问题。” “好的。” “这次主要谈钱,由你来汇报。”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会安排好。” 两人很快结束谈话。 第七十一章 春天里的故事(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一章 春天里的故事(二) 到南京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关经理亲自带车到机场迎接,并且进到机场内部。 梁经理感到惊奇,皱起眉头问:“你怎么能进到这里来” 王经理挺起胸脯笑眯眯打个立正,行个军礼,自豪地说:“这有什么不仅我进来,就连接你们的车也开进来了!” 王经理矮墩墩的,不到一米七十的个头,穿着笔挺的灰色西服,扎条红色领带,夹个金利来黑色夹包,穿双花花公子棕色皮鞋,满脸都是自信的笑容。因为他一直是梁经理的老部下,所以风趣地敬个礼,这当然比握手要亲切得多。 王经理身后站着一位小伙,棕色夹克衫,小平头,代付密境。 王经理介绍“小平头”说:“司机小刘,地头上的事摆得开,这两天让他和老孙陪你们游山玩水去。” “小平头”过来和大家打个招呼,接过梁经理手里的提包。 王经理说的“老孙”是联合对方派到联合厂的副经理,大家都很熟悉,因为老孙去过公司总部。 王经理带着这么个司机,在一般人眼里既像大公司老板,也像黑社会老大,反正就是不像一般人。 “你真是大神啊,玩大了,像个黑社会老大!”邹助理上前拍拍王经理肩膀说。 邹助理和王经理两人在一个车间搭过班子,邹助理是支部领导,王经理是车间主任,一起工作过好几年,所以见面非常亲切,当然也就不用玩那些套路了。 王经理热情地和车宏轩握手,客气地说:“欢迎我们财神爷大驾光临!” 车宏轩说:“不敢想象,你竟然能进到机场内部来,可谓是手眼通天!” 王经理笑了说:“没那么严重,这件事很简单,我们正在这里搞玻璃幕墙维修,正好赶上送材料才进来的。顺便告诉他们大本营来了专家,可以看看幕墙质量。当然,人家的安保措施还是非常严格的,虽然上上下下关系都很好,可也时时处处对我们严加看管。” 邹助理不客气地说:“说好的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好听的是利用工作之便!” 梁经理歪头笑了说:“不管怎样,这也算是能耐!” 邹助理嘲讽地说:“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忽忽悠悠的竟然在商品经济社会的大潮里如鱼得水,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王经理收起笑容不客气地说:“饥寒交迫出英雄,穷困潦倒出诗人,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肯定能跟我们邹助理对上号!” “去!”邹助理推了他一把。 梁经理和车宏轩正在观赏玻璃幕墙。 王经理介绍说:“幕墙工程都被外国人包去了,我们是出苦力的,负责安装和一些门窗配套。通过这个工程我们完全掌握了玻璃幕墙工程的施工工艺,对于目前的技术指标也完全掌握了,像水密性、气密性和强度值我们都搞清楚了,技术副经理已经把情况写给李总工程师了。” 梁经理点点头说:“这很好,很有心计!” 王经理说:“这是必须做到的!大公司派我们出来干什么是出来挣钱的!我们的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着吃饭,我们出来不挣钱如何对得起江东父老要想挣大钱,必须占领技术高地。过去说吃一看二眼观三,就是这个道理!” 梁经理说:“今年必须解决幕墙技术问题。” 王经理说:“已经没有什么技术难题了!我们已经把明框幕墙和隐框幕墙的断面全部测绘完成,马上提交给公司,701厂应该立即开模挤压铝型材,今年下半年要向我们提供幕墙材料。” 梁经理说:“公司技术部门已经有了安排,现在正在制定企业标准。” 王经理笑了说:“什么标准不标准的,先干起来再说!照猫画虎还不会” 邹助理说:“你行了,不要忘乎所以!” 王经理不服气地说:“这一点你们可给我准确答复,如果公司今年不能提供幕墙材料,我就从国外买,决不能耽误我们干工程!” 梁经理说:“李总工程师有安排,不会耽误你们!当然,我们事先没考虑这件事来的这么快。” 王经理说:“到南京市里你就会感到,今年的吊车明显比去年多了,时不我待,我们必须赶上这班车。” 梁经理对邹助理说:“把王经理说的情况整理一下给李总工程师发过去,建议技术科尽快派人去深圳和南京考察玻璃幕墙工程。” “好的。”邹助理点点头。 王经理说:“我们借机会参观一下玻璃幕墙。” 梁经理点点头说:“好啊,我们开阔眼界。” 几人跟着王厂长参观幕墙工程。 没走多远他们见到正在指挥工人干活的孙经理。孙经理是山东人,典型的山东红脸大汉,大家都叫他孙黑子。 孙经理和梁经理、邹助理握手,然后和车宏轩握手,笑着说:“既希望你来又怕你来。” 梁经理不解地看着老孙问:“这是怎么回事” 孙经理坦然地一笑说:“梁总,你和邹助理没说的,我是既欢迎又不怕,只是这车经理,文质彬彬的像个书生,哪承想原来是海量!我有一斤酒的量,四十多年没遇到对手,可上次去沈阳,被这车经理和曲主任喝得丢人丢脸,用你们的话说那是龙吐天浆啊!” 王经理笑了说:“没这两下子还敢叫东北虎在关里你可以到处耀武扬威,出了山海关,你就得小心了!其实我们那儿还是小意思,真要是到了黑龙江和内蒙,你怕是得扔在那边!” 孙经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服了,教训深刻!车经理,用你们的话说叫做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次我陪你就喝半斤,决不多不陪,希望你理解万岁!” 车宏轩笑了说:“没问题,用东北话说叫做酒量不拘饭量不拘。” 梁经理笑着对车宏轩说:“看看你们这些人,怎么把客人喝成这样以后要待客有道,否则我们早晚得遇到高手!这样,等有机会我们在家里好好喝一回,看看你们这几位高手究竟可以喝多少!” 车宏轩不好意思地说:“有时候就这样,盛情难却,一旦气氛出来了,两杯酒下肚可能就兴奋了,很难控制。” 梁经理说:“虽然吴领导也喝多过,但得承认,这方面他还是很节制的。” “是的。”车宏轩深深点点头。 王经理哈哈大笑着说:“我虽然喝不了多少酒,但我知道喝酒须要尽兴,这才叫酒人。在我们这里老孙就是高手,来客人了没有陪不好的,但也难免有丢人丢脸的时候。可没这两下子,打开市场、广交朋友还真不行!所以我管孙经理叫三好销售员。” 大家乐呵呵地听着。 王经理继续说:“什么是三好销售员一是吃好,二是喝好,三是玩好,这样才能和甲方交上朋友,这样的朋友多了当然合同就来了!什么叫商品经济那就是哥们经济,就是朋友经济!我们这个企业,没有老孙寸步难行!” 老孙赶紧摆手说:“得得得,你可别往火坑里推我,将来喝死了连个工伤都不够!” 大家笑了,边走边聊。 车宏轩第一次看到这么大面积玻璃幕墙,感到非常震撼。 “为什么幕墙里面看不清楚”车宏轩问。 王经理笑了说:“高级就高级在这里,从里往外看清清楚楚,从外往里看不行,什么都看不见!这就是进门口单反玻璃,可以阻挡紫外线照射,也可以保持室内的隐蔽!” 车宏轩感叹地说:“这很先进啊!” 王经理说:“还有很多先进的东西我们都要学习,像驳接幕墙,全玻璃吊挂幕墙,呼吸幕墙等等,都是我们需要尽快掌握的,否则我们就没办法每年都能完成承包任务!” 车宏轩深深点点头,从心里感到佩服。 参观结束后,王经理把几人送到一个金碧辉煌的星级宾馆。 车宏轩警觉地说:“这类宾馆发票上注有国内任何企事业单位都不得报销字样,不能住。” 梁经理也说:“住星级宾馆不行,这是不被允许的,影响也不好。” 王经理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有什么不行的到这里来脚一落地就得听我的,吃饭不花钱,住宿不开票,什么星级不星级的,我们不住谁有资格住这个宾馆所有窗户和外装修都是我干的,欠了好几十万还不上,不仅住在这里,还要吃在这里,全都抵顶工程欠款利息!” 车宏轩说:“这个做法很好,只能用欠款利息而不能用欠款,你们要详细写个情况,看看有没有必要向全公司推广。” 王经理说:“这没必要,不是什么好的做法,其实我们如果不考虑二期工程,早起诉他们了!” 梁经理说:“一定要和甲方保持很好关系,能协商解决的就不轻易打官司。” 王经理说:“一切以利益为主。” 车宏轩问:“工程欠款收取利息具体是怎么回事” 王厂长回答说:“剩余工程款三十多万,经过与甲方谈判,甲方给我们写出还款计划,分三年还清。欠款部分按一分利计算,这个钱人家不能给现金,都需要在这里消费。”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欠那么多钱,没亏着吗” 王厂长挺起胸脯笑了说:“亏撇家舍业的跑出来干什么亏了不是智力残疾吗不仅成本已经收回来,利润也已经收回来,剩下的都是超级利润!现在是卖方市场,你不老老砸他们,把大刀磨得飞快,等他们缓过神来就没机会了!昨天刚刚签了一个办公楼,推拉窗三百五元一个平方,就这一个工程我就能完成今年承包任务。不瞒你们说,现在手里还有去年结转的十几项工程,正在谈的二十几项。至于扩大生产规模,我不用你们双方投资,自己解决!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这两天有寒流,一般的宾馆都冷,这里有中央空调,老舒服了。不仅住星级宾馆,我们晚上还要吃长江里的石鱼!明天去中山陵、雨花台,玩两天再开董事会。董事会没什么需要解决的事,见个面喝顿酒就结束,开完董事会我送你们去机场,你们去下一家!” 梁经理笑了:“还是那句话,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说说笑笑走进宾馆。 王经理安排梁经理住个套房,车宏轩和邹助理每人一个标准间。 车宏轩说:“我和邹助理住一个标准间就可以,没必要浪费。” 王经理笑了说:“落后了领导,男女两个人可以住一个房间,两个男人不能住一个房间,这令人笑话!我们的观念要改一改了,你看这星级宾馆不一定都住满,可依旧灯火辉煌,这不是浪费,这是商业氛围!” 车宏轩脸红一下,他认为这很有道理。 晚上喝酒虽然孙经理很小心,可还是喝多了,在包房里和车宏轩唱起卡拉ok,闹到半夜。 梁经理和邹助理没有陪他们,吃完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七十一章 春天里的故事(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一章 春天里的故事(二) 到南京情况完全不一样了,王经理亲自带车到机场迎接,并且是进到机场内部。 梁经理感到惊奇,皱起眉头问:“你怎么能进到这里来” 王经理挺起胸脯笑眯眯打个立正,行个军礼,自豪地说:“这有什么不仅我进来,就连接你们的车也开进来了!” 王经理矮墩墩的,不到一米七十的个头,穿着笔挺的灰色西服,扎条红色领带,夹个金利来黑色夹包,穿双花花公子棕色皮鞋,满脸都是自信的笑容。因为他一直是梁经理的老部下,所以风趣地敬个礼,这当然比握手要亲切得多。 王经理身后站着一位小伙,棕色夹克衫,小平头,大夫明镜。 王经理介绍“小平头”说:“司机小刘,地头上的事摆得开,这两天让他和老孙陪你们游山玩水去。” “小平头”过来和大家打个招呼,接过梁经理手里的提包。 王经理说的“老孙”是联合对方派到联合厂的副经理,大家都很熟悉,因为老孙去过公司总部。 王经理带着这么个司机,在一般人眼里既像大公司老板,也像黑社会老大,反正就是不像一般人。 “你真是大神啊,玩大了,像个黑社会老大!”邹助理上前拍拍王经理肩膀说。 邹助理和王经理两人在一个车间搭过班子,邹助理是支部领导,王经理是车间主任,一起工作过好几年,所以见面非常亲切,当然也就不用玩那些套路了。 王经理热情地和车宏轩握手,客气地说:“欢迎我们财神爷大驾光临!” 车宏轩说:“不敢想象,你竟然能进到机场内部来,可谓是手眼通天!” 王经理笑了说:“没那么严重,这件事很简单,我们正在这里搞玻璃幕墙维修,正好赶上送材料才进来的。顺便告诉他们大本营来了专家,可以看看幕墙质量。当然,人家的安保措施还是非常严格的,虽然上上下下关系都很好,可也时时处处对我们严加看管。” 邹助理不客气地说:“说好的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好听的是利用工作之便!” 梁经理歪头笑了说:“不管怎样,这也算是能耐!” 邹助理嘲讽地说:“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忽忽悠悠的竟然在商品经济社会的大潮里如鱼得水,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王经理收起笑容不客气地说:“饥寒交迫出英雄,穷困潦倒出诗人,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肯定能跟我们邹助理对上号!” “去!”邹助理推了他一把。 梁经理和车宏轩正在观赏玻璃幕墙。 王经理介绍说:“幕墙工程都被外国人包去了,我们是出苦力的,负责安装和一些门窗配套。通过这个工程我们完全掌握了玻璃幕墙工程的施工工艺,对于目前的技术指标也完全掌握了,像水密性、气密性和强度值我们都搞清楚了,技术副经理已经把情况写给李总工程师了。” 梁经理点点头说:“这很好,很有心计!” 王经理说:“这是必须做到的!大公司派我们出来干什么是出来挣钱的!我们的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着吃饭,我们出来不挣钱如何对得起江东父老要想挣大钱,必须占领技术高地。过去说吃一看二眼观三,就是这个道理!” 梁经理说:“今年必须解决幕墙技术问题。” 王经理说:“已经没有什么技术难题了!我们已经把明框幕墙和隐框幕墙的断面全部测绘完成,马上提交给公司,701厂应该立即开模挤压铝型材,今年下半年要向我们提供幕墙材料。” 梁经理说:“公司技术部门已经有了安排,现在正在制定企业标准。” 王经理笑了说:“什么标准不标准的,先干起来再说!照猫画虎还不会” 邹助理说:“你行了,不要忘乎所以!” 王经理不服气地说:“这一点你们可给我准确答复,如果公司今年不能提供幕墙材料,我就从国外买,决不能耽误我们干工程!” 梁经理说:“李总工程师有安排,不会耽误你们!当然,我们事先没考虑这件事来的这么快。” 王经理说:“到南京市里你就会感到,今年的吊车明显比去年多了,时不我待,我们必须赶上这班车。” 梁经理对邹助理说:“把王经理说的情况整理一下给李总工程师发过去,建议技术科尽快派人去深圳和南京考察玻璃幕墙工程。” “好的。”邹助理点点头。 王经理说:“我们借机会参观一下玻璃幕墙。” 梁经理点点头说:“好啊,我们开阔眼界。” 几人跟着王厂长参观幕墙工程。 没走多远他们见到正在指挥工人干活的孙经理。孙经理是山东人,典型的山东红脸大汉,大家都叫他孙黑子。 孙经理和梁经理、邹助理握手,然后和车宏轩握手,笑着说:“既希望你来又怕你来。” 梁经理不解地看着老孙问:“这是怎么回事” 孙经理坦然地一笑说:“梁总,你和邹助理没说的,我是既欢迎又不怕,只是这车经理,文质彬彬的像个书生,哪承想原来是海量!我有一斤酒的量,四十多年没遇到对手,可上次去沈阳,被这车经理和曲主任喝得丢人丢脸,用你们的话说那是龙吐天浆啊!” 王经理笑了说:“没这两下子还敢叫东北虎在关里你可以到处耀武扬威,出了山海关,你就得小心了!其实我们那儿还是小意思,真要是到了黑龙江和内蒙,你怕是得扔在那边!” 孙经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服了,教训深刻!车经理,用你们的话说叫做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次我陪你就喝半斤,决不多不陪,希望你理解万岁!” 车宏轩笑了说:“没问题,用东北话说叫做酒量不拘饭量不拘。” 梁经理笑着对车宏轩说:“看看你们这些人,怎么把客人喝成这样以后要待客有道,否则我们早晚得遇到高手!这样,等有机会我们在家里好好喝一回,看看你们这几位高手究竟可以喝多少!” 车宏轩不好意思地说:“有时候就这样,盛情难却,一旦气氛出来了,两杯酒下肚可能就兴奋了,很难控制。” 梁经理说:“虽然吴领导也喝多过,但得承认,这方面他还是很节制的。” “是的。”车宏轩深深点点头。 王经理哈哈大笑着说:“我虽然喝不了多少酒,但我知道喝酒须要尽兴,这才叫酒人。在我们这里老孙就是高手,来客人了没有陪不好的,但也难免有丢人丢脸的时候。可没这两下子,打开市场、广交朋友还真不行!所以我管孙经理叫三好销售员。” 大家乐呵呵地听着。 王经理继续说:“什么是三好销售员一是吃好,二是喝好,三是玩好,这样才能和甲方交上朋友,这样的朋友多了当然合同就来了!什么叫商品经济那就是哥们经济,就是朋友经济!我们这个企业,没有老孙寸步难行!” 老孙赶紧摆手说:“得得得,你可别往火坑里推我,将来喝死了连个工伤都不够!” 大家笑了,边走边聊。 车宏轩第一次看到这么大面积玻璃幕墙,感到非常震撼。 “为什么幕墙里面看不清楚”车宏轩问。 王经理笑了说:“高级就高级在这里,从里往外看清清楚楚,从外往里看不行,什么都看不见!这就是进门口单反玻璃,可以阻挡紫外线照射,也可以保持室内的隐蔽!” 车宏轩感叹地说:“这很先进啊!” 王经理说:“还有很多先进的东西我们都要学习,像驳接幕墙,全玻璃吊挂幕墙,呼吸幕墙等等,都是我们需要尽快掌握的,否则我们就没办法每年都能完成承包任务!” 车宏轩深深点点头,从心里感到佩服。 参观结束后,王经理把几人送到一个金碧辉煌的星级宾馆。 车宏轩警觉地说:“这类宾馆发票上注有国内任何企事业单位都不得报销字样,不能住。” 梁经理也说:“住星级宾馆不行,这是不被允许的,影响也不好。” 王经理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有什么不行的到这里来脚一落地就得听我的,吃饭不花钱,住宿不开票,什么星级不星级的,我们不住谁有资格住这个宾馆所有窗户和外装修都是我干的,欠了好几十万还不上,不仅住在这里,还要吃在这里,全都抵顶工程欠款利息!” 车宏轩说:“这个做法很好,只能用欠款利息而不能用欠款,你们要详细写个情况,看看有没有必要向全公司推广。” 王经理说:“这没必要,不是什么好的做法,其实我们如果不考虑二期工程,早起诉他们了!” 梁经理说:“一定要和甲方保持很好关系,能协商解决的就不轻易打官司。” 王经理说:“一切以利益为主。” 车宏轩问:“工程欠款收取利息具体是怎么回事” 王厂长回答说:“剩余工程款三十多万,经过与甲方谈判,甲方给我们写出还款计划,分三年还清。欠款部分按一分利计算,这个钱人家不能给现金,都需要在这里消费。”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欠那么多钱,没亏着吗” 王厂长挺起胸脯笑了说:“亏撇家舍业的跑出来干什么亏了不是智力残疾吗不仅成本已经收回来,利润也已经收回来,剩下的都是超级利润!现在是卖方市场,你不老老砸他们,把大刀磨得飞快,等他们缓过神来就没机会了!昨天刚刚签了一个办公楼,推拉窗三百五元一个平方,就这一个工程我就能完成今年承包任务。不瞒你们说,现在手里还有去年结转的十几项工程,正在谈的二十几项。至于扩大生产规模,我不用你们双方投资,自己解决!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这两天有寒流,一般的宾馆都冷,这里有中央空调,老舒服了。不仅住星级宾馆,我们晚上还要吃长江里的石鱼!明天去中山陵、雨花台,玩两天再开董事会。董事会没什么需要解决的事,见个面喝顿酒就结束,开完董事会我送你们去机场,你们去下一家!” 梁经理笑了:“还是那句话,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说说笑笑走进宾馆。 王经理安排梁经理住个套房,车宏轩和邹助理每人一个标准间。 车宏轩说:“我和邹助理住一个标准间就可以,没必要浪费。” 王经理笑了说:“落后了领导,男女两个人可以住一个房间,两个男人不能住一个房间,这令人笑话!我们的观念要改一改了,你看这星级宾馆不一定都住满,可依旧灯火辉煌,这不是浪费,这是商业氛围!” 车宏轩脸红一下,他认为这很有道理。 晚上喝酒虽然孙经理很小心,可还是喝多了,在包房里和车宏轩唱起卡拉ok,闹到半夜。 梁经理和邹助理没有陪他们,吃完就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三章 父母身世之谜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章 父母身世之谜 车宏轩每天早上跟妈妈和姐姐同时起床,二话不说,挎起土篮子去捡粪。 小队有群牛,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放出来,饲养员为了节约饲料让它们自己去地里寻找吃的。 车宏轩便跟着这群牛在野地里漫无边际地游逛,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就可以捡到满满一筐冒着热气的粪,挎在胳膊上累得满头大汗,然后回家吃饭。等到上工的时候再把粪送到小队的菜地去卖掉。不过几分钱而已,可那时候一块火勺也不过一毛钱,一串冰果也就三分钱,日积月累,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这倒是不能不重视的收入。 妈妈却不这样看,她认为比钱更重要的是这会激发起孩子的上进心,这比什么都重要。一个有成就的人,没有坚毅的性格做保证是不可能的。 要想捡到牛出圈拉出的第一堆粪,那就必须起早,如果去晚了就会被别人捡去。有时候车宏轩起来晚了也会白跑一圈,粪早被别人捡走了。 八九岁孩子能这样坚持干活,车宏轩的行为还是得到了村民们的普遍赞誉。 有一天,车宏轩在自己家大门前见到了王秀。 “你为什么打人”王秀瞪起那双漂亮的眼睛严厉地问。 “不怪我,是他不讲道理。” “你不是好人!”王秀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把神魂不定的车宏轩推倒在地。 车宏轩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摸摸后脑勺没事,只是磕了一下。他爬起来茫然地看着王秀,扎着手不知所措。 “我不跟你好了!”王秀说完带着胜利者的高兴扭头就走。 车宏轩傻傻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讲心理话他不想和王秀闹翻,他喜欢和王秀一起玩,在他心目中,王秀不仅漂亮,而且特别聪明,比起她哥哥来那简直就是两种人。 这以后车宏轩仍然去找过王秀两次,可不受欢迎,闹得讪讪而回。 车宏轩开始去后边街上玩,认识了很多小朋友,那些孩子都很野,给他起个绰号叫小地主。 妈妈告诉他说:“城市里的孩子深山里的狗,都是很厉害的,跟他们玩要小心点,别被人欺负了。” “我不怕他们,摔跤都是我手下败将,没人敢跟我动手!妈妈,为什么说城市里的孩子深山里的狗就一定厉害呢” “城市里的孩子见到的人多,所以胆子大;深山里的狗轻易见不到人,所以见了人就咬。” “为什么------” 车宏轩还像往常一样问起没完,妈妈一边干活一边心不在焉地没头没脑地回答他一个接一个的“为什么”。 春节前的某一天,母亲听说王家姥姥病了,便包了饺子让车宏轩给送过去。 车宏轩高高兴兴来到王家,心想这次王秀该没有理由拒绝自己了。他端着饺子,大气凛凛地走到王家,“当当当”敲门。 不多功夫,王秀打开门,探出脑袋扑闪着眼睛问:“你怎么又来了” “给姥姥送饺子。” “嗯”王秀开心地笑了,显然已经忘了仇恨,“那就谢谢阿姨了,你快进来吧。” “我闻着可香了,你要不要先尝尝如果不够我再回家取点,家里还有。” “你怎么一肚子坏水这种事我不干!” “没事没事,这不是坏事!” “给姥姥的饺子我不能先吃。这样吧,你把饺子给我,我给姥姥端过去,就说是阿姨给送来的。” “好长时间没见到姥姥了,我很想去看看她,没事了还想听姥姥讲故事呢!” “可是,姥姥背后总说你不是好人。” “我不怕。对了,明年我九岁你八岁,我们俩一起去上学吧”车宏轩歪头看着王秀问。 “我要问爸爸妈妈。” “我们一块上学我可以保护你。” “不用你保护,我不喜欢你!” 车宏轩被呛白一句,不再言语了。 进了屋,车宏轩把饺子放在姥姥面前,打开蒙着饺子的屉布,一股香味便散布开来。他明白,姥姥一定知道自己来了,因为姥姥能分辨出自己的脚步声。 王秀对正端坐在炕头的姥姥说:“隔壁家小地主给你送饺子来了。” 姥姥没好气地问:“你怎么还跟他一起玩” 王秀没想到姥姥会这样不给脸面,反驳说:“我没有,就是给他开了门!” 姥姥恶狠狠地面对车宏轩斥责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怎么还好意思进我家门!” 车宏轩也生气了,反问道:“我怎么忘恩负义了要不是妈妈让我来送饺子,你以为我会来” 姥姥是个睁眼瞎,据她自己讲每天太阳照在窗户上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光亮。白天说话讲故事她多数都会对着有亮光的窗户,除了能准确地找到交谈人的位置她才会面对你。她的听力特别好,每次车宏轩走到院子里她就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来。 姥姥更生气了,对着车宏轩歪着脖子骂道:“你们家祖上根就不好,胡子出身,要不是看在邻居住着的份上没人会搭理你们!” “我不理你了!”车宏轩气急了,端起饺子盆转身就走。 回到家里正赶上妈妈在外边忙,手里的饺子冒出香喷喷味道,他无法拒绝这种诱惑,偷偷吃了一个,啊真香!他毫不客气地吃了第二个,一会一个,等妈妈进来的时候已经剩了个空盆和盖饺子的屉布子。 “饺子送去了”妈妈不经意地问。 车宏轩知道惹祸了,瞪大眼睛不吭声。 “怎么回事”妈妈生气了,怒视着他。 “王家姥姥不要,被我吃了。” “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车宏轩见情况不妙,赶快跑出去,溜之乎也。 妈妈确实拿起笤帚疙瘩准备打他,可有了上次教训,妈妈就没有追出来。 车宏轩跑出去,怕妈妈追出来,竟然跑到王家大门那儿挨墙根坐下,以便可以发现妈妈撵出来。见没什么动静,他开始一遍遍骂王家姥姥是“瞎老太太”。 这被正在大门里探听情况的王秀听到了,她回到房前搬个梯子爬到院墙上往车家看,待车家妈妈出来了,她机灵地喊道:“阿姨阿姨。” 车家妈妈一看是她,吓了一跳,马上摆摆手说:“快下去,别摔着。” “阿姨我没事,宏轩在门外骂我姥姥呢!” “好的孩子,一会我去打他!” “阿姨,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好的孩子。你等等,再给姥姥拿去一碗饺子。” “好的,阿姨我等你。” 接到饺子,王秀才幸灾乐祸地下了梯子,把饺子送进屋,悄悄走出大门去找车宏轩,准备看热闹。 车宏轩见她来了自然不再骂了,站起身神秘地说:“南河沿鱼可多了,打开冰窟窿就能抓到。” 王秀知道这可能是在说谎,一撇嘴回答道:“糊弄谁呢,我才不信呢!” “不是糊弄你,真的,我捡粪的时候都看到了鱼在冰下游,有的这么长,”他用两手一会大一会小地比划着,“走,我们去看看。你等着,我回家取来尖镐和搅捞子,我们去抓鱼。” “你说的有那么大我不信,南河沿只有涨水的时候才能有那么大的鱼,冬天怎么会有呢” “我在冰上走就能看到鱼在冰下嗖嗖的跑,闪电似的老快了,要是我们在冰上一敲,它就会钻到泥沙里,我们打开冰就能抓到。” “你打开冰窟窿的时候鱼不就跑了吗” “它早吓蒙了还哪里跑得掉我们用搅捞子一搅,水就浑了鱼就跟着浑水过来,我们就可以抓到。” “行啊,我跟你去看看吧。”王秀半信半疑地说,然后站在那里等车宏轩。 到底是年龄小,她竟然忘了告状的事,高高兴兴地跟车宏轩去抓鱼。 那年冬天雪下的少,是个暖冬,又因为河里流水不止,冰只冻有一尺来厚。 冰面没有积雪,透明瓦亮,可以看到冰下奇幻般的世界。河底鱼鳞状的沙子上有蛤蚌划出的印记,偶尔确实有小鱼飞速跑过。 高兴的王秀拍手叫好,到处追赶冰底下飞驰的鱼。 车宏轩告诉她:“注意点,冰滑别摔着。” “没事,我不怕。这冰底下太好看了,是个奇妙世界!” 车宏轩开心地笑了,挥起尖镐往冰面上墩,听到响声,确实有鱼钻到沙子里,搅起一团浑水,不过浑水很快被流水冲走,鱼钻进去的地方出现一个小坑。 就在这个地方,车宏轩摆开架势开始打冰窟窿。他费了好大劲才打透,没想到清清的河水像泉眼一样咕咕喷涌出来,没有办法阻止。他继续挥起大镐刨,因为冒水的冰窟窿不过是个拳头粗的冰眼,搅捞子是下不去的。落下的尖镐砸起一片水花,溅得满身是水,鞋也早被冒出的水泡湿了。 王秀为了躲避溅起的水花和脚下淌出的水,早跑开了。 车宏轩累得满身是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搅捞子伸到水里,使劲搅了好一会,满怀期望地拿出来,走到没水处倒出网里的战果。不过是几条火柴大小的鱼和几只乱蹦的苞米粒大小的瘦虾米。 王秀开心地笑了:“这几条鱼还没长大,这几个虾米也没长成,碰到你够倒霉的。” 车宏轩湿透了的衣服已经冻硬了,鞋也被冻在冰上,好不容易才在王秀的帮助下抬起脚来。 王秀说:“赶快回家吧,再晚了你的衣服和鞋都得冻硬,家都走不回去了。” 车宏轩也感觉冷了,里外都湿了,最好的办法是回家。 车宏轩抗着尖镐,王秀抗着搅捞子,两人在谈谈的阳光下垂头丧气地往家里走。 妈妈看他这样,又好笑又好气,问:“你这是怎么了” 王秀说:“他硬说南河沿有鱼,骗我跟他去抓鱼,自己把衣服和鞋都弄湿了,就抓到几条小的捡不起来的鱼虾。” 妈妈给找出衣服,让车宏轩换上,然后问:“你是不是骂姥姥了” “没呀,我没有啊!” 王秀生气地说:“什么没有,我都听到了!” “我没有骂人!” 妈妈说:“小小年纪不许撒谎,否则我饶不了你!” “反正我没骂人!” 妈妈举起手要打。 车宏轩仍然坚持说:“我没骂人。” 王秀怕车宏轩挨打,也只好说:“他说姥姥是瞎老太太,其实也算不上骂人。” “要明白尊敬老人,听到没有” “听到了。” 妈妈放下手,去给王秀拿出一碗饺子,让王秀吃了。 王秀吃完饺子高高兴兴地跑回家去。 车宏轩换完衣服,出来找到妈妈瞪大眼睛问:“妈妈,王家姥姥为什么骂我根不正,说我们家祖上是胡子出身” 妈妈停下手里的活,生气地说:“难怪说亲戚远来香邻居高打墙,这话一点都不假呀!” “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邻里盼倒,亲戚盼好。” “我明白了,邻居希望我们家倒霉,亲戚希望我们过好。” “就是这个意思。” “姥姥为什么骂我根不正” 妈妈想了想说:“你别听她胡说,她都老糊涂了。” “妈妈你给我说说呗,我想知道。” 妈妈耐不住车宏轩的黏糊,还是有意无意地唠叨起来。车宏轩一边帮妈妈干活,一边竖起耳朵听着。 妈妈给车宏轩讲述了她和爸爸的身世,这永久留在了他童年的记忆里。 妈妈说:“你姥姥家是三里五村有名的大户,你姥姥是个吃斋念佛之人。我呢还有两个姐姐,也就是你的两个姨妈。那时候我们姐三是有名的大家闺秀,不仅长得漂亮,还都能识文断字。” “那时候就有学校吗” “自己家请的先生(老师),从小就教我们读书。你大姨和二姨都嫁到大城市去了,嫁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只有你姥爷和姥姥知道她们的情况。我家所以能那样有钱,确实跟你的这两个姨妈有关系。那时候有句话,叫做旱怕阴天富怕贼,有钱人都怕胡子。” 车宏轩瞪大眼睛问:“贼是什么意思胡子又是什么意思” “贼是指偷东西的人,胡子是指打家劫舍、明火执仗抢东西的人。” “为怎么叫旱怕阴天富怕贼” “越旱越怕阴天,阴天的时候就连露水都没有;有钱人才怕被抢,穷得一干二净的谁来抢你” “妈妈你接着给我讲姥姥和姥爷的事,我都能记住。” “那时候经常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往我家院子里扔大包小裹的东西,那是你的两个姨夫办的事,究竟是谁就连你姥爷也不知道。有一年不知道是经你大姨妈还是你二姨妈介绍,我家来了一对教书的夫妇,带着一个跟我同岁的男孩。他们说要去大城市教书,暂时得把孩子放在我家。谁成想两口子一去不复返,到现在都不知道死活。男孩就这样一直呆在我家里。好在男孩身体好又勤快,什么活都能干,你姥爷干脆就把他当成自家人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因为那对夫妇一直没有消息,男孩也不能没名没姓,你姥爷恍惚记得他父母交代说姓车,加上他整天就喜欢车,什么小驴车、大马车他都鼓捣,干脆就和你姥姥一起给他起了名字。” “我听懂了妈妈。” “是啊,反正这个不重要。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平地没膝,特别寒冷,兵荒马乱的时候便是大灾之年啊,老天爷都显形。你姥爷和你姥姥见情况不妙,谁家都不敢养我这么大个姑娘在家。” “为什么呢” “这是老观念,战争的时候大姑娘容易招来横祸,所以战争一起,必须得把姑娘嫁出去。那时候我刚好二九一十八,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你姥爷和你姥姥找来找去也没找到门当户对的,情急之下便想把我嫁给那个长工。我哪里会同意,没把我气死。可没别的办法,只能认命了。好在你爸爸身体好,人又勤劳,我们就一直生活到现在。” “原来如此。” “我和你爸爸结婚当年,你姥姥和姥爷被你姨妈接走了,不知道去向。家便就留给我们了,一大摊子事就只能由你爸爸接手管理。你爸爸因为出身不明,虽然是贫农,可背地里仍然有人认为他是胡子后代。王家姥姥骂你根不正,就是这个原因,存属于子虚乌有。” “我知道王家姥姥说的一定是假话。” “没根据,一点根据都没有。后来我和你爸爸就在这里买了房子。打锦州的时候,你爸爸第一个报名去支前,就是因为这个,大家都称赞他有股虎劲,管他叫虎子。没想到的是你爸爸竟然用大马车拉回来下好几个伤员,其中有位领导留在了地方上,他介绍你爸爸到粮库去干活,做支援前工作,因为你爸爸工作朴实能干便一直干到现在。” “爸爸还真是很厉害啊!” “你要记住你姥爷常说的一句话,攒下钱财催命鬼,交下朋友护身匹。在朋友面前花钱要大方点,妈妈不会让你难着。我和你爸爸早商量好了,我们就是十根肋骨累弯九根也要供你读书。现在是太平盛世,百废待兴,如果你是那块材料说不定就有机会成为栋梁之材。假如你不是那块料,至少还可以干点什么,哪怕在小队当个会计也好。明年开春妈就送你上学,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积攒本领,做个像岳飞那样精忠报国之人。” 车宏轩说:“妈妈你放心,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做个有用之人。” 这以后,车宏轩曾经多次问过爸爸出身的事。每到这时爸爸便给他讲战场上的事,对自己的身世从来不提,因为爸爸也是一无所知。 第四章 丛林法则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章 丛林法则 三月份车宏轩和王秀一起开始上学读书,一个多月后就 出情况了。 有一天王秀放学回来跑到车家,神情紧张地告诉车家妈 妈:“阿姨阿姨,你家宏轩好几天没去上学了,和后院的小石头俩人逃学。” 妈妈一惊,停下手里的活问:“他在学校被欺负了吗” 王秀瞪大眼睛说:“我们班有几个学生可坏了,不学习,专门打群架,老师都管不了。每到下课的时候就坐在宏轩桌上没头没脑骂他是捡大粪的,还管他叫小地主。我想让我哥去帮他,可我哥也不敢,怕人家。有一次他们还把他帽子抢了去在操场上往天上扔,男生都起哄拼命地抢,就连大班的男生都参加了,闹得学校没法上课。那次他被张老师罚站了,还被学校点名批评。那以后,他就不爱上学了,跟我说坚决不念了。” “谢谢你了孩子,回来我打他。” “大娘你可别说是我告的状。” “不会的。” “带头闹事的同学比他大三岁,是降级到我们班的降级包子,外号鬼头孟老疙瘩,在学校谁都惹不起,在街里又因为老孟家是大户,也没人敢惹。” “好的孩子,我知道了。” 那天,车宏轩仍然背着书包早早离开家,却没去上学,和后院的小石头鬼鬼祟祟跑到南河沿去玩。 这些天正赶上农家陆续开始浇地,上下游用水的多,河里的水就慢慢少了很多,大片沙滩已经裸露出来,蛤蚌在沙滩上留下一个个坑,伸手就捡。 这下两人可乐坏了,要知道这个季节无论是开河鱼还是这些蛤蚌,那都是最肥的季节。这些蛤蚌做汤的时候下锅里一煮,汤马上变白,像牛奶似的非常鲜美。 两人兴高采烈顺着河向下游抓蛤蚌。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每人都捡了一堆,很重没法拿,况且很多蛤蚌还在往外吐水。 车宏轩急中生智,想出一个鬼点子,把裤子脱下来,裤脚用裤带扎上,将蛤蚌装在裤子里。 两人估计应该是放学的时间了,便穿着裤头,抗着蛤蚌各自回家去报功。 车宏轩高高兴兴地跑回家来,把蛤蚌倒在洗衣大盆里,进屋找妈妈。 “妈妈,我抓了很多蛤蚌,做汤或者明天包韭菜馅饺子吃。” 没想到妈妈瞪起眼气愤地问:“你们学校搬到南河沿去上课了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逃学了” 车宏轩傻了,知道自己犯了大毛病,短时间不可能抓到这么多蛤蚌,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他呆呆地愣在那里,额角冒出汗来。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让你爸去找他家。” “我不想念了。” “熊话!打小胖那个劲头呢不上学不行,明天让你爸送你去。如果学校老师不管,让你爸揍他!” “能不能给我换个班” “不能,你记住,你要是打不过人家,那你就得受气,你就得忍着,躲是躲不开的。你要是一定想做个马尾巴丝穿豆腐——提不起来的货,我们谁都没办法,谁都不能跟你一辈子。” 车宏轩哭丧着脸说:“其实妈妈我并不怕那个鬼头孟老疙瘩,只是他是孟队长(梦大愣子)的侄儿,我怕给家里惹祸,所以从没敢打他。” “你个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就是惹了祸我们也不怕他!别看我成分不好,你爸却还是贫雇农,怕什么要是这也怕那也怕这个土大门就别立了!” “好吧妈妈你别生气了,我明天去上学,我不怕他。” “你怕有用吗谁会因为你怕就不欺负你从今天起你给我好好上学,谁欺负你你就挺住让他打,不许哭!你记住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是躲出来的!” “妈妈我懂了,明天不用爸爸送我去上学,我自己去。” “不能做尿小子,那样没人瞧得起你。” “我明白了妈妈。” 从心理讲车宏轩确实并不畏惧鬼头孟老疙瘩,只是他不想惹事,不想让妈妈操心。尽管妈妈现在这样说了,他还是想尽量避免打架,因为他知道自己家在村子里势单力薄。 第二天车宏轩上学前,偷偷把家里一把锈得不像样的破铁锤包起来放到书包里,然后才忧心忡忡地来到学校,在学校大门外站下,等到上课铃声响了才踏着铃声走进教室。他错误地认为这样做可以避免和鬼头孟老疙瘩接触,免得打起来。 上完第一节课,车宏轩尽快收拾书本,准备早早出去,避免和鬼头梦老疙瘩接触。 还没等车宏轩站起身,鬼头孟老疙瘩就张着那张糊满鼻涕令人作呕的臭嘴,一边骂着“捡大粪的”,一边大咧咧摇头晃脑地走过来。 梦老疙瘩右手拿着老师讲课用的木尺子,一下下往左手心里打。他一屁股坐在车宏轩书桌上,两腿正好拦住车宏轩的出路。 同学们都把目光投过来,有几位鬼头孟老疙瘩的“狗腿子”也跟着围过来,还有些爱凑热闹的同学也跟着乱喊乱叫,不怕事大。 这时候班主任张老师并没走,她对鬼头老疙瘩喝了几声,见稍微平息一点才慢慢走出去。 其实没有哪位老师愿意惹鬼头孟老疙瘩,因为他曾经在背后用石头块打过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找到他家里,家里人竟然放横,没说一句人话,这令老师们没办法。 有时候像张老师这样的女老师,还被梦老疙瘩等几个熊孩子跟在身后无缘无故地叫骂。 王秀生怕车宏轩吃亏,赶快跑过来。 车宏轩压住心里愤怒的火焰,整理好书本,放进书桌里,然后瞪圆两眼猛地站起身,指着孟老疙瘩鼻子喝道:“你给我滚开!给我闭住你那狗嘴!” 孟老疙瘩猛然一惊,他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愣住一下马上缓过神来厚颜无耻地笑了,右手的木尺“啪”地一声打在书桌上,敲山震虎,打开车宏轩的手,指着车宏轩鼻子骂道:“你妈的,翻天了你个捡大粪的小地主,给我老老实实跪下,磕三个响头今天老子饶了你,否则我要了你这条小命!” 车宏轩不用分说,左手一下揪住孟老疙瘩衣领,右手使尽全身力气“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然后抡起拳头对准鼻眼之间就砸下去。 那时候小朋友管这叫“通天炮”,不知道对方怎么样,车宏轩只觉得自己的手麻梳梳的。 鬼头孟老疙瘩没有准备,被两记耳光打得两眼冒金花,还没明白过来又被一个“通天炮”砸个大头朝下,仰面朝天,重重栽在地上,血从鼻子里流出来。他哇一声痛哭起来。 鬼头梦老疙瘩的一位“狗腿子”大喊一声挥舞着拳头奔车宏轩冲上来。 车宏轩飞起一脚,正踹到“狗腿子”腹下。那小子“嗷”一声惨叫,捂着裤裆痛得在地上打滚。这叫声音撕心裂肺,令人恐怖,看来真是疼急了。 鬼头梦老疙瘩哪里吃过这样亏镇静一下越来越觉得窝囊,搽干眼泪爬起来就扑向车宏轩。 车宏轩使足了全身力气,跑上去使尽全身力气就是一个“窝心脚”。 鬼头梦老疙瘩“嗷”一声摔出两米多远,后脑壳磕出个鸡蛋大包。他两眼冒金花,天旋地转,一手捂着冒血的鼻子,一手捂着嗡嗡响的脑袋,又“哇”一声大哭起来,掉头就跑,边跑边喊:“哥呀快来,打死这个小兔崽子!” 那位躺在地上的“狗腿子”见情况不妙,也跟着跑了出去。 令另外几个鬼头孟老疙瘩的“狗腿子”本想上来打群架,还没等动手,车宏轩就恶狠狠地奔他们去了。 这些熊孩子被车宏轩的威猛吓坏了,一溜烟跑出教室。 教室里立即静下来,每个人都把羡慕的目光投向车宏轩。 因为同学们都被这几个人害苦了,都在心里暗暗叫好。当然,大家也为车宏轩捏了一把汗,知道一会鬼头孟老疙瘩的哥哥一定会来,车宏轩一定会挨打。 王秀就在车宏轩身边,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她真是吓坏了,这会儿慌张地眨眨眼焦急地说:“赶快跑吧,快回家躲躲。” “不,”车宏轩满脸怒气但却很平静地说,“躲是没用的,我还要上课。” “一会来人打你怎么办” “我不怕他们。” 班里学委叫李思雨,父亲是公社人保组领导,他笑眯眯过来竖起大拇指夸奖说:“哥们,打得干净利索,大快人心!就像电影里日本鬼子打汉奸一样,这才痛快!” 车宏轩得到这样支持不容易,感到很幸福,他掐上腰狠狠地说:“我根本不怕他们,再闹事我还揍他们!” 还有位同学叫张大华,淳淳朴朴的农民家庭出身,他凑过来说:“不行还是先躲躲吧,好汉不吃眼前亏。” 车宏轩坚定地说:“我不怕,坚决不躲。他哥哥来了我一块收拾,打死他们!” 这话令同学们毛骨悚然。 班长古明远也走过来,他父亲是公社领导,自然他在同学们中威信最高,他深沉地说:“还是先回家躲躲为好,让你爸妈去找他家里,这样也可以缓解矛盾。毕竟老孟家是一大户,我们惹不起还是多多吧。” 车宏轩说:“不用躲他们,不能惯他们毛病。” 张大华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明睁眼露的事不要逞强。” 李思雨说:“要么我送你回去” “不,不回去,”车宏轩坚定地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既然敢打他就没考虑躲,跟他们血战到底!” 古明远心眼比较多,又对鬼头老疙瘩畏惧三分,便没再说什么,独自走出去偷偷到校长那里告密。 车宏轩明白古明远去了哪里,这是他需要的,因为这样可以得到学校的保护。他虽然心有余悸,但他明白,如果自己怕了那就什么都不是,日后还得挨欺负,即便打个头破血出也要挺过这一关。他走到教室门口那儿,把打扫卫生用的一把明光瓦亮的铁锹放在门后容易拿到的地方,做战斗准备。他觉得这个比铁锤要好用,起码打得远。 同学们都知道车宏轩的用意,没人阻拦他。 上课铃声响了,张老师静静地走进来。虽然大家都管她叫小辣椒,可她管不了那些没教养的熊孩子。她知道车宏轩打了人,可并没有批评。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那帮熊孩子看来是研究好了,一 起气势汹汹来了。 有个帮凶洋洋得意地学着鬼头梦老疙瘩的样子,过来坐在车宏轩书桌上。又有两个跟在后边,堵住出路。 坐在书桌上的帮凶指着车宏轩骂道:“你竟敢打人你爸是二虎子,你妈是地主婆,你是个捡大粪的小地主,一窝都是混账王八蛋!” 另外两个堵住出路的也跟着闹哄起来:“打他,废了他!” “你给我滚下去!”车宏轩猛地站起来,怒目而视,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 同学们有的围过来,有的去叫老师。 那小子伸手就给车宏轩一个通天炮,因为车宏轩早有准备,一下躲过去。 车宏轩热血沸腾,铆住了劲一拳砸过去,准准的砸在那小子鼻子上,那小子“哇”一声一头栽到地上,血当时就从鼻子里淌出来。 车宏轩回头又是一拳,砸在堵路的那位同学的鼻子上,那人更窝囔,捂着脸“哇”一声跑了。 另外一个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少挨了一拳。 躺在地上那位同学刚爬起来,车宏轩飞起一脚又把他踹个跟头,他爬起来捂着鼻子一溜烟跑了。 整个教室里鸦雀无声。 没几分钟鬼头孟老疙瘩带着哥哥以及那三个挨打的同学气势汹汹地来了。梦老疙瘩哥哥以为不过是小孩子打架,吓唬吓唬就完了,便没什么准备。 车宏轩没管三七二十一,拎起铁锹就冲了出去,瞪红了两眼,迎着这伙人恶狠狠地走过去。 这伙人没这个思想准备,一下都愣在那里,距离车宏轩有几米远。 车宏轩手持铁锹和他们相对持。 梦老疙瘩哥哥缓过神来冷笑一下说:“呀呵,小子有两下子呀,不想活了是不是” 车宏轩瞪圆了两睛说:“劈死一个够本,劈死两个赚一个,怕你们什么!” 这时候学校领导们飞跑过来,边跑边喊“住手”,这边才没有打起来。 古明远、张大华和李思雨也跑出来,王秀也吓的浑身发抖跟着跑出来。 古明远告诉车宏轩:“赶快把锹交给我。” 车宏轩知道这没有恶意,便把锹交给他。 古明远让李思雨把锹送回教室。 学校领导先把那伙人带到办公室去。 很快,车宏轩父亲也被叫到学校来。 那时候粮库也是个重要部门,送公粮的时候说道很多,要不要排队,粮食水分和等级是多少,这些或多或少都会掺杂人情在里边。每当有乡亲找到爸爸,他都尽力而为,所以群众关系很好。妈妈也是,不管谁家有了红白喜事,总会到场,所以人情很厚。 家属们见面聊聊,事情很快解决了。 经过这件事,同学们都认识到了车宏轩的厉害,没人再敢惹他。 晚上爸爸喝酒的时候对车宏轩说:“小子,你是爸爸儿子!想在这个世界上立命就得敢豁出去,否则谁会服你一句话决不能被欺负。当然,下手的时候一定要有分寸,一旦下错手一生就毁了。你一脚踢到人家小便子上,那就容易出大事。打架的时候要命的地方不能碰,出了大事就坏了。” “爸爸我明白,以后注意。” 因为车宏轩防爆平乱,从这天起古明远、李思雨还有张大华这些人主动开始结交车宏轩,他们逐渐成了一帮,主导了整个年级的形势,就连大班的也不敢轻易惹他们。 放暑假的时候,古明远带着这帮哥们来车宏轩家帮忙干活,车家妈妈特意给他们做了好多好吃的。从这以后,几位小同学家经常招待他们“吃喝”。 有天班主任张老师利用假期来家访。车宏轩因为上午去抓鱼,累坏了,正在睡觉。 母亲连推再叫,车宏轩翻了个身又睡了。 张老师见状笑笑,把车宏轩的情况跟妈妈交代一下便走了。 车宏轩醒来的时候,张老师已经早走了,如果不是妈妈告诉他,他根本就不知道。 妈妈说:“看你睡的,怎么都叫不醒,刚刚张老师来家访了。原来张老师快三十了还没结婚,这么大姑娘在农村不好找对象啊,就是找二婚也不好遇。可惜那个长相和一肚子墨水了。哎呀,白白净净大个,穿得很时髦,那条白色喇叭裤最时兴。原来她是市里人,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跟随父母来到农村,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你有这么好的老师真是福分啊!” “哎呀,你别说了,为什么不叫醒我”车宏轩急了,在他心里,张老师神圣而完美,令他仰慕不已。 “叫不醒你,我喊了好几声你都不醒,张老师推推你,你一翻身又睡了,张老师就不让再叫了。” “你为什么不把我拉起来” “别为什么为什么的,没工夫搭理你!” 车宏轩还是不依不饶地闹,竟然真的把妈妈给闹生气了,她举起手要打他,他这才不再闹了。 后来他才知道,张老师夸他了,还说他把那几个坏孩子管住了,现在班里秩序好多了。 开学后,车宏轩因为能干活竟然当了劳动委员。从这时候起,他开始对上学有了兴趣。 第五章 不畏艰难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章 不畏艰难 车宏轩读到四年的时候已经是十二岁,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幸福,他身体也越发强壮起来,是家里的好帮手。无论是放猪还是收拾菜地,他都从来不懒。他的勤快和努力,得到了邻居们普遍的好评。加上从来见人都有大有小,客客气气,邻居们都说他将来差不了。 王秀上学跟车宏轩一起走,放学跟车宏轩一起回来,加上古明远、李思雨和张大华这些人经常在一起玩,又因为家里条件好,便很自然地成了班里的香饽饽。 这是五月初的一个美好黄昏,晚霞灿灿,绿树婆娑,炊烟渺渺,微风轻轻,远近传来祥和的鸡鸣狗叫。 车宏轩正准备浇菜地,菠菜、芹菜和韭菜都旱了,大概有半个多月没下雨了。 突然,王秀慌慌张张地从大门外跑过来,径直找到正在门前喂鸡的车家妈妈。 车家妈妈一看王秀焦急的样子就知道出大事了,前些天她就听说综合厂有情况。 “快别急孩子,出了什么事”车家妈妈拉过王秀,把她心痛地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那柔软而光滑的乌发,亲切地问。 王秀依偎在车家妈妈怀里,仿佛得到了巨大安慰,两眼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王秀哽咽地看着车家妈妈说:“爸爸妈妈到现在还没回来,妈妈早上告诉我,要是下班的时候不能回来,赶快去找车家妈妈,你和哥哥在她家吃饭,然后给姥姥带回来。要是姥姥问,就告诉她我和爸爸出差了。” 车家妈妈说:“好孩子别怕,你爸妈都是好人不会有事。你们老的老小的小不方便,快去把小胖和姥姥接过来,在我家吃饭,吃完了就住在我家。我家西屋就你姐姐一个人住,你们过来住得下,等你爸妈回来了再搬回去。” 车宏轩着扔下水井走过来,故作镇静地说:“秀秀你别怕,还有我呢。妈妈,我和她一起去。” “快去吧。” 两人一路小跑去接人。 不多功夫爸爸回来,妈妈已经给爸爸准备好了饭。 妈妈皱起眉头,对正在有滋有味边喝酒边吃饭的爸爸说:“情况不好,王家两口子出事了。我听说丈夫当厂长,妻子当会计,把公家的厂子办成了夫妻店。这样吧,一会你吃完了也过去,把能吃的东西全都搬过来。” “天黑了我再过去搬东西,这种事不要张扬。” “你说的有道理。” 爸爸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喝两盅,这已经成了习惯。他说这样可以解乏,睡觉也香。 粮库的活很累,一般不是身强力壮的人干不了。在秋天收购和春季晾晒的时候都是“六顶六”,就是早上六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干活就没有轻巧的事,不是抗麻袋上挑板就是拎麻袋搭肩,体格不好根本干不了。 因为粮库的活太累,加上很多职工子弟都去粮库做临时工,爸爸经常对车宏轩语重心长地说:“再分有别的能耐决不要去粮库干活,你要好好读书。” 爸爸每天回家都会把抗麻袋的垫肩和埋汰衣服脱下来,妈妈会把这些衣服泡了,等晚上或明天早上有空了洗。每天早上爸爸都会重新换上另一件坎肩和一套干净的衣服去上班,每天都是如此。 爸爸至少有三套衣服和坎肩,因为坎肩和衣服每天都会被汗水浸透多次,必须每天洗换。 妈妈每天都会给爸爸炒两个菜,今天是韭菜炒鸡蛋,青椒炒土豆片。 土豆片是把土豆牙子挖出去当种子用,剩的奇形怪状的瓤,埋到萝卜窖里。因为卜窖里埋有冰块,所以土豆瓤子一直保存得很好。可想而知,这样的土豆切成片基本就碎了,所以爸爸只能拿羹匙吃。虽然不成样子,可盘子里冒出的醋味和蒜味还是十分诱人的。有时候爸爸把剩下的菜让车宏轩和车老三一起来吃。 车宏轩虽然想吃,可感觉还是应该让给弟弟吃,因为自己是老大,必须得做出个样子。 今天晚上,爸爸照例倒了一锡壶酒,蹲在灶坑那儿扒出热灰把锡壶埋到一半,待酒壶里冒出浓郁的香味才会拿起来去美美地喝。 妈妈常对爸爸说,不能喝凉酒,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爸爸不敢不听,按他的脾气早就喝了,不会耐心去热酒。 爸爸喝口酒说:“搬行李可以,搬粮食得考虑考虑,多了少了到时候说不清,不行先在我们家维持吧,不差这点事。” 妈妈说:“那不行,这事你听我的准没错,就连锅碗瓢盆碗筷也都拿过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再搬回去。我再告诉王秀把贵重物品全都拿过来,自己保管好。” 爸爸喝口酒点点头说:“行,就按你说的办。只是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惹来麻烦” “怕什么,还能把人吃了一个瞎老太太两个小孩子怎么活来我们家也就是多两双筷子,没什么。对了你再带把锁头,用咱家的铁链子把那大门牢牢锁住,有事了翻墙过去。” “行,二半夜的时候我就过去。” “哼,生死不怕胆小,帮个忙怕什么” 爸爸虽然不服气可没再敢说什么,低头喝酒。 不多功夫,车宏轩和王胖扶着姥姥走进来,王秀走在后边拎着东西。 妈妈把王家姥姥扶到西屋炕上,因为原来姐姐住在西屋,所以妈妈安排姥姥、王秀和姐姐一起住在西屋,王胖和车宏轩住东屋北炕。 安排好他们住下,妈妈打理大家吃饭。 饭后车宏轩正准备找王秀出去玩,妈妈叫过他小声说:“去你老古家(古明远)或者是老李家(李思雨家)打探一下情况,我们好做到心中有数。” 车宏轩神情紧张地点点头,应允一声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李思雨家。 李思雨正在家门口听一帮社员天南海北地胡扯,见车宏轩慌慌张张跑来,知道可能出了什么事,便迎过去小声问:“咋了着急忙慌的” 车宏轩瞪大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妈让我问你,王秀爸爸妈妈是不是出事了” 李思雨皱起眉反问道:“这我哪知道啊王秀不知道吗” “王秀在我家呢,她没说。我们俩能不能去公社找你爸问问” “走。” 两人快步来到公社,像侦探似的,为了不暴露目标,车宏轩东张西望地等在大门外。李思雨故作镇定,哼着小曲走进去。 没多久,李思雨便急匆匆走出来,向车宏轩神秘一摆手,两人便快步离开公社。 到无人处,李思雨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出事了,一时半会完不了。” “具体什么事” “前几天综合厂金库被盗,这伙损贼竟然把金库抬到小河沿去,一顿狂砸,把个金库砸的乱七八糟,竟然没砸开。金库被盗后上级清理账目的时候发现有八千元帐对不上了。” “我明白了。” “千万别说我告诉你的。” “那怎么可能” 车宏轩回家把情况告诉妈妈。 从这天起,王家姥姥、王秀和小胖就提心吊胆地住在车家。 没过几天,有帮醉鬼吵吵嚷嚷来到王家,叮叮咣咣敲门。 妈妈和车宏轩过去了。 妈妈问:“你们是哪里的,找谁” 有人冷笑一下反问道:“这是你应该问的他们家人是不是在你家呢” 妈妈很平静地笑了说:“哎呦,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借个胆子我们也不敢。” “你是他家邻居,有什么情况必须及时向我们报告,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一定要划清界限,把这些人打到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车宏轩感觉这人挺可恶,故意问:“一个人身上能踏上一万只脚吗一万只脚需要五千人,这五千人还不能缺胳膊少腿,那要排出多老远去” “小孩崽子一边去!” 那人不再理会他们娘俩了,回头对那帮凶神恶煞般的人喊道:“看看他这门楼,全是封建迷信,我们要破四旧立四新,把门楼上的那些东西全部砸掉!” 大家举起锹镐一通猛砸,把大门砸个乱七八糟。 大门砸开后车宏轩跟着这些人进到屋里看热闹,这些人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开始翻箱倒柜,把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 闹了好一会这些人才离开。 车宏轩回到家里,去房后的菜地里找到躲起来的王胖和王秀,神秘地告诉两人:“敌人撤了,把你们家东西拿走不少。一会我去收拾一下再把门锁上,你们别回去,免得他们杀个回马枪。” 两人吓得胆战心惊,哪里还敢回家 王家姥姥一直在默默流泪,有时候牙咬得咯咯响。 有个周天上午,车宏轩和妈妈、王胖、王秀在栽茄子,街里突然传来“咚呛咚呛咚不仑咚呛”的锣鼓声,由远而今近,还有喊口号声。 车宏轩喜出望外,以为是大队的文艺队来踩高跷,便一蹦多高准备去看热闹。 妈妈说:“干活,不准去!” 车宏轩便没敢做声,待妈妈去拔茄秧的一会功夫,车宏轩挠挠头猫着腰躲开妈妈视线贼头贼脑地跑了。 小胖喊道:“你回来,大娘不让你去。” 车宏轩头也不回地说:“没事,你们栽吧,我一会就回来。” 车宏轩哪管天地,翻墙跑了。原来古明远、李思雨和一帮同学都在跟着看热闹。 这以后没几天,车宏轩听说综合厂要开大会,他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便立即跑回家,告诉王秀:“综合厂要开大会,我们去看看,说不定会见到你爸妈。” 王秀眨眨眼睛问:“能行吗” 车宏轩说:“古明远正在召集人马,我们人多会保护你。” 王胖也在身边,他两眼充满血丝地说:“我不怕,我也去!” 车宏轩说:“一切都要秘密进行,决不能暴露,听我指挥。” 王胖说:“好的,听你的。” “出发!”车宏轩一摆手命令道。他像个大英雄,威风凛凛地带着兄妹两人急匆匆去街里。 这一刻,王秀感觉车宏轩确实了不起,不像个小同学,像个大人。 等车宏轩他们到的时候,古明远和李思雨已经集聚了二十几名同学,围在人群最里边。 有管事的见这帮小孩子离得太近,大声喝道:“你们看热闹的小孩子离得远一点,别碍事。” 大家没人理会这些,仍然乱哄哄围在里边。 车宏轩带着王胖和王秀一下挤进同学群里,直接来到王家父母面前。 有人对这帮孩子喊道:“你们这些小孩子给我离远点,不要影响我们工作!” 古明远眨着小眼睛迎上去,指着那人喝道:“你喊什么找挨打怎么的” 李思雨也上来帮忙:“你他妈狗胆包天,竟然敢骂我们,是不是屎壳郎去毛楼——找死(屎)啊!” 其他人也跟着闹哄,现场乱起来。 那人大声喝道:“赶快给我滚开,否则我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古明远一蹦高举起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他嘴巴上立即出现五个手指印。 情急之下,那人飞起就是一脚,古明远被踢个跟头,捂着胸脯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 李思雨一边喊着“给我打”一边挥起就是一拳,重重砸在那人脸上。 其他胆大的同学蜂拥而上,把那人围在中间一顿拳脚。 那人也知道这些孩子不能深打,一旦打个好歹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只是招架而已。 有几个带着红袖标的人冲过来,正准备下手,突然有人认出古明远和李思雨的,马上大喊一声“停”,现场乱象戛然而止。 正乱的时候,车宏轩拉着王秀到她妈妈面前,小声对王家妈妈说:“婶婶放心,姥姥和他俩都吃住在我家。” 婶婶热泪盈眶,用眼神告诉他听懂了。 王秀见爸妈蓬头垢面、消瘦了很多,哭了。 王胖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也哭了。 车宏轩生怕被人发现,赶紧让王秀和哥哥回去,自己留在这里参加战斗。 不多功夫,小孩子们连喊再叫乱哄哄跑了。 车宏轩把大家带到商店前边,那里有个卖油和面的,还有一个瘸老太太是卖灶糖的。他掏出五块钱,给同学们每人买了一块油和面、两块灶糖,慰劳大家。 大家高高兴兴吃起来,不时还有人喊:“痛快,大获全胜!” 那时候能吃到这些东西不容易,香的大家不得了。 自从上学开始,妈妈为了让车宏轩广交朋友,什么时候都给他揣上几块钱。 没过几天学校放假了,不用去上学了,可谓是马放南山枪刀入库。 妈妈怕车宏轩荒废了学业,找出几本书让他每天坚持学习。 车宏轩对学习并不感兴趣,可又不得不应付妈妈,这倒使他在那个混乱之时难能可贵地积累了很多知识,对他的一生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车宏轩还是每天跟爸妈同时起来,去放猪,顺便还会割些蒿草用来烧火做饭。有时候在绿野里流连忘返,背几段古诗,也许唱几段小曲,优哉游哉好不美哉。 六月份车家也出点情况。 第一件事是姐姐跟同学们一起出去了,妈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急坏了。妈妈虽然不愿意和别人说出自己的苦闷,可她明显的消瘦了,早上起来两眼总是有点血丝。 第二件事是爸爸突然被调到另外一个公社的粮库去,距离家里有上百公里,骑自行车需要大半天。很显然,这是惩罚性的。 原来爸爸是工人队长,调过去后只是做了一般工人。 工人队长虽然不算什么干部,就连个股长都不是。可在粮库能干上这个并不简单,这个兵头将尾的差事就和生产队里打头的一样,必须有非常好的身体素质和压人一头的技术。 粮库的活就那么几样,可你必需样样拿得起来放得下。抗麻袋,要把麻袋尖角坐在肩窝里,走起来麻袋不能贴耳朵。上跳板,一节条跳板走几步必需一步不差,每一步都能赶上跳板向上弹起的时候起步,利用跳板的弹力实现借力上行,这样才能持久的干下去。否则,你有多大力气也不好使,没蹦跶几个回合便就满身是汗、气喘吁吁,没办法再干下去。做粮仓,如果不是行家里手,粮仓起到一定高度就会胀开,那就必须推倒重来。那时候粮仓都是都是用芦苇编织的茓子围起来的,没有几年的实战经验干不好这个活。缝麻袋嘴,那要快,还要针距相等。就这几项手艺,那都必需是经过实干才能练出来,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爸爸这几样绝活在全县系统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常情况下爸爸每个周六晚上都会回来,可现在两个星期过去了,爸爸还没回来。 妈妈有点发慌,去粮库找到关系好一点的领导了解情况,人家告诉她没大事,让她等等。 妈妈心里非常清楚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从那时候起妈妈开始谨慎了。 这天早上,家里突然来了一些人,怒冲冲的推门就进,问了王家人是不是住在这里。 妈妈做了肯定回答。 那些人找到王胖问了些情况就走了。 妈妈觉得情况不妙,对车宏轩说:“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可能是雪上加霜。” “我们能怎么办呢”车宏轩瞪大眼睛紧张地问。 “你赶快吃饭,然后去找你同学问问情况,我们好有个准备。” “好的妈妈。”车宏轩赶快吃了两块大饼,喝了碗白菜汤,然后去找李思雨。 李思雨便和车宏轩跑到公社。 车宏轩还是等在公社大门外边,李思雨进去找爸爸。 很快,李思雨跑出来气喘吁吁地问:“王秀是不是还在你家住呢” “是啊,怎么了”车宏轩一脸茫然。 “你赶快回去,最好让大娘回避一下。” “究竟是什么问题” “王厂长不是大家传说的经济问题。” 无奈之下,车宏轩告别李思雨,回到把情况告诉妈妈。 妈妈听后想了一会说:“回避不就是躲吗不行,我躲了这一大家人怎么办况且老母猪今天也已经叼草了,闹不好两三天就会下崽。我已经把外屋准备好了,让老母猪在屋里下(崽),省得阴雨天不好照顾。我们辛苦半年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时候怎么舍得扔下为了王家和你爸爸,你得去一趟古城市串个门。” 车宏轩虽然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可还是鼓起勇气说:“妈妈我已经十二了,我能行。” “应该出去闯闯。妈妈给你准备点鸡蛋你带过去。” 车宏轩紧张地点点头。 “我给你多拿点钱,穷家富路。你记住,遇事不能慌张,嘴要甜,会说话,见人要有礼貌,先笑后说话,要像个学生样。你姥爷常说,好汉长在嘴上,赖汉长在腿上。” “这些我都明白妈妈。可是,我怎么去呢” “这两天没听说有进城的大车,就是有我们也不能再等了。” “我想去找李思雨借台自行车。” “能有这个面子吗事不宜迟,快去试试。” “如果他不行,我再去找古明远。要是都不行,我就走着去,明天早上怎么也走到了。” “走去不行,那么远路妈妈不放心。如果借不到自行车妈妈想办法顾辆大车,今天半夜走,明天早上就到了。” “好的妈妈,我马上去找李思雨。”车宏轩急急忙忙去找李思雨。 妈妈依依不舍地目送相送孩子离开。 第六章 情深义重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章 情深义重 车宏轩很快来到李思雨家。 李思雨从窗户里看到了车宏轩急切的样子,知道又有事了,撂下饭碗快步从屋里迎出来,嘴里还嚼着饭。 车宏轩站在李思雨面前,用衣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用期盼的两眼看着李思雨问:“我想进城,能不能帮我借台自行车” “没问题!”李思雨毫不迟疑地说,“你有事就和我家事一样,否则还叫什么朋友不仅我,我们哥几个必须都要全力以赴,否则就别往一起凑!” “我保证能做到!” 说话的时候,车宏轩环顾一下院内,见并没有自行车,便又问:“你爸爸没回来” “没回来,走,我们去公社找他。” 两人转身就走,快步来到公社。还像上次那样,车宏轩站在大门外,李思雨进去找人。 好久,李思雨才左顾右盼很失望地走出来。 “不行”车宏轩一下心凉了,知道没办成,不由自主地邹起眉头问。 “不是,”李思雨挠挠后脑勺压低声音说,“我爸下乡了,民胜村昨天晚上有武斗,出了命案。” “那怎么办” “我看领导那边放了好几台自行车,我们去找古明远,让他去找他爸。” “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 “关键是我不好意思开口呀,求你办事容易,求古明远办事总觉得有点发怵。” “没这个关系,古明远其实最讲义气。当然,如果他不行我俩就去民胜村找我爸,也就十几里路,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也只好这样了。” “我爸说你不用太着急,王家人住在你家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边说边快步来到古明远家。 古明远家东房山有颗桑树,这时节桑粒陆续熟了,恰巧古明远正在树上拿个小棍往下打。 虽然院墙有两米高,可因为桑树长得比那房子还高,从院外就能看到古明远。 “喂,下来下来,快下来!”李思雨一边向古明远招手一边急切地喊道。 古明远在树上像个猴子,抱紧树杈歪头往下看,见是他俩便高兴地眯起小眼睛笑了,热情地喊道:“有什么大事呀连喊再叫的” 李思雨说:“你快下来吧!” 古明远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先进来,倒是会赶时候,吃点吧。” 李思雨喊道:“你下来,把大门打开!” 古明远往树下看,然后吩咐道:“你们俩快去把大门打开,车宏轩和李思雨来了。” 门慢慢打开,原来在树下捡桑粒的是两位同班女生,其中一位住在古明远家前院,另一位住在孟家街。 虽然同学们年龄还小,可也都知道了美丑。 住在古明远家前院的叫陈娟,体态丰腴,梳一条乌黑发亮的辫子,大眼睛水灵灵的。 另一位叫孟英姿,细高个,眉清目秀,打扮得花枝招展。 不用说,这两人和王秀差不多,都是班里男生们的偶像。 陈娟把手里的桑粒递给李思雨,孟英姿把吃剩的几粒递给车宏轩。 李思雨抬头看着古明远嘲笑地说:“你行呀,净来独的,专门跟女生玩!” 古明远不在乎地说:“这碍着你什么事了” 李思雨对两位女同学笑了说:“你们可加他小心,别看他是班长,满肚子里全是坏水!” 古明远眯起小眼睛笑了说:“你说这些混账话谁会相信” 李思雨看着两位同学笑眯眯问:“你们信不信” 陈娟看着李思雨灿然一笑说:“你注意点,别跟谁都屁哄哄的!” 孟英姿瞪了李思雨一眼,红苹果般脸上露出两个笑靥说:“他就那样,没大出息!” 李思雨鬼头鬼脑地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听不听是你们的事。” 车宏轩对树上的古明远说:“你得下来,我有事。” “有什么事也不差这一会,我再打点,要不风一刮掉在地上都被鸡叨走了。” 李思雨也扬起头说:“赶快下来,真有急事。” 古明远这才灵巧地几下爬下来。 李思雨说:“宏轩要进城去走亲戚,想借台自行车。我爸下乡了,看看你能不能找你爸给他借一台。” 古明远看着车宏轩问:“真要去吗” “是,一定要去。” 古明远点点头说:“你们几个在这里捡桑粒吃,我去公社。” 车宏轩点点头,直直地站在那里,他还哪有心思吃桑粒倒是那两位女同学给了他几把,他也不管是否干净,稀里糊涂地一粒粒吃。 古明远拍拍身上的灰开门出去。到了公社,径直来到爸爸办公室。因为公社大院人几乎都认识他,没人理会他去哪里。 “有什么事吗”爸爸正在看报纸,见他进来摘下眼镜乐呵呵问。 古明远站在爸爸身边,郑重其事地说:“车宏轩要去进城,想借台自行车。” “你在外交朋友爸爸支持,也希望你交到真心朋友,可我们办不了的事要跟人家讲清楚。” “我不是让你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借自行车,我和李思雨想陪他进城去。” “我支持你的做法,小同学家里有困难了一定要帮忙。但你要清楚,你只是陪他进城,尽到朋友的义务,决不能答应别的。在外交朋友要讲究分寸,决不可以大包大揽。” “这个我明白,我会时时处处小心,绝不给你找麻烦。” “正好你姨家让我们给捎点稻糠去,一会你去买三十斤,你们每人驮十斤,这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 “我安排一下,晚上下班后你们过来取车,明天起早走。好不容易去趟城里,就在你姨家呆两天,洗个澡,再去公园看看大老虎和猴子什么的。” “我看宏轩很急,是不是现在就走” “不要急,哪有那么急的事” “我明白了。” “我给你拿钱,你和小同学一会去买稻糠,再问问你妈妈还要带些什么东西,下午准备好。” “好的,谢谢爸爸。” “路上不要撩闲惹事!” “好的爸爸,你放心吧!” 古明远高高兴兴离开公社,一路小跑回到家里,却不见了两个女生,极不情愿地问:“她们呢” 李思雨不高兴地说:“你先说正事,别念念不忘!” 古明远眯起小眼睛神秘地说:“搞定,明天我们俩陪宏轩进城。” 李思雨没这么想过,难免很惊讶,也觉得古明远办事确实比自己高明很多,他一脸茫然地问:“你是说我们俩也一块去” 古明远似乎有些生气地问:“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正好我还没去过城里,总算有机会开开眼界了。别说,平时看你爸那么严肃,动起真格的还行啊!” 车宏轩急切地问:“能不能今天就走” 古明远摆摆手说:“急什么听我的,有我爸在你不用怕。走,先去你家告诉大娘一声,然后我们去买稻糠,下班后去取自行车,明天早上四点钟准时出发!” “太谢谢你了!”车宏轩发自内心的感激。 “我们是真心朋友,从现在开始,谁家有困难大家都必须上前!”古明远很是得意洋洋地说。 几人高高兴兴来到车家。 母亲听到古明远说的情况后,既感到十分高兴又感到非常惊讶,对大家说:“你们这么小年龄竟然能办出这么大事,可见你们都不是等闲之辈,日后定会有出息。希望你们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有困难互相帮忙,将来共同去天下打拼!大娘高兴,今天晚上你们都在我家吃饭,我给你们烙糖饼。” 古明远像个老道的成年人,大模大样地说:“大娘,我们就不客气了,还有张大华也要叫过来一起吃饭。” “好啊,我现在就去准备。” “谢谢大娘。”古明远显得异常兴奋,“思雨这样,我和宏轩去买稻糠,你去找张大华,我们分头行动。” 李思雨笑了说:“好嘞,在班里你官最大,在我们哥几个里你还是头,我们都听你的,给你当小喽啰!” 古明远不高兴地说:“什么叫小喽啰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生死弟兄!我们还要团结更多人,谁敢欺负我们就跟他干到底!” 车宏轩说:“对,我赞成,这样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们!” 李思雨笑了说:“我看你就连做梦都想当官!” 古明远不高兴地说:“以后你少说这些屁嗑!” 李思雨笑了说:“对不起,向你赔礼道歉,你做梦的时候应该不是在想当官,而是想着树底下有人在捡桑粒。” 古明远不再和他纠缠。 晚上吃饭的时候,古明远拎来一大包东西,有两瓶鱼罐头、两瓶猪肉罐头、两瓶牛肉罐头,还有一包足有两斤多的花生米,两瓶白酒,这些东西都是好玩意,在农村并不多见。 妈妈对古明远说:“来我家吃饭还要你拿这么多好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古明远说:“没事,我家这些东西多,拿出来点也没人知道。” 妈妈拿起花生米准备去抄,嘴里关切地说:“不过你们小小年纪,不能喝酒。” 古明远说:“没事大娘,我喝过,少来点挺有意思的。我们现在一天天长大了,得像个老爷们样。” 妈妈说:“不行,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可你们还没到那个年龄,大娘不能允许你们喝酒。听你和李思雨说话,看你们举止言谈,自然都不是一般孩子,日后定会出有出息,宏轩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那是生来的福分。你们以水代酒,等上中学了再喝。” 古明远笑了说:“没事大娘,我们不怕。” 车宏轩说:“我们还是以水代酒吧。” “行啊,别让大娘操心了!”李思雨看着古明远说,“就你,歪嘴子吹喇叭——风不正,没事喝什么酒” 古明远假惺惺地说:“好,听大娘的,以水代酒!” 妈妈说:“好吧,我去把花生米炒了。” 古明远说:“大娘,花生米抄一半就行,剩下一半给叔叔留着下酒。” “好的,董事的好孩子!”妈妈点点头出去了。 古明远对车宏轩说:“罐头一样起一盒,剩下的给叔叔留着。” 车宏轩高兴地点点头,去开罐头。 待车宏轩把罐头开好,妈妈也把花生米端上来,大家开始吃饭。 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张大华还没到。 李思雨说:“我们边吃边等,不能傻老婆等涅汉子。” 古明远三角眼夹了一下李思雨:“哪里学的这么多屁嗑都是些不三不四的话!” 李思雨笑了说:“可不是,我哥有帮朋友都是下地的,没事就来我家下五道、打掐一,那屁嗑可老了去了。像说张大华这些半拉子叫什么倔驴犟侉子,难斗半拉子,像什么四大红、四大黑之类,什么刘二爷捣蒜两耽误,老了,没事你就听吧,老母猪吃饭碗——满嘴全是词(磁)。” 古明远笑了说:“你干脆也像张大华那样吧,到小队去干活,兴许你多学些屁嗑。” 李思雨不服气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去只是我家是非农户,人家小队不要。” 古明远蔑视地说:“就你这小体格,即便是农村户口小队也不会要你,你能干什么呀” 车宏轩笑了说:“别别,别斗嘴了,我们都饿了,还是边等边吃吧。” 古明远哼了一声说:“你看张大华那个小样,到小队里干活就给他三个点,小巴拉子都不够。他那个小队是最差的,十个点就核八毛钱,一天跟头把式的也就挣到两毛四分钱,何苦呢再怎么困难家里也不差这几个钱!” 李思雨说:“你这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谁家比得了你家,当然不在乎那几个工分!” 车宏轩摆摆手说:“别别,以后我们是哥们了,互相不能把玩笑开大了。” 古明远摆摆手说:“行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先喝酒。” 车宏轩给大家酒盅里倒“酒”。 古明远摆摆手,偷偷拿出酒瓶,打开给每人倒上,然后用白水把酒瓶倒满,用来蒙骗车家妈妈。这个小小年龄竟然能办出这种事,着实让车宏轩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多功夫,张大华推门进来。他本来长得就黑,这一下地就更黑了,穿一身破旧的工作服,两个大眼珠子凸起,难怪好多人都管他叫老印度。 张大华看到这么多好东西,憨然一笑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快去洗洗你那脸,别让灰土把菜都给整埋汰了!” 张大华笑了说:“下地回来还没进屋呢就跑过来,还以为是干活,所以就没洗脸,真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 车宏轩赶快去打水。 张大华洗好后上炕,像大人一样盘腿坐好。 古明远举起杯说:“今天我们哥四个第一次喝酒,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亲哥们。” 张大华笑了说:“看来你是又想当头头啊!” 古明远放下酒杯生气地说:“这不废话!谁来当头我们哥四个今天选举产生!” 李思雨举起杯说:“那不是光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选我当头你能同意吗能听我的吗那样岂不是白吃了你的罐头、白喝了你的酒” 车宏轩举起杯说:“无论从哪方面看明远都比我们成熟,所以带头人非他莫属。今后一切行动由明远来指挥,大家要听从指挥。来,我们共同干杯!” 几人干了一杯。 古明远觉得不过瘾,又偷偷第二次打开瓶酒,又给每个人倒上说:“一会我把酒瓶带走,千万别让大娘知道我们喝酒。” 张大华笑了说:“你这是掩耳盗铃,满屋子酒味,糊弄谁呢” 李思雨笑了说:“反正已经进到肚了说什么都没用。” 车宏轩说:“从明天进城开始,一切行动都听明远指挥。” 古明远深沉地点点头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现在发布命令:我们明天每人带五块钱,我们要洗澡,还要去公园,钱要统一花。” 车宏轩和李思雨都表示同意。 张大华问:“你们要进城” 李思雨说:“宏轩要去串门,我和明远陪他去。” “那不行啊,集体活动我不能落下,我也得去。” 古明远说:“这次算了,没准备那么多自行车。” 张大华问:“准备几台” “只有三台。” “那没关系,三个人轮换骑,后边驮一个。” 古明远说:“那可不行,不是近道,我可骑不动。” 张大华满不在乎地笑了,说:“没事,我和宏轩体格好,我们俩换班驮你。” 古明远说:“你不知道,还有三十斤稻糠呢。” 张大华说:“那也不是问题,两个人驮稻糠,然后大家换班驮人。我最少可以骑到一半,然后你们三个换班,这还有问题吗” 古明远笑了说:“我是骑不动啊。” 张大华说:“行,你是头,你尽管坐车就是了,剩下我们三个换班。” 车宏轩说:“有我和大华就没问题!” 张大华高兴地说:“好嘞,第一次集体活动我决不能缺席!” 古明远乜斜着小眼睛说:“那不损失三个工分吗” 大家笑了,接着喝酒。 第七章 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章 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 车家妈妈几乎是一夜没睡,孩子毕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她把能想到的全部准备好。这就是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啊。 车宏轩临走,妈妈又牵念地说:“孩子,你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走出去了,妈妈是又高兴又舍不得------去吧,海阔任鱼翔,天高任鸟飞。”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笑了,他感觉妈妈这是多愁善感,完全没必要,他便“嗨”了一声笑了,骑上自行车消失在夜色里。 车宏轩、古明远和李思雨都起得很早,准时来到古明远家院里,整装待发。可张大华却磨磨蹭蹭迟迟没到,等他到的时候已经五点多钟了,几个人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原来张大华不胜酒力,昨天晚上喝多了,幸亏车宏轩把他送到家。他干了一天体力活,加上酒精作用,呼呼睡起来没完,等妈妈叫他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古明远真是气坏了,见张大华不紧不慢的样子更加气上加气,翻愣着三角眼怒斥道:“你怎么回事,第一次出门就这个样子,好意思吗本来就不想带你去,非要去,去就去呗得长点脸呐!” 要说最急的是车宏轩,可他知道大家都是为了自己,不能说别的。 李思雨也早已经动怒,古明远刚收拾完他就指着张大华说:“你怎么有吃奶孩子呀真是秃脑盖子上栽鸡毛——定法(发)不是法!不让你去非得去,去就去呗还非得当累赘,太让人瞧不起了!” 古明远说:“以后我们要加强组织性纪律性,对于一马二虎的要开批斗会!今天就这样吧,等从古城市回来大华你得认认真真写份检讨书交给我,我认为认识深刻了你就算过关,我认为不行那就必须推倒重来,绝不姑息迁就!” 张大华翻愣翻愣大眼珠子不服气地说:“你干脆把我枪毙了得了!” 一句话把大伙逗乐了。 张大华继续不服气地争辩:“谁让你们昨天晚上非给我灌酒了要写检讨书可以,那得灌酒的先写,写合格了才能轮到我。现在脑袋还像磨米机似的嗡嗡响,能来就不容易了!还有,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灶坑犯起风来,我妈给我烙的几张饼就是不好,这不才耽误了吗一会快点骑就是了,把耽误的时间撵回来。” 古明远怒不可遏地问:“你带大饼子干什么没带钱吗” 张大华不服气地说:“我家哪有钱你们三家都是非农户,都有工资,我能跟你们比吗” 古明远阴阳怪气地说:“那好吧,等我们下馆子你就在饭店门口蹲着吃大饼,没人可怜你!走吧,你不是要驮我吗,我就享受享受!” “行啊,”张大华满不在乎地说,“没钱有什么办法,就得挨欺负,我认!”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不认行吗我们都交了五块钱,你带几块大饼子就想一块跟着不下馆子,哪有这样的好事,将就点吧!” 张大华不再理会他,回头对车宏轩和李思雨说:“我驮人在前,你们俩驮东西在后,万一他栽下去你们好帮忙捡起来,别弄丢了。”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你就别想好事了,我就像一块膏药牢牢粘在座上!走,开路开路!” 几人在砂石路上向东南方飞奔,天际上已经出现了暗淡的霞光。一个多小时后已经走出三十多里,距离古城市还有一半的路程。 这时候朝阳徐徐升起,迎面吹来的习习晨风带着田野的清新沁人心脾。 张大华已经汗流浃背,那件学生兰的跨栏背心早已湿透。 古明远当然看得很清楚,他虽然屁股底下有个垫子,怎奈砂石路,坑坑洼洼的在所难免,墩的也非常难受。可他毕竟不费力气,像个老太爷似的优哉游哉,神气活现。 这时候路过一个小学校,大喇叭里传来悦耳的乐曲:延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也照着身边这棵小树------ 古明远这回儿精神振奋,看看小路,看看披上朝霞的路边参天的“大白杨”,再看看无边无际的绿野,感慨这美好时光。没别的表达自己的心情,还是拿张大华开销吧,便神气活现地摇头晃脑,用他那五音不全的尖细嗓门跟着广播怪声怪气地哼起来。 不远处路边有个小市场,正好有个老太太刚把小车推来,开始叫卖冰棍。 张大华出了那么多汗又热又渴,客气地对后边的古明远说:“心情不错呀,难怪地主资本家都喜欢剥削,其乐无穷啊!” “舒服!你得快马加鞭奔前方啊!” “累了,需要歇一会。” “早上你来得晚耽误一个多小时,现在又要休息,绝对不行,继续前进!” 张大华停下车子说:“你说前进就前进要前进你自己走吧,我得休息一下,渴了。” “渴了还是累了,说清楚” “又渴又累!幸好老大娘知道我们累了,特意给送来冰棍。” “想得美!告诉你从小就得学会说实话。骑不动了没关系,那就歇歇脚缓缓劲。不过我可告诉你,我们现在才刚刚走到一半。” 尽管张大华已经下了车子推着走,可古明远还坐在车上优哉游哉,故意不下来。 “还不下去呀”张大华在冰果摊对面的马路上停下,“再不下去我可松手了,摔个腿伤胳膊折我可不管!” 古明远知道张大华这不是在开玩笑,生怕摔了,跳下自行车。 车宏轩停在张大华身边说:“你歇一会,我俩换换。” 古明远阴阳怪气地说:“歇一会可以,换人不行,我已经坐习惯了,非得大华不可!” 张大华生气地说:“你怎么的,还想把人累死” 古明远开心地笑了:“说话算话,要加强纪律性。” 张大华实在忍不住了,祈求地说:“好吧,我继续驮你。说别的是开玩笑,能不能给买串冰棍” 车宏轩掏出两角钱说:“我去买,这个不算花大家的钱。” 古明远没客气,上前去把车宏轩的两角钱收过,鼻子里哼一声说:“不行,必须把钱交出来统一支配,不能无组织无纪律。” 车宏轩也渴了,怎奈自己有求于人,只好眼巴巴站在那里等待下文。 古明远郑重其事地说:“为了统一指挥,避免乱花钱,除了交的五块钱,现在谁身上的钱都要交出来统一管理,不允许私自乱花钱,等回家的时候多退少补。” 李思雨虽然手里还有几块钱,可仍然晃晃头说:“我可没多带,就那五块钱。”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嘴说不行,要搜身!” 李思雨不服气地说:“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古明远晃到李思雨面前,毫不客气地摸摸衣兜和裤兜,没发现什么,算是饶了他。 古明远说:“宏轩就不用了,历来比你们办事干净,值得信赖。” 其实车宏轩手里还有四块钱,那是藏在妈妈给他在裤头上缝的一个兜里。妈妈告诉他,这个钱只能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拿出来,是防备万一用的。 “你就不用搜了吧”古明远看着张大华说,“兜比脸都干净。当然,要是有钱也是钢棚,纸币早就泡开花了!” 张大华满脸通红,汗水还在流,恳求地说:“快去买两根冰棍吧,渴死了!” 古明远得意洋洋地说:“好吧,我去买冰棍。不过每人一根,勤俭持家,不能多吃多占!” 张大华不耐烦地说:“你看着办吧!” 古明远拿着车宏轩那两毛钱,东张西望地过了马路,来到卖冰棍老太太面前,也不知道跟老太太说了些什么,磨磨唧唧老半天不回来。 李思雨急了,使劲喊了两声。 古明远听到喊声才不紧不慢地走回来。 车宏轩见他两手空空,皱起眉头问:“怎么没买” “卖没了。”古明远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李思雨气愤地说:“你怎么见到女的就黏黏糊糊,连那么大老太太你也不放过你说拿出钱买几根冰棍就完了,没完没了地唠,能唠出什么子午卯酉” 古明远自知理亏低个头没回答。 原来古明远在买冰棍之前,先去打问路。卖冰棍的老太太以为古明远是来问路的,便没好好搭理他,并且让他站的远一点。 古明远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跟老太太讲起道理来,教育老太太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他嘚嘚好半天老太太也不理他,他也没辙。 磨叽几分钟后古明远才说:“我买冰棍。” 老太太气愤地说:“我宁可把冰棍倒了喂狗也不卖给你,一边去!还戴个红袖标呢,真是狗戴帽子——装人!” 三说两说两人竟然吵起来。 吵了一会,古明远见有两个大汉闻声走过来,情知不好,担心挨打便空手而归。 古明远为了挽回面子,故作镇定地对大家说:“我考虑一下,要是走这么几步道就买冰棍,怕是到不了古城市钱就花没了,大家还是坚持一下吧。” 大家对他的说法都不理解,可谁都没言语。 古明远一脸平静地说,“我们继续前进!” 李思雨实在憋不住了,瞪起眼睛问:“你这不泡人吗一根冰柜三分,怎么就能把钱花没” 张大华气坏了,骑上车就走,也不管古明远上没上来。 古明远得意地笑了,跑几步跳上车,得意地说:“还想跑,跑得了吗” 临出村子,有户人家临街有个洋井,有人正在压水。 张大华立即停下车向人家借个瓢,咕嘟咕嘟喝几口井拔凉,这下完子全解渴了。 古明远笑了说:“还是这个解决问题,冰棍越吃越渴,我也来两口。” 李思雨给他一句:“你呀,总是有理!” 大家喝了水继续前行。 张大华一肚子气,正在寻找机会报复古明远,眼前来到沙河坝上,下坡时有一个大坑,他猛然一使劲,车子下坡突然提速,古明远一下悬空了,“哎呦”一声重重地摔下去,躺在地上没动静了。 这可把车宏轩吓坏了,赶快把车停好去搀扶古明远。 李思雨和张大华也懵了,扶着把古明远坐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古明远浑身瘫软,两眼紧闭,像死人一样,一点也不配合。 李思雨紧张地对张大华说:“这回你可惹祸了,死活不知啊!” 车宏轩焦急地说:“赶快把他抬到车上,到前边村子找个医生。” 三人连拉再扯,好歹把古明远软绵绵的身子抬起来。这抬活人不比抬死人,死人身体是硬的,活人身体是软的,抬起这里那里又软下去,非常难弄。 车宏轩抱头,张大华抱腿,李思雨擎屁股,准备把古明放到张大华自行车上。 古明远慢慢睁开眼睛笑了,看着张大华奸猾地说:“就你,小样吧,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会拉几个粪蛋!不用抬了,死不了!” 李思雨气得喊了一声:“把他扔下!” 车宏轩和张大华机械地松了手,一下把古明远扔在地上,这下倒是把古明远重重地摔了一下。 古明远“哎吆”一声两手捂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 “让你装神弄鬼,活该!”李思雨气愤地说。 张大华松了口气翻翻大眼珠子说:“你可把我吓坏了,担待不起呀!” 车宏轩开心地笑了。 李思雨说:“没事就好,否则我得去给你去买口棺材,怎么也不能扔在壕沟里喂狗呀!”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你想做孝子贤孙” 车宏轩说:“不能无限制的开玩笑,不好,容易伤感情。” 大家斗了一会嘴,继续上路。 古明远仍然坐张大华的二等车。 快到十点的时候,几人来到城边子。他们从九点钟就开始找饭店,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可可这城边子上有个小市场,里边有一个卖大果子的,排了一大队人。 哥几个实在是太累了,饿得两眼冒金花,闻到大果子在飘香,恨不得抓起来就吃。 车宏轩去排队,古明远准备钱和粮票,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排到。 正忍无可忍的时候,卖货的突然喊道:“别排了,没了!” 这简直就是晴空霹雳,令他们难以接受。 李思雨说:“不吃点东西看来是走不动了,没办法,吃大华的大饼吧。” 张大华看着李思雨得意地笑了:“不是没报,那是时辰没到!你和宏轩我免费,别人要吃,对不起得拿钱来,两角钱一块!” “没问题,不就两角钱吗我买一块!”古明远伸手掏裤兜,又掏衣兜,反复掏几次,皱起眉头歪头想,嘴里嘟囔着:“怎么宏轩那两毛钱不见了一定是在买冰棍的时候丢的!” 李思雨瞪大眼睛气愤地说:“看看大家的钱还在不在,不行放宏轩手里吧,你这也太没谱了!” “那些钱丢不了,在内衣兜里!”古明远把裤带打开,抖抖裤子,这才承认说:“完了,丢了,一定是掉在地上被卖冰棍的老师太太故意踩在脚下了!怪不得她站在那里不动,还不卖我冰棍,原来以为我没钱了!” 张大华大眼珠子往上一翻笑了说:“该!活该!这就叫省一省窟窿等!” 古明远挠挠后脑勺,还在想那两毛钱。 张大华毫不客气地说:“没钱你就饿着吧,反正你也不干活!”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没问题,饿不死!” 张大华知道自己没带钱,这样得罪古明远不会有好果子吃,一旦去洗澡和上公园,古明远能干出不让自己参加那种损事,便拿出一块大饼,乐呵呵递给古明远。 古明远气愤地说:“不要,看看能不能饿死!” 车宏轩说:“别,我们都是哥们,说是说逗是逗,赶快吃点我们好前进!” 古明远便接过大饼说:“要不是宏轩劝我,真不稀吃!弄块大饼子还说三道四的,一会我们下馆子,你就在门口站着!” 张大华笑了说:“你棍,你是领导,我们都听你的,这下行了吧” 古明远得意地笑了说:“这就对了,没大没小不行!” 这件事长大后被张大华多次提起,古明远虽然很反感,可也没什么理由反击。但是,古明远也明确地告诉张大华,正是有了这次古城市之行,他才对张大华有了更好的看法。 几人很顺利地找到古明远姨家。 吃完午饭,古明远和张大华、李思雨要休息一会,古明远的姨夫骑自行车驮着车宏轩去找人。 车宏轩忧心忡忡的坐在后边,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地找到人,更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帮忙。 他们来到一个高大门楼的地方,在侧门找到管事的。 车宏轩报告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来找什么人。令他没想到的是很快就有人来接他,径直把他带到二楼的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穿军装的人,从这人脸上的皱纹不难猜测出他应该有五十岁以上了。 车宏轩双手递上妈妈写的条子。 那人打开条子看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看着车宏轩慈祥地问:“这字是谁写的” 车宏轩机械地答道:“妈妈。” 那人点点头,让车宏轩坐下,然后说:“你爸爸在锦州战役中英勇支前,冒着枪林弹雨上战场背下我们十几名伤员。入朝作战的时候在粮库又是第一个报名要去参军的,很积极,你放心回去吧。” “谢谢伯伯。” “需不需要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们同学四个人一起来的。” 那人点点头。 车宏轩高高兴兴地走出来。 古明远姨夫关切地问:“怎么样啊孩子” “我见到了。” “太好了!” 古明远姨夫骑车驮着车宏轩去了市场,买了好多菜,准备晚上好好招待几个小朋友。 车宏轩在市场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这城里的稻糠比家里贵了两倍多,他心想,如果把稻糠贩到这里来卖,一定会赚钱。 下午,哥几个一起去洗澡,去公园。 不管走到那里,车宏轩一直在琢磨稻糠的事,他决心做这个买卖。 第八章 小小买卖人(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章 小小买卖人(一) 车宏轩从城里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料理下崽的老母猪,外屋除了南边两个灶台,北边都成了老母猪的天下。屋地上有零乱的稻草,屋子里有股浓重的猪圈味,这令他感到恶心。 车老三在屋子里看到哥哥回来,一边喊着“哥哥”一边跑出来。 车宏轩将市里买的几块油炸糕递给弟弟。 “这是什么玩意好香啊,像过年炸的丸子。”车老三闻了闻说。 “这是油炸糕,是豆沙馅的,很好吃。你快去进里屋吃,这里太埋汰。” 车老三拿着油炸糕跑进屋去吃。 车宏轩以为自己没少赶老母猪去吃草,老母猪应该非常熟悉他,不会有什么惊恐。可恰恰相反,当他靠近前去,老母猪竟然“哼”的一声猛然抬起头,两眼瞪得通红恶狠狠地看着他,大嘴巴子“吧嗒吧嗒”一张一合向他示威。 车宏轩气愤地骂道:“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不认识我了” 妈妈说:“你不要靠前,老母猪下崽的时候就像疯了,除了我见谁咬谁。” 车宏轩并没有害怕,站在那里告诉妈妈说:“我找到了那位叔叔,他答应了,告诉我什么事都不会有。” 妈妈显然非常高兴,夸奖道:“行啊孩子,你终于长大成人了。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往后你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了。” 车宏轩拿出分回的钱递给妈妈说:“钱没花光。” “放在你手里,没酒了,明天去酒厂给你爸爸打十斤酒,估计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好的妈妈。”车宏轩想想又说,“妈妈,我发现城里的稻糠很贵,我想买台自行车贩运稻糠,能挣很多钱。” “不行!你忘记了妈妈是怎么告诉你的你主要精力是学习,空闲时间帮家里做些家务就算可以了。” “爸爸说要带我赶四大集,让我做买卖。” “这种事我说了算,世上五行八作,最辛苦、最低贱的就是买卖人。没听说吗,无奸不商。你记住,书里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没文化,将来就是个睁眼瞎,一个瞎子还能有什么出息妈妈曾经给你讲过凿壁偷光和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你不要忘了。现在家家户户都通了电,晚上像白天似的,多好的条件一定要好好学习,日后万一有什么机会说不定就能脱颖而出。” “要是学习和买卖两不误呢” “那不可能,一心不可二用。现在还不行,等你长大了再说吧。”妈妈说得非常坚定,不容改变。 车宏轩还是贼心不死,第二天正赶上是大集,他拎着酒桶先到市场去看看稻糠的行情。 由于孟村附近还以大田为主,主要农作物是高粱、玉米和大豆,所以卖稻糠的不是很多。 如果不是这两年正在推进大田改水田,根本没有稻糠。但是,这两年水田推进的速度非常快,尤其是附近的村镇,几乎都在改。国家为了推进水田改进速度特意修了很多渠坝。 车宏轩挨家问稻糠价格,大概都在五分钱左右,算了算,如果一次能驮六十斤,怎么也能挣到四五块钱。 可是,怎样才能把东西运到市里去呢没什么好办法,自行车买不起更买不到,那要凭票供应。说不上哪年哪月才有一次,有头有脸的都走了后门,平头百姓连影子都看不到。再说,家里也不可能为了这件事给自己买台自行车,这是痴心妄想。 他还听说,眼下结婚要准备四大件(手表、自行车、收音机和挂钟),最不好置办的就是自行车,这要花钱买券才行。 车宏轩离开那几份卖稻糠的,又来到卖旧自行车的车行去转悠。 破旧自行车不少,大多是缺胳膊少腿的,即便有几个可以骑的,那也只能是将就着用。 自行车是农村唯一的快捷出行工具,好用的没有卖的,要卖的几乎都是卖给修车人留作拆件的。 转悠一会,车宏轩落寞地“嗨”了一声,无计可施,便就去村子北边的酒厂打酒。 酒厂周围到处都飘逸着酒糟味,车宏轩感觉挺好闻的。因为他来过这里很多次,把门的老爷爷早已经认识他,打个招呼就进去了。 卖酒办公室没人,锁头看门。 车宏轩四下看看,除了对面有辆马车没见到别的人,他便回到大门去问。 老爷爷指着那辆马车说:“那不,保管员正在出库,明天要去市里送酒,顺便拉煤回来。” “我可以去找他吗” “老老实实的,不要到处乱摸乱碰,我在这里看着你,去吧。” “好的,谢谢爷爷!” 他两眼一亮,快步走过去,来到大车旁问那赶车的:“叔叔,这车明天进城吗” “靠边靠边!”车老板正在用绳子绑那几个柳条编的酒篓,看都没看他一眼,不耐烦地轰他。 “叔叔,可以跟你车进城吗” “皇上二大爷也不好使!靠边靠边,谁家的孩子一边去!” 车宏轩还是陪着笑脸耐心地说:“叔叔,我昨天刚从市里回来,那地方真不错,有洗澡堂子,全都光着洗澡,洗完可舒服了。” “去去,白白话话的,那还用你说,不得钱吗” “不是特别贵,澡堂旁边还有一个馆子,做的油炸糕老好吃了,还有溜腰花可香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从小就这么讲究享受谁供得起”说完,车老板吆吆喝喝地赶车走了。 没办法,这个车老板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汤水不进,没法沟通。 车宏轩见库房旁边的厂房大门里冒出一股股热气,他好奇地走进去。 原来工人们正光着膀子在起窖,有的一锹锹把酒糟从酒窖里扔出来,有的用推车把酒糟推向蒸锅。白色的蒸锅下边有一个水龙头,这时候正在往外淌酒。 车宏轩心想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事情,这些高粱糠加上稻壳竟然能蒸出酒来。 卖酒的保管员阿姨正在这里,她已经看到他,向他摆摆手让他出去。 车宏轩曾经听爸爸说过,新出的二锅头最好喝,虽然现在不一定是二锅头,可新鲜的酒一定好喝。他便装作认为是阿姨在叫他,径直走了过去。 阿姨气得笑了问:“又来打酒啦” “是的阿姨。” “这里不让进,你快出去。” “阿姨,能不能给我接一桶新鲜的酒” “不行不行,你赶快出去,在外边等我。” “接点呗,我爸说这样酒好喝。” 阿姨摆摆手说:“赶快出去,被厂长看到了会批评我。” 车宏轩只好走出来。 好一会,阿姨带着两名工人推着两个酒篓出来了,把酒推进库房,阿姨拿出一大串钥匙,把库房门锁上。 车宏轩看到,这时候厂房里已经不再冒出热气,说明烧酒已经结束,他问:“阿姨,可以跟送酒的车进城吗” 阿姨不高兴地说:“你个小孩子,哪来那么多事” 车宏轩只好打了酒,走到大门那儿,问看大门的老爷爷:“爷爷,那赶大车的我怎么不认识,不是我们村子里的吧” 老爷爷笑了说:“你小小年纪能认识几个人我们这么大个村子,就连我都不保准全认识。” “哦,爷爷,他是哪个小队的” “西边的,五队的。” “谢谢爷爷。” 车宏轩心里一亮,他知道姐姐有好几个同学都在五队,等姐姐回来也许能找到关系。他非常清楚,只要能把稻糠运到城里挣钱就不是问题。 没几天爸爸果然回来了,看来岁月艰难,爸爸瘦了很多,仿佛一下变老了。 车宏轩注意到,爸爸回来的时候,妈妈的两眼泪汪汪的。但是,那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 第二天王家父母也回来了,真是高兴事。但是,因为综合厂已经停产,夫妻俩不再去上班,生活一下拮据起来,多亏了车家无微不至的关照。 国庆节后姐姐终于搞完大串联回来了,别的没带什么,只是装了半旅行包已经干了的、硬了的馒头,即使牙再好也啃不动。只有家里那条老狼青勉强可以啃,有时候也呛的咳几下,喷出一股白烟。 姐姐说这些馒头都是免费发的,平时尽量少吃点,节省下来带回家里。她还说她们去了天安门广场,还去了上海、南京和西安等地,走了大半个中国,到哪里都不花钱。 妈妈开心地笑了说:“那是游山玩水去了,哪是搞什么大联合再说我们在这荒野农村,去大城市搞什么大联合倒也是,去开开眼界也值得,过了这阵子就不会再有这么好机会了。” 姐姐说:“是啊,人山人海,火车里就连厕所都进不去,全是人。各地的旅店、饭店根本没地方,我们有好几天都是在大学里住的。” 妈妈说:“行啊,回来就好,好好歇歇吧,没把妈妈惦记死!” “没事的。”姐姐拿出钱来整理一下,妈妈临走给她拿了二十元,她才花了不到十元,她把剩下的钱交给妈妈。 妈妈收起钱说:“你个姑娘家家的以后可不能再出去乱跑了。这次全靠你弟弟了。” “怎么回事”姐姐惊讶地问。 妈妈简单给她解释一下。 姐姐不免有些后怕。 妈妈说:“你满天下去跑没想到后院起火,人闹有祸天闹有灾,还是好好呆在家里为好。” 妈妈说完就去干活了。她舍不得把馒头全部扔掉,将还没有长绿毛的馒头用锤子打碎,然后加上玉米面合起来烙大饼,别说还是很好吃的。 在妈妈不注意的时候,车宏轩问姐姐:“姐姐,能不能找你五队同学问一下谁给酒厂赶车” “你要干什么” “我同学想往市里捎点东西,给运费。” “行,哪天我问问。” 没几天,姐姐告诉车宏轩:“我给你说好了,赶车的姓高,后天早上他去酒厂装车,让你九点前把东西送到小河沿桥头在那里等他。你要注意保密,不能让小队和酒厂知道,拉私脚是不被允许的。” “好的姐姐。” “他晚上得四点钟往回走,让你在哪里下车就在哪里等,如果到时候你没赶过来他不会等你的,你清楚没有” “清楚了,保证没问题。” “千万不能晚了,一旦晚了就麻烦了,还不把妈妈急死!” “放心吧姐姐,我们提前一个小时等他。” “那位高老板正好是我同学家邻居,人家不要钱,你们别淘气就行。” “好的姐姐,你放心吧。” “你要把钱和粮票带好,万一回不来自己好吃饭住店,第二天找到长途客运站坐车回来。” “没事,古明远姨家在那里。” 姐姐信服地点点头。 车宏轩计算一下,稻糠五分钱一斤,自己手里有十一块钱,可以买一百斤还能剩一块做盘缠。 晚上,车宏轩偷偷把家里的铜杆称装在背包里,带几块苞米面大饼。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跑到市场上联系好一家卖稻糠的,扔下定金,让人家明天早上八点半把一百斤稻糠装成三个麻袋,准时送到桥头。 一切按计划进行。 对于买了一百斤稻糠,车宏轩也感到有点心里发怵,那毕竟是十块钱,要是出了问题没办法交代呀。 这次车宏轩跟妈妈第一次撒了谎,他说自己陪古明远去给他姨家送稻糠。 因为有上次那件事,妈妈并没有在意。 早上还没到八点他就来到小浑河桥上,等待着一切慢慢发生。 稻糠按时到达,他高兴地付了款,守候在桥头。 九点钟刚过,那位车老板摇晃着长长的大鞭子赶着马车来到桥头。 “驭!”赶车的叔叔把车停下来,看到车宏轩笑了:“小兔崽子,原来是你啊,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答应了!” 车宏轩马上陪笑说:“高叔叔好,看来我们爷俩是有缘份啊!” “小伙子行啊,能说会道,还能转悠,小小年龄竟然有胆量敢独自进城,不一般,长大了错不了!” “我去过城里,那天不是跟您讲过嘛,城里可好了,有高高的楼房,还有光滑的柏油马路,下雨天不会泥泞,走路鞋不会埋汰。” “可你不知道,市里的孩子非常淘气,爱打架,你可躲着点。” “没事,我不怕他们!” “行,小伙子有勇气!” 高叔叔下来帮着装车,看到这么多稻糠,不解地问:“怎么带这么多,你姨家是开养鸡场的吗” 车宏轩笑了说:“他家还有邻居,班上还有同志,所以要的多了一些。我姨夫说了,晚上请你下馆子,请你喝酒。” “你到市里哪个地方” “在市政府广场北边的小市场。” “正好,我也要往那里的商店送一箱酒。” “晚上四点前我在那里等您吃饭。” “那地方我知道,没问题。我帮你装上,然后你老老实实坐在后边,不许随便下车。” “高叔叔,我帮你赶车,你歇一会。” “你胆子不小啊!” “我明白,往里叫喔喔,往外叫跃跃。” “你还是呆着吧,这两匹马不会听你的。” “没事,我在小队玩过大马车。” “不行,这是在路上,不是闹着玩的。” 没办法,车宏轩只好老老实实坐在高叔叔身边,看着他如何管理两匹大马。 这时候碧空万里,艳阳当空,清风阵阵,稻香扑鼻,好一派丰收景象。 车宏轩坐在高叔叔身边优哉游哉地哼着小调。 十一点刚过车到达小市场,高叔叔帮助卸了车。 高叔叔走后,车宏轩把三个麻袋一一背到卖货位置,拿出称,开始叫卖。 很快来了一位老奶奶,拿起稻糠用手捻捻,又拿到鼻子底下闻闻,点点头说:“这是好稻糠,有股香味,是碾子压出来的,米身子多。” 车宏轩明白,她说的米身子是指稻糠里的碎米。 作为第一个买主,老人家买了五斤。就这样,陆陆续续一份接一份,两个多小时后一百斤稻糠全部卖掉。 还有没买到的,问他什么时候再来,他兴奋地告诉人家下礼拜一定来,决不食言。 卖得这么顺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卖便宜了。他在市场里来回走走,竟然没有找到卖稻糠的。 车宏轩看到一份卖旱烟的,他知道赶车的高叔叔抽的就是旱烟。为了能牢牢抓住这条进城的路,他花了一块钱,买了好几捆旱烟准备送给高叔叔。 要知道,这一块钱几乎就是高叔叔一天的工钱。 车宏轩来到小饭店,跟饭店阿姨说晚上要在这里吃饭。趁人不注意,他数了数钱,每斤净挣一角二分,那就是十二块,相当于一个大劳力十多天的工资。 车宏轩决心请高叔叔吃饭喝酒,虽然这可能还要花掉一块多,但他认为这值得,如果断了这条路,他没办法把生意做下去,没办法兑现下礼拜还来的承诺。 三点多钟,车宏轩在马路上接到了高叔叔,乐呵呵把旱烟交给他说:“这是姨夫给你的旱烟,是买稻糠的人一起凑的,大家希望你今后多帮忙。” 高叔叔感到惊讶,他压根没想这么多。他看看旱烟,又闻闻,欣慰地说:“好烟好烟,这应该是吉林蛟河的,我还没抽过,真香!怎么买这么贵重礼物,我擎受不起啊!” “这是大家的心意,以后叔叔喜欢什么,小小不然的我再让他们买。” “行了行了,这就够意思了!” 两人来到小饭店,高叔叔摘下车后边挂着的马槽子,添上草料,又拿出水桶喂了马,这才进屋去吃饭。 车宏轩要了一个溜腰花,一个煎带鱼,一碗素烩汤,一盘油炸糕,一壶酒。 满桌的飘香让这位饥肠辘辘的高叔叔恨不得马上狼吞虎咽,可他还是狐疑地问:“你姨夫呢” “他班上有事,点完菜就走了。” “这也太客气了,弄得我太不好意思了!” 车宏轩递给他一双筷子,又给他端来热乎乎的酒。 高叔叔开心地问:“小孩子,你敢来两口吗” “妈妈不让我喝酒。” “是个孝顺孩子!” 回家的路上,高叔叔喝了两杯酒,又累又困,在大马车上睡去。 车宏轩这下可得把了,威风凛凛地拿着大鞭子摇摇晃晃,兴高采烈地赶着大马车乘着晚霞回家去。 老马识途,车宏轩几乎不用太多发布命令,更没必要把鞭子落在马身上。两匹大马能准确地避开行人和车辆,找到每条回家的岔路。 第九章 小小买卖人(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章 小小买卖人(二) 车宏轩并没有把挣到的钱交给母亲,他就一个想法,尽 快搞定第二次,进而把买卖长期干下去。 为了不至于影响下礼拜进城,他必须尽快把前后的菜地收好。 爸爸去上班,姐姐去复课上学,老母猪这一窝下了十一头崽子,妈妈整天得围绕着它转,还要喂鸡鸭鹅猫狗,做两顿饭,她已经没有精力再收拾房前房后的自留地。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车宏轩长大了,什么都能干,否则妈妈即便是披星戴月也不会让菜地撂荒了。 自留地很大,房后种的是萝卜和白菜,房前种的是芹菜胡萝卜和韭菜,都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留作临时吃。 过大门的路南边是一大片大葱,足有两亩多地。这么多大葱自己吃不了,妈妈要送给左右邻居,余下的就让车宏轩推到市场上去卖。 这两年所有的菜地都是车宏轩侍弄的,这可不是件小事。菜地和大田不一样,大田种完了也就三铲一镗,其余时间等着就可以了。菜地不行,几乎天天有活,一不小心就长不好了。经常会出黄叶或是生虫子,车宏轩自己搞不明白了就跑到小队菜园子去请教师傅们,有时候还会拿回一些农药。 在他的辛勤劳作下,每样菜都长得可以。最好的要数大葱,长得特别好,在前半街是出了名的。大葱这种东西能养地,过一两年种一茬是必要的。但要是连续种也不行,既长不好又容易有病虫害。 在给葱地铲土打垄的时候,车宏轩甚至一干就是十天半个月,那龙打得成一条直线,深浅划一,就连爸爸看了都啧啧连声夸奖。 车宏轩从城里回来的当晚就请李思雨和古明远第二天来干活。张大华因为在小队挣工分,他不好意思张嘴。 第二天车宏轩早早起来伸手就干。 王秀和王胖在家里没事,八点多钟吃完早饭也过来帮忙。因为王家没有菜地,这一冬全指望车家的菜。 车宏轩见王秀白皙的小手,娃娃般细嫩的脸蛋,干不了重活,经不起折腾,便心疼起来,笑了说:“你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干不了这些农活,还不如帮我去买些好吃的,中午晚上我们都得吃好的。” 王秀也知道自己干这些活确实太难了,便点点头说:“好啊,我现在就去。” 车宏轩从兜里掏出钱递给王秀。 “不过我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我能干活!” “你还是做后勤工作。对了,告诉叔叔婶婶还有姥姥,妈妈说晚上给你家带大米饭,你家做点菜就行。” “好啊,我马上回家,然后再去街里。” 一会功夫,古明远骑台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后边带着李思雨来了。 车宏轩一看崭新的自行车,眼睛一亮问:“新买的” 古明远牛气哄哄地说:“这话问的,还能是偷的” 李思雨跳下来说:“这说话老冲了,就像张老师课文里讲的,鼻息干虹蜺!” 古明远小眼睛一翻愣说:“臭词滥用!你要是没学明白就别乱用,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吗” 李思雨笑了说:“说你牛气冲天不爱听吗” 车宏轩哪里还有闲心听他们斗嘴,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着这台到处油光发亮的自行车,一个劲地说:“漂亮漂亮,太漂亮了,我们同学里还没有第二台吧” “同学里满学校也没有第二台,把老师和校长都算在内!”李思雨还是笑嘻嘻说,“全公社就来那么几台,没出公社大院就没了,老百姓连边都摸不到!要么到处传说,小学生考试造句‘要---必须’,有位小学生就答到‘要想走后门,必须认识人’。别说自行车,就连喝杯啤酒你平头百姓都没门,全都走了后门!” 车宏轩一边咽下口水一边说:“这车真漂亮,确实好!” 李思雨笑了说:“是,这是他妈真牛皮,不服不行!人家说永久车加重胎,带着老婆跑得快!他可好,前边带着高英,后边坐着陈娟,在大街上横晃。一下就带两个,都是我们班顶尖美女。我问你,别人带一个,你怎么偏偏带两个尤其前边那个,几乎就是搂在怀里,你好意思吗怕别人看不到” 车宏轩看着自行车,并没有听李思雨说什么,嘴里嘟囔着:“令人眼馋,太漂亮了!” 李思雨一咧嘴说:“那好办,你可以把王秀带在自行车上,一个顶俩!” 车宏轩说:“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自行车令人眼馋!” 古明远瞪李思雨一眼说:“你呀,除了几句屁嗑狗屁不懂,永远长不大!” 李思雨仍然笑眯眯说:“我给你们打个谜语,说是远看一条浅,近看王八蛋,兔子一蹬腿,两头嘟嘟转——打一用物。” 车宏轩笑了。 古明远说:“我看你以后骑不骑自行车,你要是骑我就把这句话写个牌子挂在你车后。你记着,我说到做到!” 李思雨正儿八经地说:“你还别说,我爸真给我张罗呢,说是上中学前一定给我买台自行车。” 古明远说:“那时候你不也是兔子一蹬腿吗” 李思雨指着地下说:“我说的是现在!” “别了别了。”车宏轩摆摆手,拦住两人斗嘴。 李思雨问:“张大华呢” 车宏轩回答道:“我没叫他。” 古明远说:“晚上吃饭准时到,我告诉他妈了。这样,晚上他来了先不吃饭,再干两个小时,不能让他捡这个便宜!” “你怎么一肚子坏水比那周扒皮还邪乎!”李思雨给了古明远一句。 古明远说:“说正事,宏轩家忙完我们得去张老师家干两天活,她家种了不少地,没人干活。还要帮她家打煤匹,买了一车无烟煤,还没有黄土呢,我们得去小河沿挖两车。” 车宏轩说:“这个容易,我知道哪里有黄土。” 古明远锁上自行车,一挥手说:“走,干活去!” “是喽!”李思雨顽皮地打个立正,“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 几人边说边热热闹闹干活。 按照妈妈安排,车宏轩把收拾好的菜一样一样用土车子送给王家去一些,留做临时吃,大宗过冬菜要在车家地窖里保管。 王家往年不准备过冬菜,都是现吃现买,现在两口子都呆在家里没了工资,没了这个财力。车家妈妈便早就告诉王家,给他们准备了过冬的菜,随吃随拿。 要是往年,车家会卖掉部分秋菜,今年因为王家的关系,除了大葱别的车家妈妈就不外卖了。 车家妈妈还给古明远和李思雨两人各带走两捆大葱。 干了两天,菜地全部收拾干净。几人又用了一天挖了菜窖,然后才去张老师家干活。 正在大功告成之时,张大华又来求援,几人只好又去他家干了一天。 这样一来,车宏轩就错过了一次进城卖稻糠的机会,只能等高叔叔的大车再次进城了。 这天,王秀跑过来找到车宏轩说:“我家没米了,你去帮我家买点,这是钱。” 车宏轩接过钱看看,都是些零零星星的,正好凑到十元,便皱起眉头问:“怎么都是零钱” 王秀泪眼汪汪地说:“我们家的三百多块钱都花没了,这是姥姥的私房钱。” 车宏轩歪头想想说:“这么下去也不行啊要不这样,我这两天要进城去卖稻糠,让你哥跟我去,学着做点买卖,也许能撑起这个家。” “行,我也去。” “你是女孩,娇生惯养的不仅没有力气也不好照顾,你爸妈也不会同意,你就别去了。” “你怎么总是这么说话,不爱听!以后你一定要带我去进城,我要去逛公园,还要去洗澡。” “我非常希望有机会和你进城去玩,那一定很开心。这样,待我和你哥哥都跑熟了再说,这样才有把握。” “就你事多!我回去告诉哥哥,让他跟你去。他比你大两岁,个子比你高,力气比你大,一定能行!” “他不会记仇吧” “哪里会我们在你家呆了这么长时间,感谢还来不及呢。尤其是爸爸妈妈能回来,多亏了你去市里找人,这一点爸爸妈妈背后总说,告诉我和哥哥永远不要忘记。你放心,今后我们家要是翻身了一定会报答你家!” “不用,我们是好朋友,应该互相帮忙。其实我妈背后没少夸你,说你不仅长得漂亮还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王秀听出点什么,脸红一下,那双杏仁般的眼里露出深深的笑意。 “进城卖稻糠这件事我还瞒着家里,妈妈要是知道了不会让我去,所以一定要保密。” “阿姨是不是怕你耽误了读书” “天天让我读书,饭都吃不上了活着都很勉强还读哪份子书呢” “可你要是不读书,将来也许会耽误大事的。” “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活呢,研究将来有什么用” “我不太赞成你的观点。” “一定要保密,回家就说是帮我同学给城里的亲戚送稻糠,人家给的工钱。” 王秀不高兴地一噘嘴,不过还是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你哥需要骑你爸的自行车,这没问题吧” “那有什么问题自从我爸不上班我哥天天骑。” “好吧,我去买米。” “我回家等你。” 车宏轩推上土车子,到市场买了高粱米送到王家。 王胖跟车宏轩出来问:“小地主,什么时候进城啊” 车宏轩不高兴地瞪他一眼:“明天等我消息吧!以后叫我名或者叫我弟弟,别小地主小地主的,我不爱听!” “好的宏轩,以后我改。”王胖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车宏轩出了王家,赶快去高叔叔家,弄清什么时候发车。高叔叔准确告诉他,后天还是那个时间走。 车宏轩晚上睡不着觉,反复琢磨买多少为好,敢不敢大点干。他手里的钱足够买五百斤的,如果五百斤全部卖掉那就可以赚到八十块钱左右。这样他就可以花二十几块钱轻松买台旧自行车,以后就可以和王胖一起随时进城。这样一来买卖就好做了,就不用等高叔叔的车了。他非常清楚,高叔叔的车随时都可能中断。他下决心就买五百斤,豁出去大干一把。他上次卖货的时候听说过一个消息,有人说现在这个季节是最缺稻糠的时候,旧的稻子没了,新的还在稻田里,等新稻子干了能磨米的时候还得一个半月。 “睡觉,想什么呢”妈妈说他一声。 他装作睡了,没言语。 这天,车宏轩和王胖、王秀一起来到桥头。 路上,王胖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对车宏轩说:“谢谢你有好事想着我!” “你别记恨我就行。” “我不记恨你。” “跟我干这个,可能会耽误学习。” “我能学什么我不是那块料,爸爸早说了,我是屎壳郎落花园里——不是那里虫!” 车宏轩笑了。 到了桥头,王秀看到这么多麻袋,大惊失色地问:“你胆子也太大了,弄这么多稻糠,卖不动怎么办” 车宏轩笑了说:“我爸常跟我说,富贵险中求!” 王秀摇摇头说:“可怕、可怕,你真是天大的胆子!”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放心好了,我已经去过一次了,心里有数。” 王秀还是噘起那张红润的小嘴,轻轻晃晃头。 不多功夫,高叔叔依然摇晃着大鞭子赶着大车来到桥头。他停下车,看到七八个大麻袋,皱起眉头问:“你这是干什么比我车上的东西还多,哪里是捎脚,简直就是包车!这要是被小队看到,没什么好说的,肯定得把我鞭子给收了!” 车宏轩笑脸相迎说:“不好意思叔叔,以后不再带这么多了。这次每袋给你一元,晚上接我的时候就给你。” “你少来这套!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好吃不撂筷,人心不足蛇吞象,再不收手我会毁在你手里!” “谢谢叔叔帮我。”车宏轩明白,说别的没用,重要的是请高叔叔喝两盅。 高叔叔说:“赶快装车吧,越快越好,别让外人看到!” 车宏轩和王胖加上王秀往车上装。 王胖很有力气,他一个人拎麻袋上边,车宏轩和王秀捧底,很快装完。 王胖拎自行车就要往车上装。 “停!”高叔叔拦住王胖,“你是不是王厂长家的胖小子” 王胖不知道什么意思,还以为他爸爸很有面子呢,便高高兴兴地答道:“是啊叔叔。” “自行车是你的” “是。” 车宏轩见高叔叔表情不对,马上说:“他要跟我进城去走亲戚。” 高叔叔生气地说:“不行不行,坚决不行!有一年我去综合厂修车,就差他妈两块钱,想把车赶走第二天再给他们送去,说死不行!这些王八羔子操的,势利眼,没一个好东西!斗他们就对了,再不收拾收拾就翻天了,没有一点人情味!” 车宏轩说:“叔叔别生气,那件事也可能王厂长不知道。” “我不管那些,不行就是不行!你就别废话了,再说别的把你的货也都扔下去!” 车宏轩好没面子,他这才知道,难怪爸爸常说“车船店绞牙,无罪也该杀”。 “要不让他骑车跟在后边”车宏轩小心翼翼地问。 “他跟不跟不关我事,上车不行!” 王秀生气了,黑白分明的两眼露出怒气。 车宏轩赶快给她递眼神,生怕她把事情闹大。 王秀是个聪明孩子,没有言语。 王胖懵了,不知所措。 车宏轩对王胖说:“你骑车跟在后边没问题吧” “没事。” “你就跟在后边,别走丢了。累了喊我一下,我驮你。” “不用,我没事,肯定跟得上。” “一旦走散了,你到市政府广场北边的小市场找我,记住市政府广场这个名字,问谁都知道。” “记住了。” “我们出发,王秀你回去吧。如果今天晚上我们俩回不来,告诉你爸妈不要急。” 王秀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车宏轩坐在大车上,王胖骑着自行车跟在后边。 晴空万里,秋风瑟瑟。路边黄的是玉米,红的是高粱,矮的是大豆,绿的是青菜,一片丰收景象,到处可以看到收割的人们。 砂石路难免会带起灰尘,王胖不愿意跟在车后吃灰,一溜烟跑到前边去,在一个收割玉米的地头停下来车,去玉米地里找了十好几根甜秸秆,坐在路边嚼起甜汁来。 待大车到来,王胖给车宏轩递上几根。 车宏轩接过甜杆,递给高叔叔一根,两人一边嚼一边赶车前行。 中午一过,大车准时来到小市场,两人三下五去二很快把稻糠卸下,运到市场开始叫卖。 王胖说:“我负责幺称,你负责算账和收钱,我算账太慢,还容易错。” “你必须学会算账,这里有窍门,先算整账然后再加减零头。比如一角八一斤,你可算做两角一斤,二斤就是四角减四分,三斤就是六角减六分。” “行,一会我试试。” 一个下午卖了两百多斤。 车宏轩知道回不去了,四点钟他去等高叔叔,请高叔叔在小饭店吃了饭。 吃饭的时候车宏轩跟饭店领导商量,想把剩的货放在饭店。 饭店领导见小孩子很不容易,心一软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两人把货物安排好,然后去洗个澡,找个小旅店住下。 第二天有早市,两人早早起来卖货,还不到十点钟全部卖完。 车宏轩分给王胖十块钱,然后带着王胖来到市场的旧车行。看来看去,他看好一台白山牌旧自行车,车架子上没有一点漆面了,全都露出了里边红色的防锈漆,价格讲到十五元。 王胖说:“这车能行吗我看除了铃不响哪都响。” “能行,你看所有铁的东西都问题不大。把车圈平平,换个鞍座,按个铃,买个链条,装上前后轮胎就可以骑了。” “我看那脚蹬和轮盘都磨的差不多了,都得换,否则出不了远门,况且我们还要驮货。这些都换了也花不了多少钱。” 车宏轩高兴地说:“都换完就跟新的差不多了。再说这些小零件市场上还有旧的,很便宜。实在买不到旧的我们再到五金商店买新的,这样会省很多钱。” “太旧的零件用不住,不能买。” “我们没长眼睛吗” “是得好好挑挑。你想自己修吗” “是,你帮我就行。自行车修好我们就方便了,可以随时随地进城,再不用受那高叔叔的气了!” “我跟你说,回去把车子放到我家,我爸技术上很厉害。” “不用,你帮我就行,这东西不复杂。” “行!” “车修好了我们每两三天就可以进城一次。” “我听你的。” “下次你自己做,挣多挣少都是你自己的。” “还是跟你干吧,我没那个脑袋。” “要什么脑袋你不卖得挺好吗况且你家里也需要钱。” “我哪有本钱啊” “我有。” “行,我听你的!” “我们两家这么好,帮一把是应该的。” “其实我知道你对小秀好,我不反对。” “我们都是好朋友。” 两人买了车及其配件,找个修车师傅把车圈平平,把车胎装上,以便回家方便。 车宏轩见副食商店咸带鱼很便宜,就花了两块钱买了几斤,分成两份,给王胖一份。 买完带鱼,两人高高兴兴往回走。 王胖骑车,车宏轩坐后边扶着旧自行车,就这样轻轻松松上路。 车宏轩怕王胖累几次想换骑,可王胖不肯,虽然他汗流浃背,可成功的喜悦令他有使不完的劲。 第十章 心机与努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章 心机与努力 车宏轩和王胖到家的时候不过下午三点多钟,王胖带着钱拎着带鱼回家报喜去了。 车宏轩一路上就盘算回家了怎么办,继续瞒着妈妈看来已经不太可能,也会对未来想办的事不利。一旦被动地被妈妈知道肯定会惹她生气,对自己的长期打算有影响。唯一的出路是坦白交代,争取妈妈的理解。他自豪地认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家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既然决定跟妈妈说实话,那就牵涉到钱。他琢磨一下,决定先给妈妈拿出三十元,其余的留作本钱。 回到家里,他把破自行车放在窗前,把咸鱼放在外屋的菜板上,进屋把三十元钱放在炕沿上。 车老三闻到了鱼味,惊喜地问:“哥你买鱼了” “是,咸带鱼。” “哦,这味真香,肯定老好吃了!” 车宏轩笑了说:“你千万不能多吃,否则就变成蝙蝠了。” 车老三一咧嘴不解地问:“哥你那是啥意思啊” “蝙蝠是老鼠偷吃盐变成的。” “这么说我要是多吃点也可以长出翅膀了,那可不是坏事,可以飞了” 车宏轩笑了说:“还是少吃点,别把嗓子吃坏了。这是油炸糕,每人两块,你不要多吃多占。” “放心吧哥哥,我两块就够了。” 妈妈走进来,既看到了咸鱼也闻到了油炸糕的香味,又见车宏轩红头胀脸的,知道他出远门了。又见到炕上放着一摞钱,拿起来翻翻又放下了,严厉地看着车宏轩问:“你怎么回事两三天不回家,又买鱼又买车,还拿回来这么多钱,出去当土匪了痛痛快快给我讲清楚!” 车宏轩虽然并不怕妈妈,可他也不想惹妈妈生气,况且自己也没有淘气,便胸有成竹地说:“不是妈妈,我在集上买了稻糠进城去卖,每斤可以挣一角二分钱。去了两次,扣掉花费还能挣三十多。我上交三十元,剩下的留作本钱。” 妈妈感到震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皱起眉问:“你说什么,你进城去卖稻糠你飞去的” “我是坐五队大车去的,姐姐帮我联系的。” 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赚钱了,妈妈是又气又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孩子了。 显然,妈妈没有动怒,继续问:“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怎么回事从头给我说清楚!” “跟古明远他们进城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城里的稻糠很贵,比我们这里贵了三倍。我这才明白,古明远姨家为什么要带稻糠过去。我认定,如果把家里这边市场上的稻糠运到城里去,一定会挣到钱。姐姐搞大串联回来帮我联系了给酒厂赶车的高叔叔,我便买了稻糠跟高叔叔的大车进城去卖稻糠。非常简单,买稻糠省劲,卖稻糠更容易,真是好生意。妈妈没事,没有任何危险,那位高叔叔人可好了,把送我到市场,晚上还来接我回家,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书就不念了”妈妈是又气又高兴。 “现在是稻糠最缺的时候,旧的稻子没了,新的稻子还没收割,再过一个多月新稻糠下来就不行了,那时候我再抓紧学习。” “不行,你这是不务正业,还是要以上学为主!” 车宏轩冷笑一下说:“现在是宁要草不要苗的时候,学不学有什么用” 妈妈撂下脸批评说:“你说的不完全对,现在到处都在割尾巴,你干的这个不符合社会潮流。再说这也不是立命的根本,做小买卖不可能有太大出息。你要有雄心大志,好好学习,将来做个干大事的人。” “该学的我一定能学好。” “你没听王家姥姥讲嘛,古时候诸葛亮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古今中外博览全书,那才是栋梁之材。我们家虽然出不了那样顶天立地的人物,可从小总得去努力。贪得一时小便宜会误了终身大事,决不能这样做。” “妈妈学校课本那点东西我不费劲就能学得滚瓜烂熟。关键是现在学校不正经上课,想学也得自己在家学。我做小买卖不可能去,有得是时间学习,我抓紧就是了。你放心好了,即便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一定会有个好成绩。” 妈妈见车宏轩说得头头是道,终于退让一步说:“利用节假日去做点小买卖也可以,一方面给家里一些补充,另一方面也会得到锻炼,但不能因为这个荒废了学业。你还小,养家糊口的事还轮不到你,不要有这方面思想负担。” “妈妈这是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我计划自己弄台自行车每年这个时候跑几趟,既挣了钱也不会荒废学业,就算参加社会实践了,没坏处。” “不管什么机会什么店的,必须以学习为主。昨天古明远和李思雨来了,要你明天去上学,说是要复课恢复教学秩序。” “我王秀也来找我了,我告诉她很快就去上学。其实所谓复课恢复教学秩序全都是瞎扯淡,复课好长时间了,没事就开大会,大家都烦了,没几个人去上学。” “既然学校通知了你就得去,要跟上学校的教学进度。” “好的妈妈,我明天就去上学。” 妈妈故作生气地拍拍车宏轩的头,唠叨一句:“你这小脑袋瓜天天都在琢磨坏事,不往正地方用。我一直以为你和古明远他们在一起,原来却和王胖在一起。王胖那孩子糊了巴涂的,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王胖身体好,比我有力气,还特别听话,并且家里还有自行车,这些都是有利条件。” “我并不反对你和王胖去做生意,带带他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家现在挺困难。但在外交友一定要有所选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友不慎会害了自己。” “我记住了妈妈,我明天就去上学,星期天再去卖稻糠。” “你记住,你爸爸说得好,我们就是十根肋骨累弯九根也要供你去读书。还有,不管去哪里都要带本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知识是积累出来的,明白吗” “知道了妈妈,书到用时方恨少。除了做点小买卖和侍弄自留地,我会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学习。” “你买台车子我不反对,但不能骑车去上学。” 车宏轩本来一心想去显摆显摆,没想到妈妈不让,便抬头看着妈妈困惑地问:“为什么呀” “不行就是不行,没什么为什么!”妈妈可能觉得自己说的太重了,转而又意味深长地说:“古人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你要学会低调做人,时时处处小心谨慎,不可以张扬。” “我明白了。” “什么时候都是枪打出头鸟。” 车宏轩极不情愿地说:“其实根本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人家古明远骑的是一台崭新的自行车,别人都羡慕不已,哪有什么枪打出头鸟之类的事!我这台破车算什么,王胖讲话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没人理会。” “你跟人家不能比,人家势力大。” “好吧妈妈,我决不骑自行车去上学。” “不管上学还是做买卖,都不许惹事。遇事三思,忍字心上一把刃,忍不住刀下来就扎到心上了。” “嗨呀妈妈,这些我都明白。” “收收心,好好读书去!” “放心妈妈。” 妈妈拿起钱想想说:“那台破自行车等你爸哪天有时间了再说吧,要是送到修车师傅那里便宜不了。” 车宏轩口吐狂言:“哎呀妈妈,你放心吧,我今天晚上就能修好。” “你说什么我也不相信你能把它修好!要是有那么容易修车的师傅都得饿死!” “他饿不饿死我不知道,但我把自行车研究的明明白白那是一定的,上学的时候我看过修车师傅干活,哪个部位如何拆卸记得清清楚楚。再说爸爸修车我也没少帮忙,这你也知道。一会和王胖一起干,今天晚上就得让它转起来!” 妈妈歪头想想说:“自己动动手没什么不可以,鼓捣不好也鼓捣不坏,但千万注意危险,又是扳手又是锤子的,千万别弄伤了自己。自己能干的就干,自己不能干的晚上你爸爸回来再帮你干。” “好的妈妈。” 妈妈收起钱出去做饭了。 车宏轩看出来,妈妈收起钱的时候露出十分幸福的表情,这当然是对自己的肯定。他知道爸爸累死累活的每个月也不过挣个四十几块,加上妈妈这么辛劳,家里口攒称夺的也不过有个三百多块。这个他知道,因为爸爸妈妈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钱拿出来数数,如果数对不上了两人还会一点点追索这些天的花费,实在想不起来还会争吵几句。在农村,能够拿出这个钱数的家庭不是很多。 车宏轩非常自豪,自己两次就挣了五十多块,这是对家里的重大贡献。 事不宜迟,他立即带着车老三铺上两块带有“中粮”字样的麻袋,将自行车放在麻袋上,把买来的零部件整齐地摆好,拿出爸爸修车工具,开始干活。 一会儿王胖走过来,车宏轩让他去街里买修车的干油。王胖二话没说,接过钱兴冲冲回家骑自行车去买干油。他很快回来,把自行车放在跟前,和车宏轩参照自己的好车子修理破车子。 快吃晚饭的时候,煎刀鱼的香味扑鼻而来。 三人虽然都被胃口折磨得直流口水,可修车热情仍然占了上风,谁都没有张罗去吃饭。 王秀放学回来,大门外往里一看,感到震惊,原来这几个人在修车。她笑了,立即快步走进来。 “哎呀妈呀,看看你们三个,活像小鬼,满手、满脸都是黑油,怎么还弄到肩膀上去了这晚上怎么睡觉啊”王秀忍俊不住地笑了。 车宏轩看看她娇美的面容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用汽油洗洗就干净了。我家有汽油,爸爸拿回来的。” “我家也有一瓶,一会给你们拿来。要我说,你们应该把车子送到街里修车师傅那里,自己瞎鼓捣肯定不行。” 车宏轩胸有成竹地说:“放心,我们一定能修好,这东西不是很复杂,以前我爸修车的时候我没少帮忙,基本了解构造。这次修好了我们就更了解自行车了,将来骑车进城一但坏了自己就能修,那才能不误事,也会少花很多钱。” 王秀甜甜一笑,见他那样看自己,面上泛起淡淡红润,嘴角上现出两个笑靥,赞同地说:“你说的挺有道理,做事就应该这样亲力亲为。” 车宏轩问:“明天古明远让我去上学,现在老师可以给我们讲课吗” 王秀避开他的目光说:“可以讲课,为了恢复教学秩序,公社还派来个老贫农代表。明天要开大会,请张老师讲诗词,然后是请个老贫农忆苦思甜。学校那个老贫农代表老厉害了,一本小红书不离手到处乱转,什么事都管。” “明天我俩一块走,我也去复课。” 王秀高兴地说:“好啊,我来找你。” “回去把那瓶汽油给我取来,我担心一瓶不够。” “我去给你拿来,可千万要小心火呀,这东西碰见火就会爆炸!” “放心吧。对了,能不能也把保险灯带来,我们可能要加班夜战。” “我家有带线的灯,比保险灯亮多了,你家没有插座吗” “有啊,太好了,给我取来。” “好啊,我这就去。” 车宏轩目送王秀婀娜的背影离去。 待王秀走出大门,车宏轩回过头问王胖:“我明天去上学你去不去” “不去,不念了。” “那你自己敢进城吗” “敢进城,可卖稻糠不行,还是等你吧。” “那也行,我们星期六买货星期天起早走。” 王胖憨厚地点点头。 不多功夫,王秀拿来电灯和汽油,小心放在窗台角上,然后蹲在旁边看热闹。 “你可注意了,别碰到身上。”车宏轩告诫说。 王秀点点头往后挪两步。 这次,车宏轩看她的时候正巧她也在看车宏轩,两双眼碰在一起的刹那间仿佛迸发出火花。 车宏轩脸红一下。 王秀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和情景,一直完整地保留在她童年的记忆里。 王秀莫名其妙地笑了说:“告诉你,我们班好几个男生都跟班长剃了光头,全都戴的是军帽,老威风了。” “戴军帽现在最时兴戴军帽,稍不注意就会被抢走。” 王秀眨眨眼问:“不会是假的吧” “可能性不大,古明远和李思雨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戴个假帽子” 王秀笑容满面地说:“班长可有号召力了,让大家脱帽大家便一下都把帽子脱了,个个光脑壳,笑死人!” 车宏轩问:“上学的人多吗” “不多,一班里就二十几个。” 车宏轩说:“估计都在家搞秋收呢。” “来不来不知道,反正都通知了。” “你去进屋搬个凳子来,这样蹲着多难受” “不了,看一会我就回去吃饭。” 车宏轩边干活边和王秀聊。 一会儿车宏轩爸爸回来了,王秀打个招呼回家去了。 爸爸看到这个场面惊呆了,他不敢相信儿子会有这两下子。他认真指点一番才进去吃饭,吃完饭又来指挥。 车宏轩和王胖一直专心致志地干下去,一直到天黑才简单洗洗手各自回家吃饭。 饭后,两人立即回来挑灯夜战。 当更换中轴和飞轮的千金的时候,车宏轩无论如何也卸不下来,不得不去找来爸爸帮忙。爸爸也费了好大劲,硬是用锤子和铁签打下来的。 爸爸见关键问题都已解决,安心地回去睡觉。 一直干到下半夜车宏轩和王胖才直起腰相对开心地笑一下,终于把车子修好了。 尽管已经这个时候了,车宏轩还是驮着王胖骑到村子外边遛一圈,闹的好几家狗叫。 回到家门前,车宏轩拍拍鞍座对王胖说:“有了这个哥们我们就可以自由飞翔了!” 王胖也露出憨厚的微笑。 从那时候起,车宏轩会修理自行车被邻居们知道了,谁家自行车有点毛病都来找他。为这,邻居们都说“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将来差不了”。 第十一章 复课起风波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一章 复课起风波 按照妈妈要求,第二天车宏轩背着书包和王秀一起高高兴兴去上学。 李思雨见车宏轩走进教室,笑了问:“你说你就像个外星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复课了不三顾茅庐去请缨决不出山,鼓鼓囊囊背的挺像样,不知道还以为是去念大学,不怕累着” “这叫有备无患,也不是纸糊的累什么”车宏轩瞪大眼睛反问了一句,转而指着李思雨头上半新不旧的j帽问:“这是哪来的” “古明远搞来的,我和古明远戴的都是正品,其他人戴的全是服装厂做的。虽说不是正品但没什么区别,就连布料都一样,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外行人看不出来。” “好看呀,这最时兴。” 古明远走过来,对车宏轩郑重其事地说:“你尽快把头剃了,然后准备三角钱买j帽。” “没问题,钱现在就给你。” “好,我尽快办。” 车宏轩拿出三角钱交给古明远问:“今天准备上大课吗” “我们四年级模拟教学,在大礼堂请张老师讲诗。” “张老师”车宏轩感到震惊,瞪大眼睛问,“张老师有这么厉害吗” “你们俩跟我出去说话。”古明远一挥手,带头走出去。 车宏轩见古明远神叨叨的没有理由不跟出去。 李思雨虽然也觉得古明远有点故弄玄虚,有多大事还要出去说,像是搞阴谋诡计似的。尽管不愿意,他也只好跟出去。 到了教室外,古明远见四下没人压低声音说:“这不见得是件好事,前两天张老师给我们讲了‘逝者如斯夫’,提到了孔子;又给我们讲了四大名着,提到了宋江。这孔孟之道是克己复礼,搞复辟;宋江也站在风口浪尖上,说他是个投降派。现在有点舆论,说张老师的这些观点有问题,所以才被学校安排在大会上讲讲,然后估计会安排各班回去讨论,看看同学们如何反应。” 车宏轩感觉不对劲,眨眨眼问:“这事不简单呐,不是什么好事。” 古明远把声音压得更低,又四下看看说:“学校来个老贫农代表,跟张老师是一个村子的。这老贫农代表有个儿子是荣誉军人,工程兵,放炮的时候耳朵被震聋了。退伍后在小队里看地,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家。据说这位老贫农代表就想娶张老师做儿媳妇,就是因为这个搞得不愉快。这只是传说,有没有不清楚。” 李思雨气愤地说:“人家张老师是大城市人,又是知识分子家庭,一般人根本看不上。” 古明远眨着小眼睛说:“这位老贫农代表脾气很不好,见谁收拾谁,加上各方面情况都对张老师不利,不容乐观。” 车宏轩知道古明远跟张老师关系比自己好,便问:“有什么办法能支持她一下呢” 古明远说:“这倒没必要,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没那么严重。重要的是现在校领导加上老贫农代表把少先队中队改成了什么司令部,把我们低年级的班干部全都踢出来。这司令部会配合他们去整张老师,我们没了说话权利,想帮忙也使不上劲。唯一的办法是我们也成立个什么司令部,向他们夺权,夺了权我们就能说了算,就能保护张老师。” 车宏轩听明白了,说来说去古明远是被红领巾中队踢出来了,想报仇,但这和自己没关系,需要支持他当然毫不客气地会冲上去,便说:“那就抓紧干,别磨叽!” 古明远说:“找你来就是为这件事,你力气大敢下手,打架出了名,可以震慑他们。我们需要准备一下,这几天就下手,跟他们文攻武卫,做好两手准备。” 李思雨笑了说:“所谓文攻武卫,就是用嘴去撩闲,然后准备挨打。” “去去!”古明远对李思雨的说法当然不满意。 李思雨说:“第一你是不能没事干,第二是不能看着别人当官,真是服了你了。” 车宏轩说:“也不能这么说,该收拾就收拾他们!我看今天的大课我们也要有所准备,对张老师有利我们就积极配合,对张老师不利就闹他们个人仰马翻!” 古明远说:“你不行,得找个根红苗正的。” 李思雨说:“这个好办,我去叫‘泥鳅’带头,他家是烈属。” “跟‘泥鳅’讲清楚,一切行动听指挥。”古明远点头赞同地说。 李思雨答道:“没问题。” 古明远拿出一个红袖标递给车宏轩:“戴上,要想保护张老师,第一要务还是夺权,没权我们的战斗就不合法。” 车宏轩坚定地点点头说:“你考虑好了我们就干,没什么可怕的!” 古明远说:“那个老家伙就连小队长都当不好,怎么能管好这么大个学校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整天却手不离书,没事就举起来喊一段,简直就是笑话!” 几人安排好了才走进教室。 上课铃声响了,大家都走进学校礼堂。 全年级五个班一起上课,应该有将近两百名学生。古明远这个班全都戴上了红袖标,这气势引人注目。 住校老贫农代表和教导处主任及红领巾中队的三个人一起走进来,张老师和另外几位班主任也走进来。 红领巾中队长名叫孟家旺,因为个子高同学们送他个外号叫孟大个子。他一直是学生干部,四年级以后就带三道杠了,非常令人羡慕。 张老师穿了一身白色衣服,仍然是那样风姿绰约气度超凡。 陈家旺组织大家唱歌,然后宣布语文公开课纪律。 陈家旺的这些风光场面是古明远无法接受的,他不能容忍这些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平时在班里或是年级这些威风凛凛的场面都是他的。 车宏轩和李思雨都没有这种感觉。 教导主任先讲了几句,大意是说:老师们要收收心,同学们要收收心,恢复教学秩序是学校目前最紧迫的任务,希望师生共同努力,完成这一艰巨任务。 然后是张老师讲课,她用二十几分钟清清楚楚地讲完一首诗。同学们非常喜欢张老师的课,她知识渊博讲得精深,令同学们着迷。当然这也因为张老师平时和大家接触比较多有关系。 本来应该接着讲第二首诗,教导主任却让张老师休息一下,自己阐述一下对张老师讲课的看法,这些看法带有很明显的批评味道。 教导主任讲完,本来不需要组织教学的陈家旺再来干什么,可他却偏偏上来大放厥词,矛头直指张老师,看来这是有预谋的。 这时候台下有人像气管炎上不来气似的,拼命从嗓子眼里往外挤出“嘶——嘶——”的声音,连续几回,礼堂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教导主任站起身说:“同学们静一静,不要影响上课。我们在帮助张老师,让她痛改前非,尽快回到正确的教学轨道上来。这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张老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教导主任讲话的时候礼堂里静下来,可刚讲完马上又传来一阵“嘶——嘶——声”。 这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临死前的拼命挣扎。 大家又哄笑起来,笑够了一致把目光投向“泥鳅”。 泥鳅面不改色心不跳,静了一下,又开始使劲地“嘶——嘶——”起来,脖子和脸都憋得通红。 大家继续哄堂大笑。 就连张老师都忍不住捂住嘴笑了。 老贫农代表站起来指着“泥鳅”愤怒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上不来气” “嘶——、嘶——” 老贫农代表对教导主任说:“找个人带他去卫生室。” “泥鳅”笑了说:“不去!” 老贫农愤怒地问:“你什么意思,想破坏上课大会” “嘶——嘶——” 古明远这些学生唯恐天下不乱,又是拍手叫好又是大笑。 老贫农代表忽地站起来指着“泥鳅”喝道:“你给我滚出来,站到讲台上来!” “你想玩我房山墙上挂帘子——没门!”说完又抽了两下鼻涕。 同学们又是大笑。 老贫农代表往上举起书带头喊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有些同学们都故意耍怪,像得了病,有气无力地跟着喊,参差不齐,声音拖得老长,喊完一次李思雨带头喊第二次,整个会场彻底乱了。 老贫农代表怒了,举起书说:“你们想干什么想破坏开会同学们,我们要分清是非,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地跟这种歪风邪气作斗争!决不能容忍这种破坏行为泛滥!同学们行动起来,同这种行为做无情的斗争!” 没有人说话,耳边又传来“泥鳅”的嘶嘶声和来回抽鼻涕的声音。他所以叫“泥鳅”,就是因为有鼻炎,一旦感冒鼻涕便就淌下来。当然,这时候他是故意的。 大家又开始笑。 陈家旺“呼”地站起来,指着“泥鳅”喝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找挨打” 另一位红领巾中队同学也是茬子,站起来跳下舞台奔“泥鳅”气势汹汹走来,指着“泥鳅”骂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有点皮紧!” “泥鳅”傻笑一下也站起来,鼻涕已经流过嘴了,面无惧色。 学生们管“泥鳅”这种流鼻涕现象叫“过河”。 “泥鳅”嬉皮笑脸地抽几下,握紧两拳摆在眼前准备迎接战斗。 红领巾中队干部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是来找死的,今天就收拾你!” 古明远一下站起来,摘下帽子,露出秃脑壳喝道:“谁敢动手敢动手今天我们跟你们干死头的!” 另有好几名同学也立即跟着站起来脱下帽子,露出秃脑壳,大声喊道:“打他们!” 陈家旺笑了说:“行啊你们这些小崽子,还敢在老子面前玩这个!你们等着,我非收拾你们不可!” 老贫农代表对双方喝道:“都给我住手!” 大家都停下来,谁也没敢先动手。 “泥鳅”满不在乎,一歪头继续“嘿嘿”笑两下,又顽皮地“嘶嘶”两声。 老贫农代表气急了:“你怎么傻了” “嘶——嘶——”“泥鳅”依然如此。 老贫农代表指着古明远说:“看看你们这些班干部,像什么样子起什么作用还配做学生干部吗” 教导主任站起来说:“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我们继续上课。” 大家只好各让一步,会场平静下来。 张老师继续讲课,她用她那特有的甜甜的标准语音说:“有时候给同学们讲古文,提及古文的背景和典故是回避不了的事。例如今天讲到的‘逝者如斯夫’,这是孔子的话,不得不介绍一下孔子是谁,并没有为之歌功颂德之意,更不是什么鸣锣开道,请同学们增强分辨是非的能力,没必要惊而讶之。” 老贫农“呼”地站起来,愤怒地指着张老师问:“什么儿子孙子的我们怎么还成了鸭子” 大家哄堂大笑。 老贫农代表知道自己可能没弄明白,脸红起来。 张老师平静地解释说:“我说的是惊而讶之,不是儿子,更不是鸭子,而和讶乃是文言文里的词!” 老贫农代表急了,挥舞着书说:“你可别在那里跩了,一会跩到沟里去了!还‘奶是’爷是的,这哪里是在改正错误” 学生们又哄堂大笑。 老贫农上劲了,举起书又对同学们喊道:“大家说是不是,我们不要这些之乎者也,不能中毒。同学们,我们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彻底肃清教学领域里的余毒” 古明远站起来指着老贫农代表问:“这文言文还要不要学” 老贫农代表明确地说:“我们要恢复教学秩序,首先就要把你们这些头上长角、身上长的刺的学生治住,把头上的角掰下来,把身上的刺砍光,决不允许你们胡来!” 孟家旺站起来恶狠狠地喊道:“你们给我老实点,别得寸进尺!” 古明远站起来指着孟家旺骂道:“你算个屁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我们不承认你们的司令部,也决不听你们指挥!” “泥鳅”也站起来说:“司令部是非法的,不是我们选出来的!” “滚出去、滚出去!”好几个同学都跟着喊。 老贫农一直在憋气,他虽然心眼慢可一直在考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如果不能制止这股歪风邪气,以后学校的事就没办法管,必须杀一儆百,便指着泥鳅问:“你这位同学给我站好了,今天我就开开杀戒收拾收拾你!” “泥鳅”满不在乎地坐下了,故意抽抽两行鼻涕,傻笑一下说:“收拾吧,正好我家是恶霸地主加黑心资本家,正是你批斗的对象!” 教导主任对老贫农代表说:“千万别这样,他家是烈属。” 老贫农代表当时就没电了,嘎巴嘎巴嘴说:“你要立场坚定,对得起先烈!你把鼻涕擦好了再说话!” 泥鳅嘿嘿一笑说:“就这样了,擦不干净,要不你来试试” 教导主任说:“你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 泥鳅“嘿嘿”咧嘴一笑,鼻涕又流过嘴了。 老贫农没办法了,气得直跺脚,对教导主任说:“暂停,我们研究研究再说!” 教导主任说:“搞一次模拟教学不容易,还是请张老师继续吧” 老贫农代表无言以对。 教导主任对张老师说:“以后不要当着老贫农代表说文言文,更别说那些虚词,容易产生误会。” 老贫农代表接过话说:“是的,别玩虚的!我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还多,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对不起。”张老师出于对老人的尊重,给老贫农代表行个礼。 张老师又开始讲解一首关于长征的诗。她还是那样从容不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教学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第十一章 复课起风波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一章 复课起风波 按照妈妈要求,第二天车宏轩背着书包和王秀一起高高兴兴去上学。 李思雨见车宏轩走进教室,笑了问:“你说你就像个外星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复课了不三顾茅庐去请决不出山,鼓鼓囊囊背的挺像样,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念大学,不怕累着” “这叫有备无患,也不是纸糊的累什么”车宏轩瞪大眼睛反问了一句,转而指着李思雨头上半新不旧的j帽问:“这是哪来的” “古明远搞来的,我和古明远戴的都是正品,其他人戴的全是服装厂做的。虽说不是正品但没什么区别,就连布料都一样,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外行人看不出来。” “好看呀,这最时兴。” 古明远走过来,对车宏轩郑重其事地说:“你尽快把头剃了,然后准备三角钱买j帽。” “没问题,钱现在就给你。” “好,我尽快办。” 车宏轩拿出三角钱交给古明远问:“今天准备上大课吗” “我们四年级模拟教学,在大礼堂请张老师讲诗。” “张老师”车宏轩感到震惊,瞪大眼睛问,“张老师有这么厉害吗” “你们俩跟我出去说话。”古明远一挥手,带头走出去。 车宏轩见古明远神叨叨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机械地跟出去。 李思雨觉得古明远有点故弄玄虚,有多大事还要出去说,像是搞阴谋诡计似的,尽管他极不愿意,但还是跟了出去。 到了教室外,古明远见四下没人压低声音说:“这不见得是件好事,前两天张老师给我们讲了‘逝者如斯夫’,提到了孔子;又给我们讲了四大名着,提到了宋江。这孔孟之道是克己复礼,搞复辟;宋江也站在风口浪尖上,说他是个投降派。现在有点舆论,说张老师的这些观点有问题,所以才被学校安排在大会上讲讲,然后估计会安排各班回去讨论,看看同学们如何反映。” 车宏轩感觉不对劲,眨眨眼问:“这事不简单呐,是不是在找毛病” 古明远把声音压得更低,又四下看看说:“学校来个老贫农代表,跟张老师是一个村子的。这老贫农代表有个儿子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家,据说这位老贫农代表就想娶张老师做儿媳妇,就是因为这个两家搞得不愉快。这只是传说,有没有不清楚。” 李思雨气愤地说:“人家张老师是大城市人,又是知识分子家庭,这老贫农代表自己也不掂量掂量半斤八两!” 古明远眨着小眼睛说:“这位老贫农代表脾气很不好,见谁收拾谁,加上各方面情况都对张老师不利,不容乐观。” 车宏轩知道古明远跟张老师关系比自己好,便问:“有什么办法能支持她一下呢” 古明远说:“这倒没必要,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没那么严重。重要的是现在校领导加上老贫农代表把少先队中队改成了什么司令部,把我们低年级的班干部全都踢出来。这司令部会配合他们去整张老师,我们没了说话权利,想帮忙也使不上劲。唯一的办法是我们也成立个什么司令部,向他们夺权,夺了权我们就能说了算,就能保护张老师。” 车宏轩听明白了,说来说去古明远是被红领巾中队踢出来了,想报仇,但这和自己没关系,当然如果需要支持他当然毫不客气地会冲上去,便说:“那就抓紧干,别磨叽!” 古明远说:“找你来就是为这件事,你力气大敢下手,打架出了名,可以震慑他们。我们需要准备一下,这几天就下手,跟他们文攻武卫,做好两手准备。” 李思雨笑了说:“所谓文攻武卫,就是嘴去撩闲,然后准备挨打。” “去去!”古明远对李思雨的说法当然不满意。 李思雨说:“第一你是不能没事干,第二是不能看着别人当官,真是服了你了。” 车宏轩说:“也不能这么说,该收拾就得收拾!我看今天的大课我们也要有所准备,对张老师有力我们就积极配合,对张老师不利就闹他们个人仰马翻!” 古明远说:“你不行,得找个根红苗正的。” 李思雨说:“这个好办,我去叫‘泥鳅’带头,他家是烈属。” “跟‘泥鳅’讲清楚,一切行动听指挥。”古明远叮嘱道。 李思雨点点头答道:“没问题。” 古明远拿出一个红袖标递给车宏轩:“戴上,要想保护张老师,第一要务还是夺权,没权我们的战斗就不合法。” 车宏轩坚定地点点头说:“你考虑好了我们就干,没什么可怕的!” 古明远说:“那个老家伙就连小队长都当不好,怎么能管好这么大个学校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整天却手不离书,没事就举起来喊一通,简直就是笑话!” 几人安排好了才走进教室。 上课铃声响了,大家都走进学校礼堂。 全年级五个班一起上课,应该有将近两百名学生。古明远这个班全都带上了红袖标,这气势引人注目。 住校老贫农代表和教导处主任及红领巾中队的三个人一起走进来,张老师和另外几位班主任也走进来。 红领巾中队长名叫孟家旺,因为个子细高同学们送他个外号叫孟大个子。他一直是学生干部,四年级以后就带三道杠了,非常令人羡慕。 张老师穿了一身白色衣服,仍然是那样风姿绰约、气度超凡。 陈家旺组织大家唱歌,然后宣布语文公开课纪律。 陈家旺的这些风光场面是古明远无法接受的,他不能容隐这些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平时在班里或是年级这些威风凛凛的场面都是他的。 车宏轩和李思雨都没有这种感觉。 教导主任先讲了几句,大意是说:老师们要收收心,同学们要收收心,恢复教学秩序是学校目前最紧迫的任务,希望师生共同努力,完成这一艰巨任务。 然后是张老师讲课,她用二十几分钟清清楚楚地讲完一首诗。同学们非常喜欢张老师的课,她知识渊博口齿伶俐,深入浅出容易接受,令同学们着迷。当然这也因为张老师平时和大家接触比较多有关系。 本来应该接着讲第二首诗,教导主任却让张老师休息一下,自己阐述一下对张老师讲课的看法,这些看法带有很明显的批评味道。 教导主任讲完,本来不需要组织教学的陈家旺再次出来,可他却偏偏上来大放厥词,矛头直指张老师,很明显这是有预谋的。 这时候台下有人像气管炎上不来气似的,拼命从嗓子眼里往外挤出“嘶——嘶——”的声音,继续几回,礼堂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教导主任站起身说:“同学们静一静,不要影响上课。我们在帮助张老师,让她痛改前非,尽快回到正确的教学轨道上来。这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对张老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教导主任讲话的时候礼堂里静下来,可刚讲完马上又传来一阵“嘶嘶”声。 这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仿佛临死前的绝望挣扎。 大家又哄笑起来,笑够了一致把目光投向“泥鳅”。 泥鳅面不改色心不跳,静了一下,又开始使劲地“嘶——嘶——”起来,脖子和脸都憋得通红。 大家继续哄堂大笑。 就连张老师都忍不住捂住嘴笑了。 老贫农代表站起来指着“泥鳅”愤怒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上不来气” “嘶——、嘶——” 老贫农代表对教导主任说:“找个人带他去卫生室。” “泥鳅”笑了说:“不去!” 老贫农愤怒地问:“你什么意思,想破坏大会” “嘶——嘶——” 古明远这些学生唯恐天下不乱,又是拍手喊叫好又是大笑。 老贫农代表忽地站起来指着“泥鳅”喝道:“你给我滚出来,站到讲台上来!” “你想玩我房山墙上挂帘子——没门!”说完又抽了两下鼻涕。 同学们又是大笑。 老贫农代表往上举起书带头喊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有些同学们都故意耍怪,像得了病,有气无力地跟着喊,参差不齐,声音拖得老长,喊完一次李思雨带头喊第二次,整个会场彻底乱了。 老贫农代表怒了,举起书说:“你们想干什么想破坏开会同学们,我们要分清是非,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地跟这种歪风邪气作斗争!决不能容忍这种破坏行为泛滥!同学们行动起来,同这种行为做无情的斗争!” 没有人说话,耳边又传来“泥鳅”的嘶嘶声和来回抽鼻涕的声音。他所以叫“泥鳅”,就是因为有鼻炎,一旦感冒鼻涕便就淌下来。当然,这时候他是故意的。 大家又开始笑。 陈家旺指着“泥鳅”喝道:“你是不是找挨打” 另一位红领巾中队同学也是茬子,跳下舞台奔“泥鳅”气势汹汹走来,指着“泥鳅”骂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有点皮紧!” “泥鳅”傻笑一下也站起来,鼻涕已经流过嘴了,面无惧色。 学生们管“泥鳅”这种流鼻涕现象叫“过河”。 “泥鳅”嬉皮笑脸地抽几下,握紧两拳摆在眼前准备迎接战斗。 红领巾中队干部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是来找死的,今天就收拾你!” 古明远一下站起来,摘下帽子,露出秃脑壳喝道:“谁敢动手敢动手今天我们跟你们干死头的!” 另有好几名同学也立即跟着站起来脱下帽子,露出秃脑壳,大声喊道:“打他们!” 陈家旺笑了说:“行啊你们这些小崽子,还敢在老子面前玩这个!你们等着,我非收拾你们不可!” 老贫农代表对双方喝道:“都给我住手!” 大家都停下来,谁也没敢先动手。 “泥鳅”满不在乎,一歪头继续“嘿嘿”笑两下,又顽皮地“嘶嘶”两声。 老贫农代表气急了:“你怎么傻了” “嘶——嘶——”“泥鳅”依然如此。 老贫农代表指着古明远说:“看看你们这些班干部,像什么样子起什么作用还配做学生干部吗” 教导主任站起来说:“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我们继续上课。” 大家只好各让一步,会场平静下来。 张老师继续讲课,她用她那特有的甜甜的标准语音说:“有时候给同学们讲古文,提及古文的背景和典故是回避不了的事。例如今天讲到的‘逝者如斯夫’,这是孔子的话,不得不介绍一下孔子,并没有为之歌功颂德之意,更不是什么鸣锣开道,请同学们争强分辨是非的能力,没必要惊而讶之。” 老贫农“呼”地站起来,愤怒地指着张老师问:“什么儿子(而之)孙子的我们怎么还成了鸭子” 大家哄堂大笑。 老贫农代表知道自己可能没弄明白,脸红起来。 张老师平静地解释说:“我说的是惊而讶之,不是儿子,更不是鸭子,而和讶乃是文言文里的词!” 老贫农代表急了,挥舞着书说:“你可别在那里跩了,一会跩到沟里去了!还‘奶是’爷是的,这哪里是在改正错误” 学生们又哄堂大笑。 老贫农上劲了,举起书又对同学们喊道:“大家说是不是,我们不要这些之乎者也,不能中毒。同学们,我们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彻底肃清教学领域里的余毒” 古明远站起来指着老贫农代表问:“这文言文还要不要学” 老贫农代表明确地说:“我们要恢复教学秩序,首先就要把你们这些头上长角、身上长的刺的学生治住,把头上的角掰下来,把身上的刺砍光,决不允许你们胡来!” 孟家旺恶狠狠地喊道:“你们给我老实点,别得寸进尺!” 古明远站起来指着孟家旺骂道:“你算个屁在这里指手画脚的我们不承认你们的司令部,也决不听你们指挥!” “泥鳅”也站起来说:“司令部是非法的,不是我们选出来的!” “滚出去、滚出去!”好几个同学都跟着喊。 老贫农一直在憋气,他虽然心眼慢可一直在考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如果不能制止这股歪风邪气,以后学校的事就没办法管,必须杀一儆百,便指着泥鳅问:“你这位同学给我站好了,今天我就开开杀戒收拾收拾你!” “泥鳅”满不在乎地坐下了,故意抽抽两行鼻涕,傻笑一下说:“收拾吧,正好我家是恶霸地主加黑心资本家,正是你批斗的对象!” 教导主任对老贫农代表说:“千万别这样,万事开头难,恢复教学秩序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来,要有个过程。” 老贫农代表嘎巴嘎巴嘴说:“你要立场坚定,对得起先烈!你把鼻涕擦好了再说话!” 泥鳅嘿嘿一笑说:“就这样了,擦不干净,要不你来试试” 教导主任说:“你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 泥鳅“嘿嘿”咧嘴一笑,鼻涕又流过嘴了。 老贫农没办法了,气得直跺脚,对教导主任说:“暂停,我们研究研究再说!” 教导主任说:“搞一次模拟教学不容易,还是请张老师继续吧” 老贫农代表没再说什么。 教导主任对张老师说:“以后不要当着老贫农代表说文言文,更别说那些虚词,容易产生误会。” 老贫农代表接过话说:“是的,别玩虚的!我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还多,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对不起。”张老师出于对老人的尊重,给老贫农代表敬个礼。 张老师又开始讲解一首现代诗。她还是那样从容不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教学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整个礼堂鸦雀无声,大家认真听课,有些同学还在做笔记。 第十二章 雄心壮志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二章 雄心壮志 为了壮大实力,野心勃勃的古明远把同年级关系比较好的二班和三班的两个班长找到一起,想拉帮结伙组成什么组织,自己好拉起队伍跟陈家旺战斗。 这二班长和三班长表面上与古明远客客气气,其实骨子里对古明远是敬而远之。因为他们都知道古明远有靠山,惹出什么麻烦事都不怕,没人敢管。换了他们就不一样了,随便谁给你戴顶帽子就不好办,闹大了家里都会被牵连。所以两人戒备之心十足,轻易不会上当。 古明远眨着小眼睛,郑重其事地对两位班长说:“我们应该跟上形势,立即成立我们自己的队伍,然后向现在的孟家旺夺权。” 二班长挠挠头为难地说:“现在的红领巾中队是我们选出来的,至于改成什么组织并不重要,况且都是大班的,按我们学校的规矩理应如此,等我们到了那个年级自然就是我们干了。现在去夺权没有道理,学校领导不会同意,同学们也不会参加。再说那些大班同学很厉害,我们打不过人家。” 三班长更不是一般人,带有几分嘲笑地说:“行了吧,你可别使疯狗咬傻子,我爸妈都是普通老百姓,我不敢惹事,明确告诉你我不参加。” 二班长趁机又补充说:“是啊,我们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害怕惹事,这是其一;其二我认为这么干不合理,很多同学都不会跟我们走,肯定不行。再说很不容易恢复了教学秩序,消停几天有什么不好” 古明远虽然很生气,可他清楚不能跟这两位老弟发作,不能把他们弄到自己的对立面去,便压压气套近乎说:“我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同学们说我们这些当班长的把积极性停留在口头上,说我们是胆小鬼。我考虑为了适应形势,我们应该成立个队伍,然后和中学的组织搞联合,借助他们的力量把孟家旺干掉。你们千万不要害怕,有什么问题我来承担。” 二班长说:“同学们都在学校领导管理之下,玩起火来不现实,我们没办法。” 三班长也说:“我是肯定不参加,也不想那什么司令部不司令部的事。眼下正是秋收的时候,除了上学我还要下地,干脆没时间陪你玩。” 古明远还是没有动怒,眨巴眨巴小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样,我们班先干起来,成功了你们再参加。” 两位班长为摆脱眼前的窘境只好口头同意,算是糊弄过 去了。 古明远气愤地目送两人离开,然后回到自己教室。 李思雨、“泥鳅”和车宏轩都在教室里等古明远。 李思雨问:“谈的怎么样” “没问题,积极性很高。”古明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个逆天大谎,继而又坚定地说:“我们准备一下,尽快带头夺权!”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这劳神费力的还带有风险,是不是不值得”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懂什么这叫官场斗争,目标是权。就陈大个那个熊样在我面前晃悠一天都不能容忍,必须把他拿下!你不要怀疑,不能成为智叟,专门打破大鞋。” 车宏轩一心都在买卖上,想着明天进城卖稻糠的事,哪有这个闲心。被怼了几句,他想想说:“我意思是最好不激化矛盾,等一下看看形势再说。我认为老贫农代表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应该看看他有几步走,应付完这件事再动较为有利。” 古明远不屑一顾地问:“你怎么怕了,这也不是你的性格呀我看你不是打鱼摸虾就是侍弄自留地,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夺权上。” “我不是怕,我是说看看老贫农代表和陈家旺究竟有什么办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李思雨对古明远摆摆手说:“我认为宏轩说得有道理,即便着急夺权也不差这几天,你先忍忍那当官的瘾。” “屁嗑!”古明远瞪起眼睛骂道。 李思雨不服气地说:“你不能强词夺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情况。宏轩的家境跟你没办法比,他天天琢磨吃饭的事。你不缺吃不缺穿的天天在研究夺权,谁都知道当官好,威风凛凛的,可总不能大家都去当官。这也就是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是有道理的。” 车宏轩解释说:“这倒也不是,我们应该讲究斗争策略,分析局势,观察入微,确保成功再出手。” 李思雨说:“我支持宏轩的意见,先稳几天。再说据我了解,现在公社有两派,县里和市里也都有两派,要不是支左的来了早就开始武斗了。鉴于这种情况,我同意先稳稳。” 古明远说:“稳个屁,你怎么也学会和稀泥了我们坚决不能等,要立即准备夺权!宏轩,这两天你尽快去找张大华,跟他一起去铁匠炉订货,准备红缨枪。” 李思雨说:“铁匠炉不可能干,除非公社和大队开出介绍信。” 古明远说:“所以才去找张大华,他家有亲戚在那里干活。” 李思雨笑了说:“这种事走后门不行。” 古明远瞪起小眼睛喝问:“没去呢你怎么就知道不行谁见着钱会绕着走” 李思雨笑了说:“那也不能要钱不要命啊” 车宏轩说:“我一会就去找张大华。再不行就去商店买点木头做的,一样威风。” 古明远一咧嘴说:“木头的谁怕别说别的,我们要立即行动起来,明天开始准备红缨枪,对外就说是为了军训,钱我来出。” 车宏轩问:“如果买不到怎么办” 古明远不客气地命令道:“让张大华必须完成任务!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用心,我就不信搞不到!” 李思雨笑了说:“你这是当官心切急的,根本不可能搞到红缨枪。” 车宏轩不好继续反驳古明远,答应说:“我去找张大华,和他一起去铁匠炉看看。” 古明远坚定地说:“我和李思雨利用明天这个星期天去中学和县高中,联系他们,让他们派出队伍来支援我们。” 李思雨说:“我说明远,我们不能消停消停吗” “不能,”古明远瞪起小眼睛激动地说,“你要是怕明天就不用来了,我自己去,实在不行我们就散伙!” 李思雨笑了说:“发这么大火干什么,陪你去就是了。” 古明远毫不客气地说:“当初我们说好的,一切行动听指挥,现在遇到困难了谁都不能变成缩头乌龟。” 车宏轩说:“这个原则必须遵守。” 李思雨说:“行啊,你们俩说了算。” “泥鳅”也点点头说:“我听你们的。” 古明远又引导大家研究红领巾中队里的另外几个人,确定要一一拿下。 折腾饿了,大家才极不情愿地回家吃饭。 车宏轩知道订购武器这件事是胡扯,古明远借此显显微风罢了,但自己又不能说破,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张大华。 正好张大华在家,车宏轩很客观地说:“古明远想请你去铁匠炉找你家亲戚订红缨枪,钱他出。” 张大华翻翻大眼珠子露出白牙说:“他疯啦私下里给多少钱也没人敢干,让他自己去吧,我没这个路子。” “你这么说话他会不高兴的!” “爱高兴不高兴,怎么他让我去跳河我也得去” “你别这么说话,伤感情,实在不行就先拖拖。” “我在小队割水稻呢没时间。” 碰了一鼻子灰,车宏轩只好悻悻地往回家走。他边走边琢磨,这样回答古明远肯定会不高兴,不如自己去铁匠炉问问。可铁匠炉自己从来没去过,不认识人,去了也准是碰一鼻子灰。算了,没别的办法,就这样回复古明远吧。 恰巧王秀在家门前等他,那张粉脸在夕阳下仿佛一朵粉嫩的芍药。 车宏轩立即精神振奋,快步走过去。 王秀理理刘海,蹙起娥眉看着车宏轩问:“等你老半天了怎么才回来” “古明远给我们开会了,放学后又去了张大华家,所以才回来晚了。” “你可千万别跟他们瞎闹!” “怎么了” “你和人家能比吗班长(古明远)和学委(李思雨)那都是根红苗正,‘泥鳅’家是烈属,谁敢把他们怎么样你可不行,出了事你得当替死鬼。” “放心吧,我有分寸。” “你还能有分寸见了打架像吃馅饼似的!我告诉你,这次可不比以前,你要是出了事你家大娘和大叔都得跟着吃瓜捞。我爸说现在两派斗得水火不容,究竟哪一派能胜利还不清楚,最好的办法是隔岸观火,先躲起来。这些天武斗事件经常发生,你要有底线,决不能跟着乱参乎,避免引火烧身!” “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那就好。明天是星期天,是不是要和我哥进城去卖稻糠如果去我也跟你们进城,去逛公园,去洗澡。” 车宏轩想想,因为他已经和人家订好了稻糠,王秀要去那就需要一个人驮她,稻糠就得减半,他挠挠头说:“已经安排好了,一会我和你哥去买到稻糠,明天早上四点钟就走。如果你去我们就只能少买点,让你哥驮稻糠,我驮你。卖稻糠的时候你算账和收钱,我和你哥负责把秤。” “卖稻糠不行,我只能看热闹!” “锻炼一下嘛!” “不锻炼。一会回家跟我爸妈说一下,明天进城。” “让你哥快些吃饭,完了过来找我,我和他去买稻糠。” “好的,我回家吃饭,一会跟你们去收稻糠。”王秀歪头嫣然一笑,递给车宏轩一个美妙的眼神。 车宏轩赶忙说:“你等等,能不能回去问问你父亲,古明远准备从铁匠炉买点红缨枪,看看他老人家能不能帮忙写个条” 王秀“哼”了一声一跺脚斥责道:“你是贼心不死,气死我了!” 王秀气得扭头就走。 车宏轩呆呆站在那里,也知道这件事办的冒失,后悔不已。他目送她那已经显现出优美曲线的体态离开,不觉有些恋恋不舍。 站了一会,车宏轩回到家里,揭开锅拿出一块大饼子吃。 妈妈给他盛菜,让他好好上桌吃饭。 “妈妈,今天学校开会,张老师讲大课,半截的时候干起来了。”车宏轩边吃边告诉妈妈。 “张老师那么好的人惹着谁了” “古明远和李思雨还有‘泥鳅’跟红领巾中队的人干起来了,这件事不算完。我想下礼拜不去上学了,跑几趟市里。” 妈妈不高兴地说:“不行,你绕来绕去还是为了进城,肯定不行,我不同意。再说这样躲了日后如何再与古明远和李思雨这些朋友相处他们肯定会瞧不起你,别人也会认为你不可交。所以朋友之间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不能逃避。当然,在目前情况下你也不必挺身而出,学乖一点就可以了。” 车宏轩本想利用现在的机会多跑几趟,多挣点,没想到妈妈不让,他也只能认了,便对妈妈说:“好的妈妈,我会继续上学。” “还要保证不惹事,千万不要出头,枪打出头鸟,要学的尖一点。” “我知道了妈妈。明天礼拜天我和王秀、王胖进城去。” “秀也去” “是啊,她要去我也不好说别的,耽误事。这次我就只能在前边少带一点,后边得驮王秀。就算白跑吧,没办法。” “傻孩子这是应该的,男同学要交,女同学也要交,付出点是应该的。况且王家现在有难处,帮点这是美德。你多带点钱好好陪陪她,路上要注意安全,王秀是大家闺秀,必须保证安安全全去,安安全全回来。” “这些都没问题,钱也不用带,一会我们去取稻糠;路上也没问题,我很熟悉。” 妈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还是多带点钱,一旦王秀看到什么好穿的,你不要舍不得。” “知道了妈妈,我手里有钱,足够。” 妈妈点点头去忙了。 车宏轩狼吞虎咽吃完,赶紧过去找王胖和王秀,去买稻糠。 第十三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三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早上四点钟,车宏轩准时叫醒王胖和王秀,稍微等王秀准备一下几人便上路。 王胖驮了一百斤稻糠在前,车宏轩前边横梁上驮了三十斤稻糠,后边带着王秀,两辆自行车迎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疾驶而去。 王秀坐在车宏轩后边,一只手抱着车宏轩的腰,一只手搭在自己腿上。妈妈怕她墩着凉着特意给她垫个厚垫,她舒舒服服坐在那里,没事了还问这问那。 路程过半的时候天已大亮,晨曦里凉风阵阵,已是秋意渐去冬日渐来的时候。田野里的大田都已经收割完毕,只有水田里的稻子还有很多没收割,泛起金色波浪,散发出诱人的芳香。 车宏轩知道,每年水稻收割都比较晚,甚至要等上冻了才能拉出去。因为只有这时候大车才能进到水田里,也只有这时候打稻谷才能保证颗粒完整,出米率高。因为稻米的水分被蒸发出去就会变得更结实,不容易被蘑碎。 好多家庭妇女都已经早早起来去田野里搞小秋收,她们扎上围裙提着筐在玉米杆里、豆地里、谷地里捡拾遗留在那里的谷物,以实现颗粒归仓。 据当时好多人讲,每年一个小秋收的妇女甚至比一个劳力一年的收入还高。因为有人竟然把玉米遗忘在杆棵上,然后让家人去捡。 小队里的牛这时候也已经被饲养员放出来,在萝卜地里、白菜地里啃食已经干了的叶子。 太阳冉冉升起,一幅秋之美油画般的风景浮现在眼前。 车宏轩对后座的王秀说:“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美极了。” “我也是,心情特别好!” 七点多钟他们就已经来到小市场,看来这自行车还是比大马车快多了。 赶早市的人们早已经来了,稻糠刚落地买的人就上来了。 王秀没感到高兴,反而离开很远看着两人卖货。 车宏轩找到小饭店打更的,要来称,开始售卖。左一份右一份一直没停,不到九点钟就卖完了。 车宏轩高兴地说:“我们先在市场吃点大果子和豆腐脑,然后去动物园,等吃完午饭再去洗澡。” 这一天,王秀是第一次吃到大果子,把她香的不得了,一直留在记忆里,每每想起来都感到无比幸福。 吃过饭几人去公园,在动物园的猴山、狮虎山和落满秋叶的甬道上,到处都留下他们快乐的身影,到处都留下王秀那灿烂的笑容,这深深地幸福地留在车宏轩的记忆里。 古明远为了实现远大目标,礼拜天这一趟那一趟没闲着,一直在勤奋努力。 周一车宏轩和王秀早早来到学校,车宏轩见男生们正在 打篮球,把书包交给王秀,赶快去玩。 快到上课时间,同学们带着满身汗水回教室,倒盆水大家你一把他一把用毛巾擦脸。 古明远一边擦脸一边对车宏轩说:“中学和高中这些人搬不动,看来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夺权。” 张大华农活干完了也来上学,他冷笑一下说:“大班那些人你们了解不我告诉你们,那些人并不是善茬子。孟家旺打架非常厉害,生死不怕。姓孟的在六队是最大户,谁都不敢惹。他父亲是小队长,七个儿子,体格全像牛一样,要是打架全上。他那个小队长与其说是选上的,还不如说是打出来的。让我看,我们惹不起还是躲着点吧,别没事找事。” 李思雨说:“也是,他们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到那时候我们再称霸。” 古明远说:“不要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没什么可怕的。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们去街里,宏轩和大华把头剃了,然后我们去给你们俩买j帽。买完j帽我们就去铁匠炉买红缨枪,准备战斗,我就不信他们铁匠炉会有钱不挣!” 其实古明远这番话说的是假话,因为他已经跟学校领导请示过,上武术课的时候不可以使用红缨枪,可以使用棍棒,类似拖布把的东西。 古明远所以还要这样做是基于以下考虑:一是自己原来一怒之下已经告诉大家要搞到红缨枪,这么快收回成命有点朝令夕改的意思,面子上过不去;二是想搞个舆论,增加自己在同学中的力度;三是把信息散布出去,让陈家旺知道自己的厉害。 张大华并不了解古明远的内心,拿假当真,不服气地说:“有钱怎么的有钱你也花不出去,老话说得好,拎着猪头找不到庙门,那都属于正常情况。” 古明远不高兴地说:“你就知道耍屁嗑,正事一点不办!我估计你连铁匠炉去都没去,纯属于三心二意跟着混吃喝!” 张大华淡笑一下说:“别人都是二百五,就你奸,不信你就去试试。再说你又是刀啊又是枪的,这能行吗我看还是拉倒吧,请神容易送神难,弄出事来谁都不好交代!” 古明远气愤地说:“不行你还是回去种地吧。” 张大华反驳道:“不是种不种地的问题,弄出大事来你也废!” 车宏轩说:“动刀动枪肯定不行,一旦打起来容易失手。这样说吧,刀举起来容易可砍下去就难了。要是不敢砍人家就会认为你是用来吓唬人的,是假二横子,没人怕你。要是真砍下去就不好掌握劲头了,出事了就不是小事。再说如果被敌人抢了去把我们收拾了,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看这样,我们去南河沿,那里有榆木和刺槐,我们自己拿锯和斧头做些棒子,这样用来学武术也合适,况且不需要花钱。” 这正中古明远下怀,可他还在故意强词夺理,不高兴地说:“假设人家拿大刀我们拿木棍,岂不是去送死先去铁匠炉看看,不行再研究。” 张大华摆摆手说:“你就不用去了,我已经问过了没有介绍信绝对不好使。” 古明远见张大华说去过了,影响已经有了,并且体育老师也同意搞些棍棒,准备教他们武术,便显得极不情愿地说:“那就这样吧,自己砍木棍,也省得花钱了。” 大家议论一会,上课铃声响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几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学校大门那儿,谁都没注意大班好几个男生恶狠狠地站在那里,等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孟大个子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古明远衣领,另一只手指着古明远鼻尖喝道:“你个小兔崽子,跟你爹一样是个官迷,怎么总想带头闹事今天给我说明白,今后还敢不敢” 古明远见孟大个子足足比自己高出一脑袋,劲头也大,勒得上不来气,又见人数也比自己这边多,便一边挣扎一边说:“别别,有话好说!” 王秀、孟英姿、陈娟这些女生吓得赶紧往回退,大呼小叫地喊着:“打架了,快来人啊!” 大班的其他人把李思雨几个人和古明远隔开,喝道:“你们这些小崽子都给我站好!老实点,否则打死你们!” 古明远拼命挣扎,哪知道没人家力气大,不仅没有挣脱,反而脖子被勒得更紧,脸憋得通红,喘不上气来,眼泪都挤出来了。 古明远憋足力气,挥起右拳砸向孟大个子的脸。 孟大个子头一闪,挥手“啪啪”就是两记耳光,打得古明远两眼冒金花,晕头转向。 李思雨举起拳头也想打,哪知道被人一个窝心脚踹个仰面朝天,脑袋撞出鸡蛋大个的包,嗡嗡响。 有人一脚踩在李思雨胸脯上,喝道:“不许动!再动踩死你!” 李思雨被踩的无力挣扎,只好捂着脑袋躺在地上哭起来。 张大华和“泥鳅”正在愣神,早被飞来的拳头打得鼻青脸肿。 车宏轩走在最后,古明远被抓的一刹那,他机灵地后退几步,和一些女同学跑开了,站在远处“看热闹”。 有个人拧住“泥鳅”耳朵,痛的“泥鳅”歪个脖子“哎哎------”鬼哭狼嚎,像杀猪似的。 那人边打边骂:“小兔崽子,鼻涕呢今天不把鼻涕给你打回去就算你长得结实!” 接着就是两记耳光,打得“泥鳅”满脸火辣辣的,“哇哇”嚎起来。 张大华被人拎住头发,“啪啪”大耳光子左右开攻,打得蒙头转向,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车宏轩和女生们仍然在大声喊叫:“来人啊,打架啦!” 孟大个子一只手牢牢拎住古明远衣领,另一只手“啪啪”就是扇,虽然用力不是很大,可也打得古明远鼻孔流血。但古明远并没有哭,也没有求饶,就是拼命挣扎。 “小兔崽子,还挺有刚呢!别以为你爸是公社领导就没人敢打你,干部怕他,我们平头百姓怕他个屁!” 古明远还是一句话不说,两手拼命拽着自己的衣领,以 便能透过气来。 孟大个子太有力气了,差点没把古明远拎起来,愤愤地 骂道:“他m的,我今天豁出去了,非打死你不可,看你服不服软!” 说完,孟大个子“啪啪”又是两记小耳光,打得古明远两眼冒金花,鼻子里和嘴角都在流血。 “给我靠墙站好!”孟大个子把古明远推到靠墙,一只手仍然拎着古明远衣领。 有人在拷问“泥鳅”,骂道:“小兔崽子,鼻涕呢告诉我谁让你干的” “泥鳅”仍然在哭,除了哭他没有别的选择。 那人见“泥鳅”熊了,知道他不过是个随从,便没有再打,把“泥鳅”拎到墙边,让他老老实实靠墙站着。 “泥鳅”被打怕了,紧紧高墙站好,生怕再挨打。 孟大个子指着围在附近的一帮戴j帽的男生瞪大眼睛喝道:“你们是哪个班的,是不是同伙还有哪个不服的,都给来我站出来!” 这帮戴j帽的男生不都是古明远班的,但也怕挨打都纷纷退后。 这时候教导主任和好几个老师跑过来,喝住了陈家旺几个人。 古明远这才得以挣脱。 孟大个挨个把军帽给扒下来,愤怒地说:“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以为剃了光头就有人怕你们你们不是喜欢光头吗,以后就给我光着,哪怕是十冬腊月也不许戴帽子,谁敢再戴帽子我见到一次就打一次!” 在老师们和同学们的劝说下,孟大个子一帮人才算饶了这几个人,迈着胜利者的脚步离开。 在教导主任和张老师等人劝说下,古明远几人也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学校。 古明远嘴巴被打肿了,李思雨脑袋上被撞出个包,“泥鳅”被打个乌眼青,像个大熊猫,张大华鼻子被打得流血不止。几位伤兵相互看看,凄凉不已。 没走多远,古明远痛苦地说:“不行,我得去医院看看,耳朵嗡嗡响。” 张大华拿出纸团巴团巴把鼻孔堵上。 李思雨把嘴角血迹搽干,握着肚子说:“我这肚子疼得厉害,也需要去医院看看!” “我们马上去医院,我兜里有钱。”车宏轩说。 张大华苦笑一下反问道:“不行吧我就说打不过人家你们不信,这回被打个鼻青脸肿舒服了吧好受了吧跟你们在一起别的光没借到,倒是挨了一通打!” 古明远问:“宏轩你跑哪去了是不是没动手” 车宏轩知道古明远可能不高兴了,可自己也不能说假话,便回答说:“我看形势不妙,退后一步没敢动手。” 古明远垂头丧气地说:“行啊,便宜一个是一个吧。晚上我得先去你家,半夜再回家,以免被家里人发现。” 李思雨也苦笑一下说:“就你那模样,两三天好不了。” 古明远说:“没事,晚点回去早点起来就是了,绝对不能暴露伤情,一旦家里知道了以后就不好办了。” 车宏轩说:“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家,让王秀挨家去告诉一下。我一会去买点鱼,再捡两块豆腐。” “也好,”古明点点头表示同意,“宏轩,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车宏轩邹起眉头想想说:“这次我们吃亏在没有准备上,如果准备充足了不见得打不过他们。” “你认为我们是不是应该报仇雪恨” “当然要报仇雪恨!”车宏轩毫不客气地回答,因为他知道这是古明远需要得到的答案。 古明远问李思雨和张大华:“你们俩说呢” 张大华眨眨眼说:“我主张见好就收,吃点亏就吃点亏吧,怎么说也打不过人家。等他们毕业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那时候我们也长高了,力气也大了,可以跟他们一比高低。” 古明远气愤急了,瞪起眼睛问:“见好就收,我们见到什么好了被打舒服了” 张大华冷笑一下说:“吃一堑长一智,这就是好。” 古明远轻轻晃晃头说:“绝对不行,他们毕业了要上中学,两年以后我们也要去上中学,到时候我们还得跟他们在一起,这个气受不起!” 车宏轩奉承一句:“绝对是那么回事。” 古明远说:“我们得做好准备,坚决跟他们战斗到底,不获全胜绝不收兵!宏轩说得对,这次我们吃亏在没准备上,明天我们就开始准备武器,把全班男生都武装起来,等我们病都好了,就跟他们干死头的!” 车宏轩说:“好,晚上吃完饭我们就去南河沿,准备好棍棒!” 古明远深深地点点头,抹去又流出嘴角的鲜血说:“宏轩有骨气,大华你缺少战斗勇气,要向宏轩学习。” 张大华笑了说:“谢谢你提醒,再有这事我也要做到好汉不吃眼前亏!” 李思雨不高兴地说:“你真是小农意识,没大出息!” 车宏轩说:“好了,别斗嘴了。我们先去医院,然后去市场卖鱼捡豆腐,晚上我们鲫鱼或是鲶鱼炖豆腐,我给你们压惊。” 几人垂头丧气地向医院走去。 第十四章 可笑的胜利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四章 可笑的胜利 这些天古明远挨打的事在学校不胫而走,这令极爱面子的他几乎无地自容,颜面尽失,报仇雪恨的怒火每天都在他心里燃烧。 在古明远的催促下,车宏轩不得不利用几天放学时间到南河沿砍棍棒,已经制成了二十几根,够班里男生用了,剩下还有二十多名女生,只好慢慢来了。木棍有鸡蛋粗一米五长,去皮刮光,又有弹性又光滑,比起拖布把来毫不逊色。 这天车宏轩起早用自行车把两捆棍棒送到班里。他知道教室哪个窗户可以打开,便打开窗子,就着这会儿学校没人把棍棒扔到教室里,然后关上窗子回家吃饭。 从内心讲,车宏轩并不喜欢参加古明远倡导的武斗和夺权,只是因为自己家有事的时候古明远毫不犹豫地帮忙,这份情谊必须回报,他才不得不积极参与。 因为那时候上大学都是保送的,一般家庭这种事想都不用想,所以车宏轩对学习并不感兴趣,认为那没有出路。倒是做买卖比较实惠,也很容易,所以他特别喜欢自己的生意,既有一种成就感又能确确实实给家里以帮助。每当他看到家里人吃油炸糕和刀鱼那种高兴劲,自己都由衷地感觉自豪。 还有王家,每当王胖满载而归地回来,他家里人几乎都会喜出望外地迎出来。这正是由于在自己的带领下王胖才会有这个本事,王家才彻底改变了贫困的生活,王秀也才对自己那样好,他对此也是成就感十足。 车宏轩急匆匆从学校回来,胡乱吃一口立即跑回去上学。他把棍子打开捆摆在讲台上,等待大家的到来。 古明远和李思雨像每天一样,早早来上学。古明远看看白花花的棒子,拿起一根挥舞几下,使足劲往地上“啪啪”打两下。棍子结结实实,并且非常有柔性。 古明远满意地露出微笑,放回棍子称赞地说:“不错不错,宏轩你受累了,这是第一功,我给你记上。”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剩下的我尽快干,争取早日配齐。” 古明远点点头说:“今天的体育课老师就教我们学武术,正好可以用上,缺少的去学校取。” 李思雨笑了说:“我们都跟花果山的小猴子一样,学起棍棒来。” 古明远摆摆手说:“这是表面的东西,真实的用途还用再告诉你吗” 大家笑了。 同学们陆续到来。 古明远告诉大家这是体育课用的,如果和外班打起来这就是武器。 大家都知道打架的事,都明白这棍棒的用途。即使不想参与武斗的同学,也想得到一根,至少可以用作“文攻武卫”。 教室里很热闹,大家拿着棍棒比比划划,完全当做玩具了。 同学们到得差不多了,古明远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皮套,从里面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刺刀,杀气腾腾地把刀放在书桌上,环视一下大家,气势汹汹地说:“大家注意了,我们要丢掉幻想,随时准备战斗!” 张大华看了可笑,过去拿起刀对自己肚子就是扎,然后笑了说:“你这刀要是真的我就把它吃了,明显是假的。再说就凭这几根烧火棍就想打江山简直是笑话,除了去找着挨打没别的结果!” 古明远气急了,蔑视地说:“假的怎么了可以吓人吗!怕挨打你就回去种地!” 张大华冷笑一下说:“我倒不是怕,只是我们不应该整天地琢磨打打杀杀,我看你病的不轻,纯属于屎壳郎进毛楼——找死(屎)去了!” 古明远上前夺回张大华手里的木棍,气愤地说:“正好不够,你就空手把!” “空手就空手,不喜欢这个玩意!” 李思雨说:“大华不是我说你,从来不上学,来了就打退堂鼓,半截子派。” “不用理他!”古明远一边说一边拿出几顶军j帽,分给车宏轩和在战斗中被抢走j帽的几个人,全班男生都戴上了唯独没给张大华。 张大华看到古明远手里还有一顶,寻机一把抢过来,得意地笑了说:“这有权可不得了,不用过期作废呀!” 古明远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想在这学校念书就要跟上节拍,不能总是我行我素!” 张大华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听听相反意见没坏处。” 古明远不再理会他了,转而对大家说:“男生注意了,一旦有情况全部戴上j帽,拿起棍棒,旗帜鲜明地和敌人战斗,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打架的几个人都明白,陈大个子有话,见到他们戴j帽还会打他们,便有些担心。 车宏轩没犹豫,干净利落地把j帽戴在头上。他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和古明远坚定地站在一起,否则今后还有谁能瞧得起自己 车宏轩坚定地说:“我们坚决跟他们战斗到底!俗话说得好,鬼怕恶人,只要我们敢下死手就一定能打败他们!” “对,跟他们干到底!”好几个同学附和地说。 那几位有些犹豫的同学这才开始戴上j帽,拿出战斗的表情,算是回复了班长。 张大华戴上j帽含笑地说:“对啊,要想在学校立棍那就不要怕挨打,先练成滚刀肉才能有备无患。挨打不要紧,打完了马上去医院。” 大家都笑了。 古明远对大家说:“别听他的,全都是胡说八道!” 老师来了,大家起立准备上课。 有一天下午开大会,还是由陈大个子组织会场。 老贫农代表首先哼哈讲一通,边讲边挥动手里的小书,激动的时候还带领大家喊几句口号。吐沫星子四溅横飞,情绪激愤。 老贫农代表讲完,教导主任又讲一会,陈家旺宣布请苦大仇深的老贫农忆苦思甜。 这位老贫农是老贫农代表的邻居,从来没上台讲过话,先是紧张,言不由衷,磕磕绊绊,有时候甚至像下蛋的鸡满脸憋的通红。后来放开了,便信口开河,先是讲起杨白劳,然后又讲起半夜鸡叫,加上他那特有的俚语村言,几次都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见到大家这么捧场,老贫农越发得意忘形,以为自己真的讲的有多精彩。 教导主任实在看不惯了,便假借上去倒水,小声说:“老大爷,重点讲讲你做长工时如何苦,如何受到压迫,地主老财有没有用皮鞭子抽你。” 老大爷特意把麦克风拿到嘴边上,生气地问:“我没干过那活你让我讲什么” 会场轰的一声大笑。 教导主任把麦克风拿开些,想小声跟他讲话,可老贫农使劲把麦克风拿回来,嘴里斥责道:“我们要搞光明正大,不搞阴谋诡计!” 教导主任无可是从,只能明确地说:“老大爷,请你讲讲在万恶的旧社会你是怎样忍饥挨饿的!” 老贫高兴了,农胸有成竹地说:“你说忍饥挨饿别说,这我可赶上了。” 教导主任说:“对对,你就说这个,地主老财如何不给你饭吃,饿到什么程度。” 老贫农打打嗓神气活现地说:“要说挨饿呀,这我可经历过,你们年龄大点的也应该知道。旧社会那年你说把我饿的,前胸贴后胸,两眼发花,腿都胖了,走起路来直打晃,村里村外的树皮全都吃光了。好歹挨到了春天,天无绝人之路,因为涨了大水地下竟然大面积长出甜根来,我们都去挖甜根,这可解决了大问题。甜根是什么,同学们不明白吧那就是喇叭花(牵牛花)的根,嗨嗨,老天爷开恩呐,那一年的甜根又粗又白,跟粉条差不多。” 教导主任觉得还是文不对题,上前给老大爷倒水,然后说:“你老讲讲解放前的黑心地主是如何剥削我们穷人的。” 老贫农一听说讲黑心地主,又来了精神头,打打嗓说:“要说过去的地主,怎么说呢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就连挨饿的年头都吃的白胖白胖的,连老婆再丫鬟的好几个女人围着转,那福享大了。” 老贫农代表实在听不下去了,因为这人是他请来的,没想到竟然说不到点子上,他便急急忙忙来台上,拿过麦克风说:“行了,你歇歇去吧!” 老贫农不服气,抢回麦克风说:“我不累,再讲一个时辰没问题!” “你行了吧!波棱盖(膝盖)挂掌——跑题(蹄)啦!”老贫农代表气愤地说,然后对大家指示道:“各班注意啦,回去讨论忆苦思甜情况,明天把讨论情况写出来,贴到墙上。” 教导主任又安排一下讨论的重点,然后散会。 回到教室,古明远正准备组织同学们开讨论会,这时候老贫农代表走过来,敲敲窗叫他出去。 本来老贫农代表是好意,准备就前两天打架的事把双方叫到一起,说和一下。可这时候老贫农代表身后正跟着陈家旺带领的两个人,一行人正在挨班检查纪律。 因为这三个人都参加了打架,古明远不得不防,便偷偷将仿真玩具刀藏在袖子里,看看车宏轩和李思雨,然后神情紧张地走了出去。 李思雨心领神会,知道非打起来不可,便对大家说:“准备战斗!” 那些剃光头的男生都站起来,拿了棒子,就等命令了。 车宏轩拎着棍子最先跑到门口,他非常清楚武斗的时候到了。他既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威猛,又怕惹出事来,便告诫自己,棒子举得高高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落下去。他认为只能这样,否则在班里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陈大个并没有发现古明远右手里握的是刀柄,他见古明远又戴上j帽了,根本没在乎自己,便耀武扬威地上前,用一只大手按住古明远头四下侮辱地摇晃几下,把j帽抓起来潇洒地扔到地上,嘴里骂道:“你妈个粪的!小兔崽子,还挺有脾气呢,越不让你戴你越戴,是不是皮又紧了” 老贫农代表看到古明远手握的是刀把,他愤怒地指着古明远说:“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赶快把刀送回教室去,否则我把你抓起来送去强劳!” 古明远瞪起三角眼问:“打人的事你管不管” 老贫农代表喝道:“像你这样活该挨打!我正式通知你,你已经不再适合当班干部了!” 陈大个指着古明远骂道:“你他妈再不给我老实点,老子看到你一回打你一回!还敢带刀来上学,想找死啊!” 古明远抽出刀就砍向陈大个子。如果他拿出刀就刺,可能就露馅了。 陈大个不知道这刀是真是假,机敏地后退一步。 车宏轩一脚踢开半开着的门,一个箭步冲出去,高高举起棍子大喊一声:“给我打!” 李思雨、张大华、“泥鳅”三人也跟着冲出去,那些剃过头的男生也呼喊着冲出去。 大家蜂拥而上,喊声震天。 很多教室都快速打开门,跑出来老师和一些胆大的同学跑向这里。来不及出门的,打开窗户探头往外看。 陈大个子一看不好,光棍不吃眼前亏,扭头就跑。其余两人也不含糊,夺路而逃。三人几乎同时跑回自己的教室,然后又从后窗跑出去。 “给我冲啊!”古明远挥舞着战刀,边追边喊,一直带头追到大班。 大班学生本能地紧闭门窗。 古明远不管天地,一脚踢开门冲进去。 那三个人早已从后窗逃跑,不在教室内。 古明远跳出后窗,追到后操场。 原来那后操场三面临水,并没有围墙。此时已是冬季,水面早已结冰,三人从冰面逃之夭夭了,无影无踪。 混乱之中,老贫农代表挥起两手准备拦住这些挥舞棍棒的学生,可不知是谁,对准他后脑瓜就是一棒子,一下把他打倒在地。躺了好几分钟,教导主任才跑过来把他搀扶着坐起来。 教导主任问:“能不能站起来赶快去医院吧” 老贫农代表用手揉着脑后的大包痛苦地说:“这脑瓜子,一震一震痛,好像是伤着内里了。” “该不是脑震荡吧赶快去医院!” “我没那么娇贵!这帮混蛋,必须好好收拾收拾,决不能允许他们胡作非为!快去报告公社教育组,让他们派人来!” 教导主任让其他老师看护好老贫农代表,自己一路小跑去办公室打电话。他认为这件事闹大了,把老贫农代表打了,这还不被收拾 古明远带领大家凯旋而归,依旧威风凛凛地把假刀放在书桌上,不解气地说:“妈的,虽然让他们便宜了,可这也是巨大的胜利,灭了他们的威风!” 张大华笑了说:“你真敢说,这真是可笑的胜利,啊q似的胜利,出了惹点祸那就只剩过嘴瘾了!” 李思雨跟着笑了。 古明远没理他俩,告诉女生:“你们都要注意,过一会估计大班的会来报仇,我们得跟他们战斗!” 孟英姿、陈娟这些人家都住在街面上,不怕这些,倒是有些胆小的男生扔下棍棒不想干了。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谁把老贫农代表打了这不是惹祸吗” 大家都晃晃头,没人承认。 车宏轩问:“我从他身边过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不是自己摔倒的” 孟英姿说:“那差不多!不过确实有人打了他,大家就别说了。” 古明远说:“那就这样,有人问的时候大家都说是他自己摔的,决不能改口。” 大家都默默地点点头。 公社教育组接到电话后立即将情况报告给公社人保组,教育组和人保组的人立即去学校平息事态。 不出所料,陈大个子纠集一帮人拎着锹镐棍棒已经把古明远这伙人团团围在教室里,准备破门而入。 教导主任见情况不妙,跑过来大声喊道:“不许胡来!大家都退后,放下武器!你们好几个学生干部,还想弄出人命公社教育组领导马上到了,一定要保持冷静,否则后果严重!” 陈大个毕竟年长几岁,又是学生干部,并且也没吃亏,便就听从教导主任的话停下手。 教导主任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不能再闹了,一旦闹出人命你们都得完蛋!” 尽管没冲进去,可孟大个子仍然没有撤军,还在威逼教室内的这些人。 一会功夫,人保组的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开进来,车直接开到梦大个子这伙人旁边,戛然而止,立即跳下来好几个人。 陈大个子的锹镐棍棒立即被缴械,人被带去校长办公室。 李思雨爸爸带人走进教室,命令立即把棍棒都放到讲台上,原地不许动,等候处理。 这时候古明远已经将短刀藏在书桌里。 古明远被带到校长办公室。 一个多小时后,教导主任来了,给大家开会,宣布四件事:“第一,从今天起,如果再有谁搞武斗立即开除学籍;第二,教育组认为学校以后不再开批斗会,批斗校长和老师的理由均不充分,立即停止,恢复正常教学;第三,以后学校大事由校长直接管理,老贫农代表受校长领导;第四,恢复红领巾中队组织,中队成员仍然由各班班长组成。” 大家报以热烈掌声。 教导主任接着宣布:“同学们现在放学,车宏轩跟我到校长办公室。” 同学们都感到害怕,大家都没有离开学校,观望事态发展。 十几分钟后,人保组的人带着古明远和车宏轩回到教室。 古明远拿出假刀,车宏轩将一捆棍棒捆起来扛在肩上,两人被带出教室,上了吉普车。 晚上十点钟,古明远被毫发无损地放出来。 晚上十二点多钟,人保组的人给车宏轩送来一盘饺子。车宏轩一眼就看出那是妈妈包的,不禁热泪盈眶。 第二天,学校开大会,除了宣布恢复教学,还批评了车宏轩。他被认定是打老贫农代表的人,是带头闹事的罪魁祸首。 尽管好多同学都说,老贫农代表被打倒的时候车宏轩已经跑前边去了,他不可能在背后打老贫农代表。可没人听,这件事必须有人承担责任,车宏轩作替罪羊是不二的人选。 陈大个子明白,古明远才是罪魁祸首,车宏轩不过是个替罪羊。他心有不服,认为这些领导也是在挑软柿子捏,太没劲了。他对校长举报古明远,可没人听他的。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钟,有两位人保组人“提审”车宏轩。 问:“说说怎么回事” “前两天大班的人把我们打了。” “什么原因” “有人要整张老师,公报私仇,所以同学们非常气愤,就搅闹了会场,和红领巾中队的陈家旺发生了矛盾。后来陈家旺带人把我们打了,这个过程中,我都没有参与。” “会有这种邪恶的事” “满学校人都知道。” “是不是你打的老贫农代表你竟敢这样无法无天,知道后果吗” “我没有打他,同学们说他是他自己摔倒的。有个女生叫孟英姿看到了。再说,我跑在最前边,从老贫农代表身边跑过去的时候他还拦了我一下,我举着木棍绕过他,他应该记得。” “这么说你是带头武斗的” “但是我棒子一直举着,并没有落下打人,怕出事。” “是你准备的棍棒吗” “是,班长说要上武术课需要拖布把,班费钱不够,我是劳动委员,就自己去砍了树枝。” “准备武器还有没有别的原因说实话!” “也有文攻武卫的意思。” 两人笑了。 其中一位说:“送你去强劳倒是很方便,不用剪发了。看看你们,小小年纪不计后果,要不是老贫农代表脑袋长得结实,你们就出大事了!” 车宏轩说:“其实不管我们打大班的还是大班的打我们,大家都很小心。大班的那天打我们也没有往死里打,我们打大班的也是棍棒举得很高,不轻易打下来,大家都怕出事。” 另一个人笑了说:“那么说你们还挺知道深浅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走吧,送你去强劳,时间是一年,以后你就不用再去上学了。” 车宏轩这下可懵了,他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一股热血直冲脑盖。 “傻了吧走!” 车宏轩只好站起来跟着走。到大门那里,他一眼看到了母亲和姐姐,他一生始终记得,那天妈妈出现了黑眼圈。 有位叔叔说:“回去好好上学,如果再惹是生非就没这么便宜了!” “谢谢叔叔!”车宏轩明白了,他被放了。 妈妈和姐姐都哭了。她们心里明白,人家古明远拿刀都没事,咱们没打着人却被批斗了,没地方说理去。 “哭什么没事呀!”车宏轩满不在乎地说。 公社大门外,古明远、李思雨、张大华、“泥鳅”、孟英姿、陈娟、王秀都在等他。 车宏轩感觉很委屈,两眼湿润地微笑一下,和大家一起回家去。 因为有了这次风波,学校从此才真正开始正常教学了。也是这个原因,七七年恢复高考的时候这群学生里才有很多人都考上了。 第十五章 天赋的经济头脑(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五章 天赋的经济头脑(一) 古明远这伙人打架出了名,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却也不算坏事,再没人敢欺负他们了。老师们也认为他们是伙讲道理的人,所以在学校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来到放寒假的时候。 像每天一样,车宏轩和王秀有说有笑高高兴兴从学校一起往家走。 “明天放假了,天赐良机,开始和你哥进城做买卖。”车宏轩看着面容娇美的王秀说,“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去” 王秀高兴了,忽闪着杏仁般漂亮的两眼说:“明知故问,为什么不想去就是不知道这冬天了这公园好不好玩,可大果子一定会是依然好吃,洗澡子也会更暖和。只是你又得花钱,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不是可以挣钱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放假了,春节前有得是时间,我和你哥要去很多次,把过年的钱挣出来。你呢安排时间,想去随时可以。” “雄心不小,不知道能不能那么顺利。最近我哥去了两次,今天他又去了。他说这些天生意不好,稻糠卖不动,价格也低。他经常半夜才到家,不知道今天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我就让他去找你。” “不要怕,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我去准能行。一会我把稻糠定了,顺便去找李思雨家,让他找他爸走个后门买张汽车票。你明天坐大汽车去,我去车站接你。” 王秀高兴地一拍手,挑起来问:“真的假的你不会骗我吧” 车宏轩笑了:“怎么敢骗你我早想好了,以后你去市里全部坐大客车,免得风吹雨淋的。” “好啊,太谢谢你了,太高兴了!大伙背后都在议论,那么大个家伙是怎么自己跑的呢,还跑得那么快那么远。我先睹为快,真的应该谢谢你。只是现在没办法,没什么可以谢你的,先记上吧,说不定以后还得了你这份欠账。” “可别这样说,妈妈告诉我帮人是一种美德,况且我们还是好邻居。早年我家困难,还不是天天去你家混吃喝。” “混完吃喝还打人,好意思说呢!” “你不也还给我一个跟头吗我们扯平了。不说这件事了,明天你坐大汽车体会体会,感觉怎么样要告诉我。” “好的,一定会告诉你。” “可以写篇记叙文。” “如果你负责修改我可以写,不过我可没你那两下子。” 王秀说这话,是因为车宏轩的小楷和记叙文经常被张老师展示给同学们,成了班里的文豪。 “你放心,尽我所能。” 王秀深情地看着车宏轩,见他也在看自己,鼻子一紧,“哼”一声淘气般地扭头跑了。 第二天车宏轩和王胖每人驮了一百斤稻糠,四点钟出发,七点钟就来到市场,摆上架子连喊再叫也没卖多少。正如王胖说的,情况很不好,稻糠卖不动。原因是有十好几份卖家,难免有偷偷压价的,所以货不好卖。 车宏轩四下看看,又去别的摊贩那里装作买家探听情况,知道了这里的原因。由于孟乡和古城市通了长途客车,一路上有很多人都把稻糠弄到市里来卖,再加上新稻子已经上市,稻糠货源充裕,供大于求,价格也随之跌下来了,没有多少利润空间了。 车宏轩探听到铁西还有个市场,那里离车站远,比较偏僻,便告诉王胖自己去换个地方试试,如果情况好就回来接他。 车宏轩收拾起货物,骑上车一路打听来到铁西的小市场,没想到这里也已经有好几份卖稻糠的。 他看看时间,知道王秀快到了,再卖下去会误事,便找了个卖货的,把自己的货原价兑了出去,然后跑到公交车站接了王秀,带着王秀来到小市场找到王胖。 “卖光了”王胖惊喜地问。 “没有,”车宏轩摆摆手说,“卖不动,让我给兑出去了。” “那不白来了吗” “稻糠的生意无法再做下去了,我们应该研究别的买卖。” “哪有什么好买卖呀” “我看虾米小鱼卖的很好,在我们那里也就一角钱,这里卖到三角多,并且来了就抢没了,下次我们干这个。” “哪里有那么多虾米小鱼啊” “去稻田产区收,泄水沟里有得是,要多少有多少。我估计到不了一角钱就能收到,一定好使。” “行,我跟你干!” “把现在的稻糠兑给别人,我们好陪你妹妹去玩。” “不不,你们俩去玩吧,还剩不多了,等下班的时候人们来市场就会卖掉,你们晚上五点钟来接我。” 车宏轩理解他,因为王家还指望这些钱去养家糊口,便征求王秀意见:“只好我陪你去玩了,晚上再来接他一起吃饭。” 王秀见哥哥可怜巴巴的,心灰意冷地说:“玩不玩不重要,我们再等等哥哥吧。” 车宏轩不好再说什么,他不知道王秀是不是考虑不方便, 便点头同意了,在那里帮忙卖货。 说来也有点子,正好有几位老顾客来市场。车宏轩老远就去接人家,并装得可怜巴巴地说着急回家,希望照顾一下买点。在他的忽悠下,没到一个小时就把剩下的那点稻糠全部卖掉了。 王秀高兴地说:“哥哥,看来很多地方你都得跟宏轩学习。卖货也要跟人家搞好关系,建立自己的圈子。” 车宏轩说:“这里有两个要点,一是价格决不能贵了,二是决不能缺斤少两,这两件事有一条你占了,买家就绝不会再来买你的货。” 王胖说:“这两条跟我都不挨着。” 车宏轩点点头:“那就好。” 王胖赶紧收摊。 车宏轩带领兄妹两人到市场的小饭店吃了饭,然后去公园走一圈。公园里冷飕飕的没什么看头,便去逛商场,还给王秀买了件漂亮的棉服,最后去洗澡。 这以后,车宏轩带着王胖开始做起虾米小鱼生意。每天早上自行车后边带两个草笼子去收货,草笼子用棉被捂得严严实实,避免把虾米小鱼冻死了。收货后要立即风驰电掣般赶到市里,走街串巷去叫买。 这东西不像稻糠可以放得住,时间一长死了就卖不动了,只有活蹦乱跳的生猛劲才卖得动。有句老话说得好,鱼吃新鲜肉吃肥,这是做这个生意改不了的秘诀。 两人每两三天去一次,实实在在挣了不少钱。 临近春节,稻田区的水沟河塘大部分已经干涸了,打不出很多虾米小鱼。即便水深处出点货,因为农民粮食已经卖完,手里有钱了,这些鱼虾也剩不下。 车宏轩和王胖已经收获满满,两人便停下生意准备快快乐乐过大年。 车宏轩没事了到处琢磨打鱼摸虾,扛个冰镩,背个水桶,水桶里放个搅捞子,从南河沿到北泡子,从孟村到邻村,走了很多地方,也没什么太多收获。打出点鱼也被爸爸下酒了,出不了钱。 起初王胖跟他两天,见没什么结果,天又冷,王胖就不愿意出来了。 由于没什么收获,车宏轩也不好再叫王胖。 有天车宏轩对妈妈说:“妈妈,今天可能打到鱼。我想起有个地方可能有鱼,夏天在边上走总能看到有条大鱼搅起一团黑水呼隆一声跑到深水里去,还有不少小鱼,我估计现在应该没有多少水了。我和老三去看看,要是水深抓不到我马上回来。” 妈妈笑了说:“那不是开玩笑有鱼了谁不知道,还能给你留着” “那地方是修稻田水渠时取土挖的一条沟,今年涨水的时候被大水冲过,鱼是大水冲过来的。挨着这条沟有一个挺大的沙坑,我说的就是这里。因为这里原来是乱坟岗子,还有蛇,一般没人去,我是放猪的时候发现的。” “那你就去看看吧,早点回来。今天应该是你爸爸回来的日子,早点回来去买点菜,别等商店都关门了再回来。” “好的妈妈。” 车宏轩背上锹镐和水桶,带着车老三冒着呼啸的北风和漫天大雪去打鱼。 到了地方,车宏轩先把冰面上的雪收拾一下,然后打开冰窟窿,冰下已经空了。 车宏轩顾不得冰雪,趴在冰面上,将头探到厚厚的冰层下面。哦,原来冰下有半米多高的空间,就好比是一个奇幻的世界,很多枯草被冻在河底与冰之间,扑朔迷离,令人遐想连篇。 他看到了,原来不远处就是坑底,已经没有多少水了,可以看到有鱼舞起的波浪,这令他兴奋。 车老三喊他说:“哥,我冷。” “我把这个冰窟窿扩大一点,再给你割点蒲草垫上,你就坐在这里,肯定暖和,还能看到冰底下的鱼。” 车宏轩很快把车老三安顿好,然后去打另一个冰窟窿。冰窟窿打好后开始用水桶往岸上拎水。 等哥哥拎了半个多小时后,车老三在冰下大叫一声:“哥,我看到了,有条大黑鱼跑到岸上了。” “不要急,它插翅难逃!” 车宏轩也看到了,他不紧不慢,竭泽而渔。可惜的是仅仅就抓到这么一条黑鱼,足有三斤多重。 车老三奇怪地问:“哥,你不是说还有很多小鱼吗,怎么就这么一个倒霉的光杆司令” “小鱼应该都被它吃光了。” “会吗” “会的,这种鱼非常凶猛,不仅吃小鱼,就连青蛙都吃。你没听说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地皮,世上所有事情都是这个道理,弱肉强食。” “明白了。” “正常情况应该是两条。我见过别人在河里钓过黑鱼,把青蛙绑在钩上在它们窝上来回晃动,它们就上钩了。一般都会钓出两条,可能是因为涨大水把它冲懵了,它才落了单。” “也够可怜的了。哥,你怎么不嫌冷” “你没听说过嘛,鱼头有火!” 这件事简直是不可思议,在此后的一生中,哥俩见面的时候经常提及此事,引以为乐。 从那天起,车宏轩觉得打鱼有利可图,便又找到王胖,两人到处打鱼摸虾,甚至有时候竟然打到十几斤。 第二年开春,车宏轩像平时一样,每天上学的时候路过市场,只要时间够用都要在这里转转,看看有什么情况没有。 这几天他几乎天天看到有个人总在卖鲶鱼,他感觉奇怪,这人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后来车宏轩总算打听明白了,原来这鱼是从南河沿上游钓来的。 他灵机一动,既然上游有,下游也一定会有。南河沿是流水,谁也不可能把鱼全都钓干净。他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做鱼过千层网,网网还有鱼。 事不宜迟,为了一探究竟,这天晚上天蒙蒙黑他就顺着南河沿桥悄悄地往上游走。所谓学艺不如偷艺,因为无论如何那位钓鱼者也不会把办法交给他,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人家还是清楚的。 他走了很远,这条河在上游的村子有多远他并不知道,也看不到灯火,他只知道这条河是从东山里流出来的,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头。 离开孟乡村已经有一段路程了,坝顶上已经全是荒草,渺无人烟,不仅有蛇,还有黄鼠狼之类,他料想那位钓鱼的不会跑到这么远来。 他有些害怕,便往回走,在距离南河沿桥不远的地方站住了,准备守株待兔,因为这里是通往上游的必经之路。 这天晚上他无果而终,第二天早上蒙蒙亮的时候,他又跑过来。刚过南河沿桥不远,就看见了河边有灯光,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看了一会,静静地回家,吃完饭去上学,路过市场的时候果然又看见卖鱼的人。 晚上天黑后,他和王胖又跑去“偷艺”。这回他们看到了,河里一直有手电筒在晃动。 待河里那盏灯走回村子后,车宏轩摸黑带领王胖来到河边,拔起插在河边的鱼钩,看个真切。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弄明白了一切,高兴极了。 孟乡村没有卖鱼钩的,他和王胖跑到市里到处打听,终于买到了鱼钩和尼龙线,回到家里他又让王胖到市场上买半斤小泥鳅,自己去南河沿查看情况。 王胖买完泥鳅到南河沿找到车宏轩,见车宏轩正在割棉槐条子,问:“这能行吗” “你听我的。” “人家用的都是很粗的木棍,也比这个长。” “我们先用这个,如果不行再砍榆木棍。” “就怕大鱼把这个小杆拉跑。” “所以插的时候一定要插牢固。” “我明白了。” 车宏轩割了一捆棉槐条子,截成一米长左右,取半米多长尼龙线拴上鱼钩,钩上泥鳅。他依样画葫芦,带着王胖将鱼钩插在岸边,让钩上的泥鳅下到水里一些,但绝不能落到河底,这样泥鳅来回摆动就能把鲶鱼吸引过来。每隔十米左右便插上一个鱼钩,专门找有蒲草的地方下钩。 忙到小半夜,两人下了几十把鱼钩,然后在岸边呆一会,看看天色不早了,便回家睡觉。 为了赶在没人到河岸边来之前起钩,加上车宏轩还要上学,天刚放亮两人就爬起来去南河沿,还没到河边就听到了鱼上钩的扑腾声。 两人兴奋极了,光脚就下,拿着搅捞子把上钩的鱼一一拿下。 这第一次钓了十几条,大的有一斤多,小的也超过半斤。 尽管已经临近夏天,天气完全暖和了,可河里的水还有东山里剩余的桃花水,非常凉,可他们谁都没有感觉冷。 两人把鱼钩整理好装在麻袋里,捆在自行车后边,准备晚上继续战斗。 车宏轩说:“这鱼有七八斤,如果不卖掉就会死了,一旦死了就不值钱了。” “那怎么办” “你到南边的那个公社去卖,也就二十多里路,要三块钱一斤。这是开河鱼非常肥,家里有坐月子的肯定买,能下奶。”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听别人说的。” “为什么不到街里去卖” “决不能去,一旦大家知道了都来钓鱼,那我们怎么办,还能钓到吗再有,你白天卖完鱼再拴五十把钩,晚上把河对岸也下了。” “这水不会太深吧” “没事,头两天我还来抓蛤蚌呢,最深没不过屁股蛋子。要是你害怕我过去,我对这里比较熟悉。” “还是我去吧。” 研究一会,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里吃饭。 饭后车宏轩高高兴兴和王秀一起去上学,路上不无夸张地炫耀钓鱼之事。 王秀因为车宏轩确实帮了自己家好多忙,一般都捧着他唠。他却不知深浅,越发吹吹呼呼,炫耀自己的能耐。 王胖胡乱地吃口饭,在爸爸妈妈的帮助下神秘地把鲶鱼放在水桶里,又装在冬天卖虾米小鱼的草笼子里,捆在自行车后边,生怕鱼死了,赶快去外公社卖鱼。 其实车宏轩也好王胖也好,并不了解,这种鲶鱼生命力特别顽强,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没问题。 第十六章 天赋的经济头脑(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六章 天赋的经济头脑(二) 放学后,车宏轩随便吃口饭就跑到王胖家。王胖已经吃完饭正在拴钩,车宏轩也赶快伸手干活。王秀给两人剪线。 王家妈妈给王秀做了条新裤子,是非常流行的喇叭裤,把她那圆鼓鼓的小p股包得紧紧的。裤子过了膝盖就越发宽大了,这就是最时髦的裤型,据说是城里人带过来的样子。 王秀很是喜欢,刚刚才美滋滋穿上,照着镜子前看后看,觉得很满意。她知道车宏轩要来,把两只小辫梳理得板板正正,刘海儿剪得齐齐整整,雪花膏摸得喷喷香,在镜子前边美美地扭了几下,便帮哥哥干活。 车宏轩不得不赞叹王秀的美,就是不打扮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况且这会儿打扮的又是这么时髦,简直就是亭亭玉立。 “啥时候去钓鱼”王秀问。 车宏轩回答道:“要等天黑了再去。” “我也跟着去玩,在家里呆着没意思。” “那得换身衣服。” “换什么就这样去。” “不小心会弄脏的。” “小心点呗。” “不过你得穿高腰水鞋,免得被蛇咬了。” “还有蛇” “是,不但有而且很多。” “你是不是在故意吓我” “真的。” “你怕不怕” “我不怕,我还敢把它拎起来抡圈,转几圈它就完全脱节了,放到地上就不会动了。” “你不怕我也不怕。不过呢,即便我穿了高腰水鞋也要跟在你身后,你可别把我忘了。” 车宏轩笑了说:“要我说你还是别去了,要很晚才能回来。” “不怕,你就别啰嗦了!” 天黑后,车宏轩驮着东西,王胖驮着妹妹去南河沿钓鱼。 东南方的一轮明月几乎圆了,这应该是农历十五前后。微风吹到水面波光粼粼,淌金流银,空气里饱含野草吐露出的清香,沁人心脾。 “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车宏轩不无感慨地叹道。 王秀也笑了说:“确实是诗情画意,真是来对了!” 河边的蒲草长得特别快,已经没膝高了,车宏轩特意准备了一把镰刀,在每个下钩的地方割出一小片地方,方便作业。 王秀紧跟在车宏轩身后,奇怪地问:“喂,这是什么东西总往河里跳怪吓人的!” “是青蛙,有什么可怕的不是不怕吗” “不许你这么跟我说话!会是青蛙吗” “一会我给你抓一个。” “可别可别,你说是青蛙,那为什么它不叫呢” “现在温度还比较低,再说它们多是在繁育的时候才会叫,这时候它们不怎么叫。” “它们为什么不到水里去呢” “现在水凉,它们不愿意下水。青蛙在岸上也叫,我听到过。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有青蛙的地方就一定有蛇和黄鼠狼之类的。” “你可别吓我啊,我最怕蛇。” 王秀并没有在这荒郊野外待过,这里的一切她都感到陌生,甚至恐惧,她很紧张,拉住车宏轩后衣襟,生怕他跑了。 “不用紧张,一有动静蛇就跑了,它胆子最小,有时候慌不择路,会吓得游到对面去。至于黄鼠狼很精,我们上大坝它就早跑远了,影子你都看不到。” “喂,你不会是故意吓我吧” “我给你提个醒,万一遇到了好有个心理准备。听我说,你穿的高腰水鞋蛇咬不破,所以不用怕。再说一遍,蛇这东西胆子特别小,一有动静早跑了,你想看都看不到。我们这里不像南方,蛇长得又大毒性又强,我们这里多数蛇是没毒的,只有色彩艳丽的野鸡脖子有毒,并且你要是踩到它了它才会攻击你。” “你说的我浑身发抖,后悔跟你们来了!哎呀呀,又是什么扑棱一下全飞起来了好像是两只------” 车宏轩笑了说:“亏你还在农村生活,就连野鸭子都不知道。你记住了,野鸭子飞起来的地方就是它们的窝,到夏天的时候就会有一窝鸭蛋,多的时候有二十几个,跟鸡蛋大小差不多。”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吗农村就那么点事,我从小就在这河边玩,一知半解。” 车宏轩和王胖开始钩泥鳅,这东西一次不能弄得太多,太多了泥鳅乱动,会把钩整乱。 王秀帮忙拿着手电筒。 车宏轩对王胖说:“我到对岸去你在这边,顺便照顾她,别让什么吓着了。” 王胖因为挣点钱全靠车宏轩,便从来都挑最艰苦、最累的活干,执意要去河对岸,车宏轩也就没争。 王秀照亮,车宏轩下钩。 王秀说:“你看我哥,比你还大一岁,总像长不大似的,在你面前就像小孩子。” “他接触农村的事比较少。” “唉,你字写得那么好,怎么没看你什么时候练习过” “好什么好,我只是把字写得一边大而已。” “上次你作文里写的天从来没有这样湛蓝,地从来没有这样红艳,祖国的人们从来没有这样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他们是最新最美的人,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同学们都觉得不可思议,高不可攀。” 车宏轩笑了说:“那是学校报亭里报纸上写的,我哪里会想出来这么好的词我看到了就记在心里,抄袭而已。” “哦,明白了,怪不得你总去看报纸。” “鹦鹉学舌,全是糊弄人的。” 语音未落,车宏轩发现水面上有条蛇摇摇晃晃游向对岸,在皎洁的月光下带起一片细小的波浪,他便对王秀说:“看看水面上是什么” “什么呀”王秀一下拉住车宏轩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车宏轩笑了说:“不要怕,它已经跑了。大人们说蛇在水里不咬人,张不开嘴。” “真是蛇不好,奔我哥去了,这可怎么办呀” 车宏轩笑了说:“没事,它会躲开你哥哥的。” “不行不行,快想办法!” 车宏轩便对王胖喊道:“小胖,有条小蛇游过去了,注意点。” 王胖回头一看,“啊”的一声几步跑上岸去,原地直蹦高。 车宏轩笑了说:“没事,你用鱼钩打打水它就跑下游去了。” 王胖一边在岸上拼命地用鱼钩打草一边喊:“哎呀呀,来了、来了!” 车宏轩笑了说:“没事呀,它已经顺水往下游去了,被你吓跑了。” 王秀浑身颤抖地说:“看来是从我们脚下跑出去的,太吓人了!” “在我们前边下的水,离我们大老远呢。” “我哥就这毛病,看似五大三粗的,其实胆子很小。” 车宏轩对王胖喊道:“没事了,开始干活吧。” “我不敢下水了,也不敢动了。” “我过去接你。” “我怎么办”王秀拉住车宏轩,“我也害怕!” “怕什么你就站在这里,没事的。” “不行不行。” “要么我就把你扛过去,你跟我们到对岸去下钩。” “你不会把我掉到水里吧” “这可不好说。” “行啊,认了。” 车宏轩便扛起她过河。 王秀平静一些问:“我一直想问你,长大了想干点什么” 车宏轩洋洋自得地说:“我想当政治家,驰骋在政治舞台,可没机会。我想当诗人,可没有那么多文字基础,净干活了,没有时间学习,也没有灵感。据说发表文章也不是很简单的事,这条路当然也走不通。最后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面朝黄土背向苍天,也许还会有点时间打鱼摸虾做买卖。” “感觉你和班长最成熟,在你们面前我们都是小孩子,你们是大人。” “你坐好了,不要晃。” 很快到对岸,三人开始下钩。 一直到七月中旬河里涨水了,鱼不再上钩了,两人才结束这个买卖。这几个月每人分了不到二百多元,这相当于一个大劳力两个月的工资,确实不少。 十月份,王胖又开始卖稻糠,车宏轩只是在星期天的时候偶尔去一次,但买卖仍然不好。 车家爸爸已经调回孟乡粮库,原因是孟乡粮库成立了加工厂,生产大米,人手不够,爸爸便找到粮食局老领导借机调回。 爸爸让车宏轩没事的时候去粮库买点稻壳,留着冬天烧炕用。 星期天,车宏轩去粮库加工厂买稻壳。稻壳是通过一个大管子从厂房里吹到围墙外,堆成了一座小山,两毛钱一麻袋,随便装。 这天刮大风,他发现大多数稻壳都会被风吹走,只有少数的落在大桶子底下。他想,落在大桶子底下,也就是最上边的应该是最重的。要是那样的话,应该有瘪稻子或者米粒子。他决定爬上去看看。果然,情况跟他想的一样,甚至有时候风筒里风大了,还会吹出碎大米来。 车宏轩兴奋了,他赶快又去开了二十袋,回来爬到顶上去装袋。他准备把这个粉碎了当稻糠卖,那样可就赚大了。 他把麻袋装好,驮回去一袋。正碰到王胖从市里回来,他便把王胖叫住,让他跟着干。两人一起像蚂蚁搬家似的把三十袋稻壳运回家里,用塑料布蒙好,生怕被雨水淋到。 为了掩人耳目,车宏轩跑到十多里外的别的公社去粉碎。白天磨米房要给老百姓磨玉米面,晚上才能给他们干活。 车宏轩安排王胖在那里看机器,他来回运输。 卖稻壳的时候满屋都是灰尘,对面不见人,即便戴口罩也不好使。机器出料口不能像玉米那样很滑溜很顺利地流出来,需要用手往外扒。这天晚上,王胖和车宏轩都被呛得流鼻血。 一个晚上磨了十麻袋稻壳,出了五百多斤稻糠。两人把稻糠弄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王胖休息,车宏轩洗洗赶紧去上学。 晚上,车宏轩把王胖叫过来,将两百斤稻糠倒在笸箩里,加些水,加些捣碎的米粒子。 王胖奇怪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车宏轩笑了说:“你动动脑子,买稻糠的是不是经常把稻糠拿到眼前看看,尤其是那些年龄大的老太太。” “是啊,怎么了” “看完了怎么样他们拿起的时候会弯下腰,看完了不会再弯下腰把稻糠放回去,而是一撒手把稻糠放下来。” “对呀,那怎么了” “那就会起灰,如果有风了就都会被吹跑,正常的稻糠是不会这样的。” 王胖恍然大悟,挠挠头说:“你太奸了,我服气了,打死我也想不到这么多!” “正常的稻糠都有碎米,我们磨的太细了,没有这个,为了像真的必须加点碎米。出了普遍加一些,你还要揣在兜里点,每卖完一称就偷偷往表面洒一些,然后用手搅搅,那样就好卖了。记住,洒米粒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人看到,戏法灵不灵全在毯子里。” “我明白了,你真厉害!” 因为这样干没有什么本钱,两人这一年挣了好多钱。 就这样,车宏轩课余之时5夏天打鱼摸虾,冬天卖稻糠,一直到升中学的时候都是如此。 为了很好学习,妈妈已经给他下令,上中学后,允许他打鱼摸虾,不再允许他再去做小买卖。 他从来不愿惹妈妈生气,便就决心不再做买卖了,好好学习。 第十七章 落寞之时(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九章 落寞之时(一) 一九七零年秋,十五岁的车宏轩和同学们一起走进中学的大门。 孟乡公社将近二十个自然村,共有学生二百多名,按照公布的大名单,一共分了五个班,学生们各自找到自己的班级。 很荣幸,张老师竟然调到中学来,并且正好是车宏轩所在的五班的班主任。 车宏轩非常高兴,因为张老师是第一位对他特别好的老师。在张老师的照顾下,自己应该有所作为。确实,班里的一些事张老师都让他干,这无疑是个好的开始。 古明远和孟英姿分在一班,李思雨和陈娟分在二班,张大华分在三班,车宏轩和王秀分到五班。 学校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会,砖头砌起来的台子上挂起好多彩条标语,非常有气势。 广播里反复广播人造地球卫星传回的乐曲。 欢迎会由学校团委书记孟家旺主持,他用洪亮的声音来了一通开场白,然后请老贫农代表讲国际国内形势。 陈家旺到中学后毫无疑义地当上了班长,七零届学生毕业后,他毫无争议地荣升团委主要领导。 关于什么国际国内形势同学们并不感兴趣,每天新闻联播都说,耳熟能详。 车宏轩对老贫农代表这个身份很敏感,他预感到这里可能跟小学完全不一样。并且,这里的老贫农代表并不是没有文化,说起话来从容不迫,侃侃而谈,态度严肃得令人生畏。 他们几人打老贫农代表这件事,在公社范围内早已经传开了,几乎每位学生都知道,那么这位中学的老贫农代表也一定会知道,这令车宏轩非常担心。 老贫农代表讲完,学校的副校长刘学和开始讲话。 刘学和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资格教师,小个子,满脸皱纹,整天战斗脸,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几乎没有人看到他露出过笑脸。他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是荣誉j人,在孟乡公社没人敢在他面前撒野。 刘学和还是那张战斗脸,开始讲话:“我提几项要求:第一、大家要收起懒散的作风,不要把打砸抢那套带到我们学校来,有我在就决不允许这种现象发生!” 这令会场鸦雀无声,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这样讲话。 刘学和严厉地环顾一下会场继续说:“学生是什么是我们的未来和希望,是要学知识和长身体,将来是我们国家的主人。可是,有些极为少数的同学却不是这样,他们热衷搞运动,什么时兴干什么,搞乱了教学秩序。这方面我们有沉痛的教训,什么大联合,坐车不花钱,到处游山玩水,据说有的大城市扔掉的白面馒头要用大汽车拉,这还了得吗同学们我们再不能搞这些了,长此以往我们国家就是有座金山也呛不住败祸!” 同学们目瞪口呆,这和天天广播里宣传的南辕北辙。 “第二、在我们学校不允许随便在墙上贴东西,如果有需的要报批,没经过学校允许随便贴的,无论什么原因立即开除学籍!” “第三、我们不允许那些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人破坏学校秩序,不允许这些害群之马横踢乱踹。我们要把那些人头上的角砍下去,把身上的刺撸下去,这里是学校,不惯你们这些臭毛病!同学们,一条鱼腥锅汤,我们不能让极少数人破坏了我们学校的教学环境,我们要勇于跟这些个坏人作斗争!” “第四、要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学好知识,长大了报效国家。同学们大家都知道,我们村南有座烈士墓,里面埋葬七位烈士,他们为什么牺牲的他们是为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为了我们现在能很好地学习!” 讲到这时候,他掏出手绢擦擦眼睛。 “同学们,他们有的跟你们一边大。每当我提起这些,就难免老泪纵横。烈士墓石碑上的对联同学们还记得吧上联是‘生关里死东北可惜可叹’,下联是‘为祖国为人民甘洒热血’”。 这位副校长讲了很多,在他的讲演过程中,学生们几乎屏住呼吸,鸦雀无声,因为他们平生还没聆听过这么严厉且大胆的讲话。 当然,这些讲话对于自作主张习以为常的古明远不亚于当头一棒。 会后,张大华就对哥几个说:“这回老实点吧,夹着尾巴做人,王八拉车——规规矩矩的!” 别人没说什么,只有古明远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没几天,开始选班干部。 古明远在一班得票最多,却没当上班长,只给了个学委,这简直是开玩笑,没把古明远气死。中心小学的班长,到中学还没有过这么惨的。 李思雨在二班选票也不少,可并没有进班委,这和他原来梦想当班长的奢望相差甚远,难免也是一肚子闷气。 张大华没有选票,他本来就没这个奢望,用他自己话说那叫无官一身轻,万岁老百姓。他能坚持上学已经是不容易了,他的主要精力是家里的农活。只要家里有活就肯定不能来上学,就像读小学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他对当不当学生干部漠不关心。 车宏轩在五班得票最多,按理他也应该当班长,最少应该像古明远那样给个角色干干。可是,张老师公布的时候并没有提到他。这不仅让他惊愕,也令全班、乃至全年级感到困惑。 车宏轩知道这绝不是张老师的意见,一定和老贫农代表事件有关。一股委屈的热流直冲脑门,泪水在眼里晃了几圈,他睁大眼睛让泪水融化回去。那一刻,同学们都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下第一节课,车宏轩找到王秀,对她说:“学校里的事千万不能告诉家里。” 王秀同情地说:“这件事不能怪你,也不能怪张老师,你应该清楚是什么原因。” 车宏轩点点头,背起书包溜之乎也,干脆第二节课不上了。他信步来到南河沿,坐在一颗老榆树下。 此时正值初秋,碧空如洗,艳阳高照,远近的田野里红的是高粱,白的是玉米,矮的、金黄的是稻谷。东南方的远处影影绰绰的山影映入眼帘,令他浮想联翩。 车宏轩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打击,他竟然泪眼汪汪,甚至认为靠读书求取功名是死路一条。他觉得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干脆想办法挣更多的钱,也许钱能平衡一切。 他也听说过,市面上普遍有一种说法,想必一定是有道理的:一有权,二有钱,三有听诊器,四有方向盘。 他下定决心,做个有钱人。 放学的时间到了,他搽干眼泪,背起书包回家去。晚上吃完饭,他找到王胖,两人依旧来到南河沿钓鱼。 第二天从南河沿回来,车宏轩告诉妈妈头痛,不去上学了。 晚上,古明远和李思雨来看他,大家都清楚车宏轩没上学的原因,谁都没有把话说漏,生怕被家里知道。 妈妈忙于家务,根本没时间理会他们。 第二天中午,车宏轩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老师骑着自行车来了,在院子里和妈妈聊了好一会,然后和妈妈一起进屋。 车宏轩赶紧穿好衣服,下地去迎接张老师,礼貌地给张老师行个礼,问声好。 张老师坐在炕沿上,用那双水汪汪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学生慈祥地问:“泡病号呢是不是” 车宏轩脸一红,特别难堪。 张老师满含笑意地说:“鉴于你在小学的表现学校领导不同意你进班委。这样,你做我的课代表,我希望你在语文上多下功夫。” “谢谢张老师,我不想念了。”车宏轩很肯定地说。 妈妈感到震惊,严厉地问:“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笑话,你想学王胖张老师和同学们对你都那么好,你不去上学对得起谁吗” 张老师用她那标准语音严肃地说:“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生的路很远,困难和挫折总会相伴,必须战胜它,否则你将一事无成。” “我不读书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我能挣到很多钱。” 妈妈非常生气地说:“没想到你就这么点能耐,原来是个尿小子,没大出息!” 张老师从包里拿出一副字画,递给车宏轩说:“这是我临摹的,清朝郑燮的诗,送给你留个纪念。” 车宏轩说:“张老师,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妈妈说:“张老师给你的东西你要珍惜,一会你把它挂在墙上,每天都看。” 张老师又拿出两本有关唐诗宋词的书递给车宏轩说:“这些都是你应该学习的,课余时间多看看。我时间紧,刚到中学任教需要认真备课,就不多坐了。” 车宏轩和妈妈一起送走张老师。 按照妈妈吩咐,车宏轩把张老师的字画挂在墙上,他认真看,原来是这样一首诗: 竹石 郑板桥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南西北风。 看完,车宏轩在心里笑了,想:“什么放松不放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妈妈看了看墨迹赞叹地说:“张老师可是写的一手好字啊,你应该好好向她讨教。” “好的妈妈。” 这以后,车宏轩虽然没了辍学的考虑,可心里死了,不想再好好读书。 这几天,古明远张罗请几个好朋友吃饭,说是庆祝小学毕业。 车宏轩说:“这两天钓鱼很有收获,我来请,时间安排在周六,参加人员你来确定。” 古明远习惯地低头想想说:“我们四个,加上孟英姿和陈娟,你再把王秀请来。” 车宏轩说:“我再去酒厂打点酒,我妈不是说过吗,上了中学就可以喝点了。” 古明远高兴地说:“行行行,那最好。” 古明远负责通知张大华、李思雨、孟英姿和陈娟几位,车宏轩负责去请王秀。 没想到王秀杏眼一瞪,“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严厉地说:“你不要再跟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惹祸有家里做后盾,谁都不敢怎么样;你不行,我也不行,我们惹祸了爸妈都要跟着受连累!” “你说的有道理。” “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有意思吗” “喂,哪来的这么大脾气,吓死人!” “不理你!” 王秀说完一点面子不给,拂袖而去。 这令车宏轩感动震惊,他从来还不知道王秀还有这么大脾气,看来真是长大了,难怪说女大十八变。他很郁闷,不知道日后如何向她解释。 上菜之前,古明远神秘地说:“事情的整个经过我已经调查清楚,不让我和宏轩当班长的不是校长的意思,也不是老贫农代表的意思,而是副校长刘学和的意见。主要原因是我们打老贫农代表的那件事。那个陈家旺把我们那点事添油加醋地都给抖落了,闹的尽人皆知。刘学和对陈大个子很好,言听计从,这就是打压我们的真实原因。这刘学和虽然行政上是副校长,可他是老资格,大权不放小权独揽------” “那叫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张大华笑了说,“我不是告诉你们嘛,王八拉车——规规矩矩的,怎么的,还贼心不死,想拿鸡蛋往石头上撞” 李思雨也气愤地说:“妈的,在孟乡公社不给咱们面子的人真还不多,欠收拾!” 张大华还是笑眯眯说:“遇到茬子了,这就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 两个女生嘻嘻笑了。 车宏轩看明白了,同学们都长大了,办事不再是脑袋一热就下手了。 古明远不高兴地用小眼睛夹了张大华一下,斥责道:“你就知道说几句屁嗑,非常埋汰没人爱听!我们要关心大事,要把战斗进行到底。刘学和压制民主,低头拉车不看路,这得给他上纲上线,把它拉下马,让他靠边站!” 张大华冷笑一下说:“你是不是过一天安稳日子都觉得难受啊申公豹他妈——是非母子!” 古明远怒斥道:“你懂个屁” 张大华说:“我什么都不懂,但我明白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老虎p股摸不得,大象p股推不动!” 李思雨气愤地问:“怎么的,他脑袋是铁做的” 张大华毫不客气地说:“你们是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两天不骂就谁都不怕!” “得得得,”古明远反驳道,“一边去,竟替别人说话,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现在不是号召我们要敢于斗争吗你怕他我不怕,不讲道理决不答应!” 古明远继续坚定地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让提意见不行,下礼拜一我先带个头,点名道姓地批他,看他你怎么的!再不行我往上级告,就八分钱呗,看他怕不怕。” 张大华咧嘴笑一下,蔑视地看向一边。 古明远继续说:“我会坚持写下去,年年写、月月写、天天写,不仅我写,我还要发动群众,让我们那些剃过头的人人都写,让这些意见铺天盖地,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李思雨说:“干,干他,星期一我陪你写!” 古明远点点头又说:“我们要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挖山不止!” 张大华不客气地说:“要我说有那时间还不如弹弹玻璃球。” 李思雨说:“怎么没把‘泥鳅’叫来,干这活他还是员猛将。” 古明远说:“他不念了,上小队里干活去了。” 车宏轩说:“这个刘学和有些言论和做法确实不妥,但我们可能也没什么好办法,再拿出小学那套打法肯定不行。依我看还是观察一下,实在不行那就只能逆来顺受。” 古明远说:“不用犹豫,钢枪已擦亮,刺刀已装上,我们就要上战场!” 张大华说:“不嫌累就干吧,我是不赞成更不参与,没那个闲心。” 古明远没理他,继续说:“还有个消息,最近部队有人来找刘学和,说是和一个大干部有关系。” 车宏轩说:“前两天孟家旺跟我要了一份稿子,可能是出板报用,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古明远摆摆手说:“那没关系,孟家旺已经不是我们的斗争对象,我们要抓大放小。” 车宏轩因为一直在考虑王秀的事,便不准备往前冲,解释说:“这两天手头压点货,我必须进城卖掉,所以星期一不能去上学。再说我妈妈成分不好,这种事我不方便出头。” 古明远说:“这我理解,但你可以做些幕后工作,比如帮我们抄写点东西,这还是可以的。” 车宏轩说:“我不会写毛笔字。” 古明远说:“马上练,现在还来得及。” 张大华笑了说:“没事,官不嫌字丑狗不嫌家贫。” 李思雨摆摆手说:“你这是狗带嚼子——胡勒!那话是这么说的: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就你装明白!”张大华不高兴地给他一句。 车宏轩说:“行吧,我试试。” 古明远说:“大家都听着,都别稀里糊涂的,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干!”李思雨一挥拳说,“没什么可怕的!” 几人吹了一会牛开始吃饭,一直喝到九点多钟。 车宏轩回家去的时候王胖已经下完钩回来了,他去看看王胖,真实目的是想去看看王秀还生不生气。 王秀见他满身酒气,“哼”一声一甩手躲到另一个屋去了。 没办法,车宏轩只好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准备早上跟王胖去起钩。 第十八章 落寞之时(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八章 落寞之时(二) 第二天是周天,车宏轩早上竟然昏昏沉沉没起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多了酒,很不舒服。因为平时他是个勤劳的孩子,从不赖床,妈妈就没有喊他。 天还没亮王胖就来喊他,可他翻个身又睡去了,王胖只好回去找王秀帮忙,两人一起去南河沿收鱼。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王胖和王秀已经干完活回来了。兄妹俩吃完饭,哥哥赶紧去外地卖鱼。妹妹感觉奇怪,猜想车宏轩一定是病了,赶快过去看看。 她见车宏轩真的没起来,屋里一股酒气,她气不打一处来,摇摇他头问:“怎么回事,喝多吧” 车宏轩眨眨充满血丝的两眼猛然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长叹一口说:“嗨头痛,妈的原来这酒喝到肚里就跟得了病一样,老难受了!脑袋迷迷糊糊,身上一点劲也没有,以后坚决不喝了!” “你还能有那个脸” “真不喝了,太难受了,几点了” “几点了还好意思问!晚上不回来早上不起来,害得我去钓鱼。早上你家大姐和老三早就出去放猪了,你真可以,自己在家泡蘑菇!” “我从来不这样。” “要么说人之初性本善呢,长着长着就学坏了!” “绝对不会学坏!” “哎,昨天晚上我那样说你,你该不会生气吧” “没有,你说的有道理,以后在这方面多多注意。昨天晚上不行,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不能不去,希望你理解。” “我理不理解有用吗你还不是我行我素!” “绝对有用,以后这种事我先跟你说,避免被动。” “净挑好听的说!对了,你和古明远没当上班长同学们议论纷纷,都不服气。听说古明远又要带头闹事,你可真的要小心。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一旦闯祸很麻烦,倒霉的一定还是你。旁观者清,当事者迷,这些话除了我能对你讲,别人不可能跟你讲,巴不得看热闹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记下的。因为我有前科,昨天晚上大家已经同意我在家待两天,等事态平稳了再去上学。但是,我背地里还是要参与一些,否则既伤了大家心也难平我心中的愤怒。既然同学们的选票不算数,为什么还要搞选举我不参与确实太窝囊了,令人不齿!” “一定要躲在幕后,决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牢记在心,不会让你和家里为我担忧。” “常在河边走没个不湿鞋。” “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 王秀笑了说:“就像你们钓鱼,不湿鞋是因为光脚,我说的对不对所以还是远离河边。” 车宏轩笑了问:“不在河边走哪里去钓鱼对了,昨天晚上战果如何” “还不错,足有七八斤,不过都不是很大。有条大的还没到跟前就‘轰隆’一声挣脱了,太可惜了,我哥心疼死了,竟然下河去摸,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他去卖鱼了,等他回来我们进城怎么样” “你哥一半会回不来,不如我们俩去。” “不了,还是等等哥哥。” “也好,那就吃完午饭去,晚上贪黑回来。” “好,我们中午出发。你们俩换班驮我快,两个小时肯定到。” “晚一点也不要紧,实在不行明天回来。” “不,我妈不让。对了,又快到卖稻糠的时候了,今年怎么打算的说别的是开玩笑,这两年全指望你带着我哥干点买卖了,否则我们家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哪里,靠得不是我。你哥不仅能吃苦还任劳任怨,现在成手了,不需要我陪着他了。不管我还干不干,他应该在粮库开始磨米的时候就下手,尽量多储存稻壳,最好是够一冬卖的。现在用稻壳蘑稻糠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会有很多人来做这个生意,所以先下手为强。至于我能不能卖稻糠不敢保证,妈妈原来说过,等我上中学的时候就不能再东集晃到西集,要好好读书。妈妈说现在正是割尾巴的时候,干买卖会惹事,也会被人看不起。” “做买卖有什么光明正大,有谁会看不起我看街坊邻居都夸你们俩呢!” “我感觉也是这样。” 车宏轩只穿个裤头,王秀在这里没办法起来,自己憋泡尿难受,便就笑了说:“你回去等你哥,他一回来你就来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还不得等吃完午饭这个时间回不来,怎么也得九点多钟。” “哦,我倒是忘了,因为我家不吃中午饭。” 王秀握嘴笑了:“你是不是起不来” “是啊。” 王秀用一根手指划划脸羞他一下,做个鬼脸转过身去。 车宏轩赶快穿衣去尿尿,回来洗脸刷牙,去锅里蒸莲上拿块大饼吃了。 车宏轩和王秀去帮妈妈干活。 车宏轩察言观色,见妈妈心情还不错,便试探地说:“妈妈,最近学校不太平,古明远和副校长要干仗。那位副校长是老资格,我怕再被牵连,想跟张老师请几天假。” 妈妈说:“不去惹事倒是对,可这得躲到什么时候啊” “两天,等他们闹腾差不多我再去上学。” “不行,躲不是办法。” “除了躲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得学会在夹缝中生存,在水中游泳。张老师给你的书画不知道你看明白没有,你细细想想,就是做棵草也得学会生存,否则何以立命躲是没用的,有时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要去上学,跟你的那些朋友们讲清楚,你为什应该怎么做,为什么要这样做,争取得到同学们的理解,这才是正道。” “大家都知道我有前科,同意我在家待几天。” “中学是你人生的关键几年,我不同意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必须坚持上学。” “我寻思现在正是市里缺稻糠的时候,不如借这个机会跑两趟。” “不行,转来转去又转到这里来了!我不是再三跟你说嘛,上了中学就要好好读书,以后不许再提这种事!课余时间可以去钓鱼,这个没人笑话,也不会影响学习!” “我去卖稻糠也没人知道啊” “别废话,不行就是不行!你给我记住,以后跟我说事不许拐来拐去!” 王秀偷偷笑了。 “好的妈妈。一会我们要进城去玩。” “去玩一玩可以,不能耽误明天上学。” “好的妈妈。” 没办法,车宏轩极不情愿地和王秀回到屋里。抬头看到张老师送的字画,端详一会,拿起毛笔在废报纸写起东西来,他准备为古明远打个草稿。 不多功夫古明远骑自行车来了。 车宏轩放下笔迎出去。 古明远说:“我们去孟英姿家,李思雨正在她家和两位女生帮我研究些文章。” 车宏轩说:“我也在为你写,打个草稿你看看,明天晚上给你。把我写的和你们写的综合一下再定稿。” “那就不了,好坏我都要,韩信用兵多多益善。” “下午我要和王胖进城,明天放学后一定搞完。” 古明远皱起眉头不高兴地说:“我打算今天就写完,明天一上学就贴出去,让沉闷的校园爆出一次大地震!” “太急了写不好,既要有气势更要有深度,蛇打七寸才能一招致命。” “我已经考虑好了,一定要点名刘学和,避免他堂而皇之地出来对付我们,甚至给扯了,让他自己刀削不了自己把。” “但是准备必须充分。” 古明远继续说:“我这样考虑:第一、要有逻辑,要打到要害,批他个体无完肤,淋漓尽致;第二、仅仅靠在学校里贴不行,还要贴到县里去;第三、要组织罢课,要把现在的班长治住,使之不能有任何组织能力。” 车宏轩歪头看着古明远说:“还是稳点慢慢来,搞罢课要慎重,不会有人跟着干。再说刘学和,他毕竟是老资格,当成敌我矛盾来攻击应该不行,我认为至少开始的时候应该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来展开攻势,先把火点燃,看看能不能成为燎原之势。我们的目的是维护选举结果,不是打倒谁。依照这样想法,我们第一步只写刘学和不讲民主,对于那些更敏感更具有争议的言论留作下一步看看结果再说。一旦他能成为我们朋友,我们何乐不为这一点我们要好好拿捏,把握好尺度,避免被动。另外,还要明确提出要求,坚决维护选举结果,这是我们的终极目的。” “这不行,打的就是他这个老资格,这么写没有高度,干不败他,谈不上蛇打七寸!” “我是说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不行,这样不痛不痒的不是胡扯吗我们要举起大棒对准脑门打,一棒子打死,不能给他息之机!整人这东西不像别的,打不死会反咬一口。要整就往死里整,不可沽名钓誉!” 车宏轩只好勉强地说:“那就按你安排办,我明天交稿。” “你应该按照我的意见写。”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记住了。我考虑第一篇叫《评刘学和》,第二篇叫《再评刘学和》,第三篇叫《三评刘学和》。按照这个准备三份底稿交给你,是不是可用你来决定。” “思路很好,但不能叫评,没力度。还要写出大标语贴在他办公室门上!” “这个不行,不尊重人。” “你不能学张大华,总是犹犹豫豫的!” “你自己看着办吧。” 古明远想想无奈地说:“好吧,晚上从城里回来加会班。” “好的。” 古明远和王秀打个招呼,不太高兴地推着自行车离开。 车宏轩和王秀送到大门外。 王秀担心地说:“你一定不能被套进去,我看古明远病的不清。” “放放心里的怨气而已。” 中午,车宏轩和王秀、王胖高高兴兴去市里玩。 第二天放学后车宏轩和古明远、李思雨等人开始写东西。他并没有写毛笔字的基础,但他把每个字都写的一边大,并且立起来都是长方形的,看上去很规矩,远看更是漂亮,这在小学基本荒芜的当时,算是不错了。 第二天是周二,上学前古明远把写的东西贴在面对操场的墙上。 学校炸锅了,好多学生都来观看。 也是这一天,车宏轩给学校写的《春到校园》也在黑板报“学习园地”登出来,有很多人看,甚至还有几位女生拿着本本抄写。 在一边观看的车宏轩难免洋洋自得。 墙上冒出东西来是不被允许的。 陈家旺气势汹汹带领一帮人过来,把东西扯掉。然后利用第一节课以学生会的名义组织开大会,严厉地批评了这种现象。 古明远知道动武打不过陈大个子,权又在人家手,不敢闹腾,只能忍。 想了一夜,第二天古明远继续贴出东西, 陈家旺没客气,继续扯掉,并找到古明远予以警告。 第三天,古明远仍然把准备好的东西贴出去。 这天,陈家旺找到古明远警告道:“要是明天再捣乱,开除你学籍!” 古明远非常清楚这不是开玩笑的,但他不服气地问:“你们还讲不讲民主” 车宏轩怕古明远挨打,马上跟过来。 陈家旺转过脸指着车宏轩喝到:“你也小心点,别不知道好歹!” 车宏轩争辩道:“你作为领导应该了解情况,为什么不尊重选举结果” 陈家旺笑了说:“你们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时候刘学和走来。 刘学和显得很平静地说:“你们三个到我办公室去,我们当面谈谈。” 车宏轩马上机警地说:“我不用去吧,我没有参与任何事。” 刘学和说:“来吧,我看你写的稿子还不错,要好好学习,做个对g家和社会有用的人。” 这次座谈会刘学和用真情打动了大家,用严厉压住了大家。古明远虽然心里不服,可没敢再折腾了。 第二年,也就是一九七一年,陈家旺毕业走人,恰巧这时候刘学和也走了,一去杳如黄鹤。 古明远走马上任做了学生会主要领导。 五班的班长到学生会任职,车宏轩如愿以偿地当了班长,并且很快入了团。在他的组织下,班里空前团结,无论是劳动还是运动会,五班都是排头兵。在他当班长后,张老师几乎不再管理班里的事,所有事务都交给他。 张老师背后没少对老师们讲,车宏轩有着超凡的组织才能,跟他的年龄不成正比。 李思雨成为学生会成员,负责宣传,他和古明远一唱一和,名正言顺的二把手。 张大华还像小学一样,跟着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至于当不当干部他并不在乎。 这个时候古明远这帮人在学校里红得发紫,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对他们非常敬佩。 第十九章 迎春宴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十九章 迎春宴 一九七三年三月中旬,还是春寒料峭之时。奇怪的是断断续续时小时大的雨下了好几天,有时候晚上还飘下雪花来,街上泥泞,寒冷彻骨。 尽管如此,柳树披肩发似的细枝远一点看还是透出一丝绿意。这是春的萌动,是生灵的期盼,是农家又一年辛劳的开始。树要绿了,草要长出来,桃花和杏花也要适时绽放,没有人怀疑,春真的一步步走来。 无论是北面的浑河还是南边的太子河,都有涨水的消息,就连村南的小浑河也一样,水也涨起来,冰还没完全消融就被冲的七零八落、哗哗作响。 这天晚上,仍然是阴雨绵绵。 为了庆祝新学期开始,古明远大大方方做东,请车宏轩、李思雨和张大华喝酒。 按照预定的时间,车宏轩五点钟准时来到饭店,古明远已经洋洋自得地坐在这里。 “思雨和大华呢”车宏轩坐在古明远身边随口问。 “思雨去他爸那要供应票准备搞点啤酒,大华从来就这样不紧不慢,像有吃奶孩子似的。我问你件事,你和王秀什么情况” “雾里看花。” “这件事你得想好了,想办法赶快抓紧,事不宜迟。” 车宏轩一惊,看着古明远问:“什么情况” “现在的形势变了,要抓大事,促生产;深挖洞,广积粮。上级精神已经传达下来,开始整顿工农业生产秩序。” “广播里我听到了,跟以前的口号确实有很大变化。” “得到确切消息,公社的综合厂市里要上收,生产农机配件。这样,综合厂的领导就要大于公社领导级别。前些年那里搞运动,工厂里没人干活,工资开不出,早已经黄了。大家也不可能靠喝西北风活着,各自散去了,一个好端端的企业生生给荒废了。就在昨天,公社给王秀爸爸出具了证明,证明王厂长既没有经济问题也没有别的问题。” 说到这,古明远歪头看下车宏轩深沉地问:“听明白没有” 车宏轩瞪大两眼,立即紧张起来,心蹦蹦跳。 古明远像位老道的行家似地说:“要是有这么个老丈人,一定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车宏轩沉默良久,红头胀脸地说:“不可能,一切都不可能了。” “你得争取呀,这么长时间了你都干什么了” “没往那方面想。” “我估计这件事王厂长自己现在还不一定知道,你要当机立断,尽量在这几天把事情搞定。” “搞不定,不可能的事。” “怎么也得试试。” 车宏轩长叹一口摇摇头说:“要是情况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也许会水到渠成。如果情况有这么大变化,那就结束了。其实即便情况没有大的变化,王秀也不一定会心甘情愿在这里生活,绝不会,这一点我非常了解。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翔,留是留不住的。” “我不反对你有这个想法,男子汉大丈夫确实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如此就别再费那瞎劲了,十步芳草,哪里都有佳人。” “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方面问题,努力几年再说。不瞒你说,我现在正在写部小说,也许一举成名,到时候再考虑个人问题。” “这是胡说八扯,左道旁门,不会有结果。” “我一定会坚持下去。” “那叫什么来着对,用张大华的话来说叫做视力障碍者点灯白费蜡!” “失败了也不后悔,毕竟我努力了。” “瞎扯淡!对了,这两天学生会还要组织一次大会,你得好好准备一下,县教育组要来人参观。” “不会误事。”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点菜。”古明远站起身去服务台。 车宏轩静静地坐在那里,感觉哪都别扭。 李思雨拎几瓶啤酒满面笑容地走进来,见车宏轩在那里发呆,笑了问:“怎么回事,没睡醒” 车宏轩猛然抬起头勉强笑一下说:“没事没事,昨晚看书累了。” “像霜打的草!” 车宏轩苦涩地笑笑。 古明远拎瓶白酒回来,坐下来洋洋自得地说:“要是往届,今年我们就得毕业。今年没有毕业生,以后也就没有高中了,义务教育十年一贯制,我们需要继续在学校学习一年,这增加的一年相当于高中的三年,决不是什么坏事。” 车宏轩强打精神说:“这样思雨就也可以作为积极分子回乡了。” 古明远点点头说:“以这样身份到农村去,最少也能在大队青年组织里干点什么,在推荐上大学和入伍的时候都有优先条件。” “那还用说吗”车宏轩落寞地说。 李思雨并没有注意到车宏轩的感受,仍然笑了对古明远说:“你这一天天就是算,算完自己算别人,你说你累不累老话说得好,过哪河脱哪鞋,哪打铧子哪住犁,何苦呢我看我们毕业都很省心,就一个面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古明远说:“你净搁那胡吃吃,没正经嗑!” 李思雨嬉皮笑脸地接着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结果怎么样土豆有鸡蛋黄那么大,地瓜有鸡蛋那么大,全都被扒走了。还说什么晚了不行,晚了就没了。香瓜长到鸭蛋大就被刷茬,青年店的酱缸里全是小香瓜,都给腌咸菜了。” 服务员听了都笑了。 李思雨说:“不是接受我们再教育,而是我们接受再教育。现在我们村青年点有个茬子叫鹅头,脸上有块疤啦,整天拎把战刀,带帮青年,牵条狼狗,人事不干,专门喝酒打架。有一次大队干部惹着他了,他带着人酒气熏天跑到干部家里,手一指,那条狗跳到炕柜的行李垛上一趴,伸出大舌头哈哈喘气。你说就这样,谁敢惹呀” 古明远觉得他是胡咧咧,蔑视地看他一眼,鼻子里“哼”一声。 车宏轩霜打似地坐在那里,根本没注意听。 李思雨生气地问:“你们都怎么回事,好像我欠你们八百吊似的” 这时候正巧张大华不紧不慢扭扭地走进来。 李思雨见张大华美滋滋慢悠悠的气不打一处来,不客气地说:“你看就这小样,一顿饭不请,一分钱不花,像有多大仗势似的,不到点还就不到!” 张大华挨他坐下问:“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李思雨一本正经地说:“哪敢,我告诉他们俩,以后大华到了我们都得起立,然后敬礼,最后是异口同声地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张大华绷着脸点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我就不客气了。” 古明远看看手表,翻翻眼珠子喝道:“你真不知好歹,晚了十多分钟竟然还这样趾高气扬!罚酒两杯,五分钟一杯。以后这就是规定,谁晚了都照罚不误!” 张大华瞪起大眼珠子不高兴地说:“喝你点酒是真不容易,回回都弄出王八屁股——规定(龟腚)!实在不行我走了,不喝了。” 古明远不惯他包子,不客气地说:“那就只能这样了,走吧。” 张大华没客气,站起身就走。 “别别!”车宏轩去拉张大华。 张大华一甩胳膊走了,没出门,而是去了卫生间。没多长时间又慢悠悠走回来,坐下看着古明远厚着脸皮说:“我是来吃的,不能跟美酒佳肴过不去。” 古明远说:“先喝两杯!” “没问题,菜上来马上喝。不过你得让我多活几天,我酒量不行,做比成样而已。” 见张大华认怂,古明远咪咪一笑算是满意了。因为古明远毕竟是学生干部,时时处处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你怎么了”张大华问车宏轩。 “没事没事。”车宏轩一愣,沉闷的脸上勉强浮现一丝笑意。 “发烧了,”古明远说,“你不用关心他,我们研究下个课题,关于找对象的事。” 张大华说:“女生都是十八九岁,正是这个年龄,相对着急;我们男生还来得及,再等两年看看,一旦情况好转了会更有利些。” “看来你是自强不息啊!”李思雨取笑地说,转而问古明远:“你就来干的,是选择孟英姿还是陈娟,或者干脆两个都要,当把皇帝。” 古明远摇摇头说:“都不要。心里有一个,你们谁都猜不到,我又不可能说,所以你们就不用替我瞎操心了!” 张大华说:“不知道是深不可测还是故弄玄虚。当然,这么大个学校就你一个人快进组织了,老爸又是响当当的大干部,明睁眼露的事,前途无量,全校的美女随你便挑。我们不行,要哪条没哪条,好姑娘谁嫁呀所以呀,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得留着!”李思雨马上接过话茬,“你家里旧社会是苦大仇深,现在是愁大苦深,这也算是好事,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算得上是纯正的,光着奶孩子——干净利索!你要是学习再认真点,长得再顺溜点,说不定也是缺货!” 张大华不服气地说:“哼,我爹要是领导谁看我都满意,放个屁都是香的!” 车宏轩点点头说:“不是没有道理。” 张大华得意地说:“那还用说,皇帝女儿不愁嫁嘛!” 李思雨看着车宏轩问:“你怎么样了” 车宏轩晃晃头说:“现在还不想考虑这方面事。” 李思雨问古明远:“是不是你给多了我没少听你夸奖王秀。” “胡说!”古明远一拍桌子说,“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 张大华可算有机会了,笑嘻嘻说:“我看不一定,一家女百家求,这算不得穿朋友衣。宏轩你得防着点,人心一股水,说坏就一会!” 古明远说:“王秀和宏轩虽然还没有把关系明确下来,但我决不能夺人所爱,伤了哥们心。再说,我一直认为我们应该找更年轻点的,最少得小五岁以上,这样才能合拍。好了好了,大家听我说,这方面我有研究,我们要利用数学方法来求证,简单来说就是使用加权平均值来计算。” 张大华笑了说:“你是真能出洋相,可千万别把身子累坏了。” 李思雨笑嘻嘻看着古明远问:“如何确定出已知条件和未知条件” 古明远故作神气,喝了一口酒说:“我们找女朋友要对以下因素进行定量分析,并且实行一票否决,得出加权平均值,过八十分才可以立项研究。第一是长相,我给三十分。其中年龄、个头、体型、眉眼、皮肤各占六分,一项得零这个人就得被否决。比如年龄,大一岁得零,小一岁加两分。比如个头,矮于一米六给零分,高于一米六加一分,加到一米六五满分,超过一米六五扣分,扣到零时这个人就玩去。第二是政治面貌,给三十分,地富反坏右家庭帕斯,下去的领导家庭帕斯,干部家庭得五分,公社级别以上干部家庭得满分。这么说吧,找个小队长家庭,你能在小队里干巧活,像看地之类;找个大队长你有机会当兵,有机会上大学,最次也能在小队当个会计;要是找个公社以上级别的,这辈子你就什么都不用愁了,什么好事都是你的。好了,说第三------” “你这也太狂了,挑吧,挑花了眼还不找个丧门星!”张大华蔑视地看着古明远说。 “你先别瞎嗤嗤,我说的是人生哲理,你别当玩笑!”古明远不高兴地斥责道。 张大华不以为然地笑了,抠抠耳朵,见上来一盘菜,喝口酒,夹口菜,吧嗒吧嗒嘴说:“好酒,菜也不错,谢谢老板开恩!我建议以后次数再多一些,最好一个礼拜搞一次,改改馋。至于找对象嘛,好说,我就一个条件,她必须是女的。” 大家都笑了。 古明远忍受不了这种冷嘲热讽,伸手拿过张大华酒盅,放在自己眼前说:“认真听我说,否则不许喝酒吃菜!” 李思雨找到一句好词赶紧配合说:“是啊,就是喂狗还能摇摇尾巴呢!” “喂,”车宏轩一愣神说,“朋友间不能这样开玩笑。” 李思雨哪管这个,还在握嘴笑。 张大华翻愣一下大眼珠子,拿回酒盅喝一口说:“你说你的,我吃我的,嘴吃饭耳朵听讲,各干各的活。再说这菜不吃、酒不喝都会凉的。喝凉酒花脏钱这都犯毛病,抓紧吃喝。关于找对象的事,老祖宗是这样说的,你们都听好了:说是女大一哭啼啼,蛇鼠如刀锉,鸡猴泪交流;有钱不买河边地,有志不娶活汉妻;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这东西说道多了,比你那胡诌八扯的什么计算公式管用。有道是新官不改旧家风,收收你那套吧,不要得意忘形!就像说鬼呀神的,信则有不信则无,怎么样,长知识吧” “去!”古明远毫不客气地又把张大华酒盅给拿过来,继续说,“不听你的,全是迷信!破四旧立四新你都不知道,就知道干农活!我接着说,再说这人品:第一忠实可靠,第二稳重,第三干净利索,这和前两项一样,有具体细则可以打分。第四是家庭条件,这里包括几项,都要单独打分:一、父母是不是都在,缺一个打一半分,缺两个帕斯;二、父母离异的帕斯;三、子女多的满分,一个孩的减半;四、农业户帕斯,非农业户减半,双职工满分。把以上这些综合推算、加权平均,得出的结果高于八十分的才可以作为参考。如果你们感兴趣,后两天我给你们拿出准确计算公式,供你们参考。” 张大华不耐烦地说:“你把这些送给需要家庭的孩子吧,他们有用,我们用不上。这回行了吧,已经过完瘾了,赶快把酒盅还给我。” 古明远瞪起小眼睛恶狠狠地看一眼张大华骂道:“你真是属猪的,就知道吃,而且记吃不记打!” 张大华没理他那套,拿回酒盅装模作样喝一点,拿起筷子吃菜,然后便嘟囔一句:“官生脾气涨,真霸道啊!” 古明远笑了说:“这样,你如果嫌霸道,哪天你请,你说什么都可以,我洗耳恭听。” 张大华笑了说:“没钱,这是真的。不过我可以给你恭敬几篇文章,把你那找对象的计算公式公布出去,让同学们品味品味。” 古明远被气笑了,拿过酒杯“滋溜”干了。 车宏轩和李思雨也拿起杯干掉。 几人仍然一边斗嘴一边喝酒,其乐融融。 第二十章 桃花盛开的时候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章 桃花盛开的时候 昨天晚上车宏轩又一次喝多了,回家半路上就吐了,竟然神魂颠倒地跑到小河沿大坝上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浇湿了衣服,他又在那颗老榆树下坐了很久,完全忘记了恐惧。他心如刀绞,不知道生活里没了王秀将怎么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他愣了,也清醒了,搽干泪水漫步回家。 第二天,他真的病了,一直没有起来。 上学时间快到了,王秀已经背着书包等在门外。 时间一分分过去,车宏轩还是没有出来,眼看来不及了,王秀顾不了许多推门进去。 车宏轩仍然睡在被窝,王秀生气地问:“干啥呀还不起来这怎么了又酒气熏天的,还有没有点脸啊” 车宏轩闭着眼睛说:“昨天被雨浇了,病了。” “不去上学了” “不去了。” “用不用我去给你买点药” “家里有,已经吃了。” “那我就走了啊,好好休息。对了,你得快点好,否则广播体操比赛还不败下阵来” “没事,我心里有数。” “我不明白,怎么张老师什么事都不管,都推到你身上对了,这次体操比赛穿什么样衣服” “我问过张老师,她建议我上白下黑。” “我觉得应该一身白,这样时髦。” “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刻苦训练,动作要整齐划一。” “好好休息,我走啦。” 第二天,王秀仍然没有等到车宏轩,她再次进去,见自行车在院里,已经没了链条。她明白了,原来是车子坏了,看来今天又坐不上车了。 姐姐迎出来告诉王秀:“宏轩早走了,说是去买自行车零件了。” 王秀没办法,只好走去学校。 王秀在班里不仅长的最漂亮,学习也最好,好多男生都梦寐以求。可是,因为她每天坐车宏轩自行车上学,都认为她和车宏轩的关系已经明确了。车宏轩在学校又身份显赫,男生们都没敢自找麻烦。 这以后,车宏轩没再骑自行车,也没再和王秀一起上学。 王秀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没有机会找到车宏轩问问情况。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车宏轩绝对不会去喜欢另外一个女生。没几天,王秀嘴角就烧出水泡来。 这天,天刚蒙蒙亮,王秀便就气喘吁吁地跑来,弄得大狗拉长声音叫了两下,因为认识她,晃晃尾巴把她接进来。 王秀拍着玻璃窗喊道:“宏轩,快起来,姥姥病了。” 车宏轩一骨碌爬起来,赶快去开门,还没等王秀进来便就转身回到屋里,嘴里说:“别急,我马上就好。” 待两人走出去,王秀气愤地问:“你怎么老躲着我甚至刚刚开门都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没事没事。”车宏轩搪塞一句。尽管他明白自己和她渐行渐远,可他还是愿意为她帮忙,特别不想看到她受委屈。 “看着我,给我说清楚!” 车宏轩故作镇静地说:“什么事都没有啊,你干嘛疑神疑鬼的。” “你想折磨死我” “我们先去给姥姥看病。” 车宏轩担心看病用钱的事,跟妈妈要钱。 妈妈找出钱包,给车宏轩拿出几十块钱,又告诉他:“钱不够了马上回家来取,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这个忙得帮。” 车宏轩转身出去,拿起两块木板放到推车上,和王秀一起去接姥姥看病。 车宏轩推车,王厂长和王胖一边一个扶着姥姥,王秀和王家妈妈一人背个包裹,一行人急急忙忙去医院。 医院门诊还没上班,也没找到值班的,车宏轩便和王秀跑到病房去。恰邂逅到周晓媞他是车宏轩同学的妹妹,两人认识。 见到车宏轩,周晓媞露出笑意,非常热情地把姥姥安排住院。 由于那个女孩过于热情,王秀感到特别不舒服。 整整折腾一天,姥姥没了。 王秀把车宏轩叫到病房外边哭了说:“这可怎么办手里钱不够,家里也没地,亲戚都在外地。” 车宏轩说:“你不用急,钱我回家去取,明天我去给姥姥定个好一点的棺椁。地方呢,我找张大华,他家有块河滩地面水朝阳,非常好,就把姥姥安葬在那里。让我爸从粮库借两块新雨布,我去通知班里同学,让他们明天过来搭棚子,立个祭拜堂。明天我再带领同学们去挖墓坑,后天我们抬着姥姥下葬。” “墓地的事能行吗谁家地理愿意埋个死人” “张大华很义气,这点事肯定能行,你不用担心。” “他行了,他家里能同意吗” “没问题,埋的是老人,又不是横死的,这是白喜事。地的事你放心,我们班同学家家有地,了不起花几个钱买块墓地。只是我看好了大华家的地方,风水很不错。你放心,就是没有我的关系你去找他一样会痛痛快快答应的。” “你也注意点,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太好别累坏了,否则大娘会生我气的。连看病再处理丧事,花多少钱告诉我一下,我一定会还你的。我知道你家也很难,我们难对难共度时艰。这几年全靠你家了,我没齿难忘。也许有一天我家也会翻身,我们俩努力吧!”王秀深情地看着车宏轩,喃喃地说。 车宏轩想想说:“这也许是黎明前的黑暗。” 古明远、张大华和李思雨都为丧事作出很大贡献。班里所有同学都来了。特别是男生,挖了墓坑,又抬了老人去下葬,热热闹闹把丧事体面办完。 事后,王秀问车宏轩:“一共花了多少钱” 车宏轩说:“我给姥姥买的是落叶松棺椁,花了八十,装老衣服买的也是上等的,花了五十多,其他的就是吃饭和丧葬用品,我从家里拿了三百块,还有不到一百块。我把剩下这些钱先给你留作临时花费。这些天你多陪陪爸妈,多做点好吃的,别让他们上火。” “你也多过来陪陪我们,不管爸妈还是哥哥,他们都特别喜欢你。至于钱,你得跟大娘说一下,我们家可能要晚一些还给的。” 提起钱王秀非常沮丧,因为就目前情况看,家里什么时候能还上这笔钱她感到茫然。 “你千万不要为了钱的事着急,我们家现在还不着急用钱。” 王秀感到奇怪,车宏轩并没有说不要了。按照自己和车宏轩这种关系,他也好、他家也好不应该再考虑要这笔钱,因为按农村习惯,吃定亲饭最少要拿九百九十九元,有了这个钱,吃定亲饭的时候她完全可以不要钱。 车宏轩似乎看出了这一点,想想说:“钱的事你知道就可以了,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也不需要你给我写个手续。” 王秀感觉这话有点冰,非常伤心,两眼湿润转身走。 清明节那天,王秀大老早就跑到车家,把车宏轩从被窝里拎出来,让他陪着去上坟。 车宏轩起来洗漱,整理好出门一看,原来家院里杏花开了,转而和王秀去房后看看,原来桃花也开了。 车宏轩感慨地说:“真是忽悠一夜春风来啊!” 王秀也欣喜地说:“这桃杏花真漂亮,一起开的。” “杏花应该早一两天,因为在房后,所以晚了。妈妈一直说南不栽桃北不栽杏,就是难(南)逃(桃)和背(北)兴(杏)的意思,都是老规矩了。” “快走吧,哥哥等我们呢。” 车宏轩驮着王秀,王胖驮着东西,呼吸着新鲜空气,迎着徐徐升起的旭日向小河沿骑去。 “你爸妈不去吗”车宏轩问。 王秀异常高兴地说:“他们不去了,你猜猜为什么” 车宏轩笑了:“孟乡公社没有不知道的。” “这就是你说的答案吧” “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听神啊,为什么不告诉我” “古明远说的,自行车坏那天我就知道了。古明远不允许讲,我也无法证明消息的准确性,所以就不能告诉你。” 王胖骑得飞快,一直在前边,应该是怕影响两人唠嗑。 很快,几人就来到南河沿。 王秀放眼看去,河滩里清风阵阵,坝坡上满是青草芽,坝顶上的几排高大杨树,树枝上挂满暗红色的毛毛狗。这很神奇,仿佛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河对岸坝上有几棵山杏和桃树,虽然不高也不繁茂,可开满了粉红色的花朵。清清的河水映着桃杏花静静流去,远处传来几声野鸭沙哑的鸣叫。 车宏轩感慨地说:“看看,给姥姥找的地方多好,青草茵茵,流水清清,桃杏花开,一派春光明媚啊!” 王秀高兴地说:“你真是诗兴大发呀!说得真好!难怪说‘草色遥看近却无’,现在我可真真地体会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车宏轩说,“怎么样,我给姥姥选的地方还不错吧” “你办事我放心!这里虽然不是山清水秀,可杨柳吐蕊,枝头泛绿,桃杏怒放,加上一河清水,有如仙境。” “呀哈,诗情画意呀,看来这书没白念!” “跟你说,你把哥哥打了那会,姥姥心疼死了,没少背后骂你。可当你带着哥哥做买卖的时候,姥姥就变了,告诉我宏轩这孩子日后有出息啊!看来姥姥没白夸奖你,在这么好的地方长眠她会感到满意的!” “但愿如此。” 王胖给坟头添土,王秀摆放物品和准备纸。 车宏轩不想参加祭拜活动,自己来到河边。 水势仍然比较大,这样大的水不能钓鱼。 他索性沿着河岸踽踽独行,思绪万千,仿佛这美好的春天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兄妹俩祭拜结束的时候,一轮朝阳已经高高升起,远近时而传来悼念的鞭炮声。 河滩地有不少坟头,大多都有人在添新土,还有的插上白矾。 王胖骑车走了,王秀来河边找车宏轩。 王秀两手放在耳后,抖抖两个辫子问:“你看我头上还有没有烧纸落上的灰” 车宏轩有些手足无措,上前给她吹吹说:“没了没了,很干净了。” “心不在焉,瞪着眼睛睡瞎话!” “真的很干净,只是后背和裤子上还有灰。” “你傻呀” “我听说女孩的腰和男孩的被子是不能随便碰的。” “你别学那些土话!像张大华似的,一张嘴就是高粱花子味!” 车宏轩给她拍打灰尘。 “转过身去,挡住对面的人。” 车宏轩听从命令,转过身去,闭上两眼。不多工夫,按照命令,他转过身来。 她两手正不慌不忙地整理衣裤,平静地说:“我爸妈想和你爸妈吃顿饭,问问你爸妈哪天有时间。” “春种秋收都是正忙的时候,还是等等吧。再说我们是老邻居了哪来的那么多礼数” “这几天我爸妈会补发工资,钱到手马上还给你,放心了吧” “不急不急。” “你知道我爸妈为什么要吃这顿饭吗” “吃顿饭有什么关系” “为的是我们俩的事。” “我们俩的事” “我爸妈研究好了,准备让你家拿来九百九十九元钱,还有四大件的钱,把这顿饭当成订婚饭。” 车宏轩笑了说:“你真敢开玩笑!我们家一共也就几百块钱,哪里准备那么多钱更不要说四大件了!再说你是个小孩子呐,你爸妈绝不会说出这种话,是你在跟我开玩笑!” “那你可错了,我们家还没落破到嫁姑娘都不要彩礼的地步,拿不拿钱吧” “没钱。” 王秀笑了说:“你说得对,爸妈并没有说要钱的事,是我说的。不过你得知道,钱是一定要的,否则我太没面子。你看这样好不好,先借给你家,让你家写个欠条,以后富裕了再还给我。” “那不是枷锁吗按照这个标准,看来我只能打光棍了。你想,我家里还有老三,何年何月才能还得起” “要是我全给你免了呢这该高兴了吧爸爸还说,这次上边投资规模很大,等企业有了效益还要盖大楼,那时候让我们搬到楼上去,他们还住在这里。” “今天正好有机会和你谈谈,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话。我还是原来的我,你可不再是原来的你。你已经是我们公社的公主了,前途无量,我没有理由把你拉到我的平平常常的生活中来。我们俩在条件上已经失去了平衡,一个生活在天上,一个生活在地下,我们没有办法战胜这些,这是社会跟我开的一次玩笑。你应该知道,你爸爸官复原职孟乡公社只有一个人坐卧不安。” “怎么会有这种人” “我嘛。” 王秀点点头说:“明白了,没事我认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暂且把这件事放一放,过两年再研究。” “我是怕你担心,别拿我当个忘恩负义的人。”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们都等等,一切都来得及。” “等等可以,可你也知道,除了读书的女孩,我这么大年龄的女孩都已经结婚了。” “你看张老师,不还是一个人生活吗” “这是胡说八道!我需要一个承诺。” “可以,我承诺在你没有结婚之前我绝不谈婚论嫁。” 王秀满意地笑了:“走吧,我要回去洗洗头。” 第二十一章 偶染风寒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一章 偶染风寒 老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其实也不一定,实际生活里没有那么多定律,倒是顺的时候一顺百顺,倒霉的时候屋漏偏遭隔夜雨。 清明节过去还没有一个星期,王家夫妇就补发了工资,扭转乾坤,两口子又开始高高兴兴上班了。 在重新招工的时候,张大华哥哥非常荣幸地被招聘,还有很多同学的家人去上班了。 星期天早上,王秀早早来喊车宏轩,告诉他:“买了台26的f鸽牌自行车,一会陪我去提车。” “哇,那可是紧俏的不得了的商品,太棒了!” “我还不会骑呢,除了我哥还有你得负责教会我。” “没问题。” “你快点吧。” 车宏轩很快洗漱完毕,也没来得及吃饭,跟她走出去。 天已经完全暖和下来,柳树绿了,桃树杏树也已经绿了,花儿已经落光,开始坐果。 为了帮助王秀提车,两人步行来到商场。 自行车是豆绿色的,非常漂亮。两人高高兴兴把车推回来,紧紧各部位螺丝,车宏轩便跟着自行车一路小跑当起老师来。 王秀很有灵性,加上要买车的时候跟哥哥学过几天,这会儿已经在车宏轩扶着的情况下可以慢慢前行了。累得小脸蛋粉红,额头冒出香汗。这东西跟开车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很有瘾,时间长了才不会在乎。 车宏轩跟王秀跑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两人都累了才结束。 学校里有好几百名女生,就这一台崭新的26自行车,关注度可想而知。 王秀再也不用天天坐车宏轩的二等车上学了。当然谁都明白,这不仅仅是为了方便,更多的是大姑娘了,天天坐男同学的车很不方便。 不久,学校成立文艺队,准备参加全县中学生汇演,王秀被学校文艺队选中。 毫无疑问,这是令人羡慕的。 由于时间紧迫,每天都要排练节目,起早贪黑,王秀忙的不亦乐乎,无暇他顾。 车宏轩明白,她这次被选中跟家里的情况变化没有关系,完全是因为她的灵气。 为了更多地接触王秀,车宏轩曾经多次放学了没回家,在教室里等待文艺队排练结束了好跟她一起回家。但是,他没想到每次都是王胖来接她。 见到车宏轩,王秀也只说“太累了”,便一路几乎无语地一起骑自行车回家。令车宏轩不解的是,王胖也不再回避他和王秀在一起,寸步不离,生怕妹妹受到什么伤害。 不久王秀又进了学生会,成了管理全校文艺的大员。 王秀的一连串春风得意令车宏轩忧心忡忡。 在参加县里中学汇演之前,文艺队在学校进行一次汇报演出,全校师生都参加,这也算是汇演前的一次大型彩排。 王秀穿一身草绿色j装,戴j帽,扎“铁梅”那样一条油光光的辫子。她负责报幕,也参加演出,精神振奋,身材优美,嗓音清甜,整个成了台柱子,可以说是流光溢彩。她并且唱了一首歌,纯正的歌声获得巨大成功,几乎在场每个人都给她鼓了掌。 车宏轩既不知道她有这么多文艺细胞,更不知道她还有演出的天赋。越是这样,他感觉她离自己越远,越感到迷失。 正在车宏轩感觉生活就像嚼腊一样无味,有一条好消息传来令他振奋。他写的稿件报纸选中,经过高人精心修改刊载在副刊上。 这不仅因为他的文章写的有深度,还和刚刚兴起的事情有关。 车宏轩连续两次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在学校里也算是引起不小轰动。但是,失落感并没有减少,而是与日俱增。 “五一节”放假的那天,车宏轩早上便开始干咳,然后是嗓子嘶哑,高烧到三十九度多。 妈妈见情况严重,自己又脱不开身,便隔着院墙喊来王胖,让他骑自行车驮车宏轩去医院。 车宏轩浑身冷得直哆嗦,头重脚轻,一点力气都没有,勉强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两手牢牢攥住车子,头依偎在王胖后背上,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 正好周晓媞在,她热情地给车宏轩在住院处找个床,又找来医生看病,做了相应检查,中午开始打点滴。 车宏轩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睡在病床上。 王胖在医院里前院后院一顿小跑,累得满头大汗。见车宏轩睡了,他又跑到医院门口买些水果回来。 妈妈见天快黑了车宏轩还没回来,一路小跑来到医院。 医生告诉妈妈,车宏轩上呼吸道感染加上扁桃体发炎,要住院治疗。 妈妈来到车宏轩病房,问王胖:“吃没吃东西” “大娘,还没有。” “快去街里给他买碗馄饨。” 王胖转身就走。 妈妈摸摸车宏轩头,见他已经是大汗淋漓,心疼得掉下眼泪。 车宏轩睁开眼睛,看到妈妈这样,他急了,半依起身子嘶哑地说:“妈妈我没事。” “你嗓子痛不要说话,妈妈知道你这场大病是躲不掉的。告诉你,人想人不得了,能想疯,甚至能寻死上吊。如果你就这么废了,妈妈没什么后悔的。因为你拿不起更放不下,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妈妈你放心,我不会的。我这是偶染风寒,没什么大事。” 妈妈洗条毛巾给他擦擦头上的汗,心痛地说:“妈妈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告诉你一句明白话: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薄纸应有不屈之心;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可郁郁久居人下。” “妈妈我明白。” “幸福来自奋斗,绝不会来自怜悯。现在大的形势非常好,正是奋发图强的时候,你要学好本领准备干一番大事业。其实秀秀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怪她。” “我不怪她,也不想让她跟我遭罪。” “你还是没明白妈妈的话,你怎么就知道跟你一定会遭罪现在工农业生产都要走上正轨,用人的地方多了。” “是啊妈妈我知道。” “妈妈知道你现在遭受的是一次很大的挫折,其实以后还会有很多比这更凶险的。张老师的话你应该记得,战胜不了这些你将一事无成。决不能灰心丧气,一切都在你的努力之中。”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眼含热泪地躺在那里。 不多工夫王胖回来了,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混沌。 车宏轩虽然还有点咳,可体温下去了,也饿了,端起混沌吃了。 王胖说:“大娘,我看宏轩好点了,你回去吧,我在这里陪他。” 妈妈说:“那不是太辛苦你了” 王胖笑了说:“我和宏轩比亲兄弟还亲,你放心吧,他什么时候出院我什么时候离开。待他好了上学的时候我也要跟着去上学,恢复学业。爸爸说了,让我拿个毕业文凭,春节前准备去参j。” “是这样”妈妈感到奇怪,王胖已经有两三年没上学了,现在怎么还可以重新上学还有一点,现在推荐上大学、知识青年回城和入伍是最热门的三件事,没有人肯定不好使。王胖既然能那样肯定,说明事情已经敲定了。妈妈心里暗想,难怪说人在世上花在盆里啊! “爸爸说了,如果宏轩想去工厂当工人他可以帮忙。” 妈妈说:“先谢谢你爸爸,难得他还惦记着宏轩,不管干什么,到时候免不了麻烦你爸爸。” “没事,这是应该的。” 周晓媞进来,她见车宏轩满头大汗,高兴地说:“出汗了这是好事,体温肯定下去了,我来量量。” 王胖介绍说:“这是宏轩母亲。” 周晓媞嫣然一笑打个招呼:“大娘好。” “谢谢你呀护士。” “没事大娘,车宏轩是我哥的同学,您放心,我会悉心照顾他的。” 妈妈心里非常高兴,看到周晓媞那水灵灵模样,又开始可怜起儿子。要是毕业了有个好工作,即便娶不到王秀,那面前的姑娘也非常好呀。可是,无论是王秀还是面前的护士,那都是公社里万人瞩目的佼佼者,我们这个家庭怕是无缘。可怜的孩子,怎么遇到的都是这样人 妈妈见车宏轩病情好转,在王胖和周晓媞的劝说下赶快回家去。 经过三天治疗,车宏轩病情基本好转,可以出院回家了,但每天还要坐王胖的自行车来打点滴。 王秀在县城参加文艺演出,并不知道车宏轩生病这件事。 车宏轩出院的当天下午,感觉还是浑身无力,躺在炕上准备小睡一会。 随着大白鹅的“哦啊”叫声,王秀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手里拎包水果。她做了新头型,描了眉,涂了唇,跟原来有了不小差别。 车宏轩马上坐起来,用还有些沙哑的声音问:“演出结束了有没有拿到成绩啊” “你怎么了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瘦了很多,怪可怜的。”王秀放下水果,坐在炕沿上。 “没什么,不过是偶染风寒。” “哥哥说你得了严重的感染。” “不严重,已经好了。” “不会是因为我去了文艺队吧要是那样我干脆不干了。” “可别那么说,太牵强了。难得的机会,好好锻炼锻炼,说不定这是你人生的转折点。” “是不是还不能上学” “再休息两天。” “我陪你。” “千万不要这样,有你哥陪我什么问题都解决了。问你一件事,你哥哥今年要回学校读书,然后想参j,有这件事吗” “爸爸是这样说的。” “令人羡慕。” “是不是你也想去” “不是我,而是我们每个毕业生。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你今天提起来了我顺便告诉你,我爸挺惋惜的,因为名额太少了,你根本没有希望。” 车宏轩很痛苦,无奈地说:“我学写作,也许能找到出路。” “你的文章被报纸给刊登了,同学们都很佩服,我也感到特别有面子!” 车宏轩淡然一笑脱口而出:“这是哪和哪呀!” 王秀猛然站起来,怒目而视斥责道:“你真是病人,病的不轻!” 车宏轩脸红了,很难堪地说:“我是说这不算什么,仅仅是个偶然,今后能不能写出更好的东西不好说,也许是江郎才尽呢。” “不理你了,我去上学。警告你一次,要是下次说话再伤我,一辈子不理你!” 王秀起身就走,看来脾气真是大了。 走到窗外,她又回过身敲敲窗喊道:“喂,好好休息,下回不惹你生气了!” 车宏轩陪微笑摆摆手说:“上学去吧,别晚了。” 说不上什么原因,车宏轩竟然精神起来,浑身也变得有力气了。他走出去,看看干旱的菜地,还有房前挂满豆粒大果实的杏树,接上水龙头,给他们浇水。 妈妈过来说:“这菜地早该浇水了,要不是你三弟也去上学,他就能干。” 车宏轩说:“还是我来吧,他有多大力气” “你身体可以吗” “没事,我好了。今天把前后菜地浇了,明天去上学。” 妈妈正在给又带仔(怀孕)的老母猪挠痒痒,妈妈常说这头老母猪是保家口的,每年两窝,窝窝都下十几个,赶上一个劳力了。 车宏轩问:“今年是不是有点大旱的意思” “可不是,五月旱吃饱饭,今年没准又是一个丰收年。” 骄阳似火,车宏轩已经汗水淋漓。他喝口水,继续压井浇地。 第二十二章 人生旅途第一步(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二章 人生旅途第一步(一) 王秀风生水起,在学校红得不得了。学校要组织文艺汇演,她作为学生会主管人员忙得的不可开交。除了组织工作,还要到各班去进行技术指导。她在小学的时候并没有学过音乐,为了组织好这个运动,她需要补上这一课。一有时间她就找音乐老师学习,以至于时间不长她的音乐水平就变得出类拔萃。 不仅组织演出是件风风光光的事,经常到各班去指导也是令人羡慕不已的出头露面的美差。更重要的是,令同学们望尘莫及的就是她那声名显赫的父亲,在孟乡公社没人能比。 在公社范围内招收了上百名工人,任何适龄青年都脑袋削个尖往里钻,因为这虽然不是铁饭碗,可那挣的是旱涝保收的工资,是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室内工作。 尽管王秀和车宏轩非常亲密,甚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她还是收到了好几封沉甸甸的求爱信。 论起家庭出身还有古明远,别的不敢说,就连校长也得让三分。 在同学们中早有议论,如果王秀和古明远处对象那才叫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王秀听到这种话气得要死,因为她半拉眼珠也没看起古明远,看不上他那装腔作势的样子。 至于车宏轩,虽然表现不错,还参加了市业余报道员培训班,可他毕竟是普通家庭,不被大家看好。 在那个只有认识人才能走后门的年代,人们有这样看法在所难免。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来到一九七四年五月份,这是应届毕业生要永远离开学校的时候,因为马上就要毕业了。 同学们毫无杂念地准备回到广阔天地去。 学校的时光是美好的,是非常值得留恋的,尤其是古明远,最不愿离开这美好的地方。 为了利用报到之前的这段美好时光,也为了对学生时期的留恋,便于哥几个能把友谊维持下去,古明远组织六名男同学骑自行车去千山旅游,足足玩了三天。回家后感觉还不够劲,又提议去看故宫。六名男同学又向北出发,百里之遥去了浑河市。 直到七月份他们才极不情愿地到小队去报到。 古明远报到的时候正赶上原来的青年组织领导被推荐上了大学。原来这位领导是位女知识青年,据说是市里领导的孩子,下乡两年后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送去读大学。 这仿佛是有意安排或是赶上机会了,在这几届毕业生里,不管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还是本地的还乡青年,只有古明远一个人是在组织的,积极分子也只有李思雨一个人。相比之下古明远更具优势,顺理成章,毫无争议地接任了领导位置。 这个位置是不脱产的,古明远还要到户籍所在的小队去干活。有事需要到大队来或是到公社去开会,需要跟小队请假或者说是打个招呼。 李思雨被任命为小队团领导兼任民兵班长。 张大华没有得到什么头,老老实实准备干活。 车宏轩的小队里青年领导是位女知青,民兵班长是位男知青,显然他没有机会干点什么。 报到的那天,他来到小队找到小队长唐大愣子。 “来报道”唐大愣子翻翻眼珠子露出冷冷的目光,咳嗽一声接着说,“你家里还差这点钱在家当少爷得了!” 这唐大愣子一双圆溜溜黑鱼似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车宏轩,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大仇呢。 车宏轩生气了,不客气地问:“我是按着政策还乡的知识青年,来队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有什么不妥吗” “别跟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队里就那么几块地,哪里养活了这么多人现在来了十好几个知识青年,什么活都不会干,可也得像祖宗似的养着。这已经够脑袋疼了,你又来,我们没办法安排!我看呀,你还是赶快找你爸爸去粮库当临时工,那比在小队挣得多。” “我要响应号召完成扎根任务,全身心投入到建设新农村的火热斗争中去。” “你一定要来我也没办法,但是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去年小队到粮库卖粮,就差水分高一点,化验员抬抬手就过去了。我去找你爸,愣是没管!这件事社员们意见大了,把我也搞得没面子。所以,你一定要来干活,那就先跟s类分子老高头去掏大粪,先干一段,接受掏大粪的再教育,教育好了再研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还有,每到小队开会的时候,你得负责通知,拿个铜锣挨家挨户敲。” “我是高中毕业生,又是班长,让我去干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至于我父亲,你应该知道,他在粮库就是个工人,哪有能力能帮忙” 唐大愣子露出凶恶的目光,痛斥道:“你别忘了,你妈是地主婆,你是地主崽子,专政对象,需要监督改造!我们这地方穷,没别的地主,就你妈是,干你得干,不干你也得干,没人惯你毛病!爱哪哪告去,我就这样安排了!你记住,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我吐吐沫是钉!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都得听我的!来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这不亚于当头一棒。 车宏轩蒙了,两眼迷蒙,无精打采地走出队部。他感觉痛苦,感觉无助,漫步走到南河沿,又来到那棵老榆树下坐下。 不可回避,自己身上已经有了一个感情伤口在滴血,现在又挨了一刀,让他感觉到前途的渺茫。 他痛,痛的撕心裂肺。可他必须面对,像张老师说的那样,不能战胜这些困难自己将一事无成。没别的办法,这是社会,这不像在学校那样可以任性,这只能逆来顺受。 看看时间不早了,他郁闷地走回家去。 刚到家门口,王秀正好高高兴兴从学校回来。 毕业生都回家了,她却被学校留下来帮助搞文艺演出,原因是有位音乐老师要休产假。 王秀满面春风,两眼满是喜悦的目光,略一歪头说:“哎,告诉你个绝好消息,学校要留我当老师,教音乐。” 车宏轩眨眨眼,像一位杂技演员一样,立即掩饰住内心的极度痛苦,变得笑容满面,两眼也露出温和的目光,赞叹地说:“太漂亮啦!我正心疼呢,就你那细皮嫩肉的那呛得住农村的风吹日晒,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黑乎乎的村姑了!” “村姑怎么了,你和我说话怎么总是带刺” 车宏轩哈哈笑了,故意逗她说:“春姑好,黑了更结实,丑妻近地家中宝啊!” “想得美,黑了也轮不到你!” “知道,单相思而已。” “胡说八道些什么” 车宏轩开心地笑了说:“逗你玩呢,别往心里去。” “我跟你说,就是下地务农也没什么了不起!那些知识青年哪个不比我娇贵,还不是整天的风里来雨里去好歹我也是农村长大的,见过风雨,又跟你钓过鱼侍弄过自留地,怎么也比她们强。” “你知道他们父母是什么心情吗” “意恐迟迟归,这还用说”王秀鼓起嘴甜甜地笑了。 “一定是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你真是福中之人,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干,争取做出成绩!” “努力努力再努力!” 车宏轩像糊弄小孩子似的举起拳头挥舞一下,算是鼓励。 “对了,你有没有去报到” “去了,小队给我安排个好工作。” “是嘛,我估计差不了。我们这届班干部回到家乡大大小小都有个名分,当然就数古明远了,做了大队青年领导。” “让我去掏大粪。” 王秀“噗嗤”一声捂嘴笑了,开心地说:“不错不错,干那活时间随便,干多干少随便,没人敢上前惹你,看来唐队长对你很关照啊!” “我跟你说的是真的,太憋气了,真想一个电炮打他个鼻青脸肿!一样的毕业生,古明远做了大队领导,李思雨做了小队领导,我呢是一落千丈,竟然被当成地富反坏右来看待,难以接受。他奶奶的,此仇早晚必报!” “这倒是不近人情啊!我看这样,不如去综合厂做临时工。” “不去,我连粮库临时工都不干去综合厂干什么没必要给你爸爸找麻烦。” “你先去,日后有机会就可以变成合同制工人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一百双眼睛盯着呢。现在不像当初了,去你爸工厂当工人需要小队推荐大队评选,放着一大堆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子弟呆在那里,谁能推荐我即使你爸不怕再次被打倒也办不成这件事。我连当兵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还有当工人的资格所以呀,我是决心已定,扎根农村,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坚持在正面战场作战。还有一个原因,我是报道员,必须在农业生产第一线打拼才能有生活,才能及时写出更好的有生活基础的文章,决不能偏航。你呢,还是那句话,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翔,不要为了儿女私情误了锦绣前程。” “你磨磨叽叽搁那磨叽啥呢不爱听!我看你有点精神恍惚!” “这很现实,我不能误了你的前途,你也没这个权利。前进吧,我们生活在阳光灿烂的春天,向着美好的明天前进。” “你还没去掏大粪呢,说话就这个味!” “我不会去掏大粪,坚决不去!” “那就对了,他们这是在侮辱你!你就在家里待一段,反正现在我能挣钱了,困难不着我们。” “好啊,少给我一点就可以,够买烟就阿弥陀佛了。” “你抽烟了” “有时候写东西需要思考。” “行吧。这些日子你光陪那帮狐朋狗友游山玩水了,再不就喝大酒,把我扔在一边不管,太不像话!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感受!这礼拜我要进城洗澡,你准备好了,我们坐大客车去。” “能不能让你哥陪你去,我这两天心情老不好了。” “废话!” “这么横干什么” “就这样,挨受不受!今天天气太好了,一会陪我去南河沿,吃完饭在这等我。” 车宏轩无法拒绝,他很勉强地笑了。 “我回去吃饭,你也回去吃饭,快点。” 车宏轩转身回去吃饭,又想起报到那憋气的事,难免愁上眉梢。 母亲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以为和王秀谈崩了,问:“没事干点正事,怎么总和她纠缠” “没事没事,王秀留校当音乐老师了,特来告诉我。” “那是去小队报到的事不顺利” “那个唐大愣子让我去掏大粪,还要在开会的时候让我挨家挨户去敲锣喊人,气得我真想打他!” 妈妈骂道:“王八羔子,我们抱他家孩子下井了” “我想等一等再说。” “晚上让你爸去找他家老爷子,当年你姥爷对他爸爸有恩,否则我们来不了这里。你放心吧,妈妈去给你讨个公道!王八羔子,忘恩负义的混蛋!” 妈妈说这话很有底气,因为在小队里无论谁家有大事小情她都从来不拉过,所以人缘特别好。 吃完饭车宏轩走了。 正好姐姐来了,妈妈和姐姐去菜地给姐姐摘芸豆。 第二十三章 人生旅途第一步(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三章 人生旅途第一步(二) 吃完晚饭,车宏轩和王秀披着晚霞,沿着玉米地边上茂盛的蓖麻掩盖的柔软沙土小路慢步走向南河沿。 蓖麻有一股特殊的浓香,车宏轩随手揪下一片宽大的叶子,在面前扇扇,让芳香更加浓郁。他深深吸口清新的空气,感觉特别爽。 没有人,没有风,只有晚霞给千里沃野披上金色。头顶有一片谈谈的鱼鳞状的云,云的每个细小边际都被晚霞染红。轻歌曼舞,绚烂壮阔。 王秀非常高兴,笑嘻咪咪说:“闻闻你,有没有大粪味” “还没上工呢。” “天气真好!很难想象,如果时间停止了我们该有多么幸福!” “时间的流逝能给你带来一切的美好,你没有理由希望它停下来。” “感觉和你交谈总是这么别扭!行了,不跟你一般见识。问你,是不是害怕未来” “不怕,只要不贪婪,有个强壮身体干什么都不怕。” “为你祈祷。说正事吧,今天总算有机会可以跟你好好谈谈。” “有这么严重吗” “我认为你有三个特点。” “洗耳恭听。” “第一、你最大的缺陷是有个复杂的社会关系,这决定了今后你在某些方面会有障碍。” “也不好说,整体上看一切都在走向正轨,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必须要有人才。” “看来你并没有自卑感,除了面对我。” “就像天平,失去平衡就不起作用了。” “你是自作多情!” “继续你的演说吧。” “第二、你说得对,你身体很好,这是本钱。就像你说的,即使当个农民也能养家糊口。” “自信人生嘛。” “第三、你非常聪明,记忆力超群。” “不对不对,这点小聪明在我们这穷乡僻壤还算马马虎虎,一旦到大地方去就算不上什么了,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 “那就是说只是面对我的时候才有很强的自卑感。” “也许。”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也在鼓励我自己。” “想知道我说你的三个特点的用意在哪吗” “愿听其详。” “自己想去!” “那就得慢慢来,也许得不出结论。” “假如你在某些方面进取受阻,那就利用你的另外两个优点在换个方向倾其全力,争取一点突破。” “这是画饼充饥,聊以自慰。你想想,就那么几出戏几本书,哪里还需要别的最多只能写几个新闻报道,还不如老老实实务农,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水滴石穿。” “人生苦短,转眼就是百年。” 突然,后面传来自行车响声。 车宏轩回头一看,原来是王胖风驰电掣般奔来,他赶快离王秀远一点。 王胖毕业后已经去小队干活,毕业证书如愿拿到手,就等着春节前走了。现在是农闲季节,社员们都没活闲在家里。 车宏轩一见是他心里立即就明白了,这是王家父母不放心特意派王胖来“保驾”的。他等在路边,待王胖停下来便问:“你也来小河沿玩一会该不是想念我们钓鱼的美好时光了吧” “是啊,很想。”王胖停下车,一只腿半挎在自行车上说,“去河边看看能不能钓鱼。” 车宏轩笑了说:“现在河里没有鱼,因为上游已经下了拦河网,除了小鱼小虾可以过来,大鱼几乎寥寥无几。当然,鱼过千层网网网还有鱼,不行就下两天钩看看,也许会有漏网之鱼。” “我先去看看,在河边等你们。” “别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不不,我先去了。” 车宏轩目送王胖背影离去,然后心事重重地和王秀优哉游哉地往前走。 两人在绿草青青的大坝上走了很久,谈了很多,最后才到河边找王胖回家。 已经很晚了车宏轩才回到家里。 刚进屋妈妈就对他说:“已经跟孟大愣子说好了,不会让你去掏大粪,他说的那是气话。眼下就连社员没活干,让你等到秋收再去干活。” 车宏轩高兴地说:“正好我想写点东西,如果顺利,说不定能挣点稿费。” “不管能不能挣稿费这都是正路,哪怕不去小队干活也一定要把文章写好。” “我还可以做点小买卖,倒点青菜和鱼之类的,也可以挣点生活费。” 妈妈生气了,骂道:“做买卖不行,让人瞧不起,还不如去小队里掏大粪!” 从此,车宏轩每天拿个小本本,走访了很多老人,了解烈士墓那几位烈士的事迹,费尽心血写了本小说,投了几次稿无一例外地被退回。 还在车宏轩刻苦写书的时候,刚刚毕业的古明远由于干活实实在在,任劳任怨,又身兼要职,被提拔为小队副队长。 这是实实在在的官衔,可以跟着去干活,也可以找个理由溜之乎也。 一九七四年九月份,古明远升任为大队民兵排长,平步青云,实现完全脱产。 因为老领导年事已高,一身是病,两三年之内肯定得退下去,古明远成为不二的接班人,这是都能看明白的。 古明远江山还没坐稳,便遇到一件棘手的事。 在青年点立棍的“鹅头”这阵子正闹着回城,整天泡在大队,没人敢惹,搅闹的大队已经无法正常办公。 这天“鹅头”竟然跑到古明远办公室,一句话没说,旁若无人地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 古明远“啪”的一拍桌子,愤怒地喝道:“滚,给我滚下来!” “呀呵,你挺厉害呀” “鹅头”根本没拿他当回事,翘上二郎腿,拿根香烟叼在嘴上,一摆手让大狼狗也上到办公桌上。 “鹅头”摸摸“哈赤、哈赤”张开大嘴,耷拉着舌头的大狼狗,一歪嘴让随从把香烟点了。 古明远看明白了,出了打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被这帮人欺负住自己的工作没个干,老百姓也都会看不起自己。也就是说,撅了这根棍的意义非常大,可以起到杀鸡给猴看的效果。 古明远决心已下,站起身拎起木椅子对着“鹅头”的脑袋就砸下去。 “鹅头”对这种场面不陌生,猛地跳下办公桌躲过这一击。 木椅狠狠砸在“鹅头”背上,把椅子靠背打折了。 大狼狗“汪汪”叫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古明远,却没敢扑上来。 古明远拿起剩下的木椅靠背对准狗头就砸下去,一下把 狗从办公桌打到地上,大狼狗“嗷”一声拼命嚎叫被打翻在地。 古明远背后早准备支红缨枪,那还是军训时拿回来的。他手疾眼快,抄起红缨枪对准“鹅头”脑袋就打下去。 “鹅头”一见不好,一个箭步窜出去,大狼狗也尾追其后跑出去,加上两个喽啰一起逃命。 古明远早把红缨枪磨的铮明瓦亮,就是给“鹅头”准备的。 古明远举着寒光闪闪的红缨枪追出去,在背后劈头就打,“鹅头”飞奔而逃,那两个随从和大狼狗一样,跑得比“鹅头”还快,边跑边喊:“救命啊,杀人啦!” 古明远一直追到大街上,惹来众人观看。 打跑“鹅头”,古明远知道事情不算完,马上骑自行车来到车宏轩家。 车宏轩还在埋头苦写,并不知道古明远已经被提拔,便问:“今天怎么得闲了” 古明远说:“我已经调到大队当了民兵排长,刚上任就遇到了麻烦。‘鹅头’被我打了,这小子肯定不会完,就为这事来找你。” 车宏轩心里一亮,两眼放出坚毅的目光,似乎看到了前途,坚定地说:“打他!这几天我不离开你。如果镇不住这帮人,你这个领导就没法干!” “就是这个意思,如果连几个知青都管不了,老百姓谁还能服我走,跟我去大队。” 两人来到大队,一直没有等到“鹅头”。 晚上,古明远把李思雨、张大华也都叫来,把大家武装好,在饭店喝酒。 “鹅头”果然纠结一帮人找上门来。 古明远见这伙人进来,二话没说,杀气腾腾拎起红缨枪就迎上去。 车宏轩立即拎起镐把也跟着冲上去。 李思雨和张大华也都拎着棒子跟上来。 “鹅头”见情况不妙,因为跟自己来的人都是站脚助威的,真动起手来没几个敢下手的,便赶紧摆手说:“别别,别误会!” 古明远把红缨枪扎在地上说:“想回城好办,第一把狗给我勒了,我要拿它下酒;第二给我好好下地干活,老老实实的!这两点你做好了,有机会我会给你安排;这两点你做不到,你就等着老死在这里吧!” “鹅头”实在难以忍受,长这么大还没遇到敢跟自己这么说话的,他凶相毕露,举起刺刀骂道:“你他妈放屁,我废了你!” “收拾他!”好几个知青都举起棒子喊道。 车宏轩手疾眼快,一棒子打在“鹅头”拿着刀的胳膊上,刺刀“咣当”一声被打飞。 古明远拎起红缨枪劈头就打。 那几个知识青年都是样子货,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被一顿棍棒打得人跑狗嚎。 几人乘胜追击,一直撵到青年点,把“鹅头”堵在屋里一顿棒子炖肉,打得“鹅头”杀猪似的怪叫。 那条狗也被古明远一枪扎在嘴里,一命呜呼了。 一直打到“鹅头”开始求饶,古明远方才叫大家住手。古明远指着趴在地上的“鹅头”喝道:“你给我记住, 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我可以奉陪到底。你家里哥几个我不知道,我家里哥四个,死了我还有哥三,够孝敬父母的。什么时候想打架我随时奉陪,你就是跑回老家我也敢打到你老窝去,不信你就试试!” 这一次古明远威名大震,不仅闹事的知识青年服了,就连老百姓也知道了古明远的厉害。 第二天,古明远带着车宏轩特意去青年点给大家开会。 古明远明确指出,所有参加打架的必须写出检讨书,并且一年之内不会再考虑回城的事。 这些青年都傻了,因为回城是他们摆脱目前困境的唯一希望。 这以后,“鹅头”变得规规矩矩,青年点管理混乱的情况得以改善。 为了实现早日回城,“鹅头”也深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左思右想,竟然找到车宏轩,述说了家里的困境,请车宏轩帮忙跟古明远说一下,早点给安排。 车宏轩爽快地答应了,马上找到古明远。 古明远知道这不是坏事,便答应明年首先考虑。 车宏轩提及自己回小队干活的事。 古明远说:“孟大愣子我也不太熟,不行先让老领导过个话,然后我们俩再找个时间请他一回,把关系建立起来,这种事不难。” 车宏轩说:“应该尽快把这件事办明白,不管怎么说,我们小队里除了知青就我一个高中毕业生,又是团员,怎么在政治上也得给点待遇。” “你先去小队干活,其余的事我们慢慢来。最近上边有指示,春节期间要活跃农村文化生活,占领农村文化阵地,大队要成立文艺队。老领导的意思我们这么大个村子,不能总跟别人学,人家演什么我们演什么,一点新意都没有。现在村里这么多知识青年,找个人自己写点东西,演点本乡本土的节目。我觉得除了你之外还没谁能写出点节目来,就想让你先到文艺队来搞创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一定写出好作品!” “秋收过后要搞个赛诗会,你好好准备一下,拿出点赢人的东西,如果大家认同了春节前你就来大队搞创作,这便是极好的机会。” 车宏轩太高兴了,两眼露出喜悦说:“尽我所能,可小队那边还要过个话,毕竟我还没去报到,代表小队参加诗歌比赛名不正言不顺啊!” “没问题,小队挡不住这件事。这样吧,我立即着手,我们俩请这个孟大愣子吃顿饭。这些小队长好说话,有奶就是娘,见酒不要命,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等你好消息。” “对了,你和王秀的事到哪一步了” “不可能的事,不再努力了。” “是难了点,很可惜。我看那样,实在不行就真得撂下,别弄得刘二爷捣蒜——两耽误。” “这是一定的。你怎么样,和孟英姿确定了吗” “还没有。” 这次谈话后,车宏轩暂且放下写作,准备赛诗会的事。他清楚,自己必须露一手,一定要争取到这个机会。 第二十四章 人生旅途第一步(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四章 人生旅途第一步(三) 国庆节那天,古明远骑着自行车高高兴兴来找车宏轩,没进门,一下下按自行车铃。 车宏轩听见铃声,放下正手里的《三国演义》往外看,见是古明远在向他招手,赶紧放下书跑出去。 这阶段,车宏轩找到张老师借来好多书,除了四大名着还读了许多国外作品。张老师的书很多,他决心今明两年全部借来读完。 这个时候的古明远算是有权有势,在目前形势下有这么一位同学车宏轩当然非常高兴。 古明远带有几分神秘地说:“你小队青年领导马上要回城,我想让你接替这个职务。虽然级别小了点,可总得一步步走起来。关于这件事老领导已经和孟大愣子说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车宏轩高兴地笑了说:“没想到啊,这芝麻大小官还要找人走后门。让我说干脆算了,没意思。” “说这些酸溜溜的话没有用,资格是一步步养出来的,群众基础是一天天打下来的,得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把关系搞定,把路修好,这样才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车宏轩点点头讽刺地说:“你说的对,先搬来一块铺路石。” “我们走向社会了,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周到,不能吃亏。” “是啊,事事通晓皆学问,人情练达是文章。” 两人边聊边骑自行车去小队。 孟大愣子正和会计正坐在大土炕上研究什么,满地吐的都是痰,大老旱抽得呛人。 见古明远和车宏轩并肩走进来,孟大愣子竟然动都没动,翻楞翻楞两人,用手指指炕沿,示意两人坐下。 这种牛皮辣气的劲头没把古明远气死,可为了办事,他只好压下心中的愤怒。 古明远绷起脸冷冷地问:“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孟大愣子听出这话有刺,黑脸上挤出一丝笑说:“坐吧。” 古明远毕竟是民兵排长,并且把“鹅头”那样的恶棍都给撅了,明摆着这些生荒子日后肯定能成气候。孟大愣子虽然浑身是胆可以不理这根胡子,可也知道没必要得罪,这才勉强让个座。 孟大愣子瓮声瓮气地说:“眼下就要秋收了,晚上要开个全体社员大会,我得算算账准备一下。车老大你来干活就是了,用不着到处瞎折腾!” “谢谢孟队长。”车宏轩没办法不忍耐孟大愣子那种不屑一顾的损样,赶紧不失礼节地道谢。 孟大愣子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我已经答应你爸爸了,不会安排你去掏大粪。国庆节后开镰,先割豆子和苞米,然后是高粱,上冻了再收水稻。这些活你可能都没干过,得先好好学学,干好干坏大家都能看清楚,到时候给多给少得大家评,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按照常规,第一年最多给五个点。倔驴犟侉子,难斗巴拉子,分给哪个组都不爱要,没办法。” 车宏轩谨慎地问:“我和那些知识青年应该是一样的待遇,他们是下乡,我是还乡,同样都是响应号召来的。他们第一年都给九个点,为什么给我五个点” 孟大愣子不耐烦地说:“别跟我说这些,下乡青年给的待遇是上边发的文件下的令,要是让我说了算一个不要!你不是下乡青年又不是军烈属就不要争了,那些小巴拉子还给三个半点呢!” 古明远压压气不耐烦地问:“晚上吃饭的事你安排时间没有” “你回去告诉老领导,据说今天我事情多没时间。” 古明远一挥手气愤地说:“我们走!” 车宏轩向孟大愣子和会计点点头,转身和古明远往外走。 孟大愣子感觉不是滋味,赶快下地追出来送两人。 古明远仰起头一直往前走,没理他。 车宏轩却很有礼貌地和唐大愣子闲聊几句。 走出小队大院,古明远愤愤地说:“好歹不知道的混蛋,早晚得拿掉!” “不用跟他们动气。” “这叫看不起人!等着瞧,早晚收拾他!” “算了,跟他们叫劲没必要。” “事倒是那么回事,可太气人,让人下不来台,都是老领导惯的!不过我提醒你,到他们中去玩的就是一个‘实’字,虚的行不通。这样,你先到小队去干活,以后有机会再说。” “没问题,做农民是最后一条路,如果就连做农民都不行,那就失去了生存的能力。我很自信,不仅能当一个合格的农民,更能当一个优秀的农民。” “慢慢来,我绝不会让你的才干埋没在庄稼地中!” “我们共同努力。” 哥俩都没回家,去找李思雨和张大华一起喝酒,车宏轩请的客。 国庆节后的第一天,车宏轩和爸爸妈妈一起早早起来,他帮妈妈做饭,吃了早饭便就拿起镰刀骑自行车到小队去干活。 这是他成为真正农民的第一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早早来到小队。 饲养员住在大土炕上,这会儿已经去喂马和喂牛了,屋里空无一人。 车宏轩把大土炕收拾一下,又拿起笤帚把扔满烟头的地面打扫干净。 很快,孟大愣子来了,见车宏轩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干净净,满意地说:“行啊车老大,有点上进心!” “你放心,我会把小队当成家,一定起到积极带头作用。” “你去第一小组,那是我们的主力。” “好的。” “你是不是跟成年人一样干活能不能跟得上” “我能跟得上,一旦跟不上我可以贪黑。” “好,响鼓不用重锤,你就试试!” 车宏轩跟着大队人马迎着初升的朝阳,呼吸着清爽的空气走向丰收的田野。这种心情真好,仿佛一下自己就长大成人了。 虽然割地这活在家里干过,可跟大队人马在一起干这还是第一次,一条垅挨一条垄,一个人挨一个人,这需要速度,需要干得规规整整。 作为初学乍练的车宏轩当然跟不上,但他抱定要做个好农民,绝不放弃。 下班的时候,别人都干完了准备回家,他依然没有停手,一定要坚持干完。 小组长特意来看他,见他累得满头大汗,衣服全都湿透了,手指上还有血,笑了说:“撂下吧,明天接着干。” 车宏轩挺起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汗水也笑了说:“不用,天还早,我干完再回家。” “不用那样,你看那些知识青年,两个人一伙还经常把活扔下呢。” “我没事,我农村长大的,决不能把活扔下。” “万事开头难,不要恨活,先学利索后学快。再说这秋收不像春种那样要赶农时,不急。”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小组长默默点点头,知道这小伙子将来一定是把好手。 小组长走后,王胖过来,什么话不说,伸手就干。以后几乎每天都这样,只要车宏轩没干完王胖就来帮他。 车宏轩身体好,经得住起五更爬半夜,扛得住风吹雨打,顽强地坚持下来。人晒黑了,也累瘦了,可他还是坚持每天第一个到队部,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觉得自己这样生活很充实。 到了十一月末,就连水田的稻子也已经拉回小队,剩下的活就是打场了。也就是大豆、玉米、高粱、稻子这些农作物脱粒,然后分口粮、交公粮。这时候小队里用的人比较少,一般要考虑让家庭困难的社员上工,并且也要轮换,像车宏轩和王胖这样的根本不给安排干活。 在这两个月中,社员们普遍认为车宏轩肯吃苦耐劳,不说长不道短,像个农民样子,所以在给他评分的时候,大家竟然给了九分,和知识青年一样待遇,这使得车宏轩十分高兴。 十二月初,大队组织召开赛诗会。 车宏轩准备了好几首诗,最后自己选定三首参赛。凭借一首小诗,他赢得了一阵叫好声和鼓掌声。有声有色地朗诵道:“红海高粱舞镰刀,我学拿刀大爷教;大爷教我握住把,千万别握把当腰。” 一炮打响,他成了大队文艺队唯一写节目的人。他创作的山东快书《雪夜送棉衣》和诗朗诵《烈士墓前的不老松》两个节目,被公社选定为县里参赛节目,这应该是不小的成绩。不老松节目中的土测量、土方程,修下水渠十条整等词句,颇为大家传诵。 临近春节,车宏轩十分羡慕地送走了参军的张大华和王胖。 令车宏轩没想到的是,给大队乡亲们演出前,老领导特意给文艺队开了一次会,狠狠地批评了大家,并且严格要求,以后不能以大队干部作为演出题材。老书记还特别指出,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己吹吹呼呼令人不齿! 毋庸置疑,这批评的就是车宏轩,但他感觉不服气。因为节目已经被公社用作去县里汇报演出的剧目,所以没有办法修改作品,便继续在春节期间演出。 1975年4月份,车宏轩重新回小队干活。 最难干的活是给晋杂五高粱间苗,苗长到两寸高的时候要间苗,间距三寸左右,满垄台的苗一颗颗拔掉,人几乎要趴在地上干活。 无论什么人,长期蹲在那里都是不可能的。一干就是一个上午,猛然站起来的时候两眼冒金花。干一个上午,最多能干出几百米。 季节不等人,这活必须很快干完。 最困难的是女社员,大野地里无遮无拦,方便无处可去,只好让男社员不要回头。尤其那几个女知青,不好意思张嘴,只能等哪位女社员喊话了才能跟着方便一下。其实这也不能完全避免尴尬,因为有些农村人相互可以开玩笑,比如借光姐夫小姨子之类,经常会借机喊一声或是扔个土块,搞个恶作剧。 这天,狂暴的西南风从渤海湾吹来,飞沙走石,人都站不稳。 大家正在间苗,背后突然传来孟大愣子的叫骂声:“这是谁干的像他妈王八啃的一样,把他妈苗全给拔了,剩下的全是稗草!” 大家一看是两位女知青干的,都无话可说。 听到骂声,两位女知识青年都吓哭了。 孟大愣子哪管这些,足足骂了十几分钟,然后拂袖而去。这种极不尊重人格的事情在小队里经常发生,社员们 见怪不怪,可车宏轩却觉得难以理解。 1975年6月份,小队分摊到一项防洪任务,到几十公里外的小树林子村给太子河改道。农村人管这叫抬土,非常累,没有人愿意去。 出乎大家意料,车宏轩第一个报了名,其余的九个人干脆抓阄。 这次去了半个多月,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 累不要紧,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住处,土炕非常潮湿,垫上稻草就人挤人地睡觉,老鼠经常在人身上爬来爬去。 车宏轩将这段艰苦日子全部记录下来,并且在工地干活的时候还写了好几篇新闻报道,因为文风朴实得以在工地的广播中广播了,有两篇还上了报纸。 一九七五年六月初,随着最后一块地稻田插秧结束,小队实现了不插六月秧的大干口号,农忙结束,正式进入农闲季节。 车宏轩找到孟大愣子,建议说:“到了农闲的时候,我们应该搞点副业,增加一些收入,也顺便解决大家没活干的问题。” 孟大愣子“嗨”了一声说:“菜园子还可以,能出点钱。可砖瓦厂不行,今年沙子拉不出来,干不了活。” “沙子南河沿里有啊,可以捞出来。” “能行吗” “我去捞,然后用土车子送到砖厂去。” “不用送,你把沙子捞到岸上就可以,我派大车去拉,关键是能不能捞出来” “肯定没问题。” “你去试试,如果真能捞上来我马上安排砖厂开工。” “还有,村南的大土坑应该修建一下,放水养鱼。” “你如果能把沙子捞出来,明年我就让你研究养鱼的事。” “放心吧,我马上去!” “行,一会我也去看看。” 车宏轩立即回家收拾东西,推着土车去南河沿。 这时候南河沿水很浅,河底沙滩上水不过脚面。 车宏轩拿了几条麻袋,装上沙子,在沙滩上堆起个平台,将沙子用铁锹捞起堆在平台上控水,准备第二天再装袋背到岸上。 为了一探究竟,孟大愣子特意前来了解情况,见车宏轩已经堆起一堆沙子,他脱下鞋,卷起裤脚淌水过来。 孟大愣子抓起一把沙子捻捻,拿到眼前看看,高兴地说:“太好了,这是水洗的沙子,比沙岗子上的还干净,不含土。” 车宏轩捧起一把水洗洗满是汗水的脸,然后得意地说:“明天水干了我就背上去,其实这很简单。” 孟大愣子高兴地说:“你就干这个,能保证砖厂够用就可以,不用太累。砖厂用沙量不大,只是在打胚土的时候怕粘才用一些,就像家里做馒头时要洒上一些布面,一般来讲有五大车就够用一年的。” “没问题,我会在连雨天到来之前准备好五车沙子。” “那就太好了!我明天就安排砖厂开工。这个干完了你就给我研究养鱼的事。如果这两件事你都干明白了,从今以后你就主抓副业。” “谢谢孟队长!只要我们群策群力,实干、苦干加巧干,一定能把我们小队的经济效益搞上去!” “好好干,当今社会绝不会埋没人才!” 从此车宏轩每天就在南河沿捞沙子,既不累也没人管。天天都有很多闲暇时间,他每天都可以坐在老榆树下看好几个小时的书。眼睛累了,便站起来看看蓝天白云,看看如海的绿野,看看远方影影绰绰的令人遐想万千的群山。 在这美好的时候,他也会经常拿出小本本写上几首小诗,宠辱皆忘,令他心旷神怡。 但是,每当过后再看自己写的小诗,感觉差距太大,拿不出手,所以并没有投稿,也没有保存下来,很遗憾。 有一天傍晚,车宏轩干完活了正在河里稀里哗啦地洗澡,岸上突然飞来土块砸在他身边,溅起一片水珠。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娇美的王秀,他一下坐在水里。河水很浅,仅仅能淹过他健壮的大腿。 王秀穿了套白色布拉吉,一张皓月般的脸在夕阳下笑成了红苹果,一边用右手的食指划着脸一边说:“喂,还能行不,无法无天啦” 车宏轩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天,你怎么敢自己跑到这里来,多危险” “你在这里呢我怕什么” “路上呢以后一定要注意!那条小路很背,两边都是庄稼,被坏人吓到了我可担待不起!” “没想那么多,从学校骑车子就过来了。” “下不为例。” “你净吓唬我,哪会有什么事” “小心点没坏处。我每天都洗个澡才回家,这个时间没人来,哪知道你竟然神不知鬼不晓地跑来了。” “没事,我不怕你。” “我就洗好了。” “我看社员们早就回去了,你自己干活干嘛还这么认真” “这你就不明白了,别看是我自己在这里干活,上下班自己说了算,其实这是个假象,一百双眼睛在盯着呢。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有很多选择;我不行,我被画地为牢,生为农民,死为社员,离不开这块土地。因此,我必须把每项农活干好。如果我想在小队有所作为,必须得到大家的广泛认同,这就需要我不能放弃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大家都认为我能保证砖厂的用沙就很不错了,可我决不这样做,我要为明年砖厂准备好沙子。社会是什么丛林法则,物竞天择。” “看来你的理论水平有长进,道出了人生真谛。” “现实迫使我更加现实。” “我带给你个好消息,也许会让你高兴起来。” “什么好消息” “我要去大连上大学了,学英语,毕业了回来当老师。” “确实是好消息!小妹妹,哥哥为你高兴!”车宏轩心里却想:“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哭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谈得上高兴” “谁是你小妹妹胡说八道!我去读书你不高兴” “当然高兴!”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车宏轩洗洗,穿好衣服说:“我好了。这样,你等我一会,对岸那片蒲草南边的一小片矮的油绿油绿的是这两天长起来的水芹菜,我去摘了,我们拿回家去包饺子,算是庆祝你金榜题名。” 王秀问:“我要是不来你就不能给我家带回去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总不去我家” “没看到我在这沽名钓誉吗” “我不在这里等你!钓鱼的时候那么深水你都能背我过去,现在为什么不行背我去,我要看看水芹菜长得什么样,自己采摘。” 车宏轩只得背她过河去。 回家的路上,车宏轩说:“事已至此,我想把话跟你说清楚,你还是做我妹妹比较好,有些话我们就不说破了,你明白的。” “你啥意思啊,嘚嘚咕咕的!” “认真听我说,我不想再去影响你的生活,你也不要因为我背上沉重的包袱,完全没有必要。我们能够保持这样一种兄妹般的关系,我已经感到非常幸福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什么都不怕!不过,最气人的是你有时候太不听话,自以为是,我怎么说你怎么答应,到头来还是我行我素。告诉你,这个毛病你必须改!” “你不怕委屈吗” “怕什么,你现在干的不是很好吗成了孟大愣子的红人,还有人说你要当小组长了。我们学校的女老师都嫁给了农民,哪家不是生活的很幸福” 车宏轩笑了:“不知道你的这种决心能坚持多久,一定要让我苦苦等待吗” “怎么了,急着去找周晓媞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可不要拿人家开玩笑!” 王秀嘻嘻笑了:“跟你开玩笑!真的不能离开你,否则我会疯的。对了,开学的时候你得去大连送我,得想办法把自行车也带上,读书的时候也方便啊!” 车宏轩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莫名其妙地笑了。 两人并肩而行,但挨得不是很近,看来谁都在保持距离。 第二十五章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五章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七月中旬,雨季已经迫在眉睫,经过一个半月的努力,车宏轩为砖厂准备了几大马车沙子,足够今年和明年上半年使用的。 短短一个多月干出这么大成绩,车宏轩的苦干加实干被小队社员广泛认同,都夸他干活实在,不藏奸。 七月下旬到八月上旬是这里的雨季,河水猛涨,沙滩被河水淹没,沙子就再也捞不出来了。 现在是农闲季节,社员们几乎无一例外地呆在家里。 车宏轩除了侍弄自己家的那点自留地,再就是看书和练习书法。 八月下旬,车宏轩知道这时候应该是王秀报到的时候了,他耐心地等待送王秀去学校报到。虽然明知道日后没有结果,他仍然情深意切地希望珍惜这个机会,这是明显的单相思表现。 有天晚上,他看到王家大门紧锁,屋里电灯始终没亮。他感觉这不同寻常,可能是王秀已经去报到了。 他非常痛苦地明白了,自己和王秀的关系就像昨天的日历,被永远地翻过去了,不会再有这一天了。 他无精打采地来到小河沿,在那棵曾经陪伴他度过很多困苦时光的老榆树下坐了很久,抹去搽干了又流出的泪水。很久,他冷冷苦笑一下,默默站起身,去曾经背着王秀过河的岸边久久矗立,凝视着河里的破碎的星光,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聆听着河边上、田野里被微风带来的天籁。 半个月后,车宏轩收到王秀一封信,内容大概如下: “------走出来真好,开阔了眼界,放飞了理想。我们班有三十几名同学,竟然有十几名在组织人,真没想到。在班里,我就算是最普通家庭出身了。 “教室宽敞明亮,寝室干净整洁,非常好。还有更好的,我每天放学后都可以去海边散步。我时常想,在这么美好的地方,有你该是多么美好啊!” 车宏轩反复琢磨这封信,最后还是毅然决定冷处理,不予回复。 这天,爸爸去市里送粮,回来买了十几斤鲜刀鱼。 车宏轩从南大坑边上老柳树上看书回来的时候,妈妈告诉他孟大愣子让他去一趟,说是小队干部聚餐,让他也去参加。 这是难得的好事,车宏轩非常兴奋,他便拿了一半刀鱼去赴宴。 孟家很热闹,会计、小组长们都在。 孟大愣子见车宏轩带来这么多鲜刀鱼,高兴了,憨声憨气地说:“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煎刀鱼的香味满前街都能闻到!” 大家也都赞不绝口。 孟大愣子说:“你来得正好,我从大队养貂场捞来一筐泥鳅,一会让你嫂子炖了,再把刀鱼一卤盐煎了,大家喝酒。” “谢谢孟队长能这么给我面子!” “不是我看得起你,是你自己做到了。社员们都看得很清楚,你干活实在,又把家里的自留地侍弄得井井有条,所以我想不起用你都不行。这样,我准备把菜地、砖厂和养鱼池合并到一起,组成副业组,由你来牵头。把那些知识青年、小巴拉子和年岁较大的妇女统统划拨给你。你先干起来,如果能干出成绩把这些嫌乱杂人养起来,明年你就享受组长级待遇,拿十二个点最高工分。如果干不好,我们也不埋怨你。” “我能行吗” “大家都认为你很专业,干吧,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 “好的,我一定把这几摊业务管好,争取给小队创造出经济效益。” 这天,车宏轩因为兴奋喝了很多酒,和大家一样醉了。 第二天醒酒后,车宏轩首先来到菜地,组织大车将菜拉到市里去卖。 安排好这件事,他又到砖厂和师傅们一起烧砖,什么活累干什么,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 他还特别抽出时间研究了养鱼池,到县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去咨询养鱼相关技术问题。 一九七六年一月份,大队组织给周总理开追悼会,车宏的发言引起一致好评。 一九七六年正月十五刚过,车宏轩就找到孟大愣子,建议说:“每年都要起河底,今年能不能早点动手多拉点出去,可以省一些拖拉机的作业时间。” 孟大愣子摆摆手说:“不行不行,耍正月闹二月哩哩啦啦到三月,这是自古留下的风气,不能打破,还是要等到三月初才能上工。” “推土机的事我已经和公社农机站联系好了,可以帮我们干一个礼拜,这样鱼塘土方量的问题就解决了。我准备在大坑中间堆起个岛子,这样既方便推土机作业也可以在岛上搞养殖,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具体意见” “推土机干七八天,那得需要多少钱” “不要钱,是公社领导亲自批的,支持我们搞一业为主多种经营。” “哦,那要好好谢谢人家。” “安排好两位司机的吃饭就可以,别的不需要。” “这些事你就自己决定,花费记个账,从收入里扣除。你不要犹豫,看准了就干,错了我给你兜着。如果每年能养出万八斤鱼,那可是件了不起的事。不说去卖,就是给大家分了我们也脸上有光啊!所以你就好好干,用什么我坚决支持!” “我和县里农业技术部门联系了,他们愿意提供养鱼和种菜的技术支持。” “那就太好了!看来不管是下乡的还是还乡的,这么多知识青年里只有你是真心扎根农村啊!” “我既不能当兵又不能上学,生为农民,死为社员,没有理由不以社为家。只有把小队的事办好了,效益提高了,我们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没有别的出路。” “好啊,你放心大胆地干,施展你的才能,像喇叭里常说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一定会做出成绩!” 一九七六年三月初,南大坑开始动工。 工地上红旗招展,歌声嘹亮,大锤子抡起的“砰砰”声和人的“嗨、嗨”声此起彼伏。 社员们把半米多厚的河淤土冻土层清理走,送到菜地里当作肥料。 没了冻土,推土机开始干活。 到三月中旬,鱼塘已经成型,面积有四十多亩,深度达三米多,村子里的桃花水陆续流淌进来,不久池塘便碧波荡漾。 车宏轩组织人员顺着道路边上的沟把浇稻田的水渠里的水引进来,又在鱼塘边上打口井,以备枯雨季节应急使用。 在鱼塘边上和人工岛上,从南河沿挖来上千株柳树苗栽上。 五月初,五千尾花鲢鱼苗和两千尾鲤鱼苗、两千尾鲫鱼苗被放进养鱼池。 临近暑假,王秀又给车宏轩写了封信,说要去北京实习,不能回去了。 车宏轩断然决定不予回信。 一九七六年七月份,车宏轩正在为砖厂在南河沿捞沙子,古明远和李思雨突然来了,两人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有说有笑。 “你们怎么来了”车宏轩停下手里活,上岸迎接两人。 李思雨笑眯眯说:“有天大好事了,你看人家,”他用大拇指点点古明远,“牛,上大学了,来找你喝酒庆祝一下!” “漂亮!”车宏轩像祝贺王秀升学一样赞叹道,“应该庆祝!” 古明远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说:“我走了,推荐思雨接替我工作,以后孟乡村的发展就靠你们哥俩了。” 车宏轩笑了说:“这话可说大了,思雨还可以接受,我不行,当好农民而已。” 古明远说:“不要失落,朗朗乾坤,漫漫人生,说不定怎么回事呢。” 车宏轩明白这是客气话,也就没再分辩。 李思雨说:“没办法的事,我们只能坚持农村阵地。” 车宏轩边洗脚边说:“向雷锋同志学习,做个螺丝钉,把自己的事干好,也许就不虚此生。” 古明远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天变一时,谁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车宏轩说:“不管如何,我们都会共同努力。” 没几天,车宏轩和李思雨一起陪古明远去浑河市,把古明远送到学校。期间,哥三还去北陵玩了一天,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现在的车宏轩已经看惯了世态炎凉,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无边无际的事,决心做个老老实实、普普通通的农民。不得不说,残酷的现实已经扭曲了他的心灵。 有一天车宏轩跟大车去市里卖菜,出孟乡没走多远,迎面正遇上骑车上班的周晓媞。 他赶紧从车上跳下来,兴高采烈地向她招手,迎她而去。 周晓媞面无表情,从自行车上下来,从车把上挂着的红色的拎兜里翻出一封信,愤怒地看他一眼,把信递给他头也不回地骑车走了。 车宏轩感到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哪里得罪了人家他打开信看了一遍,原来是去年就写好的,里边把自己大骂一通,什么花言巧语、大骗子之类。原因就一个问题,和王秀是什么关系。 车宏轩明白了,他决定从城里回来就给周晓媞写回信,把情况解释清楚。在他心里,觉得周晓媞似乎更有可能和自己走到一起。事实证明他错了,什么样的解释都没用,这封回信泥牛入海,甚至他一生再也没能够见到这位阳光灿烂的女孩。 一九七六年九月份,伟人逝世的噩耗传来,人们好像一下没了主心骨,仿佛天就要塌下来。 有些心怀叵测的人甚至说要改朝换代,要颠沛流离。 车宏轩没心思理会这些谣言,依旧带领自己那十几个人把菜地种好,把菜拉到市里去卖。把砖烧好,把烧好的砖尽快张罗卖出去。把鱼儿养好,肥肥胖胖的活蹦乱跳,到明年春节小队每户人家都会吃上自己养的鱼,并且还有更多的鱼要卖出去,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到了一九七七年七月初,车宏轩为了砖厂能持续发展,带领两个小半拉子依旧不失时机地去南河沿捞沙子,为明后年砖厂可持续发展做准备。 这一天他刚到家里,妈妈就对他说:“隔壁的王厂长升了,调到市政府去了,家也搬走了。” 车宏轩说:“那是早晚的事,王厂长把一个破产企业干得红红火火,一定会得到提拔。”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免得你跟王秀纠缠不清。他家一搬走,你和王秀就是彻底烟消云散了。我们也再不用傻老婆等汉子了,有合适的就定亲。早娶妻早生子,多子多福。” 车宏轩笑了说:“妈妈不急,我决不能就这样认了!” 车宏轩嘴里虽然这样说,可对王秀那份牵动情肠的爱难以忘却。 “傻孩子,还能怎么样人不和命争,我最近没少听新闻,大的趋势还是那样,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爸爸这时候也在家,他说:“儿子,娶媳妇是接神,你要是接来一个丧门星你的一生就完了。王家的孩子虽然不是丧门星,可瓢不拿水不沾,油瓶倒了都不会去扶一把,这一辈子你伺候得起吗好模样没有用,吃模样嚼模样老话说得好,丑妻近地家中宝,我们挑个实实在在的庄稼院人家的孩子,会过日子的比什么都强。我看你也不小了,有合适的我们就定下来。” 车宏轩说:“爸爸,我现在还不想找对象。” 其实在车宏轩心里,哪怕是一辈子伺候王秀也决不希望失去她,说明他仍然眷念着王秀。 爸爸说:“晚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不能胡思乱想。家里情况你也看到了,老的上不去马、小的拉不开弓,我寻思找个人帮帮你妈,她这辈子跟着我净吃苦受累了,现在年龄也不小了,该让她清闲一些了。” 车宏轩说:“家里的活我尽量多做一些。” 到了十月初,池塘里的花鲢已经有三斤多重,鲤鱼有一斤多重,鲫鱼有半斤多重,按照专家建议,今年春节前应该打捞出一部分,减少密度,明年春天好继续放鱼苗。 十月中旬的一天,张老师突然来到车宏轩家,这令车宏轩感到很惊讶。 张老师带来一本厚厚的书,递给车宏轩说:“这是复习提纲,我从市里搞来的。” 车宏轩瞪大眼睛,不知道张老师什么意思。 张老师笑了说:“国家今年恢复高考,文件已经下来了。” 车宏轩焦急地问:“我妈妈的成分会不会影响我政审有什么政策” “历史清楚,热爱社会,热爱劳动,遵守纪律,决心为g家学习,这就是条件。也就是说,像你我这样的家庭出身完全可以参加高考。我从教育口也得到了这方面的解释,这次高考的原则第一是本人表现好,第二是择优录取,不唯成分论。报考的范围也很广,从六六届到今年的毕业生都可以报考。你就不要再犹豫了,赶快复习,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拼一拼。” 车宏轩惊愕地问:“难道这是真的” 张老师两眼里闪动着喜悦的目光说:“千真万确,我们共同努力吧!” “你也要参加” 张老师笑了说:“我为什么不参加这是开天辟地的大好事,我们不能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更是,也许这是你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谢谢您的关心,我一定努力复习。” 车宏轩一直送张老师到家,两人边走边聊,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这几乎成了忘年之交,他们都深深地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之中------ 第二十六章 改变一代人的高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六章 改变一代人的高考 在得到高考消息后,车宏轩异常兴奋,他充满了自信。 在这令人憧憬的日子里,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王秀,仿佛高考给了他寻求爱的理由和胆量,仿佛一下挺起了一直弯下的腰。 他无法按奈激动的心,背着父母给王秀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述说了思念之情,畅谈高考之决心,公然表白一定要考到她的那个学校去。 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得意忘形,他希望王秀能跟他分享这种快乐和希望,他真的希望自己能如梦如幻地考到她的身边去,就像在南河沿那样没有任何打扰地陪伴她。 尽管高考之路还茫茫然看不到尽头,可他已经忘乎所以了。 为了全身心投入高考复习,车宏轩需要征得父母支持,以便可以脱产全身心投入。 妈妈知道高考消息后虽然显得很平静,可车宏轩看得出她发自内心的喜悦,比每天起的更早,忙的时候竟然还哼起小调,这是以前绝没有的。 妈妈说:“你已经这么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最少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即便考不上也没什么后悔的,你做个农民也不是等闲之辈,这是毫无疑问的。” 车宏轩坚定地说说:“即使今年考不上,明年后年也一定能考上,绝不回头。” 妈妈说笑了说:“那还犹豫什么如果你今年也好明年也好一旦考上了妈妈就支持你去找王秀,那样你们就般配了。” “妈妈我一定会成功。” 妈妈淡然笑了一下:“不要这么说,考试无常。我最近也总在听广播,看来这次高考太不容易了,好几届毕业生,确实可以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机会不大。你应该有这个思想准备,别再像跟王秀似的大病一场。可以努力,不能想得天花乱坠。” “妈妈放心,我既不放弃也不会因为失败而失魂落魄。还是那句话,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就像《愚公移山》说的那样,顽强地坚持下去。” 晚上爸爸得知此事,非常慎重地说:“你要是把小队那摊子事给撂下,孟队长肯定会不高兴。考试那东西无常,真假还不知道,谁也保证不了,我看你还是留一手,不能蒸的丢了煮的也丢了。” 妈妈反驳说:“不行,一心不可二用!” 车宏轩说:“小队那些事已经走上正轨,谁来管理都一样。再说我没事了会经常过去,有什么事可以和大家商量。就连李思雨都请假在家复习,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爸爸长叹一口,没再言语。 就这样,车宏轩在征得父母同意后,立即到小队找到孟队长请假。 孟队长正愁眉苦脸地和会计在研究什么。 车宏轩说:“孟队长,很不好意思,我要请假在家复习,准备参加高考。” “你”孟队长感觉非常突然,他酸溜溜用小眼睛翻愣车宏轩,“能行吗,打听清楚没有” “问清楚了,高考我可以参加。” 孟队长瞪起小眼睛问:“小队里那些事刚有起色,你撂下我们怎么办那不毁了吗” 会计嘲笑地说:“高考那东西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没有谁能挤得过去。即便过去了也得靠关系录取,你这满脑瓜子都是高粱花子上哪去找门路再说你妈是什么成分你还不清楚现在还没轮到别人掌权,你还是消停点,别蹦跶。小队里好几摊事,大家伙都盼着呢,当不当正不正你给扔下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拿集体事业开玩笑吗” 一位有几天文化的副队长冷嘲热讽地说:“还是务实点,不要误了小队的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要希望天上掉馅饼,你离大学门口远着呢,累死也轮不到你。当然也有一点,多少年以后你可以跟子孙们吹吹牛:想当年,老子也参加过高考,好悬没成了大学生,哈哈哈!” 孟队长看着车宏轩说:“你准备考大学我不反对,要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是我们前半街的光荣。但是把那么一大摊事撂下不管不行。你可以每天大部分时间去学习,不用去跟着干活,把事情给我安排好就行。” 车宏轩高兴地说:“我也这样想,可不去干活社员们会有意见,我就没敢提出来。既然这样,我就不拿十二个点了,减半就可以,我保证把这几摊事管好。” 孟队长问:“现在距离考试还有多少时间” 车宏轩回答道:“两个多月。不过如果今年考不上,我明年还会继续参加。” 孟大愣子说:“明年再说明年的,还有两个月关系不大,十二个点照拿。我允许你脱产,如果把这几摊搞好了,年底按目标挣到那么多钱,我还会给你嘉奖。” 车宏轩说:“我一定努力干好。” 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就这样,车宏轩忙的不亦乐乎。早上起来先去养鱼池检查水质情况,开心地看看水面上时而被鱼漾起的浪花,再去看饲养员和饲料,确定无误后才会放心地离开。 第二站是砖厂,看看烧窑和浇水情况。这时节土坯已经不打了,堆放在雨棚下的土坯足够烧到明年五月份。到明年五月份又开始打土坯,这样就循环上了,不会间断。 这个砖厂烧制的青砖在附近很有名气,基本不出花脸。 所谓花脸就是砖上的黑色深浅不一,能不能出花脸主要看火候和浇水情况,火大了不行,水浇急了也不行。 这种烧砖办法是把土坯像搭炕一样,从窑的底部一直搭到顶部,要保证烟道通到每个角落。在顶部密密实实地砌上两层方向相反的土坯,再在上面铺十公分左右的沙土,烧到温度后开始在顶部灌水,水便慢慢渗下,使烧红的砖被热气喷黑。一般情况下,一窑砖要烧七天,然后还要等凉透了才能出窑。 每天早上,车宏轩都要来这里看看师傅们工作情况。其实这是点到为止,因为他并不了解烧砖的技术。但是,赶上装窑和出窑活比较累的时候,他是一定要参加战斗的。 最后一站,车宏轩来到菜地,也许会和师傅们干一会。 中午和晚上,车宏轩和每位参加高考的考生们一样,埋头苦学。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一日,早上开始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爸爸妈妈和车宏轩同时起来。 妈妈有几分兴奋地说:“丰年好大雪啊,看来今天去考大学一定会有好运!” 车宏轩知道妈妈一直比自己还有信心,便笑了说:“大家都享受一样的天气,不可能都有好运气吧” 妈妈说:“即便不能都去上大学,起码大家都有了盼头。学校能公平考试,说明以后社会在各个方面都会走向公平,凭本事吃饭。” “也许真的这样。” “我给你包饺子,你吃了饺子就能走幸运,说不定就能考上。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说别的,就这口气一出我和你爸就能多活十年!” 车宏轩鼓起勇气说:“如果我考不上,不说别的,我们大队不会再有人能考上,那样这高考就是一件可望不可即的事,纯属于子虚乌有。这么说吧,只要公平我一定让你们多活十年,今年考不上我明年继续努力,坚决考出去。” 妈妈说:“我看你和张老师是最有希望的,好好努力吧!” 爸爸一边忙着一边插话:“考试无常,别抱太大希望,到时候考不上容易憋个好歹的。我听说过去有个杀猪的,膝下有一子非常聪明,读书那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可就是考试不行,进去就懵,总感觉有很多猪围着他‘哼哼’。后来他老爹改行了,那孩子也就考好了。” 妈妈笑了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驴唇不对马嘴!那是说不能随便杀戮,如果随便杀戮会有报应,我们家又没做屠夫,更没有杀人越货那些肮脏事,哪会遭报应” 这天,车宏轩和所有考生一样,带着砰砰乱跳的心走进考场。第一场数学考完,他傻了。经过他和张老师、李思雨核对,估计最多考三十分,嗓子当时就冒烟。带的饺子在饭盒里,他打开几次拿起又放下,吃不下去啊。 张老师说:“你不要上火,不要有思想负担,否则后边的几张卷更答不好。你报考的是文科,数学能考出这个成绩就已经不错了。你一定要继续加油,一定要把语文、政治和史地这三张卷答好。”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一定会努力!” 车宏轩记得,张老师曾经告诉他,语文要把记叙文写好,政治要侧重政治经济学,历史要注重近代史,地理要搞清楚辽宁省的交通路线和港口,这些都对车宏轩的高考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后边的三张卷车宏轩答得都不错,能不能考上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老师分析认为,大学可能性不大,大专不好说,中专应该问题不大。 没什么犹豫,高考结束的第二天,车宏轩马上回小队上班。 他首先来到养鱼池,见冰面下沉,应该是缺水了,便跟饲养员打开水泵给养鱼池加水,然后和饲养员一起把冰面上的雪打扫出纵横交错的通道,让阳光能照到冰下。在这些通道上,又打出很多冰窟窿,避免鱼在冰下缺氧。 砖厂还在正常运行,用不到他过多操心。 菜地有塑料大棚,还有地窖,这需要每天都打理,他去这里参加劳动。 临近春节,在车宏轩的建议下,小队选个良辰吉日开始打鱼。 这天是雪后初晴,虽然是数九隆冬,可晴空万里,阳光铺满养鱼池。 社员们精神振奋,都希望看到出鱼那一刻。 车宏轩借来一张网,社员们兴高采烈地打冰窟窿,准备下网。 车宏轩老远就看到张老师推着自行车来了,他知道肯定是来找自己的,便就迎了过去。 张老师说:“你还在这里忙啥告诉你,你的入学通知书到了。” 车宏轩一下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仰起头对天长长叹一口。 “通知书到公社教育组了,你赶快去取吧。是浑河市的一家学校,属于中专。”张老师两眼满是喜悦的目光,“我们公社你是第一个接到通知书的考生。” “你呢,”车宏轩焦急地问,“张老师你的呢” 张老师笑了说:“也许是没到,也许是没考上。” “那一定是没到。等我一下,告诉他们一声。” 车宏轩并没有告诉孟队长考上的事,只是说临时有事。 “去吧去吧。”孟大愣子挥挥手,因为这时候车宏轩在不在根本不重要了。 车宏轩高高兴兴和张老师一起回家去拿户口本。 妈妈听说考上了那种高兴不言而喻,但在张老师面前却表现得非常平静,对张老师说:“我家宏轩能考上全是你教育和鼓励的结果,这件事我们家没齿难忘!” “别别,别这么说。”张老师客气一下。 车宏轩送走张老师,立即到公社取了录取通知书。 拿到通知书后,他径直来到邮局,把电话打到王秀的学校,告诉接电话的人,请王秀下午四点半来接电话。 离开邮局,他快步走到粮库,让爸爸早一点高兴。 下午四点半,他再一次给王秀打电话,还是没找到人。他难以压制心里的激动,干脆坐上晚车去大连。令他失望的是仍然没有见到王秀,因为王秀已经出国留学了。 这以后,张老师、李思雨和其他被录取的考生陆续接到录取通知书。 小队的鱼确实像车宏轩说的那样,打出来产品鱼一万多斤。 这时候的车宏轩已经是名声大振,都说他干什么像什么,日后肯定能平步青云。 为了感谢小队对自己的关照,车宏轩特意在家里宴请了孟队长、会计和几位小组长,对他们表达了深深的谢意。 孟队长说:“不管你日后当了多大官,不要忘了我们这块土地,不要忘了乡里乡亲。我们不图借什么光,跟着你借个名就满足了,说明我们这里是好地方,出人才!” 车宏轩挨个给大家一一倒酒。 第二十七章 在春风里出发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七章 在春风里出发 一九七八年三月九日,在暖暖的阳光里,在春风吹来的日子里,车宏轩按照通知书规定高高兴兴来学校报到。毫无疑问,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自然流露在眼角眉梢。 开学后,车宏轩很快便察觉到,真正从垄沟垄台走到课堂里来的人很少。在全班五十二名学生中,绝大部分是下乡知识青年,其中干部家庭、知识分子家庭占多数。还乡青年只有几位,他们不是老师出身就是大队和公社的脱产人员,都有很优越的条件。 他觉得每个人都像学生,具备来这里学习的资格,唯独自己又黑又瘦,淳朴的比起“老农”来更像乡巴佬。 那件妈妈临开学给做他的中山装,样子是小队长们常穿的,老掉牙了。上衣兜里别着的一支钢笔和一支油笔,几乎是小队会计的专利。 同学们几乎都去过农村,对这些绝不陌生,都说他是土生土长的贫下中农老大爷。 车宏轩操着一口浓重的家乡口音,夹杂着俚语村言,每每张口便是苦涩的高粱花子味,令同学们经常忍俊不禁。比如进入( u)他会说成进入( ou),这倒不是他舌头大,而是他家乡的人都这样说,加上学拼音的时候正是他打架和逃学那段时间,所以他没学过。 对于同学们的笑,他明白那没有敌意,他并不在乎。再说他历经坎坷,这点屁事不值得在乎。 有同学不怀好意地问他:“进肉是什么意思” 车宏轩笑笑说:“馋了!” 班里有十几位在组织人员,这是不可思议的,特别是个别人竟然做到了公社级别领导,令他感到不可思议,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他细细想来感觉也不奇怪,因为古明远要是考进来级别也不低。 很显然,阅历深、通政道是这些社会老油条的专长。开学不久就露出端倪,有的同学已经和校长、系主任和班主任搞得很亲密,自来熟,仿佛多年的老朋友。 在车宏轩眼里,这些人和古明远一样,像一堵堵墙挡在眼前,几乎无法逾越。 在这样一个自命不凡的群体里,车宏轩感到很渺小,感到自己和大家有很大差距,没有伸展拳脚的机会,只能老老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学习。况且他也非常清楚,在这两年的短短学习时间里,在某些方面自己没必要去努力,即便去努力也只能是事倍功半。 这里既不像小学,也和中学不一样,他感觉很落寞,完全没有在家乡学校里那种风光的感觉。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干出点什么让大家看看。他独自坐在最后一排座,不像其他同学男生挨着女生,他也很少与人交谈。 有一天,有位自称是老党员、看惯了世态炎凉的万咏同学也觉得和女生坐在一起不方便,便也搬个凳子来到后边,坐在车宏轩身边。 老万好奇地问:“我看你怎么和别人不一样,蔫吧咕咚地坐在这里,什么话也不说,是不是不适应这里的生活” 车宏轩憨笑一下说:“嗨,农村来的,井底之蛙,老老实实做人。” “你这哪里是老老实实做人的说法不过是牢骚满腹怪话连篇,别看你是农村来的,说话不含糊啊!” “不敢不敢,农民出身,刚刚来大城市发蒙。” “该不是大智若愚吧这两句话说得挺好,我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跟你说实在的,七七年能考上来的没有等闲之辈,都得有两把刷子。别看我们这些人普普通通,十年后省内的城市都是我们的天下。” “是你们的,跟我没关系。你们年轻轻就能当干部,实在是很了不起。” 老万一听这话洋棒起来了,拍拍胸脯自豪地说:“不是吹呀,生来就是当干部的材料,从小学到高中,从学校到下乡,从来都是一把手!不是吹,一天农活没干过。毕业刚两年,赶上高考了,否则不会来这么个中专学校。不过好歹是自己考上的,自食其力,非常值得自豪!” “一定是干部家庭了” “那是,老父亲参加过辽沈战役,一直打到海南岛。” 车宏轩笑了说:“我父亲也参加了辽沈战役,不过是赶大车的民工。” 老万被逗得“哈哈”大笑,说:“你说话这样风趣,并且落落大方,绝非凡夫俗子。” “抬举我了。” “说真的,高考中断十年,整整埋没了一代人,现在国家搞改革开放,百废待兴,正是用人的时候。可是,现在各个行业的人才都是青黄不接,我们在这个时候脱颖而出,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谈的很深刻,看来非常关心政治。” “没什么可说的,等我们走向社会才能看出谁是真正英雄。在学校上蹿下跳的这些人,不一定好使。” “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幸运儿。” “以后得靠真本事吃饭。这样,今晚是周末,我请你这个!”他笑咧咧用拇指和食指弯成个圈,往嘴里比划一下。 车宏轩心领神会地说:“好啊,不过这第一次机会给我,论年龄我比你大两岁。” “不用不用,三人行小弟受苦,还是我来。哥们家庭条件还可以,老爷子原来是第一届市委的,喝酒不用你掏钱。晚上再把老穆叫上,我们哥仨今天晚上来个桃园三结义!” “非常高兴!这样,我们三人年龄我最大,这第一次机会还是给我。以后谁有条件了再说,多请几回我不会计较。” “既然你这样讲义气我就不与你争了,你真不像是农村来的,哥们我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绝对看不错人!” 车宏轩陪个微笑 两人谈的非常开心。 万咏大个,白面书生,爱古诗,通书法,好运动,是班里的飘飘然人物。 老穆叫穆易文,工人家庭出身,下乡后考上来的,个子不高,也算得上标准小伙。好书法,通古文,善演讲,写得一手好字,阅得满腹经纶。 两人在班里负责板报,在学校负责校报编辑。 从这一天开始,哥三开始交往。 他们最大的特点是都好喝,在班里出了名。 有些同学虽然不算这个圈子里的,但喝酒的时候也会参加,比如学生干部邹洋和严岩也都和几个人处的很好。 小圈子不仅经常喝酒,还经常到离学校十几分钟路程的北陵公园去玩。在公园里,他们或徜徉于林荫树下,或湖边面水而坐,有时背日语,有时谈诗论道,这样美好的时光永远留在大家的记忆中。 那时候北陵公园正门西边有个公用厕所,厕所边上被人扒了个墙豁,知道的人都走这里,不用买票,所以车宏轩他们经常从这里越墙而进。 晚上喝酒的时候,老穆问车宏轩:“你每天在后边一坐,总是闷头写东西,跟谁也不来往,像是受大气似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农村来的见识少,在所难免。” “那不对呀,这不跟老万联系上了吗既然能写,那就为我们的期刊写点东西吧,我也算是约稿了。” “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你行还是不行” “我试试。” 学校开了基础课,都是高中的语文数学,这些车宏轩学得很轻松。专业课每天不过一两节,这使他剩余大量课余时间。 一直从事体力劳动的他,哪经得起这么清闲他开始放飞不着边际的梦想,犯了狂想症。 为了成名成家,他竟然把在家里没写好的小说拿到学校来改写。老穆说的总在后边闷头写东西,指的就是这件事。关于他写的几位烈士,他除了听到传说,没有太多了解,甚至只知道这几位烈士是“生关里死东北”,别的知之甚少。描写解放战争,他甚至连枪炮都没看过,全是闭门造车。尽管他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甚至请几位写得一手好字的女生来帮抄写,可还是失败得很惨。 当他把作品拿到出版社的时候,一位老编辑翻了翻,严肃地告诉他:“你可千万别再写下去了,不要浪费时间和精力。你没有战争年代的生活,如何能写出好的战争题材赶快住手,别再干这毫无意义的事。” 车宏轩面红耳赤,心惊胆战,想哭都没眼泪。 事后,车宏轩想,如果自己把这份精力用在专业上,考个研究生轻而易举。 他非常清楚,如果创作这条路走不通,自己得赶紧学专业。从那时开始,他开始认真学习,并且参加了大学函授学习。 一九七八年临近放寒假,老穆对车宏轩说:“老车,得到一个天大好消息,你母亲的成分问题解决了。”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笑了说:“你怎么了,没喝吧” “你怎么好赖话听不明白文件已经下来了,《关于地主、富农分子摘帽问题和地富子女成分问题的决定》,我记得文件里大概规定,除少数坚持反动立场的以外,凡是多年来遵守政府法令,老实劳动,不做坏事的地主、富农分子以及坏分子,一律摘掉帽子,给予农村人民公社社员待遇。地主、富农家庭出身的社员的子女,他们的出身应一律为社员,不应再作为地主、富农家庭出身。” 车宏轩一下愣住了,好久没有言语,只是眼角滚动着闪亮的泪珠------ 这天晚上,他又一次请了几个同学喝酒,大家都高兴,喝得酣畅淋漓。 第二天早上,学校开始检查早操出勤情况,一帮人来到寝室。 车宏轩喝多了还没有起来,被喊了起来。 老万在二层床上,床头挂个牌子,上面写一个大大的“病”字,干脆就不准备起来了。 班主任老师摘下那块牌子给扔到地上踩在脚下,气愤地拍拍床喊道:“赶快给我起来!太不像话,写个病字就不去上早操了” 老万翻个身,对外露出雪白的屁股,又埋头睡去。 女老师和女生们“妈呀”一声全跑了,这在学校成为笑谈。 一九七九年冬,两年的学习生活已经结束,毕业分配是每位学生必须面对的问题。 按照分配原则,哪来哪去。 也就是说车宏轩和其他三位同学要回到古城市去。这时候有路子的和学习好的,已经被省直机关招聘完成,留大城市的学生也已经确定下来。 车宏轩知道情况不妙,自己可能无法留在这里。他找到系书记,得知自己和其他三位古城市的同学被分配到国防部门。 按照实际情况说,他们这四位同学将被分配到古城市东山里的几个小三线军工厂。那里条件非常艰苦,都是濒临倒闭的企业。 车宏轩曾经听说过,前些年一个厂子曾经发生过爆炸,把半个山头都炸没了。到那里去无论如何也没什么发展,甚至可以说这个书就白念了。 这天晚上,车宏轩请老万和老穆喝酒,问问他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老万和老穆分配已经结束,都是非常理想的地方,所以喝酒的时候都非常高兴。 车宏轩说:“我现在被分配到军工企业,估计要去古城市的小三线。” 老万问:“不想去” 车宏轩点点头:“还用说吗想留下,你们俩有没有什么办法” 老万不高兴地问:“早干啥了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有关系也晚了,贫下中农讲话了,临上轿才扎耳朵眼那还能赶趟” 老穆说:“我这边肯定没办法。” 车宏轩知道没戏,无精打采地陪两位同学喝酒。 老万见酒喝得没情绪,举起杯和车宏轩碰一下说:“老车你不要急,只要你想过来有的是机会,即使现在不行将来也一定行。我们这些人都不是吃干饭的,将来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来,干杯!” 车宏轩和老万碰了杯说:“时不我待,不能等,明天就去问问。” 几人喝得不算愉快。 结账的时候老万拿出十块钱,花了三块多,第二天竟然没有找到那六块多,丢了。老万摇头晃脑,直翻眼珠子,怎么也没有想明白怎么丢的。哥三在以后相聚时每每提到此事,都会引来很多美好的回忆。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起早来到管理部门。公办楼在一个交通岗的西北面,正面向东南八层,两侧是马路的六层,灰白色水磨石楼面。 正面大门紧锁,入口在西面,大门已经打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穿一身旧j装正在打扫门口。 车宏轩上前拿出准备好的一盒“大前门”,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包烟,搭讪道:“大爷你好,请吸烟。” “出去出去,没到点呢不要进来!”老人家没理他,操一口浓重的海边口音喝道。 车宏轩赶紧退到门外,仍然请老人吸烟。当时习惯就这样,见面递支烟,啥事都好办。 老爷子感到奇怪,上下端详一番车宏轩疑惑地笑了问:“礼下必有所求,无缘无故的给我烟是啥意思啊看你还挂着学校的牌子,怎么学起这一套” 车宏轩陪笑地说:“大爷,我是分配到这里的学生,来报到的。” “八点半才上班呢,你干嘛来的这么早” “我怕找不到,便就早点来了。” “你就先到收发室坐一会。” 车宏轩并没进收发室,而是跟老人攀谈起来。 谈到融洽时,车宏轩试探地说:“老人家,我家是古城市的,我可能要被分配到小三线去,想来这里找领导谈谈,看看能不能争取留下来。” 老爷子笑了说:“小三线真不能去,非常辛苦,没有生产任务,现在正准备搬出来呢。” “所以我想找领导谈谈,看看能不能留下来。” “这种事不要找领导,领导一知道反而麻烦,能办成的事也办不成。一会上班你到505房间找个叫马健的人,跟他汇报一下实际情况。最好说你处个对象在这里,不能留下就得黄。这个人活菩萨,说不定就能同情你。你这属于正当要求,实实在在的,不要到哪都把烟先递上去,令人反感。我知道目前这里几家大企业都缺人,看你的运气了。” “谢谢你老人家指点,事情办成了我给你打几斤好酒!” “看看、看看,又回来了!” 按照老人家指点,车宏轩在五楼见到了马建,一位将近五十岁异常严肃的人。 车宏轩说明来意。 马建问:“谁让你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管分配” “是我们学校的领导。” “分配原则是统一的政策,我们没有办法,你回去吧。” 车宏轩还想说什么,马建毫不留情地摆摆手。 车宏轩并不甘心,他回学校找到老穆借来自行车,下班前来到办公楼门外。 晚上下班的时候,车宏轩跟随马建到一个小区,并且看到他进了楼门。 第二天,车宏轩拿出手里的五十元钱,到秋林公司门前换了外汇券,买了烟酒,晚上在小区门口等马建,一直到天黑才见到马健。 马建非常惊讶,气愤地说:“小伙子,你这所作所为也太可怕了!” 车宏轩稳稳当当地说:“不是马叔叔,这次分配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真不想离开这里。小时候我母亲是地主成分,一直受欺负,现在好容易考上了,又处了女朋友,一旦离开人家不可能同意,希望在不太为难的情况下帮帮忙。” “小伙子能说会道啊!好吧,我看看怎么办。不过如果把你留下那三个也得留下,一视同仁嘛。” “谢谢叔叔,不管能不能留在这里今后我都不会忘记您。这些酒和烟是我家里的老底,不是花钱买的请您收下。我爸爸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一位受伤的部队领导,是他给爸爸的。爸爸不抽这个烟,不喝这个酒,我就给叔叔拿来了。” 马建见装烟的口袋是中华字样,笑了说:“中华烟省中华市牡丹,档次不低呀!不过我告诉你,如果你想用这些来办事就错了,把东西拿走,明天去我办公室。” 车宏轩没想到会是这样,正不知所措时,有位中年妇女过来,自行车前边挂了一包菜,后座上还有一袋大米,累得满脸通红。 马建立即接过菜,并对车宏轩说:“好了,你去吧,把东西带走。” 车宏轩马上去解开后座的大米,拎在手里说:“阿姨我送您上楼,我农村来的,干活出身,有的是力气,以后阿姨有什么力气活就找我。” 阿姨满意地笑了说:“看看这孩子有多实在,一看就是农村人。” 马建这人很办事,没几天车宏轩就得到通知被留在浑河市“向远方动力发展有限责任集团公司”。 得到这个消息车宏轩太兴奋了,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家规模超大的国有企业,在国防工业上举足重轻,能来这里工作简直是太难了。留在浑河市不容易,能去这家的企业更不容易,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马建在给几位毕业生开会的时候告诉他们:“现在你们可以回老家去休假,明年三月一日之前去报到。” 车宏轩想想问:“我明年三月十八日龙抬头那天过生日,可不可以三月二十号去报到” “好,你们就都那个时间去各自的企业报到。” 他并没有立即回家,把行李放在老穆家,又一次跑到大连去找王秀,仍然是无果而终。他又跑到古城市,想找到王厂长,也没如愿。 带着无限牵念,他疲惫地回家休假。这期间没事了仍然去看看养鱼池,看看砖厂,看看菜园子。 在得知车宏轩留在大城市后,很多亲戚邻居都来看他,这让他感到无比幸福。 车宏轩安排个时间把小队的头头脑脑都请到家里来喝酒,算是对他们的答谢。 一见面,会计便有感而发地说:“真没想到啊,转眼之间你就成了大城市人,这上哪说理去想当年我们还准备让你去掏大粪,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这几句话车宏轩一直记在心里,从那以后再没去见这位会计。 第二十八章 走进新时代(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八章 走进新时代(一) 一九八零年三月二十日,按照远方动力公司(向远方动力发展有限公司)要求,车宏轩壮怀激烈,像即将入伍的战士准备接受战火的考验,乘着春风,沐浴着春天的阳光去报到。 妈妈告诉他:“今天是春分,赶个好日子去报到一定会一顺百顺。” 车宏轩笑了说:“这倒是没想到,原来只是考虑同学们都在家,过个生日热闹热闹再离开。毕竟参加工作了不能总回来,机会越来越少,没想到会赶个好日子。” 妈妈发自内心的幸福地笑了。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这是令人充满希望的时节。 二月的最后一天,一个重要会议闭幕,广播里轮番播送着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 人们感受到了强烈的信息,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大展身手。 对于新岗位,车宏轩早就想好了,还像刚到小队那样,埋头苦干,用行动说话。 车宏轩从古城市坐火车到浑河市,下火车坐有轨电车,一直坐到终点。没想到竟然有三个人来接他,这够隆重的啊! “你就是来报道的姓车的”一位年龄快五十岁的师傅问。这人看来很随便,两手扶在自行车把上,戴副近视镜,镶个银色门牙,细高个、虾米腰,说话的时候喜欢拿下眼镜揉揉眼睛。 车宏轩赶紧回答:“是的是的,你好师傅!” “我哪里是什么师傅我姓李叫李玉。哈哈,看你像个小队会计。你的这个车不知道是火车、汽车还是老牛破车,反正这个姓氏不多见。这么说你别见外,我也是在农村劳动改造好多年的,我们人不亲土亲。” 后来车宏轩跟这位李师傅成了好朋友。 李师傅是去年来公司的,新中国第一届大学毕业生,因为成分不好加上说话口无遮拦,作为三反分子,带着老婆孩子被遣送回老家劳动改造,去年拨乱反正、落实政策后回城。 “以后还希望李师傅多关照。”车宏轩满脸堆笑真诚地说。 另两位年轻人也都是骑自行车来的,他们面带微笑的接过车宏轩的行李和旅行包,一位把行李放在自行车后坐上,另一位把旅行包放在自行车后座上。 李师傅介绍说:“这个长不大的叫姚伟奇,这个长不高的叫马战双。在我们财务处,提起小姚子和小马子那是赫赫有名的。但这个姚子不是那个窑子,这个马子也并不是社会上说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坏女人。” 车宏轩笑了说:“这些我都搞不明白啊!” 很怕失礼,车宏轩马上过去跟姚伟奇握手,客气地说:“谢谢你来接我,非常感谢!” 姚伟奇又瘦又矮,有几分老成,小鼻子小眼睛,穿一条细腿裤,难怪李师傅说他长不大。他也是七四届毕业生,下乡青年,回城后顶替父亲上班,在“远方动力”的企业大学学习两年,拿到大专文凭,去年被分配到财务处。他还有个姐姐,也是回城青年,姐姐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只有顶替父母退休的指标才能进国营,所以只能和成千上万的回城青年一样,被分配到大集体。毫无疑问,无论是政治待遇还是经济待遇,大集体职工都无法和国营职工相比。 “不用谢我,这都是领导安排干的,要谢一会见到领导你去谢他们!”姚伟奇毫不客气,带有几分尖酸刻薄地说。 李玉用手指指姚伟奇说:“小样,说话有劲不在上粪上!” 姚伟奇反指李玉埋汰道:“这是行政大楼有名的大赖子,嘴损,见谁埋汰谁,不吸取教训,忘了当年怎么被收拾的。那么多知识分子为什么单单收拾你,还是自己有毛病!也算便宜了,要不是去劳动改造,说不定现在成了三种人!” “你个小样吧!”李玉嬉皮笑脸地说,“你是生在红旗下,长在困难时,营养不良,小肠子饿得就跟筷子一样粗,这辈子算是报废了!” 车宏轩不敢接他们的话茬,赶快又和马战双握手。 马战双个子不高,面部白皙,戴个j帽,面善,虽然年龄比姚伟奇大两岁,看上去却像小老弟,所以车宏轩最后跟他握手。他是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也就是跟古明远一批的,因为中专只有两年学习时间,去年被分配来远方动力,上学之前就是在组织了。 “你是生生从农村考上来的”马战双似乎有些怀疑地问。 “背那几道题都考了,算是歪打正着吧。” “这可太不容易了,想想都害怕。不得了,时代的宠儿呀!你不要听他们乱说,不用见外,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他们这样自来熟其实也没什么坏处,彼此不分你我,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在单位他们还是挺能装模作样的,不敢这么放肆。”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开玩笑。”车宏轩有些矜持地说。 姚伟奇绷着脸说:“和人家老马比不了,一天天胸脯挺得笔直,光着坐板凳——有板有眼!但心里琢磨什么呢不知道,我看就连我们的科长和处长都不在他眼里。” 李玉笑了说:“你他妈瘦小枯干的说话不饶人,竟放四愣子屁!” 马战双不高兴地说:“可别乱说,影响不好!” 姚伟奇说:“你要注意这个老家伙,头有反骨,对什么都不满。” 李玉笑着对车宏轩说:“开玩笑是开玩笑,其实他俩都是我贤弟,没挑。” 马战双说:“走吧,我们边走边聊。我中学是七二年毕业的,五三年出生,大你两岁。我们俩在独身宿舍住在一个房间,以后就真的成了一家人了。还有,你今天办理手续和熟悉环境,明天正式上班。你们学校一共分配来三个人,其余两个是女生,都是明天上班。” 车宏轩说:“谢谢你们安排的这么周到。” 马战双一本正经地说:“以后在一起工作了,我们彼此不用这么客气,太客气了显得疏远。” “好的好的。” 几人并肩而行。 车宏轩问:“三种人是什么意思” 马战双似笑非笑地说:“你慢慢就知道了,不用特意解释。” 姚伟奇说:“我们财务处有位姓于的副处长,前几年开批斗会的时候给了人家一个耳光,结果被从领导岗位上拿下来,安排到回收科去当会计,相当于收破烂的。哈哈,只要是在前些年拉帮结派,造反夺权,参加武斗,诬陷迫害干部和人民群众的,一个都不能在领导岗位上。” “活该!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李玉愤愤地说,然后又笑了说:“所以啊,副处长办公室空着呢,看看你们这三位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毕业生谁有本事坐到那里去。” 姚伟奇问:“要你这么说我马大哥就没希望了呗” 李玉不客气地说:“推荐上大学是一种特殊产物,他还有什么希望没把他当三种人清理回农村去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阎王爷打盹,偷着活吧!” 姚伟奇冷笑一下说:“什么事出自你这张破嘴就废了,就变味了!” 马战双说:“姚老弟说得对,再有运动他还得被批斗。” 车宏轩岔开话题说:“我是农村来的,能老老实实做个合格会计已经不容易了,没有野心。” 李玉说:“那可不一定,老实人咕哝心,净干大事,要是真有那一天老弟可不能忘了我们。” 车宏轩晃晃头,故作自我嘲讽地笑了。 道路南侧出现一个巨大的铁罐子,比六层楼还高。 车宏轩看着大罐子奇怪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马战双说:“这是煤气罐,大家都叫它大罐子。” 姚伟奇说:“要是提起大罐子,说的就是这一带。” 马战双说:“说正经的,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我们公司现有两万七千多名员工,其中大集体有一万二千多。有万平米厂房六座,其余大大小小辅助车间和辅助设施怎么也得有几十处。厂北和厂南生活区大约有三十万居民。有职工食堂五个,职工浴池三个,托儿所三所。” 姚伟奇自豪地说:“否则怎么能号称帝国” 车宏轩点点头称赞道:“太大了,太了不起了!” 这时候传来轰鸣声,车宏轩奇怪地问:“哪来的这么大声音,该不是有飞机吧” 马战双说:“这是试车台的声音。” 车宏轩虽然不明白什么叫试车台,还是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感觉自己能来这样大的公司工作,确实是太值得自豪了。 几个人边走边聊。 车宏轩见路边有个“五七”副食品商店,规模很大,临街摆了一些水果,他便让大家停下来,挑了四个苹果放在称上。 商家是位老大娘,拎起称看看笑着说:“小伙子真会挑,这几个国光(苹果)竟然有二斤八两。” 车宏轩一听就不对劲,因为他没挑大的,只是挑一边大小比较新鲜的,这样分配起来好看。他从小就做买卖,经常买这种冬季里最常见的水果,对斤数比较敏感。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大娘,你称错了吧,四个苹果哪有那么重” 大娘故作镇静,细细再看看称,满不在乎地笑了说:“幸亏你提醒,要不就成了冤假错案,原来是一斤八两!” 李玉翻了,不依不饶地对老大娘说:“你这不行啊,看他是农村来的就耍秤杆。不行,我是财务处的,得去找你们领导。” 在公司周围,不管到哪里提起行政的大楼的业务部处都是令人敬畏的。 大娘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 车宏轩赶紧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们也没有损失。” 姚伟奇也说:“算了算了,都不容易,也许不是故意的。” 马战双指着老大娘说:“都是企业职工,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算了算了。”车宏轩一边掏钱一边摆手。 李玉扶扶眼睛眨眨眼说:“那不行,这样吧,陪个苹果。” 老大娘说:“赔你个苹果我得自己掏腰包。” 李玉说:“见到那些耳聋眼瞎的你再耍秤杆不就回来了” 老大娘说:“瞧你说的,哪有耳聋眼瞎的人来买东西” 李玉笑了说:“当官的也可以,他们不会跟你计较。但你下手不能太狠,小刀磨的飞飞快,薄薄片,这样才能长治久安。” 老大娘哭丧着脸说:“看你说的,我哪敢呀” 车宏轩几人都哈哈笑了。 李玉不管那些,上摊子里拿起一个小点的苹果问老大娘:“行不行吧” 老大娘说:“就算送你一个又能怎样,还至于说三道四的” 李玉不客气,竟然将苹果揣在怀里。 姚伟奇一咧嘴问:“怎么的,成了你个人的了” 李玉厚着脸皮说:“给我小女儿带回去。” 车宏轩说:“初次见面,我再给你买几个带回去。” 李玉摆摆手笑了说:“那不用,这是我自己索赔来的。你刚到市里来谨慎点,这里不像农村,除了放屁不花钱,拉屎撒尿都得花钱,没钱玩不转。” 几人吃了苹果,说说笑笑推车优哉游哉前行。 路两边全是苏式三层宿舍楼,最大特点是窗子比较小,那是因为苏联寒冷的原因。 眼前出现一个广场,广场里边是一座规模宏大的白色建筑,上书“文化宫”几个大字。 车宏轩好奇地问:“这一定是公司的文化宫吧” 姚伟奇回答说:“这还用问有些事你们几个可能都不知道,搞武斗的时候这里机关枪、手榴弹都用上了,就连自己制造的土坦克都开来了,打了好几天。” 车宏轩沉痛地点点头。 “活该!”李玉愤愤地说。 路上,李玉竟然想起了买苹果的事,称赞道:“喂呀,车老弟,你可不是一般战士啊,太精明了,佩服佩服。” 这件事后来一直被李玉提起,每当人们议论车宏轩的时候他便称赞有加。 第二十九章 走进新时代(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九章 走进新时代(二) 几人继续前行,十多分钟后来到独身宿舍。 这是一个由四栋三层苏式楼房围成的一个大院,大门面南,右手是一号楼,东面是二号楼,北面是三号楼,临街左手南面是四号楼。 马战双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似笑非笑地说:“一号楼是母子宿舍,二号楼、三号楼是男生宿舍,四号楼是女生宿舍。 车宏轩奇怪地问:“什么叫母子宿舍” 马战双回答说:“这个嘛外地职工结婚了没处住就住在这里,一间房用纤维板中间隔开住两户就叫母子宿舍。意思是说母亲带着孩子住的地方,但实施起来就像好多事一样,变形了,变成了一个个小家庭住在这里。有人说这里出生的孩子胆子都小,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 马战双说:“这样,我和老李在这里帮你安排住的事,你和小姚去厂内办手续。” 车宏轩听明白了,原来这三位马战双是带队的,便点点头说:“好的。这样,我们初次见面,今后要在一起工作,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喝见面酒,以后请多帮忙,不知道你们都方便吗” 李玉高兴地说:“有什么不方便的现成的‘五七’饭店,熘腰花做的贼棒!” 马战双说:“我们这里有食堂,也可以点餐,比较便宜。” 车宏轩说:“这样,既然李师傅喜欢吃那里的溜腰花我们就去‘五七’饭店。不过我不明白,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 马战双说:“这个嘛按照五七指示精神,老职工的爱人在农村的,进城后没办法安排工作,便成立了五七饭店、五七旅馆之类的经营网点,用以安排这些人就业。刚刚买苹果的商店就是这个性质的。” 车宏轩茫然地点点头。 又是大集体职工,又是五七饭店,这些都让他感到大企业的事太复杂了。 车宏轩把东西放在独身宿舍,和姚伟奇去公司人事处、保卫处办手续。 公司大门面东,有二十多米宽。从大马路进来有两百多米长的大路直通大门,路两边有高大的排列整齐的枫树、杨树和榆树,两侧半米高的花坛把人行道和机动车道分开。临近大门五十米处有一水泥桥跨过南运河,桥南侧护栏上写着“和平桥”几个字,桥北侧护栏上写着1955年。厂区围栏有两米多高,刷暗红色漆,上有一米多高的铁丝网,间距几米远有排列整齐的照明灯。大门两侧威武地站着全副武装的战士。 这些无疑令人更感神秘,甚至望而生畏。 三层楼高的大门楼上,书有一行红色大字:“向科学现代化进军!” 厂区太大了,大到什么程度车宏轩根本说不清楚,总之要比孟乡村还要大。 厂区道路异常规整,纵向南北,横向东西,所有马路两侧都有高大树木。在厂区道路和厂房之间都是规整的草坪,这会儿朝阴的地方,也许会堆放着还没有融化的积雪。 在试车台没有共鸣声,在锅炉房没有喷气的尖叫声的时候,整个厂区非常安静,厂房里的机械运转声不能传出来,因为这里都是万米厂房。 整个厂区就像一座公园,路上经常有三三两两的人,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紧张表现,简直就像在逛公园。 在一处写有1927年的厂房前,车宏轩伫立很久。 中午,他在“五七”饭店请大家吃饭。 第二天,车宏轩早早来到行政大楼。 行政大楼在厂区的最南部,正门面北。三层红色大楼,顶部中间位置高起有一米多,修建成牌楼状,凸显出中国特有的古朴风格。牌楼尖顶立起一面国旗,迎风飘扬。 不用说,这幢办公楼完全是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和宿舍楼欧式风格迥然不同,是早年建设军工厂时建设的。大楼的门外有一个小广场,这是每天行政大楼人员做广播体操的地方。 广场北侧是几十米长的花坛,两边是宽阔的马路,汽车可以直接行驶到大门的雨棚下。 东西两边便是参天的古木,有罗汉松、马尾松和宝塔松。 大楼南部距厂区围墙有十几米距离,挨着围墙并列有两排高大的树木,有杨树、柳树和刺槐,树龄都有几十年或者上百年。树下是宽敞的柏油地面,从东到西是打排球、打羽毛球和踢毽球的地方。 车宏轩四下看看,然后走进楼内。 财务处在一楼西侧,处长室在西侧中间位置南面,对着的北面是副处长办公室。处长室不大,有二十平米左右,有位姓孙的水灵灵的三十多的胖女人坐在进门的办公桌后边,她操着一口浙江话。 和车宏轩一起来报到的两位女生已经来了。 姓孙的女同志说:“处长和几个关键业务部处的领导陪公司总工程师下车间了。我们这位总工程师有专车不坐,每天早上都步行上班,先在想去的车间里转一圈才回办公室。如果有什么大事不好解决了,便把相关业务部处叫到现场去办公。” 从这话里,车宏轩能感觉到大家对这位总工程师的爱戴。 孙同志说:“我们处长也不是一般人,公司有名的‘四大明白人’之一,写一手好字,一表人才,和公司总经理是同学。” 三人洗耳恭听。 孙同志又开始介绍处理情况。过一会,她接个电话出去了。 车宏轩便借机和两位女生攀谈起来。 两位女生是一个班的,一位姓安名雪,父母都是航宇集团部处级领导。她虽然脸蛋不算非常漂亮,唇有点厚,两眼不大且戴付近视镜,但那将近一米七十直溜溜的苗条大个,优美的体型,浑圆的体型,凸起的胸脯,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改革开放后姑娘们的思想跟紧时代步伐,没有人再穿着宽大的裤子,把胸脯勒得平平的。 安雪有股子超凡脱俗的气质,由于体型好,在学校的时候男生们背后议论过她,车宏轩也听到过这些议论。但他对这些议论毫无兴趣,因为那只能是过过嘴瘾,离自己太过遥远,风马牛不相及。 安雪一九五九年生,属猪的,比车宏轩小四岁。一九七七年作为应届高中毕业生参加高考,没下过乡,算是赶到好时候了。 另一位女生姓石名文红,七四届毕业,在组织,上学前为县里的报道员。一米六十左右的个子,留个五号头,由于两个孤拐距离较远,有点老相。唇薄眼睛锐利,一看就是个精明透顶的女性,但她似乎缺少令人亲近之处。 安雪看着车宏轩笑眯眯问:“哎,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在学校怎么没见过你该不是冒名顶替来报到的吧” “一连三问,好厉害!你别把话说漏了,说不定我今天就能蒙混过关。”车宏轩笑了说。 “真不好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车宏轩不再跟他开玩笑了,认真地说:“我在学校乃是草根布鞋,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所以你注意不到我。” “那也不对呀,就那么三个班,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石文红老练地笑笑说:“你说的不完全对,我见过他。你应该也见过,因为车同学非常低调,所以你可能没留意。” 安雪急急忙忙地在胸前摆动着两手说:“不对不对,你说得不对,再怎么也应该有个印象阿” 车宏轩觉得她挺有意思的,笑了说:“那是因为我太普通了,普通到难以让你留下印象。” 石文红“噗嗤”捂嘴笑了说:“还真不能这么说,有女生就问过我,怎么来个小队会计” “我不信我不信------”安雪想说什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话,笑得满脸通红。 几人闲聊。 八点多钟,平静地走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人,脱去米色风衣,里边是银灰色西服,红色领带,满面红润,面带微笑,和蔼地对大家说:“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 那个年代没有多少人穿西服,再加上气质不凡,令车红肃然起敬。 孙办事员告诉大家:“这位就是郭处长。” 郭处长推开其他事,给新来报道的几个人开个会,他说:“欢迎你们来公司工作,更欢迎你们来财务处工作。我们这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你们来了希望能对现状有所改变。当然,从现在起,每年都会有毕业生来我们这里,不久的将来我们财务处将充满生机。你们不要觉得财务处就这么几个小小的办公室,其实公司的每个角落都和这里息息相关,哪怕是马路上掉下一片树叶,也一定和我们有关。作为企业的财务部门,人财物、产供销都必须接受我们的监管。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不缺少会记账、会打算盘的会计,而是缺少那些能对企业管理拿出方案和决策的领军人物,特别是成本管理和资金管理。因此我希望你们不仅把会计业务搞精,还要深入下去,把企业管理搞好,监督企业的整个经营过程和每一件经济事项。” 郭处长讲了很多,最后又让三个人谈谈自己的看法。 会议结束后,郭处长让孙同志把成本室一个姓朴的老同志叫来,让她把安雪带走。 后来车宏轩才知道,这人是同济大学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届高材生,在成本科任科长,是业务顶尖人物。 孙同志又把资金科周科长叫来,把石文红带走。 这周科长是上海人,建国后第一批人民大学毕业生,资金管理权威,和公司领导直接对话。 最后,孙同志才把综合科刘科长叫来,让刘科长把车宏轩带走。 这刘科长是公司“七二一”工学院毕业的,原来搞计划,因为办事能力强,被郭处长调到财务处。 刘科长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体重二百斤上下,因为长得特别黑,大家叫他大黑刘。他安排车宏轩学销售。 综合科是一间大办公室,占了四间房,进门是一组柜台,柜台里面摆满办公桌,两两相对而坐。 第一组是出纳和备用金(出差借款报销业务);第二组是管工资两个师傅;第三组是军品和民品销售。 管销售的是两位女师傅,刘科长安排车宏轩摆个打横的办公桌。 年龄大的师傅姓黄,年近五十,广东人,部队干部家属。个子不高,皮肤白,圆脸,眉清目秀。因为脾气倔强,丈夫级别又比较高,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和他交往。 另一位师傅姓张,三十出头,老公公是长征干部。她刚结婚不久,个子也不高,长有两个小虎牙,未语先笑,人际关系非常好。 黄师傅管军品,张师傅管民品,两人交给车宏轩做的业务是给出门的物资盖章。车宏轩仍然坚持那套,早上很早就来到公司,认真打扫卫生,为人处世谦虚谨慎、客客气气,准备以这样的套路打开局面。虽然工作时间很长,他仍然坚持函授和外语学习,那种刻苦精神就连同寝室的几个人都羡慕不已。 跟两位师傅混几天就比较熟了。但是,黄师傅从来不让车宏轩记账以及接触业务,也很少给他介绍和讲解会计知识。倒是张师傅,总是把账本和业务交给车宏轩干,一边干一边给他讲解。没几天,车宏轩对销售会计业务已经完全掌握。 有一天得闲,张师傅笑眯眯对车宏轩说:“一起分来三名同学,看来就你是老倒子。人家那两位全是重要岗位,你被分配来这里看大门。” 车宏轩满不在意地说:“事事通宵皆学问,工作不分高低贵贱。” “你倒是心挺宽的!” “那有什么办法好在这销售也是一摊重要业务。” “这是个熟练工种,开发票、办理托收承付,然后就是记账,没大出息!” “慢慢来吧。” 待张师傅出去的时候,黄师傅抬起头严肃地说:“小车,你不要听小张的话,年轻人要干一行爱一行,这样才能有出息,像雷锋那样做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黄师傅你说得对。” “你先跟小张学民品销售,熟悉了以后我再把军品销售交给你。” “谢谢您黄师傅!” “是不是还没处对象呢” “没有,”车宏轩压地声音,“黄师傅多帮忙。” “处里这么多好姑娘,有没有看中的” “安雪父母都是航宇集团的吧” 黄师傅沉默一会,反问道:“你觉得合适吗” “我只是随便问问。” “你们不合适,你的条件不行,这是次要的,关键是那小脾气令人无法容忍,你们很难把日子过到一起去。你的标准我知道了,不过就你目前的条件,三十多元工资,爱抽烟,父母又不在身边,没房子,找那么高标准的很难。等着吧,有好姑娘我替你想着。” “谢谢师傅。” 张师傅回来了,两人结束谈话,黄师傅又低头整账。 待黄师傅出去的时候,张师傅低声问:“你们刚才嘀咕什么呢” 车宏轩对此早有准备,说:“黄师傅问我对象的事。” “在农村没找对象吗” “没有啊!” “看你就在说谎!上学之前你都二十多了,在农村不搞对象谁信该不是考上学了就做了陈世美吧” 车宏轩想想,知道应该把底细交给她,以便让她把情况讲给大家,他态度诚恳说:“在家里的时候,因为我家成分复杂,没人敢嫁。好容易有个同学是我家邻居,对我挺好的,谁想到人家早就作为工农兵学员到大连读书了,然后又被派出国了。去找了几次,音信皆无,可能是不愿见我。” “到他家去找啊” “邻居家原来是公社综合厂领导,现在搬到古城市去了,找不到。这种事你应该明白,人家要想找我,很容易。人家要是躲我,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那倒是。可是,以你现在的条件,找个好一点的很难,我给你张罗张罗吧。” “宁缺毋滥,不行就只能先等等吧。” “等到什么时候等你当了处长” “那就慢慢找吧,有缘千里来相会,说不定瞎猫就能碰到死耗子!” “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 那以后,车宏轩看了几个对象,都没看好。不是人家不同意就是他没看中,日子一天天过去。 第三十章 初试锋芒(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章 初试锋芒(一) 一九八零年,随着拨乱反正的深入进行,改革开放的大潮势不可挡,人心向上,百废待兴。 作为军工企业,中断了多年的新机科研任务开始重启,上级开始拨付科研经费。 经过一个多月的工作实践,车宏轩已经完全掌握了民品销售的有关会计业务。军品销售的业务他基本上没接触到,因为黄师傅没有把业务交给他。黄师傅每天上班后最多在车宏轩问候的时候对他笑笑,然后埋头苦干,不再搭理他。 张师傅背后对车宏轩说:“黄师傅就那样,一横二犟,一般人看不起,谁也惹不起。你不要着急,就那么点事,道理都是一样的。” 那时候公司生产了自行车、摩托车、煤气表、电风扇、不锈钢大勺、不锈钢菜刀,这些东西都非常畅销,供不应求。 车宏轩还是小队那套,每天早早来到公司,收拾卫生,给每个办公室打热水。自他来了这些事几乎全包下来,大家有目共睹。不过在机关做这种事就不像在农村了谁见谁夸,有人就认为这是有目的的,甚至有人认为这是急功近利。他不管别人怎么看,硬是坚持不下去了。 空余时间和星期天,车宏轩几乎走遍了整个民品生产车间。 有天轮到李玉值班,因为他家里临时有事,下班的时候叫住车宏轩,让他代为值班。 车宏轩因为住独身宿舍,回不回去没什么关系,和马战双一样经常替别人值班。 说完正事,李师傅关心地问:“对象找的怎么样了” 车宏轩垂头丧气地说:“没结果。” “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很急呀” 车宏轩点点头承认道:“那还用说,到了结婚年龄了,再说家里父母也着急。有时候感觉很孤独,所以星期天除了下车便是去逛公园,非常不愿意自己独自呆在宿舍,即便有时候马战双在也觉得没意思。” “有一个人倒是挺合适,除了长相差点别的居家过日子都没问题。” 车宏轩摆摆手说:“是宁缺毋滥,长相很重要,弄个歪瓜裂枣将来孩子都长不好。” “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你究竟有没有个标准” “长相和气质都要过得去。” 李师傅冷笑一下说:“你别怪我嘴损,就你这条件,工资三十二,房子没有,抽好烟喝大酒,你就等着打光棍吧!”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上钩的也都是呆傻捏!你别生气,我这么说没别的目的,是替你着急。你得面对现实,有什么条件找什么对象,不能好高骛远!” “那就等等吧。” “等到猴年马月也改变不了现状,再说等你条件改善了,怕是离退休也不远了,找个老寡妇吧。倒也省事,免得自己养孩子了。” 车宏轩笑了说:“未尝不是好事。” “那是开玩笑,对了,你可以回农村去找,那样标准就能提高。” “这也是条路子,没什么不可以。要是有合适的麻烦你费费心。” 两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车宏轩说:“说真的,农村有好的真可以。” “我问问吧。” 九月下旬的一天,车宏轩发现一个重大问题,当月菜刀入库量为一千三百多把,销售价格每把拾壹元,销售总额却不到一万。 他去安雪那里查账,成本高达两万多。他没敢声张,到器材处查菜刀用不锈钢材料的出库票,结果投入三千多把。他又跑到车间保管员那里,查保管员的出入库账,确认投料三千多把没错,可销售的只有八百多把。 保管员无奈地说:“投产半年多了,每个月都是投入大产出小。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每个月生产线上也就丢个几十把,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成百上千地被偷走。你现在去厂南厂北挨家走走,用的都是我们车间生产的菜刀。” “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现在生产线上的工人多数都是大集体的,这些人全是下乡青年,谁都管不了。特别是我们车间,把那些有前科的刺头都集中分配到这里来。估计公司也考虑好了,可我们这一个地方乱吧。即便是摩托车、自行车,零件被偷出去的事也时有发生。刚刚恢复生产秩序,慢慢来吧。” “带我去见你们的车间主任。” “我劝你还是别去,主任正和一帮工人干仗呢,就是因为丢菜刀的事,要是知道你来查还不打破你脑袋” “我不怕,我们去见主任。” 保管室在车间一楼,主任办公室在二楼。 车间主任办公室门开着,保管员指着坐在办公桌后边的四十岁左右的人说:“这就是车间主任。” 说完保管员走了。 车宏轩走进办公室。 屋内烟气缭绕,有七八个年轻工人全是抽大老旱的。男的坐在凳子上抽烟,女的穿着裙子翘起二郎腿坐在车间主任的办公桌,也不管是不是春光外露,和车间主任嬉皮笑脸“谈心”。 见有人进来,大家不以为然,说笑依旧。 车宏轩不客气地对车间主任说:“我是公司财务处的,查查账。” 车间主任个子很高,仪表堂堂。后来车宏轩才知道,这人姓曲,部队转业干部,办事很咔嚓,也有能力,可就是对付不了这帮刚刚回城的滚刀肉。这些人都是大集体工人,因为大集体那边没有企业安排他们,便混杂在军品线上混饭吃。 车间主任说:“你不用问我,问他们就知道了。” “问我们”坐在办公桌上的女孩笑了说,“谁偷了菜刀你去问谁,我们不知道。你们呀别拿我们当什么好人,我们这些人上山下乡都学坏了,插上尾巴就是驴!” 车宏轩装腔作势地说:“你们是不是出去,我想和主任谈谈。” 这帮青年男女哈哈大笑起来。 有位小胡子摸摸自己肉球子般光脑壳嘲笑地问:“这一张嘴就是一股取民菜(苦菜)味,大哥你是哪个小队的会计吧” 有人骂道:“查账,查你妈个蛋,滚出去!” 有个女孩竟然迎面一口痰对准车宏轩脸就吐出来。 多亏车宏轩机灵,及时躲闪过这一口令人恶心的痰。 车间主任说:“你赶快去分厂吧,我这里什么事都办不了,得跟他们谈心。” 车宏轩看看这帮人,毫无惧色地喝道:“你们太不像话!” 有人还对他屁股踹了一脚,骂道:“妈的,不服怎么的” 坐在桌上的女孩伸手掐掐车宏轩脸蛋,笑了说:“别说,眉眼长得还不错,就是黑了点、瘦了点,没关系,慢慢养吧,我看我们俩处处吧” 车宏轩一掌打开它,喝道:“放肆!” 大家哄堂大笑。 车宏轩知道跟这些人搞不出甜酸来,也没必要,便就忍了,退出去头也不回地走开。 到分厂,他找到会计,又找到主管经营的副处长。 副处长是位四十多岁的女人,细高个,会计出身,车宏轩认识她。 听明来意,副处长拿出一份文件说:“这是车间曲主任写的情况汇报,我们领导研究了两次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加强教育。” 车宏轩看一遍,抬起头问:“可不可以把这份文件给我” “可以,你拿去向上反映反映也好,我们正没办法处理。想当初曲主任不愿意去那个车间,领导是硬鸭子上架,所以他也是有苦难言。” 这之后,他又走访了摩托车、自行车、大勺和电风扇分厂,虽存在同样问题。 有一天刚上班,刘科长把车宏轩叫到走廊里问:“是不是在调查菜刀的事” “是。” “小点声说话!告诉你,你调查这件事我不反对,类似的事公司上下都知道,没人敢捅这个马蜂窝。我们的总经理、总工程师和大部分业务部处领导都才平反昭雪没几天,还来不及管理这些事。我提醒你,办事别冒冒失失的,容易吃大亏。我们公司就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关系复杂得很。你把这件事捅到天上去,说不定砸了谁的饭碗。” “情况非常严重,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民品生产将无法继续下去。” “你如果一定要反映这个情况,不要向处里汇报,不要把财务处牵进去。你可以直接向公司党办反映,党办主任和公司主要领导是一起从部队过来的,有实权,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 “谢谢你提醒。” “千万别说我告诉你的,有些情况你不了解,我们处长胆小怕事,不愿意碰这种事。怎么办你自己再考虑考虑,千万别招灾惹祸。” 车宏轩点点头:“非常感谢你的关心。” 车宏轩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要管这件事。他认为,如果自己要有所作为,就绝不能浪费任何一个表现机会。为此,他写出调查报告,交给党办主任。 党办主任看后鼓励道:“这个调查报告写得好,有理有据,值得表扬。你要大胆工作,公司领导就是你的后盾!” 报告上去后,公司总经理亲自批示:由财务处牵头,生产处、公安处、组织部几个部门参与,拿出解决办法,坚决堵塞漏洞,全面加强企业管理。 随即召开了几次座谈会,拿出处理意见。 办法拿出后,将那些有劣迹和表现不好的大集体工人从军品线上清理出去,各个大门开始严查出厂人员,对一些不负责、不胜任的领导进行严肃处理,这些措施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严格地堵塞了跑冒滴漏问题。 在文化宫干部大会上,车宏轩第一次被公司总经理点名表扬。 公司领导还决定,在公司报上出个特刊,全文刊登车宏轩的调查报告。 为此,车宏轩还拿到几块钱稿费。高兴之余,他用这点很少的稿费请李玉、马战双和姚伟奇几个人吃顿饭。 李玉还建议车宏轩买两斤糖,给处里各个办公室洒点。 车宏轩想起刘科长的话,没敢办。不过他倒是期望郭处长能在处里的大会上表扬自己几句,因为处理来了十好几个女孩,其中不乏可爱之人。这样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价,也许会有慧眼识英雄的。可是,几次大会过去,郭处长根本没有提及这件事,这令他非常失望。 一九八一年五月初,为了使即将退休的蒲科长能从繁杂的业务里脱身,也为了她退休以后业务不受影响,经蒲科长推荐,郭处长点头,安雪接过蒲科长的帐,成为名副其实的成本核算业务骨干。 这时候石文红经常在空闲的副处长办公室帮郭处长写东西,所以有人开玩笑管她叫“二处长”。 石文红和周师傅搞资金管理,有很多机会和公司主要领导接触。因为她非常聪明,口齿伶俐,文笔有很深功夫,便经常在公司的报纸上刊登文章。很显然,这是大家公认的“苗子”。 但是,女同志成堆的地方容易出闲话。 处长助理孙胖子就曾经跟别人说过,处长对石文红太好了,两人经常在副处长办公室一坐就是半天。 为这,石文红曾经和孙胖子闹个半红脸。 没过多长时间,石文红被调到公司党办,成了政治新星,也就彻底改行了。 在安雪接替蒲科长业务的隔天,刘科长站在销售柜台外告诉车宏轩和张师傅:“小张,把业务全部交给小车,公司要成立审计办公室,你先去张罗这摊事。” 张师傅站起身立起眼睛说:“我哪里搞过什么审计啊,你这不是拿我开玩笑吗” 刘科长绷着脸说:“话说的,你说谁搞过交给你这么重要的工作那是领导对你的重用!等审计处成立了,你就是香饽饽了。” 张师傅露出两个小虎牙“噗嗤”笑了说:“你可别吃饱了拿穷人开涮!” “领导这么看得起你,不说感谢还跟我直瞪眼!审计工作先在我们财务处搞起来,将来要单独设立机构,你好好表现,没的亏吃!” “我没那么大官瘾!” “好好准备吧!”刘科长横她一眼走了。 自此,车宏轩正式有了一摊业务。 还没到半个月,刘科长又来趴在柜台上说:“小车,看来你这个秃小子有两下子,干得不错。郭处长有指示,去年军品结算有问题,让黄师傅外出去搞决算,回来接总账,军品销售这摊业务你也暂时接过来。” 车宏轩站在那里问:“我一个人能行吗” “我把新来的小蔡和小白派给你,你们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黄师傅不高兴地说:“人家小蔡和小白还都是大姑娘,你当科长的怎么能这么说话!” “什么大姑娘小媳妇的,来这里都是工作!”刘科长转而继续对车宏轩说:“你这么快就当师傅了,可见处长多看重你,一定要好好干,别瞎了处长的一份好心!” 黄师傅说:“我这摊业务小车还没接触过,怎么也需要带他一段才行,起码发动机型号和价格要熟练掌握。” 刘科长摆摆手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今天就开始办交接,有什么疑难问题再请教你。你此次外出是公司领导点的名,不去不行。这牵涉从上边要钱和争取项目,事关今后几年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耽误不起!” 黄师傅生气地说:“又让我去给你们走后门,我不去!” 刘科长笑了说:“快办吧,别耍小孩子脾气!” “你们领导就是嘴大,这个交接我都不知道从哪下手!”尽管黄师傅撅起嘴,可还是拿出部队那套,一切行动听指挥。她一点点耐心地把业务交给车宏轩,有两天一直忙到半夜。 在交接的第四天,刘科长把小蔡和小白派过来。 小蔡个子不高,挺漂亮,就是业务太不熟,就连打算盘都绊绊磕磕。 小白大个,白皙,不善言语,也没有接触过会计业务。 两人见面就管车宏轩叫师傅。 车宏轩笑了说:“可别管我叫师傅,我跟你们一样是小学生,我们一起跟黄师傅学习。” 黄师傅笑了,尽管她很少与人交往,可还是很喜欢车宏轩的,在她心里,小伙子既勤快又会说话,很不错。 车宏轩让小蔡管民品,自己带小白接替黄师傅搞军品。关于出门盖章的事,他还是自己亲自管。 郭处长曾经跟他讲过,出门票盖章一定要注意,这是物资出门的通行证,稍不留意就会出大问题。 车宏轩带着两位女孩非常顺利地接过了这摊业务,并且业务很平稳地开展起来,没有因为黄师傅离开受到影响。 这令大家对车宏轩印象很好,都认为他是块好料子。 由于军品任务快速增加,民品品种多且销售情况良好,物资出门盖章的事多起来,其中以回收科名义出厂的包装物几乎天天都有。 有一天在盖章之前,车宏轩抬起头看着来人问:“师傅,你们天天往外拉包装物,怎么不见把钱收回来” “我是跑道的,什么都不知道。” 车宏轩不好再问什么,盖了章。 有天是雨天,班上不是很忙,车宏轩抽时间跑到回收科去。 财务处原来的副处长在回收科工作,车宏轩找到了他。这人姓孙,个子不高,黑面孔,连鬓胡子,两眼有神。 车宏轩非常客气地说:“老处长,早想来看看您一直没有机会。” 孙处长非常干脆地说:“不用客气,更没必要虚头巴脑的,有什么事说什么事。人在世上花在盆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想了解一下回收科出门票的事。” “你问我答。” “包装物出门票是不是回收科开的” “是。” “为什么那么多包装物出去了,我们财务处没有收到一分钱” “我们只负责开票,东西在哪我们不知道。包装物在哪个车间,钱就被哪个车间收了。” “也就是说包装物是什么、在哪里你们根本不知道,在这样条件下盖章出门。” “你是新来的不了解情况,不仅包装物,边角余料也都混在包装物里被拉出去了。本来边角余料应该由我们回收科统一回收,然后根据生产需要再分门别类地处理,可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我们成了聋人耳朵——摆设!这摊业务被垄断了,谁也不敢碰,每年上百万的物资就这样不翼而飞,谁都没办法。” “那些黑社会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放放怨气,你也别往心里去,干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现在不是天天在搞严打吗,怎么这些人还敢明目张胆地这么干” “捉奸在床,赌博在场,否则那就是提了裤子不认账了。抓人要有证据,办事要有根据,这些事都是前些年遗留下来的,所以大家就都见怪不怪了。” “我们应该改变这种状况。” “你我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生气,更不要嫉妒!”孙处长苍白地笑了。 “我们应该把情况反映上去。” 孙处长拍拍脑袋:“你得动动脑子,这么多年了能没人反应吗可谁敢挑头出来管,不怕掉脑袋吗” “这种情况决不能再继续下去!” “行啊,你这是新兵上任三把火,我等你的好消息。” 和孙处长又聊些别的,车宏轩气愤地骑车回到处里。晚 上没事了在处里打扑克,打完扑克和姚伟奇一起去自行车棚骑车,他顺便问了这件事。 姚伟奇歪头想想告诉他:“据听说那些人都是黑社会,前些年起家的打砸抢分子,整个市里都有名。心狠手辣,谁也不敢惹。你呀,还是躲远点吧,别把小命搭上。” “还反了天了” “你别傻乎乎的,我看你挺够哥们才提醒你,要是别人我不会费这些话。对了,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刘科长。” “刘科长” “你可别小看了刘科长,那可不是一般战士,黑白两道全好使。” 车宏轩点点头,准备找刘科长问个究竟。 第三十一章 初试锋芒(二) 第三十一章 初试锋芒(二) 为了摸清回收物资底细,车宏轩秘密地做了很多调查。无论军品厂还是民品厂,只要有出门的物资,他都要求必须提前一天打招呼,否则不予加盖出门章,禁止出门。他就利用这个间歇时间去实地查看,走访保管员,询问生产管理人员。他甚至还秘密地跟车去厂外看看把东西拉到了哪里去。这一切的努力使他对情况有了很好的掌握,下一步就是怎么办了。 对于如何处理他还在犹豫着,因为自己势单力薄,面对这样庞大的利益集团有没有这个能力,风险多大,这都是必须考虑的。但是,如果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只能老老实实做个会计,不会一鸣惊人。 一九八一年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早上,车宏轩刚打扫完卫生,刘科长就来了。 车宏轩收拾好拖布,来到刘科长办公室。 刘科长办公室其实有三张办公桌,一个是周科长的,另一个是蒲科长的。因为这两个人平时都有一摊业务,基本不在这里办公。只有刘科长,从来不管那些具体业务,所以这里几乎成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车宏轩说:“刘科长早,我有事要汇报。” 刘科长一边忙着倒水一边说:“说吧,说完赶快去给我打壶开水。” “有人天天以回收科的名义来盖出门票,我了解一下,这些人不仅把非金属包装物拉出去,还明目张胆地把金属包装物和边角余料以及加工下来的金属粉末拉出去,这是公司规定里决不允许的。仅仅这一项,公司每年损失将达到上百万。据说这些人都是黑社会,没人敢管。” 刘科长淡然一笑说:“这可不像菜刀那种事,都是公司内部的,脑皮薄,碰也就碰了。那些人就不一样了,根子硬关系复杂。你想,能从公司把废料拉出去可能是一般人吗” “按照公司规定,非金属包装物可以外卖,但钱要统一收到财务处。金属包装物以及边角余料和加工粉末应该统一由回收科处理,分门别类地挑选出来,送到冶炼车间重新冶炼。现在都被这伙人拉出去了,钱被各个车间收了,变成了小金库,这还得了吗!” “你想干什么” “严格执行公司规定,所有金属物不能再被这些人拉出去。非金属包装物外卖应该统一由回收科处理,钱应该交给财务处。对各分厂、各车间以及各业务部处的小金库进行彻底清查,全部上收!” “你这能耐大了!我告诉你,清查小金库不可能,各分厂和车间就那么点机动钱,现在要发挥地方和上边两个积极性,我们不仅不能没收小金库,还要下放财权,实现各个民品厂独立核算,自负盈亏。” “这和小金库清查是两回事,小金库来源是生产线上的,钱却落到小集体口袋里,这是侵占国家利益。” “这件事你就不用费心了,因为要搞体制改革只能这样,待情况好转,以后也尽可能纠正。” “这可绝不是件小事啊!” “你新来乍到的不知底细,回收包装物这家公司老板姓李,年龄跟我差不多。这么说吧,厂南厂北有头有脸的没有不给面子的。现在成气候了,拥有一家建筑公司,一家运输公司。建筑公司是从我们公司发展起来的,我们的厂房改造、厂区道路以及新建项目全是他们干的。按说我们公司有基建处,大集体那边还有建筑公司,都可以干这些活。可是他们把项目拿去扒层皮又转包给李老板的建筑公司,李老板的建筑公司再转包给农村来的基建队,这都成了人人皆知的事,没人管得了。至于李老板的运输公司是怎么发展起来的那是市里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李老板这第一桶金那一定是来自我们公司。现在运输公司规模大了,不仅有公交小客和长途客运业务,还有一家出租车公司。无论从哪方面讲,你都老老实实干好本职工作,别惹是生非,再把小命搭上。跟头把式从农村考进来很不容易,成了大企业干部,这都值得珍惜。” “令人毛骨悚然啊!” “现在说人家是黑社会,都是背后骂皇帝,有什么证据呀我们过来人都知道,前些年李江手下有四个恶棍,劣迹斑斑,在我们这个地区提起来没人不怕。还有一帮小赖,都是些亡命之徒,杀打不怕。自从开始严打,他们都狗戴帽子——装人了,都变得老实起来了,一直没出过打打杀杀的事情。再有,李老板从来为人不错,对贫富一视同仁,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从来不拉过,即便自己不去肯定也会派人到场。民不举官不究啊,所以生意越做越大。” “那么说他们不是一伙简单的人,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说明人家知深浅懂进退,这就是乱世英雄。即便如此,我们的一些干部遇到他们也还是绕开走,躲得远远的,怕人家。这些年过去了,大家见怪不怪,谁也不愿意捅这个马蜂窝。” “党办主任也不敢碰他们” “凭什么碰人家那得有证据啊” “我有证据。” “切!也不掂对掂对自己半斤八两!告诉你,人家在我们公司里不缺少关系,无论上层还是基层,都走得通。再说党办主任这条线上的领导只管政治不管经济,根本就没人跟他们汇报这些事。当然,对于有没有检举信我不敢说,我相信肯定有,也肯定没起作用。我们之间的谈话就是随便聊聊,不能说你跟我汇报过,也不能说我知道。去吧,赶快给我打水去!” 车宏轩点点头,拎起暖壶走了。 “你小子得悠着点,别像愣头青似的把天捅个窟窿,到时候哭都哭不上!” 车宏轩回过头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路上,车宏轩左思右想,知道这件事现在还不能向上汇报,一旦没了退路,会逼出大事来。 打水回来后,刘科长办公室多了一个人。这人五十多岁,大个,鼻子特别大(以至于背后人们都管他叫何大鼻子),两眼炯炯有神。 “我给你介绍位领导,他是银行派来的驻我公司的代表,姓何------”刘科长介绍说。 “何星奎。”何代表坐在那里自我介绍一下,伸出手和车宏轩握手,“小车师傅,很有魄力的年轻人!” “谢谢您的错爱,我来给您倒茶。”车宏轩赶紧倒茶。 刘科长说:“本来资金的事应该交由资金科来管理,郭处长说你这边有托收无承付业务,还有和上边代表结算业务,这些都需要和银行打交道,所以就把和银行有关的业务交给你和周科长两人了,互相配合把业务搞好。” 车宏轩想想说:“感谢领导的信任,可是我那摊业务也实在太忙了,一旦误了事,岂不是让何代表不高兴” 何代表说:“我需要专职人员配合。” 刘科长说:“我尽快跟郭处长汇报。” 郭代表站起身说:“走,小车你陪我到处走走。” 车宏轩便站起身说:“没问题,只是组装车间和试车台我进不去。” 刘科长也站起身说:“你们先去别的地方,我今天给你们办手续,办好了再去。” 走出刘科长办公室,何代表看一眼车宏轩笑了说:“穿西服要有穿西服的样子,即便不扎领带也要挺起胸。你看你,腰板挺得不直,还把两个袖子撸起来,简直就是个特种兵,哪有机关干部的样子” 车宏轩脸一红,赶快把撸起的袖子放下来,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一直生活在农村,对这些不懂,以后希望经常得到你的教诲。” “作为一个年轻的机关干部,不仅要有聪明的头脑,还要有朝气蓬勃的精神和令人敬畏的气质。” “拜你为师,以后一定要向你学习!” 就这样,两人边走边聊,大院里的主要民品车间算是走马观花逛了一遍。 这个过程中,何代表介绍了自己的身世。他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届留学毕业生,回国后在银行工作,到一九六六年的时候就已经做到处级。后作为“保皇派”被打倒,落实政策后回到工作岗位,因为一时没有合适岗位安排,临时被安排到公司做代表,恢复处级待遇。 车宏轩也跟何代表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何代表很是同情地说:“无论何时何地,要敢于斗争,英雄都是从斗争中产生的,贪生怕死、贪妻恋子之人永远不会有大出息。你好好干,财务处不是还缺位副处长吗,干到具备条件了我助你一臂之力。” 车宏轩笑了说:“我倒是没有这个野心,不管怎样我都会努力工作!”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车宏轩点点头,何代表的这些话对他产生了重要影响。 中午吃饭的时候,公司总会计师李总在食堂宴请何代表。 何代表硬是把车宏轩也拉去了。 下午到班上,小蔡说:“有个人往外拉包装物,从九点钟等你到现在,闹到天上去了,整个大楼都知道了。以后你出去把出门章子交给我,省得误事。” 车宏轩拍拍脑袋说:“忘了忘了,人呢” “估计去吃饭了。” 还没等车宏轩话音落地,那个盖章的人端着饭盒边吃边进来,半开玩笑地说:“我的老天,等了大半天,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我得多拿半天的车费,这钱你得负担。” 车宏轩说:“关于非金属包装物出门的事,今后需要备份清单,并且接受公安处检查!” “你是说话呢还是放屁呢” “你给我客气点!” “你他妈是哪里冒出来的老山炮你误了我半天时间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玩起轮子来了,给我说清楚,盖不盖” “不盖,必须拿出清单,并且接受公安处检查!” “好,你敢跟我玩,算你有种!” 三句两句两人就吵起来了。 那人把出门票“啪”一声拍在柜台上,转身愤愤离开。 小蔡说:“你犯不上惹这些人,都是些亡命徒,能饶得了你吗我看你把章子给我,一会他们再来我给盖上算了!” “不用,你不用管。” 没过多长时间,车宏轩就见大楼南边有几个人晃来晃去,其中就有要盖章的那人。他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躲没用,干脆就去见见他们。 车宏轩刚一出去,几个人就围上来。 一个小平头手里拿把半尺长的弹簧刀,一边鼓捣一边满脸杀气地说:“谁也不要砸了谁的饭碗子,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都要张嘴吃饭。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来源,收点破烂是没办法的事,希望你给留条活路。” 车宏轩指着他手里的刀说:“你把这个给我收起来!” 那人想想,竟然收起刀,然后恶狠狠地说:“现在可以给盖章吗” 车宏轩说:“你们按规定收这些包装物我不反对,但不能干违法乱纪的事。现在企业管理日趋规范,这种事我看你们适可而止。” “不行是吗” “是。” “你不怕我们去找你的领导” “如果我把情况讲清楚了,哪个领导也不敢给你们放行!” “好小子,你等着!” 几人离去。 下午,生产处有位姓谢的老师傅把车宏轩叫出去。这位师傅一直是管军品的,发整机和附件的时候都要来这里办出门手续和托运手续,和车宏轩非常熟。 谢师傅把车宏轩叫到大楼南面,告诉他:“我有个师弟的孩子给李老板的公司开车,他们通过我想跟你疏通一下,给你买了几百元的礼物,在你住的独自收拾卫生的大娘手里,晚上会给你送到房间去。” “这不行,你不要说了。如果你方便替我带句话,告诉他们老老实实做买卖,适可而止,否则会惹出大事。一旦出了大事,代价就难以承担。这件事我现在还没有跟任何领导汇报,给他们留有充分余地,希望他们悬崖勒马。”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到你这怎么就不行了” “你告诉他们,把给我的东西拿回去,否则我会送到党办去,甚至送到公司领导那里去。” “你年轻轻的怎么汤水不进” “你也好我也好,我们都不能陪同他们犯罪。现在是什么时候正在严打,难道他们就不怕” “你这样年轻人就是没吃过亏!”说完,谢师傅怒冲冲转身走了。 下午,车宏轩被刘科长叫到办公室。 “盖章的事还没办” “没办,请他们拿出清单,并请公安处检查。”车宏轩平静地回答。 “公安处归你指挥” “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行,你小子有本事,不怕掉脑袋。其实你来这里就错了,你应该去部队。” “他们太狂了,欺人太甚!” “严加管理没错,但一定要小心点,不要把我们财务处牵进去。” “放心吧,我知道深浅,不会给领导惹祸。” “这才叫聪明人!” “生产处的那位谢师傅和那伙人是什么关系” 刘科长笑了说:“他和李老板能有什么关系他是工人出身,八级钳工,机修技师,对公司各种设备都很熟悉,凭这个才被调到生产处来。不过我给你透露个消息,他有三个女儿,都挺漂亮,老大已经结婚,老二医学院毕业,在省里的一个大医院工作。公司机关好多家庭条件好的都在惦记她,前两天上级代表还找过我,说他的儿子已经是干部了,小伙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让我过句话。你猜老谢说什么高干家庭不找,处不明白。所以啊你好好干,说不定有机会。” 车宏轩笑了说:“挨不上的事!” “你别总像老于世故似的,这种事不好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自愧形秽而已。” “该胆大的时候却又胆小了,不该胡整的时候胆大包天,你真是和别人不一样!” “谢谢科长教诲,有合适的请帮忙。” “去吧去吧,我还有事!” 车宏轩回到办公室静待可能发生的事,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再来闹事。 晚上临下班时,谢师傅又把车宏轩叫到大楼南边去。 “什么情况”车宏轩皱起眉头有些担心地问。 “也算你命好,赶上好时候了,昨天晚上有人主张要废了你,关键时刻李老板没同意。” 车宏轩感到蹊跷,洗耳恭听。 “李老板有个规矩,打架斗殴、惹是生非这些事如果不事先向他汇报,立即赶出公司。由于现在严打,李老板已经开始正规经营,所以你是捡了个大便宜。” “我认为他们不会自掘坟墓,如果那样,他们不可能发展到现在这么大规模。” “被你说对了,李老板已经作出决定,今后不再来收取包装物。还有,建筑公司也同时撤离公司,准备自己买地盖房子卖。” “那就是说他们决定离开了” “是的,这出乎意料。” “明智之举,现在大的气候已经不允许黑恶势力存在。” “李老板昨晚做出重要决定,把那些危险人物全部安排去公司农场,并告诉这些人,公司能负责他们的养老问题,能负责他们的子女读书及结婚问题。如果他们惹是生非,一切都没有,立即开除。这样看来,以后人家就走正道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李江手下人带信给你,那些东西希望你能留下,不算什么。” “我已经让阿姨拿回去了。” “英雄出少年啊!” “您绝不能这样说,我是尽职尽责而已!” 谢师傅点点头,很佩服面前的年轻人。 回去后,车宏轩见刘科长还没走,他便兴奋地将结果汇报给他。 “不错不错,旗开得胜,臭小子有点魄力!”刘科长官腔十足地应付说。很显然,他对于这个结果不太相信,他在考虑这是真是假、是福是祸,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第二天,车宏轩一上班便就跑去回收科,安排回收业务的正常化和规范的财务管理。 为这事,公司报以《铁大门》为题,报道了车宏轩严格管理的事迹。 令车宏轩感到失望的是,他觉得这件事得不偿失,冒了这么大风险,自己没有得到实在的东西,反而被一些人认为自己是个愣头青。 这件事过去没两个月,公司发生了件大事,党办主任和他的领导撤离公司。 关于小金库的事,车宏轩写出专题报告,但泥牛入海。他知道,如果小金库不彻底解决,公司将难以摆脱亏损的局面。因为所有消耗都由公司承担,但收入却进了小集体,甚至是落到个人手里。 有一天,马战双过二十七岁生日,请处里几个朋友吃饭,酒足饭饱之后吐真言:“还别说,车老弟没摊着好时候,要是前些年那一定是位风云人物!” 李玉喝得满脸通红,眨眨眼睛笑着说:“你就说明白吧,他就是造反派呗” 马战双说:“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 姚伟奇点点头说:“差不多吧。” 李玉说:“我老弟绝不会干那些打砸抢的事。” 姚伟奇说:“枪打出头鸟,我们就是个小会计员,还是少干点冒失事。” 马战双点点头说:“老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李玉笑着端起酒敬大家:“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当中哪怕有一个人出息了,大家兴许都能跟着借光。来,我敬几位老弟一杯。” 姚伟奇说:“我敬老车一杯,你还别说,人家老车坐在那里,我看谁来了都老老实实点头哈腰的,换了我们装都装不出来。” 马战双说:“这一点我也服气,车老弟就有个成熟样,坐在那里像个老师傅,令人自然敬畏!” 前面说的一些话令车宏轩想了很多,他在检讨自己,是不是干的过于锋芒外露了 第三十二章 初露锋芒(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二章 初试锋芒(三) 处理完物资回收这件事,车宏轩安心忙于业务。这边教小白军品,那边教小蔡民品。 由于小白和小蔡都非常努力,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基本能拿得起来了。 这使得车宏轩俨然像个老师傅了,成了甩手掌柜的,再加上经常陪何代表出入高级别场合,大家都说他是脱产干部。 这阶段车宏轩看了几个对象,仍然没有结果。 由于生活条件优越,工作顺心,使得他对家庭生活的向往日益迫切。但是,仍然是那个解不开绕不过的问题,自己看中的人家不愿意,对方愿意的他又没相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过去。 青春的火焰在燃烧,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无情地搅闹着他。对象并不难找,有大批知识青年回城,还有比他小几岁的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可都没缘分。 他甚至常常暗自憋气,大街上有那么多漂亮女孩,怎么就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位 这时候的车宏轩已经参加工作快两年了,原来的体重为一百二十斤,作为一米七十五的个头,这显然很清瘦。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体重增长至一百四十斤,加上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变得白了。二十六岁的他完全成了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帅哥。除了口音,已经脱胎换骨完全没了来时的土气。 车宏轩函授已经毕业,大学文凭拿到手。现在他又有机会参加研究生学习。英语也不错,独身宿舍有位师范学院的英语专业毕业生,跟车宏轩混的很熟,两人经常用英语交流,这对车宏轩的外语水平提高起到了关键作用。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的一天,车宏轩正在二楼何代表办公室闲聊,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何代表接完电话表情紧张地对车宏轩说:“处长让你赶快去一下,说是管专项基金的赵金根师傅不行了。” “会吗”车宏轩惊讶地站起来,他感到震惊。 赵金根师傅是管理专项基金的,作为财务处业务,没有哪摊比这摊更有权。 “赶快下去吧。” “好的。”车宏轩答应一声快步走出去,疾步来到资金管理科。 赵师傅嘴角吐着白沫,直挺挺躺在地板上,面目狰狞,身体僵硬,一命呜呼了。 办公室有两位女同志都吓坏了,早跑到别的办公室去。 屋内只有郭处长和李玉,两人表情紧张,不知所措地扎着手站在这里。 很显然,赵金根师傅应该是一头栽在地上,并没有得到紧急抢救。他是江苏人,企业管理专业毕业,不到五十岁,个子不到一米六。整个行政大楼连男带女有三百多号,他是最矮的一个。早年在器材处金属科搞材料管理,据说库里上万种材料,点到那种材料,他蒙上眼睛可以手到擒来。这些材料的型号、用途以及生产厂家他都背得滚瓜烂熟,是公司多年的劳动模范。因为业绩突出,加上有中专文凭,财务处缺少人手的时候就把他借调上来做会计。 车宏轩上前用手在赵金根鼻子前试试,又把瞪着的眼睛给合上,站起身对郭处长说:“不行了,没气了。” 郭处长说:“看来还是你胆子大,毕竟是从农村来的。” 车宏轩一边去脸盆里洗手一边满不在乎地笑了说:“农村有句话,说是人死赛猛虎,虎死赛绵羊,其实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多工夫,机关保健站医生到了,公司职工医院的救护车也来了。 车宏轩指挥几个人把赵金根抬到车上,又跟车把尸体送到公司医院的太平房。 对车宏轩能办这些事,郭处长佩服得五体投地。 回到处里,郭处长把车宏轩叫去,祥和地对他说:“这两年国家加大了投资力度,科研费每年都有几百万。企业的折旧费、大修费、福利基金、奖励基金都允许计提,加上能源、交通重点建设基金,赵金根师傅管理的这项业务有上亿资金。赵师傅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可他毕竟是学材料的,做会计业务是硬拿鸭子上架,管得一塌糊涂,说不清道不明,因为这个我没少挨批评。我早有意思让你过去加强专项基金管理,现在没办法了,你就得从零开始接管这摊业务。” 车宏轩从心里往外高兴,当即表态说:“销售这摊业务小白和小蔡已经可以拿得起来,我离开没问题。只是现在接手这摊业务是冷手抓热馒头,开始的时候不保证不出问题。” “出问题不要紧,我给你做后盾。专项基金不仅业务量大,权也特别大。你看,科研费牵涉器材处、工艺处、设计处等技术部门。福利基金牵涉后勤处、职工医院等部门,折旧费和大修费以及能源交通重点建设资金,牵涉计划处、基建处和各个施工单位。这是我列举的比较大的单位,其他党政机关的专项花费都和这摊业务有关。跟你说这些就是一个目的,告诉你这摊业务比我的权都大,所以你必须要有颗公心,不能放松自己的政治觉悟。赵金根师傅业务没搞好这是事实,但他作为一名老同志顽强地坚守在这个工作岗位上,无私无畏,两袖清风,没有一点流言蜚语,这是非常不容易的。我相信你也能做到这一点,在关键岗位上经受得住考验。上任之前,我送你一个字:公生明,廉生威。”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可以做出承诺。” “在这种情况底下接管这摊业务,就好像上战场,冲上去了是英雄,牺牲了是烈士;临阵脱逃那就是狗熊,就是败兵!” “我不会做狗熊,更不能当败兵!” “好的,找周科长去报到。销售那边有什么疑难问题你还要照顾好。” “好的,我马上去报到。” 车宏轩立即去资金科周科长那里报到,心里美极了。 资金室占了两个房间,一个科长三摊业务:流动资金管理,专项基金管理,固定资产管理。 流动资金管理原来是周科长带着石文红一起搞,石文红调走后周科长又带个新毕业的女大学生。 专项基金原来是赵金根师傅一个人管理。 固定资产是一位姓付的女师傅管理。付师傅四十岁左右,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因为这摊业务工作量不大,她显得很轻松。 周科长整天埋头研究数字,每周都要给领导拿出经济状况分析,无暇东顾,对于专项基金和固定基金这两摊业务基本上不闻不问。 周科长见车宏轩进来,抬起头摘去老花镜,伸手去揪他那刮得发青的连鬓胡子,用夹杂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说:“你是来报到的” “是啊,郭处长让我来接替赵金根师傅那摊业务。”车宏轩感觉周科长的态度并不积极。 “别人恐怕没这个胆量。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欢迎你来,只是我对赵金根搞的这摊业务没有接触过,一无所知,帮不上你。” “我也感觉无从下手。” “我会给你一个宽松的工作环境,你现在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去,银行何代表那边有什么事我来办。” “好的。” “赵金根管理的这摊业务乱的不可收拾,经常跟业务单位打架,闹得我头痛,希望你能搞好,让我省点心。” “您给我些指点,千头万绪,应该从哪里入手” 周科长拿出一串钥匙递给车宏轩:“这是赵金根的钥匙,一会我们把他的办公桌和卷柜打开,把属于个人的东西交给处里。” “好的。”车宏轩点点头。 “给你几点建议:第一、找出全部文件看明白;第二、在掌握了全部文件后,把前三个月的会计凭证拿出来,看看具体业务的处理技术;第三、把这些凭证和明细账核对,确定记账过程,然后将明细账和总账核对,一一核对清楚了,就说明原来的账目没问题,你也就找到了业务的突破口;第四、整个会计业务全部掌握后,再去跟各个业务部处深入到项目第一线,了解清楚钱花到哪里去了;第五、我会找郭处长尽快给你派助手,因为近两年国家拨款力度增加,除了业务量加大,还要经常去部里汇报工作,所以这摊业务不是一个人可以干的。” “谢谢周科长指点,我得拜你为师。” “不用客气,我们都是来各自家乡,目标就一个,好好工作。” 谈完,周科长带领车宏轩和他的弟子及付师傅打开办公桌和卷柜,把属于赵金根个人的东西整理出来交给处里孙大密。 车宏轩开始工作,他把卷柜里的文件夹拿出来摆到办公桌上,开始边看边做记录。 按照周科长安排,付师傅也过来帮车宏轩整理文件。 上午还好,除了工艺处,器材处金属科几个购置设备借款外没有其他业务。 下午一上班,基建处武处长带着手下金会计慢慢悠悠走进来。 这位武处长大个,湖南人,新中国成立前干部。这个身份如果在一般单位那毫无疑义是老资格,可在这个公司,光长征干部就有二十多名,像他这种解放战争时期北上的干部,多得是,所以没有人理会他的身份。他自己也不在乎这个,多年的工作养成了他事必躬亲的习惯,整天的不是跑工地就是跑大楼。 金会计是位漂亮的中年妇女,有一米七十的大个,白白净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露出机敏的灵气。 “怎么赵金根师傅没了这老伙计,个子不高脾气可不小,怕是像三国里的周瑜,生生气死的!”武处长进门嘴就不闲着。 付师傅笑了说:“武处长,你可嘴下留德!” 周科长给武处长让座。 “哪天出殡”武处长并没有坐在周科长让出的位置上,而是坐在车宏轩办公桌边上说,“赵金根同志虽然当会计不合格,但他可是位好同志,敢于坚持原则。咱们公司经理曾经在文化宫大会上表扬过他,说是他有个原则,叫桥归桥路归路,打酱油的钱不能买醋,买棺材的钱不能买药。” 大家都笑了。 “这是基建处武处长。”周科长介绍说。 “你好,你就是刚上任的小车”武处长坐在那里和站起来的车宏轩握手。 “是的是的,武处长好!”车宏轩和武处长握手。 金会计自己拿来一把折叠椅,挨武处长坐下。 捏武处长说:“这赵金根一离开到是件好事——我不是说他死了是件好事——这种人,天底下没有,没办法沟通。基建处现在好几个项目不落实,该拨的款用你们东北话说叫做 ie出水来也不给。李老板的施工队跑了,建筑公司的施工队开不出工资。你说这赵金根,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 “这样,”车宏轩说,“请你们工程科的人把全部项目进展情况写个说明给我,请金会计把资金情况列个表给我,应该拨付多少,已经拨付多少,还有多少没拨。” “好的。”金会计点点头。 武处长说:“这些个情况我们已经报了好多次了,赵金根手里有,你找找看。如果找不到我们一会就给你送来。可这些个情况不是重点,重点情况是每项工程都是为了争取到项目,不得不窄打宽用,到头来的情况是项项工程超支,要是按照赵金根的说法,超支了不管,那就没有一个工程能干完,这个情况是关键。” 车宏轩说:“要把这个关键情况反映上来,具体那项工程超支多少要准确的预算数字,即便准确不到千,那也要达到万,这样我们才能向领导汇报。” 武处长笑了说:“这个情况活神仙也搞不准,现在材料是一天一个价,没办法说得准。” 车宏轩说:“要做出概算,否则我们无法平衡。” 武处长还是笑呵呵地说:“那不行,这个情况我们吃过亏,搞出个预算就成了你们这些官老爷的把柄了,我们不能搞。” 周科长见武处长聊个没完,便对武处长说:“小车刚刚接手这摊业务,你不要跟他讲太多,多说无益,还是给他留点时间熟悉业务。等他把业务都搞熟悉了,再深入研究你们的问题。” 武处长像是没听见,继续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些个情况不了解,光知道记账,那还不是走了个赵金根又来个车金根” 付师傅被气笑了,说:“武处长,你就别说了,这赶上说大鼓书了,有什么用” 武处长还想说什么,后勤处周处长带着漂亮的经营科蒋科长走进来。 后来车宏轩才知道,关于这一老一小有些传闻。 就这样,各个关系密切的业务部门陆续来和车宏轩见面,整个下午他都在搞接待,别的什么都没干。好在父母给了他一个好身体,他只能晚上加班工作。 有一天,车宏轩干到晚上十点多钟,徐总经理和李总会计师从楼上下来,见这个办公室灯还亮着,便推门走进来,见车宏轩还在埋头整理账目,便告诉他注意身体,要劳逸结合。 车宏轩礼貌地站起身,谦恭地回答了两位领导提出的许多问题。 这件事过去不久,在文化宫召开的干部大会上,徐总经理就公开表扬了这件事,但没有提及姓名。 虽然没点名,可财务处都知道是谁。 这令郭处长脸上有光,在财务处大会上公开表扬了车宏轩。 第三十三章 如梦如幻的春天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三章 如梦如幻的春天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车宏轩已经完全掌握了专项基金的会计业务,下一步就是进行深入的管理。在这一过程中,车宏轩上下协调,将该拨付的资金全部拨付,使基建处、后勤处、职工医院等有关部门的工作没有受到影响。 这时候已经接近年末,面临年度财务决算。 车宏轩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有上千台设备已经投入使用了,可仍然挂在库房账上。好多设备并没有进到库房,而是直接进了车间,调试完就用了,并没有办理出库手续和验收手续,没有把这些设备结转到固定资产里。这样就使专项基金占用很大,而固定资产没有增加,没能按规定提取折旧费、大修费,实际上使企业损失了一大块资金。 车宏轩进一步把情况了解清楚,然后找到郭处长,具体汇报了这件事。 郭处长说:“设备不入库这没什么好说的,属于正常情况,不可能把设备放在库房使用单位再去提取,这一装一卸不是闹着玩的,但是手续得跟上。行了,这件事不要声张,都是我们管理上的问题,尽快下功夫纠正。” 车宏轩说:“赵金根师傅的工作非常努力,无论是会计凭证还是明细账,都管得清清楚楚,使我接手后工作起来很容易。但固定资产结转这件事,显然他不太明白,没有及时要求相关单位办理必要手续,我尽快补上这节课。” 郭处长笑呵呵说:“小车,我们这里经常出现的情况是接手一摊业务,会把前任说的一无是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说你在背后议论过赵金根师傅。这很好,不要把前任说的一无是处,不要过于狭隘。你具体说说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应该发个文件或是开个会。” 郭处长想想,拿起电话打过去:“小付啊,我老郭,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车宏轩感到紧张,这是不是相当于告了付师傅一状自己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一旦付师傅被处长磕了,那不就结怨了 他很担心这个,因为头两天付师傅还给他介绍女朋友了呢。付师傅到处给自己张罗对象,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去给她打小报告如果得罪了付师傅,很可能令很多人认为自己是只白眼狼。 “这件事我跟付师傅探讨过,付师傅曾经多次提醒过赵金根师傅,她也想帮帮忙,可赵金根师傅整天忙的不可开交,听不进去。”车宏轩解释说,当然,当他讲完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牵强。 郭处长笑了说:“搞运动这么多年企业管理欠了太多的账,我们只能一步一个脚印,一镐头刨一个坑地慢慢补上,我们现在不缺人手,缺的是闯关夺隘的领军人物,缺的是领头羊。” 付师傅神色紧张地走进来。 郭处长严肃地问:“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新增固定资产了” “一直没有增加,我问过赵金根师傅,他说手续不全,我就没再追问。” 郭处长点点头说:“好的,你坐下吧。” 待付师傅满脸通红地坐下来。 郭处长问:“你们俩具体说说怎么补上这节课” 车宏轩说:“应该发个文件,要求工艺处,器材处和生产准备处立即行动起来,在年度决算前将设备验收手续、出库手续补全报上来。要求基建处、后勤处将土建项目、大修项目补齐验收手续报上来。” 郭处长沉默一会说:“这样不行,这样属于我们伸出嘴巴让人打。你们俩挨家走一圈,找各相关单位的一把手,把文件上要说的话当面交代给他们,让他们立即行动起来,确保年底决算前把手续补办完毕。如果哪个单位不办、办不好,你把情况告诉我,我去找他们。” “好的,我马上按照您的指示办理。” 付师傅说:“我积极配合。” 郭处长满意地说:“你记住小车,在机关当干部最重要的是让领导放心,无论哪位领导,绝不可能用个靠不住的人。” 车宏轩一愣,没想到郭处长会说出这种话。 “去吧,你们去忙吧。” 车宏轩和付师傅离开处长办公室,走到走廊付师傅跟车宏轩做个鬼脸,看来她被吓坏了。 郭处长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令车宏轩反复琢磨。 经过努力,在年底决算的时候,这项工作已经基本得到 解决。 车宏轩把新增固定资产列入决算,提取折旧费几十万。 对于这件事,李总会计师告诉车宏轩,这一块资金不要对外公布,留作机动使用。也就是说,在计划处做更新改造计划的时候,不把这块资金考虑在计划之内。 一九八二年三月初,又有一批大学毕业生来财务处报到。除了给各分厂配备必要的力量,处里留下大多数。 其中一位姓冯的毕业生分配给车宏轩做徒弟。 她叫冯吟雪,体态丰满,雕塑感十足,穿条紧身的牛仔裤,把丰腴的大腿包得紧紧的。要说呢,她的五官并没什么出众之处,可摆到那张皓月般的脸上却是恰如其分,相映生辉。她留着生动的“五号头”,刘海不过眉,鬓发不遮耳。她酷爱运动,乒乓球、羽毛球都是长项,这一切的一切都显现出她的飒爽英姿。 有这样一位徒弟朝夕相伴,车宏轩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他把账目和日常业务一一毫无保留地交给她,有时间还带她去下车间。 她对车宏轩毕恭毕敬,每天都会把茶水给车宏轩泡好。有时候,她喜欢跟车宏轩多聊一会,特别是星期天加班,几乎是车宏轩不说结束,她便一直留在办公室。 这一切令车宏轩有了非分之想。但经过多次试探,他明白了不是那么回事,自己是单相思。 三月初,郭处长决定让管总账的黄师傅带队,让车宏轩和安雪陪同去成都参加部里的决算会。 这无疑是对他和安雪工作的肯定,令人们羡慕不已。 在这次决算会上,部里对固定资产激增这件事非常关注,让车宏轩在大会上讲解这一过程的财务核算和财务监督。 经过了解,这是每家企业的通病,只是严重程度不同。为此,在年度决算通报的文件上,特意提及此事,要求各公司在固定资产结转上要及时办理,不能拖延。 由于车宏轩在会上讲的清清楚楚,业务熟练,口齿伶俐,又写得一手好字,被部里领导看好了,征求他意见,问他能不能来工作。 车宏轩没有去大机关的想法,所以婉言谢绝了。 五天会议结束后,黄师傅已经请好假,直接回老家探亲,剩下安雪和车宏轩。 按照会议统一安排,会务组已经给车宏轩和安雪订好了去北京的火车票,再从北京换乘火车。 大队人马陆续离开,招待所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早上,车宏轩和安雪去送黄师傅。 安雪扭扭地和车宏轩走出月台,一边走一边笑眯眯说:“我们得把票退了。” 车宏轩一惊,问:“怎么了,没吃什么药吧” “你才吃错药了,跟你说话怎么这么别扭!” “对不起,以后注意!” 她“噗嗤”笑了说:“不用注意,我说话就这样,你不生气就好。” “我是老大哥,这点涵养还没有” “那就好,反正我不在乎。” “你是不是想造反” “不是,我们来一次不容易,在这玩两天,然后去重庆坐轮船到上海,再从上海回家。” “这还了得,让公司知道了还不开除我们俩” “看你胆小的,我妈已经替我们请假了,理由是我要去上海看我姨妈,路上不放心,请你陪我去。” “我需要给郭处长打个电话。”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这么点事我还能骗你” “你别理解错了,我非常愿意,并且我是农村长大的,还没见过大世面。我给郭处长打个电话,一是表明对他的尊敬,二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借口。假如有借口,车票和吃住的事不就可以解决了” “什么一呀二呀的,你不清楚,原来郭处长和我母亲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关系处的非常好,所以这些事你就放心好了。” “现在部里计划还没有批下来,工作倒是不忙。这样,火车站西面就是邮电局,我打个电话给郭处长,然后我们就退票。” “去吧去吧,没想到你这么磨叽!” 车宏轩给郭处长打电话。 郭处长说:“第一、这么相信你不容易,你要保证她的绝对安全;第二、回来了不要对外乱说,做到守口如瓶;第三、工艺处三月十五号在上海参加一个设备订货会,邀请你去参加,我同意了。我们结束通话后,你跟工艺处联系一下。” “好的,谢谢处长。” “把设备价格摸清楚,这对以后工作很有好处。” “我明白。” 和郭处长谈完,车宏轩高高兴兴地给工艺处打电话,联系好订货会的事,撂下电话,交了电话费,喜形于色地对安雪说:“处长太够意思了,让我去上海参加一个设备订货会,其实就是照顾我。” “处长多会用人!” “这主要是工艺处为了到我那里办事方便,特意给我安排的,早在去年春节前他们就向郭处长提出邀请了,但是处长并没答应。看来主要还是靠你的关系,否则没这个机会。” “也不完全是,当初你接销售大家就很担心,你接专项基金的时候大家又为你捏把汗,可你都干得不错,成了处长的干将,所以处长才开恩。” “能和你一起去旅行非常高兴,希望能照顾好你。”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要胡思乱想。” “随时向你汇报思想。” “怎么能知道你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一样” “你能让我陪你去上海,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信任。” 她莞尔一笑接着说:“算你聪明!走,我们回去搬家,搬到市里来住。” “有必要吗招待所条件不错,价格也比较便宜。” “不行,你可能不知道,支援三线的时候我们公司派过来很多人,这些人经常回去,我们住在那里一定会被传出去。” “要么我住在招待所你去市里吧。” “你傻呀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即便有发票能报销的也不用你管,交给我母亲就行了,让她去找郭处长签字。其余吃的、景区门票等等这些全部我花费,你不用管。” “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没事,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你三十二元的工资,再加上那四块钱保密费,又是农村出来的,抽大烟喝大酒,哪里够花,逞什么英雄好汉!” “那也不能在老同学面前丢面子!” “没事,我没拿你当外人。” 两人边聊边坐公交车回到招待所,办了手续便就来到一个条件很好的宾馆。 服务台一位中年妇女看看两人,劈头就问:“结婚证” 车宏轩笑了说:“我们是一起来开会的,不是那种关系。” “哦,不好意思!看你们郎才女貌的,还以为是旅行结婚的。最近春暖花开,我们这里接待很多旅行结婚的。” 车宏轩注意到,安雪脸红了,他装作没看见说:“能不能照顾一下,安排我们住的近一些。” “没问题。” 车宏轩和另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安雪住的也是两个人的标准间,只是现在还没有安排别人。 按照安雪安排,两人放下行李就出去玩。去了武侯寺、杜甫草堂和文殊院,中午随便买了点吃的,晚上天快黑了才回到宾馆。 晚上出来吃饭的时候,安雪洗了澡,穿了一身刚刚流行的连衣裙。一头湿润、蓬松的披肩发,面色微红,浑身散发出清香,走在街上那就是一处风景。 车宏轩双眼一亮,心想这可能就是亭亭玉立的意思。 她看着车宏轩笑眯眯问:“想吃点什么说话” “我比较喜欢吃鱼。” “我喜欢吃辣的,那就好办了,我们吃水煮鱼。” “水煮鱼”车宏轩还没听说过这个词。 “土老帽了吧这是很有名的川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安雪问了出门票的事,又问了前两天在决算会上谈及的相关问题,车宏轩一一作答。 两人来到夜幕下的九眼桥,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和形形色色的游人一样,两人也完全陶醉在这温馨的世界里。 两人走进一家水煮鱼饭店里,二层楼,几乎是座无虚席。在二楼一处临窗的地方找到一处空位,正好可以看到美丽的夜景。 安雪去点菜。 她的个子明显比一般当地女人高,加上那件浅绿色的连衣裙,非常引人注目。 她扭扭地走回来,坐在车宏轩对面,笑着问:“哎,有好吃的,想不想喝酒” “不不,喝酒可能不礼貌。” “你可能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川酒云烟,就是说四川的酒最好喝,云南的烟最好抽。到这里来了不尝尝该有多遗憾我知道你没事了就和马战双他们喝酒,听说他们几个都喝不过你,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 “我已经给你选了一瓶,不过你可不能喝多了。” “算了算了,不喝了。” “让你喝你就喝,不过有条纪律需要向你宣布,我们这次行动以后不能跟任何人说,必须绝对保密。” 车宏轩明白这里的意思,即便她和郭处长不做指示,他也不会乱说,毕竟人家是位黄花大姑娘。 车宏轩肯定地说:“这个你放心,郭处长也叮嘱我了。” “其实吧,我对你印象很不错,只是我不喜欢男人干会计这个行业。假如你是搞设计的或是部队的,说不定我能嫁给你。” “我们之间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我没有这个奢望。既然你说四川的酒好喝,是不是你也尝尝” “不不不,我闻着都难受!” 饭后已经不早了,安雪还是带着车宏轩去附近的公园里“压马路”,没有人不认为他们是一对甜蜜的恋人。 在过一条小溪的时候,她穿着高跟鞋,担心水中那几个落脚点会踩不准,故作忸怩,竟然要求车宏轩把她背过去。 车宏轩犹豫一下,没客气地背起她。 “过来了,你怎么还不松手” 车宏轩猛然醒了,把她放下说:“喝迷糊啦,不好意思!” 她推他一下笑了问:“哎,你哪来的胆子看来你是老油条了,在农村肯定谈过恋爱。” “绝对没有,只不过喝酒了反应迟钝。” “瞪着眼睛说鬼话!” 车宏轩大个立正说:“保证痛改前非!” 安雪气笑了,问:“那就是说一会回来就不管我了” 车宏轩甜甜地笑了说:“不能犯同样错误。一会我不伸手,你自己抱住了掉下去我不负责。” 安雪开心地笑了,推了车宏轩一把。 两人边走边开心地聊,说了些什么事大概都没记住,只是很晚了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宾馆,又到安雪房间继续聊。 直到安雪哈气连天,已经是下半夜了车宏轩才告退。 由于船票是三天以后的二等舱,两人抓紧这个时间去看大佛,去青城山。 在青城山,车宏轩得意忘形,竟然喝完酒在山顶睡去。 安雪跟在一位身高和着装差不多的男人后边,稀里糊涂地下山了。走出不远她就发现不对,急急忙忙往山下追赶,跑了一身汗追到山下也没见车宏轩影子,她只好等在那里。 车宏轩喝多了,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落山,带有雨丝的乌云嗖嗖从身边急速吹过,身上已经湿透。 周围一个人没有,他情知不好,慌不择路,在三条下山路里准确地挑选一条,飞奔下去。 跑了有三十分钟,来到山脚下一处小路上,有几个小学生背着书包路过。 车宏轩挥洒汗水,拦住小学生惊恐地问:“小朋友,这是哪里” 小朋友说了半天车宏轩也没听清楚,小朋友继续说:“你说话我们听得懂,我们说话你听不懂。” 情急之下,车宏轩看到半山里有一处青砖黑瓦的院落,他便告别小朋友跑过去。 大门楼写着“白云庵”几个字,正好有个尼姑走出来。 车宏轩见她眉清目秀的,客气地问:“我走丢了,下山路在哪里。” 尼姑问明情况,给他指明下山的路。谢过这位漂亮的小妹,车宏轩一路飞奔。 天完全黑下来,临近出山的时候,遇到了警察,一问才知道是来找他的。 安雪急的团团转,哭的心都有,见车宏轩来了,伸手就把他推个趔趄,抬腿就是一脚,骂道:“你死在山上得了!” “不好意思,喝多了!” “喝死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喝酒!” “遵命、遵命,再不会有第二次了,大意失荆州。” 车宏轩隐隐觉得脚痛,想脱鞋时脱不下来,原来两个大脚趾甲已经跑掉了,血已经把脚趾头粘在那双布鞋上。 尽管安雪一顿臭骂,可还是陪车宏轩去了医院。 虽然车宏轩脚上有伤,但他农村练就的皮糙肉厚令他拿这点事满不在乎。 两人坐船去上海,在上海玩够了才买票回家。 第三十四章 建功立业(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四章 建功立业(一) 四月十九号晚上,车宏轩和安雪从上海坐火车回家。两人商量好,为遮人耳目车宏轩先去上班,安雪晚几天再去。 四月二十号,车宏轩还像以前一样早早来到班上,准备打扫卫生。他估计,徒弟冯妍也应该快到了,这是两人的默契。果不其然,冯妍带着一股清风推门进来。 “怎么来得这么早”车宏轩看着她问。 “这话问的有意思吗我哪天不是这个时间来上班怎么出了一趟差乐得什么都忘了,光顾得罗曼蒂克了”她的脸像个红苹果,光鲜亮丽,令人望而生畏。 心里暗暗笑笑,知道安雪和面前这位一样,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自己和人家有距离,不去瞎寻思,便说:“怎么这么不顺气,谁惹你生气了” 冯妍一跺脚气愤地说:“别扭,就是别扭,看哪都不顺眼!” 车宏轩赔笑地说:“这怎么了,冻豆腐难拌啊!” 车宏轩出去这些天,她应付这么大摊业务难能可贵,累得头昏脑涨,小脾气再也掩饰不住了,经常和下边来办事的人干仗。 为这,有一次在办公室没有外人的时候,周科长实在忍不住了批评她说:“你小小年纪,不要脾气暴躁,外边来办事的都比你年龄大,要尊重人家,不能办的事和人家解释清楚。实在不行给你师傅打个电话。” 这些话几乎没作用,她还是我行我素。有一次她被气坏了,甚至跑到大楼南边偷偷去哭。 冯妍两眼冒出怒火,直视着他问:“玩得开心吧” 车宏轩不明白她什么意思,问:“一个出差,哪里谈得上开不开心” “不理你!”冯妍放下包,拿起羽毛球拍脸一扬,“啪”地摔上门走了。 车宏轩感到好笑,这是哪来的风当然他不傻,隐隐约约感到了其中的意味,可在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他都觉得这是胡闹。 车宏轩在上海给冯妍买了一个小包,当面光顾了吵嘴了,还没来得及给他,这会儿他拿出来,放在冯妍的一个没上锁的办公桌抽屉里。 第二天早上冯妍又早早来了,非常喜欢车宏轩送给的红色小包,赞美一会,拿出一张电影票送给车宏轩。 车宏轩非常高兴,异想天开,以为这是一种“约会”,心里蜜一样甜。晚上特意去洗了澡,特意穿上新衣服,还在那张老脸上抹了雪花膏,早早高高兴兴地来到文化宫看电影。坐下后左顾右盼到处找人,可令他失望,电影开演前座位都满了,始终没有见到冯妍。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满是失落感。 散场时车宏轩早早出来等在外边,也没有见到人,他失望地、依依不舍地离开文化宫。这件事令他一夜没睡好,左思右想搞不明白。 第二天车宏轩还像以往一样早早来到班上,希望冯妍也能早点来问个究竟。他没有失望,冯妍很快来了。 车宏轩正想问问昨晚的事,可面对朝气蓬勃的冯妍又觉得没有勇气,无法启齿,因为实在没有任何理由询问。 “知道昨晚谁挨你坐着吗”冯妍理理蓬松的头发,一脸认真地问。 车宏轩皱起眉头反问道:“不知道啊” 冯妍开心地笑了说:“右边两个人是我爸妈,知道了吧” 车宏轩明白了,原来如此,他故意问:“原来如此,你为什么没去” “别问这问那的,告诉你哪天去我家吃饭。” “真的假的”他喜出望外地问,“该不是三分钟心血来潮吧” “周末等我通知。” “遵命,听从指挥、服从安排!”车宏轩太高兴了,情不自禁地使劲点头。 “陪我去打羽毛球。” “我得把卫生打扫一下,等我一会。” “不等了。”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走了。 车宏轩美极了,如果有这样一位既年轻又漂亮的伴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也就不会冤枉了自己的一生。可是,他盼了一个礼拜又一个礼拜,始终没有接到邀请。并且现在就连说话冯妍也变得谨慎起来,不再开玩笑了,张口师傅闭口师傅,非常严肃。 车宏轩明白了,他的热血沸腾的心变得冰凉梆硬。 有天冯妍问他:“你妈原来是地主成分” “是啊”车宏轩感到震惊,瞪大两眼看着她问,“现在不是取消成分了吗” 冯妍说:“我爸说不行,这叫成分复杂,一旦搞起运动来没好处。” 车宏轩哑口无言,好久才摊开两手说:“哪还有什么运动这不是理由。” 冯妍轻轻晃晃头说:“师傅,你应该理解我爸妈,他们的出身都不太好,前些年都因为这个遭过罪。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请你理解。” 车宏轩痛苦地说:“这是个不能成为理由的理由,我非常不理解。不过我明白,我不具备经济条件,仅此而已。可我的心痛,像滴血那样痛。” 冯妍焦急地说:“师傅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会上火的。” “没事没事,”车宏轩用手指拭去两眼的泪花,“这种事就此打住,不要影响我们的工作。” 冯妍高兴地说:“师傅你理解就好,不过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星期天我们去公园玩,去请你吃饭。” 车宏轩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平静,点点头说:“好啊,接受你的宴请。” 好在有王秀的经历,车宏轩这次虽然扁桃体起来了,嗓子也说不出话来,可他没躺下,一直坚持上班。 这阶段车宏轩虽然在爱情上受挫,可工作上却是突飞猛进,主要有这样几件事。 后勤处要买台212吉普,基建处要买台桑塔纳,这都是没有计划的,按说是不可能实现的。 为了结交这两个重要部门,车宏轩下了本钱。他拿着报告亲自去请示了李总会计师。由于自从车宏轩接手专项资金后李总感到得心应手,对车宏轩不是一般的好感,便同意车宏轩意见从结余的更新改造资金支付。车宏轩落实了资金,马上让两个处长找到各自的主管经理签字,经计划处备案得以审查立项。 这是公司内部的环节,还有更难的,要购买这些消费品需要办理“控购指标”,就是控制社会集团购买力指标,这需要财政部门批准。 两位处长跑了好几回,没有一点头绪,有时候连人都见不到。 车宏轩自告奋勇,因为财政部门有好几名同学,几经周折要下了指标。这件事在航宇集团上层是很有影响的,好多领导都认为车宏轩就是财务处的未来。 两个处有了车子,那几乎就是处长专用的,他们对车宏轩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司招待所要对餐厅抗震加固,后勤部周处长亲自开车来接车宏轩去看现场。 车宏轩让后勤处写出报告交给他,他将报告呈送给李总会计师。李总会计师向他了解情况后大笔一挥就签了字,这可是太有面子的事。在后勤处周处长眼里,车宏轩的权力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职工医院要添置设备,要新建一处传染病房,都在车宏轩的帮助下得以立项。可以说他是工作顺利,踌躇满志。 五月末的一天,车宏轩下车间刚回来,准备去郭处长那里汇报。 还没进门,就见处长室坐满了穿制服的人。他没好意思进去,见孙大秘书坐在副处长办公室,便进去问了一下。 孙大密神秘地说:“税务部门的,大队人马来了好半天了。” 车宏轩知道等不起,便准备离开。 这时候处长室竟然吵起来。 郭处长义正词严地说:“我们这里从来不存在交税问题,无论是j品还是民品,定价的时候都没有包括这一块,现在突然要交税,我们很不理解。” 税务部门的人说:“我再说一遍,我是税务部门派驻你单位的专管员,负责监管你们交税业务。我带来的这几位同志是来帮我查账的。你们单位原来单一生产j品不交税,不在我们监管之内;现在不行了,你们生产民用商品,按照税法规定必须交税。” 郭处长争辩道:“那也只能是既往不咎。这样,我们没必要在这里争论,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税务人员毫不客气地说:“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现在就要查账,你能不能配合” 郭处长一拍桌子说:“我不能配合!你年纪轻轻的,我比你父亲年龄都大,怎么说话一点礼貌都没有” 税务人员说:“你要是这个态度,我们法院见!” 郭处长从来没发这么大脾气,又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见就见,怕你还不成” 税务人员气哼哼站起身一挥手带人走了。 郭处长气得满脸通红,坐一会压压气,也站起身去找李总会计师汇报情况。 李总从没见过郭处长发这么大脾气,笑了说:“老郭你消消气,硬顶牛肯定不行,税务部门是代表政府的,受法律保护,关系搞不好会吃大亏。这种事要找个有能力的人来处理,业务上要熟悉,关系上要搞好。你不要生气,赶快找个人处理一下,去登门拜访。” 郭处长满脸无奈,消消气说:“要说销售业务熟悉有三个人,一个是黄师傅,一个是张师傅,还有一个是小车。” 李总会计师说:“女同志不行,吃吃喝喝的不方便。” 郭处长想想说:“要是论接人待物和社会经验,那还得是李玉。” 李总说:“那就让老李接待这些人,主要是搞好关系,这样以后有事方便沟通。” 郭处长只好点点头说:“好吧。” 就这样,李玉开始接触税务人员。 第二天,李玉带车把税务人员接来,一辆“松辽”面包车坐满了,下来十多个年轻人,都穿制服,依旧来到财务处。 李玉把这些人带到副处长办公室,让小蔡、小白把销售账搬来。 按照分工,有几位在这里查账,还有几位下到各个民品厂去查账。 这种情况难免在公司议论纷纷,大家都猜不出结果如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j工企业,不怕这些事。 这时候税务部门刚刚从财政口分离出来,还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 这天,车宏轩中午刚想去吃饭,突然接到姐姐从大门打来电话,他赶紧去大门接姐姐。和姐姐同来的还有一位她的同学,姓冯名国兴。 姐姐说:“都知道你出息了,想来找你帮忙。你这位冯大哥有个工程队,没活干,想请你帮忙找点活,也不知道行不行” 车宏轩想想问:“工程队是个人的还是大队集体的” 冯国兴很认真地说:“是大队集体的,我可以拿出大队的证明。” 车宏轩说:“我们这里是国有企业,不能和个人打交道。” 姐姐说:“你就放心吧,我给你打包票。” 车宏轩说:“基建处今年活比较多,我可以把你们介绍过去,至于能不能行我不能保证。当然,即便今年赶不上明后年也有机会。” 冯国兴点头哈腰地说:“那就谢谢老弟了!” 姐姐自豪地说:“我弟弟出息了,我终于可以借点光了。常言说得好,好狗护三邻,好人护三村,我们都能跟着借点光啊!” 车宏轩说:“我刚刚参加工作,领导交给我一项比较重要的工作,我不想因为这些让领导失望。所以你们一定要光明磊落地在这里经营,不能搞歪门邪道。” 两人满口答应。 姐姐又说:“你三个外甥也大了,我想盖房子,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木材什么的” 车宏轩想想说:“我跟回收科和基建处说说,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你一下。” 就这样,姐姐从公司拉走两车木材,冯国兴把职工医院传染病房工程拿下来。 这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可两年后面临车宏轩提干的时候,组织部门了解到这些情况,对车宏轩影响很大。虽然他并没有从中搞什么名堂,可姐姐盖房子的木料是不被允许卖给个人的。姐姐盖房子的人工是冯国兴贡献的,这显然无利有弊。 车宏轩被认为胆子太大,以权谋私,组织部门给出的建议是车宏轩有瑕疵,不建议用在重要工作岗位上。因此,他没有被提为副处长。 一九八二年六月十日,税务人员查账结束,和公司交换意见。区局来个主管业务的副局长卢满,主管科长杨涛,驻厂专管员蒋勇——就是跟郭处长干仗的那位。 李总会计师亲自参加,李玉作为主谈代表,管销售业务的会计小蔡和小白参加。 小蔡和小白端着账本神情紧张,仿佛像被审判似的,六神无主。 李玉是银行专业出身,对工业企业会计一窍不通,也是一脸茫然地坐在那里。 卢满局长是部队转业干部,一米九十多大个,很帅气,职业篮球队员,说话办事干脆利落。 杨科长细高个,略黑,厚嘴唇,说话的时候两眼深邃,边说边考虑问题,咬文嚼字。他是专科毕业,在业务上是卢局长的主心骨。 蒋勇也是科班毕业,刚从财政部门分离到税务机关。因为他长得特别黑,大家都叫他蒋黑子。 上午主要是驻厂专管员李勇汇报查账情况,结论是三年来需要补税款五百多万。 汇报结束后,会场一下静下来,显然这个结论超乎大家的意料。 李总会计师毕竟见过大事,平静地对李玉说:“你谈谈我们的具体意见。” 李玉因为不了解情况,嘚嘚瑟瑟东拉西扯,说得驴嘴不对马嘴。 卢局长笑了问李玉:“你是老师傅,应该知道这民品投入和产出差距这么大,是什么原因” 李玉满脸通红地说:“这你得问车间主任,我们哪里知道你应该通过组织部门或是人事部门来清查这些事,跟我们财务处没关系。再不就报案,通过公安口查。” 卢局长摆摆手哭笑不得,转而问两位会计:“你们是具体管账的应该能说清楚吧” 两个年轻人紧张得浑身发抖,不知道哪句话可以说那句话不能说,都赶紧摇头。 卢局长对李总会计师说:“你们这么大个公司,怎么找不出个明白人这样搞下去,查出来的五百多万都得补缴,这是我们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李总对李玉说:“下午让小车上来,一会把税务部门的材料交给他,让他中午准备一下,下午一点半准时汇报。” 李玉答应一声马上下楼去找车宏轩,可算是逃离虎口。 第三十五章 建功立业(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五章 建功立业(二) 李玉快步来到车宏轩办公室,垂头丧气地对车宏轩说:“这帮老爷太难对付了,把我们搞得一点皮毛都没有!你说我原来就搞过几天银行业务,哪里明白什么工业企业会计跟着挨这些狗屁骂太冤枉!你带的好徒弟,这小蔡和小白纯属于样子货,什么都说不明白!这次五百多万要是都被收走,我看他李总也好郭处长也好都回家带孩子去吧!” 车宏轩笑了说:“没那么严重,你可别顺嘴胡咧咧,小心传出去!” 李玉不服气地说道:“传出去怎么了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谁都说不明白,也许是不敢说明白,得请你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出面,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和这个胆量!”李玉边说边把材料交给车宏轩,“你得替我们财务处争口气!” 车宏轩接过厚厚的一摞材料说:“这不是硬拿鸭子上架吗我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些数字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怎么能讲得清楚” 李玉急切地说:“不用讲数字,就这么一会功夫不可能把那么一大堆数字搞明白,活神仙也不好使,你就讲道理。你先看看人家的报告,然后逐一提出反驳意见。不管怎样按照公司目前情况看,就连开工资都很难,不可能交那么多钱出去,你就按这个给他来个讨价还价,我们李总大概就需要这个。” 车宏轩看着报告说:“你这是歪批三国,我们需要讲出道理。即便不能把所有数字讲清楚,对大笔数字还要分析清楚,这样才能有理有据。” 李玉长出一口气说:“你看着办吧,反正现在是临阵点兵,搞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吧,先应付一下再说。老弟你现在可了不得,寿星老脑袋——宝贝疙瘩。李总亲自点的将,下午一点半去二楼小会议室,赶快抓紧吧,我去给你打饭。” 冯妍说:“不用你我去。” 车宏轩说:“打两份,我和李师傅碰碰情况。再告诉小蔡和小白,在办公室待命,我可能找她们。” 冯妍答应道:“好的师傅。” 李玉说:“去吧,让你师傅吃饱了好赴宴斗鸠三!” 冯妍不高兴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真是老不正经!” 李玉瞪起眼睛问:“喂呀,你个小丫头片子,跟谁这么说话哪” “行了行了!”车宏轩劝一句,开始看材料。 李玉气愤地说:“都是你当师傅惯的!” “去!”冯妍向他做个鬼脸笑了,赶快去打饭了。 待冯妍走后,屋里人都去吃饭了,李玉看看空门愤怒地说:“这财务处,一个安雪一个冯妍,我看满身是刺,将来谁娶了这两个玩意,倒八辈子血霉!” 车宏轩笑了说:“不怕倒霉的有的是!” 李玉摆摆手说:“你可加小心,白给也不要!” 车宏轩不再理会他了,认真看文件。虽然一目十行,可他记得住,明白数字里的含义。 李玉闲不住,接着嘟囔说:“你要是在这么短时间内搞明白了,那就赶上三国里的庞统了。一目十行,日理万机。” 车宏轩向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李玉便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不过他还是不相信车宏轩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能把事情搞明白,他真的不敢相信。索性把任务交出去,自己闹个一身轻,这比什么都重要。 下午一点半,车宏轩拿着税务局的材料和自己准备的提纲,与李玉、小蔡、小白一起来到二楼小会议室。 卢满局长中午喝了几杯,满脸通红地打个开场白:“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谈,首先说第一件事。经过查账,我们发现你们企业三年来投入到菜刀和大勺的材料有一千两百多万,产出只有八百零几万,投入大于产出四百多万,按照数量计算,这是几千把菜刀和大勺。对此,我们怀疑你们是私设小金库,收入不进账,偷漏税款。” 李总问车宏轩:“小车,这件事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讲过,具体是什么情况” 车宏轩说:“关于投入大于产出,我以前具体了解过这件事,有这么几个原因:第一、绝大部分被偷走了------” 卢局长惊讶地问:“你说什么” 车宏轩说:“由于前两年管理混乱,投入的菜刀和大勺被偷走了很多,这是投入大于产出的最大因素;第二、个别车间私自处理一部分,收入进了车间小金库;第三、生产过程中报废一部分,也就是正常的损耗。” 卢局长点点头说:“这几个原因讲的很清楚,我认同。” 车宏轩继续说:“现在已经完全杜绝了类似情况的发生,投入和产出基本正常。问题是如果把投入和产出差异全部用来做交税依据,我认为不科学。第一、被偷走的那部分没有形成销售,只有全部追回资金进账才能形成税款;第二、要彻底清查各车间小金库,确定菜刀和大勺的实际收入,以确定这部分税款;第三,生产过程正常消耗那部分,属于客观存在的不应该计税。” 李局长听完笑了说:“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偷走的东西如何能要回钱来再说那也不是我们的业务范围。至于车间的小金库,要查你们自己查,我们没那个精力。关于合格率,我们双方可以商定个百分比。” 车宏轩说:“前些年企业管理普遍很乱,搞帮派和搞武斗那都客观存在。后期是部队领导在实际管理,他们是去年才刚刚离开的。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到厂南厂北职工家里看看,挨家挨户用的是不是我们生产的菜刀和大勺,有几个是花钱买的前些年制造了很多冤假错案,现在改革开放了,应该正视历史,不能再搞出冤案。” 卢局长又笑了说:“你意思是说我们在这里制造冤假错案胡说八道!原因倒是找了不少,什么前些年搞运动,什么部队干部,为什么不能眼睛向内检查自己的工作” 车宏轩说:“我们也正在努力,去年我们就狠抓了菜刀和大勺丢失这件事。从那以后,情况有了根本好转,所以现在不仅菜刀、大勺不再丢失了,就连自行车、电风扇、洗衣机这些比较大型且价格很贵的民品我们管理得也都很好,要看到企业在一步步走向正规。” 卢局长说:“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到底是大企业,有高手。杨涛和蒋勇,说说你们意见。” 杨科长对蒋勇说:“你了解情况,你讲。” 蒋勇气愤地说:“我们应该严格按照投入数量计税,什么偷走的、天上挂的地上铺的,只要是形成产品都要交税!我们不会、也没有理由替你们管理混乱买单!” 杨涛淡然地笑笑,显然并不满意蒋勇的讲话。 “你也说说。”卢局长对杨科长说。 “我们不可能搞出两个意见,”杨涛慢慢地说,“我同意专管员的意见。当然,我们现在的工作还缺乏这方面的法律依据,等税务大法出来了我们也就好办了。现在,我们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工作。小车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改革开放刚刚开始,恢复秩序,拨乱反正,平反昭雪,百废待兴,这都需要一个过程。企业也一样,确实有个逐步走向正轨的过渡阶段。总体来说我还是主张放水养鱼,积极培养税源,不能一棍子打死。” 蒋勇心里一震,这哪里是同意自己的意见,而是在反对自己的主张。难怪都说杨科长老谋深算,是位老油条,真是名不虚传。 李总会计师佩服这个讲话,点点头说:“讲得好,税务部门和我们国有企业其实就是一个人的两个口袋,装在那个口袋里都是为了国计民生。实事求是说现在企业很难,军品没任务,民品没批量,我们不仅要养活两万多名国营职工,还要让一万多名职工子弟吃得上饭。公司现在账上也就百十万现金,没有能力交税。这点钱只够开工资,要是有一个月不能按时开资,恐怕就会出大事,破坏安定团结的局面。我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拿这个搞对抗,现实就是这个样子。如果军品任务没有根本性好转,我们这样大规模的专业生产企业,靠那几样民品养活,短时间内无法摆脱困难局面。” 卢局长伸手往后理理头发苦笑着说:“又臭又硬!好吧,这算个问题,我们带回去向市局汇报。你们也要拿出报告,有什么要求提出来。” 李总告诉车宏轩:“小车,把卢局长的指示记好。” 车宏轩低头看稿子,回答一声:“好的李总。” 卢局长说:“你这么大领导可不能拿小弟开玩笑,我哪敢在领导面前发什么指示李总以后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小弟承受不起!” 李总也笑了说:“在你面前我算是什么领导现在都管我们这些国有大企业的头头叫倒霉鬼,其中的难处没人会理解。” 卢局长点点头说:“小弟理解,我们一样难。好吧,说第二项,按民品销售账三年的总额补缴税款,你们还有什么具体意见” 李总会计师示意车宏轩回答。 车宏轩说:“我们的账目划分是按照空j代表、海j代表来划分的,像外援的j品附件都在民品账目中,需要从民品账目中剔除出来。还有航机陆用、汽车缸体等等,这些都是新产品,出厂时虽然要了点钱,但那只是成本钱,因为这些新产品需要用户去实验,通过试验拿出数字,继而完善产品。” 蒋勇冷笑一下问:“谁能证明哪些外援配件是军品” 车宏轩答道:“可以给你们提供相关文件,这个不难。” 蒋勇紧逼着说:“燃气轮机和汽车缸体已经有那么大产量了,没有理由不交税,你不用再狡辩!” 卢局长问:“杨科长,你的意见呢” “我同意将外援属于军品的备件从民品里剥离出去,这些产品的定价权很复杂,最少是不在地方。关于汽车缸体和航机陆用这一大块,我们看看国家的定价标准,如果属于科研产品,定价里没有包括税金这一块,我意见可以建议企业重新申请定价,定价之前的既往不咎。” 卢局长对蒋勇说:“好的,我们暂时按这个意见办,先把账目分开,搞出具体数字,我们再向市局汇报。” 车宏轩继续说:“我们还有一点意见。” “说吧。”卢局长很客气,显然他对车宏轩的业务能力很欣赏。 “我们原来自主定价这部分民品根本没有考虑税款这个因素,没有通过销售渠道收取税金,现在想补交税款,无异于割肉充饥。税务部门是不是应该考虑这个因素给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也就是画个线,以前的既往不咎,以后的分毫不差。” 卢局长笑了说:“你现在来领导我们啦” 车宏轩没敢言语。 李总会计师说:“应该有个缓冲期,否则我们承担不起。” 卢局长说:“我们把意见带上去。” 大家谈的都很愉快。 晚上,李总会计师在食堂招待税务部门领导,李总让车宏轩来陪酒。 没多少工夫,税务部门来车把卢局接走,借着送他的机会,李总会计师也说有事走了。 酒桌上就剩四个人。 蒋勇非常能喝酒,端起杯对车宏轩说:“没想到,你还挺有量啊!” “舍命陪君子嘛,作为朋友,我们都应该以诚相待。酒是好东西,感情越喝越厚。” 李玉已经是半仙之体,举起杯高兴地说:“我老弟才华横淌(溢),写一手好字,文采飞扬,妙语连珠,是我们财务处的精英,谁都不好使!” 车宏轩马上不高兴地说:“哥们之间不能乱说,这样不好,我看你是不喝正好一喝就多。” 李玉哪管这些,举起杯挨个敬大家,笑眯眯说:“我是不行了,老朽不堪,逢酒必喝,喝酒必醉,你们不要学我!” 这年月喝回酒不容易,大家当然都非常贪杯。 席间,车宏轩陪杨科长去卫生间。 “你是什么时候毕业的”杨科长问。 车宏轩回答道:“八零年中专毕业。” 杨科长看着车宏轩问:“哪个学校” 车宏轩回答说:“财经学校。” 杨科长高兴地拍拍车宏轩肩膀说:“原来如此!我也是那个学校毕业的,工业会计专业。” 车宏轩高兴地说:“我也是工业会计专业。” 杨科长说:“我是七七年毕业的,离开学校的时候你们还没报到,你们班主任是哪位老师” 车宏轩回答:“牛老师。” 杨科长问:“大牛老师还是小牛老师” 车宏轩回答:“小牛老师。” 杨科长高兴了说:“喔,一个班主任,越说越近,我们竟然成了同学。” 车宏轩兴奋地说:“真是太高兴了,希望我们以后成为真正的朋友!” 杨科长认真地问:“对了,你在这里干也没什么意思呀企业死不死活不活的,将来结婚连房子都没有,干脆去我那里,工资高不说,各方面待遇也都好。现在正准备盖房子呢,你去了肯定会有一套。” 车宏轩说:“我不太愿意去机关,觉得还是企业有干头。” 杨科长认真地说:“你先别把话说死,想去的时候找我。” 车宏轩感谢地点点头说:“好的,真心感谢你!” 杨科长说:“还有一件事,后天卢局长要请客,你得去参加一下。” 车宏轩想想说:“这种事最好请李玉师傅去,他负责这方面工作,也比较有经验。” “那个人不行,浑身没有二两肉,口无遮拦,不仅不能让他去,更不能让他知道。”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向领导汇报一下。” 杨科长说:“你就找李总会计师,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车宏轩说:“不过郭处长肯定能知道。” 杨科长想想说:“这个没办法,绕不过去,不过关系不大。” 车宏轩说:“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尽量避免影响。” 两人边聊边回去和大家喝酒,直到大家都酒足饭饱了才高高兴兴散去。 第二天车宏轩将卢局长要请客这件事报告给郭处长,最后问:“处长什么指示” 郭处长沉默一下,因为这种事在以往没办过。军品企业就这样,大门一关谁也不理。可现在搞商品经济,各种新鲜事物接踵而至,怎么办没经验,还是请示吧。他便给李总会计师打电话。李总决定以菜刀和出门票管理有功的名义给车宏轩嘉奖两千元。并叮嘱,这两千元一旦花光,继续以这个名义给车宏轩嘉奖。 撂下电话,郭处长对车宏轩说:“有三点意见你需要注意:第一、绝对保密,如果被人知道了,不仅钱白花了,还会把人彻底得罪了,以后无法开展工作;第二、认真做个记录,时间地点都写清楚,对自己负责;第三、钱花完了可以再批;第四、不仅是领导,专管员和一般业务人员也要把关系搞好,该花的钱不能剩。” 车宏轩有些顾虑地说:“其实这种事我办不好,也不愿意办。” 郭处长安抚地说:“为了企业,我们应该承担起责任。” 车宏轩感觉自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心里没底。可是领导交给的工作,不能不很好地去完成。 有一天是星期天,车宏轩和蒋勇一起来公司加班。 到了中午,蒋勇说:“我得回去了,今天是我爱人生日。” 车宏轩感觉奇怪,大老远的来干这么一会活,有必要吗哦,他明白了,马上说:“要是那样,我是不是过去请请嫂子” 蒋勇问:“你是真心的还是很勉强的” 车宏轩笑了说:“你这话说的,我农村来的,这里既没有亲戚又没有同学,难得能和你交个朋友,你却又说出这种话!” 蒋勇摆摆手笑了说:“没事没事,再问你,这需要你自己掏腰包吗” 车宏轩说:“当然,你放心吧。” 蒋勇说:“好吧,我们走。” 这以后,车宏轩和蒋勇一直感情真挚地交往下去。 有一天,杨涛把车宏轩叫到办公室,神秘地透露一个重大消息。他说今年任务已经完成,领导们正在考虑对确有困难的国有大企业进行税款减免。如果你们有想法,请尽快让你们领导出面交涉,时间正好,机会难得。 车宏轩不敢怠慢,立即将情况汇报给李总会计师。李总会计师立即带着车宏轩来到卢局长办公室,具体协商这件事。 之后,公司主要领导找到市里,五百多万税款被减免。税务部门还划了一条线,民品从一九八二年八月份开始交税,之前的既往不咎。 从这件事开始,李总会计师开始重视车宏轩,几乎三天两头把车宏轩叫到办公室研究业务。 因为银行代表就在李总会计师外边的办公室,所以车宏轩和何代表经常见面,关系处的也非常好。 没几天,杨科长又告诉车宏轩,说是税务部门批下来一笔资金,准备建房,领导有意和你们企业合作,利用你们的土地盖楼,然后按比例分成。 车宏轩将这个消息报告给李总会计师,李总会计师立即带着车宏轩向公司领导汇报,很快得以通过。 从这时起,车宏轩会经常接触到公司主要领导。 为这事,车宏轩陪同李总会计师去税务部门进行了多次具体商谈,并最终达成协议。 这是件大事,因为职工宿舍太缺乏了。尽管公司有很多空闲土地,可没有钱搞建设。 税务部门投资建了四栋房,公司分到三个栋,解决了一部分中层干部和一部分老专家、老技术骨干的住房问题。这也被人们称作是腐败楼,还被查过。 那时候车宏轩把企业和税务部门的关系搞得非常密切,每年都组织开大型联谊会,税务部门好几位大龄女孩都在企业找到了对象。 有人说这是猫鼠同居,其实那个年代人们思变,怎么有利于发展就怎么干,这才有了今后四十年的改革开放的累累硕果。 第三十六章 是婚姻棒打不回(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六章 是姻缘棒打不回(一) 一九八二年八月初,车宏轩刚刚处理完查税的事,也就是从这个月起民品开始纳税。 这时候车宏轩和后勤处、基建处正代表公司和税务部门研究职工宿舍的建设问题。 有一天,冯妍从外边回来,敲敲埋头办公的车宏轩的办公桌说:“你老同学石文红有请,在处长室和孙大密闲聊呢。” 车宏轩答应一声走出去。 付师傅赶紧跟出去,叫住车宏轩,看看左右没人压低声音说:“你跟他们说话注意点,最近有人传出闲话,说孙大密和郭处长如何如何,石文红和郭处长如何如何,现在两个人可能在分析这件事,别把你拐进去!” “是这样跟我没有关系啊” “你学尖点,现在你正是走红的时候,千万不能牵涉扯老婆舌里面去。” “谢谢你提醒。” “去吧。” 车宏轩知道,本来石文红在三楼办公,党办事情不多的时候经常跑到处理来混时间。女人多的地方容易出现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言碎语。 车宏轩从来不背后议论人,所以他不担心这些事。他敲敲门也不等回话就走进去。两个女人正坐着眉开眼笑地闲聊,根本没付师傅所说的紧张气氛。 “有什么指示”车宏轩看着石文红问。 石文红神秘地笑了说:“我哪敢有什么指示告诉你件好事,生产处的谢师傅今天去查了你的档案,当时我正在人事劳资处,亲眼所见。” “什么意思”车宏轩一脸迷茫中透出一股喜悦,因为刘科长曾经跟他说过这件事。虽然他当时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时不时的还是有所期望,尤其是被安雪和冯妍拒绝后,他真的期盼这件事。可除了等待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石文红笑了说:“鸿运当头啊!” 孙大密也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小车,我见过谢师傅家的老二,又白又胖,水灵灵老撩人了,不少有权有势的都想攀这门亲戚,可谁都没这个福气,说不定是等着你呢!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否则后悔一辈子!” 车宏轩不好意思笑了说:“这是哪和哪呀我一个穷光蛋,不往那么好的地方去想。” 石文红摆摆手说:“去吧去吧,我们还有事,不跟你瞎扯了!” 车宏轩笑眯眯点点头走了,回到办公室,正好只有付师傅一个人在。 “什么事”付师傅抬起头问。 车宏轩挠挠头回答道:“说是生产处谢师傅去看了我的档案。” 付师傅眨眨眼问:“不可能吧他家老二心情老高了,就你这经济条件她能同意”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望风扑影的事,我不敢多想。” 付师傅直直地看着车宏轩一会,“噗嗤”捂嘴笑了,压低声音说:“不过一家女百家求,千里姻缘一线穿,说不定也许是真的。除了经济条件,你的长相和才能倒是都配得上。我和她家前后楼住,和她姐姐是同年级的。他家老二长得那是百里挑一,老标准了,在学校都是出了名的。学习也不错,还是个班干部。缺点就是挺厉害,有一次他姐姐在外边挨欺负了,她竟然跑去找到那个比她高半个脑袋的男同学,两句话没说完扬手‘啪啪’就是两记耳光,把那个男同学打傻了。这两记耳光打出了名,以后没人再敢欺负她们姐妹。” 车宏轩怎么觉得都不可能,晃晃头说:“是不是那么回事还不知道,别自作多情了。” 付师傅摆摆手说:“这还有什么怀疑的没事去看你档案,可不是吃饱撑的他又不是组织部干部处的人!你也是,无论安雪还是冯妍,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这位,比起前两位有过之无不及,都不是善茬。看来什么人什么命,扳不倒尖尖腚,你这一辈子定性会找个厉害老婆。” 车宏轩笑了说:“厉害不怕,就怕不讲理。” 付师傅说:“厉害人都不讲理,没理犟三分,否则还叫厉害别犹豫了做好准备,这些天好好收拾一下,别像特勒兵似的。告诉你有时候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往往能决定成败!” 车宏轩笑笑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随便惯了改不了。” 付师傅故作生气地说:“别说那没用的,人是衣服马是鞍,年轻轻地收拾利索,坐像坐样站像站样,走起路来腰板挺起来,别总是撸起袖子猫个老腰像七老八十似的。” 车宏轩不好意思笑了说:“你说的这些我接受,以后一定改掉。” 付师傅说:“这个谢师傅我们都了解,很朴实,也非常传统,在家里说一不二。他要是对你印象好这件事说不定就有希望。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办成,幸福一辈子,带到哪里都会被人羡慕!” 车宏轩晃晃头说:“我就这一堆一块,三岁长胡子——小老样,行不行不在我。” 付师傅笑了说:“你就说话赶趟!告诉你原来就有很多像样的同学在追求她,现在成了大医院的护士,不仅是铁饭碗,亲戚朋友看病还能借光,更是身价百倍啊!” 车宏轩“嗨”了一声说:“越说我越胆怯了,怕是又着急上火地白忙一场。” 付师傅挥挥拳头说:“祝你心想事成!” 这时候冯妍“咣当”一声走进,两人结束谈话。 事情并不像想的那样,两个礼拜过去了杳无音信。 车宏轩知道又废了,急的他两眼冒火。思前想后还是不甘心,猛然想起独身宿舍打扫卫生给他送礼物的田大娘,决心舍个脸争取一下,反正也不会有人不知道。即便被传出去也不算太丢人,怎么也比憋着强。他便买了一条烟两包点心,硬着头皮去找老人家。 田大娘五十多岁了,满面菜色,大热天的穿了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 车宏轩客气地说:“田大娘,你和谢师傅家是朋友,我想请您帮个忙------” 田大娘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得得得,不行,你觉得合适吗” 车宏轩脸一红,稳定一下继续不紧不慢地把烟递上去,厚着脸皮说:“我只是经济条件差一些,这是可以改变的。” 田大娘把礼物推回去说:“你这是礼下必有所求,我无功不能受禄。” 车宏轩不再勉强硬塞礼物,自己拎在手里想想,笑了说:“求您办事怎么好两手空空这是点心意,您不要见怪。” 田大娘不客气地说:“我们独身宿舍那么多好姑娘就没有你看上的你们年轻人还是不懂生活呀,吃模样嚼模样” 车宏轩客气地说:“大娘,您如果方便还是多个嘴帮个忙。我这里没亲戚,也没有同学,感觉挺难的。” 田大娘想想说:“你们不合适,人家不仅长得漂亮,工作又好,心境高着呢,你死了这条心吧!” 车宏轩满脸通红,憋了好一会才说:“谢师傅很了解我,还去看了我的档案。” “是吗”田大娘愣了一下,“要是那样也许还有商量。不过要是别人我愿意帮忙,况且成就一桩婚姻是在积阴德。只是你说的这个人我感觉不行,歪辣辣厉害,我每次去她家她都不拿正眼看我,还横眉立眼地告诉我不许抽烟。我早就当面骂过她,说她太个性,是个丧门星,将来嫁不出去!现在又让我去找她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再说,他家原来是农村的,三个女儿一个儿子都住在一间房子里,还是三家一个厨房、一个厕所,再和你这样一位农村来的光杆司令结亲,岂不是难上加难老谢干不干我不知道,换了我肯定不同意,你不具备条件。” 车宏轩耐心地说:“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要么你就跟她爸爸妈妈说说,行就行不行也没办法,权当没这回事。” 田大娘笑了说:“你小伙子真能办事!好吧我跑一趟。不过我知道她很看重文凭和长相,你是什么学历” “中专。” “低了点,是考上的还是推举上去的” “考上的。” “那还差不多,看在你小伙子很实在的份上,我找机会去跟她爸说一下。至于这个,你拿回去,如果大娘把事情办成了,你光拿这么一条烟还不行,要提着四色礼来看我!” 车宏轩笑了说:“那是那时候的事,这是现在的事,这个不是我花钱买的,是别人送的。” 田大娘笑了说:“你小伙子真会说话!” 车宏轩说:“还有,我函授大学也毕业了,正在读研究生。” “是吗那你得说是大学文凭!” 车宏轩还是把礼物交给田大娘说:“我就是这个条件了,不管这件事成不成,婚姻大事还要多多拜托大娘操心。” 田大娘高兴了,接过礼物高兴地说:“好,大娘替你做主,一定给你找个好姑娘!” “谢谢大娘。” 没几天田大娘便带来好消息,乐呵呵告诉车宏轩说:“正好遇见了那个丧门星,可好,一听说我给她介绍对象,反倒客气起来了。当然,也许是姑娘大了知道礼数了。我给你邀好了,星期六晚上七点半,在她家楼下见个面,到时候我带你去。” 车宏轩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赶紧道谢:“好的,谢谢大娘!” “先不用谢,要我看希望不是很大。真是女大十八变,小的时候我是摸她脑袋长大的,也没见什么特别之处,现在可不一样了,出息坏了,漂亮得天仙似的,又有那么好的工作,追求的人不少啊!你一个小职员,我担心她看不好。” 车宏轩说:“即便不行我也就没什么后悔的。” 田大娘吩咐道:“到时候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 “好的大娘。” 周六晚上四点钟,车宏轩正准备早点去锻铸车间洗澡,然后理理发再回宿舍换套准备好的新衣服。没想到李总打来电话,让他陪同去税务局。 车宏轩傻眼了,有苦难言,可去税务局是不能耽误的,只能硬着头皮跟李总走。他唯一的希望是尽快结束,不能耽误晚上看对象。 那时候公司刚刚进来两台进口轿车,能坐上这两台车的人不多。轿车内的一切都让车宏轩感到新奇,出了新奇,他不敢多想,他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享受到这么高级的轿车。 小汽车离开办公大楼,却没有往税务局开,而是驶向铁西。 车宏轩急切地问李总:“不是去税务局吗” “去饭店。” 车宏轩心里忽悠一下子,知道坏了,要是喝起酒来那就说不上几点了,晚上看对象的事就完蛋了。急的他抓耳挠腮,可当着领导面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 饭店定到别的区,轿车用了很长时间开出很远。车宏轩保守估计,如果坐公交回去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这是彻底砸锅了。他低头看看自己那块老旧的手表,指针还在正常跳动,它绝不会停下来。 车停到饭店门口,李总和车宏轩走进包房。 借李总和李局长谈事的工费,车宏轩去吧台打个电话,也没找到田大娘。回来他坐在蒋勇身边偷偷皱起眉头问:“怎么跑到这么远地方来吃饭” 蒋勇想想笑了说:“你怎么了要是别人问这个问题还可以,你参加了这么多次,哪回在单位附近了” “哦-----”车宏轩木然地应付一句,自然地想起一句话,叫远嫖近赌。 蒋勇看着车宏轩笑了问:“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车宏轩客气地应付道:“没有没有。” 饭店不是很大,但是很有名的老字号,吃饭的包间非常大,是个套间,外边专供客人品茶和聊天,里边是灯火通明的餐厅。装饰古朴典雅,处处透露出宫廷气息。 卢局长带队,杨涛、蒋勇和一个小女孩参加。 令车宏轩感到惊讶的是那位姓朱的年轻漂亮女孩,穿身浅绿色套裙,总和卢局长挨着坐,并且眉来眼去。 两位领导要谈事,大家都很有礼貌地进到里屋餐厅,只有那位姓朱的女孩无所畏惧地挨卢局长坐着没动。 两位领导在研究合作盖房的事,其实无论是施工还是分配原则都已经确定完了,甚至就连竣工后的管理也已经达成共识。现在请李总来谈这件事,显然是为了多要几套房源。 还有一点,卢局长有他的考虑,担心这么贵的饭店怕车宏轩回去不好处理,再说这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多了需要李总知道。 李总同意了卢局长的要求,又拿出几套房源。之后李总又交代了招待政策:不管是在本地还是外出,需要处理的事交给小车就可以,不用担心。 正因为如此,在以后的日子里车宏轩几乎吃遍了高档饭店。 大事研究完了,卢局长站起身对李总说:“你是大领导,又是老大哥,如果有事你就走吧。” 李总客气地说:“那我就不赔了,我本来就不喝酒。” 卢局长一边站起身一边说:“谢谢大哥,我送你出去。” 李总摆摆手说:“别别,出来进去的没必要。” 卢局长点点头说:“也好,我们是实在哥们,不玩虚的。” 李总走后,大家开始喝酒。 车宏轩晚上有大事不想喝酒,怎奈李局长盯住他了,他哪敢不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车宏轩见距离约会时间只剩一个小时了,便就把蒋勇叫出去,说明真相,给李勇留下一千元钱,请他代为买单。 蒋勇接过钱数数说:“用不了这么多吧” 车宏轩说:“有备无患,不能出丑。” 蒋勇揣起钱说:“没事,你去看对象我和卢局解释一下,不会有问题。” 车宏轩急匆匆走出酒店,一路小跑来到公交车站,等了半天也不见公交车,因为这个时间公交车要间隔半个小时才能来一次,还得是路上一切顺利,急得他团团转------ 第三十七章 是婚姻棒打不回(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七章 是姻缘棒打不回(二) 车宏轩正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来一辆出租车送客人到饭店吃饭,这可真是不容易的事。出租车都是在几个高档宾馆蹲坑没有到处乱跑的,因为价格贵的要命,大街上没人打车。 车宏轩开心极了,甚至认为这绝对是个好兆头,这时候能遇到出租车那是上天的旨意,这件事一定会一顺百顺。几经他耐心地讨价还价,他才上了车。他明白,一旦要显示出自己特别急的样子,那就要被宰。 尽管出租车开得风驰电掣,车宏轩待赶到的时候还是晚了。半个小时前田大娘和谢蕊芬已经走到楼角那儿了。田大娘见时间到了人没来,慌慌张张四下张望,急得直跺脚,这种事挂不住脸呀。 谢蕊芬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田大娘对着谢蕊芬背影说:“你先回去吧,等他来了我再上楼去找你。” “你也回家吧,这是何苦呢”谢蕊芬回过头气呼呼说。 田大娘哪里肯走,她知道车宏轩一定会来。 过了三十多分钟,车宏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用手抓着满脸的汗。原来小区的路正在翻新维修,出租车进不来,车宏轩从文化宫那里跑过来的,累得满头大汗。 田大娘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地问:“你办的这叫人事吗喝得满身酒气,衣服都湿透了,像个骑倒骑驴的一样,这是看对象吗” 车宏轩捂着胸口赶紧解释说:“实在对不起,确实没办法及时赶来。” 田大娘愤怒地说:“我和人家七点半准时到了,你呢这也太不靠谱啦!这种事还能马虎算了吧,我们打道回府。” “别别,大娘听我说,我刚一下班就被李总会计师叫去了,李总让我陪他上税务局陪领导吃饭,我确实无法脱身。” 田大娘眨眨眼问:“你说的是总公司的李总会计师” 车宏轩点点头说:“是的是的。” 田大娘问:“你和他一起出去办事” 车宏轩解释说:“我们公司和他们合作建设了四栋宿舍楼,有些事要商谈。” 田大娘长出一口气说:“这还情有可原。等着,我舍个老脸再去找人。这丫头可真厉害,一分钟都不多等,都是她妈惯的!” 车宏轩喜出望外,赶紧道谢:“谢谢大娘了,真不好意思,让您操心了。” “别说这些了,好事多磨吧,看看还有没有机会。”田大娘尽管很生气,还是热情地跑上楼去说明情况。 不多工夫,田大娘带着满脸愤怒的谢蕊芬下来了,后边还跟来一位笑眯眯的小姑娘。 谢蕊芬一米六十多标准个头,曲线清晰,穿件浅灰色的t衫,露着雪白的胳膊。胸前围着红色带花格的围裙,张着两手,显然正在做家务。一头乌发,翘起的刘海下是张白嫩的脸,那双眼睛仿佛就是两个美字,让人过目不忘。唇光洁而线条清晰,脖子细细白而光滑。 车宏轩两眼一亮,明白这才叫清纯漂亮,才可以称得上是大家闺秀。 还没等田大娘介绍,谢蕊芬便皱起眉头气愤地问:“你喝酒了” “没办法的事,全是领导,不能不喝,不过没喝多。”车宏轩苍白地回答,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行了,大娘我回去了!”说完谢蕊芬两手一甩转身走了。 田大娘生气地说:“把我都装里了,拿着不是当理说!你得认个错说声对不起呀行了,以后别再找我了!” 田大娘说完也一甩手走了。 小姑娘却没走,闪动着一双水灵灵、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面带笑靥,露出小虎牙问:“你姓车” 车宏轩傻傻地回答道:“是啊------” 小姑娘笑眯眯说:“我是她妹妹香香。” 车宏轩这时候才注意到,香香也是个漂亮姑娘,虽然个子不高,稍胖,但白净程度和姐姐差不多,眉眼也相似,只是嘴角多了两个笑靥,嘴里多出两个小虎牙,这些都把她那副生动活泼的脸装点得更加动人。 香香详细端详着车宏轩说:“你看到了吧,我姐就这脾气,不好惹啊!” 车宏轩哭丧着脸问:“我还会有机会吗” 香香又大大方方上上下下细细端详一会车宏轩,点点头笑了说:“我姐的心境老高了,不好对付。在大医院工作,接触很多有权有势的。你自己努力吧,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车宏轩说:“谢谢小妹的鼓励。” 香香认真地说:“你确实是犯了错误,这种事你需要先等在这里,这是礼节问题。作为男方决不可以晚到,哪怕你有多大家庭背景都不行,不仅是我姐,换了别人也不好使,那是不尊重人。” 车宏轩说:“我原来确实是这样准备的,可有苦难言啊!” 香香想想说:“你要是真不死心,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给她写信解释一下。如果你的文采足够好,说不定会有机会。她虚荣心很强,注重文凭和水平,这也许是你的最后机会。” 车宏轩两眼一亮说:“谢谢小妹的提醒,我一定会写好。” 香香点点头说:“好了,我上楼了,替你说好话!” “谢谢你!” “一旦成了别忘了我。” “一定的。” 尽管有了这些宽慰的话,车宏轩还是沮丧地站在那里,许久不肯离去,眼前总是浮现谢蕊芬俏丽的身影。 按照香香的指点车宏轩开始写信,他冷静地只是把当天晚上发生情况的过程详细写清楚,把自己当时的急切心情写清楚,把取舍利弊分析清楚,那种情真意切虽然没有表白,却流淌在字里行间。 足足推敲三天才算定稿。 这天,他把自己打扮一下,早早来到谢蕊芬家楼下,守株待兔。 他足足等了四个早上才终于等到了。 谢蕊芬穿了一套黑色带白点的连衣裙急急忙忙走出来,看来是有点晚了。 车宏轩上前说:“那天晚上很对不起,我把情况写一下,希望得到你的谅解。” “你还没完了”她瞪起两眼问,接过信毫不客气地扔在地上,气愤地说:“没时间搭理你!” 车宏轩蹲下去捡起信,站起来看着她可怜巴巴地说:“我想解释一下,又怕你不给机会,只好写信。” 她认真地看他一眼,歪头奇怪地笑了,抬腿跨上车走了。 车宏轩太狼狈了,满脸通红,几滴汗水从面颊流下。 这几天车宏轩一直在分析谢蕊芬临走认真看他的那一眼和莫名其妙的笑,感觉蹊跷,他认为这也许是个机会,自己不能发傻。他判断,谢蕊芬自己没收信,是不是把机会留给田大娘了,因为这样才不会让田大娘生气,才顺理成章。 基于以上判断,他又去找田大娘,请老人家无论如何再辛苦一趟,把信交给谢蕊芬。 田大娘推脱不过,第二天早上又去谢家,楼下正邂逅到谢蕊芬。 谢蕊芬非常客气地问:“大娘来了” 田大娘掏出信递给她不客气地反问道:“这不是欠你的吗” 谢蕊芬笑了,接过信扔在车筐里说:“我可不感谢你,要么你把这信带回去吧。” 田大娘心爱地打她一把说:“瞧你这话说的,多让我伤心” 谢蕊芬说:“好了大娘,我没时间陪你了,你自己上楼吧。” “我看这对象差不多就行了,你年龄也不小了,小心挑花了眼。大娘跟你说,那小车很不错,整天大领导转,将来差不了。再说他文质彬彬又很有担待,日后过日子也能让你一些。我看你们无论从长相还是文凭,都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谢蕊芬鼻子里“哼”一声晃晃头说:“没看好!” 田大娘认真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这我还能开玩笑” “好吧,我回去告诉他,小伙子还不死心。” 谢蕊芬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走了。 田大娘回去照本实发,把这句“没看好”认认真真地讲给车宏轩,还特意告诉车宏轩说:“你死了这份心吧,我看是没缘分,没办法。” 车宏轩两眼迷茫,长叹一声,伤心地说:“这不是勉强的事,不行就算了。” 田大娘安慰说:“你不要灰心,大娘给你张罗,好姑娘有得是!” “谢谢大娘。” 车宏轩正准备无精打采地回宿舍,突然想起自己写的信,赶快回头问田大娘:“那封信她收了吗” 田大娘眨眨眼,恍然大悟说:“是啊,她嘴里说没看好,可把信收起来了。喂呀,你们年轻人的事真不好办,想不明白。” 车宏轩被迷住了,异想天开地认为收了信也许会有机会。不过时间一天天过去,泥牛入海,一点消息没有。他只好告诉自己,又一次失败了。看来自己根本没有条件找个既漂亮又工作好的女朋友。在他心里,从小就对医生护士有种神秘的感觉,他真希望找一位像周晓媞那样的护士。面前的谢蕊芬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伴侣,可期望越大伤心越重,没办法。 又一次打击使他感到特别沮丧,他就奇怪了,满大街的漂亮女孩怎么就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一位自己的要求并不高,可就是看不成。要说这件事最急的要数爸爸妈妈,每次过春节回家都会被盘问,他只能是搪塞。 这天中午,郁闷中的他接到车老三电话,说是上边来人了,找到爸爸妈妈,说要给爸爸落实政策,爸爸的爸爸妈妈原来都是烈士。 车宏轩震惊了,问:“你能不能详细点说” “马上就要给发证发钱了,说是南方还有财产和亲戚,你赶快回来吧。” “好的,我两年没休探亲假了,这么大的好事回去呆几天。” 放下电话,车宏轩顿感浑身轻松,如果情况是这样,那些年爸爸妈妈蒙受的不白之冤应该昭雪了。现在虽然取消了成分,可平反昭雪也绝不是一件小事。这一下爸爸妈妈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做人了。他自然而然地想,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上半年,说不定冯妍就不会离开自己。 车宏轩找到郭处长,说明情况,请探亲假。 郭处长很认真地说:“这是一件大事,虽然现在没了成分这一说,可烈士后代和地主阶级成分的后代实际上绝不一样,这对你的人生走向会有很大影响。回去吧,回去陪陪爸爸妈妈,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倾倒出来。” 跟郭处长请完假,车宏轩又跟刘科长、周科长打过招呼,然后把业务向徒弟冯妍进行了详细交代,并留下联系电话。之后,车宏轩又跑到二楼李总那里打招呼。 “你光棍一个人探什么亲”李总正在写什么,头都没抬,简简单单地问一句。 车宏轩不解地回答说:“家里有大事。” 李总不客气地说:“能有什么大事快去快回,不要超过一个星期。” “好的。”车宏轩轻轻说一声,便就退了出去。 外屋银行何代表在,车宏轩坐在他对面。 “要回老家”何代表面带微笑地问。 车宏轩回答道:“是,有大好事,我家祖父母原来都是烈士,现在要落实政策,我回去陪陪爸爸妈妈,跟他们一起分享这幸福时光。” “这可是件大好事!妥,正好我下午没事,去你老家看看。你怎么回去不行我让李总从公司小车班要车,就算我送你。”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用,我去基建处借车,如果基建处不行,还有保卫处和后勤处,车的事我落实。” “你去落实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的,我马上就去!” 车宏轩下楼骑车兴冲冲去基建处。 第三十八章 慧眼识英雄(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八章 慧眼识英雄(一) 一点多钟,吉普车已经驶出市区。 这两年,车宏轩每次外出办事的时候都坐小车,保卫处的基建处的后勤处的他都可以用。实在不行运输处有拉达吉普和拉达轿车也可以用,因为车管是张师傅的老公,车宏轩和他关系处的非常好。再加上运输处领导有话,要关照财务处特别是车宏轩用车,他便有了点特权。当然,用运输处的车要填票子,票子最后会转到成本室,所以他尽量不用。 有一次,安雪竟然拿着几张票子来找车宏轩,怒气冲冲地问他:“你干什么用了这么多次车,能不能注意点” 车宏轩笑了解释说:“不都是我用的,有时候去银行去税务部门都要用车,都是签的我的名,领导就是这么安排的,不好再细说了。” 安雪仍然拍拍桌子说:“你别拿领导压我,我看你得注意点,别嘚瑟,好像财务处装不下你了!” 车宏轩给她搬个凳子放下,笑了说:“老同学请坐,不是我想拿领导压你,根本不想压你,是你自己找的。听我慢慢解释,不要生气,气大伤身。” 付师傅笑了说:“看你们老同学之间说话,压不压的多土气” 听付师傅这么一说安雪脸红了,自然想起和车宏轩的南方之行,抬起脚踢开凳子骂道:“恶心,谁稀坐!我看你是假公济私!” 车宏轩又把凳子扶正:“坐坐,有理不在声高。要么那样,我去请李总和郭处长都在这派车单上签个字,省得你疑神疑鬼的。当然,你的提醒没有恶意,谢谢你啊,以后一定注意!” 安雪把票子摔在车宏轩面前说:“去,签字!这样吧,把你狂的!” 车宏轩笑了,拿起笔在派车单后边写上“经李总和郭处长同意”几个字,签上自己名字,递给她说:“别生气了,哪天方便请你吃水煮鱼。” “再去喝酒家都找不到,脚趾甲都得跑丢!”安雪气得笑了,抓起派车单转身就走。 车宏轩对着安雪背影说:“以后我注意就是了,听人劝吃饱饭。” 待安雪走出去,冯妍气愤地“哼”了一声。 车宏轩算是应付过去了。想起成都和上海之旅,他也偷偷地笑了。 由于安雪能独当一面,现在更棒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群众舆论非常不好。 小车在潮湿的公路上颠簸前行,这是因为昨晚下了点小雨的关系。 田野里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庄稼,无论是玉米还是高粱,即便是水稻,尽管深浅不一,但都是绿油油的。带有农作物的清新空气从车窗外吹来,沁人心脾。 车宏轩去年春节回家用的就是基建处的车,开车的肖师傅的老家离孟乡村不远,两人也算是老乡了。 肖师傅今年不到四十岁,部队回来的,因为个头足有一米九十,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大肖。他人缘非常好,朋友家里有个大事小情他都会到场,平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每次基建处武处长来车宏轩这儿来办事,肖师傅都陪着,日久天长,有时候来办款的时候,甚至肖师傅会自己来。车宏轩当然非常给面子,每次都痛痛快快办理,所以肖师傅对车宏轩那是毕恭毕敬,当作亲弟弟。 一路风光,何代表竟然陶醉了,一边观望原野一边哼起小调。 车宏轩兴奋地说:“何代表,你看这田野有多美,沃野千里,一望无际,浑河从北部流过,太子河从南部流过,遥远的西边有辽河流过。抓一把土会捏出油来,洒下种子便会有收获。由于土质肥沃,水系完备,这里真是天然大粮仓。” 何代表仍然在观望田野里的美景,停下哼着的小曲,深有感触地说:“出来走走真好,整天在市里瞎忙不知道庄稼都长这么高了,心情好啊!” 肖师傅说:“何代表,一会遇到瓜地我们吃瓜,遇到菜地我们吃西红柿,正是好时候。” 何代表点点头说:“好啊,我还要带回去一些!” 车宏轩说:“这些到我家里都有,不用买。” 几人边走边聊。 路面平直的时候,汽车会开到六十码,一般情况下也能开到四五十,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车宏轩安排车老三陪两位客人到处去走走,自己骑自行车跑到市场,买了几斤泥鳅还有几斤猪肉,买了十几斤香瓜,又给何代表和肖师傅每人准备五斤鸡蛋,然后回到家里帮妈妈做饭。 车宏轩问妈妈:“姐姐怎么没来” 妈妈说:“她家正在盖房子,哪有时间” “盖房子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挺有实力!” 旁边有位车老三的朋友,因为天天吃在车家住在车家,和车老三形影不离,邻居们竟然管他叫车老四。 车老四不知深浅地说:“那还不全靠了你大姐借了大光了,盖房子的木材是你给买的,说是买的,跟白给差不多,其余人工钱和砂石砖瓦水泥,都是冯国兴工程队的。” “你个小孩明白什么,不许乱说!”妈妈瞪着车老四喝道。 车老四不知好歹地争辩说:“大娘这不是我说的,别人都这么说。再说这种事还用说,智力残疾都明白,都知道大哥现在老厉害了。” 妈妈压气耐心地说:“以后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边都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什么好话,要是别人说了你们俩就躲开。邻里之间就是这样,气人有笑人无,我们不要搭理!” 车宏轩惊愕地问:“怎么会有这种议论” 妈妈说:“这次回来我就想跟你说,以后不能办这种事,这不是正道。”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影响。” 妈妈小声说:“这要是传到你单位去,领导们会怎么想一个人在外,千万不能办冒失事。” 车宏轩沉默地点点头。 妈妈说:“等你姐姐把房子盖完,我要和你爸爸去趟南方。” 车老三说:“妈妈我也去。” 妈妈开心地笑了说:“看看吧,闹不好真得带你去。你姐姐正在盖房子,哪有时间管你” 车老四说:“三哥要去大娘我也去。” 妈妈说:“行啊,你回家跟你爸妈先说好,别到时候不让你去哭鼻子。” 车老四说:“不行我偷着去。” 妈妈严肃地说:“那可不行,家里不同意你就不能去。” 车老四说:“好的大娘,我今天回去就问,爸爸妈妈不同意我闹死他们!” 车家妈妈笑了。 聊一会,车宏轩问:“妈妈,隔壁房子还闲在那里” 妈妈说:“年前王婶婶回来了,作价把房子卖给我们家。正好,将来留着给老三娶媳妇。哦,对了,他家王秀已经在北京结婚了。” 车宏轩心里一震,沉吟一下换个话题说:“要是何代表和肖师傅今天不走,就让他们住在西院。” 妈妈说:“那得快烧把火,否则太潮湿了。” 车宏轩回答说:“吃完饭我去烧。” “这次能给我们家发烈士家属证,还能给不少钱,你娶媳妇的时候不要因为钱的事难着。” 车宏轩笑了说:“这些钱我不要,留着家里用。” 妈妈又说:“人家议论得对,这次你姐姐肯定用了工程队的钱,等政府落实政策钱到位,用多少我们还给人家多少,不用这不义之财。” 车宏轩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节外生枝,给姐姐拿点也是应该的。手头上这点活干完就让他们离开,长时间在公司干影响肯定不好。” “那就对了,这种事不能含糊。清生明廉生威,做事要一步一个脚印,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才能行得稳走得正。” “我一定会记住妈妈的话。” “我和你爸爸商量了,现在有政策,让你爸爸提前退休,让老三去接班。真没想到,都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我们家却是双喜临门!如果这次你再把媳妇带回来,你说我们家该有多少个喜呀” “快了妈妈,我正在抓紧。你让老三去接班,他的书就不念了” “接班了也可以读书,只是毕业了要回原单位,这件事我问了。” “这样还可以!”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打发了老三把姐姐姐夫也请来一起吃。饭后,肖师傅拉着何代表回去了。 送走两位客人,车宏轩独自来到西院看看,这里的每一处都留下他美好的回忆。他也清楚,正是因为王秀的影子总在眼前出现自己的对象才这么难处。 姐姐对他说:“工程队那边资金非常紧张,能不能想点办法” 车宏轩想想说:“让他们去找基建处。” “要是能办动他们还会来找我吗” “好吧,我给单位打个电话,给基建处拨点钱。姐姐,你和工程队差不多就行了,不要纠缠太深。手头这些话干完我就会让他们离开公司,避免影响不好。” 姐姐不服气地说:“你总说傻话,这有什么关系你只是介绍一下,并没从中拿什么好处,怕什么老话说得好,好人护三村好狗护三邻,你现在出息了,帮家乡办点事天经地义!” 车宏轩耐心地说:“行了姐姐,不要这么说了。” 姐姐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要总听我妈的,这些年她背个地主成分被整怕了,现在好容易翻身了怕什么” “知道了姐姐,明后天你让工程队去办钱,我明天一上班就打电话。” “大丈夫嘛就要敢作敢为,有魄力!” 姐姐走后,车宏轩又在西院呆一会,然后信步走去鱼塘。 月光皎洁,云淡风轻,鱼塘宛若一面巨大镜子,映照着星月之光。偶尔会有鱼儿跳出水面或是在水面卷起浪花,打破平静,漾起一片涟漪。鱼塘周边的岸上,他亲手栽下的柳树已经长到四五米高,茂盛的遮阴避日,已然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林。水中央的岛上,也已经是绿树成荫,要不是太晚了,他真想划船上去享受享受。 在这里走一会,他又形单影只地跑去南河沿。 因为是雨季,河水已将满槽,流速很快,岸边卷起一个个漩涡,月光下清晰可见。 在他挖沙的地方,在他和王秀走过的地方,在那颗老榆树下,他徜徉了很久------ 第二天上午,姐姐送来十几斤鱼,还有一大筐鸡蛋。 “这是哪来的”妈妈严厉地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姐姐不耐烦地说,“这是人家孝敬宏轩的,又不是给你的!” 妈妈厉声喝道:“你赶紧给我拿走!” 姐姐不服气地说:“你不要管!你真是老脑筋,现在是经济社会,谁不围着钱转”说完姐姐一甩手生气走了。 妈妈叫来车宏轩说:“这是工程队买的,礼下必有所求,你赶快给我送回去!” 车宏轩想想说:“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过分的,就不要声张了。” “不行,你绝不能办这种事,马上给我送回去!” “那就让老三和老四送回去,我就当不知道,免得伤了人家。其实送到姐姐家姐姐也不一定能送回去。” “那是她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你记住,以后不许给她办这种事!去吧去吧,待你两个弟弟赶快给我送回去,贪小便宜会吃大亏,绝不能干!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这是有数的,你现在才刚刚走向社会,一定要干干净净做人,堂堂正正做事,不能和这些人交往,否则你早晚会栽跟头!” 车宏轩也感觉妈妈有些太神经了,为了不惹妈妈生气,他带着两个弟弟拿着东西去姐姐家。 他发现这些鲫鱼每条都有半斤多,肚子很大,里面肯定有籽,而且活蹦乱跳的,便就带着两个弟弟把鱼放到养鱼塘里,把鸡蛋送到姐姐家,让姐姐把东西还给人家,然后带着弟弟去邮局打电话。 这些日子车家热闹极了,车宏轩在家住的第三天,孟英姿、陈英和“泥鳅”带着一帮没有考上学的同学来看他,他便在家里招待了这些同学。 车宏轩在家呆到第五天的时候,邀请小队的头头脑脑来家里吃饭。 喝酒之前,会计和唐队长在小队里闲聊,邮局的人来了,送来一封信,是给车宏轩的。 会计拿着信来回看了一会分析说:“这肯定是女孩写的,很秀气,我们队里这么多女青年,没谁有这两把刷子。” 唐队长说:“一步登天啊,肯定不是一般家庭的孩子。” 去车家吃饭的时候,会计把信交给车宏轩。 车宏轩一惊,估计出这封信的来头。他赶快找个无人处打开信。他判断得对,是谢蕊芬写来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高兴了,难道这真是峰回路转 他不由得往下看。 信很短,一是问他家里的事,二是问他写的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他太兴奋了,跟大家狂喝起来,倾倒离别之情。 一边吃饭,车宏轩一边琢磨怎样回复这封信。一直到晚上,他干脆住在西院,准备挥毫洒墨,进一步展示自己的文采。 写了几遍,什么山啊竹啊风啊,怎么写都感觉不理想,不能写出爱慕之情。可一旦写上思念之情,又感觉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看来他还真被难住了,眼看快要天明了,他猛然醒悟,这应该当面解释,不能脑袋发木失去这次机会。 他茅塞顿开,便就在回信上写明自己才疏学浅,希望能当面聆听教诲。 他把信写好封上,专等天亮好坐第一趟车回去。 第三十九章 慧眼识英雄(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十九章 慧眼识英雄(二) 第二天中午,车宏轩已经回到独身宿舍,放下东西去食堂吃饭,饭后准备洗澡,晚上干干净净见谢蕊芬。 正好田大娘也在食堂吃饭,她向车宏轩招招手,待车宏轩过来坐在她对面,她关切地问:“啥时候回来的” 车宏轩客气地说:“大娘你好,我刚休假回来。” 田大娘放下筷子带有几分喜悦地说:“我正找你呢。” 车宏轩喜出望外,知道一定是谢蕊芬那边有好消息了,笑眯眯洗耳恭听。 田大娘看着他说:“有好事,你先去打饭,打完饭咱娘俩边吃边聊。” “好的大娘。” 车宏轩喜上眉梢,站起身去打饭,回来把饭放在桌上没吃,老老实实坐在田大娘对面听下文。 “好事来了,”田大娘神秘地说,“给你介绍个好女孩,这人跟谢家老丫头是一个班的,比你整整小了四岁,姓季名馨,家里都是我们公司职工。她在学校里那是有名的才艺双全,又能唱歌又能跳舞,还学过绘画,没毕业就被话剧团找去了。长相也不错,胖乎乎的大个子,特别撩人。关键是比你小好几岁,就凭这一点你也划算。现在剧院黄了,回到公司准备参加文艺队,也没个消息,在劳服公司上班呢,属于大集体工人。我给她介绍了你,她挺愿意。前两天告诉我家里也没意见,说是爸妈同意找个大几岁的,以后能有担待,免得受欺负。” 田大娘边讲车宏轩心里边算计,他认为这件事蹊跷,既然跟香香一个班,能不被谢家知道再说年龄这么小,变数很大,处两年再撂下自己就三十了,等不起啊。另外,无论田大娘还是香香,那都是亲戚套着亲戚,万一是有意安排那自己不就上当了田大娘还没讲完他决心就下了,这种突然出现的事不是好事,按农村老话讲这叫闯席不坐。还有一点,谢蕊芬有很多优势,可唯一不占有利条件的是她的年龄。二十七岁了,再不找就没那么多机会了,这对车宏轩最有利的因素,他必须抓住。 田大娘讲完,车宏轩真诚地说:“谢谢大娘的关心,我没齿不忘。只是我和谢蕊芬有进展,我在家休假的时候她给我写了封信,我这次提前回来就是想见她。假如她同意和我处我别无选择,要以诚相待;假如她不同意和我处,我再考虑你说的事。” 大娘反问道:“广泛接触重点选拔,你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这边看看有什么关系” 车宏轩笑了说:“我哪有资格广泛接触重点选拔有个人能嫁我就不错了。再说那样对谢蕊芬不尊重,一旦暴露出去了对谁都不好。” 田大娘冷笑一下说:“那谢家二丫头可不是一般人,你可想好了,别以后三天两头干仗再后悔!” 车宏轩平静地说:“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不怕这些。想她一个工人家庭出身的,又有学历,不会胡搅蛮缠。” 田大娘长叹一口说:“行啊,是婚姻棒打不回,如果那边没希望你再来找我。” “好的大娘。” 田大娘还不死心,又介绍说:“季馨也住在独身,个子最高的那个,见面你就知道了。她认识你,这两天你注意点别碰到她。”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有点印象,好的大娘我会注意。” 田大娘惋惜地“嗨”了一声,无可奈何地笑了。 两人开始吃饭。 五点钟,车宏轩准时来到谢蕊芬家楼下,找一个能看到进出小区大门而不被人发现的地方来回踱步。 时间一分分流逝,他看到了谢师傅走进去,也看到她妹妹香香走进去,就是没看到她。 等到八点多钟仍然没踪影,他判断应该是连班了。要是这样,今天见不到,明天早上也不知道几点下班,还不如趁热打铁干脆去医院探探虚实。 车宏轩骑上自行车来到医院,正赶上探视时间。他戴上口罩和墨镜,没坐电梯,跟着人群机警地走楼梯到四楼高干病房。 一位护士正在训斥一个患者,话很难听,就像父母收拾淘气的儿女那样,不堪入耳,就差没动手打了。 被训斥的老病号一个劲地点头,一连串的“好好好”,看来是被护士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车宏轩恍然大悟,原来田大娘说谢蕊芬歪辣辣厉害,是这样工作环境给“培养”出来的。 他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这样不讲职业道德这和小时候周晓媞在他心中的形象截然不同,和墙上的“救死扶伤”“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也格格不入,看来自己原来认为这个行业有多么神圣是不对的。 等到走廊没有穿白大褂的时候,车宏轩快步走进去,在护士值班表上他停下来,看到了谢蕊芬的名字。 他看明白了,谢蕊芬要到明天早上八点钟才能下班。他记在心里赶快转身出去,生怕被谢蕊芬看见。一旦被她看见该是件非常尴尬的事。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车宏轩准时来谢蕊芬家楼下等待。八点四十,谢蕊芬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回来了。 她穿一身粉色连衣裙,尽管面带疲倦之态,可仍然掩盖不住那翘起的刘海下秀气的脸。看到车宏轩她并没有显示出应有的惊讶,非常自然地下车,等待车宏轩走过来。 “探亲假这么快休完了”谢蕊芬平静地问。 车宏轩看着她回答道:“接到你的信就回来了。” “那不是影响到你了吗” 车宏轩得意地说:“求之不得,哪里还会有影响” “写封回信不就可以了” 车宏轩笑了说:“我们都二十七了,青春时光没有多少了,不能浪费在邮局里。” 谢芬芳勉强地笑了说:“你真是大神啊,怎么会知道我这时候下班” “我从早上就等在这里,你别笑我傻就行。给你写封回信,很短,现在最好看看。”他想说你也挺厉害,能把信寄到我家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认为这样说不妥。 他边说边把信交过去。 她没客气,接过信放进挂在车把上的拎兜里,歪头看着他问:“你妈过去是地主成分,你爸现在怎么又变成烈属了,什么情况,把人都搞蒙了。” “确实是这样。” “可以大概说说吗” “很久以前我的爷爷奶奶带着我父亲从南方来到东北,通过我的大姨或是二姨把我父亲寄养在我姥姥家。现在查明爷爷奶奶在战争年代就已经牺牲了。” “难怪你姓车,这个姓在我们这里很少听说过。” “这又是件错事,因为我爸爸小时候爱鼓捣车,我外公就随便给安个车姓。” “不可思议!你讲的很笼统,但概括的还不错,以后你要详细给我讲清楚,我被感动了。毫不忌讳地说这件事对你很重要,一个地主妈妈和一个烈士家庭出身的知识分子迥然不同。虽然已经不讲成分了,可运动搞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哪一年再来一次你也应该知道,那时候天天喊千万不要忘记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谁都不会忘记那些残酷的批斗现场,还有那些含冤死去的人。我爸看过你档案,跟我说你父母历史比较复杂,说实话我有考虑。” 车宏轩诚恳地说:“其实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并且是我无法选择的。” 她笑一下说:“那是你自己认为的。” 车宏轩憨然地笑了。 她想想歪头问:“有没有考虑过,一旦有一天你结婚了住在哪里” 车宏轩很坦率地说:“考虑过,独身的母子宿舍我可以住,现在只能解决到这个程度。” 谢蕊芬蹙起眉想了一会说:“我知道母子宿舍进住的政策,那得有了孩子,要么怎么叫母子宿舍” 车宏轩点点头说:“你说得对,政策是这样规定的,有了孩子才能享受这个待遇。但住的不仅仅是母亲和孩子,住的都是全家。凭我和后勤处的关系,我可以保证结婚就能住进去,没孩子也可以。” 谢蕊芬不怀疑这个说法,又问:“现在一般女孩都喜欢旅行结婚,比如去北京、上海还有一些有名胜古迹的城市,这可是不小的花费。” 车宏轩胸有成竹地说:“落实政策后我家里会得到将近几十年两个人的工资,还有抚恤金,解决旅行结婚费用没问题,我相信爸爸妈妈会舍得的。其实由于工作关系,我去这些地方都应该有业务,不需要自己拿差旅费。” “你怎么到处占公家便宜,这好吗” “我首先需要生活得到最低保证,有了这些我才能更好的工作。” “呵,强词夺理,有点说不过你呀。” “我只不过讲点实话。” 车宏轩见她打了个哈欠,便关心地说:“你刚下夜班,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再来给你讲诗的事。” “好吧,一个连班需要工作十六个小时,加上患者多特别累。” “晚上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六点吧。” “那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谢蕊芬点点头。 第一次约会就这样成功了。 晚上六点钟,车宏轩收拾得干干净净准时来接谢蕊芬。 他又是两眼一亮,发现谢蕊芬做了新头型,那翘起的刘海不见了,整个光滑的油亮的黑发头做成了蘑菇状,前面盖至眉上,两侧齐耳,那张令人惊叹的白里透红的脸宛若刚刚绽放的出水芙蓉,充分展示了她的雍容华贵,一身荷叶色套裙把她装点得清新而古朴,简直就是位十几岁的少女。 车宏轩暗暗赞叹,面前这位不仅长得漂亮,而且会打扮,一定是位勤于家家务、干净利索的女人。 “你觉得我们去哪里比较好”车宏轩问。 谢蕊芬笑了反问道:“我哪知道啊” 车宏轩试探地问:“我们去小河沿(公园)怎么样” 谢蕊芬轻轻晃晃头说:“不行,离我单位太近,很多患者都去那里散步,见到这些快死的人扫兴。” “我们去北陵怎么样” “你不嫌远吗” “我骑车带你,没问题吧” “你说呢” 谢芬芳坐在后座上,手拉着车宏轩的衣服,两人去北陵公园。 到公园的时候太阳还有老高,这季节要到晚上八点钟左右才能落下。 天气闷热,北陵公园里古木参天,曲径通幽。 两人边走边聊,多是谢蕊芬提问车宏轩作答。 他们走到一处长满荷花的湖水旁,荷花正是怒放之时,点点粉红在宽大的足以盖满河面的叶间亭亭玉立,或是绽放,或是羞涩地含苞待放。河边清浅的水里可以看到河底的沙粒,一群群小鱼嬉戏游玩。这里很幽静,几乎没人来,岸边一棵古老的柳树撑起一片阴凉,面水摆放可以坐下两个人的木椅。 车宏轩问:“我们坐下休息一会怎么样” “哦,你该是累了,骑了这么远的车,赶紧休息一下。” “累倒不累,就是有点渴了。” “正好我带水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 两人坐下,车宏轩接过水喝了一点,生怕喝多了她没喝的。 “你喝吧,我不渴。” “那就不客气啦!”他一仰脖把水喝干,“一会找找卖东西的,买点饮料。” “饮料不喝,就喝水。” “好的。咦,你看那不是并蒂莲吗看来我们很有运气,竟然看到这个美景。” 顺着车宏轩手指的方向,谢蕊芬在不远处看到了两朵挨在一起、一样大小的粉色的荷花。 “有什么说法吗”谢蕊芬轻声问。 “水出并蒂莲,这是好兆头,也许在告诉我们俩什么。” “你不要拐来拐去!” 车宏轩开心地笑了。 有诗人林泉为此作诗一首: 并蒂莲的感慨 几世修福获此生,苍天许我免孤伶。 且将真爱长相守,不负眸前那份情。 他们坐的很近,开始情投意合地谈起来。 车宏轩试探地碰碰她,她没有反对,他得寸进尺竟然拉过她的手。 她没有拿开,而是看着河里的景色。 两人越坐越近,水塘边灯光亮起的时候,两人已经挨着坐。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而他自己也是心潮澎湃。 他现在明白了,原来这才叫谈恋爱。 这以后,除非谢蕊芬在班上,车宏轩几乎天天去谢家。 十月初的一天,谢蕊芬最要好的同学家搬家,她带着车宏轩一同去帮忙。同学家有个半米多粗一米多高的小缸,里边有半缸盐水腌着鸭蛋。 家里人正准备把水倒了,把鸭蛋捞出来。 车宏轩问:“水倒了不是浪费了吗” 人家回答:“这没办法,搬家嘛怎么也不能把盐水也带走。” “没事没事,我把它背下去。” “这怎么可能” 谢蕊芬也感到不可思议,赶快拦阻说:“你可别逞能,使冒劲会累坏身体的。” 车宏轩笑了说:“这没有多重,不过百八十斤。” 说完,他提起缸试试,然后背起就从六楼一口气背下去。 谢蕊芬一直扶着缸跟着走下去。 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这件事后来传开了。 说实话,车宏轩当时并没觉得太累,他估计这口小缸连同缸里的水,一百二十斤左右,这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记得,有一次他去粮库干临时工,满满一麻袋绿豆,足有两百斤,粮库的高手可以自己上肩,站起来还能再蹲下三次捡起三个钢镚。他试过,他把麻袋放在肩上,可以站直了,但不能蹲下捡钢镚。 有一天,热恋中的车宏轩昏了头,尽快安排好工作,下午忙里偷闲去谢家。 谢家只有谢蕊芬一个人,她穿了件白色t衫,白色运动短裤。 这天两人开始谈婚论嫁。 临近新年,车宏轩找到田大娘问:“母子宿舍是不是还有空房” 田大娘笑了说:“哪里还能有空房缺房的人太多了,一家七八口四代人住在一个屋里的多得是,那才叫难啊!老两口病病歪歪,小两口带个孩子,没办法啊!母子宿舍解决的都是这些困难户。” 车宏轩平静地说:“我要结婚,看来也只能住在母子宿舍了,一旦有房间大娘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田大娘惊讶地问:“你要结婚发展得这么快” 车宏轩点点头说:“是,我们都这么大了,应该结婚了。” 田大娘捂嘴笑了说:“原来这二丫头就这么两下子,也不怕叫人笑话,怎么也得处两年呀,见到了我得好好收拾她!告诉你,这母子宿舍后边还有上百户排队呢,你两年内等不到。对了,如果有能耐可以去找处长,他手里有一套,就是三楼牌楼下正中间的位置,南面一间将近二十平米,北面还有一间八平米的厨房,算是这里条件最好的。” 车宏轩心里非常高兴,说:“好啊,我去试试。” 田大娘有些不相信,说:“我估摸可能性不大,这套房子原来是给干部探亲准备的,现在住独身的干部家属都安排住房了,所以这套房子就闲置在那里,处长不点头没人敢动。” 车宏轩信心满满地说:“我去找处长。谢谢大娘,结婚的时候一定给你送四色礼!” 田大娘笑了说:“行啊,看到你们处的这么好我很高兴,有没有礼物不重要。” 结束谈话,车宏轩骑上自行车去后勤处找候处长。 车宏轩开门见山地说:“候处长,有麻烦事找你。” 候处长一惊,反问道:“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候处长乃是公司几大明白人之一,大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道,既不会轻易得罪人也不会让谁轻易就占便宜。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我要结婚,听说母子宿舍还有一间条件比较好的房子,行吗” 候处长皱起眉头问:“要结婚女家是谁呀” 车宏轩知道他故意在打岔,耐心地回答道:“生产处谢师傅家的。” 候处长高兴地说:“好啊,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去喝你的喜酒。” “那是一定的。”车宏轩回答说。他知道候处长表面在应付,实际在考虑问题,他猜测可能有难度。但他明白,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如果自己办不动,那还有李总呢。 候处长明白车宏轩的力度,不再迟疑了,说:“没问题,别人的事可以也不办,老弟你的事不能不办。这样,你把结婚证交给房产科备案排队,这间房子临时借给你,一旦母子宿舍倒出房间,你需要把这间交了。因为你住这间房时间长了职工会有意见。你也知道,我们现在住房建设规模很大,住房问题会逐步得到解决,你先在母子宿舍住两年,条件具备了我会优先考虑你。” “谢谢处长。” “让处里写个报告,让公司办盖个章,然后把报告交给我,我签署个意见交给房产科。” “真的非常感谢!” “你来了还有什么说的这两年多亏了你支持我们的工作才搞得这么顺利。” 两人又谈了一会业务。 晚上约会,车宏轩将情况讲给谢蕊芬,谢蕊芬高兴极了。 春节前两人领取结婚证交给后勤处,很快办理完住房。 一九八二年四月中旬,两人开始旅行结婚。他们先去北京,然后去杭州、南京、无锡、苏州,最后到上海。 这是谢蕊芬安排的计划,目的是最后到上海买东西,方便携带。 第十四章 家和万事兴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十章 家和万事兴 车宏轩和谢蕊芬蜜月度得有些忘乎所以,足足超过了一个礼拜。 车宏轩因为是公出,自然不在乎,即便不是公出他也不担心时间长一点或是多花费一点会有什么麻烦,这毕竟是人生大事,自己出来很方便,谢蕊芬机会就不是很多,陪她好好玩玩是自己应尽的责任。 谢蕊芬就不那么轻松了,虽然她平时工作表现很好,威信很高,可护士就那么几个人,自己耽误了那就需要别人给打替班,这样即便领导不能说什么大家也不高兴。 紧赶慢赶,他们在六月上旬的一天早上终于赶回来了。 谢蕊芬满身疲劳,每天去公园逛商场走的腰酸腿痛。即便如此也不能掩饰她眉宇间流露出的满满的幸福。这时候她才深深感到车宏轩的身体有多强壮,每天都走那么多路,几乎所有东西都是他拿着,可他总是喜气洋洋的毫不在乎,令她倍感幸福。 家里房子早已经办好,就是那间牌楼下的,北面还有一个小厨房的房间。房间二十平米左右,一樘窗面向东南。虽然玻璃已经老旧,面积也不大,是按照欧式标准建设的,但每天早上都是阳光满满。 六月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起来,两人临走的时候担心下雨没有开窗,屋里更是又闷又热。 车宏轩赶快爬上床去把窗子打开。 临窗是一个木板铺成的大床,阳光正好照在床头。尽管南边的窗子打开了,可屋里还是热,因为门外就是走廊不方便开门,不能享受过堂风。 走廊里家家都用煤油炉做饭,味道特别难闻,谢蕊芬烦死了。斜对面就是公共厕所,用的人多,收拾卫生的又不能时时刻刻尽职尽责,难免有很多苍蝇和气味。 谢蕊芬既不开门,也从来不去这里的厕所,小便在屋里,大便宁可跑到独身去。 她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过一个塑料盆小便,车宏轩便去给她倒掉。回来后的他想干什么,因为这两天都在火车上过的。 “不行不行!”谢蕊芬赶紧推开他,“都是你,害得我晚回来好几天,领导还不生气我得赶快去班上,再不能拖了!” 车宏轩只好说:“好吧。” “再说我也要洗个澡,浑身黏糊糊的。你也是,满身汗味,赶快去洗个澡。” 车宏轩说:“我去厂里洗,那里水好。” 谢蕊芬简单收拾一下去上班了。 车宏轩睡一会才去上班。刚到单位刘科长就把他叫过去。 “有好事我得想着你,”刘科长神秘兮兮地说,“我从特区带回来几台电视,免税价,给你留一台。” 车宏轩惊讶地问:“哎呀,那可真得好好谢谢领导大人!” 刘科长神秘地说:“电视机是紧俏商品,一般出国了经批准才可以带回来一台,除了这条路,那就得去南方买走私货,这是很有风险的。” 车宏轩问:“就只剩一台吗” “什么意思啊臭小子” “我想孝敬老丈人家一台,再给老家父母买一台。” 刘科长满意地笑了说:“问题不大,我马上再让他们发货。” “确保有我两台。” 刘科长“去”了一声说:“什么时候说话不准过你个臭小子!” 车宏轩笑了问:“对了,你怎么去了特区” 刘科长解释说:“公司资金紧张,卖掉一部分外汇指标,我不得不亲自去跑一趟。” “能把电视机整回来,你这路子挺厉害呀!” “臭小子,不许你胡说八道!中午跟我去取货,把钱交给我。” “好的。” 车宏轩交了钱,中午把电视机送回家去。 晚上,他去锻铸车间洗了澡,回家和谢蕊芬一起给田大娘送礼,然后去谢家看望父母。 谢蕊芬给家里买了好多东西,每个人都有份。 车宏轩的自行车后座上有个大军用旅行包,车把上也挂着包裹,干脆没办法骑,推着走。 在家里办婚礼的时候,妈妈对车宏轩说,成家才能立业,家庭是立业之本,所以你必须把根扎稳,这样你在外边闯荡才能经得起风雨。 孟乡村开了一家浴池,妈妈和谢蕊芬去洗澡,回来妈妈对邻居大娘们说,我儿子真有福,媳妇确实漂亮。 这话正好被车宏轩听到,所以他下决心,一定要把老丈人家的事办好,把家庭牢牢稳固住。 这次旅行结婚,只要谢蕊芬看好的,不管是爸妈的还是妹妹的,哪怕是没过门的媳妇,只要她看好他就掏腰包,东西买多了那是很自然的。 很快到了谢家,谢蕊芬把东西拿出来,一件件分给每个人。大家拿着东西都在左看右看,看完了再穿上试试。 这时候谢师傅推门进来,神秘兮兮地把车宏轩叫到外边去,压低声音问:“李老板你还记得吗” 车宏轩点点头说:“记得记得,他们干的活我都去看过,总体上还不错。” “剩余的几个项目已经全部验收完毕,决算基建处也做完了,两百八十多万,马上就会把决算交给你。他们找到我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希望你能实事求是地把价格给认定下来,在现有和基建处核算的价格基础上,不做大的变动;二是及时拨付,他们在建的安居小区资金遇到了很大问题,如果不能及时补充资金,将面临停工危险。你知道停工就意味着巨大的风险,首先是不能按期交付市政府不会答应,今后类似项目不会再交给他们。其次是一旦农民工拿不到工资,施工队伍就稳定不下来,人员就会大量流失,再想把人收拢回来恐怕也就到了秋收季节,黄瓜菜都凉了。大批资金他们正在向银行申请,市政府也在帮着协调,现在临时缺一百万,希望下礼拜你能给解决一下。” “也就是在还没有确定最后基数的时候,先拨一百万” “是。” “这件事不是顺理成章,无私有弊,容易被人说三道四。” “如果这件事能办成,李老板答应成本价卖给我一套五十几平米的房子,还可以按月分批还款,十年还完。如果能帮忙,你弟弟今年就可以结婚。” 车宏轩想想说:“这些事最好是我们不以私人角度介入。”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今年分配房我又没希望了。” “不是确定交旧换新给你一套吗” “不行啊,打分没打过人家,其实就是被人挤下去了。” “这样,请李老板找基建处,让基建处给公司负责基建的副经理写个报告,请求把所欠工程款分三笔拨付,前两次每笔一百万,最后一笔待我和基建处以及他们施工单位核实后再支付。” “基建处能不能打报告,副经理能不能批,这都是问题啊。” “不会有问题。” “好,你们吃饭我马上过去,明天是星期天,希望他们能拿到报告,星期一就把钱拨下去。” “先吃饭吧,下礼拜都上班了再办吧。” “不行不行,这就像救火一样等不得。” “那我们就等您回来再吃饭。” “不要等我,你们吃你们的,我也不喝酒。” “您别急,把事情说清楚,一般我们财务处点头的事就不会有问题。” “好的,我去了。” 车宏轩胸有成竹地回到房间。 弟弟有一手拿手好菜,再加上他未来的媳妇也精通厨艺,两人花了半天时间做了一大桌饭菜,还包了饺子,摆上酒就等举杯了。 弟弟比谢蕊芬小三岁,比香香大了四岁,也是长得一表人才。对象已经处了好几年,就等着父亲换套房好结婚。 弟弟说:“姐夫,你们旅行结婚回来,我们别的没有,做了一桌饭菜,给你们接风洗尘。今天我们俩得喝点,庆祝一下!” “没问题,舍命陪君子!”车宏轩心情高兴,举杯喝酒。 谢蕊芬说:“一听说喝酒,看把你姐夫高兴的!” 两人很快就喝了一瓶,再想喝时,谢蕊芬严厉制止了。 车宏轩不敢不听,因为谢蕊芬早有规定,在可能怀孕这段时间不能喝酒,更不能吸烟。车宏轩虽然不能完全做到,但当面还得装着点。 吃完饺子,车宏轩小两口便准备回家。 香香一听说买了电视,也蹦蹦跳跳地跟着去姐姐家看电视。 去姐姐家她已经习以为常,她有钥匙,不管家里有没有人她都会来。这时候她刚好二十岁,在技校读书,跟独身宿舍一墙之隔,很方便。 香香进屋换了拖鞋就笑嘻嘻把电视机抱到床上,开始打包装。 谢蕊芬则脱去外衣开始打扫房间,擦玻璃、收拾床,没头没脑干起来。 为了配合谢蕊芬收拾卫生,车宏轩去给她打来一桶水,然后和香香研究电视机。研究明白后,两人把屋里只有的那张饭桌放得离床远一点,把电视机放上,接上电源开机,开始看电视。真还不错,好几个频道都可以收到,只是有的带雪花。 “姐姐你快来看看,真好诶!”香香高兴地说。 “你们看吧,我得彻底收拾卫生!” 车宏轩坐在床上,用毛巾擦擦汗说:“我刚才没说,给你家和我家都定了一台,十多天就到了!” 谢蕊芬边干活边说:“算是你有孝心!不过我家可没钱,弟弟马上要结婚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车宏轩说:“没事,你家的我们俩掏腰包,就算孝敬二老了,我们家的父母会给我钱。” “是不是落实政策钱到位了”谢蕊芬热了,洗洗手用毛巾擦汗。 “是。” “那真是太好了!” 香香忙得满面通红,眨眨大眼睛说:“姐夫,我可要代替爸爸妈妈谢谢你!不过电视机我爸妈不一定舍得用,估计要留着给我哥结婚。” 谢蕊芬说:“这是我们孝敬爸妈的,干嘛不用结婚的时候大家再想办法,说不定女方还兴许能陪送台电视机呢!” “哼,就她家那条件,不可能!”香香不屑一顾地说。 车宏轩说:“你姐说得对,到时候大家一起想办法。” 香香露出小虎牙笑了说:“哎姐夫,你挺会说话呀,一天把我姐忽悠的美滋滋的,嘴都合不上!” “老老实实呆着,别搁那胡说八道!”谢蕊芬两眼露出甜蜜的微笑。 “我发现这爱情的力量不得了呀,可以改变一个人!姐以前三句话不到就翻了,现在一天美滋滋的,这可全是姐夫的功劳。其实这也难怪,姐夫为我家鞠躬尽瘁,别说是姐,换了我都会这样!”香香忽闪着大眼睛笑嘻嘻说。 谢蕊芬说:“行了,贫嘴!平时这些家务你也得学着点,不然将来结婚了怎么过日子遇到厉害的老婆婆还不受气” 车宏轩见打扫卫生的水脏了,站起身去换水。 香香笑嘻嘻说:“老婆婆他妈敢跟我撒野,立即离婚!我倒是没想到,原来姐找的是穷光蛋,转眼间变成了财神爷,真是什么人什么命,不过你们俩能成得感谢我!” “那是那是。”车宏轩立即想起相亲那天她的讲话,心悦诚服地说。 谢蕊芬直起腰指指拖鞋说:“一会你把拖鞋都刷了,这就是感谢你!” 香香一撇嘴说:“门都没有,过河拆桥!” 姐姐笑了。 待车宏轩打水回来,香香说:“姐夫,我今年就要毕业了,赶快给我想想办法,否则得去当工人。” “当工人不是挺好的嘛,工人当家作主领导一切。你学的是工人技术,不当工人不是白学了吗” 香香不高兴地说:“我发现你跟我说话和跟我姐说话不一样,憋劲。我问你,谁愿意当工人” “你得想办法给她安排一下,哪怕当个办事员也好,”谢蕊芬认真地对车宏轩说,“否则将来对象都找不到好的。” “我就想当会计。”香香把电视机声音关小,两眼盯着车宏轩说。 “如果想搞财务,你得拿个文凭,哪怕是函授的也可以。” “我在学函授,专业是经济管理,今年九月末就毕业了。对了,临考试这些日子每个礼拜你得抽两天晚上辅导我,还要帮我把毕业论文写好。” “那你得给我打二斤白酒,哪有白用人的” “没问题,这点事肯定办。”香香两眼笑眯眯,显得很认真地说,“如果办事员不好安排做个保管员也可以,就不喜欢下车间。” “等喝完酒再说吧!” “你偏心眼,要是我姐的事你不可能是这个态度,真后悔,当初就不该替你说好话!”香香故作生气了,扭扭身子“哼”了一声。 谢蕊芬边干活边对车宏轩说:“这件事你可马虎不得,关系到她一生,必须竭尽全力。” 车宏轩说:“我会尽量想办法。” 香香说:“到时候要是不给我办,我把这台电视机给你们抱走。” 车宏轩笑了说:“不用抱走,你结婚的时候一定送你一台。” 香香说:“工作的事现在就得考虑,到时候现张罗就晚了。” 车宏轩拍拍胸脯说:“好的,我现在记在这里了。” 香香算是满意了,大眼睛转了转,红扑扑的脸上晴转阴说:“对了姐夫,这两天我爸正愁呢,原来计划我哥春节前结婚,女方家里催了好几次了,可现在看来不行了,我爸今年分不到房子了。” “我早就告诉我爸,不行找找人,送点礼,掘了吧唧的就是不听,现在不行了吧”谢蕊芬非常气愤地说,说完放下刷拖鞋。 香香蹙起娥眉说:“房子是关键,除了房子还有两大难题:一是钱不够用,二是想打点家具没木材。” 车宏轩笑了说:“其实就是钱的问题。” 香香愤愤地说:“你们不在家不知道,前两天我爸牙都痛了。本来今年新房下来应该有我家一套,可弄来弄去黄了,被人家有门子的活生生给抢走了。” 车宏轩说:“房子的事非常敏感,严格地执行打分标准,有职工代表监督,你说被别人抢了去恐怕不是事实。” 谢蕊芬停下手活站起身气愤地说:“你去问问房产科,不行去找后勤处领导!” “我爸说房产科不好使,后勤处也不好使,除非公司领导说话。”香香眨着令人心动的大眼睛说。 “妈的,还有王法没”谢蕊芬气愤地骂了一句。 车宏轩说:“这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耐心等待。” “你跟李总关系那么好,鞍前马后的伺候他,请他给说句话还不行”谢蕊芬满脸流汗,搽干两手掐在腰上,像个悍妇,看着车宏轩问。 车宏轩说:“这种事不能说,说了也没用,反而会令人感到不知深浅。” 谢芬芳说:“看到没,动真格的就这模样!问问有什么张嘴三分利,不行也够本!” “不能乱来。”他本想把弟弟房子的事告诉她们,可没落实,也怕张扬出去,便摆摆手继续对谢蕊芬说:“如果让领导难为情,对我没什么好处。” “姐夫说的有道理,还是等等吧。” 谢蕊芬一跺脚,又蹲下开始刷拖鞋。 车宏轩对香香说:“钱的事问题不大,我们俩现在手头有一千多,如果不够我再回家拿点。” “一千还不够,娶的是皇亲国戚再说我们家也不是一贫如洗。我们俩就拿一千,暂借,以后得还给!”谢蕊芬把拖鞋靠墙立好,然后用毛巾擦洗浑身的汗水,接着骂道:“这帮王八蛋,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就得把他们全部戴上高帽游街示众!” 车宏轩笑笑说:“木材的事原来我爸给我准备一些,是留着我结婚打家具的,全是水曲柳,到时候弄个车拉过来,我们一起打些家具。” 谢蕊芬说:“是啊,我们俩也得打点家具。” 三人坐在床上边聊边看电视。 第二天是星期天,谢蕊芬早早去上班,香香睡到八点多钟,起床后头不梳脸不洗便让车宏轩辅导功课。 第四十一章 物竞天择 适者生存(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十一章 适者生存(一) 婚假后第一天上班,车宏轩还是按习惯早早来到班上。 不多工夫冯妍也到了,这几天她失恋了,脾气变得更不好,车宏轩只能让着她。 “打扫完卫生陪我去打羽毛球!”冯妍把精巧的红色小包甩在办公桌上,急急地理理披肩发,挥起拖布拖地,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车宏轩笑了说:“又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好的,收拾完卫生我就陪你去打球,别气哼哼的掉脸给我。” “把你美的,目空一切!我嘛一天天都倒霉死了,全是倒霉事!就这么几天,谁知道你竟然脱胎换骨变成了红色种子,真他妈是命运跟我开了一次玩笑!” “其实我们俩年龄差得那么多并不合适,你太吃亏了。” “别搁那胡说八道!” 两人边斗嘴边打扫卫生,很快把办公室收拾利索,然后出去打球。 打完球做广播体操,做完广播体操回来上班。 刚一进屋,付师傅就带有几分神秘地问车宏轩:“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没呀”车宏轩瞪大眼睛一惊,这分明是出了大事的表情。 冯妍去脸盆里洗手,正好背向付师傅。 付师傅诡秘地看一眼冯妍,晃晃头轻轻摆摆手说:“没事没事,你是不是又买了两台电视机” “是啊,怎么了” “那就对了。” 周科长还像老样子,迈着他特有的小碎步扬着脸有点呆萌地走进来,把拎兜挂在椅子背上,一声不吭呆呆地坐在那里,然后仰面朝天“嗨”了一声,伸手开始一根根揪胡子。 “出了什么事吗”车宏轩感觉奇怪,问周科长。 周科长仿佛没听见,没反应,好一会才木然地摆摆手算是回答了。 这时候基建处金会计乐呵呵走进来,坐在车宏轩办公桌边上说:“看气色旅行结婚玩的不错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两天,要喝水吗”因为金会计参加了他的婚礼,所以每次来他都非常客气。 “不喝。”金会计打开黑色拎包,拿出一份文件放到车宏轩面前小声说:“这是请款报告,再不拨款全都得停工,你们看着办吧。” 这种话是每次都说的,没人在意。 金会计站起身说:“没别的指示我去劳资处了。” “好的。”车宏轩站起身往外送她。 金会计问:“我什么时候来办款” 车宏轩想想回答说:“等我电话吧。” “那我就走了。” “好的。” 车宏轩回来认真看《进度款拨付清单》和李老板工程队的《竣工项目结算清单》。《进度款拨付清单》中包括冯国兴工程队的款项,现在他看到这个名字都感到很扎心,他已经明确跟武处长说过,手头的项目干完后立即把这支队伍清理出去。 报告上有公司主管基建和后勤的副经理签字,还有基建处的盖章。因为数额比较大,他需要请示李总。他拿着报告去二楼找李总。他所以不去请示郭处长,是因为郭处长早就有话,类似的业务自行处理,如果觉得不好掌握分寸就直接去找李总。 李总正和银行何代表在谈什么,两人表情严肃。 何代表笑了训斥道:“你小子他妈也不太像话了,结婚这么大事连个动静都没有,眼里太没人啦!” 车宏轩笑了解释道:“你这么大领导,小的哪敢惊动,岂不是没大没小吗” 何代表很生气地拍了下办公桌怒斥道:“什么大啊小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真是不敢没大没小。” 何代表笑了说:“听说对象找的不错,哪天你得安排我见见。我准备一套新发行的纪念币,很珍贵,作为新婚贺礼送给你们,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车宏轩接过礼物说:“受宠若惊啊!” “我们是朋友,这跟你和李总的关系不一样。” 车宏轩使劲点点头。 这时候李总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李总拿起来哼哈地说着。 车宏轩听得出这是主管基建、后勤的副经理打来的,把签字付款的事跟李总打个招呼。 李总最后说:“我和财务处商量一下,看看资金情况,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照办就是了。” 待李总放下电话,车宏轩走进去坐在办公桌边上的折叠椅上,递过报告说:“李总,这是基建处交上来的请款报告。” 李总接过报告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皱起眉头问:“冯国兴工程队是哪来的” 车宏轩脸刷的一下红了。 还没等车宏轩回答,李总又说:“这个报告你掌握执行就是了。” 车宏轩问:“关于李老板的工程结算是不是请事务所审计一下” 李总说:“不用去外边找,交给我们自己的审计处,让他们练练兵。” “好的李总。” 李总变得严肃起来,看着车宏轩说:“有件事得跟你打个招呼,刘科长出事了,人已经被公安局带走。郭处长为此引咎辞职,今天早上已经没来上班,这些天财务处的事多帮着张罗点。” 车宏轩感觉毛骨悚然,瞪大眼睛问:“怎么回事” 何代表也走进来挨车宏轩坐下说:“刘科长以公司的名义送给我一台电视机,幸亏我没要,否则也跟着粘包了。” 李总说:“这一阶段财务处的事我代管,业务上你们要各司其职。你那摊业务牵涉面广,一定不能出问题。” 车宏轩说:“绝不会有问题。” 李总说:“跟你说的事暂时不要对外说,等待官方消息。” “好的。” 李总把报告递给车宏轩说:“你爱人叫谢蕊芬” “是啊!”车宏轩感到惊讶,一脸茫然。 李总笑了说:“我家老太婆是那个医院的副院长,怎么能不知道” “哎呀,那可太巧了!”车宏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总和何代表都笑了。 从这时候起,车宏轩和李总家建立了非常好的关系,以至于车宏轩孩子出生后,到李总家随便玩。这以后没几天,何代表老母亲得了癌症,死在了谢蕊芬医院。在这一过程中,谢蕊芬给了何代表老母亲以无微不至的照顾,临死的时候就连装老衣服都是谢蕊芬穿的,这使得车宏轩和郭代表之间的友谊更加稳固。这些都是后话,顺便在这里说清楚。 几人聊了一会,车宏轩便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没几分钟,就见谢师傅从办公室门口走过去,过一会又走回来,神色怪异地往办公室里看。 车宏轩明白了,走出去。 谢师傅一直走出南门,在雨搭底下站下,看看并没人,眼睛干涩且压低声音问:“怎么样啊” “下午办。” “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啊!”谢师傅立即如释重负,深深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财务处突然没了两位领导,这无疑是件大事,虽然目前还没有官方消息,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刘科长买外汇收回扣那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在财务处内部,谁是未来的处长便成了大家猜测的热门话题。大多人都认为非车宏轩莫属,李总也极力向公司主要领导推荐,可迟迟没有下文。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来到八月初。这时候车宏轩已经明白,如果自己能被提起来,早就应该有结果了,不会拖了这么长时间。事情跟他判断的一样,他没有被重用。 这天,何代表把车宏轩叫到二楼办公室。他养了一盆茉莉花,可能好久没浇水了,已经是根枯叶黄。 车宏轩装出悠闲的样子看着花笑了说:“你这是有心栽花无心养啊!” 何代表不屑一顾地说:“一会让打扫卫生的把它扔出去,这里不天天来养不了花。哪天得闲的时候你去我家看看,花艳叶肥,那才叫漂亮!” “有什么指示”车宏轩给何代表的茶杯添上水,坐下来问。 何代表站起身关上门,严肃地说:“财务处领导人选已经尘埃落定。很不开心,尽管我和李总都极力推荐你,还是没有达到预期目标。” 车宏轩表现得很老练,平静地说:“我已经预料到了,否则不会拖这么长时间。” 何代表压低声音说:“你说对了,如果是你早就公布了。” 车宏轩表面上平静地看着何代表问:“最后的人选是谁” “是你的同学石文红。” “她” “副处长主持工作。关于你,有举报信,大概是这么几个问题:第一、利用工作之便安排包工队,经查这个工程队完全是个体户;第二、在基建处以很少的钱买木材,又用内部价格使用运输处的车把木材拉到老家去;第三、陪关系户喝酒账目不清,中饱私囊;第四、基建处、后勤处和保卫处买车的时候计划处没有计划,个别领导比准后你很快就把钱拨出去了,这是利用工作之便送人情。这里边最为关键的是第一条,人证物证俱在,没什么好说的。即便你从中一分钱不拿,也绝不代表你亲戚不拿。这一条决定了你没有被提拔,其他的事都好说,李总都能给你兜着。大多数领导给你的定论是胆子太大,要控制使用。” 车宏轩洗耳恭听,面部渐渐热起来,争辩地说:“有些事言过其实,什么中饱私囊,什么买车没计划,都是胡说八道!” “这是国有大企业,容不得这些事。你还年轻,要吸取这些深刻的教训,不要因为蝇头小利断送了自己的政治生命。这不是件小事,应该是栽个跟头,勤勤恳恳工作这么多年全都葬送了。还有,你工作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向组织靠近,这说不过去啊。面对目前的形势,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何去何从,是去是留决定好了告诉我,我帮你参谋参谋。” 车宏轩怒火中烧,但仍然表现出非常平静地说:“很显然,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人挪活树挪死,还是动一动。” 何代表向他安抚地用手势压压说:“这种事千万不要急,毕竟好多人都在关注你,不能表现得过于轻浮。一是把去处找好,二是把握机会。先回去和你爱人商量一下,这毕竟是人生大事。可以反复考虑,长期犹豫,一旦确定了就没机会反悔了。” 车宏轩长出一口气说:“谢谢你替我想的这么周到。” 何代表淡然一笑说:“我们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们能推心置腹地交谈,业务上也能相互配合,这很难得。人生朋友不一定要很多,但一定要心灵相通。” 车宏轩真诚地说:“即便将来我们天涯海角各自一方,我也绝不会忘了这份珍贵的友谊。” 何代表点点头说:“人生道路很漫长,遇到坎坷在所难免。无论多大困难,一定要保持定力,从容应对,这样才能战胜一切困难。” 车宏轩心悦诚服地说:“这方面我还要虚心学习。” “还有件事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年底我要回行里组建投资分行,这边工作交给我原来带的一个徒弟,待交接的时候我给你引荐一下,方便工作。” “你这是提升了” “级别没动,还是处级。前些年我就是分行一把了,这么多年去农村,白白浪费了许多青春时光,真是不堪回首啊!” “这应该不会影响我们的交往。” “当然不会。” 车宏轩想想说:“要是这样我有件事得提前跟你打招呼,我小姨子马上就毕业了,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大专,有机会帮忙给安排一下。” “把她的情况给我写个单子,看看机会吧。” “她这人除了个头稍微矮些别的没毛病,非常漂亮,也特别精灵,肯定不会给你丢面子。” “丢什么面子,能拿起一摊业务就可以了。” 两人坐在办公室谈了很久。 尽管车宏轩心情沉重,可他还是在何代表的劝说下沉住了气,没有特别激烈的表现。这显示出他已经走向成熟,能够老道地应付不测事件的发生。 下班前,石文红突然给车宏轩打来电话,让他来一下自己的办公室。 石文红已经是正科级,自己有一间十几平米的单独办公室。办公室南边临窗的地方养了盆建兰,叶子油绿,一高一矮开了两朵花,还有一高一矮两个花骨朵,看来已经是含苞待放。 石文红给车宏轩倒杯白开水,笑嘻嘻说:“我看你婚后生活很幸福啊,一天天美滋滋的,嘴都合不上!” 车宏轩笑了说:“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只能顺其自然了,像你这样有政治头脑的不嫁给我,有什么办法呢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是其乐融融。” “我问你,咱俩合适吗我看你是最注重长相的,就我这模样咱俩能过几天你看你,被美女包围了,将来肯定不是个好东西!”说完她捂嘴偷偷笑了。 车宏轩也笑了问:“你怎么样,还没目标” “有了,公司内部搞技术的,计划明年旅行结婚,回来也得住母子宿舍。” “没办法,我们是同病相怜。对了,结婚的时候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啊,缺钱呀,你能借给我吗” “没问题!” “开玩笑,没听说借钱结婚的,简简单单的比什么都好。我可不学你,在单位办婚礼,又跑到农村去办婚礼,不就是为了收点礼金吗” “不是不是,为了留个纪念。” “嘴不对心,你们农村人那点小心眼谁还看不明白” “你这么说我是蒙冤受屈啊!” “好了不瞎扯了,跟你说点正事,”她很严肃,歪头看着车宏轩说,“我的事你知道了吧” “是的,李总跟我说了,真诚地祝贺你!” “本来我不愿意搞财务,可由于你的过错,我被赶鸭上架。我想问问你,是帮我一把还是另寻高就” “想离开,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坚持一段。对于你出任财务处领导我持支持态度。” “我根本不懂业务,需要你的支持。” “没问题,我一定做个雷锋式的螺丝钉。当然,这里还有另外几个原因,促使我不能在短时间内离开公司:第一、现在我爱人快要临产了,这个时候我不能离开她;第二、一旦孩子出生,我需要给她们一个安稳的家,房子问题必须彻底解决;第三、今年十二月份我要参加研究生考试,无法分心干别的。” “那就太好了!假如你将来要离开公司,准备去哪里” “我想去特区。” “胡说八道!”石文红又笑了说,“把老婆留给别人那么漂亮,不在身边守住不怕戴绿帽子” “你这才是胡说八道!” 石文红开心地笑了,站起身拿起水壶给那盆心爱的建兰喷喷水,背对着车宏轩说:“戴不戴绿帽子那是跟你开玩笑,你可别当真了,回家再打起来。” “我不会傻到那种程度!” “其实即使你能放心她,她可不一定能放心你。即使她放心你,你老丈人也不会冒这个风险。所以,你可以考虑离开公司,但你不可能离开本市,我敢跟你打赌。” “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假如你希望加入组织,应该尽快提出申请。” “我马上写申请。” “刘科长这个空缺要由你来替补,给你提个副科。” “如果这样,真得好好谢谢老同学!” “你现在有了研究生文凭,外语也小有名气,再镀个金身,今后一定会有很大发展。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并不是为了什么,我觉得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就像每天都要给这棵花浇水一样,是一份责任。” “没想到你能替我想得这么周全,非常感谢。” “这些都是你工作积极认真,待人处事公平正义所致。我跟你说的这些事现在还不能对外讲,还没落实,因为我要确定你能留下来我才能请示领导。” “好的,我一定践行诺言。” “当了科长后一定要去掉那些老毛病,什么工程队啊买木材的都不好,无利有弊。今后动钱的事一定要让李总签字,养成早请示晚汇报的好习惯。” “一定吸取教训,决不能穿新鞋走老路,这真是塞翁失马。” “我认为,公司这次没重用你,原因在你而不在公司。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公司给了你一切要我看,你要感谢公司,要用实际行动来报答公司。” “我接受你的意见。” “希望你是发自内心的。” “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这么想过。真是醍醐灌顶啊!我会牢记在心,用行动来证明我的感激之情。” “寸草之心难报三春之晖,在哪摔倒的在哪爬起来,希望有一天我重回党办。”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去吧去吧,回家给老婆干活去吧!” “真诚地感谢老同学。” “白白!” “白白。” 两人结束谈话,这无疑给朦胧中的车宏轩以光明,他燃起了继续干好工作的熊熊火焰。 第二天下午,李总和组织部领导给财务处开大会,正式宣布石文红任财务处副处长,主持工作。车宏轩任财务处综合科副科长,主持工作。 第四十二章 物竞天择 适者生存 物竞天择 第四十二章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二) 谢蕊芬临产这阶段车宏轩每天都一样,下了班骑着自行车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做饭,饭后陪着妻子去散步。 谢蕊芬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车宏轩不得不承担起家务,使她有个愉快的心情,也可以保证她和孩子的平安。 其实谢蕊芬不止一次地跟他说如果单位有事可以晚些回来,自己做点家务没问题。 车宏轩觉得这是特别时期,自己应该努力表现,把感情的根基扎牢。 这天散步回来,车宏轩给谢蕊芬弄盆温水。 谢蕊芬脱了衣服把浑身擦洗一遍,换了件宽大的卡其色衣服,盘起头,在家里看电视。 尽管衣服又宽又大,也难以遮挡住她鼓起的肚子。尽管她刚洗完身子,也把头盘起来,可怎奈三伏天,气温在三十度以上,她那胖的溜光水滑的脸上还是往外冒汗。 车宏轩穿了件白色跨栏背心,一条白色大裤衩子,手里拿了一条毛巾,随时擦去汗水。露出的胳膊腿满是肌肉,这时候他的体重将近一百七十斤,显得臃肿而肥胖,当然也是当官的应有的风度。 谢蕊芬觉得闷得慌,还要出去凉快凉快。 车宏轩也觉得太热,两人便又走出去。 独身宿舍东边便是菜地,一条小路向东延伸到菜地深处。 太阳还没落下去,毫不吝啬地把金色晚霞撒在无边无际的田野里。 小路南面是一片西红柿,这时候西红柿刚刚上市,成熟的、没成熟的、大的小的挂满秧棵,在夕阳的余晖里呈现出红的、半红的和绿的,累累硕果熠熠生辉。 东南风徐徐吹来,抚动着西红柿那饱含香味的枝叶,使这浓郁的特有的清香飘散在原野里。 车宏轩曾经告诉谢蕊芬,西红柿的香味可以驱赶蚊子。确实如此,这里碰不到蚊子。 谢蕊芬则认为那是因为菜地里打了农药,车宏轩并没有争辩。 小路的北面是翠绿的白菜地,俗话说头伏萝卜二伏菜,这白菜不过长了二十几天,还没长高,也没有包心,更没一点黄叶。老人们常说,小白菜见凉水——支棱起来了,上午刚刚下了大雨,雨水淋完的白菜地显示出勃勃生机,在夕阳的光辉里仿佛就是一片绿色的翡翠。 这里有很多人都在散步,有热恋中的情人,也有专心致志背外语的学生,人们都在享受大自然的赐予。 车宏轩说:“我没能够当上处长,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曾暗下决心,一旦处长尘埃落定我就立即离开。可是,有很多问题不能不考虑,最后还是决定再坚持一段,算是勉从虎穴暂栖身吧!” “说过头了!我早就提醒你不要好高骛远,你没有靠山,怎么可能把你提起来老老实实工作,平平安安做人,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那么多的想法。”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说真的,要是按照以前的脾气,没什么说的,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猴)了!不过这是早晚的事,你想想在企业工作最多能干到什么级别” 谢蕊芬把脚步进一步放慢了说:“有好的出路当然可以考虑,但不要成为负担。” 车宏轩手里拿着扇子,给老婆扇两下说:“为了稳住我,给了我一个副科,太小看人了。” 谢蕊芬用手推开车宏轩的殷勤说:“别假惺惺的,让人看了起鸡皮疙瘩!给你个科长还不满意,你也太狂了!你才参加工作不到四年能走到这相当不容易,我是很满意。我们那么多同学,还没有被提到科级的。” 车宏轩说:“待宝宝出生后,房子问题彻底解决了,你能够独立支撑家庭,我再考虑调动的事。” 谢蕊芬看着车宏轩问:“有没有个大目标” 车宏轩狂妄地说:“去北京或是特区。” 谢蕊芬站下来瞪着眼睛严厉地说:“我决不能同意两地生活,我明确告诉你这是不可逾越的红线。” 车宏轩愣了一下说:“好的,我决不逾越红线。” 谢蕊芬捂着肚子说:“小家伙真不老实,没事就踹我几脚。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走快了又会出汗。”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阶段一定要注意,做任何动作都要十分小心!” “我没那样娇气!对了,未来的弟妹挺用心的,正在给你织毛衣毛裤,告诉我今年肯定能穿上。” “这得谢谢人家啊!” “对了,月底我爸要用钱,我答应借给他一千,你没别的意见吧” 车宏轩明白用钱是怎么回事,只是没和谢蕊芬讲,他点点头说:“这些事你处理就是了,我会有什么意见” 谢蕊芬坚持说:“那可不行,你是一家之主,凡事得你同意。对了,我妹妹下个月就要实习了,你得给想想办法呀” 车宏轩胸有成竹地说:“让她先去实习,等我消息。银行何代表年底就要回去组建投资分行,明年初就要招兵买马,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不出意外妹妹肯定能去上!” 谢蕊芬惊喜地问:“会有这么好的事” 车宏轩笑了说:“要是能够如愿以偿也是妹妹的命好,正赶在点子上了,努力和机遇是不可缺少的两个因素。” 谢蕊芬自豪地说:“小妹生来就是福人,家务不用她干,钱不缺她花的,毕业了正愁呢,又遇到你有这么好的朋友,真是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 车宏轩边扇扇子边说:“这样就不要再研究什么办事员之类的事了,费挺大周折干不了几天,反而影响不好。” 谢蕊芬高兴地说:“妹妹听说了还不乐得蹦高” 车宏轩说:“先别跟她说,不是还有个意外吗” 谢蕊芬歇过乏继续慢慢前行,笑了说:“能出什么意外即便出了意外你还能不管再说,如果何代表不给办我去找他,他母亲住院不也欠我的人情吗小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好事跟她说,一个是让她高兴,另外也需要跟她商量。” 车宏轩点点头说:“行啊,你看着办吧。” 两人边走边聊,一直到清凉的晚风吹来他们才漫步回到那间不大但却温馨的小家。 这天早上,天气晴好,车宏轩和冯妍打完羽毛球,又和大家一起去做广播体操,在上班的冲锋号响起之前回到办公室。 孙大密来了,像往常一样站在门中间,喘着气喊车宏轩,说老板有请,完了“嗨”一声憨然一笑,颤动着又白又肥的一脸肉转身走了。 付师傅笑眯眯说:“大红人啊!” 冯妍跟了一句:“干脆把办公桌搬过去算了!” 车宏轩一边擦脸一边对冯妍说:“这都是为了工作,不是我去谄媚。” 冯妍瞪起眼睛问:“我说你谄媚了吗” 车宏轩笑了说:“我这大小也叫提干之喜,哪天请大家吃饭。” 周科长板着脸说:“决不能耽误工作,石处长冷手抓热馒头,经常找我们是在所难免。” 冯妍故作气愤地说:“我觉得也不是溜须拍马。” 其他人都不言语了。 车宏轩来到处长办公室,站在石文红办公桌前说:“我准备下车间呢。” 石文红没理会车宏轩的话,不客气地说:“坐下,有几件事商量商量。” 车宏轩只好坐在折叠椅上。 石处长看着车宏轩说:“第一件事,我和周科长做你加入组织的介绍人你有没有意见” 车宏轩高兴地说:“没有,非常感谢你们。” 石文红说:“要积极争取,在我们公司这么多科级干部里,不在组织里的好像还没有。当然,也有其他组织的。” 车宏轩庄重表态:“好的,我一定严格要求自己,争取早日达到要求的标准。” 石文红说:“好,从今天起你要每个月——甚至半个月就写一份思想汇报,经常找同志们和小组长谈心,积极向组织靠近。”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保证做到!” 石文红说:“刘科长原来还兼任我们的工会领导,我看你也接过来吧。” 车宏轩沉思一会说:“这件事你不如交给马战双,在组织且精力充沛。” 石文红奇怪地笑了一下,想想说:“好了,这件事再考虑考虑。第三件事,李总意见一万以下的业务他就不管了,没精力,让我们按照原则来掌握处理。” 车宏轩淡笑一下说:“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得由你来签字。” 石文红“噗嗤”捂嘴笑了,起身去窗前,抚弄从党办带来的那盆建兰,背对着车宏轩说:“怎么说呢,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李总都夸你了,说你当了科长后变的谨慎起来,事无巨细都去请示汇报。他说这样不好,不能充分发挥你的积极性。他希望你大胆工作,正常的业务要独立处理,要独当一面。当然,这里有个责任问题,我跟李总建议了,一万以下的由你来处理,一万以上的找李总签字。李总同意了我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车宏轩歪头想想说:“还是你签字为好,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石文红笑了说:“我这点权利就给你了,你也替我承担点风险。” 车宏轩说:“第一我还是心有余悸,第二这不利于树立你的权威。” 石文红闻闻花,然后转回身坐下说:“你想没想到,如果我签字是你不同意的事怎么处理我们之间关系怎么摆我还不了解你,搞不了几天我们俩就得干起来。就你签吧,我有特别需要照顾的话会告诉你。” 车宏轩笑了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石文红一歪头斥责道:“臭词乱用!” 车宏轩笑了。 石文红说:“好了,说第四件事,昨天晚上我参加了公司经理办公会,公司领导已经作出决定,由于j品任务持续减少,今后几年我们还要靠民品吃饭。但是,部里特别明确指示:1、j品线人员要保持,不能下岗;2、j品线要保持完整,厂房、设备都不许动;3、要以民养j找米下锅。这说明情况很不乐观,不仅要养活j品线,还要养活大集体那一万多人。现在除了铝窗公司前景不错,其他各民品情况都不容乐观。面对这样严峻形势,公司必须要大力发展生产,j品线多搞一些外协(代料加工),民品要关停一些效益不好的产品,向效益好的产品靠拢,为此公司领导提出要坚决打破“大锅饭”,实行经济承包责任制。各个分厂要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公司领导要求我们年底前完成一切准备工作,明年一开门就要执行到位。这件事太大了,我不熟悉情况,不知道怎么办。我准备成立个领导小组,由周科长、蒲科长和你我参加,让安雪也参加。专项基金、综合业务由你来拿方案,成本由蒲科长和安雪拿方案,流动资金、固定资产和材料核算由周科长拿方案。” “这很好,很完整。”车宏轩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皱起了眉头。 石文红警觉起来问:“你有什么具体想法” 车宏轩说:“我担心的是我们的队伍,据我了解,分厂级的财务人员很少,一般也就三五个人,况且这些人中很多都是高中毕业生,就连打算盘都不行,无法适应独立核算工作。如果分厂级要搞独立核算,最少要有一套人马,没十几个人不行。还有,像出纳、工资、销售这样的业务是不能出问题的,一旦出问题就是大事,谁也承担不起。再有像材料核算、成本核算都不能乱,一乱就成了一笔糊涂账,所以配齐人手很关键。” 石文红想想说:“这些情况领导们都了解,让我们拿出解决方案。” 车宏轩说:“是这样,我妻妹在公司技校学习,技校搞了个经济管理函授班,大概有三十多人,马上就毕业了。这是个生力军,我们应该考虑使用这些人。” 石文红皱起眉头说:“经济管理和财务会计不是一个专业,不对口。” 车宏轩解释说:“这个班设有工业会计专业,甚至还有珠算专业。这些人经过短期培训,再到我们这里真刀实枪地实习一段,应该能够胜任工作。还有,这三年来我们处里来了二十多名大学生,我们要挑选政治素质好、肯钻研业务的骨干下派到各个分厂去做领导。这就需要我们抓好制度建设,实行上岗证制度,上岗证由我们财务处认定。” 石文红点点头说:“真知灼见,看来这几年你没白干,积累了丰富经验。这太重要了,看来把你留住算是我作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你两天内写出文字报告,我们一起和李总汇报,然后向下正式发文。关于技校那三十几个人,我和人力资源管理处、技校协商,争取使用这支生力军,以解燃眉之急。这样吧,这件事我牵个头,实际工作由你来干!” 车宏轩说:“我们共同策划,我争取尽快搞出个详细的计划交给你,包括各分厂财务科内部的岗位设置、人员配备,经你审定,修改后再定稿上交李总。” 石文红摆摆手说:“我可以跟你讲清楚,我无法给你修改,更不用说什么审批,你不要跟我玩这套路子,一切自己负责。还有,铝窗公司情况特殊,公司领导要求他们各车间成立分厂,搞独立核算。” “这应该由铝窗公司自己来搞,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派人下去加以辅导。”车宏轩很慎重地说,“对了,我建议专项基金不放下去为宜,放下去分散了财力,达不到集中财力办大事的优势。各分厂提不出几个钱,却要增加核算压力。安排专人核算没那么多业务,靠兼职这又是政策性很强的东西,搞出问题部里都不会答应。” 石文红点点头说:“好的,按你说的办。你把别的工作先放放,全心全意搞这件事。跟你说清楚啊,这件事我就甩手不管了,通盘都由你负债。” “我尽力就是。” 石文红鼓励地说:“你要大胆工作,只要无私就会无畏,领导和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有时候也会出现冤假错案。”车宏轩不服气地笑笑说,“放心吧,绝不会误事。” “我相信你的政治头脑,更相信你的业务水平,你大胆工作,出了事我替你兜着,最多不过是交了这顶乌纱帽!” 车宏轩笑了说:“我们还是要吸取以往的经验和教训,小心谨慎为好。” 石文红鼻子里“哼”一声说:“看你那样吧!好啦,你去忙吧。” 车宏轩站起身说:“好的,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车宏轩走出处长办公室,有事需要下车间,便直接走出大楼,没想到大门外正遇到老同学安雪,两人自然站下来。 第四十三章 物竞天择 适者生存(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十三章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三) 车宏轩在办公大楼北门外正好碰到漫不经心、刚刚来上班的安雪。 安雪穿了一条白色大花裙子,加上修长的体型,非常显眼,说是窈窕淑女绝不为过,即便在大楼里也属时髦女郎之列。 车宏轩站在安雪面前看着她笑嘻嘻问:“今天怎么晚了,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啊” “我看你一天天活得挺开心啊!”安雪并没在乎迟到,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扶扶眼睛说她要说的话,“在人家(石文红)面前摇头摆尾的,不怕让人瞧不起” 车宏轩刷的脸红了,知道这话说得不简单,便摆摆手把安雪带到僻静处说:“这种话不能随便说,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一起走进这个大门的。现在财务处一下走了两个领导,石处长不懂业务,我们应该帮她一把。从另一个角度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不能看笑话。” “该不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吧”安雪一撇嘴斥责着说,“势力小人都是这样,有奶就是娘!” 车宏轩虽然对这种语言感到震惊但没有生气,他没想到安雪会有这样嫉妒心理,感觉自己有责任跟她谈谈,他装出无奈的样子说:“我的老同学,可不能牢骚满腹怪话连篇,应该这样想,让你或是我来牵着这个头我们能胜任吗领导能放心吗大家能服气吗我们有这个水平吗” 安雪讨厌地赶紧在眼前急急地习惯地摆摆手,不客气地说:“碰着你哪根神经了问我这么多我不行,也没这么想过,可你不一样------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说话!不过我可告诉你,我跟你可不一样,顺心了就干,不顺心门都没有!我哪比得了你们俩(那个人是指石文红)都是官迷,彻头彻尾的小爬虫,我从来没想过当官,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车宏轩仍然着问:“小妹妹,谁惹着你了” 安雪指着车宏轩说:“你少说这些没牙的话!跟你说,大家都以为你会撂挑子,没想到你会逆来顺受!” 车宏轩耐心地解释说:“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以工作为重。再说我们理应互相支持,不能互相拆台,那样子会影响工作,也会把我们自己搞臭。” 安雪不依不饶地说:“胡说八道!按照你的业务水平和工作能力,再加上学历和外语水平,就是到大机关去怎么也得给个副处,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现在省市机关都缺人,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我可以帮忙。” 车宏轩沉稳地说:“短时间内我还不想调动,以后有需要了你还真得帮忙。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 安雪瞪起眼睛问:“我有什么开不开心的,哪像你,能直能弯!” 车宏轩笑了说:“别那么尖刻,我一个七品芝麻官能有什么直啊弯的,还不是认真工作罢了。你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是不是觉得孤单了” “滚!” 车宏轩故意厚着脸皮说:“别生气,开个玩笑。用不用找个时间请你吃一顿,还是吃水煮鱼吧。” 安雪露出点笑容说:“看吧,哪天不高兴了找你。我告诉你,你充其量就是个实干家,忙的不亦乐乎,结果是到处出毛病,干的越多毛病越多。你面对的是阴谋家,你在研究业务,人家在研究人。老谋深算,你早晚都是人家手下败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自己考虑去吧!” 车宏轩仍然和气地说:“这话好像不是你说的。” 安雪不客气地说:“我说的又怎么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没门你钻进去!” 车宏轩笑了说:“哪有那么严重事不临头棒不打腿,我有难处,只能暂栖身,日后条件成熟了再作良图。这些话我们哪说哪了,传出去有百害而无一利。” 安雪根本不在乎地说:“什么利呀弊的,我什么都不怕!” 车宏轩笑眯眯换个话题问:“看来你心情不太好,是不是男朋友处的不开心” “你怎么总往这上扯,跟你有关系吗” 车宏轩耐心地说:“你热情点,别把人家给冷落了。处对象这件事心态要好,不能总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像我对你很了解了怎么都可以,新接触的朋友还要注意点对方的感受。” 安雪反感地一挥手说:“一边去吧,我哪里有什么优越感” “这个我有体会。” “那是我不想理你,别得寸进尺!” 车宏轩还是嬉皮笑脸地说:“希望早一点喝到你的喜酒!” “那就得等了,也许是猴年马月!” 车宏轩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独身有不少大学毕业生,其中不乏条件不错的,要不要我给你做个老红人” 安雪终于笑了说:“你说不上安的是什么心呢,你以为我心里没数” 车宏轩开玩笑说:“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德性吧!”安雪气得又笑了,“我还能排上说不定是老几呢!你一天天多潇洒,早上打球,上班了长在处长室,被美女包围了,我算什么难怪人家说你是一只小蜜蜂,落在花丛中!” 车宏轩反驳道:“谁说的嘴下没德!” “你还真得注意点,别搞出什么花边新闻!” “你以为人家都是傻子” “好了,不开玩笑了,郑重其事地告诉你:在这里继续干下去你不会有大的前途,听明白没有”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傻不到那种程度。” “滚吧滚吧!”安雪一扬手,赶他离开。 两人相互用眼神打个招呼分开了。 安雪回到办公室,还没坐稳孙大密就颠颠过来,满脸微笑地说:“安雪,处长有请。” “没见我忙吗”安雪立起眼睛气愤地反问道。 屋内一下静下来,谁都没想到她敢这样说话,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孙大密也被造懵了,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说:“快去吧,等你好一会了!” 安雪没好气地说:“不去,没时间!” 孙大密也翻脸了怒冲冲问:“你这是对我呢还是对处长呢要是对我你不应该,我又没招你惹你,何苦呢” “我不是对你,对你干什么,我对我自己!” “你这小丫头,什么脾气!”孙大密转身就走,回去添油加醋地禀报给处长。 这令石文红吃不消,可事情摆在那里呢,自己不去问个究竟便是威风扫地,日后还怎么工作她腾地站起身,怒冲冲几步走到成本室,敲敲安雪办公桌问:“叫不动你是不是” “你别跟我指手画脚的!”安雪根本不吃这一套。 “你要是不能接受领导,就写个报告,财务处不缺少你这样没大没小的人!别学那套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样子,我正式告诉你不好使!” “你少给我来这套!”安雪拿起算盘“啪”地砸在办公桌上,把办公桌玻璃台面砸得粉碎。 石文红转身就走,回到处长办公室竟然偷偷掉下几滴眼泪。 半个月之后,安雪调到市审计部门。 好在这两年有很多大学生分配到财务处,像这种专研业务的人并不缺少。 这天晚上,车宏轩还是下了班回家做饭。 谢香香陪姐姐去洗澡,洗完回来车宏轩饭菜已经准备好。 吃饭的时候车宏轩说:“公司各个民品分厂要实行独立核算,小妹函授班这三十多人可能会集体被分配到会计岗位,马上就开始培训了,然后要考核,必须取得上岗证才能被聘用。” 香香放下筷子瞪大眼睛问:“会有这种好事” 车宏轩说:“差不多,现在还没有落实,不要对外声张。” 谢蕊芬高兴地说:“看来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啊!” 车宏轩说:“国家能培养她们,自然是有需要的。这回好了,再不用为了小妹的工作操心了,小妹你也不用感谢我了。” 香香高兴得还哪里还有心吃饭,眨眨大眼睛说:“告诉你姐夫我还是要去银行,这和在企业当会计待遇是绝对不一样的。” 谢蕊芬说:“得寸进尺!” 车宏轩说:“现在企业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要干一段再说。再说在企业工作一段也是非常重要的,会学到很多知识。” 香香说:“你说的没道理,机会不是天天有的,决不能因小失大。” 谢蕊芬说:“我赞成小妹的想法。” 车宏轩说:“好吧,我记住就是了。不过,小妹必须把会计上岗证拿到手,否则一事无成。” 香香露出两颗小虎牙满不在乎地说:“你打听打听去,哪次考试哥们不在前几位我要是拿不到上岗证没几个人能拿到!” “那就好,”车宏轩看着水灵灵的香香说,“只是这下坏了,你马上要开始培训,又要毕业考试,十一月份就要分配完毕上岗就业,你姐十一月份预产期,你可能就没办法帮忙了。” 香香满不在乎地说:“这都不是问题,到时候我全力以赴!” 几人心情愉悦地边聊边吃,吃完饭,香香开始学习。 车宏轩陪着腆着大肚子的谢蕊芬去东边菜地散步。 第四十四章 临危受命(一) 与青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十四章 临危受命(一) 车宏轩用了几天时间把独立核算方案搞出来,和石文红、周科长、蒲科长一起向李总汇报。 李总认真听了一遍,并就一些问题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几人用了半天时间做出修改意见,然后请车宏轩尽快再重新整理出来,把报告递交给公司主要领导。 公司主要领导接到报告后很快作出决定:开干部大会,请各分厂党政一把手和经营科领导参加,由财务处、计划处、劳资处讲解独立核算的相关业务。 在这次大会上,车宏轩讲了两个多小时,听得大家鸦雀无声。 人们都暗暗佩服公司还是有人才啊。 其实关于车宏轩也有另外一种声音,就是说他很聪明,可越聪明能力越强的人越容易胆大妄为,干起坏事来越不容易被发现。这些传言早就传到车宏轩耳朵里,令他非常伤心,更增加了他离开的决心。 公司正式发文将财务处、计划处和劳资处的方案一并下发到各业务部处和各分厂。 在财务处,石文红召集全处大会,由车宏轩传达文件和讲解方案。 各分厂开始分期分批将业务人员送到财务处实习,技校开始集中教学,主要由财务处老师傅和大学毕业生去讲解实际工作。 石文红想让车宏轩去讲销售课,被他婉言谢绝,他阴阳怪气地说:“还是少去表演为好。” 石文红笑了给了他一句:“你说你一天天活得累不累” “说真的,我爱人马上就到临产期了,原来指望她妹妹帮忙,现在哪还有时间” 石文红知道生孩子是人生大事,便尊重了车宏轩的意见。 独立核算工作落实后,车宏轩变得清闲起来。综合科业务包含虽然很多,像差旅费、工资、销售、出纳这几摊业务,虽然每天没有闲着的时候,可都是些循规蹈矩的事,又都有严格的政策规定,类似于熟练工种,所以大家都忙唯有科长清闲,最多不过签几个字。 利用大量的空余时间,车宏轩将自己工作过的销售业务、专用基金业务和各分厂独立核算业务分别写出总结,再上升到理论高度进行分析,写出几篇论文,一个是准备研究生毕业用,另一个是准备沽名钓誉,在期刊上发表。 几篇论文投稿到国家级刊物,全部被退回。他只好去找省里的同学,在省内经济期刊上陆续发表。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份,谢蕊芬生下漂亮的女儿,起名车茜。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份,车宏轩研究生毕业。毕业后正赶上南方经济特区招聘,他投去简历和两个毕业证书复印件,对方很快就发来“商调函”。由于谢蕊芬坚决反对,他放弃了这次机会。 一九八四年春节刚过,公司主要领导易人。据说公司内部有两位候选人竞争这个位置。一个成功荣升,另一个调到省机关。 一九八四年九月份,车宏轩站在庄严的旗帜下举起手宣誓。 这时候石文红在处长位置上已经干满一年,由于众多大学生的源源不断补充,财务处出现生机勃勃的局面,得到公司领导的肯定,她也因此被扶正。 石文红曾多次向公司领导提出,要求将车宏轩的副科扶正,可泥牛入海一直没有回音。这件事令她很苦恼,可又没有办法向车宏轩解释。她理解车宏轩的难处,也知道这样用人是不恰当的,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暗示车宏轩有好的机会一定要抓住,也就是说有更好的去处就不要再勉强维持了。 在这种情况下,车宏轩再无动于衷就显得过于无能。安排好香香去银行上班后,车宏轩已经决心调出公司。 一九八五年春节刚过,有天银行何行长(何代表)得闲了给车宏轩打来电话,让他过去一下,并且还派来一台崭新的豆绿色的奔驰320轿车来接他。 据开车的师傅介绍,目前全市只有两台这样的车,算是最高档次的。 车宏轩走进投资银行办公大楼,被接待人员引领来到八楼,八楼中间的正南面便是何行长的办公室。 接待人员敲敲门,得到允许后开门把车宏轩请进去。 何行长微笑着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上前和车宏轩握握手,然后亲切地拉着车宏轩手一起坐在沙发上。 车宏轩看看沙发,再看看宽大的老板台和背后的书柜,脱口问道:“这家具全都是红木的,价格不菲啊” “刚摆上没几天,”何行长笑了,指指办公桌后面的门说,“我带你进去看看,连同里面的床、电视柜和床头柜,里里外外估计得三十万以上。” 车宏轩笑了说:“这不会涉嫌腐败吗” 何行长笑了说:“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呐!这是上级银行对特区投资搞房地产,开发商送的,和你刚才坐的那台车是一个来路,大领导不敢用,放到我这里了。” 车宏轩咂咂嘴赞叹地说:“你这可是捡了大便宜!” 何行长“嘿嘿”笑了两下说:“说句心里话我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车宏轩四下看看说:“只是你这装修太不上讲究,满墙都是大白,地面是最低档的硬杂木拼块地板,像马赛克似的,无法和这么高档的家具匹配。” 何行长感慨道:“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两人在休息室转了一圈,回到沙发上坐下。 车宏轩问:“谢香香工作干得怎么样” “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那就应该是不错的。” 接待员已经倒好茶,两人开始喝茶。 落地窗前摆满大大小小的花盆,高的橘子树有两米多高,结出黄橙橙的橘子,低矮的茉莉花、月季花争芳斗艳。 车宏轩看着这些花说:“没什么可说的,有点功夫。” 何行长自豪地带有满满的吹嘘口吻问:“闻没闻到香味” “没注意。” “你鼻子不好使!”何行长指指点点,告诉车宏轩哪棵是什么,开什么样花,有什么香味。 车宏轩奉承几句,乐得何行长非常开心。 聊一会,何行长问:“确定要离开了” 车宏轩喝口茶点点头说:“是,我想动动。” 何行长说:“人挪活树挪死,应该动动。我给你介绍个人,是省里一个重要部门的处长,跟我是同学,关系靠得住。他体弱多病,准备提前退休,正在物色一位接班人。我跟他介绍了你的情况,他很感兴趣。”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啊,谢谢你!” 何行长一边站起身去办公桌那儿翻腾名片一边说:“我把他的电话和地址给你,这两天你去见他。”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尽快过去。” 两人聊了一会,何行长有接待任务,车宏轩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 事不宜迟,车宏轩第二天立即去那个部门。他有八九名同学都分配在这个大机关,有的已经提到副处。他找到一位关系还可以的同学,问了问情况。 那位同学说:“你可千万别来,一天到晚一杯茶一张报纸,好人都呆废了。至于工资,那点钱会计已经数了好几遍了,拿来的时候就不用再数了,把信封打开对着衣兜直接倒进去就可以了。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都这么多,一分不差。跟你说老车,我们这里没有任何挑战性工作,不适合想干一番事业的人来这里工作,虚度年华。” 这话说到车宏轩心里去了,他对去机关甚至事业单位从来不感兴趣,他还是愿意在热火朝天的企业工作,他认为这里有干头。 车宏轩问:“房子问题怎么样” “比企业好点,大小也能给个窝。我建议你还是到中流去击水,做个时代的弄潮儿,让生命变得更有意义。” 车宏轩认同地说:“你讲的很有道理。” 因为这次谈话,车宏轩没有贸然去见那位处长。 晚上,车宏轩回家跟谢蕊芬讲了这件事,谢蕊芬倒是非常同意他到机关去,说那里既有远大的政治前途又旱涝保收,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车宏轩还是有些犹豫,迟迟没行动。 一九八五年三月九号早上,星期六,车宏轩刚和大家做完广播体操,正准备走进办公大楼,公司秘书科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站在他对面,让他立即到公司主管生产的副经理梁坤办公室去。 车宏轩虽然跟梁经理不是特别熟,但也有过多次接触。他以为不过是为了钱的事找到自己,回办公室洗洗手,安排一下科里的工作便上楼去了。 梁经理办公室门开着。 车宏轩对着门轻轻敲两下。 “进来进来。”梁经理抬起头看着他说。 他觉得情况不对,因为公司政工口的副职吴伟汉也在这里,并且两个人都表情严肃。 车宏轩早就听说过他们,知道他们都是解放战争时期随部队来东北的,东北解放后他们没有随部队南下,而是被分配到j工企业做领导。两人一直在公司工作,五十多岁了仍然像年轻人一样朝气蓬勃,每天早来晚走,从不摆老资格。 梁经理是南京人,个子不高,稍胖,方脸盘,五官端正,浓眉大眼。 在车宏轩印象里,梁经理好像从来没有不忙的时候,即便走路也是歪着脑袋想事。 梁经理因为老资格,又不太与人交往,给大家的印象是很难接近。 吴领导是山东人,一米八十多的大个,面色发红,嗓音洪亮,大眼皮子小眼睛是他的显着特点。他喜欢运动,什么羽毛球、排球都爱好,平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说话风趣。尽管是老资格,可大家都很愿意和他接触。 “坐。”梁经理用眼睛看看他办公桌前的一个折叠椅说。 车宏轩便挨吴领导坐下。 吴领导在看一张表格,并没有在乎车宏轩进来。 梁经理面带微笑地说:“公司急需扩大铝门窗公司的生产规模,要将几个民品厂成建制地划过来,还要引进最先进的德国铝型材挤压线和日本阳极氧化线,生产国内急需的铝型材,替代进口。公司还规划在特区建设一条铝型材生产线,在全国有条件的大城市建立铝门窗厂,或是联合厂和技术咨询厂。” 车宏轩皱起眉头寻思,他感觉奇怪,引进设备这么大事,自己是主管技术改造资金的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梁经理大概是看出了车宏轩的心思,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说:“公司进口的设备由新长征工业公司投资,特区的是由部里的一个技术进出口公司负责投资,把设备以租赁的形式给我们。关于设备引进工作,技术上由我们的总工程师负责,商务上基本由部里负责,商务谈判已经结束,今年全部陆续到货。” 车宏轩明白了,这一南一北两条线,仅靠公司这点折旧费想都不要想。 梁经理继续说:“公司决定让我去做经理,老吴去做组织工作,命令你去做经营副经理。你具体负责财务、计划和劳资这几方面业务。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沟通一下,有没有困难,有没有决心。我们知道你好像要去特区,想去机关当官做老爷。这种事不能勉强,我们想听听你个人的意见。我跟你讲清楚,调你来铝窗公司并不是我和老吴的意见,这是公司主要领导给我们点的将。我们都是宣过誓的人,永远忠于组织,忠于祖国,我们要像老黄牛那样,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车宏轩没有思想准备,转个话题问:“这么说j品任务还在减少” 梁经理笑了说:“不打仗,生产那么多j品卖给谁去从今年开始,新组建的铝窗公司要直接养活我们自己五千名职工,还要向公司缴纳不低于三千万的纯利润。否则我们j品线上的职工、我们在大集体工作的那些孩子将无法拿到工资。拿不到工资,我们三十几万的家属就要饿肚子,这是没法面对的,我们应该去改变这些。” 车宏轩正不知如何是好,吴领导放下那张表格,抬起头看看两人问:“你们谈完了没有” 梁经理点点头说:“我都说清楚了。” 吴领导满脸严肃地看着车宏轩说:“我们在组织的领导下能打败日本鬼子,能打败国民党反动派,能打败美帝国主义,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我们的目标是广大劳苦大众,是一切为了人民。所以,我们培养出无数先烈,他们为了我们的事业前仆后继,生命不止战斗不息,就像董存瑞举起炸药包,就像黄继光堵住敌人的枪眼,在需要的时候要勇于献出自己最宝贵的生命。当你在宣誓举起拳头的时候,你就应该毫无怨言地听从组织指挥。组织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勇往直前;组织需要你离开领导工作岗位的时候,你要学会从群众中来回到群众中去。好了,没什么好说的,请你立即回去交代工作,明天是星期天,后天是周一我们一起去铝窗公司报到。” 尽管吴领导说得很不客气,可车宏轩被感动了,他坚定地站起身庄严地说:“我坚决服从组织决定。” 梁经理说:“如果你还需要什么业务骨干,提个名单交给李总,他会给你协调。” 车宏轩说:“我需要具体了解一下情况才能作出具体安排。” 梁经理说:“公司目前先安排我们三个人过去,其他干部会陆续到位。” 吴领导说:“去吧去吧,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有话慢慢说。” 车宏轩非常激动,他喜欢到一线去,就像上战场,在战火中拼杀。他走出梁经理办公室,马上来到李总办公室。 李总让车宏轩坐下,非常严肃地说:“你这是临危受命,担子很重,要努力做出成绩。你到铝窗公司任副经理,享受副处级待遇。工作中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电话里不方便讲的就过来找我。” 车宏轩庄重地表态:“谢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会很好地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李总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我们完全相信你的能力。去铝门窗公司是个考验,也会影响你去当官做老爷,但为了企业,为了我们的职工,需要你作出牺牲。” “我无怨无悔。” “这个行业在国外已经流行了几年,在国内还是刚刚兴起。现在全国都在搞基建,未来市场前景可观。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一历史性的机遇,尽快上马,创造出经济奇迹。” 车宏轩毫不犹豫地说:“我一定会配合梁经理、吴领导把企业搞好。” “梁经理这位老同志是坚定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师级干部,在部队带过兵打过仗,也在我们的分厂做过主要领导。要不是形势严峻轻易不会动用他。他为人正派,工作勤恳,勇于带领队伍攻坚克难。吴领导工于心计,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挫折,就连前些年搞运动也没挨过批斗。有人背后说他是‘老狐狸’,虽然有些贬义,但可以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他的工作经验。跟你说也没什么关系,这次他下去也有别的原因,我们新上来的领导喜欢吃喝,特别还很跟得上潮流,吃喝完了还要唱两首,不管什么场合,抱着麦克风不放。这令老吴很不适应,所以他也就成了排挤对象。这次梁经理到铝窗公司工作,那是兼任大公司副经理的,而老吴就不在大公司兼职。你应该明白这区别很大。和这两位领导配合,你需要有很高的政治觉悟。尤其在商品经济社会,情况会很复杂。要远离金钱,远离美女,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这样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车宏轩神情庄重地保证:“您的这些话我会牢记在心,决不腐败。” 李总非常信任地点点头说:“自从你被提拔到领导工作岗位上,可以说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扎实,既钻研业务又非常勤恳,我们有目共睹。希望你再接再厉,做个冲锋陷阵的勇士,为困难的企业作出卓越贡献。去吧,回去交代工作。” “好的。” 车宏轩站起身,心情激动、大步流星地回到财务处,准备交接工作。 第四十五章 临危受命(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十五章 临危受命(二) 梁经理、吴领导找车宏轩谈话后,中午谢师傅便得到了消息,因为这时候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谢师傅心里美滋滋的,中午便找到车宏轩,告诉他晚上去弟弟家吃饭,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车宏轩虽然也是内心非常高兴,但感觉在自己家里这样立竿见影不免有点社会味道,不过他也没敢多想,很愉快地答应了“宴请”。 谢师傅又颠颠地跑到儿子的车间,把儿子叫到无人处高兴地说:“你姐夫提了,到铝窗公司去当副经理,这可不是件小事呀!” 谢明惊喜地问:“你整准没有真的假的” 谢师傅工作不高兴地说:“那还假得了,调令都快下了。这样吧,你搬新家快两年了,一直张罗请你姐夫吃饭,总是阴差阳错没办成,今天正好是星期六,我看就今天。” 谢明还是不放心地说:“不行,我得去找他落实一下。他是大忙人,看看是不是有时间。” 谢师傅不高兴地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已经告诉他了,你去准备吧。以前他不肯去你家吃饭我估计那是怕你破费,现在我们家经济状况已经缓解了,房子问题也解决了,他也不会再担心花几个钱了。” 谢明点点头高兴地说:“好嘞,晚上都去我家吃饭。” 下班后,车宏轩和谢蕊芬抱着孩子去弟弟家吃饭。 车宏轩这么年轻就能提到副处,这在谢蕊芬的同学中也是绝无仅有,成为翘楚,她当然美的嘴都合不上。 岳父也是异常兴奋,他对车宏轩说:“铝窗公司外地分厂都是拿两份工资,家里一份外地一份,等你在那里站稳脚跟了,想办法安排我去外厂干几年,最好把你妈也带上。我了解过,老两口一起出去的不在少数。” “好的,尽量想办法。”车宏轩嘴里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很反感。 谢明端上鱼笑着说:“姐夫,你不是爱吃鱼吗,我今天特意做了两种鱼,都是好鱼,吃不完你带回去。还有这瓶酒,我老丈人的,绝对是好酒,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你弟妹特意从家里拿来的,我们俩一定要把它干掉!” 车宏轩拿起酒看看说:“这怎么好意思呢赶快拿回去,我们随便喝点大老散就行了。” 弟妹个子不高,稍微胖了些,看上去很富态,她接过话笑了说:“这酒姐夫喝正合适,讲话了,姐夫是公司一颗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新星,日后官做大了我们都能借光!姐夫可别喝多了忘了,我还有弟弟妹妹呢。就连我爸一听说这事都老高兴了,告诉我等有时间了把姐夫请过来,好好做几道东北菜让他品尝。” 车宏轩马上摆摆手说:“可不敢劳驾老人家,抽时间我请,去饭店吃海鲜。” 弟妹笑了说:“那好啊姐夫,你可别忘了。我听说现在大饭店鱼是活的,虾也是活的,都是从南方和国外用飞机运过来的。姐夫别忘了就行,让我们也去开开眼界。” 车宏轩只好笑笑说:“放心,铁板钉钉,我一定不会忘了。” 弟妹继续高兴地说:“我们结婚就能住上这样房子,全仰仗姐夫了。亲戚朋友都羡慕啊,就连我们家也是脸上有光。” 车宏轩客气地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弟妹反驳道:“这能不提吗即便不提也会记在心里,一会喝酒的时候我敬姐夫一杯!” 车宏轩“哈哈”笑了两声说:“不用你了,有谢明就可以了。谢谢你们忙在前吃在后,辛苦辛苦。” 大家边聊边准备碗筷,不多工夫菜已上全。 谢明脱去围巾,进来和大家一起坐好。他打开那瓶好酒,给车宏轩倒上。 “吃,”谢明又给姐夫夹了一大块鱼,“这鱼你得多吃,你不吃就剩下了。对了姐夫,有机会我也想去外厂,拉家带口的就趁着年轻多赚点,攒点底。” 车宏轩端起杯说:“好啊,铝窗公司要大发展,像你这样技术工人想出去机会多的是!” 两人开始喝酒。 第二天是星期天,因为昨天晚上多喝了几杯,车宏轩睡到八点多钟还没起来。 孩子在他身边躺着,自己高高兴兴挥舞着小拳头玩呢。 谢蕊芬做完饭放在饭桌上,然后收拾屋子,嘴里不停地催促车宏轩赶快起来。 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谁呀”谢蕊芬问,估计没什么正经事,便依旧忙手里的活。 “请问车宏轩住在这里吗” 谢蕊芬问:“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姓古,叫古明远。” 谢蕊芬转而对车宏轩说:“好像是古明远来找你。” “我的天,怎么会是他”车宏轩一骨碌爬起来,“让他稍微等一下。” 车宏轩急急忙忙起来,简单洗把脸,然后打开门,看着古明远问:“怎么不提前通知一下,我也好去接你呀!” 古明远摆摆手,把拎的一兜水果递给车宏轩说:“不用接,我来这里很方便。” 车宏轩接过水果客气地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快进来、快进来。” 古明远胖了点,穿一件银灰色礼服呢风衣,里面是黑色西服,扎红色带金黄色条纹的领带,戴黑色鸭舌帽,神采奕奕,精神焕发,一看就知道生活得非常滋润。 “看你这身装束,活像个要出国的外交官。”车宏轩把古明远的风衣和帽子挂起来说。 古明远微微笑了一下说:“没那么严重。” 车宏轩给古明远倒水,问:“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古明远接过茶杯说:“不瞒你说,十几天前我就来过一次了,在你们公司的东门,打的是财务处电话。一个女的接的,说你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就没等。你不知道,我正在这里读研究生,离你不远。” 车宏轩高兴的说:“这太好了,没事过来喝酒!对了,这是我爱人,谢蕊芬。” 谢蕊芬因为听车宏轩讲过古明远,所以一边抱孩子一边很热情地和古明远打招呼。 车宏轩对谢蕊芬说:“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也是我最好的发小。” “以前听你讲过。”谢蕊芬说,“对了,你们一起吃早餐吧。” “来,”车宏轩给古明远拿过碗筷,“我们一起吃,中午我做几道菜,我们喝两盅。” 谢蕊芬说:“要是那样,一会我把孩子送到我妈家去,顺便买些菜回来。” 车宏轩高兴地说:“那样最好不过了。” 古明远客气地说:“不麻烦嫂子了,我们还是出去吃。” “别,还是在家里吃亲热。”车宏轩边给古明远盛粥边说:“还是在家里吃有气氛。” 古明远说:“太麻烦了,孩子又小,还是出去吃吧。” 车宏轩摆摆手,然后问:“是不是也成家了” 古明远点点头说:“我毕业分配到古城市工业局,没多久就和孟英姿的一位两姨妹结婚了,姓高。” 车宏轩感觉很奇怪,盯着古明远问:“孟英姿呢” 古明远眯起小眼睛声音很小地说:“我们上学的时候,陈家旺做了村民委员会主任,孟英姿做了妇女主任,两人黏黏糊糊不久就结婚了。后来孟英姿姨家孩子考上师范学校分配到古城市,经孟英姿介绍,再加上以前我就见过这个人,我们就结婚了。” 车宏轩恍然大悟,笑了问:“没想到这么复杂。” 古明远很不自在地说:“为这事,村里人都骂我是陈世美!爱咋咋骂吧,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车宏轩笑了问:“是不是比你小好几岁呀” 古明远很随便地回答道:“就那么回事吧,自己感觉好就行呗。” 车宏轩说:“好啊,我一定要抽时间去登门拜访。” 古明远客气地说:“去吧,一定要把嫂子带上,有好酒。” 两人开始吃饭。 饭后,古明远见谢蕊芬抱着孩子走了才说:“找你有两件事,一是我有两位老师要买你们公司生产的洗衣机。”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个容易,一会我们进厂要两个票就可以了。” 古明远看着车宏轩说:“还有件事,孟英姿还有个姨在丹东,丈夫死了几年了。家里有三个孩子,两个大的都是男孩已经参加工作了。小的是个女孩,两年前考上了大专今年毕业,五月份开始实习,年底前分配完毕。这孩子就想来浑河市工作,高英姿便让我找你想办法。我知道你单枪匹马的在这里闯荡不容易,更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车宏轩坦率地说:“实习没问题,过来就是了。想安排工作比较难,你也知道现在的分配原则还是哪来哪去。” 古明远微微点点头说:“这个我清楚。” 车宏轩问:“学什么专业” 古明远回答道:“工业会计。这孩子长得挺漂亮,也很聪明,家务活、农活样样精通,过来在你身边绝不会给你打脸。” 车宏轩想想说:“专业倒是很好,我们公司也正缺少这样的毕业生。想留在这里又进到公司困难确实不小,第一步要进到国防口,现在进到这个口的原则上也是哪来哪去。第二步是我们公司得提出接收计划,甚至点名要她才可以。当然,有关系摆明白了也没什么,一句话的事。麻烦就是这两年本科生多了,所以像我们这样单位进来的最少是大学本科毕业。” 古明远点点头说:“这些你不说我也清楚,难度肯定不小。” 车宏轩喝口茶水说:“这么说吧,省里我有点关系,公司这边关系也还可以,办办看,成了大家高兴,不成了也没办法。” 古明远高兴地说:“尽量想办法,关乎她的一生。一旦回到县城当个老师她一辈子就没大出息了,如果有什么花费尽管说话,不要因为这个误事。” 车宏轩应付一下说:“我明白。” 古明远看着车宏轩说:“我告诉你宏轩,做多大领导底下都得培养亲信,也就是深深扎根。” 车宏轩笑了说:“我没有那么大野心。” “未雨绸缪。” 车宏轩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说:“我们进厂,好容易来的带你参观参观,边走边聊。” “好!” 两人便安步当车,并肩而行,一边观看早春景色一边倾吐离别之情。 到公司东大门,车宏轩办了进门手续,两人顺中心大路一直向西去洗衣机厂。 古明远四下看着厂区,赞叹道:“这个工厂实在是太大了,我上次坐公交车从西南坐到东门就有五站,看来比我们孟乡村还要大。” 车宏轩介绍说:“我们走的是中心大路,顾名思义就是这条路把公司厂区均分为南北两部分。还有一条中心大街,把厂区分成东西两部分。中心大街东部,中心大路北部是一号、三号、五号厂房;中心大街东部,中心大路南部是二号、四号、六号厂房,这些厂房都是欧式建筑,都是万米厂房,这是公司的核心加工区。” 古明远点点头说:“不仅大而且也非常漂亮,像公园。” 车宏轩自豪地说:“中心大街的最南端,便是公司的办公楼,我就在那里办公。” “级别不低吧” “是的。”车宏轩点点头继续说,“中心大街往西,厂房就不是这么规整了,除了试车台、组装车间,都是辅助车间。很多辅助车间都改成生产民品了,我们要去的洗衣机厂就在这个区域,除此之外还有煤气表厂、自行车厂、摩托车厂、铝窗公司、电风扇厂、菜刀厂、大勺厂都在这个区域,分布得比较零散,规模也都不是很大。” 古明远看着车宏轩问:“是不是摊子铺得太大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有这个问题。我们从生产军品改行生产民品,冷手抓热馒头,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很不容易,交学费的事没少干。像自行车、电风扇、菜刀厂和大勺已经干不下去了,公司已经决定将这些分厂的人和厂房划归到铝窗公司。” 古明远说:“铝门窗应该是新东西,我出国的时候见过,非常漂亮,特别有现代感。” 车宏轩笑了说:“在国内还没有第二家,我们是捷足先登。” 古明远肯定地说:“这个项目用途广泛,一定很有前途。” 车宏轩信心满满地说:“是,公司已经决定尽快上规模,不失时机地占领国内市场,替代进口。” 古明远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说:“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基建项目遍地都是,一定要抓住这个时机。” “说得对,时势造英雄。”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洗衣机厂,车宏轩进去要了两张票交给古明远,问:“还要不要往前走走” 古明远说:“走,我想去看看你们的铝窗公司,我对这个项目非常感兴趣。” 车宏轩想想,因为自己就要去那里工作,现在并不想过去。可是古明远来一次不容易,他不好拒绝,便沿着马路带领古明远继续西行,去铝窗公司。 第四十六章 临危受命(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十六章 临危受命(三) 在厂区的西北角有一片厂房,因为规模比较大,改名为七号厂房。七号厂房南临中心大路,西面北面都紧挨公司边界大墙。厂房正面是座四层的办公楼,一楼是铝型材挤压车间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边就是701车间。二楼是加工、安装铝门窗的分厂办公室,排号702。还有703、704、705三个铝门窗加工车间,办公室都在各自的加工厂房里。 车宏轩站在办公楼前,将情况讲给古明远。 古明远端详着巨大厂房,感慨地问:“太大了,能不能进去看看” 车宏轩回答道:“没问题。” 两人慢步走进厂房,穿过一楼走廊便是一座宽阔的空空荡荡的车间,有两伙人正在忙着什么。 古明远问:“这么大厂房,怎么空着” 车宏轩说:“这是为进口挤压线和氧化线准备的厂房,设备今年就会进来。现在干活的挤压线还得往里走,是台老设备。” 车宏轩见并没有人管,便就带着古明远穿过空旷的厂房,走进一壁之隔的老挤压车间。 车间很热,轧机正在挤出银色的铝型材,发出轰轰的响声,预热炉里放出红色火光。 车宏轩见有个通向轧机的铁栏栅通道,他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自己便带着古明远走上去。 工人们见两人西装革履,不知道哪路神仙,没人敢阻拦。 两人正小心翼翼往前走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站住,给我回来!” 车宏轩侧身回头一看,原来是位矮个子的光头,穿一身工作服,在铁阑珊通道的头上边喊边用力摆手。 往回走的时候古明远在前,车宏轩在后,待车宏轩走下铁通道的时候,眼前的光头变成了满头乌发,车宏轩估计是洗完澡刚刚戴上假发。 “你们哪里的,怎么把这里当成公园啦”那人不客气地质问,然后转而对附近的一位工人骂道:“你他妈是视力障碍者啊” 工人看他没敢言语,想躲开。 “去,把那该死的看大门的给我叫来!” 工人便放下手里活,头也不回地去大门那儿找人。 车宏轩看了眼那人,见他个子不高,绝对不到一米七十,五官端正,两眼有神,便觉得很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人一眼认出车宏轩来,马上笑了说:“原来是你啊!不好意思,怎么不打个招呼” 车宏轩皱起眉头仔细回忆,还是没想明白。 那人笑了说:“我们有过一面之交,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提醒你一下,在你小舅子的婚礼上,你来我那桌敬酒,敬完酒我没答应你,和你连干三杯。” 车宏轩拍拍脑袋猛然想起,快步迎上去握手,不好意思地说:“该死该死,我竟然忘了,都怪那天喝得太多了。李达元主任,你好你好,怎么没休息” 李达元歪头笑了说:“我们这是生产一线,不像你们机关干部,哪来的星期天” 车宏轩介绍说:“这是我同学,古城市工业局的,在浑河市攻读研究生,特意到你这来参观参观。” 李达元热情地伸出手说:“欢迎欢迎,你们都是大领导,欢迎来到生产第一线参观指导!” 古明远和李达元客气握手,问候道:“你好你好。” 李主任笑了笑挺起胸脯,举起手想挠挠头又止住了,自鸣得意地对古明远说:“要论辈分,我退伍进厂就给他岳父谢师傅当徒弟,我们称兄道弟,肩旁头齐为弟兄,所以这过去的车科长也好,现在的车经理也好,都是晚辈,应该管我叫叔叔。当然,这和你没关系,我是说我们俩。” 古明远眯起小眼睛问:“不是肩头齐为弟兄吗此一时彼一时,应该各论各的。” 李主任郑重其事地说:“那可不行,凡事都是先入为主!” 车宏轩问:“我们过去看看不方便吗” “不行,”李主任很严肃地说,“这是维修通道,有危险。铝棒要加热到几百度,这台老设备经常出问题,一旦把铝型材拉断了容易伤人。” “怎么会这样”车宏轩皱起眉头不解地问。 李主任解释说:“这台老设备是五十年代进口的,好多年闲在那里,直到两年前国内开始流行铝门窗了才开始工作,所需备件、工装以及磨具全是我们公司自己生产的,三天两头出问题。” 车宏轩问:“产量怎么样” 李主任一咧嘴笑了说:“使大劲一年六百多吨,靠这台老掉牙的设备铝窗公司要想大发展门都没有。去年我和总公司领导去过西欧和东洋,西欧的挤压线是世界一流的,东洋的氧化线是世界一流的,我们要是把这两条线引进来结合到一起,没得说全国第一,在世界上也不落后。至于产量,可以达到四千吨以上。关键问题是我们这台老设备只有八百吨,只能挤出一百断面以下的产品,做门窗还将就,做幕墙就不行了。幕墙需要120、150和180的断面,这次进口的是三千吨的挤压机,可以生产二百断面以内的产品,基本上可以满足需要。重要的是如果大断面的铝型材有了,我们这台老设备干小断面的效率也就会提高。” 车宏轩听明白了,又问:“我们在特区也要搞一套生产线,你知道吗” “我知道这件事。”李主任说,“原来铝窗公司的一把手一直在那里抓这件事,估计今年也可以投产。现在领导在特区,我们这边没人管了,这不才请梁经理、吴领导和你过来主持大计吗” “你到这个公司来了”古明远歪下脑袋看着车宏轩问。 车宏轩点点头答道:“是,明天就来报到了。” 古明远感觉这么大公司副经理,官位肯定不低,很敏感地问:“最少是处级吧”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笑了说:“一个企业干部,级别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企业搞起来。” 李主任说:“把企业搞起来并不容易,据说我们有两年前的工程合同到现在还没干完,原因就是没有铝型材。据说现在有上百位用户跑到公司来,拿着支票,签合同就给钱,可没人敢签,因为没米下锅。梁经理也好、吴领导也好,人都是好人,也都是部队老干部,听到冲锋号带着部队往前冲肯定没问题,可对于搞市场经济,说句不客气话都是门外汉!” 车宏轩感觉这话有点刺耳,一位基层干部不应该这样评论上级,便马上制止说:“你不要背后乱讲,这很不好,违背组织原则。” 李主任满不在乎地说:“什么乱说,实际情况不就是这样吗梁经理和吴领导就在楼上,刚刚和我谈完,我当面就这样跟他们讲的。让他们解放思想,放开手脚,选能任贤,无论如何把企业搞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会儿正他们两人正在听常务副经理陈文的汇报呢,估计陈经理和我一个意见,必须放开胆子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车宏轩感到很惊讶,问:“他们在楼上” 李主任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老干部都是这样,不缺少艰苦奋斗的精神。我刚才当面就跟他们说,搞市场经济要有勇气,要敢于打破旧框框。就拿我们车间来说吧,敢不敢让我搞计件要是不能,穿新鞋走老路,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我没客气地说,你们老哥俩这老脑筋必须改一改,要是不能跟上商品经济形势,非打败仗不可!话又说回来,梁经理和吴领导都是我老领导,说多说少他们都不会生气,否则我也不敢放肆。我倒是觉得,这次公司领导能把你派过来是非常英明之举,铝窗公司能不能跨过这道坎关键在你。市场经济,要用经济手段来管理,不能扯大旗当虎皮,靠举拳头喊口号那一套玩不转!就目前形势来看,我们不仅要把设备引进来,还要立即安排进口一大批铝型材,满足工程急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想想看,现在上项目的主要是政府机关、公检法、税务部门和银行部门,这些都是衙门口,哪个你得罪得起要是把名声搞坏了再想挽救回来难上加难,到时候也就不再是卖方市场了,黄瓜菜都凉了!” 车宏轩频频点头,他觉得这是给他上的一堂生动的政治课,前边的路曲折而且充满荆棘,当然更充满希望,他喜欢这种挑战,他愿意在这种挑战中拼搏。 古明远只能耐着性子等待这位精神病没头没脑的唠叨。 这时候看大门的被叫来了,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他应该知道没什么好果子吃,便胆战心惊地走到李主任面前。 李主任不用分说,上去就是一腚跟脚,骂道:“你他妈是听力障碍者耳朵——摆设!” 老人家早有防备,灵巧地躲过,争辩说:“就上厕所那么一会,他们就溜进来了。” “过来,妈的!”李主任瞪起眼睛,用右手的食指指着脚下喝道,“给我老老实实站在这里!” 老人慢吞吞过来,在指定的位置站好。 李主任又是一脚,老人一转身正好踢到后边。 李主任骂道:“你还能不能管点事” 看来老人是蒙了,坦白地说:“你刚进去他们俩就跟进来了,我还以为是你请来的客人------” “你鼻子底下的嘴就只能出气啊再有一次我就给你下岗,滚!” 待老人走远了,车宏轩问:“你怎么这样对待工人” 李主任怒气未消地说:“你别看他老实的像个猫似的,前些年搞运动的时候是赫赫有名的头头,你问问那些挨斗的老干部哪个不被他打过要不是我,他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要是可怜这些人,工作就不用干了!” 这时候走来一位女工,小心翼翼地站在李主任面前,担惊受怕地说:“李主任,我家里有事,想早点下班。” 李主任皱起眉头,凶神恶煞般地问:“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也是j品线上刚调过来的。” “说清楚,什么事” “我妈过六十大寿,我想请会儿假!” 李主任毫不客气地说:“不准!过六十大寿重要还是工作重要进了这个厂房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你想想,进口生产线投入生产后,我们车间要有上千人工作,这些人都是年轻人,都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有姥姥姥爷,要是都请起假来那还能工作吗就是让你来管理这个车间,你能这么管吗车间管不好,大家都得回去喝西北风!” 女工实在气不过了反驳说:“知道了,不行就不行呗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我们现在呆在这里也没事干,所以才想请假。” 李主任变得耐心起来,说:“我得跟你讲清楚,没事干也不能回家,没规矩不成方圆。你记住,你要是发现我因为这些破烂事给什么人假,你可以当面指鼻子骂我,我决不说二话。” 女工笑了说:“好了,我知道了。” 李主任也笑了说:“回去跟大伙说一下,类似的事不给假,不要来讨二皮脸!” 女工瞪了他一眼噘嘴走了。 “呵,脾气还不小呢!”李主任笑了,扭头对车宏轩说:“道理得跟人家讲清楚,一个单位必须养成良好的习惯。” 对这套工作方法,车宏轩未置可否。 李主任问:“听你们俩的口音怎么这么耳熟,老家在哪” “在孟乡村。”车宏轩回答说。 李主任高兴地问:“离浑河十几里路的孟乡村” “是啊!”车宏轩这才发现,李主任的口音里也有家乡的味道。 李主任高兴地说:“过了浑河就是黄金坨,那就是我的老家。农村有句骂人的话,说是一锹挖俩鳖——一块土里的。不管怎样,我们是老乡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今天好,你们俩竟然找上门来,我请你们喝酒!” 车宏轩赶紧说:“不了,我们还有事。” “有什么事”李主任不依不饶地说,“一个大礼拜天,就是喝酒的日子。一会我去拿两瓶好酒,中午我请你们。” 车宏轩说:“真不行,我们俩好多年没见面了,我需要陪陪他。我们今后在一起工作,喝酒的时候多得是。” 李主任一咧嘴不满意地说:“你这么说不就外道了吗,你们俩喝酒还差我一个” 车宏轩想想说:“我已经在家里准备了,还是改日吧。” 李主任笑了:“家里准备怎么了家里就家里,一会我带两瓶酒,把你老丈人也叫上我们一起喝。” 车宏轩想想,觉得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还有岳父的关系,再推辞就伤人了,便说:“那当然欢迎,只是我住在独身宿舍地方很小。” 李主任笑了说:“坐不下就站着喝!” “好啊,那就这样。”车宏轩只能答应。 李主任说:“我先请你们洗澡,水已经放好了进去就行,我刚洗完就不陪你们了,让维修的工长来给你们搓澡。” 车宏轩赶紧摆手说:“大白天的,我们还有别的事。我陪老同学四处转转,十二点你到独身母子宿舍,我下楼接你。” 李主任高兴地一挥拳头说:“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车宏轩继续和古明远参观车间。 古明远见周围没人,眨了下小眼睛说:“这位李厂长纯属于精神病!” 车宏轩说:“我对他并不了解,应该属于两头冒尖的那种人。适者生存,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把车间管理好!” “吹毛求疵,这样干部尽量不用!既然他中午去吃饭我就走了,哪天没事了再来。” “那可不好,我还没到铝窗公司报到,单独跟他喝酒没意思。” “那就去告诉他,今天不喝酒。和这种疯疯癫癫的人在一起,别说喝酒就是闲谈我都难以忍受!” 车宏轩淡笑一下说:“你得坚持一下,否则他会认为我们瞧不起他。再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什么人都得接触,无法选择。” 古明远很不高兴地说:“我绝不跟他一起吃饭!关键是嫂子准备了,如果一走了之也不礼貌。这样,我们俩十一点吃,等这精神病到了我打个招呼就走。” 车宏轩没办法,他知道古明远的脾气,只好这样安排。 看完701车间,他们又到行政大楼车宏轩办公室坐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往回走。 李主任正准备找人去取酒,被梁经理和吴领导叫上去。中午连同702车间主任、703车间主任、704车间主任、705车间主任一起去饭店吃饭。下午,这些人继续开会。 至于去车宏轩家喝酒,李主任压根就没敢说。 第四十七章 临危受命(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十七章 临危受命(四) 车宏轩到家的时候,厨房门开着,他进去一看,不是谢蕊芬,而是内弟谢明围着围裙在忙着。 原来谢蕊芬讨厌喝酒,更讨厌吸烟,便让弟弟来做菜,自己带着孩子和老娘呆在娘家,躲开了。 车宏轩打开寝室门把古明远让进去,把电视机遥控器找出来交给古明远说:“你看电视,我去厨房忙一会。” “没事没事,”古明远接过遥控器说,“没想到你能有电视机,这东西我也是刚刚才弄到一台。真不错,有了这个东西闲暇时间不再寂寞了,看来时代真是进步了。” “国家需要强大,人民需要幸福,没有改革开放不行。科学技术不发展更不行。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我们应该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车宏轩一边说一边泡上茶,然后把茶杯放到古明远面前。 古明远笑了说:“我从来不喝茶,感觉这茶水把好好的水都给污染了,你去忙吧,我喝白开水。” “你照顾好自己,我去做饭。”车宏轩又拿出一盒好烟放在古明远面前,然后转身去厨房。 车宏轩笑呵呵对谢明说:“谢谢啊老弟,大礼拜天的给你添麻烦。不过情况有变化,一会你爸和701车间主任也来喝酒,需要多准备几道菜。” “怎不早说呀这半路途中的怎么办”谢明不高兴地瞪起眼睛,停下手里活直起腰想想,两手不知所措地往围巾上蹭蹭问:“几点吃饭,我看看现在还能来得及不” “晚就晚点,问题不大。这样你赶快去买几样熟食,再拌点凉菜凑凑吧。” “那叫什么玩意明显是糊弄人呢!这样吧,昨天晚上我爸家剩了不少菜,我干脆拿来顶数,比熟食好看。” “行啊,再买些熟食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那些剩菜能不能被人家看出来我可不保准。” “没事,像炖酸菜、炖鸡和炖鱼之类,越热越好吃,不怕是剩菜。要是被发现了就实话实说,没关系的。” “行吧,不知者不怪。” “快去快回,把这里的活交给我。” “不用你,我一会就回来。”谢明一边脱去围巾一边脸上堆上笑容说,“姐夫,701车间要进口设备,又是合资企业,将来工资肯定高,你得想办法把我调过去。” “我记得这件事,有机会一定替你想办法。” “那好吧,我走了。” “兜里买菜钱够不够” 谢明瞪起眼睛说:“看你说的,太小瞧人了!”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不,这种事不能让你花钱。” 薛明很不高兴地说:“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管了,我们是一家人,买点菜怎么还能跟你要钱” “好吧,快去吧!”车宏轩扎上围巾,开始做饭。 谢明刚刚离开,车宏轩便听见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说笑声,他马上出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李玉、姚伟奇和马战双三人喜笑颜开地走来。 李玉弯着个虾米腰,笑着指指车宏轩说:“你看这小样活像个伙夫,气(妻)管炎,跪洗衣板的货!” 马战双面带微笑,还是那样挺胸昂头、板板正正,戴个灰色呢子帽,有板有眼地说:“别这么说话,做点家务是应该的。再说你也不比他强,哪天不是回去在厨房里转” 李玉不服气地说:“我家几个孩子,他能跟我比” 这一点大家都还是佩服的,李玉先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没承想后来又生个龙凤胎,这四个孩子虽然都已经参加工作,但都还没成家,自然家务就多这没什么可说的。不仅家里活多,生活负担也重,老大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用钱的地方自然很多。因此,李玉每天下班便跑去菜市场,什么便宜买什么,临算账还得抹点零。只有吃完晚饭才是他优哉游哉的时候。他喜欢跳舞,也喜欢跟舞伴去最小的酒店花个块儿八的喝几口,这使他的名声并不太好。 车宏轩推开卧室门,把几人让进去。 古明远见有人进来便关了电视机,看着这几人心里想:到底是人在世上花在盆里啊! 李玉把手里拎的一包东西放到桌子上,笑眯眯说:“这是姚贤弟买的猪头肉、狗肉和香肠,特意来请你车经理,庆贺你荣升,我和小马子算是借光作陪。” 车宏轩笑了说:“不用买东西,我请就是了。正好我今天有朋友来,我们一起喝几杯!” 马战双说:“这个礼拜小姚请,下个礼拜我安排。” “可别,有时间了还是我请。”说完,车宏轩赶快把古明远介绍给大家,又将大家介绍给古明远。 姚伟奇说:“我们还是去饭店吧,地点我都找好了。” 车宏轩笑着摆摆手说:“不了,在家里吃,已经准备好了。” 姚伟奇仍然强调说:“今天我不仅请你,还有李师傅。上个礼拜出了两件大喜事,一是你去铝窗公司当副经理,二是老李即将走上新的工作岗位,并且是去银行做金融寡头。我们哥们双喜临门,我必须得有点表示,所以今天我要做东,请你们两位老哥喝酒。当然,希望马大哥有朝一日也能荣升,到时候我还做东,还请你们几位。” 马战双淡笑一下说:“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本人头脑僵硬,心灰意冷,只想做个布衣草根,无意为官。” 车宏轩说:“慢慢来,风水轮流转,总会有机会的。” “千年媳妇熬成婆吧!”李玉拿下眼镜用嘴“哈哈”后擦去雾气说。 车宏轩高兴地说:“恭喜李师傅!按说李师傅是高级会计师,在我们公司早就应该得到重用。” 这激怒了李玉,他满脸通红,用手扶扶眼镜,喷着吐沫星子骂道:“什么他妈狗领导鳖经理的,包括李总会计师和银行何代表在内,全都是一帮王八蛋,全都是一帮唯利是图的小人!等我到了银行再想贷款他妈门都没有,本大爷整死他们,这帮山猫野兽!我听说咱们那位狗头头天天大酒店,喝完就带着狗男女开始唱,他一个人一场下来没个三十首四十首不算完,把着麦克风不放,这是些什么王八蛋!” 李玉已经调到审计处一年多了,因为审计处人手还没配齐,业务也并没有开展起来,整天无事可做,非常清闲。 前两年落实政策,他的一个同学已经当上了银行的领导,他便找到这个同学想调动工作。 银行也是百废待兴缺少人手的时候,同学便决定调李玉去信贷处做处长。为此,李玉的同学曾经亲自来公司见了领导,商谈了这件事。可李玉在没有办理手续的情况下就大放厥词,把公司领导骂个遍,这令领导们很恼火,便决定不放他了。 这是前阶段的事,在这里交代一下。 当下,车宏轩正儿八经地劝说:“我说老李,你可千万不要这样,隔墙有耳,传出去了还得了吗还能放你走吗” 姚伟奇冷笑一下说:“没脸,天天挂在嘴上,想不让他说那还不憋疯老李你哪样都好,就是这破嘴,什么赶劲说什么,这辈子你就吃亏在嘴上了。这么说吧,再有运动你仍然好不了,还得挨批斗,还得带着老婆孩子下乡去!” 车宏轩知道不好再说什么,听见谢明回来的声音,便把姚伟奇买的肉拿过去,借机留了。 马战双听了车宏轩的话恍然大悟,惊讶地问李玉:“你调动的事还没信” 李玉满不在乎地说:“银行那边早就催了,就等我们这边了。” 马战双轻轻晃晃头说:“刚才车宏轩倒是提醒了我,他说得对,你呀不一定能调得出去了。” 姚伟奇眨着小眼睛冷笑一下说:“我要是领导也不会放你出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李玉不服气地喊了一句:“他们得敢!” 马战双冷笑一下说:“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这是省军级单位,比你那位行长级别高。要我看,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老死在这里算是最好结果。就凭你骂领导的劲头,你还真就不够格去什么领导机关。你不要生气,我们是哥们我才这样说话。” 姚伟奇把烟头使劲按灭在烟灰缸里说:“该,现世现报!这回你可有机会骂了,一直可以骂到退休!” 李玉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推到明天,明天推到后天,原来是在泡人。他呆了,细汗从脸上冒出来,那张平时闲不住的嘴这会儿老实了,一句话没有。 马战双说:“老李你不要当回事,我也是瞎猜,真实情况不一定是这样的。” 姚伟奇笑了说:“你是真会说话!要我说呀老李,就你那德行当领导也得进去。我看你要是穷急了就连皇上买马钱都敢动,怎么管得了那么大事早晚是个腐败分子。不如收收心老老实实稳稳当当做个老百姓,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强。” 这时候有人敲敲门问:“是车经理家吗” 车宏轩一惊,还没去报到,怎么竟然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他赶快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个究竟。 来的是一位穿一身工作服的师傅,显然是从班上来的,他看着车宏轩问:“你是车经理吧” 车宏轩点点头问:“什么事” “这是李主任叫我送来的,”工人师傅把两瓶酒递给车宏轩说,“李主任说不来了,领导把他叫去吃饭了。” 车宏轩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接过两瓶酒送工人师傅到楼梯口。 很快,大家开始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姚伟奇突然岔开酒话,对车宏轩说:“车领导,听说特区要办个铝型材公司,我想去,用人的时候一定要想着我。” 车宏轩说:“你要是真有这个想法不如尽快过来,帮我把基础业务建设搞一下,待特区用人的时候我就跟领导请示,如果领导没有别的意见你就过去。” 姚伟奇高兴地说:“没问题,星期一上班我就跟石处长谈。” 车宏轩摆摆手说:“你不要自己去谈,一旦被拒绝了就不好说话了。我去找她,这就是两个单位间的事了,会更容易一些。” 姚伟奇高兴地说:“到底是领导,办事水平就是不一样!那就谢谢你了,够哥们!” 车宏轩说:“我正好缺少一位这样的技术骨干,来大哥敬你一杯。” 姚伟奇晃晃头说:“我不会喝酒,不喝。” 车宏轩说:“没关系,我给你倒点茶水,以水代酒。来李师傅马师傅,我们再共同敬我老同学一杯。” 李玉已经有几分酒意,没有端杯,扶扶眼睛,抬手看看表说:“车老弟,你帮我分析一下,公司是不是不想放我了” 车宏轩放下酒杯说:“说不清楚,耐心等待吧。” “不行,”李玉面红耳赤,借着酒劲猛地站起身,“我得去找他们,今天是星期天,他们兴许都在公司,说话方便。” 车宏轩说:“你这是胡闹,酒气熏天的不能去见领导。再说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得慢慢来。” “不行不行,”李玉穿上外套说,“不能让这些王八蛋给我泡了!我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了决不能放弃,我马上去找他们。” 车宏轩说:“你这样急急忙忙的容易把事情办坏,不如等心平气和了再去。劝你一句,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君子应随遇而安。” 李玉气愤地说:“我没你那么大气度,更做不到随遇而安!什么先忧后乐、大公无私全都是放屁!人没了欢与乐、悲与愁岂不是木头人岂不成了智力残疾我就是以我为中心画圆,说别的全是废话!我去找他们,要是没有结果我马上去找我同学。” 车宏轩再三劝解也没用,只好把他送到楼梯口那儿。 快到三点钟的时候,古明远站起身准备回去。 车宏轩没再挽留,一直送他到楼门外,把李主任给的两瓶酒送给他。 古明远说:“这是茅台酒,很名贵,有珍藏价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车宏轩说:“没什么更好的东西送给你,幸亏李主任帮忙。” “宏轩你的这两位姓李的哥们都不行,一个疯疯癫癫,一个魔魔怔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千万不要深交,容易跟他们栽跟头。” “好的,我铭记在心。” “小孩工作的事我让她来找你。” “好的。” “回去吧,家里还有朋友。” “好的,我就送你到这里。” 车宏轩回去跟马战又喝了几杯。 李玉去公司找到领导,被领导痛批一顿。这以后,李玉再没有提起调走的事,老老实实在公司工作,一直到退休。 第四十八章 临危受命(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四十八章 临危受命(五) 星期一,也就是一九八五年三月十一日,大公司领导带着组织部长陪同梁坤、吴伟汉和车宏轩来到铝窗公司,将在铝窗公司干部大会上宣布任命。 在铝窗公司副科以上干部大会上,大公司领导宣布:梁坤任总经理,吴伟汉任组织方面主要领导,车宏轩任经营副经理;原铝窗公司干部职务不变,各车间名称改为厂;原铝窗公司经理和原组织部门主要领导任特区铝型材厂党政领导,特区铝型材厂原来由大公司管理,现划归铝窗公司统一管理。 宣布完毕,大公司组织部门主要领导本来还要讲话,没想到秘书科紧急接到通知来接他去北京,他只好把讲形势和任务的差事临时交给梁经理。 梁经理虽然没有这方面准备,但情况他还是清楚的。他一直在看一份讲话稿,这是他的助理呕心沥血写出来的,有些政策性东西助理还非常慎重地征求了计划处、劳资处和财务处的意见。梁经理助理姓邹,四十多岁,瘦高个,知识分子出身,大公司里有名的笔杆子。 梁经理摘去老花镜,放下稿子,抬起头看看大家,用他那沉稳的语气面带微笑地说:“我们磨刀不误砍柴工,把情况都搞清楚了再去工作,今天上午我们就开半天会,大家都坐稳了。” 大家对这位老领导都很熟悉,知道他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所以偌大会场鸦雀无声,大家洗耳恭听,有些人还准备做记录。梁经理举起稿子让大家看看,然后说:“这里面有很多内容,牵涉我们铝窗公司的机构设置、外地分厂的布局、承包责任制等等,会后把这份讲稿发给大家,征求一下意见再定稿,然后以文件的形式发下去,作为今后几年工作的纲领。” “关于我们面临的形势,千头万绪,从哪里开始讲呢我刚刚想好,就把两个问号讲清楚:第一个是大问号,大公司面临什么形势;另一个是小问号,我们铝窗公司情况怎么样。‘’ “先说大公司j品情况。j品是公司的主要产品,任务多不多直接关乎公司的效益。什么情况呢部里今年的计划会刚刚结束,继续明确了压缩j品生产任务,除了零零星星的维修和备件几乎没有整机,但还必须保持生产规模。继续倡导以民养j的口号。不瞒大家说,上个月公司j品线开资用的都是科研费拨款。科研费是不能被挤占的,这关乎我们的未来,关乎我们的子孙后代。我们现在j品线上有五千多人,能不能靠j品自己养活自己现在还不清楚,哪里还有办法去养活我们大集体的一万三千多人我们领导今天这么急去北京,就是为了争取一些援外任务。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大困难,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口,我不知道这个问号讲清楚没有” 会场气氛庄重,没有人回答问话。 吴领导瞪起小眼睛环视一下会场问:“都听清楚没有啊” 大家异口同声地做了回答,非常有气氛。 梁经理喝口水看看大家继续说:“再说民品。我们的民品项目不少,像摩托车、自行车、洗衣机、煤气表、电风扇、菜刀和大勺,这些产品都搞出来了,可都遇到了严重问题:一个是没有投资规模,没有形成批量生产;另一个是遭遇到强大的竞争对手,没有办法去抗争。我们生产的摩托车和自行车,原计划是外贸出口的,哪知道我们起了个名字叫‘哪吒’,拿到国外人家一翻译变成了‘妖怪’,谁还敢要在国内没办法和老品牌竞争,去国外打不开大门,那么多工人、那么多投资,眼巴巴停在那里,已经一个多月没开张了。我们的洗衣机,好多年了还是那个样子,大家都知道我们的洗衣机用不坏,抗造,但每个月也就产出一千多台,挣的那点钱刚够自保。南方的新产品已经是双桶的并且可以甩干,我们的却还是那款老产品,毋庸置疑没有办法和人家竞争。煤气表,你不和煤气公司搞好关系怎么卖得出去我们是老大是帝国,谁都不理谁,根本不懂商品经济,哪里有销路同志们,仅仅能生产出合格产品这远远不够,还要学会做生意。我们的电风扇,我们的菜刀、大勺,生产成本高于销售价格,已经停产,两个月了工人都还没有开资。不满你们说,我有个老朋友在民品厂,有一次我看他在菜市场转来转去,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孩子从农村回来了想买点肉,太贵了钱不够啊。同志们,这就是我们曾经的第一代j工人的现状。我们就这样自甘抛弃了吗就这样让我们曾经造出第一台飞机发动机的工人连买点肉钱都拿不出来吗不,我们决不能这样!” 他喝口水,看看会场继续说:“谈完大公司情况,再谈谈我们铝窗公司情况。现在市场情况非常好,不用说大家也清楚,在国内我们是第一家生产铝型材的,更是第一家把铝门窗装在大楼上。现在有上百位用户手里拿着钱等待我们签订合同。可是,我们就那么一台八百吨的老设备,虽然是功勋轧机,可生产不出更多的铝型材,我们不敢对外签订更多的施工合同。同志们都知道,我们马上要引进挤压线和氧化线,并且还要在特区搞一条同样规模的生产线。可是,这需要时间,至少上半年无法生产,下半年也不能完全保证,到了明年我们才能心里有底。怎么办哪同志们,客观上能允许我们等到明年吗回答是肯定的,我们不能等。那就只有一条路,今年要赶快进口一些铝型材,把找到我们要签的合同全部签了,并且要在合同规定的工期内完成。” 梁经理喝口水说:“关于形势和任务我不多讲了,我们研究实际工作。关于进口铝型材,我们请沈经理谈谈这方面情况。” 沈经理是去年从公司供应处调来的,主管供应,在j品供应方面是专家,对相关企业非常熟悉。由于过去是计划经济,订货按计划进行就可以了。现在变了,是双轨制,民用产品原材料都是由市场调节。铝锭是紧俏商品,没点关系搞不到,为此他被调来委以重任。这两年经过他的努力,701车间没有因为铝锭断供而影响生产,门窗生产企业所需的金属件、非金属件也都是靠他落实定点厂家生产,还有玻璃胶,也是他一手搞定的进口货源。因为工作业绩突出,去年获得了公司劳模的荣誉,这当然算不得什么。他五十岁左右,扒顶,红脸膛,说话办事从不拖泥带水。 “现在别的问题没有,”沈经理站起来说,“外汇指标和钱,这两样东西到位后一个月内肯定给你们拉进来。我们和香港的贸易商从去年就开始谈,一直谈到现在也没给人家结果,谈的人家都烦了!” 梁经理示意沈经理坐下,转而问车宏轩:“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车宏轩很勉强地答道。 梁经理说:“要尽快和大公司汇报,立即解决外汇指标和资金的问题。” “好的。”车宏轩回答道。 梁经理继续说:“陈经理说说铝型材实际需要量。” 陈经理马上站起来。他是四川人,个子不高,很清瘦,平时喜欢扬起脸考虑问题,无论何时脸上总是挂有一种外交官似的笑容。他从不与人深交,也绝不会多喝一杯酒,得罪过他的人都知道他会记你一辈子。他决不允许手下人丢三落四,更不允许出错,对那些他看不上眼的下属他从不手下留情。 陈经理说:“根据公司内外门窗厂报上来的计划,加上找上门来还没签订的合同,估算需要70系列两千吨,90系列一千吨,去掉手里有的和我们可以生产的,考虑到还可以继续签订一些施工合同,最少还需要两千五百吨。如果能采购到这些急需的材料,仅门窗这一块今年就可以实现一个亿的产值,利润最少三千万。” 梁经理示意陈经理坐下说:“据部里反馈回来的消息,目前引进挤压线和氧化线的厂家不在少数,等到大家一哄而起的时候我们的好日子就没了。所以我们不能等,大公司更等不起,一定要把两千五百吨铝型材拉进来,拿到三千万利润!我们要发动群众,寻找门路,千方百计,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坚决打好这一仗!” 大家报以热烈掌声。 梁经理继续说:“昨天陈经理对我说,我们是高效益掩盖了低管理,说句大白话就是管理跟不上。我们怎么办呢我这样想,从701车间开始,无论是直属厂还是外地的联合厂乃至各技术咨询厂,全部实行经济承包责任制,人财物、产供销、责权利全部下放,让各承包单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完成任务的有奖,完不成任务的让贤。” 梁经理环顾一下会场说:“我们要组建一支铁的队伍,无论是铝型材生产线还是门窗加工生产线,我们都要从j品线抽调精干的工人队伍,以确保我们的加工质量和加工进度。至于安装上墙,我们按照老办法继续使用农民工,把工程包给他们。陈经理昨天跟我反映,说是铝型材厂要求按吨位实行计件,加工厂要按平方米实行计件,安装队要按工程造价承包,这些事不落实管理没有办法跟上去。工人是干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吃“大锅饭”很难激发出积极性来。还有,设计员和销售员也是这种状况,责任制不落实。原因是什么是我们没有工资额度,即便有钱也不能搞承包责任制。同志们,我们得想办法啊,否则我们被困住双手和双脚如何能上战场拼杀有一次财务处领导跟我说,桥归桥路归路,打酱油的钱不能买醋。我没客气,我问他是不是买棺材的钱不能买药老规矩、老办法、老脑筋无法适应市场经济发展需要,我们搞改革是干什么就是要使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刚刚来的路上车经理跟我讲过建安企业实行百元产值工资含量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请他给大家讲讲。” 车宏轩站起来说:“建筑业普遍实行的是百元产值工资含量,一般在产值的百分之六到百分之八,按百分之六计算,我们如果实现产值一个亿,那就是六百万工资额。假如按我们现在比较高的工资来计算,人均年工资五百,那么五千人不过两百五十万,这对于搞任何承包都是够用的。” 陈经理问:“农民工的安装费是不是计算在内” 车宏轩回答:“我们要以工程分包的形势把工程安装包出去,不让其占用工资额。” 陈经理问:“铝型材挤压产值怎么计算” 车宏轩回答:“要实行百元产值工资含量,首先就必须把我们铝窗公司从工业企业改变为建安企业,铝型材加工应该是构件加工,其产值就应该包含在总产值之内。” 陈经理点点头说:“明白了,到底是专家。那就是说,别人都可以实行百元产值工资含量,只有701车间那里不行。好好,省得李厂长上蹿下跳的!” 李达元笑了站起来说:“你要是这么说,我把铝型材都卖给别人,看你们哪里去搞什么百元产值工资含量!” 大家都哈哈笑了。 “都坐下,”梁经理摆摆手说,“必须办成建安企业。同志们,前途光明,道路曲折,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任何成功都离不开我们的艰苦奋斗!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团结一致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公司在等着我们,工人在等着我们,号角已经吹响,刺刀已经擦亮,我们别无选择,一定要胜利!好了,大家休息一下,然后请吴领导讲话。” 利用休息时间,梁经理、吴领导和车宏轩跟大家相互认识。 复会后,吴领导坐在讲台上,眨巴一下大眼皮子,瞪圆两只小眼睛,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一下会场,打打嗓子,夹杂着胶东口音说:“随便讲讲,我讲完了每个单位的主要领导都要表个态,说说你们是准备好好干啊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继续顺水推舟,滥竽充数!” 大家都笑了。 吴领导继续说:“别笑,别当耳旁风,会后我们要把今天会议的内容整理出来,随同梁经理的讲话稿一并作为文件发下去,以便贯彻落实。我来铝窗公司领导找我谈话,就说一句:你要去铝窗公司工作,不再兼任公司职务。我回答更简单:听从指挥、服从分配。我问问大家,我回答的对不对呀同志们别忘了,我们要牢记从群众中来,将来还要回到群众中去。需要你去管事的时候你是领导,需要你管小事的时候你是小领导,需要你下基层的时候你就是基本群众。没有权利和组织讲条件。为什么说这个抛砖引玉,铝窗公司大战在即,干部变动在所难免,我就是你们活生生例子。不允许讲条件,不允许挑三拣四。不想干的写辞职报告交给我,我没有时间跟你们废话,不会勉强你。行就干,不行就下去,谁行让谁干,别站着高楼不拉屎!” 他点上烟,津津有味地抽一口,又满不在乎地喝口水,脸上开始露出一丝微笑说:“讲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有个老同志在小三线做领导,前些天来省里汇报搬迁的事,特意抽时间来看我。我安排家里包了饺子,准备了好几个菜,满满摆了一桌子。同志们,这种生死共存的战友关系你们体会过吗这位老战友来了,在食堂请不礼貌啊,必须到家里吃才热热乎乎的,才亲切,才感情到位。我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没想到这个酒喝得憋屈。按照老家习惯,我准备了白酒、葡萄酒和啤酒,准备三盅全会,一醉方休。可白酒还没喝几杯,这老伙计老泪纵横,放下酒杯说心里苦啊,企业在深山老林中已经两年没开资了,家家饿肚子,就连孩子的学校都因为没钱停了。工人们四处去打工,还有的干脆去开荒种地,真是太苦了。他说,我们的这些工人,为解放战争、朝鲜战争和对越反击战生产炮弹,他们也是新中国的第一代j工人,现在却困难到这种程度,令人心酸啊!他说,在现在好了有希望了,上级已经同意把企业搬出深山,搬到县城去。可是,j品仍然没有任务,需要自己找米下锅。” 他看看鸦雀无声的会场,又喝口水,按灭烟头问:“大家猜猜他来干什么” 大家没有回答。 “要上项目,要做铝门窗生意,还要做铝门窗配套产品。大家说说,这个忙帮不帮” “帮!”有人大声回答。 吴领导笑一下肯定地说:“对,一定要帮!可同志们想想,我说这件事仅仅是为了给他帮忙吗不是啊同志们,我是说如果我们不能把企业搞上去,是不是也一样会没饭吃这个时候你要是还想指望上级拨款你就错了!干吧同志们,为了我们一万八千名国营职工,为了我们一万三千名职工子弟,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让我们的职工有饭吃,让我们的军品线存续下去。有人可能要问,为什么还要保留军品线你是三岁小孩子呀就是要饭的也还要有根打狗棍!待国家情况好转,新产品研制出来,我们还要生产j品,那才是我们的主业。同志们都清楚,国家再穷从来没有断了科研费拨款。这叫卧薪尝胆,蓄势待发,我断言时间不会太长,我们一定会在j拼上大展身手! 吴领导喝两口水看看大家继续说:“再说一件事,大家都听清楚了,我说的就事论事,不是说的哪个人,大家不要乱猜。据说有一位门窗厂的厂长,签了一份大合同,乐得屁颠屁颠的,好家伙,合同签订的时候请人家喝酒,酒壮英雄胆,得意忘形,口出狂言,要保质保量保工期,干干净净把工程干好。结果怎么样铝型材供应不上了,工期一拖再拖,搞得用户登门催货。本来是很正常的业务,我们要接待人家,讲明情况,赔礼道歉。可我们的厂长却采取一种避而不见的办法,人家从东边上楼,我们的厂长便从西边下楼。这还了得同志们,你们可能有的上过战场,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过,倒下了是烈士。扭头往回跑,死了面对出发阵地,那是什么是不是临阵脱逃我们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吴领导又喝两口水说:“大家都清楚,铝窗公司的干部比较特殊,要下海了同志们,打铁必须自身硬。吃吃喝喝在所难免,可别做过了,又是歌厅又是桑拿,又是送礼又是回扣,千万碰不得。别看今天蹦的欢,明天给你拉清单,这就叫秋后算账!还有人到处攀比,我告诉你,到了关键时刻,你说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类的话没人愿意听!把你自己管好,说别人没用。我就说这么多,该你们讲了。来铝型材厂李厂长,你老大打头阵。” 李达元笑眯眯站起来说:“没问题,我们打哪你指哪!” “嗯”孙书记瞪着他。 大家笑了。 李达元也笑了:“弄反了,你指哪我们打哪,坚决完成任务!” 之后,各分厂一一表态,大家群情激奋,无不决心打好这一仗! 第四十九章 攻坚克难(一) 物竞天择 第四十九章 攻坚克难(一) 上午开干部大会,下午开经理办公会。 经理办公会上,销售科萧科长就销售问题做了汇报。 萧科长是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风华正茂,二十四五岁,标准小伙,头脑清晰,口才出众,工作成绩突出。 萧科长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梁经理介绍说:“这份文件前半部所列厂家为已经签订的合同,共四十二项,工程总价三千五百万。后半部是待签合同,共有七十三项,四千五百多万。其中可以支付百分之三十预付款的占绝大多数,可以支付百分之五十预付款的也不在少数。我已经多次跟陈经理建议我们把这些合同签了,利用预付款去买外汇额度,然后进口铝型材,可陈经理一直没有点头。” 陈经理仍然是面带微笑地说:“这些事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尤其是外汇额度,财务处刘科长就因为这个进去了。一旦收了预付款工程又干不上去,那不就出大事了吗这可绝不是闹着玩的,别说是我,就是现在梁经理、吴领导也不敢做出这样决定。” 萧科长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富贵险中求,我认为收取预付款再去买材料,在建筑业是普遍存在的业务。这不像我们搞军品,按计划生产就行了。据我所知,如果我们二季度还不能把这些合同签了,很多施工单位不得不改用彩钢窗或是用国外产品,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还有,在特区用人民币买外汇指标是很容易的事,属于正常业务。” 梁经理歪头认真地听着,沉默一下说:“我认为萧科长的建议很好,搞商品经济我们没有经验,要摸着石头过河,可只摸着石头不过河那就错了。只要有利于工作我们就要大胆地去做,做前人没做过的事,走前人没走过的路,敢为天下先,这才是我们的本色。陈经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不能擅自作出这样的决定,孩子哭了找他娘。老车,事不宜迟,你尽快去把情况跟李总会计师汇报,取得公司的支持。搞进口我们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如何搞到外汇,但大公司不缺少这方面专家。” 车宏轩回答道:“好的,我尽快跟李总取得联系。不过我认为商品经济必然有其自身的规律,必然有其自身的生存法则,我们能决定的事就不要事事请示汇报。” 吴领导反感地摆摆手打断车宏轩的话:“让你请示你就去请示,说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我们在这个大院里,什么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什么是我们自己不能决定的,一定要搞清楚。要让鸟儿飞,要让鸟儿在笼子里飞,这个道理还不明白领导往南边想,你偏偏往北面干,你不是和领导唱对台戏吗即便是明睁眼露的事也要请示,早请示晚汇报犯不了大错。同志们,这里有个重要概念,那就是决不可以猜测领导的意图稀里糊涂地去干事,古往今来吃这个亏的不在少数。一旦出现这个结果那就坏了,吃不了兜着走。问清楚还不容易吗问清楚了有百利而无一害,干对了功劳是我们的,干错了大家谁也别埋怨谁。” “好的吴书记,我明白了。”车宏轩虽然感觉这些话没道理,可他还必须尊重领导意见。 梁经理并没有理会吴领导的话,又问了萧科长几个问题,然后让萧科长去忙。 萧科长离开后,梁经理对车宏轩说:“我们市场开发科的唐科长找过我,说是在特区有个表哥是银行的领导,也许能帮我们搞到贷款。老车,会后你找到他聊聊,看看能不能落实,然后去请示公司。” “好的。”车宏轩记录下来。 会议继续就一些急需解决的问题进行研究。 第二天一上班,车宏轩便来到铝窗公司经营科。 所以叫经营科,因为财务、计划、劳资三项业务都在这里。 经营科在三楼的最西面,占三间房,一个整体办公室,顺走廊做个铝合金隔断,在一半处隔开,向里开门,进门便是柜台,顺柜台往里走,走廊的尽头被间壁成一个小办公室,可以放得下两张办公桌,坐两个人,侧面还可以坐两三个人。科长是一位姓文的朝鲜族中年女人,业务精通,带出好几位徒弟。正是因为她的勤恳,铝窗公司财务业务基础才打的很好。 车宏轩坐在文科长对面,因为他早认识文科长,便没有客气地说:“各车间要实行经济承包责任制,我们要在铝窗公司独立核算的基层上再走一步,让各个车间变成我们的分厂,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我们还要实行百元产值工资含量,要把账户设在建设银行。” 文科长眨眨眼说:“我们这边没问题,账目分得开合得来。只是人手紧张,从701到705都是只有四五个人,这还包括计划、劳资和统计,每个单位至少需要增加三个人。外厂更是如此,往往就是一个会计一个出纳,很显然不够。尤其是销售会计,应该经常跑出去要账,可现在这方面业务严重缺失。” 车宏轩说:“人的事陆续配齐,没有大的难度。我们现在必须着手把总账、材料账、成本账、工资账、差旅费账、销售账和固定资产账全部划分完毕,让各分厂彻底独立。如果缺少人手,我可以把财务处的姚伟奇调过来给你做助手。” 文科长摆摆手说:“不需要、不需要,我和管总账的小任月底前就可以把事情搞完。” 说完,文科长对外喊了一声:“小任进来。” 小任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中等个子,白皙清秀,面上似乎挂有一点腼腆。 “认识一下,车经理。”文科长介绍一下,让小任坐下。 小任看一眼车宏轩问个好坐下。 文科长问:“月底前各个分厂要彻底独立,我们要把所有账目分下去,能不能完成” “能吧------”小任脸红地笑一下说,“我们这里分下去容易,各分厂接过去就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要给他们分别准备一套账” 文科长说:“我们俩负责帮助各位师傅分账,分到哪个分厂哪个分厂派人上来交接。” 小任说:“那应该没问题,即使这个月完不成,下个月也能完成。按照公司原来的原则,固定资产是不是可以不分下去” “你说的对,”车宏轩感觉到小任很聪明,高兴地说,“固定资产和专用基金不下放。” 小任说:“工资可以下放,百元产值工资含量却不应该下放。” 车宏轩点点头说:“完全正确,我倒是忽略这一点了。没想到你年轻轻的业务竟然这样熟练,难得难得,有了你们我就不再担心业务问题了。” 小任说:“那我就回去了” 车宏轩说:“这些日子可能需要经常加班,回家打个招呼。 小任笑了说:“加班还用打招呼” 小任走后,车宏轩问文科长:“把管计划的叫来。” 文科长说:“我去打电话,管计划的小苗和管劳资的小张在四楼办公。” 没多久,一位二十多岁风风火火的小伙子走进来。他便是管计划的苗胜,去年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铝窗公司。他大个,一双明亮的眼睛,两道剑眉,显示出男子汉刚毅的风格。 苗胜大大方方地和车宏轩握手,带有外交风度地说:“早听说过车经理,能在你手下工作感到万分荣幸!” 车宏轩没想到,原来铝窗公司到处是人才,他高兴地说:“有你们这样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我们一定能取得胜利!” 文科长说:“你们谈吧,我去忙了。” 车宏轩感到不可思议,问:“这是我们经营科的业务,你怎么走了” 文科长笑了说:“我们小苗和小张虽然年龄都不大,但都是在组织的,有什么事请示公司领导就是了,计划和劳资业务我又不懂,管也管不好。” 车宏轩笑了说:“好吧,入乡随俗。对了,你把外地各分厂银行存款情况了解一下,我要用这个数字。” 文科长想想问:“可不可以用上个月的决算数字” “要今天的数字。” “好吧。” 文科长走后,苗胜见车宏轩没水喝,便出去对大家笑了说:“你们也不像话呀,我们领导来了怎么连杯水都不给倒” 大家一下静下来,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谁找到一个新杯子交给苗胜,苗胜倒杯水放在车宏轩面前。 车宏轩正好口喝了,端起杯子喝口水说:“公司决定实行经济承包责任制,你要尽快把承包指标搞出来,总体目标利润要达到三千万。” 苗胜问:“分配的原则是什么” 车宏轩回答道:“按合同额把三千万分配给各个铝门窗企业,铝型材分厂今年按产量七百吨下达生产任务承包指标,不下达利润指标,一旦总体上完不成任务,可以作为备份。” “好的,我尽快搞出来,最后的方案还得你们领导拍板。” “我们俩研究个具体意见,然后向经理办公会汇报。第二件事,我们要进建安企业,需要跑建委、建工局拿到批件,这件事你要立即行动起来,在大批工程开工前一定要拿到批件。” “好的,我一定努力。” “我们需要拿到营业执照,这需要主管部门批件。只有拿到了营业执照,我们才能到税务局和建设银行去开户,要打通这个渠道。” “银行这方面业务我不是很熟。” “你先去报建委、建工局,待这方面情况确定后我们再研究下一步工作。” “好的。” “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管理这摊业务” “是啊,特别忙,如果能增加一个人最好不过。” “这个没问题,你可以自己物色人选。” “今年肯定还有毕业生进来,到时候再说吧。” “不行,来不及。” “那就只好麻烦领导有合适的给配一个,能坐就可以。” “好的。这样,为了出去办事方便,你写个单子,借两千块钱放在手里,需要请客吃饭不要请示。” “有必要吗” “出去办事不必在公司内,如果不大方点办事也许会很难。” “没想到领导会替我想的这么周到。” “好了,你去忙。随便看看四楼市场开发科唐科长在不在,要是他不忙请他来一下。” “好的。” 小苗走后,车宏轩又把小任叫进来,让她把近期财务报表和账本拿过来。打开报表,再打开明细账,车宏轩不免有些惊讶,原来小任字迹工整,阿拉伯数字写得角度一致,大小一样,像印刷的一样,就是在财务处也不输给那些老师傅。他不得不承认,原来基层的业务建设并不像想象的那样薄弱,大有人在啊。 不多工夫,苗胜回来报告,说是唐科长去外地拍工程照片了,需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车宏轩点点头,然后和文科长、小主任一起去各分厂核算室了解情况。 两天以后,车宏轩一上班见到李总会计师。 “这么早来干什么”李总问。 “情况紧急,所以要尽快见到你。今年要想完成三千万利润指标,我们需要进口两千五百吨铝型材,这需要二百万外汇指标,还需要两千五百万的配套资金。” “这么大数字没有办法解决,你刚刚离开财务处还不清楚吗” “可不可以贷款” “贷款不可能,今年大的政策是收紧银根,再有就是银行都把钱投到特区去了,现在正在清查这件事。如果能贷款还至于有些民品厂不开支对了,这个月二十号之前,你最少得给我准备一百万,到时候再不开资工人就要闹事了,我们也就不用干了。” “好的,我尽量想办法。” “不是尽量想办法,是必须办到!” “我回去马上安排。” “你们想以贷款解决目前的困境不行,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即便拿到贷款也得二季度,那时候还来得及吗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你们得抓紧工作,别浪费了大好时光!” “我们手里有几千万待签的合同,可以拿到两千万以上的预付款,可不可以用预付款去进口铝型材” “问谁呢”李总气愤地看着车宏轩,“公司派你们去干什么该决定的事你们必须根据情况自己作出决定,不该决定的事你们要是胡来就要接受党纪国法的处罚。不要把经营上的事拿到公司来,我们不会替你们做决定。” 车宏轩并没有慌张,而是继续说:“如果这样,我们就把这些合同签了,拿预付款去进口铝型材。” “你们自己研究决定。” “我明白。” 李总想想说:“外汇指标我们手里有,今年可以给你们两百万,明年还可以给你们两百万。但是,现在的价格是两块四,你们要向公司交钱,一分不能少。一会你去找周科长联系一下,随时可以使用外汇指标。至于购买外汇指标钱,公司允许你们拖延到年底还账。” “那就太谢谢李总了!我们有了外汇指标,完全可以陆续进口铝型材,待工程有了进度还会有进度款,那样我们就一定能进入良性循环。” “一切都要抓紧,时不我待,你们如果干不好公司今年就过不去。” “好的,我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任务!” “你要注意工作方式,不要学吴伟汉那套把问题交到上边来,这是推卸责任。吴伟汉是个老狐狸,一点风险也不想承担。我们让他去,是出于让他带好队伍、管住干部这一点,不是让他搞经营决策的,他前怕狼后怕虎的管不好企业。你要大胆工作,放开手脚配合梁经理把铝窗公司搞起来。” “我记住了您的话。我们那里要搞百元产值工资含量,银行账户要转到建行去,我需要和何行长解释一下。假如作为风险保证,我们从何行长那里或是特区银行申请一笔贷款,公司能批准吗”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走这一步。一旦确实需要公司可以给你们担保。怎么有利于发展就怎么干,咬牙也要度过这几年困难时期。” “好的李总,我马上去找周科长。” “去吧,我给他打电话。” “谢谢李总!” 李总拿起电话给周科长打过去。 车宏轩先到石处长那里礼节性地拜访,谈了一会他才说:“我想把姚伟奇调过去,不知道领导舍不舍得” 石处长面带微笑地问:“你要他干什么用” “准备去特区,那里建有一个铝型材厂,还有一个规模很大的门窗厂,需要骨干。” 石处长想想说:“姚伟奇人还不错,可业务水平一般般。我们有这么多水平不错的大学生,他们又都希望去特区,你干嘛不用你可千万注意,不能感情用事。” 车宏轩反驳说:“不会的,绝不会感情用事。我先让姚伟奇帮我在大本营搞搞基础建设,再帮我跑跑银行,尽快把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拿下来。” 石处长点点头说:“可以,他出去跑点事倒还是比新毕业的大学生要强。” “外汇的事你知道了吧” “外汇的事从来都是李总亲自管,你去找周科长吧。” “好的。” 车宏轩别过石处长来到资金室,正好大家都在,他和大家打过招呼,坐在周科长办公桌前。 周科长说:“外汇的事我都清楚了,随时可以使用。” 车宏轩说:“那就太好了!这次要从香港进口铝型材,到时候周科长得去一下,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明白人。” 周科长高兴了,知道这是车宏轩给自己找的一个美差,自己没几年就要退休了,有机会去特区看看当然机会难得。 冯妍听明白了不客气地说:“我和周科长一起去,白给你做徒弟了” 车宏轩笑了说:“去吧,这还有什么说的,做好准备。” 冯妍生气地说:“一说到正经事就这样!” 大家都笑了。 车宏轩说:“我们计划在外地搞二十几个分公司,搞财务建设一定需要财务处派人去帮忙,到时候我一定请徒弟你去!” 冯妍看着他说:“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住了!” 车宏轩又和大家聊一会,看看九点多了,站起身离开,准备回去汇报“战果”。 第五十章 攻坚克难(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章 攻坚克难(二) 落实了外汇指标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相当于对铝窗公司的大发展吹响了进军号,令人鼓舞。 作为刚刚上任的车宏轩,有面子更有力度,足以显示出他巨大的工作潜力,这是他到这里来工作攻破的第一关。对于一个企业的发展,这才是刚刚开始,后边还有很多困难要克服。所以前途光明道路曲折,梁经理这句话说得特别有道理。 车宏轩离开大楼,高高兴兴骑自行车回到铝窗公司,直接去梁经理办公室。敲敲门没动静,又歪歪耳朵听听没反应。 梁经理隔壁便是三楼会议室。 助理老邹听见敲门声从会议室轻轻推开门走出来,压低声音问:“有急事吗” 车宏轩回答说:“我刚从大楼回来,不过等一等也没关系。” “梁经理和吴领导正在接待几位即将上任的外厂领导。你等等我去通报一下,估计也快完了。” 不多工夫,老邹又推开门出来,还是那样小心翼翼地说:“梁经理请你进去。” 车宏轩跟着老邹走进会议室。 屋里有个人,正谈笑风生。 “来来来,”梁经理微笑着对车宏轩说,“我们正和几位即将上任的外地联合厂厂长聊聊。”他转而对大家说:“这是我们的经营副经理车宏轩,也就是我们的财神爷。车经理,这几位是我们即将派往上海、武汉、西安、杭州的厂长。” 车宏轩礼貌地和大家握手。 梁经理让大家都坐下,然后对车宏轩说:“这两天你得抽时间给我们这几位厂长上一课,他们是经过大公司精挑细选的人才,在军品线都是响当当的干将,现在要奔赴商品经济前线,临行前一定要学些经济政策和经济管理,你得给大家讲讲。” 车宏轩客气地说:“我们共同探讨,尽我可能。关于经济政策和经济管理,我意见各位厂长遇到实际问题要多征求财务人员意见,这样就可以规避风险。” 梁经理笑着说:“大家按照车经理意见办。这样,你们几位厂长去各个直属厂看看,走马观花,至少有个初步印象。老邹,你去陪他们参观。” “好的。”老邹收起本本,陪几位厂长走出去。 车宏轩汇报说:“刚从大公司回来,定了四件事:第一、大公司同意给我们两百万外汇指标,按市场价格结算,购买指标钱可以拖欠到年底------” “啊会有这种好事”吴领导瞪大眼睛惊叹道。 梁经理点点头,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看来他是心里有数。 车宏轩继续汇报:“第二、二十号前公司要求我们上交一百万,开资用;第三、大公司同意我们注册为建安企业,同意我们搞百元产值工资含量;第四、在我们确实需要的时候,大公司可以为我们贷款做担保。” 梁经理一拍桌子激动地说:“太好了老车,这是你来铝窗公司立的首功。有了大公司的支持,我们的一切工作都好开展了。有了外汇指标我们就可以进口型材,有了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我们的管理就可以完全理顺。至于贷款的事,我给你的建议是无论需不需要,我们还是要搞进来一些,手里有粮心不慌,拿点利息值得。至于二十号之前上交公司一百万,没什么好说的,积极想办法。” 吴领导瞪圆小眼睛注视着车宏轩问:“都同意了” 车宏轩肯定地回答:“是的。” 吴领导想想说:“大张旗鼓地签这么多合同,我们必须要考虑周全。生产能力行不行,管理水平行不行,供应能力行不行,这些都要考虑到,要落到实处。这么多钱拿过来看似好事,也很热闹,可那要牵涉上百家用户。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口子一开弄不好就是洪水猛兽,挡都挡不住,我们千万要小心。最好给公司写个报告,让公司批复一下,这样就有根了,避免出问题了我们收拾不了局面。” 梁经理说:“老车,你把陈经理、沈经理和销售科萧科长叫来,我们落实一下。” 不多工夫,几位大员到齐。 梁经理说:“现在大公司同意给我们两百万外汇指标,我们用还是不用把你们几位请来研究一下。老陈,你先说说生产上的事。如果我们要实现产值一个亿,加工有没有问题,安装上墙有没有问题” 陈经理笑了说:“我们加工铝型材的工人自己嘲笑自己说,这加工铝门窗就是铝木匠,并且还不用刷油和刨光。去年我们委托工具厂加工了几十套手动冲床,现在就连仿型铣都不用了,五个人一班,八小时干一百五十平米没问题。我可以这样跟大家讲,在铝型材不再是紧俏商品的情况下,夫妻店、父子店会满大街都是,谁都能加工铝门窗。这东西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我们工人多得是,厂房多得是,设计人员多得是,管理人员多得是,在加工环节没有任何问题。按我们现有的各方面条件,我敢拍胸脯,加工十个亿的产值没问题。至于安装上墙,现在有得是安装队伍,只要价格合理用多少有多少。如果需要在生产方面承诺,我敢保证,完不成任务我愿意承担责任。” “好!”梁经理点点头说,“还要注意配备更多、更好的项目经理,把j品线上那些政治素质好、工作能力强的班组长调进来,培训后做项目经理,这是保证我们工程顺利完成的保证。我们不能完全把项目交给安装队,现场的材料管理、质量管理和进度管理,必须牢牢抓在我们自己手中。项目经理也要实行保底工资加提成奖励,落实承包责任制。” 陈经理点点头说:“我完全同意这个意见。” 吴领导说:“人员素质是关键,项目经理在工地那是说一不二的,要是胡来起来我们鞭长莫及啊!” 陈经理说:“人员进出我不会擅自做主,需要你们两位领导点头。” 吴领导故作生气地说:“你别来这套,我们不会替你负责!” 梁经理说:“我们没有时间来回扯皮,该定的陈经理你就定,我们给你签字就是了。” 车经理笑了说:“我可不想越权处理,还是按照规矩办,没规矩不成方圆。” 梁经理转而问沈经理:“说说你那边情况,铝型材能不能及时进来,玻璃、玻璃胶和金属件能不能满足供应。” 沈经理说:“还是那句话,钱到位一个月之内铝型材肯定拉进来。关于玻璃,无论是浮法的还是平板的,提前一个月订货没有问题。玻璃已经不是什么紧俏商品,去订购玻璃你就会感觉到什么是上帝。关于玻璃胶,国内已经生产出来了,用多少有多少。关于金属件,多数都是我们冲压厂干的,还有些小小不然的在周围小厂生产,其产品我们公司内部也都可以生产。如果想便宜,比如滑轮和锁南方有很多厂家样品已经送来了,都希望能跟我们合作。一句话,我这方面出问题我可以拿脑袋担保!即便资金临时有困难,我也可以保证把材料拉进来。我和陈经理一样,可以签字。” 梁经理点点头,看着萧科长问:“我们能不能把预付款提到百分之五十” 萧科长说:“这需要做工作,有些甲方比较教条,能拿出百分之三十已经破例了。据他们讲,整个大楼都没有预付款,只是为了使用铝合金才破这个例。所以我认为能拿到百分之三十预付款已经很不容易了。预付款后面马上还有两笔进度款可以进来,立上框我们可以再要百分之三十,扇料进场、装玻璃安装之前还可以拿回来百分之三十,所以钱不是问题。” 梁经理问:“我们手头能签的合同,多长时间可以落笔” 萧科长稍微想想说:“一个星期之内四千多万全部落笔,半个月一千二百万预付款全部到位,这个我可以保证。” 梁经理点点头说:“很好,尽快办。这些合同签完后你们还要跑出去,去跑市场。我们不要被眼前的繁荣给蒙蔽了,要看到市场的未来,竞争几乎是市场经济不可回避的特点。我意见除了向南方经济发展快的地区进军,也要向北、向西发展,各大的地区都要设立销售分公司,对这些地区要做到不留死角,就连每个县城都要有人定期去跑。寻找客户,找米下锅,必然是我们不久将来要面对的。我们要利用现有的优势,牢牢占领阵地。要尽快配备人手,要着手建立一支专业的销售队伍,要搞到上百人甚至更多。销售也要实行责任制,在保底工资的条件下,要给政策,允许那些给我们签订合同的人先富起来。” 萧科长坚决地说:“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销售工作做好。” 梁经理说:“你们搞出一个方案,报给车经理,待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施行后我们对销售人员、对设计人员将实行大胆的奖励办法。当然,不管是不是销售人员,只要能给我们签订合同的,我们都要按政策给予奖励。从今天起,陈经理不再负责销售问题,由我来分管这摊业务,销售科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陈经理高兴地说:“这可太好了!其实销售科工作我从来不过问,干好了是自己的事,干不好我也不会替他们担责任,挂个名罢了。” 梁经理喝口水说:“现在是卖方市场,工作起来比较容易,待到成为买方市场的时候就难了。未雨绸缪,水没来先叠坝,一定要抓好销售这项龙头工作。” 梁经理继续说:“我们今天确定的方针就不变了,大家各司其职、各尽所能,坚决打好这一仗!沈经理尽快去特区,把铝型材进口合同签订了。你前脚走,后边市场开发科的唐科长也过去。唐科长跟我说贷款的事差不多,沈经理你陪他去谈谈,一旦有眉目了我们好向公司领导汇报。” 沈经理赶紧摆摆手说:“这个任务我可不能接,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对金融业务一窍不通,这么大事一旦耽误了我负不起责任,还是请车经理去吧。” 车宏轩说:“这次办理外汇交易,我已经请财务处周科长去特区亲自办理。可以让他和唐科长一起去谈贷款的事。临走前,我意见还是请唐科长见一下大公司领导,汇报一下具体情况。” 梁经理点点头说:“可以。” 沈经理问:“发往外地各联合厂的原材料是不是从特区直接发过去” 陈经理说:“没问题,请技术科尽快把材料清单交给你。” 梁经理说:“一会我和吴领导找总工程师落实这件事,决不会影响你们工作。车经理,要全力保证沈经理的工作,尽快分批分期把铝型材拉进来。” 车宏轩回到道:“我马上要求外厂立即将货款汇到公司,连同直属厂的预付款和手里有的钱,凑够了立即办理。” 梁经理说:“财务人员要尽快配齐,刻不容缓。家里的事安排好后,车经理你要尽快出去看看。我们有些厂长跟我说,搞商品经济像走钢丝,他们心里没底。我很理解,所以我们应该更准确地制定出行之有效的政策。” 车宏轩说:“这需要慢慢来,今年我恐怕没时间出去,要和很多部门建立良好的关系,把这些事全忙完已经不容易了。” 梁经理笑了说:“不能事无巨细,这些具体业务缠身会影响我们做决策。” 车宏轩:“好的,我尽量安排好。” 梁经理问吴领导:“你还有什么具体意见” 吴领导高兴地说:“我同意今天做出的决定,因为客观上也已经具备了大干快上的条件。我提出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几位要注意,君无戏言,干不好不要找原因,直接拿着辞职报告来找我,我可以保证再给你们找个吃饭的地方。注意,这不包括你们贪了、赌了、嫖了,有这三点你们就别回来了,哪里水深去哪里,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梁经理笑了说:“工作上要大胆,生活上要检点。” 又谈论一会会议结束。 待陈、沈、车三人走后,梁经理和吴领导又把总工程师、技术科长和检验科长叫来,研究技术问题。 梁经理说:“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发展,我们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解决前进路上的问题。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铝窗公司要大发展,没有先进的技术做保证不行。这方面我们请李总谈谈,大家再提出具体意见。” 李总工程师祖籍河南人,四十多岁,中等个,戴个近视镜,原在公司设计二处工作。 李总工程师拿出一个本本,扶扶眼睛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说:“第一、要满足工程量增长所带来的设计任务的增加,我们至少需要增加二十几名设计员,这些全部要来自设计一处和设计二处,这是我列出的名单。” 梁经理接过名单看看,然后递给吴领导问:“这些人全部调过来公司能同意吗会不会对军品有影响” 李总急了,气愤地说:“有什么影响人浮于事,都在那里喝茶看报,过来增加点实践不是太好的机会吗” 梁经理笑了说:“你别激动,慢慢研究嘛!” 李总工程师仍然气愤地说:“你们这些领导不能总是这样官僚主义!” 梁经理笑了,他知道李总工程师的脾气,不生气。 李总工程师平息一下说:“这个情况我了解,我列上的名单不牵涉最主要的业务骨干,都是这几年毕业的大学生,他们在设计处几乎是没事干。这些人年富力强,搞门窗设计轻而易举。有一个重要观念你们俩领导要清楚,搞铝门窗设计决不允许闭门造车,要到现场去,并且是经常去。因此每个设计员不能无限制地搞项目设计,就是必须不能使工地出现技术问题而没人处理。比如洞口尺寸变化问题,与设计院和土建技术协调等等这些问题都需要设计人员去办。只有设计图纸不出问题,工程技术才能有保证。” 吴领导笑了说:“有话慢慢说,这么大年纪了别硫磺脑袋——沾火就着!” 李总工程师看着吴领导问:“该着急的事不急行吗” 吴领导扭头笑了说:“好好好、好好好。” 梁经理说:“尽快向大公司请示,人员要在‘五一’前全部到位。我们有没有考虑,设计员是集中在公司还是像原来那样下放到各个分厂” 李总说:“为了便于管理和任务分配,我们意见集中一部分优秀的技术人员成立研究所,把设计和新产品开发融为一体,其余大部分放到生产一线。” 梁经理点点头,问吴领导:“你什么意见” 吴领导眨眨大眼皮子笑了说:“这些事具体事就由他们自己决定吧。” 梁经理说:“好,立即筹建研究所,‘五一’上班后要保证运行。” 李总工程师回答说:“我们之所以要成立研究所,是基于目前我们只能生产推拉窗,这无疑是不可能满足建设工程需要。我们要立即开展对平开窗的研究,包括38系列和50系列,这必将在今后几年开始大批使用。在建筑物外装修上,还有玻璃幕墙、大理石幕墙和铝板幕墙,都必须进行技术储备。” 梁经理点点头说:“很好!” 李总已经变得高兴起来,继续说:“检验科也要增加力量,今年必须拿出企业技术标准。在没有上边标准的情况下,企业标准显得尤为重要。为此,我们要在研究所下设检测中心,对产品的强度、水密性和气密性进行检测,拿出科学数字。” 梁经理点点头说:“很好,这些事一定要尽快。” 李总继续说:“关于701铝型材分厂,也需要增加设计人员,对模具和新产品截面进行设计。” 梁经理点点头说:“同意,原则上按以上意见办。” 这以后,他们又对设计员的待遇、新产品开发的经济政策等问题进行了研究。 第五十一章 攻坚克难(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一章 攻坚克难(三) 又是一个星期天,即一九八五年三月十七日。为了直属各分厂尽快实现独立核算,车宏轩组织铝窗公司所有财务人员加班,轮流到经营科来分账的。 晚上,车宏轩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家里,开始做饭。 突然,谢香香和一个小女孩带着车茜来了。 车宏轩一下认出和香香来的这位大个女孩,便是独身打扫卫生的阿姨曾经给他提过做女朋友的季馨,他感觉这有些不可思议,还是天地太小啊。 孩子在老家,本来说好的由谢蕊芬去接,因为谢香香星期天没事了便带着孩子回来了。 季馨身高足有一米七十,胖瘦跟香香差不多,都很丰满。季馨胖的也很得体,臀肥而腰不粗,两腿滚圆而修长。特别是皮肤,豆腐般嫩白。虽然五官哪个都不漂亮,但放在一起非常和谐,挑不出毛病,可谓秀色可餐。 香香虽然矮一点,但明眸皓齿,楚楚动人,显然要比季馨更漂亮。 两个人在一起那就是流动的风景,也仿佛是两只刚刚成熟了的桃子,令人羡慕。 香香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季馨挨着她坐,也在逗孩子玩。 车宏轩张着两手穿着围裙走过来,不禁在心里说:“哦,两个小孩真漂亮!” 还没等车宏轩言语吧,谢香香便高高兴兴地说:“姐夫,给你介绍一下我闺蜜,她叫季馨,小学和中学一直跟我在一个班,中学毕业后被话剧团请去演出,话剧团黄了回到劳服公司做办事员。原来她工作的那个工厂给自行车做配套件,去年自行车下马了,她也就一直待在家里。因为家里老少三辈住在一间屋里,所以去年搬到独身宿舍来住。” 车宏轩对季馨笑一下说:“好像以前经常见到尤其吃饭和上班的时候。” “怎么样,比我漂亮吧”香香微启丹唇,露出小虎牙两眼含笑地问。 车宏轩没理会这句没分寸的话。 谢香香依然笑着说:“她可不像我那样好吃懒做,老勤快了,什么家务都会做。只是你得别急,老能磨叽了,特别是说话,半天吭哧不出一句,一旦说出来那就老有劲了!往后啊你和我二姐都忙,什么接孩子、买个菜的要是我没时间了就让她帮忙,不用客气。” 车宏轩笑了说:“我们忙不到那种程度啊,怎么敢随便麻烦你们” “跟你说,季馨手可巧了,学过绘画和书法,特别有艺术细胞,我们念小学的时候黑板报都是她写的。为学这美术耽误老大事了,用去了好多精力。现在明白了后悔了,改行读函授。跟你说这些明白什么意思没有给安排个工作,最好是做会计。这件事算是我求你了,账记在我身上!” 车宏轩笑了问:“关键是我哪有那么大的权呀” 谢香香不客气地说:“你又是经理、又是劳服站(集体职工工作站)站长,你办不动还有谁能办动” 季馨这才慢慢地说:“如果能在您身边工作,我会感到十分荣幸。” 车宏轩说:“做会计要有专业知识,也需要有从业经验,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 谢香香瞪起眼睛骂道:“这不是屁话吗找个师傅带带不就完了骂” “你说的简单!”车宏轩转而看着季馨问:“小季,你在函授学的什么专业” 谢香香抢先说:“企业管理,有时间了你得给她辅导辅导。” 车宏轩笑笑说:“我学的那点东西怕是已经落后了。” 香香不客气地说:“别废话,如果没你指导我不知道会考到爷爷样还是奶奶样呢!尤其是毕业论文,我真是写不好,多亏了你啊。季馨也是,这毕业论文也得靠你。” 车宏轩无奈地说:“我尽力而为吧。” 季馨腼腆地说:“我妈常说,自学一世不如经师一时。” 谢香香说:“工作的事也得答应,否则我们天天来闹你!” 这时候谢蕊芬推门进来,和季馨打个招呼,把一兜菜放在饭桌上说:“正好小馨来了,我们包饺子。宏轩,你带孩子去东边菜地玩玩,让孩子做点户外运动,不能整天连门都不出,我带她们俩包饺子,教教她们。” “好的。”车宏轩去接孩子。 季馨摆摆手说:“姐,你们一起去吧,我和香香一会就包好。” 谢蕊芬很佩服地问:“你干过,还会做家务” 季馨笑了说:“从小就干过,姐你放心去玩吧。我和的馅谁吃了都说好,今天正好有机会露一手。” 谢蕊芬高兴地说:“好啊,让那个笨蛋跟你学学!” 香香“去”了姐姐一口。 谢蕊芬接过孩子和车宏轩出去玩。 到了外面,车宏轩说:“妹没事找事,让我安排季馨到铝窗公司做会计,这怎么可能再说跟这位季馨小姑娘交往我们应该有分寸。” “有什么分寸”谢蕊芬不在乎地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办不到的事你给办成了人家才会感谢你。我就不信,安排个人进去还能把你那副经理干没了” 车宏轩虽然心里不高兴,可看到谢蕊芬那高兴的样子,就没再说什么。 谢蕊芬工作上也有进步,刚刚提为护士长,虽然夜班减少了,可三天两头不能准时下班,半夜三更回来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夕阳正红,东南风习习吹来,菜地里白皑皑的雪在悄悄消融。 夫妇两人并没有在意还有些冷的风,开心地带找孩子散步,走了很久。 这令车宏轩不由得想起初恋的美好时光,他感到从没有过的幸福。 周一刚上班车宏轩就被梁经理叫过去。 梁经理问:“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几件事关全局的大事决不能耽误,进口材料所需资金是最迫切的,情况怎么样” 车宏轩汇报说:“下周四汇出去。沈经理电话已经过来,顺利的话四月底前第一批铝型材从香港进关,最迟不超过五月末,这已经是争分夺秒了。周科长今天就订票,和财务处去特区工作的姚伟奇一起坐火车走。” 梁经理说:“如果来不及也可以坐飞机。” 车宏轩说:“即便明天到了也是在那里等,坐火车来得及。再加上大公司对坐飞机管得比较严,还是要尽量控制。” 梁经理两手搓搓说:“六月份就进入施工黄金季节,我们必须保证百分之五十的材料在五月份进来,剩余的应该在七月份到货。根据这两天直属厂和联合厂反映上来的情况看,合同额肯定会有大的突破,我们进口铝型材两千吨不够,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如果我们今年抓住时机,很可能会抱个大金娃娃。” 这时候邹助理走进来,拎一壶开水,给两位领导倒上茶水。 因为邹助理比车宏轩大好几岁,车宏轩站起身接过茶杯。 邹助理笑了说:“领导不要客气。” 车宏轩说:“别别,你是老大哥,不能没大没小。” “老邹,”梁经理接过水杯说,“把市场开发科的唐科长叫来。” “好的。”老邹蹑手蹑脚地离开。 车宏轩说:“看来今年的势头不可阻挡,完成三千万利润应该没有问题。” 梁经理笑了说:“这就是市场经济,物以稀缺为贵。” “机遇太关键了!” “百元产值工资含量进展如何” “今天九点钟主管部门来了解情况,如果一切顺利,月底前应该拿到批件,下月有望成为建安企业,然后就向劳动工资部门申请工资额度,一切顺利有望在二季度开始实施。” 梁经理歪头想想说:“你知道这很关键,能不能把千军万马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就靠这个。” 车宏轩问:“中午要请他们吃饭,如果下午干不完晚上还要请,您是不是参加” 梁经理赶紧摆摆手:“这种事请老吴参加,他对外交往比我有涵养,又很能喝酒。” 车宏轩继续请示:“要不要您跟他说一下” 梁经理摆摆手笑了说:“没必要,你去告诉他一下就可以了,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他清楚。再说第三件事,各直属厂、各联合厂和各咨询厂的承包指标要尽快搞出来,上经理办公会讨论。我计划在我们拿到百元产值工资含量后立即召开一次厂长会议,落实承包责任制,时间应该不能拖过六月末。公司那边已经等不及了,今天十点钟要我去签承包合同。按照我跟公司签订的承包合同,我们再向下制定承包政策。” 车宏轩点点头说:“可以,六月底召开厂长会当然没问题,到那时整个情况也就明了了,鞭打快牛,对那些合同签订多的单位增加承包基数。” 梁经理笑了说:“一定要先征求意见,尊重各个承包单位的意见,不要牛不喝水强按头。当然到时候我们也要详细研究,不能只听他们单方面意见,尤其不能听那些做事总有保留的意见。说第四件事,挤压线和氧化线很快就会进来,我们需要与投资方召开一次董事会,时间初步确定在‘五一’假期,地点在兴城。投资方准备在那里搞个门窗厂,毫无疑问我们得全力支持。如果没有投资方的大力支持我们没有办法进口这两条生产线。所以,在制定利润分成的时候,要充分考虑设备投资的收回。这是我们公司老总答应的,我们必须落实好。你要尽快准备好这次董事会需要的联合办厂协议书,拿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利润分配方案。” “好的,我会尽快拿出方案。” 梁经理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抓大事,要尽快给各个单位配齐财务人员。你要明确自己肩上的担子:对内要搞好管理,制定各项经济政策;对外要把各个管理部门关系处理好,包括大公司的各个业务部门。企业要想搞好,离不开宽松的经营环境。所以,从某种角度上说,你可能比我和老吴还要累,还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切不可掉以轻心。” 车宏轩坚定地说:“我还年轻,精力充沛,一定不负众望。” 梁经理想想又交代说:“不管什么事,我们随时商量,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去请示大公司。” 车宏轩点点头回答道:“好的。” 这时候邹助理敲敲门带着唐科长走进来。 第五十二章 攻坚克难(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二章 攻坚克难(四) 唐科长和车宏轩年龄相仿,个子不高,很胖也很白净,浓眉大眼,是位侠肝义胆的男子汉。其摄影水平很高,在公司内部小有名气,现在使用的工程集锦(图册)便出自他手。 车宏轩对唐科长说:“由于特区铝型材厂财务关系还在大公司,贷款的事怎么办还要大公司来定夺。本来我安排今天陪你去面见大公司领导,不巧一会我有接待任务,只能你自己去了。” 唐科长皱起眉头说:“这么大事铝窗公司一位领导不去好吗关键是我给铝窗公司办事,不是给大公司办事,也并没有接触过大公司领导。这种事容易被误解,好像我有什么目的似的。” 梁经理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 唐科长对车宏轩说:“要么那样,我把情况跟你说一下,等你有时间了再去汇报。” 车宏轩摆摆手说:“这个没必要,你去谈就可以。重要的是贷款需要答对的人请一定跟大公司领导讲清楚,避免事情办完了落实不了。” 唐科长想想问:“贷款的数额是多少” 车宏轩笑了说:“这第一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善,这第二是建立密切联系,做到有备无患。这么说吧,由于预付款被进口铝型材用掉绝大部分,周转资金有可能会出现问题,因此目前我们需要一笔不低于一千万的贷款。” 唐科长说:“这可不是个小数字,行不行我不保证。一般来讲答对要根据数额来定,但我家亲戚人家是领导,不需要这些。只是我没房住,公司分配房子的时候提前给考虑一下就可以了。” 梁经理说:“这样,一会我要去大公司了解一下承包政策,唐科长你就和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和大公司领导谈。” 唐科长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 又谈论一会,梁经理和唐科长去大公司,车宏轩去经营科等苗胜电话。 苗胜已经带铝窗公司唯一的一台轿车去接领导。 九点多钟,车宏轩在铝型材厂门口接待来公司的领导。 苗胜礼貌地介绍说:“这位是华处长,这位是我们主管经营的车经理。” “你好你好!”车宏轩伸出双手去和华处长握手。令他感到困惑的是,这位华处长就一个人来了,连个随从都没带。 华处长面无表情,勉强伸出一只手,连手指都没弯,碰碰手算是应付一下。更令车宏轩气愤的是握手时,这位华处长却两眼看向别处,特别傲慢。尽管如此,因为这位是官老爷,手里握有生杀大权,车宏轩还是不敢怠慢。 这位华处长细高个子虾米腰,穿了一身蓝色旧衣服,头发不加修饰,两眼露出奇怪的笑意,这倒令车宏轩想起了济公的形象。 在参观过程中,铝材厂李达元厂长介绍铝型材生产的时候,华处长竟然两眼眯缝起来说:“不要过于夸张,这不就是挤面条吗存属于加工企业,靠不上建安企业的边。去看看你们的门窗厂,然后再找两个工地瞧瞧。” 尽管在参观过程中车宏轩不厌其烦地讲解,这位华处长却很少开口,只是偶尔眯起眼睛看下他算是客气了。 参观完几个加工厂,又开车去市里几个工地看看。 按照华处长意见,中午在职工食堂随便吃一口,下午开始看销售合同、财务报表。 铝窗公司在二楼有个外宾接待室,装修豪华,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为了接待好华处长,特意摆上很多水果和矿泉水。 为了显得尊重,车宏轩在三点多钟的时候就把吴领导请过来接见华处长。 吴领导见过华处长,然后就坐在那里准备陪这位官老爷。 华处长拿起一根香蕉一边吃一边对吴领导说:“领导你去忙,你坐在这里我腿肚子都突突,没办法工作。” 吴领导眨眨眼笑了说:“也好,华处长来一次不容易,晚上我请你,咱们一回生两回熟,交个好朋友。” “好说、好说。”华处长阴阳怪气地应付道。 晚上,车宏轩安排一个非常豪华的大酒店,什么龙虾鲍鱼全上,准备好好请请这位领导。 到了酒店还没坐稳,华处长便站起身要去看生猛海鲜,完了又到处去看酒店的装修。 苗胜一直奉陪。 包房里只剩下吴领导和车宏轩。 吴领导非常严肃地对车宏轩说:“不下猛药办不成大事,不能为了省点小钱误了公司前途,要临机决断,一掌拍死。” 车宏轩难得听到吴领导这样讲话,知道吴领导在商品经济时代有了很大进步,便问:“可不可以给点具体的指示” 吴领导大眼皮子一翻愣不高兴地说:“你小孩子呀还用我教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在其位就得谋其政。” 车宏轩点点头笑了,想起了李总会计师对他的评价,难免心里暗暗折服。 因为苗胜一直陪在身边,华处长感觉不方便,便不高兴地说:“你不要这样,这不相当于把我监管起来了吗我到处看看,再和酒店谈谈,过两天我儿子结婚准备就定在这里。” 苗胜的脸刷一下红了,只好放弃奉陪,回到包房。 定的五点半吃饭,什么飞蟹、龙虾都上来了,就不见华处长回来。 苗胜出去找一圈也没见到人,一问酒店才知道走了。 苗胜满脸冒汗,立即跑回来向吴领导、车经理汇报。 吴领导怒了,对车宏轩骂道:“你说你们这些人,还能干点事不要是这两步走别说三千万,三分钱也挣不到!” 车宏轩还算稳得住,对吴领导耐心地说:“吴领导你不要急,我们一定能把这件事办好。” 苗胜说:“我一直跟着他,后来他说不希望这样,自己要随便走走,还要和酒店谈谈,后些日子他儿子要结婚准备在这里办婚宴,所以我就没再陪他。我看这样,我去他家里找,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车宏轩站起身说:“开车去,我让司机跟你去。” 两人走出包房。 出了包房车宏轩对苗胜说:“这个酒店的铝门窗是我们干的,还欠工程款十几万,双方已经商议好全部用作招待费。你去他家,跟他说清楚婚礼的饭钱我们处理。” 孙胜感到惊讶,小心地问:“这可不是小事啊,能行吗用不用再跟领导碰碰” 车宏轩坚毅地摆摆手说:“去吧,照办就是。如果他想拿钱每桌可以象征性的拿点就,多少悉听尊便。” 孙胜仍然怀疑地问:“决定了这话要是说出去不办就不如不说了。” “按照我说的办。当然,如果他为了保持清廉不同意我们意见也就没办法了。” “好的。” 苗胜坐车走了,车宏轩回到包房,和吴领导耐心等待。 一个多小时后,孙胜高高兴兴回来了,对两位领导汇报说:“华处长不喝酒,临时又胃痛,所以就走了。关于建安企业的事,他说下礼拜就给批件。他还特别说,今天大家陪他挺累的一定要多喝几杯。” 吴领导举起大拇指说:“喝,我们几个喝!看来你们都是干将,铝窗公司大有希望啊!” 车宏轩看着吴领导问:“要么这样,看看梁经理和厂长们吃没吃饭,接过来大家一起吃吧” 吴领导指指车宏轩咧嘴笑了说:“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说出去这叫丑闻!你们俩谁都不许出去说,这简直太丢人了!来吧,我们喝,这又是鱼又是虾的不能白扔了,哈哈哈!” 几人开始喝酒。 本来没有客人,三个人喝了一瓶就准备离开了,没想到李达元厂长也在这个饭店吃饭,是请引进设备投资方几位领导吃饭。 李达元来敬酒,见只有这三个人奇怪地笑了,放下酒杯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搞大吃大喝哇,连龙虾都上来了” 吴领导笑了说:“这叫穷棒子请客——你来他不来!丢人啊!” 车宏轩站起来把情况解释一下。 李达元笑了说:“好机会,我把投资方领导请过来,我们拼桌!” 尽管吴领导和车宏轩再三拦阻,李达元还是把投资方几位领导请过来,并让服务员把菜也都搬过来,两桌拼一桌,又点了几道爽口的菜,准备“一醉方休”。 李达元已经有几分酒意,对车宏轩说:“这位是闫总经理,他原来是一位处长,退休了被返聘回来,所以大家还是叫他闫处长。他跟我们大公司有一层特殊关系,和我们的总经理是同学。” 车宏轩见这位老者面带慈父般笑容便就非常有好感,两人热情握手问好。 李达元又把另一位老者介绍给车宏轩:“这位是靳老,原来财务处处长,退休了也被返聘回来,做财务总监。你们是同行,不用握手啊问好的,干脆干一杯。” 车宏轩礼貌地站起身,客气地说:“好啊,我敬老前辈!靳老,我干了您意思意思就可以。” “不用客气。”靳老也端起杯站起身。 两人一饮而尽,大家都叫好。 闫处长并不喝酒,也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厌其烦地看大家热闹。 在李达元的鼓动下,双方各出一位代表。铝窗公司由吴领导代表,投资方由靳总监代表,开始划拳,哪个队输了哪个队出一人喝酒。 吴领导和靳老两人同时喊着“高高山上有一头牛,两个犄角一个头,四个蹄子分八瓣,尾巴长在腚后头”。喊到这,两人把划拳的手背到后边,像斗鸡似的,吴领导喊“腚后头呀三星照”,靳老喊“腚后头呀四喜财”,两人伸出的手指数与喊的数吻合便是赢家。 投资方还有三位年轻人,都是海量,铝窗公司这边虽然吴领导、车宏轩和苗胜都有点酒量,但年龄上并不占优势,明显喝不过人家。 你来我往,大家都喝高了。 一直喝到十点多钟才糊里糊涂地陆续离开。 车宏轩头昏脑涨,一路画龙似地骑着自行车,好歹还记得家在哪里。 骑到离独身宿舍不远,竟然一头撞到一棵小树上,摔了个驴打滚。 他恍惚听到有人说:“这下摔得可不轻啊!” 车宏轩爬起来,拍拍浑身的灰土,不敢再骑车了,干脆东倒西歪地推车往家走。 第五十三章 攻坚克难(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三章 攻坚克难(五) 拍干净满身灰土,车宏轩再也骑不了自行车了,踉踉跄跄回到独身宿舍。 本应该把自行车扛到楼上锁好,可他却靠墙潇洒一扔,也没上锁,直接上二楼,“咣当”一声推开家门。 明亮灯光下,竟然是季馨端在床上看护孩子睡觉。 车宏轩一激灵,晃晃头瞪亮双眼,看得真切绝不是幻觉。他不觉心里“咯噔”一下,皱起眉头想:“这三更半夜的让人家一个大姑娘呆在家里,好说不好听啊!” 车宏轩赶快关上门,生怕被人看到,镇静一下平和地问:“不好意思怎么是你你姐还没回来” 季馨看着这位醉鬼,上下打量他一下解释说:“姐给我往独身打电话,说晚点回来,让我去姥姥家接孩子,等你回来再走。这不,孩子早已经睡了。” 看来季馨是晚上洗的澡,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秀发,面部红润,娇美动人。尽管还是春天,可季馨像好多爱美的女孩一样,已经穿上体型裤和厚布裙子。 季馨不由得下床站起身捂嘴笑了,问:“你怎么了,酒气熏天不说还满身全是灰土,摔跟头了” 车宏轩憨然一笑,呜呜喳喳地摆着两手说:“没事没事,喝多了,骑自行车爬树,小树被我干倒了,明天我得去扶扶。” 季馨说:“赶快把外衣脱了自己看看里边破没破要是破了赶快消消毒,别感染了。” 车宏轩便机械地脱去外衣,看看胳膊并没什么事,便把衣服放在脸盆里,加把洗衣粉,去水房把衣服泡了。顺便用冷水洗洗脸,马上精神很多。 车宏轩端着脸盆,满脸滴水地走回来。他放下脸盆拿起毛巾擦脸,然后平静地对季馨说:“不好意思,陪客人多喝了几杯,回来不注意摔了。不要跟你姐说,免得她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 季馨点点头一边走向洗脸盆一边说:“一定替你保密。其实作为一个领导,喝多点酒在所难免,我姐不应该不高兴。” 车宏轩摆摆手说:“她可不行,一是反对我抽烟,而是反对我喝酒,一天天的咕起来没完,老烦人了!” 季馨端起盆说:“护士都特性,一是厉害二是干净,职业病。” 车宏轩见季馨要去给自己洗衣服,赶紧说:“别洗了,这么晚了影响邻居休息不好,你快回去休息吧。” 季馨慢慢腾腾地说:“一个公用水房,洗衣服影响谁了我不急,你喝成这样照顾孩子我不放心,等下姐回来我再走。” 车宏轩又热了,嘴里干渴,便端起白开水杯“咕嘟咕嘟”猛喝几口,希望尽快解酒。 季馨站在车宏轩面前说:“把裤子、袜子和鞋子都脱下来一块洗了。” 车宏轩想想还是照办了。尽管他生怕被人看到,可并没有阻拦季馨去洗衣服,因为他觉得确实没有必要歇斯底里,也许还有一种暗能量。 没多长时间季馨把洗好的东西拿进来,一一挂起来晾晒,然后坐在车宏轩对面,翘起二郎腿一边晃悠一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起来。车宏轩不厌其烦地回答,他恍惚间记得自己好像答应了帮她调到铝窗公司做会计,好像有这个印象。 车宏轩一边谈一边点头,有时候酒劲上来还会闭上眼打个盹。 季馨笑得合不拢嘴,最后只好说:“你去睡吧,我再坐一会。” 车宏轩顽强地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坐一会不要紧。” 快到下半夜一点了谢蕊芬才忙忙活活地回来,一进门就对车宏轩说:“外边有个醉鬼,怪吓人的,一会你去送一下季馨。” 车宏轩瞪大眼睛说:“没问题,我去送她。” 季馨便站起身准备回去。 车宏轩将季馨送回独身宿舍,中途又几乎摔倒,幸亏被季馨扶住,乐得季馨嘻嘻笑个不停。走到独身,季馨又怕车宏轩摔跤,见外边醉鬼已经走了,便又把车宏轩送回来。 到了楼门,车宏轩说:“要想当会计,必须尽快把算盘练好。” “我记住了,不过我没有算盘,也不会。” “这两天我给你带回来一个。” “让你费心了,自己上楼能不能摔了” “不会,酒醒了,我还要把自行车扛上去。” “我走了。” “我看着你走,出了这个门就是独身宿舍门,进了门就安全了。” “好的。” 车宏轩感觉清醒了很多。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对谢蕊芬说:“如果你再加班给我打电话,总是这样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半夜三更的不方便,传出去对人家不好。” 谢蕊芬满不在乎地说:“别跟我装了,见到她们俩你眉开眼笑的那个劲头当我看不出来再说她们都不在乎你个大老爷们怕什么你看她们那样子,打扮得就怕男人看不见!让她们俩帮帮忙你给安排个工作不就扯平了” 车宏轩笑了说:“虽然可以拿她们当作亲妹妹对待,可这样时间长了也容易有舆论。妹常来没什么,这季馨就不一样了,容易被误解。” 谢蕊芬笑了说:“难怪你是农村来的,太封建了!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关心这些事” “你这都是哪来的理论” “现在就是这样!” 车宏轩长叹一口,又笑了。 上午一上班,梁经理把车宏轩叫过去,把承包书递给车宏轩说:“这是公司给我的承包书,我还没签字,回来跟大家商量商量。” 车宏轩拿过承包书详细看了两遍,然后说:“看来条款很有利,完不成任务处罚也不重,没有奖金而已。而这奖励条款却很好,按万分之一给你提成,完成三千万就是三千,超额完成按千分之一嘉奖,不错不错。超额利润还有我们百分之二十分成。不错不错,应该签了。” 梁经理淡笑一下说:“我们向下的承包政策也要这样,重点在鼓励。干好了有奖,干不好说是下台,如果不出太大问题我们对基层干部还是以保护为主。”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明白您的意思,完不成任务需要看情况,是根本不想完成还是努力了没完成,没完成的幅度有多大,这些都要制定具体考核条款。大公司领导的意图显而易见,即便工作没有取得设想的那么大成绩也轻易不会换人。这也是我们需要秉承的大政方针。” 梁经理点点头说:“很正确,不能经常更换主帅,这对工作不利。还有,大公司主要领导跟我明确说了,百元产值工资含量项下制定的承包政策要经过大公司业务部门批准,每月发放的额度也要报批,余额大公司要统一安排。总的来说吴领导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要让鸟儿飞,要让鸟儿在笼子里飞。我们在这个大院里,不可忘乎所以。尤其是百元产值工资含量,必须严格掌握,不能一哄而起。” 车宏轩说:“公司的这个担心科学性不强,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是建安企业特有的政策,是推动这个行业发展的有效动力,我们一定会很好地发挥它的作用。不能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不能做成夹生饭。我正在搞的向下承包政策,销售政策,设计政策,新产品开发政策,加工政策,安装上墙政策,都需要经济跟得上。毋庸讳言,这些政策的落实靠的就是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没有百元产值工资含量,这些政策都是无本之木,都是沙滩上的楼阁。” 梁经理看着车宏轩说:“你要注意,公司没有说不让我们使用,履行个手续让业务部门把关没坏处。关于你刚才提到的承包政策连同百元产值工资含量的使用,尽快搞出个文字材料报给公司。” 车宏轩轻轻点点头说:“好的,我尽快搞出来。” “你去忙吧,关于我的承包书我再跟大家打个招呼,这是我们整个班子的承包任务,大家都有权发表意见。思想统一了步调才能一致。” “好的。”车宏轩明白梁经理这么做是老干部的作风,走群众路线。 车宏轩去经营科,安排苗胜去办理公司及各直属分厂证照。 第五十四章 攻坚克难(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四章 攻坚克难(六) 安排好工作,车宏轩想起何行长那边有事要办,必须亲自去一下。再说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不能冷落了人家领导,便打个电话。正好何行长今天上午没事,正在办公室。 何行长说:“要是现在不忙你就过来,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过来看看我。”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的,我现在马上过去。” “用不用我派车去接你呀” “不用,我有车。” 车宏轩便高高兴兴来到车队,让司机开个小微型过去。 半个小时后车宏轩来到何行长办公室门外,见门开着他敲敲门框,也没等到允许便大大方方走进去。 何行长正在乐呵呵打电话,顺便用手摆摆,示意车宏轩坐下。 没一会何行长放下电话站起身走向车宏轩问:“看你小子满面春风的一定是干得不错吧” 车宏轩礼貌地站起身说:“还不错。你怎么样,前些日子去特区玩得高兴吗” 何行长笑了说:“谈不上高兴,我们在那里买了个宾馆,又向开发商放出十几亿。按照现在的政策,我们开始收紧银根,拿回贷款。五月份我还要过去,如果你有时间就跟我过去看看,开开眼界。” 车宏轩笑了说:“今年怕是没时间,事太多了。” 何行长亲切地拉车宏轩坐在沙发上,想起什么又站起身,冰箱里拿出两瓶瓶饮料放在茶几上,问:“走上领导工作岗位怎么样,还算开心吧” 车宏轩拿起饮料看看说:“忙得很,并且应付也很多。现在办事不请饭几乎就不正常,昨天晚上喝多了,今天晚上还要请客,这风气太不好了。” 何行长笑了说:“北方请客还简单些,也不贵。到了南方什么娃娃鱼、穿山甲等等山珍海味要是全上起价就得上万,这样才显得有档次。吃完饭不是歌厅就夜总会,通宵达旦,挥金如土,否则那就不是大佬。吃坏了风气吃坏了胃,吃的夫妻背靠背,这早晚得整顿,不能任其泛滥。”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管不了那么多事了,说我的事吧。” 何行长指着进口饮料,让车宏轩饮用,然后自己也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车宏轩喝了一口咂咂嘴皱起眉头问:“这怎么像中药汤” “我刚开始也不习惯,后来慢慢就接受接受了。尤其在南方天气热出汗多的时候,喝两口还是很爽的。” 车宏轩放下饮料,起身自己去倒茶,嘴里说:“这东西我很难接受,还是喝茶吧。” 何行长笑了。 车宏轩边倒茶边说:“现在铝门窗市场情况非常好,仅仅到目前为止我们直属厂和联合厂就签了一个多亿的合同,估计今年超过两个亿不成问题。为了应付这个局面,我们要进口几千吨铝型材,我们花去了几乎所有预付款。今年二季度两条进口铝型材生产线就会到位,安装调试后即可以投产。目前我们缺少流动资金来购买原材料,想贷款。” 何行长从老板台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裹,放到办公桌上说:“这是红茶,很名贵,你喜欢喝茶拿去吧。” 车宏轩不客气地接过茶说:“好的,不客气了。” 何行长解释说:“贷款的事你们李总找过我,今年肯定不行。” 车宏轩说:“一但有机会了别忘了我,这很重要。第二件事,铝窗公司要办成建安企业,需要把基本户转到建行去。” “这个没问题。” “建行那边有熟人吗” “有,有个分行的行长,这人姓王,”何行长又站起身走到老板台去抽屉里找了一会,拿出一张名片回来交给车宏轩说,“绝对靠得住,你去找他,我马上给他打电话。关于贷款的事你可以跟他谈谈,他们也许有规模。” 车宏轩高兴地接过明信片说:“好的。” 何行长又去老板台那儿拿起电话打过去,很快接通。 何行长客气地说:“老弟,我老何呀!” “哎呦呦,好久不见,你怎么样,还好吧” “将就吧。有件事跟你打个招呼,有个铝门窗企业要办成建安公司,准备在你那里开户,请你给个方便。” “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即便没有你的指示我们也会服务好。” “要是那样我马上让他过去。跟你说,要是一般关系我不会打电话。” “明白了,你放心好了。” 两人又聊几句放下电话。 何行长对车宏轩说:“王行长这人办事很正直,你要把关系搞好,贷款应该不是问题。” “好的,我马上过去。有你的面子我们搞好关系就有了基础。” “要想把企业搞好必须广交朋友。” 车宏轩站起身说:“我马上过去,在企业干就是这样,非常紧张,有些事不抓紧办就会误事。等把这些事都落实了,再陪你去特区。” 何行长也站起身说:“好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身体是本钱。尤其是喝酒,千万掌握度,酒后无德要时时记在心里,有时候不注意喝多了会有失自己身份。” 车宏轩脸一红,想起自己骑车上树那件事还是很后怕的。 车宏轩离开何行长办公室,很快来到故宫西面不远处的那家建行。这是一座坐西向东的八层灰白色大楼。按照保卫人员的指挥,车宏轩把车开到后院,上五楼来到王行长办公室。 办公室虽然很大,但却非常陈旧,与何行长的办公室比起来简直就是相差一个年代。 王行长有一米七十左右的个头,稍胖,铁黑的方脸上有两道浓眉,有一双深邃的小眼睛。 “我是何行长朋友。”车宏轩伸出双手和王行长握手。 “欢迎欢迎,没说的,何行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王行长和车宏轩热情握手,然后把车宏轩让到一个木质沙发上。 跟进来的接待员马上给车宏轩倒茶水。 王行长面带微笑地说:“你们过来开户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请放心我们一定服务到位。” 车宏轩客气地说:“我们要办成建安企业,搞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所以基本户要在你们这里设立,这需要王行长多多帮忙。还有一件事,我们的流动资金不足,想搞点贷款。” 王行长点点头说:“你们大公司的情况我非常了解,你们的基建处和大集体的建筑公司都在我们这里开户,关系处的一直很好。一会我把营业部领导和信贷科领导叫来,我们见个面。关于贷款的事不是没有可能,我们积极努力争取。” 车宏轩看着王行长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明天晚上我们公司领导想请你们坐坐,大家见个面,也方便下一步工作。” 王行长想想说:“那就那样,明天下午三点钟我带人过去,你把财务报表和已签订的合同准备一下,我们谈谈贷款的事。至于开户这类事,你把相关文件拿来我们马上办,一个礼拜之内就可以使用支票,这件事没有麻烦。” “我们也可能在其他银行有二级户。” “这没关系。” “谢谢王行长。” 王行长笑了说:“你来了正好,你看看我们这个大楼的窗户,全是彩钢窗,从里往外烂,好多窗户都打不开关不上。你想办法给安排一下,今年上冻之前一定给我们换了。至于价格,你别多要了也别少要了,别人多少钱我们就给多少钱,公事公办。”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的,明后天我安排销售科和设计人员过来,你安排相关人员配合一下,把合同签了洞口量了。” 王行长点点头说:“一点问题没有。” 又聊一会,临近中午车宏轩回到公司,立即将情况报告给梁经理。 梁经理非常高兴地说:“很好,这很重要,有了建安企业我们就更有劲头了,也就会高高兴兴地和大公司签订承包合同。” 说完,梁经理给销售科萧科长打电话,让他尽快安排人去建行签订合同。然后又把陈经理叫来,让他安排好建行门窗生产进度。 陈经理听到这个消息,看着车宏轩说:“看来公司领导确实有眼光啊,能把你选上来是我们大家的幸事。有了你和梁经理我们就有了主心骨。如果一切顺利,今年我们确保超过两个亿!” 梁经理收起微笑严肃地摆摆手说:“我不是说过吗,从今以后我们班子成员决不允许再说这样话,传出去没好处。我已经告诉销售科,签订的合同对外严格保密。我们今年完成任务了明年公司就会给加码,鞭打快牛是明摆着的事。我们要过好今年日子,还要过好明年和后年日子。再往后我们就保证不了啦,但三年总是可以预见到的。” 陈经理扬起脸笑了,不无感慨地说:“你们这一老一小我是真服了,就连后脑勺上都长眼睛,干不过你们!” 梁经理也笑了说:“我在大公司工作了多年,对这些事还是比较了解的。今年完成任务了大家谁看你都顺眼,什么事都好说;明年完不成任务情况就变了,就没那么多人喜欢你了。所以我们要按步骤、有计划地管理企业,争取让企业平稳发展,决不能大起大落。” 车宏轩深深点点头,对梁经理的这一点他还是非常折服的。 和梁经理谈完,车宏轩马上回经营科,找到苗胜。 苗胜礼貌地站起身说:“我去你办公室好几次了,办事机关领导说吃饭改到下周。” “赶快通知饭店。” “我已经通知了。公司及各直属分厂的三联据我已经全部拿到手,是不是分下去” “分下去,通知各单位明天开始刻章备案,然后去税务部门办理登记,去建行开设账号。” “好的,我马上去跑一圈。” 和苗胜分手,车宏轩便去吴领导那里,一个是告知晚上接待工作取消,另一个是看看他昨天晚上喝得怎么样。 车宏轩敲敲门,听到吴领导沙哑地喊了声“进来”才推门进去,笑嘻嘻问:“怎么样,昨天晚上没问题吧” 吴领导满脸通红,似乎酒意仍在,眯起眼苦笑一下,用手指点点车宏轩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两下子,满铝窗公司没有第二个,你是酒头!好家伙,可把我喝毁了,今天整整喝了两暖壶开水,现在还没过劲呢。我说,今天晚上我可不能再去了,再去就离死不远了!” 车宏轩笑了说:“喝酒也是工作,要是不去是不是相当于战场上往回跑” “你可去吧!我真不行了,你说那位靳总监,小腰精细,喝那么多白酒、啤酒,都装哪去了我的天妈!” 车宏轩笑了说:“他那么大年龄离开的时候也已经闪脚了,好受不了。你记住,下次他再不敢和你叫板了。” “你说这个李魔怔(李达元),所有事都坏在他身上,喝完了赖在酒店不走,连哭再号,丢老人了!嗨呀,幸亏苗胜把他儿子从班上叫来了,否则还不闹个通宵” 车宏轩惊愕地说:“这我倒不知道。” “你骑上车子飞跑,估计也差不多了,哪里还想着料理后事” “今天晚上你可以休息了,但是明天晚上建设银行领导来,这可是大事,一定要参加。至于主管机关领导这顿饭还是要吃的,改在下礼拜。” “你说你们行政上的事干嘛总把我推到前线去” “我们铝窗公司就你和梁经理级别高,梁经理不出面那就只好难为你了,市场经济嘛喝酒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行啊,一生交给公司安排。事情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三联单已经拿到手,进入建安企业已成定局。” “好!这是我们来铝窗公司闯过的第一关。有了这个就有了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有了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我们就有了企业管理所需要的钱,我们就能很好的让企业运转起来。这是成败的关键,令人鼓舞啊!梁经理知道了吗” “还没有。” “你赶快去把情况跟他汇报。他虽然知道这件事一定能成,可他不一定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顺利。” “好的,我这就过去。” “下班了我们去701厂洗澡,出身透汗解解酒。你去吧,我给李厂长打电话,让他安排把水放好。” “好的,下班你等我。” “去吧去吧。” 车宏轩便离开吴领导办公室,去梁经理那里。 第五十五章 攻坚克难 (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五章 攻坚克难(七) 至四月二十五日,铝窗公司及所属各直属厂已经拿到建安企业营业执照,并在建行开设账号,作为建安企业一员开始正常营业。 这不仅是铝窗公司的一件大事,也是大公司的一件大事。作为一家老牌j工企业条条框框特别多,那么多民品厂没有发展起来不能说没有这个原因。还有,如果铝窗公司能够很好地完成任务,那将给j品科研提供巨额资金,这在目前情况下靠j品线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的任务。 四月二十八日是“五一”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铝窗公司召开经理办公会。选择这一天的理由是沈经理昨天晚上已经从特区回来,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今天可以到会。 其实这次经理办公会需要决定的事情各位领导都已经明确了,等沈经理回来完全是梁经理的领导艺术,这叫尊重人。梁经理能够带领一班人攻坚克难,与其知人善任,讲究领导艺术不无关系。这样做是对沈经理的最大尊重,他虽然在班子里排名靠后,主管的业务也没有技术难度,跑跑达达,并且这个位置被公认是“肥差”,召开经理办公会完全可以不等他。可是梁经理不这样做,其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会议在三楼会议室召开,参加人员有梁经理、吴领导、李总工程师、陈经理、沈经理、车宏轩及邹助理。 萧科长被通知待命,随时准备参加办公会。 梁经理拿出个本子放上一支笔,准备把重要事情自己记录下来。他从来就这样,虽然邹助理有会议记录,他还是自己把重要事情记下,以便事后方便查找。他一边喝水一边说:“沈经理回来班子成员就全了,准备了好些日子的经理办公会今天得以举行。先跟大家报告一个喜讯,铝窗公司建安企业从今天起开始营业,这必将载入铝窗公司的史册。其中,我们吴领导和车经理付出了很大努力。尤其是吴领导,据说陪领导喝酒都拼了老命,第二天都起不来床。” 大家都“哈哈哈”笑了。 陈经理取笑说:“吴领导没事,有战斗力,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吴领导瞪起小眼睛说:“好,下回我们轮班,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家又笑了。 梁经理摆摆手说:“好了,我们一件事一件事研究。先研究龙头销售,老邹你去把萧科长叫来。” 车宏轩因为自己年轻便站起身说:“我去吧。” 邹助理放下本子已经走出去了,回头说:“别别,你们都是领导。” 车宏轩只能笑一下坐下来。 沈经理打开一条进口烟,递给吴领导。又拿出一个铁盒装的茶叶准备给大家泡上,高兴地说:“这是好茶,一盒才半斤就上百,大家品品怎么样。” 车宏轩连忙起身接过茶盒准备给大家沏茶,对沈经理说:“我来,你劳苦功高。” 沈经理便没有争,坐下了。 吴领导说:“你这又是烟啊又是茶的,哪里来的我怎么感觉有股怪味” 沈经理笑了说:“你就直说是股腐败味得了,还干嘛绕个弯” 吴领导不客气地说:“你在风口浪尖上,还真得注意!” 沈经理正儿八经地说:“我们都落后了,到特区什么招待烟、招待茶加上招待酒,就是一个小的贸易公司都配备。这东西就是这么回事,显得非常有人情味。我给公司招待搞点烟,真让吴领导给说对了,这真是外商给我的。这么说吧,要是手脚不利索决不能搞供应,别说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就是搞计划经济的时候出事的也不在少数。要做到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还真是得时时处处加小心。就说这烟吧,外商从香港用拉铝型材的车带过来的,交给我的时候就有买主上来了。我要是黑心把它卖了最少得卖个五七八千的,再把钱揣起来性质就变了。可我又不想便宜了外商,便拿回来作为我们公司的招待烟,这没坏处。我们定了两千多吨铝型材得让人家挣多少钱还有,等我们公司发展起来一定要把进出口权拿到手,直接跟国外厂家谈,这样会便宜很多。好了,大家喝茶。跟你们说啊这茶叶可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没有腐败味,更不是走私货。” 吴领导拿起烟上上下下仔细看看,笑了说:“这肯定是走私货!” 陈经理说:“你可千万不能抽,危险中毒,不如让我代劳。” “你”吴领导瞪他一眼说,“还是我来吧,你不是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吗即便有毒我也比你有抗头。来吧,大家尝尝这洋玩意!” 吴领导把烟撕开拿出一颗闻闻,说了句“有股生烟味”,便给大家每人飞去一包。 大家都没见过这东西,感觉很新鲜,便舍不得打开。 邹助理轻轻推门进来。萧科长跟在后边,右胳膊夹个黑色的十六开的日记簿,两手握在腹下。按照邹助理指定的位置坐下,把本子放在眼前的茶几上。 车宏轩过去给萧科长和邹助理倒上茶水说:“这是沈经理掏腰包从特区带回来的,味很浓!” “谢谢、谢谢!”萧科长半站起身礼貌地用手扶茶杯。 “我来,这是我的事,怎么敢麻烦领导”邹助理接过暖水瓶自己倒一杯,然后又给大家一一加水。 车宏轩笑了说:“你是老大哥,不能这么说话。” 大家开始品茶。 梁经理看着萧科长说:“老萧,你把这阶段销售工作跟各位领导汇报一下。” 萧科长精神饱满,英俊潇洒,满面自信,打开本本看了一会,抬起头说:“到昨天为止,我们销售科签订合同八千五百多万,外地各联合厂报上来的数是四千三百多万。我认为联合厂这个数有埋伏,谁也不愿意报的太高。” 陈经理笑了说:“秃脑壳上的虱子明摆着呢,报的多承包基数就会大,哪位厂长也不傻。” 梁经理点点头。 萧科长继续说:“目前我们正在谈的有二十多项,如果能落笔,销售额有一千四百万左右。外地各联合厂正在谈的情况没有报上来,可能都有小心眼。按照这样事态,我们确定的全年总体目标两个亿当没问题。” 梁经理说:“我再强调一遍,这个情况一定要严格保密,除了我们在场的人知道外决不允许传出去,这是一条纪律大家要遵守。合同这东西有新签订的,当然也有会退掉的,一直处于变动之中。我们的口号不变,仍然是拿下销售额一个亿,铝型材生产一千吨,实现利润三千万。” 大家相互看看,那种兴奋劲不言而喻。 梁经理问:“合同分配情况怎么样” 萧科长回答道:“702、703、704、705四个分厂都在一千万左右,我们手里还有两千多万没有分下去,这些工程竣工日期相对要晚一些。” “好的,”梁经理说,“不管多少,这几个老厂只要提出要求我们就给(合同)。” 萧科长点点头说:“好的。” 梁经理问:“你对销售政策有没有什么具体意见” 萧科长说:“多数人意见是取消工资,按千分之一提成,但车经理不同意。” 梁经理看着车宏轩问:“具体什么意见” 车宏轩说:“关于工资和奖励政策,不仅销售部门关心,全公司个各单位也都很关心,这是不言而喻的。往大了说整个大公司都在关注,所以我们必须慎之又慎。我意见今年全公司仍然实行保底工资加奖金政策,在整个大公司非常困难的情况下这样做很有必要。一线生产工人实行保底工资加计件奖金,公司机关和分厂级机关实行保底工资加综合奖。具体到销售人员和技术人员,也实行保底工资加提成,按合同额万分之三提取奖金,提取总额不超过综合奖的两倍,时间从二季度开始。” 萧科长说:“这显然很少,无法激发起销售人员的积极性。” 梁经理想想,又环顾一下大家问:“各位都什么具体意见” 陈经理说:“我同意车经理意见,按万分之三提奖。如果拿到三个亿,仅销售提成就有九万,这还嫌少不行我也改行搞销售!” 萧科长说:“有好多合同是关系单位和关系人介绍过来的,这个钱销售人员拿不到。” 沈经理说:“我赞成车经理意见,搞得太高了怕是对其他工作有影响,应该权衡轻重。” 萧科长解释说:“按照梁经理意见,无论是谁只要能把合同拿过来都可以享受奖励政策,也就是开展全员销售,对内对外都有效。” 吴领导说:“要是主动送上门的呢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政策必须稳得住,先窄后宽,放得出收得回,因此我同意车经理的意见。” 李总工程师也点点头说:“现在是卖方市场,销售政策应该稳妥。” 梁经理说:“有一点要加进去,如果销售人员、技术人员奖金低于机关综合奖,按综合奖执行。就这样,车间经理尽快形成文件报给大公司。” 萧科长站起身问:“我的事是不是完了” 梁经理点点头说:“忙去吧。” 待萧科长离开,梁经理对大家说:“现在,我们请沈经理谈谈特区之行。” 沈经理放下茶杯打打嗓说:“这茶叶怎么越喝越没劲了没比那劳保茶强不多少!” 大家都笑了。 吴领导说:“你是被人家骗了,光看包装好,不知道里边原来是树叶子。行了,铝型材没问题就行!” 大家又笑了。 沈经理说:“第一件事、铝型材进口非常顺利,两千五百吨八月末全部到位,前期一千二百吨五月份到位,货到我们特区厂,特区厂按公司意见把货分批分期发往大本营和各地联合厂。” 梁经理点点头说:“很好,干得很漂亮,解决了我们燃眉之急,今年完成任务,先给你记一功!” 沈经理严肃起来说:“有件事跟大家通报一下,在特区我得到情报,有企业也在进口铝型材,还有的企业在引进铝型材生产线,所以我们要警觉,在这个行业不仅仅是我们一家独大。尤其是那些外资企业和个体户,一旦搞起来经济手段会比我们更加灵活。” 梁经理点点头说:“所以我们要有紧迫感,牢牢占领这块阵地!” 沈经理继续说:“如果我们增加订单,需要提前一个半月。大家都听明白,是提前一个半月才能拿到货。” 梁经理对陈经理说:“这个时间你一定要把握好。” 陈经理点点头说:“知道了。” 沈经理继续说:“第二件事,特区引进的生产线在五月中旬进厂,技术人员是不是要立即赶过去” 梁经理问李总工程师:“你那边什么时候可以带队动身” 李总回答说:“人员已经安排到位,随时可以走。” 梁经理点点头。 沈经理继续说:“大本营的设备六月初进关,所以李总应该在五月底前赶回来。” “没问题。”李总点点头说。 沈经理问:“特区和大本营两条线什么时候可以投产” 李总回答道:“七月末八月初,最晚不会超过八月中旬。” 沈经理说:“这样铝锭就成了大问题,无论大本营还是特区,手里都没有货源。” 梁经理问:“你具体什么意见” 沈经理说:“我意见立即派出得力队伍去铝厂,先近后远,必要时还要考虑去新疆。无论远近都要签订长期供货合同,保证有稳定的货源。” 梁经理点点头说:“同意,请吴领导带队开车去。我们就那么一台进口面包车,你们开走。” 沈经理问吴领导:“什么时间可以动身” 梁经理先回答道:“一会我们研究这个问题。” 沈经理继续汇报:“第三件事、关于贷款,唐科长前天去了广州研究展销会的事,让我代为转告,贷款一千万已经谈成,考虑到现在不用钱准备六月份拿到手。为了贷款我陪人家吃顿饭,好悬没把我喝死!” 大家又笑了。 梁经理说:“很好,我们得给唐科长也记上一功!” 吴领导“嗨”了一声说:“一个是梁经理,一个是车经理,现在又冒出个沈经理,你们一唱一和总把我往前线推,我这条老命早晚会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大家又都笑了。 陈经理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是商品经济,用户是上帝,当领导的需要身体力行,身先士卒,享受上帝的感觉!” 沈经理笑了说:“商品经济社会的组织领导应该变个样,整天坐在办公室愁眉苦脸地研究人起不到作用。要到前线去拼杀,这样才能起到带头作用。” “行,”吴领导故作生气地说,“你们就拿我开涮吧,我的老天,从铝材厂投资方到各业务主管部门可把我喝毁了,少活十年!陈经理你不是总嚷嚷吗干脆我们俩换一换,我在家里搞生产,你和沈经理出去做上帝。” 陈经理笑了说:“有沈经理去还用我你是杆大旗,举起来才能叫旗开得胜,你不是说冲锋的时候往回跑是逃兵吗” 吴领导往后一仰无奈地苦笑着说:“这回我可毁了,毁在你们手里了!” 大家都笑了。 梁经理说:“我们的吴领导将来就是铝领导,没有铝我们就跟铝领导要!” 吴领导无奈地说:“搞了一辈子政治,现在看来要改行了。” 大家又笑了。 梁经理继续说:“大家都清楚了,时不我待,局势迫使我们不能再犹豫了。原定六月份召开的厂长会提前到五月四日,正好让外地各位厂长回家过个‘五一’。会期两天,第一天听汇报,解决问题;第二天签订承包书,再由我做个工作报告。这件事由我和陈经理、车经理来准备。厂长会之前我们要把公司成建制划给我们的几个民品厂组建成706自动门厂,707玻璃加工厂,708内装饰厂,709铝门窗厂,710铝门窗厂。这件事由车经理具体来办理。我和吴领导是这个意见:原来各厂的班子成员暂时不动,人事科把人事关系接过来,党办把组织关系接过来,经营科把财产和工资关系接过来;销售科要把那些不复杂的合同挑选一些分配给他们,让他们来了就开工;这些单位同样以独立核算的分厂身份参加厂长会,同样对他们进行经济承包责任制。” 车宏轩问:“除了这几个成建制划归过来的民品厂,还有一些为这几个厂配套的小单位,也是劳服公司所属单位,是不是也一起接收过来” 梁经理想想问:“是不是要跟大公司打个招呼” 吴领导笑了说:“这种事你去打招呼不是在邀功吗都是职工子弟,接收过来就是了。” 梁经理点点头说:“有道理,这种事就不跟大公司打招呼了。这些小单位原来给哪个厂配套的就并入哪个厂。” 车宏轩点点头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 梁经理看着沈经理说:“安排供应科,给后组建的各分厂配备必要的设备,要保证这些厂在没有专业生产任务的时候也能干铝门窗,把工人养活起来。” 沈经理点点头说:“这个没问题。” 梁经理继续说:“还有一件大事,我们要和铝材厂投资方开一次董事会,地点定在兴城,时间定在五月一日和二日,便于投资方的主管部门领导参加。我们参加的人员有我和吴领导、车经理、邹助理,701分厂李达元厂长和核算室主任。” 吴领导故作紧张地说:“梁经理,咱们商量商量我不去可以吗” 陈经理笑了说:“可别犯傻,这是吃螃蟹的最佳季节,过这几天就不行了!” 梁经理笑了说:“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有大领导在不会那么随便。” 吴领导笑了说:“好,那就去吃螃蟹!” 梁经理继续说:“厂长会后李总工程师带队去特区,吴领导带队去铝厂,剩下我和陈经理、车经理在家里守摊。今年情况特殊,大家就多辛苦吧,为了大公司能渡过难关,为了我们的职工,为了我们的事业共同努力,挑战未来!好了,如果大家没有别的事我们就散会。” 会议就此结束。 下午,梁经理和车宏轩给新划归单位开会,落实各项成立分厂的业务。 第五十六章 攻坚克难(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六章 攻坚克难(八) 车宏轩陪梁经理忙到下午四点多钟才结束,关于新成立的几个分厂所提问题基本都得到很好地解决,理顺了各种关系。 回到家里,谢蕊芬一边逗孩子玩一边不经意地问:“怎么把会计资料弄到家里来了” 车宏轩感觉奇怪地问:“什么会计资料” 谢蕊芬指着饭桌底下的纸壳箱说:“那不是嘛。” 车宏轩凑过去纳闷地嘟囔一句:“怎么回事” 谢蕊芬仍然不在意地说:“刚才来了两个人,说是沈经理派来的,把东西送放下就走了。” “莫名其妙,打开看看。”车宏轩撕下几张写有“会计资料”的包装纸,里面竟然露出阿拉伯数字和英文,他明白了这是进口香烟。 “什么东西啊”谢蕊芬不经意地问。 “是进口香烟。” 谢蕊芬惊呼道:“我的天,这么多需要多少钱呀” 车宏轩平静地说:“这是沈经理给我的,是经过梁经理和吴领导同意的,留作我出外办事用。其实对外交往确实需要一些花费,可又没办法跟别人说。” 谢蕊芬抱着孩子走过来冷笑一下说:“什么这个那个的,送到我家来就得我说了算,我是一家之主!”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这是公家的东西工作上用的,你可别胡来。这东西很贵,出去办事很有面子。” 谢蕊芬用手打他一下说:“少搁那胡说八道!别的不管,孝敬我老爸一条,给我弟弟一条,给我单位两个领导各一条。就是剩下的你也不要随便拿出去,这一条可能一百多块不是闹着玩的。” 车宏轩反感地问:“你疯了” 谢蕊芬把箱子盖上笑了说:“难怪说为官者不贫,这话真不假!你都给我放这,这到嘴的肥肉老哥我还能让它跑了你别看我那么说,轻易不会送人,你也是不许随便动,否则你给我离远一点,不让你碰!” 车宏轩想想无可奈何地笑了说:“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谢蕊芬不客气地说:“你别说了,就连你都有份别的领导更不用说了,就你年轻嘛!” 车宏轩解释说:“这是经过主要领导研究过的,为了方便我出去工作。” 谢蕊芬冷笑一下说:“这个我不管,给我放好了,不许随便乱动!” 车宏轩傻笑一下,不想惹她生气,把纸壳箱放好转个话题问:“‘五一’我要出去兴城开董事会,你有加班吗” 谢蕊芬说:“你放心走吧,孩子的事以后没麻烦了,也用不到香香和季馨了。” 车宏轩看着她问:“怎么回事” 谢蕊芬高兴地回答说:“我妈那个‘五七’饭店被人承包了,她提前下岗回家,一个月给一百多块钱。我跟妈说了,以后给我带孩子每月给一百。我妈老高兴了,还说不要钱。只是我弟弟那孩子也经常放在我妈家,虽然两个都是女孩可照顾起来也很累。”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每月一定给一百,这样老娘会更有积极性。” “那是啊,所以孩子一天天大了,用钱的地方多得是,我们得长点心眼。” 车宏轩反感地“嗐”了一声,想想又问:“今天香香和季馨怎么没来” “去看电影了,一会买鱼买菜回来,我们得等她们一会。她们都知道你爱吃鱼,都在讨好你,现在都围着你转,真是白马红缨崭崭新,不是亲来强似亲啊!” 车宏轩笑了问:“这是哪里来的俚语村言” 谢蕊芬一本正经地说:“下乡时候听农民伯伯说的,感觉就跟有钱人在深山有远亲,没钱的走在路边没人问差不多。” 车宏轩点点头表示赞同,又说:“季馨她们单位划归铝窗公司了,现在正好准备开厂长会,她写有一手好字,我准备先把她借到经营科帮苗胜搞厂长会准备工作。” 谢蕊芬歪头不是好笑地问:“这件事你还记得没想到会这么上心,不会有别的企图吧”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这可别怪我,都是香香给我找的麻烦。” 谢蕊芬一撇嘴说:“嘴不对心,用心良苦啊!” “胡说八道!借上去以后我计划安排她在经营科学业务,这比在下边安排好些,不唐突也不会有舆论。” “难怪她这么献殷勤,到底是有个好结果!你这杀伤力太大了,除了我心大不在乎,换了别人谁还能放心” “也是她们都赶上好机会了,关键是时代发展的太快了。” “对了,我十号要去外地学习两周,孩子你就不用管了。” “跟老娘都说好了” “说好了。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就让香香和季馨帮你忙。” “都不用,来来回回的让人看着不好。” “有什么关系我都不介意你在乎谁呀还是那句话,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挨不着边际,你在单位就是这样当领导的” “我算什么领导啊相当于车间里的小班长。”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不好再说什么。 两人边等边聊,一直到晚上七点多钟两个漂亮小姑娘才满面春风地走回来。 四月三十日下午,701厂投资方派来一辆高级进口轿车,准备接梁经理和吴领导去兴城开董事会。 这辆车非常漂亮,就连大公司都没有这个档次的。 李达元对梁经理、吴领导说:“你们四位公司领导坐这台好车,我们车间干部级别低,坐公司那台老破轿车。” 梁经理摆摆手说:“不不,不方便。你给车经理安排个位置就可以了。” 李达元叽叽歪歪地说:“让你们老哥俩享受享受竟然不领情,告诉你们,错过这个机会你们可能就干到退休也没这个机会了!” 吴领导一咧嘴笑了说:“行啦你快去吧!我告诉你,这次喝酒要收敛,不能逢酒必喝喝酒必醉,注意自己的身份!” 李达元笑了说:“我啥身份工人而已,行了就干几年,不行了下车间干活,没关系!你不是说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吗” 吴领导斥责道:“竟说这种没理想、没追求的话!” 李达元笑了说:“再有理想就是野心了,不想把你们俩赶下台!” 梁经理摆摆手说:“别闹了,我们走吧。” 铝窗公司两台车,投资方两台车一起出发。在兴城一个疗养院,汽车停到院里。 投资方上级机关的主要领导来了。这人姓关名立峰,四十多岁,细高个,戴个近视镜,好说好笑。他是从大公司调出去的,自然跟梁经理、吴领导很熟。 车宏轩早听说过,关立峰在三线搬迁上做了大量工作,甚至亲自去工地帮助推车。他最大的贡献是从上级到地方要来很多三线搬迁政策,这些搬迁钱和铝窗公司的进口生产线投资有关系,都是他努力工作的结果。因此,在小三线搬迁的工厂里人们都管他叫“关青天”。 参加这次董事会的还有几位很特殊的人员,他们是来自小三线搬迁企业的领导。 吴领导没想到,他要办铝门窗厂的老战友竟然也来了。 这是个三层小楼的疗养院,住的都是参加董事会的人,仅大小汽车就有十几台。 住下后,关领导便带领大家去兴城郊区一个大院里看厂房。 一位来自大公司后勤处姓洪叫洪伟的小干部,被借到投资方在兴城组建铝门窗厂。洪伟细高个,公鸭嗓,说话很风趣。他热情地接待大家,介绍说:“这个大院有十五亩地,两栋平房,一栋六米宽五十米长,作为办公和库房使用,一栋十米宽五十米长的作为生产车间,配备有二十千瓦动力电。还有那么多空地,可以种菜养猪,以后你们来了吃的全部是绿色产品。” 大家都高兴地笑了。 梁经理两手抱在胸前说:“这个地方干一千万没问题。” 关立峰点点头说:“这次我们需要开两个董事会,一个是铝材厂的,还有一个是铝门窗厂的。” 梁经理点点头说:“没问题,按领导安排办。” 关立峰乐呵呵说:“铝门窗厂刚成立,需要你们及时提供原材料和技术支持。企业手续还没办下来,政府那边和两个疗养院施工项目已经谈妥,有一百多万产值,实在来不及你们还得代他们把合同签下来。” 梁经理点点头说:“这是先上车后买票,倒也问题不大。” 关立峰说:“我们小三线搬迁有三个厂,分别在三个县城落户,每个厂需要组建一个铝门窗厂。还有那些为铝门窗配套的金属件、非金属件,你们也要给出一些产品供他们生产。这些搬迁出来的工厂很苦,现在没有任何产品,希望你们多做出些努力。关于这些事,我们必须在五月份彻底办完。假如我们不能一一过去,就让他们去大本营。” 梁经理说:“我们一定照办,绝不误事,努力把这些兄弟企业带动起来。” 关领导满意地说:“好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晚上在疗养院吃饭,因为是给701厂开董事会,自然由李达元请饭。 饭局在热烈的气氛中开始,由关立峰举杯致辞。 这顿酒席令每个人终生难忘。 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摆上两个木质圆桌,每个圆桌上都放有一个半米多直径的不锈钢圆盘,圆盘上摆了十只飞蟹,每人一只。每只飞蟹在一斤七八两左右,坐下来后对面看不到人。仅是蟹黄一个人就吃不了,吃到最后感觉出草根味道。至于其他海产品,全是新鲜的,什么虾爬子、梭鱼、对虾全都是下船就抓来的。 晚上,大家回疗养院泡温泉。 第二天上午召开董事会。 投资方财务总监靳老就利润分成的事说了三点意见:一是不参与管理;二是保证每年利润分成不低于三百万,分成五年后投资方退出合作,设备归铝材厂所有;三是按三七分成,投资方分得百分之三十利润。 关立峰说:“我们能把设备引进来完全靠的是上级给小三线搬迁的政策,所以这笔投资加上利润必须尽快拿回来,我们要用这笔钱搞三线搬迁基础建设,包括托儿所和小学校。给你们投资,我们也是冒有风险的。从今年开始五年连本再利必须还清,这样谁都不耽误谁。” 梁经理也好车宏轩也好,知道这些原则那都是大公司领导点头的,他们哪有说话的权利。 梁经理说:“如果大公司领导没有意见,我们执行就是。” 关立峰说:“如果你们干得很好,应该再提前一些。” 车宏轩冒冒失失地问:“再提前些是不是可以给点政策” 关立峰“啪”的一拍桌子,又把帽子摔在桌子上喝道:“你们什么意思跟我玩奸商那套早知道你们会有这个想法我压根就不该上这个项目!告诉你梁坤、吴伟汉和姓车的,让你们帮着建几个门窗厂不是我求你们!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这两条进口线给别的厂家!” 车宏轩“唰”一下脸红了,他还没有经历过这种场合,也不知道如何搭话。 梁经理根本没当回事,只是在那里笑。 吴领导看着车宏轩说:“在大领导面前,没经过允许不能随便插话,这是规矩。当然关领导没关系,都是我们自己家人,说你两句没关系。换了脾气大的,可能把你赶出去。以后能长点记性不” 车宏轩赶快说:“对不起,以后注意。” 李达元和关立峰关系密切,马上说:“我们这是开董事会,哪来的那么大脾气车经理问的本来对吗,先给和后给本来就是两回事,就是把钱存在银行那还有利息呢!” 梁经理说:“如果可能,我们当尽力早还、多还,不会有附加条件。这不是做小买卖什么都可以讲价。我们小车经理对关领导还不了解,一会敬杯酒就是了。” 关立峰严厉地说:“我们手里就这点外汇,全投给你们了,可以说尽心尽力。你们也应该这样,不能跟我们斤斤计较。车经理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主要是对梁经理和吴领导发火,我知道他们老奸巨猾总跟我玩小心眼,借你的机会我敲打敲打他们。” 车宏轩没敢再言语。 吴领导郑重其事地说:“你少来这套,咱们是亲兄弟明算账!” 关立峰说:“好,我们董事会别的不干,开始算账!” 梁经理摆摆手说:“我们往下进行,董事会的事按照关领导意见办,让邹助理和车经理按照刚才的意见写份纪要,然后再把联合协议签了,这件事回去办理就可以。下面我们研究个三线搬迁厂成立铝门窗厂问题。” 关立峰点点头说:“行啊我们抓紧,会就开半天,定大事、定原则,在建厂的路上没有管卡就可以。” 梁经理问:“你看是一个个谈还是集中谈” 关立峰说:“都叫来一起谈,这没什么好回避的。我告诉你梁经理,这几位厂长劳苦功高,我这次带他们出来重要的是让他们看到前途,然后要吃好玩好。” 梁经理点点头说:“好的,我明白。” 整个一个上午,建厂的大问题基本都有了解决办法。 梁经理确定,这几个厂算作技术咨询厂,只按销售额提取百分之一点五的技术咨询费。 关立峰和这几位厂长都非常高兴。 下午,开车去龙首山,去古城墙,寻找那些关于宁远传说的痕迹。第二天驱车去山海关,登临天下第一雄关;去孟姜女庙,追忆那古老而凄婉的的故事。 在夕阳还有一点余晖的时候,车队来到美誉天下的旅游胜地北戴河。 不知道谁有那么大本事,竟然住在一个海滨疗养院。疗养院就在海边,开窗就可以看到辽阔的大海,走出去便是疗养院自己的海滩,随时可以去游泳。 晚饭后,李达元竟然和相关领导借着酒劲,披着皎洁的月光下海去游泳。尽管那么多人在劝说,他们还是兴致勃勃地下到海里,在徐徐涌来的浪花里幸福地游起来,全然不在乎五月的海水还是那样的冰凉。 按照北方说法,不到伏天不能下海,因此他们此次下海被大家经常提起,无不称赞两人的胆量。 五月三号吃过早饭,梁经理、吴书记、车宏轩、邹助理开车回公司安排厂长会的事。 关立峰则和其他人员去医巫闾山看梨花。 车宏轩想去可没敢说,因为晚上他们班子成员要招待外地回来的厂长们。 第二天,铝窗公司厂长会按时召开。大公司主要领导亲临会场并讲了话。计划处、财务处和劳资处全程参加会议。 五月五日上午签订承包书,中午举行盛大宴会,主要是招待各位厂长。 五月六号,吴书记和沈经理开车向东北方向的磐石、浑江出发,去寻找铝资源。李总工程师带队坐火车去特区。梁经理、陈经理和车宏轩一起开始接待外地各位厂长,解决实际问题。 各位厂长几乎都提到了现场管理问题,就是原来陈经理提出的“高效益掩盖低管理问题。”并且有几位厂长提出来项目经理必须要靠政治觉悟,公司应该派出更多的政治素质过硬的项目经理。 在与特区铝门窗厂谈话的时候,刘厂长也提出了这个问题,他说:“现场问题仍然非常严重,管理上是鞭长莫及。具体说是卖材料,还有的拿着公家的材料干私活。” 刘厂长个子不高,铁黑面孔,口才出众,据说不拿稿子连续讲演两个小时没有重复语言,可见其有多么聪明的头脑。在他的带领下,特区铝门窗公司已经越过千万产值大关。 车宏轩问:“落实经济承包责任制后,能不能解决项目经理的管理问题” 刘厂长笑了说:“你们大本营好办,都是我们大公司内部的人,有素质有原则。可我们在这边搞企业,需要在当地聘请项目经理,这就没办法保证素质过硬。这么说吧,我们在外时时处处都像踩钢丝一样心里没底。” 梁经理说:“我们将陆续派出政治上过硬的项目经理。” 刘厂长说:“即使派出项目经理,我们也不可能把那些小的工程全部管住,因为好多小工程没有办法派去好的项目经理。公司应该给个更开放的政策,把那些小工程彻底包出去。” 车宏轩说:“你们可摸索出一点经验,成功了在全公司推广。” 梁经理说:“我同意找个意见。” 刘厂长点点头说:“好的,你们有话我就可以干,出了问题我们再研究。” 事后大家虽然对这件事下了很多功夫,但明摆着呢,把材料卖出去和用公家的材料搞黑包工会带来巨大利益,类似事件仍然时有发生。 把外地厂长们送走,意味着铝窗公司今年艰巨的任务得以落实,这一阶段的最大难题得以解决,一个良好的局面已经形成。 铝窗公司目标明确,万众一心,向着既定目标奋勇前进。 第五十七章 奋进的时代 (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七章 奋进的时代(一) 五月十日,虽然已经过了立夏时节,可北方早晚的凉风还是让人们感觉到春天的依依不舍。千姿百态的花红了,风情万种的树绿了,在明媚的阳光里,在温柔的暖风里,人们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幸福生活。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二十多辆大货车满载着铝型材一路从特区浩浩汤汤开到公司的东门外,整齐地停靠在马路右侧,准备等待办理手续进厂卸货。 按照大公司领导要求,铝窗公司要安排盛大欢迎仪式,并且要求各分厂组织车间级以上领导前来观看助威。 汽车开到的那一刻东门外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公司老年业余文艺队欢快地跳起高跷。 虽然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工人们还是早早来观看这一盛况。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和这件事和自己息息相关,他们都期盼铝窗公司的大发展能给自己带来幸福和快乐。 东门外热热闹闹的仪式进行了四十分钟,无论是大公司领导还是铝窗公司领导,几乎是全部到场。 欢迎仪式结束后,沈经理手拿扩音器指挥车辆慢慢进门。陈经理和车经理带领一些人慰劳司机。保卫处组织现场秩序。大公司报社记者全程记录了这一壮观时刻,并且为了鼓舞士气、振奋精神,还专门请来了市电视台记者。大公司报纸也出了一期特刊。 卸完车已经是中午,车宏轩赶快吃口饭,然后坐公司的小车把谢蕊芬送到火车站。 下午不忙的时候,他和工会、团委领导带领公司机关几个人,在公司东侧火车道旁的一块空地上修建篮球场。这块地方原来是放盐的场地,由于这几年j品任务减少,基本没有火车拉盐进来。 车宏轩从回收科要来一副篮球架子,又从后勤处借来压路机,半天功夫把一个简易篮球场修好。 下班后,他把机关爱好篮球的十几个人召集到篮球场,给大家开个会,组建了铝窗公司机关篮球队。 车宏轩对大家说:“今后我们这支篮球队要邀请各业务主管部门的篮球队来比赛,也要邀请公司机关的篮球队来比赛,开展篮球外交,助力公司发展。大家不要小看了这支队伍的作用,这么说吧,你没事邀请人家吃饭人家不一定来,但是如果是篮球邀请赛那就不一样了,人家就会高高兴兴来参加比赛。我们铝窗公司要发展,就要有一个良好的适合发展的环境。大家都支持我们,我们就能发展,就能大发展,就能在大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作出我们的贡献。因此,我宣布如下纪律------” 车宏轩滔滔不绝的讲演让大家感觉到了他的才华,都暗暗佩服这位年轻的领导。 实际上以后的情况确实如此,不管请哪个队伍来都免不了请饭,甚至有时候并没有客人车宏轩为了增加篮球队的凝聚力,也会找个偏僻的小饭店跟大家喝两盅。时间久了大家都管这支篮球队叫“陪酒队”。在处理各种关系上,篮球队起到了举足重轻的作用,这是大家都公认的。 当下,队员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报以掌声。因为谁都明白,这样不仅可以经常玩,还可以借机喝两盅。 车宏轩讲完,由工会领导给大家分发运动服。队员们都清楚,这运动服无疑是车经理批钱买的。大家高高兴兴换上运动服,分开队伍开始玩球。 打完一场球,李达元厂长急急忙忙走过来,对车宏轩一边招手一边不是很高兴地喊道:“车经理,过来过来。” 车宏轩甩了一把汗乐呵呵走过去。 李达元满脸不高兴地说:“现在这么忙,你们当领导的还能不能干点正事” 车宏轩笑了问:“这碍你什么事了” “赶快去换衣服,陪我去接待客人。” “不行啊,我晚上有事。” “有事也得去,这是梁经理安排的。我本来想请你们在家的三位领导都参加,梁经理说要去大公司,陈经理说要去给培训的项目经理讲课,最后就只有你了。” 车宏轩不耐烦地问:“哪里来的客人还需要公司出面去陪” 李达元“嗨”了一声极不情愿地解释说:“原来大公司在我老家那个公社有个知青点,当时为了给当地做点贡献办了几个厂子,其中有一个铝重熔厂,就是给我们车间铸铝棒的那家。由于这几年铝型材需求旺盛,再加上我们又要进口生产线,他们就特意跑过来联系感情。本来大公司领导应该接待,可都躲得老远,硬是推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就只好做冤大头了。不管怎样,我家里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至少不能得罪人家。” 车宏轩皱起眉头感叹地问:“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达元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别扯这些咬文嚼字的事了!他们不仅要发展铸棒业务,还想建一个铝门窗厂。这次副县长、乡领导都来了,规格不低。大公司领导不出头,铝窗公司领导再不露面实在是说不过去。不管怎样,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人家地方政府还是给了很多照顾,我们不能时过境迁就无情无义。用人朝前不用人向背太不仁义,让我一个人跳光杆舞丢的不是我的脸,丢的是我们大公司的脸。” 车宏轩考虑一会说:“跟你说,办联合厂也好办咨询厂也好,这个权利不在我们手,要跟大公司请示。” 李达元一咧嘴说:“这种事跟我没有关系,办不办那是你们的事。” “就连你们厂投资方办的那几个咨询厂也是请示了大公司的。” 李达元摆摆手不高兴地说:“我们是去喝酒,不是去办厂,你不要有思想负担。” 车宏轩觉得再推辞下去李达元会不高兴,便说:“我可以去,但要跟梁经理打个招呼。” 李达元急了,气愤地说:“怎么我还能撒谎呀我不是明确告诉你了吗,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吃顿饭还有必要这样小心谨慎吗你们都这样一抬腿就怕踩死蚂蚁,铝窗公司还能发展吗” 车宏轩解释说:“不要这么说,这是纪律。我去你车间冲个澡,然后跟梁经理打个招呼,你们再聊一会。” 李达元气得转身就走,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真拿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真没办法,拿着鸡毛当令箭!” 车宏轩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走了,拿起毛巾去洗澡。 晚上八点多钟,车宏轩喝得满身酒气骑自行车回家,到楼下见家里灯亮着,还以为是早上临走时忘了关灯。他把自行车扛到二楼,找个空地方“咔嚓”一下锁好,踉跄着脚步走进家门,用钥匙开门。捅了好一会也捅不进锁孔里,生气地拿起来看看。自己笑了,原来用的是自行车钥匙。把自行车钥匙揣到裤兜里,又在裤兜外摸,确认自行车钥匙已经放好。然后拎出用枪纲拴着的门钥匙,瞪大眼睛看准了,一下插进去打开门。 没想到竟然不是早上没关灯,季馨正端端正正坐在饭桌那儿看书呢。 车宏轩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季馨笑了问:“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早上没关灯呢!” 季馨放下书看着车宏轩说:“我下班吃完饭就过来了,帮你收拾收拾,没事了再学习。这里虽然热点,可比独身安静多了,适合学习。” 车宏轩心想,难怪香香说她老慢了,自己开了好一会门,她竟然无动于衷,真是不可思议。他环顾一下室内,发现收拾的很干净,特别还把自己昨天晚上换下的衣服也洗了。 季馨笑了说:“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孩子在淘气,所以没搭理。你怎么了,为什么开了好一会门是不是又喝多了” 车宏轩赶紧摆手说:“没有没有,绝对没喝多。” 季馨慢吞吞理理遮盖了额角的头发说:“我姐临走的时候把钥匙给我了,让我经常过来收拾收拾卫生。要是你哪天不在外边吃饭,提前告诉我,我们俩包饺子。” “明天就没事。” “那我就准备了。” 车宏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不自然地笑一下。这种笑是酒后那种傻笑,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还好,还比较清醒,表现得很自然。 季馨披散着蓬松的乌发,面颊泛红,像挂着朝露的芙蓉。她上身穿件蛋黄色小衫,玉颈上系条画龙点睛般的红色飘带。下身穿件白色一步裙,光着脚丫,穿着拖鞋,脚趾甲上涂抹着淡淡的酒红色。 虽然才是五月上旬,可天气已经热起来,加上屋小门总是关着,欧式建筑本来窗子就小,又被窗帘挡上,这位富态的美女光滑的鼻尖上已经冒出几丝香汗。 季馨不高兴地说:“现在我跟着苗师傅无事可做,一个是本身业务不多,再就是他也不想把业务交给我,好像总跟我保持距离。” 车宏轩去打开窗子,让清凉的晚风吹进来,然后说:“那摊业务需要跑跑达达的,应该更适合男同志干。” 季馨说:“我想做会计,不想搞计划,更不想干那些跑跑达达的事。我认为只有会计才有技术含量,将来无论到哪都好找工作。” 车宏轩想想说:“既然已经进经营科了,这些事都好办。这次开厂长会你表现得不错,虽然没有人表扬你,可也没有人说你什么。从需要来看,我们机关确实需要一个写美术字的。当然这不能成为一个职业,需要兼职。这样,你明天先从出纳学起,然后学差旅费,把这两摊业务学好了再学销售、材料和成本(核算),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机会难得,希望你把握好机会,尊重师傅,认真学习。” “给你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车宏轩笑了说:“没关系。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在单位找我,免得这么晚了我们单独在一起对你有影响。” 季馨好像没听到,两只手仍然叠按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后晃动着,然后长出一口气,伸出一只手拿起书慢悠悠打开,找到被折叠的那一页看起来。 季馨用手点点书说:“你看看,就这个问题把我搞糊涂了,一直转不过弯来。” 车宏轩上前看看,原来是政治经济学里关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商品价值的有关理论,他耐心地把问题讲解清楚。 她木然地听着,并不回应车宏轩的讲解。 车宏轩觉得闷得慌,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他仍然极为耐心地讲解,甚至能把这方面的基本原理深入浅出地给她讲解。 她听明白了,终于说:“还是你讲的明白,我懂了。” 车宏轩站起身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季馨仍然像没听见,把书放到饭桌上,倒杯水喝,然后背起单肩包在门那儿等待车宏轩。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书不带走吗” “不用,你不是说明天我要学会计嘛,白天没时间学这个。” 车宏轩开门送她。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骑自行车去上班,刚走出不远就看到季馨挎个包急匆匆走着。 “怎么没骑车”车宏轩骑到季馨身边问。 “车子坏了。”季馨边走边回头,老远就看到他了,她伸手拉住车的后座,说声“我坐上了”,便就上来了。 车子晃了一下继续前行。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驮着个年轻部下上班很显然影响不好,可他又不好说不行,就这样好歹把她带到大门那儿。进到厂区便不允许两人同乘,车宏轩便把车给了她。 按照事先安排,车宏轩决定今天无论有什么大事都不干,一定要去各厂看看财务运行情况。他沿着绿树修剪成护栏的小路前行,不时地看看草地上偶尔出现的花坛和绿树,心里美美的。 第五十八章 奋进的时代(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五十八章 奋进的时代(二) 车宏轩一边观看厂区美好的风景一边走向702厂。他所以这么急于查看基层财务核算状况,是因为到五月份已经有些去年结转的工程竣工了,如何报工程决算便是面临的大问题。他的想法是达到均衡产出,完全控制列决的各项工程。 前阶段车宏轩为了百元产值工资含量可以说是殚精竭虑,整日奔波,终于攻坚克难闯过了这一关。下一步就是夯实基础业务建设,使各项管理工作跟得上公司大发展的步伐。由于前一阶段穷于应付,他一直没有时间下到基层去了解情况,他深知这件事不能再耽误了。 他径直来到702厂核算室,进屋后用内部电话先给文科长打个电话,安排好公司的事,顺便交代了季馨的工作变动。然后又给公司办打个电话,告诉这几天自己将在各门窗厂核算室工作,有急事了到这里找他。 打完电话,车宏轩便把核算室主任叫到跟前,说明来意。 核算室主任是位姓黄的广东人,大个,大脑门,本来是搞生产计划的,由于前两年财务人员严重缺乏,他便被提任核算室主任。由于人很聪明,接触事务快,现在已经完全能适应工作需要。毛病是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发火,还不管你是多大领导和什么场合。 听明车宏轩来意,黄主任马上安排管销售的会计接待车宏轩,自己去查看工程欠款,然后打电话安排工地要账。这是他自己认为最重要的工作,及时把工程款要回来是重中之重。至于钱回来管理,他认为肉烂在锅里怎么都好办。 销售会计是位年轻的女孩,见车经理来查账难免有些紧张,脸上已经冒出汗来。 车宏轩安慰说:“我只是来看看工程结算情况的,不是专门查你的账,每个厂都要看,对问题比较大的公司将作出统一规定。如果需要提高业务素质,公司准备安排集中培训一下。” 会计点点头慢吞吞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说完,会计给车宏轩倒杯水,坐下来等待下文。 车宏轩说:“把这个月已完工程给我列个表。” “好的。” 车宏轩开始查账。看完销售账,他又要来材料账和成本账,详细查看各项成本的分摊情况,将存在的问题记录下来。 经过一个上午的工作,车宏轩感觉很有收获,便把核算室主任叫来交换意见。 车宏轩问:“企业管理费按照在建工程总额分摊合不合理” 核算室主任不客气地说:“我们一直是这样搞的。” “可不可以分摊在当期的产成品上这要建立在已完工程必须每月保持总额稳定,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有一部分已完工程握在手里,随时可以拿出来列决。” 核算室主任想想笑了说:“那样不更简单了吗这需要你们领导说话。”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说的意思就是减轻核算压力,没必要搞得太烦琐。我们统一研究一下再说,你也准备个意见。关于低值易耗品,是不是不用每项工程都计入,应该并入企业管理费分摊。” 黄主任考虑一下说:“我们搞的是订单法成本核算,不把低值易耗品分摊清楚,算是吃了小锅饭。” 车宏轩耐心地反问:“可是,这既增加了我们的核算量又增加了库房的管理业务。费了很大劲差不了多少钱,如果一直这样搞下去,业务量一旦成倍增长,我们能忙得过来吗” 黄主任冷笑一下说:“这需要你们领导来确定原则,不是我们能决定得了的。”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们开个核算室主任大会,大家研究一下再定。还有,几百万的工程,我们是不是不能等全部验收完毕再一次性列决这样是不是没办法达到均衡产出” 黄主任笑了说:“我也觉得也有这个问题,可什么时候报决算结果都是一样的,该多少是多少,一分不增一分不减。” 车宏轩解释说:“可对公司整个决算影响很大,忽高忽低难以控制。” 黄主任点点头笑了说:“你们领导怎么决定我们就怎么干,这个好说。” 余下,车宏轩还就招待费、工地补助费提出了一些看法和黄主任商量。 车宏轩把这些问题一一记下,准备和财务处研究出具体意见,然后征求各核算室主任意见,形成文件正式下去,连同各联合厂统一执行。 下午,车宏轩又去703厂查看财务账目。他整整用了三天时间把各分厂核算室都走了一遍,彻底摸清基层业务情况,准备对症下药。 为这事车宏轩决定请财务处的各专业口师傅在每天三点到五点讲课。 关于销售,他立个规矩,上报工程决算需列出报表经公司批准才能列决。 关于成本核算,他要求主要材料严格按订单法成本核算执行,以便落实以销定产的经营总方针。其他诸如企业管理费、低值易耗品全部分摊在当期产成品中,这大大缓解了管理工作的烦琐和财务核算的复杂程度。 关于现金和差旅费,他要求严格按照国家规定标准执行。超过部分,又不能不处理的可以从小金库列支。 关于小金库,他要求每月向公司报出收支明细。 关于请客送礼,他要求严格执行一支笔制度,即铝窗公司由梁经理批准,梁经理不在的时候他代为执行。 车宏轩的想法得到了财务处石处长的大力支持,石处长表示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持。 如此,铝窗公司的业务培训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这对车间级独立核算无疑起到了巨大作用。 临近五月末的一天,刚上班古明远便从东门打来电话,说是把要来实习的小亲戚带来了。 车宏轩虽然感觉有些无奈,可还是要履行诺言。 因为梁经理陪同关立峰去小三线铝窗厂,大公司有干部会,车宏轩脱不开身。一般陈经理不会去开会,只能是车宏轩去,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 开完会公司还有一堆事,主要领导都不在,他必须在班上处理。因此他没有时间接待古明远,便考虑一下,请李玉代为接待。 李师傅一直很清闲,长期无事可做,那几份报纸每天都被他翻过来调过去反复看。一听到车宏轩有事他何乐不为因为他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划归到了铝窗公司,他正想找车宏轩给安排个好地方。大儿子想搞销售,小儿子想开车,他正准备找车宏轩说这件事呢,没想到机会来了。 车宏轩告诉李师傅,要办理好临时出门证,然后去房产科办理临时居住到独身宿舍的手续。 安排完李师傅,他想想又安排季馨也去一下,让来人临时住在她的房间里,方便照顾。 开干部会之前,他特意找到石处长,说了安排一个人来实习的事。 石处长笑眯眯说:“我告诉你,离这些美女远一点,小心倒在石榴裙下!”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样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两人都笑了。 古明远虽然对李师傅印象一般,可现在人家来帮忙不得不客客气气的。 李师傅热心肠,跑前跑后的在所不辞。 季馨却是有所收获,认识了很多部门,也学会了这种事应该怎么办。 临近中午,他们已经来到独身宿舍。 季馨把来的学生安排到自己房间。安排妥当,两人走出宿舍,来到独身宿舍院里的那棵老榆树下,和等在这里的古明远、李师傅见面。 季馨对古明远说:“车经理安排我们中午在独身宿舍食堂吃饭,下午让我陪你们去市内玩半天,晚上他请饭。” 古明远眨眨小眼睛,很显然他对车宏轩没能出来接待自己感到不满,可又不能说什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还有李师傅,”季馨客气地说,“车经理让你也一同陪着,晚上一起吃饭。李师傅您走南闯北的见识多,口才又好,就辛苦一趟给我们当回导游吧。” 李师傅扶扶眼镜高兴地说:“真是能将手下无弱兵啊!” 季馨不客气地说:“再这么说我就不会走路了。” 李玉两手合在一起笑嘻嘻拜了季馨几下。他一听说晚上吃饭眼镜后边的小眼睛就冒出火花来,好长时间没去饭店了,这回肯定能改改馋。因为谁都知道铝窗公司效益好,有的是钱,并且车宏轩是管钱的,不说一掷千金那也是出手阔绰,花个几百的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李玉美滋滋地夸奖道:“你这小妹妹不仅长得水灵灵的,小嘴儿说话声音也甜,又有条理,我老弟真是会用人啊!没问题,车老弟安排的事我必须办,而且必须办好!” 季馨说:“我们去吃饭,下午去故宫,然后去中街逛商场。” 李师傅说:“没问题,逛故宫也好逛商场也罢,我都可以给你们当向导。” 几人边聊边乐呵呵去吃饭。 饭后,他们在灿烂的阳光下,在开满丁香花的马路上,一边开心地聊着一边走向公交车站。 晚上下班后,车宏轩在熟悉的那家海鲜饭店请古明远吃饭。 古明远还是穿得那样洋气,名牌的白色t衫,名牌的西裤,名牌的棕色皮鞋,修剪得齐齐整整的“球头”,满面春风,再加上胸前的校徽,真是风华正茂。 车宏轩是坐小轿车来的,这在那个满街都是自行车的年代自然令人羡慕。他推开车门走出来,那一刻他的英俊潇洒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又胖了,脸都圆了,越发显得神采奕奕。 这时候几人正在饭店门前观光,见车宏轩从轿车里出来几人便慢慢迎过来。 李玉笑嘻嘻说:“看看我老弟,真是风度翩翩,有个大干部样!不是吹牛,在整个公司年轻干部里谁都不好使!” 车宏轩向他摆摆手说:“可千万不要这样讲话,太狂妄!” 李师傅不服气地说:“这有什么什么他妈驴总马总的,全都不好使!” 这里说的“马总”是大公司刚刚提起来的副总经济师,年龄比他小几岁,是他的处长,因为不是专科毕业,他当然不服气,此时便借题发挥,以解心中郁闷。 车宏轩热情地跟古明远握手。 古明远拉过女孩说:“她叫姚燕,孩子就交给你了。” 车宏轩客气地和姚燕握手,礼貌地说:“小同学好,欢迎来我们公司实习!” 姚燕一边端详车宏轩一边忙不迭地说:“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车宏轩很亲切地说。 像古明远说的那样,姚燕确实很漂亮,中等个子,鸭蛋脸,杏仁眼,上身穿一件淡绿色t衫,下身穿一条白色一步裙,很文静。但是,车宏轩发现她描了眉,涂了唇,这似乎使她失去了本来的天真无邪。 车宏轩请几人去饭店大堂看菜。 由于这里是车宏轩常去的地方,漂亮的服务员围过来好几个,一口一个车老板的叫着,这使他显得更加威风凛凛。 生猛海鲜是这家的长项,并且有好多都是从南方空运过来的,在冒起的一串串气泡的玻璃缸里或是欢快地游着,或是懒洋洋地等待着未来。 别说是季馨和姚燕,就是古明远也好有很多海鲜是没见过的。 车宏轩点了皇帝蟹、基围虾、海参、石斑鱼,加上拔丝白果和另外三样青菜,足足是很讲究的八道。 “你还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车宏轩客气地问古明远。 古明远点点头说:“够了。饭店档次不低,我们古城市也有几家搞海鲜的饭店,达不到这个水平。” 车宏轩明白这话的意思,马上解释说:“饭店的铝门窗都是我们公司干的,剩点尾款迟迟不给就只好在这里消费了。” 古明远点点头,他明白这顿饭吃下来应该是一个普通工人三四个月的工资,这确实令他震惊。但他表现得异常平静,好像这是家常便饭,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 车宏轩歪头问姚燕:“小同学还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没有!”姚燕赶紧回答。 “你还有什么爱吃的,别客气”车宏轩看看李师傅问。 “老弟真够意思,”李师傅竖起大拇指说,“这规格是接待市长的标准,我们是受宠若惊啊!不怕你见笑,这几样活海鲜从来没见过,今天是借你同学光长了见识了!够排场,不是我夸你,有点干大事的魄力!” “可别这样说。”车宏轩微笑着摆摆手,然后陪大家去包房。 车宏轩和古明远、李师傅坐在一起,两位女孩坐在他们对面。 车宏轩对古明远说:“实习的事我已经跟财务处领导说了,明天让季馨送她过去就可以。” 古明远说:“毕业生分配是个大问题。” 车宏轩点点头说:“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古明远尽量压低声音说:“今年的分配原则有所改变,只要你们公司同意她就可以直接进来。” 车宏轩说:“由于这几年毕业生源源不断地分配进来,我们这里要求的条件也已经变得非常严格,学历上要求也很高,专科毕业很难进来。” “这是不言而喻的。”古明远沉着脸,用小眼睛看看车宏轩,有些茫然地说。 车宏轩说:“到时候看看机会吧。” 李玉有嘴无心地说:“无论在大公司还是在铝窗公司,我老弟如果办不动的事别人门都没有。铝窗公司下属好几十个企业,哪个单位敢不给面子会计上百,哪个敢不听话所以呀就是给我老弟个副市长都不一定愿意干!告诉你小姚同学,别人你不用找,就找我老弟。” 姚燕赶不客气地笑了说:“谢谢李师傅指点,我记住了!” 车宏轩瞪着李师傅说:“你怎么没喝就高了姚燕你可别听他的,到时候一旦办不成你恨我是小事,耽误分配就是大事了。” 姚燕看着车宏轩说:“即便来不了我也不会忘了您,感谢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怨恨” “理解万岁!”车宏轩对她点点头说。 菜陆续上来,季馨和姚燕给大家倒酒。 古明远在眼前搓搓手,看了一圈大家绷着脸说:“宏轩请客我当家,今天我说了算,让谁喝多少谁就得喝多少!” 车宏轩说:“明远从小给了我很多关照,那时候我家贫穷,常被人欺负,幸亏有几位朋友相助。在我们几位朋友中,明远从来都是主心骨,所以今天喝酒还是按照我们小时候习惯由他来做主,大家都要给面子。” 车宏轩一讲话谁还能说什么 古明远举起酒杯,装腔作势地看着季馨说:“季馨小妹妹,我先敬你。见到你我才明白什么是大堡子人,跟我们小屯子的确实不一样。有你在宏轩身边工作我替他感到高兴!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姚燕新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少不了麻烦你,希望你拿她当妹妹看待。其他不多说了全在酒里,希望你给个面子。” 季馨端起倒满白开水的杯子站起身说:“好啊,我奉陪!” 古明远走过去和季馨碰杯干了。 敬完季馨,古明远又敬李玉和车宏轩,然后让姚燕敬酒。 姚燕倒是不含糊,倒了杯白酒就想过去敬车宏轩。 “你个小女孩,别喝白酒,换啤酒吧。”古明远用小眼睛夹夹姚燕说。 姚燕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没事,这个我试过,喝几杯不会醉。” 车宏轩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便主动站起身,和姚燕喝了一杯。 李师傅笑了,举起大拇指说:“女中豪杰!苞米面他爹——茬子!这回我老弟可有帮手了,要是请女客人,姚同学可以出面作陪!” 大家热热闹闹喝酒。 将近九点的时候,古明远为了赶上最后一趟通往学校的公交车离开了。 李师傅高高兴兴把剩菜全部打包带回家去。 车宏轩和季馨、姚燕坐公交车回独身宿舍。 季馨把姚燕送回宿舍,见时间还早,便去车宏轩家看会书。 季馨问车宏轩:“姚燕刚才也想过来坐一会,我没敢擅自做主。” 车宏轩说:“不好,跟你不一样,你是谢蕊芬的朋友,换了另外一个女孩她不一定能接受。” “姚燕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让她在财务处实习是有所考虑的,要是这一阶段她能工作得很好,就极有可能留在那里。如果她表现不好,那我就不会安排这件事。” 季馨点点头,她知道在财务处车宏轩有很多靠得住的关系。 第六十章 奋进的时代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十章 奋进的时代(四) 走出梁经理办公室,车宏轩感觉事情严重,必须尽快落实资金来源,避免被动。这次和大公司主要领导的交锋不在于如何组织语言,而在于拿出真金白银。 车宏轩回到办公室,把门锁上,整理一下思路,确认在十五号前必须把这几件事办好: 一、让特区铝材厂以最快速度拿到贷款; 二、大本营的贷款也必须尽快拿到手; 三、外地各联合厂拖欠的进口铝型材货款立即交付。 关于外地各联合厂拖欠的铝材厂货款,是因为车宏轩担心账上钱太多被大公司看到出问题,所以尽管好多厂家想付款,车宏轩也一直通知等待命令。 车宏轩首先给特区姚伟奇打电话。 车宏轩问:“现在一千万贷款什么情况” 姚伟奇回答说:“今天是四号,刚把公司的担保手续交上去。银行领导说十号之前就会放出来。” 车宏轩问:“要不要让唐科长再去一下,确保拿到这笔贷款” 姚伟奇肯定地说:“我认为不用,现在我们和银行方面上下关系都处的很好,并且在这次招工的时候安排他们好几个家属来我们公司上班,贷款没问题,我敢保证。” “很好。你知道从现在开始公司不能再为你们垫付任何资金。为了保证七月份你们能正常生产,我们需要向两个铝厂各支付一百万,还要准备三百万随时给你们购买铝锭。这样就需要你们一千万贷款到位后,立即向公司汇来五百万。剩余五百万你们做流动资金使用。” “好的,放下电话我立即向领导汇报。” “你们公司关于定价的报告我已经签字同意了,稍后把文件给你们发出去。按照这样定价,每吨可以获利三千元以上,你们今年必须保证产量达到两千吨。” “计划是这样安排的。” “现在情况特殊,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好的,按照你的指示办。” “有什么变化必须随时沟通。” “没问题。今天有人回去,给你带了两条烟。” “以后不要办这种事,我们是哥们,什么说道都没有。” “你不要见外,不是给你打溜须。我们领导去香港我请他带两条烟回来,很便宜。” “好的,谢谢你。” 放下电话,车宏轩又给王行长打过去。 车宏轩说:“王行长你好,关于贷款的事我提出这样安排,你看好不好。” “请讲。” “第一现在需要钱,争取尽快拿到贷款。” “数额是多少” “五百万。我考虑这样安排,701厂、702厂、703厂、704厂、705厂各贷款一百万,由铝窗公司担保,你看怎么样” 王行长想想说:“根据上次审查的情况,我们倾向于五百万全部贷给701厂。” “可以。” “好的,明天我让信贷员过去。” “谢谢领导了。明天你过来吗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 “不了,这两天事情特别多,等有时间再说吧。” “好的,再次谢谢你。” “没别的事就这样。” “好的。” 两人结束通话。车宏轩倍感轻松,马上给大公司李总会计师打电话。没人接,他又给石处长打电话。 石处长问:“打电话什么事” 车宏轩回答道:“我想找李总。” “去北京了。” “那就跟你说。” “说吧。” “我们特区铝材厂贷款一千万,大本营铝材厂贷款五百万,跟领导汇报一下。” 石处长笑了说:“这都是你们自己管理企业的事,不用跟我们说。只是现在公司遇到了困难,你们得想办法交上钱来,并且数额不能低于七百万。我先跟你打个招呼,按这个准备。” 车宏轩笑了说:“哪有那么多钱除非把工程都停了把预付款交上去,然后等着打官司。” 石处长不客气地说:“你还是有办法,我看行,我们这么大公司不怕打官司。” 两人都笑了,结束通话。 车宏轩又拿起电话,通知全国各地联合厂,立即将铝型材欠款上交公司。 整个电话打到晚上八点多钟才全部完成,车宏轩虽然感到很累,但心情格外舒畅。 各单位都怕以后分发铝型材受影响,所以没有讲条件的,尽快把欠款汇到公司来。 在短时间内,公司筹集了将近三千万的巨额资金,应该说可以应付任何风险,这样车宏轩才做到了胸有成竹。 这时候李总工程师已经从特区回来了,准备安装大本营的进口生产线。 六月七号早上,供应科办事员将一份总额达八百多万的“付款清单”送到车宏轩办公室。清单上有很多都打了#字号的标注,这是沈经理跟他电话交代的必须立即支付的款项。这件事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使他想起了收的那箱进口香烟,他似乎觉得这两者之间有着说不清的联系。当然,无论如何为了保证生产顺利进行,他还是决定立即全部支付这些款项。 车宏轩大笔一挥,把清单上所有需要支付的款项全部同意立即支付。签完字,他临时把整个核算室主任召集到公司经营科,连同经营科全体人员开个大会。 会上他讲了这么几条: 第一、由于大公司经济情况十分危急,我们为了完成大公司交给的任务,采取了一些具体的断然的措施,所以我们要加强纪律性,不要透露铝窗公司的紧急事项; 第二、不要没根据地传说铝窗公司的营业情况,夸大事实将给我们带来严重后果; 第三、对于工资情况,奖励情况和必要的招待费支出情况,我们财务人员要做到守口如瓶,要严格保密; 第四、从现在开始,各企业一切资金收入、支出情况需每日向公司列出审批表。 第五、每位财务人员必须按要求保证做到这几点,违反的将严肃处理,甚至勒令离开财务队伍。 六月一号到十号,因为销售奖励政策开始实施,又因为梁经理亲自去开了动员大会,销售科竟然创造出一个奇迹,十天签订合同超过五千万。这意味着有将近一千五百万的预付款在近日会陆续进账,这无疑使得车宏轩更加有底气了。 车宏轩没想到在这个工资只有几百元的年代,铝窗公司会进来这么多钱,简直就像大风刮来的。 六月十号早上,701厂进口设备车队到达公司东大门,像铝型材到货一样,铝窗公司在东门外举行盛大欢迎仪式,沈经理拎个喇叭亲自上阵指挥。 就在东门外锣鼓喧天的时候,梁经理接到电话,让他和车宏轩立即到大公司组织部门领导办公室汇报工作。 梁经理马上叫来车宏轩,两人一起去公司。 孔领导、徐总和李总三巨头都在,虽然他们在心平气和地研究什么,可内地里的紧张气氛梁经理和车宏轩还是能体会到的。 梁经理还是那样不慌不忙,面带温和地坐下。 车宏轩稍有些紧张,夹着个大笔记本挨梁经理坐在折叠椅上。 三位领导不再研究别的问题。 徐总站起来两手习惯地抱在胸前,看着梁经理说:“我先把情况再讲一下。关于大马力型号发动机是我们经过很大努力才争取到的项目。从大局来说,这关系到我们的国防现代化水平;从我们公司的利益来说,这关系到明天和后天,甚至可以说关乎我们的子孙后代。上边给的那点科研经费远远不够,大量资金还要靠我们自己解决。如果我们不心无旁骛地搞出型号大马力发动机,我们和国外先进歼击机水平差距就会越来越大。落后就会挨打,弱国没有外交,这些道理你们比我更清楚。我和孔领导已经向上级表态了,五年内搞不成功这个项目主动辞职。现在卡脖子问题出在资金上。情况已经明了,贷款不可能,搞集资也不行,现在就剩一条路,眼睛向内。内部找谁呀没谁可以找,我们不得不让你们付出更大的风险。总之新机科研不能停,公司不能垮台。你们谈谈实际情况,给我们交个底。” 李总会计师说:“我们要的是钱,是真金白银,不是报表上的数字。” 梁经理面带微笑,语气却毋庸置疑地说:“对于承包任务我们班子成员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一定要完成,也一定能够完成。现在所以还看不到业绩是因为我们搞的是建筑,季节性很强,大批工程都在施工或是在准备施工阶段,到四季度才能逐步见亮。当然,现在应该可能拿出一部分钱来交给公司,具体多少要听听我们车经理的意见。” 李总对车宏轩说:“你讲讲具体情况。” 车宏轩打开笔记本准备汇报。 徐总皱起眉头说:“别看本本,脑子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车宏轩马上抬起头说:“目前铝窗公司形势很好,到六月末我们已经签了将近一个亿的合同。特区的铝型材厂将在七月十五日投产,大本营的生产线将在八月十五号投产,依据这三个有利条件,我们不仅能很好地完成今年的承包任务,还将对今后三到五年的经营打下坚实的基础。” 徐总停下脚步,看着车宏轩点点头说:“不错,你们干得很有成绩,具体讲讲资金情况。” 车宏轩说:“我们现在急需向两个铝厂各支付一百万,附件和玻璃款需要支付一千万,进口铝型材需要支付一千万,再加上工程其他费用,算下来六月份需要支付的款项要达到三千万。” 徐总看着车宏轩严厉地问:“别说你们那些业务上的事,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在不严重影响经营的情况下,对公司急需的钱是如何安排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车宏轩,空气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因为一旦车宏轩说出不能完成上交任务,将会出现严重的场面,这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 车宏轩马上把和梁经理商量好的意见讲出来:“我们计划从六月份开始,每个月向公司交五百万。” 屋内沉默下来,大公司三位领导都不敢相信听到的是这句话。 李总惊喜地问:“那就是说还有七个月,你们可以向公司交三千五百万” 车宏轩说:“我们最少可以在年底前完完整整地交给公司三千万,也就是完成承包任务。” 李总严厉地摆摆手说:“不不,就三千五百万。这个月你们能不能再挤出两百万,否则职工宿舍就要停了。” 车宏轩说:“我们现在也正是大面积施工的时候,用钱的地方很多。” 徐总说:“无论如何要想想办法,再挤出两百万。你们很能干,当初派你们去铝窗公司是正确的。我没想到你们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钱。也就是说,公司对你们的投资一年就可以拿回来!这很好,很能干!你们交了这么多钱,将会对自身有多大影响” 车宏轩说:“因为是卖方市场,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上交这些款项将不会严重影响我们的生产经营。” 徐总点点头赞叹道:“说的很明白。” 李总说:“无论怎样,还要挤出两百万!” 孔领导高兴地笑了说:“这是鞭打快牛啊!” 徐总说:“如果你们有能力挤出两百万而不掏出来,职工宿舍停了就意味着今年不能交工,到时候你梁坤去向职工代表大会交代!” 孔领导和李总都笑了。 车宏轩看着梁经理。 梁经理笑了说:“我宁可挤出两百万也不愿意去向职工代表大会解释。” 徐总说:“很好,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如果你们能交上来三千五百万,k军那边再争取点订货,我们今年就可以渡过难关。这样,如果你们确实能交上来三千五百万,我们可以从在建的职工宿舍楼里单独拿出一个栋,奖励你们铝窗公司。” 振聋发聩,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好一会孔领导才说:“君无戏言,如果你们确保今年上交三千五百万,我同意徐总意见,拿出一栋宿舍楼奖励你们!” 李总说:“我完全同意,但是你们只有分配权,产权还是要统归公司管理。” 车宏轩说:“三千五百万,应该包括我们向公司上交的百元产值工资含量结余的工资款。” 李总点点头说:“这是不言而喻的。给你们的一个栋宿舍楼,抵顶你们的超额利润留成。” 车宏轩看梁经理。 梁经理笑了说:“我们就是拉车的,大事公司领导决定。” 徐总高兴地说:“把铝窗公司交给你们我们很放心。” 李总问:“钱什么时候到位” 车宏轩回答道:“下午开经理办公会通报一下,15号之前全部到位。” 徐总点点头说:“所有你们需要公司解决的问题一律解决,哪里卡壳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孔领导说:“如果能达到这个目标,你们都是我们的英雄,我们感谢你们,全体职工也会感谢你们。放心大胆工作,公司就是你们的后盾!” 李总说:“你们知道,当时公司就那么点外汇,给你们用我们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如果你们能这样坚持五年,新机将完成定型,公司就可以完全走出困境!” 徐总说:“老梁,抓住机遇,争取在今后几年干到十个亿!到那时我和孔领导亲自给你们班子成员在文化宫大会上带红花!” 梁经理笑了说:“我们认认真真工作就是了,争取不犯或者少犯错误。完成任务奖励一栋宿舍楼,这将及大地激发起铝窗公司干部群众的积极性。我想说的是,现在我们确实有点困难,那就是车的问题。销售科每天都要从东大门接待几伙客户,外单位车进不来,我们又没有那么多车,销售员只好带着客户从东门走到铝窗公司,这既浪费了时间又对客人不够尊重,公司能不能给解决两台接待客人的小车” 徐总说:“会后去找运输处,让他们把那两台拉达吉普派给你们,别人不准再用了。李总,能不能给他们办两个指标,买两台进口面包车,这样会更体面一些,我们毕竟是国有大企业,不能搞得太寒酸!” 李总点点头说:“马上安排财务处办理集团购买力控制指标,用你们铝厂公司利润留成支付。假如买两台车需要二十万,你们就得多完成一百万利润,这个你们俩听明白没有” 梁经理看着车宏轩笑了。 车宏轩说:“我们能做到。” 梁经理说:“前些日子,我们有位项目经理被抓进去了,原因是把工地材料卖了,正赶上严打,就被当地公安局抓了。这件事给我个提示,我们应该挑选一些政治上靠得住的项目经理把工地管住。最好让组织部和人力资源管理处向下发个文,让我们的党员干部去管工地。” 徐总问:“需要多少人” 梁经理说:“不低于二百人。我们还需要增加二十名销售员,以适应目前业务发展需要。” 孔领导点点头说:“这两件事我给你们安排。” 徐总说:“这个意见很对,要发挥我们j工人素质高的优势,配备二百名副科级以上的年轻党员干部去做项目经理,就算是给他们上一堂市场经济教育课。人事关系不变,差旅费和驻工地补助费由你们负担,坚决杜绝工地丢失材料这种事。” 孔书记说:“好,我们马上办,在公司党校开两个班,培训一下就上战场!” 大家又高高兴兴谈论一会,会议结束。 第六十一章 奋进的时代 (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十一章 奋进的时代(五) 梁经理和车宏轩坐着那台老旧的轿车回到铝窗公司,车停在701厂东门。 梁经理从副驾驶位置下车,回身对从后门下车的车宏轩说:“我们去看看进口设备。” “好的。”车宏轩夹着本子并肩陪同梁经理走向701厂车间。 铝窗公司厂房四层大楼顶上已经挂出巨幅标语:“大干六十天,确保八月十五号投产!” 车宏轩看出这字是季馨写的,他心里很舒服,甚至浮现出一种自豪感。 车间里一片繁忙,沈经理和李达元在指挥卸车,李总工程师带着大公司和铝窗公司的质量检验部门负责设备清点和质量验收。 负责挤压线安装的欧洲人和负责氧化线安装的东洋人也已经来到现场。 大公司情报部门派来的两个翻译也都忙在这里。 由于进口设备参观考察时李总工程师、沈经理和李达元多次去过国外,与来到这里的老外都打过交道,所以工作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打基础的工人,布线的工人,还有焊接氧化线用硫酸槽的工人,像以往一样伴随着嘈杂声和电焊弧光有条不紊地忙着。 这时候萧科长正陪同一伙客人走进来参观考察,这种场面无论如何对客人都是一种震撼。 看到这种场面,梁经理心里美滋滋的,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问身边的车宏轩:“我们现在上交的钱,应该都是工程预付款,我不明白,现在推拉窗的销售价格每平米都在三百元左右,我们的生产成本究竟是多少” 车宏轩说:“我让文科长计算过,直接成本在一百元上下。” 梁经理惊愕地站下,瞪大眼睛看着车宏轩问:“这------可能吗” 车宏轩点点头说:“千真万确。” 梁经理说:“难怪你那么有底气,原来这是暴利产业。” “所以国家才放开了原材料进口,而对产品实行了严格限制。” 车宏轩这话讲的很有道理,几年后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铝门窗加工部,销售价格在一百五十元左右。在这一过程中,工人工资已经从三五百元涨到了三五千元。 梁经理问:“我们生产一吨铝型材有多少利润” “按目前材料价格和各项费用情况计算不低于三千元,不高于三千两百元。” 梁经理点点头满意地笑了说:“如果是这样,我们能不能再多买一台高级一点的轿车,有时候什么市长啊区长的来了也像个样子。” “我尽快去跟大公司领导请示一下,如果大公司领导同意了我马上到财务处办手续,然后亲自去办理控购指标。我那里有同学,办事方便些。” 梁经理点点头说:“徐总跟我讲了很多次,希望我们在未来几年干到十个亿,我们在班子里应该提出这个口号。我考虑今年力争达到三个亿,明年五个亿,后年十个亿,你觉得怎么样” “目标高了一点,但是如果现在干不上去,等到变成买方市场的时候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你好好考虑一下,在经理办公会上抛出个意见供大家讨论。” “好的,我会谈谈我的看法。这里边最关键的是人员,从销售开始,一直到设计,到加工工人,以至于到工地管理,都需要高素质的人才。所以我们要加强人员培训,做到水没来先叠坝。” “讲的有道理,你负责把这些工作交代给人事科,让他们联系技校有针对性地开班。” “好的,一会上楼去就去人事科。” “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一定要大干一场。” “决定我们能不能干出更大的业绩,主要取决于对人员的管理。” “很有道理。这件事纲举目张的道理。” 沈经理忙得满头大汗,急匆匆走过来笑着问:“你们俩天天在一起,从办公室谈到车间,有那么多话吗” 梁经理笑了说:“想起点问题随便问问。” 沈经理说:“下午不能开会,我和李总都离不开现场。改在晚上吧,加个班。” 梁经理点点头说:“只好披星戴月了。” 下班前,办公室曲主任按照梁经理要求,亲自带人去四食堂给参加会议的领导打来饭菜。 五点钟下班后,领导们陆续吃完饭,六点钟准时来到二楼外宾接待室开会。 首先由李总汇报特区生产线情况,他扶扶眼睛低下头看着本本说:“关于设备安装、调试和投产,技术科与特区厂已经协商好并拿出了报告,明天交给梁经理,如无不妥,批示执行就好了。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计划下月十五号开始试生产,年产量可以达到三千吨(铝型材)。” 梁经理高兴地说:“我们李总工程师南征北战,率领一帮技术人员不辞辛劳,克服种种困难,顺利完成了国内第一条铝型材生产线的安装,这不仅是我们铝窗公司的大事,也是我们这个行业的大事,值得我们骄傲。我们应该建议大公司史志办把这件事写进集团的发展历史里去,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记住这件事。” 吴领导点点头说:“应该应该,往大了说,应该可以记载在中国铝门窗行业发展历史上。” 大家都笑了。 李总从来不喜欢这些客套话,他仿佛没听见,摆摆手表情依旧很认真地说:“因为行业标准的关系,回来的时候我到北京停了一下。我在北京得到一些确切情报,很重要,对我们的发展提出了更加严峻的挑战。据悉辽宁、山东还有广东,将有十几条生产线会在明后两年引进来,届时我们一家独大的局面将会改变,铝型材将不再会是卖方市场,我们必须拿出对策。” 梁经理警觉地说:“这一情况和上次沈经理讲的差不多,都在提示我们要抓住机遇,努力发展,壮大我们自己的实力,使我们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放在最后研究。” 李总见梁经理不再说话了,继续说:“第二个情况,根据国家开辟沿海经济开放区的精神,这些地区已经在引进铝型材,并开始组建合资铝门窗企业,这对我们将形成激烈竞争。我们要加快在这些地区组建门窗公司,挤压这些新对手的生存空间。” 梁经理点点头说:“我们今天要拿出对策。” 李总工程师继续说:“特区要建设一座贸易大厦,将全部使用玻璃幕墙,这是国内第一次大规模的外立面玻璃装饰。也就是说,在我们这个行业,技术竞争已经开始了。我们必须占领技术高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以后竞争中得到很好的发展。因此,我建议在研究所设立幕墙课题研究小组,在技术科设立铝门窗和幕墙技术标准课题小组,一定要在今明两年完全掌握幕墙技术并制定出企业标准。如果有条件,我们应该设立玻璃幕墙、石材幕墙和铝塑板幕墙的大型样板间。” 梁经理赞同地说:“这些问题不需要再研究,李总你着手安排,调兵遣将。大公司主要领导已经表态,但凡我们要用的人,只要不使新机科研受影响,全力支持。至于钱,你与车经理协商,只要花费合理,我相信车经理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李总继续说:“现在已经有厂家出高薪到我们特区企业去挖技术人才,所以我们外派的工程技术人员政治上要有保证,既要避免人才流失,又要避免吃里扒外。据我了解,已经发现外地联合厂有设计员利用业余时间给外单位搞设计的。不言而喻,这不仅败坏了风气,还会使技术泄密。我们应该管住这种事,素质不好的设计员不能外派。” 梁经理想想说:“我们要制定政策,今后外派设计员要经过政审。” 吴领导点点头说:“同意。但是,这种事不仅外地联合厂要管好,家里也要防微杜渐。为了更有效地管好干部,我建议向大公司提出申请,给我们配备专职管纪律的副职。” “同意,”梁经理说,“以后外派技术员一定要经过严格的政审。” 李总工程师继续说:“自动门在国内已经开始使用,我们也已经组建了分厂,但要马上组建个研究班子,先期以引进为主,后期搞出我们自己的产品,替代进口。” “很好。”梁经理点点头说。 李总工程师接着说:“以上零零星星说了几件事,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居安思危,不发展就会没饭吃,我们必须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尽快提高技术水平。“ 梁经理看着大家问:“李总讲的很重要,大家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经理们都点头同意李总的意见。 李总工程师接着说:“为了实现这些目标,需要配备一位副总工程师。” 梁经理说:“关于其他技术人员,李总你尽快提出名单,交给人事科办理手续。关于增设副总工程师,我们需要请示大公司。如果你有合适人选,最好也一并向大公司提出来。” 李总不客气地说:“我有合适人选。” 梁经理看看吴领导。 吴领导点点头说:“李总这一揽子事我都同意,并且要表扬他居安思危、高瞻远瞩的战略家气度。我们要做一件事,就是系统地搞出方案报请大公司,不能零打碎敲,那样早晚会挨板子。“ “有道理,”梁经理说,“请邹助理统筹各方面尽快写出今后两年的发展纲要。” 正在做会议纪要的邹助理点点头说:“好的,我尽快落实,请各位领导配合。” 李总工程师发言后,由车宏轩汇报了向大公司交钱以及大公司领导希望铝窗公司经过几年努力达到十亿产值的目标。 车宏轩讲话后,由陈经理汇报生产情况。 最后梁经理对各位领导提出的问题一一摆出来,经大家讨论后作出决定,最后他放下记事本,面带悦色地说:“本着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工作上来和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方针,我考虑,我们在改革的大潮中已经不可避免地站在风口浪尖上,因此我们要无愧于伟大的时代,无愧于上级领导的期望,无愧于集团三万名职工的期待,我们宁可掉几斤秤也要大干一场。我初步考虑,我们班子成员心里要有这样一个目标:今年干到三个亿(产值),明年干到五个亿(产值),后年达到十个亿(产值)!当然,这包括铝型材的产值。为此,我们必须抓队伍建设。在领导层,我们要请示大公司,增设一名纪律副职,增设一名副总工程师,还要增设一名销售副经理。在组织机构上,要设党办,设工会和团委办公室,要加强市场开发科的工作力度,增加各项参展规模和水平。在财务上,车经理曾经跟我提出,要按销售额提取技术发展基金,我看这次邹助理要把这件事写进去,请示大公司批准。企业的发展,管理是关键,我们既要抓住项目经理管理,也要抓住生产车间加工管理。在这方面陈经理谈了很多,需要解决的,我们当场全部解决,确保生产管理不出大问题。 “为了大发展,我们要加快外部联合厂的建设,合理布局,尽快发展,牢固地占领市场。除了沿海经济开发区,我们也要派出人员去中西部地区参观考察,尽快确定建厂目标。 “我希望大家团结一致,为我们的奋斗目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会议就此结束。 这次会议在公司的发展史上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十五号一上班,车宏轩从铝窗公司、701厂和另外几个门窗厂开出几张支票,到财务处交给石处长,然后上二楼找到李总会计师。 车宏轩汇报说:“七百万支票已经交给石处长。” 李总满意地点点头:“太好了,及时雨啊!” “这是购买汽车的报告,”车宏轩把报告递上去,“梁经理让我跟你请示,可不可以增加一台好一点的轿车。” 李总看了一眼,便提笔签字,把报告交还给车宏轩说:“第高级中学领导昨天来了,我和孔领导接待的,教学楼窗户都不行了,希望更换成铝门窗。因为我们的孩子都在这里学习,所以我和孔领导不得不答应。你赶快给安排一下,工程抵顶上缴利润。” “我马上安排,”车宏轩回答说,“争取在暑假的时候更换。” “你们干得很有成绩!” “十号晚上我们的经理办公会决定再增加几个外地联合厂,所需投资应该计算在公司的财产上,是不是也应该抵顶上缴利润” “不行,除了公司明确的抵顶利润开销,其他一概不行,你们必须保障上交任务的完成,否则公司过不去。至于你们对外扩张,要量力而行,自行决定。投出去进你们的成本,收回来的效益是你们的利润。” “好的,我清楚了。我去财务处办理控购手续。” 李总点点头。 很顺利,一个月后三台车便开回来了。 与春同行六十年 又到荷花盛开时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十二章 又到荷花盛开时 按计划,八月十五日引进的挤压线和氧化线开机试生产。这一天,不仅集团领导及各个部门来参加剪彩,市场开发科唐科长还请来了市电视台和市报社记者。 铝窗公司大楼上,挂满了条幅,有大公司各分厂的,有外地各联合厂和咨询厂的。 车宏轩看出来,各联合厂和咨询厂的条幅都是季馨写的。 八点十八分,梁经理庄严宣布:“开机投产!” 铝窗公司门前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电闸合上,车间里立即传出机器的轰鸣声。挤压机出口一条银白色的铝型材被挤出来,然后被六米长一段段切开,顺着生产线送进阳极氧化车间氧化镀膜。试生产设备运行达到设计要求,产品经检验符合欧标,这意味着各项指标优于国际标准。 这天中午,铝窗公司召开盛大招待会,正式宣布了试生产成功。 由于这一阶段李总工程师工作突出,李达元厂长几乎白天晚上全都忙在厂房里,两人被大公司通报表扬,并因此获得当年的“五一劳动奖章”。 晚上,李达元厂长宴请投资双方,庆祝联合厂生产线顺利投产。 投资方关领导带队,班子成员全部参加。铝窗公司在家领导及各科室主要领导全部参加。场面热烈,气氛高涨,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发自内心的兴奋。那时候在铝窗公司工作被看作是高工资,令人敬仰。新生产线投产,无疑使铝窗公司更上一个台阶,这些领导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大家都喝了很多酒。 有天晚上六点多钟,车宏轩刚从班上骑自行车回家,走到独身宿舍门口的时候,姚燕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姚燕向他招招手问:“刚回来” 车宏轩停下车子,仍然坐在鞍座上,左脚踩地两手扶着车把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姚燕笑了说:“等你呢!” 姚燕穿了一件黑色半截袖女衫,宽大的衣边柔软地搭在灰白色的牛仔裤上。牛仔裤不算太紧,可仍然显露出她圆溜溜笔直的两腿。飘逸的长发,俊俏的脸蛋,时髦的装束,浑身散发出青春的活力。 在此之前,她已经有过两次这样的举动。尽管车宏轩和她接触比较谨慎,甚至没有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可每次都还和她谈一会。 她靠上前来,伸手按在车把中间位置,用一双杏眼看着车宏轩高兴地说:“太顺利了,今天刚回来,手续全都办完了。” 车宏轩也十分高兴地说:“替你高兴,遇到好机会了。” 姚燕一撇嘴说:“你有的话,再好的机会没有你也来不了这里,更别说进这么大企业了。同学们对我的毕业分配都很羡慕,也都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我有多大背景!” 车宏轩点点头说:“你还别说,其实难度还是不小的,为了私事我第一次找李总会计师签字。即使李总签字了,组织部门也还是进行了严格考核。因为你实习的时候表现非常好,尊敬师傅,勤恳敬业,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她莞尔一笑说:“大恩不言谢,我装在心里就是了。” 车宏轩说:“把你安排好我也就完成了一件大事,希望你以后一如既往地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把工作干好。” “我能在财务处工作实属不易,不允许我不把工作干好。” 车宏轩点点头说:“那样我就放心了。” 姚燕看着车宏轩说:“我妈来了在等你吃饭,她此来一是为了感谢你,二是今后想搬过来在这边生活。我和母亲在一起,照顾起来也方便,我也放心啊。” “哦,是这样,这挺好的。” 姚燕问:“我妈今天住在公司的招待所,捎点农村土特产给。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她,然后一起吃顿饭,了却她的这番心思。” 车宏轩晃晃头说:“不要这么客气。” “她在等我,我在等你,你还是赏个面子吧,否则她心有不甘。” 车宏轩想想说:“要是这样,招待所跟前新开了一家火锅店,我请你们娘俩吃火锅。” “走,我们过去。” 车宏轩和姚燕并肩骑自行车去招待所。 车宏轩说:“明天我家要去北陵公园玩,铝窗公司有台新面包车会陪我们,你和你母亲可以一块去玩。” “好啊天赐良机,一块去,正好可以见见嫂子!”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了招待所,接了姚燕母亲一块高高兴兴地来到火锅店。 火锅店里人不是很多了,车宏轩找个临窗的地方坐下。他拿起桌上的菜单看,服务员过来准备记录。 这时候又有服务员走过来,告诉车宏轩不用再点了,已经有人给安排好了。 车宏轩好生奇怪,四下看看大厅里,并没有找到熟人。 服务员端上火锅,然后推来一个小车,上面摆满盘子。有羊排肉、肥牛、上脑,还有蛎蝗、青虾,一个藤条筐里拼了几种青菜。 从包房里走出两个人,一位是702车间核算室主任老黄,另一位车宏轩不认识。两个人喝得满脸通红,兴冲冲端着酒直向车宏轩走过来。 车宏轩赶紧站起身迎客。 老黄把酒放在桌上,拍着跟过来那人的肩旁介绍说:“这位是包工队曹老板,手下有百十号好人,承包了十几个工地,总产值在一千万左右,是我们厂最大的分包公司,家在郊区住。” 车宏轩伸手去和曹老板握手。 曹老板赶紧放下杯子,一边频频点头一边说着“幸会幸会”,伸出双手相迎。 这位曹老板三十多岁,个子不高,长得很敦实,方脸盘,浓眉大眼,有连鬓胡子,精气神十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曹老板声音洪亮地说,“刚刚还说呢,一定要想办法请车经理出来见个面,我想结交你做朋友!” 车宏轩客气地说:“好说好说!只是不要让你来破费,这是无功受禄啊!” 曹老板豪爽地说:“哥们处到一起不分你我!我部队回来的,喜欢直来直去,没坏心眼子!今天机会难得,你得给我这个机会!” 车宏轩为难地说:“这样太不好意思了。” 曹老板“哈哈”一笑说:“没关系!哪天得闲了去我家里,菜园子里什么都有,全是新鲜的!” 老黄认真地说:“好的,一言为定,哪天我陪车经理过去。” 曹老板挺挺胸脯说:“决不许反悔!” 车宏轩笑了说:“没问题,哪天一定光临。我家是农村的,就喜欢农村那些东西。” 曹老板又“哈哈”大笑说:“什么都有,什么香瓜西红柿,还有地里的菜,应有尽有,可劲造!” 车宏轩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放心,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说到这里,曹老板转而看着姚燕娘俩问:“这是接待的哪里的亲戚” 车宏轩说:“我的老乡,来看女儿的。” “女儿” “姚燕,刚刚分配到集团财务处。” 曹老板冒冒失失地问:“该不是你的老丈母娘吧” 车宏轩很难接受这种玩笑,赶紧说:“玩笑开过头了!” 姚燕老娘脸一红,赶紧摆手说:“这是怎么说话呢!” 她一个农村妇女,哪里见过说话这么冒失的虽然她才三十七岁,但生活的磨难使她显得很苍老。 曹老板笑了仍然不依不饶大大咧咧地问:“那就是二老丈母娘了” 老黄赶紧解释说:“曹老板爱开玩笑。” 曹老板笑了说:“大家别介意,有什么冲撞之处请海涵。” 车宏轩让老黄和曹老板坐下,一起喝起来。 席间,曹老板酒后吐真言说:“很早就想吧唧你,目的就一个,我不可能总当包工头子,我立志要办自己的公司,希望车老板有条件的时候拉兄弟一把,我定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都说我鸡大腿敲开集团公司大门,虽然是埋汰我,可也反映出我曹铁的为人!” 车宏轩说:“按计划,我们应该在今后几年发展一些联合厂和咨询厂,因为我们要考虑铝型材的消化问题。如果具备条件,我又在单位,我愿意帮忙!” “好!”曹老板站起身举起杯说,“有你老弟这句话我就知足了!今后我们就是哥们,大哥我没有大本事,办不了什么大事,但什么用钱用车这些小事都不是问题,老弟你尽管吩咐!” 车宏轩也举起杯说:“好的,你这个大哥我认!” 两人干杯。 曹老板抓了一把嘴说:“我回去了,得给你们点时间,别忘了哪天去我家里,最好把老婆孩子都带上。” 车宏轩爽快地说:“好的,有机会一定去拜访!” 曹老板这一闹腾,把姚燕母亲闹蒙了,饭也没吃好,一句话不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心事。 姚燕却不管这些,和车宏轩又喝又聊没完没了。 第二天十点多钟,车宏轩和谢蕊芬、谢香香、季馨以及姚燕母女坐着铝窗公司崭新的面包车来到北陵公园游玩。 骄阳似火,古木参天,绿树成荫,宫墙琉璃瓦,这一切仿佛是一幅油画,令游人陶醉在这美轮美奂中。 车宏轩又来到当年看到并蒂莲的地方,仔细寻找盛开的荷花中还有没有并蒂莲。 姚燕带母亲去陵寝内参观,因为只有她和她母亲没有去过,她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谢蕊芬、香香和季馨带着车茜在车宏轩身边。 香香问车宏轩:“对了,我让你帮忙存点款怎么样了不完成任务没有奖金,你别不当回事!” 车宏轩说:“九月份以后吧,现在大公司很困难,上交任务很重没有闲钱。待九月份工程尾款回来,一定给你存点。” “最少两百万!” “没问题,如果情况允许,多一点也可以。因为辅助账号还在,存点钱很方便。”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变卦!” “不会的。” “对了,爸爸妈妈去了南京,哥哥嫂嫂去了特区,我整天在你家吃饭,是不是需要交点伙食费” 车宏轩笑了说:“最好把工资都交给你姐。” “想什么美事呢!” 谢蕊芬要带孩子去厕所,香香也跟了去。 季馨见她们走远了,拉一把车宏轩说:“有件事很难启口,但还必须跟你说。” 车宏轩得意地笑了,点点头问:“有那么严重吗” “挺不好意思的。是这样,我哥在技校后勤科工作,学校领导为了创收也想办个铝窗厂,这件事只能找你了。” “今年不行,也许明后年有机会。这样,让他们以技校的名义写个报告给大公司主管教育的副经理签个字,然后把报告交给我。” “好的。只是我哥那边很急,说是有关系今年就能拿到项目。” “今年肯定不行,不会放开这个口子。有关系有项目交到铝窗公司来,我们有销售提成。” “那好吧。还有件事,我爸爸在检验处工作,我妈妈在燃机公司搞工艺设计,两人要去大庆工作几年。如果铝窗公司在那里设厂,我也考虑过去。” “目前黑龙江、吉林和内蒙还没有设厂的考虑,因为市场情况不好。”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跟你混了。不行我也像香香那样交点伙食费吧。” “可别,你们过来又做饭又带孩子,感谢还来不及呢!” 天气比较热,他们便来到那棵老树下的凳子上坐下,继续闲聊。 这天晚饭,车宏轩在北陵公园西侧凤凰饭店请大家吃饭,因为他有同学在这里工作。 第六十三章 酒大伤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十三章 酒大伤身 吴领导和沈经理在关内长途驱车跑了三个省,总算把铝锭货源落到实处,确保今明两年生产有保证。当然,一旦关系确定了,将来供货的事也就好协商了。这对于铝窗公司今后若干年的发展至关重要。当然,这棵友谊之树需要呵护,因此不定期地去几个铝厂是今后工作不可缺少的。正是由于他们的努力,特区和大本营的两条生产线才得以开足马力大力生产,才结束了从国外进口铝型材的历史。 他们带着满满的收获,带着满身的疲惫回来了,在家稍事休息便就来上班。 外商设备安装结束,运行正常,准备打道回府。为了庆祝合作成功,外商向李达元厂长表示,要找个当地最好的饭店宴请有关领导。 李达元知道吴领导和沈经理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便特意给外商订了晚两天的机票。 吴领导和沈经理上班的这天,借助外国人请客,李达元给一路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接风洗尘。为了缩小影响面,在家的铝窗公司领导只有车宏轩被暗暗请去。这天,正赶上投资方关领导和靳老来为三线新办的铝门窗厂要材料,李达元便死活把他们也留下来。 饭局安排在市内一个燕鲍翅酒店,这个酒店是华侨开的,应该是本地最豪华的酒店,据说有领导经常在这里招待外宾。 饭店装修以两种颜色为主,一是白色,大厅和走廊全部为白色,难怪人们称它为“白色皇宫”。个别包厢金碧辉煌,灯光灿烂,显示出宫廷般奢华,令宾客无不产生尊贵感。 这个饭店消费高那是出了名的。谁都明白,没有哪个人是自己掏腰包到这里来消费的。粉条汤每人一小碗八十八;龙虾三百多一斤,四五斤算是小的;辽参放几个西兰花朵一百多一根,每人一份;鹅肝、鲍鱼等价格都是令人咋舌。到这里来如果不点这些那会令人瞧不起。 大家坐下,每个人脸上都露出高兴的样子。因为都听说过这家饭店,但都没来体验过。 吴领导挨关领导坐,他用那双小眼睛狡黠地看看大家说:“今天可算了,你们饶了我吧,不能再喝了。” 沈经理笑了说:“这一路上可把吴领导喝坏了,特别在河南,为了每月增加一百吨铝锭,竟然喝到失去记忆,大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和谁喝忘了,在哪里喝忘了,为什么喝忘了,喝多少忘了。回到宾馆房间故伎重演,随手带上门,衣服也没脱,一下躺在放好水的浴缸里呼呼睡去,脑袋顺着浴缸斜坡往下滑,要不是发现的及时恐怕就出大事了。” 大家都笑了。 吴领导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人当残障人士不要说短话!不管怎样我是回到房间了,没有当场出丑。你可好,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正喝酒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尿臊味,那是真难闻啊!你们说怎么着原来有人尿了裤子,谁都明白,可谁都不好说破。临散席的时候别人都走了,就他坐在那里不动,待大家都走远了才离开!我跟你说老沈,这么喝不行啊,早晚得出事。” 沈经理满脸通红摆摆手说:“为了完成任务,我们都是玩了命了,所以你李厂长请我们是应该的。” 吴领导说:“请可以,但这里还是不要再来,吃龙虾喝茅台,这能算不腐败” 李达元冷笑一下指着吴领导说:“你这还是老脑筋,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我估计在这里吃饭带领导两个字的,你官是最小的!老话说得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这几个钱不算什么,多挤几吨铝型材的事!再说外商请客,人家点名要来这里,却之不恭。说明白了,大钱被人家挣走了,吃回来一分是一分吧。” 车宏轩不知深浅地附和一句:“说的不是没道理,不能便宜了这些外国人。” 吴领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没办法,一管就死,一放就乱。” 李达元自认为很有道理地说:“你就说车经理吧,又是百元产值工资含量又是销售提成的,什么事离开过喝酒没有百元产值工资含量哪里来的计件工资没有计件工资,哪里来的产量不结交五湖四海朋友哪里来的铝门窗合同所以有人说铝窗公司的效益都是喝出来的,这话虽然有点难听,可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车经理从工商税务喝到建筑业主管部门,从工行喝到建行,那都是有效益跟着的。” 靳老笑眯眯摇头晃脑地补充一句:“酒肉穿肠过,正义心中留!” 吴领导没再说什么,因为他这次出去也都是每天泡在酒缸里,不想再说什么。 车宏轩说:“现在大公司非常困难,对于我们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必须及时足额地上交承包任务,至于其他方面——比如吃吃喝喝,看得并不重要。” 吴领导说:“你们还都年轻,小心驶得万年船啊!我警告大家,酒大伤身;不仅是伤身,还会伤了自己的形象。别跟我们学习,我们快退休了就是这个样子了,你们还年强,要注意自己的修养。” 这些话文不对题,没人理会。 李达元转身拎过一个黑色的破旧的手提兜来,放在饭桌上,大咧咧伸手拿出三瓶茅台,对身后的服务员说:“三瓶全给我打开,开瓶费照付不误!” “是不是喝一瓶打一瓶,这开瓶费很贵呢!”服务员看着李达元说。 “全都打开!”李达元一挥手说,“拿个大玻璃杯来,把三瓶酒全倒进去,什么时候喝光了什么时候改啤酒!今天给吴领导接风,关领导当桌长,不喝透了不完!” 这时候外商和翻译走进来,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交换名片,然后准备开始喝酒。 服务员打开酒柜,拿出一个亮光闪闪的大玻璃杯,把三瓶酒全部倒进去,然后给每位倒满一杯。杯子是高脚杯,应该是用来装红酒的,倒满了足有三两。李达元放着白酒杯不用,安排服务员就用这个。 吴领导也没反对倒酒,他眨眨大眼皮看着酒杯,又上前闻闻点点头说:“嗯,正宗,这得喝两杯!” 大家都笑了。 现在铝窗公司干部队伍中产生了三个层次的喝酒名人,第一个层次的叫做四大酒仙,在座的有三位,那便是吴领导、沈经理和车宏轩,另外一个是办公室曲主任;第二梯队的叫四大酒神,都是技术干部;第三梯队的叫四大酒鬼,头一名便是李达元,第二名是外厂办的主任,另外两名是外地联合厂的厂长。四大酒仙是海量,五十二度白酒可以喝到一斤半,号称千杯不醉;四大酒神是一斤左右的量,即便喝多了也不会闹事;四大酒鬼就不行了,从开始张罗喝酒就兴奋,嗜酒无度,不喝正好一喝就多,酒后发飙,大家管这四个人叫酒鬼,不误蔑视之意。 无论是酒仙和酒鬼,抑或是投资方客人,没有反对倒酒的,这也是喝大酒具备的条件。 卤水拼盘、基围虾、等四道菜上来,粉条汤每人一小碗喝下,李达元急不可待地站起来敬酒,没什么好说的,一口干掉。 吴领导不满意地说:“你倒是急什么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菜,总得慢慢品味嘛!” “没问题!”李达元放下酒杯说。“你们老同志不超过三开就可以了!关领导、沈经理、车经理,你们什么都别说,干掉!你们要是不一口闷了,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们。至于你们外商和翻译,自己随便吃随便喝,我们相互不用客气。” 没什么可说的,三人都干了。 很快白酒喝光,又要来洋酒,洋酒喝完又喝啤酒,这种打法不多。 这天晚上,李达元厂长竟然跑回厂内,枕着篮球场边上卸盐专用的铁轨上睡着了。半夜的时候保卫处巡逻人员发现了他,经请示保卫处领导,不作声张,把他抬到保卫处值班室床上,让他在那里睡了一夜。正因为如此,保卫处才得以跟李达元建立关系,并很快成立一个铝窗厂。因为这个厂拖欠巨额货款,给李达元带来很大麻烦。 由于工作成绩突出,各方面关系处理得当,手里又掌握财政大权,这时候的车宏轩如日中天。 除了自己主管的业务部门要陪酒,因为任何招待费都需要车宏轩签字,加上他对人随和,人际关系好,又是出了名的特别能喝酒,所以无论哪方面来客需要招待,都会请他出面,这使他几乎不在家里吃晚饭。 由于业务的急剧扩大,人员快速增加,铝窗公司每天都需要大量现金,这都得到了建设银行的大力支持。 每次开工资由于有大量外厂人员,还有销售提成等,车宏轩都要组织人员看护一两天。大家买些酒菜,喝完便开始打扑克,通宵不能睡觉,这显然非常疲劳。 这天,为了感谢建设银行的支持,车宏轩请王行长及其部下喝酒。 车宏轩特意请酒仙办公室曲主任、酒鬼外厂办沈主任作陪。 王行长因为有事要面见车宏轩,便带领手下相关业务人员来到铝窗公司。 酒席开始前,王行长对车宏轩说:“跟你说件事,根据市行领导意见,我们要开展银企联办储蓄所试点。我考虑再三,决定选择你家,不知道你想不想办” 车宏轩高兴地说:“何乐而不为在大院内开个储蓄所一定能收到很好的效益。当然,这需要我跟大公司财务处和李总请示一下。” 王行长说:“大公司那边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去说话,这个不会有问题。在场内开办储蓄所不仅会方便职工,还会对你们外厂这一块现金管理提供方便,更重要的是会按照吸纳的储蓄额给你们提取代办费,这也是创收啊!” 车宏轩高兴地说:“我这方面你放心,要人有人要房有房,你给政策这件事就成了。” 王行长点点头说:“把这件事提到日程上来,十月份准时开业。为此,你需要派两名会计到我那里去跟班实习!”、 “没问题!对了,这两天我想邀请你们篮球队过来玩一场,来个友谊赛。” “你上场吗” “当然,我是队长。” “好,我也上!你别看我个子不高,打控球还是有一套的!” 车宏轩自吹自擂地说:“我打前锋,命中率还可以!这样,谁也别吹,赛场上见!打球是一方面,打完球酒桌上还有一番较量!” 王行长不服气地说:“奉陪到底就是!你可别不见棺材不落泪!” 车宏轩笑了说:“这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啊!对了,还想安排一件事,学生放暑假的时候我准备请你们去洗海澡,去兴城,去北戴河。” “北戴河就不去了,路远人多,时间不允许。去兴城,我们周五走,借个礼拜天周一回来。即便如此,也主要是领导参加,各科室领导就不参加了。你们这边随便,经营科人员都可以参加。” “好的,等没躲电的时候我们会放假,我再跟你联系。” 说话间菜上来,酒斟满,开始喝。 喝酒照例都用的是大杯子,一杯足有四两多。像以往一样,车宏轩端起杯,和银行几位客人碰杯后便就一饮而尽。 菜还没上完,已经有人差不多了。 酒喝到最后,车宏轩去卫生间,后边机械地跟了好几位,到卫生间什么都没干,待车轰完往回走时这几个人竟然又跟着回来了。所以说,真正喝多的人,不会张牙舞爪,而是老老实实,就连说话的精神头都没有了。 司机提醒车宏轩,告诉他酒差不多了,要控制一下。 车宏轩这才安排送走客人。 这以后没几天,梁经理找到李达元狠狠地批了他喝酒的事。也找到车宏轩,委婉地告诫他要注意喝酒的极坏影响。当时的李达元也好,车宏轩也好,都没能听进去梁经理的话,以至于对自己今后的工作,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 启航新征程(一) 物竞天择 第六十四章 启航新征程(一) 九月份,为了处理好外地联合厂出现的很多新情况,梁经理不得不带着邹助理外出跑了一圈,一直到临近十一“国庆节”才回来。 因为开工的工程比较多,好多甲方都来催进度,铝窗公司出现很急切的情况。无论现场施工还是家里生产都出现了很多问题。梁经理上班后先到701厂和李达元谈了一个小时,要求他们加班加点,确保铝型材供应。后叫来技术科,要求把开工的项目尽快分出轻重缓急,并认真实施网格化管理,做到从技术上跟踪每一项工程。最后他找来陈经理和生产科、供应科,研究生产和供应问题。 梁经理向全公司提出“动员起来,大干四季度,确保完成全年承包任务的”的号召,并向下正式发布文件。 这两天车宏轩和沈经理受投资方邀请,去几个小三线搬迁厂参观考察。当然,邀请这两位巨头的主要目的是生产五金件的厂和给701厂配套的铝棒铸造厂开始投产。地弹簧等五金件需要沈经理采购,以便推销到各个门窗厂;铝棒铸造厂是专门给701厂配套的,这不需要推销,但需要及时付款,这是命脉,当然必须得到车宏轩的支持。所以这次所谓的参观考察,不过是拉拉关系。 就在这两天,关系单位那边出了大事,李局长和手下两位副局都被检察院带走了,新来一位局长,配备两位新副职。 这天刚一上班,蒋勇正准备下企业去。杨涛科长却神秘地走过来,把蒋勇拉到走廊无人处,压低声音说:“出事了知道吗” 蒋勇一惊问:“什么情况” “卢局被带走两天了,还有两个副职。” 蒋勇感到震惊,随口问:“真的假的” “那还假得了新领导已经到位,我被提为副局,我的科长职务交给你。我们现在就去见新领导。” 蒋勇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没想到卢局会出事,喜的是自己终于走上领导工作岗位。 两人不再谈论什么,一起去见新领导。 谈话回来,蒋勇正是走马上任。经过他再三考虑,决定把几个大型国企的专管员职务交给信得过的曾腾。 曾腾是企业管理大专毕业生,因其父在市税务部门工作,且跟卢局长关系很好,毕业便来到税务部门,一直在洋涛科长手下和蒋勇一起工作,拜蒋勇为师。 这件事按理蒋勇应该和大公司打个招呼,可是没有。很明显,这是财务处石处长没有把和将勇的关系处理好。 蒋勇交代工作的时候对曾腾说:“你现在要独当一面,重任在身,千万不能含糊。像向远方公司我管了这么多年都没干明白,根本不理我们这些小员,专跟局长交往,所以你这次接替我工作必须把自己的力度干出来。” 曾腾是明白人,点点头说:“没力度就没人搭理你。” “正确!” “只要领导支持,我明白应该怎么办。” 蒋勇不客气地说:“领导也需要力度。当年我们能跟他们联合建设职工宿舍,靠的就是我的力度。可是,卢局长不拿我们当回事,背后什么都答应,把我们扔在一边,我们是敢怒不敢言。他们那些人更不是东西,干脆就像看不见我们似的!” 曾腾当即表态:“请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别的地方不要去,咬脑袋硬啃底下臭,就去铝窗公司,只有那么一块肥肉。关于这方面业务我会详细介绍给你,要蛇打七寸。他们管事的叫车宏轩,也是两眼向上看的势力小人。” “我听说过这个人,还和他打过篮球。” “这人吃吃喝喝还行,别的事不办。总之,现在刚刚进入商品经济时代,还没有人拿我们当回事,我们要树立自己的威信。” “好的,我明白。” 带着这种情绪,曾腾带着两个徒弟来到铝窗公司,找到文科长,绷着脸拿出工作证自我介绍说:“我是税务部门的,接替蒋勇专管员工作,今天开始到你们铝窗公司来认认门。” 文科长正在看账,见他们三位同志站在面前,坐也没让,手里拿着笔,很随便地说:“哎呀不巧,车经理不在呀。” 曾腾见她不理不睬的样子就很生气,冷笑一下问:“你还看下我的工作证吗实在不行我再回去开个介绍信。” 文科长竟然没听出这话里带刺,仍然看着她的帐应付说:“你有什么事最好跟车经理讲,他明天就回来。” 曾腾冷笑一下说:“他在不在没关系,我要查账。” 这时候文科长才警觉起来,放下账看着曾腾不解地问:“你要查哪方面账” 曾腾不客气地说:“先查701厂的帐,然后查各门窗厂的帐,最后是你们经营科的帐。” 文科长这才知道情况不妙,但她毫不担心,错误地认为在自己带领下,铝窗公司账目当没有大问题。她便很随便地安排小任陪曾腾他们去701厂。 701厂核算室主任小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涉世不深,还不明白怎样处理各方面关系。她是一位干净利索的女孩,头脑清晰,深得李达元厂长信任。 一听说查账,小刘马上撂下脸子不客气地说:“查账不行,我们是联合厂,没领导发话不能随便查账。” 曾腾气愤地说:“你去把你们厂长或是铝窗公司总经理给我叫来!” 小刘不客气地说:“厂长在生产线上,不好找,下午一上班吧。至于铝窗公司总经理我不认识,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可以去公司办问问。” 曾腾冷笑一下说:“你应该知道,你要对今天的所作所为负责。” 小刘白了他一眼说:“我们厂长就是这么交代的,我们是联合厂,不能随便查账。” 曾腾想想,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又让小任带着去702厂。 黄主任是位老广(广东人),部队出身,脑袋倔强的像个死榆木疙瘩,拿这些穿制服的根本不当回事,两眼翻翻曾腾,又看看他的两个女徒弟,向部队问路似的问:“哪部分的” 曾腾是又气又感觉好笑,拍拍身上的制服冷冷回答道:“这部分的。” 小任赶快解释说:“税务部门的。” 黄主任笑了说:“服装还挺漂亮,我还以为是法院的呢!” 这明显带有轻视语调,曾腾气愤地说:“我们要查账。” 黄主任翻翻白眼不客气地说:“没车经理话不能查账。” 气得小曾火冒三丈,丢下小任直奔办公室,要求见法定代表人。 梁经理仍然和陈经理他们在研究生产问题。 快十一点的时候,办公室曲主任敲敲门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对梁经理说:“有位税务部门的小年轻人气哼哼地要见你。” 梁经理歪头想想说:“你让经营科文科长接待一下,车经理不在家,中午你代劳请他们吃顿饭。” “他非要见法定代表人不可。” 梁经理无奈地笑了,轻轻晃晃头说:“那就让他进来吧。” “好的。” 曲主任转身去开门,把专管员请进来,客气地介绍给梁经理说:“这位是刚刚到任的税务专管员曾腾同志。” “请坐请坐,”梁经理站起身上前一步和曾腾握手,然后把这位小同志让到座位上说,“不巧,我们车经理不在,有什么具体业务等他明天回来再跟他研究,他负责这方面工作。” 曾腾稚嫩的脸上完全是一副战斗表情,不客气地说:“我要见的是法定代表人,不是其他人。” 梁经理没想到面前这位年轻人会这样没礼貌,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因为面前的年轻人代表的是上级机关,他安奈一下情绪说:“车经理负责财务方面工作,这是大公司委派的。” 曾腾不客气地说:“我们照章办事,有事和法定代表人交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们要开展税务大检查,查你家账,希望你们配合。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们会要求你们把账目送交到税务机关去,我们在局里查!” 陈经理听不下去了,愤怒地看着曾腾说:“梁经理是老资格,年龄跟你爷爷奶奶差不多,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没礼貌” “我是代表税务部门来工作的,不是来搞慰问的!老资格就更应该遵纪守法,支持我们工作!” 梁经理笑了说:“有话慢慢说,不要急。你的工作是为人民服务,我在这里做法定代表人也是为人民服务,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你不要跟我打官腔!”曾腾指指靠墙的铝合金书柜说,“你们地下铺的、墙上挂的,都得给我交税!还有,据听说你们今年要上交大公司三千万利润,请问你们的所得税百分之四十五交了吗你们好好看看税法,不要把国家的税款都当作利润上交上了!” 那时候j工企业对外部了解不多,一般干部对工商税务乃至于公检法都不在乎,陈经理也是这路人,除了尊重上级,其他人一律靠边。 陈经理急了,一拍桌子喝道:“你这年轻轻的小孩跟谁说话呢” 小曾猛地站起来问:“你是干什么的” 陈经理也站起来瞪大眼睛问:“干什么怎么了你还反了天了!” “不要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们!我要组织队伍彻底查账,对于查出的偷税漏税问题决不姑息,不行我们法院见!”说完,曾腾气愤地站起身一摔门走了。 梁经理苦笑一下,摊开两手看着陈经理问:“你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把税务部门人轰跑了,这对大公司不好交代。” “太不像样子,没大没小!大公司要是追究责任我自己承担!” 梁经理歪头想想,站起身说:“我需要把情况汇报给大公司,以免出现什么后果。” 陈经理解释说:“等车经理回来自然会处理好这些事。” 梁经理摆摆手说:“防患于未然,还是跟大公司汇报一下为好,避免出大问题。” 梁经理去公司跟徐总和孔领导报告这件事。 徐总说:“如果他们想查账就让他们查,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老梁,有件事还要和你商量,按目前情况看,公司还很困难,能不能想办法再给公司交一千万,算作你们明年的上交任务。” 梁经理想想说:“这不是小数目,还是让车经理计算一下。钱的事公司安排他管,我不太过问,也没有这个精力和业务水平。” 徐总客气地说:“好的老梁,让小车尽快算一下,全面考虑,决不能影响生产经营。至于税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行我们去找市长。” 梁经理借机又把出去走一圈的工作情况及家里生产情况汇报一下,这些工作得到了领导的充分肯定。 第六十五章 启航新征程(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十五章 启航新征程(二) 第二天,经大公司同意,铝窗公司税务检查工作全面开始。税务部门一共来了十几个人,对铝窗公司实施突击查账,看样子不查出点问题誓不罢休。 接公司办公电话,车宏轩和沈经理早早从外地开车往回赶。车延着小小线行驶,在临近一个县城的检查站,一位管事的晃晃悠悠走出来,向他们招手拦车。 “完了完了,要倒霉,遇到拦路虎了!”司机恐慌地嘟囔着把车靠边停下。 管事的歪戴个帽,看来昨晚没少喝,到这时候还满脸通红酒气熏天。管事的按习惯先查驾驶员证,然后是行车证,最后是前后查看车况。见没什么问题,便往局子里打电话,要求查进口汽车大贸手续。 车宏轩急着回公司,见管事的磨磨叽叽没完没了,知道自己坐的是投资方的高级轿车,一般县城还没有这个档次的车,便下车对管事的说:“我说同志,我们车上坐的是领导,要回去开常委会,你是不是快一点” 管事的乜斜他一眼喝道:“给我闭嘴!” 车宏轩竟然忘了,自己穿的是铝窗公司的工作服,哪里还骗得了人家不过他也不吃这一套,指着管事的说:“看你那样子,歪戴个帽,酒气熏天,我要投诉你!” 管事的气坏了,不再理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就不信了,还能查不出问题” 左查右查,最后见倒车灯只有一个,便笑了说:“倒车灯缺一个,罚款!” 司机分辨说:“同志,这种车设计就是一个倒车灯,不信你看看说明书。” 管事的就当耳旁风根本不理会司机的申诉,笑眯眯低头开罚单。 司机没办法,只好交了五十元,本想要发票,见管事的没那个意思,便没敢开口。 罚完款管事的还是没把行车证和驾驶证还给他。 “同志,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司机小心翼翼、低三下四地问,很怕冲撞了官老爷。 管事的阴阳怪气地笑了说:“不行,这种高级轿车走私的很多,要查进口手续,需要确定是不是走私货。” 说完,管事的转身上车呼呼去睡觉去了。 车宏轩知道同学李思雨就在这个县城工作,可是一时没办法找到,只好作罢,耐心等待吧。他根本不相信,竟然还有混账到这种程度的人,你越是急他越不让你走,那点权被用到极限。 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车里才走出一位年轻的管事的,把行车证和驾驶证交给司机,又把一个五十元的收款收据交给司机。这种收据是不能作为发票报销的,可司机都被他们给收拾怕了,为了尽快“逃离”不敢言语。 车又开始行驶在绿树成荫的小路上。 司机变得轻松了,对车宏轩说:“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能多说话,越说越麻烦。” 车宏轩气愤地说:“我记住他的号码了,回去举报他!” 司机笑了说:“你消消气吧,外地的车走到这里没有不被罚款的,认吧。再说就是那么回事吧,这些人是不是伪冒的我们都不知道,破财免灾吧。据说这个县城管事的办公楼都是罚款建起来的。”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还有这种事” 司机笑了说:“也不好说,这种事发生过。” 车宏轩说:“把单子给我,我想办法给你报销了。” “谢谢领导关心,要是拿钱到我单位就完了,不给报销。” 车宏轩笑了说:“我们企业还是方便一些。” 无论有没有用,车宏轩回去后还是向县城当地有关部门反映了这一情况,但他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车宏轩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本来一百多公里的路,竟然跑了四个多小时,令他憋气带窝火。他直接去见梁经理。 梁经理一脸苦涩地说:“搞个企业多不容易,上挤下压,也许我年龄大了,真的感到很疲惫。” 车宏轩胸有成竹地说:“税务方面的事你放心,我会尽快把关系理顺。前日子事务缠身,又因为原来有很好的关系就疏忽了这方面工作,需要认认真真地补上这一课。想把企业搞好,上级部门(包括大公司的各个业务部处和各管理部门)都要把关系搞好,即便是用户和业主也应该把关系搞好,这是我们得以生存的必要条件。关于这方面,我们应该在今年的厂长会上正式提出来。即便是在贫瘠的土地上,我们也要顽强地生存下去,也要根深叶茂。” 梁经理满意地笑了,沉默一下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确实应该有这个积极向上的壮志。我们现在正在爬坡,产值从几千万干到几个亿不是说说就可以实现的,需要从方方面面去做大量艰苦而复杂的工作,一点都不能马虎。这是一个全新的征程,开启铝窗公司一个全新的时代。也许一个伟大的企业将从我们手里产生。一定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扎扎实实干好各方面工作。我认为你认识得很深刻,我们应该给各位厂长们和各业务科室上一课,今年厂长会上就加上这一条。你还年轻,铝窗公司的未来要靠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努力去做吧。” 车宏轩深刻领会这席语重心长的话,同样郑重地说:“你们老一辈掌舵我们拉车。” 梁经理开心地笑了,喝口水说:“我们都是掌舵的,我们的一举一动决定铝窗公司的何去何从。好了,大公司李总让你去一下,你要把查账情况跟李总讲清楚,不要把事情揽在自己手里,必要的时候大公司领导可以去找省市领导。” “我明白。下午一上班我就过去,然后去税务部门。” 梁经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提醒说:“我们铝窗公司财务方面的事,一定要及时向大公司汇报,不可擅自处理重大经济问题。” 车宏轩慎重地回答说:“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梁经理歪头想想说:“查账的事我是这个意见,该交的要少交,可交可不交的一律不交。现在我们遇到了很大困难,j品科研决不能停,职工宿舍也不能撂在那地方。这都需要钱,都需要真金白银。过了这个困难时期,我们将有能力给社会作出自己的贡献。为了这些,徐总要求我们再交一千万,你好好掂对掂对怎么办。” 这是车宏轩没想到的,他一下惊在那里,好一会才说:“这会对我们产生严重影响,没有必要的积累便是竭泽而渔。” 梁经理平静地说:“你权衡一下,要尽量保大局。新机科研不能停,那十几个栋宿舍楼全体职工都眼巴巴看着呢,搞不完会伤了大家的心。我们铝窗公司也一样,大家都盼着属于我们的那个栋。比如你,也只能等这栋楼交工了才能搬出独身。” 车宏轩握紧拳头说:“我会竭尽全力保证增加这一千万的上交任务的完成。” “徐总答应这一千万可以抵顶我们明年的承包任务。” 车宏轩舒缓一下说:“要是这样明年上半年就没有压力了。” 梁经理笑了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年还有明年的困难。我们现在手里的施工合同已经超过两个亿,后边还有三个月,虽然到了淡季可怎么也能上来点合同。加上铝型材产值,干到三个亿问题不大,多交一千万应该可以。” 车宏轩说:“你曾经告诫我们,要看到明年和后年,乃至于五年后,如果我们现在不进行积累,怕是以后会遇到困难的局面。” 梁经理坚定地说:“怎么也要保证公司这艘大船能乘风破浪,勇往直前。” 车宏轩已经考虑出初步方案,汇报说:“我考虑从建行增加贷款五百万,自筹五百万,分两笔在十月份和十一月份上交大公司。这样做主要目的是让大公司领导知道我们的难处,避免明年增加更多承包任务。” 梁经理点点头说:“你这样考虑很好,非常好。根据我去外边走一圈的情况看,现在工地出现一些混乱情况,材料管理混乱,丢失严重,进度赶不上去,究其原因是用工不足。我和陈经理意见是增加两个百分点上墙安装费,这样就可以解决目前用工不足问题。你抽时间再和陈经理商量一下,如无不妥向下发个文,立即执行。” 车宏轩笑笑说:“也就是每平米增加十块钱安装费。好吧,我先去外边跑一圈,晚上下班后和陈经理商量,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向下发文。外地各联合厂可以把文件电传过去,请他们立即执行。” 梁经理满意地点点头说:“好的,就要有这样雷厉风行的速度。” 车宏轩离开梁经理办公室,下楼来到701厂核算室见到曾腾。 曾腾一改往日的战斗脸,变得非常客气,和车宏轩热情握手,微笑着说:“我们一起打过篮球,你可能没记得我,可我对你印象深刻。” 车宏轩客气地说:“我记得,你球打得非常好,一定是经过专业培训的。” 曾腾恭维地说:“早听说过你,很佩服你的工作能力。” 车宏轩转而问:“蒋勇怎么没过来” “他提科长了,我接替他专管员工作。” 车宏轩礼貌地说:“欢迎你们来查账,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尽管吩咐。中午我让办公室安排你们在大公司二食堂客人餐厅吃饭。” “好的,谢谢车经理。” “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坐一会” 曾腾客气地解释说:“不了不了,这边很忙。这次大检查是市局统一安排的,你们别理解错了。查一查对谁都好,有什么问题及时纠正,避免积重难返。” 车宏轩点点头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希望通过你们的工作能大力提高我们的业务水平。希望你们能在业务上多提建设性意见,让我们的管理更加规范。” “会的,我们会在业务建设方面提出我们的建议。有一点请你放心,在形成报告前,我一定会先把情况跟你沟通。” “那就谢谢你了,我们保持联系。” “您该忙什么忙什么,我们不过多打扰你。” 车宏轩笑了说:“蒋勇做了科长,我得去当面祝贺。” 曾腾点点头说:“好的,你去忙吧。” 下午一上班,车宏轩骑自行车去大公司见李总。 正好李总在,车宏轩敲敲门,在得到允许后轻轻推门进去,坐在李总办公桌旁边的折叠椅上。 李总为难地说:“现在看来如果没有一千万资金投进去,新机科研和职工宿舍都要停。本来上级答应增加一些科研费,可到现在还没拨下来。新机科研占用了我们的大量资金,情况很不乐观。当然上级这笔钱肯定会拿到手的,闹不好可能得等到明年初。无论如何新机科研不能停,这是我们立命之本。原来给职工宿舍基建工地准备的钱被挤占了,我们束手无策,看看你们还有没有办法再挤出一千万,抵顶明年的承包任务。” 车宏轩说:“挤出一千万会严重影响我们的发展,没有资金积累就会影响技术发展,使我们失去领先优势。我这样考虑,从建行增加贷款五百万,我们再挤出五百万,这样会两全其美。明年我们少交一千万,用这个钱偿还贷款就没问题了。” 李总看着车宏轩问:“你确定能从建行拿出钱来” 车宏轩点点头说:“以前谈过,应该没有问题。” 李总用笔敲敲办公桌说:“很好,越快越好。” 车宏轩看着李总问:“查账的事您有什么指示” “你自己去解决,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跟他们联系了。该花的钱要花,该办的事要办,要敢于承担责任。”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明白。杨涛升任为副局长,蒋勇升任为科长,人怕见面树怕扒皮,我这就去看看他们。” 李总问:“要尽快把建行五百万拿到手,然后立即交上来。” “好的,我明天去落实。” “你怎么来的” “骑自行车。” “我从小车班要台车送你去。” “不了,去税务部门没那么快,还是骑车方便。” 李总只好点点头。 车宏轩一路直奔税务机关。虽然马路两边绿树成荫,可他还是浑身冒汗。秋天来了,应该凉爽一些,可那是早晚的事,下午这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气温仍然可以达到二十五度以上。 税务机关用的是一个古宅子,宽大的四合院,古色古香,加上一些参天古木,显得幽深雅静。四合院都是两层楼,蒋勇在东厢房办公,杨涛在正房办公。 看来今天办事很顺利,在东厢房原来杨涛的办公室,车宏轩找到蒋勇。 “鸟枪换炮了”车宏轩开玩笑地问。 “我说你是不是走错门了”蒋勇不客气地看着车宏轩反问道。 “啥意思呀酸唧唧的”车宏轩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心想这真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车宏轩擦擦汗,自己坐下来问:“有没有水赏一杯” 蒋勇只好懒洋洋站起身去倒杯茶,嘴里嘟囔着:“卢局长和两名副局长都出事了,这回你在我们这里就去了。” 车宏轩惊讶地问:“卢局长出事了” “体育棒子加上大老粗,见便宜就上,出事那还不是早晚的事这方面你不服还真不行,杨涛是卢局的铁杆愣是没沾着边。” “你和卢局也不浅啊,不也是没瓜葛到吗说明你们俩还是素质好。” 蒋勇想想说:“现在的一把是外派的,杨涛提为副局,我接了他的工作,我的工作交给曾腾了。” “有你和杨涛在,怎么可以说我在这里去了” “我们跟卢局不一样,没那个什么都敢答应的力度。” 车宏轩笑了说:“我是来向你祝贺的,不是让你违法乱纪的。” “这方面你就别想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好了,既然杨涛也晋升了我也去祝贺一下。” 蒋勇不冷不热地说:“那你就去吧,我正好要出去一下。你这是平时不烧香就来抱佛脚啊!” 车宏轩笑了问:“你不会是官升脾气长吧” 蒋勇沉着脸看都没看他一眼说:“你没有资格这样和我说话,你自己做得怎么样还用我说在这个大院里,除了我没人跟你说这些。” 车宏轩争辩道:“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一直没拿你当外人。” 蒋勇冷笑一下说:“那是因为我不是局长!”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没想到你会这么考虑问题。” 蒋勇瞟了一眼车宏轩说:“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走到这里就算到头了。” “晚上一起吃饭” “今天还真不能给你面子。” “那就改天。” “你有那个精力还是请上边吧,用不着在我这花费精力。我这个小科长是兵头将尾角色,只有干活的权力,没有定事的权利。”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我跟你处的是哥们,没指望你办什么事。” 蒋勇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这样跟你说话。快去吧,一会走了你该回来了。” 车宏轩生气地说:“有时间再跟你掰扯!” 跟蒋勇闹个不愉快,车宏轩便去正房二楼副局长办公室找杨涛。 杨涛也在,见车宏轩来了,客气地握握手,让到桌上,倒杯水,声音压得很低,似乎谍战片里在交换情报,说:“听说企业搞得不错,正想哪天去看看你。” 车宏轩也只好压低声音说:“我不来看你,你是不会去看我的。” “没那个道理。” “卢局------” 杨涛马上摆摆手:“莫谈国事。新来的局长也是我们的校友,在我上面。姓张,叫张春辉。你等等我看他有没有时间。” 杨涛示意让车宏轩等在这里,然后拿起电话打过去:“铝窗公司的财务老总来了,他也是我们财校的毕业生,七七届恢复高考后的,想见见你。” 杨涛在听对方说话,连说几个“好”后放下电话,神秘兮兮地对车宏轩说:“点头了,十分钟后我们过去。” “看来你的面子不小啊!”车宏轩感激地说。 “你们是大企业,谁当局长都会重视。” 两人聊了一会,电话响了,杨涛接个电话,然后一挥手带着车宏轩去见张春辉局长。 张春辉局长很年轻,细皮嫩肉,带副近视镜,一派学者风度。他微笑地看着车宏轩,然后指指沙发,请车宏轩坐下,极力压低声音说:“大名鼎鼎的车经理,早听说过,欢迎欢迎。” 尽管车宏轩听力非常好,可他还是得小心才能听清楚张局长的讲话,他回答说:“谢谢张局长在百忙之中接待我,非常感谢。不知道张局长什么时候方便去我们公司指导工作” 张局长说:“好的,找个时间吧。好,今天就到这。” 车宏轩沉默一下说:“关于查账这件事,我希望张局长能尽快去我们公司,全面了解一下情况。我们现在研发的发动机关系到我们国家的国防。公司三万多名职工,在没有j品任务的情况下极度困难,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从今年开始,新机科研和职工住房建设都不能停,三万职工连同超过三十万的家属都要靠铝窗公司创造的那点利润来维持。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税务部门不能法外开恩,无论从国情上讲还是从民情上讲都需要理解和支持。” 张局长全神贯注地看着车宏轩,点点头说:“我们绝不会干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新机科研也好改善职工住房条件也好,既是你们公司的事,也是我们政府的事。请你放心,我们决不能做那种杀鸡取卵的事!好的,我接受邀请。如果没有特别大事,我将在后天下午过去,不知道你们那边方便不方便。” “我们派车来接您。” “好的,一言为定。” 车宏轩心里舒服,站起身伸出双手去和张局长握手。 第六十六章 启航新征程(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十六章 启航新征程(三) 按照约定,周六下午两点半车宏轩带车去税务机关接人。 张局长、杨涛、蒋勇、曾腾都上了车。 稽查还在进行,曾腾是奉命回来汇报前一阶段查账情况的。 车宏轩对张局长说:“我们大公司李总会计师要见见您,晚上在二食堂外宾招待餐厅宴请你们。” 张局长点点头说:“恭敬不如从命。” 这样,一行人先到大公司和李总见面。谈了半个小时左右,一行人离开办公大楼来到铝窗公司参观。 铝窗公司打出横幅,那是车宏轩安排季馨写的:“热烈欢迎税务部门领导来我公司指导工作!” 参观路线和接待用户一样,先从701厂开始,然后是702厂,703厂,实验室,自动门厂,最后到公司陈列室。 车宏轩和张局长走在前边,其余人员由公司办曲主任陪同。 701厂新引进的挤压线、氧化线和老的挤压线、氧化线都是一派繁忙景象,重熔炉、时效炉和被加热的铝棒,把车间烘烤的炙热逼人。 车宏轩边走边解说。 走出701厂的时候,有服务员递上毛巾,大家擦去汗水。 张局长满意地说:“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红火的大企业,很了不起呀!” 车宏轩说:“整个集团公司就靠这一块了,否则不仅新机科研搞不上去,就连职工工资都开不出。” 张局长同情地说:“类似的大军工企业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我们了解这个情况。” 车宏轩顺藤摸瓜地说:“所以我们应该得到方方面面的支持。” 张局长点点头说:“这个没问题。关于这次查账,集中反映出这么几个问题:一是白条子多;二是销售提成和技术发展基金提取没有依据,属于虚列成本,影响所得税的缴纳;三是有大笔预付款、进度款没有及时纳税;四是701厂纳入建安企业有问题,金属压延品属于工业加工企业,这是国家明文规定的。这几件事都不是小事,你们要拿出具体意见和要求,我们也要向上级请示。” 车宏轩没想到问题这样严重,他虽然很是惊讶,可还是沉住了气,想想说:“好的,我们及时整改并向大公司汇报。” 张局长深沉地说:“一个好的企业,应该规范管理,不能漏洞百出。” 车宏轩客气地说:“我们毕竟刚刚搞市场经济,还需要做大量细致的工作。” 两人边走边聊,各怀心思地交换意见。 晚上,李总做东在二食堂外宾接待餐厅招待税务部门领导。 第二天是星期天,按李总要求,车宏轩到公司汇报情况。听取汇报的还有财务处石处长。 车宏轩将张局长反馈回来的情况如实讲了一下,分析说:“总体来说有这么几个问题:一是白条子,据我掌握的情况笔数很多但金额大,不会有很严重问题;二是销售提成和技术发展基金,这都是经过大公司允许的,最多在计算所得税的时候可以从成本中抠出来;三是所得税,按规定要交纳最高达到百分之四十五的所得税,四千多万的百分之四十五这个数太大了,闹不好我们就都给税务局干了;四是701厂算不算建安企业问题,这也是麻烦事;五是预付款和进度款,要求款项进账就交税,以后收款一律开具发票,收款收据不行。” 李总沉思一会说:“这是刀刀见血啊,我们得拿出对策。” 车宏轩说:“张局长有交代,我们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可以提出来。” 石处长说:“这可能很麻烦,处理不好就出大事了。” “你有什么想法”李总皱起眉头看着车宏轩问。 车宏轩看着李总说:“我认为处理好关系至关重要,决不能硬顶。” 石处长笑了说:“那就只有你去办了,既有这方面天赋手里又有钱。” 车宏轩说:“我责无旁贷。我是说原来有李满局长在,和我们关系非常密切,即便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也不担心。现在换了人,需要做这方面功课。” 李总沉闷地说:“原来给他们做的贡献都付诸东流了,真是铁打衙门流水官,变得太快了。” 车宏轩继续说:“关于对策,我的想法是抓大放小。税务部门来这么多人,声势搞得这样大,一点收获没有肯定不会收场。” 李总皱起眉头说:“具体说说你的想法。” 车宏轩说:“正常的建筑业营业税没什么可说的,国家政策规定的很明确,必须缴纳。至于早交晚交属于专管员掌握的事,我自信能把这件事办好。问题的关键是所得税,我们决不能交。道理是铝窗公司是大公司的一个分厂,为了落实经济责任制才实行了独立核算,其实质是内部承包。大公司有巨额科研费要分摊在成本里,还有j品生产线所产生的巨大费用都要分摊在成本里。所以,从大公司的角度看无论哪一个分厂都不能单独计算盈亏,要统一算账。这样算来我们没有利润,而是亏损状态,哪里来的所得税” 李总点点头说:“你讲的有道理,有了这一条我们就是跟他们干到总局去也不会让他们把钱拿走。现在我们这么困难,生存都是问题,哪里还有那么多钱交税我们可以去找市领导,也可以到部里去反映。” 车宏轩说:“这些事最好消灭在萌芽状态。改革开放势不可当,法治建设日新月异,制度越来越健全,这是我们搞企业必须面对的。在全面提高员工素质,把企业更加严格和规范化管理的前提下,也必须考虑到商品经济社会所具有的特点,尤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条件下的商品经济社会,处理好各方面关系仍然十分重要。有人说商品经济就是哥们经济,就是关系经济,虽然这话失之偏颇,但目前还不能完全否定。” 李总说:“你去办,一定要办好。” 车宏轩说:“我会努力的。关于701厂是不是建安企业,我意见撤销701厂营业执照,改为铝窗公司统一核算,避免遗留后患。给投资方分成问题由大公司来处理。” 石处长说:“如果税务部门能理解我们公司这些业务,我看就没有必要再折腾。跟他们搞好关系是我们长期的任务,今后我们财务处也要设专人跑这项业务。当然,宏轩你需要去投石问路,把关系搞好了带给我们。” 车宏轩回答说:“好的,我尽力而为。为了达到上述目的,财务处应该尽快拿出一个报告,写明情况交给他们。” 石处长习惯地挤挤眼睛说:“报告我马上组织,下周交给你。” 车宏轩回答道:“好的” 三人就上述问题又进行了深入研究。 周三上班后,车宏轩带着财务处的报告去税务部门,正好见到张局长。 张局长接过报告仔细看了一遍问:“这是大公司的报告,他们怎么不派人来” 车宏轩解释说:“李总认为我在公司的时候曾经管过这方面工作,现在又逢有业务,便就指示我代为办理。” 张局长扶扶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地说:“我有位老领导,退休了,去年和老伴去南方走一圈,有些票子不好处理。” “交给我吧。” “好吗” “我们和建行共同办个储蓄所,有代办费,从那里处理没问题。” “那就谢谢你了。还有,蒋勇提出来要去看看你们外边的联合厂,主要是厦门和深圳这些地方,什么时候方便安排一下。” “没问题,最好安排在明年八月份,那时候我可以陪同。” “具体时间你再和他碰碰。” “是不是也安排杨涛一同去” “他不去。” “关于查账问题------” “问题比较严重,你先跟蒋勇和曾腾碰碰情况。” “好的。” 张局长沉默一下,扶扶眼睛注视着车宏轩说:“李满局长和你们建立的关系我们要保持下去,毕竟解决了我们住房的大问题,这和他犯错误是两回事。虽然跟你们关系那样密切,除了吃吃喝喝没有发现更严重的问题,所以领导们一致认为,和国有大企业处事还是安全的。往大了说,军工企业正面临着严重困难,担负着国家安全的重任,需要支持;从局部利益来说,我们不会把一个困难重重的企业搞垮,这对我们今后的税源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你不要想的太多,在我们今年能够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你们这一块可能放一放。” “难得你这样理解我们,如果能支持一下我们,也可能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将能够搞出先进的发动机来武装我们的部队。” “我们共同努力。” “真诚地感谢您。” 车宏轩别过张局长,去找蒋勇。 第六十七章 启航新征程(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十七章 启航新征程(四) 车宏轩心情愉快地离开张局办公室,去东厢房找蒋勇,正好在。 蒋勇那铁青的脸上露出笑容,讽刺也许还有点赞美之意地问:“又和领导联系上了” 车宏轩笑了说:“什么叫联系上了这是正常汇报工作。” 蒋勇不客气地说:“把李局汇报走了,现在又来忽悠张局,真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啊!” 车宏轩也不客气地说:“局长忽悠完了,现在来忽悠科长,从上到下一个不放过!” 蒋勇点点头笑了说:“你确实厉害,这一点不得不服。能说会道,死人也可以给说翻身,能力超乎寻常啊!但是我得告诉你,这次你搞不好可不是几百万的事,得上千万,我们没办法轻易放过。”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那就不干了,干脆把企业交给你们,让这几万职工到你们这里来上班。” 说是说,蒋勇还是去给车宏轩倒水,反问道:“你吓唬谁呢” 车宏轩接过水喝了一口说:“真还不是吓唬你,要是今年从铝窗公司拿走上千万,大公司新机科研停了,到时候谁都不好交代。” 蒋勇淡淡地笑了说:“又臭又硬,没办法!不管怎样,毕竟是国有大企业,处理起来我们领导也会考虑方方面面。” 车宏轩一本正经的说:“说真的,我刚刚见了张局长,他同意你去我们外地联合厂看看,以便加强这方面的管理。如果你希望我们俩一块出去,那就定在明年八月份。至于去哪几个地方你来定。今年铝窗公司业务事太多,好多业务都还没走上正轨,我不方便出去。” 蒋勇不高兴地说:“你要是没那愿意就算了,干嘛一推就是三百多天” 车宏轩真诚地说:“等我把业务建设都搞起来出去也安心。” 蒋勇还是不理解地说:“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在不在位呢。” 车宏轩逗他说:“要是这么快就不在位了请你去也是白搭。” 蒋勇笑了说:“这话倒是有道理,那我就等吧。” “好饭不怕晚,到时候我陪你全国各地都走走,相信一定会吃好、玩好!” “所以如果你不能陪我就没意思了。” “明年八月份一定践行诺言。” “那就相信你一回。对了,跟你说件事,曾腾有个妹妹待业在家,能不能进你们公司” 车宏轩想想说:“这需要总经理签字。我可以试试,你也知道我和李总的关系,只能求他帮忙。” “一会你回去找曾腾一下。” 车宏轩点点头说:“没问题。今天晚上请你喝酒。” 蒋勇想想笑了说:“行吧,再不给面子说不过去了。你去问问曾腾,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车宏轩批评他说:“哥们之间不要老摆架子。” “没那事,去吧别忘了曾腾。” “他有没有时间我们俩都喝酒。” “行吧。” 车宏轩回到铝窗公司,找到正在查账的曾腾,问了他妹妹的事。 曾腾十分恭敬地说:“那就给您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可是,我不找你真的没别的办法。妹妹一天天长大了,要是没个像样工作将来对象都不好找。” 车宏轩说:“现在国营肯定进不来,只能进到劳服公司,属于大集体。” “这个我明白,进到大集体也不错啊。” “这件事我帮忙办,进到大集体后到铝窗公司来上班。” “事情办成了,我会答谢你。” “我们处到一起了就是哥们,决不能再提这些。明天把妹妹带过来,我带她去见李总,我只能求他,因为现在进人需要总经理签字。” “真的谢谢车经理!没想到你是这样爽快人,你这位大哥我交定了!” “我们一定要真诚相处,现在有业务往来是哥们,将来即便各奔东西也一定要保留住这份情谊。这样,如果你晚上没别的事我请你和蒋勇喝酒。” “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他没问题。” “我没事。正好,蒋科长姐姐最近在长江街开了一家饭店,要是方便我们不妨过去捧捧场,今天由老弟我来请客。” 车宏轩摆摆手说:“这个没必要,你也知道我们的招待费很多,不差我们几个人。以后有这方面消费说一声,不用自己掏腰包。” “谢谢大哥!” “我会通知我们的销售部门、供应部门和各个分厂,有客人隔三差五的去蒋科长姐姐家的饭店去消费,你放心,干别的不行,捧起一个饭店轻而易举。” 曾腾客气地说:“我太佩服了!查账的事差不多了,明天要到别的单位去。关于查处的问题我整理一下,然后和蒋科长一起碰碰,形成正式报告向局长汇报。” 车宏轩诚恳地说:“大哥是从农村来的,当个小官不容易,老弟要手下留情,否则不好维持啊!” 曾腾微笑着点点头。 晚上,车宏轩让司机把自己送到蒋勇姐姐家的饭店。饭店规模不大,有一百五平米左右的破旧平房,装修后还算干净。 几人点了菜,要来两瓶德惠大麯。 蒋勇对一位漂亮的服务员小妹说:“告诉你一件事,你要是把这位车经理陪好了,饭店一定会火起来!” 小妹爽快地说:“这还有问题吗来的都是客,招待好是我们的本分。” 蒋勇说:“这位车经理掌握上亿的资金,手下有几十个厂,每个月每个厂来一次你们就发了!” 小妹说:“好啊,一会我陪!” 车宏轩抬眼看那小妹,一米六十左右的个头,不胖不瘦,眉清目秀,脸上自然流露出一种甜蜜的笑意,给人的印象是甜甜的。 车宏轩客气地说:“你不要听他的,我不过是个搞业务的。” 小妹莞尔一笑说:“不用害怕,谁也不会找你借钱!” 车宏轩被逗笑了说:“没那个意思。” “看你就是怕找麻烦的人!” 车宏轩感觉小孩挺有意思,问:“小妹是哪里人” “北面的。” “贵姓” “姓边,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姓” “不多见。” “边媛,大家不叫我媛媛,而是叫我怨怨,真是不好听,好像对什么都怨恨似的,没办法,管不了这帮该死的!” “这么小年纪出来打工不容易啊!” “是啊,很想找棵大树乘凉,可左躲右闪的,没劲!” 车宏轩笑了说:“没事,认识了就是朋友。” “这可是你说的。” 车宏轩真诚地点点头。 蒋勇说:“车经理一言九鼎,从来说话算数!” 怨怨伸出白嫩的手给车宏轩说:“算是正式认识了!” “好的小妹!”车宏轩和她握手。 怨怨打个招呼忙别的去了。 因为车宏轩点的都是饭店里最好的菜,加上来了几伙客人,只上来四碟凉菜便就停下来,别的大菜迟迟上不来。 蒋勇满脸挂着笑容,打开酒瓶给车宏轩倒满,又给曾腾倒满,然后自己倒满,举起杯说:“来吧,经济滑坡,四个开喝。” 车宏轩笑了说:“这是饭店赠送的压桌的小菜,哪里叫四个菜,摆摆样子而已,还是等正菜上来垫垫肚子再喝吧,以免伤胃。” 蒋勇满不在乎地举起杯说:“哪来的那么多说道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希望你车老板说话算数!” 车宏轩说:“你放心,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毕竟是管这个的,到哪里都是花钱,何必不到自己家里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痛快!”蒋勇也不管车宏轩愿不愿意,拿起酒杯对车宏轩晃一下就干了。 曾腾也拿起杯对车宏轩说:“我妹妹能去你公司这是第一步,我还想让她去铝窗公司做会计,这是她一辈子的大事,所以我不能不敬大哥干一个!”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聋哑人见面——没说的!放心好了,妹妹的事大哥包了!” 曾腾自然也不能含糊,一饮而尽。 车宏轩没有不喝的道理,也干掉。 菜还没上全,两瓶白酒喝没了。 车宏轩知道这不算完,看来今天不喝到量是肯定不行的,舍命陪君子吧,他便又点了两瓶德惠大曲。那时候这种酒卖疯了,成为店家必备的,所以哪家酒店都存货不少,绝对喝不光。 喝酒的人都明白,喝酒最忌讳换酒,那样一掺乎很容易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边媛换身便服走过来。白色一步裙高到膝盖上边,柔软的身子紧贴车宏轩坐下,那股香水味扑面而来。 怨=边媛笑容甜甜,伸手拿起一个杯子,满不在乎地倒满,用胳膊肘拱了一下车宏轩说:“敬你一杯,算是见面礼。” “喝杯酒算是见面礼还没见过这种见面礼!”车宏轩比比划划地说着,然后端起杯和怨怨碰一下一口干了,放下杯继续说:“恭敬不如从命,没说的,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舍命陪君子!”怨怨也不含糊,举杯干了,酒杯还没撂下小脸便刷一下红了,强压一口气把酒顶在肚里。 “千万不要这样,你个小女孩,不能喝坏了身体,否则我罪责难逃!”车宏轩感觉过意不去,看着她心痛地说。 她缓过劲来,拉着车宏轩问:“能不能给我留个电话” “没问题!”车宏轩摇头晃脑地说,“给你留个电话,要是哪天饭店没人了给我打个电话,我立马就带人来捧场,没问题!”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代表老板感谢你!”怨怨说完便去取来纸和笔,请车宏轩写上电话。那个年代,打电话能找到的人,都不是凡人。 这时候饭店进来一个要饭的,给了剩菜剩饭还不走,也不说话,明显是在要钱。服务员给了几分还是不走,大家只好把他推了出去。可没辙,要饭的又回来了。这位破衣烂衫的人站在饭店门口,当然影响饭店形象。 蒋勇看不下去了,跑过去挥拳就打,一拳将要饭的打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打得要饭的趴在地上不起来。 蒋勇猛然酒醒,知道可能惹祸了,便和曾腾一起溜了。 车宏轩也觉得情况不妙,跟怨怨打个招呼也一走了之。 没想到第二天有人找到税务部门,说是要饭的已经住院,如果不想私了那就报案了。 蒋勇便赶紧找到车宏轩,让车宏轩把事情揽过来。车宏轩无奈,到医院看望人家,赔几千块钱算是了事。 为这事,蒋勇和曾腾都被张局长狠狠地批了一顿。应该说,蒋勇始终没走上正科,跟这次事件以及经常喝大酒不无关系。 车宏轩践行诺言,和手下各个单位都打了招呼,蒋勇姐姐家的饭店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火了起来。 第六十八章 启航新征程(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十八章 启航新征程(五) 十月五日,杨涛带队,蒋勇和曾腾参加,与李总会计师和石处长、车宏轩见面,通报查账情况。 蒋勇好像变了个人,毫不客气地宣告查账结果。严格执行有关规定,没有任何缓解余地。最后还是杨涛给了点面子,说是给点时间,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宣布后几位也没客气,打个招呼走了。 车宏轩感到不可思议,气坏了,以至于几人离开都没送一下。 李总也气话了,对车宏轩说:“你不要急,虽然你做的大量工作没有回报,但我明天就去北京。即便如此你也要和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这很重要。无论如何他们给了我们时间,这也应该是你工作的成绩,没有一棍子打死。” 车宏轩只能勉强地回答道:“好的,一会我会过去找张局长。” 李总说:“我们分头行动。” 石处长无奈地长叹一口轻轻晃晃头。 最后,还是李总拿到上级文件才算完美地解决了这件事。 十月十日,大公司领导组织各分厂、各部处以及职工代表去参观职工宿舍建设工地。 铝窗公司的领导去参加了这次会议。 车宏轩在节前已经按照李总会计师的意见将十月的上交任务连同增加的五百一起交给大公司。为了落实另外五百万,车宏轩给建行王行长打电话,讲了贷款的事,又约好晚上请建行领导吃饭。 王行长答应给铝窗公司核定个额度,作为流动资金可以长期使用。车宏轩便派孙胜去接建行信贷科的人,自己带着文科长等人准备资料。 晚上,建行领导都来参加宴会,因为两个单位建有储蓄所,这种接触是很正常的。 为了照顾蒋勇姐姐家饭店,车宏轩仍然选择去那里吃饭。为了显得有点场面,车宏轩特意打电话给边媛,让她准备点正是季节的飞蟹。 下班后,车宏轩带着办公室曲主任去作陪,一伙人到饭店还没坐稳,吴领导和沈经理便陪一帮客人走进来。 车宏轩马上起身迎过去,问沈经理:“你们也过来了” 沈经理挺起胸笑了说:“你有话,我怎么能不来捧场要不是有重要客人,吴领导还能请得动” 吴领导摆摆手说:“我只是来陪陪,不管业务。我们去铝厂人家拿我们当朋友,我们也决不可以怠慢人家,来而不往非礼也。” 沈经理让过来一位客人说:“这位是铝厂的领导,这是我们公司的财神爷。” “欢迎、欢迎!”车宏轩上前热情握手,“一会一定过去敬酒!” 沈经理手下有个姓叶的小个子,鬼精鬼精的,号称十个猴不换,戴个前进帽,尖下巴的脸上总是挂着外交礼节似的微笑。他是沈经理得力干将,专门跑各大铝厂。他不失时机地把其他客人介绍给车宏轩。 见过客人,车宏轩对身边的边媛说:“这是我们公司的重要客人,一定要照顾好!” “放心吧!”边媛爽朗地回答道,然后和另外一个服务员礼貌地向包厢里让客人。 车宏轩对吴领导和沈经理说:“建行王行长在,一会你们两位领导过来敬杯酒。” 沈经理笑了,很干脆地说:“还什么一会,我们现在就去见见!” 车宏轩说:“你先把客人安排好,然后再过去。” 沈经理摆摆手满不在乎地笑了说:“我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哥们,哪里还有客人如果没这种关系,想要铝锭门都没有!” 吴领导对沈经理说:“你不要胡来,小处不可随便。” “好好好!”沈经理只得跟吴领导记去陪铝厂客人。 车宏轩不得不佩服沈经理的工作能力。他回到自己包房,挨王行长坐下。 王行长问:“我看吴领导和沈经理他们也来了” “是,铝厂客人,非常重要。” “你们四大酒仙都来了,又少喝不了。真是效益好啊,喝酒成风,换一般单位早喝黄铺了!” 车宏轩说:“如果现在限制喝酒,可能就无法经营下去。” “要是私有企业,老板一定会限制这方面开销。” “这也许是国有企业的通病。” 王行长淡淡地笑了。 正说话间,车宏轩听见蒋勇在外边讲话,他便出去看一下。原来李勇早就在这里吃饭,已经喝得一走三晃。 车宏轩说:“是不是要离开单子我给你买。” 蒋勇摆摆手说:“没必要!我走了,你慢慢喝。” “我们有车在外边,要不要送你” “不用,我没喝多少,溜达回去。” 这天晚上,蒋勇回家和老婆打起来了。第二天老婆两眼被打得像大熊猫似的,连哭再闹找到局领导。没几天,蒋勇便和老婆离婚了。 车宏轩送走蒋勇又回到包房。 曲主任已经把菜安排好,开始喝酒。 王行长今天喝的比较谨慎,大概是担心喝多了。 这边还没怎么喝,沈经理便就端着酒杯过来,坐在王行长身边说:“王行长是我们的坚强后盾,没有王行长就没有我们铝窗公司的今天,我敬王行长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沈经理毫不客气,一饮而尽。 王行长只是舔一舔。 车宏轩感到奇怪,怎么这么快沈经理就高了 沈经理自己又倒一杯,开始敬别的建行客人,也不管别人喝不喝,他是举杯就干,没几下就开始眨眼了,语无伦次地和王行长吹牛,比比划划,经常控制不住用手指怼王行长的脸。 王行长知道这伙计不行了,脸被捅得火辣辣的,便就假借去卫生间离开包房。 曲主任和一个年轻的客人较上劲了,也是喝出了关公脸,凸起的大眼珠子充满血丝。 车宏轩便只好让孙胜客气地把沈经理送回去。 这时候边媛进来,小声告诉车宏轩说:“你快出去看看,赶快控制一下局面。” 车宏轩马上跟着出去。 原来,铝厂一位客人喝多了,躺在大马路两条黄线中间睡了,胳膊腿都张开,成一个大字。供应科姓叶的便站在马路中间,像交警一样指挥交通。驶过的车无不大老远就躲开。 车宏轩赶快让饭店服务员加上司机师傅,推个倒骑驴把躺着的抬上车,然后把姓叶的拉回来。没想到这伙计指挥交通上瘾了,又跑去充当交警,司机师傅去拉他,他就顺着马路跑。 事后大家才知道,这位姓叶的在马路上闹了半夜,回家后又把水龙头打开洗脸,水盆里放着一个泡碗的盆,把下水道堵得严严实实,水淌了半夜,把自己家和楼下都冲的一塌糊涂。 第二天一上班,吴领导把沈经理和叶智力残疾叫了过去,大眼皮子耷拉下来,看着沈经理问:“说说,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怎么了”沈经理明知故问,很不服气。 叶智力残疾咪咪笑着,赶快给吴领导送上一盒烟。 吴领导把烟一下从办公桌打到地上,喝道:“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们说要想把客人陪好,得把自己先撂倒,沈经理,作为大公司的中层干部,这话是不是你发明的” 沈经理也严肃起来说:“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火” “怎么了”吴领导一拍桌子说,“脸都被你们俩丢尽了!你们那样陪客人喝酒,是不是对人家不尊重我今天给你们俩定一条规矩:沈经理,不要觉得没人敢管你,如果你再有一次喝醉酒,我会建议大公司撤了你;小叶,从今天起,不允许你再上酒桌,如果被我发现了绝不姑息迁就!你们给我回去,什么都别干,马上写个保证书!十二点前不把保证书交到党办,你们就别干了,我停止你们工作的权利!听明白没有” 沈经理好没面子,反驳一句:“我们为了能拿到铝锭拼死拼活地工作,得到的就是这些” 吴领导瞪起眼喝道:“没有你们挤压机照样不会停下来,离开谁地球照样转!十二点为限,保证书交不上来我就去大公司,看看还有没有人管得了你们!你们俩走吧,把车宏轩给我叫来。” “真是气死我了!”沈经理说完站起身就走了,直接去找梁经理。 梁经理笑了说:“这还不简单回去让你手下写一个检讨书交给党办,等他消消气就没事了。” “没劲!”沈经理只好离开梁经理办公室,去车宏轩办公室,跟车宏轩放了一顿怨气,然后才告诉他去吴领导办公室。 车宏轩也觉得奇怪,这是哪来的风 吴领导请车宏轩坐下,然后客气地说:“关于喝酒这件事,我希望你从财务的角度拿出个办法,坚决刹住这股歪风!过去我们不少干部犯错误在两个方面:一个是金钱,一个是女人,现在看来要加上酗酒闹事。这后一点不要小看了,关系到我们把这支队伍带到哪里去。至于正常的接待,像销售部门,像你接触的关系单位,关系到我们生死存亡,我决不反对迎来送往。即便是铝厂来人,我也决不反对宴请,我反对的是没有酒德、嗜酒如命的酒徒!” 车宏轩心悦诚服地说:“好的,我和党办研究一下拿出政策,限制接待规模,限制中午喝酒。” 吴领导说:“作为领导干部,公家钱不能往自己腰包里揣,与身边的女人交往要保持距离,喝酒要讲究酒德。” 车宏轩感到震惊,立即检索自己的行为。 经过吴领导的努力,铝窗公司的宴请之风有所收敛。 第六十九章 启航新征程(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六十九章 启航新征程(六) 十月下旬,车宏轩从建设银行拿到五百万贷款,上交给大公司。 为了保证这五百万上交任务的完成,车宏轩还申请税务部门暂缓上交营业税一百二十多万,待十一月份和十二月份补上。税务方面由于有了上级批件,加上相关法律还没有建立,基本实现了大公司的既定目标。如此车宏轩仍然与税务部门保持着密切关系。蒋勇还透露,领导已经表态如果今年任务完成得好,也可以推迟到下年度上交,这是他们能作出的最大努力了。 其实这都不是关键,按铝窗公司现在的实际情况看,就是没有建行的贷款,没有税务部门的支持,上交这五百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玩这套路子不过是车宏轩想展示自己的能力,不愿意把肉埋在碗里吃。这没有辜负他的良苦用心,在大公司上层没有不知道他的卓越的工作成绩的。 时间过得很快,到十二月二十日这天,上午刚一上班财务处石文红处长便给车宏轩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研究一下年度决算问题。 车宏轩在单位转了一圈便就带着司机自己开车去财务处。 开车这件事是这样的,为了经营科工作方便,车宏轩九月份给大公司写个报告,请求给经营科配备一台微型小汽车。 李总看了一眼报告,想都没想就给签了字。财务处石处长问都没问也给签了字。车宏轩就把报告交给自己徒弟冯妍,没几天冯妍就把控购指标办下来。 拿到控购指标,车宏轩找到人事科,将李玉儿子从车间调到车队专为经营科开车。小李师傅对车宏轩恭敬那是自然的。车宏轩待找他拿着支票当天就把车提出来。 小李师傅不傻,看出来车宏轩很喜欢开车,便经常在下班后叫车宏轩开车。时间一长,车队队长给车宏轩办个驾驶证。车宏轩很有开车的天赋,没几天就可以在公司大院内行驶了。有时间了小李师傅还陪他去技校操场练习,所以进步很快。 这时候的车宏轩已经能很熟练地开车了,不过他还是见习票,每次开车出去都需要小李师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监督。 到了财务处,小李师傅开车去加油,车宏轩便走进大楼。他还像以往一样,先到资金科打个招呼,又到综合科打个招呼,然后才大大咧咧来到处长室,推门就进。 石文红正坐在那儿摆弄那两盆从党办带来的建兰,暖洋洋的太阳照在办公桌上。她穿了件花衣服,头发梳成一个马尾辫,优哉游哉,好不自在。 车宏轩笑了说:“哇,有什么喜事怎么的打扮得像个花姑娘,可别被日本鬼子看到!” 石处长故作生气地喝道:“胡说八道!哪里得罪着你了” 车宏轩仍然不客气地说:“不是恭维确实年轻不少,到底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呐!” 石处长反驳道:“哪来的这么多陈芝麻烂谷子,看来你还是没有脱胎换骨啊!” “乡音无改嘛!” 石处长笑了说:“礼拜天和老公上街他非得让我买,说这个样式是今年最流行的。算了,明天说死不穿了!你坐下,谈正经事。” 车宏轩笑了说:“看来你老公很时髦啊!” 石处长埋怨说:“我看他是瞎整!” 孙大密在给车宏轩倒茶,笑了说:“咱们处长可会打扮了,像要上交的大姑娘!” 车宏轩笑了说:“那得从后边看。” 石处长脸红一下斥责孙大密说:“你少在那添油加醋!我愿意穿什么就穿什么,谁也管不着!” 车宏轩笑了,知道自己开玩笑的话并不恰当,应该是适可而止,女同志再大方也接受不了,他便拿过茶杯坐在石处长对面换个话题问:“房子钥匙拿到手了吗” 石文红点点头笑眯眯说:“拿到手了,五十几平米。你的呢,是不是也拿到了” “也拿到了,比你小点,一室一厅,四十四平米。” “没想到我们俩这么快就分到了自己的住房,真的感谢改革开放啊!” 孙大密说:“你们都行啊赶上好时候了。” 车宏轩看着石文红说:“开完会想不想去看看房子,我可以开车拉你去。” “你开车行了,我还想多活几天呢!” “没事,成手了。” “算了吧,我估计就连你老婆都不敢坐你开的车!” “如果装修方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千万不要客气,我那里工程队都很方便。” “别了,简单收拾收拾就搬家。我们赶快研究正事,十点钟李总还让我们俩上去。孙师傅,你去把各科室领导叫来。” 之后,大家开始研究决算。研究的内容主要是不能报亏损,也不能报出太多利润,这关系到整个公司缴纳所得税的问题。这当然需要铝窗公司要根据大公司的统一安排来确定产值和利润,以达到平衡的目的。 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这一天中午十二点为界,十二点前出库的材料和入库的产成品算作当年的,过了十二点就是下年的。因为这个关系,需要有多少产成品开出库票就很关键,这会直接影响产值,因此财务处必须拿出指导性意见。 事情很快确定下来,十二点之前需要开的票子数量研究确定下来,由成本科去落实。 十点钟,李总会计师打电话过来,车宏轩和石文红去二楼李总办公室。 李总对车宏轩说:“今年上级给了我们很多理解,这样税务部门才可能法外开恩。无论如何税务部门领导还是很配合的,否则麻烦大了。到了年底这两天我想请张局长吃顿饭,再让财务处和他们搞一次联欢。” 车宏轩想想说:“张局长这人不太喜欢吃吃喝喝的。至于两个单位搞联欢我可以跟他们探讨一下。行就行不行也不必强求,因为张局长对手下要求非常严格。” 李总点点头说:“即便不能办成这件事话也要说出去,表明我们的态度。从今后的发展情况看,保持和税务部门的良好关系非常重要。”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协助石处长处理好这方面关系。” 李总说:“石处长是女同志,吃吃喝喝的不方便,你就多做多点工作。” “我会的。” 李总看着车宏轩说:“在这么严峻的情况下,公司今年在各个方面都取得了很大成绩,最突出的是两件事:一是铝窗公司由小变大、由弱变强,实实在在地干起来了;二是新机科取得重大进展,得到了上级的肯定,明年开始会得到更多的科研经费。今后几年,我们就要靠这两条腿来走路。你们铝窗公司在今后几年内要争取干到十个亿,以便在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情况下,也能向公司上交四千万以上的利润。新机这边争取再用四年时间实现定型,然后能够批量交货。到那时候,我们将会彻底摆脱困境,将能够把产值干到百亿以上。所以说前途光明,道路曲折,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努力,达到我们的既定目标。” 车宏轩听说是四千万利润,没敢言语,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数字。也就是说,今年多交的一千万不会再算是明年的上交任务了,这是典型的鞭打快牛。他不能表态,也没权利表态,只能充耳不闻。 石处长说:“按照计划,达到这个既定目标应该没有问题。当然,今后几年关键还是要看你们铝窗公司,必须每年能交上来四千万以上,否则一切都是空话。金钱不是万能的,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车宏轩只好谨慎地说:“我们今年产值干到一个多亿,铝型材两千多吨,明年计划干到三个亿,铝型材生产到六千吨。但是,随着竞争加剧,产值增长不意味利润也同时增长,利润率下降将是不可避免的。即便如此我们在五年内每年完成三千万以上的利润将不会有问题。” 李总高兴地说:“这很好,你们很能干!今年公司还有两百多万外汇指标,你们是不是还可以搞点进口铝型材,这样也可以赚些钱。” 车宏轩把自己早已经想好的计划说出来:“我们可以搞,现在铝型材仍然是紧俏商品。当然,如果再进口两千吨,我们还需要建立更多的门窗厂,以便消耗这些材料。今年我们是以门窗企业为重点,从明年开始我们将重点经营铝型材。即便门窗市场情况有所改变,铝型材作为一种工业品,产量和市场情况也会相对稳定。” 李总点点头说:“你讲的很有道理,作为经营者应该有这个远见。为了给铝型材寻找市场,我赞成你们继续发展铝门窗厂。” 车宏轩恭维地说:“新建门窗企业,我们会给公司写报告,由公司掌握。” 李总想想说:“如果不需要投资就由你们自己掌握,如果需要投资,会挤占公司的利润,需要我们同意。按照这个意见,你们应该发展那些不需要我们投资的企业。如果我们不投资就不需要派人去管理,就可以规避由于快速发展带来的风险,也就是船小好掉头的道理。” 车宏轩解释说:“好的,今后我们重点发展技术咨询企业,这些企业不需要我们投资,也不需要我们去管理,既可以消耗铝型材也可以收取技术服务费,以促进我们的技术发展。” 李总点点头,换个话题问:“为了鼓舞士气,表彰完成任务单位,公司将在一月下旬召开表彰大会,需要向下发放承包兑现奖,最少需要五十万,你们的百元产值工资含量还有没有额度” 车宏轩说:“我们核定的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是百分之六,除了每个月给公司的,我们还有额度。” 石文红说:“你不要小心眼,给公司提取现金,仍然算在你们承包任务之内。” 车宏轩笑了说:“没问题,有个计算依据是对的,否则回去没办法交代。当然现在的形势不像年初刚去的时候。我们马上要召开厂长会,我们的考核指标有两条硬性规定,一是及时上交承包任务,二是不能拖欠材料款。如果这两项不能同时完成,不算完成承包任务。因此,这次厂长会每位厂长都会带回两笔钱,一笔是利润,另一笔是材料款。由于今年市场情况异常好,我们已经进入良性循环,明年将不会像今年这样,需要下半年才能陆续向公司交钱。明年我们可以从一季度就开始月月向公司上交承包任务。所以公司需要的五十万奖金,我们交上来,抵顶明年的承包任务就可以了。” “这还差不多!不过承包任务不再是三千万,而是四千万。”石文红满意地笑了说。 车宏轩只是笑笑,未敢表态。 李总点点头说:“石处长说得对,三千万不行,要增加到四千万。当然,这种话需要徐总和你们梁经理去谈,我们只是随便议论一下。还有,铝窗公司的两位主要领导奖金由公司发给,其余副职和承包兑现奖由你们自己发放。其余各军品厂、各民品厂和各业务部处奖金均由公司统一发放。” 石文红点点头。 车宏轩说:“是不是可以给我们个名单,我们把五十万奖金以存折的形式上交给公司。” 石文红赶紧摆摆手说:“你可别搞这些,麻烦死了!” 车宏轩没再言语。 几件事研究完成后,车宏轩还是拉着石文红高高兴兴去看新房。 一九八六年一月十五日,大公司在文化宫隆重召开表彰大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许多巨大的气球带着彩色条幅随风飘舞。 铝窗公司作为先进单位被嘉奖,701厂挤压班组被评为“突击队”受到嘉奖。 梁经理、吴领导和其他被表扬的二十几名干部一起,戴上大红花在台上领取承包兑现奖。 会后,大公司文工团演出文艺节目。 一月二十日,铝窗公司召开厂长会,总结八五年工作,落实八六年任务,对完成任务的承包人和各科室领导发放兑现奖,当然也包括铝窗公司的副职们。 这几天,车宏轩陆续拿回家两个存折,第一个是建行和中学工程的销售提成,四千多。第二笔是兑现奖,有将近三千元,加上全年他和谢蕊芬的工资,一下成了万元户,这在那个年代是不多见的。 一月二十五号,厂长会结束。二十七号车宏轩搬入新家。 那时候还没有搬家公司,车宏轩带领经营科一些小伙子用微型跑了几趟把东西拉过来。至于家具,那都是新买的。晚上他在家里做了几道菜请大家吃饭,算作乔迁之喜。 饭后,谢蕊芬、香香、季馨收拾东西,车宏轩在看电视。 有人敲门,车宏轩去开门。原来是季馨的哥哥季明来了,季明还没坐稳,曹铁也酒气熏天地跑来。 车宏轩只好穿上衣服,陪两人出去喝酒。 晚上喝到十点多钟才晃晃悠悠回来,谢蕊芬已经睡去了。车宏轩衣服和鞋子都没脱,躺在厅里的小床上呼呼睡去。 早上谢蕊芬起来去卫生间,见车宏轩这副模样,把他叫醒。 车宏轩脱去衣服,打开热水冲洗一下,笑嘻嘻钻到谢蕊芬的被窝里。 谢蕊芬说:“现在条件允许了,是不是雇个保姆你忙我也忙,你父母远在农村,我父母又去了外地,季馨和香香都有对象了,我实在忙不过来。” 车宏轩说:“马上过春节了,谁还出来打工过完节我们去劳务市场。” “明天我俩都休息,吃完早饭去劳务市场看看,万一有合适的就找来。” “好吧。” 第二天早上,下起了小雪,好在没风并不是很冷。整个城市银光素裹,空气清新,令人心情舒畅。 谢蕊芬见下雪了问:“我们是不是坐公交去” “没事啊!”车宏轩大大咧咧地说,“下点雪怕什么我现在开车手续齐全,汽车也有保险,你就放心吧!” 两人开车去劳务市场。 劳务市场是在一个公园里,因为下雪的关系,并没有很多人。当然,这跟春节临近也有关系。这个时候打工的多数都已经回家过年去了,繁忙的劳务市场变得冷清了许多。 在一片圆柏树林里,一个瘦弱的三十多岁的妇女带着同样瘦弱的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四下张望,明显在寻找雇主。 谢蕊芬上前谈谈,然后问车宏轩:“你看怎么样” 车宏轩见小姑娘虽然瘦弱个子却不矮,肤色因为风吹日晒的关系呈全面色,一看就非常健康。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看小朋友干净利落,完全可以。” 谢蕊芬说:“人你得看好,这件事我听你的。别弄到家里整天的看着别扭,那就没意思了。” 车宏轩说:“不错不错。” 谢蕊芬转而问那位母亲哪里人,姓什么,孩子多大了。 其他的车宏轩都没记住,只记得女孩叫蓝娟。 母女俩来到车家,看过后妈妈才放心地将自己的女儿留下来。 当天,谢蕊芬便带着小保姆去买了几件衣服。换上新衣,小保姆漂亮多了。从那时起,车宏轩家里就有了保姆。 第七十章 春天里的故事(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章 春天里的故事(一) 在一九八六年春节后上班的第一次经理办公会上,车宏轩按照在大公司财务处的工作经验,制定了详细的年度工作计划,在向经理办公会汇报的时候,特别提出了这样一个自己觉得还把握不准的问题,他讲到:“计划一季度邀请大公司审计处和我们经营科一起,对各直属厂、外地各联合厂进行审计,审计的主要内容是对一九八五年承包任务完成情况的确认和财经纪律执行情况的检查,也包括对小金库收支情况的检查。” 这问题提出来之前车宏轩既没有和梁经理、吴领导汇报,也没有跟大公司打招呼,很唐突,也很尖锐,与目前铝窗公司喜气洋洋、摩拳擦掌的氛围极不融洽,会场一下静下来。 车宏轩知道自己有些冒失,好在只是在班子会上提出来研究。 沉默好一会,吴领导才慢慢抬起头,掐灭烟头,满脸严肃,用那双目光炯炯的小眼睛严厉地盯着车宏轩问:“这件事你跟梁经理汇报过吗” “只是我个人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以前我在财务处工作,每年都要例行这种工作。”车宏轩满脸通红,解释说。 吴领导又问:“你和大公司汇报过吗” “没有,这只是根据我的工作经验做出的一个想法,提请经理办公会研究决定。” 吴领导缓口气说:“好在还没有头捅上去。” 梁经理放下手里的工作报告,一直在歪头考虑什么,很显然对车宏轩提出的问题感到震惊。 吴领导环顾一下大家说:“大公司能给我们那么多荣誉和奖励,为什么你们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们回答不了我来回答:那是因为我们在大公司最困难的时候能从市场上拿回钱来,拿回来大笔钱来,拿回真金白银来。没有我们这些钱新机科研要停,职工宿舍交不了工,就连工资都开不出去,整个公司将陷入绝境。所以我们得到了很多荣誉,也得到了很多实惠。这算不算完成任务呢没有啊同志们,我们面临的任务仍然是艰巨的,今年以至于今后若干年我们都要拿回钱来,拿回足以使大公司这艘航空母舰开动起来的钱,这是我们面临的主要任务,一切都要以这个为中心。现在大家正干劲十足,撸胳膊挽袖子的,我们却要迎头浇上一盆凉水,这是我们应该办的事吗直属厂也好、联合厂也好,能从市场上拿回钱来是很不容易的,会有很多变通的办法,这能经得起检查吗即便有个别厂长违反了财经纪律,只要不把钱揣在自己腰包,只要是为了企业发展,我们都要坚决的实施保护!同志们,这可不是我自己的意见,我没有这个权利! “联合厂分布在全国各地,各地方都有自己的政策,完全按照我们中央企业的标准要求肯定不行,把企业管死了合作方也不会同意。离开这个大院我们可能就需要摆脱一些束缚,否则干不下去。我们铝窗公司的领导干部不要忘了,我们首先是铝窗公司的领导,需要带领铝窗公司的干部和工人取得胜利,而不是别的,更不能把屁股坐歪了。一句话,我们不能穿新鞋走老路!” 梁经理淡淡笑一下说:“这样,过完正月十五我和车经理出去走一圈,把几个主要联合厂的董事会开了,然后再研究承包审计这项工作。” 大家都同意了这个意见。 车宏轩没想到这件事会引起这么大反响,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反复思考,最后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暗自佩服这些老同志的工作经验。 三月初,车宏轩陪梁经理出发,邹助理陪同,第一站是关内大都市,晚上坐卧铺第二天早上便到达。 来接站的只有一位年轻的司机,连个办公室主任都没来。不过司机小伙却非常精明,操一口动听的京味,待人接物很有礼貌。他把三位送到宾馆,然后等在楼下,准备带两人去吃早茶。这早茶只是在星级宾馆才有,因为梁经理是老领导,张厂长才特意安排的,一般人没有这个待遇。 尽管如此,车宏轩还是感觉有点冷落。 洗漱结束,车宏轩和梁经理并肩下楼,梁经理乐呵呵对车宏轩说:“你对张厂长不了解吧” “是,只是在厂长会上见过两次,给我的印象这人城府很深,不苟言笑,有点看不透。” “他父亲是老资格,现在正在写回忆录。他的姐姐是副市长,是唯一一位女市长,也是最年轻的市领导。张厂长是六八届老高中生,第一届工农兵学员,曾经是大公司的秘书科长。他非常善于言谈,讲话不拿稿讲三个小时没有一句重复话,是有名的张铁嘴。三年前自告奋勇到这里组建铝门窗厂,现在已经干到了一定规模。你也知道,去年产值实现两千万,计划两年内产值超过五千万。现在我们大公司领导到这里来办事,迎来送往都需要他们来办理。所以,这里和特区企业都很特殊,大公司领导经常光顾,我们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就没人买账了。” “原来如此。”车宏轩点点头,好像这时候他才大彻大悟为什么吴领导会那样对审计工作敏感。 梁经理说:“至于这个厂和特区厂的董事会,我们不过是落实双方领导的具体意见罢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跟在后边的邹助理说:“董事会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两位领导要及时提出来。” 梁经理说:“听听张厂长意见再说。” 早饭后,司机师傅对梁经理说:“按照领导安排意见,我们要去z 海参观。” 车宏轩以为自己听错了,问:“去哪里” 司机师傅说:“我们正在那里施工,已经批准你们进去参观。” 梁经理笑了说:“这是假公济私啊!” 司机师傅也笑了说:“我们刚收到公司的茶色铝型材,是b组的比较黑的那种,不像a组的像古铜色,为了提高档次给人家领导安装上了。领导一看生气了,说‘我还没死呢,怎么上了黑框子’今天便改用电泳涂漆金色的,正在施工。为这事,张厂长把销售副厂长给狠狠批了一顿!骂他打溜须都不会,拍马屁拍到蹄子上了!” 大家都笑了。 出了z 海,司机拉着他们去了故宫,中午在全聚德吃烤鸭。 吃饭的时候,梁经理告诉车宏轩说:“这张厂长非常抠,现在又得了个‘张扒皮’的外号,即便是大公司领导来也从来不安排在高档饭店吃饭。” 车宏轩从感觉接待冷落到现在已经开始佩服张厂长了,越发觉得张厂长深不可测,看来大公司到底是老牌大企业,卧虎藏龙啊。 下午司机师傅又带着两人去了市内几个公园游玩,晚上下班的时候把几人直接拉到公司。 张厂长站在大门那儿,看着工人们下班。 见梁经理和车宏轩坐的车进院了,才慢慢迎过来,平平淡淡地伸出手和三人握手。 张厂长个子不高,胖乎乎的,面色黝黑,五官端正,目光犀利,穿一身旧了的工作服。 “我们去看看厂区,然后再去吃饭,毕竟我们的财神爷是第一次光临。”张厂长看着梁经理请示说。 梁经理点点头话里有话地说:“恭敬不如从命。” 张厂长笑了反驳道:“您既是领导又是老前辈,这么说话我可担待不起,如果哪里照顾不周请明确指示。” 梁经理若无其事地笑了说:“不要神经过敏,随便说说而已。” 几人边聊边走向车间。车间里堆放很多材料和半成品,一看就知道合同不少。这才刚刚三月份,如果到了下半年活就更多了,这说明想扩大生产规模是很有道理的。 张厂长介绍说:“现在的生产面积根本不够,就连像样的库房都没有,制约了我们发展,所以我才提出扩大投资规模。” 梁经理说:“各个联合厂都有这个问题,我和车经理走一圈,争取全面解决这个问题,以实现大公司提出的干到十个亿的目标。” 张厂长说:“如果管理得当,实现这个目标并不难。” 几人边走边聊,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便来到职工食堂,在一个用铝合金隔断封闭起来的简易包房里坐下。 张厂长坐在那里说:“我胃不好,一会回家吃,你们两位领导喝几盅解解乏。” 因为梁经理来过几次,对张厂长这种冷淡的待人接客已经习惯了,便对车宏轩说:“张厂长从来就这样,不陪客人吃饭,我们自己来吧。” 车宏轩被搞得莫名其妙,拿起酒瓶给梁经理倒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梁经理笑了说:“这就是优待了,四菜一汤。” 张厂长说:“有肉菜还有鸡蛋,这是食堂最高的接待标准。我们北方人就这样,不管到这里还是去上海,不是带猪肉就是带火腿肠,让人瞧不起啊!现在好了,我们在每个大城市都有自己的分厂,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话令车宏轩很反感,可又不好说什么,好在他从小就不爱吃猪肉,听张厂长这么一说,更没心情吃肉了。 张厂长淡笑一下说:“今天特别忙,把两位领导扔在一边真是不该,理解万岁吧!我知道你们也是特别忙,难得出来走走,到处去看看开开眼界没坏处。” 梁经理笑了说:“来这里多少次记不清了,但故宫和颐和园还是第一次去。” 张厂长说:“劳逸结合,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这样工作起来才心理健康。” 梁经理问:“什么时候和对方领导见面” 张厂长说:“明天上午。董事会要解决的最大问题是双方增加投资,按照上次徐总来的意见,双方再投入两百万,五年内实现产值过亿。顺便讲一件事,最近政府有点活,去年我们就介入了,那时候在这里只有我们一家,没想到一个冬天过去,又冒出三家。这三家别的不说,就是压价。这给我们一个警示,要尽快上规模,先入为主,用不了几年我们将面临严酷的市场竞争。” 梁经理点点头说:“看来这是没办法避免的,我们一家独大的势头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时不我待,要在今年把各个联合厂的规模搞上去。” 车宏轩说:“李总会计师有过指示,我们将用铝型材做投资对个有发展前途的联合厂追加投资规模,然后抵顶上交大公司的利润。” 张厂长点点头说:“任何一个联合厂都可以接受这样的投资。” 梁经理问:“董事会召开之前,还有什么需要商谈的问题” 张厂长说:“有些事情本来应该在厂长会上提出来,但我考虑不带有普遍性,便留到现在来谈,主要有下面几个问题:一是招待费问题,我准备了一台车,专门给大公司领导和各个业务部处来京办事用,跑步前进嘛,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人吃马喂的,花费不小;二是你们都知道,这地方来得了出不去,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需要安排专人跑票,除了这个人的开资,还要给他派车,必要的时候还得来点小恩小惠的,这些费用也不是个小数字;三是请客吃饭,我说的请客吃饭不是我们正常经营的请客吃饭,而是我们大公司领导和各业务部处的领导来这里请关系单位,这几乎天天都在发生,我们铝窗公司内部的还好说,在食堂吃一口就可以了,可大公司领导和业务部处领导请客可就大了,这里的消费水平你们都清楚,这笔费用也应该有个出处。以上这些花费进到联合厂成本不合适,虽然合作对方没提出异议可我们不能装糊涂。如果是我们单方承担,每年又要完成那么多利润指标,这也不合理,应该抵顶我们的承包任务。还有个大问题,那就是回扣。现在有些客户明确提出要求,我们怎么办这笔钱财务上应该进到哪个科目公司应该给明确下来。我经常说,我们每天都在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正好你们两位来了,一位是法定代表人,一位是财政大臣,把这些难事都明确一下,让我们能轻装上阵,也避免秋后算账。” 梁经理笑了说:“除了投资的事在董事会上解决,其余这些事就不要在董事会上提了,这些问题我们没办法回答你。” 张厂长说:“财务上我们归铝窗公司管,所以我们需要请示你们。” 梁经理仍然微笑着说:“冻豆腐——难拌(办),你让车经理说说吧。” 车宏轩说:“原则上这些费用不能挤占对方利益,只能从我方利润里出。当然,因为数额比较大,我们需要请示大公司。至于回扣这种事,因为牵涉的问题非常复杂,至少现在财务制度还没有规定,确实没办法回答,但绝不能因噎废食。” 张厂长苦笑一下,他不缺少这方面诙谐的语言,他说:“这等于还是让我们走钢丝啊!看来你们当领导的越来越聪明了,基本适应了市场经济,干不过你们!” 梁经理意味深长地说:“当厂长跟我们原来的车间主任完全不是一回事,需要更多的担当和智慧。” 张厂长无奈地晃晃头,没在这些问题上继续纠缠。他坐在那里一直陪两人吃完,让司机把两人送走,自己才去传出尖锐切割声的加工车间看看加班工人干活。到这时候,他仍然没有吃饭。他患有胃病,因为过度劳累,几年后死于工作岗位上。 晚上回到宾馆,车宏轩去梁经理房间,问及张厂长谈及的几件事该怎么办。 梁经理若有所思地说:“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不聋不瞎不能当家,你可以慢慢体会这句话的含义。我们面前有很多事情是刚刚接触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这些问题还是交给厂长们自己想办法处理为好。各地方政策不一样,不能搞一刀切。吴领导讲不能穿新鞋走老路,就是这个道理。按照大公司的管理办法管理联合厂肯定不行,没有一个厂能生存下去。这种事就是这样,本来他们能自己解决的问题,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不要管得太多。” 车宏轩点点头,玩味着这番话的意思。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开董事会,十一点钟对方领导请梁经理一行去吃东来顺火锅,下午坐飞机去南京厂。 第七十二章 春天里的故事(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二章 春天里的故事(三) 经南京厂王经理与上海厂联系,由南京厂派车送梁经理一行人三天后到达上海淀山湖,在那里观看大观园,晚上在景区为梁经理接风洗尘。 在去往上海的路上,王经理安排司机陪同梁经理一行人去苏州看园林,去无锡游太湖,在通往淀山湖的路上,没有放过一个名胜古迹。 梁经理曾经告诉王经理:“差不多就可以了,别搞得太过分了,太过分就有点腐败的嫌疑了!” 王经理满不在乎地说:“你都多大岁数了这次能过来也许是最后一次,还是按照我的意见安排吧。” 反正事业正旺,家里有吴领导坐镇,并且几乎每天都跟家里通话,梁经理便兴致勃勃地接受了王经理的安排。 一路上车宏轩照了很多照片,细细看来,两眼都是红的,看来酒是真没少喝呀。 离开淀山湖,上海厂领导安排梁经理一行人住在闸北区一个饭店,因为上海厂经理陪地铁屏蔽门甲方去了欧洲,接待工作由对方一位姓吴的副厂长负责。这人个子很矮,很瘦,但很精明,是到黑龙江下乡的老知青,公司里的人习惯地叫他阿三。 晚上休息的时候,梁经理对车宏轩说:“南京的情况比较乐观,因为王经理既懂技术又懂管理,方方面面关系处理的又好,麻烦比较少。合作方也认同他的这套管理办法,所以经营起来得心应手。当然,还因为对方是农工商联合公司,企业比较少,胃口也没那么大。可上海就不行了,合作对方是区属的大企业,要求比较高,目标比较大。刚刚接到他们经理从国外给我打来电话,要求双方各增加投资五百万,或是两年不分红,用利润来扩大生产规模,产值达到一个亿以上。” 梁经理说完看着车宏轩,在问他的意见。 车宏轩想想说:“大公司意见如果对外投资办厂或是增加投资规模,需要经过他们批准。也就是说大公司目前急需的是钱,而不是扩大生产规模。只有发展技术咨询厂才允许我们自己决定。” 梁经理问:“这样董事会不是开不下去吗再说我们没有充分理由来拒绝对方。我们应该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意见来处理好这个矛盾,一方面要收回利润,另一方面要让企业得到发展壮大。” 车宏轩说:“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各联合厂为了牢牢占领市场都需要扩大规模,我认为这是必要的。从公司总体上说,今年上交四千万利润我们并不累,实际上有很大一部分沉淀资金。我们可以这样考虑,完成承包任务后,超额利润用来发展。如果这一点还不能满足投资需要,我们可以同意对方单独增加投资,改变双方投资比例。” 梁经理摆摆手说:“改变投资比例不行,这损失我们的长远利益。我还是同意用超额利润来增加投资,有这个能力就发展,没这能力就不发展。无论哪个企业,我们都按照这个原则掌握。在明天的董事会上,车经理你就按这个原则谈。”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 之后,梁经理又和车宏轩研究了一会工作。 车宏轩回房间的时候不到九点,他觉得有必要和会计了解一下情况,便走到职工宿舍,和会计去财务办公室谈了一会。这次与会计的谈话很重要,使车宏轩弄明白了增加投资的原因所在。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董事会正式开始。来参加会议的一位副区长竟然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了一个不起眼的黑提包,像位普通的工人师傅一样,一个人平平静静地来参加会议。 这令车宏轩感到不可思议,这么大领导,竟然没有一点领导架子。 董事会上,副区长重点讲了三条:一是上海要大发展,建设项目陡然增长,市场潜力巨大,为铝门窗行业提供了大发展的千载难逢的机遇;二是我们的铝合金装修企业目前为本市一家独大,这为我们大发展提供了先决条件,我们必须立即配备人员,注入资金,实现跨越式发展,尽快实现替代进口的能力;三是企业要从市区搬迁到郊区,厂区我们已经给准备好,以满足扩大生产规模的需要。 就人员安排,设备配备,厂房搬迁这些问题双方很快达成一致意见。就大力发展企业,双方均认为可行。就增加投资问题双方几经商讨,同意了按车宏轩的提议(因为这个提议经过厂方会计透露出的信息,加上梁经理的意见,参考大公司意见),决定计划内的利润按照承包书规定继续分给双方,但可以缓交,超额利润不再分成,全部留作企业扩大规模使用。 董事会结束后,阿三为了庆祝董事会圆满成功,也为了给梁经理一行饯行,在职工食堂举行宴会。参加宴会的除了班子成员还有财务科、生产科、销售科领导。 阿三端起杯洋洋自得地说:“为庆祝董事会圆满成功,为给梁总、车总和邹助理饯行,今天特意准备一桌。上海人讲究全鸡、全鸭、全鱼、全蹄,这叫‘四全’,这几道菜在一般饭店很难凑齐,今天我们在公司食堂全都搞定!别的不多说了,酒里见。用东北话说我先干为敬,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说完,三两的高脚杯端起就痛痛快快地干了。 这举动把大家都搞蒙了,在淀山湖的时候谁怎么劝他都滴酒不沾,现在却来个突然袭击。 车宏轩感到莫名其妙,本来他给自己规定今天是无酒日。因为要远行,喝得蒙头转向的让梁经理不高兴。再有这些天他几乎泡在酒缸里,一直没有恢复,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梁经理端起杯喝一口放下了。 邹助理压根就不喝酒,更不爱凑这个热闹,对于那些打酒官司、酒后胡言乱语,他是深恶痛绝。他历来是抓紧吃饭,吃完悄然离席。 车宏轩也端起杯喝一口,然后放下杯吃菜。他认为自己和阿三不熟,不会惹来酒官司。 阿三笑了说:“梁总我不敢多敬,邹助理不喝酒也不能强人所难,可车经理你不行,你是大名在外,甚至把我们领导都给灌多过,今天不能不喝!” 梁经理笑着对车宏轩说:“看来今天遇到对手了。” 车宏轩解释说:“这一路走来天天喝酒,确实喝不动了,等吴经理到我们那里一定舍命陪君子!” “不喝”阿三见车宏轩告饶更加胆大妄为了,端着空杯站起来说,“不喝可不行,我们老板出国前有交代,不把车经理陪好,回来要处分我!” 车宏轩也礼貌地站起来解释说:“这样,我慢慢喝了这一杯,谢谢吴经理的热情招待。” 吴经理不依不饶地笑了说:“没关系,你什么时候喝完我什么时候坐下,反正我是一口干的!这是我下乡到黑龙江学的,叫打样。不过今天的事情大家可要记好了,为我阿三在咱们系统内宣传宣传。” 梁经理见吴经理小个子不足一米七十,身上没几斤肉,哪里是车宏轩的对手,便笑了说:“老车啊,我们闯关夺隘,攻无不克,决不能在上海栽跟头!” 车宏轩没了退路,一咬牙一跺脚举杯干了。这一杯火辣辣的酒下去,没一会便憋得浑身是汗,他知道汗一出来就没问题了,喝多些会排泄出去。酒喝多了出现两种情况可以继续喝下去,一是出汗,二是排尿。 虽然车宏轩有了几分精神,可因为跟吴经理不太熟悉,仍然没有主动进攻。 吴经理酒劲上来了,耀武扬威地说:“我下乡到黑龙江,当地那么多英雄好汉全被我撂倒!至于他们来上海,阿拉更是二话没有,全部收割!所以本人自封黄浦江上打虎英雄!打什么虎我不像《水浒传》里的武松和李忠,打的是山东的老虎。我估计山东的虎不会太大,也不会很厉害,我们说的谈虎变色指的是东北虎,哥们我就是专打东北虎的!” 邹助理听不下去了,冷笑一下说:“虎在山上,你在黄浦江上打的是哪路虎你只能是打鱼摸虾的,应该叫渔夫!” 吴经理笑了说:“这个不难,我下乡那地方是小兴安岭,我可以叫兴安岭打虎英雄!” 车宏轩知道这是酒话,稳稳地坐在那里不想招灾惹祸。 梁经理看出阿三高兴了,跟大家打个招呼退席。 阿三不愧为酒徒,毫不客气地给车宏轩倒上,然后自己也倒上,倒完拿起杯就干,强压一口气把酒压在肚子里,否则就喷了。好一会才放下杯,两眼通红比比划划地说:“车经理,你车马劳顿,我今天放你一马,你可以不喝,但你得承认今天败了,败在我吴阿三手下!” 车宏轩淡淡一笑,平平静静地举起杯,一口干掉。 大家一片叫好声。 车宏轩擦擦汗客气地说:“我喝好了,我们就此收杯。” 吴经理已经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说:“我专打东北虎!这些人来了先去百货后去副食品(商店),见什么买什么,回去的时候大包小裹一大堆,把我们上海物价都给买起来了!现在看来,东北人太让我们看不起了,所以我要做打虎英雄,把东北人全部打回去!来,我继续打虎!” 吴经理过来晃晃悠悠给车宏轩倒酒。 车宏轩面有愠色,但依然不失身份地说:“既然如此,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了,成全了你吴经理打虎的心愿!” 吴经理面色蜡黄,舌头发硬,翻翻眼珠傻笑一下说:“车经理好酒量,真是名不虚传啊!谢谢成全,看来我今天打不了虎,反而会被虎吃掉!我们哥俩尽兴,我打的是东北虎,但绝不包括你,你是真正的英雄好汉,老弟我五体投地!” 车宏轩还没等吴经理反应过来,举起酒杯干净利落地干掉,然后把杯子倒过来给大家看,没有一滴酒流下来,大家拍手称快。 吴经理拿起杯,已经端不平了,晃晃悠悠洒出很多,干完杯子从手里滑落,“哗啦”一声摔得粉碎,一头趴在桌上枕着抱在一起的胳膊睡了,再怎么叫也不醒。 大家怕出问题,七手八脚把吴经理抬上车,送到医院去。 车宏轩很后悔,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吴经理在上海厂那是有名的海量,把人家搞的威风扫地会惹来怨恨。以后几里,车宏轩曾经多次来上海,阿三一直都没有露面。所以说酒越喝越厚是句混账话,把人家喝得威风扫地不行,喝死了更不行。 离开上海应该去杭州厂,这是原来的安排。 临行前梁经理对车宏轩和邹助理说:“昨天晚上接一个电话,我原来在公司的时候秘书科有位姓黄的女同志,给我家里很多照顾,她说了件事,有位亲戚在常州生产铝门窗,很希望能进到我们公司来。我答应了这件事,所以你们俩也得辛苦一下,我们一起去看看,如果具备条件,车经理你想办法增加个技术咨询厂。” 车宏轩说:“只要你同意就没有问题,公司李总会计师已经同意这方面事由我们自己决定。根据一路看到的情况分析,今后我们应该确定两个经营重心,一个是工程项目施工,一个是铝型材产品。从长远看,后者可能更具潜力。因此,我们应该加快施工企业布局,尽快壮大我们的经营规模。除了这个企业,大本营那边也有要上这个项目的,应该扶持他们尽快发展。” 梁经理立即警觉地摆摆手说:“这些个事还要慎重,毕竟这是在培养竞争对手。再有这个行业很红火,挣钱比较容易,在这上面不能出问题。” 车宏轩惊愕地说:“这个我明白,一定会慎重。” 梁经理说:“就这样,常州厂的车已经到上海了,一会就来接我们。” 没多久,一辆高级轿车停在宾馆门前,车里只有司机一人,估计是怕拥挤。 几人高高兴兴上车去常州。 第七十三章 春天里的故事(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三章 春天里的故事(四) 他们延着两侧都是浩如烟海的金灿灿的油菜花的公路,一路颠颠簸簸地来到常州。 厂长姓姚,一位精明的小个子。穿一身黑色西服,面色也黑,嘴里总是叼着烟卷,并且一定是软中华。多数时间他并不吸烟,只是叼在嘴里,这样就满足了。 在参观厂区的时候,令车宏轩震惊的是竟然有上百箱名酒就放在库房里。 梁经理笑着毫不掩饰地告诉车宏轩,来客人的时候喝这种名贵酒就像喝矿泉水那样随便。 车宏轩立即明白了,原来梁经理和姚经理并不是初次见面。 厂区是四合院的两层楼房,占地几十亩。四周都是农民下地走的田间小路。虽然是土路面,却很平坦。路的四周仍然是油菜花,远处近处那些高矮不等的农舍,掩映在婆娑的绿树中,包围在金灿灿的海洋里。 春天的太阳暖烘烘的普照大地,微风徐徐吹来,这就是江南美妙的春天。 院里摆放很多金属模板,不要说这个企业是生产这个产品的。当然也摆放有铝合金,那是经过沈经理协调从特区直接拉过来的。铝合金车间里传出尖锐的切割铝合金的响声。 姚经理先带大家去模板生产车间,然后去铝合金生产车间。最后来到正面办公区的接待室。 正面也是两层楼,一楼为办公用房,二楼是招待客人的住处。有十好几个房间,只有一间是高级客房。 稍微寒暄一下,姚经理便亲自带领几人去住处。梁经理住进最豪华的那个房间,挨着这个房间安排车宏轩住下,挨着车宏轩房间安排邹助理住下,每人一个房间,看起来很讲究。 车宏轩住的房间装修虽然不算豪华,可宽敞明亮,干净利索,设施完备。打开窗便可以享受过堂风,就可以观看附近的美丽的风景。 晚上姚厂长设家宴招待几人。 家里住的是一套三层楼的别墅,餐厅在一楼,做饭的是公司食堂的厨师。餐厅装修得古色古香,餐具也都是老古董,一看就知道以前肯定是大户人家。 只有姚厂长一个人正襟危坐地坐在一个长条饭桌的端头陪餐。家人都不上桌,看来家规很严。姚厂长并不喝酒,也不劝酒,车宏轩好歹可以缓解一下。 姚经理让人给大家先倒上茶水,然后言归正传地说:“请你们几位领导来,主要是想请你们来救火。模板生意现在并不好,复合模板已经被广泛地使用,价格低并且可以切割和重复使用,金属模板被淘汰或是使用量急剧减少在所难免。这样我们就需要寻找新产品。现在看来我两年前寻找到的铝合金项目确实找对了,可现在面临很多问题。去年干了一个银行项目,先是没材料,有了材料又不知道怎么干。推拉窗全都把勾光边装反了,给我们自己造成很大损失不说,影响银行开业可就是大事了。今天难得你们几位领导光顾,看看我们这个企业该怎么办一句话,背靠大树好乘凉,还是把企业交给你们吧。” 姚经理说到这停下了。 梁经理笑了问:“原因、理由和愿望都讲清楚了,让我们车间经理谈谈怎么办” 车宏轩想想说:“把企业交给我们并不现实。” 姚经理说:“现在我没有帮手,模板这一块还有好多欠款需要我去催要,还有生产任务要完成,都需要我亲力亲为。孩子们都在上大学,即便毕业了也不愿意跟我干个体户。我希望铝合金这一块你们派人来经营,并且派出技术人员和生产供应人员,全面管理起来,我负责拿合同。这样企业很快就能干起来。” 车宏轩说:“我们派员来管理,那就是联合厂了,目前办联合厂不利于企业发展。还是要办技术咨询厂,这样我们也可以派人来管理,但这在你姚经理的领导下来管理,具体是承包还是用别的办法由你来决定。其他人员都可以派来,这没有难度。技术咨询厂按销售额百分之三向公司缴纳技术咨询费。这样做有利于企业用好两个优势:一是公司的生产、技术组织,二是你们灵活的经济政策。” 梁经理点点头说:“我同意车经理意见,就办技术咨询厂。” 姚经理满意地说:“企业交给你们,一切都听你们安排。” 几人还就企业的相关问题进行了仔细研究。 第二天去宜兴游玩一天,然后去杭州玩。 杭州厂虽然是联合厂,可今年刚刚开业,人手也是刚刚配齐,据说目前只有几项小工程,还干得非常吃力。住的地方比较简单,一个企业招待所,不过旁边不远就是一个大宾馆,里面有桑拿浴,这对车宏轩来说简直就是太可心了。他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了一大觉,终于完全摆脱了酒的困扰。 开完董事会,在楼外楼吃了顿杭帮菜,点了道西湖醋鱼。几人正准备从杭州坐飞机去福州厂,然后去厦门厂,没想到温州有个技术咨询厂,厂长徐总开车赶到了。由于温州厂没有投资,厂长由对方派出,铝窗公司只派了一名生产副厂长。 梁经理此行并没有安排去温州的计划,董事会要在下半年大本营召开,所以见了徐总犯起难来。 徐总四十多岁,中等个子,一双小眼睛会经常露出狡黠的目光。这人特别善于交际,出手大方,曾经多次去过大本营。这次得到消息,特意开车来杭州接人。现在他遇到了巨大困难:一是急需701厂发料,二是要立即派个设计员。 徐总说:“当真人不说假话,我目前遇到了极大困难,一是需要铝型材厂立即按我们提交的计划发料,否则工程就严重拖期了。” 车宏轩问:“材料款打过去没有” 徐总说:“材料款只能等工程进度款到了才能打过去,现在情况紧急,需要公司支持一下。” 车宏轩说:“按一般情况说,材料款不到不能发货。” 徐总说:“我现在施工的是政府大楼,这项工程虽然是我施工,可按照甲方要求,合同是签到总公司的,也就是说款项下来会打到公司去。当然,我要负责要款。可你们也知道,政府部门婆婆多,款项审批比较麻烦,等款项批下来再干活怕是黄瓜菜都凉了。” 梁经理说:“老车,立即给李达元厂长打电话,请他给想想办法,温州厂的工程就是公司的工程,不要耽误了。政府工程更要干好,否则对我们占领这一地区的市场会有影响。” 徐总说:“谢谢领导的支持!唉,我们这投资规模小,简直成了二等公民!车经理,不行赶快增加点投资办成联合厂,省得没人待见我们!” 车宏轩笑了说:“增加点投资没关系,可那样你就不能当厂长了!” 徐总摆摆手:“谁愿意干这倒霉的差事!” 梁经理也笑一下说:“我们都是一个企业集团的,有困难需要公司解决的尽管提出来,我们风险共担,利益共享,不会把你扔下不管!” 徐总说:“谢谢梁总!现在还要派一位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设计员,能够跑工地,否则即便材料来了我们也无从下手。” 梁经理对身边的邹助理说:“给李总工程师打个电话,请他解决温州厂设计院问题。” “好的,我找到电话就办。” 梁经理乐呵呵对徐厂长说:“你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我们就不去温州了。一路上时间安排很紧,以后一定会安排时间去看看。” 徐总摆摆手极其严肃地说:“走到家门口了不去肯定不行,政府领导已经知道你们来了,要见你们。你们是招商引资的客人,不过去我无法交代。你们也应该知道温州待人的原则,如果请不去你们说明我没力度。再说,雁荡山不可以不去,不到雁荡是虚生嘛!自古就有“雁荡香茗茶山梅,江心寺后凤尾鱼”之美誉。这凤尾鱼说的是瓯江里的特产,不可以不吃,我已经安排在江心屿花柳古亭吃凤尾鱼。你们在温州待两天,然后我让司机送你们去福州。从温州到福州,就像从杭州到温州一样,可以说是一路绿水青山,处处风景,美不胜收,决不会冤枉了你们此行。” 梁经理笑了说:“我们这是被绑架了,没办法,还是那句话,恭敬不如从命!” 徐总对车宏轩说:“车经理,你的酒我是陪不了啊,没办法,不过我们单位的销售经理是学气功的,自己吹牛说能喝三斤外加五斤老酒,晚上我请他陪你,你可要小心了!” 车宏轩赶紧摆手说:“不要这么搞,我现在开始节制酒量了。” “这个我不反对,你离开温州后怎么喝我管不了,但在温州不行,得听我的。” 车宏轩轻轻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没什么可说的,上车去温州。一路天高云淡,山高水绕,春意盎然。 到温州界,经常在金灿灿的油菜花地旁竖起几个牌子,画上箭头写着什么厂或者公司,顺着箭头指的方向看去,会有一条掩映在油菜花地里的土路上,土路大多很窄,几乎无法会车。土路的尽头多是山脚下的几处民房,再没有别的建筑了。 车宏轩看着这一奇怪现象问:“徐总,这牌子上写了好几个企业名称,我怎么看不到企业在哪里” 徐总笑了说:“看到那几户人家没有那就是企业。正在全国推广的温州模式就是如此,家庭工业和专业化市场结合,把销售渠道延伸到全国各地,现在已经走向国外。” 车宏轩感慨地说:“不敢相信,商品经济会发展得这么快” 徐总自豪地说:“我们这里山多地少,人口密集,大家不勤劳就没有活路。我敢这么说,温州农村地区家家搞企业,全国的鞋子、纽扣等等多数产品都产自我们这里。” 车宏轩感叹地说:“看来没有全民的奋发图强就没有国家的崛起!” 徐总笑了说:“看来车总是个有心人,你好好看看吧,学学我们温州人是如何做生意的。”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汽车驶入温州市区。 看到那么多开店的,车宏轩又问:“这么多店铺,能有生意做吗” 徐总笑了说:“家家都有自己的门路,楼下开门市楼上住人这是常态。” 车宏轩信服地点点头。 在宾馆里稍事休息,徐总拉几人去公司参观,傍晚徐总带几个人去五马街吃饭。 大街上女孩们穿得五光十色,令人耳目一新,仿佛是在欣赏一场时装博览会。 车宏轩很是羡慕地说:“这温州女孩穿得真是特别时尚,广州比不了,上海也不行!” 徐总笑了说:“你没听说过吗吃在广州,穿在温州,死在泉州。这么说吧,巴黎时装会展出的服装新款,不出几天你就会在温州街头看到,不出半个月就会摆在全国大多数的服装市场上!这就是温州人,这就是千千万万不愿贫困的温州人的努力!” “非常佩服!”车宏轩不得不点点头,接受着商品经济的洗礼。 晚上那位自称练气功的销售经理气势如虹,不依不饶地请车宏轩喝酒。没几个回合一人一瓶拿下,两人又平分一瓶,喝完换老酒。还没等喝老酒,这位销售经理便就喝疯了,做起气功。呜呜喳喳闹了一会,两眼皮子便开始打架,扶在酒桌上,两眼朦胧地看看大家,咂咂嘴,头向后一软,靠着椅子呼呼睡起来,鼾声如雷。 大家互相看看,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车宏轩没理会这些,得意洋洋地举起杯,和徐厂长谈笑风生地喝老酒。 早有人把销售经理扶走了。 徐厂长骂了一句:“不知深浅的东西,替我们温州人丢人,以后再不相信这些没谱的人!” 车宏轩也有几分酒意,马上打断徐厂长的话说:“你说的不对,我们北方人有句话,从酒品看人品,说明你手下的这位销售经理人品很好,我愿意和这样人喝酒!” 梁经理笑了说:“老车还是厉害,打遍大江南北没对手啊!” 徐总也佩服地说:“确实是海量,没见过比我们车间经理更能喝的。” 在温州住两天,一行人来到福州。 第七十四章 春天里的故事(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四章 春天里的故事(五) 在福州开了一天董事会,去武夷山玩一天,然后风尘仆仆驱车去厦门。 厦门厂厂长姓吴,原来是大公司工艺处处长,今年五十多岁,祖籍福建人。他个子不高,面色苍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原因是去年他得了肺病动过手术,不喝酒也不吸烟,甚至不允许别人在他身边吸烟,所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由于他带病坚持工作,且工作业绩突出,获得一九八五年“五一劳动奖章”。 路上,梁经理已经将吴厂长的这方面情况介绍给车宏轩,避免他不注意。 车宏轩也听说过吴厂长的一些故事,更知道他是老资格,因此心理上非常敬重。由于身体多病的原因,年初的厂长会吴厂长没有参加,所以车宏轩没有见过这位德高望重的企业家。 吴厂长让司机将梁经理一行人安排住下,稍事休息便把他们拉到工地。工地是政府大楼,豪华程度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吴厂长站在工程简介的大牌子跟前,指着效果图介绍说:“你们看,整个工程外立面前后中心位置全是玻璃幕墙,四个楼角是石材幕墙,上部是银灰色铝板幕墙。现在力挺已经基本安装完毕,面材已经开挂。一会项目经理过来,我们戴上安全帽进去看看。” 梁经理看一会效果图,又回头看看被安全网包围的工地,皱起眉头问:“技术支持来自哪里材料来自哪里” 吴厂长说:“对岸,炮击停止后关系得到缓和,有不少同胞回来创业,我们是重金聘用。” 梁经理不得不暗暗佩服,赞叹地说:“看来你们走在公司前边了。” 吴厂长笑了说:“是市场在推动我们。” 梁经理扭头对车宏轩说:“出来看看就对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车宏轩感慨地说:“时不我待,催人奋进啊!” 吴厂长自豪地说:“整个工程使用的材料全部是对岸的,但加工完全是我们自己干。这里边技术含量最高的是玻璃板块粘接,需要进口结构胶,并且要在特定的温度和湿度条件下加工,加工后要保证有二十一天的固化时间。这些工艺目前国内还没有,都是我们自己建起的生产线。你们看,大楼顶部有个玻璃屋顶,上面的每一块玻璃尺寸都不相同,并且全部是双曲面,玻璃拉弯和铝型材拉弯都非常难,也都是我们自己建起的生产线。假如公司内部有类似工程,我们可以提供劳务服务。” 梁经理点点头说:“一定要把技术积累反馈给公司,以便推动整个公司的技术发展。” 吴厂长说:“公司技术科和研究所的两伙人都已经来了,李总工程师安排他们全程跟踪这个工地。我们公司也聘请了两名大学生,在现场跟踪学习。” 梁经理赞叹地说:“很了不起。技术科和研究所的人,开完董事会安排我见一下。” 吴厂长点点头说:“好的。除了见这些人,我还有个安排,有几个台商很想去内地发展,我安排个时间大家坐坐,拉拉家常,建立起关系。” 梁经理想想笑了说:“一定要见个面。” 吴厂长也笑了说:“广交朋友是必要的。昨天和李总工程师通个话,他说后几天过来,你们还等他吗” 梁经理轻轻晃晃头说:“不能等,我们要去深圳,还要去武汉、合肥和西安,家里还有一堆事,再不抓紧回去就开锅了。” “好吧。”吴厂长勉强地点点头,然后叫来项目经理,陪同一行人参观工地。 在厦门期间,吴厂长没有陪饭,派个会计既负责结账又负责导游。 两年后吴厂长病死于厦门。 离开厦门的那天,因为整理董事会纪要,早上邹助理没吃好,在机场要了一碗面,他反复对服务员说:“麻烦给我来一小碗面条。” 服务员带着规定的微笑向他礼貌地点头回答。 半个小时后面条上来的时候,车宏轩一看就笑了,来了一大海碗。这个碗有多大呢如果装水,怎么也能装两升。碗里装有半斤挂面,别说邹助理那小体格,就是车宏轩也吃不下去。 邹助理看着面条问服务员:“你这是小碗吗” “是先生,就是这种。” “请问你们这里的大碗有多大请你把大碗拿给我看看!” “不知道了,听不懂你说什么!”服务员瞪他一眼走了。 邹助理不服气,找到吧台,一定让人家拿出大碗,服务台告诉他既没有再大的,也没有再小的,想吃就这一种。 邹助理问:“我吃不了这么多怎么办” 没人理他了。 邹助理气坏了,他鼓起勇气开始吃,一直把这碗面吃掉,然后对车宏轩说:“撑死我了,这么多年也没吃过这么多饭。” 车宏轩说:“吃不了就算了呗!” “那可不行,一粒粮食一粒汗,谁浪费了王八蛋!” 这件事一直留在车宏轩记忆里。一九九零年邹助理英年早逝,在送葬的路上,车宏轩想起这件事不禁潸然泪下。 深圳有两个厂,一个是铝门窗厂,一个铝型材挤压厂,因为大公司有位副经理常驻这里且设有办公室,加上好多大公司领导经常光顾,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听大公司的。梁经理一行人不过是来开个董事会,落实领导的意图而已。 这时候深圳厂也已经开始幕墙施工了,门窗厂刘厂长是大公司机关的领导,是石文红的前任,人特别精明,接受新事物特别快。虽然已经年近六旬,可大公司领导许诺,只要他身体条件允许可以一直干到七十岁。 刘厂长请梁经理几人参观一处工地,指着刚刚安装的从一楼一直顶到六楼的大钢梁说:“这是钢结构玻璃幕墙,整个裙楼的外立面全是这个,如果计算不准确,钢梁的热胀冷缩甚至可以把主楼顶翻。” 梁经理问:“这是我们自己设计的吗” 刘厂长点点头说:“我们自己搞的设计,建筑设计院给复核的。这项工程现在可以说是全国之最,跨度将近三十米,中间没有辅助支撑。” 梁经理默默点点头,然后问:“幕墙材料都是靠进口吗” “除了钢梁以外全是进口的,”刘厂长回答说,“不仅材料是进口的,就连关键技术也是国外买进来的。明后天我安排几个外商跟你们见个面,让他们安排你们去香港看看。” “这方便吗”梁经理既惊喜又怀疑地问。 刘厂长笑了说:“这些人都是广东人,普通话说得比我们还好,他们都是前几年才过去的,专门做大陆生意,非常愿意跟你们交往。你们什么也不要管,听我安排就是了。” 车宏轩马上接过话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去看看开开眼界,对我们会很有补益。” 梁经理乐呵呵说:“我们财神爷说话了,老刘你就安排吧。” 刘厂长肯定地说:“没问题,我已经安排完了。” 离开工地,几人开始逛街。 刘厂长介绍说:“我们看看特区情况,希望对你们领导一个商品经济企业有所帮助。现在这里呈现两个现象,一个是遍地吊车,高楼大厦不经意间就冒出来了;另一个是全国各地来这里的创业的人很多,有摆摊设市的,也有挂牌开公司的。总之大家全部动起来了,这就是改革开放的大潮,不得了,所以说这是一片热土!时不我待,如果我们不能在这里打拼出一片天地,那就必将被这里给淘汰!这里打出的口号是‘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和我们内地完全不一样。这里没有“大锅饭”,更没有铁饭碗。” 梁经理说:“我们还要经过一段才能干到这种程度,当然这是早晚的事。” 车宏轩说:“把工作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来,实现四个现代化,实现小康,是国家的大政方针,我们一定要跟得上!” 刘厂长说:“这绝不是说几句话的事。” 几人边走边聊,面对改革开放的大潮,他们都壮怀激烈。 这天晚上,车宏轩接到沈经理电话。 沈经理说:“明天你们什么事都不要安排,香港贺先生在深圳湾大酒店请你们几位。” 车宏轩说:“就是给我们进口铝型材的那位港商” “是,这人姓贺,今天从罗湖过关,明天早上会去宾馆看你们。” “刘厂长跟我们说了这件事。” “你明天早上别跟梁经理他们出去,把梁经理和邹助理的身份证拿着,九点多钟贺先生会去找你,你把你们几个的身份证交给他,让他去办手续。人家有路子,当天、最迟不超过两三天就能拿下来,别人不好使!” “那就太谢谢你了!” “他准备点港币,你收下,到香港以后再分给梁经理他们。” “这件事可不行,梁经理不会同意!” “没钱你们去香港干什么别的不要说,一切听我安排!” “港币的事我再考虑一下。去香港看看就很不容易了,干嘛还要人家钱” “别多说话了!” 第二天贺先生准时来宾馆,在大堂给车宏轩房间打个电话,约好两人在大堂茶位见面。 贺先生个子不高,又黑又瘦,宽额头尖下巴,虽然普通话讲得很好,可从不多说话。 贺先生要好了茶,见到车宏轩后,他嗅到了一股烟味,便很为难地说:“车总,提个很不礼貌的小小要求,我喉咙得过病,受不了香烟呛------” “没关系,我可以不吸烟。” “前两年我们做了几千万生意,多亏车总您这位大佬照顾,今天能当面感谢真是万分荣幸!” “别客气,我没做什么。” “不不不,我知道所有款项都是您安排的,你才是手握实权的大佬!我希望永远有你这位朋友,将来有机会到内地发展,更需要得到您的支持!” “这个没有问题,如果有一天您想去东北发展,我可以做个引路人!” “谢谢、谢谢车总!” ------ 两人愉快地聊了两个多小时,晚上又一起在深圳湾大酒店喝酒,关系处的很好,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在等待去香港期间,刘厂长还特意安排梁经理一行人去了沙头角,逛了中英街。 从香港回来,梁经理一行人不敢再耽误,立即启程去珠海,然后赶往武汉、合肥和西安。 离开深圳的时候,车宏轩意味深长地对梁经理说:“从春寒料峭的东北到春意盎然的南国,感觉不仅是温度在变化,更是时代在变化。我们还在大张旗鼓地干推拉窗,到南京就开始学习幕墙了,到厦门和深圳就已经开始施工幕墙了,感觉太深刻了。” 梁经理说:“我们一定要迎头赶上!下次厂长会一定要在南方召开。” 车宏轩点点头说:“太应该了。” 第七十五章 春天里的故事 (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五章 春天里的故事(六) 依据各外地联合厂普遍出现的情况,在路上的梁经理就和车宏轩、邹助理商定,由邹助理执笔,给大公司写出报告,增加一百名设计员,增加一百名项目经理,请大公司配备人员,并请技校及时开班培训。这份文件直接上传给大公司徐总,得到徐总极力支持,立即批转各部门执行。 结束了将近两个月的外出,车宏轩一行人在临近“五一节”的时候回到家里。 四月三十号晚上五点多钟,接站司机开台顶账来的破大客来到机场接站,看上去很不体面。那时候能坐飞机的,不是高官厚禄便是大企业的头头脑脑,没有不派轿车接站的。 梁经理看到大客笑了说:“没车就算了,弄这么个大家伙多费油啊!” 车宏轩说:“费油倒不要紧,只是会被人笑话。没办法,肯定是小车有事了。” 邹助理却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这可比坐班车强多了,否则到家那边还得走半个多小时。” 司机先把梁经理和邹助理送到家,最后送车宏轩。七点多钟车宏轩回到家里。 谢蕊芬和小保姆蓝娟正在看电视。因为明天谢蕊芬休假,加上车宏轩晚上回来,所以两人都很高兴,做了很多菜,边看电视边开心地聊天。两人刚洗过澡,披散着头发,穿着崭新的睡衣。 车宏轩背个双肩包,两手各拎一个旅行包开门进来。 谢蕊芬和蓝娟听到开门声早已经迎到门口,两人分别接过包裹。 屋里很温和,加上窗台上那两盆茉莉花散发出的迷人的香味,令车宏轩感到很温馨。他发现蓝娟穿的和谢蕊芬穿的样式完全一样,只是花色不同,这一定是谢蕊芬去五爱街买的。难怪说人是衣裳马是鞍,蓝娟完全变了,看不出农村的痕迹。特别是头顶上的那个扎得像毽球一样的发髻,显得活力而有灵气。 谢蕊芬雪白高雅,蓝娟娇小活力四射,两人能处得这样融洽完全出乎车宏轩的意料。 谢蕊芬不客气地问:“我说老公,你怎么净是胡说八道” “怎么了”车宏轩愣一下,对谢蕊芬这种好话不得好说的表达方式他已经习惯了。 “你不是说五点多钟到家吗我们俩傻乎乎地早就做好了饭,一直等到现在,饭菜该是都凉了,真是坑人不浅!” 车宏轩笑了说:“我说的到家是指飞机落地。” 蓝娟“噗嗤”笑了。 谢蕊芬“哼”了一声说:“竟说半截话,真坑人!” 车宏轩解释说:“晚点是很正常情况,不晚点才是不正常的。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不要等我,不管是飞机还是火车没有正点的,没办法!” 谢蕊芬开始说风凉话:“这家伙,天南海北地肥吃肥喝,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告诉你,你体重最少增加十斤!脸圆了,重下巴也出来了,后脖颈子堆的全是肉,底下是将军肚。太臃肿了,后边看说你是五十岁没人不信!照这样下去体重还会增加,等着吧,到时候未老先衰,心脑血管全完蛋!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见便宜就吃,有请的就喝,没个好!” 车宏轩笑了说:“没办法,都是工作需要!” 谢蕊芬笑了说:“别当我是智力残疾,我知道南方老开放了!什么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不采白不采,白采谁不采,是不是这么回事” “没有的事,都是道听途说!”车宏轩见谢蕊芬要打开包,便给她递了个眼神。 谢蕊芬明白了,知道包里有很多好东西,便命令蓝娟:“你还傻着干什么快去热饭热菜,准备热水!” 蓝娟似乎也明白了,虽然不想离开,可还是不得不点点头乐呵呵去干活。 车宏轩问:“孩子呢” “我爸和我妈回来休‘五一’了,孩子被他们接去了,明天早上小妹送过来,然后我们出去玩。” “好,我去单位把车开回来。怎么还摆了一副跳棋” 谢蕊芬自豪地说:“单位组织比赛,我得了第一,这是奖品。没事的时候我教小娟玩玩,你回来了我们正好够手,一会你吃完饭我们玩,反正明天放假。” “你把包里的东西归拢一下,钱收好。那些纪念品给她们几个每人准备一份。去香港的时候给你买了几样首饰,都挺贵的,好好珍藏。还有一套很贵的西式套裙,非常笔挺,还闪着砖石一样的光点,我敢说满大街都没这么高档的衣服!那些内衣裤和连裤袜虽然都是低档货,可我们这边还没有,穿个新鲜吧。看看都喜不喜欢” “哪有不喜欢的首饰我得收起来,节假日偶尔戴一回,上班不能戴。” 车宏轩帮谢蕊芬把东西摆了一地。 谢蕊芬拿过那套高档的裙子,穿上很合身,把臀部包的鼓溜溜的,往前迈一步,她笑了,拍拍两侧大腿说:“这不是我们穿的!” “不是挺好的吗” “这裙子骑自行车上不去,腿撇不开。” 车宏轩恍然大悟,点点头说:“这一千多块港币的衣服,可能压根就不是给骑自行车人准备的。” “那就只能是在不骑自行车的时候穿了。” 谢蕊芬一件件把东西归拢好,该锁起来的锁起来,然后拿出几件连裤袜,准备和蓝娟一起试试。 半个多小时后,蓝娟把菜饭端上来,又拿来白酒和啤酒。 车宏轩感到无比幸福,心情愉快地倒杯白酒,举到鼻子底下闻闻,“吱”的一声干了,乐呵呵说:“好酒啊!” 谢蕊芬拿出袜子和蓝娟试穿,然后拉着蓝娟坐下,笑眯眯把两个并不大的玻璃啤酒杯拿到眼前,倒满,拿给蓝娟一杯,眉飞色舞地对车宏轩:“我们俩陪你喝酒可不白陪,礼下必有所求!” 车宏轩放下筷子笑了说:“呀呵,这成了菜市场了不喝酒就不办事了” 谢蕊芬郑重其事地说:“前些日子娟的妈妈来过,说家里很困难,想干点买卖。” 车宏轩把酒喝了,放下杯子说:“哪有什么好买卖” 谢蕊芬说:“我们高干病房就有不少病号家里都开了买卖,什么加油站,贸易公司,大酒店,看来当官做买卖现在特别时兴。” 车宏轩点点头赞同地说:“所以啊那都是官老爷们的事,平头百姓想都不用想,比登天还难!” 谢蕊芬笑了说:“你现在不也是官老爷吗” 车宏轩反驳道:“我现在是管点事不算当官的,没有呼风唤雨的神通。” 谢蕊芬把蓝娟倒满啤酒的杯子拿过来,乐呵呵说:“你管了上亿资金还嫌小那是大权在握呀!虽然说不能呼风唤雨,可也是挥金如土!” 车宏轩摆摆手说:“白天让钱累死,晚上让钱愁死,不信你问问香香是不是那么回事。” 谢蕊芬举起杯说:“你什么时候为钱愁过来,我们俩敬他!” 两人竟然都干了。 蓝娟从没喝过满杯酒,弄得直捂嘴,满脸泛红,越发显得清纯可人。 谢蕊芬情绪高涨,吃了几口菜又端起杯敬酒。 这回蓝娟喝了半杯就放下了,一是不想喝了,二是想说事。 “你不是说能喝几杯吗,怎么才刚刚开始就打退堂鼓”谢蕊芬一手端起蓝娟剩下的酒,一手搂过蓝娟,拿起杯对嘴就灌。 蓝娟也没推辞,喝完使劲压下一口气,捂着胸口笑着说:“哎呀,跟你学坏了,再喝就趴下了!” 车宏轩赶紧摆摆手说:“别别,小小年纪别喝酒!” 蓝娟却心甘情愿地说:“多就多吧,我今天就豁出去了。不过我每次喝半杯,这样会好些。”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你还是适可而止吧,不要像她那样,风一阵雨一阵的!” 蓝娟给两人倒酒,顺便不失时机地说:“我家里特别困难,我和妈妈出来打工,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爸爸,长期把他们扔在农村我和妈妈都不放心。爸爸身体不好,不能做体力活。我妈在饭店当大厨,现在饭店黄了,有全套人马,想在你们厂子旁边开个饭店,到时候我还有两个同学也会过来,既当服务员又可以陪酒陪歌,据说这种饭店老挣钱了。”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开饭店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这个我妈知道,可不这样做我们家何时才能翻身” 车宏轩很反感地说:“开饭店需要本钱,并且不是个小数目,这你考虑过没有” 蓝娟解释说:“我妈手头有点,当然不够,还要靠你们帮一把。” 车宏轩看着他严肃地问:“需要多少” 蓝娟不客气地说:“两千吧,开业后会慢慢还你们。你也可以那样,先给我开两年工资。” 谢蕊芬解释说:“他妈前几天来的时候做了几道菜,手把很利落,看来不是说瞎话。我和她妈说好,我借钱给她,让她放开手脚干。” 车宏轩困惑地挠挠头,想想说:“这种事你可以借钱给她,但绝不能参与。再说几千块钱能开什么样的饭店是不是异想天开呀” “多一点也可以!”谢蕊芬胸有成竹地说,“妈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有你这棵大树做后盾饭店包赚!” 车宏轩反驳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蕊芬毫不掩饰地说:“这件事不再犹豫了,说干就干!” 车宏轩知道挡不住,看着谢蕊芬问:“需要我做什么” 谢蕊芬拍拍蓝娟告诉她说:“跟他讲!” 蓝娟看着车宏轩说:“我妈说有四件事离不开你:一是要帮忙租个一百平米左右的门市房,最好是后打租;二是地头上的事要摆平,不能挨欺负;三是能带来客户,确保开业就火起来;四是钱,虽然炒菜我妈可以自己来,水案和服务员也可以先不付钱,可装修、后厨炉具、桌椅板凳和进货,这些都需要钱。” 谢蕊芬说:“我琢磨一下,装修两千,后厨炉具两千,桌椅板加餐具两千,进货两千,一共是八千,再准备两千不可预见费,怎么一万也够了!”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你有没有什么根据呀” 谢蕊芬信心满满地说:“当然,有位患者就是开饭店的,他帮我计算的!” 蓝娟呆呆地看着车宏轩,似乎有些忧心忡忡。 车宏轩看出了,马上笑了说:“真是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要是不了解你,听到这些话一定以为你是位饱经风霜的买卖人!放心吧,我尽力而为!但是,我建议谢蕊芬你不要参与。” “胡说八道!”谢蕊芬生气地骂道,“别喝点酒磨磨唧唧的!” 蓝娟说“哥你放心,我妈说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一定能成功!我妈这人你不了解,既精明又肯吃苦,给个机会一定行!我妈说了,实在不行你们做股东,钱你们管,我们按月分红。” “不不,你们干你们的,我们帮忙就是。”车宏轩认真地说,然后端起酒喝一杯,又说:“开饭店不是件容易的事,低三下四、端茶倒水的得有这方面才能,所谓打开八仙桌全凭嘴一张,来的都是客招待十面八方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全凭你们几个肯定不行,开业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们找个内行的,帮你们张罗几天。” 谢蕊芬精神焕发,面色微红,呜呜喳喳地说:“这个好啊,不打自招,自己送上门来了!找来我看看,是不是位妙龄女郎” 车宏轩老着脸皮说:“还真让你猜对了,十八岁的女孩,做大堂经理已经有两年了,这会儿正在蒋勇姐姐家的饭店做大堂经理,腿快嘴勤,对客人是过目不忘。你们应该知道,到饭店吃饭的多是男人,用个女孩方便的地方多了。” 谢蕊芬骂道:“方便什么狗屁不就是想占点便宜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叫什么来着------对,下乡时候听老农说的,叫做老婆都是别人的好,孩子都是自己的好!” “别胡说八道了!”车宏轩反驳一句。 蓝娟笑了。 谢蕊芬也笑嘻嘻地说:“说是说闹是闹,有个像样的大堂经理就更有把握了。” 车宏轩郑重其事地说:“不仅仅是一个大堂经理的问题,关键是她还能带来一批客人,这是别人做不到的。” 谢蕊芬举起杯说:“太好了老公,有你支持我们什么都不怕!” 蓝娟也跟着举起杯,喜笑颜开地说:“我妈绝不会干出那些昧良心的事,一定会说到哪做到哪!” 谢蕊芬很干脆地说:“有你在我家,我们什么都不担心!” 车宏轩也端起杯莫名其妙地问:“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谢蕊芬没理会车宏轩,她用另一只手拍拍蓝娟红透了的小脸蛋说:“做生意就是这样,先小人后君子,亲兄弟明算账,等闹出矛盾了就不好了!” 蓝娟说:“我好几个同学中学毕业了呆在家里,有一个长得老漂亮了,看男人一眼能把魂勾出来,说话嘎嘎的,我妈想让她来干大堂经理。” 车宏轩点点头说:“那也需要带一带。” 蓝娟说:“事情定下来我让她过来给你们看看。” 车宏轩说:“这样吧,我尽快派人找地方,把这件事提到日程上来,说干就干!” “太好了老公!”谢蕊芬手舞足蹈地说,“来,我们一起干,喝完我们下棋!” 蓝娟高高端起酒杯,尽管酒已经洒在胳膊上,并且顺着光滑的皮肤向下滚去,可她全然不顾,心花怒放地干掉。 谢蕊芬也是醉眼惺忪,开始摆弄跳棋。 车宏轩喝得开心,又开始吹吹呼呼。 谢蕊芬虽然听了不舒服,可时时处处都需要车宏轩,她便顺水推舟,跟着奉承几句。 第七十六章 搭错车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六章 搭错车 第二天中午,谢香香和季馨一起带着孩子来了。 车宏轩心情愉悦,跑了一次菜市场,买了好多菜,扎上围裙亲自下厨,带着蓝娟做了好几道菜,请大家过节。 大家吃了饭欢欢喜喜去郊游踏青,晚上车宏轩请大家吃火锅。 五月十日,按季节说应该算是仲春时光,但今年暖得早,气温已经达到二十多度,完全是夏季了。今天是星期天,车宏轩没事了来到班上。 701厂因为生产任务重,从来没有节假日,即便是春节也不会放假。 车宏轩去机器轰鸣的厂房里转一圈,然后上楼来到经营科,泡上茶,找来报纸看。 一阵脚步声从空空荡荡的走廊里传来,车宏轩放下报纸看向门口。 原来是李达元厂长穿身工作服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烟,满脸怒色,一屁股坐在车宏轩对面。抽口烟,用另一只手拍拍铺有玻璃板的办公桌斥责道:“你说你们,一个老板,一个财政大臣,一走就是一个来月,大江南北到处游山玩水,家里一堆事没人管,这还像话吗你们可讲明白,要是不想干了说一声,我们一块撂下!” 车宏轩知道他是故意作气,笑了问:“哪地方得罪到你了” 李达元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你们都长没长心家里这么多事撂下不管,这说得过去吗” 车宏轩不服气地说:“家里不是有领导吗” 李达元一咧嘴说:“这不是搪塞吗你们各负其责,你让别人怎么拍板再说外边虽然有二十多个联合厂,可谁重谁轻还闹不清楚加在一起还赶不上我们一半呢,干嘛花费那么多功夫” 车宏轩说:“都不能耽误。” 李达元长叹一口说:“不说了,中午别走,给你接风洗尘!” 车宏轩笑了说:“梁经理和邹助理都在家休息,搞什么接风洗尘” 李达元一咧嘴说:“来了也不请他们!像兵马俑似的,什么事也不办!十一点半上来接你。” 从心里讲,车宏轩还是很佩服李达元的实干精神的,所以他高高兴兴地允诺道:“好吧,等你。” 李达元话不多说,站起身掐灭烟头就走。 没一会季馨来了,可能骑自行车累的,红苹果般的脸上现出几丝香汗。 “你怎么来了”车宏轩奇怪地问。 “去你家了,见你没在估计就在班上了。”季馨掏出手绢擦去汗,坐在车宏轩对面。 “有什么事吗”车宏轩看着她漂亮的脸轻声问。 “晚上家里没人,我包点饺子你过去,我哥想见你一面。” “是不是咨询厂的事” “不仅这个,他那些拜把子哥们有项目,马上就要开工了,再拿不到铝型材就黄了,急的直蹦高。” “这种事不是我能办的。” 季馨皱起眉头说:“可你也不能看着他着急上火呀想想办法吧。” “好吧,我尽力而为。”车宏轩没有办法断然拒绝,他觉得不知不觉自己竟然背上了包袱,这是何苦呢。看来无论是谢蕊芳还是季馨和蓝娟,都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真是没办法的事,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谁都免不了亲情和交往,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中。 季馨说:“有些事你还是当面跟我哥研究吧。” “好的。” “晚上我在家等你。” “我中午和李达元厂长去吃饭,下午就可以过去。三点钟吧,请你哥准时等我。” “好的。”季馨高兴地点点头,站起身给车宏轩茶杯加 点水,然后挨他坐下,拿出自己写的毕业论文让车宏轩给修改。 临近中午,车宏轩给季馨改完毕业论文,主动下楼去找李达元。 李达元把车宏轩拉到东郊的一个烤鸭店,距离市内很远。 车宏轩不解地问:“搞什么名堂,怎么跑出这么远” 李达元满不在乎地说:“吃顿饭还能有什么名堂你怎么跟梁经理、吴领导学的,对谁都不相信,总是拿着阶级斗争的眼光看待同志们”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笑了说:“不明白为什么跑到农村来” 李达元笑了说:“这地方有两样很出名,一个是狗肉店,另一个就是这个烤鸭店,吃上你就明白了。” 车宏轩说:“为了吃口饭值得吗” “人活着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李达元让司机回去,然后和车宏轩并肩走进饭店,跟着服务员去包房。 一进包房,车宏轩一眼就看到了两位并没想到的朋友,一位是曹铁曹老板,另一位是李达元老家铸造厂的领导,他见过面,姓什么却已经记不清了。 曹老板高兴地站起来,向车宏轩伸出手,大呼小叫地说:“车经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太不容易了!” 因为乔迁之喜的时候曹老板去看过自己,车宏轩当然对曹老板非常客气。但他也明白了,原来这是鸿门宴。 车宏轩和曹老板热情握手。 曹老板介绍说:“这位是张军张老板,我战友。” “见过见过,张老板好!”车宏轩和张军握手。 看来这顿饭只有这四个人,倒是很清净。 车宏轩被让到最主要的位置坐下,李达元挨他,其余两人坐对面,这会儿出去安排菜。 车宏轩见包房里就剩他和李达元了,不高兴地说:“说你在搞名堂你还不服,下次不能和你这样糊里糊涂地出来吃饭。” “你要是不愿意现在走还来得及,”李达元一撇嘴毫不客气地说,“这怎么算搞名堂这是堂堂正正的工作!为了将来铝型材能有个稳定的市场,我们不能被眼前的繁荣搞得忘乎所以!我们要放眼未来,要大力发展下游企业,要考虑到将来可能出现的激烈的竞争局面。再说,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是国家的大政方针,管他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谁能干谁就干,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不是社会主流吗所以呀,跟个体户接触不算什么,光明正大,用不着藏着掖着的。” 车宏轩说:“我倒不是怕什么,只是这种事非常敏感,并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 李达元生气了,一边不断地拍桌子一边吐沫星子横飞地说:“你就是打麻将看对胡的那种人,呆头呆脑!真是农民出身,死心眼!你知道不,厂北门对面开个铝门窗厂,从开业到现在没闲着,用的全是我们的铝型材,你知道幕后靠山是谁吗” 车宏轩反问:“幕后老板是谁我不知道,但我要问你,铝型材他是怎么拿到手的” “你去查吧,反正我们701厂一根也没外卖过。我告诉你,幕后靠山比你大!” “谁” “隔墙有耳,没必要指名道姓的!再说告诉你有个屁用前两天四分厂和运输处也开了铝门窗厂,幕后都有靠山,并且都是我们门窗厂的头头脑脑在幕后操作。再告诉你一件事,据说有个不明来路的人,要在我们市成立铝型材生产厂。我的经理大人,你有本事不让人家干吗现在是全民皆商,全民创业,有权有势的谁不张罗建公司开企业,还有几个像我们这样一个心眼拼命干的” 这些话不得不说对车宏轩有刺激,但他还是沉稳地说:“你是不是没喝呢就多了不管怎样,我们自己不能乱了方寸。” 曹老板走进来,哈哈哈大笑着摆摆手,打断车宏轩的话:“什么方寸不方寸的车老弟你放心,在我曹某人面前吃了不让你嘴短,拿了不让你手短。商品经济社会,讲究的就是人脉,有钱了大家花。电视剧里说得好,千金散去还回来,哈哈哈------” 车宏轩马上摆摆手解释说:“我和李厂长斗嘴你不要介意,要是条件允许,我能给你们这些私人老板以最大支持,这是国家政策,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曹老板摇晃着身子自鸣得意地坐下说:“你不要看这里偏远,吃的不错,我让小老板特意去海鲜批发市场跑一趟,超过一斤重的飞蟹每人来两个。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你们在这里吃一只,给家里老娘们带回去一只。别忘了家里,糟糠夫妻不下堂啊!” 车宏轩赶紧说:“尽量简单些,否则下次不敢来了!” 李达元不耐烦地推了车宏轩一把,打断他的话:“得得得,不要耍官腔,谁家也不能灶坑打井、房山开门,不都得吃五谷杂粮吗!” 曹老板说:“我是响当当的个体户,要是你们害怕跟我吃饭,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谁都没想到曹老板会说出这话。 李达元腾地站起来,边往外边走边说:“要这么说,我还真的走了!” 大家都被他搞懵了。 李达元走出去才回头笑嘻嘻说:“不要惊慌,只是去方便一下。” 大家都笑了。 曹老板打开拎包,给车宏轩扔盒好烟说:“就着现在没喝多,我把情况跟车老弟汇报一下。” 车宏轩点上烟边抽边看着曹老板。 “今年我在北京给你们702厂搞安装,甲方后续有大量工程,挑明了就准备给我个人干。为此,我需要铝窗公司一个名分,更需要技术和原材料的支持。如果车老弟能拉我一把,我一下就能蹿起来!”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我们总体上考虑从今年起陆续放开口子,可步子不能太大,因为铝型材现在毕竟还是紧俏商品。” 曹老板摆摆手说:“这些我都知道,但北京市场那么大,不少工程都被国外拿去了,还有一部分被南方拿去了,不可能都等你们干!说明白了吧,不管是北京还是我们东北,我可以拿到很多工程。现在关键的是铝型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铝型材能干什么工程虽然技术也是问题,但我结交的几位设计员都能帮忙,轻而易举地可以解决技术问题。” 车宏轩想想说:“即便现在增加咨询厂,短时间内也不能供应铝型材!” 曹老板哈哈一笑说:“你行了吧我的大经理,你的铝型材早被冒名顶替拉出去好多了!我问你,联合厂也好、咨询厂也好,拉出去的铝型材都干什么了你知道吗” 车宏轩一惊,他哪里知道这些。这会儿,他发现那位铸造厂厂长脸红一下。 李达元回来了,点上烟坐下说:“这些个小厂现在拿不到铝型材都得死!你这里不开口子,我卖给他们铝型材就不合法!” 车宏轩说:“这种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 曹老板说:“梁经理说决定权在你手里。” 车宏轩问:“那么说梁经理同意了” “基本吧!”曹老板回答道。 车宏轩说:“这件事要请示大公司,如果拿到大公司的批件一切事都好办了。” 曹老板说:“现在都五月份了,这个月这些事不落实,我不敢把工程签下来,车老弟你还是要像活菩萨那样,赶快救苦救难!你出差这么多天,别人想不想你我不知道,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啊!为了今天这顿饭,我是用心良苦、煞费苦心啊!”他拍拍身边的铸造厂老板继续说,“找到了我这位老战友,这才有了今天的机会!” 张老板点头哈腰地说:“我们县里也给我们任务,要招商引资,我们也准备上这个项目。” 李达元对车宏轩说:“你就尽快办吧,别像梁经理那样,前怕狼后怕虎,要是那样,改革开放还能搞成功吗” 车宏轩说:“你明明清楚这件事难度很大,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况且很容易引起群众舆论,领导们也会很慎重。” 李达元一拍桌子喊起来:“你不把钱揣在兜里怕什么怕就不用干了,还像原来那样吃大锅饭!” 曹老板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我当真人不说假话,梁经理明确告诉我,如果车经理同意了他没意见。这很清楚,行不行就你一句话。车经理,如果得不到你的支持,我将会失去一生中最好的一个大发展的机会。” 车宏轩无法判断这些话是真是假,他只好点点头说:“我会尽力而为。” 曹老板手舞足蹈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高兴啦!我们喝茅台,喝个人仰马翻!” 李达元不客气地笑着说:“真是几个地地道道的土包子,我们几个全是农村来的,看来要想创业,还要走从农村包围城市这条路!” 车宏轩对这话有点反感,说:“今天我得少喝点,出差这一路应付下来不容易。梁经理不喝酒,邹助理见酒就躲,我能毫发无损地回来已经不错了,希望大家海涵,不要因为我影响了情绪。” 曹老板说:“你不喝我们怎么喝” 李达元说:“这样,半斤以后你随便,这样总可以吧” 车宏轩点点头:“好吧。” 李达元不客气地说:“人吧,得合群,得识恭敬,别把自己高高挂起来!” “行了,你少说点吧!”车宏轩不高兴地回敬李达元一句。 开始上菜倒酒。 车宏轩说:“明天一上班我就去大公司,探探虚实,如果拿到批件一切都好说了。” 曹老板马上站起来说:“希望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服务员几乎是一个挨一个端着盘子来上菜,不管菜好不好吃,这种上菜速度确是令人佩服。眨眼功夫偌大饭桌摆满了:一盘通红的飞蟹,一盘扒肘子,一盘酱猪蹄,一只还没有片皮的烤鸭,其余是肉菜和海鲜。 李达元看着菜笑了说:“到底是农民出身,从点菜的习惯就可以看出来!这顿饭要是放在六十年代,招待市长级别干部都够格了。” 车宏轩感觉不自在,对曹老板说:“不要再上了,浪费了不好!” 曹老板笑了说:“没关系呀!挣了钱不吃干什么即便吃不了看着也舒服!” 服务员给大家倒酒。 曹老板对服务员命令道:“去把你们老板娘给我叫来,别他妈瞎忙,过来陪车经理喝酒!” “好嘞!”一位服务员应声出去。 曹老板继续得意忘形地说:“车经理你不来老板娘得陪我,你来了就轮不到我了!小娘们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可无论眉眼还是四肢,搭配在一起就是耐看,怎么看怎么令人感到舒服!” 车宏轩反感地说:“我们喝酒就是了,不要无事生非!” 李达元也说:“不要伤风败俗!” 曹老板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有什么关系挣钱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说话比别人声音大点吗不就是为了这张老脸到哪都有面子嘛” 大厨推车进来,准备片鸭。 大家说说笑笑,举杯开喝。 第七十七章 陷阱(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七章 陷阱(一) 李达元喝疯了,没超过一个小时就连哭再笑,连跳再唱,把服务员都吓跑了。 曹老板看来真是海量,尽管白酒喝得最多,啤酒也喝得最多,洋酒就更不用说了是他的长项。为了显示自己的分量,曹老板从来拿洋酒当啤酒喝。 这种花费令车宏轩感到震感,他第一次领略到私人老板花钱的风度,令他感慨不已。 张军也已经过量,张罗着翻台,说是曹老板中午请,他要晚上请,去吃海鲜。 曹老板让老板娘打开ktv,自己来一首,然后让车宏轩唱。车宏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还有唱歌的天赋。他一连唱两首,又跟老板娘来一首合唱,感觉特别开心。说明他骨子里隐含着一种从小做买卖培养出的细胞,对有钱人看得很重。 唱完歌,车宏轩左一杯右一杯又没少喝,先是喝白酒,又喝洋酒,最后喝啤酒。这就是所谓的三盅全会,属于全能型的酒人。 车宏轩毕竟久经沙场,见情况不妙便就借着尿道溜了。 至于去季馨家好不好,他倒是想了很多。虽然对这件事有疑虑,可他还是打个三轮车不由自主地来到那个小区。他完全靠记忆搜索出这个小区,因为他从来没来过,只是没少听季馨说。还不错,他刚一进小区看向每栋楼的四层,很快发现季馨正探出头向他打招呼。 车宏轩赶紧摆手,示意她不要喊出来,自己看到了。 季馨根本没有喊,而是把头缩回去,关上窗户。 车宏轩戴上墨镜,看看并没人,便快步上楼,打开虚掩着的门,闪电般进去并立即轻轻关上门。 季馨已经迎在门口,她穿了身白色运动衣,那是她上学时在校队打篮球时常穿的,背心上还写着7号。 车宏轩看着季馨问:“你哥来了吗” 季馨递给他一条湿毛巾说:“他晚上才能回来。” 车宏轩一边擦汗一边问:“进哪个屋” “我的屋,北面。” 车宏轩这时候才细看房间,估计也就是五十多平米的那种小套,南边一个大房间,北面一个小房间。房间门都没关,车宏轩先去看看大房间,又去季馨的闺房。里面一张小床,被子和床单都是白色,非常干净。梳妆台上还摆放两盆吊兰,干净而雅致。 季馨说:“面和完了要醒一会,馅也拌完了要腌会儿入味。你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车宏轩说:“给我泡杯茶。” 车宏轩开始喝了茶。 季馨拿出自己的相册和车宏轩一起欣赏起来,对其中好多是表演时的照片指指点点,自豪地解释说明。 车宏轩感觉到这些照片确实有资格和大明星比美。 看了一会,车宏轩感觉困了便睡了一会。待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五点了,他揉揉眼睛问:“你哥还没来” “没有,你急什么!” “饺子还没好” “你傻呀问这话我这就去包。” 车宏轩又开始喝茶。 一直快到七点了,季馨才接到哥哥的传呼。这时候她已经把饺子蒸好了,捡到盆里,赶快下楼去打电话。 没几分钟季馨就回来了,对车宏轩说:“我们带着饺子去附近的烧鸽子店,我哥在那里等我们。” “好啊。”车宏轩站起身准备走,想想又说:“这样,你先去端着饺子去,我过一会再去。” 季馨笑了说:“你真是不可理喻!” “就这样。” 其实,如果车宏轩乔迁之喜的时候季明不过去,车宏轩也许并不会去见他。 季馨只好点点头端着饺子去烧鸽子店。过了十几分钟,车宏轩才蹑手蹑脚开门出去,一个人去烧鸽子店。 虽然这几天气温很高,但毕竟还是春天,白天二十几度,晚上也就维持个十几度。在这么凉的情况下,季明竟然带着几个酒徒在烧鸽子店外边摆一桌。饭店老板把灯挂在路边一棵老榆树上,当然这也就是饭店的门前了。 喝酒的另外几个人都是大公司各分厂的,都认识车宏轩,所以大家非常客气地放下酒杯站起来和车宏轩握手。 季明却装老大,没站起来,继续来一杯,放下杯指着季馨身边的空位对车宏轩说:“坐坐,给你留的位置。” 车宏轩知道这是给大家看的,因为这样显得两人关系是不分你我的。 车宏轩挨着季馨坐下。 季明满脸酒气地说:“车经理你不要介意,刚刚去陪甲方吃饭,项目就算定了!今天特别高兴,第二悠请你烧鸽子,每人两只,一只烤的一只盐焗。” 车宏轩说:“我吃点饺子就可以了,中午喝多了,晚上不能再喝了。” 季明故作生气地说:“既来之则喝之,你不喝我们没办法喝。” 车宏轩赶紧摆摆手说:“我点到为止,希望大家理解。” 季明马上切入正题说:“这几位都是我拜把子弟兄,都准备跟我干呢。我现在至少有三项工程能落笔,能不能干就等你一句话!你也是明白人,现在卖给谁铝型材就等于让谁发财,给谁咨询厂帽子就等于给谁个一本万利的企业!老车我也不说别的客气话了,你没拿我们当外人,我们也没拿你当外人。现在到了关键时候,必须得马上想办法!” 车宏轩只好微笑着点点头。 有人给车宏轩倒酒,车宏轩礼貌地扶着杯子,慢吞吞说:“我真的刚刚和李达元厂长吃过了,不再喝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季明马上激动地说:“那可不行,我们计划每人老雪花十瓶,你就是减半也得来五瓶!” 车宏轩平静地说:“不了,我不喜欢这种酒。” 季明说:“那好办,喝什么牌子你说话,最少五瓶,否则不放你走!车经理我们毕竟是朋友,你得给面子!” 车宏轩真想一走了之,可看看季馨,还是给了季明这个面子。至于季明说的事,车宏轩没有做任何回答。 季明也明白这么多人不便说得太多,但是有一件事得说,那就是他有一个拜把子哥们姓袁,在公司销售处,想去铝窗公司做销售员,待自己这边成气候了再调过来。为此,季明让老袁敬车宏轩一杯,然后说明情况。 车宏轩想了想说:“因为销售人员效益比较好,所以成为大家关注的地方,控制比较严。不过可以这样,让老袁以公司培训人员的名义先过去,工作一段再说。至于待遇,与我们的销售人员一视同仁。” “太好了车经理,来,我们大家举杯敬车经理一杯!”季明举起杯站起来,大家都齐刷刷站起来,共同举杯。车宏轩也只好站起来,和大家举杯同饮。酒桌上出现高潮,大家尽情痛饮。 这顿饭一直喝到下半夜。 五月十八号,车宏轩终于见到李总会计师。 由于铝窗公司能及时上交大公司所需要的款项,李总会计师这一阶段不那么累了,显得很清闲。 李总会计师看着车宏轩问:“出去走了一圈” “是的。”车宏轩坐在李总会计师办公桌前的折叠椅上汇报说,“此次南方之行感触很深,没想到南方在改革开放的强大动力推动下,经济形势日新月异。就拿我们干这行来说,玻璃幕墙、石材幕墙、铝板幕墙已经开始使用,这些我们都还没有接触到。还有铝型材,我们还以为是特别紧俏商品,可在特区已经有经销商摆摊售卖了。根据这样一种形式,我考虑到我们应该加快企业集团建设,尽快在空白地区布局,还要加大扶持技术咨询企业建设,以便以后条件具备了,我们从以工程施工为主,逐步变成以经营铝型材为主。为此,我们市场开发科写了个报告,计划在兰州、乌鲁木齐和兰州建立三个联合厂,在大本营所在地增加几个咨询厂。您看看这份报告,如无不妥给签个字。” 李总接过去看了几眼,扔回给车宏轩说:“谁写的,驴唇不对马嘴!” 车宏轩脸一红,因为这几天喝酒的关系,他并没有对这份旨在建立几个咨询厂的报告进行仔细推敲,而是提笔就写,一蹴而就,可不就被李总看出端倪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写东西被人看不起,幸亏他还说了句是市场开发科写的,否则更加难堪。 李总看着车宏轩问:“手里的外汇都花掉了吗” “没有。” “我七月份要出国,给我准备两万现钞。” “没问题,我安排特区会计办理。” 李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份报告你还是给我签个字,否则工作不好开展。起码联合厂的投资要抵顶上交的承包任务,没你签字我们不能办。” “联合厂都有多大投资规模” “每个单位我方不超过五十万。我们的领导都谨小慎微,没你签字不敢迈步。”车宏轩把报告又推到李总面前,有些恳求的意思。 李总也明白了车宏轩可能有苦衷,便拿起笔想想,慢慢写到:“同意增加三个联合厂,每个厂我方的投资不得超过五十万。” “咨询厂怎么办”车宏轩警觉地问,因为他的目的是要增加这几个咨询厂,至于联合厂,即便没有李总的签字也不会受到影响,因为那是公家的事。 李总轻轻晃晃头说:“类似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因为这种企业不需要我们投资。” 车宏轩很失望,勉强地应付到:“好的。” 跟李总谈完,车宏轩又到财务处石处长那里坐一会,临走把李玉叫到大楼前边。 李玉乐呵呵看着车宏轩说:“看我老弟,风流倜傥、光彩照人,确实像个大领导,令人羡慕!”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 “这一路风风光光玩得高兴吧” “还不错。” “有几个饭票子给你呗” “拿来吧。” 李玉从里怀小心翼翼地拿出几个饭票收据,递给车宏轩说:“不多,三次一百八十多块。” 车宏轩看看,又把票子递回给李玉说:“把这几个票子变成一个,开个发票。你想,我们铝窗公司招待客人哪有花几十块钱的” 李玉点点头信服地说:“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开发票要有费用啊!” “没事,我给你找个饭店,你去找大堂经理,那个人叫边媛,提我就好使。” “谢谢老弟!” “麻烦你去一下后勤处,找候处长,就说我爱人有个亲戚想过来开饭店,厂南对着小南门有个拐角的门市房能不能租给我,租金按市面价格算。” “你放心吧老弟,我一定办好!即便没有你的关系,他候处长也不希望跟财务处过不去!” “还有,工商、税务、防疫站和派出所都帮忙跑一下,有什么花费不要吝惜。” “好嘞,你有话我照办就是!”李玉感到非常高兴,车宏轩能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说明看得起自己。 “我不方便出面,这些事以后就麻烦你帮忙跑跑了。” “你放心就是了,我现在就去!” 车宏轩高兴地点点头:“这件事要严格控制范围,不能弄得满城风雨。” “明白!” 车宏轩交代完马上赶回公司去汇报。 第七十八章 陷阱(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八章 陷阱(二) 五月二十日,在准备例行经理办公会的时候,车宏轩向梁经理汇报需要解决的问题,最后拿出李总会计师签字的报告,递给梁经理。 梁经理接过报告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慢悠悠打开抽屉,拿出老花镜,反复看两遍,又翻到文件后边看看,然后抬起头皱起眉头问:“关于咨询厂的设立,李总会计师没有明确态度啊” 车宏轩肯定地说:“李总让我们自己决定,他认为这种不需要公司投资的事大公司没必要批示。” 梁经理深沉地说:“都知道这东西挣钱,都想干。现在不仅是这些外围厂家,大院里好几个分厂也都想干,要是全面放开,那非乱套不可。并且这种事无私有弊,还是请大公司拿主意吧。” 车宏轩说:“大公司态度是明确的。” 梁经理笑了说:“大公司不表态不是没有态度,也绝不会放任不管,我们要慎重。” 车宏轩皱起眉头没言语,他感觉奇怪,曹老板说的话不准确啊,梁经理根本就没有同意这件事,这令他进退两难。 梁经理似乎看出车宏轩内心的难处,微笑着说:“这几个咨询厂能力很大,上蹿下跳,弄得舆论纷纷吗,我们得小心处理。原则上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车宏轩试探地说:“从我们南方之行可以得出结论,我们需要这种扩张,这是迟早的事。” 梁经理摆摆手肯定地说:“现在还不行,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培养竞争对手和我们挣饭吃。尤其是铝型材,今年一根也不许外卖。特别是个体户,更不能卖,道理上讲不通,我们没有办法向上向下交代!” 车宏轩知道情况严重,问:“既然这样是不是就没必要上经理办公会了” 梁经理漫不经心地说:“议论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只是你和我不能有倾向性意见,我们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车宏轩知道这件事没希望了,回答道:“好的,按您的意见办。” 会上,吴领导也好、李总工程师也好,对这些不干不净的事非常反感,嗤之以鼻。 梁经理办公会后,车宏轩好没意思地回到办公室,思考一会,没别的办法,硬着头皮面对现实吧,打电话叫来季馨。 季馨知道一定是那件事,因为车宏轩从来没打电话叫过她。她进门随手带上门。 “坐吧。”车宏轩让道。 季馨坐在木质的沙发上,满脸狐疑地看着车宏轩。 车宏轩无奈地说:“那件事不行,既不能进咨询厂也不能给铝型材,赶快通知你哥哥想别的办法!” 季馨一下急的脸红了,闷迟一会蹙起娥眉问:“那怎么办他为了工程已经投进去两万多了,我爸妈就那点钱,他都给花了,你就这么一句话就完了要是没有我们的关系,他也不会这么大胆地投资” 车宏轩脑袋“嗡”的一声,稍微平稳一下才说:“我努力了,即找到大公司领导汇报了,也和梁经理请示了,现在肯定不行,也许明后年具备条件了才有可能,耐心等待吧。“” 季馨急切地问:“你也知道,这种事能得起吗哪个甲方会把楼停在那里等你明后年楼都盖完了,谁还需要铝型材这可绝不是闹着玩的。” 车宏轩耐心地说:“可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呀!” “我哥说你找个关系好的外地联合厂,请他们帮忙把合同签了,把铝型材提出来。我哥说有这么办的,他可以给管理费或是叫挂靠费。” 车宏轩虽然口气不是很强硬,但态度却非常明确地说:“这种事违背原则,我不能办。” 季馨站起身扭头就走,出门时“啪”地摔上门。 车宏轩脑袋嗡嗡响,额头冒出汗来。没办法丑媳妇也得见公婆,他喝会茶,平静一下去找李达元。 李达元正在车间里转悠,见车宏轩来了,还以为有什么好消息,凑过来问:“什么情况” “没被通过。”车宏轩沮丧地说,“我尽力了,也事先跟梁经理谈了,不像曹老板说的那样,梁经理根本不同意。” 李达元一甩胳膊,喊道:“这两个木头脑袋(指梁经理、吴领导)!得,我去找他们!” 车宏轩摆摆手说:“你还是稳当点!关于曹老板说铝型材流失情况,你要特别注意,出了问题不好交代。” “我跟谁交代铝型材出了大门我还能跟出去要管你们公司管,别整天在那指手画脚不干正事!” “你把情况告诉曹老板,让他耐心等待吧。” “要告诉你去告诉,我张不开嘴。” “好吧!” 离开李达元,车宏轩跟曹老板通个话,把情况通报一下。 曹老板沉闷地说:“我靠,那不傻了吗怪不得这两天右眼总是蹦蹦跳,就知道有祸!这样吧,这两天我们再见个面,不行就曲线救国,反正工程不能放弃!” “这两天我特别忙。” “你不要躲见死不救,找个可靠的外厂把铝型材拉出去,再不就我把合同签过去,怎么办你给指条路。” “我不能办这种事吃里扒外的事,请你原谅!” “这算什么吃里扒外不过是给铝窗公司卖几吨铝型材罢了,不违反原则!这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说句话哪个厂敢不听” “有些话可以讲,有些话则不能讲。” “不管怎么说,你得救苦救难,赶快想想办法,活人别让尿憋死!” “好吧,我们从长计议。” “你走南闯北的认识人多,我们也可以考虑另外方案,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好的,先这样。” 通话结束后车宏轩这才明白,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这句话深刻的含义,他决心下不为例。 两天后,李玉带着换好的饭票子乐呵呵来到铝窗公司,轻轻敲响车宏轩办公室,耳朵贴近门,听听动静。 有位女孩从屋里出来,看了一眼李玉。 李玉明白这一定是位会计。 车宏轩看到他了,说了声:“进来吧。” 李玉笑眯眯走进去,回手赶紧带上门,把饭票子放在车宏轩面前的办公桌上说:“那位边媛挺厉害,一听说是你交代的事,二话不说就给办了。” 车宏轩签个字,公司李玉:“一会去经营科赵文科长填个票子。” 李玉高兴地点头哈腰,客客气气地说:“谢谢老弟,绝对够意思!” 李玉收起票子,自己倒杯水坐在沙发上。 车宏轩笑了问:“看你的气色不错呀” 李玉压低声音说:“门市房已经搞定,按市面价格每个月租金一千二,上打租,按季交。第一个季度考虑到装修和开业的原因可以后交款。候处长说其他门市房都是上打租,并且是按年交费,能实现按季度交费已经是一张纸画个鼻子——老大面子了!候处长还说,装修的时候他可以跟装修队说句话,不让他们挣钱。” 车宏轩很高兴地问:“装修没给点时间” 李玉一歪头笑了说:“我李某人能办那种亏本的事给一个月免费时间。” 车宏轩点点头说:“很好,我们马上去看看。” 两人骑自行车来到厂南,李玉拿出钥匙打开门。门市房两层楼,总面积一百八十多平米,东北两面临街,对面就是大公司的小南门,地理环境优越,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车宏轩面色难堪地说:“地方是租下来了,装修可是麻烦事了,不知道需要多少钱。” “候处长说了,他们那里有队伍,可以先干活后付钱。” “那就让他们搞个预算,屋面和墙壁全部刮白喷涂,涂料要便宜的;地面铺地砖,要地产的地砖,同样也要便宜的。” 李玉摘下眼镜用嘴“哈哈”,然后擦一擦说:“不如那样,让候处长派个包工头来,你当面交代一下。” “好的。”车宏轩点点头答应了。至于需要多少钱他还是心里没谱。 李玉一路小跑去给候处长打电话。 车宏轩自己在屋内琢磨怎样装修会更省钱。 没多久,李玉和工程队的头头进来了。 车宏轩指指点点,从一楼走到二楼,按照自己的想法详细讲解施工方案和用料。 工程队头头听完笑了说:“你说的恐怕不行,饭店得有门脸,再简单也得有,这不是职工食堂。一二楼举架有四米来高,这是原设计考虑到了吊顶的需要,布线、灯饰通风都需要隐蔽在吊顶里。后厨墙面必须贴瓷砖,否则没有办法打扫卫生。二楼那么大,不搞几个包间饭店你开得起来吗北方人本来说话声音就高,又能喝酒,毫无遮拦地坐到一起,相互干扰,认识了再相互敬酒,你就等着打架吧!我说的都是实话,饭店我装得多了,大多都是预算一两千,花起来没完没了,叫苦连天!” 车宏轩问:“按照你说的,装修需要多少钱” 工程队头头想想说:“不包括厨房厨具,不得一万也得八千!” 车宏轩吓了一跳说:“一个月才开几百元的工资,去哪里搞那么钱这样吧,你回去详细做个预算,我这边再考虑考虑,也问问投资人有没有这个实力。” “好吧。”工程队头头和车宏轩握个手转身走了。 李玉说:“我再跟候处长说说,让他想办法把价格压下去,把一些材料费和人工费计算到公司项目中去。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出头办,小事一桩!” 车宏轩摆摆手严肃地说:“这种事千万不能办,那是在犯罪!即使饭店不开了也不能去犯罪!” “净瞎扯!丑事家家有,不漏是好手!” “不准胡来,这种事坚决不行!” 李玉问:“饭店的手续还办不办” “办,在这一带想开饭店非此地不可!不过,你可以再去找几个小一点的,了解清楚租金和装修报价情况,比较一下没坏处。” “好的,我马上去办。” “晚上我有饭局,你在这里等谢蕊芬一下,让她看看。” “你得了,我就怕见她,简直就是个丧门星,一句好话没有,斜楞眼看人!” “瞎扯,我告诉他对你客气点!” “好几次去你家都被她收拾过,半拉眼看不上我!” “那是跟你熟了。下班后她回来,你在这里等她。” “行吧,我就硬着头皮等吧。” 不出李玉所料,谢蕊芬一见面脱口而出:“怎么是你没去找老娘们跳舞” 气得李玉直嘎巴嘴,真想一走了之。 谢蕊芬看都不看李玉说:“车宏轩真是找不到人了!” 不管谢蕊芬怎么说,李玉还是耐着性子陪她看完门市房。 第七十九章 陷阱(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七十九章 陷阱(三) 第二天,李玉骑车上班报个到,然后到厂外找房子,看好几处后去后勤处找候处长。他到的时候,工程队的头头也恰好坐在候处长办公室。 候处长看着李玉笑了说:“看来我们李师傅热情很高啊!” 李师傅不客气地说:“不是我热情高,是你派去的工程队把我们车经理吓跑了。这位老弟太不含糊,张口就上万,这年头谁家能你拿出上万块” 候处长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所以我才同意季度交钱,并且第一个季度是下打租,就是因为这套房子太大了没人租。如果想租小点的就没这个政策了,一百双眼睛看着呢,不敢越雷池一步。” 工程队头头惊讶地问李玉:“原来昨天见的是铝窗公司的车经理” 李玉毫不客气地说:“你以为呢不过没用,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租门市房和用工程队,那得候处长说了算!其实呢,我当真人不说假话,奉劝你老弟大刀片不要举的太高,你砍了人家人家能不恨你吗” 工程队头头晃晃头说:“实事求是讲我一分钱都没多要,我说的数够用就不错了!” 候处长客气地说:“车经理在财务处的时候对我们工作很支持,他说的事我们不能不给面子!这样吧,门市房大的小的他随便挑,工程队施工的时候可以零利润干活!” 李玉满意地点点头说:“我替车经理谢谢候处长!”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带着蓝娟来看门市房。 蓝娟对车宏轩说:“这房子太漂亮了,肯定行!” 车宏轩沉闷地说:“你不知道,仅仅装修就要上万!” 蓝娟说:“我妈说太小的饭店无法招待高贵客人,不接待高贵客人就挣不到大钱。” “你去找你母亲来看看,尽快把这件事敲定。” “我马上就去。要是中午我回不去,你自己对付一口。” “中午或是晚上带你妈到家里吃饭,我和她见个面。” “好的。” 蓝娟高高兴兴离开。 中午,车宏轩和蓝娟母女俩吃完饭谈完事下楼去上班,没想到小区门口遇见曹老板。 “你怎么在这里”车宏轩惊讶地问。 “上车上说话。”曹老板“滴”的一声按响身后不远处的一辆老掉牙的进口轿车。 虽然车子老旧,那时候私人能有轿车开的是凤毛麟角,再看牌子是部队的,这意味走到哪里都不用交过路费。车宏轩羡慕不已,他特别喜欢车,总是梦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开上一台轿车。 两人上车。 曹老板说:“咨询厂没办成是没办法的事,决不能因为这个影响我们的感情。说了不怕你笑话,有了你这个朋友我眼前亮堂,干什么都心里有底。” 车宏轩不好意思地说:“你可别这么说话,确实不好意思,搞得一点面子都没。这说明我这种人才是正宗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曹老板满不在乎地笑了说:“咱们哥俩是好饭不怕晚,放长线钓大鱼!”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真是这样,我说不行的事一般是有力度的,但我想办的事就不一定好使。” 曹老板满不在乎地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正事,是不是要开个饭店” “你怎么知道的”车宏轩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曹老板问。 “哈哈,哪有不透风的墙你不知道,这件事还得感谢你。你把土建工程队李江赶走后,后勤处的工程都被我们村的工程队拿下了。知道老板是谁吗是我弟弟。” “会有这么巧的事” 曹老板狡黠地“嘿嘿”两声说:“开饭店的是你什么关系是实在亲戚吗” 车宏轩点点头说:“是我爱人家的实在亲戚。” “那就不多说了,把钥匙交给我,一个月保你开业。” 车宏轩感觉震惊,马上推辞道:“这可不行,我承受不起啊!” “你还是不相信我。” 车宏轩继续坚持说:“不行不行,这样我不好意思。” 曹老板没理会车宏轩的客气,继续明确地说:“明天早上工程队过去,八点准时把钥匙送到!我也不白帮忙,花多少钱记账,日后从饭费里扣。你不要担心,即便是我弟弟的工程队,工程款一分也不会少他的。不要多想,我哪年不得吃个十万八万的!” 车宏轩谨慎地说:“容我再考虑两天。” 曹老板笑了说:“好吧,两天后早上八点钟钥匙送不到就当没这件事。跟你说明白,就连我弟弟我都没跟他说是你爱人开的饭店。钱我出,亲兄弟明算账,该多少是多少,谁家都有老婆孩子,不占他便宜。我告诉他是702厂领导的亲戚,饭店开了以后他也会经常关顾。你放心吧,只要是吃得起辛苦一本万利。我那点投资,还不够我半年吃的。钱我先给你垫上,你这个老弟我交定了!” “这不是无功受禄吗” 曹老板大笑两声说:“这算个屁,人生路还长着呢!” 车宏轩客气地说:“不管行不行,我先谢谢大哥。” “好了,你去上班吧,我还有事。” 车宏轩开门下车,心事重重地骑着自行车上班。他反复权衡利弊,不知道有什么不妥。最后还是决定把事情交给谢蕊芬来决定。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的车宏轩和谢蕊芬躺在被窝里,车宏轩说:“如果饭店的事一定要干,需要把房子租下来。” 谢蕊芬说:“可以租下来,但钱不能到她们(娟和母亲)手,不能办那没有把握的事。既然你不希望搞得满城风雨,那我就让我同学代劳。” “你同学”托“是,初中同学,和我家是一个栋的。这人姓聂,叫聂丽敏,我们班的文艺委员,在文艺队当演员,今年刚刚下岗在家。你出差的时候找过我,想托你安排到劳服公司去,我没敢答应。” “不能答应,真办不动。现在不仅劳服公司的大集体工人,就连国营职工都要下岗。” “我想让她帮我管理饭店,这样也放心。” “人家能同意吗” “她等着饿死我告诉你这人很聪明,靠得住,是我们的好帮手。” “可以。明天你就让李玉和聂丽敏一起去把门市房租下来,后天早上八点钟准时把钥匙送到饭店。曹老板答应派工程队过来,并且要把装修款先垫上。我不同意这样做,后天你去跟曹老板见个面,带一点预付款给曹老板,不找这个麻烦。” “太好了老公,后天早上我去!” 两人聊了好一会才睡去。 第二天谢蕊芬早早去找聂丽敏,交代好事情也顾不得吃饭便跑到班上去了。 饭店的事开始启动,娟和她妈及李玉基本都在忙这件事。 车宏轩一直琢磨曹老板和季明这件事,有天他突然想起香港的贺先生,便骑着自行车去厂南医院看望住院的沈经理。 车宏轩将水果篮放在沈经理病房的窗台上,问候一下,又聊了些工作上的事,然后转而问:“最近有没有和香港的贺先生联系” 沈经理感觉很突然,愣了一下回答说:“这些天身体一直不好,安排完你们去香港我就再没跟他通话。下半年吧,我们有很多工程要求用进口镀膜玻璃,估计得有两千多万,是笔大生意。因为你们去了香港,这笔生意还交给他做,算是补偿吧。” “应该的,人熟为宝,关系越处越近做起生意来才能相互信任。说句实话,我们去香港不说花费多少,就那鞍前马后伺候的劲头着实让我们感谢得五体投地。” “商人嘛,无利不起早!做内地生意的人多了,做不好一样没饭吃。这些人不像我们北方人这么豪爽,都是苦出身,挣点钱不容易,很怕吃亏上当,处处谨小慎微。” “相处起来还是比较难的,总像隔点什么东西。” “习惯了就好了,他们还是很讲信誉的。” 车宏轩又突然问:“曹老板这个人你熟吗” 沈经理又是一惊,缓和一下气氛说:“认识而已,没办过事,也不愿意跟他们扯扯连连的。” 车宏轩没理会沈经理说话的意思,继续说:“他托人找过我,想通过我们进口一些铝型材搞工程,你觉得怎么样” 沈经理晃晃头说:“这明显是跟我们挣饭吃,当然没必要支持。当然,现在工程遍地都是,他不干还有别人干,不可能都等着我们一家干。但好时候不会总在,有朝一日必定会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还有,我们的企业不像一些地方企业,接触这些个体户会有舆论,把这些人搞进来闹不好是一条鱼腥锅汤,对我们领导会有影响!我听到一些议论,说这些工程队头头(当然包括那些干土建的)是鸡大腿敲开大公司的大门。当然这些话不可全信,就像我们大公司的工人,土建活又脏又累根本干不了,我们铝门窗也没人去工地干活,吃不了那个苦,全靠这些农民工了。” 车宏轩点点头笑了说:“还是利大于弊,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子歪,不能因噎废食,影响我们的大局。再说发展民营经济也是国家的战略,符合改革开放的大政方针,没必要谈虎变色。” “你执意要办可以给贺先生打个电话,他不敢不办。这些人原来都是农民,啥都不是,跑过去就立地成佛了!” “能不能把他请过来” 沈经理笑了说:“一般都是去那边,都想去开开洋荤。特别还有一些甲方,已经提出要去特区考察玻璃和幕墙。” “这些要求应该由销售部门安排,视工程情况而定。” “嗨,没办法的事,都想去看看花花世界,逛逛中英街,买点洋落,像什么电视机、录放机、西服这些东西,内地确实比较少。前两天销售科萧科长来看我,顺便告诉我有个大项目,已经提出出国考察,费用和手续都要我们出,简直疯了!” “我听说了这件事,毫无疑问我们应该全力安排好。” 陶经理似乎看出车宏轩的意思,想想说:“你要是想进口铝型材深圳厂也有关系,多谈两家货比三家没坏处。如果贺先生那边谈不妥你可以找刘厂长。” “如果贺先生能把事情办好就不找别人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 “没问题。一旦他(贺先生)有什么曰曰,我可以收拾他!” “买卖不成仁义在,互利双赢的事,用不着过分难为他,他也不会有钱不赚。” “他们这些人做买卖还是挺讲究的,比北方人强。” 聊一会,车宏轩离开医院。晚上下班后他在办公室跟贺先生联系。铝窗公司只有办公室这部可以打国际长途的电话,上班时人多说话很不方便,所以他才等到下班后打电话。 很顺利,一个电话就找到了贺先生。 客气几句后,贺先生问:“车总有什么吩咐” “这边有朋友需要进口铝型材,不知道你手头有没有货源” “货源紧张,但你车总说话了我肯定帮忙啦!” “这些个厂家都比较小,不像我们动辄上千吨,只能设个机构或者开个商店。还有进口玻璃,也存在这个问题。” “我觉得车总的意见很好,只是我人手少,对当地情况又不熟悉,无力参与管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方面既不挤占你的资金,也不让你承担风险。” “谢谢您理解我的难处!” “第二件事,有个朋友很有实力,干铝门窗有几年了,想用你的名义办个联资企业,原则还是不挤占你的资金,也不让你承担风险,你只负责进口材料。” “具体事都可以商量。” “如果这样,能不能劳驾你尽快安排过来一下” “这个我还没考虑,等我安排一下可以吗” “好的,决定好了告诉我。” “既然车总有指示了,我哪敢怠慢我回去跟太太商量一下,尽快向您汇报。” “好的。” 两人结束通话。 第二天一上班,车宏轩找到梁经理汇报说:“香港的贺先生要过来,想来北方发展。” 梁经理皱皱眉说:“关于接待的事,要向大公司接待科报告,如何接待请他们按规定办理。” “好,等定下来我安排办公室跟接待科汇报。” “他来干什么” “一个是跟我们谈谈玻璃进口业务,另一个他想在北方发展,准备在这里推销铝型材。” “让沈经理出头接待,你代表我去作陪一下。至于他来北方发展,那就只能跟乡镇企业合作,我们这里没有空间。” “这个我清楚。” 安排接待外商是件大事,无论曹老板怎样有钱,这种事在当时办不了,所以车宏轩才向梁经理汇报。 车宏轩又和梁经理研究了别的事。 回到办公室,车宏轩给曹老板打个电话:“铝型材问题可以解决,走进口这条路。” “明白了,我说他妈这两天左眼总是跳,就知道有好事了!” “得想办法办个合资企业。” “那还用说吗,谁不想我一个大头兵出身,两眼一抹黑去哪里找外商你就办,大哥绝不会忘了你!妈的,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嘛!事你定,我跑腿!” “现在还不要对外说,只是个想法。” “我还不了解你你哪是随便乱说话的人” “需要把季明这些小厂都拉进来,这样才能有批量。” “你决定我执行!看到没有,我要是不在困难的时候帮你一把,能把你逼出这个路子吗这下好了,永绝后患!你们铝窗公司挤几根铝型材不得了啦,妈的,老母猪撒尿嗤出个豆(囊虫卵)——当个逼宝了!” “你也不要这样讲话,要是没有铝窗公司前两年进口铝型材,我们也没有路子。” “只是我提醒你,季明那小子很浮躁,天天泡在饭店,根本不是干事的人!” “他干他的你干你的,只是需要形成进口规模才不得不把他们都拉进来。” “你骗别人行,骗我不行,我早听说你欠人家妹妹一个人情!” “你可别搁那胡说八道!人家是大姑娘还没结婚呢!” “哪有老爷们管这些的越鲜越嫩越好,哈哈哈!” “你要是这样口无遮拦我就不再跟你交往了!” “好了好了,下不为例!” “进口铝型材要够车,资金有问题没有,如果有问题可以去找何行长。” “没必要!我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去年我家动迁给了七十多万,现在还躺在银行吃利息呢!去年在歌厅认识个小妹,长得特别漂亮,他妈嫌我个矮,嫌我黑,被我骂了一顿!我告诉他,把本大爷伺候好了,过年的时候把那百元人民币装两编织袋带回去!兔崽子,服服帖帖!哎,晚上有事吗,没事带你去看看” “一说就下道,三句话不离本行!”车宏轩不等曹老板下话,撂了电话。 车宏轩喝会茶,高兴地把季馨叫来,告诉给她说:“铝型材问题很可能解决了,走进口这条路。” 她惊喜地说:“这么大的好事,晚上你还是亲自去告诉我哥吧,我在家里做点菜,让我哥准备酒。” “也好。我晚点去,省得这个看那个瞅的。” “晚点去,省得这个看那个瞅的。” “没必要,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车宏轩笑了。 第八十章 渐行渐远(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章 渐行渐远(一) 大公司因为知识青年陆续回城已经达到八千多人,在一九八零年变成了劳服公司,便于统管这方面工作。同时在各个分厂设立劳服站,负责安排知识青年就业及相关事务。作为主管经营的副经理,车宏轩自然是铝窗公司的劳服站站长。在考虑由谁来管理铝型材进口业务的时候,车宏轩首先就考虑到劳服公司。因为这时候劳服公司已经很困难,几个小厂奄奄一息,开资都无着落。 这时候铝窗公司已经出现非常繁荣的局面。由于政策到位,销售人员、技术人员和生产管理人员得到大公司的极力支持,生产车间及各建筑工地繁忙但不乱,物资供应充裕,资金流畅,完全是一派风风火火的场面。相对而言,机关的一切工作有条不紊,领导们有充分时间来管理大事。正是这个原因,车宏轩在办理技术咨询厂受挫后,立即着手建立进口铝型材机构工作。这很显然不是他的本职工作,目的也是为了帮助朋友。从某种角度上说,这偏离了航道。 一九八六年五月末,车宏轩在等待贺先生到来的日子里,大公司徐总经理和李总会计师突然将他叫去。在座的还有劳服公司的党政领导。 徐总还是那样,两手抱在胸前,慢慢来回踱步,好像自言自语地说:“小车,现在劳服公司太困难了,工资都开不出。为了尽快摆脱困境,他们提出组建两个铝门窗厂。我们无法就这件事作出决定,因为我们清楚铝型材供货紧张,技术人员和工程管理人员也缺少。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能不能再做出些努力,在劳服公司建两个规模不大的铝门窗企业。” 李总说:“现在我们还找不到比干铝门窗效益更好的项目,只能在这上面做文章。当然,这明显跟你们挣饭吃,所以公司不好下决心,谈谈你的看法。挣饭吃这个问题,是不是可以解决” 车宏轩稳重地回答道:“我们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做到扶上马送一程。至于挣饭吃关系并不大,我到南方走一圈对这个行业有了更加完整的认识,做铝门窗的厂家如同雨后春笋,我们想一家独大是不可能的。” 徐总点点头说:“既然如此,你们尽快拿出方案。要向劳服公司的这两个企业派出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解决铝型材供应问题。” 车宏轩考虑一下很有分寸地说:“前两年给我们进口铝型材的港商后几天要过来,可以解决铝型材紧缺问题。” 车宏轩没有说把进口铝型材业务交给劳服公司是有所保留的,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一旦把这个业务交给劳服公司,自己就没办法发掌控了。到时候能不能把铝型材卖给曹老板和季明自己说了不算。因此他不能把这件事交给劳服公司。 徐总停下踱步说:“有了铝型材别的事就好办了!技术人员和工程管理人员尽快培训,合同嘛从你们铝窗公司分给一些。” 车宏轩说:“好的,我回去马上跟梁经理、吴领导汇报,认真落实。” 李总说:“我们原来确定的方针不变,你们从明年起要达到产值三个亿,利润七千万。当然这不是考核指标,是期望指标,你们原来签订的五年承包任务不变,仍然作为考核指标。” 徐总说:“现在公司困难,你们要多做些努力,为公司分忧解难。” 车宏轩说:“关于期望指标,我们主要领导还是有顾虑,担心这会给管理上带来很多问题。长期以来都有个说法,说铝窗公司高效益掩盖着低管理,这话不无道理。” 李总质问道:“是不是担心干的越多问题出的就越多这没关系,出了问题就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了也就向前迈步了,企业就是在解决问题中发展壮大的。” 车宏轩说:“我们都担心,一旦产值干到十个亿,利润可能达不到期望值。” 徐总说:“哪来的那么多担心干起来再说,摸着石头过河,实践出真知。” 车宏轩既想表达梁经理的意见,又不能顶撞两位领导,躲躲闪闪地周旋。 谈完承包任务,徐总和李总又询问了合同签订情况,资金情况。几人谈了有一个多小时,临近中午才结束。 车宏轩跟随李总回办公室。 职工医院领导在李总办公室门外等候。 车宏轩原来管过专用基金,当然跟医院领导很熟。 几人进到李总办公室,医院领导向李总汇报工作,当然主要是围绕资金问题。 无意中车宏轩得知医院主管护士的副院长年底到站(退休)。他灵机一动,心想谢蕊芬当这个副院长应该绰绰有余,便暗记在心。 回到铝窗公司,车宏轩去梁经理办公室,梁经理、吴领导正在跟李达元研究工作。 “坐坐,我们马上谈完了。”梁经理对进来的车宏轩客气地说。 吴领导耷拉着大眼皮,不客气地对李达元说:“什么事都要适度,不能得意忘形,尤其是喝酒,不能酒后无德。你记住,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梁经理对李达元说:“一样喝酒,我从没听说过咱们车经理喝多过,我们一路南方之行,喝倒那么多人,从来没走版,也就是说到了关键时候还要留点后路,否则就是酒后无德。路是自己走的,历史是自己写的,我们今天的谨慎是为了明天能更好地工作。” “又喝多啦”车宏轩看着李达元笑着问。 “不就喝点酒吗”李达元不服气地站起身扭头就走。 吴领导气愤地说:“这种人,和投资方领导吃饭,人家都还没怎么样呢,好家伙他先醉了,连哭再嚎,闹的整个饭店天翻地覆。不知道哪一位,把这件事告到大公司去了。孔领导非常生气,一上班就给我打来电话,狠狠把我收拾一顿!好家伙,这还得了,再不管就闹上天啦!” 梁经理严肃地说:“要坚决刹住这个歪风邪气!第一,今后中午除销售部门为了承揽合同外一律不得以如何名义去饭店吃饭;第二,请客吃饭实行事先请示制度,由我亲自审批;第三,副科级以上干部,醉酒上班的立即撤职;第四,副科级以上干部在饭店酗酒闹事的,立即撤职!这几条要行文下达,要在即将召开的厂长会上公布!我们拼死拼活地干,不能让醉鬼毁了我们的队伍,不能让一条鱼腥了一锅汤。” “同意,”吴领导抬起头说,“性质恶劣、影响极坏的,党纪上也要给予处分!” “以上纪律在直属厂执行,联合厂传达到厂长,请他们酌情掌握。”梁经理补充说。 “同意。”吴领导点点头。 梁经理看着车宏轩问:“六月中旬准备在厦门召开厂长会,你尽快和每位厂长落实一下上半年的经济情况,每个厂都签订了多少合同,能交上多少利润,还有什么问题。这些情况我们要做到心中有数。各直属厂、联合厂任务指标不变,把大表挂出去。” “好的,我马上落实。”车宏轩点点头说。 梁经理继续说:“这次所以选择在厦门开会,主要的内容是推进技术进步和项目管理。我们实行现场教学,详细讲解市政府工程的技术方案,使我们的每个企业都能尽快地从事幕墙施工。我们还要学习项目管理的经验,实行项目经理责任制。根据这样一种情况,我和李总工程师、陈经理去主持这次会议,研究所、技术科、生产科派人参加,其余公司领导就不参加这次厂长会了。有关经济指标,该画的大表和该发的文件现在都要准备好。” 车宏轩说:“没问题,我立即安排!” 梁经理看着车宏轩问:“你还有什么事” 车宏轩回答说:“公司徐总和李总会计师刚刚把我叫去,要在劳服公司建两个厂。” 梁经理表情痛苦地说:“这是鞭打快牛啊,现在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还有这个能力” 吴领导冷笑一下说:“办好办不好那是结果,办不办那是态度;宁可前进半步死,决不退后半步生。” 梁经理长叹一口说:“那就这样,老车你既然兼任劳服公司站长,这件事你就来协调,有问题了再找我和吴领导。” “好的。”车宏轩回答道,然后又补充说:“今天又提到十个亿产值,还提出利润翻倍或是最少达到七千万,当然他们也承认这是期望指标,不作考核依据。” 吴领导眨眨眼睛警觉地问:“你默许了” 车宏轩赶紧回答道:“没有,我只是谈了困难,并且明确告诉他们,即便产值达到十个亿,利润也不可能翻倍。因为急剧地扩大规模会给管理带来巨大问题,日益激烈的竞争更会压低利润空间。他们还是很认同这个现实的。” 梁经理只是“嗨”了一声,很不自然地笑了。 车宏轩和吴领导站起身走出去。 第八十一章 渐行渐远(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一章 渐行渐远(二)。 因为主要领导对喝酒问题深恶痛绝,这天晚上车宏轩推迟了两个酒局,下班回家吃饭,这是不多见的。 傍晚,雨后初晴,残阳如血,天空中远处的浓云上绚丽斑斓,五彩缤纷,一条彩虹浮现在天空。 车宏轩和谢蕊芬、香香带着孩子来到南运河甬道上散步。这时候出来遛弯的人很多,大家都在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谢蕊芬心情特别好,穿上车宏轩从香港给她买的那套不能骑自行车的裙子,自觉得鹤立鸡群,美滋滋的走在车宏轩身边。 香香也看出这条裙子很高贵,说谢蕊芬是臭美,说车宏轩偏心眼。车宏轩并没忘了给她买衣服,只是没花那么多钱,档次不够,被香香说成是“应付”。 香香为了表示不满,干脆不要,车宏轩只好承诺八月份陪蒋勇去特区给买件好的。 南运河经过几年建设,河水清澈,绿树成荫,这时节正是丁香花盛开的时候,浓郁的清香沁人心脾。 香香带孩子跑到前边去了,给孩子到处寻找蒲公英,让孩子把蒲公英白色的种子吹飞。两人玩得开心,时不时的传来清脆的笑声和叫喊。 车宏轩问:“饭店计划什么时候开业” 谢蕊芬拉着车宏轩手愉快地说:“娟的妈妈说六月二十号是黄道吉日,可准备不充分,我告诉她们七月二日也是好日子,让她在这个日子开业。什么他妈黄道吉日,农村那套没人相信!” “准备必须充分,并且要找个礼拜天,否则大家不可能都有时间。昨天我去看看,上边搞了四个包房,很不错。看来曹老板这人真办事,没少花钱,欠了人家一个很大人情!对了,开业前那个大包房要搞一套好一点的音响,现在讲究又喝又唱,不能一开业就落后。这件事我不好再跟曹老板张嘴,只能我们接手后自己办。” “没问题!大钱都省了这点小钱不算什么,我马上落实。” “人员也要尽快搞定,要提前几天上班演练好了。还有服务员的服装也很关键,必须样式新颖,布料考究,有一种现代感。还有,日期确定后,让季馨尽快把请帖搞出来,提前发出去。告诉你,在这里开饭店,不把厂内的关系搞好开不起来。” 谢蕊芬笑了说:“照办照办!” 车宏轩拿开谢蕊芬拉着的手,拉过一只丁香闻闻,感慨地说:“真香啊!” 谢蕊芬说:“跟你说正事呢!” 车宏轩说:“公司的实体业务部处要请,比如后勤处、基建处、房产处、运输处这些个单位。” “就得你请啊,我们哪里知道门在哪” “我不方便出头,把请帖交给李玉,他自然就会办好!” “瞧你用的人!我一看到他就不烦别人,嘚嘚瑟瑟的浑身好像没二两肉!见到老娘们就走不动道,看人的眼神满是邪气!” “别把人说得一无是处!他最大的优点是为人热情,不辞辛苦,这一点一般人做不到!不信你试试,财务处任何人都不可能去给你送请帖。所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是这个道理!” “行啊老公,你是领导,我听你的。” “铝窗公司各科室各分厂都要送请柬。” “都不认识啊” “不用认识,让到是礼貌。如果不方便进厂就邮去。” “我知道了。” 两人边聊边走,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两岸的灯突然亮起来。红色的漫道旁,高高的隐蔽在鸟笼一样的灯罩里的灯放射出美轮美奂的光彩,把南运河两岸妆点得如同仙境。 车宏轩问:“如果你感觉现在的工作又累又倒班,我可以把你调到厂医院来。” 她沉默一下说:“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从省级大医院调到企业医院,这有点不可思议。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怎么能违背常规不说名声好不好,仅待遇就差老多了!” “哪有那么多说道有句话叫做宁为鸡口不为牛后!你也这个年龄了,应该以轻一点、舒心一点的工作为重。第一步你可以上白班,第二步有希望当个副院长。” “当副院长,没那么容易吧让我想想再说。不过有一点很重要,我们医院是肿瘤专科医院,前两年我有同事得了癌症,今年又有同事得了这个败家的病。如果考虑这一点还是离开为好。” 车宏轩笑了说:“你要考虑好,我们单位这边没问题,像你这样又是专科毕业又年富力强的护士我们很缺。” 谢蕊芬高兴地说:“当然,工作上压力小一点,我还能更多地照看饭店的生意。” 车宏轩劝说:“尽量不要去抛头露面,以免影响不好。还有一件事,你同学里面有没有在家没事干的” “聂丽敏有什么不可以人你也见了。” “不知道是否可堪大任。” “我可以保证。” “有这么件事,后几天香港来个贺先生,要在这边设立办事处或者开个物资经销公司,办理进口铝型材业务。这件事我一直没确定该怎么办,按道理应该把这件事交给曹老板,可他要是掌握了这个权利,像季馨哥哥和劳服公司这些企业就可能被刁难甚至拿不到货。也想交给季馨哥哥做,可曹老板也会遇到同样问题。今天在公司和几位领导研究劳服公司开办铝门窗厂的事,我都没把这件事提出来。想来想去还是控制在自己手里方便,各方面都会照顾得好一些。” 谢蕊芬敏锐地问:“我没明白,假如小聂去工资谁给开呀” “每吨可以加点费用。” 谢蕊芬立即明白了,站下来问:“加点费用也就是说价格可以由我们定” 车宏轩也站下来说:“随行就市吧。” 谢蕊芬又跨上车宏轩胳膊说:“老公我明白了,这可是大买卖,我来做。” “你不要到处插手,再说饭店怎么办” “承包给娟她妈,按月交租金,干不好随时可以换人。” “人家不是有投资吗” “我一分钱没用她们的,怕的就是这一点。” “嚯,原来你还真有两下子!这样,需要去离公司远一点的地方租个门市,雇两位店员。” 谢蕊芬坚定地说:“没问题,让聂丽敏出面!如果这样考虑,为了事业你就尽快把我调过来,挣钱要紧,什么名分不名分的!” “你不怕累” “累什么年纪轻轻的有的是精力!” 两人边走边聊,直到香香把孩子带回来,说是孩子困了,几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美轮美奂的南运河。 一九八六年五月二十八日,周六,农历初十,香港贺先生带着太太坐飞机来到浑河市。 一看这个日子,车宏轩就知道这是图个吉利。这些个南方商人几乎都这样,讲究出远门要找个好日子。但是天不作美,六七级西南风刮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这渤海湾的大风是出了名的,每年的四五月份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来一场,并且刮起来就是一两天。大风停歇的时候多在傍晚,所以当地有句俗话:“日落风息”。 在车宏轩的老家,对刮风下雨也还是很有说道的。像什么雨浇梁辈辈强,说的是盖房子上梁办庆典这一天,如果遇到下雨那就是大吉大利。像什么下雨不长远,刮风不贤良,说的是娶媳妇庆典的日子遇到刮风下雨就不好。当然这都是个说法,是不是那么回事没人去寻根问底。 车宏轩当然记得这些话,所以他心里不禁想:人算不如天算,看好的日子不一定好。不一定好的日子不一定办不好事,不一定没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还是要讲唯物主义。 中午,车宏轩带车迎着大风去机场接人。 一见面,贺先生就抱怨说:“这什么鬼天气怕是把人都刮倒了!” 车宏轩上前热情地跟贺先生握手,笑了风趣地说:“你以为闯关东那么容易” 贺先生也笑了问:“总不会天天如此吧要是天天如此打道回府,不玩了!” “不会,明天就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气。”车宏轩客气地逢迎说,“贺先生一到天气立即变好,看来这是你给我们带来的阳光灿烂啊!” “可不敢、可不敢!” “哈哈哈。”两人开怀大笑。 车宏轩解释说:“春天的时候刮大风是好事,从农民的角度看,这会使土地尽快干爽,使庄稼的根扎的更深一些,所谓的五月旱吃饱饭就是这个道理。” “看来我们车总是事事通晓啊!”贺先生笑着说,然后伸手介绍身边刚刚摘去蒙在头上纱巾的女人说:“这是我太太,姓吴。” “吴太太好!”车宏轩见过吴太太。 吴太太个子不高,虽然衣着得体,可并不漂亮,只有神态自若的表情可以说明她的不同凡响。 贺先生原来跟车宏轩提过太太的事,知道她是地道的香港人,在生意上帮贺先生很多。 车宏轩对贺先生说:“这样安排你看好不好,今天旅途劳顿,下午休息一下,晚上我和夫人宴请你们,给你们接风洗尘。” “好的好的。” “晚上还有两个人要参加,一个是准备办合资企业的曹老板,另一个是准备管理进口铝型材业务的聂经理。” “全凭车总安排。” “明天上午到公司参观考察,洽谈玻璃供货一事,如果达成统一意见,把合同草签了。” “那就太好了!”贺先生说完想想又接着说:“如果方便的话,去公司之前最好去医院看望一下沈经理。吃水不忘打井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车宏轩说:“今天晚上去。” 贺先生高兴地说:“太好了,吃饭前我们去看看,如果他身体条件允许,最好晚上一起吃饭。” 车宏轩说:“好的,就这样。明天上午八点钟我接你去公司和领导们见面,然后参观我公司的生产车间,下午去故宫和几个景点,晚上铝窗公司宴请。梁经理有事由我来做东。” “谢谢、谢谢!” “五月三十号去永丰铝业谈合作建厂一事,地方政府很重视,主管工业的副区长参与谈判。” 贺先生警觉地说:“我此行主要是谈铝型材和玻璃进口生意,无意办企业。我对办企业一窍不通,更不用说地方上还有很多条条框框。” 车宏轩笑了解释说:“主要用的是中外合资这个名字,投资规模不会很大。投资协议签订后依法组成董事会,然后以承包的形式把责权利、产供销都明确下来吗,你既不参与管理也不承担风险。” 贺先生突然想到有批铝合金加工设备在手里迟迟没有卖掉,便问:“我可不可以用进口设备来作投资” “当然可以。” “只是当时的原始发票都没了。” “拉个清单做个价就可以,曹老板不会计较。” “好好好,那这件事就没问题了。” 车宏轩进一步说:“关于零星销售铝型材这件事,我意见成立一个办事处,把各家的需要量统一起来,实行先交钱后发货的原则。” 贺先生点点头说:“先交钱后发货这个办法好!车总这件事你决定,我收到钱就发货,供货期不超过四十五天。” 车宏轩说:“应该把供货期压到三十天之内,否则资金周转太慢,有些特急工程也来不及。” 贺先生想想说:“这就需要提前提供清单,在提供清单的时候把预付款也打过去。” 车宏轩肯定地说:“原则上就这样确定。五月三十一日在永丰铝业开董事会,六月一日去水洞玩。贺先生,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具体要求可以提出来。” 贺先生高兴地说:“很好啦车总,你真是个细心人,滴水不漏,向你学习!” 车宏轩又谨慎地说:“永丰铝业那边的事我从头到尾都不方便参加,你尽管去,曹老板会很好地照顾你。” “好的车总。” 车宏轩转而问吴太太:“您还有什么要求” 吴太太想想说:“吃饭的时候最好是北方特色的,让我们长长见识。” “没问题!” 几人边聊边走向停车场,上了车直奔宾馆。 第八十二章 渐行渐远(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二章 渐行渐远(三) 把贺先生送到宾馆,车宏轩回到家里。 按照车宏轩事先安排,谢蕊芬今天串休,中午就将聂丽敏找来。 床头桌上放了有二斤多苹果,二斤多香蕉,车宏轩知道那一定是聂丽敏动了很多心思才买来的。 聂丽敏虽然和谢蕊芬是同学,但明显老成很多,特别是留着齐耳的短发,穿着一套跟工作服差不多的服装,简直就是“孩他妈”,平常到不能再平常了。 车宏轩和聂丽敏打过招呼。 谢蕊芬问:“有什么交代说话,我们洗耳恭听。” 车宏轩不客气地笑了说:“聂经理,你应该烫烫发,现在很时兴的。还有要换条裙子,接待客人太随便了对人家不尊重。” 聂丽敏一下莫名其妙地笑了,脸刷地红了,慌乱地用两手捂上脸,不自主地冒出一句:“没想到一下成了聂经理,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不是去骗人啊骗就骗吧,生活所迫,有什么办法老车,有什么该吩咐的你尽管吩咐,刀山敢上,火海敢下!” 车宏轩郑重地看着她说:“这个破天荒的时代就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会把一个家庭妇女推上风口浪尖,成为弄潮儿,成为有钱人,成为老板。关键是你要肯努力,敢吃苦。” 聂丽敏显然很紧张地说:“你就吩咐吧,我肯定努力。” 车宏轩看到聂丽敏莫名其妙的样子笑了,继续说:“没那么严重!看你那样子像是要去上刀山下火海,其实就是打扮一下,使自己尽快进入角色。经理嘛,决不能像在家里带孩子那样随便。希望一切顺利,从此改变你的人生!” “大恩不言谢,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别的都不需要,一回生两回熟,时间长了什么都能学会。就是穿戴,不能被看出破绽,就像看对象似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聂丽敏摸摸自己衣服很自信地说:“我准备了一套新衣服,一会回去换上。虽然样式老一点,可那是新的,我没怎么穿。” 车宏轩说:“样子老了就不好。” 谢蕊芬干脆地说:“这个好办,我有裙子借你穿上,不就是想看你穿裙子嘛” 车宏轩脸一红说:“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 谢蕊芬招呼蓝娟,两人一起去翻腾,找出一套西裙递给聂丽敏,命令道:“快换上!” 聂丽敏机械地脱去裤子,猛然感觉不对,“哎呀”一声跑到厕所里去,一会儿满脸通红地走出来,勉强地笑了说:“我的妈,被你们给整蒙了,老车你别见笑!” 谢蕊芬满不在乎地说:“他管那个一饱眼福,见便宜就上。你可小心,别钱没挣到再把人搭进去。” 聂丽敏对她一努嘴说:“去,老车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人!嗨,我从来没穿过裙子,好像挺不得劲,感觉哪都露!” 谢蕊芬说:“别说,还挺像样呢!走,我们俩去烫头,我也要重新做个发型。” 车宏轩说:“去吧,别的都没什么,客气话还用我教你们吗” 两人高高兴兴去烫发。 蓝娟给车宏轩放下被子,车宏轩开始午睡。 晚上五点钟,车宏轩携妻子和聂丽敏来到宾馆停车场,等待曹老板。 没过几分钟,曹老板开台豪车闪电般进来,“唰”一下停在车宏轩车边。 曹老板夹个名牌包从副驾驶位置下来,胸脯挺起老高,还是部队那套。新剪的小平头,堆满赘肉的黑脸上留着连鬓胡子,一套黑色西服很高档。 车宏轩也下车,站在曹老板面前笑着说:“很像样,有点大老板气派!” 曹老板满不在乎地笑了,让开身子,拉过刚刚下车的女生介绍到:“你嫂子,姓刘。” 车宏轩赶快迎过去和“嫂子”握手,嘴里夸奖道:“你好你好,漂亮的嫂子,嫁给大哥白瞎了!” 嫂子比曹老板小几岁,新烫的卷发,一套高档黑色西裙,跨一个跟曹老板一个牌子的名包。面部白皙,眉清目秀,虽然个子稍矮,可配曹老板那是绰绰有余。 “车老弟,”刘嫂子微笑地说,“难怪他天天夸你,确实不有风度啊!” 曹老板满意地笑了说:“别的不敢说,就在那北风嗷嗷嚎,大雪满天的晚上,她背着孩子拿着焊枪跟我一干就是一夜。不是吹呀,焊出的活像鱼鳞一样,好老爷们都不好使!那两年,我他妈整天戴个狗皮帽子顶着北风烟雪,就是干,不吃苦中苦,哪来甜中甜祖祖辈辈都穷,穷怕了,到我这辈国家给了政策,坚决不能再穷下去!” 车宏轩点点头,深有感触地说:“你讲的太好了,做人就要有这种傲骨!” 这时候谢蕊芬和聂丽敏并肩走来。 谢蕊芬主动和曹老板握手,真诚地说:“谢谢你曹老板,没你的帮忙也许饭店干不起来。” “小菜一碟!”曹老板爽朗地一笑说,“以后我和车老弟就是亲兄弟,有什么事决不能客气!” 之后,谢蕊芬和聂丽敏见过刘嫂子,大家情绪激昂地客套起来。 一行人边聊边走进宾馆。 车宏轩给房间打电话,没人接,一问才知道出去了。他 带着大家回到停车场,安排曹老板和谢蕊芬、聂丽敏坐自己车,自己坐豪车在前边带队。 聂丽敏第一次坐轿车,难免这看那看的,再加上难以掩饰的紧张,显得不知所措。 谢蕊芬拉她手使劲按按,让她放松些。聂丽敏尴尬地笑了,弄得谢蕊芬也笑了。 车宏轩坐豪车在前,铝窗公司车在后,去职工医院看望沈经理。 进到医院里,曹老板叫住车宏轩神秘兮兮地说:“等我一下,借这个机会看看沈经理。” 车宏轩想想,点点头同意了。 原来贺先生下午休息好了,见外边风小了很多,便带着太太去医院看望沈经理。 沈经理收下贺先生带来的一些昂贵的补品,热情地和贺先生夫妇聊起来。 谈了一会业务,沈经理想起车宏轩曾经来看过自己,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便对贺先生叮咛几句:“铝窗公司财务大权在车总手里,如果你希望继续做这个生意,要特别注意这一点。” 这是沈经理第二次跟他说这话了,贺先生点点头说:“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些重要关系的。” 沈经理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既希望你生意兴隆,也希望铝窗公司每年都能完成承包任务,大家获得双赢的结果。” “请您放心,我一定努力把你们的需要做好。” “车经理毕竟年轻,人很正,交际也非常广,又有魄力,代表着铝窗公司的未来,是你日后在北方发展的靠山。” “我和他交往非常愉快。” “他也算是个爱交际的人。” ------ 两人一直聊到车宏轩到。 曹老板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个花篮和一个水果篮,放在沈经理床头,都是大个的,放在那里很有气势。 沈经理似乎很不高兴地说:“买这个干什么浪费呀!这花明天就得蔫吧,水果我不能吃,这两天添病,血糖开始高了,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啊!” 曹老板笑了说:“总不能让我两手空空地进来,要不是有今天这个机会借个胆子我也不敢来看你!你看这样好不好,干脆去部队医院,总院我有关系,一下治好算了,这地方多误事” 沈经理摆摆手说:“我这老毛病到哪都这样,好不了也坏不哪去,就在这里将就吧。” 车宏轩打断他们的攀谈,问沈经理:“晚上你是不是坚持一下去陪陪贺先生” 沈经理其实是可以去吃饭的,但他知道车宏轩在张罗另外一件事,自己不想沾边,便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两手在眼前来回摆,煞有介事地说:“往后怕是要远离酒桌了,不管是外商还是铝厂的,都得回避。车经理你就代劳吧,在我们班子里也只有你最年轻、最有战斗力,能者多劳吧!” 车宏轩无可奈何地笑了说:“别忘了你是老当益壮,不能服输。” “老朽不堪了!难怪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什么时候怕过喝酒现在真是不行了,上气不接下气,再像年轻人那么闹腾会死在酒桌上!”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又聊了好一会,车宏轩请贺先生去吃饭。 给车宏轩印象比较深的是曹老板这顿饭不仅没有呜呜喳喳地点菜,更是很少说话,看来他这个人还真是能屈能伸的。 车宏轩点了熘肝尖,熘腰花,熘黄菜,煎丸子,又点了四道青菜。 点完菜,车宏轩对贺先生说:“这些天就让我们聂经理全程陪你们,这样也方便一些。” “谢谢、谢谢。”贺先生没有反对。 正是这个原因,聂丽敏在陪同贺先生逛商场、逛大街的时候,把物资经销公司的业务搞定。 由于贺先生不喝酒,酒席很快结束。 第二天贺先生到铝窗公司签了玻璃订货合同,拿到定金。 第三天,贺先生夫妇和聂丽敏被曹老板接去,主管工业的副区长出面接待,联合办厂一事轻而易举地敲定。 逗留几天,收获满满的贺先生打道回府。车宏轩也算历史性地完成了一项任务,这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当然也对他的人生产生极大影响。 一九八六年六月二十五日,聂丽敏的“丽敏物资经销公司”挂牌营业,招聘下岗男员工两名,目的是零售铝型材需要搬运。 在通知季馨让季明把材料单报给物资经销公司的时候,季馨不知道哪来的斜劲,竟然对车宏轩骂道:“从哪里搞来的骚老娘们” 车宏轩被搞得哭笑不得,无话可说。 一九八六年七月二日,娟妈妈的饭店开业。车宏轩给起的名字叫做“山水情农家风味饭店”,开业后情况不错。 一九八六年七月十日,直属厂参加厂长会的领导乘火车前往上海,由上海换车去厦门。 梁经理安排这些大本营的领导在上海参观两天。 厂长会后,梁经理、李总工程师以及李达元和其手下的技术负责人将去日本和德国参观考察,准备按大公司要求,再上两条生产线。大公司现在已经明确提出,一九八七年铝窗公司的承包任务要翻倍,产值达到三个亿,利润七千万。 领导们走的当天,吴领导就把车宏轩叫过去,一边喝茶一边说:“都走了,现在家里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对业务也不了解,大事小情的都由你处理。当然,牵涉干部的事要交给我,我和梁经理联系了再定。” 车宏轩想想说:“小事我处理,大事及时汇报。” “我和梁经理研究过,对你很放心。你要大胆工作,不要有什么负担。我和梁经理没几年了,将来铝窗公司属于你们的。” 两人谈了好一会。 自此,车宏轩在铝窗公司可以说是实权在握。大笔一挥就是钱,大嘴一张就是政策,令人羡慕且敬畏。即便梁经理出国回来,由于偏头痛,好多事情也是由车宏轩处理,车宏轩俨然成了铝窗公司大当家的。 七月末的一天晚上,正赶上周末,在李玉的再三努力下,车宏轩得以抽出时间请李玉、马战双吃饭。李玉、马战双一下班就来到饭店。 车宏轩和人事科刘科长、销售科萧科长、市场开发科唐科长加上几个销售大员,没事了也来喝酒。 路上,萧科长问车宏轩:“听说曹老板办了中外合资企业,挺厉害呀!” 走在车宏轩另一侧的唐科长说:“那有什么奇怪的就像搞破鞋似的,你情我愿,眉来眼去的就勾搭成奸了!” 刘科长走在车宏轩后边,他接了一句:“萝卜快了不洗泥,现在正是挣钱的时候,谁有条件不干” 车宏轩回过头说:“你说对了,挣钱的买卖谁能不干” 到饭店后,萧科长几人上二楼包间,车宏轩和李玉、马战双坐在一楼散台。 李玉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地说:“没想到啊,我老弟会干到这种程度。在铝窗公司那是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在大公司那是窗户纸吹喇叭——名声在外,太厉害了!” 马战双说:“不仅是现在,就是当年在财务处他也跟我们不一样,坐在那里就有那个样,多大领导来了都得点头哈腰的,我们普通年轻人就做不到这一点。” 李玉说:“别的我不管,我女儿马上就要技校毕业了,别的地方不想去,就想去铝窗公司做会计,车老弟你得给我想办法。” 车宏轩一边给大家倒酒一边说:“问题不大。” 李玉说:“谢谢老弟!我看这个饭店每天可以卖到上千块,大公司各单位都可以签单,不得了啊!” 车宏轩摆摆手说:“我们喝酒,闲话少说。” 边媛笑呵呵走过来,车宏轩让大家点了几道菜,准备喝酒。边媛走到后厨窗口,向车宏轩摆摆手,车宏轩以为什么菜没有,便走过去。 边媛对走到身边的车宏轩小声说:“看到你旁边的那桌没有” 车宏轩点点头说:“四个小年轻的” “今天是第三天了,前天那个大个的说他请,记账;昨天那个胖的、剃光头的说他请,记账;今天光膀子的那个说他请,估计还是记账。” 车宏轩想想,压低声音说:“要什么给什么,不要声张,只能忍耐。明天再来就是第四天了,也就是每个人都请一次,也许明天会给算账,以后就不会再来了。他们这种人还不至于无赖到那种天天来白吃的程度,这点事又不好去找派出所。” 边媛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得听从车宏轩的安排。不过她很气愤地说:“妈的,活人惯的!没见过这样的,还牛逼烘烘的!吃完这四顿如果再来,我找人收拾他们!” 车宏轩摆摆手说:“千万不要惹事,这些孩子肯定是大公司职工子弟,我们还不了解什么来头,不能轻易出手。” “好吧。吃完饭别走,我有事。” “什么事这就说,一会喝多了就搞不明白了。” “蒋勇姐姐的饭店要兑出去,她身体不好,这样我就不回去了,就在这里干。” “那就太好了!”车宏轩点点头,表示完全赞成。 “晚上陪我去蹦迪” “我受不了那个!” 边媛一撅嘴扭头走了。 车宏轩只好回去喝酒,席间几次跑到二楼去敬酒。眼看快结束了,没想到季明带帮人醉醺醺晃进来。 车宏轩赶快迎过去。他知道季明最近发财了,由于铝型材问题得以解决,季明签了好几项工程,预付款已经到手了。 “喂,车总!”季明看到了车宏轩,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和车宏轩握手,喷着吐沫星子嬉皮笑脸地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一起喝,决不能含糊!”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行,我还有客人呢!” “哪里的客人哦,原来是财务处两位师傅!”季明赶快去见过李师傅和马战双,毫不客气地说:“拼桌,没什么好说的!” 李师傅不好表态,只是咪咪地笑。马战双也是喝黏酒之人,没什么好说的,喝就喝吧,反正都是熟人。 车宏轩说:“我们已经喝好了,马上结束了。” 季明大声喊道:“什么结束了我已经是第三悠了,你们这算什么” 话音未落,季明看到了那四位小年轻的,马上过去见一下,并告诉服务员:“车总的帐,这桌的帐全部记在我头上,明天送个空白支票压在这里,月底你们随便添!” 车宏轩不明白季明这一举动什么意思。 季明说:“这几个人都是地面上有头有脸的,摆点事还是可以的。” 车宏轩点点头。 季明说:“这个饭店的大锅炖做得很好,价格还不贵,今天我们全点了。还有扒肘子、酱猪蹄也不错,全来!每人十瓶老雪,不吃完决不收兵!” 闹闹哄哄,车宏轩只能又赔了一桌。 八月初,谢蕊芬如愿以偿地调进职工医院。 梁经理于八月五日回到公司,车宏轩准备八月八号陪同税务局蒋勇去南方。 第八十三章 再次南方之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三章 再次南方之行 八月八日八点多,车宏轩和蒋勇先后来到东塔机场。本来是九点四十的飞机,目的地是厦门。可早上就开始下雨,并且伴有雷电,机场方面通知临时推迟起飞。 在机场候机楼休息的时候,蒋勇神秘地问车宏轩:“你和丽敏物资经销公司的女老板是什么关系” 车宏轩一惊,问:“你怎么认识她” 蒋勇正经八北地说:“她去办税,表格填的乱七八糟,那几个字写得还不如鸡爪子爬了的,简直就是家庭妇女,哪有本事搞进口生意” 车宏轩笑了说:“慢慢来嘛,可靠是最主要的。” 蒋勇看一眼车宏轩说:“被我扔回去了,第二次再来还那样,被我说了两句,竟然掉下眼泪说是你让她来找我的。我问她你和车经理什么关系她说是亲戚。” 车宏轩笑了说:“是谢蕊芬同学,待业在家,我给她安排的,给外商打工。” 蒋勇信服地点点头说:“我一听是你让来的,只好帮她填了报表。真没想到,开业这么短时间,每月营业额就达百万,看来这钱都被外商挣去了。” 车宏轩解释说:“下半年是旺季,效益还可以,上半年就不行了。” “怎么说也是个不得了的买卖,干几年培养个百万富翁没问题。” “那要看整个经济形势。” 蒋勇改个话题问:“是不是十月份要出国” 车宏轩点点头说:“要出去几天,主要是新进口的挤压线和氧化线价格问题。当然,这也有照顾的原因。” 蒋勇点点头说:“好事都让你们摊上了。” 车宏轩故意逗他说:“没办法,工作需要。” ------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钟,雨过天晴,飞机启航,四点多钟到达厦门。 厦门厂吴经理因为身体不好,从来不参加迎来送往之事。这方面车宏轩是理解的,他也不愁,因为所有外厂会计都是他派出来的。来接站的财务部经理姓李,车宏轩习惯管他叫小李。 小李接到两人后解释说:“车经理,吴厂长最近身体不好,特意交代我:带着车,带着支票,一定要把车经理和税务部门领导陪好。” 车宏轩很理解地说:“吴经理情况我了解,这个没关系。” 小李说:“厂长会以后,大本营及各个联合厂来我们这里参观的人就没断过,吴经理确定了四不原则,既不接不送,不陪不请,闹的很多单位都有意见。” 车宏轩点点头说:“原则上没什么不妥。” 蒋勇说:“这说明你们生意上是真正火起来了。” 车宏轩说:“应该是全面开花。当然,任务也不轻,明年要加码到三个亿产值七千万利润。” 蒋勇说:“我看不用外厂,仅大本营就能达到目标。” 车宏轩解释说:“没那么轻松。” 晚上,小李在一个渔村饭店接风。饭店不大但爆满。天热大家出了不少汗,小李又没安排喝白酒,便就开始喝啤酒。因为三人都有些酒量,倒酒的服务员干脆跟不上,忙得蒙头转向,最后只好自己倒酒。 游玩两天后,小李带着车宏轩和蒋勇驱车去一个很远的市场。蒋勇买了一套西服,左试右试都合身,便掏钱买了。看到一位小女孩卖防风打火机,蒋勇拿起看看,反复打几次,每次都一下点火,他爱不释手。 车宏轩说:“要喜欢就买几个。” 蒋勇认真地说:“不是我喜欢,买几个带给领导是那个意思。出来一会不容易,怎么也不能空着两手回去。” 小李说:“你们看好东西后别还价,一旦还价不买就要打起来。这地方的习惯就是,你怎么看都可以,也可以不买,没关系。可一旦看好了还价后不买人家就不会饶你,认为你是在戏弄人家。为这我们东北人在这里没少挨打,千万注意。” 后经小李讲价,蒋勇买了十个打火机。 晚上回宾馆,蒋勇拿出心爱的西服又美滋滋试穿起来。怪了,尽管穿着跨栏背心,还是穿不上去,一使劲两个袖子竟然“噗”的一声扯坏了。 车宏轩见状笑了说:“完了,被掉包了。这套衣服你根本穿不上,太小了。再说布料也不一样,也不是新的,应该是旧西服。” 蒋勇一下气得脸红脖子粗,使劲脱下西服说:“怎么回事,也不可能被调包啊” 车宏轩说:“快看看打火机怎么样” 结果打火机没一个能打着火的。 蒋勇气急了说:“不行,明天必须去找他们!” 车宏轩说:“明天上午十点的机票,不能耽误,去大市场已经不可能。再说小李跟我讲过,这种事只能吃聋哑巴亏。你就是找到商家,人家也不会给你换,不会承认。一共花多少钱告诉我,把东西打包扔了。这种事不能声张,除了被人笑话没别的用处。到特区我陪你去中英街,让我同事姚伟奇陪我们买。” 蒋勇瞪起眼睛说:“这也太窝囊了” “机票是托人搞到的,明天不走就说不定哪一天了。” 气得蒋勇直打转,晚上连酒都没喝,已经长出眼屎来。 到特区,刘经理为了显示重视,特意在他们公司的小宴会厅招待车宏轩和蒋勇。这个宴会厅是一厅两用,来客人参观考察的时候是接待室,来公司内部人员的时候摆上饭桌做餐厅。这是企业唯一豪华装修的房间,也是唯一有空调的房间。 刘经理让厨房准备了好几道海鲜,还特意派人去买两拎啤酒,一拎是六罐。 房间空调打得很低,在那个室外气温三十五度以上的时候,突然来到这么凉爽的房间,确实令人神清气爽,不要说多舒服了。 车宏轩被财务部闫部长带到这个房间,由于刘经理没有指示让闫部长陪客,闫部长准备离去。 闫部长是来自公司团委的干部,本人是财务管理专科毕业,由于喜欢特区,托人找到车宏轩,被派过来负责财务。他和车宏轩关系很好,经常给车宏轩捎点东西回去。他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为人憨直,工作认真。 车宏轩拦住闫部长说:“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今天你就陪我,刘经理必须给面子。” 闫部长笑了说:“你别这样,没规矩不成方圆。刘经理没话我不能坐在这里等着吃饭。你吃完一怕屁股走了,我还要在这里工作。如果需要我来陪,一会刘经理会给我打电话。再有,按照刘经理安排,我给你写个报告,把去年和今年上半年迎来送往的花费统计一下,怎么处理他一会要跟你谈。我去把报告送给刘经理。” 车宏轩见闫部长面有难色,不好勉强,便就点点头说:“你不要离开,等在办公室。” 闫部长答应一声开门出去。 菜陆陆续续上来,待八道菜上全了,刘经理才带着闫部长一边谈着工作一边走进来。 刘经理客气地对车宏轩和蒋勇说:“我们都是家里人,在家里做点不成敬意,希望你们理解。” 车宏轩笑了说:“这很好,很亲切,就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蒋勇也说:“我们都是北方人,不用客气。” 刘经理请大家上桌,然后说:“税务部门领导来一次不容易,该去的地方都要去。去看看五湖四海,去中英街走走,再去大梅沙小梅沙洗个海澡。” 车宏轩点点头说:“多谢刘经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明天去保安铝材厂,后天回来。” 蒋勇对闫部长说:“最好和你们的税务专管员见个面,看看这边有什么好做法我们借鉴一下。” 闫部长点点头说:“没问题,这件事我来安排。” 刘经理说:“就着现在还没喝酒,我想请示一件事。” 车宏轩看着刘经理,知道就是招待费的事。 刘经理把闫部长整理的一份文件交给车宏轩说:“现在每天都有来自大本营和各兄弟单位的参观考察人员,并且不是一伙人。像今天,大本营萧科长来一伙人,兰州厂来一伙人,合肥厂来一伙人,还有大公司业务部处的两伙人,简直是穷于应付。尤其是兄弟单位,都说是大合同,我们不敢怠慢。” 车宏轩说:“厦门厂那边来往人员也很多,吴厂长确定了一个四不原则。” 刘经理摆摆手说:“我不赞成。第一不能没有人情味,不能冷落了兄弟单位;第二这是我们整个公司实力的体现,也许就是因为我们的一顿饭、一张机票合同就成了。” 车宏轩感觉讲得很透彻,马上点头说:“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这样,就你们厂、厦门厂和北京厂招待费情况,我回去马上向大公司汇报,给个政策彻底解决。” 闫部长说:“或是削减利润指标,或是给核销,要有个办法,否则我们的合作方也会有意见。” 车宏轩说:“这件事一定彻底解决。” 刘经理开始给大家倒酒。闫部长马上接过来给大家倒酒。本来准备好两提啤酒,可还没怎么的就喝没了。 刘经理感到震惊,马上打电话让厨房送来两瓶五十二度白酒。没一会,白酒也被喝光。 刘经理感慨地说:“还是我们东北人能喝呀!” 刘经理安排两人住在企业招待所,这里既没有空调也没有卫生间,壁虎满墙爬,蚂蚁满后背爬,简直就是活受罪。 在特区逗留几天,见过贺先生,两人又去了海南和上海,从上海回家。 第八十四章 下坡路(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四章 下坡路(一) 从南方回来不久,车宏轩便出国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就赶上年底决算了。 一九八六年铝窗公司实现产值一亿五千万,利润七千万。 一九八七年铝窗公司实现产值四个多亿,但利润仍然勉强维持住七千万,这还要靠前两年的老本。这时候铝窗行业已经变成买方市场,行业竞争日趋激烈,逐渐形成了僧多粥少的局面。尤其是价格,推拉窗已经从每平米三百元降至二百元。要命的是货币贬值,工资急剧上涨,稍有管理不善便就会出现工程亏损情况。正是因此,大公司叫停了两条进口生产线。 一九八八年情况进一步恶化,铝窗公司实现产值三个多亿,利润仅三千万。 一九八九年,实现产值两个亿,利润勉强维持在两千万水平,并且还不能立即上缴。好在大公司军品任务大量增加,大公司已经不再特别需要铝窗公司的利润。 时间来到一九九零年,在这个令人羡慕的工作岗位上车宏轩已经工作了五年。在这几年时间里,他官场上春风得意,权倾一时,花钱如水,仅出国就有三次。无论是同学聚会还是接待亲朋好友,他都从没自己掏过腰包,也没考虑过这有什么不妥。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么个权倾朝野的岗位难免被人觊觎。所以背后舆论早出来了,说铝窗公司有两个人每年能拿到一百万,一个是梁坤,另一个是车宏轩。 一九九零年国庆节期间,利用休假的两天,车宏轩陪吴领导去外地一个温泉疗养院看望梁经理。这两年梁经理身体每况愈下,除了老毛病偏头痛,又得了心脏病。 车宏轩和吴领导在疗养院住了两天,一是为了泡温泉,另一个当然是为了陪梁经理。因为现在大公司有很多舆论,梁经理也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可能没几天工作时间了。即便没什么舆论,明年他也到站了。 十月三号早上,在回来的路上,车宏轩坐在后排座,吴领导一向愿意坐在副驾驶位置,感觉这里敞亮。可今天不行,没走多远开始有雾了,前方看不多远。为这,吴领导埋怨司机没心没肺,出门就连天气预报都不看!行驶一会,他又开始嘟囔,说这车开得憋心,还没老牛车快。 车宏轩因为这天晚上喝了几杯,上车就睡了。 司机被吴领导说得面红耳赤,蒙头蒙脑往前开,过一个高架桥的时候,因为车一直靠右行驶,司机没有辨别清楚方向,顺着引桥就爬上去了。 “错啦!”吴领导气的脑袋直扭,愤怒地说,“嗨呀我的天,你年轻轻还行不行往天上修条路你也敢上” 司机师傅马上冒出汗来,紧张得不知所措。 车宏轩被吵醒了,对吴领导说:“你别这样,雾天司机开车本来就紧张,你一会嫌慢一会瞎指挥,把司机师傅搞得蒙头转向,容易出问题。” 吴领导摆摆手恼怒地说:“好好好,我装聋作哑,你们随便开、随便开!” 车宏轩转个话题问:“你是不是感觉梁经理情绪不高” “哼哼,”吴领导冷笑一下说,“你没听出来吗昨天晚上他跟你说了两遍,以后工作上的事你要多操心。什么意思还不明白这么说吧,这次大公司徐总十月末退休,上来的新领导如果请梁经理再干一年,他能坚持,没这个今年底可能就是句号。哎,工作几十年啦,想到这一天也怪难受的。” 车宏轩点点头,因为他也知道,由谁来接徐总班的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这是个敏感话题,车宏轩和吴领导都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一直到十月二十四日,关于徐总退休这件事才终于有了结果。 这天,车宏轩正独自坐在办公室,突然接到何行长电话:“我老何,下楼到我车里坐一会。” “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大公司领导召见,哪敢怠慢” “好的,我马上下去。”撂下电话,车宏轩穿上外衣下楼。 何行长还是开着那台墨绿色高级进口车,见车宏轩过来,开后车门出来。他穿身黑色西服,一件银灰色风衣,没有系扣的风衣被风吹起衣襟。戴着墨镜,大鼻子肉墩墩的。手里拎个大哥大,威风凛凛。 车宏轩上前说:“上楼坐一会呀” 何行长晃晃头笑了说:“不去了,你们那是是非之地,别惹出闲话。” “要么去山水情饭店吃点什么,反正快到中午了。” “也行,做碗面条,下俩鸡蛋。” 两人上车。 “这鬼天气,太冷了。”上车后,何行长缩缩脖子骂了一声。 “今天是霜降,到冷的时候了。俗话说得好,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 两人聊着,车已经启动,很快出了大门,来到饭店。 司机没有下车,何行长对他说:“你也下来,吃一口。” 司机这才下车,坐在一楼等候。 车宏轩和何行长在边媛的带领下,来到二楼一个有玻璃窗的包间坐下。 边媛拿来两瓶进口饮料,然后按照车宏轩吩咐去安排饭。 这时候没到十一点,饭店里还没有上客。 “你没搞个这个”何行长打开饮料喝两口,然后指指放在眼前的大哥大牛烘烘问。 车宏轩“嗨”一声笑了说:“还敢搞这个现在得夹个尾巴做人。都说我每年能拿到一百万,现在应该是千万富翁了,名副其实的腐败分子。” 何行长淡笑一下,认真地看着车宏轩说:“有些情况跟你通通气。” 车宏轩洗耳恭听。 “徐总接班人今天已经上任。” 车宏轩并没对这个消息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何行长严肃地说:“在谁来接替徐总这个岗位上还有一场不小的风波,最初的人选是投资方的那位关立峰,这是元老派的一致意见。但是,这遭到了少壮派的极力反对。最后的结果是少壮派取得胜利,由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副职接任。在这个过程中,你们铝窗公司的主要领导站错队了,跟元老派走得太近,都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现在,以李总会计师为核心的领导集体已经形成,你要心里有数。你们李达元曾经在吃饭的时候说过,要是关领导回来,他要打旗到东大门迎接,还说明年梁经理退休的时候他要接班,每年上交一个亿。这是封官许愿,是不能被容忍的。” 这些事车宏轩也有些耳闻,只是不知道这么严重,他频频点头,表示听清楚了。 “有不少舆论,说你们铝窗公司领导干部熊掌能吃出前后蹄来,龙虾能吃出公母来,这些对你都极为不利。” “我知道,因为我是管这方面业务的。看来是风雨欲来风满楼啊!”车宏轩这才感到震惊,知道情况非常严重。 何行长转个话题说:“我们在海南有投资,什么时候方便跟我去一下,看看你们能干些什么” “我们只能干铝门窗工程,不知道有没有” “有四栋二十八层的住宅楼,要使用铝门窗。这个还来得及,地还没买呢。” “交给我们干。” “那是自然的。” 又聊一会,饭店已经开始上客。 何行长已经吃完了,感觉很舒服,便告辞离开。车宏轩送出大门,待何行长上车离开,他把边媛叫到面前。 “有什么事”边媛正忙着,扎着两手问。 “是不是春节前要回去结婚” “是啊,这还能有假” “让蓝娟来代替你怎么样” “你们怎么安排都可以。” “需要你带一段。” “没问题!不过结婚后我跟老公都会回来,想开个小吃部,你得帮忙,别人一走茶就凉。” “放心好了!” 和边媛谈完,车宏轩顶着老北风回办公室。 晚上,车宏轩一下班就回到家里,一边带孩子玩一边对正在做饭的蓝娟说:“边媛要走了,我想让你去接她的班,帮帮你妈妈。” “怎么了,烦我了”蓝娟正在洗菜,抖着两手瞪起眼睛不解地问。 “干嘛这么厉害,都是跟他学的!你是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 蓝娟“噗嗤”笑了说:“当然愿意去,谁愿意在你家白天围着厨房转,晚上围着床转,看她眼色行事!” “这话说的很难听!那就去吧,你去了以后就把饭店交给你们。” “老谢能干吗就她你们过了这么多年,看来你对她还是不了解!这种人,舍命不舍钱!” “我跟她谈。” “这我可知道,跟我们算账差一分都不行!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走了家里边我再给你找个人。” “那就谢谢你了。” “现在年轻人都想进城创业,好找。” “去饭店以后要好好经营,勤快点。” “放心吧,不过你要经常去看我。” 车宏轩笑着点点头。 晚上谢蕊芬有会餐,回来很晚。这时候她早已经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副院长。 车宏轩说:“把饭店交给娟去干。” 谢蕊芬也知道大公司换领导这件事,背后也听到过一些对铝窗公司的议论,当然知道车宏轩的意思。但她不明白,开饭店跟那些议论有什么关系她便不客气地说:“让娟去饭店我没意见,把饭店交给她我不同意。虽然原来没花几个钱,可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有人拿十万我都没干,饭店不能给她们,她们没这个实力。干得好她们优先,干不好给我滚出去!” 车宏轩被说得哑口无言,又说:“聂丽敏那边的事也要放手,现在她已经不再经营进口铝型材了,让她自己干吧。” “这个没问题。从今年起,进口铝型材就卖不动了,我今年不仅没获利反而搭了几万。明天我就告诉她,要干自己就去干,不干就黄铺。” 车宏轩点点头说:“就这样处理。” 两人没再说什么,先后睡去。 在第二天文化宫召开的科级以上干部大会上,总经济师有个讲话,其中讲道:“我们有些干部,就像狡猾的拉车的老马一样,你怎么打也没用,就那不紧不慢的几步。同志们,这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企业发展,我们决不能让这些人占着毛楼不拉屎。搞企业——尤其是搞商品经济企业,不是比老资格,更不是养老院,那是战场!” 这些话谁都明白说的是谁。、 梁经理就在车宏轩身边坐着,他歪着头,闭着两眼,听着讲话。 十一月十一日,令人费解的徐总离任审计工作开始。大公司聘请一个会计师事务所来完成这项任务。 上午,大公司小车班派出接待领导和外宾的米色考斯特,将审计人员接到大公司。上午和大公司领导见面,下午一点半在大公司三楼会议室开会。财务处、审计处全员参加,各业务部处领导和各分厂主管财务副职参加。 在这次会议上,审计队伍领导人提出的审计范围是:财务处和独立核算的下属单位,这些单位包括职工医院、后勤处、基建处、器材处,劳服公司和铝窗公司。铝窗公司是唯一的分厂。所有人都明白,其他单位都没什么重大经济事项,只有铝窗公司,每年产值几个亿,利润好几千万,下属企业五十多个,这算是最有搞头的地方。 会后,车宏轩在铝窗公司开了个会,传达了这次会议精神。然后布置自查,把问题摆出来,尽量让这次审计顺利通过。 第八十五章 下坡路(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五章 下坡路(二) 按照审计工作会议要求,车宏轩把情况向刚刚出院的梁经理做了汇报。 梁经理阴沉着蜡黄的老脸说:“一切按公司要求办,积极配合就是了。” 车宏轩进一步说:“按照要求,我们应该成立领导小组,组长应该由您来担任,不知道您的身体状况是否允许。” 梁经理歪头淡淡笑了一下说:“我这些天身体不好,这个组长由吴领导当,他毕竟要晚一年才退休。让他当组长,大公司也会满意。我们一生交给了组织,别说审计,就是让检察院来立案侦查也没什么可怕的。光明磊落一生,临退休给我一个干干净净的结论没坏处,免得议论纷纷。” “好的,我立即请示吴领导,着手安排开会。” 梁经理摆摆手微笑着说:“我和他谈谈,你就按照这个准备吧。这些具体事我就不参加了,开动员会的时候请吴领导传达上级关于这次审计工作的指导意见。他现在就在大公司开会,回来后你们马上组织开干部大会,尽快行动起来。要把每一步工作及时向大公司汇报。这几年我们虽然殚精竭力地工作,但不能回避的是我们这三年都在走下坡路,这要作出很好的检讨。” 车宏轩沉默一下说:“按照商品经济的属性,我认为现在的情况才属于正常。原来达到百分之三十的利润率,应该是商品经济萌发过程中的产物,不可能永远保持那种状态。我们从事的行业是国家明文规定的低利润行业,维持到这个水平很正常。假如我们按照这样规模发展,经得住市场经济的惊涛骇浪,我们至少是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梁经理摆摆手说:“这些话关起门来说说就完了,不要公开讲,这不符合大公司的精神。” 车宏轩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该讲的我们得说,否则谁知道我们的艰辛” 梁经理沉默一下,显然不想和车宏轩争辩,也更不想劝说车宏轩。用他的眼光看,车宏轩还属于初生牛犊不怕虎那种人。 车宏轩又愤愤不平地说:“我不怕他们,了不起交出这顶乌纱帽。” 梁经理从沉思中醒来,交代说:“我们要跟干部们讲清楚,这次审计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这最能证明我们是些贪官还是些艰苦奋斗的创业者,最能证明我们有没有把铝窗公司这支队伍带好。功与过、是与非要给我们的全体职工一个交代。” 车宏轩暗暗佩服老人家的高风亮节,心悦诚服地点点头说:“好的,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好吧,你去忙吧。” 车宏轩回到办公室,马上把文科长叫来,安排审计自查工作。 还没谈几句就有人敲门,车宏轩喊了句“请进”,便看向开门处。 李玉鬼头鬼脑地开门进来,戴个鸭舌帽,红眼吧擦的像个贼头贼脑的特务。 文科长认识他,一丁点也看不上他那形象,马上站起身和车宏轩打个招呼,也跟李玉打个招呼离开了。 李玉拿下眼镜,坐在沙发上擦,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车宏轩笑了问:“干嘛累成这样,弄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玉戴上眼镜说:“拉倒吧,自行车闸坏了,我眼神又不好不敢骑,这不就紧赶慢赶走过来了。多大岁数了,哪能跟你们年轻人比” 车宏轩给李玉倒茶。一般李玉来他不给倒水,太熟了用不着客气。今天不一样,李玉因为是审计处接待审计组的重要人员,可以说是身价百倍。但车宏轩绝不是因为这个才给他倒水的,主要是在这个时候李玉能来看望自己实属关心。 “审计组一来你又接又送的很忙吧”车宏轩把茶杯盖上,放到李玉面前问。 李玉摸摸茶杯,然后抬起头看着车宏轩反问道:“知道大公司和审计组对你们是什么态度吗” “什么态度怎么的”车宏轩打开抽屉,拿出一盒好烟扔给李玉,气愤地问。 “大公司认为你们虽然取得一些经济效益,但搞得乌七八糟,纯属于资本主义自由化,姓资不姓社,这帽子可不小。审计组也认为,你们这样搞法不仅搞乱了国有企业,还带坏了职工队伍。钱乱花酒随便喝,这要给点说法。审计组已经明确说了,要拿铝窗公司开刀,要拿你们立功。从这两股力量来看,你是首当其冲,一定要水没来先叠坝。” 车宏轩冷笑一下说:“卸磨杀驴!我不怕这些事,了不起回农村去养鱼!” 李玉惊讶地劝说:“你别呀,听人劝吃饱饭。别拿个粑粑橛子给个麻花都不换!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毕竟你上边还有梁经理和吴领导,该推得推。你这么年轻有为,即便不在这里干,到哪都是把好手,何必逞强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告诉你,敢于斗争是好样的,但要更善于斗争才是学问。历史上那么多政治家,一辈子不倒才是佼佼者。” 车宏轩点点头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李玉全神贯注地说:“还有一点,军品任务大量增加,公司可能有意思把所有民品企业清理出去。” 车宏轩感到震惊,两眼盯着李玉问:“会有这种事” 李玉点点头说:“你以为呢这些民品厂把企业搞得乱七八糟,哪还有保密性确实应该清理。” 车宏轩未置可否,但他知道问题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严重。 李玉平稳一下打开烟点上,继续说:“新上来的总经济师已经公开说了,分厂一级领导,都是经营者,没有什么师级地级之说,不要摆老资格,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站着毛楼不拉屎,大象屁股推不动,自己不干工作也不允许别人大胆工作,也就是明明还可以更多地为公司做贡献,可坐在功劳簿上享清福。第三点是躺在养老院拿兑现奖,破坏了承包经营责任制。第四是吃喝成风,送礼盛行,为腐败提供了温床。从这几点可以看出,公司真要动刀了。” 车宏轩还没有考虑到情况如此严重,他一直以为自己从来没站队,又跟李总会计师保持良好关系,应该不会招灾惹祸。 车宏轩争辩道:“我们这些年为大公司披荆斩棘,作出了巨大贡献;可以说站得直走得正,问心无愧。” 李玉不高兴地说:“你这是什么话把我都急坏了,你还闹个不在乎!换了别人我能跟着操这份心就怕老弟你站在风口浪尖上被卷进漩涡,闹个身败名裂,毁了大好前程。这个时候不要装傻装愣,多长个心眼,和梁坤、吴伟汉划清界限,积极举报他们。” 车宏轩郑重地宣布自己的观点:“在我眼里,梁坤经理这位老领导可以说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不会是个腐败分子。至于吴伟汉,那也是积极向上,谨小慎微,可以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来,没什么可以举报的。至于我,脚正不怕鞋歪,树正不怕影子斜,堂堂正正做人,大大方方做事,没什么可担心的。至于铝窗公司干部队伍里有没有腐败分子,这个没人敢保证。” “跟你说正经的,别在那唱高调!都说梁坤和你每年可以拿到上百万,这必须要有个结论,要给全体职工一个交代。据说你手下的701厂长,在家乡开办铝门窗厂,不交咨询费还欠铝型材货款。你们702厂领导在厂北开办铝门窗厂,你们的销售员把合同卖给这个厂。至于联合厂,说法就更多了。这些事你都知道不我告诉你,一旦在这方面栽跟头怕是半辈子都爬不起来。” 车宏轩认真地听着,知道情况确实很严重,他诚恳地说:“至于这个百万那个几十万,查清楚就是了。至于是不是有701厂和702厂的事也需要查清,谁有问题谁负责,没什么好说的。” 李玉耐心地说:“我来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如果确实有严重经济问题,赶快采取行动,主动和纪委取得联系,争取主动。你毕竟为大公司作出了很大贡献,情况不严重不会处理你。如果像你自己说的,行得正站得直,也应该尽快去找李总会计师,现在他实权,如果自己找不动,赶快去找何行长,他跟李总铁,这你是知道的。” 车宏轩摆摆手说:“我既不需要找纪委,也不需要为此去找李总,你放心好了。” 李玉点点头,这才放心了。 车宏轩站起身说:“下班了,跟我去陪银行喝酒。” 李玉虽然满心欢喜,还是压低声音说:“现在出去喝酒要注意点,别被举报了。” 车宏轩笑了说:“不喝酒还能工作吗” 李玉也站起身符合说:“也是,现在就这个社会风气。” 两人站起身走出去。 第八十六章 下坡路(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六章 下坡路(三) 第二天一上班,车宏轩马上请示吴领导,是不是立即召开审计工作动员大会。 吴领导点点头说:“通知吧,今天各分厂都要召开这样的会议,落实大公司的统一安排。” 车宏轩问:“梁经理意见由你来领导审计工作。” 吴领导毫不客气地点点头说:“就这样吧。你要特别清楚,我来做这项工作,应该更方便沟通和回旋,更方便说话。而不是为了别的。我和梁经理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人我清楚。至于其他一些年轻干部,我们不能给他们打包票。” 车宏轩心里一震,这所谓的年轻干部是不是也包括自己他还是沉得住气,平静地问:“会上您是先讲还是后讲” 吴领导说:“我先传达大公司会议精神,把调子定下来,这就叫纲举目张。” 车宏轩点点头,拿起电话告诉公司办曲主任,立即通知各分厂一把手和各核算室主任,九点钟到公司三楼大会议室开会。 由于吴领导态度变化比较大,为了探听虚实,车宏轩一直和他聊到开会。时间一到,两人晃悠悠并肩走进会议室。 吴领导首先传达大公司会议精神,他先介绍了大公司都是哪些领导参加了会议,又介绍了谁讲了话,最后讲到:“我总结一下大公司领导对审计工作的具体几点意见:第一、要分清是非讲原则,要搞清楚我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第二、不能任由自由主义泛滥,不能挣了钱变了色;第三、这次审计纪律管理部门要跟进,设立举报箱,欢迎广大职工群众举报经济犯罪案件;第四、对于在一个月内坦白自首的,给与从宽处理。” 这些谈话并无不妥,但车宏轩还是感觉吴领导一下变得陌生起来,那双狡黠的小眼睛后边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会后,车宏轩亲自起草文件下发给各直属厂、各联合厂,要求他们进行严格自查,同时将文件报送大公司审计工作领导小组。 议论纷纷的审计工作在大公司轰轰烈烈展开,牵涉到的企事业单位五年来的账目被翻个底朝天,暴露出很多问题,牵涉到领导干部贪腐问题还被转移到纪律管理部门。 在此期间,有一名处级干部因为经济问题跑了,属下经营科长被抓,这震动了整个大公司。 十二月初,在其他单位审计工作都已经基本结束的情况下,在审计处张处长和李玉的带领下,审计组大队人马来到铝窗公司。 虽然审计工作在铝窗公司刚刚开始,可已经是满城风雨,有牵连的人心提心吊胆,无关系的人幸灾乐祸。 按照接待客人的一般习惯,车宏轩安排办公室在会议室简单地摆了些水果和矿泉水。因为会议室几乎天天接待客户,所以中间的大会议桌上摆了三盆绢花,中间是一盆大的,两边是小盆。这些花加上水果、矿泉水,看起来很不错,起码有点人情味。 车宏轩特意到会议室看一眼,觉得还不错,既不浪费也不冷冷清清。为了处理好关系,他还特意让办公室曲主任在饭店订了两桌,准备宴请审计组。 经营科全体、各核算室主任都参加了会议。大家按要求提前来到三楼会议室,坐在四周靠墙的位置,把中间围绕大会议桌的位置留给审计组和领导们坐。 车宏轩和文科长接到楼下,陪同审计组上楼。 会议由审计处张处长主持。张处长是由财务处提拔过去的,四十多岁的女同志,管过销售,给车宏轩当过几天师傅,还给他介绍过对象。后到成本科,和安雪在一起。不用说,张处长跟车宏轩关系那是非常的好。 张处长首先讲了一下这次审计工作的意义和做法,然后把审计组各位介绍给大家,又把车宏轩和文科长介绍给审计组。 会议第二项是审计组领导范老讲话。 范老应该有六十岁左右,鹤发童颜,肉滚滚的脸上很光滑,没有一根胡须,讲话声音尖细,就是那种娘娘腔。他一直看着自己面前车宏轩交上来的自查报告。 在张处长宣布“请范老”讲话后,这位老者才慢慢抬起头,环顾一下会场毫不客气地问:“法定代表人到场没有” 会场静了一会。 车宏轩感觉这种问法带有某种情绪,起码是不够尊重人,便慢吞吞回答,算是一种“回击”:“最近梁经理身体不好,今天没来上班。大公司聘任我主管铝窗公司财务,有什么问题我可以负责。” 范老对这个说法不予理睬,仿佛没听见,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一个企业只能有一位负责人,我们针对的也是这个负责人。当然,如果干部自己违法乱纪,那是需要自己承担责任的。” 这话很威严,也有压制的味道,车宏轩忍无可忍,很不客气地说:“梁经理是老革命,一九三七年就参加了工作,经历过之后的历次战争,身上有伤,现在年龄大了身体出现点问题,我认为应该得到理解。至于干部非法乱纪,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不应该姑息迁就。” 作为铝窗公司人,感觉这话解气;作为审计组人员,感觉这是对着干。 范老不屑一顾地皮笑肉不笑地说:“车经理讲得很干脆,谢谢你的开导。不过有一点得说明白,我们这些人比不了你们梁经理,过去都当汉奸了!” 会场鸦雀无声。 车宏轩正想不客气地顶他一句,坐在身边的张处长按了他一下,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当然,他也绝不希望把自己置于审计组对立面,那样无论对自己还是对铝窗公司都没有好处。 张处长说:“大家都是话赶话,说过去就算了,还是研究工作。” 范老也知道语言有失,便不再纠缠。但他对车宏轩的顶撞感觉非常气愤,不可接受,暗下决心一定要下力气拿下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 范老看着桌上的东西不再理会车宏轩,低头继续毫不客气地说:“我们不需要这些水果,也不需要鲜花,更不需要你们勉强做出的欢迎的样子。我们是来工作的,是来审计的,说明白就是来找毛病的。你们欢迎我们要来,你们不欢迎我们也要来。” 范老继续洋洋自得地说:“你们大公司的审计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这主要归功于集体公司领导们的大力支持。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本着先易后难、一步一个脚印的原则,步步为营,稳步推进,取得了丰硕成果,这是有目共睹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对铝窗公司开展审计工作。我们首先想听听情况介绍,然后大家在一起商量一下审计工作如何展开。” “好的,我来介绍一下情况。”车宏轩喝口水,然后开始讲解铝窗公司的机构设置,财务核算体系,以及自查情况。最后那部分,他着重讲了这些年铝窗公司对大公司做出的巨大贡献。他从一九八五年梁经理、吴领导来铝窗公司讲起,述说了产值从几千万增加到现在的几个亿,利润从几百万增加到几千万,下属企业从十几家发展的五十多家,覆盖了整个经济发展好的地区,职工队伍从几千人发展到上万人这些铁的事实。 车宏轩有声有色地讲了半个多小时,在座的每一位铝窗人都被深深地感动了。 车宏轩讲话结束后,范老打打嗓,仍然面无表情地默默点点头,用那双冷漠的干涩的两眼环顾一下会场,微微晃动着身子说:“车经理讲得很感人,我们深受教育。当年困难重重的大公司如果没有铝窗公司的贡献,没有梁经理、车经理的努力,就绝对没有今天的辉煌成绩。按车经理讲,现在大公司军品任务的大量增加,靠的就是铝窗公司这些年不懈的努力,为新机科研提供了大量资金。我们认为这是事实,我们心悦诚服。按照车经理的说法,我们这次根本就没必要来。但是,你们大公司花钱请我们来搞审计,我们不能不履行合同。这样吧,权当我们是来学习的。” 大家越听越不是滋味,好多铝窗人都长叹了一口。 范老继续说:“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纪律管理部门在铝窗公司设立了举报箱。会后我们会建议,应该在铝窗公司立个光荣榜而不是举报箱。” 张处长不高兴地说:“范老,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好吧,”范老脸红一下,知道自己又犯了口无遮拦的毛病,继续说,“首先,我们需要铝窗公司财务人员的积极配合,要有组织措施。” 张处长问车宏轩:“你们拿出个计划,配备必要的人员。” 车宏轩不软不硬地说:“这个没有问题,只是需要几天。现在正是搞年度决算的时候,总不能停下来,我们将在十五号之后抽出必要的人员配合审计工作。” 范老终于点点头说:“同意,十五号之前我们暂时自己工作。第二个是审计起始时间,从一九八五年到一九九零年。” 车宏轩回答:“我们会准备好会计账目和会计凭证。” 范老继续说:“关于审计范围,也包括小金库,这方面在铝窗公司提交的自查报告里没有体现。” 车宏轩说:“铝窗公司没有小金库,我们大金库钱都花不完,用不到小金库。” 会场静了一下,显然在等待下文。 车宏轩接着说:“实行百元产值工资含量后,我们不仅工资用不了这么多,还上交大公司一部分。就连我们的招待费、销售人员提成,也都用的是这部分钱。还有,我们和银行办个储蓄所,其收入也纳入正常营业收入。其实这部分钱可以作为奖金使用,因为我们百元产值工资含量够用了,不需要这部分奖金。” 范老问:“你们下属企业有没有小金库” 车宏轩回答道:“直属厂没有,联合厂不清楚。” 范老问:“联合厂拿双份工资依据的是什么” 车宏轩回答:“大本营工资按大公司统一标准执行,外地按当地政策执行,我们没有统一政策。” 张处长说:“这些具体问题就不要在会议上一一讨论了。我看这样,让大家都回去工作,车经理和文科长留下来,我们研究具体工作安排。” 会议就此结束。 车宏轩和文科长与审计组一起研究审计工作安排。 第八十七章 下坡路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七章 下坡路(四) 会后,张处长和李玉没走,陪车宏轩坐在会议室。 张处长苦口婆心地说:“小车啊,我们都是财务处老同志,关系都很好,否则不会跟你说这些话。你不能和审计组对着干,现在什么形势你看不清吗这样无论对你还是对工作都很不利。” 李玉说:“不能太犟了,那不是好汉要吃眼前亏吗” 张处长说:“站在风口浪尖上,一定要考虑好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 车宏轩平静地说:“我并不是有抵触情绪,而是那位范老过于狂妄,盛气凌人,好像我们铝窗公司干部都是犯罪分子似的。这件事不能就这样,我要去找公司领导,要是感觉我们不行趁早换人。” “你还是消消气吧!”张处长说。 车宏轩仍然愤愤不平地说:“跟你说张处长,我这一辈子还没受过这种气呢!好了,我请你们去吃饭。” 张处长站起身说:“吃饭吃饭,你得注意点,你们铝窗公司吃饭都出了名了!” 车宏轩笑了说:“没办法的事,今天吃饭我个人掏腰包。” “那也不去。”张处长拎起包说,“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两口子背靠背,你就喝吧,早晚在这上面摔跟头!” 说完张处长笑了一下,和车宏轩摆摆手走了。 车宏轩不信这个邪,和李玉连同办公室曲主任一起去吃饭,顺便把那两桌饭退掉。 第二天一上班,车宏轩便直接去了大公司,找到李总会计师。 聊一会,车宏轩便说:“审计组这位范老杀气腾腾的,好像对我们铝窗公司干部要赶尽杀绝。这令我们感到心寒,不管怎样,这些年我们还是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李总点点头说:“审计处张处长跟我说了这个情况。这件事闹大了,昨天晚上半夜三更的孔书记给我打电话,过问了这件事。” 车宏轩说:“特别是当我介绍完梁经理的情况,他竟然说自己过去是给日伪干了。当天在铝窗公司就炸锅了,大家都说用汉奸来收拾一位老功勋,大公司这届新政府想干什么” 李总气愤地说:“这位所谓的范老,到处胡说八道,给我们工作造成很多麻烦。咬人的狗不露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车宏轩说:“有问题说问题的,不应该这样对待工作。” 李总拿起电话,要通了事务所电话,问:“你是刘所长吗” “是啊是啊,您是李总吧” “你们那位范老是怎么回事到处胡说八道,把铝窗公司搞乱了你们能负责吗以后别让他过来了。” “好了李总,我立即执行,不让他再参与这次审计了。范老这人就是这样,我劝他多次了,就是禀性难移。因为这张嘴,三反五反的时候挨整,前几年时候挨批,没办法,怕是要带到棺材里去了。不过这个人也有个优点,业务熟练,不畏权势,敢于较真,干我们这行也是难得的干将。” 李总气愤地说:“别说这些没用的!对这些老同志我们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他算个老几” “好的李总,我立即安排。” 李总撂下电话,两眼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宏轩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他真是太高兴了。 李总回过头,拿起电话把石处长和计划处处长叫上来,和车宏轩一起研究决算的事。由于计划内任务增加得很快,铝窗公司这一块公司不想让他产生太多的利润,而是更多地负担民品厂工资,以减缓下岗速度太快带来的压力。 审计组范老被赶走了,对于铝窗公司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但车宏轩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改变了他的一生。起码在他的最大靠山李总会计师心里,车宏轩是梁坤一伙的。 一九九一年一月中旬,准备好了的铝窗公司厂长会即将召开,这个时候大公司对铝窗公司一九九零年是否完成承包任务仍然没有定论。 这天早上,梁经理把车宏轩叫到办公室,对车宏轩说:“不管我们去年算不算完成任务,一月十八日的厂长会准时召开。” 车宏轩回答说:“好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令车宏轩没想到的是,和车宏轩谈完话,梁经理去了大公司,然后就直接回家了。 没两天从办公大楼风言风语传出消息,说梁经理和新任老总吵起来了,情况很复杂。 车宏轩给梁经理家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接,他便来到吴领导那里,关上门,自己倒上水,坐在吴领导对面。 吴领导在喝茶,一副沮丧的表情。 车宏轩问:“梁经理什么情况” 吴领导深沉地说:“一个是年龄到了,一个是身体不好,再没有别的原因了。” “我们是不是去一趟公司,先找李总会计师谈谈。” 吴领导端着茶杯停在眼前,耷拉着大眼皮凝视着车宏轩问:“你想去谈什么这是开玩笑的吗” “一个是厂长会必须按时召开,并且要兑现承包奖;另一个是我们已经完成了承包任务,应该给梁经理发放兑现奖。” 吴领导放下茶杯笑了一下神情诡秘地说:“厂长会什么时候开,梁经理能不能给承包兑现奖,那都是公司的事,我们等待就是了。” “这样做对工作不利,太被动了。” 吴领导冷笑一下说:“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这个时候你去喊冤叫屈,什么意思当然,现在梁经理辞职报告已经送上去了,如果去要承包奖,也许能给。因为他们需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给不给兑现奖已经不重要了。换句话说也许能给,因为这关系到领导信誉问题。” 车宏轩坚定地说:“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了。” 吴领导苍白地、诡异地笑一下,轻轻晃晃头,这才喝口举了几次的茶水。 车宏轩毅然离开,下楼骑着自行车去大公司。 车宏轩找到李总会计师,客气两句,然后说:“梁经理为铝窗公司事业尽心尽力,我们已经完成了承包任务,应该给予肯定,发放兑现奖,否则对铝窗公司干部队伍影响很大。” 李总不高兴地说:“谁说不给他发放兑现奖了”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有很多舆论,都说是你卡住了这件事。” “胡说八道!” “不给梁经理发放兑现奖,将严重影响铝窗公司下一步工作,比如马上就要召开的厂长会,我们没办法向大家解释。” “这件事你不要再讲了,公司有考虑。这一阶段你要把工作干好,尤其是年度决算,要按照公司要求,要拿回去把利润指标调整一下。” 这种事每年都有,车宏轩当然不会在意。 李总拿起电话,把财务处有关人员叫上来,和车宏轩一起研究决算问题。 两天以后,公司老干办带着承包奖去看望梁经理。 在老干办看望梁经理的时候,公司孔书记一行人来到铝窗公司,召开干部大会,宣布胡生接任梁坤出任铝窗公司经理。 胡生站起身跟大家见个面,摆摆手。他一九五零年出生,本地人,六八届毕业生,第一批下乡青年。 孔书记讲话给予梁经理高度的评价。 新经理上任没几天,701厂李达元厂长被纪委叫去谈话,被免去厂长职务。之后纪委又将702厂厂长叫去,也被停职查办。这两件事在铝窗公司引起轰动,那些不利索的干部人人自危。 车宏轩一直认为胡生来了首先应该跟自己研究工作,可没想到这些天他只找陈经理陪同上蹿下跳的,直过了一个礼拜才令邹助理找到自己。车宏轩赶快停了手头工作,拿起笔记本,跟随邹助理来到胡生办公室。 胡生也没客气,就连让个座都没让。他有个毛病,讲话时总爱扭头咳嗽,看样子很难受,像是上不来气。他个子不高,稍胖,浓眉大眼,西装革履,很有风度。 邹助理把车宏轩送进屋便退了出去。 胡生对站在面前的车宏轩说:“我来的时候李总会计师有过交代,管理方面要依靠你来开展工作。” 车宏轩说:“大家都一个目标,为了工作。” “你要积极配合我工作,我们一起把铝窗公司干好。好了,你去忙吧。” 车宏轩感觉不可接受,为了这次见面,他非常慎重地列了个汇报提纲,没想到胡生是这个态度。 “现在有很多事都需要您来定个原则------”车宏轩没有离开,皱起眉头看着面前这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新领导说。 “我还有事,你去忙吧。” 车宏轩无奈只好悻悻离开。 没过半个小时,胡生又让邹助理把车宏轩叫回来。 车宏轩很反感,但又不能不去,再一次走进胡生办公室。这次不等让,车宏轩干脆坐在胡生办公室对面的折叠椅上,把笔记本放在办公桌上,准备汇报。 胡生正在骂骂咧咧打电话。因为他突然离任,接替他工作的人还没到位,那边的事他还临时管着。 电话里喊了好一会,胡生使劲放下电话,骂了句“饭桶”,歪头握嘴咳嗽两下,看也没看车宏轩说:“有四件事急办。” 车宏轩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胡生回到座位上,大眼珠子来回转转,这才露出笑容说:“第一、厂长会推迟到春节前召开,关于承包指标,我意见利润按一个亿安排;第二、鉴于特区财务管理混乱,调文科长去那里工作;第三、为了严格财务管理,所有资金管理实行一支笔,由我亲自签字;第四、立即着手收缴各直属厂银行账号,实行集中统一管理;第五、公司各科室、各直属厂车辆全部归车队管理,坚决杜绝公车私用。” 车宏轩明白了,这所谓的一支笔是为了收自己的那点权;所谓的公车私用,不过也是对自己来的,因为机关只有经营科有台微型车。当然,为了工作这些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其他问题不行,出于对工作负责必须发表自己的看法。 车宏轩沉默一下,然后抬起头正视着胡生说:“利润安排一个亿肯定不行,我们不能撑杆跳,不能使冒劲。现在不是增加利润指标的时候,而是要减少,以度过目前僧多粥少的市场状况,给各企业以喘息之机。” 胡生反感地摆摆手,咳嗽两声,又站起身去吐痰,回来瞪着眼珠子说:“虽然大公司军品任务多了,但这和我们做出多大贡献没关系。” “过于繁重的承包任务会把各个企业压垮,决不可竭泽而渔。” “这个我不能听你的。我最近找经营科孙胜和季馨了解一下情况,看来各企业的潜力还是有的。” “作为管理企业集体领导成员的一员,关于承包任务的下达你应该更多地听听我的意见。他们还都年轻,也还没有掌握全局情况。我们决不能把企业千辛万苦积攒的那点老底都掏空,这样他们就没办法抵御风险了。” “你们原来的领导班子就是太右倾了,总有所保留,这严重影响了下属企业的积极性!” “我们应该遵守市场规则。” “我不明白什么是市场规则,我只明白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之间的关系。” “要么那样,我们派出两个队伍到各企业摸摸底。” “没必要。你可以挨个问问他们行不行,行的继续干,不行的让位。” 车宏轩大失所望地摇摇头,知道这不是来干事的,这是来掘墓的。 “你还有什么问题” 车宏轩本着对铝窗公司负责的态度接着说:“关于收缴各直属厂账号问题,我觉得你要慎重考虑,这可能无法满足各直属厂经营需要。” “财权集中这是公司同意了的,你就不要再打横了。” 车宏轩一时性起,忘记了吴领导“不要和新领导直接顶撞”的忠告,气愤地说:“我是在工作,不是在打横!” 胡生当然不吃这一套,直接指着门告诉车宏轩:“你回去工作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车宏轩满脸通红地走出去。他知道,自己无力赶走这位老哥。如果这样,那说明自己在铝窗公司的工作当是来日不多,应该考虑后事了。 结束谈话,胡生立即跑到大公司,找到李总会计师。恰好财务处石处长也在,按说他应该等待石处长离开后再汇报自己的事。可这位老哥不拿石处长当外人,气愤地开始抱怨。 胡生喘着粗气看着李总,又情不自禁地拍拍办公桌,气愤之极地说:“这个车宏轩我领导不了,得把他撤职!” 李总不高兴地说:“你去了两天半,怎么天天想撤职干部” 石处长也说:“车宏轩是公司派去的,你有什么权利撤职” 胡生咳嗽两声,瞪大眼睛子说:“这不是来请示你们吗要不那样,干脆让他干,我还回原单位。” “你放肆!”李总气愤了,一拍办公桌说,“不想干打报告,我给你签字!” 胡生马上满脸通红,站起身给李总开玩笑地行个军礼,厚着脸皮说:“你老人家可别生气,我错了。” 李总没好气地说:“行了,坐下吧。” 石处长问:“你把文科长一个老会计调走,把你原来手下的财务科长调过去,能胜任吗” 胡生解释说:“我再给他配个精通财务的副职。” 李总说:“如果你和车宏轩确实无法合作,等你站稳脚后我们再考虑把车宏轩调回公司。关于车宏轩工作上的问题请你放心,我跟他谈过,他会积极配合你的。” 胡生大眼珠子转转,虚头巴脑地说:“一切听从领导安排。目前的情况是要想完成领导交给我的繁重任务,就必须招兵买马、聚草存粮,人和心马和套才能在市场上打拼。如果有什么合适人选,李总替我把关。” 李总明白这里边意思,他摆摆手说:“这些事你自己做主。” 聊了一会之后,胡生又提出将现任铝窗公司的陈经理派往外地,给吴领导增设副职,增设销售经理和调任几位厂长的安排设想。因为在军品厂胡生是位很有魄力的成功的基层干部,这些请求都得到了李总的大力支持。 第八十八章 下坡路(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八章 下坡路(五) 虽然审计组范老被赶走,可车宏轩仍然不愉快。因为越是这样大公司和审计人员越对他反感,赶走一个会有很多个人带着怨恨来查账。这一点他已经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不仅审计人员增加了,审计范围也在扩大。最后他只好对审计工作不理不睬,对正常业务也没办法介入。上边有老板,下边有新来的经营科长,完全绕开了他。 到了一九九一年二月中旬,眼看没几天就要过春节了,审计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到了丑媳妇也得见公婆的时候。 这天车宏轩被叫到李总会计师办公室,准备研究审计问题。按照约定时间,他来得早一些,这时候孔书记和主管民品的副经理还没有到。财务处、计划处、劳资处领导已经到了。车宏轩现在心里有底,因为一旦梁经理交了权,李达元被处理了,大公司就不会再对自己怎么样了,即便想收拾吴领导也跟自己关系不大。 李总说:“小车,审计上有几件事问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车宏轩心里坦然地看向李总。 李总皱起眉头问:“这几年账上怎么出现这么多白条子你是财务处老人,不知道这样做违反财经纪律吗” 还没等车宏轩回答,孔书记和主管民品的副经理走进来,坐在大家给他们留出来的沙发上。 李总说:“你接着说,我们一样一样来。” 车宏轩想想,稳稳当当地说:“铝窗公司出现这么多白条子入账进入成本,是经过我同意的。原因是工地太多,像临时缺少的螺丝钉、标准件、角磨片、钻头、批头、螺丝钉这些低值易耗品,项目经理只能是就地购买。这些个比较小的五金商店根本不给开发票,也没有发票,只能使用白条子。这里边有没有问题呢我敢肯定地说有,但这跟白条子没有关系,即便是正规发票也一样出问题。虽然我们的项目经理都是经过挑选的,但个别人开白条来报假账在所难免,我们也只能抓大放小。我们的设计软件cad有关于螺丝钉和标准件的数量定额,但现场施工队伍全部是农民工,且建筑工地很复杂,工人在吊篮上或是脚手架上,都是高空作业,掉个螺丝钉总不能让他们下去捡吧即便下去,底下全是建筑垃圾,也很难找得到。我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螺丝钉用量不超过一倍就给予报销,标准件不超过百分之三十也给予报销。关于这部分白条子,税务部门查账的时候提出来过,经协商我们按照营业税三点几给这部分白条子补交了税款。” 石处长看着车宏轩问:“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车宏轩干脆地回答:“有,可以把这部分低值易耗品包给施工队,但我们需要多支付一大块,我没有同意。如果承包费提高一个百分点,一千万就是十万,一个亿就是一百万,我们每年达到五个亿以上,这绝不是小数字。与其把这部分利益让给施工队,不如让我们项目经理掌握。即便有点小打小闹,也算是对他们抛家舍业、艰苦奋斗的一点补充,况且大多数项目经理不会这样做。” 石处长笑了说:“里也是你、外也是你,把我们都搞蒙了。但我可以明确表态,财务处支持你们的做法。” 李总也点点头说:“这件事继续沿用老办法,以经济效益为中心。再有,你们干什么买那么多固定资产你不知道这不能进成本吗” 车宏轩说:“这些个方箱锯、钻铣床和单头锯,都是现场临时买的。我们在投标的时候就包括这些设备,是允许进成本的。由于工地较多,我们无法预料不可预见事项,只能依靠项目经理掌握。这些设备全部建账立卡,在没有被生产科、技术科核实的情况下,是不能报废的。我认为我们管理得很规范,没有问题。这么大一笔开销,怎么也不至于使用公司的更新改造资金吧我在公司管过专项基金,知道那点钱很少,军品线都不够用,我们就自己解决吧,不向公司伸手。” 李总点点头表示同意,问下一个问题:“你们招待费有没有什么标准规定” 车宏轩回答道:“没有,由干部自己来决定。” 李总问:“去哪里吃饭有规定吗” 车宏轩回答:“没有,只是对那些业务管理部门提出的需要关照的饭店,我曾经跟经常请客的单位说过,隔三差五的去关照一下。” 李总问:“那么多控购商品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办理手续” 车宏轩回答:“没办法办理手续,这些东西都是客户拿来的发票,我们怎么也不能用百元产值工资含量来报销这些钱。” 车宏轩的这些话,把会场说的鸦雀无声,彻底把大家搞蒙了。这些人都是干部,清水衙门,哪里知道这么多复杂的事情。 石处长问:“也就是说,用户把钱拿走了,他们不要命了” 车宏轩没有回答这句话。 孔书记说:“为了企业利益,今天的话哪说哪了,否则谁还敢把工程交给我们” 大家议论一会,都暗暗佩服车宏轩的业务能力。 李总说:“研究下一个问题。小车,谈谈你对今年铝窗公司各项指标的看法。” 车宏轩给大家发了一份表格,那是胡生为厂长会准备的。 李总看看,扔到一边,有几分气愤地说:“这个我看过,不要说这些,谈谈你的看法。” 车宏轩说:“这些指标已经落实到各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竭泽而渔,有些企业会被压垮。” 李总说:“你一个厂一个厂说,我们各业务部处都在,严格记录,出现大的纰漏要追责。” 车宏轩明白所谓“追责”不过是句官话。即便不照本宣科,车宏轩也记得各厂的数字,他便一个厂一个厂讲起,最后说:“现在跟前两年情况有很大改变,外墙装饰越来越高档。以前一个项目只有几十万、上百万,现在抓一个项目就几百万乃至上千万,机遇和挑战具在,相信在新一任领导班子的有力领导下,一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无论怎样说,李总就是眉头紧锁,以至于在车宏轩整个谈话中,他拿着笔一个字没写。 大家都发表一下意见,然后散会。 车宏轩和石处长一起下楼。 “你没有讲真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石处长对车宏轩说。 车宏轩笑了解释说:“我讲的是真话,这些指标都已经落实到各企业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李总也不会完全相信你的鬼话。看来胡生这个小虎羔子干不好,没有你给他谋划,他就是一介武夫。” “你可说错了,干劲十足,并且有大公司做后盾,前途无量。” “行了行了,到我那坐一会。” “不去了,别把腥味带到你那里。” “样吧!” 两人分手,车宏轩不像以前那样,神气活现地到财务处走一圈,而是知趣地径直走出僻静的南门。到自行车旁边,把包放进车筐,拿出钥匙打开车锁,正准备跨上车走,就听到有人叫他。 车宏轩一听就知道是谁了,扭头看着飘逸而来的漂亮美女姚燕,面带笑容地等待。 原来是古明远的亲戚姚燕。姚燕知道他来大楼了,一直在留意他。 车宏轩笑眯眯问:“有事吗” “没事就不许喊你啦”姚燕认真地看着他说,“哎,是不是瘦了” “这些天心情不好,又很少出去吃饭,可能体重下降些,这是好事啊。你怎么样了,在这里工作还顺心吧” “非常开心。我妈捎来年货,我下午去取,晚上你家里有人吧” “有人。以后不要这样麻烦,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那不是一点心意吗这么说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最近古明远怎么样” “我哪里知道啊” 正说话间,冯妍和几位师傅也走出来,大家都过来看车宏轩。 冯妍还是那样,不客气地说:“使劲蹦跶,看你就不是好蹦跶,麻烦大了吧” 车宏轩笑笑说:“借你吉言,麻烦不小,只有百炼才能成钢嘛!” 冯妍一努嘴故作生气地说:“还皮呢,不知死活的家伙!” 这几句话彻底把姚燕造蒙了,这是什么关系敢这样讲话 大家聊一会各自散去。 车宏轩还没到办公室,汇报的信息便传到胡生耳朵里,他刚一到三楼,办公室曲主任就在走廊里等他。 车宏轩走上前问:“什么事” 曲主任用那双鼓起的大眼睛笑眯眯看着车宏轩说:“胡总有请,让你马上去。” 曲主任又上前一步,凑近车宏轩神秘地小声地说:“看来领导心情不错,满面笑容,估计是有好事。” “有什么好事研究工作而已。” “那可不是,经常找人瞪着眼睛,好像要把人吃了,即便吃了好像也不解恨。” 车宏轩笑了,夹着包和大笔记本,径直走到胡生办公室。 胡生办公室这会儿是开着的,车宏轩往里看看。 胡生满脸堆笑,向车宏轩摆摆手,说声“快进来”,便又是咳嗽,站起身吐痰。 车宏轩走进去坐在沙发上说:“你应该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心脏有没有问题。” 胡生坐回去,理理向后梳理的头发,咳嗽两声说:“老毛病,看也没有。” “实在不行看看中医,也许有什么方子,不是说吗,偏方治大病。” “那都是胡诌八扯的事,我不相信。你去公司汇报能和我意见保持一致我特别高兴,否则第一个照面我就在领导面前掉链子了,那将对我前途产生重大影响。” 车宏轩知道这是他心里话,因为早有传言,如果在铝窗公司他能干出成绩来,日后最少是大公司的副经理。 “不会,我毕竟是铝窗公司领导班子里的一员,维护我们领导集体的意见是我应尽的职责。”车宏轩很客气地说。因为他知道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是这位不知深浅家伙能接受并且愿意听的。 胡生高兴了,在眼前搓搓手胸有成竹地说:“只要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没有达不到的目标。心有多宽舞台就有多大,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办不到的。” 车宏轩明白这种说法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如出一辙,可他还是微笑地点点头,奉承一句:“魄力是关键。” “你看这样好不好,最近有个大项目,是商业大厦,估计有两千来万,要去特区和欧洲考察,你可不可以辛苦一趟” 车宏轩明白这里的意思,婉言谢绝地说:“搞销售业务我不内行,别误了大事。” “也好,那就那样,厂长会之后,我们一起去走一圈。” “在公司审计报告出来之前,大公司不可能同意我外出。” “也是,这方面事也只有你最了解情况。这样,晚上有客人,你等我电话,我们一起去接待。” “好的,我等你电话。” “你去忙吧。” 车宏轩抬屁股就走,晚上他并没有接到陪客人的电话。 第八十九章 下坡路(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八十九章 下坡路(六) 胡生所以没有请车宏轩去陪客人,不是别的原因,是因为不方便。晚上,他和新来的经营科长及季馨在研究厂长会各种表格,加班到晚上九点多钟,请两人去吃晚茶。那时候在北方吃晚茶是很体面的,一般人吃不起。 吃完晚茶,胡生又提出去ktv,季馨已经烦透了,扭头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季明带两个地面上有名的地皮,一脚踢开胡生的门,怒斥道:“你他妈什么东西” “怎么了”胡生也瞪起眼睛,没在乎这几个人。 “把我妹妹调走。” “调走”胡生转转大眼珠子问,“我考虑一下再说吧,还准备重用她呢!” “别废话,我给你一天时间,后天来办手续,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说完季明一挥手,带人走了。 胡生气愤地对季明背影“哼”了一声,骂道:“你他妈少跟我来这套,有话好说。” 但是,胡生还是没敢惹季明,一天后给季馨的调令签了字。 从这时候起,胡生便改变了对车宏轩的态度。他清楚了,车宏轩在大公司的根基非常深,自己无力拔下这棵大树。既然如此,他便利用和李总会计师的关系,拉近了和车宏轩的关系。并且将如下任务交给车宏轩:第一、花费不超过一万元的,由车宏轩签字(这里涵盖了大部分请客送礼的花费);第二、厂长会的一切准备工作和对外厂的考核办法由车宏轩牵头确定。这第二条关系特别大,车宏轩修改了对承包人的考核政策,对完不成任务的不做行政处罚,只是在承包兑现奖上给予奖罚,这对稳定干部队伍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车宏轩重新掌权,对老铝窗公司干部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非同小可。 还有两天就是春节了,由于铝窗公司这两天厂长们你请我请的很热闹,车宏轩为了回避自己特别能喝酒的群众舆论,特意躲开这些酒局。虽然很多厂长都来请他,怎奈他一概谢绝,决不参加,别人也不好深请,便就避开了这些酒局。 为了回避迎来送往和没头没脑的酒局,他干脆跟胡生打个招呼,说请两天假,提前回老家看望父母。 无独有偶,吴领导也不约而同地提前回家过春节了。 因为新来的小保姆要回家过年,车宏轩便准备送她到车站。两人吃了早餐正准备上路,季馨来了。 季馨因为这段时间总在胡生身边准备厂长会的事,跟车宏轩来往不多。车宏轩也很知趣,并没有过多地打扰她。 季馨穿个米色大衣,脸冻得像红苹果,进屋抖抖身上的雪,然后搓搓手,再放到嘴边“哈哈”几下,缩着脖子扔了一句:“雪太大了,什么鬼天气!” 车宏轩笑了说:“其实没风并不冷,雪一不寒雪二寒嘛,还是你穿的少,要美丽就别怕动(冻)人。” “去!”季馨脱去外套,“怎么要出去” 车宏轩回答道:“她要回家过年,我送她到车站。你有没有时间代劳我想出去一下。” “没时间,不介入你们这些破事。” “那我就走了,晚上能不能帮我接孩子” “你不要管了,一会我二姐回来,我们俩负责。” “你见过她了” “是,她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单位一会送东西,我来帮她收一下。” “好吧。” 车宏轩带着小保姆走出去。 送走小保姆已经快到十二点了,按事先约定,他坐公交车从火车站直接去厂北,来到市场开发科唐科长家。 今天唐科长在家里请客。 车宏轩本以为不过是平常一顿饭,没想太多。这个时候能有人敢请自己就不错了,还哪里需要询问许多事。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唐科长就请两个人,那个人竟然是李达元。唐科长和李达元是老邻居,关系处的非常不错。 唐科长是去年刚刚分到的房子,这才跟父母分开住。房子也就四十平米左右,一厨一卫一卧室。卧室里摆了张双人床,紧巴巴又放了一张饭桌。饭桌也就能坐四个人,有两个人还得坐在床上。 虽然厨房里有油烟机的响声,屋里还是有很浓的炒菜味。 李达元正坐在饭桌前抽烟,两眼充满血丝地看着车宏轩,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还是这样,定的十一点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不急不急,”车宏轩看了眼满面菜色的李达元,换了拖鞋进了屋,挨着坐下说,“没告诉我具体时间啊,就说是中午。没想到会见到你,很难得,还有别人吗” “没别人,说话不方便。”唐科长系着围裙,腆个大肚子端来一大碗炖鱼,满脸忙得通红,额头上挂着汗珠,高高兴兴地回答道。 车宏轩笑了说:“你胆子不小,敢请我们这些有问题的人。” 唐科长瞪起眼睛骂道:“去他妈的,我可不管他们那套,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分不清没有你们这茬能干的干部,铝窗公司到不了今天,吹什么牛皮现在好,我把话放这,铝窗公司非得走回头路不可,好日子没几天了!” 车宏轩说:“可别这么说,我们这些被边缘化的干部,说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唐科长摆摆手说:“什么他妈都别怕,越怕越有鬼!好了,你们俩先聊,我去端菜。” “就我们三个人,不要搞得太多,浪费了没必要。”车宏轩客气地说。 唐科长笑了说:“那怎么行大过年的,再怎么也得备八道菜。你们都是大领导,要不是贪点事哪有机会光临寒舍你们放心,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好哥们。” 李达元也急忙说:“差不多就行了,再做往哪放啊” 唐科长笑了说:“放不下也不能少了,吃不了看着也舒服。” 车宏轩看已经摆好的菜,一个是小鸡炖蘑菇,另一个是炖鲅鱼,这两道菜还算可以,其余什么蚕蛹,酸菜粉,不过毛菜而已。 很快,菜上全了。 唐科长爱人打个招呼要走,李达元觉得不好意思,闹哄哄地说:“别别别,这怎么可以忙了半天,怎么也得吃完再走。” 唐科长说:“不行,他要去我妈那里看看,让她走吧。” 唐科长老婆走了,三人兴冲冲开始喝酒。 唐科长把三个二两半的杯子放到自己面前,每个杯子倒满,分别放到两人面前,自己举起杯子说:“瑞雪兆丰年,好几年没下这么大的雪了,看来明年又是个好年头。马上就过年了,难得哥几个在我家小聚。说实在的,这还真不是为了省钱,主要图个背静,说话方便。来,我提前给两位大哥拜年,我干了你们随便。还是铝窗公司那句话,要想把朋友喝好,首先得先把自己撂倒,这样才能显得情真意切。” 话音落处,唐科长举杯干掉。 “好,干了!”盛情难却,车宏轩也举杯喝掉。 李达元一咧嘴说:“不能差我一个人啊,喝死了也得干!” 车宏轩知道他酒后无德,现在又心情不好,便按下他的手说:“你还是慢慢来,急了非醉不可。” 李达元放下杯子说:“听人劝吃饱饭,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啊!我先垫吧几口,肚里有点东西再喝。不过你们记清楚,差多少我都会补上!” “那么认真干什么喝酒不能逞能,不是打比赛。”车宏轩生怕他喝多,赶紧劝说一句。想想又说:“在这上面我们有沉痛的教训,以后千万注意。” 李达元仿佛没听到,开始吃菜。 在车宏轩和唐科长正品味美食的时候,李达元突然拿起杯猝不及防地干了。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你这是就奔那边去了现在心情不好,应该节制一些。” 唐科长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在家里怕什么醉就醉,不行喝多了就睡在我家,反正家里没人。” “还是要注意分寸,这左右邻居都是大公司的,没谁不认识我们,喝多了传出去没好处。”车宏轩还是担心李达元醉酒闹事,仍然反对他喝的太多。 果然不出车宏轩所料,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李达元突然像个小孩子似的津津有味地哭起来,然后拉着车宏轩说:“我对工作忠心耿耿,两年实现投资回收,现在却落得这个结果,我不服啊!” 虽然车宏轩非常反感,可也只能劝两句。 李达元疯了,趁车宏轩不注意又喝半杯,继续哭着说:“我是有毛病,既是工作狂又注重感情,可我不贪不占,不搞女人,一个心眼工作!我上有四个老人,下有三个孩子,呆在家里怎么办啊心里憋得慌,想想这么多年的努力工作,睡梦中经常眼泪刷刷掉,哭出声来。”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工资不是没给你停发吗” “那有什么用我虽然不以权谋私,可在位置上和不在位置上能是一回事吗我不以权谋私,可我有权了能办事,最少可以安排我的孩子有个好工作。” “李厂长说得对,”唐科长又举起杯说,“不在位谁搭理你干什么哪有像我们这种感情的” 车宏轩没有举杯,劝说:“慢一点,要控制一下。” 唐科长喝了半杯,放下杯说:“你们不喝我喝,算个屁这么说吧车经理,我们这些人都是平头百姓,不认识上高层人,办大事还得靠你。有机会了得给李厂长想想办法,他还是个难得的人才。虽然工人出身,既懂技术又懂经济,在我们铝窗公司你还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把铝型材厂干到这个水平的。” 车宏轩说:“现在不行,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等有机会吧。” 几人边说边聊。 李达元是一会哭一会闹,喝完白酒又要啤酒喝。 车宏轩一直陪到晚上十点多钟,唐科长和李达元都躺在床上呼呼睡去,他感觉自己还清醒,便晃晃悠悠走出去,自己来时穿的羽绒服也忘穿了,穿件羊毛衫便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走。 这时候雪已经停了,大马路已经被清理出来,小马路还有人在热火朝天的清理。应该是雪比较大,各单位都出来清扫,路两边堆满雪堆。雪停了,可风气来了,小北风吹到脸上刀割似的。 酒后一见风,车宏轩没走多远就感觉不好,下了车赶快跑到马路边上的雪堆前,“哇”一声喷出去,辣的嗓子刺破似的疼。 他在雪堆前蹲了一会,清醒一下,还辨别出回家的方向。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坚持回到家里,会冻死在路上。他振作精神,艰难地向家骑去。地上的自行车轨迹,就像一条龙,这就是所谓的画龙。他不知道摔了几次,临近家的时候,他又摔了,不巧这次被自行车压住了,尽管他使尽全身力气,还是没能把自行车从身上挪开,他几乎就是在那里挣扎。幸亏来了一位环卫工人老大爷,帮他把自行车挪开。 老大爷很热情,关心地问:“小伙子,要不要我送你” “谢谢老大爷,我没事,绝对没事。” “喝成这样了还嘴硬!告诉你小伙子,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以后悠着点,不能喝成这样,好日子不得好过!” “谢谢大爷规劝。”车宏轩站起身给大爷深深鞠个躬,快上车歪歪斜斜往前走。 后边一位环卫大娘念叨一句:“这小伙子,喝成烂泥了,大雪泡天的,容易出事啊!” 真让大娘说着了,进小区的那条小马路两旁,栽着小杨树,那是小区交付第二年栽的,已经有几年时间了,可长得不好,也就有胳膊粗。 车宏轩一不小心,一下骑上去,右肩膀实实在在地撞在树上,被反弹回来重重摔在地上。这下他彻底蒙了,无力起来。 幸好两位正在扫雪的工人师傅认识他,把他扶起来,一位推车,一位扶人,把他送到家里。 谢蕊芬和季馨都在等他,见他这个样子回来,都哭笑不得。 谢蕊芬心里清楚,审计查账不是大事,有没有举报他的说不清楚,这件事不仅是自己丈夫,就连自己也如鲠在喉。心情不好喝多点在所难免,可以理解。她赶紧帮车宏轩脱衣服。 车宏轩看一眼季馨傻傻地笑了,可能是担心被耻笑。 谢蕊芬不高兴地说:“看你那样子,色眯眯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色鬼呢!” 车宏轩洗洗进了屋。 谢蕊芬见车宏轩还明白,问:“季馨调走了你知道不” 车宏轩木然地回答道:“不知道。” “去军品厂了。” “为什么呀别人想来还来不了呢。” “你们新领导天天让她加班,动手动脚,还要带她去南方,还许诺说要提她做副科长。她感觉没办法工作,便让她哥哥给她找个单位调出去。” “能放她吗” “他哥哥找人要揍他,敢不放已经签字了。” 两人还没聊几句,车宏轩一歪头睡了。 谢蕊芬满心欢喜地想陪他,没想到他会这样,只得和季馨聊起来。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车宏轩连喊再叫,说自己起不来了,动弹不了啦。 谢蕊芬过来一看,知道坏了,应该是摔着了。 “真他妈没出息,已经是第二次了!”谢蕊芬帮他穿衣服,扶他去卫生间,然后和季馨一起上了救护车,去骨科医院。经查,车宏轩是锁骨半错位。 第二天,谢蕊芬去到唐科长家取羽绒服,顺便问了唐科长爱人一句:“他们都喝成这样,你怎么不管管” 唐科长爱人满不在乎地说:“哎呀,就那么点爱好,喝就喝呗!” 没把谢蕊芬噎死,从此她也多少改变了对车宏轩喝酒的看法。当然,两口子过日子,无奈的事多了。 就着养病,车宏轩没能够参加厂长会。 第九十章 穷途末路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章 穷途末路 车宏轩的病并不是那么严重,如果重任在肩,打上绷带可能一天都不会休息。可现在不行,上班了让人看着别扭,惹不起躲着点吧。当然,这也得益于谢蕊芬有个男同学在骨科医院,车宏轩又把关系处的很好,所以开起假条来非常方便。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就按照这个一直休息到五一假期后才准备上班。当然,这期间他时常想,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有大公司纪律管理部门找上门来,和自己核实举报信的事。他判断自己肯定有举报信,只是还不知道消息罢了。 这期间,三月份香香和他有过一次聊天,让他记忆深刻。 香香说:“姐夫,我觉得何行长对你印象特别好,有两次开会都提到过你,说你业务熟、能力强。现在我们准备在海南投资,成立分公司,你怎么不去找他,干脆调到银行来。” 车宏轩笑了说:“现在我还离不开,问题没搞清楚。再说朋友关系再好也不能让人为难,一个有问题的我不可能调到银行去。” “你那点事算个屁,何行长去大公司说句话不就结了”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清清白白的干嘛搞这一套” “关键是机会难得。” “我既不喜欢去银行工作,也不喜欢去机关工作。” “那你想干什么” “我还是喜欢搞企业。” “不怕承担风险” “不怕。” 之后,香香没再提起这方面话题。 四月份,财务处石处长给车宏轩打来两次电话。 第一次: “刚刚听说,你怎么那么没出息,竟然喝到骨折”石处长不客气地问。 “意外意外,纯属于意外。不过你这消息也太晚了点,我已经彻底好了,五一后准备上班了。” “春节我回老家了,过完十五才回来,然后又去北京呆了一段,回来天天忙,哪有闲心关心你的事” “怎么样,家里还好吧” “托你吉言,家里还好。对了,喝醉酒这件事对你影响很不好,都说你特别能喝酒,整天喝得东倒西歪的,这还哪有一点干部形象” “没办法,就这德行了。” “我省机关有个同学,他那里缺少你这样的人手,想不想去” “问题没搞清走得了吗” “没有的事,没人查你。这两天我曾经跟李总谈过你的事,如果实在不能跟胡生配合干脆回公司。李总说准备成立个南方公司,把公司有关进出口的事全盘管起来,由主管民品的副经理牵头,你去配合,顺便把铝窗公司南方企业管起来。” 车宏轩知道南方铝型材厂可能出问题了,由于对外采购铝锭支付了一大笔资金,至今还没收到货,已经停工待料。再加上胡生多次大会小会提出要整顿南方铝材厂,要换掉厂长,所以那里人心惶惶,局面已经不好收拾了。 “南方企业上有大公司,下有铝窗公司,中间夹一层谁会听那些个进出口业务,由公司销售处、器材处管着呢,就连主管民品的副经理都是摆设,我去能干什么” “情况都不是太好,公司可能要采取措施。” “那也只能在铝窗公司、销售处和器材处想办法,另设一个不伦不类的南方公司,无职无权,不起任何作用。” “你说的也有道理,看看领导们怎么决定吧。” “那是,只能这样了。不过我绝不会去什么南方公司,你也知道我更喜欢做点实事。” “明白,牵涉这方面的事我会听取你的意见。还有,从二月份起铝窗公司每个月都向公司缴纳八百万利润,不错啊,说明胡生这个人还是很有能力的。” “是,非常不错,我们这些人都有些老朽不堪了。” 石处长笑了。 两人结束通话。 临近五一放假,进行第二次通话: 石处长问:“还在家泡病号” “是,病假还没到期,五一后上班。” “我们听说铝窗公司出现点情况,你了解吗” “什么情况” “说是五月份连工资都开不出去了,李总让你了解一下,说清原因,五月十号之前听你汇报。” “别听我汇报,我三个月没上班了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再说,胡生来了我连办公会都没参加几次,哪里知道情况现在最了解情况的是胡经理,你们应该找他。” “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 “老同学,我能去领导胡经理那可是你们公司派来领导我的。” “行了,别说没用的,十号前听你汇报。” 石处长撂了电话,两人结束通话。 五一后车宏轩开始上班,每天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 厂长会后,胡生带着自己新配备的助理外出,到各主要联合厂视察工作。 邹助理被派到一个门窗厂做书记,他既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又体弱多病,几乎什么事都不管。 这些天有几个核算室主任来找车宏轩汇报情况,车宏轩详细听了汇报,又问了些问题,然后竟然告诉他们胡经理委派常务副经理在家主持工作,有情况向这位领导汇报。 由于李总会计师临时去了北京,车宏轩没有接到听取汇报的通知。 五月十五号,车宏轩和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等待中午时间到了好回家吃饭。 办公室曲主任突然轻轻敲门进来,给车宏轩打个立正,笑眯眯带有几分神秘地说:“老板有请。” 车宏轩放下正反两面看了几遍的报纸,抬头问:“领导出差回来了” “是,昨晚我去接的。” “你告诉他我不在。” 曲主任愣了一下,瞪大眼睛说:“我不能替你说假话,他都看到你了。” “好吧,我过去。” 曲主任转身离开。 车宏轩点燃一支烟,又喝口水,考虑一会,站起身去胡生办公室。 胡生办公室门开着,车宏轩看一眼走进去。 胡生站起身捂嘴拼命干咳嗽几下,走到痰桶那儿卡几下吐出去,随手关上门,用那双瞪得像牛一样的充满血丝的眼睛看一眼车宏轩,自言自语地说:“来铝窗公司是一种极大错误,水深火热啊!这么说吧,是错误时间来到一个错误的地方。” 车宏轩仿佛没听见,客气地问:“昨天刚刚回来,没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情况允许吗”胡生一歪头苦笑一下问,“哪还有那个心情这个月就连工资都没着落,税务局又来催缴税款,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一下天塌了这不是要我小命吗” 车宏轩对最后一句话很敏感,他平静一下说:“不要急,紧庄稼慢买卖,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可别在那唱高调了,谁难受谁知道!”胡生拿出一条好烟、一包好茶给了车宏轩。 车宏轩没犹豫,拿起一张旧报纸裹起来,放在茶几上。 胡生咳嗽几声,又吐回痰,坐回去看着车宏轩说:“我知道你和税务局关系很好,疏通一下,缓两个月。” 车宏轩摆摆手说:“这个办不到,这不是哪个人可以说了算的。欠税是要按日交滞纳金的,绝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你一旦欠税大公司立即就会知道,追问下来我们如何解释” 胡生恍然大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想想又说:“现在各企业资金普遍出现困难局面,我们必须找银行贷款。不管是哪个银行,你权衡一下,一定要贷进来一千万。我们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就不兑现承诺,那样领导会如何看我们” 车宏轩平静地说:“我们总不能用贷款去交利润吧” “你说怎么办,想逼死我” “我们贷款需要大公司担保,你觉得可以吗” “想想办法,别让大公司知道,等二季度大量进度款进来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车宏轩说:“自从你到铝窗公司工作,我们俩很难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点问题。既然谈到这了,我就说说个人意见。就今年情况看,普遍工程价格很低,这是由于竞争激烈的关系。我看过几份合同,估算利润率都在百分之十左右,扣除不可预见费用,能保到百分之五就不错了。在这种情况下,你把预付款、进度款都交了利润,工程还能干上去吗合同还能履行吗你知道后果吗” “铝窗公司哪年不是靠预付款和进度款过日子” “那是在价格高的情况下,我们把预付款和进度款的极少部分上交大公司。可今年国家收紧银根,严格控制楼堂馆所建设,僧多粥少局面已经形成,业界严重开工不足也已经成了定局,我们想靠今后半年新签合同来满足那么高的上交任务已经不可能了。” 胡生眼眶灰暗,嘴唇发黑,听了车宏轩的话半天没言语。 车宏轩说:“现在必须坐下来认真研究,拿出对策,渡过眼前的困难。” 胡生问:“你也是班子成员,把铝窗公司搞垮了你也负有责任。你看这样好不好,把建行领导给我请来,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 “不用请,前两天因为储蓄所要撤掉的事我跟他通过电话,今年总体政策是收紧银根,他们这个分行没有指标。至于何行长那里,跟李总会计师多个脑袋,在你没拿到贷款前大公司就知道了。如此看来关于贷款这件事你就不用多想了,一旦被大公司知道,没人能保得了我们。” “真是人间地狱啊!怎么办呢对了,还有件事,你得去趟特区,那里的门窗厂老刘还不错,企业不会有大问题。可铝型材厂不行,已经停产了。厂长出去很多天了,打到香港的一千多万一直没消息,我看情况不妙,要出大事。四个月了,他们一分钱利润也没交,你过去住在那里给我盯着,让企业尽快恢复活力,钱到账号马上命令他们转过来。” 车宏轩笑了一下说:“你刚刚回来,我去有什么用见不到厂长,我呆在那里不是白浪费差旅费吗” 胡生气急了,一拍桌子喊道:“我说了几件事,没有一件事你是可以给我办的,你想怎么的,什么意思”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你说的这些事都是不靠谱的,怎么落实” “你也是班子成员,现在我倒想听听你的意见,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是把上交的四个月三千二万利润要回来一半,以解燃眉之急。” “你是不是想让我下台那样还不如干脆交个辞职报告。” “这可是两回事,提出请公司支持一下是很正常的。市场情况发生了严重变化,这是人力不可抗拒的灾难,大公司会理解的。但你要是交了辞职报告,问题的性质就变了。” “利润不能退,报告不能交,你就把我架在火上烤吧!” “把困难向公司讲清楚是唯一出路,既是为了挽救铝窗公司也是为了挽救你。假如你不方便去讲这个话,我可以代劳。” “你对情况很清楚,为什么不在去年承包任务下达之前跟我说明白” “情况是现在才出现的,我不是诸葛亮,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我现在明白了,你不是现在才知道,而是用心良苦,想置我于死地。你、还有吴领导,你们太坏了!” 车宏轩这次表现得很冷静,他知道再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便诚恳地说:“不要这么说,这样伤害感情。你毕竟来铝窗公司时间不长,遇到这种情况很正常,我们只要认真面对就能渡过难关。渡过难关,我敢肯定铝窗公司还会有美好的前途。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去向大公司说明情况,请大公司给予支持。大公司现在情况不错,支持我们一下不成问题。” 胡生额头冒出汗来,满脸通红,歪头咳嗽几声,捂着嘴告诉车宏轩:“要回利润不可能,那成了水门事件,我宁可下台。但你准备个文字材料,详细说明国家政策变化情况和市场竞争情况。要有说服力。写完我看看再交上去。” “我担心不仅交不上利润,税金和工资也是问题。如果现在不去生产铝型材和配备辅助材料,整个工地都开不了工。一旦被甲方索赔,那玩笑可就开大了。到那时候再去找大公司就时间没了,闹不好我们就得垮台。” “先挺一挺,我马上召开销售会议,落实完情况再说。” “好吧。”车宏轩只好点点头。 “你回去再认真考虑一下,我也再想想,我们拿出个具体应对措施。假如以前我对你有什么不尊重的地方,希望你以大局为重,以铝窗公司为重,给予充分理解。我们以后要团结起来,共同完成大公司交给的任务。” “好吧。” 两人结束通话。 没想到车宏轩报告交给胡生后,一直被压下了。 五月二十号,距离开工资还有两天时间,胡生没能够准备出这笔款,一上班就愁眉苦脸地把车宏轩找来。 胡生问:“还有两天就要开工资,销售部门说的全是假话,这笔钱能进来,那笔钱能到位,全都是胡说八道!” 车宏轩说:“李总会计师回来了,下午要听我们汇报。关于工资钱,临时从财务处借点没问题,我来解决。” 胡生绝不希望去公司借钱,更不想见公司领导,不觉得面部肌肉抖动几下。 “你不舒服吗”车宏轩感觉不对劲,注视着胡生问。 “没有没有。”胡生故作镇静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比哭还难看,车宏轩竟然动了恻隐之心。 电话响了,胡生接电话。 铝窗公司突然出了大事,由于钱都被公司收上来,701厂挤压机没有及时进口备件,挤压机坏了,几乎是报废了。 胡生问了两句,然后拿着电话的手捂住胸口,口吐白沫,一头栽在地上。 车宏轩赶快上前扶起,连喊再叫,无济于事。 有两个听到喊叫的人跑进来,大家赶快给厂内保健站和职工医院打电话。 谁都没有想到,可是,胡生竟然这样走了。八点二十抬上救护车,这个时候已经没了生命特征。 半个小时候后车宏轩赶到医院,在抢救室门外等了一会,目睹了胡生被推进太平房。无论如何,他都感慨万千,原来生命竟然这样脆弱。当然,他也不得承认,如果胡生来了不烧那三把火,更多地使用熟悉业务的老同志,应该不会走到今天。 胡生爱人已经哭昏过去了。他还有两个孩子,这时候还没有赶到医院。车宏轩猜测出孩子来了会是怎样的场面,他不愿意看到那撕心裂肺的场面,默默地离开医院。 这件事像闪电一样立即在大公司爆开了,很多人都说胡生死于吴领导和车宏轩之手,这令两人难以抬起头来。 第九十一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一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一) 胡生上午被送进太平房,车宏轩下午按原计划被李总会计师叫去汇报情况。 与此同时,吴领导被通知去孔领导那里汇报工作。李总工程师被总工程师叫去,研究挤压机技术问题。其他领导都被大公司对口负责人叫去汇报工作,确实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车宏轩也明白大公司下力量了,原本是想给胡生点教训,没想到闹出人命来,自己也好,吴领导也好,一下都栽进道德的泥潭里,无以自拔。毫无疑义,把胡生干死了,把自己干臭了。这将是自己人生旅途第一步的结束。再想继续在这个企业干下去,已经没了基础。 车宏轩带上准备好的向公司汇报的材料,心情沉重地来到李总会计师办公室。 李总和石处长在,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很专注。因为门开着,车宏轩走进去两人都没有及时发现。 “在研究什么”车宏轩挨石处长坐下,打个招呼。 李总看一眼车宏轩问:“这小胡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 车宏轩回答说:“没有,正跟我研究开工资的事,接个电话就摔倒了。” 李总咂咂嘴惋惜地说:“太年轻了。” 车宏轩说:“关键是闹了我一身不是,都说他的死和我与吴领导有关系,真是天大冤枉!” 李总摆摆手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自己有病不知道治,还整天到处去喝酒,太不拘小节!” 车宏轩说:“他来了我想尽力配合好,可他不给我任何机会,就连厂长会都不想让我参加。现在遇到困难了才知道找我,刚刚谈了两次就出意外了,真是太突然。他这一死不要紧,我在大公司这么多年的工作化成零了,前功尽弃。” 石处长说:“你的工作成绩那还是有目共睹的。” 李总说:“黄泉路上无老少,这事你不用纠结。我们说正事,公司准备向铝窗公司派出工作组,今天下午确定参加部门和人选。铝窗公司毕竟是我们的支柱产品,不能出问题。我们公司从来就不缺少管理企业的人才,当然像胡生这样的假大空也大有人在。所以这次公司从各部门挑选出精兵强将进驻铝窗公司,有针对性地解决各方面问题。现在我一件件事落实,请你如实回答。第一,挤压机为什么会出这么大问题” 车宏轩说:“这个情况我并不了解,但准备买备件的钱被调走上交利润应该是主要原因,为这件事李总工程师还和胡生吵过架。” “铝型材短时间不能生产了,对整个局势有多大影响” “据我从李总工程师那里了解,备件从订货到收到货最少需要半年。由于毁损严重,需要维修费两百多万。也就是说今年挤压机无法正常生产,后果是去年我们结转两个多亿,今年新签一个多亿,加上现在待签的,到年底怎么也能达到四个亿。这些工程普遍都价格不高,要是外购铝型材会严重挤压利润空间。再有一点,原来701厂承担的一千万利润指标已经没有办法实现了。” 李总说:“特区铝型材厂也停产了,真是奇怪了,倒霉的事竟然能凑到一块。” 石处长说:“胡生政治上不成熟,应该想办法把厂长骗回来,不能到处宣传撤职查办。打草惊蛇,这回好人跑了钱也被带走了。” 李总叹口气说:“影响极坏,部里都知道了。现在关键是立即想办法让这个企业起死回生,否则部里过问起来我们没办法回答。这种事出的,净往我们脸上抹灰!现在部里特区有公司,我们那几个企业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清清楚楚。小车,你有没有本事去特区铝型材厂,把这个企业搞起来” 车宏轩笑了说:“我不懂技术,更不懂生产,没有可能把企业搞起来。” 石处长说:“找一个又懂经营,又懂生产,又懂技术的厂长,给你做副职。”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那我不就是个摆设吗谁都明白那是为了给我安排个地方,这种事没必要。对于特区企业,我早有考虑,有一个人过去能立即把这个企业启动起来。” 李总似乎有些不相信,立即盯着车宏轩追问:“谁” “李达元” 李总皱起眉头说:“就是原来701厂的那个酒鬼” “对,”车宏轩回答道,“这个人两头冒尖,但要说他本质不好至少我不相信。” “你确信他可以把特区企业搞起来”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石处长说:“据姚伟奇告诉我,现在账上一分钱没有,停产好多天了,让公司给拨点钱过去应付一下,我没答应,请他找铝窗公司要钱。” 车宏轩说:“鉴于701厂短时间内无法生产,可以让李达元带走一部分技术骨干,组成强有力的队伍,尽快使特区企业恢复生产,以满足各门窗企业的材料需要。建议把701厂的库存铝锭和铝棒发往特区厂,在农村的重熔厂还有上百吨铝棒也一并发往特区,把我们从铝厂后续订货的铝锭全部陆续发往特区,这样就盘活了资金,就能使整个铝窗公司活起来。” 李总豁然开朗,立即拿起电话给管纪律的领导打过去,问:“李达元什么情况” “重熔厂给他弟弟拉去六千元红砖,搞不清给没给钱,去了几次当事人很不配合。其他没什么更加严重问题,吃吃喝喝而已。” “这个人我要用,让铝窗公司写个情况给你们,把这件事了结了。” “好的,报告上来马上办。” 李总放下电话说:“你和你们吴领导跑一趟,把关系理清,然后写个情况说明。” 车宏轩说:“就一件事,我们欠重熔厂货款,几万块钱,致使重熔厂停产了,生产出的成品也不发货。他们还有个门窗厂,应该是李达元支持办起来的,这么多年也没交咨询费。把这些三角账理理就可以了,没什么原则问题。” 李总问:“怎么这么乱” 车宏轩回答:“胡生想自己搞重熔,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结果是自己没搞起来,环保不批,那边也没给钱,可不就乱了。” 李总说:“你尽快去把关系理顺,然后让重熔厂为我们特区企业搞冶炼。” “好的。” “一会回去你和你们吴领导找李达元谈话,让他立即着手准备,尽快过去。关于发货这件事,由你全部落实好。” “好的。” “继续说。” 车宏轩说:“如果特区企业能够尽快投入生产,当会基本解决铝型材问题,实在缺少,就只能外购一部分。下一个问题就是资金,现在各企业钱都被收上来交了利润,都像一辆辆没有油的车开不动了。为此,我在报告里提出希望公司退回部分上缴利润,以使各企业活起来,有序地组织生产。” 李总说:“难怪胡生这么上火,这件事真是打脸啊!看来他还是不行,不具备企业家的素质。这样,为了确保特区铝型材厂恢复生产,我们组建南方分公司,由主管民品的副经理负责,由你具体办理各方面业务。当然,重点是配合和监督李达元的工作,尽快使铝型材厂恢复生产。” 车宏轩不好再说什么,因为这明显说明自己将要离开铝窗公司。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特区”车宏轩问。 李总回答:“这要在铝窗公司走上正轨之后,到时候我们研究好了你才能走。” “明天铝窗公司开工资怎么办”车宏轩问。 李总告诉石处长:“马上把钱打给铝窗公司。其他款项我们要等工作组去了以后再研究。” 石处长站起身说:“好,没别的事我回去了。不过我得说一句,能够说出这些办法的人不多,可见车经理你在铝窗公司这几年没白干。” 车宏轩笑了说:“不给我定罪已然满足了。但是,我还要说一句,应该立即给铝窗公司拨款,包括挤压机备件和各自工程材料准备,一天都不能等,一旦出现问题不可收拾。” 李总点点头说:“会尽快落实的。” 石处长走后,车宏轩和李总都没再说什么,场面很别扭,车宏轩也只好告别离开。 刚走出大门,正好遇见吴领导也从南门走出来。 车宏轩心想,现在铝窗公司领导都不受欢迎,专找这僻静地方进出行政大楼,令人感慨啊。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苦笑一下,不约而同地走到一起。 车宏轩见周围没有人小声问:“过关了” “过什么关生老病死算什么关键是下一步怎么办,铝窗公司不能出问题,一旦出问题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准备派李达元去特区铝型材厂。” 吴领导一愣,凝视着车宏轩问:“哪里得到的消息不会是小道消息吧” “不不,这不是小道消息。李达元将很快去组织那里的生产,以解决铝窗公司急需的铝型材。把701厂的技术骨干,生产骨干全部带走,今年就指望特区的铝材厂了。否则我们将出现大面积亏损。为此,李总决定让我们俩去一次重熔厂,理顺关系,解放李达元。欠的钱付给人家,继续生产,把铝棒发给特区厂。铝门窗厂的咨询费该免就得免,以后要干就得走正规路,不进我们公司那我们就不管了。我们俩今天就找李达元谈话,请他立即准备好,随时准备出发。明天我们去重熔厂。” 吴领导明白了,向车宏轩竖起大拇指说:“你办了件好事,于公于私都有利。走,我们别在这里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跨上自行车并肩往回骑。 吴领导前后看看,对车宏轩说:“明天上午工作组来铝窗公司,开完会和他们打个招呼我们就出发。” “好的。” “关于找李达元谈话,我不能陪你。这件事现在还不是官方消息,你只能透露给他,别把话说死。” 车宏轩也认为这样更稳妥一些,便回答说:“好的,我找他谈。” 两人走了一会,吴领导笑了说:“我也是给铝窗公司再办最后一件事。” “怎么了” “258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 “工人应该五十五岁退休,提前到五十二岁;普通干部六十岁退休,提前到五十五岁;正科级以上干部六十岁退休,提前到五十八岁。从现在开始一刀切,谁都不能搞特殊。当然,特别重要岗位可以经过公司同意推迟退休年龄,甚至还可以返聘回来。” “这是为了让更多待业青年就业,对稳定社会有好处。” “我也赞成。下个月就到站了,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是我们在组织者必须遵守的原则。” “是不是有点感伤啊” “都一样,人是有血有肉的,不能没有感情。人生就是这样,一旦退休清闲了反而衰老的会更快。”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来到铝窗公司。 吴领导上楼,车宏轩去厂房里看看挤压机究竟什么状况。 晚上下班后,车宏轩来到李达元家,把情况告诉了李达元。 李达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吭哧好半天,两眼含泪地冒出一句:“让我考虑一下怎么办,情况来得太突然。” 车宏轩说:“是,我也不是来抓壮丁的。” “关键是那样,我上有老下有小,扔下怎么办啊” “你说得有道理,不如你在家里看着,至少每天都在身边啊!” 李达元“噗嗤”一声笑了,拉车宏轩坐下:“有话慢慢说,你还讲不讲民主” 车宏轩又站起来说:“不啦,晚上还有事,把消息带给你就完成任务了。” “你胡说八道!我让你嫂子赶快扒拉几个菜,就在我家喝两盅。” 这么解释也不行,最后车宏轩只好和李达元一起,找到唐科长,一起去山水情饭店喝了酒。 第二天车宏轩才知道,财务处派到工作组的副组长人竟然是马战双,并且明确从今天起,马战双代表工作组对铝窗公司财务实行一支笔管理。 车宏轩明白这不过是过渡阶段,看来权利交接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会前马战双就来到车宏轩办公室,对车宏轩说:“我对铝窗公司一无所知,你得帮我一段。” “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下午我把办公桌搬来,你的办公桌不要搬走,我们俩一起办公,直到你非去南方公司报到不可再离开。关于这一点,石处长想给你打电话,我没让,我告诉她我和你不分彼此,不用她操心。”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给你当好参谋。” 两人一直聊到开会。 工作组由一个副经理牵头带队,副组长是原来洗衣机厂的厂长。很明显,这位姓郑的年富力强的知识分子,是未来的铝窗公司掌舵人。 上午召开干部大会,下午车宏轩和郑组长打个招呼,开车去重熔厂。 很快,李达元已经准备走马上任。 临买票的时候,李达元特意跑到铝窗公司来找到车宏轩,闹哄哄地说:“你得买票啊,我们一起走。” 车宏轩笑了说:“我还没有接到通知。” “你得去找啊,否则谁来主动找你走,我陪你去找李总,去找孔书记。” “不去。” “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咱们就算拉倒!你把我推上前线了自己却躲起来,哪有这么办事的,这不是拿穷人开心吗” “那你就别去了。” “好吧,你不去我去,我去找领导。”李达元一蹦跶走了,没想到被李总狠狠批评一顿才泄气了。 李达元想想不是滋味,又给车宏轩打电话说:“李总怕铝窗公司出问题,让你再辅佐马战双一段。这样,我先去,在特区等你。我们一起干,一定把这个企业干起来。公司领导已经答应了,如果把企业搞起来,明后年再引进一条生产线,直接安装在特区。” “好,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不是我,是我们!要说这书不能念的太多,念太多了就念糊涂了。” 车宏轩笑了,这是这一段时间他最高兴的时候。 第九十二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二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二)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来到了一九九二年春节前。 铝窗公司新的领导班子在七月份已经形成,郑经理代替胡生,马战双代替车宏轩,其余人员没变。 虽然效益情况大不如以前,可由于特区铝型材企业在李达元的努力下很快恢复生产,工程方面还算顺利。只不过销售合同下半年签的很少。这是由于郑经理担心出现亏损,对那些利润率达不到百分之十的项目,做出了不再签约的指示。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暂时缓解了门窗企业的忙乱状况。但导致的致命结果是从此铝门窗工程江河日下,再想签订那些利润率低的项目以承担巨大的企业管理费已经很难。都说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正是这个道理。用户都知道这家国有企业挑肥拣瘦,体制僵硬,谁都不希望把工程交给这样的企业。 吴领导已经提前退休,职务暂由郑经理代,大公司正在挑选合适的人。 受二五八政策影响,车宏轩的岳父也退下来,由于工作离不开,要坚持到年底才能回来。 车宏轩要去的南方公司没了下话,只是李达元给他留了一间办公室,摆了一个老板台,还拍了照片给他带回来。 由于业务忙的关系,现在李达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给车宏轩打电话了。 车宏轩的工资关系还在铝窗公司。为尽快去特区开展业务,车宏轩找了几次李总,都没见到。好容易有一次在走廊里迎面见到李总,可李总竟然看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开了。 这令车宏轩太伤自尊,那以后他再也没去找李总,下决心等下去,反正工资不少。 马战双曾经多次请车宏轩去家里吃饭,车宏轩都因为心情不好推迟了。 这天正赶上是周六,一上班马战双就对车宏轩说:“今天下班后哪都别去,你嫂子休息,在家里弄几个菜,我们哥俩好好喝几杯,提前过春节。” 车宏轩笑了说:“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马战双多少年都这样,每天穿的立立正正,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且随身戴个木梳,坐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后梳理他那夹着根根银丝的头发。 车宏轩照例拿起杯泡上茶,无聊地看起报纸来。 下班后,两人骑自行车来到马战双家。这是大公司有名的青年公寓,房间只有四十几平米,一个卫生间,一个小厨房,一间卧室。马战双是两年前从母子宿舍搬出来的,这比起母子宿舍来那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马战双结婚的时候车宏轩参加了婚礼,之后因为参加红白喜事的时候也曾经见过嫂子,谈得来并不陌生。 马战双爱人有一米七十的个头,扎条马尾辫,穿件红色t衫甚是撩人。一条白色西裤,系着花格围裙,高高兴兴地跟车宏轩打招呼。 “你看,我们这狗窝难不难受,小的放个屁都没地方躲。” 马战双爱人没拿车宏轩当外人,不客气地骂道。 车宏轩被搞得莫名其妙,可他决不缺少风趣语言,笑了问:“嫂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干那个再说少吃点不就完了” 呼“少吃点”她歪头立起眼睛大声数落道,“我少吃点什么毛病都没有,可他不行。你说他这个人,每天最少三杯酒,一块钱的大老散一个月三十斤。你说可不可笑,有时候自己竟然能把自己喝醉,一歪头倒在床上一呼hu就是一夜,我真是受不了!” 车宏轩笑着说:“老夫老妻了,他想喝就喝点。” “哪像你呀,房子有了,老婆安排好了,让人羡慕啊!真是人比人得死的,货比货的扔!” 马战双接了一句:“羡慕可以,嫉妒不行。” 老婆“呸”他一口,骂道:“就能说这种没牙的话!” 车宏轩看着她说:“老马当了铝窗公司副经理,房子很快就会解决。” “他一脚踹不出个屁来!要是换了别人我相信,他可没那能耐,拙嘴笨腮的等着吧。车老弟你坐,我去端菜。”说完,她扭扭地去了厨房。 车宏轩没想到天下竟然有这样悍妇,除了那种滚刀肉可以对付这种人,一般人没办法降服。他奇怪马战双竟有这么大肚量可以容忍,真是不可思议。 马战双满不在乎地笑呵呵说:“你别介意,她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车宏轩冷笑一下小声说:“那就好,不是刀子嘴铁石心肠就好。” “难得你想出这个词来,看来你的反应真快。” 车宏轩依旧笑笑,见床头有一幅仙鹤图,问:“还在作画” 马战双笑了说:“还是早年在独身画的。” 车宏轩羡慕地点点头夸奖道:“功夫不浅啊!” “啥都不是,不值一提。这样,我们喝酒是喝酒,有一点状况我说了你别不高兴。现在我对铝窗公司财务管理已经是轻车熟路,不需要你再帮忙了,你这么大领导别耽误在我身上。” 车宏轩心里一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颇有点卸磨杀驴的味道。不过他心里也平衡,因为这毕竟是早晚要发生的事。 马战双苦笑一下说:“你坐在那里,那种派头把我显得太没份子了。我看你还是去找找大公司领导,尽快安排你去南方。我说这些你不会生气吧我们是哥们,我实话实说。” “你这不是放屁吗哥们之间哪有这么说话的”马战双爱人听到了这番话骂道。 车宏轩笑了说:“没关系,我们哥们无话不说,我能理解。” 马战双爱人放下菜刀,脱去围裙,在马战双和车宏轩中间坐下,仍然不依不饶地骂道:“话让他说的,比放屁强不了多少!你们哥俩同在独身宿舍好几年,又在财务处一起工作,这样讲话多伤感情” 车宏轩说:“嫂子你见怪了,马大哥说的是实话,对我没坏处。总在他办公室呆着确实不是办法。” 马战双把筷子“啪”往桌上一摔,挺起胸脯瞪着老婆喝道:“别磨叽了好不胖脸怎么的别给点脸不要脸!” 老婆天生不听邪,指着马战双骂道:“这个样,升个九品芝麻官工资不涨脾气倒涨了!你以为什么啊我早听说了,铝窗公司好时候已经过去了,你们这几个不知道死活的家伙纯属于去掘墓!现在计划内任务这么多,谁不想去军品厂干点什么你可倒好,没人干的事你去了!所以啊,你就是土鳖,天生王八命!” 马战双以为有客人在,自己又晋升了副处,老婆会给点面子,这才冒出那句喝令。没想到老婆根本不给面子,而是越有人越逞能。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上去就给老婆一记耳光,打得老婆嫩脸上清清楚楚五个手指印。 这回炸锅了,老婆“嗷”一声喊起来,瞪圆两眼,张起两手勾起手指,就像电影里的恶鬼,扑向马战双。 情急之下车宏轩从后边把她抱住。 马战双算是躲过一劫,站起身又挥起手掌,还想打。 车宏轩还是力气大,把她抱过来按在床上,用身子隔开两人,赶快放了那双手。 马战双老婆疯了,又哭又闹,寻死上吊,晃动着已经散开的满头乌发,扬起脑袋拼命对天嚎叫:“我不想活了!我要脱衣服,我要光着让大家看,我要牢牢实实把那绿帽子给你扣上,让你下辈子也摘不掉!” 车宏轩这才感到女人的恶毒,真是得罪不起啊! “这样,马大哥你先躲躲,过一会就好了。” 马战双喝口酒说:“去他妈的,让她可劲闹!” 车宏轩哪里还有心思喝酒,一心想尽快离开。 嫂子边骂边脱,拿起裤头扔在饭桌上,正落在汤碗里。两条腿乱蹬,啪啪打自己耳光。 车宏轩见白花花一片哪里还呆得住,抓起外衣就往外走。 刚走出去,就听见屋里噼啪的打架声,他不敢回去拉架,一走了之。 没想到这顿酒竟然喝到这样,他又气又好笑地往家走去。 第二天,车宏轩让曲主任把自己办公桌搬到公司办去办公,把主要东西带回家里,就不天天去公司了。因为如果他整天坐在公司办,别人没办法办公,自己也太委屈。再加上春节临近,各位外地联合厂领导都陆续回来,自己呆在这里不明不白的很难堪。 感觉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给石文红打个电话闲聊几句。 石文红并没有问及他的情况,只是哼哈地客气几句。 车宏轩不好说什么,因为石文红毕竟给他指条路,希望他去省机关工作。他现在感悟到,想必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处境。 “破五”这天早上,车宏轩给何行长打电话拜年。 “你小子还记得我不像话,为什么一直不联系”何行长开玩笑地说。 “你那么大领导,哪敢轻易打扰”车宏轩笑笑,客气地说。 “你的事我很清楚,普遍反应是能力有,但很难领导,所以现在还没有合适位置安排你。别看你把我忘了,我可没忘了你。前两天去大公司跟孔书记谈及你的事。他意见还是就地安排,并且很快就会与铝窗公司现任领导打招呼。” “就地安排没什么意思。” “在家里干什么呢” “没事,昨天刚从老家回来,这不没事就给你打电话了。” “这么的,你过来,不是爱喝酒吗,我这里有好的你随便挑。” “方便吗” “你跟我客气什么女儿两口子初二露个面算是打发完我们了,儿子两口子在家过个三十晚上就走了。妈的,白扯淡,都是给别人养的。大过年的,明知道我们老两口愿意玩玩麻将,没人搭理呀,谁都不想陪陪我们。行里的人我初三接待的,他们自己做的,足足闹了一天。今天你过来吧,把小谢也带过来,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就说我想她了。” “好的,我们把孩子送到姥姥家就过去。” “我们准备菜饭。” “等我们过去再做吧,小谢做饭还是有两下子的。” “不要不要,大过节的用不到你们。” 撂下电话,车宏轩和谢蕊芬把孩子送到姥姥家,买了些水果,打个车去何行长家。 谢蕊芬帮忙做了饭,包了饺子。初五这天家家包饺子,这叫捏破。 席间,车宏轩不无感慨地说:“我想乘着东风干脆下海干一场,失败了就当没考上大学。” 何行长笑了说:“心动了从特区传来消息,有领导去特区过年有很重要的讲话,应该说吹响了具有历史意义的进军的号角,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百年不动摇,发展才是硬道理。东风浩荡满眼春啊。时不我待,时代在召唤,我赞成你的想法。有为的年轻人应该跟上时代潮流。当然,如果你在重要的岗位上,我不会赞成你下海经商。” 谢蕊芬知道车宏轩很任性,闹不好真闹出事来,便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无论如何也不能走那条路,我们怎么了,到了去干个体户的地步不管怎样,工资照开,房子照住,我们什么都不差。不给你安排工作权当修养了。” 谢蕊芬笑了一下继续说:“这么说吧,我怎么也不至于嫁给个体户吧” 何行长摆摆手说:“小谢,我得说你两句了,你的铁饭碗老观念应该改改了。非国有制经济不是资本主义,不姓资;个体户也不只是卖鸡蛋的,可以搞企业、搞公司。” 车宏轩喝杯酒说:“形势催人奋进啊,我真想一试身手,自己干出个铝窗公司,倒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我以我血荐轩辕。” 谢蕊芬不屑一顾地笑了说:“就你喝杯马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还口出狂言干出个铝窗公司!即便干出个铝窗公司也得被你喝黄!一个进了城的农民,你有靠山吗” 车宏轩笑了说:“自力更生、奋发图强!” “我绝不会允许你干这种蠢事,我们老老实实过日子,和谁比都不差!来吧老公,老老实实呆着,我陪你一杯。”谢蕊芬倒了杯白酒,陪车宏轩干掉,放下杯不知道为什么捂嘴笑了。 何行长也笑了说:“这小谢越长越年轻,美丽动人,小车你真是娶个好老婆,要珍惜啊!来,我们老两口以水代酒敬你们,祝你们新春快乐!” 车宏轩说:“大家共同举杯,预祝我们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饭后,谢蕊芬去收拾碗筷。 何行长想起一件事,对车宏轩说:“明年我们行要搬到新建成的金融大厦去,谢香香可能跟你说过。我们有三层楼,三月份准备搞装修。我对这方面外行,你帮我介绍一下施工队伍。” “没问题。”车宏轩举起茶杯,喝一口杯,高高兴兴地回答道。 回到家里,谢蕊芬钻到被窝里还对车宏轩说:“老公,我们决不能下海。我们家里有饭店,每年都可以进钱,养个保姆轻而易举,什么都不缺,决不能去冒那个风险。再说,搞政治是你的长项,有个潮起潮落算什么” 车宏轩说:“不是经不起潮起潮落,而是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潮。要是有能力,自己干出个铝窗公司,将来老了,躺在床上别人也得听我的。要是没能耐,宁可去要饭吃,绝不后悔。” “又来了!你就收了这份心吧,我决不允许你胡来!” 夜深人静,小两口恩恩爱爱,虽然各持己见,但还是觉得很幸福。 阴历正月初七,是铝窗公司节后上班的第一天。不管怎样,车宏轩还是到单位转了一圈。他在办公室站了一会,打开办公桌抽屉拿点东西,见进进出出的人没有搭理他的,便下楼准备去财务处看看大家。 没想到遇见了孙胜。 “车经理,怎么要走啊”孙胜正准备出去拜年,半跨在自行车上问。孙胜非常亲近,有种久别重逢的深情。 “我想去大楼走走。” “要是平时没事去我办公室坐坐,我那里安静。车经理你放心,别看别人怎么议论你,我们经营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都不会忘了你。” 车宏轩笑了问:“别人怎么议论我了我倒是听不到这些声音,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免的态度,我想听听。” 孙胜向上看看眨眨眼说:“今年情况不好,销售科有效信息没几个,大家都着急呢。为此就有人说,铝窗公司风气都是被你带坏的,销售员不见兔子不撒鹰,没奖金能签的合同也不签。照这样下去,铝窗公司趴下也就是一两年的事。” 车宏轩感到好笑,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当然,如果销售员责任制不落实,当然会误大事,可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起一件事,车宏轩问:“现在跟管建筑市场这些人关系保持着吧” “没问题。” “内装修那边怎么样,办个营业执照方便吗” “方便,现在归轻工业部门管,有个行业协会。” “有个朋友想办个内装饰企业,方便帮忙吗” “没问题,我能办动。” “那就多谢啦。” “我bbj号码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 “有事找我,随叫随到。” “谢谢你了。” “你说话就是命令。” 车宏轩满意地笑了。 第九十三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三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三) 车宏轩生来就不是闲得住的人,这些天哪能在家呆得 住听到广播里天天在宣传改革开放的政策,撩动起他从不安分的心理,热潮难以控制。他已经没有办法不参与到这个伟大的洪流中,尽管谢蕊芬坚决反对,可他绝不死心。 车宏轩觉得何行长装修的事绝对是个机会,这几天他到处走走,那些大的建筑工地搞内装修的,都是国外和南方的公司,根本没有本地的,也没有北方的。他认为注册一家装修公司也许会一举成功。 正月十五这天,车宏轩一家人去岳父家吃饭,饭后谢蕊芬和弟妹陪父母打麻将,谢香香陪车宏轩在另一个屋里带孩子。 香香问:“姐夫,我爸的事你考虑怎么样了” “什么事呀” 谢蕊芳瞪大眼睛不高兴地说:“你看我二姐,拿我爸的事也不当回事,早跟她说了,我爸才五十多岁,身体又这么好,不能在家呆着啊!” 车宏轩笑了说:“你二姐跟我说了,她说我们都这样了,管不了这么多事。” “我二姐一天天洋的二怔的,就不像咱们家里人!我爸的事你不管谁管得了” “等我些日子,也许有机会。” “这还差不多。” 聊一会,两人高高兴兴带车茜滑冰去了。 第二天,车宏轩给何行长打个电话:“方便说话吗” “讲。” “我想成立个公司,搞装修,能不能从你那里起步” “关键问题是小谢的态度,你得不到她的理解,日后一旦出问题我不受埋怨吗” “这个问题不大,她会理解的。” “我这边没问题,可以给你当作试验田。但必须是正规企业,所有手续合法。” “没问题,我立即办理手续。” “就你目前的处境我支持走这一步。” “谢谢你的理解。” “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两人结束通话。 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是成立公司办手续是要花钱的,钱从哪里出他知道谢蕊芬手里有钱,可为这事她绝不会拿钱出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曹老板,另一个聂丽敏。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找聂丽敏,一旦不行再找曹老板。 聂丽敏的公司现在已经做的很大,代理市内一家大规模铝型材生产企业的产品,门市在装饰材料市场,有两百多平米,工人有四五个。 这天早上,车宏轩和小保姆一起去送孩子上学校,然后自己坐公交车跑到聂丽敏这里。 “你”聂丽敏一把拉住车宏轩惊讶地喊道,“赶快进屋,不会是走错地方了” 车宏轩跟随她走进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屋子虽然不大,但却干干净净。不要说,这就是聂丽敏的经理办公室了。 “不坐了,”车宏轩站在聂丽敏面前,两手交叉握在腹部,很不好意思地说,“有件事跟你说,想借五万块钱,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你会借钱”聂丽敏笑了问,“不会是开玩笑吧” “真的。” 聂丽敏回头开门喊个人进来介绍说:“我老公,姓朱。一直想引荐给你,今天才有机会。” 车宏轩伸手和这位穿身工作服、长相老成的老朱握手问好。 聂丽敏说:“去年下岗了,正好我这里忙不开,干脆过来帮忙,所以我们这里就成了夫妻店。” “不错不错。”车宏轩赞美一句。 聂丽敏对老公说:“老车要用五万块钱,你去银行看看今天能不能提出来,如果不能打个招呼明天提。” 车宏轩问:“你也不问问我借钱干什么” 聂丽敏笑了说:“这不是废话嘛借钱就是留花的,还能干什么抽烟喝酒随你便,别去嫖就行。要是干这个我对不起谢蕊芬呐!” 车宏轩收起笑容郑重地说:“我可有个要求,这件事不要让谢蕊芬知道。” 聂丽敏问:“你还真是神叨叨的。” 老朱去外边买来饮料,打开递给车宏轩说:“车经理你坐,我去银行取钱。” 聂丽敏说:“对了,金库里有两万多,早上刚收的,我拿出来,差多少再去取。” 车宏轩坐下来,见茶几上有个便签,拿起来写个借条,并且标明不超过三个月一定归还,超期支付相当银行贷款的利息。 车宏轩把欠条递给聂丽敏,聂丽敏看看笑了,递给老公。 老朱拿起欠条一看,撕得粉碎,扔在垃圾桶里,满脸胀红地说:“车经理是这样,我在家里关于钱财的事从来都听丽敏的,今天第一次做个主。这五万块钱你拿走,日后要是方便你还回来我们照收不误,你要是不能还回来,就当没这回事,我们两口子绝不会主动去要。车经理你别理解错了,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有说大恩不言谢的,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盐从哪咸的,醋从哪酸的,我们不能忘了。” 车宏轩摆摆手说:“要是这样我就不借了,牵涉金钱的事还是先小人后君子。你们能把钱借给我已经是很难得了,哪有不还的道理” 聂丽敏说:“既然我老公说了你就这样办,他好容易做回主,你就给个面子吧。” 车宏轩想想,知道两人没有别的意思,感谢自己而已,便只好点点头。 聂丽敏说:“难得你来一回,中午让老朱陪你喝两杯再走。”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了,现在还早,哪天赶上中午一定喝你们这杯酒。” 说话间,有人来找聂丽敏,说是有买料的。 聂丽敏出去一会,拿回五万现金乐呵呵说:“看你多有福,来个老客户,带来十万现金。” 车宏轩接过钱,高兴地说:“是很顺利,但愿一路顺风。” 车宏轩拿了钱,找到孙胜,让其办理装修公司手续。 孙胜说:“要准备法定代表人资料,还要有会计和其他管理人员,还要有工人。” 车宏轩说:“我明白,两三天准备好。你先去工商局和行业协会把各种表格要来。” 孙胜说:“你是想办集体的还是个人的集体的应该有个主管部门,个人的要有个门市房,最少也得有个住处,这是必须具备的营业场所。” “明白明白,我立即落实。” “我今天就去跑一圈,打个招呼,看看具体还需要什么。至于钱,到时候需要多少我再找你。” “好的。” 两人结束谈话。 离开孙胜,车宏轩来到岳父家,问岳父:“你们一块退休的,有没有明白家庭装修的,并且人品靠得住。” 岳父这人浓眉大眼,五十多岁了乍看上去像三十多岁人,身体健康,精力充沛。他明白这问话是什么意思,他和谢蕊芬的观念不一样,他认为车宏轩赶上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出去大干一番。 “有啊,你于叔木匠出身,是家具厂的工人,家庭装修没少干。人嘛,跟我是拜把子的弟兄,老老实实,为人很正。”岳父高高兴兴地介绍说。 “现在他在干什么” “身体不算太好,干累活不行,去年退休了一直待在家里。” “我要成立个装修公司,用这个人做法定代表人可以吗他还能张罗点事吗” “没问题。不过,我也可以做这个法定代表人。” “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用外人为好。在这个公司里,你可以主持日常工作,做个厂长。” “好啊,我们肯定尽心尽力!” “你去跟他谈谈,我明天来听消息。” “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把他找来,你当面谈。” 车宏轩想想,觉得落实一件事是一件事,这样才能走得更快,便答应说:“也好。” 岳父站起身就要走。多年的军工厂工作,练就了他的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 车宏轩又说:“蕊芬不太同意我办这个,在事情没完全落实前不要跟她说这件事。” “她就那样,从小惯的,太自私!为了自己那点并不值钱的面子,什么都可以牺牲,全家都得为她转!你不要听她的,耽误了大好前程!你看南方人,家家都张罗开买卖办公司。那地方没有那么多国有企业,没有“大锅饭”,没有靠山,所以大家都努力干好自己的事。”岳父郑重其事地对车宏轩说,生怕他受谢蕊芬影响不敢下海经商。 “您说的很对,我们应该拼一拼。”车宏轩点点头说。 没多久,岳父带个五十多岁瘦弱的小老头推门进来。老人驼背,面有病态,精神头还算可以。此人姓于,名立春。 寒暄几句后,于叔开门见山地说:“让我管点事还可以,干活是干不动了。年轻时候气盛,经常不注意按时吃饭,老这天找到我了,胃溃疡。” 车宏轩说:“你老人家要干的是两件事,一是出任法定代表人,另一个是每天和我岳父去工地检查质量,采购工地需要的材料。” 于叔凝视着车宏轩说:“这个你放心,说句养儿子的话,交给我们的事干不好晚上睡不好觉。不过有一点我当着你们爷俩的面得说清楚,我就是个工人,法定代表人那些麻烦事我是一概不管。今天你让我干我就干,明天不用我干你就说话。” 岳父也说:“这话说得不假,我也一样,表面上是厂长,实际上就是个跑腿学舌的,不能管理钱财,也不能搞接待谈项目。” “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我不会给你们找麻烦。按月开工资,有活你们就去跑跑,没活了在公司看家。”车宏轩表明自己的态度。 大家又对开展公司业务谈论一会,车宏轩才心情愉快地离开。 离开岳父家,车宏轩按照于叔说的到美术学院找画效果图的,在美术学院对面的门市房里,找到一家设计公司。老板递给他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经理:史然。史然大个,一表人才。经了解是七八年高考上来的,建筑大学本科毕业,因为单位倒闭,下岗后自己开办了装修设计公司。 老史放下手里的活,跟车宏轩兴高采烈地谈起来。他对车宏轩想开办公司非常感兴趣的,说:“据我了解,我们本地企业还没有一家注册资金超过百万的,来这里进行大规模施工的、有营业执照的都是南方企业,成立一家本地公司,将会及大地降低施工成本,因此绝对会有生命力。” 就金融大厦工程提供技术支持,老史表示:“从效果图到施工蓝图,我给予保证,绝不误事。施工方面,我可以给出材料清单,施工工序详细说明。施工人员方面,我可以提供队伍让你挑选,当然我会把我认为最好的队伍首先介绍给你。施工质量方面,我可以派专人盯在工地,我并且承诺经常去工地查看质量和进度情况,确保工程顺利进行。关于设计费,我按最低标准百分之三收取。” 车宏轩兴奋地说:“好的,有你做保证我信心百倍。” 关于车宏轩提出的新办企业需要一个总工程师,老史做如下答复:“我同意在你新办的公司挂职任总工程师,但假如需要离职,你必须保证提供方便。” 车宏轩说:“这是不言而喻的,我可以书面承诺。” 关于职工队伍,老史这样告诉车宏轩:“我给你个电话,你去商业大厦找他,安徽人,手下有四十多人,可以作为你的第一批工人,注册在工资手册上。为此,你需要保证今后施工任务要首先满足他们。” “没有问题!谢谢、谢谢!”车宏轩太兴奋了,他没想到会遇到老史这样情投意合的人。 两人聊了好一会。 车宏轩离开设计公司,拿着如获至宝的联系电话,立即飞快地骑自行车跑到商业大厦工地,找到一个姓姚的安徽木工队长。 姚队长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说话时喜欢考虑问题,总是眨眨眼。 两人一拍即合,车宏轩答应金融大厦工程交给他施工,并且今后室内装修任务以他这支队伍为基础。 姚队长拿出一份清单,是复印件,上边有四十多名木工的身份证号码和联系方式。 姚队长向车宏轩表白说:“现在搞工装的都是南方人,其实具体干活的都是我们。你就放心,有老史搞设计,有我们施工,任何工程都能干好。不管是木工、瓦工还是水暖和电工,我们全部是带证上岗的。” 车宏轩说:“那就太好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达到双赢的结果。” 车宏轩没想到事情会是怎么顺利,现在最急迫的任务是营业场所。他立即开始找地方。在郊区看了两个地方,都因为太大,租金太贵他没敢用。回到家边上,他去中学和小学走走,没合适的地方。转来转去,他来到体育场,有个破旧的体操房很不错,有四十米长六米五宽,红砖红瓦,破旧的已经烂得差不多的蓝色木门窗,玻璃几乎全部破碎。西面五米长是两层楼,底下南北两间更衣室,上面一间是办公室。东面是大桶子平房,配备二十千瓦电,租金每年三万。 经商谈,体育场方面同意用一万元租金修理房屋。还同意在其名下成立企业服务公司,作为装修公司的主管部门。当然,以后还可以用来组建新的企业。 关于营业场所就这样定下来。 由体育场企业服务管理公司向区计经委打出报告,由计经委批复同意成立“立春装饰装修公司”,后经孙胜修改,企业名称定为“立春铝材装饰装修工程有限公司”。 车宏轩还特意把注册资金搞到两百万,这在当时的浑河市作为装修企业还是第一家。 一切都顺利地向前推进。 第九十四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四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四) 三月七日这天,虽然春寒料峭,但阳光已经吐露出春意,暖烘烘照在大地上。 风也不再是刺骨的西北风,而是变成了给人以浮想联翩的东南风。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一个预示着美丽春天即将到来的季节。 车宏轩确定这一天是“立春铝材装饰装修工程有限责任公司”的挂牌日。 体操房租下后,车宏轩拿出钱安排谢厂长和于叔张罗收拾。把房顶缺失或者滑落的瓦铺上新的,把破旧的门窗换上新的。把办公室地面铺上落叶松的地板,这一个是为了便宜,另一个是这种木材非常耐用,以至于一般建筑用的框料都是落叶松的。把办公室墙壁重新刮白喷涂,办公室屋顶连同生产车间屋顶全部使用铝合金龙骨石膏板吊上。连上工钱在内,每平米不过十几块钱,但看上去却是干净利索,像个装修公司样,不掉份子。 整个施工都由姚队长派来技术工人干活。 办公室楼上楼下都摆上办公桌椅,装上电话,已经完全可以满足办公需要。 车宏轩所以把日期定在这一天,是因为金融大厦的工程确定今天召开工程投标预备会,车宏轩和几个人来公司看看,算是竣工验收了。 七点十八,谢厂长摘去木制牌匾上的红布,于叔、老史和姚队长点燃鞭炮,公司开业。 鞭炮声一停,车宏轩就带领老史、姚队长坐上一台拉达吉普去金融大厦“论剑”。 为了有个场面,车宏轩特意从大公司运输处要了一台车。 金融大厦主持谈事的是一位姓于的副行长,以前车宏轩来银行的时候见过这个人。 于行长细高个,清瘦,五十多岁,穿一件银灰色中山装。 车宏轩和于行长打个招呼,便和老史、姚队长坐下来。 于行长看着面前一摞图纸说:“蓝图就这一份,不能让你们拿走。” 老史小心地问:“请问有没有电子版的” “不知道,”于行长一脸茫然地说,“我还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满大楼都在搞装修,就这一份蓝图,谁家都不能拿走。我这是刚借来的,你们几个施工队伍记录一下,下午还要还回去。” 车宏轩听明白了,看来并不是自己一家来拿图纸的,还有好几家。 于行长说:“一共来了五家施工企业,只有你们一家是本地企业。我们本着公平合理、质优价廉的原则挑选施工队伍。” 这仿佛给热血沸腾的车宏轩浇了一盆凉水,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认为自己来了会拿到一份图纸,回去画两张图报个价就大功告成。他毕竟没有参加过商业谈判,也没有领会过施工企业在甲方面前必须低三下四的,否则没有机会合作,拿不到项目。 于行长继续说:“走廊要出一张效果图,标准办公室要出一张效果图,总经理办公室和附属的休息室各出一张效果图。大会议室要有多个功能,即多功能厅,要出几张效果图,舞台和灯光要有设计说明和用料清单。小会议室和外宾接待厅要分别出效果图。我们确定十天后请你们几家来竞标,希望你们准时参加。” 老史问:“今天我们可以勘察现场吗” “可以。”于行长说,“你们先把图纸记录一下,然后我派办公室人带你们勘察现场。” 老史拿出照相机问:“图纸可以拍照吧” 于行长点点头说:“可以可以。” 老史拍照后,几人跟随一位中年男人勘察现场。 现场是清水房,任何装修都没有。 老史小声告诉车宏轩:“这个活下来,最少有三百万,也就是说就这一个项目下来你就能挣到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工资。” 车宏轩笑了说:“只要你技术准备充分,报价合理,我们就有机会拿下来。” 姚队长说:“这种装修活最好干,最赚钱,只要工程拿下来你坐在家里等着数钱。” 上到二层,他们就遇到两伙同行的,也在勘察现场。每伙人都是五六个人,男男女女,边看边议论,有人还现场勾勒出简单草图。 不要说,这些人都很专业。如果没有老史和姚队长,车宏轩是没办法跟这些人较量的。 中午简单吃点,下午继续勘察现场。 老史和姚队长边看边研究,对每一个房间都画出了草图,甚至标出局部区域划分和采用的材料。很细致,这些事车宏轩几乎是一窍不通。 某些方面,老史倒是经常征求姚队长意见,这说明姚队长在装修方面经验十分丰富。 晚上,车宏轩在山水情饭店订了一桌,请大家吃饭,算是庆祝开业。 三月十七号,车宏轩带领老史和其部下的两名设计员,连同姚队长、谢厂长、于厂长一起来到银行竞标。 老史把所有效果图摊在会议桌上,于行长一张张看,也没表态,真起身让手下的把图纸收拾起来,站起身说:“这是大事,拿去给领导们看看,你们先等一下。” 半个多小时后于行长带人回来,把效果图一张张挂在墙上,绷紧脸说:“领导都不满意。” 老史这伙人都被搞蒙了,瞪大眼睛一句话没有,头发都立起来了。 尤其车宏轩,要是不中标,光设计费他就得拿出三四万,那还不要了命再说一旦这次流标,后边还哪有能力投标真是事不临头棒不打腿,这个时候他到忽视了这里的一切是谁说了算。 于行长讲解了哪些图需要怎样修改,还需要增加几张图,还要增加材料清单,并标明材料生产厂家,必须是名牌产品。最后,于行长请技术交底。 老史讲解,姚队长补充。 对技术交底于行长很满意,他表态说:“技术方面考虑得很周到,如果被选用,这些图纸需要报送设计院审批。” 老史说:“我们负责报送和进行技术协调。” 第三个议题是报价,老史交上报价清单。 于行长详细看看,然后说:“你们是本地厂家,考虑到售后服务等原因,我们会优先考虑你们为中标厂家。但需要满足一个比较苛刻的条件,走廊、标准办公室报价你们最低,我们可以采用这个价格,多功能厅、总经理办公室报价偏高,降到五家投标的最低价。也就是说,整个装修任务,我们全部选择五家单项报价最低的为最终价格,合计报价总计为两百四十万。如果这个价格你们认同,我们就可以考虑你们家;如果你们有异议,我们找第二家谈。” 车宏轩当即表态:“我们尊重你们的意见,以低价承包这项工程。还有,我们立即回去按照你们的要求修改图纸,并准备材料清单。” 于行长点点头说:“好的,我们尽快上会,争取这个月把合同签完。合同落笔后,你们还要准备一份施工组织设计方案,报我们备案。” “没问题。”老史回答说。 于行长说:“那就这样,你们回去等待消息,中不中标我们都会通知你们。” 会议结束。 在等待的磨难中,三月二十七号,车宏轩的装修公司终于接到银行电话,请他们去银行开会。 这一天,车宏轩的公司如愿以偿地中标了。 老史修改的图纸和材料清单被甲方认定,准备到设计院去会签。 两天后合同签订,车宏轩拿到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八十万。这是他收到的第一笔工程款,他的兴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由于甲方的原因,工程推延到五月份才开始施工。 老史几乎天天上午去工地,他那特有的积极性保证了工程的顺利进行。 谢厂长主要是跑供应,大批材料源源不断的供货是保证了工程顺利进行的关键。 于厂长每天都在工地,几乎每道工序都紧紧盯住,生怕出现一失二错。 直到五月底,走廊的地面和天花已经结束,办公室的门也已经安装完毕,车宏轩才接到何行长电话。 “看来你小子还行,技术过得硬,职工素质好,我们这里上下都比较满意。”何行长在电话里高高兴兴地说。 车宏轩说:“这是我下海经商的第一个项目,哪敢怠慢,必须干好。” “你不要天天去工地,这样会让人感觉你们没有别的工地。” “好的,我知道了。” “商业大厦刚刚封顶,里面有很多装修活。你去找一个姓任的经理,联系一下看看你们能干什么。” “好的,我马上安排过去。” “这个人是我的老同志,年初调到那里工作,我跟他打过招呼了。还有,我们在海南有个合作单位,建设四个栋高层,到时候里面外面活都给你干。” “谢谢你。” “好好干,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子来。等你的公司正常运转起来,我带你去南方走一圈,认识一些朋友,对你事业发展有好处。” “我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和何行长通完话,车宏轩略微准备一下,在第二天上午骑自行车去商业大厦,拜会任总。 经询问,任总在商业大厦老楼二楼办公。这个老楼据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留下来的,正南正北三层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像个庙堂。 车宏轩在二层的中间位置找到任总办公室,他轻轻敲门,耐心等待回音。 “谁呀,怎么没动静了”办公室里传来懒洋洋的问话。 车宏轩又轻轻敲敲门。 “闹鬼了怎么的” 车宏轩只好推门进去,环视一下办公室。 办公室足有一百平米,还附带休息室。后来车宏轩才知道,任总的休息室是按照星级宾馆套房装修的,所有设施俱全。 这时候不过上午九点多钟,天已经热起来,可任总的办公室打着中央空调,清新的凉飕飕的空气令人感觉特别舒服。 办公室里没有人,通向休息室的门开着,显然任总应该在里屋。 任总晃悠悠走出来,歪戴个三十年代时兴的一顶黑色礼帽,卡上墨镜,看来是准备出去。 任总身材魁梧,说话声音清脆,只是这套打扮好像不太合时宜,不像是现代人,更不像领导。 “哪部分的”任总歪头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一下车宏轩,很不客气地问。 “何行长介绍我来的。” “哦,我还以为你是来求职的。” “我是装修公司的。” 任总指指沙发,扶扶礼帽,看都没看车宏轩说:“老老实实坐那,不要乱动。” 车宏轩感到这人太奇怪了,按照“指示”坐下。 “嗯------这样,中午我们去吃鲍鱼捞饭。我这人跟养汉老婆差不多,就好那口。喝几杯,然后去洗桑拿。”任总临出门回过头对车宏轩说。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好像在向下属布置任务。说完门也没关,喊了声“来人”,便扬长而去。 车宏轩很难理解,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这样幽灵般的人做领导,不可思议。 没两分钟,进来一位中年妇女,给车宏轩倒上茶水,手一伸示意车宏轩吃茶几上的水果。这也是个怪人,整个这个过程一句话没有,办完这些事退出办公室,仍然没有关门。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任总才终于回来了。他看一眼车宏轩,乜斜着眼睛说:“你走吧,我吃完了。” 车宏轩站起身问:“不是要去吃鲍鱼捞饭了” “不去了,一把手和我下午去市政府汇报。你嘛,下午去找基建办赵主任,能干什么跟他说清楚。他要是不好好安排我废了他。” “谢谢任总,要么我们晚上出去” “今天不了,你把钱留好,我会找时间花的。别人都要回扣,我也不能不要,但我不需要把这份钱揣在兜里,留着吃喝。吃喝没事,揣进口袋可就不行了,那是腐败分子。我不想做腐败分子,我得做坏人堆里的好人。” “找时间我让何行长出面请您。” “不用,我们都是老哥们啦。我们今年在海南搞开发,没何行长这个金融寡头还真干不下去。” “我下午找赵主任可不可以提您” “不提我你算个老几这地方谁的天下你还没弄明白” “去吧,到楼下给我买两条烟送上来。” “没问题。” “好好干,只要商业大厦不黄,每年都有得是活,养活你们一个小企业没问题。” “谢谢任总的关照。” “去吧去吧,我得歇一会。” 虽然车宏轩感觉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可结果还是非常满意的。 车宏轩生怕买到假烟,找到一家挂有烟草公司牌子的专卖店,买了两条烟回到任总办公室。 任总办公室门锁着,估计是休息呢,不好敲。 正为难时,那位倒茶的女人来了,终于开口说:“任总不抽烟,让你把烟拿走。” 车宏轩无奈地晃晃头,一头雾水,心想:“这开的是什么玩笑” 车宏轩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看时间也还不到十二点,干脆到一楼见见赵主任,他便大步流星去一楼基建处。 第九十五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 (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五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五) 基建处在一楼最东面,一间处长室一间业务办公室。在处长室门外车宏轩伸手敲敲门,侧头将耳朵贴进门听听里面有没有反应。 “请进。”门里传来带有几分沙哑的一声。 车宏轩轻轻推门进去,就见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捧着饭盒吃饭。这人个子有一米八十左右,身材挺直,大长脸小眼睛,嘴巴乍一看似乎有点歪,细看却难以断定。长相有点老成,但眉宇之间却露出干练的气质。 车宏轩礼貌地问:“请问您是赵主任吗” 赵主任放下饭盒,咽下饭,歪头端详着车宏,似乎有些疲惫地问:“没见过你呀” 车宏轩面带外交官似的微笑,走上前回答说:“是任总让我来找您的。” “请坐。”赵主任用嘴巴指指对面的木质沙发,然后问:“是业主还是施工队伍” “施工队伍的,立春装修公司。”车宏轩坐在沙发上,把烟放在茶几上回答道。 赵主任轻轻晃晃头,皱起眉,似乎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句:“立春装修公司没听说过。” “我们是年初才刚刚成立的,来您这里找点活干。” “既然领导有话你就报个名吧,把营业执照、税务登记都给我。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不能拎着两条烟到处乱串,把我们这里看成什么了” “好的,下不为例。”车宏轩脸红一下回答说,然后拿出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的是营业执照、税务登记和企业资质等手续,递给赵主任。 赵主任打开文件袋看看,嘴里说:“下半年开始装修,现在来报名的都是外地的大厂家,竞争会比较激烈。” “希望您能给我们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赵主任草草看几眼这些文件,放下文件袋看着车宏轩说:“我们这里装修分两块,一块是自营的,一块是招商的。自营这一块我们管,没有预付款,活干完验收合格付款。验收不合格一分钱不给,自行扒掉。这一点你可要想清楚,没有实力不要来,风险很大。招商那块装修方案由业主自己委托设计,报我们审批,施工由他们自己组织。这些单位管事的都是非常精明的商人,能算到骨头里去,想从他们身上挣大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当然,买的再精也没有卖的精。关于施工队伍,当然需要我们认可。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是不是想进来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我们非常希望进来,请赵主任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给予帮忙。” 赵主任笑了说:“真还不知道我们身边竟然有这么大的装修公司,注册资金上百万。好,既然领导已经同意了我没有意见,回去等待,需要的时候会通知你。” “谢谢赵主任。我们能不能出去吃点,正好我还没吃呢。” “不不不,我已经快吃完了。” “赵主任可不可以把电话和bb机给我,方便联系。我家是农村的,七七年考到这里来,身边朋友不多,希望以后能跟您多多交往,做个真正的朋友。” “你很会说话。”赵主任递给车宏轩一张名片。 车宏轩也赶紧捧给赵主任一张名片。 又聊几句,车宏轩知道不方便谈没完,便站起身告辞。 赵主任也懒洋洋站起身,准备送车宏轩,他指着茶几上的烟说:“别忘了带走。” 车宏轩笑了说:“这是给任总带来的,他不吸烟,他让我带给你。” 赵主任笑了说:“看来你也是第一次见到任总。” “是,银行领导介绍过来的。” “任总不吸烟是真的,但他不会说把烟送给我。无功不受禄,你把烟带走,这样我们才好往下交往。” “赵主任见外了,烟酒不分家,您就别难为我了。” “绝对不行,你要是不拿走以后我不会再见你。别让我多说话了,每天在工地连喊再叫的嗓子很难受。” 不好再说什么,车宏轩只好拿着烟离开。 出办公楼大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任总下楼。 “怎么没送出去”任总歪头眯缝着两眼嘲笑地问。 车宏轩机敏地转而问道:“您要出去” “什么您呀您的,你不觉得这么说话有些虚头巴脑吗就两条烟你都送不出去,还能干点什么” 车宏轩一脸茫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任总噗嗤笑了说:“学吧,事事通晓皆学问,人情练达是文章。” 对这种故弄玄虚,车宏轩木然地站在那里。 “这叫抛砖引玉,慢慢你也许会明白。” 说完,任总歪戴个礼帽扬长而去。 车宏轩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好一会才离开。 两天后,赵主任给车宏轩单位打电话,是谢厂长接的。 “我是商业大厦基建处,姓赵。” 谢厂长听车宏轩说过商业大厦这件事,便赶紧客客气气地说:“你好你好,有什么事请吩咐,我是管生产和供应的副厂长,姓谢。” “问你件事,你们这个公司的管理人员都是来自哪个单位” “我们都是向远方公司的。” “你也是” “是啊。” “什么单位的” “生产准备处的。” “有个赵启明认识吗” “那怎么不认识你问问他,生产准备处就我一个人姓谢,我们俩都是工人出身,在一起工作多年。” “听说过、听说过,赵启明是我老父亲,已经退休了。我管你叫谢叔吧,你们单位能不能干铝合金隔断” “我就是干铝合金出身的,这你老父亲做清楚,把活交给我没有任何问题。” “要是那样这两天你们过来一下,最好把设计员也带过来。” “铝合金隔断用不到设计员,你把门的位置确定好,我量量就可以出分割图,分割你们认定了我们就可以施工。” “好的,我等你们,见面再聊。” 谢厂长撂下电话赶快去体育场找正在遛弯的车宏轩,汇报了这一特大喜讯。 车宏轩说:“我这有两条烟你带上,再备点东西,晚上你去看看赵启明,明天我们再去商业大厦。” “不用带东西,这老赵是个老实人。” “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按我说的做。别忘了,当官不打送礼的。” “行吧行吧我试试,要是他不要我再带回来。” “千万不能带回来,这是任务。” “好吧。”谢厂长显得有些不情愿。 晚上,谢厂长买了东西去看望老同志。 第二天,车宏轩带领谢厂长、于厂长和一个铝合金安装队队长去商业大厦看活。 商业大厦的活从九二年六月份起,一直干下去,每年都有上百万的工程,让车宏轩挣的盆满钵满。 银行的活干到一九九二年年底全部结束。 到九二年年底,车宏轩已经有上百万利润,为了抵御风险,他一分钱不敢动,全部放在银行账户里。 一九九三年春节后,商业大厦工程立即开始施工。他们承揽的是一楼金店工程,正在报价的还有两家服装商场。 这时候车宏轩已经和三个内装修工程队开展长期合作,全部都是安徽木匠。还和一个来自铝窗公司的施工队伍建立了合作,施工了商业大厦全部的铝合金隔断工程,产值达到百万。 车宏轩还是觉得活不太多,还在四下跑工地。因为他心里明白,有活了企业才有活力,一旦没活了那将是非常困难的局面。 三月初的一天,家住体育场院里的一位杜大哥找到车宏轩,未语先笑,问:“兄弟,忙什么哪” 这位杜大哥今年将近五十岁,个子不高,不超过一米七十。因为是部队出身,胸脯总是挺得笔直。平时好喝酒,啤酒肚和胸脯一样鼓起。 因为这位杜大哥在体育场工作,应该是车宏轩企业的领导机关,他不好怠慢。 其中还有一个原因,体操房西侧是一栋二层办公楼,属于西厢房。一楼住有几户人家,其中就有杜大哥一户。这几户人家有的是部队转业来的,有的是农村搬进来的,都是没房住的。 体操房东侧也有几户人家,住着破烂不堪的平房。其中有位老胖太太,是杜大哥的老母亲。 车宏轩公司开业后,经常从工地拉回废木料,留作冬天烧锅炉点火用的。 杜老母亲自己开火,当然每天都要烧火,便经常过来要点废木材。 谢厂长很抠,每次给的那点令人寒心。尽管车宏轩告诉他多给送一些,可他当作耳旁风。没办法,车宏轩安排工人拉了一“132”(小型货车)废木料,送给杜老母亲,还给垛起来,足够老人家烧一年的。 为这事,杜大哥特意过来感谢车宏轩。 有这些原因,车宏轩哪能不客客气气,他站在杜大哥面前客气地回答道:“没什么,不算大事。” “这样,晚上让你嫂子炒两个菜,我们哥俩喝两杯。我家就那个条件,兄弟你别嫌弃。” “杜大哥说远了,晚上我一定过去。” “好,六点钟准时,我就不再过来请你了。” “一定一定。” 到了晚上,车宏轩准时过去。 原来还有一位姓沈的杜大哥的战友也来赴宴。 这位姓沈的战友在区一级工商局工作,年龄和杜大哥相仿,个头和胖瘦也差不多,如果说他们是哥俩也许没人怀疑。只是这位沈大哥穿一身笔挺的西服,打着领带很讲究。精神头也更好一些,一看就像个领导样。 饭局还没开始,杜大哥便说:“今天喝酒不是关键,关键是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以后做个朋友。” 沈大哥笑了说:“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们找个好点的饭店,那多敞亮” 杜大哥说:“不怕你们笑话,我上有老下有小请不起大饭店。” “还用你啦”沈大哥反驳道。 车宏轩给沈大哥点上烟,笑了说:“是,找机会我请你们两位。” 杜大哥郑重其事地说:“不在喝酒,在于说正事。车老弟,我这沈大哥在政府部门工作,权力很大,要不是因为战友的关系,决不能到我这小破屋来喝酒。老沈,我这位车老弟买卖做的风生水起,从开业到现在我就没见他们闲着过,说明为人非常到位!现在看来车老弟不仅仅是万元户的问题了,闹不好是十万元户或是几十万元户。不是我们哥们处得好,也不会到我这里来喝酒。闲话少说吧,上次战友聚会我才知道,老沈你手里有三个大市场的售货亭要干,我老弟就是干这个的,我做个红娘,给你们牵线,看看能不能合作。但有一条我得说清楚,我明明白白做人,坦坦荡荡做事,办这事我不图一分钱、一杯酒,看你们俩都够道才介绍一下,成了更好,不成今后我们也是朋友。” 车宏轩眼前一亮,不失时机地说:“即便不能合作,沈大哥你这位朋友我也交定了。” 沈大哥笑了说:“你这直率的脾气我喜欢,我们要做个朋友。” 车宏轩说:“这样,趁着现在还没喝酒,请沈大哥去看看我公司。” 杜大哥说:“走吧走吧,看看有个印象,起码知道是不是皮包公司。” “也好。”沈大哥站起身。 三人立即到车宏轩公司看了一圈。因为厂房里除了几台加工铝合金的设备,并没有什么可以体现实力的东西。 车宏轩赶紧介绍银行工程,商业大厦工程。 沈大哥说:“这样,后两天我让市场管理人员去看看你们的活。我们要搞的售货亭,质量要好,功能要全,价格还不能高。这些售货亭都要卖给业户,要经得起千家万户的认可。” 车宏轩不失时机地表态:“这样,我们负责设计,拿出几套方案,让市场管理人员征求业户意见,然后我们做出样板,让用户按照实物说出意见,然后我们再大面积施工。我还可以承诺,售货亭我全部垫资施工,你们卖完了再给钱,卖不完的我免费收回。” 沈大哥瞪大眼睛说:“你这有诚意!有了这个承诺这件事问题不大。不过卖不出去是不可能的,每个摊位都寸土寸金,几千元的摊位,转手就卖几万。不付预付款也没必要,业主必须交款我们才能卖给他。现在登记都是老用户,新来的拿多少钱恐怕也买不到。” “会是这样”车宏轩并不了解市场情况,感到惊讶。 沈大哥说:“就连我自己想买一个都很难。”他转而问:“你有没有考虑售货亭的基本结构应该怎样” 车宏轩想想说:“具体结构还要等我们设计人员拿出设计来,特别是结构,要计算强度,要经得起使用和经常挪位。” 沈大哥点点头说:“正确。” 车宏轩继续说:“我现在考虑,骨架采用型钢的,门脸采用铝合金的,壁板采用岩棉保温以便防火。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偷工减料。制作完的产品我们可以做二十年的质保期承诺,有问题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沈大哥干脆地说:“不错不错,今天来喝酒完全正确,有了意外收获。不过你说的保质期二十年没必要,二十年我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呢,留那个罗乱没必要。保修承诺也要慎重,不能给我们自己挖陷阱。” 杜大哥说:“走,我们回去喝酒,边喝边聊。” 几人回去喝酒。 三天后,车宏轩陪三个市场管理人员参观银行和商业大厦工程,完了在新开的火锅店吃火锅。这家火锅店是北京来的,很火,几人没多久便是大汗淋漓。幸亏没有女同志,干脆光膀子喝。 很快,一百多万的售货亭工程签订。 施工的时候,满体育场都是售货亭,场面蔚为壮观。 第九十六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 (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六章 人生旅途第二步(六) 如果说组织生产,谢厂长还是真有一套的。三个大市场一共签了三百多个售货亭,分六批次交付。谢厂长组织一个焊接组,一个铝合金组,一个电工组,让姚队长组织两个装修组,在体育场广阔的场地上开始大面积施工,白天晚上一起忙,可谓是热火朝天。 电焊机的弧光,砂轮切割片的尖叫声,手电转的突突声,闹成一团,响成一片,进进出出的货车更是接续不断,大家都说体育场开锅了。 从五月初开始到六月上旬,第一批五十台售货亭经验收结束,可以运往市场安装。 按照协议规定,这个时候甲方应该支付到工程款的百分之八。剩余百分之二十,其中百分之五作为质量保证金要满一年——即一个冬雨季后支付,其余百分之十五待现场安装结束,业主签字验收后支付。 车宏轩记得,那天上午,主管市场的张主任拎了一旅行袋现金打车过来,进屋就把旅行袋放在车宏轩办公桌上,拿起车宏轩的毛巾一边笑呵呵擦汗一边说:“找人数数,然后给我开个收据,我好拿回去交差。” 这张主任也就三十多岁,因为好喝啤酒,肚子鼓起老大,嘴巴子上肉都耷拉下来。天一热他就难受,浑身总是汗津津的。 车宏轩笑了说:“不用自己数,到银行他们就数清了。” “我可没时间等你。” “别呀,一会我们去山水情饭店喝啤酒。” “不去不去,没意思。” “那就还去吃火锅” “我看行,太他妈香了。就是太遭罪,进去就得脱,比澡堂子还热。” 车宏轩笑了说:“没办法,舍命陪君子吧。走,陪我去银行把钱存起来,然后我们去喝酒。” “还有一件事,我家有个小保姆,他哥哥要过来干活,是个焊工,你给安排一下怎么样” “没问题,你把工资跟人家讲清楚。” “你好好干吧,今年搞三个市场,明年别的区也要上,市局领导已经表态了。如果我们搞的很成功,你的产品质量足又够好,机会太多了。” “需要你们多帮忙,我就是不怕活多。” “那当然了,有活你是老板,没活算什么”说完他摆摆手笑了说,算是对自己说话的道歉。 当天晚上,十几台大货车,两台吊车,从晚上八点钟开始,一直忙到早上才把售货亭全部运往市场。 体育场汽车轰鸣,人声嘈杂。 那些住户没办法睡觉,又都和这个小企业处得不错,谁都知道弄点活不容易,都忍耐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杜大哥揉揉眼睛走出来,看见谢厂长笑了说:“都是我惹的祸,从你们开工到今天我就没睡过好觉。” 谢厂长客气地说:“我们领导考虑到这一点了,马上端午节了,给每户送一袋大米、一桶豆油,感谢大家的体谅。” 杜大哥笑了说:“岂不是刘备摔孩子——刁买人心嘛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啊!” “算是老板的一点心意吧。” “其实不用,大家都会理解。” 两人结束谈话后,谢厂长安排打扫“战场”,还给体育场一个干净利索的场地。 可谁都明白,新的一批已经在车间里开始焊接,没几天就会立起来装修,清扫地面没有多大意义。 到一九九三年九月份,车宏轩手里仍然有两个项目在施工,即商业大厦和售货亭。 这时候的车宏轩已经小有名气,铝窗公司和大公司一些关系好的朋友开始到体育场来看他。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铝窗公司领导当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到这个时候铝窗公司已经签不到几个合同了,江河日下,面临倒闭的危险。 701厂挤压机一直没有维修,也没有人再考虑恢复这条生产线。因为这时候无论南方还是北方,生产铝型材的企业一上就是几十条生产线,靠这么一台老旧设备已经没有办法在市场上竞争了。因为无论产量还是配套能力,都没办法和那些大厂家竞争。还有一点,大公司已经不需要任何民品,即便还能勉强生存的,也要改制加上大面积就地剥离人员,留个收摊的简单机构。 特区的铝型材还在生产,并且已经是两条线。此外,李达元还组建一家日产一千多平米的平开窗生产企业,向香港和东南亚出口成品铝合金平开窗。 铝窗公司已经有好几个联合厂经营不下去关门了,回来的干部和工人一刀切全部下岗。 为面对这样一种形势,铝窗公司领导还异想天开,准备在珲春建一个企业,创造一个奇迹。 这两年大公司军品任务急剧增加,好多在铝窗公司任职的军品线骨干已经被调回去,特别是那些做领导职务的车间主任,几乎全部被抽调回去,在铝窗公司可堪大任的干部找不出几个。这时候便有人推荐了车宏轩,想让他去外厂开疆辟土。 车宏轩被找回厂内,在议论纷纷面临下岗的情况下,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现在他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保留公职,买卖一样不耽误;另一个干脆下岗,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事业中。关于这一点,他曾经纠结很长时间,看形势、听广播、查报纸,最后研究确定跟上时代步伐,自己出去干一场。失败了就当没上大学,去零工市场找活干。怀着这样心情,车宏轩轻轻松松来到厂内,去见铝窗公司新任领导。 新领导是位不到三十岁的女大学生,面容娇美,体态丰腴,着装入时,语音清甜,要说她是位大明星绝不为过。 车宏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年轻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当然应该很有水平。她的美丽动人的形象,深深留在车宏轩的心目中。 新领导很客气地请车宏轩坐下,面带外交礼节似的微笑说:“铝窗公司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摆在我们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是开疆拓土,另一条是大量干部、工人下岗。” 车宏轩说:“这是国家的大政方针,没有办法的事。不进行取舍大家就都没有明天,因此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很理解。如果大家都没了明天,我们这个民族还有什么希望” “到底是领导干部出身,认识问题很深刻。如果我们能够生存下去,可以减少下岗数量,特别是可以保护一些干部不致于下岗。” “我觉得保护一些落后的东西没有意义。” “凡事还是要讲政策啊。你是老领导,我想问一件事,你认为还有什么办法能把铝窗公司搞得跟以前一样红红火火的” 车宏轩晃晃头苦着脸说:“没有任何办法,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一个企业跟随一个行业发展起来,随着这个行业的衰落企业不可能独善其身。但现在铝门窗行业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只是市场发生了变化,由原来的卖方市场转向买方市场,我们的企业就适应不了。僵硬的体制,难以落实的责任制,都不能适应已经变化了的市场情况。不能灵活经营,当然就不会像私有企业那样更富生命力。说明白了,现在的甲方不是要求出国就是去南方考察,更有甚者还要拿回扣,这些我们都没办法处理。即便是我们再回到铝窗公司,也没办法改变现实。无论我们的经济生活抑或是产业进步,都需要新的东西,否则我们就没有希望。” “很有道理。我们知道你是人才,也是我们公司培养出的优秀干部。” “我犯过不少错误,尤其是吃吃喝喝,不讲分寸,给铝窗公司造成很坏的影响。这些我清楚,以后不管在哪里工作力戒之。” 新领导很客气地笑笑,想想说:“我们了解你在外边搞得不错,怕影响你的发展,一直没有打扰你。现在有个情况,我们准备在珲春建一个铝门窗企业,派一些我们认为不应该下岗的干部过去,也算是暂时保护起来。我们希望你去担当大任,把这个企业搞起来,你考虑怎么样” 车宏轩去过珲春,了解那里情况,他笑了说:“那里城市规模不大,周围也没有更多的大城市,在那里建一个专业铝合金加工厂应该慎重考虑。” “我们掌握的情况是,那里是东北亚核心位置,肯定会有大的发展。” “据我了解大公司已经不会再增加铝窗公司的对外投资,在这种情况下,对外扩张没有基础。” “资金确实是件头痛的事。我们所以选择你,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我们了解你跟银行的关系很好,应该能够通过贷款解决资金问题。” 车宏轩晃晃头断然说:“我不能去外地工作,家里离不开。” 新领导笑了说:“你知道,我们现在毕竟还是以公有制为主,下海经商风险很大,你要考虑好。类似我找你谈话这样的机会今后不会很多了。按政策规定,副科级以上干部要在八四年前被任命的才能记录在案,在这次剥离下岗时才予以考虑。如果你去珲春工作,我们可以保留你副处级待遇。一旦不想在那里干了,有机会还可以回来,甚至到大公司去工作。如果这次你不能去,那就只能加入下岗队伍里了,我们没有办法保护那么多干部。当然,如果你想回大公司,应该尽快去跟主管领导谈一下。” 车宏轩对这件早晚要发生的事情早有思想准备,他不再绕圈子了,干脆说:“谢谢你和郑经理的关心,说句明白话,我就加入下岗大军吧。” “你不会后悔” “不会,改革开放是大政方针,我没有后顾之忧。响应号召,下海经商,我义无反顾。” 新领导点点头笑了说:“你的理论水平很高,看得也很透彻,更有面对困难的魄力,我很佩服。其实就我个人来说,非常赞成你的选择。希望你在商品经济大潮中勇于拼搏,干出一番事业。好吧,既然你已经作出决定,我们也就不再挽留了。郑经理吩咐一定要见你一面,你等一下,我看他在不在。” 新领导拿起电话打过去,说两句后放下电话说:“他在,你去吧。” 车宏轩来到经理办公室。还是梁经理原来的办公室,一切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只是,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物是人非。他很感慨,一种难以名状的辛酸涌上心头。因为,这里留下他太多的回忆,难以忘怀,挥之不去。 郑经理五十多岁,大个,一张酷似法官的脸,两只狡黠的小眼睛,眼角不缺少饱经风霜的鱼尾纹,这些都写出他的倦容。 郑经理原来也在大楼办公,跟车宏轩都是机关篮球队的,所以两人很熟,见面的时候难免开些玩笑。 “来来来,小车同志。”郑经理懒洋洋站起身迎过来,跟车宏轩握手。这握手太过简单,以至于郑经理仰起脸,眼睛看向棚角,好像在愁苦地回忆什么。 车宏轩笑了说:“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郑经理转身坐回办公桌后边,仿佛没有听到车宏轩的话,长叹一口,然后认真地端详着车宏轩说:“看来你不错呀,还是这样满面春光,很滋润。” 车宏轩笑了说:“没心没肺的人都这样,不知道愁。” 郑经理“嘿嘿”笑两声说:“好时候都让你们享受了,现在成了个烂摊子轮到我们来收拾了,上帝真是不公平。” “越是艰险越向前嘛!” “就不说这些风凉话了。” “开个玩笑你不要介意。” “没什么,言归正传。怎么说呢你不是一般干部,在整个大公司都很有影响,如果把你送到下岗队伍里,我不好交代啊。” “这有什么,大势所趋。” “我对你很了解,一个农村孩子,赶上恢复高考进到城里来,年纪轻轻就当上领导了,很不容易。真的,能走到这一步是你赶上好时代了,应该倍加珍惜。现在大的气候就这样了,大批干部职工下岗已经成为定局。为了缓解一下这个矛盾,保护一些有作为的干部,我们准备重新组建几个企业,把这些人养起来。当然这里就包括你,为了不下岗,只能去外厂干几年。” 车宏轩说:“我已经跟新领导说清楚了,我可以下岗。” 郑经理感到震惊,皱起眉问:“你考虑好了决不能脑袋一热就做出后悔一生的事。你有家庭,有孩子,这将来都是你要面对的。一个处级干部,突然变成个体户了,方方面面能承受起这个打击吗不要看眼前可以挣到几个钱,人生路长着呢。” “我意已决,按这条路走下去。” 郑经理轻轻晃晃头,凝视着车宏轩说:“还是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跟家里人都充分商量好再做决定。” “没必要。” “不能太任性了,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当然,你一定要下海我们也没办法。你是大公司范围内第一个下海的处级干部,这会引起议论。既然决定了,我们将按照政策规定,给你发放下岗证书,并且给予两年的生活补贴。” “谢谢领导的关心。” “比较难处理的就是干部和业务骨干。比如销售员,现在我们一百多个,去年和今年没有业绩的,全部下岗。” “培养出一个销售员很不容易,短时间内没有业绩属于正常情况。” “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好吧,你好好干,干出个模样给大家看看。” “谢谢你的鼓励。” 谈话很快结束,这是车宏轩告别铝窗公司的最后一次与领导谈话,算是告别谈话吧。很快,车宏轩便拿到了下岗证书和培训计划。每星期要参加大公司组织的培训教学,成为一名真正的下岗职工。为这,他甚至有时候竟然在睡梦中惊醒。他问自己,原来自己千辛万苦争取到的一切就这样没了自己真的成了个体户当然,当他清醒的时候,心情会平静下来。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人生旅途第二步,这是没办法挽回的。 第九十七章 勤奋与回报(创业三部曲之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七章 勤奋与回报(创业三部曲之一) 下岗已经成定局,车宏轩明白今后意味着什么,为了事业有成,他必须作出更大的努力。 售货亭又增加一百多个,一直干到十月末。售货亭全部安装到位,接线工程也已经结束,业主们都已经开始营业,百分之九十五的工程款也已经到位。 留两名维修人员,随时给三个市场做“售后服务”,这是条款规定的。其余各工程队,结账开资,离开公司。热火朝天的大干场面结束,公司安静下来。 商业大厦一直在施工,现在是给两个时装店装修。虽然规模都不大,有的几万,有的十几万,但积少成多,并且钱好价格高,效益相当可观。 十一月二号这天,车宏轩正在公司二楼办公室整理账目,突然接到老史电话,让他去一下商业大厦六楼。 车宏轩听出这是有急事,便放下账目,收起存折,骑自行车去工地。 在六楼车宏轩见到老史,见老史神情严肃,他急切地问:“出什么事啦” 老史严肃地说:“幸亏我今天在工地,否则就出大事了。如果我们要是把商业大厦这六楼给烧了,有多少钱也不够赔。” 车宏轩紧张地问:“什么情况” 老史说:“工人不小心把几瓶信那水碰坏了,不赶紧停工,反而去取水要浇,被我及时制止了。我命令他们用防火沙子埋上,然后用锯末清理干净,这才避免一次可能出现的火灾隐患。如果一旦工人用水浇,信那水到处流,遇到明火肯定会烧起来。这件事结束后我问他们,会不会使用灭火器,几个老师傅会,那些个小徒弟都不会。这件事不能再耽误了,马上请个消防员进行防火教育,亡羊补牢还来得及。我已经告诉姚队长,以后上岗的小徒弟如果不会使用灭火器,每人罚款一千。” “你说得对,我立即安排。请我原来工作的大公司消防队派人来讲课,明天商业大厦全天停工,磨刀不误砍柴工。” 老史赞同地点点头说:“非常必要。还有一件事,我同学说他最近给人画了一张效果图,是外装修活。这个工程我知道,是一个运输公司的。估计今年封顶,明年搞内外装修,如果感兴趣你可以去看看。事业单位,资金肯定好。” “好啊,我正在寻找这样项目。”车宏轩记下地址,然后说:“我也已经下岗了,计划明年出任法定代表人。你有没有可能全身心地过来,我们一起干一番事业” 老史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请允许我考虑一下。” 车宏轩点点头,因为他知道今年老史那边设计任务并不多,所以才发出这样的邀请。 车宏轩给谢厂长打个电话,让其去大公司消防队找人,明天去商业大厦讲课,自己便骑车去运输公司那个工地。 老史继续留在商业大厦工地,准备给家电商场搞设计。这是商业大厦自营项目,估计装修工程不低于百万,并且是冬季施工,那正是施工企业的淡季,很难得。 为这个项目,车宏轩请过任总,也请过基建处赵主任,用上劲了,决心拿下来。 在城市南部地区,有一建筑工地,已经起来二十几层了,是不是已经封顶看不清楚,但塔吊还在晃动,说明施工还在进行。 车宏轩来到工地,在门卫登记一下,为了以后方便进出和摸清消息,车宏轩扔出一盒软中华。 门卫不客气地收起烟,把甲方办公室所在的位置,谁是主任,谁是领导讲得清清楚楚。 院里南部有一两层楼彩钢房,就是保安告诉的地方。 车宏轩按指点来到二层第二间办公室,开门进去。 基建办外间是两间房的大屋,北面挨门向里摆了好几张办公桌,有两个人正在看图纸。南部临窗有一张办公桌和木质沙发茶几,有一个人正拿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吼着什么。 车宏轩知道那位打电话的,应该就是门卫说的程主任。他坐在程主任办公桌旁边的折叠椅上,耐心等待。 好一会,程主任才使劲摔下电话,气愤的在那里喘粗气。车宏轩客气地问:“请问,您是基建办程主任吗” 程主任不耐烦地看着车宏轩问:“你是哪来的” 车宏轩毕恭毕敬双手递上明信片,小心翼翼地说:“程主任,我是立春装修公司的。” 那人接过明信片扫一眼,不客气地将明信片顺手扔在办公桌上的一个铁筐里,皱起眉头反感地问:“哪里冒出这么个公司”然后又嘟囔一句:“名片名片,明睁眼露地骗!难怪说房顶上掉下一块砖头砸中三个人,竟然有两个是经理。” 车宏轩看到那个筐里乱七八糟地放了好多名片,估计这些递名片的人跟自己的遭遇差不多,但这没办法,只能忍耐。 “我原来是向远方集团铝窗公司的。”车宏轩仍然客气地回答道。 “嗨,你这么说不就知道了你们单位来过人了,你回去吧。” “我现在不在那个单位了,自己成立个装修公司。” “来我们这都是有实力的大公司,你没有机会。” 这时候有人进来,直接走到程主任办公桌前问:“没办法,封顶还要推迟几天。” 程主任“啪”一拍桌子站起来喊道:“我告诉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不按时封顶我罚死你!” “领导消消气,哪来的这么不顺心”那人笑着赶紧上烟。 程主任拿起烟就给摔在垃圾桶里,骂道:“你们他妈是装傻呀还是装愣听不明白中国话我说一百遍了,我们这地方十一月五号左右变天,今年虽然还没预报,可也没什么兆头了,你们必须在五号前完成混凝土浇筑,否则无法给混凝土保温,对工程质量会有严重影响。” “加点早强剂不会有问题。” “不行,我不允许!你知道顶楼上边还有八十多米高的铁塔,那是闹着玩的” “好吧好吧,我们争取。如果实在变天了担心强度上不来,那就烧蒸汽保温。我看了天气预报,要到十号才有雨夹雪,应该没有问题。” “天变一时,不要拿天气预报跟我狡辩!你给我听清楚,要是干到烧锅炉那种程度,费用你们自己承担。” “行了程主任,消消气啊。” “都是被你们搞得,蒸不熟煮不烂,真拿你们没办法!” “中午等我去吃杀猪菜。” “不去!别说是杀猪菜,即便是杀牛菜也不跟你们去吃!” “不去拉倒,你以为你不去就没人吃啦”说完,那人笑一下忙匆匆转身走了。 程主任愤愤地说:“没办法,这支农村队伍真的用错了!支农,哪能用这种方式” 车宏轩还静静地坐在那里。 程主任指指里屋,阴阳怪气地对车宏轩说:“我们都是前边演戏的,你得去找后边拽线的。在这里装模作样坐着的,没有说话的。里边有个领导,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机会,这也不好说。” 车宏轩客气地站起身说:“多谢程主任指点。” 程主任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车宏轩走进并没有关门的里屋。 一位四十多岁,戴副眼镜的人坐在里边看图纸。这人细高个,面黄肌瘦,似乎不太健康。 车宏轩轻轻走上前。 “请坐。”那人压低声音,看着车宏轩客气地让一下。 车宏轩哪里有心思坐下,马上地上一张名片,客气地问:“您是陈处长吧” 那人接过名片看看,似乎自言自语地问:“以前没接触过这个单位呀” 车宏轩也压低声音客气地说:“我们是前两年才组建的公司,由原来向远方集团铝窗公司的技术骨干和美术学院毕业生里的技术骨干为主组成的装饰装修公司,主要业务是内外装修工程。” “这两年有没有什么业绩” 车宏轩递过营业执照说:“这里面有营业执照、税务登记和业绩清单。我们装修过银行,建设过几个大市场,现在仍然在商业大厦施工。” “这样,你去办公楼二楼九号房间找汤处长谈谈,有没有机会他会告诉你。” “好的。办公大楼在哪里” “工地西边的六层白楼。” “好的,谢谢您。请问方便给我一张您的名片吗即便业务上没有机会合作,也希望结交您这样朋友。” “好的好的。” 那人送过来一张名片。 车宏轩高兴地说:“谢谢陈处长的关照,希望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 “好好,你去吧。”陈处长站起身送车宏轩,又小声说: “前两天汤处长出差了,不知道回没回来。” “我去看看,今天见不到还有明天。” “好的,再见。” “再见。” 车宏轩转身出去,在外边又跟程主任打个招呼,这才离开基建办。 多年官场的磨砺,使车宏轩有足够的胆量去见任何大的领导。他愉快地绕过工地车宏轩办公楼,在门卫登记的时候仍然送了一盒好烟。 车宏轩顺利地来到二层二零九办公室,轻轻敲敲门,侧耳听听,没动静。再轻轻敲敲,还是没动静。 隔壁房间出来个女同志,看着车宏轩说:“汤处长明天回来,你不要再等了。” “谢谢、谢谢。” 车宏轩离开这里。第二天他没到九点就来了,拧拧门把手,还是锁着的。他去隔壁房间,见是财务室。门并没有关上,轻轻推门进去。正好看到昨天那位女同志,还没等车宏轩开口,人家就告诉他说汤处长和领导出去了。 车宏轩说:“那我就等等。” “你不用等,下乡了,今天不一定能回来。即便回来也得晚上,不可能到处里来了。你最好早点来,处长只要在家一上班的时候肯定在。” “谢谢您,我明天早点来。” “要是后天来准能见到。” “没事,我多跑一次不要紧。”车宏轩谢了一下退出财务室,想想,骑自行车去商业大厦工地看看。 第九十八章 勤奋与回报 (创业三部曲之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八章 勤奋与回报(创业三部曲之二) 第二天,车宏轩八点前就来到运输公司,八点钟一上班他就办好手续来到汤处长办公室,轻轻敲敲门,里边传出轻轻的“请进”两个字。 车宏轩轻轻推门进去,就见临南窗放张办公桌,后边端端正正地坐着汤处长。他个子不高,有一米七十左右,很健壮,穿一件灰色夹克,扎红色领带。国字脸,浓眉大眼,眉宇间透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庄重。他上下打量着车宏轩,皱起眉头回忆什么。 车宏轩的穿戴和长相没有令汤处长反感。 “您就是汤处长吧”车宏轩客气地问道。 汤处长还在歪头想,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怎么看你眼熟” “我也有同感,好像我们在哪见过。”车宏轩顺杆往上爬套近乎。机会难得,他干脆走进来,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折叠椅上,掏出名片递上去。 汤处长接过名片看了一会,将名片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抬起头看着车宏轩问:“你左一次来右一次来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急事,就是想见见您。” “我也不认识你呀” “我就是想在工地找点活干。” “你得去工地,我不管那些事。” 车宏轩脸一红,站起来说:“对不起,假如打扰了我马上出去。” 汤处长想想笑说:“你也不像搞推销的呀脸皮太薄了。” 车宏轩谦顺地说:“原来在单位说上句习惯了,所以还不能完全适应下海经商的需要。不过想起小时候为了把稻糠弄到城里去卖,低三下四地向赶大车的高叔叔求援,这真是算不上什么。说实话我真的考虑过这样来找您确实很不礼貌,很冒犯,可没别的办法,利益驱使吧,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汤处长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笑了一下变了一种口吻说:“说话很实在,这很难得,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市财经学校。” “那就对了,你是篮球队的。” “对呀,您是哪个班的” “我是七八届大专班的,是你的下届。” “七八届就两个大专班。” “是啊,别看我是下年级的,可年龄却比你大好几岁。” “我五五年的三十八。” “我比你大五岁。” “您与共和国同岁,我们都是五零后。” “别您呀您的,听着难受。”汤处长坦然地笑了,站起身去饮水机那里给茶杯加点水,回来仍旧坐在原位。 车宏轩递上企业资料说:“你们正在盖大楼,我想过来找点活。” “找点活”汤处长打开企业资料看看,“这个公司你是总经理” “是。” 汤处长放下资料,看着车宏轩问:“毕业后你分配到哪里了我们都应该是国家干部,你怎么会到一个集体企业去了” 车宏轩来了精神,马上回答道:“说来话长,我家是农村的,七七年恢复高考考到财经学校,毕业的时候本应该回到古城市去,费了点周折才留到向远方公司工作。” “运气不错,一个拿保密费的单位。” “是啊,我先在财务处工作,做到科级。后到铝窗公司工作,是副处级。前两年受到排挤,一直没有正当职务。九二年看大气候不错,干脆下海经商,办了这家企业。” 汤处长赞成地点点头,拿出一支烟点燃,慢吞吞抽一口说:“九二年是重要的一年,必将载入史册。你下海了,关系还在原来单位吗” “是,按下岗处理的,开两年工资。” “魄力不小,但这条路不一定好走,时时处处都要小心谨慎。自己出来挑大门,什么单位都得面对,甚至黑社会都得答对好,哪一家找上来都是麻烦事。” “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些。” “小心驶得万年船。” “谢谢您的提醒。”车宏轩感激地说。他本来想给汤处长上烟,但又没敢,生怕被看成商业味太浓,反而是画蛇添足。这会儿他见汤处长自己拿出烟抽起来,才拿出一盒进口烟问:“喜不喜欢这个口味的” “不不,”汤处长摆摆手,“不喜欢那种生烟味。” 车宏轩兜里还有软中华,但他没敢拿出来,因为那样会被认为是推销员的做法,面对这位老兄效果不一定好。他也点上一支烟,那是他平常喜欢抽的硬中华。 汤处长看着他摆弄烟,观察到他拿出一盒开了封的硬中华,这说明他平时就抽这种烟。在当时,能抽起这个烟的不是高干就是暴发户,这令汤处长不敢小觑面前这位书生气十足的下海人。 汤处长露出微笑说:“这个时候办这种企业时机还可以,说不定在哪里拿到几个项目就够一辈子花了。既然我们是同学,我就多说几句,有用更好,没用你就当我没说。” 车宏轩迎合地说:“你比我参加工作早几年,又在上层工作,处世经验当然比我多,请不吝赐教。” 汤处长认真看着车宏轩说:“搞企业必须是两条腿走路,一条是管理,一条是人才。管理要靠你自己,相信这不会有问题;人才要找好,必须是行业顶尖人才。” 车宏轩说:“搞铝门窗设计我依靠铝窗公司设计研究院,加工我招聘铝窗公司下岗工人,安装上墙全是原来铝窗公司使用过的、施工经验丰富的浙江工程队。内装修设计合作单位是美术学院设计院,施工是安徽木工,常年在我们这里施工,现在还在商业大厦给我干活。” “这么说你已经小有成绩了” “去年我在银行和商业大厦施工,今年我装修了三个大菜市场,还有商业大厦的金店和几个时装店。下个月又要投标商业大厦的家电商场,估计造价不低于百万。” 汤处长环顾一下房间问:“像这种石膏板吊顶、刮白、喷涂的活,你们干起来没问题吧” “这是最简单的装修。” “别看简单,墙角也好、棚角也好,必须像写汉字一样横平竖直。我不是吹,哪个地方歪了我不用细看就能找出来。过去说货卖一张皮,就是这个道理。你里边隐蔽工程差一点谁都看不到,没办法找毛病。表面不行,一眼望到底,干不好谁能给钱这东西就像汽车,外边埋汰点没什么,里边不能埋汰!” “说得很深刻,我记在心里。” 这时候有电话打过来,汤处长接过电话“嗯嗯”两声,然后平静地说:“晚几天就晚几天,混凝土跟不上有什么办法现在气温不还没低到零下吗一旦低到零下,采取必要的措施。” 说完汤处长放下电话,想想问:“你干的那些活,就是营业执照后边罗列的‘业绩清单’呗” “是的,您要不要去看看” “再说吧。还有,作为企业总经理,你怎么亲自出来跑业务这很难被理解。你原来是干部,竟说上句了,这样低三下四地出来搞推销,不觉得很难为情吗” “没有什么难为情,从我做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也许对我是一种锻炼。从另一个角度看,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来聘用更多的业务员。” “这有点裹足不前,也很不讲层次。” “需要做些必要的积累。” 汤处长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你是开车来的吗” “还没有车,骑自行车来的。” “这个没有力度,不能令人信服你的实力。有香粉得往脸上抹,作为一个参与竞争的企业,没有哪个甲方会看重你的艰苦奋斗作风。” “我会尽快买台车。” “那是你自己的事。还有,作为商人,不能憨头憨脑的竟说大实话。我们现在的企业大致有三种形式,一是国营,二是集体,三是个体。你要承揽的工程,大部分都是国家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的,没有人希望把项目交给个人,那不是无私有弊吗你搞的这个企业,以后假如能发展起来,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是集体企业,是戴了一顶红帽子。一提起集体企业,人们就会想起那些从农村回来的孩子,就会产生同情心。” 车宏轩脸上热辣辣的,客气地说:“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当你面不好说的含含糊糊。” 汤处长说:“你要找活我这里有,但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我会竭尽全力。” “我们裙楼共有五层,顶部设计个半球形屋顶。据设计院讲,这将是我市一个标志性建筑。为此,我们领导想要个风格明快、科技感十足的效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施工单位能拿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方案。有的设计成瓜皮帽,大钢梁有一米多高,汇聚到顶部直径有两米多一个铁疙瘩,黑乎乎一大堆。我们领导看了就笑了,问这个施工单位是不是想让我们戴顶瓜皮帽成为地主老财有的设计成西瓜地,说是焊接网架,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钢球,站在地面往上一看,就像挂着的地雷。我们领导说这个楼干起来千万不能接待日本人,人家还以为又搞起《地雷战》了。还有些单位一看这东西不大却很复杂,干脆就放弃了。如果你想进来,这就是一块敲门砖。” “我愿意试试。” “你去工地找陈处长要图纸,顺便看看那些已经画出的方案。” “时间上有没有要求” 汤处长歪头想想说:“倒是不急,明年下半年才能干活。你尽快吧,如果搞出个大家都满意的方案,我们尽快定下来,避免夜长梦多。” “好的,我马上去工地。汤处长,有没有机会请你出去坐一坐” “没有机会,”汤处长站起身跟车宏轩热情地握手,“决不跟施工单位出去吃饭。酒盅一端政策放宽,猫鼠同居还能尽职尽责吗” “不会有那么严重。” “好吧,以后有机会再聊。” “再见。” 车宏轩告别汤处长,快步去工地找陈处长。 第九十九章 勤奋与回报 (创业三部曲之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九十九章 勤奋与回报(创业三部曲之三) 车宏轩高高兴兴来到基建办陈处长办公室。 他没想到和汤处长竟然是校友,并且谈得那么愉快。但是,能不能把这个球形屋顶搞好,他一点底气都没有,根本没有概念,只能是下力气寻找这方面的顶尖设计院。他甚至考虑应该去特区或者去香港澳门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工程。 陈处长还是那样默默埋头工作,见车宏轩进来,抬起头摘去眼镜客气地问:“见到汤处长啦” 车宏轩更加客气地压低声音说:“是,他让我来找您,要球形屋顶的图纸。” 陈处长站起身,打开卷柜,拿出一卷蓝图说:“这是裙楼的建筑施工图,手里就一份了。你有没有带u盘,给你拷一份电子版的。” 车宏轩脸一红,他还第一次听到过这个名词,赶紧摆头说:“我没有带光盘。” “你去复印一份,然后赶快把蓝图给我送回来。” “还有那些已经设计完的球形屋顶,我也想要一份作为参考。” 陈处长歪头想想说:“哪有什么设计完的不过是几张效果图。按道理说,这是不能提供给你的,牵涉为厂家保密问题。这样,既然领导说话了你也一块拿去复印一下。复印的时候把人家企业的名称遮盖一下,别闹出笑话。” “好的,我马上去,一会就给你送回来。” 陈处长在卷柜与墙之间拿出十几张一号图纸的效果图,拍拍灰,让车宏轩拿走。 车宏轩抱起两捆图纸,准备离开。 陈处长又说:“你呀,去照相馆,把这几张效果图拍照一下,这样最快。” “好的。” “对了,顺便告诉你,上次我们领导曾经说过,要是搞成钢网架设计,决不能搞成两层的。” “我明白。”车宏轩答应一声快步离开。 车宏轩上午把图纸准备完毕,中午在运输公司楼下吃了快餐,然后立即跑到老史那里,研究家电商场图纸。 临走,车宏轩问老史有没有钢结构方面的信息。 老史说:“钢结构我不熟悉,但你可以去商业大厦问问赵主任,他们顶楼是钢网架的,面积还不小。” 车宏轩笑了说:“我也考虑到这一点,我马上过去看看。” 离开老史,车宏轩跑到商业大厦,一口气上到六楼,看看顶上的钢网架,其结构形式跟汤处长说的一样,全是大大小小的钢球,没有任何新意,车宏轩有些失望。 看了一会,他又到姚队长那里看看现场施工。 这阵子,谢厂长和于厂长都忙在工地。于厂长还戴上红袖标,写上安全生产监督员字样,工人在哪里施工他就在哪里看守,寸步不离。 看了一会,车宏轩去办公楼赵主任那里,询问网架工程的事。 赵主任的基建处已经变为行政处,这大概是因为大规模基建已经结束,商场已经开始正常营业的关系。由于工作业绩突出,赵主任已经就任行政处一把处长。 这行政处长权可就大了,谁想到这里淘金,必须经过这一关。小厂家根本不用想,就连个柜台都没门。来的都是国字号的大厂家,响当当的名牌。据赵处长跟车宏轩讲,一个普通时装店,每年销售额竟然达到百万。一个时装店也就那么两三个服务员,效益情况可以略窥一斑。 这会儿赵处长正得闲,坐在办公室里优哉游哉地吸烟,看着办公桌上圆溜溜的玻璃缸里的金鱼,脸上写满惬意。 车宏轩敲门进来,见到这个场景,笑了问:“这么清闲” “老忙还不累死了”赵处长点点烟灰不轻不重地给他一句。 车宏轩坐在赵处长办公桌边上的折叠椅上,掏出烟放在办公桌上问:“家电商场这个月能招(标)吗” “你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招标怎么的,一定能保证你们中标” “怎么这么不顺心” “你们家也得注意了,虽然活干得不错,工人也很听话,可价格越来越高,业主们都说你们大刀举的太高。照这样发展下去,我看你们干到头了。” “你不要相信他们的,现在什么都在涨价,我们总不能白干吧再说如果他们想便宜点,找到你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消消气,就着你在位我们该挣的得挣,该砍的得砍,这些个奸商不挣他们钱挣谁的钱” 几句话把赵处长说乐了,他晃晃头说:“真是干不过你,总是有理!” “如果是自营的,比如家电商场,你说话,我们可以零利润施工。” “不不,我不追求那个。你们也是企业,人吃马喂的哪都需要钱。关于招标,我们会尽快办,耽误一个月我们要损失五十万到一百万,即便是国有企业也不能这么干。” “反正我们是准备差不多了。” “等等那两家吧,都是南方的不太方便,总不能你一家报个价就签合同吧” “晚上有没有时间” “这哪是我自己说了算的,就连任总都得听令,电话一到马上动身。这么说吧,好几个月了晚上没回家吃过饭。” “行啊,那我就省钱了。” 赵处长拿起车宏轩的烟点上,冒出一句:“到底是老板,硬中华一干到底,不倒架,要是换了我们早下岗了。” “没那么严重吧对了,我朋友说能买到白盒的硬中华,这两天给你搞一箱。” “可别瞎整!那样你就真干到头了。” “我也没说不要钱啊” “别胡来就是别胡来。” “行啊,听你的。对了,有件事请教一下,你们六楼的网架是哪家干的” “新北方钢结构公司,大概是叫这个名字。怎么的,有这方面业务” “是,有这么个项目,是个半球形的采光顶,要求有现代感和科技感。” 赵处长笑了说:“据我了解,跨度较大的工程用的都是这种焊接网架。无论是预应力梁还是钢梁,都没办法满足大跨度结构的承重要求。像我们的采光顶,有三十多米跨度,只能用这个东西。至于那些大大小小的钢球,是经过计算确定的。由于受力不同,钢球又是空心的,所以大的有半米多,小的只有拳头大。” “上下两层网架太乱乎了,要是球形的,应该可以搞出单层的。” “这需要具有专业资质的设计人员进行计算。” “帮我联系一下,我要去这个钢结构公司。” 赵处长懒洋洋翻腾一会,找出一个名片端详一会,然后拿起电话打过去。说了几句,放下电话,把名片交给车宏轩说:“联系好了,你明天过去吧。” “好的。”车宏轩接过名片,如获至宝地收在夹包里。 又聊一会,赵处长接个电话要出去,车宏轩也只好离开。 这天晚上,车宏轩、谢厂长和于厂长都回到公司,谈论商业大厦装修业务。 临了,车宏轩打开金柜拿出两张支票,盖好章,又封了万,交给谢厂长留作临时采购,然后问:“那五千现金有没有花完” “还没动呢。能用支票的原则上不用现金,只是需要开发票得多纳点税。” 车宏轩交代说:“还是要按正规手续办,避免给以后留下罗乱。” 几人边聊边走出公司。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吃完早饭立即骑自行车去网架公司。这要从城市的大东南一直骑到城北,足足有三十多公里。 车宏轩迎风骑了一个多小时,浑身已经冒出汗来。在一个大学的最背静的东南角,他顺利地找到了这家公司。 找到一个避风处,他拿出包里备用的小毛巾,擦擦脸,又伸到衣服里和裤裆里擦擦,这才舒服些,继续前行。 这是一间宽大的平房,里面黑乎乎的。工人还没有上班,车间里很安静,只有大门那儿有盏灰黄的灯。大大小小的钢梁和规格不等的钢球摆满车间。 车宏轩已经问明情况,一直走到车间大门对面的办公室。办公室有位老师傅,看架势也是刚到。老师傅告诉车宏轩,老板在外地出差,已经交代设计室负责接待和处理这件事。 按照老师傅指点,车宏轩又从大门出来,走到车间尽头,顺房山的户外爬梯上到二楼,这二楼应该是临时增加的一层,一个小走廊,两间办公室,外边挂个玻璃牌,上面写着设计室。里面的老远就可以看到,也挂个玻璃牌,写着总经理办公室。 门还都锁着,车宏轩只能等在走廊里。 八点半,设计人员陆续到来。 车宏轩找到一位姓季的主任,提及此事。 季主任看看车宏轩递上来的图纸说:“这个我们为玻璃幕墙公司设计过,你等下。” 季主任打开卷柜,翻腾一会,拿出一叠图纸,仔细看看,然后交给车宏轩。 车宏轩接过来一看,跟一张效果图结构差不多,便知道那张效果图源自这份图纸。 车宏轩问:“季主任,能不能搞一个更科技更简洁的结构方案” 季主任表情木然地说:“那不可能,我是说我们不可能,没那个水平。你想,风荷载、雪荷载加上抗震烈度设防到八级,没有必要的强度满足不了需要。” “假如设计成单层网架就会好看多了。” “我们搞不出那样的方案。” “可不可以利用球体这样一个有利因素用截面更小一点的钢材拉弯,然后结构更加简洁、明快、新颖,这样就能更加充满科技感。” 季主任没有任何表情,慢慢地说:“型钢拉弯不行,十六米的半径需要多大型钢我估计最少需要五百以上的h钢。五百以上的h钢拉弯成形会有回弹,每根钢梁都会不完全一样,无法规圆。所以钢梁需要焊接成型,并且这个钢梁应该不小,从美观的角度和经济适用的角度看,远不如焊接网架。也就是说,目前的设计方案按照现有的设计水平,我们认为是最好的。”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甲方想要更好一点的方案。” “领导交代我接待,我就只能实事求是地说这么多了。” “哪里还有大一点的专业厂家” 季主任开始画图,好像没有听到问话。 车宏轩继续耐心地问:“季主任您知不知道哪里有类似工程” 季主任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车宏轩心里骂到:“这里的人怎么会这样完全是臭老九的作风,前些年收拾他们就对了!” 车宏轩只好转身离开,到车间里见识一下,然后打道回府。 走了一会,他突然想起应该去大一点的设计院问问,也许能得到有效信息。 他去的这家设计院很有实力,为了方便工作,他谎称是运输公司的,需要对这个球体进行二次设计。 接待他的是位年轻人,很干脆地告诉他,这需要去专业厂家搞二次设计,设计院没有这个专业设计。说完连个招呼都不打急急忙忙转身走了。 车宏轩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这里没人搭理这点小事,还是另寻门路吧。 回到公司,车宏轩坐办公室想了一会,给铝窗公司研究所打电话,让所长帮忙问问。 研究所这些人跟车宏轩都很熟悉,大家相互问问,都说搞不清楚,所长便给车宏轩回话,说这方面接触不多,不知道哪里有搞钢网架设计的。 车宏轩只好又给特区的李达元打电话:“我是车宏轩。” “还用说话吗你的声音我还听不出来怎么听说你下海了” “不行吗” “你不瞎扯呢!你说你,一个会计出身,既不懂技术也不懂生产,下哪门子海扑腾两下你就得淹死!既然走到这步了,我想想办法,在特区给你找份工作,不管是工商税务还是银行,你不嫌弃就可以。” “不去。问你件事,有没有大型网架公司” “这个倒没有发现,我可以给你打听打听。” “派人到处去看看,有没有网架采光顶,查清楚是哪家干的,尽快告我,非常急。” “要么你就过来一趟,自己亲自去看看,机票和吃喝拉撒睡我全管。但有一件事我不能管,那就是你如果找小姐,费用自理。” “你是不是又开始胡来了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让我干我就得说了算,不让我干我就走人;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趴下生,你都敢下海我怕什么” “好了,我再给姚伟奇打个电话,让他也去看看。” “用不着他,你还不相信我” “好吧,一个礼拜之内给我准确消息。” “放心吧。” 放下电话,车宏轩还是和姚伟奇聊了一会。 车宏轩又给贺先生打电话,让其帮忙看看香港哪里有采光顶,拍几张照片过来。 后他又给北京和上海的会计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找找。 几天后,特区和贺先生回电说那边没有这种项目,说是因为热,大型采光顶会有温室效应,因此没人用这种东西。 北京反馈回消息,说是看到了这种东西,但不知道是哪家施工的。 上海干脆就没回话,这令车宏轩很是不理解。 没什么好说的,车宏轩买张票去了北京,在一个制药厂看到一种完全新的网架结构工程——螺接网架。在一个大商场,他又看到了网架结构采光顶。最不能令他满意的是,这两个网架都是双层的,这和自己想象的单层网架还是有区别的。 几经周折,他摸清了这两家网架厂家都是江苏徐州的。没什么好说的,买张火车票立即去徐州。 在徐州一个大规模网架厂家附近,有家饭店,车宏轩在那里吃饭的时候跟老板打听网架厂的事。没想到老板认识网架厂的人,通过饭店老板,他搞清楚了能搞螺接网架设计的全国就一家,在北京一所大学里。 按图索骥,车宏轩又回到北京,几经周折终于找到这家设计单位。 接待车宏轩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看了一会图纸说:“现在设计任务排的满满,短时间安排不上。” 车宏轩想想说:“因为领导比较急,我可以多付些钱。并且我可以付现金,不要发票。” “我问问领导。”这人从接待室出去,不多工夫回来了,对车宏轩说:“就只好安排加班给你赶出来。我们每个项目正常收费不低于五千,要是加急,需要另外支付一笔加急费。” 车宏轩说:“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我需要设计风格简洁明快,具有现代感和科技感,要达到这样一种效果,最好是单层网架。” “这个没问题,根据你提出的要求,我考虑设计呈三角形折线结构,形成的球体一定会完美。” “玻璃不考虑拉弯吗” “玻璃不用拉弯。如果玻璃拉弯那不是弧形的,而是曲面的。可以定论,每一块玻璃都要一块模板,加工起来很难,并且不保证曲率半径相同,做出来反而会凸凹不平。用三角形,每一层玻璃正反两个三角,可以掩盖折线带来的角度变化,每层玻璃也都可以互换,无论施工还是维修都很方便。关于保温和安全,我们建议使用夹胶带中空的三层玻璃,其保温效果可以达到三七墙的标准。夹胶玻璃可以保证安全,即使玻璃完全粉碎也不会脱落。请相信我们,一定让你回去完美交差。” 车宏轩服气了,知道遇到真佛了,他连连点头说:“您讲的太有道理了,我佩服您的技术水平。” “你先去交钱,两天后晚上八点钟来看大样,满意了我们尽快给你出图。” “好的,谢谢你!” 两人一起去交钱。 两天后车宏轩见到了大样,他完全满意。七天后他拿到全套设计图纸。所谓全套设计图纸,有几张三号图,一张是密密麻麻标有杆件和钢球图号的俯视图,另两张是展开图和预埋件图,还有两张零件加工图。图纸后面备有几页a4纸的材料清单和强度计算书。计算书里标明了浑河市的风荷载、雪荷载和地震设防参数。 这东西一看就有说服力,车宏轩知道胜券在握。他还买了u盘,要了电子版文件,然后星夜往回赶。 第一百章 机遇与奋斗(创业三部曲之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章 机遇与奋斗(创业三部曲之四) 这天,车宏轩早早来到运输公司,一上班就来到汤处长办公室,准备把从北京拿回的设计方案送给汤处长。 汤处长办公室门没关,虽然是八点钟刚上班,可汤处长正穿上外衣要外出。 车宏轩马上敲敲门走进去。 汤处长站在衣架旁边面无表情地跟车宏轩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要出去”车宏轩礼貌地问一下,马上递上图纸继续说,“搞出个设计方案,请您看看。” 汤处长愣一下没言语,显然感到突然。他接过图纸竟然坐在沙发上一页页看起来,看完了又翻看一遍,指着图纸底下“立春装饰装修工程有限公司”的落款,皱起眉头问:“你家自己设计的” “不是,我公司不搞这个专业。不仅设计,假如日后被你们选中,产品加工和现场安装也要委托有钢结构资质的施工队伍来完成。而上面的铝合金骨架和玻璃,这是我公司的长项。”车宏轩站在汤处长面前谨慎地回答道。 汤处长点点头微笑着说:“就是花钱搞来的” 车宏轩解释说:“严格来说这叫委托设计,被委托方具备专项设计资质,并承担由此而产生的一切责任。这在工程承包上是被允许的,也就是允许个别工种在甲方同意的条件下,可以分包出去。” “这个我比你明白。”汤处长把图纸还给车宏轩,眉头紧锁地说,“你去把图纸送到陈处长那里。” 车宏轩也不知道汤处长一脸苦相是对自己啊还是有别的烦心事,本想多说几句,可不合时宜,只好接过图纸走出去。他感觉汤处长态度变化很大,心里那股热气一扫而光,冷飕飕的。 车宏轩很快来到陈处长办公室,递上图纸。他本想在陈处长这里搞点情报出来,可陈处长说要跟领导出去,把图纸锁在卷柜里,也没跟车宏轩说话,把办公桌上的图纸卷起来,穿上大衣就匆匆离去。 没别的办法,车宏轩只好到外边办公室和程主任打个招呼。 因为工地已经停下来,程主任也没了那么多事,便对车宏轩很热情。 车宏轩问:“程主任,坐一会没什么不方便吧” “坐吧坐吧,没什么不方便。” “这陈处长干嘛这么急出去” “陪大领导和汤处长下乡,他是借到这里来的,领导一叫魂不附体,不敢有误。” 车宏轩笑了,马上递烟。 两人聊了好一会,这对车宏轩摸清情况特别重要。 图纸交上后如同泥牛入海,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车宏轩预感到情况不妙,这件事可能没戏了,毕竟有那么多厂家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项工程。就像程主任说的“这是一块臭肉,会招来四面八方的苍蝇,谁都不知道那只来自哪个门路,会搬动哪路神仙。” 车宏轩认识到自己公司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销售,这是龙头,是下海经商成败的关键。必须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大张旗鼓地打一场人民战争,他确认目前手头上的关系有这几方面: 1、铝窗公司下岗的销售员,这将是未来大批合同的主要来源; 2、李玉,他有银行关系,动员起来一定会有收获; 3、同学关系,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 4、谢蕊芬的叔叔在盘锦市某设计院工作,应该去跑跑; 5、谢蕊芬的姐夫在盘锦市某医院工作,说是认识开发区的领导,要去跑跑。 根据这样一张联络图,他首先找到李玉,让其去银行活动。然后又找到铝窗公司萧科长和唐科长,让他们留心下岗销售员,看看谁手里有项目帮助联系一下。又让谢蕊芬与其叔叔和姐姐、姐夫联系,让他们关注建设项目。至于同学方面,他只好慢慢联系。 关于销售业务,就这样慢慢展开。 十一月末,商业大厦家电商场在几经讨价还价后,赵处长终于点头同意,立春装饰装修有限公司以九十四万五千元中标。一边准备签订合同,一边立即进场施工,要求十二月三十号必须完工,以便在春节黄金季节到来之前开业。 这是死命令,决不允许拖延。 车宏轩立即给大家开会,要求全力保证按时交工。同时他要求姚队长增加施工队伍,要求老史每天必须盯在工地,要求谢厂长尽量电话联系供货厂家送货到工地,配合于厂长把工地的生产、质量和安全抓好。 因为这两年搞装修没停过,谢厂长已经建立了各种材料的供应商家,只要电话过去材料立即就会送到现场,并且谁家也不会在质量上做文章,因为谁都不愿意得罪这个金主。 工地虽然干得热火朝天,公司却全然静下来,那种没活干的静默,令车宏轩心生恐惧。在铝窗公司的时候,他没有这种感觉,看来还是责任问题啊。 在车宏轩的努力下,原来大公司的许多朋友都经常来他的公司。比如李玉,想喝点小酒就跑过来乘一顿。还有铝窗公司的朋友,比如销售科萧科长、市场开发科唐科长、人事科刘科长、702核算室蒋主任,销售员大平、伟华、金伟、罗达等都经常来这里打麻将喝酒。 为了招待大家,车宏轩不惜血本,和体委协商以每年一万元的价格,将西侧二楼办公室租下来。一楼除了住户,还有两间车库,一并租来。这地方原来是拳击房,一直闲置没用,有两百多平方。 车宏轩利用工程余料把二楼间壁成三间办公室,一间接待室,买了麻将机供大家玩。没事了几乎天天打麻将喝酒,山水情饭店成了食堂,每个月都有上万的支出。对这项支出,车宏轩从不吝惜。 这天,李玉骑自行车过来,冻得直淌清鼻涕,告诉车宏轩:“有两个项目我得去跑跑,你看看这个。” 李玉掏出里怀的钱包,拿出两个条子,递给车宏轩。 车宏轩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铅笔写的,一张纸扯两半,一个是写给盘锦市的,一个是写给朝阳的。很简单,说是你处盖大楼,李玉的公司是搞铝门窗工程的,去你处谈业务,老同学见面不容易,方便的话接待一下,没有落款。 李玉神秘地问:“看明白没有” “没明白,为什么没有落款” 李玉笑了说:“因为他们都是我同学,我一说就可以了。再说那么大领导,不会轻易落款。” 车宏轩点点头。 李玉拿回条子,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夹在钱包里,揣进里怀,又在衣服外边按按,确认不会掉出去,才神秘兮兮地说:“两个工程都是刚刚立项,明年起开始设计,估计后年能起土建,大后年搞装修。我们先下手为强,一盯到底,别让他跑了。我这些同学没几年都快到站了,这样机会不会很多了,必须抓住。这样,第一次你去,跟领导见个面,剩下的事我来跑。” “没问题。这两天我要提辆进口车,把手续办好后我亲自开车过去,也好有个场面。” “那就太好啦!预祝我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努力。” “我个人这块怎么办” “目前铝窗公司有很多下岗的销售员,他们中有很多人手里有项目,有的甚至盯了好几年。因为下岗,还有铝窗公司已经明确低于百万工程不再签订,这就给我个机会——并且是长期机会。我不可能养那么多销售员,也不可能管理销售员的在外开支,我给个政策,拿出三个点作为销售费用,实行包干。” “请客吃饭怎么办” “你的我管,别人不行。” “我同意按照这个政策执行,没规矩不成方圆。” “那就谢谢理解了。” 李玉笑了,厚着脸皮说:“老弟,也用不着瞒你,我没事了总想喝点小酒,是不是也给点政策你这么大老板,我不可能总找你,也不方便。” 车宏轩知道他经常去文化宫跳舞,偶尔会请舞伴吃饭。不过吃的很简单,什么花生米、酸菜粉、豆芽粉、鸡蛋炒韭菜之类,每次都是两菜一汤,花费不超过三十元。但喝起来就没完,常常是最后离开饭店。为这事,边媛告过状,谢蕊芬也嘀咕过,可车宏轩都非常严肃地告诉她们,决不可以怠慢。 “没问题,一会我给边媛打电话,以后你去喝酒可以签单,我来结账,每月给你三百元限额。” “够义气!不过少点,将就吧,要饭吃就别嫌馊。” 两人说说笑笑,一直聊到中午,李玉说去市场买菜离开了。 车宏轩回家吃饭。 关于买车,车宏轩原本准备等待商业大厦家电商场工程完了再买车,可因为有李玉的事,他决定不再等待了。下午到班上拿了张支票,骑自行车去医院找到谢蕊芬。 “什么事呀”谢蕊芬惊讶地问。 因为这么多年车宏轩从来没到班上去找她,所以她感觉应该是有大事。 谢蕊芬由于不上夜班,工作上虽然有时候也忙,但那都是些业务上的事,心不累。加上家里的保姆捡样的做,什么好吃做什么,把她吃的又白又胖,天生丽质,越发显得丰满、性感。 曾经有朋友就开玩笑问车宏轩,把那么漂亮老婆放在外边能放心吗 他的回答更疯狂:“开放了,还那么封建” 车宏轩说:“忙不忙,不忙就跟我出去一下。” “不忙,我去打个招呼换身衣服。” 谢蕊芬去了一会,穿身浅绿色的羽绒服走出来,戴个黑色口罩。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打个车走了。 谢蕊芬笑着问:“你和我爸咕咕叨叨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我问我爸,这家伙一问三不知,守口如瓶,真是成了你的忠实走狗!” “这话让你说的,也不像个院长讲的话呀!” “去个屁,一个企业医院什么院长不院长的,就是图个轻松,这倒是真的。这家伙,我爸跟着你是死心塌地了,儿女都不认了。我问他一天天跟你瞎忙什么,他就一句话,没忙什么。再问,就不搭理你了。真是的,金钱能使鬼推磨,一点不假。其实就你那点事还瞒得了我熟人谁不知道你在外边单干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能拉几个粪蛋,跟我来这套!” “因为你反对我下海,所以才背着你。跟你说我带着你爸给劳服公司干其实是美丽的谎言,我不会去给别人打工,宁为鸡口不为牛后,要干就自己干,败了宁可回到农村去种地。” “那不是屁话吗我和孩子都不要了想想真来气,到底还是没听我的!” “今天我们去买台车,这需要你看看喜欢哪个款式和颜色的。” “买台车买台什么车你买得起吗即便买得起你养得起吗” “都没问题。” “你准备花多少钱” “四十万左右吧。” “是不是昨晚喝多了酒劲还没过劲有那么多钱买房子好不好” “房子要买,车子也要买,做买卖这是门面。” “你有那么多钱我有点不相信。” “没问题。” 谢蕊芬知道丈夫绝不会乱说话,她明白如果能拿出那么多钱买车再买房,说明手里还有钱。 谢蕊芬说:“得,我得去你那里管账,这么多钱可不能交给别人管。” “是我自己管呢。” “你怎么行三天两头喝大酒,拿钱不当钱花,绝对不行,我得去管。反正家里有保姆,我每天下班就过去。” 车宏轩笑了说:“这可不是好心上坟招来鬼了” “这就对了,紧箍咒就得给你念上!我姥姥常跟我说,外边要有搂钱的耙,家里要有装钱的匣,这样两口子才能把日子过好。” “你总是有理!” “房子的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明年三月份,房产局在中学对面建设一个小区,有一栋楼可以作为商品房试点出卖,估价一平米一千五上下,我初步定了一个楼层,中间楼门三楼,等你去看看满意了我们就交钱。交钱后可以按照我们的意见来安排格局。这是我们这里的第一批商品房,机会难得。” “你说一个楼层我没听错吧那是多少平米” “一百八十多平米。” “房间布局我得想好,不能听你的。” “当然,这些细事你要考虑好。” “又买房又买车,我们是不是太出风头了” “我干部不当了,工作不要了,买车子买房子理所应该。” 谢蕊芬喜出望外,她心里甜甜的,没想到老公会这么争气。 两人在4s店看到两台车,一白一黑,据服务员介绍,整个浑河市就这两台好车,当然今后会陆续进来很多好车。 左看右看,最后两人一商量,决定要那台黑色的。裸车三十七万,加上购置税、车船税和保险,花到四十一万多。 十二月三十日,车宏轩如期交付商业大厦家电商场工程,工程款很快到位。 姚队长领了工资,带领大队人马回家过春节。 利用这个闲暇时间,车宏轩准备和李玉于十二月初开车去盘锦。 临行之前,车宏轩又和老史谈了一次话,在几经磋商后,达成如下共识:老史将设计室设置在车宏轩的公司下,所有收入归老史,设计室搬到车宏轩的二楼,车宏轩按月给设计室拨付费用。 这样,去盘锦就形成车宏轩、老史和李玉及李玉的一个风骚的女朋友一行四人的队伍,有点模样了。 车宏轩和李玉沟通,准备择日而行。 第一百零一章 努力与成果(创业三部曲之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零一章 努力与成果(创业三部曲之五) 十二月十二号,车宏轩决定这天早上七点三十分开车去盘锦。 还没到七点钟,车宏轩和老史就陆续来到公司。没过几分钟李玉和一位女生骑自行车也到了。 老史去车库提车,车宏轩在院里迎接两人。 这位女士穿件红色呢料大衣,色泽鲜艳,款式新颖,面料高贵,很是引人注目。她三十多岁,大个,烫一头卷发,娃娃脸上那双杏眼甚是迷人,未语先笑,看上去很有气质。 李玉不知深浅,笑嘻嘻介绍说:“这位是邢雅雯女士,文化宫里有名的一枝花,苞米面他爹——茬子!” 车宏轩明显感觉到这种介绍不够尊重人。 还没等车宏轩说什么,邢雅雯杏眼一瞪,挥手“啪”就扇李玉一个耳光,骂道:“你妈才是文化宫一枝花!你老婆才是茬子!” 不知道有意无意,这一掌正扇在李玉的眼镜上,把眼镜打飞了。 李玉没了眼镜什么都看不清,一手捂脸,一手机械地蹲下去摸眼镜。 邢女士见状忍不住捂嘴笑了,赶快去把眼镜捡起来交给李玉,骂道:“乌鸦嘴!让你再胡说八道!” 李玉站起身用衣襟擦擦眼镜,戴上,揉揉火辣辣的脸,像笑更像哭地说:“你这是什么玩意我告诉你邢雅雯不能这么开玩笑,我比你爸岁数都大,你怎么可以打我再说把眼镜打坏了我们还能去办事吗” “把你的狗嘴管好,否则一点脸都不会给你留!”邢雅雯并不在乎车宏轩还在场,不客气地说。 车宏轩被搞得莫名其妙,心想这样人能出去谈合同 李玉对车宏轩解释说:“你别看她对我这样,出去办事好使,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绝对不是一般战士!” 车宏轩说:“搞业务必须有基本素质,举止文雅,人情练达,平时就要养成这些习惯。” 邢雅雯脸红一下解释说:“对这种狗人没别的办法!以后经常跟你车老板出去,当然会学到好多东西。希望车老板多多教我,能使我在这方面尽快成长起来。” “一定会。”车宏轩只好和颜悦色地附和一句。 李玉不再纠缠这些事,变得郑重其事地说:“车老弟,我得跟你说一下,为了出去办事方便,我呢对外就是你的总会计师,邢雅雯就是你的办公室主任,你要记好了,别在外面闹出笑话。” “没问题,但我们出门在外一定要举止文雅,言语得当,不要降低了公司和自己的身份。”车宏轩觉得这是应该的,名不正言不顺,便同意了。 邢雅雯知道车宏轩的话里有敲打自己的意思,便挑起眉头说:“车老板,只要你把李玉的破嘴管住就不会有问题。别让他老没正经,给你们公司丢脸。” 李玉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没搭理她。伸手掏出两盒名片,各拿出一张递给车宏轩说:“你看看这名片合不合格,要是没问题我们俩现在就上岗。” 车宏轩仔细看看,正面汉字没问题,后边英文他看得绊绊磕磕,便说:“没问题。” 李玉递给邢雅雯一盒名片说:“这是你的,只能对外谈业务时才能使用。” “这还用你放屁!”邢雅雯接过名片,横他一眼骂道。然后珍惜地看看,揣在兜里。 几人上车出发。 老史开车时间不长,正是上瘾的时候,一路上都是他开车。 汽车很快驶出浑河市。 沃野千里,白雪皑皑,路边的白杨树上挂满白霜。暖阳普照,虽是数九寒天,可给人以气象万千的美感。 车里暖风融融,红太阳歌曲大连唱的歌声悦耳,令人心情愉悦。 李玉说:“这他妈车真好,一点动静都没有,忽忽悠悠像小船似的。” 车宏轩说:“可以看出,我们跟先进国家科技水平比起来还有很大差距,时不我待啊!” 老史说:“这车确实好,开着是一种享受。脚搭在油门上不用踩,速度自己就爬上去。方向盘比自行车的还轻,真舒服。” 车宏轩说:“出去跑合同还真得有这么一台车,不仅可以装潢门面,更方便。” 李玉对车宏轩说:“行长姓关,让老史拉我和邢雅雯先去见他,他请我们吃饭的时候你再露面。” 车宏轩说:“应该是我们请他们。” 李玉笑了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即便工程拿不到他们也会招待我。我来找他谈工程不行,不一定好使,必须有尚方宝剑。可要是来看他还不至于连饭都不管,尤其我还带来这么漂亮的邢女士,哈哈哈-----” 邢雅雯趁李玉不注意,一下把李玉的眼镜摘下来,骂道:“你个老鳖犊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快把眼镜给我!”李玉伸手要。 邢雅雯冷笑一下说:“你就瞎着吧,省得你东张西望的!只要路边有个女的你就看,也不管多大岁数!” 李玉顽皮地笑了说:“你不要这样,快把眼镜给我。” 无论李玉怎么说,邢雅雯就是不给,一直到中午停车吃饭才把眼镜还给他。 车宏轩笑了说:“老李你得注意,不要得罪人。” 李玉笑了说:“你说得对,不要得罪人,更不要得罪女人。” 车宏轩笑说:“我们要保持内部团结,一致对外。” 邢雅雯说:“车老板你放心,我不听他的,听你的,指哪打哪。” “让你趴下就不能站着!”李玉嘿嘿一笑说。 邢雅雯毫不客气地给李玉一句:“你就照这话说吧!” 简单吃口饭,汽车又开始颠簸在砂石路上,后边带起一条老远的灰龙,慢慢升起。 从早上七点钟上路,一直到下午两点多钟才到达目的地。安排住宿,简单洗漱,四点钟准时送李玉和邢雅雯去见关行长。 盘锦市区中间隔辽河,车宏轩几个人住在河北盘山区的政府一招,这是老城区,东部便是辽河油田本部。要办事的地方在河南部,叫兴隆台区,是新城区,也叫开发区。 老史开车跨过辽河,几人欣赏辽河两岸的雪景。 兴隆台区距离辽河很远,中间既有辽河又隔有宽阔的长满芦苇的河套,过了河套又有广阔的稻田,给人的感觉这完全就是两个城市。 有时候就是这样,出门办事得看点子。李玉敲响关行长门的时候,关行长也才在半个小时前出差回来,要不是临时有点事,他应该直接回到家里。 听到敲门声,办公室走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矮个子、黑面孔的人,轻声问:“你们是哪里的和关行长有约定吗” 李玉客客气气、点头哈腰地说:“我是关行长财经大学的同班同学,叫李玉,特地从浑河市赶来看他。” “你们先请到办公室等等。” 这人把李玉和邢雅雯请进办公室,然后拿起电话打过去,说两句放下电话,告诉李玉:“请稍等。”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也就是五点钟下班后,办公室电话响起来,办公室主任接完电话,带着李玉和邢雅雯来到关行长办公室。 尽管关行长办公室不算小,可还是烟雾缭绕。 关行长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边,正在喷云吐雾。可能是旅途奔波的关系,或许是工作过于劳累,他面孔灰暗,两眼有血丝。他手里仍然拿着烟,抽两口,也不咽下去,直接吐出来,并且每个烟头都剩有四分之一便插在那个圆的透明的玻璃烟缸里。有的还没完全熄灭,轻悠悠升腾起蓝汪汪的一缕细烟。尽管他刚回来不久,可烟缸里已经插满了过滤嘴上的烟头。 “你是------”关行长歪头看着李玉,详细辨认。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从走出校门还没见过面。 “我是李玉!小样,不认人了”李玉上前去握手。 李玉所以敢这样说话,是因为关行长读书的时候家境贫寒,李玉经常给他一些小小的帮助,像给他饭票,请他喝点小酒之类,虽然不算什么,但在当时还是能够将两人的关系拉近的。即便如此,李玉也不敢贸然来谈工程,他知道自己力度不够,一旦被拒绝就没有机会了。 “喂呀!”关行长马上站起来,伸出腕上挂着一块金光闪闪手表的手,和李玉亲拉在一起。 办公室的那位赶快给倒水。 李玉递给关行长一张名片,又把邢雅雯介绍给关行长。 关行长坐回办公桌后边,问:“大哥怎么这么得闲” 李玉不失时机地掏出纸条递给关行长说:“想你了,来看看你。” 关行长看看条子,笑了说:“你来什么事不能办何必多此一举” 李玉说:“他在那个岗位上,不打个招呼以后怕是不好见面。” 关行长说:“这位老同学,当那么大领导还操这份心,也不怕累着!” 李玉说:“我找到他了,他不好推辞。” 关行长问:“大哥比我大两岁,没几年就退了吧” 李玉点点头说:“快了,按照企业二五八政策,还有两年。” 关行长对办公室那位说:“董主任,安排饭店,请我老同学吃饭。还有,新建大楼的铝合金门窗在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我老同学的公司。” 董主任老老实实回答道:“好的关行长,我一定办好。” 关行长对李玉说:“我晚上不能陪你,由董主任代劳。” “谢谢你董主任!”李玉去和董主任握手。 关行长说:“建设方面的事由董主任主管,以后有什么事找他,他解决不了再来找我。” 李玉说:“谢谢老同学的关照。” 关行长对董主任说:“这是我的老同学,装修公司的总会计师,一定要安排好。” “放心吧。”董主任回答道。 关行长站起身说:“我要出去,失陪了。” 李玉也跟着站起身说:“没办法,官差不由自身。” 关行长离开,董主任把李玉请到接待室。 待董主任出去的时候,李玉告诉邢雅雯:“你快去下楼,在车里等着。告诉车宏轩,让他离开,晚上他参加不合适。人家会怀疑,你们多大单位连总会计师再总经理的都来谈项目” 邢雅雯点点头说:“老李你讲的有道理,头一回见你办点正事!” “行了,别废话快去吧!” 就这样,车宏轩离开车走出银行。 老史陪李玉和邢雅雯去赴宴。 宴会气氛热烈,大家情绪高涨。没几杯董主任就把李玉喝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董主任又对邢雅雯下手,几杯下去,没想到原来邢雅雯竟然海量,稳如泰山,这使得董主任幡然梦醒,知道如果女同志能喝酒那就不是几杯的问题。 经过交谈,原来董主任也是浑河市的老知青,并且和邢雅雯哥哥在一个高中。这话是越谈越近,关系是越套越牢,两人交杯换盏,情投意合,活生生把个李玉晒在一旁。 包厢里有音响,也宽敞,既可以唱歌也可以跳舞。董主任和邢雅雯又唱又跳,忘乎所以,一发而不可收。 老史见状默默溜了,按照司机习惯到车上去等。 李玉气得两眼通红,眼睁睁看着两个狗男女得意忘形,不敢发作,只能等两人坐下喝酒,他才来一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或是一首特别的老歌,算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结束。 董主任意犹未尽,和邢雅雯定好明天晚上下班后去工地看看,完了继续喝酒。 李玉几人去喝酒,车宏轩干脆打车找个桑拿心情去了。晚上他自己找个小饭店,要两小菜喝二两,然后回招待所看电视。 老史回来先到车宏轩房间把大概情况汇报一下,两人聊了一会老史便回去休息。因为他开车,车宏轩担心他休息不好,便让他自己住一个房间,让李玉和自己住一个房间。 老史汇报情况的时候根本没提邢雅雯和董主任之间的事,车宏轩也不知道李玉生气的事。 李玉回来跟到邢雅雯房间,一进屋就抱住邢雅雯,一直把邢雅雯抱到床上。心想这回跑不了,一定可以占到便宜。 邢雅雯平静地命令道:“放开!” 李玉气愤地骂道:“你他妈跟董主任连搂再抱的,我怎么就不行” “别他妈放屁!” “你们跳舞的时候,脸贴脸,董主任一双大手换着班的揉,你以为我看不到” “我愿意,你就不行!” 李玉什么话也不说,伸过嘴巴就想亲。 邢雅雯喝道:“给我跪下!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玉知道邢雅雯的脾气,不敢硬来,只好跪下,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机会。 李玉老老实实跪下,厚颜无耻地问:“多长时间” “一个小时!” 李玉经虽然跪下,两手还不闲着,到处乱摸。 邢雅雯一边脱衣服一边喝道:“去对面床,面对床老老实实跪一个小时,完了给我滚回去!” “好好好、跪跪跪。”李玉便挪到对面床跪下。 车宏轩听见隔壁房间两人吵吵闹闹的,现在又没了动静,生怕李玉住在那里被抓,便出去准备叫回李玉。走过去一看门并没有关严,轻轻推开一点,正好看到李玉跪在那里,感觉奇怪,问:“老李,你在干什么” 李玉吓了一跳,机警地回答道:“没事没事,我在给她找钻石。她项链上镶嵌的一颗小钻石掉在床上了,怎么也没找到。” “早点休息,我们对这里不熟悉,别出问题。” “好的,我马上回去。” 车宏轩转身回去,不一会李玉也回来休息。 第一百零二章 努力与成果(创业三部曲之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零二章 努力与成果(创业三部曲之六) 第二天早餐后,车宏轩对李玉说:“上午我要去见亲戚,你们俩休息。十一点多钟在房间等我电话,如果有饭局我会打电话过来。” “好嘞,”老李笑嘻嘻说,“正好我陪邢雅雯主任到处逛逛,来一次不容易。” “就这样。” 李玉和邢雅雯直接走出招待所。 车宏轩和老史去后院开车,准备去医院见谢蕊芬姐夫。 谢蕊芬姐夫叫刘广平,和谢蕊芬姐姐是同学,一起下乡到这里。后来刘广平成为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到医院工作。由于他专研业务,很快就成了业务骨干,号称“刘一刀”,逐步在医院做了技术带头人。 据刘广平春节时对车宏轩说,盘锦开发区有个叫王勇的领导,其父多年有病,受到他很多关照。王勇这个人很孝道,对这件事很看重,总有一种要报答的心理。刘广平便和王勇说了这件事。王勇表示可以过来谈谈,有这方面业务。 车宏轩当然对此信心满满。 到了医院,车宏轩和老史停好车,并肩走进大楼。在三楼外科医生办公室,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刘广平。 刘广平正和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谈论什么,好一会才看到车宏轩,马上走出来热情地问:“过来啦” 车宏轩点点头答应一声,然后介绍说:“这是我们单位搞的总工程师史岩,我们内部习惯了大家都管他叫老史。” “你好老史。”刘广平举手齐肩算是跟老史打了招呼 老史对此理解,因为他知道这些医护人员都很特性,尤其在工作岗位上很少随便跟人握手。 “昨天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跟王勇联系了,他今天上午在单位,一会我陪你们过去。”刘广平说,说完又愣一下,想想说:“我还是再落实一下,这些人没准,你们等等。” 说完,刘广平转身回去打电话,不多工夫方走回来说:“你们去停车场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好的。” 回到车上,老史不无感慨地说:“姐夫挺帅呀,有一米八十多的大个,白胖白胖的,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人。” “姐姐也很漂亮,就是矮了一些,显得不太和谐。” “她们姐妹长得都很漂亮,值得羡慕,你这辈子算没白活。” 两人边聊边等。 半个多小时后,刘广平换身笔挺的西服,外披灰色风衣,派头十足地走出来。 老史将车开过去,接了刘广平。 汽车很快驶出医院,在刘广平的指挥下前行,半个小时后来到开发区办公楼。这是个拐把子楼,中间拐点那儿正冲东南。停车场有十几台车,其中最显眼的是那台是七米多的大轿车。 刘广平指着大轿车说:“这就是王勇的车,盘锦市就这一台。” 车宏轩喜欢车,老史也喜欢车,两人前后看赞不绝口。 上到五楼,也就是顶楼,几人在一位中年妇女带领下走进王勇办公室。 办公室在东南角上,这时候正是上午九点多钟,阳光满满。宽大的屋里养了两颗结满果实的橘子树和几棵干巴巴的发财树。一个两米多高的鱼缸,里边的两条金龙鱼悠然地游来游去。家具全是红木的,不管真假显得很典雅,那个老板台足有三米多,铺上褥子就可以当床用。 王勇有四十多岁,不到一米七十的个子,横粗,啤酒肚,一脸横肉。原本坐在老板台后面,见刘广平进来,懒洋洋站起身,慢吞吞从老板台后边走出来,一边嘟囔着“有失远迎”,一边站在那儿等待和刘广平握手,然后用外交礼节似的手势请大家坐。 刘广平脱去风衣挂在衣架上,轻轻坐下来。 车宏轩挨刘广平坐下,老史挨车宏轩坐下。 中年妇女给每位倒半杯茶。 王勇重新走回老板台后边,对中年妇女吩咐道:“你去把基建办王平主任给我叫来,让他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中年妇女应声出去。 王勇坐下,两手按在办公桌上看着刘广平说:“真诚地谢谢,没有你我老父亲活不到今天。” 刘广平客气地说:“没什么,那是我应尽的职责。从现在各项指标来看,老爷子恢复的不错。” 王勇感慨地说:“老爷子一直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身上好几处伤,能活到今天不容易啊!” 刘广平说:“确实令人敬佩。” 聊了几句,刘广平找个机会把车宏轩介绍给王勇:“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二连襟,原来是国有企业的处级干部,改革开放后自己下海经商,开办了一家装修公司。” “好好好,欢迎啊!”王勇向车宏轩点点头说,“大家喝茶,我们等等王平。” 车宏轩站起身递上名片,礼貌地说:“很高兴有机会认识王主任,希望以后去我们公司去做客。” “不客气、不客气。” “这位是我单位的总工程师,史然。” 老史也递上名片,问声“王主任好”。 刘广平和王勇继续谈论当地的事,车宏轩和老史没有插话。 不多工夫,王平主任进来,夹个笔记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人面孔灰暗,清瘦,一看就是重病缠身。 王勇说:“这位是刘大夫,我老父亲住院给了很多关照。” 王平见过刘广平。 王勇继续介绍是:“这位姓车,刘大夫的二连襟,浑河市装修公司的。” 车宏轩见过王平,并递上名片,同时把老史介绍给王平。 王勇对车宏轩说:“我和刘大夫关系处的很好,你又是刘大夫的实在亲戚,我不能说假话。我们当地有不少人可能连营业执照都没有就来找活干,我也理解他们,有活干了他们就是企业,就是老板;没活干了什么都不是,就跟大街上摆摊的木匠一样,个体户而已。所以这些人到处找活,用尽各种手段,说得天花乱坠,什么条件都敢答应,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可是,一旦活拿到手就变样了,就从奴隶变成了将军,三天两头要钱,不给钱就把活给你扔在那里,蒸不熟煮不烂,癞皮狗一样,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所以我提醒你们不要跟他们一样,要量力而行,量体裁衣,不要做那些虎头蛇尾的事,把亲戚朋友都给扔里了。” 车宏轩圆滑地说:“由于建筑业陡然发展,新兴企业增长迅速,良莠不齐,大小不一,行业管理又跟不上,出现些乱象在所难免。但是,将来能存活下去的,一定是那些信誉好的企业。” 王勇说:“希望你们是讲信誉的正规企业。” “这是我们的坚定信念。” 王勇淡淡笑了一下说:“即便我不相信你,我也得相信刘大夫。” 刘广平认真地说:“这一点我可以担保。” 王勇点点头说:“好啊,我们从朋友角度开始做,做好了我们这里就是活样板,比说什么都有力度。我这里呢有两块,一块是家属楼改造,把原来的钢窗拆掉换成铝合金窗。我们计划每平米个人收取两百元,其余要等另一个项目建设时才能摊进去。也就是说,想干这个活可以,每平米现在只能拿到两百元,其余要等一两年后才能拿到。能不能干你们考虑好。我说的另一个项目是炼油厂,我们正在做规划,投资生产润滑油。这两个项目招来很多装修公司,哪个渠道的都有,但都是本地的那些个小公司,不值得信赖。” 车宏轩说:“这个条件我们可以接受。” 王勇说:“如果可以接受,我们就不再考虑第二家了。家属楼这边五月中旬开始施工,扒一家当天安装一家,一共两个栋一百二十四家,别超过九月底干完就可以。炼油厂那边得等,什么时候现在还说不准。” 车宏轩点点头说:“家属楼这边只要大家配合,工期没有问题,炼油厂那边我们可以等。” 王勇说:“具体条款你们和王平谈,如果时间宽裕可以去家属楼看看,再去炼油厂工地看看。有一点我得跟你们讲清楚,条件答应了就不能跟在屁股后边要钱,炼油厂什么时候上马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后边的款项。” 车宏轩表态说:“这一点我们可以作出承诺。” 王勇说:“我也知道在我们这里挣点钱不容易,没办法就这个条件。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谁吃你一顿饭,我让他下岗;谁拿你一分钱,我让他坐牢。这方面你们就不用费心了,把力气用在工程上。” 车宏轩说:“好的,我明白。” 王勇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站起身说:“既然如此,我派车把刘大夫送回去,你们跟王平先去看看现场,然后坐下来研究具体条款,形成合同,春节前签完。” 车宏轩也站起身,高兴地回答道:“就按领导安排的办。” 车宏轩和老史拉着王平来到家属楼,转了一圈。 老史问:“有没有图纸” 王平摆摆手说:“即便有也不在我们手,找起来很麻烦,你们还是自己测量吧。” 老史说:“你们等我一会儿,我画个草图。” 车宏轩和王平研究电源、库房和加工场地。 老史拿出照相机,四面拍着,然后又量了几扇窗和南北阳台,现场画出草图。 忙完这些,几人开车去炼油厂工地。说是工地,不过是把一块荒地用彩钢板围起来。在工地大门那儿,立起一块大牌子,上面画了炼油厂的规划图。 老史依旧拿出照相机,把规划图拍了,又去把场地拍了。 关于合同条款,一路上车宏轩已经和王平磋商差不多了,两人决定由车宏轩一方拿出草稿,经开发区修改确定后再确定下来。 十一点多钟,老史和车宏轩回到招待所。 车宏轩给谢厂长打个电话:“详细计算一下,两百元一个平方,用简易70系列推拉窗能不能干下来” “没问题,有几点要写在合同里。” “你说。” “第一、70a系列铝型材壁厚1.2mm,加减0.5;第二、5mm浮法玻璃加减0.25;第三、使用国产密封胶;第四、使用尼龙滑轮和半圆锁;第五、在现场加工铝型材和切割玻璃。满足这些条件,一百七十元肯定干完。” “好的,我把这些都写在合同条款里,避免以后引发争议。” “你把这些都写明白,合同签了你什么都不用管,我带人利利索索给你干完。” “好的。” 放下电话,车宏轩将这些条款交代老史,然后两人同李玉和邢雅雯一起去招待所餐厅吃饭。 吃饭的时候,老史告诉车宏轩:“我大概计算一下,家属楼大概有三千两百多平米。” 车宏轩说:“正好明年活不多,有了这个项目必然使公司能很好地运转起来。当然,每平米两百元没什么效益,最多可以分摊点管理费。” 老史纠正说:“后边不是还有每平米一百多欠账嘛,算起来也有三十多万,晚两年拿到也是效益。况且后边还有炼油厂一大块,一旦建起来那么一大片怎么也得有几百万销售额。锯响就有沫,不怕利润小,就怕没活干,有市没市常在行嘛!” 车宏轩非常赞同这个观点,他喜形于色地说:“无论如何这也算是旗开得胜,作为长期战略,对于今后占领盘锦市场,这应该是迈出的坚实的一步。” 李玉听明白了,他也高兴地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效果了,我老弟厉害,以后就跟你混了!” 车宏轩摆摆手说:“大家努力,我只是搭建一块平台。” 李玉说:“晚上董主任来车接我们,老史就不用去了。” 车宏轩说:“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合同搞出来。” 老史说:“我们应该搞个标准合同文本,以后方便使用。” 车宏轩说:“我给你个电话,你到能接传真的地方跟铝窗公司萧科长联系一下,让他传个标准合同文本过来。” “那就太好了!” 车宏轩说:“下午你搞合同,我开车去设计院。” 老史摆摆手说:“吃完饭我马上去打字室,一会就搞完。你先休息一下,三点钟我准时陪你去设计院。不管大小你毕竟是单位的老板,一个人孤零零去不体面。” “好吧。” 几人吃完各奔前程。 李玉看好一家舞厅,带着邢雅雯去跳舞。 第一百零三章 努力与成果 (创业三部曲之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零三章 努力与成果(创业三部曲之七) 下午四点之前,车宏轩和老史来到设计院。这是一座马路南侧的老旧的办公楼,大门向北面东西向的马路。 老远老史就看到有台轿车开到大门那儿大门就开了,而行人却都被拦住登记,他笑着说:“看看我们车的威力。” 老史把车直接开到大门那儿,急促地按两声喇叭,表现出急和不耐烦地意思。很奏效,大门慢悠悠乖乖打开。 老史高兴了,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兴奋地说:“看到没有,好车就是不一样。过去说人看衣裳马看鞍,现在看来有过之无不及。” 车宏轩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也看到了满停车场没有一辆车可以和自己的车媲美,这当然令人自豪。 两人并肩走进大楼,在二楼找到办公室主任房间,轻轻敲敲。因为谢蕊芬告诉他叔叔在办公室当主任。 门开了,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开门迎出来。这人一米七十左右个头,胸脯挺得笔直,面善,向后梳起的伴有几丝白发很油光,应该是打了发蜡。他身上飘出一股淡淡的酒糟味,肯定是中午喝了,并且喝的是那种一两块钱一斤,养猪场用糖化酶快速烧出的白酒。 “你们是------”那人未语先笑。 车宏轩看过他年轻参军时的照片,当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便客气地问:“您是谢景伦吧” “是啊。” “我是谢蕊芬爱人。” “快进来、快进来,大哥(谢厂长)给我打电话了。” 两人被让进屋,大家客气一番,开始研究正事。 谢景伦说:“大哥给我打完电话我就四下摸情况,看来有这么几点你要清楚:第一、这种事得慢慢来,先播种后秋收,经过风风雨雨才能有收获;第二、不要怕花钱,要广交朋友,修路架桥,这样才能花了小钱挣大钱;第三、政策要讲清楚,无论是哪个专业,想拿活必须有付出。” 车宏轩点点头说:“叔叔这些讲的都是实话,只有这样办我们才能事半功倍。” “既然如此,你们先回住处,晚上在汽车站附近有个满堂春杀猪菜,六点钟你们去那里,我请人过去。” “好的叔叔。还有,我们单位有两个同志也是一起过来的,今晚他们和银行的甲方吃饭,明后天我们一起见个面。他们因为有银行工程,今后会经常过来,有什么业务办起来会方便些。” “没问题,明后天你带他们过来,我们内部喝顿酒认识一下。今天晚上我这边大概三个人,一个是主管规划设计的主任,另外两个是设计员。” “好的,我们晚上见。” 车宏轩和老史走出办公室,来到车上。 “有没有兴趣去银行工地看看”老史一边发动车一边问。 “你知道地方吗” “听董主任讲过,能找到。要去我们得赶快去,否则一会就和他们遇到一起了。” “赶快去。” 老史开车驶出设计院,按照自己判断,很快找到工地。工地已经用彩钢板围起来,像炼油厂工地一样,在大门那儿有块高大的广告牌,上面画着效果图。 老史赶快下车去拍着。 车宏轩看看效果图,又详细看公示牌: 工程名称:银行办公楼; 建筑面积:平米; 资金:自筹。 底下还有设计栏、施工栏和监理栏都空着,应该是还没有落实具体单位。这种情况是常有的事,把地圈起来,然后再慢慢落实其他事情。 老史拍完照说:“按照采光面积百分之三十计算,这项工程也有四千平米,再加上正脸几块玻璃幕墙,估计也得百万以上。” “关键是能不能拿到手。”车宏轩一边上车一边说。 老史也跟着上车,笑了说:“要莫说锯响就有沫,我们要是不出来跑,即便是开发区的家属楼你也干不上。” “你说的有道理。走,我们去油田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大一点的工地。” 两人开车满大街转,到处看吊车,几处吊车多的地方,两人还下去问问情况。这种没有任何关系的工地,车宏轩不抱有希望,也不想在这地方浪费精力。快到点的时候,两人找到杀猪菜饭店。 大约六点半,谢景伦和一位个头跟他差不多的人骑自行车来到饭店。 车宏轩和老史迎接到门口。 谢景伦介绍说:“这是我们单位佟主任,叫佟刚。” “你好你好,幸会幸会。”车宏轩和佟主任握手,又将老史介绍给佟主任。 佟主任也就三十多岁,和车宏轩年龄相仿,戴着黑边近视镜,看上去举止文雅。 谢景伦带领几人走进一个用隔断分隔开的小包厢,继续兴奋地对车宏轩说:“据小佟讲,这几年我们这里建设规模很大,如果想长期在这里发展,应该考虑设个办事处。” 车宏轩知道设立办事处不是简单的事,花费会很大,无论如何不能从别处挣钱拿到这里来花,便说:“看看发展情况再定。” 大堂经理和服务员一起跟过来,谢景伦一边和大堂经理边聊边很谨慎地点了四道菜,生怕花费太多。 老史将一瓶白酒放在桌上。 车宏轩说:“四道菜不够,再加两道好一点的,凑个吉祥数。” “也好,”谢景伦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看菜谱说,“六六大顺,那我就再点两道。” 点完菜,谢景伦把菜牌交给服务员,正要讲正事,服务员却说话了:“谢主任,我们这里不允许自己带酒,要交开瓶费。” 原来车宏轩从家里带来一箱地产好酒,准备这一路上招待客人用。 车宏轩不在乎地对服务员说:“按规矩办,没关系的。” 谢景伦冷笑一下不客气地对服务员说:“去把你们老板给我叫来,要是不欢迎我们就不吃了!” 大堂赶紧把服务员推出去,笑着说:“没事没事,小伙是新来的,还不认识主任大人。” 谢景伦“哼”了一声说:“不知深浅的家伙!” 佟主任说:“我们这里基本是没有带酒上饭店的,所以也怪不得服务员。” 车宏轩说:“入乡随俗,没关系。在我们那里,大酒店也是要收开瓶费的,这都是从南方学来的。” 谢景伦说:“别的学不好,这些个坏事学的可快了!” 几人聊了一会,谢景伦言归正传,他看着车宏轩说:“这两天这样安排,明天中午和你们那另两位同志见面,在设计院附近吃点风味。明天晚上和几位设计员一块吃饭,跟大家打个招呼,有项目了及时通知我们。后天晚上和我战友一起吃饭,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做到单位一把了,应该有机会。大后天是周一,我们跟小佟一起去县下,有个银行项目可以去谈。” 佟刚点上一支烟,吸一口吐出去说:“这个项目正在搞效果设计,我给设计成一个大船形象,面向海的方向,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车宏轩两眼一亮,心中暗喜,待要客气时,却见老史站起身。 老史笑容满面,拿起酒瓶不失时机地说:“看来真是机遇啊,谢谢佟主任费心,我得给你满上。” “不客气、不客气。”佟主任也礼貌地站起身,用一只手扶住酒杯说,“这个项目他们跑了好几年,今年十月份才批下来,你们赶的机会很好。” 老史问:“佟主任能不能具体讲讲情况,比如建筑面积多少何时施工甲方可以说上话吗” 佟刚坐下说:“建筑面积平米,局部九层,就是船头那部分。现在场地已经围起来,设计图纸出来就可以土建招标,最有可能是今年平整土地、挖坑,明年出地面。行长姓赵叫赵磊,和我一个高中毕业,关系很可以。这人一米九十多大个,体重二百多斤,端起杯一斤垫底。七八年和我一起参加高考,毕业后就分配到银行工作。这人很仗义,光明磊落,在整个地方上有口皆碑。要说能不能说上话,这得靠你们自己,我只能引荐你们认识。谢主任跟我说完这件事我就给他打个电话,约好星期一去他那里研究效果图。如果你们想去这是个机会,当然结果是什么我说不清楚。这种事引荐一下就适可而止,不能过多地介入,犯忌讳。” 车宏轩高兴地说:“机会难得,一切都在努力中。希望佟主任能安排我们请他吃饭,即便工程不能拿下朋友也还是要交的。商品经济,没有朋友寸步难行。” 谢景伦也兴奋地说:“你这个想法我赞成。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好赶上项目批下来了,再加上小佟的关系,说不定三拳两脚就搞定了。银行项目最大优点就是不差钱,我们必须全力以赴。用谁都是干,尤其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厂家,我认为很有希望。” 佟刚说:“如果没有变化我们就周一去。” 车宏轩说:“开我们车去。” 佟刚摆摆手:“那样不好,我和谢主任开我们单位车。” 几人边聊边等菜,待菜上来大家开始喝酒。酒喝得很平稳,大家都在聊业务,还有就是谢主任和佟主任中午都喝了,晚上就没有战斗力了。 晚上回到宾馆,车宏轩在等待李玉两人回来。直到十点多钟李玉才酒气熏天地撞开门,躺在床上睡去。 第二天中午,几人和谢景伦见面,在风味酒店简单吃点。 经过车宏轩的开导,李玉和邢雅雯也会装相了,自始至终没这么讲话,有点大公司员工的样子了。沉默是金和贵人语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话多必失,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下午,李玉从邢雅雯房间走出来,把车宏轩摇醒说:“你快去劝劝吧,在那哭呢。” 车宏轩睡眼惺忪地问:“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一起跟你出来的,总不能让她就那么委委屈屈的吧” 车宏轩想想,他也正想找机会跟邢雅雯谈谈,便回答说:“好吧,你陪我去。” “你先去,我一会过去。” 车宏轩洗把脸过去。门虚掩着,邢雅雯躺在被窝里,两条玉臂伸在外边,胸前红兜兜看得清清楚楚。 车宏轩见状想退出去。 “你坐,”邢雅雯坐起来客气地说,“没什么,这个老色鬼你得教育教育。你说我才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呢,不可能跟他办那种不是人的事。陪他跳个舞出个差已经不错了,他还想得寸进尺,怎么说都不听,看来只有你来管管他了。” 车宏轩见她穿身红色睡衣,显然不过分暴露,便到对面床坐下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介入。” “你这话说的没劲!可惜你这么大老板了!什么叫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和他怎么可以谈得上是家务事” 车宏轩笑了,知道自己言语不妥,便说:“我没考虑这么多,言语有失,对不起啦。” 邢雅雯站起身给车宏轩倒杯水说:“当然,跟老李交往过于严肃了也不好。有时候不够尊重他也是我的毛病,但我毕竟还没结婚呢,我虽然处过男朋友可连手都没拉过。好了,这方面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不用操心。我要说的是,聂丽敏的事在我们地区家喻户晓。你竟然能使她成为神话,为什么我就不行我想以后就给你跑合同,跑成了你就给我提成,黄了算我白费劲。” 车宏轩看看她那娇美的长相和落落大方的气质,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但他还是委婉地说:“慢慢来,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你需要认真学习业务,也要尽快出成绩。假如现在谈的项目成功了,那你就有基础了。” 邢雅雯眯缝起眼睛想想,因为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银行工程成了才具备条件,黄了就没戏了,说明车宏轩根本不相信自己。 “我明白了。”邢雅雯平淡地说。 “再和董主任吃饭的时候,问问室内装修的事。” “我们没提过,但董主任说已经有目标了。据我了解,董主任并不是决策性人物,吃个饭用个车这些小事他还可以,把银行装修业务给谁干,他是万万办不到的。” “你看的很透彻。这个人手里没有实权,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而已。你记住,他们很容易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一旦得到了往往就不会珍惜。” “我明白你说话的意思,用不着绕那么大弯。” “随便聊聊。” “谢谢你的忠告。” 第一百零四章 努力与成果 (创业三部曲之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零四章 努力与成果(创业三部曲之八) 为了招待战友,谢景伦找了一家叫做兴隆大饭店的高级酒店。他顾忌花费,本来不想找这个高规格的饭店,怎奈一般饭店没有太大的桌子,坐不下。 根据报名情况,应该有十六七位战友到场,加上他和车宏轩几人,应该有二十人左右。 虽然车宏轩走南闯北,去过全国很多规模较大的饭店,可这兴隆大饭店却仍然令他震撼。一幢一百多米长、五层高的大楼整个全是这家饭店,仅仅门前宽阔的停车场就令人咋舌,不比学校的操场小。 车宏轩耳闻目睹,二楼有办丧事的,五楼有办婚宴的,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谢景伦定的包房在一楼,有八十多平米,装修以白色为基调,虽然说不上豪华,但却简洁明快。有投影电视,配备一套先锋音响,还有一个小舞台。一张大转台可以围坐二十几人。一箱白酒、五箱啤酒摆在那里,一看酒气氛就出来了,就是大干的场面。 谢景伦和车宏轩、老史最先来到饭店。 谢景伦对车宏轩说:“这个包厢我讲到最低消费一千二,含酒水,一会我们俩去吧台看看,一定严格控制开支。” “不用,大家聚一次不容易,多花费点没什么。”车宏轩坦承地说,他这是说的心里话,宁可多花点也不能让人家瞧不起。 “那不行,”谢景伦非常严肃地说,“海鲜不点,肉菜少来,我会掌握分寸。” 车宏轩赶紧摆手说:“这样不好,这么大场面没有海鲜不好,没有肉菜更不行。怎么的像河刀河蟹也得点,还有当地出名的鲁子鱼,怎么也得来条差不多的。至于肉菜,更不能少于四道。我们决不能因为怕花钱搞成一顿夹生饭,给你们这些战友留下话吧。” 谢景伦赞同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安排好的。” 这时候战友陆陆续续来了十六位。这些人中有农民,有工人,还有渔民。大家兴奋异常,场面热烈。还有几位,看穿戴就可以分辨出不是干部就是小老板,口大气粗,目空一切,喜笑颜开。 虽然酒席还没开始,可热烈的气氛和高涨的情绪令人振奋。 车宏轩和老史去卫生间。 老史回头看看,见并没有人便愤愤地说:“这是干什么,这是要吃大户呀!”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出门在外就是这样,为了办事必须做到以下两点:有用的钱要花,没用的钱也要花;有用的人要交,没用的人也要交。” “我看这谢主任跟谢厂长可完全不一样,就是好喝,至于饭菜怎么样他并不在乎,只要有酒就行。” “我们的目标是明天要谈银行项目,为此不惜任何代价。他们就是蹦高地吃有两千元足够了。如果他们不作出努力,我们去哪里找银行谈项目我们一定要争取拿下一两个银行项目,这对于我们非常重要,举足重轻。” 老史晃晃头苍白一笑说:“要是这个打法,怕是签了项目也会把利润吃没喝净。” “贵在坚持,一切都在努力中。” 老史又苦笑一下说:“要记住这个教训,必要的时候要规避这种事,到任何时候都不能被人抓大头!” “换个话题吧。” “倒是老李他们好,天天有人请。” “这对我们是非常有利的,不出意外我们会成功。” “可别把人搭进去,传出去不好听。” “我已经特别提醒过。” “没有用,这些人在这里说话你得去国外听。” 车宏轩笑了:“你这是四面楚歌呀!” “不吃一堑不长一智!” 待两人从卫生间回来,宴会开始。 五点二十八分,随着音乐奏起,服务员高声宣布“战友聚会开始”,四道凉菜同时摆上,马上又有两道热菜推进来,大家被服务员叫起,共同鼓掌祝贺。 令车宏轩心里一惊,这后边两道太震撼了:一道是一个将近一米直径的不锈钢盘子,里面堆了满满一盘冒着热气、喷着香味、红彤彤令人垂涎欲滴的飞蟹,虽然都是公的,可每只都不会低于一斤重;另一道是一盆煮文蛤,满满一盆,每个文蛤都有鸡蛋大,并且好像是挑选好的,都一样大小。 谢景伦也蒙了,他不知道这是谁胆大包天点的,得要多少钱他用疑惑和气愤的目光审视每一位战友,想立即揪出这个没分寸的家伙。 车宏轩把疑惑的目光看向谢景伦。 一位又黑又瘦的战友站起身,啪啪手让大家静下来说:“这是我安排的。” 音乐停下来,大家静下来,屋里变得鸦雀无声,大家同时把目光投向这个人。 原来是杨军战友,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渔民,怎么可以这样没分寸 谢景伦有些气愤地问:“你怎么可以这样” 杨军笑了反问道:“怎么了我的大主任” 谢景伦严肃地说:“今天是借着我侄女女婿来的原因我才张罗战友们一起坐坐。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一个小职员又养两个学生,哪有钱请你们好在侄女女婿开了买卖,吃顿饭不算什么,我才张罗这码子事。据我了解,这种飞蟹得五十多一斤,这文蛤要二十多一斤。就说这文蛤,以前不是什么好东西,满市场到处都是,现在不行了,市场上买不到,全都出口了。你们要了这么多好东西,是不是诚心让我下不来台” 车宏轩马上站起来说:“没关系没关系,大家千万不要介意!” 杨军笑了问:“你就是老谢的侄女女婿” “是的。”车宏轩客气地点点头。 谢景伦借机介绍说:“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女女婿车宏轩,浑河市搞铝合金门窗的大企业,希望大家有这方面业务都留心一下。” 杨军说:“我们县银行有个项目,我和赵行长很熟,可以给你们搭个桥。” 谢景伦说:“我们已经联系上了。” 杨军说:“那你们就先联系,有问题找我。赵行长这个人非常义气,头些年做小职员的时候兜里一分没有可比谁都大方,交了很多朋友。现在行了,熊视力障碍者打立正——一手遮天!” “谢谢你能帮忙。”车宏轩过去和杨军握手,顺便对大家说,“我们认识了就是朋友,希望大家以后去浑河市一定打个招呼,去我那里做客。我们是搞企业的,没有大的能耐,大事办不了,但吃个饭用个车还是比较方便的。” 大家报以热烈掌声。 杨军把车宏轩拉坐在自己身边,对谢景伦说:“老谢,你能有这个心思把大家召集起来我们就非常感谢了,至于吃点海鲜什么的不用大惊小怪的。跟你说吧,你是眼皮子向上翻,专门往上看,我们这些小人物你不会放在眼里。服务员,把酒给大家倒好。” 两名服务员搬上来一箱名酒,开始给大家倒酒。 “老谢,”杨军继续说,“到我们家门口了,不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花钱。” 大家都很震惊,洗耳恭听。 又有一位战友站起来说:“大家可能都听说了,当下有这样一句话:富了海边的,穷了上班的。我们杨军战友前两年包了码头,还搞了养殖场、冷冻厂,现在没多少钱,也就是百万富翁吧。今天他请客,已经在吧台交了两千元的饭费。至于这飞蟹、文蛤,那可都是今天才上岸的。不仅这个饭店买不到,就是跑到海边你花多少钱也买不到,没老杨吃不到!” 大家报以热烈掌声。 “我还要宣布,马上过节了,杨军战友还给我们每人准备了一份海鲜,有文蛤、对虾等好东西,大家带回去犒劳家里!”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 又一位战友站起来说:“我一个农民没别的,给大家拉来两千斤大米,每人一百斤。” 有人介绍说:“这是种植大户,稻田养蟹大户。”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 端杯之前,大家开始照相,唱军歌,每个人都完全兴奋了。 没喝几杯,车宏轩和老史就知趣地早早离开。 车宏轩对老史说:“看来你完全误解了这些人。” 老史晃晃头不解地说:“没想到这里的人这样办事,不可思议。” “说明这地方我们来对了。” “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边聊边开车回招待所。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钟,车宏轩接了佟主任、谢景伦去县下。 越过一望无际的苇塘,驶过披满朝霞的红海滩,右侧是冰封雪冻的一望无际的大海,左侧是那些油黑油黑的干了的养虾场和盐滩,远处还有抽油机在不紧不慢地工作。 车宏轩想,难怪盘锦大米这么有名,原来土地是这样的黑,捏一把都会流油。 老史问:“这么黑的土地,怎么一棵树看不到” 谢景伦笑了说:“盐碱地,不长树,也不长菜。这里的地下水都是热的,但不能饮用。” 作为老盘锦人,谢景伦一路上指指点点做讲解。看来他还是很有战斗力的,昨天晚上竟然没撂倒他。 九点多钟汽车驶进县城,在一个破旧的两层楼前停下来,几人下车。 这里非常落后,几乎没有一栋可以看得得上眼的楼。 佟主任看看这幢破旧的楼对车宏轩说:“这就是银行办公楼,确不行了,满足不了需要。这不仅仅是渔业和农业的问题,可能还有油田和工业码头大量建设的问题。” 谢景伦说:“用不了几年,像昨天晚上吃的螃蟹就会消失,这就是现代发展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话说得令人感到落寞。 这时候楼里走出两个人,和佟主任、谢主任热情握手。 谢景伦介绍说:“这是银行的朱主任,这是浑河市装修公司的车老板和史总工程师。” 朱主任和车宏轩、老史见过面,又将一同出来的小伙伴介绍给两人说:“这位是小杨,信贷部主任。” 几人客气地见面。 朱主任说:“赵行长不在,走来往去了,下午才能回来。他这样安排我们的工作:我和两位副行长陪佟主任和谢主任去县里谈土地,争取今天定下来;小杨陪车老板去海边,一个是看看风景,另一个是搞点海鲜回来,晚上好有吃的。” 按照这样安排,两伙人分开行动。 车宏轩和老史拉着小伙去海边。 出县城不远就是一条国道,道西是芦苇塘,道东是稻田地。 在一处西面是几个连绵沙岗子的地方,小伙让老史停下车,几人兴冲冲下车。 小伙指着离路边最近的沙岗说:“这四边插旗的地方就是我们规划的建设用地。” 车宏轩和老史看向小伙手指的地方:这个沙岗距离国道最近,沙岗上寸草不生,和周围的苇塘形成明显的差距。 “这几个小沙岗都被规划了,是我们的新城区。”小伙解释说。 老史问:“你们圈起来的地方大概得有四五十亩。” 小伙笑了说:“据说只能给十五亩,不会给这么多。” 几人去沙岗转了一圈,四下看看才离开。 晚上五点钟,车宏轩和老史回到银行办公的地方,在一个小会议室等候。 没过几分钟,小伙将他们两人带到大会议室。 赵行长接待了车宏轩。 赵行长有一米九多,五官端正,面部微红,声音洪亮。 赵行长说:“你们来的目的我已经清楚了,感谢你们来帮助我们搞建设。我可以这样说,在没有比我大的领导说话的情况下,在平等条件下可以首先考虑你们。” 车宏轩说:“谢谢赵行长给我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赵行长摆摆手说:“客气话就不用说了,我们这是关系套着关系,朋友连着朋友,面子都得给。至于你们要请客,这不行,你们不能跑到我们家门口来请客,让人讲究。等有机会走到浑河市你们再尽地主之谊。” 车宏轩说:“欢迎赵行长到我们公司去做客。” 赵行长笑了说:“如果有机会合作,那是一定要去的。你们装修公司我倒不太了解,但你们大公司我还是听说过的。有机会一定去看看飞机是如何生产出来的。” 车宏轩说:“我们一定会安排好。” 赵行长点点头说:“那就先谢谢了!我们这里比不了你们大城市,前些日子我去办事,有个室内装修企业请我吃饭,好家伙,那才叫生猛海鲜。我在海边呆了这么多年,好多品种都没见过。” 车宏轩问:“是渔港新村吗” “不是,叫tt渔港!” 车宏轩翻翻眼睛,因为他也没听说过这家饭店。 赵行长说:“一会我们就去吃饭,吃完饭车老板你们就回去,明天我们和设计院的要去和规划部门放线,你们就别在这里等了,还不到时候。” “好的。”车宏轩点点头。 这天晚上,车宏轩和老史回到招待所,第二天早上在招待所吃了早餐便开车去锦州。 第一百零五章 (创业三部曲之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零五章 努力与成果(创业三部曲之九) 车宏轩几人八点钟上路,将近十一点到达锦州,在解放路附近找个企业招待所住下。 为了款待大家,车宏轩特意找到锦州有名的烧烤饭店请几人喝酒。 饭后车宏轩去见同学,老史拉着李玉和邢雅雯去跑市场。 老史专门挑选大马路走,遇到有吊车的地方就停下来,李玉便带着邢雅雯去了解情况。老史爱面子,从不去陌生地方谈工程。 李玉和邢雅雯跑了好多工地,谈的口干舌燥,没一个有结果的,有些工地甚至不知道铝合金门窗是什么东西,搞得李玉气不打一处来,大骂车宏轩是拿自己开玩笑。 好歹找到一处港集团有限公司开发的一片楼,效果图上明明画的是铝合金门窗,可工地已经是人去楼空,细细打听才知道因为没钱停了。 转到四点多钟,实在是人困马乏了,李玉摘下眼镜对老史说:“你是把我们送回招待所还是我在车上睡一会这他妈车老板不干好事,大海捞针似的让我们跑市场,什么收获都没有。我们吃人家的嘴短,又不敢怠慢,累死了,我是不干了!” 老史笑了说:“好吧,我们回宾馆。” 第二天早上几人早早就上路,半路在一个农家小店吃了早餐,中午就赶到朝阳。 老史几经停车问路,才在火车站附近找到银行,在银行附近一个交通宾馆住下。 下午,李玉戴个瓜皮帽,戴着黑边近视镜,弯个虾米腰,像个老教授似的步行去银行。 并肩而行的邢雅雯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两人走在大街上,就像那首歌曲《逛新城》里的妇女似的。 到了门卫,因为李玉被冻得不行,没好气地敲敲窗,大声喊道:“喂喂,找人。” 里边一个瘦老头懒洋洋往外看看,慢吞吞推开破旧的掉了色的蓝色的木窗,翻愣一眼烂眼咕叽的李玉问:“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找曹行长。” 瘦老头感觉李玉跟电影里的“汉奸”差不多,横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哪来的,这么大口气” 李玉跺跺脚喊道:“你管我哪来的不是多说话吗” “你吃枪砂啦”里边瘦老头竟然把窗户关上了。 邢雅雯一把将李玉推开,敲敲窗温和地对瘦老头说:“大爷,我们是曹行长亲戚,麻烦您老通报一下呗。” 瘦老头打开窗子扔出一个本子,喊了一声“登记”,又把窗子关上。 因为窗子正对西北面,西北风又很大,递完登记本关上门不过分。 李玉又要发作,被邢雅雯一拳怼在肋骨上,痛的他“哎吆”一声握住胸前,低声骂道:“这老瘪犊子,这么冷天竟然不让我们进屋,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看来这地方人不行,我们办事得注意。” “没人搭理你!”邢雅雯拿出笔登记。 要是换个场合,那一定是李玉登记,因为李玉写得一手好字,总想到处显摆显摆。 登记完,邢雅雯敲敲窗,把本子递给里边瘦老头。 瘦老头拿起老花镜看了好一会,摘去老花镜打个电话,等了一会撂下电话一句话没说。 显然,是电话那边没人接。 呆一会,邢雅雯又敲敲窗说:“大爷,你老再帮忙联系一下呗” 瘦老头抬起手指着那块脏兮兮的表说:“十分钟以后。” 李玉穿的不多,这倒也可以坚持,只是为了跳舞穿了双夏天的夹皮鞋,冻得直搓脚。一听还得等十分钟,气得他指着瘦老头骂道:“你这混账东西,快把门打开,我进去收拾你!” 瘦老头仿佛没听见,优哉游哉地坐在那里。 李玉上去一脚,“当”一声踹在门上。那是一樘防盗门,铁的,把李玉的脚痛的麻梳梳的,门却稳如泰山。 这时候一辆小轿车从院里开出来,见李玉踹门,车马上停下来,走下一位中年男子,怒冲冲地问李玉:“怎么回事,你们是哪来的” 李玉气愤地说:“我是省行来的,叫李玉,跟你们曹行长是同学。” 那位男士立即变得客气起来,和颜悦色地说:“我是办公室的,也姓李,你们就管我叫老李。你们跟我进来,先到办公室喝杯水。” 几人来到二楼办公室,坐下喝水。 李主任说声“你们先等一下”,便就走出去。没过几分钟高高兴兴走回来,一摆手对李玉说:“曹行长有请。” 曹行长办公室在五楼,几人从二楼上到五楼。办公室是个大阳面,落地窗下阳光满满,高的矮的、开花的没开花的一排一米多宽、十来米长的绿植长得异常茂盛,看来没少下功夫。 曹行长端详李玉,试探地说:“李玉!哎呦,多少年不见了!” 两人还都可以认出对方,热情握手。 曹行长个子不高,铁青脸,精神矍铄,两眼炯炯。 李玉把邢雅雯介绍给曹行长,曹行长把李主任介绍给李玉。 曹行长和李玉对坐在沙发上,笑了说:“你是不是也到农村去过” 李玉摆摆手说:“不提那些别扭事了。” 曹行长仍然笑着说:“老李人是好人,热心肠,就是嘴没把门的,耽误好多事。” 李玉看看这些花草说:“你整这些东西干什么,不怕夏天招蚊子” 曹行长说:“勤收拾不能招蚊子。没办法,有这个喜好。养花种草,为媒当保,这是世上有名的四大土鳖,哈哈哈-----” 李玉也陪着笑了,然后掏里怀拿出条子递给曹行长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曹行长接过条子认真看一遍,说:“这件事是这样,盖楼确有其事,但我们这里的运作方式是以买的形式运作的。那片地规模很大,总体动迁改造,统一交给城市建设集团来实施。当然,我们这一块建筑规模和建筑水平还是由我们说了算。既然有了尚方宝剑事情就好办了,这一块肯定就给你李玉干。” 李玉高兴地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说话办事还是这样干脆,佩服。” 曹行长问:“你们一共来几个人” 李玉回答说:“我们开车过来的,还有两位。” 曹行长说:“晚上一块过来吃饭,明天让李主任带你们去城市建设集团见白主任。” 李玉回答说:“好的。” 曹行长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晚上五点半开车过来,我们一起去乡下吃饭。” “好的。” “李主任,给他们拿四份挂历。不怕你笑话老李,我们这里除了这点礼品没有别的好东西。” 李玉笑了说:“把事情办好那就是最大的礼品。” 曹行长扬脖开心地笑了。 说笑了一回儿,李玉怕过多地打扰曹行长便告辞离开。 李玉高兴,知道这件事板上钉钉了,便四下打听哪里有舞厅,要去跳舞。没多久就在附近找到一个“大众”舞厅,笑眯眯买了票,搂着邢雅雯开始跳舞。 邢雅雯也看明白了,这位曹行长是说一不二的霸道领导,这个工程和盘锦工程一样都很有希望。她当然也高兴,这牵涉经济利益,不是开玩笑的。跳舞的时候李玉有点张狂,把她搂得很紧,甚至在后边有点小动作她都默许了。 晚上,老史开车,跟随曹行长和李主任坐的车径直开出市区,逆大凌河而上,开出一个多小时,来到一个荒野山庄,说是吃羊肉。 车宏轩感到不可思议,跑这么远吃口羊肉,还不够油钱的。可为了办事,他又能说什么呢 饭菜很讲究,当地的土特产都上了,气氛和谐,大家都没少喝酒。 第二天早饭后,银行李主任派车来接几人,一起去城市建设集团见白经理。 李玉和邢雅雯坐银行车,李主任和车宏轩坐老史车。 闲聊一会后,李主任对车宏轩说:“你们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位白经理,他在我们这里可是不得了的人物,说句话市长都得给面子。至于地头上那些猫三狗四的更是不在话下,除了摇头摆尾不敢起事。我们这块地总体规划建筑面积将近五十万平米,一个银行,一个商场,一个三星级宾馆,外加五个居民小区,全部由他负责动迁和建设,换了别人短时间内干不了,摆不平。” 车宏轩听明白了,问:“银行的工程施工单位的选择权也在他手里” 李主任说:“我们按图纸买楼,别的什么都不管。当然,整个建筑群离不开我们,没了钱的白经理也是白蹦跶。所以曹行长把你们介绍给他,他不敢怠慢,借他个胆也不敢。” “明白了。”车宏轩点点头说。 李主任说:“我说的意思是你们不要拿他不当回事,尽量不要跟他闹矛盾,尤其喝酒的时候,尽量不要跟他对命,不行认输就算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们是来办事的,又不是来拼酒的,这方面请李主任放心。” 李主任笑了说:“白经理这人很热情,不把客人喝好就像欠人家账似的,所以经常是喝得天昏地暗,这就难免酗酒闹事。” “谢谢李主任提醒!”车宏轩客气一句,知道这方面很重要,一定要把握分寸。 在大凌河东岸,去往凤凰山的路上,几人进了一个大院,在一个白色办公楼前停下车。 车宏轩下车环视一下,这大院可不小。因为有厂房,还有很多建筑机器,加上堆成山的木方和盒子板,目光看不出多远,反正是实力太大了。 几人来到二楼,在正中间的位置李主任将头探进开着的门,然后对大家一挥手,带头进去了。 李主任笑了问:“干什么哪,好像在装神弄鬼呢” 里边站起一个人,大个,扒顶,脸上油光光的,西装革履,看上去就像大学教授。 “快进来,等你们呢老佛爷有话哪敢怠慢”那人笑着说。 李主任介绍道:“这位便是白经理,这位是曹行长同学,这三位是他们一个单位的。” “欢迎欢迎。”白经理和大家一一握手,嘴里风趣地说着,“有朋自远方来,不得不乐乎!” 大家坐定,有人倒茶,有人拿来各种各样水果。 白经理看着车宏轩问:“车老板是哪年的” “五五年的。” “哦,大我一轮,我们都是属羊的。” 车宏轩客气地说:“白经理真是年轻有为!” 白经理摆摆手笑了说:“没什么,责任而已。你的事老佛爷有交代,那就算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你们只需耐心等待就可以。明年动迁结束,后年桩基础出地面,争取主体完工,轮到你们施工怎么也得后年。” 车宏轩说:“等待不是问题,需要配合我们会积极努力。” “这一点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银行几位领导心情高着呢,有什么新产品在研究方案的时候你们要推荐一下。” “这一点可以放心,如果需要,在设计院拿出总体设计后,我们可以就外立面搞几套方案。” “好,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白经理想想又说:“现在你们来认个门就可以了,实质问题还谈不上。这样,你们上午先去洗个澡,准备中午开战。下午你们派台车去白石水库,我搞点鱼给你们,作为春节礼物。” 李主任说:“好的,我和李师傅一起去。” 李玉高兴地说:“没问题,我去。” 李玉倒是非常高兴,从盘锦分得一袋大米一份海鲜,现在再搞点水库鱼,春节买点肉就差不多了。 在这个办公楼的一楼,不仅有像样的餐厅,还有洗浴的地方,全部对外营业。五楼还有客房,24小时供应热水,也对外营业。 上午几人洗澡,中午白经理请饭。 摆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地产的凌塔牌白酒。 白经理对大家笑了说:“我的五虎上将今天来了三位,一定陪大家喝好。你们浑河市的这几位,一位开车,另一位要陪李主任去弄鱼,还有一位是女同志,那就剩车老板你一个人了,你就代表吧。” 车宏轩知道面对这种酒人不能拒之千里,那样就不好交往了,便笑了说:“没问题,舍命陪君子。” 没什么好说的,开席的时候四两的高脚杯全都满上。 白经理客气几句,拿起白酒杯就是一大口,干掉三分之一。 车宏轩客气地说:“我是喝慢酒的,需要慢慢来。” 白经理笑了说:“没关系,碗大勺子有撇,你慢慢来,我们按杯说话。” 李玉几人简单吃一口便就上路了。 邢雅雯压低声音说:“车经理,你要加小心。” 车宏轩虽然也很谨慎,怎奈那五虎上将你敬一杯他敬一杯,并且没有强行敬酒的,令车宏轩完全放松警惕。 喝到一点多钟,车宏轩已经完全醉了,心里还明白,知道不能现场出丑,便起身跟白经理打个招呼,一摆手和邢雅雯走出去,下楼打个三轮车跑回宾馆。 当时白经理要派车送车宏轩,见车宏轩礼貌地拒绝了,笑了说:“行啊,就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喝多了怕让人笑话。这酒品看人品,说明车老板为人非常实在,值得交往。” 回到宾馆,邢雅雯打开电梯。 面对电梯,车宏轩直翻白眼,不知道上,完全傻了。 邢雅雯这才知道原来车宏轩喝多了,她大喊一声:“上电梯!” 车宏轩使劲睁睁眼,顺从地、机械地上了电梯。下电梯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行了,眼睛睁不开,嘴角还露出一丝傻笑。 “下电梯!”邢雅雯喊道。 车宏轩没反应。 邢雅雯只好扶他走出电梯回到房间,他一头栽到床上,“哇”一声龙吐天浆,喷的满身都是,一股丧食味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邢雅雯哪里见过这个,几乎无从下手,哭笑不得。不管怎样,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捏着鼻子给车宏轩收拾,呕了好几次要吐,好歹没吐出去。 由于水库鱼上来的晚,当晚老史几人只好住在水库,第二天中午才把鱼和李主任送回银行。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起来喝杯茶算是好点了。 邢雅雯一边给他擦汗一边说:“以后你可不能干这种傻事,喝的死去活来挣钱还有什么用处” 车宏轩摆摆手说:“太难受了,以后决不干这种不知道好歹的事。” “快吃饭吧,早上就给你准备好了。” 车宏轩摆摆手,一头歪下去继续睡觉。 李玉回到宾馆一看,满屋酒味,床垫被罩都洗了,就知道喝多了。 “快起来,老史在楼下等我们,打道回府,开路!”李玉摇醒车宏轩说道。 “不行啊,起不来,等等吧。”车宏轩眼睛都没睁开,喃喃地说。 李玉眨眨眼,无奈地说:“那好吧,我下楼去叫老史,我们就等等这个死倒吧!妈的,好事都让你摊上了!” “你放什么屁”邢雅雯瞪起眼骂道,“他喝到这种程度,我能扔下不管” 李玉生气地说:“我也没说你,你惊慌什么别说在一个屋,就是趴在一个被窝里谁敢管” “这个老瘪犊子!”邢雅雯过来要打他。 李玉“嘿嘿一笑”边跑边说:“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玉离开后,车宏轩对邢雅雯说:“这老李,考虑问题太复杂了!” 抢“三句话不离本行!”邢雅雯一边抖抖亮着的被单一边说,“跟你说车经理,人家白经理老奸了,就喝那一杯酒。你可不行,最少四杯,最后不用人家敬自己就抢酒喝,足足喝了有一斤半,啤酒就不知道有多少了。太遭罪了,吐得都是黄水,脸蜡黄蜡黄的。今天不能走了,衣服裤子全都湿了。”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说了句“谢谢你了。” “你得吃东西,压一压会好些。” 车宏轩轻轻摇摇头,又睡去。 几人只能再住一宿。 第二天车宏轩基本恢复状态,吃了早餐上路。在阜新又住一宿,跑跑市场。 过了阜新再没有什么大城市了,车宏轩也完全恢复了状态,承诺请大家到辽河边上吃鱼。 还别说,过辽河大坝就是一个小村子,一家小两口开的饭店很干净,几人便在这里吃饭。 席间李玉见车宏轩跟漂亮的老板娘聊起没完,便说:“你怎么酒还没醒差不多就行了吧!” 邢雅雯不客气地说:“没事,我帮你联系。” 车宏轩脸一红,赶紧请大家吃饭。其实这完全是因为老板娘长得有几分像谢蕊芬,车宏轩觉得亲切才多说几句。 后两三年车宏轩曾经多次去朝阳从此路过,邢雅雯还真就和老板娘建立了联系,甚至把老板娘请到浑河市去玩。 第一百零六章 走向发展之路(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零六章 走向发展之路(一) 一九九四年一月十五日,在外游走了二十多天的车宏轩回到公司。 这时候距离二月十号过春节已经不到一个月了。在北方习惯,过春节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到正月十五几乎都算“期间”,老说法更是严重,耍正月闹二月哩哩啦啦到三月,小半年就这样过去了。当然这是基于农耕文化基础,这个时候正是“猫冬”季节,即便不是“耍”和“闹”,农村也没什么可干的。 搞企业不能按照这种套路来,年就是年节就是节,生产和经营没有那么强的季节性。 如果五月初进驻盘锦职工宿舍工地,需要进行很多方面的准备工作。为此,车宏轩把老史和谢厂长叫到办公室,一起研究解决办法。 车宏轩提出如下几个问题: 第一、到目前为止自己的公司还没有生产过铝门窗,需要配备设备及工具等; 第二、还没有工人,更没有熟练工人; 第三、要落实设计,必须提前完成设计,并提供材料清单。 这时候于厂长由于身体多病,已经告诉车宏轩不能再上班了。 谢厂长虽然找不到人商量,可自己没事的时候也对这些事考虑过,便回答说:“设备和工具以及低值易耗品我都非常熟悉,可以拉出清单,立即采购,不会误事。人员可以就近招聘不少于五位下岗工人作为加工骨干,节前待生产线完备我就可以培训。有这几个人,将来任务增加了我们只要临时招人就可以上产量。这两天我进厂找一位电工,买些电器材料开始布线,设备进来马上就位,尽快把生产线建起来。关于设计方面我没搞过,没办法。这方面需要尽快拿出分割图让甲方签字,还要拿出材料清单备料,在大批加工开始前要提供零部件加工图。” “讲得很有道理。”车宏轩点点头说,“你尽快拿出一个可供执行的完整方案给我,最好大概标注上价格。老史把职工宿舍图纸整理一下,等我找到设计员给人家提供过去。” “没问题。”老史点点头说,“我明后天要去一下商业大厦,落实明年装修任务。”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大家都紧张起来。我们现在人手太少,只能是辛苦一点了。” 老史说:“应该尽快改变这种状况,没有人企业发展肯定受限。” “你说的有道理。”车宏轩赞同地说。 关于设计问题,车宏轩明白现在还只能去铝窗公司。途径是委托设计员业余设计或者有退休的招聘过来。 车宏轩自己开车去铝窗公司研究所,很幸运正赶上陈所长在。多时不见,两人难免客气几句。 陈所长是位急性子,一天总是忙呵呵的,办什么事都是一路颠颠的像是小跑,说不上他哪来的那么多事。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技术上遇到了什么困难”陈所长一边整理图纸一边开门见山地问。 “人手不够,想用设计员。” “是临时设计还是长期用” “最好是长期用。” “巧了,真有合适的,”老陈放下图纸看着车宏轩郑重其事地说,“杨师傅五月份到站,你要用现在就可以过去,剩下这几个月按惯例就不用再上班了。” “杨师傅” “见面你就认识了。怎么样,考虑好没有对了,至于杨师傅你就不用担心了,无论技术水平还是任劳任怨的品格都无可挑剔,毕竟是大公司培养出来的军工人,否则我也不会介绍给你。要是想用你必须马上下决心,晚了就被别的单位挖走了,现在成手设计员可是香饽饽。” “马上给我请过来。” 陈所长站起身就要走,车宏轩喊了声“慢”,从挎包里掏出两条陈所长爱抽的烟,放在办公桌上。 “别别,”陈所长客气地说,“礼下必有所求,承受不起啊!你是老领导,有事吩咐就是了。” “马上过春节了,也没给你买什么。这两条烟不值几个钱,你不会是看不上眼吧说实在的,我们都是老同志,没拿你当外人。以后我在外边打拼,肯定少不了麻烦你,你别烦就行。如果你不愿意帮忙,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 “别这么说,我只是感觉无功受禄怕寝食不安。如果你这样说话,我还客气什么没想到啊,你这么大领导竟然给我买烟,真是受宠若惊啊!” “没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希望你不要见怪。”车宏轩真诚地、实实在在地说。 陈所长拿起烟放在卷柜里,然后急匆匆走出去,没一会把一位瘦高个子,戴副眼镜的师傅带进来。 这位杨师傅和车宏轩在一个单位多年,相互认识,每天早操的时候都会见面,就是没办过事。 车宏轩感到惊讶,在他心里杨师傅还很年轻,最多也就五十岁,怎么可能到站呢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车宏轩握住杨师傅手问:“真没想到,到了这个年龄您还是这么年轻,不知道是怎样保养的” 杨师傅笑了说:“可不年轻了,老了。” 车宏轩放开手说:“请您过去再干几年,发挥余热。” 杨师傅微微一笑问:“你有那么多活吗” “慢慢来,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怕没柴烧,就怕汉子懒。” 杨师傅郑重其事地说:“决不能今天有活了就用,明天没活了就赶出来,这绝对不行。” “我们可以签订十年合同,确保工资不间断。” “有你承诺我相信。工资给多少” “这个我们商量一下,上和下睦,每年确定一回,不比别人家高很多,但决不比别的人家低。” “可以,我同意。关于搞工程设计,仅靠我一个人不行,独木不成林,一人不成帮,怎么也得再有一个人,这样才能相互复核,确保万无一失。” “没问题,可以再配备一位设计员。只是我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你有没有目标” “我有个同学在设计处,刚刚退休,可以请他过来。” “他没搞过铝门窗设计,能胜任吗” 杨师傅笑了说:“发动机上万个零部件都可以搞出设计,铝门窗算什么” “好的,我同意,明后天你们就去我那上班。” “还有一个问题,你公司不会有那么多活,这剩余大量时间我们可不可以干点私活” “可以,工资照发。” “好的,晚上我去和我同学谈,如果没问题我们明天就过去。” “希望我们合作成功!”车宏轩再次和杨师傅握手。 陈所长笑了说:“你们都是实在人,合作起来一定没问题。希望你们把公司做大,将来我退休了也过去。” “一言为定!”车宏轩和陈所长热情握手。 陈所长急急忙忙往外推车宏轩说:“你们快走吧,别再影响我工作了!” “劳逸结合,张弛有度,别累坏了。”车宏轩笑着说,然后离开研究所。 按计划车宏轩又到销售科找到萧科长。 萧科长特别客气,问:“领导有什么需要别客气,我力所能及。” “长话短说,有合适的准备下岗的或两不找的大学生替我留心一下,我人手不够。” “好了车经理,我牢记在心。” “一定要有销售水平,要有文凭,要年富力强,关键时刻能在工地呆住。” “我按照这个水平尽快给你物色。” “没事过去打麻将,我们好有机会喝两盅。” “过去好几次了,你不在家。” “这两天过去,多带些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 “你放心吧。” 离开萧科长车宏轩又到经营科看看,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怪想大家的。现在的经营科来了很多新人,看来虽然时间不长仍然也是物是人非啊。 带有一种苍凉感,车宏轩离开铝窗公司到财务处看看石处长和那些老朋友,离开财务处还到二楼看看李总会计师。 李总不在,也快到中午了,车宏轩开车回公司,将车停在公司,骑自行车回家吃饭。 下午一上班,车宏轩安排谢厂长去买来两张办公桌椅,给设计员准备好,自己搬到西楼去办公。 第二天早上,杨师傅带领一位长相老一点的师傅来到公司。 经杨师傅介绍,这位师傅姓刘,除了有点水蛇腰没有别的问题。 其实杨师傅能接受车宏轩聘请是很不容易的,因为确实有很多单位来请他。现在人们普遍认识到了,要想富,修路架桥搞建筑,建筑企业和装修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技术人员缺乏是必然的。 杨师傅能这么愉快地接受车宏轩聘请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了解车宏轩,知道他水平够,人脉关系好,一定会把企业办起来;二是离家近,这一点对老同志很重要,家里也放心;第三是工资不低,车宏轩给的满足了他心里的目标。 两位设计员到位后,车宏轩立即把谢厂长和老史叫来研究工作。 谢厂长拿出自己准备的设备和工具清单,交给杨师傅看。 杨师傅笑了说:“这个我不看,你老谢搞了一辈子生产这点小事还难得了你” “把把关嘛!”谢厂长客气地笑了说。 车宏轩说:“那就这样,缺什么买什么,误不了事。那我们就专门研究设计问题。” 老史拿出一堆图纸和照片递给杨师傅说:“这是我根据现场实际情况画出的草图和拍的照片。” 杨师傅拿过来一张张看,看完把图纸放在眼前说:“这种老楼改造工程需要对每一樘窗进行测量,尺寸接近的可以小范围归类,差距比较大的只能一樘窗一个尺寸。” 谢厂长说:“那可坏菜了,麻烦大了。不仅加工不能成批生产,安装也麻烦,到处找洞口。” 老史说:“我上下前后都看了,还对方便测量的门窗进行了测量,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杨师傅说:“不行,在没有正规图纸的情况下,我们不能推算。有时候一楼和顶楼的楼层高度都不一样,绝不能想当然。眼下我们可以根据你提供的门窗数量,大概设计出风格,拿出材料清单,提前做些准备。” 由于刘师傅按照杨师傅的要求早就对铝门窗设计理论进行了学习,所以这时候已经不陌生了,也补充说一句:“如果误差在两公分之内还可以,再多就没办法交代了。” 车宏轩说:“春节后安装队回来谢厂长带队去一次,对全部洞口进行测量。” “没问题。”谢厂长说。 杨师傅说:“我们现在着手把风格图搞出来,请甲方逐一签字。” 谢厂长说:“这个任务我来完成。” 车宏轩说:“好的,万事开头难,我们大家就各司其职开始工作。” 谢厂长说:“现在我要花钱,需要购买两台方箱锯,四台转铣床,四套手搬压力冲床(两套70系列的,两套90系列的),还要一些工具和低值易耗品。这些东西都已经看好现货,明后天陆续提货。” 车宏轩点点头说:“可以,一切组建加工厂工作都按正规规范办。” 谢厂长说:“我计算一下,达到设备全部运转起来,最少需要八万。” 车宏轩点点头:“没问题,钱已经准备好了。” 大家又热情洋溢地议论起来。 车宏轩高兴地说:“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企业的管理层已经建立起来,晚上我请大家涮火锅!” 杨师傅赶紧摆手毫不客气地说:“车经理,关于吃饭喝酒的事我们俩都不喜欢,你也别不高兴,我们不参加这种事。” 车宏轩笑了,感觉这老师傅僵硬的像木乃伊,可又不能勉强,只好顺从地说:“好好,我尊重你们的习惯。” 这次会议后,车宏轩考虑邢雅雯要跑业务,必须学一点专业知识,就让她每天跟两位设计员学习。 说来也怪,邢雅雯自从开始跟设计员学习就像变了个人,每天早来晚走,从不乱说一句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第一百零七章 走向发展之路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零七章 走向发展之路(二) 由于临近春节的关系,这些日子铝窗公司不太忙,天天有朋友来打麻将。晚上没事的时候,车宏轩便请大家喝点小酒。 那时候麻将机刚刚出现,大家都非常喜欢,因为不仅省事,还避免了码牌,玩起来更加公平。 成群下岗的事闹的人心惶惶,上班时间在没在岗干脆没人管,铝窗公司已经乱起来。相反车宏轩这里反倒热闹起来了,每天早早就有朋友约好了来打麻将。 小年这一天还没到九点人就齐了。 这西楼上既宽敞又暖和,因为暖气是体委自己的锅炉房,烧的很好。 这些朋友已经不需要和谁打招呼,插上电就开始玩,这是车宏轩吩咐过。尽管麻将室挨着老史的设计室,有时候喊起来会有影响,老史还是交代几位小徒弟忍耐一下。 车宏轩一直想春节前请铝窗公司这些朋友吃一顿,见今天机会不错,便给唐主任、萧科长和人事科刘科长打电话,说明自己要请客。还好,大家都没事。 车宏轩和老史在办公室一边闲聊一边等待大家的到来。 十点多钟,唐主任先到了。 车宏轩将唐主任介绍给老史。 “你好你好!”老史和唐主任热情握手。 唐主任虽然个子不高,还挂个啤酒肚,但浓眉大眼,也算是漂亮小伙,令老史赞羡不已。 唐主任说:“你们忙,我去玩一会。” 车宏轩说:“谁下来了让他进来一下跟老史见个面。” “好!” “中午十一点半准时出发,下午一起洗个澡。” “没问题。” 不多工夫,一位叫刘斌的和一位叫金伟的人一边喜笑颜开地谈着什么一边走进来。 这两人都是成果丰硕的大销售员,刘斌跑黑龙江,金伟在山东片。 刘斌个子不高,黑面孔,两道浓眉,一双亮眼,一看就是个精明人。 金伟个子更矮一些,精瘦,胸脯挺起老高,总是面带微笑。 车宏轩把两人介绍给老史说:“这都是铝窗公司的精英。” 刘斌笑着说:“看来车经理是准备大发展啊,招兵买马,聚草存粮,我也得想办法作出贡献。不能天天来点灯熬油的,有时候还得喝一顿,必须作出回报!” 车宏轩笑了说:“不用客气!当然将来有机会合作,那也是双赢的结果。” 刘斌笑了说:“放心吧车老板,虽然我不能过来,但我和老金跟着你沿着社会主义康庄大道奔前方,绝不回头!” 金伟虽然言语不多,但说出的话铿锵有力,他说:“车哥,刘哥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说多少没有,看行动,看结果。” 车宏轩说:“谢谢金老弟,有机会更好,没机会我们也是永远的朋友。” 金伟郑重地说:“我有个项目在山东德州,工程量不大,铝窗公司不要,要是车哥你感兴趣明年陪我走一趟。”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的,你把时间定好告诉我,我好安排日期。” 金伟说:“你别看先期工程不大,要是进去可就不一般了,活干好了每年都有项目。” 车宏轩说:“我一定努力去做。” 金伟笑了说:“这项目给铝窗公司不签,嫌弃小;即便要了给我千分之三提成,要是五十万销售额可以提一千五百元,喝顿酒都不够。” 车宏轩笑了说:“不要担心,我们哥们处到一起有什么事都好商量。假如经济上有困难,即便没有工程也别难着。” 刘斌说:“好了好了,外办等着呢,我们去玩了。” 两人走后,老史感慨地说:“有这么多朋友帮忙我们的事业一定成功!” 车宏轩说:“这么好的年代,只要努力就有机会。” 萧科长开台崭新的进口车来了,他从来都那样,西装革履,一表人才,意气风发。 一位年轻人跟萧科长并肩走进来。 车宏轩和老史从窗户里看到萧科长,便迎出办公室。 车宏轩把萧科长和老史相互介绍一下。 萧科长把带来的人介绍给车宏轩和老史。 这人叫于洋,中等个,肥头大耳一脸福相,还不到三十岁。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铝窗公司,去特区工作几年,刚刚回来准备结婚。 于洋非常客气地说:“希望我们能合作成功,北京我正在谈几个项目。” 车宏轩兴奋地说:“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于洋说:“即便今年没有,明后年也一定会开花结果。” “我们期盼那一天早日到来。” 萧科长说:“他和刘斌不一样,刘斌在岗,他办了两不找。于洋属于外厂回来的,按规定一律下岗。他希望有份固定工作,签订合同了再享受可观的提成。还有一点,于洋也曾经搞过设计和指挥过施工。可以说年富力强,业务精湛。”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只要于老弟不嫌弃,到我这里来工资不用担心,我们好商量。” 于洋高兴地说:“铝窗公司不收留我们,只能保留关系出来打拼,希望在车经理您带领下,我们把企业发展壮大起来!” 车宏轩说:“只要我们大家共同努力,企业一定会有个美好的明天。” 几人又聊一会,萧科长和于洋也出去围观打麻将。 待人事科刘科长到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半。 车宏轩出去请大家吃饭。 姜主任说这一锅打完再吃,待这一锅打完,大平又说刚坐庄,坐完庄再吃。这样一来二去,一直到四点多钟了还没有撂下。 车宏轩饿得不行,只好把电闸拉了,大家这才站起来准备吃饭。 还有人念道:“这也不饿呀!” 到了饭店,坐在一个大桌上,点了两个火锅,尽管有三个服务员上菜,可还是赶不上吃,上什么没什么,引得大家不禁笑起来。 从这以后,车宏轩每到年节都把大家请过来,共同研究企业发展。 第一百零八章 走向发展之路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零八章 走向发展之路(三) 招待完铝窗公司这帮哥们,车宏轩临时又遇见一件事。那天晚上蓝娟来家里找他,说是准备买套房子,请他去帮忙看看。 车宏轩笑了说:“看来你是挣着钱了,这几年没白干。” 蓝娟不高兴地说:“要不是你家那位老娘们这么抠门年年涨钱结果会更好一些,你干脆跟她分手。” “开什么玩笑,糟糠夫妻不下堂啊!” “我知道她今天晚上值班,刚刚去医院找她了,告诉她春节过后要把饭店重新装修一下。她说这两天和你商量一下。我告诉她,如果不装修就没办法干了。她说一定考虑这件事,看来也是怕我离开。” “装修一下不是问题。” “一会带我们俩(还有小保姆)去洗浴中心,春节前得好好洗洗。” 车宏轩眨眨眼说:“我今天招待铝窗公司朋友没少喝酒,不想去了。” “别学的那样,我们走。” 车宏轩陪两人洗澡,半夜才带着小保姆回来,早上又早早起来陪蓝娟母女俩去看房子,实在是太紧张了,感觉很疲惫。 房子在滂江花园小区,三楼,南北通透,面积有五十多平米,交工日期确定为年底。 车宏轩说:“很不错,应该下决心买了,一劳永逸。” 蓝娟娘俩不再犹豫了,一次交了全款,这样优惠幅度会大些。 按照蓝娟母女和小保姆商量,他们要在腊月二十六回家。饭店开到腊月二十八,这两天让边媛帮忙料理一下。 腊月二十六这天正赶上谢蕊芬休息,她和车宏轩都懒在床上不起来。 小保姆像每天一样起来做早餐,做好了喊他们起来吃饭。谢蕊芬懒洋洋起来,嘴里嘟囔道:“昨天晚上回来像猪 似的,又陪谁喝去了” “他们打麻将后我们一起去喝的酒。酒劲还没过去,我 再躺一会。” “躺吧,一会我和小保姆洗澡,她一走就是一个来月,临走你还不好好送送”谢蕊芬披上毛巾浴衣,嘴里不停地说着,“我先去洗了,差不多喊你。” “好啊。”车宏轩懒洋洋回答道。 小保姆进来看一眼车宏轩,两人偷偷笑了,因为前天他们才刚刚去洗浴中心洗的澡。 中午吃饭的时候,谢蕊芬突然问:“蓝娟的房子买了吗” “买了,交的全款。” “你没拿钱给她吧” “你别胡说八道!” “再说你活没揽多少,一下增加这么多人负担多重啊” “不这样企业运转不起来。” “我觉得有点冒劲,要是有一两年没活怕是挺不过去。” “不会,除了盘锦职工宿舍楼,还有盘锦两个银行和朝阳银行,商业大厦多少也会有活。据说北京和山东也有项目,现在到处都是工地,不怕没活干。” “总觉得不够稳妥。” “我心里有数。” 饭后,车宏轩帮小保姆拎东西两人一起高高兴兴下楼,接了蓝娟母女开车离开。 因为她们家距离这里也就一百多公里,下午三点多钟车宏轩便回来了。按照事先安排,他到一个大超市办了些消费卡,然后开车到商业大厦,轻轻敲响任总办公室的门。 屋里传来任总懒洋洋的一声“进”。 车宏轩面带微笑地推门进去。 任总歪戴个礼帽,正神气活现地坐在办公室,看着不知道谁送给他的字画。 “给我拜年来了”任总把字画推到办公桌一边,歪头笑笑,乜斜着眼睛看着车宏轩。 “是啊,怕过年的时候找不到你。”车宏轩老道地把两手抱在眼前,给任总来个江湖礼。 “你还行,不那么烦人。在市场上打拼做人必须到位,活要干好,关系也要摆好。” “这几年多亏任总您帮忙,否则会困难重重。” “双赢双赢,双赢就好,路就好走。” 车宏轩去接杯水。 “有好茶泡一杯吗” “不了,坐一会就走,不影响你工作。” 两人东拉西扯聊一会。 任总晃动着靠椅换个话题说:“最近听说老何他们在海南投了不少(钱),过节的时候串拢一下见个面,我们也准备过去发展。” “我一定会落实到位。” “你张罗属于民间往来,不那么影响四邻。” “明白。对了,明年商业大厦这边还得帮我找点活呀,否则会很困难。” 任总笑了说:“现成的,我们老板要在大厦顶楼装修几间贵宾室,按五星级标准搞。有贵宾了贵宾用,没贵宾了她自己用,明白没有” 车宏轩眼前一亮,至于谁用他不关心,有活干才是硬道理。 “明白。”车宏轩高兴地回答道。 “还要装个空中花园,带游泳池的。” “计划投资多少” “不超过两百万吧。一会你去找赵处长,春节前先把现场看看,过了节尽快搞出方案。我建议你派设计员去南方走走,别老是闭门造车。要搞出个现代化的方案,特别是家具和卫浴,得搞出点先进的东西。” “我一定下力气搞出一个好的方案,过完春节我马上安排设计人员去南方考察,把图纸和考察照片尽快提供给你们。” “好好干,活成堆钱成堆,不怕你挣。” “谢谢任总帮忙!” “去吧,别在我这黏糊。” “好的,我马上去找赵处长。” 要么说一顺百顺,赵处长也正好在办公室。 赵处长问:“去找任总了” 车宏轩笑眯眯点点头。 赵处长也笑了说:“嗅觉灵敏啊!”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大恩不言谢!” “坐。” 两人客客气气聊了好一会,最后确定明天上午车宏轩带人来测量现场。 车宏轩走出赵处长办公室,心里那个高兴劲无以言表。他一脚油门来到公司,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老史那伙人下班了,两位设计员也走了。还有一伙打麻将的,他打个招呼,知道这些人闹不好会玩到半夜,不能跟他们一起混。 车宏轩来到厂房那儿,见谢厂长正和一位电工干活,便凑过去,跟电工师傅打个招呼,然后对谢厂长说:“原来计划你带队去盘锦职工宿舍可能不行了,有变动。” 谢厂长直起腰,张着两只油污的手莫名其妙且带有明显不高兴的口吻问:“怎么了,不能总是朝令夕改啊” 车宏轩不客气地训斥道:“什么叫朝令夕改!过完节商业大厦有两百多万工程马上要干,你离开了供应怎么办这那大那小你应该分清楚吧” 谢厂长立即两眼一亮,并不在乎车宏轩的训斥,兴奋地说:“喂呀,这可是天大好事!我还愁呢,增加这么多人光凭职工宿舍那点工程,怕是费用都挣不出来。如果那样,加工就在厂里干,我能干好。现场有个像样的安装队就可以,我们按施工图纸配套发料。” “现场还是要有我们的项目经理,不仅要把进度管理好,还要把材料管理好。” “那时,需要买台电传机,每时每刻都能跟工地传图纸。” “立即办。在工地也要搞一台,方便工作。” “那就太好了!” 两人又聊一会,车宏轩来到设在一楼的财务室。 谢蕊芬在,她已经把这个阶段的账记完,正在认认真真地学打算盘。 车宏轩坐在她对面,拿起账本看看。 “合不合格”她停下来小心翼翼地问。 车宏轩见蝇头小字工工整整,数字大小一样,倾斜角度一致,由衷地点点头说:“不错不错,干净利索。” “你得给我多看几次,我毕竟是新手。” “这个没问题。告诉你一件好事,商业大厦明年一开门就有两百万工程,真是天助我也!” 谢蕊芬异常高兴地说:“真是天上掉馅饼啊!看来你真是大富大贵之人!” “谈不上,风调雨顺吧。” “有时间我们得去看看装修材料,明年房子交付了我们就装修。” “这个一定要等到不忙的时候。对了,要我说饭店干脆给蓝娟算了,哪有那个精力管理” “那不行。” “蓝娟说太破旧了,明年要重新装修一下。” “这个你不用管,我已经跟老史交代了,他负责设计和施工,钱我出。” 车宏轩淡淡笑一下,拿出几张消费卡说:“明天给大家每人一张,里面都是两百元的。” 谢蕊芬接过卡数数皱起眉头问:“没给我妹妹和季馨,见面还不闹死你” “好的。”车宏轩又给扔过去两张。 谢蕊芬接了卡,开始埋头打算盘。 车宏轩离开财务室,在体育场悠闲地兴奋地走了很久,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天黑了,他真希望喝两杯,否则太对不起这美好时光。别说,他竟然想起边媛,赶快回去开车,去边媛那里喝酒。 第二天一上班,他给大家开会,宣布了商业大厦的这件事。 大家都特别高兴,尤其是老史,几乎难以抑制,甚至到了手舞足蹈的地步。 车宏轩和老史立即带领人马去商业大厦测量尺寸。 无独有偶,正月十七这天,老史准备从广州坐飞机回来,中午十二点多钟到。老史是初五出去的,到了北京和上海,又南下深圳和广州,历时十几天。住的都是五星级酒店,去的都是顶级的装修材料市场和家具商场,拍了几百张照片,拿了几十张名片,硕果累累地买了回程机票。 时间还早,车宏轩正坐在办公室和于洋研究盘锦职工宿舍的事。 于洋是昨天从北京回来的,过了节他去跑一圈,到甲方那里报到一下,顺便把自己工作变动的事交代一下,便于下一步工作。 电话突然响了,车宏轩很随便地拿起电话问:“你好,这里是立春装修公司。” “找你们车经理。” “我就是。” “我姓汤,运输公司的,是不是把我忘了” “汤处长,我的老天,哪敢忘了你”车宏轩立即站起身紧张地说,“你好你好!” “挺忙是吧” “哪里哪里,没什么可忙的。” “是不是签了不少合同啊” “不多不多,有那么一两个,仅此而已。” “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动静,我们那点活你是不想参与了” “想,非常想。年前真想去看您,可您这么大领导我不敢贸然行事。真是太对不起了,还希望您海涵,毕竟以后日久天长呢。” |“你是麻木不仁的商人啊,还得努力。这么说吧,有些单位虽然规模很大,吹得天花乱坠,可我看不上。这些个单位要说公关那可是不落后,你得好好学学。他们竟然三番五次地跑我家里去,跑到局长家里去,赶都赶不走。还有些单位,搞的是不是美人计我不知道,反正不管早晚地派美女来请饭。最后我们领导研究决定,但凡往家里跑的,剥夺他们这次公平竞争的权利,坚决刹住这股歪风!” 车宏轩暗自惊喜,自己没去低三下四反倒成了成功的希望。 “我刚跟程主任交代完,你要是现在不忙就过去,最好把设计员带过去,把图纸拿全,再看看现场,十天八天的把报价拿出来。” “好的好的。汤处长,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请请你” “不是跟你说过嘛,不端你们饭碗。” “希望能给个机会。” “不给。好了,实实在在报价,价格高了肯定不会用你。” “如果我们报价不准确,可以商量。” “再说吧。” 电话撂了。 车宏轩赶紧联系老史,电话打通了兴奋地说:“哥们,没时间接你了,委屈你坐机场大巴回来吧。” “什么情况”老史知道这一定是有重大情况,便问。 “运输公司汤处长来电话,给我们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和于洋及设计员马上过去取图纸。” “太好了,一旦进去机会可就大了!哥们,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好,下午你先回公司,我们见面聊,晚上给你接风洗尘!” “好!” 车宏轩放下电话。 “怎么回事”于洋也看出有好事,惊喜地问。 车宏轩难以抑制住兴奋的心情,激动地说:“真是出乎意料,苍天不负辛苦人啊!原来谈个运输公司项目,我以为没戏了,现在来电话让去取图纸报价。” “真是天大好事啊!” 车宏轩把车钥匙交给于洋说:“你去请两位设计员上车,我找份图纸马上过去。” “好嘞!” “如果邢雅雯在让她一块过去。” “好嘞。”于洋接过车钥匙快步走出去。 车宏轩从卷柜中找出钢网架图纸,翻看一下,见并不缺页,便拿着图纸兴冲冲走下去。 第一百零九章 走向发展之路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零九章 走向发展之路(四) 于洋把杨师傅、刘师傅和邢雅雯请出来,四人沐浴在朝阳里开心地站在车边聊着什么。虽然小北风瘦瘦的,可他们都没在乎,都是心里热乎乎的,都一样的高兴,都希望企业发展起来,都相信只要企业发展起来,车老板不会对不起自己。 车宏轩迎着小北风快步走过来,没戴帽子,耳朵被冻得猫咬似的,他不得不用两手捂上,把图纸夹在腋窝下。 车宏轩走急了,喘着粗气来到几人面前,缩着脖子说:“天冷,我们上车说吧。” 大家上车,由于打着火放着热风,车里暖融融的。 车宏轩回头把图纸递给杨师傅说:“你先看看这份图纸,然后我们再走。打的是三号图,字很小,免得汽车颠簸看不清楚。” 杨师傅一副迷惑的表情接过图纸认真看起来。他好生奇怪,现在还没去甲方那里哪来的图纸 车宏轩看出杨师傅的表情,扭头解释说:“是这样,这是去年我谈的项目。设计院的设计方案有个半球玻璃屋顶造型,甲方要求的施工方案又比较特殊,好几个单位都没能搞出二次设计,我就跑到北京给搞了个方案。后来由于甲方态度变得冷淡,我以为没戏了就一直没再去联系。” 于洋说:“其实这种事应该坚持到最后,只要甲方没把合同签出去就应该有希望。我们销售行业普遍认同这样一个道理: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应该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车宏轩笑了说:“我不那样认为,没有希望的事再赖唧唧、黏糊糊的只能是降低自己的身份。” 于洋认真地说:“再有这样项目交给我去谈。” “行啊,以后这方面工作交给你。”车宏轩点点头说,“确实没想到甲方会给我们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当然,这个单位计划处领导和我是校友,当初聊得很好,否则我也不会下这么大力气去搞设计。别看就这么几张图纸,我可用了半个多月时间,花费了上万块。说句实在话,这个甲方我们既没有合作过也没有特别硬的关系,没办法预测结果。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是干这个的不能无动于衷,往前走吧,哪怕有些损失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我现在可以跟大家交个底,这个单位翻脸不认人,捉摸不透,机构重重叠叠,搞不清谁说了算。” 于洋说:“我认为计划处就是个权威机构,说不定你的那位校友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但愿如此!”车宏轩笑了附和说。 于洋却仍然非常认真地说:“有时候就是这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撞大运吧。”车宏轩又应付一句。 杨师傅还在认真地看着,至于车宏轩和于洋说什么他压根就没去听。 刘师傅坐在杨师傅身边,杨师傅看的时候他也在看,听见车宏轩的话,他客观地讲:“不管什么情况我们都得参与,我们不担心别的,就怕没活干。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虽然以前我没搞过这方面设计,但我非常清楚,我们的铝门窗技术目前来说在国内还是最先进的。” 杨师傅看完把图纸递给李师傅,抬起头看着车宏轩问:“这个网架图是哪里设计出来的” 车宏轩看着杨师傅回答说:“这是我从北京搞回来的。” 杨师傅说:“据我了解,我们这里目前还没有能搞出这个方案的设计部门,凭借这个,这个工程别人干不了。” 车宏轩高兴地问:“会吗” “一定会的,这是科学。” “好,开路,我们边走边聊。”车宏轩很高兴地说。 汽车慢慢驶出体育场坑坑洼洼的砂石路。 车宏轩仍然很兴奋地说:“钢结构部分别说我们,就是铝窗公司也干不了,这个我知道。为搞出这个设计,我找过研究所领导,脑袋晃得拨浪鼓似的,就连哪里能搞出这方面设计都不知道。后来我通过商业大厦找到钢结构工程公司,顺藤摸瓜才找到北京一个大学搞出这个方案。” 杨师傅说:“这个设计很厉害,尤其后边的强度计算书,很复杂也很有说服力。出于保密的角度,我们应该要求甲方不要将这份图纸扩散出去。” 车宏轩说:“来不及了,我早就交给甲方了。” 杨师傅说:“有了这个基础,任何一家幕墙企业都可以施工。” 车宏轩问:“采光顶那部分图纸设计是不是也很麻烦” 杨师傅说:“不麻烦,按照钢骨架的走向,我们的三角形玻璃一反一正,这样远距离就看不出是折线的。按照甲方要求选择一种进口透光率低一点的镀膜玻璃,以尽量减轻温室效应。为了保证安全,应该选用夹胶玻璃。为了保证节能保温,还要加一层中空玻璃。有了这套完整的设计方案,我们应该具有相当强的竞争力。” 刘师傅简单看完抬起头说:“看不出来,你个搞管理的竟然能搞出这么好的方案。” 车宏轩笑了说:“逼的,没办法。” 杨师傅说:“不容易,一般人找不到这个设计院。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你们这些老同志如果不离开铝窗公司,说不定现在情况会更好些。” 刘师傅说:“三分技术七分管理,这是企业经营者们的共识。” 几人边聊边开车前行,半个多小时后来到工地。 这期间于洋老老实实开车,一直没有插嘴。 汽车停在工地门口。 保安打开拉窗探出头来看。 车宏轩一看认识,按下玻璃探出头乐呵呵摆摆手。 保安礼貌地招招手。 道闸扬起来,汽车刷一声进去。 于洋佩服地说:“看来车经理你没少来啊,看门的都那么熟悉。” 车宏轩回答说:“来过几次。” 车停好,车宏轩带领大家上二楼甲方办公室。 程主任一见上来这么一大队人马,笑了说:“你们是最小的单位,也是最晚来报到的,却是来人得最多的厂家,看来很有诚意啊!大家坐,我们这里没有茶水,有矿泉水。” 有位小伙姓王,过来给大家分发矿泉水。 程主任继续说:“我们汤处长就是不信邪,什么国有企业啊合资企业呀一视同仁,谁的技术好价格低就用谁,爱谁谁说三道四,不理会那一套。” 程主任边说边拿出一捆图纸摆在面前,然后皱起眉头想想,进到里屋又拿出一张效果图,把效果图靠在窗户上说:“看这个更直观,哪块在哪看得清楚。”他用手指着图纸说,“看到这裙楼没有,顶上的玻璃球体,大门的两层隔断和弹簧门,一到六楼全部的条形隐框玻璃幕墙——宝石蓝单反射三层中空玻璃。”他又移动手指到效果图主楼顶楼的铁塔继续说,“看到这个铁塔没有,八十米高,底座这部分有十五米高,做钢骨架,用彩钢板封闭起来。这个塔现在还没施工,估计年底才能干完,闹不好你们明年才能干这个活。先期就是这么多任务。领导说了,如果这些活全部干好了,可以考虑让你们装修多功能厅和大小会议室。活有的是,钱不怕你们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两下子!图纸就在这里,给我打个条子你们就可以拿走。现场可以去看,要戴好安全帽。” “我们只要平立剖就可以。”杨师傅说。 “别,”程主任说,“你们还是拿成套的,还回来的时候也是完整的,弄得乱七八糟的不好保管。” 杨师傅点点头,戴上眼镜给程主任打条子。 程主任问:“你们是不是还要去现场看看” 其实在报价阶段这项工作可有可无,车宏轩不过是为了给甲方好看,表示认真,才很是诚恳地说:“我们需要去实地感受一下,复核一下尺寸。” 程主任对小王说:“你陪他们去。” 小王极不情愿地放下笔抬起头说:“现在看不看不重要,按图纸报价就可以。至于具体洞口尺寸,待合同签订了你们再测量;至于工程量以实际施工面积为准。” 于洋马上递上一支烟说:“麻烦王师傅了,我们需要从感性上了解现场,以便拿出最好的设计方案。” 小王点上烟,无奈地站起身陪大家去看现场。 大家勘察现场的兴奋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整个过程中,于洋并没有陪两位设计员上楼,而是在一楼和“小王”攀谈起来。 车宏轩看出了门道,偷偷塞给于洋两盒好烟。 进工地后,于洋很随便地递给“小王”一盒,另一盒两人一颗接一颗地抽起来。 于洋的这种做法无疑令车宏轩感到佩服,他认为于洋的这种黏糊劲是销售人员必备的素质,这是自己所没有的。 回到公司办公室,于洋对车宏轩说:“据我探听到的情况,确实是汤处长下的令让我们报价。这位汤处长资格很老,很有权威,在工地绝对是决策性人物。假如上边领导对这些外装修工程有倾向性,他不会让我们参与。这个人人际关系特别好,跟运输公司的领导关系都非常融洽。结论是我们可能遇到贵人了。” 车宏轩笑了问:“你怎么搞起情报了” “商品经济说明白了就是关系经济,谈工程搞项目首要任务就是研究人。” “有一定道理。” “我毕业后一直在南方工作,对北方价格不太了解,有什么可以借鉴的吗” “明天你去厂里找萧科长,借几份合同看看。” “好的,我明天一上班先去厂内。” 两人聊一会,打麻将的人过来了,三缺一,于洋便去配个手。 十几天后,二次设计和报价已经结束,老史和于洋在一个图文社将投标文件封好,回到公司盖上封装章,准备这两天把投标文件和借来的图纸送给甲方。 下午甲方来电话,让把借来的蓝图立即送回去。 车宏轩派于洋开车去送图纸。 待于洋在程主任办公桌边上坐下,外面突然传来呼喊声:“着火啦,着火啦!” 基建办几个人都慌张地跑下去。 于洋坐下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程主任办公桌前放了两份厚厚的投标文件,程主任已经把文件打开,应该是正在看。那时候都是议标,不像以后那样严格招标,因此招标文件管理并不严格。待大家都出去救火的时候于洋没动,见大家都已经下楼,他打开文件快速看起来,用了短短几分钟就找到了两份投标文件的关键之处。见时间还有,他甚至拿起笔做了记录。 失火的事原来是工地进口的棉门帘被土建的电焊火花点燃,大家浇水的浇水,扬沙子的扬沙子,三下五去二就把火给灭了。 土建有关人员拿来新门帘挂上。 程主任训斥一顿,和陈处长、小王一起回到办公室。 于洋把投标文件恢复原样,大模大样地又和大家聊几句,见没事了才内心兴奋地离开基建办。 回到公司,于洋马上去车宏轩办公室,带上门表情庄重地坐在车宏轩对面。 “有什么事吗”车宏轩奇怪地问。 “意外收获,”刘斌神秘地说,“我了解到另外两个单位的报价,”他拿出纸条边看边说,“情况是这样的:一家是球体部分报九十八万,另一家是九十二万;幕墙和地弹门部分都超过三十万,顶部铁塔封闭都超过二十万。也就是说玻璃屋顶那部分单位平米报价超过三千,地弹门和隐框玻璃幕墙那部分单价超过一千,铁塔封闭每平米报价超过五百。我大概计算一下,几项合起来看我们报低了二十四五万。” 车宏轩警觉地问:“情报可靠吗” “亲眼所见。价格报得太低也是实力不足的一种表现,我意见立即重新报价,比低的高一点,比高的低一点,总体价格再加上二十四万。” “你去把老史叫来。” 于洋去室内装修设计室把老史请来,几人商量一下,下决心重新报价。 决心下定后,老史说:“下礼拜商业大厦要开工,先期是土建活。我这边施工设计还没完,是不是让于洋帮我盯一段工地” “我没问题。”于洋极不情愿地说,他不想把精力浪费在销售以外的工作上,可公司的利益高于一切,他不能不去管理工地。 车宏轩看出于洋的无奈,可公司就是这个现状,便无奈地说:“于洋你临时过去帮几天,商业大厦毕竟是我们的重头戏,必须干好。老史你现在立即要物色一个好点的项目经理,我们不能浪费人才资源,让于洋陷在施工过程中。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销售是龙头,只有龙头舞起来我们才能腾飞。” “好的,我知道了。其实可以跟谢厂长打个招呼,给我的印象是向远方公司的老师傅特别抗用,即便不太明白内装修也可以用,这些老师傅任劳任怨,用起来特别得心应手。” 车宏轩说:“没问题,你可以具体跟谢厂长谈谈。” 老史说:“还有,这两天木工就要回来了,得给他们安排住处。他们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进驻商业大厦工地,我要利用这段时间装修山海情农家院饭店和你家房子、我家房子,这样商业大厦和另外三处装修同时进行,避免木匠工开工不足。如果这样安排木匠可能就没办法去盘锦搞安装,对这样安排你有没有意见。” 车宏轩说:“就这样安排。木匠队伍回来住在生产车间一楼,把生产室挪到楼上和财务室在一起,一会我去找谢厂长叫他尽快办。以后铝合金工程全部使用专业安装队,这样才能保证进度和质量。” 老史赞成地说:“这个对,哪怕是费用高点也得认,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洋又谈了一下这些天北京销售业务的事。 几人研究完,车宏轩去车间,老史和于洋去修改标书。 报价修改后,于洋和老史一起把报价送给甲方。一个星期后,一百四十九万合同顺利落笔,百分之三十预付款到位。 为了奖励于洋,车宏轩在蓝娟买房的小区花十几万给于洋买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房子,这在当时号称是两室一厅,应该是厅局级干部居住的标准。 于洋正要结婚,缺的就是房子,正抓耳挠腮的时候,天上掉馅饼,房子问题乃是人生大事,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他哪能不激动 于洋紧紧握住车宏轩手,热泪盈眶地说:“老板你放心,我这辈子就是披肝沥胆也鞍前马后为您效力。房子有了,结完婚我再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一定努力工作,争取在北京拿几个项目!” 车宏轩微笑着鼓励道:“我们共同努力,一定要把企业搞起来!” 在商业大厦的施工过程中,老史和于洋曾经为了赶进度,三天三夜没合眼盯在工地指挥。 商业大厦项目进行的并不顺利,由于甲方工程款一拖再拖,工程干到九月份才结束。到这个时候仍然有百分之三十的工程款没有到位,虽然这都是利润,可钱不到手总是令人提心吊胆。还好,春节前款项全部结清。 盘锦职工宿舍楼也干得不顺利,有十几户人家不是不在就是故意不开门,搞得工人没办法,只得耐心等待。 只有运输公司工程进展比较顺利,除了顶楼通讯塔维护雨棚没有施工,其余全部在供暖期到来之前交工。玻璃球体钢结构部分由江苏一家网架公司施工,质量好速度快,得到甲方一致好评。 这一年车宏轩的公司施工了三项工程,总产值将近五百万。实实在在讲,去掉给于洋买套房子,给老史配台松辽面包车,又给大家发了年终奖,留出下一年的启动资金,存到银行的现金是一百万。 在整个施工过程中,有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值得记忆,只是这些事没有普遍意义,只能遗憾地省略掉。 第一百一十章 得道多助 (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章 得道多助(一) 一九九五年春节后,车宏轩一边忙手头上的几项工程信息,一边期盼运输公司工地那项内装修任务。因为虽然有好几项工程在谈,可落笔的还没有,去年也没有结转工程,这就面临一个非常现实的开门没活干的问题。 为了尽快落实运输公司内装修工程,车宏轩曾经去了好几次工地,每次都去看看汤处长,可没机会谈话。有几次见不到人,有几次屋里有人,没办法进去。其中有一次车宏轩刚想敲门,汤处长就走出来,不知道急急忙忙去哪里,只是跟车宏轩摆摆手,话都没说,也没有一点笑容,令车宏轩捉摸不透。 那么多人一点活都没有,车宏轩急切心情可想而知。 三月十日,运输公司工地发生一起严重事故,通知车宏轩下午一点半必须去现场开会。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一上班,土建工人在主楼十七层——也就是顶楼女儿墙模板拆除作业中,不慎将一张模板从东面滑落下来。模板在空中飘飘荡荡,仿佛一台游弋的轰炸机,令人惊心动魄。 这阵子刮有四五级的西南风,助长了模板的漂浮,迷失了模板的坠落方向。 车宏轩施工的玻璃屋顶就在东面,这是因为这座大楼东面是一条主马路,特别繁华。北面是一条三级马路,虽然马路不宽,但北面全是居民区,人不少,车也挺多。南面是汽车维修厂房,西面是居民区,没有通道。因为马路的关系,这座大楼的裙楼面对东北开门,主楼面北开门。 这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落下的模板应该落在六层裙楼的顶部,不会越过裙楼落到马路上,也不会落到北面的三级马路上。但是,阵阵吹来的西南风势力很大,令人把心提到嗓子眼上来,生怕模板被吹到马路上。那样即便砸不到人,也会上电视,影响可就大了。 因为土建外墙瓷砖已经镶嵌结束,外围脚手架已经拆除,没了防护网。铝合金门窗也已经完成封闭,这多少阻断了西南风从洞口里吹出来的力量,进而改变模板的砸落方向。大楼四面没有任何遮挡,只有几部安装铝合金门窗的吊篮悠悠荡荡地挂在空中。吊篮中还有人在作业,他们惊心动魄地看着头顶这块飘荡的模板,发出令人恐怖的喊叫。 “不好啦,快躲开!”马路上传来可怕的呼喊声。 一楼外围露天管线施工人员发出喊叫声立即拼命四散跑开,可以一楼内部施工人员却没有听见喊叫声,仍然在有条不紊地施工。 马路上所有人都顿足举头观望,惊恐声立即在马路上喊叫起来。 程主任和基建办以及土建项目部人员第一时间听到了喊叫声,大家不顾一切地惊恐地跑出来,仰头看着这块幽灵般的模板。 这块模板晃晃悠悠,时高时低,在十一楼把一樘铝合金窗撞坏,在九楼把墙体瓷砖撞坏,然后立起来一头砸向玻璃球体上,只听“嘭”一声,表演结束。 玻璃屋顶下是共享空间,从一楼到六楼没有任何遮拦。当时有工人在搞管线施工,模板砸下来的声音令他们魂飞魄散,都吓呆了。 程主任心都凉了,知道出大事了,腿脚几乎都不好使了。 人们竞相跑进去,当他们看到一楼地面没有任何玻璃碎片,屋内的工人们全部都惊恐地举头向上看着。 这块模板重重地砸在一块玻璃上。玻璃已经完全破碎,成锅底状凹下来。吃力的那个边和模板一起耷拉下来有几公分,其余两个边还牢牢地被耐候胶固定在铝合金骨架上。令人信服地是哪怕模板再大一些,玻璃也不会被砸下来,因为两层玻璃间的胶片弹性非常好。奇迹是虽然整片玻璃成粉碎性破损,几乎都是指甲大小,但却没有一个碎片被砸下来,所有碎片被牢牢粘住。 程主任搞了这么多年建筑工程,从来还没见过这个场面,他眉头紧锁,对身边的人喃喃地说:“看来确实应该相信科学啊,这要是普通玻璃今天可能就出大事了。” 人们正在惊悸之时,运输公司几位领导已经陆陆续续过来了。 汤处长看到这个情景不禁为之震惊和庆幸,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工地出现严重事故,影响是巨大的,上级领导不可能善罢甘休。如果那样,对自己的政治前途都会有影响。 汤处长立即叫停了所有施工队伍,要求下午一点半准时召开现场会,全面整改施工安全隐患。所有施工方主要领导必须准时参加,不能准时到会的清理出工地。 车宏轩不敢怠慢,一点钟准时来到玻璃屋顶现场。会议就在玻璃屋顶现场召开,人们顶着嗖嗖的小北风站在那里,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要知道北方的这个时候不过是惊蛰时节,气温晚上在零下,白天在零上,老人们还没有脱棉衣,在户外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够这些人受的。 车宏轩也和很多人一样,以为就是开会,哪知道会议是在外边开,穿的很少,不时地用手捂捂耳朵,跺跺脚。 会议全程由程主任主持,汤处长到会但并没有发言。存在安全隐患的单位被一一点名,并现场回答程主任的提问。 经过上午彻查,已经将肇事者找到,并且从各个队伍中清查出年龄不满十八周岁的三人,年龄超过六十岁的十几人,全部立即予以清退。 程主任宣布:对土建罚款两万,立即上缴;对土建安全员罚款一千元,立即上缴;对监理罚款一千元,从委托费里扣除;没有配备安全员的施工队伍不能开工,对安全员不在现场监工的,一次单位罚款一万,安全员个人罚款五百。 会议还对安全施工实行了责任制承包合同,明确了责任,严厉了奖惩制度。 会后,汤处长把土建经理和车宏轩留下。 汤处长把土建经理叫到跟前,然后把他带到楼顶东面的女儿墙,往下指指问:“你看看,这有多少车,有多少人,一旦风再大点把那块模板吹到马路上去,会是什么情景” “那不可能,”土建经理狡辩地说,“怎么也不会飘出这么远,那不成神了” “要是从北面落下来呢那不直接就砸到马路上了吗” “不可能,北面去年外围护拆除之前就清理完了。东面也就剩顶部没拆除,按说去年也应该拆除。这些王八羔子,干活真能糊弄,我得往死里收拾他们!” 汤处长彻底愤怒了,当着车宏轩面骂道:“你他妈是给脸不要脸!工地出这么大事,你中午还喝酒,酒气熏天的,成什么样子!” 土建经理厚着脸皮虚头巴脑地说道:“处长大人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体,晚上我请你。” “你怎么学得这样,憨皮笑脸的”汤处长继续愤怒地骂道,“是不是钱给多了一天天没别的能耐,就知道跟着屁股后头要钱!” “处长大人息怒、息怒。” 汤处长真是看不上他这种摇头摆尾的样子,像个汉奸似的,气得骂道:“你真是给脸不要脸,拿脸不当脸!怎么的,还非要把运输公司干个底朝天就你们这样的,干完之前不再拨款了,能干你们就干,不能干就撂下,看看我们能不能把大楼干完!” “领导息怒,坚决改正,下不为例!其实我也挺后怕,这要是砸死一个,怎么也得十万八万的,损失大了!” “你还算不算个领导竟然说出这种屁话!” “事实就是这样!” “你要是这个态度,我得找你们集团公司领导谈谈。” “你可是处长大人,我们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不管汤处长怎么骂,土建经理就是不顶牛、不翻脸,态度就是好。 汤处长也知道这位土建经理也不是一般战士,后边有背景,自己不能把他怎么样,便压压心头的怒火,指着他说:“除了基建办给你们确定的原则,我再给你加一条,那就是任何施工单位进场施工,安全问题全部由你们负责,由你们派人监督,出了问题拿你是问!至于增加点费用,可以签单。” “没问题,坚决落实您的指示!放心好了,这次不过是马失前蹄,大意失荆州,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你们竟然敢用童工和年过六十的老人,简直是他妈老和尚打伞——无法无天!把我们这里当成什么了我问你,要是这些人在现场出问题你怎么处理就那块模板,砸到谁的脑袋上都得开花!幸亏没落到屋里去,谢天谢地,当时屋里有二十多人干活,一旦砸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土建经理挠挠腮点点头说:“您说得对,我也是后怕呀!这些个王八羔子包工头,我绝对不会轻饶!” “怎么的,你把活都分包出去了” “哪里哪里,我哪能那么干那样太对不起人啦!” “我可告诉你,不经过我们同意你要是敢把活分包出去,剩余工程款你就别想要了!在我们这里施工,一个是工程质量一个是安全,这两条你必须给我保证。” “万无一失、万无一失,处长大人尽管大放宽心!” 两人就像说相声,你来我往斗了一会,都觉得累了,汤处长一扬手把土建经理赶走。 这一会车宏轩的感觉是五味杂陈,他好像如梦初醒,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假如自己的施工队伍出现问题,土建经理刚才的处境就是自己的处境,没什么好说的。是的,挣钱的时候自己就是孙子,挣到了钱自己才可能当爷爷。 车宏轩主动走到汤处长面前,等待“指示”。当然,因为自己工程质量好避免了可能出现的严重事故,应该不会挨收拾。 汤处长变了个脸,亲切而温和地说:“看来你们的工程质量确实靠得住,有目共睹,无须多说。你所说的讲信誉这句话得到了验证,这很好,起码把工程交给你我们放心。今天要不是这个夹胶玻璃说不定就出大事了,即便侥幸不出大事那也会传的沸沸扬扬,对我们的工作产生极大的影响。事实证明当初选择你们是正确的,实实在在地堵住了那些说三道四者们的嘴。要知道,表面上看你们是一家大公司的下属企业,实际上谁都明白你们就是个体户,这骗不了人。把这么大工程给了个体户,我是被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你也知道,好多地方都是这样,大楼起来了人却趴下了。你为我们运输公司争得了荣誉,大家也就自然相信你们了!” 车宏轩不失时机地说:“不管怎么说,是您给了我们公平竞争的机会,也是您给了我们表现的机会,没有这个机会即使我们再相信信誉是企业的生命,也没有机会表现。汤处长您放心,我们绝不干那种玻璃钢捣蒜——一锤子买卖的事,要是那样我就没必要下海经商了,完全可以走仕途。” 汤处长很满意地点点头说:“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左一个您右一个您的,听起来特别扭,也好像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工作到一起了就是缘分,现在有能力做点贡献就做点,将来没这个条件了也就没办法。” “实在是大恩不言谢。” “不说这些了,去年干得怎么样” “商业大厦内装修干了两百多万,铝门窗在你这里干了一百五十万,在盘锦开发区干了一百多万,一共干了将近五百万,效益还不错。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可你不给机会呀!” 汤处长笑了说:“不是不给机会,而是没必要。今年情况怎么样,工程落实多少” “盘锦有两个银行,朝阳有一个银行,都是铝门窗项目,工程都不大,每项都不会超过百万。室内装修还没着落,正在四处跑呢。” 汤处长若有所思地说:“给我的感觉好像一夜之间就冒出了很多施工企业,不知道实力大小反正号称什么都能干。我们那点装修活就像一块臭肉摆在那里,招来好多苍蝇,太复杂了。要是你不怕白费劲,现在也可以搞设计。方案选定后再报价,估计报价的厂家不会少,哪个门路来的都得给机会,都得过得去。” 车宏轩肯定地说:“我们参与搞设计,并且承诺零利润施工。” “要知道,这可是没有设计费的。并且能不能干上我也不敢保证,这是需要承担风险的。至于零利润施工,在我们这里就不要再说这种话,虚头巴脑的没人相信。” 车宏轩脸一红,附和一句说:“我记住了,关于设计方面的风险我愿意承担。” “这里边多功能厅是关键,要能举行大型会议,还要满足表演和联欢需要,音响和舞台灯光都要差不多的。领导办公室要吊顶,要装个卫生间,大小会议室干净利索就可以,走廊和门我看就按你给银行干的样式干,走廊地面大理石由土建施工,图案和选材你们给搞出个方案。这几样装修先画出效果图,效果选中后再进行施工设计,避免徒劳。” “看来处长对室内装修很有研究啊!” “别这么说话,我知道的这点事都是你们这些施工单位教的,现学现卖。” “你说的确实是内行话。” 汤处长笑了,看着车宏轩说:“尽快把效果图拿出来,直接送给我,我让领导们都看看,大家满意了后边的事就好办了。当然,你们的设计方案被采用了,不意味着工程就给你们了,还要看价格。” “我明白。” “还有件事,驾驶员培训学校是我们的下属单位,去年建设个两万多平米的教学楼,原来准备用彩钢窗,现在领导已经决定改用铝合金门窗。马上就得干,下半年就要进去教学,你如果想参与公平竞争就尽快过去找他们耿校长。” 车宏轩又是两眼一亮,兴奋地说:“非常想参与公平竞争,这种事找都找不到呢!” “我回去跟耿校长通个电话。这个门窗呢就按我们这里的标准干,价格要便宜点,不能越干越贵,容易有舆论。” “太谢谢汤处长的关心啦,我事业上的成功真的多多仰仗你!” “好吧,一步一个脚印把这些事都办好。这个耿校长是知识分子,对社会这套东西不感冒,你见到他不要又是感谢又是要请客的,他反对这些。改成铝门窗后资金上有缺口,需要到五月份才能拨下去,你有没有能力先干起来钱不要担心,更不要斤斤计较。” “没问题我有能力垫钱。假如你不是特别为难,是不是给我个表示谢谢的机会” “没有时间扯这些事。” “只是心有不甘。” 汤处长踩踩脚说:“这个大楼竣工的时候我们领导会宴请施工单位,到时候我们可以好好喝一场!” “我觉得这还是在拒绝我。” “你不是说日久天长吗好了,尽快去工作吧。” 汤处长伸手和车宏轩握手,然后顶着好大的春风快步离开。 车宏轩非常感动,心里一直浮现几个字:“遇到贵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道多助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道多助(二) 车宏轩回到公司立即找到老史。由于商业大厦的装修任务逐步减少,并且都是几万的局部改建维修工程,这对于老史这支庞大的专业装修队伍已经是杯水车薪,没办法维持运营。 虽然这些经营上的风险都由车宏轩承担,但作为内装修的掌门人,老史不可能不急。一旦这方面业务跟不上,那自己几乎就没了安身立命的基层。从这方面看,他的压力要大于车宏轩。他掌控着木工队伍、瓦工队伍还有像水暖工、电工、电焊工等等,这些人都等着老史干活。如果他这里没活干,这些人就只能跑到马路边上去找零活干,谁家都要过日子、养活老婆孩子,闲不起啊。一旦手里接了零活,再想把大家拢到一起就不是短时间的事了。 为此,老史提出一个计划,要长久地解决工程队吃不饱的问题。经车宏轩同意,他开始搞家装。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可以创收,可以把那七八个设计员的费用挣出来,二是可以把最主要的施工队伍养起来。 去年因为有几家新房和饭店装修,加上商业大厦工程,任务安排的比较满,管理起来很容易。这也就启发了老史要搞家装,用家装来平衡用工的思路。在没有公装的时候多接些家装,有了大项目就少接或不接家装。 对于运输公司的内装工程,老史从去年就开始盼,一直盼到三月初也没有消息,真是一种煎熬,他几乎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时期老史也曾经跑过很多工地,可都是无果而终。待听到运输公司内装修有了消息,他当然比车宏轩还高兴。因为自己安排的那些家装,完全就是怕运输公司工程一旦下来人手一时凑不齐。 其实老史内心还有一份考虑,一旦车宏轩这边没活了,自己也可以带着大家去搞家装,这是长治久安之策。即便利润不会那么高,可家装市场绝不可小觑,将长久存在,日后必将是个大市场。 就目前而言,作为整体实力,整个地区能超过老史这支队伍的还没有。 在实力占尽优势的前提下,老史开始加班加点搞运输公司设计。 车宏轩安排完老史去运输公司勘察现场后,自己开车去驾驶员培训学校。 这时候于洋在北京,邢雅雯和李玉在盘锦,刘斌在黑龙江,金伟在山东,车宏轩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跑销售的人能带出去,他只好亲自出马。 在驾驶员学校,他很顺利找到耿校长。 耿校长四十多岁,细高个,戴着近视镜,正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东西。 车宏轩进门后,站在门口说:“我是装修公司的,是汤处长让我来找你的。” 耿校长点点头说:“我知道这件事,你请坐。” 车宏轩轻轻坐在沙发上,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耿校长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说:“老高,你过来一下。” 车宏轩判断出这位“老高”应该跟自己有关系,但静静的办公室没有一点杂音,他不好说什么。他掏出自己的硬中华,准备给耿校长上烟,可他敏锐地发现,办公室里没有一点烟味,耿校长办公桌上也没有烟缸,他判断耿校长应该是不吸烟的,便默默把烟揣回去。 耿校长放下电话马上又聚精会神写起来,仿佛房间里没有外人。 车宏轩静静坐在这里,大气不敢出,耐心等待。 半个小时过去,耿校长仍然埋头案前。这个时间不算长,可车宏轩觉得太慢了,那种压抑感令人无奈。 好在耿校长终于放下笔,拿起杯子喝口水,看看车宏轩问:“你不喝水吗热水器里面有水,红色的是热水,蓝色的是凉白开。” “谢谢耿校长,我不渴。” 耿校长又拿起电话打过去,等了一会又放下电话说:“老高办公室在工地,可能过来了。” 车宏轩微笑地回答说:“没事,我不急。” 耿校长又拿起自己写的东西认真地看起来。 十几分钟过去,有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耿校长看着门说。 一位敦实的小胖子走进来,礼貌地说:“土建领导来要钱,我耽误一会。” 耿校长说:“不是跟你讲过吗,汤处长说要五月份才能拨款。” 小胖子挨车宏轩坐下说:“怎么跟他们解释也听不进去,想要点开工费,这也不过分。” “要多少” “二十万。” “好,我想办法给他们解决。不能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 “那是最好了。不管怎样,土建毕竟垫了那么多钱,够意思了。” “行,这件事就这样。”耿校长看着车宏轩接着说:“这位是校办高主任,工地的事都他们校办负责。对了,还没问你贵姓,哪家装修公司的。” “我姓车。”车宏轩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装修公司情况。 耿校长打断车宏轩的介绍说:“行了,不管你是哪家装修公司的,领导说话了我们必须落实。按照领导交代,我们的工程和交通大厦使用同一种铝合金门窗,但颜色交通大厦是茶色的,我不喜欢,要银白的,玻璃也要白色的。汤处长交代价格要下浮百分之五,算起来应该是每平米两百四十几元。我们也就不算那个小数了,你们再让点,就按两百三十元每平米计算。工期要在六月底前交付,我们九月一号要开班讲学,必须保证。还有,现在没钱,要等总公司拨款了才能陆续给你们。如果你们不能垫付工程款,那就不要干了。这些原则我都讲清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清楚” 车宏轩说:“听清楚了。就一点要求,签合同之后要付一点定金。” 耿校长问:“多少” “五万就可。” “没有那么多,”耿校长摆摆手说,“不怕你笑话,给完土建二十万我们这里就没钱了,只能给你两万。” 车宏轩点点头说:“没问题,我可以接受。” 耿校长站起身说:“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尽快签订合同,决不能误事。以后有什么事你们俩商量着办,不要闹出矛盾。” 车宏轩说:“谢谢耿校长这么相信我们。” 耿校长笑了说:“你们我不了解,但领导的话我们得落实。好了,你们去忙吧。” 车宏轩和高主任离开耿校长办公室。 在走廊里,高主任说:“我们这里已经属于正规中专了,耿校长已经来了好几年,所有事都是他亲力亲为。从一个培训班成为正规教学单位,有一段不寻常的过程,耿校长可谓是呕心沥血啊。他这人不仅学历高,而且烟酒不好,恶习没有。说话办事从不拖泥带水,干干脆脆,说到做到,在我们这里有很高的威望。跟你讲这些你应该明白,在我们这里只要保质保量、按时完工,什么说道也没有。你记住,耿校长不会再管这件事了,当然那是在你们讲信誉的前提条件下。” “我们入乡随俗,一定把工程干好。” “但愿如此。” 很快,一百三十多万合同签订。老史给驾驶员学校设计的方案也得到甲方认同,将近两百万的内装修工程在四月末签订。 五月十日,李玉和邢雅雯从盘锦兴冲冲赶回来。虽然两人出去快一个月了但却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车宏轩的公司。 李玉把合同一下摔在车宏轩面前,傲气十足地说:“怎么样老弟——拿下,虽说没少折腾可总算大功告成。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好就行。这要是没个好结果,怕是我今后都没办法登你家门。就你那老婆,还不把我赶出去” “不会呀!”车宏轩笑了说。 “你真是老不正经!”邢雅雯也反对地说,“其实嫂子那人不像你说的那样,挺好交往的!” 李玉眨眨眼不客气地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真是老不正经!”邢雅雯给了李玉一拳,“你要总是这样,谁也不会尊重你。” 李玉揉揉被打的地方,然后看着车宏轩说:“合同签完,预付款百分之三十。谢天谢地,再难也算过去了。” 车宏轩非常理解李玉这番话,因为去年李玉和邢雅雯去过好几次了,当然除了这份合同还有赵领导那里也需要他们盯住。车宏轩因为太忙把这个任务也交给两人。别说,邢雅雯跟赵领导处的也很好,关系不亚于和董主任的关系,难怪李玉说她成了万金油,到哪里都能粘住。其实李玉心里明镜似的,董主任也好赵领导也好,包括自己在内都是白忙乎,谁都没沾什么便宜。倒是车宏轩,可能在朝阳下了黑手,实打实地占了便宜。 春节期间,关领导来浑河市参加婚礼,李玉和邢雅雯全程陪同,没少请客和送礼,这些花费都是车宏轩掏腰包。 春节后董主任又带领大队人马来参观考察,于洋开轿车,老史开面包车,李玉和邢雅雯全程陪同,把浑河市和附近旅游景点走个遍,五天时间竟然花掉上万块,车宏轩真是豁出去了。当然这对促成工程签约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按道理说,这笔费用应该从销售费用中出,可按照百分之三提成,一旦工程造价太小,花去这笔钱销售员的提成就大打折扣了,这将严重影响销售员的积极性,因此车宏轩没有按自己做出的规定办,而是采取了灵活掌握的措施,以便不至于影响销售工作开展。 当下,车宏轩兴奋地打开合同找主要条款看了一遍,高兴地赞美道:“好,真是太好了!你们很能干,付出了很多辛苦,我感谢你们!” 合同条款是于洋起草的,付款条件和价格都非常好。幕墙九百多一平米,八百多一平米;推拉窗两百九十七一平米,两千多平米,合同总额一百三十多万。 “中午请你们在山水情饭店吃饭。”车宏轩兴奋地说。 李玉说:“那就谢谢老板了。” 车宏轩说:“如果需要,预付款到了我可以一次性把提成给你们。” 李玉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两天你让那个丧门星看着点银行账户,钱到了告诉我,一个星期后钱不到我再打电话催。” 邢雅雯说:“赵领导那边要在下个月过来参观考察,也必须安排好。现在土建已经进场了,明年我们就得干这个。” 李玉补充说:“争取今年把合同签了。利用这段时间我们还要去朝阳。” 车宏轩点点头说:“你们把自己工作安排好,我这边绝不耽误你们。用钱有钱,用人有人,用车有车。” 李玉感慨地说:“跟你干我们再苦再累心里也痛快!照这样发展,老弟你前途无量啊!” 车宏轩说:“大家一起努力!” 邢雅雯满脸红润地说:“下个月赵领导过来参观考察后我们再去朝阳。” 车宏轩看着她说:“他过来我和你们一起接待,所有花费我负责,依然不挤占你们的提成钱。” 李玉高兴地说:“跟你这样老板干我们累死都愿意!” 邢雅雯感叹地说:“名利双收啊!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李玉看着邢雅雯冷笑一下说:“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邢雅雯笑了问:“你明白什么了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哪里比得了无论长相还是财力,没一样行的!” 李玉反感地一摆手说:“得得得,没人跟你磅道!一点怜悯心都没有,良心都被狗吃了!” “滚犊子!”邢雅雯骂了一句。 车宏轩没理他们,准备给谢蕊芬打电话,让她过来把合同取走。 没想到谢蕊芬竟然来了。 因为邢雅雯和谢蕊芬在一个办公室,两人处的很不错,邢雅雯便先跟谢蕊芬打招呼。 李玉却没理她,头不抬眼不睁地坐在那里。 车宏轩把合同递给谢蕊芬说:“这两天看着点账户,预付款到了及时告诉我。” 谢蕊芬两眼一亮,翻开合同看看说:“没想到李师傅这么厉害,一下就成了万元户!” 李玉没想到谢蕊芬原来也是这么势利眼,他心里虽然有点反感,但考虑到谢蕊芬毕竟是老板娘,自己在这里做事还是不得罪这个败家娘们为好,便看着谢蕊芬娇美的小脸蛋笑着说:“你们吃肉我们喝汤。” 谢蕊芬酸溜溜地说:“你可错了,这合同虽然签了,可那都是花钱买来的!再说这么大企业人吃马嚼的不是小事,一年年看是不少钱,七扣八扣的剩不了几个。” 李玉迎头挨了一棒,气愤地说:“你放心吧,没人找你借钱!” 大家都勉强笑了。 “你出来一下。”谢蕊芬对车宏轩说。 车宏轩站起身跟了出去。 谢蕊芬说:“保姆父亲病了要回家去两天,明天礼拜天我要去值班,你得在家看孩子。” “我明天要和设计员去驾驶员学校,哪有时间啊” “我妹妹要参加婚礼,那怎么办” “现成的,让邢雅雯辛苦一下。” 谢蕊芬笑眯眯地说:“我看邢雅雯见到你眼仁都乐,该不是你把人家怎么样了吧” “胡说八道!” “你骗不了我!家里外头不够你忙乎的,小心别整出孩子!” “去吧,别搁那胡说八道!” 谢蕊芬“哼”一声说:“花钱注意点,别去养活别人老婆孩!” “别像喝了醋似的!” “对你够宽容了,别忘了我的恩情!” 车宏轩只好笑笑,转身回去陪两人聊天。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得道多助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得道多助(三) 运输公司内装修工程和驾驶员学校铝门窗工程落笔后,为了加强生产和供应方面管理,车宏轩和谢厂长几经研究作出决定: 1、增加铝门窗生产工人到二十名,增加的这些人全部是铝窗公司的下岗工人,都是熟练工人; 2、增加生产管理人员高嘉华,这人原来和谢厂长在一个系统,且曾经在发动机组装车间当过车间副主任,主管生产,今年刚刚退休; 3、增加供应人员郝明,这人也是谢厂长单位同志,去年退休,曾经的劳模,搞过多年供应工作; 4、增加项目经理常喜,这人是铝窗公司外厂回来的下岗工人,组织过多项工程施工,经验丰富,技术娴熟,计划由他先期去指挥运输公司技术培训学校工地,然后再去指挥盘锦工地。 这样安排后,生产、供应和工地管理完全步入正轨,这使车宏轩有更多时间去谈合同。 经过这两年运行,车宏轩深深体会到,只要设计不出问题,生产和供应一般就不会出问题。供应方面由于和各个供应商建立了联系,只要电话过去,无论家里用料还是运输公司内装工地用料,都会立即送到,并且免费装车、免费运输。生产方面更是有条不紊,按照加工图纸批量生产就可以了,加上老高总盯在车间,并且负责首件三检和抽检工作,保证了加工过程不会出废品。现场管理因为有安装队,材料被管理的整整齐齐,工程进度被安排得井然有序,白天干什么,晚上加班干什么,阴雨天干什么,这些都安排得有条不紊,不用操心。 现在手里正在施工的项目已经超过五百万,正在谈的项目十好几个,公司前途一片光明。 车宏轩现在名气不小了,谁都知道他很有钱,无论去饭店喝酒还是到洗浴中心洗澡,漂亮小妹都是围着他转。 七月初的一天,刘斌和金伟来找车宏轩。 车宏轩给两人倒上茶,笑呵呵问:“昨晚我们刚刚喝完酒,酒劲还没过呢,你们俩还不歇歇” 金伟说:“昨天晚上一堆人没办法说事,本来不大项目传出去就没意思了。我这小门小户的,不得不处处小心。” 刘斌扶扶眼睛说:“明说吧,金伟有项目了需要你亲征,赶快安排一下子。别看项目小,蚂蚱也是肉。” 车宏轩压抑不住内心的高兴,看着刘斌说:“什么大小的,没有小哪有大这不是问题,我这边随时都可以出去!” 金伟诺诺地说:“五月份山东德州的甲方来了两个人,基建科科长姓杜,陪同他来的姓田。来的时候我没敢告诉你,因为你这小厂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我便和萧科长、刘斌陪他们在厂内参观,然后去市内几个工地看看。昨天杜科长电话过来了,让我们过去签合同。我和刘斌商量一下,我们俩认为机会不错,应该插进去。” 车宏轩点点头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该出手时别含糊。但要把一切都考虑周全,决不要对你有什么影响。我出来办企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有的是时间配合。” 金伟笑了说:“没有影响,这点工程没人要。” 车宏轩说:“既然如此,甲方来参观的时候应该告诉我,让我出头招待一下。” 刘斌一拍桌子说:“我当时就说,用车大哥的车,让于洋陪着,请客让车大哥出面。金伟前怕狼后怕虎,说什么不干。留到现在突然出面,别让人家看出端倪。” 金伟还是心有余悸地说:“那时候绝对不方便,车大哥在铝窗公司当了那么多年领导,哪有不认识的于洋一露面谁都明白了,这么个小工程,没必要,还没到破釜沉舟的时候。巧妙地安排是胜利的保障。我当时已经埋下伏笔,告诉杜科长我们车经理出国了,签合同的时候一定会去拜访。” 车宏轩点点头说:“原来老弟考虑得这么周全。” 刘斌笑了说:“车大哥,话我得说明白,这件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是又帮金老弟又帮你。” 车宏轩笑了说:“谢了,没想到你还有纵横捭阖的能力。” 刘斌摆摆手说:“没那个本事,只是比金伟多待几天认识的人多,人熟为宝嘛!” 金伟说:“我不像刘哥年年都有大项目,我搞销售时间不长,还没有像样的业绩,只能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有芝麻捡芝麻,有西瓜抱西瓜。” 刘斌说:“大的小的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碰上什么算什么,撞大运而已。这项工程如果我碰上,也不得不走这个路子。铝窗公司不要小合同,逼的我们没办法,谁不得养活老婆孩子子反过来看,这既成全了你金伟也成全了车大哥,歪打正着,顺应天时吧!” 金伟说:“这个活先期不大,只有三十多万,但后边有不少活,只要我们先期干好了年年有活。” 车宏轩坚定地说:“金老弟你放心,拿到手的工程不管大小和赔挣,我一定干好,这是立命之本!” 金伟佩服地说:“你能有这个想法我就放心了!” “这还用说吗,否则能干得这么红火”刘斌得意地摇头晃脑,口喷吐沫星子说,“不说这些没用的,说实在的。是这样的大哥,金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我替他说了。你需要给解决三件事:一个是杜科长来的时候有两千多块招待费,是金伟个人花的,你得给报了;” “没问题,填个领款单我签个字马上办。”车宏轩点点头。 “第二个是这次不能按销售额提成计算,需要给个整数一万;” “没问题,别说有工程,没工程了有困难难尽管说话!” “第三个是后边这家还有很多工程,金伟把关系交给你,以后他就不去这家了,你在这家签的合同要按销售额百分之三给提成。” “这理所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金伟说:“还有一件事,为了有个场面,能不能开车过去毕竟甲方来的时候你没出面,为了避免甲方产生怀疑,开台好车过去具有重要意义。这么好的车,小单位肯定买不起。” 刘斌说:“非常必要,车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开出去去露露面,这是实力的象征。” 车宏轩顿一下,因为他知道路途有上千公里,且不好走,最少需要两天才能开到。 刘斌看出车宏轩的想法,仰起头似乎气愤地说:“一辆破车算什么,还有必要心疼吗在家当画看将来拿到大工程,买两台百万以上的,你们别不当回事,这不算什么!” 车宏轩知道再犹豫就不好了,虽然心疼仍然断然地说:“没问题,物当其用,开车去!对了,前两天于洋来电话,希望我去北京见见甲方。不如这样,我们开车去北京,见见于洋的甲方,然后让于洋开车我们一起去山东。这样不仅有车可以装个场面,也算是大队人马了,有个阵势,不管是对山东的工程还是对北京的工程都有促进作用。” 刘斌沉默一下说:“北京的工程确实很多,但几乎所有大的厂家在北京都设有办事处,竞争状态可想而知。” 金伟说:“北京的消费太高了,我是没敢去。车哥这件事你得慎重,不要轻易投入,我们在这里挣点钱去北京花,那绝不可取。” 刘斌说:“这倒没关系,北京的价格也高,一旦去进去前途无量。据我了解,于洋在特区干了几年,好像并没有签到像样的工程。根据这种情况,我认为你应该过去看看,行就继续推进,不行赶快撂下,不能把于洋一个大销售员浪费在那里,调回来向北发展。不管怎样,我们浑河市在东北还是中心,居高临下谈项目有优势。去年我在大庆签的五百多万的项目,没几个回合就落笔了。这要是在北京,我不知道要折腾多少个回合。” 车宏轩说:“据于洋说情况还比较乐观。” 刘斌笑了说:“别看你在铝窗公司当了这么多年领导,你对销售员根本不了解,这些人撒谎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对外糊弄甲方,什么大话都敢撂,对内欺骗领导什么钱都敢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有的销售员长期在外,一呆就是一两个月,其实是到火车站捡张去的票,再在当地托朋友捡张回来票,人根本没动,在家里报了火车票和补助费。你管财务的知道这些事吗所以一定要去北京看看,确定个进退方案。” 车宏轩点点头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采纳你的意见,这次去见见甲方,确定一下进还是退。一会我跟于洋联系一下,联系好了我们明天就出发。” “太好了!”金伟高兴地说,“正好我还有别的工地,一块去拜拜。” 车宏轩说:“就这样,你们回去准备一下。第一站争取赶到秦皇岛,在那里住一宿吃海鲜;如果赶不到,那就住在兴城,同样可以吃海鲜。” “好啊!我们哥几个一起出差真是太美了!”金伟高兴地站起来说。 刘斌拉他坐下说:“有什么准备的当销售员有一个必备条件,出差比去菜市场还简单,拎包就走。还有一个能力,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活的说成死的,没这两下子就不要干这一行。” 金伟晃晃头说:“我可没这两下子,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长这么大没撒过谎!” 刘斌笑了说:“你让车大哥过去签合同这是在干什么行了,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还是去嫂子那取个领款单,把饭费报了吧,临走给弟妹扔下,也让她放心。我呢张罗麻将,晚上喝完再走。” 金伟赶紧说:“我可没钱陪你们打麻将,你们都是麻神,玩不过你们,我陪着看热闹就是了。” 车宏轩说:“你们玩吧,晚上我们一起喝酒。” 刘斌摆摆手,像模像样地说:“今天谁赢谁请,你不要参加喝酒。这一路上就只有你一个人开车,得早点休息。” 车宏轩笑了说:“没问题,我是干大活的出身,就不怕累!再有,会计这会儿可能在医院班上,你们先去玩,晚上她来了再报销。” 金伟点点头说:“好嘞,嫂子来了我去找她。” 刘斌说:“大哥我劝你一句,即便家里又是漂亮嫂子又是年轻保姆,晚上老实点,别像水浒传里有位英雄那样,明知道第二天要上战场晚上还淘气,第二天精神头不够用被活活打死了!” 车宏轩笑了问:“你从哪里听说的对” 刘斌翻翻白眼挠挠头说:“稀里糊涂,好像有这么回事。说真的,我们即便开到北京路程也不近,并且路况相当复杂,那些大货车根本不给你让路,欺负你,一定要更加小心。” “放心好了!”车宏轩充满自信地说。 刘斌拿起电话向场内呼叫,几个电话下来人手已经凑齐,放下电话一挥手说声“撤”,带着金伟走出去。 车宏轩立即联系于洋。 于洋听说老板要开车过来,高兴极了,兴奋地连声说“好”,并说立即安排尽快拜见甲方领导。 第二天,哥几个起早上路。 去北京需要走102国道。这条路是进关的大动脉,路不宽可车却异常多。行至北镇境内修路,耽误了半个小时;行至兴城又去海边看海,顺便简单吃了中午饭,又耽误了一个多小时;行至山海关又去登关,耽误半个多小时;开到秦皇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 因为正是旅游季节,几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宾馆住下。房间开好,几人立即打车去海边吃烧烤。 出租车开出很远,来到一个海滩烧烤的地方。 几人找个离海边近的地方坐下。海风阵阵,海浪扑向沙滩时泛起浪花,传出悦耳的“哗哗”声。渔火点点,茫茫深处偶尔传来轮船的汽笛声。 虽然开了一天车,车宏轩仍然精神抖擞。点了新鲜海货,特别是烤蚬子尖,他觉得这很难得,多点了几串。 老板娘说有条刚刚上岸不久的偏口,给一百元就给清蒸了。车宏轩跟过去看看,有两斤来重,活蹦乱跳,欣然要了。 几人点上炉火,在清爽的海风里开怀痛饮。 金伟举起杯不无感慨地说:“老弟敬了大哥一杯。我们闻着海的味道,把酒临风,终生难忘啊!” 车宏轩举起杯兴奋地说:“没关系,只要我们努力,不仅有海风和海鲜,还有金钱和美女,都是我们的。我们不享受谁敢享受来干杯!” “别别,”金伟举着杯说,“我还有话。我还没有给车大哥做出什么贡献,先开始享受,心里有愧呀!” 刘斌举起杯说:“你这是没喝就多呀!这种事不得慢慢来吗只要心里有,不怕没合同!来,我们一起干!” “别,”金伟高兴地说,“反正我们就三个人,这杯我打圈,先敬车大哥,然后敬刘哥,老弟我高兴,表现一下。请两位哥哥放心,我金伟绝不是酒囊饭袋,一定会有所建树!来,干!” 哥俩一饮而尽。 车宏轩心想:“这些销售员都是精英啊,能说会道,有了他们,自己绝不会没活干!” 第二天几人起早上路。俗话说里七外八,就是说过了山海关还有八百里(四百公里)。车宏轩整整又开了一天,晚上五点多钟才到北京,在北洼路找个三星级宾馆住下。 于洋找个小店为哥几个接风洗尘。这不过是个名分,钱都是车宏轩花,哥几个都明白。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得道多助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得道多助(四) 于洋找了一家湘菜馆,点了几道蒸菜,准备请大家喝酒。 借着菜还没上来的时候,于洋便对大家说:“北京有三个项目正在谈:第一个是铝窗公司唐主任给的信息,在东城区左安门附近,建筑面积四万多平米,还有部分玻璃屋顶,估计有四百多万,今年招标明年施工。” 刘斌不客气地问:“关键是关系处的怎么样,北京工地多了去了,哪个都可以谈,成不成有没有把握” 车宏轩听出这话有点不礼貌,轻轻摆摆手说:“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别的地方,谈项目都会有风险。” 刘斌仍然不客气地说:“哪些可以谈哪些不能谈要有个基本判断,不能像天女散花那样满天飞,既花不起精力也投不起钱。” 于洋想想,知道刘斌是搞销售的老前辈,成绩斐然,不好反驳,便解释说:“这是两年前我在特区的时候唐主任在北京开展销会上接到的关系,唐主任去特区的时候把关系交给我了。由于甲方迟迟没有开工,所以我一直跟到现在。关系处的还可以。甲方老板姓李,六八届毕业生,曾经下乡到黑龙江,为人非常实在。” 刘斌笑了说:“再坚持两年就跨世纪了。” 于洋仍然陪着笑脸说:“没办法,也不能因为时间长了就扔下。只要能有结果,哪怕是两千年以后我也要坚持。刘哥这是咄咄逼人啊,我要是搞不出点成绩怕是不好在圈子里混啊!” “不是那么回事,我也希望你早出成绩、少走弯路!”刘斌摆摆手解释说。 金伟歪头想想说:“还是于洋老弟做得对,必须坚持下去,决不能半途而废!在签合同之前谁知道哪个应该谈哪个不应该谈” 车宏轩也符合一句:“贵在坚持,坚持数年必有好处!” 于洋显然不愿意再谈论这方面事,介绍说:“他刚在香港一片新小区买了房子。非常巧,窗子是我们特区铝型材厂生产的50系列平开窗。这个产品最先是从东南亚引进来的,我们铝型材厂开模生产铝型材,又上了一条加工门窗生产线,给外商加工成品窗,不负责安装玻璃。目前看内地还没有这种产品,水密性、气密性和强度都满足欧标,且氧化膜超过20个纽,抗海风腐蚀性强。装中空玻璃,使用欧洲五金件,非常先进,造价也高。我曾经陪李总去过特区铝材厂,他对特区铝材厂的印象非常好,确定就用这个窗子,招标带有这个前提。” 金伟说:“这对我们非常有利啊!” 刘斌警觉地问:“到时候拿不到货怎么办” 于洋说:“我在特区工作的时候曾经跟铝材厂主管销售的副经理办过事,今年我又跟他通过电话。他说问题不大,加工规模扩大了,出口任务反而在减少,在国内推销势在必行。” 因为李达元在那里做老板,车宏轩当然胸有成竹,他笑了说:“订货不会有问题,我可以保证。” 金伟和刘斌都听明白了,他们知道车宏轩和李达元关系不一般,自然无可非议。 于洋说:“50平开窗技术文件我已经拿到了,投标时让设计员按照这个节点出图。” 车宏轩说:“明天给我复印一份。” 于洋说:“我有复印件,把原件带给杨师傅。现在的问题是第二个工程在西八里庄,第三个工程在北洼路,都准备使用这个50平开窗。我知道,如果没有这个技术优势我们可能拿不到这两项工程。” 车宏轩沉默一下问:“如果我们有了这份技术文件,是不是可以在铝材厂开模自己生产铝型材,进而自己加工” 刘斌摆摆手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车宏轩说:“有什么不简单的我们市的铝材厂有模具生产车间,我去看过,老板告诉我断面在二百之内的模具都能干。具体政策是当铝型材产量超过五吨时,免开模费。” 刘斌笑了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搞过设计,这方面我比你清楚。一种平开窗怎么也需要十几种铝型材,每套模具上万,并且不可能一套模具只做一个。一般新模具最多也只能生产十几吨,然后就需要修模。换模具需要预热,需要有辅助时间,谁家都会计算成本。还有附件和胶条,这些都需要进口配套,就是你有钱也不一定能找到卖家。所以呀我们还是用现成的,质量有把握,进度有保证,有那个精力多签几份合同比什么都强。” 车宏轩说:“不不,你说的没有道理。假如这两个合同签订了,我们只能从特区订货。而另外再签合同我们争取自己开模生产,这样才有可能把工程成本降下来,才能更有竞争力。” 于洋说:“我赞成,这样做有利于大面积推广。” 车宏轩进一步解释说:“这些模具使用权是我们的,没有我们允许铝材厂不能给任何别人加工,这对于我们占领市场非常有利。还有,我通过银行的关系,与铝材厂关系很好,操作起来会很方便。” 刘斌说:“别扯得太远了,看看情况再说吧。” 于洋说:“还有一件事,我们特区门窗厂也在北京推销这种产品,并且去了这几家工地。因为这个人原来跟我在一起工作,我作出承诺,工程签订了给他点信息费,他已经答应退出。” 车宏轩点点头说:“处理得很好,免得同室操戈。” 于洋说:“我们不正宗,没办法跟人家竞争。当然我也承诺,他谈的工程我也不介入。” 金伟想到了德州工程,认真地说:“如果那样,也可以把这种产品推广到山东去。眼下德州这家企业就很有实力,不怕花钱,这次我去试试。” 车宏轩说:“很好,德州工程比较小,一旦甲方同意使用这种产品我们可以摸索点经验。” 金伟说:“我过去谈谈,争取把推拉窗改成平开窗。两层推拉窗的价格也不便宜,并且占用空间,这种产品早晚被淘汰。” “应该努力一下,毕竟别人家没有这种产品。”车宏轩点点头说。 于洋说:“明天这样安排,刘哥你和金哥先休息一下,我陪车经理去见李总。李总同意明天中午和车经理出去坐坐,这很难得。之前我和李总两口子在特区吃过两次饭,结果都没用我买单;这次能给个面子绝对是好兆头,如果不想把工程给我绝不会答应一起去吃饭。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我单独陪车经理去为好。” 刘斌说:“考虑得对,这种大老板靠忽悠不好使。没关系,怎么有利怎么办,正好四五年没来北京了,我和金伟出去走走。” 车宏轩点点头,同意了于洋的安排。 菜陆续上来,于洋给大家倒上酒,自己却倒杯白开水。 刘斌扶扶眼镜斜瞪起眼睛问:“你什么意思” 于洋客气地说:“明天有重要事,我就不喝了。” “你不有毛病吗现在距离明天中午还有多少时间真是的!”刘斌边说边拿起酒瓶,给于洋倒上。 “喝点不要紧。”车宏轩也劝了一句。 于洋礼貌地扶杯,仍然坚持说:“我就喝着一杯,陪陪大家。” “也好吧。”车宏轩点点头同意了。 几人开始高高兴兴喝酒。 第二天十点多钟,于洋开车拉着车宏轩来到李总的金碧辉煌的售楼处。 保安人员着装整洁,动作规范,每当有小轿车进出都会行军礼,然后规范地指挥。 在保安指挥下,车准准地停在车位里。 保安见于洋从车里下来,和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车宏轩下车伸伸懒腰,四下看看。就见售楼处四周古木参天,绿树成荫,公园一样,颇有感触地说:“能在这个地方搞地产得有多大本事啊” 于洋马上摆摆手小声说:“不说这样话,犯忌讳。” 车宏轩信服地点点头。 于洋小声解释说:“这地方是典型的景观楼,联排别墅图纸一出来楼就已经售罄,还不到一年就涨价了。几栋单体别墅也都各有其主,据说每栋售价高达上千万。” “天文数字啊!” “今年八月份动工,明年十月份竣工,正好是明年的施工项目。” “令人眼馋啊!” “你放心,问题不大。” 车宏轩对这种话还是没法相信。 两人慢步走进售楼处。 售楼处里人并不多,空调温度开得很低,特别凉爽。几位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衣的美女在招待客人。因为这些人都认识于洋,知道他是来搞推销的,没人过来接待他。 李总也在大堂,正满面春风地向两个人讲解着什么,不时地有风度地做着各种手式。见于洋走进来,向他挥挥手示意看见了。 车宏轩仔细地观察一下李总。 李总应该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中等个,不胖不瘦,穿一身旧了的灰色休闲服,面部稍黑且皮肤略显粗糙,如果和普通农民站在一起,没人会认为他是城里人。 这种装束和长相,令从农村走出来的车宏轩感到亲切,他隐约感觉到,在北京能遇到这样甲方也许是天意。这时候他也意识到于洋刚刚说的“问题不大”也许是真的。他的信心陡然而增,浑身立即感觉特别轻松,来时那些好多猜测一扫而空。 于洋带车宏轩观看沙盘。 十几分钟后,李总送走客人面带微笑地走过来。 于洋把车宏轩介绍给李总。 李总客气地和车宏轩握手,热情地说:“欢迎你过来。” 车宏轩更加客气地说:“谢谢李总这么客气,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接待我!” 李总说:“我们都是东北人,都是实在人不用客气。吃饭的事改在晚上,我开车过去。去郊区,我有个青年点同学,这么多年同甘共苦,他在农村开了家狗肉馆,我们去他那里,五点钟走。” 车宏轩说:“好的李总,按照您的安排我们五点前一定到。” 李总一边向外送他们一边说:“我们东北很困难,出来做点事情不容易。在北京消费可要加大小心,一不注意就能吃个五七八千的。” 车宏轩说:“谢谢李总这么理解我们。” 李总说:“这次来了之后就不要来回跑了,有什么事让于洋办。这么说吧,作为朋友于洋做得很到位。我爱人几次路过特区,都是于洋肩扛手提的接待,非常不容易。” “谢谢李总夸奖!”于洋不失时机地说。 李总摆摆手说:“就这么点工程,不管是土建还是内外装都有人说话,各种关系很复杂。我可以这么说,不管是哪家乙方,我都没去吃过一顿饭。跟你们出去,我们是为了做朋友,不要考虑太多。” 车宏轩说:“谢谢李总,能结交您这样朋友不仅是于洋的幸事,也是我的幸事。无论有没有工程,希望永远做您的真心朋友。” 李总说:“于洋这些年在外工作很辛苦,你们做领导的应该给予必要的关照。” “我牢牢记在心里。”车宏轩说。 “好的,李总您忙,我们不过多地打扰了。”于洋边说边按了遥控钥匙。 李总这才知道他们是开车来的,实实在在地说:“来北京最好还是坐火车,既经济又安全。” 车宏轩说:“我们还要去山东。” 李总点点头,和车宏轩握手,然后目送小车驶出售楼处。 车宏轩对于洋说:“看来这个工程我来不来作用不大,你的工作已经非常做得非常扎实,即便拿不到,我也知道了你的努力,并且增强了我在这里打拼的决心!” “应该有所收获。” 晚上,于洋和车宏轩坐李总车去农村吃狗肉,虽然吃到半夜,可并没有喝太多的酒。回来的时候李总把钥匙交给于洋,由于洋开车回北京。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得道多助 (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得道多助(五) 和李总的接触使车宏轩对在北京开展业务信心倍增。 按照于洋的安排,他开车拉着车宏轩、刘斌、金伟来到第二个甲方。于洋介绍说这家公司开发的小区叫做和美家园,公司主要领导在一个三星级宾馆办公。在一家三星级宾馆的二楼,北面有七个房间,都被他们租下来。 于洋带着几人来到接待室,见接待室门开着没有人,于洋便把大家让进去,又给每人接杯水,自己便去和甲方接头。 刘斌闲不住,于洋走了他也溜达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对车宏轩说:“感觉这家公司非常奇怪,有总经理办公室,副总经理办公室,财务室,采购室,再就是这两间通开的接待室。还有一点,这里静的可怕,一个外来办事的都没有。” 车宏轩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他不了解情况,只是晃晃头。闲来没事,车宏轩详细看了墙上挂着的一份开发计划表,连体别墅十八个栋,建筑面积五万四千平米。他心里计算,按照百分之三十的采光面积,至少有一万五千平米,如果采用平开窗,造价应该超过七百万,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一定下决心拿下。 于洋敲敲总经理办公室,侧耳听听没人,又去敲敲副总经理办公室,还是没人。最后来到财务室,跟财务总监打个招呼,等在柜台前。 财务室一共就三个人,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便是财务总监,另两个是年轻女会计。室内同样是静悄悄的。 于洋打招呼的那位财务总监姓黄,他只是跟于洋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又开始低头忙起来。 好半天,这位黄总用比较尖细的声音说:“你还是去接待室等吧。” “好的。”于洋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车宏轩见于洋一个人蔫蔫走回来,小声问:“没找到人” 刘斌说:“光听到敲门声,没听到开门声,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办公室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没人!我说于老弟,你是怎么和甲方约定的真是嘴巴没毛办事不牢!” 于洋仍然温和地说:“刘哥你别急,我们得等一下。” 车宏轩纳闷地问:“怎么这个地方一个办事的都没有,不像开发商啊,倒是像科研单位。” 于洋笑了解释说:“他们这里有个规定,办业务都在周一周三周五下午两点到四点,特别急的要事先约定。工地上的事都在工地处理,那里甲方有建设管理办公室。我们今天来我是跟他们肖总经理商定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也可能昨天晚上喝多。” 刘斌摆摆手说:“投不投千万慎重,一旦扎进去死不了也脱层皮。” 车宏轩说:“慢慢来,别急着下结论。” 刘斌对金伟说:“走,我们俩出去走走,看看菜市场。” 金伟皱起眉头问:“刘哥,这样做好吗” “去吧。”车宏轩知道刘斌压根就看不上于洋,让他等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便同意他俩出去。 待刘斌和金伟出去,于洋小声对车宏轩说:“他们财务总监黄总一会过来,其实这里他和副总经理贾总说了算,他们是投资单位派过来的。总经理肖总是他们聘请的,没实权。”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这么复杂” “这都是我从工地那边摸清的。”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 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马上快十二点了。 车宏轩也忍耐不住了,想去趟卫生间,对于洋说:“再等也没必要了,还是下午再来吧。” 于洋轻轻晃晃头说:“大哥你得挺得住,这么走了是不辞而别,下午见面了不好解释。不差这一会,要是下班了黄总还不过来,我去打个招呼我们再走,这样不缺礼节。” 车宏轩长叹一口,疲惫地去卫生间,出来后老老实实地坐下来耐心等待。心想没办法,为了谈工程嘛! 就在这个时候,黄总正好从门前走过,于洋立即站起身喊了一声“黄总”,快步走出去。 “你还在呀”黄总站下来问。 于洋马上回头介绍说:“我们单位法定代表人车总,一直在等您。” “你们应该明天来,明天是周三。” “昨天肖总让我们今天上午过来的。” “他也许喝多了,也许去政府部门了!” 车宏轩也马上走出来,两眼盯着黄总。 黄总有三十多岁,个子不高,稍微瘦点,特别精神;高鼻梁大眼睛,重眉有鬓发;西装革履,一派风华正茂的气质。 黄总见车宏轩走出来,主动地迎上去和车宏轩握手,非常有礼节地说:“不好意思车总,失陪了。”他又笑了接着说:“这倒也不怪我,一般情况下,你们于洋上午来都是八点多钟到,十一点左右就走了;下午来一般都是一点半到,三点半左右也就溜了。” 车宏轩不解地问:“这什么意思” 黄总伸手向屋里请车宏轩说:“我们屋里谈。” 两人坐下,于洋张罗倒水。 黄总对于洋说:“你去把我茶杯拿来。” 待于洋走了,黄总笑了说:“如果中午吃饭,十一点开始张罗;如果晚上吃饭,三点多钟就开始张罗。” 车宏轩恍然大悟,笑了说:“都是我的毛病,给的政策太不宽松。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来拜访各位领导的,无论有没有工程都想跟你们成为朋友。” 黄总想想,然后笑了说:“这个我个人表示不反对。来我们这里推销铝合金门窗的厂家有十几个,做法都跟于洋差不多,一个模子出来的,令人讨厌。你是第一个来的厂家法定代表人,不管你企业大小,这种态度令我满意。” 车宏轩说:“友谊地久天长,相处从此开始,我们一定能成为真心朋友。” “我赞成。只是今天不巧,贾总去汇报工作,姚总没上来,改时间吧。这老姚也不像话,使劲瞎喝,动不动还要洋酒,喝多就耍熊不上班。” 车宏轩问:“即便他们两位领导今天不在,晚上也想请您出去坐坐,不知道黄总能不能给个面子” 黄总想想说:“你等一下,我去电话联系一下。” “好啊!”车宏轩高兴地点点头。 黄总转身出去,没几分钟走回来,对车宏轩说:“晚上五点钟你过来,姚总可以参加,贾总回不来。” 车宏轩站起身说:“一言为定,我们晚上见。” “好的,晚上见。” 黄总把车宏轩送到电梯口。 这时候于洋走过来,礼貌地跟黄总打个招呼,满心欢喜地陪车宏轩进电梯。 车宏轩不解地问:“我和黄总谈话的时候你去哪了” 于洋边开边笑了说:“你们领导之间谈话我必须回避,这是规矩。” “也许是对的。”车宏轩也满意地露出笑容。 “确定要投了” “否则你不是白忙乎了吗” “我是想凭实力竞争,不想冒风险。” “开弓没有回头箭,爱拼也许能赢。” “我对这个甲方是没有把握的。” “没关系,感情是处出来的。晚上安排在哪里为好” 于洋想想说:“要是想省钱就去吃火锅。” “不行,不上档次。” “那就请他们找地方,这样显得更大度,也避免我们找地方他们不高兴。按照他们这些趾高气扬者们的脾气,会提出去哪里吃饭。” “说得有道理。” “北京这地方消费高的要命,一定要把钱带够。”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说:“我卡里有二十多万,包里有现金两万多,这还不够吗” “用不了,备五千现金足够。” “决不能低于两万,露底就掉价了。” “没那么严重。”于洋暗自佩服车宏轩的力度,知道这种用钱砸的做法会极大地处成谈判结果。 “我们现在去见另一个甲方好吗”于洋问。 “可以。” 两人边聊边来到北三环附近,在一个写字楼上见到甲方。 这是个大房间,用玻璃隔断围出若干小房间。 在一个只有十几平米,挂着“工程部”的小房间里,见到了工程部刘经理。这是位头发花白的退休老人,大高个,很胖,面部肉滚滚且非常光滑,颇有点鹤发童颜的意思,也令人想起太监的形象。 刘经理抬头看看两人,没言语,又低头写起什么。 于洋也没打扰人家,自己坐在刘经理办公桌前,示意车宏轩也坐下来。 等了几分钟,刘经理放下文件,抬头看着于洋问:“我让你送的样窗发来没有” 于洋客气地回答说:“我把图册给工程部了,样窗还要等我们特区厂忙过这一段。” “你这说话怎么一点准都没有” 于洋笑了解释说:“有准、有准,我尽快安排。刘经理,这是我们公司法定代表人车总。” “哦,”刘经理客气地站起身和车宏轩握手,“谢谢领导这么关心我们的工程。” “多有打扰。” 刘经理坐下说:“工程要说大嘛不算大,要说小嘛也不算小。三座楼,不到四万平米,地点非常好,在北洼路黄金地段。关于铝合金门窗这一块,你们于洋经理推荐的平开窗是我们的选项之一。” 车宏轩说:“感谢刘经理给我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们承诺一旦成交将保质保量完成施工。关于样窗,我立即安排,尽快发过来。” “好好好。” 刘经理接个电话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进来个穿制服歪带帽的人,三十多岁,满脸酒茨,毫不客气地坐在刘经理的座位上,看看两人带搭不理地问:“谁姓车啊” 车宏轩回答道:“对不起,我姓车。” 那人眨下眼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转而看着于洋说:“你出去,回避一下。” “好的好的。”于洋站起身走出去。 待于洋出去后,那人问车宏轩:“是不是想干铝门窗” “当然,求之不得。” “这件事靠你们自己没门,得我给你们办。” “那好啊,非常感谢。” “这里有点说道,你听好了。工程部的刘经理是老板舅舅,我管刘经理叫姨夫。想干这个活不难,你也不用请喝酒啊唱歌的。这方面我不缺,天天有酒喝,从没断过顿。你需要每平米给我拿出五十元,必须是现金。有什么话尽可说,这房间东南面是墙,西面是会议室,北面是走廊。”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现在工程价格很低,拿出那么多恐怕就无利可图了。” “不挤占企业利益,就连税钱都带给你。” “这件事请允许我考虑一下。” “这是我电话。”他在刘经理名片上写上自己联系电话,递给车宏轩,“你就不用在这里傻坐了,该忙啥忙啥去。” 车宏轩站起身说:“我们在这里有业务员,就是刚刚您见到的那位。” “以前在这里见过他。原则确定后,具体业务可以让他办。” “好的,等我们消息。” “不送了。” 车宏轩起身和他握手,然后离开。 在回宾馆的路上,车宏轩把事情告诉于洋了,然后问:“我看这件事慎得慌,不行就作罢。” 于洋说:“这件事有变通渠道,把工程安装外包出去,把这笔钱带出去,有这么做的。” “慎重慎重,一定要慎重。” 两人边聊边开车回宾馆。 下午四点多钟,于洋开车拉着车宏轩、刘斌和金伟来到甲方办公室。 这时候肖总已经在班上,他见于洋带来这么多人,笑了说:“这是要群殴啊!” 于洋笑了解释说:“他们还要去山东,”于洋顺便把车宏轩介绍给肖总,“除了我们这位老板外,我们几个都是搞业务的。” 于洋把肖总介绍给大家,又把一行人一一介绍给肖总。 姚总看上去虽然很年轻,但从眼角的鱼尾不难看出,他应该有五十岁以上。足有一米八十多的大个,稍胖,面容慈祥,总是给人一种微笑感。西装革履,派头十足。 这场酒局场面不小,连同刘斌金伟,加上甲方两位老总,在“峰”吃。那是当时“三刀一斧”之中的一刀,什么石头鱼、帝王蟹、独头鲍,足足吃了三千多。 席间,车宏轩和黄总去卫生间。 车宏轩问:“黄总,吃完饭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 “有啊!” “玩去,大长夜的,哪来那么多觉” “嗯------这样,饭后我们俩坐肖总车走。” “好的。” 饭后,三人来到“天上人间”对面的一个“夜总会”唱歌。易拉罐啤酒五十块一桶,小费两百元打底,一个包房内最少有两名服务员负责点歌和其他服务,加上大堂经理,光这些没用的小费就得上千。 第二天,原本黄总说贾总回来,大家一起认识认识。但贾总没回来,黄总便电话通知车宏轩,晚上行动取消。 车宏轩说:“别呀,贾总没回来我们依然行动。” “花费很高的,我看算了吧。” “别别,你不喝我们哥几个也得喝,就算你们陪我了。” “也可以,那就这样,我们晚上去吃火锅,饭局我们请,尽地主之谊。如果出去玩,我们不好进账,只好由你来花费。” “没问题。” 第三天晚上,贾总回来,去吃煎肉,晚上唱歌。 第四天早上,几人开车去山东。 刘斌坐在车上没事干,嗨了一声说:“做老板的跟我们就是不一样,吃了三次饭,花了两万多,工程上事一句没谈,简直是天方夜谭!” 没人理会他,他也就只好闭上眼睛眯起觉来。 这以后,车宏轩也许两个月来一次北京,也许三个月,虽然没有谈及工程,但却把关系保持住了。 几人先去德州见了甲方,甲方同意金伟发个样窗来,把推拉窗改成平开窗。双方谈得非常融洽,工程达成合作意向。 离开德州他们又驱车去济南、淄博、青岛、烟台、威海,回来又在唐山见个中间人,历时二十几天,花费一万多。对于这些项目,车宏轩自己非常清楚,鞭长莫及,不可能把战线拉的这么长。不管是通过中间人谈的项目还是直接找到甲方谈的项目,他都毫不客气地判了死刑,不进行投入。 哥几个吃是吃玩是玩,虽然潇潇洒洒,但却没在“甲方”身上花一分钱,权当和几位销售大员培养感情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英雄辈出(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英雄辈出(一) 一九九七年是车宏轩永远记得住的一年,这一年北京的几项工程陆续签约,使他的企业得以上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七月份,北京李总带队来参观考察,回去后立即签约。按照合同规定,车宏轩给安装一栋别墅。安装后,另外几家到工地参观,都对产品比较满意,促使其他项目也很快签约。 由于一下上来这么多平开窗产量,车宏轩不得不亲自到李达元那里落实供货。李达元表现得非常义气,告诉车宏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定确保工程需要。 连同本地工程,车宏轩每年产值都在一千万至两千万之间。由于人手配备整齐,他并没有感觉特别累。 七月末,刘斌跟车宏轩打招呼,跟单位办了两不找,出去下海经商。 这时候刘斌三十四岁,他一九八四年建筑大学毕业,分配到铝窗公司,在职读的研究生,并且在一九八八年拿到了注册建筑师。 认识人都知道,刘斌不仅才华横溢,还长得一表人才,将近一米八十的大个,一百八十多斤的体重,挺着军人般的胸脯,面部白皙,戴副金边浅茶色近视镜,镜片后边是一双双眼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动人,总是挎着一个单肩棕色真皮休闲包------这一切,都透出一股强烈的风华正茂气息和中年科技工作者的美好形象。 刘斌具有天赋的讲演表达能力,讲话从容不迫,从不间断,不过,这就难免出口不慎,对后果考虑不周,甚至有人说他“撒谎不眨眼,顺嘴胡咧咧”。多年的商场打拼,使得他大有“曾经沧海难为水,望却巫山不是云”之感,不愿久居人下,“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匣内待时飞”,锥处囊中,图谋外露,这使得他很难被驾驭,没人管得了。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商品经济大潮席卷中国,荡涤着封闭落后的陈腐陋习,这也难免冲击了知识分子扎堆的设计院。刘斌有个同学在那里当领导,鼓励刘斌自己开个设计院。刘斌当然不甘寂寞,先是跟着别人背着单位小打小闹 地搞点业余设计,弄点灰色收入,后来,一九九二年下海经商成为潮流,头脑灵活的他便毅然决定下海创业当老板。 一九九七年七月份,刘斌疏通关系,跟单位办了个“两不找”(留职停薪),自己挑大梁成立个设计所。靠着设计院同学的支持,同行们的疏通,还有自己的老关系,生意不错。那时候竟然出现奇怪现象,设计院忙的不亦乐乎,他这里倒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究其原因是建筑业大发展所致。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没想到好景不长,他给一个开发商搞设计,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等到全盘设计搞完的时候,开发商一夜间倒闭了,巨额设计费要不回来,几经折腾,顶给他一栋三千平米、刚起骨架的写字楼。他欠下巨额外债,多次接到法院的“传票”,手里那点钱除了还账还要打对官司,转眼间便一贫如洗,好歹死里逃生,关了设计所,回到车宏轩这里,讲好年薪十万外加提成百分之五。 凭借雄厚的知识底蕴,天赋的公关能力,还有老板的信任和支持,刘斌从一九九七年后几给车宏轩在黑龙江省和山东省签了几项小工程,虽然不算什么,可有毛就不算秃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来到两千年。刘斌遇贵人相助,突然把古城市保险公司的办公楼拿到手。这件事简直就是个迷,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大道行,人不知鬼不觉的一出手就签了将近六百万工程。这在当时是比较大的工程,确实令人折服。 古城市在省内原本是个小城市,后来因为有铁矿,有煤矿,又盛产水泥,这些年飞速发展,一哄而起,竟然达到百万以上人口。城区分为老城区和新城区,老城区在西部平原,新城区在东部从平原一直延伸到山区几十公里。在山区的那部分“城区”,多数都是矿产企业,分布零散。新城区就是古城市开发区。太子河弯弯曲曲从东面穿过新城区,向北穿过老城区。东南是龙岗山脉和千山山脉交汇处,峰峦叠嶂,向西南和东北逶迤千里,南到黄、渤海交汇处,北到黑龙江省的完达山脉,形成长白山系;向东一直绵亘到鸭绿江;向西向北都是平原。向西一百多公里就是渤海湾深水港口,业内叫“不冻港”。太子河西部到老城区间原来有大面积的撂荒低洼地,东西十几公里,南北二十几公里,那是太子河河水泛滥的产物。现在中间建成人工湖,引来太子河水。人工湖两岸大面积搞开发,以商住为主,和老城区连在一起。 刘斌签的保险公司工程,就在古城市开发区人工湖南岸。 事情是这样的,两千年春节前,刘斌在同学聚会的时候得知古城市保险公司有个办公楼。告诉他这件事的那位同学姓张,说其妹妹叫张丽萍,在那里工作。刘斌哪里会放得下这种好事,第二天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背起挎包去古城市找张丽萍。 张丽萍今年二十六岁,三年前毕业于财经学院,现任古城市铁西区保险分公司经理。 刘斌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干得这么硬实,有点超乎寻常。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没什么希望,这样一个小小的资历,还不具备办那种大事的条件。 快到上午十点的时候,刘斌被允许“觐见”。 张丽萍办公室宽大,足有一百多平米。落地窗照进满屋阳光,窗前高矮不等的花草树木沐浴在阳光里;摆放整齐的一圈真皮沙发和玻璃茶几,干干净净;一个镶着黑色不锈钢框的鱼缸里,假山、水草间冒出气泡,几只巴掌大的银燕、墨燕优哉游哉。 张丽萍坐在宽大实木老板台后边,两手抱在胸前,轻轻地转动着座椅,那神态,活像鱼缸里的燕鱼。她看着走进来的刘斌,动作规范地伸手请他坐在老板台前的折叠椅上。 刘斌面带那种推销时规范的微笑,点头哈腰,掏出名片双手谦恭地递上,顺便下意识地看看这位成功小妹。 张丽萍体态丰腴,将近一米七十的大个;短发齐耳,圆脸上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但冷飕飕拒人千里之外;两个颧骨稍凸并且离得稍远,显然有点老相;穿一件制服衬衫,扎一条黑色短领带,凸起的胸脯上挂个工作牌,坐在那里一脸严肃——这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在一把手这个岗位上客观上形成的。 刘斌看完感觉她是位既年轻又貌美的时尚女人,绝不是一般战士。不过,这么大的办公室,这么大的老板台,这么大的高背靠椅,这么年轻的一张面孔,坐在那里好像并不和谐,而是一个奇怪现象,要么就是小姑娘能力过人,要么就是有非同一般的靠山。 刘斌打过招呼,提起同学的关系,借机按惯例介绍着企业的业绩和宣讲自己的辉煌历史。 张丽萍接过名片看都没看就放在办公桌上,摆摆手制止在那里胡说八道的刘斌:“我不相信你们这些跑业务人的歌功颂德,没我哥我不会管这件事!” 刘斌一怔,心想:“这也太厉害了!别牛哄,有机会把你拿了!” “我哥和我说了,我帮你介绍一下,成不成我管不了。丑话在先,成了你不用感谢我,黄了也别埋怨我。” “谢谢张总!有你哥哥的关系我们不是外人,成了大家受益,不成也没费什么事。我长年就是干这个的,怎么会埋怨你” “别说大家受益这种话,要是那样我就不管了!” 刘斌觉得她太能装了,没有给自己必要的尊重,不再说什么,老道地点点头。 张丽萍拿起办公桌上摆着的手机,调出号码打过去:“在哪里” 刘斌听到问话语调平和随便,心里一怔:“正常上下级不应该这么说话,也不应该允许管这种很敏感的事,还有,办公桌上摆着座机电话没用却用手机,关系一定很好。如果是这样,这件事就很有希望,难怪老同学那么自信,说不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嗯,看看点子吧。”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人雄浑有力的回话:“在办公室。” “给你介绍个干活的,我哥哥的同学,专业搞幕墙的。” “关系铁吗” 张丽萍很生气,立即捂住电话,皱起眉头看着刘斌说:“你先回避一下。” 刘斌礼貌地点点头,转身出去。 张丽萍知道这件事办成了哥哥会有回报,见刘斌出去了,生气地问:“你还能行不让人听到了像什么” “没关系呀!” 张丽萍一气之下按了电话。对方立即打过来,响了一会她才接,怒问:“怎么的” “把那人的情况说一下。” “那人跟我哥关系很好,是大学的同学,以前就听我哥说过。不过,能不能干好我可不知道,你要掂量着办,别到时候出了什么麻烦怪我。” “有什么干好干不好的那不得本老板说了算干不好扒了重干!你放心,让他过来吧。” 张丽萍按了电话,平稳一下,站起身开门叫进刘斌,请他坐在沙发上,自己站在他对面,两手抱在胸前,态度温和地说:“为你的事,我哥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我刚出校门,对社会这些事搞不懂,你自己谨慎点,别弄出什么乱子。” “绝不会,我就是搞这个专业的。” 张丽萍点点头:“那你去市保险公司见一下谭总,跟他谈谈,只有他能定。” 刘斌站起身说:“谢谢小妹的安排,我马上过去。” 刘斌是何人,看到张丽萍的长相,又见她跟老板那样说话,心里早明白了,能不能拿下这项工程关键就在面前的漂亮小妹。多年搞业务的他从来手里不少于两三万现金,卡里不少于二十万。认定的事他从不犹豫,敢下赌注。他很了解这些公职人员,办不成事绝不会留下你的钱。所以,办这种事看似敢投入,其实没有任何风险,这套把戏他吃透了。他在门外的时候从挎包里拿出一万装到信封中。 刘斌知道小姑娘很刺,没敢贸然行事,这会儿把钱拿在手中,看着张丽萍说:“小妹,我出来的时候很匆忙,没什么准备。初次见面,有你哥哥的关系我不能空手,那样当哥哥就不礼貌了,先给你留点钱买化妆品,工程签了哥哥不会不明白怎么办。” 张丽萍一看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就知道分量不轻,眼睛一瞪手一扬:“得,你这件事我不管了,太吓人!” 刘斌收起信封笑了,说:“那好吧,哪天让你哥哥给你买。” “你如果一定要这么办事,我真的不管了。” “好好好。” 刘斌收起钱离开张丽萍,高高兴兴地去见谭老板。他知道这是去见真佛,如果机会来了必须下黑手,出奇兵拿下这项工程。他明白,好色的男人一定需要大量的金钱。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英雄辈出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英雄辈出(二) 刘斌出门打个三轮车,一直来到市保险公司,很快找到总经理办公室,见到谭总。 谭总今年四十六岁,叫谭悟凡,古城市保险公司总经理,一九五四年生于古城市,一九七二年九年一贯制高中毕业,一九七三年入伍,一九八八年团职干部转业。此人身材魁梧,肥头大耳,面色稍黑,说话堂音很重,他在办公室接见了刘斌。 刘斌递上企业宣传图册和加盖红章的证件复印件,夸张地介绍了企业业绩。见墙上挂着保险公司大楼效果图,过去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讲解技术问题,听得谭老板心服口服。 一直谈到十二点,谭老板才高兴地说:“你确实是行家,技术上我不怀疑了!人你也找对了,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谢谢谭老板的关爱。” “你和张丽萍哥哥什么关系” “最好的同学,无话不说,无事相瞒。” “以前认识张丽萍吗” 刘斌怔了一下。 “没关系,”谭悟凡笑了说,“你也应该知道,这工程就像一块臭肉,围的全是苍蝇,你家是二级资质,操作起来很困难。” 刘斌想了想说:“我明白,全靠谭老板您了。其实二级资质干你的工程够。自己家的企业,办起事来方便,总比那些拿着一级资质搞挂靠(借用资质)的把握。” “嗯,不过价格要低,不要超过七百元一平米,先这样报,实在干不下来再研究。其实搞点代用材料也可以,反正是公家的事,十年八年的别掉下来就行。” 刘斌听得心惊肉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年遇到的甲方多了,其中不泛浑浑噩噩者,可光天化日之下能说出这番“高谈阔论”的,舍他其谁刘斌同时也感到这地方有点慎得慌。 谭老板满不在乎地笑了:“你放心,别看标书里怎么要 求的,到时候我说行谁他妈也不敢放个臭屁!在古城市,还没有谁敢在我面前撒野的!你放心,不管你干不干我的工程,来到古城市言语一声,什么这个那个的统统的都是自己人!” “谢谢大哥!今天有幸相识,以后永远是朋友。”刘斌马上应酬几句。刘斌是干什么的一听全明白了,谭老板原来是这么个主!社会人,好对付!当即表示有钱大家赚,不失时机地邀请谭老板晚上吃饭。 鱼着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谭老板当即爽快地表示:“好,我去!你既然是通过这条内线来的,哑巴见面——没说的,o了!我是部队出来的,不喜欢绕圈子,就烦那些耍嘴皮子瞎忽悠的人!” 刘斌明白谭老板的话,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他没有必要再犹豫了,下午办个十万元的卡,晚上请谭老板、张丽萍吃饭,特意邀请谭老板先到饭店。谭悟凡心领神会,高高兴兴地开车先来了。 刘斌将卡交给谭老板说:“先给十万,密码是六个零,事成之后我们再商量具体数额。” 谭老板满脸得意,接过卡拿到眼前看看,用手捻捻,潇洒地扔在上衣兜里,笑了说:“先放我这里,按规矩办,不成给你退回去。你回去后把价格好好算算,高了肯定不行。 要顺理成章,把表面文章做好,以免让人说闲话。听懂啦今天我请,你外地来的是客人,以后到你们那里你再请。” 刘斌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暗想:“既当b子又立牌坊,反正肉烂在锅里,羊毛出在羊身上,一旦拿下来不糊弄死你算我没本事!” 等张丽萍到饭店的时候两人已经完成交易,各自高兴的坐在那里。 春节后,刘斌开始张罗投标,三月初一举以低价中标拿下了该工程。力克群雄,独占鳌头,创造了一个不小的奇迹。 二十几家双一级企业眼巴巴的看着一个二级企业中标,沮丧之余难免产生怨恨,都看出来是暗箱操作,纷纷上告,可这些都不会改变什么。 这项工程有五千多平米的铝塑板幕墙,有三千多平米的玻璃幕墙,加到一起将近九千平米。招标书上明确规定,铝板要进口的,玻璃也要进口的单反射玻璃,一般厂家综合报价都在八百元以上,刘斌却报到六百八十元。 为这件事刘斌和车宏轩有过争论,车宏轩认为现在市场情况不好,如果短时间内拿不到活干,就收缩一下规模,睡眠模式经营。刘斌认为即便不赚钱,该拿的工程也要拿下来,不能远离这个行业。 在车宏轩一再坚持价格低了不干的情况下,刘斌决定自己花钱找一家事务所标书,私自花钱刻了章子,又自己交了投标保证金进行了投标,一直到中标了才又突然告诉车宏轩。 车宏轩知道刘斌能干出这些事,仍然担心价格太低了干不下来。 刘斌笑着说:“你别看价格低,干好了比价格高还赚钱。 老板这样,这项工程我给你百分之三的管理费,也就是确保你每平米拿到三十元的纯利润,七千平米我给你留下二十万,剩下的事(包括交税)你什么都不要管,我来操作,出了什么问题我负责,这也就算是挂靠吧。” 车宏轩问:“这么低的价格,你赔得起吗” 刘斌笑了说:“老板你虽然干了这么多年,可技术上你还是落后了。” 车宏轩不服气地说:“这有什么落后先进之说,标书我看过,进口玻璃和铝塑板价格在那摆着呢,占到工程价格的百分之六十以上,你如何能干得下来再说现在市场情况变得很不好,回扣成风,一不小心就得出事,还是谨慎的为好。” 刘斌笑了说:“说你落后了你还不服,不知道有替代进口产品吗标书上那么说了,不等于合同也那么签。这些事你不用管,放心好了,我来办。随便说一句,老板你去搞农业项目我不赞成,我们搞不了,不内行。风险很大,即便挣钱了也不会有多少。再说什么都怕就不用干了,关门大吉。” 车宏轩解释说:“我是考虑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刘斌笑了说:“你搞农业项目,什么种树养林蛙,纯属于被人忽悠了,你记住结果不会好。要我看,一心不得二用,想挣大钱还得干老本行。” 车宏轩笑了说:“我不会把主要精力投在那上面。” 最后车宏轩还是同意了刘斌的意见,搞挂靠。如果他当时拒绝这件事,可能不会遭受那么多挫折。在当时,他确实没有不同意刘斌的要求的理由,因为刘斌完全可以把类似的工程挂靠到任何一家有资质的企业。 其实车宏轩心里很不愉快,因为就是赔,他也不愿意刘斌这样干,没办法,他知道树杈太大了不好修剪,只能是以后多多注意。 其实这是刘斌一手安排的结果,因为按合同规定施工,工程没有利润,谭老板、张丽萍哥哥的事都没办法答对,所以不能将工程交给公司干,只有自己组织才能满足方方面面的要求。当然,这相当于挂靠,是当时社会的一种怪胎。 刘斌自己设计了一套节点。幕墙横撑上下带槽装玻璃,槽外设计出安装铝塑板的榫口,一根横撑即可安装玻璃又可安装铝塑板。这样玻璃和铝塑板都不用再做板块了,尤其是玻璃,做板块要用铝型材和结构胶,每平米会增加造价八十多元。他将图纸拿给铝型材厂家,花了三千元重新开模。他又将进口铝塑板改成可以替代进口的国产铝塑板。进口铝塑板的价格每平米要二百七十元左右,经过他的安排,厂家定价八十元,他以一百三十元的价格签订了合同,自己要回扣五十元,那是给甲方谭老板和自己同学准备的。玻璃安排给当地一家镀膜玻璃厂,这家企业镀出的玻璃可以完全替代进口产品,并且手续完备。进口镀膜玻璃每平米三百二十几元,他以每平米一百八十元的价格签了合同,要回扣每平米一百元,也是给谭老板和自己同学准备的。 安排好一切,他一头扎在工地。 工地在古城市开发区人工湖南岸,临近老城区,隔湖相望是古城市最有名气的圆梦海鲜酒楼。 刘斌以多年的施工经验,卓越的组织才能,吃苦耐劳的拼搏精神,亲自指挥了现场施工。到两千年九月二十八日,随着最后一块铝塑板安装完成,工地上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工程如期完成。银灰色的铝塑板、海蓝色的低辐射隐框玻璃幕墙,把这座十六层高的大楼装点得现代感十足、豪华气派。在开发区它虽然算不上太大的建筑,却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按照老板的要求,他干一谈二眼观三,紧紧盯住古城市 开发区正在施工的两个工程:一个是挨着海鲜酒楼的工地。 一个是挨着保险公司的工地。经过了解,北面的是开发商开发的,不搞大包,清包工,不适合他们干;南边的是全包工程,甲方是古城市开发区,这是个大项目,是块肥肉。 刘斌安排好清洗工作,向甲乙双方老板汇报了竣工捷报,然后回招待所换掉工作服,一头扎进洗浴中心,理理澡该理的发,准备晚上请开发区基建办领导吃饭。他自信,没有什么事是钱办不动的,钱能办动的事就不叫事。不过他明白,今天晚上要见的是个小角色,没有决定权,这种事哪个单位都是一把手说了算。所以,有个三千两千的足够答对。考虑到和张丽萍一起去,拿钱不太体面,就买了两条软中华香烟放在挎包里。 本来是一顿很普通的礼节性的请饭,没想到惹来很多麻烦。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英雄辈出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英雄辈出(三) 刘斌去开发区请客的这天,他多少年后还记得,是两千年九月二十八日。 晚上七点多钟,已是万家灯火的时候,古城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最有名气的圆梦海鲜酒楼门前,几名保安正指挥停车,并将他们认为需要遮挡的车牌子前后用指示牌挡住,忙得规范而不亦乐乎。 酒店满楼的各种led霓虹灯跳动着,闪烁着,变换着,映照得满天通明,也映照在一路之隔的人工湖平静的水面上,反射出五光十色的斑斓。这是实力的夸张,富贵的炫耀,挥金如土的召唤。 一辆高级吉普车风驰电掣地开过来,“嘎”一声停下,还没等保安过来,两个前车门几乎同时打开,下来一男一女。手拿车钥匙的女人是张丽萍,挺胸昂头,满面微红,威风凛凛。另一个西服革履,挎着棕色真皮单肩挎包英俊潇洒的中年男子便是刘斌。 经过一年来的磨合,两人的关系已经很融洽。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张丽萍对刘斌印象不怎么样,在她心目中生意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尽量少和他们接触,没好处;后来回家见哥哥嫂子对自己格外亲近,又见刘斌办事很有水平,接触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又没白天没晚上地+忙在工地,非常能吃苦,便慢慢改变了看法,不仅不讨厌他,反而很敬佩他。 刘斌是不久前得到的消息。前些天他听到旁边那块空地上放鞭炮,知道一定是什么项目开工了,便打车过去看看。一见装上一片吊车,知道工地不小,看看立起的工地展示牌,都是宿舍楼,以为都是塑钢窗,就没在意。前两天他得到设计院准确消息,告诉他工程不小且全部采用铝合金门窗,他这才赶快张罗起这件事。 今天,他借着竣工给谭老板打电话报喜:“老板,说话方便吗” “方便不方便你不是打过来了吗” “一个是报喜,工程彻底完工。给你拍了一组照片,一会你看看,非常漂亮。不仅在古城市,就是在深圳、香港也拿得出手。” “说明选择你们这家二级企业就对了,既省了钱又保了工期和进度。” “第二个是要钱,按规定完工要付到百分之九十五。” “哈哈哈,说明都缺就是不缺钱。我回去就办。” 刘斌迟疑一下,因为谭老板在国外,答应的事得等一阵子,没办法,刘斌只好又问:“开发区有项目,能说上话吗” “没问题。” “非常急呀。” “你可以先让张丽萍帮忙,她跟开发区基建办领导关系不错。先从下边接触一下,剩下的事回去再研究。” “好的,想想老板,一切顺利。” “把工地收拾利利索索的,别扔下就走。” “没问题,无论玻璃还是铝塑板,里外全部是保洁公司清洗的,确保干干净净。” “对,谁看了都满意,这是关键。花了这么多钱不能白花。” 两人又聊一会放下电话。 刘斌立即给张丽萍打电话,说明情况。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刘斌让张丽萍一定要在国庆节前安排见面。 张丽萍不含糊,立即联系并且邀好晚上见面。 刘斌接到这个信息太高兴了,认为开局不错。 自从保险公司工地开工,一直呆在工地,跟单位老板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很多。老板也很少过问他工地的事,他感受到了老板可能对自己心存芥蒂。就目前情况看,他还无意走得太远,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原则下,尽量和老板保持好关系。因为他深切地体会到,老板各方面关系很硬,尤其上边的,用处很大。现在公司明年的任务还没落实,估计老板会急得团团转,如果在这个时候拿个大项目,比说什么都管用。刘斌非常明白,车宏轩挂在嘴上的理论什么“休眠经营,贫困疗法”都是说说而已,那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和黄铺没什么两样。 进入开发区势力范围,刘斌总的策略是先把基建办所有 人际关系捋顺,哪怕是打扫卫生的,将来也要为自己说话。然后由浅入深,尽快顺藤摸瓜见到一把手,一锤子下去砸他个蒙头转向,不怕拿不下这个工程。他坚信,机会总是有的。 张丽萍本来是个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人,由于复杂的原因她管了,没想到偶然撞到一个小保安,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小姐,哎哎小姐,”一个年轻保安忙三火四地跑过来,见到张丽萍一愣,顿了一下接着说,“您能不能配合一下,把车停在线内,您看您占了一个半车位,车也是斜的,车头也没对外,这样停车我们要被罚款的。” 张丽萍也觉得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心想也可能是小伙子长得标准,自然感到不陌生。她虽然不高兴,可语气却很温和,这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你怎么管我叫小姐,多难听啊” “张姐、张姐,”跑过来一个拿着对讲机的胖子,“张姐别生气,他是新来的。” 张丽萍淡淡地笑了:“怎么这么叫人” “我告诉你,”胖子对着那个新来的保安郑重其事地说,“你知道这位是谁吗啊铁西区保险公司赫赫有名的总!别说是你,就是老板都得给面子!以后学着点叫张姐。 再有,以后不许管客人叫小姐,只有歌厅桑拿里的才叫小姐。” 新来的保安脸红的忙不迭的赔不是。 张丽萍还在搜索记忆,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小保安呢 胖子一边往里让着两位客人一边用对讲机喊着,又从“张总”手中拿过车钥匙,准备洗车。 在迎宾的陪同下,两人挺胸昂首进了二楼一个豪华的包间,包间里已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那里。 张丽萍上前握手:“大哥好!” “好好好。”那人稳稳地站起身。 此人便是开发区基建办主任刘忠华,五十五岁。毕业于建筑专科学校,参加工作后一直搞建筑管理工作,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闭上眼睛都知道工地那点事,现在主管开发区宿舍楼和办公楼的建设。在市里干部培训学习的时候和张丽萍同班,女儿大专毕业赶上保险公司招人,他找到张丽萍,张丽萍给安排在自己手下。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刘主任是从来不喝这种酒的,别人都说他树叶掉下来都怕砸脑袋。 张丽萍相互介绍两人,两人握手寒暄后互让落座,几经推迟刘斌点菜,他叫来服务员,吩咐道:“来三份血燕,三份鹅掌辽(海)参------” 刘主任皱起眉头问:“什么是雪雁” “燕窝,”张丽萍接过去说,“很名贵的。” “别别别,别要燕窝,也不能要海参,我们是朋友见面,随便弄几个家常菜就行了。”刘主任很严肃,看着刘斌摆摆手。那架势没研究,不允许改变他的意见。 刘斌马上看出这一点,他明白恭敬不如从命,硬来反倒是花了钱坏了事,只好取消三份血燕和海参。 刘主任看着张丽萍若有所思地说:“我告诉你呀丽萍,我在开发区那只是个看工地的,跑腿学舌而已,一点实权也没有,什么事也决定不了。” 张丽萍笑了问:“怎么了,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把话堵死了” “不不不,真是这样。” 刘斌点菜的时候在留心两人说话,刘主任一连串的“别别别”和“不不不”使他知道遇到老油条了,这种人比较难啃,不认钱也不认亲,不得罪上级也不欺压下级,什么事都“行行行”“好好好”,没有把握什么事也不办。 刘斌大脑在快速运转,他在思考如何对付面前的刘主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英雄辈出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英雄辈出(四) 刘主任边和张丽萍边闲聊边端详着,感觉还不错,又见他不看菜谱就可以落落大方地点出那么多名贵的菜,知道此人不仅有高学历、高智商,也有相当的社会阅历,见过大阵势。只是,他也感觉到刘斌身上有股邪气,就是推销员那种唯利是图、任何条件下都可以低三下四的劲头。 刘斌点完菜坐在那里也看了刘主任几眼:不到一米七十的矮个子,面色发黑,眼睛虽小但却很狡黠,宽脑门尖下颏,从慢慢悠悠的动作可以看出很老道,也自然流露出一种正义凛然的气质。 张丽萍双手抱在腹部,很沉稳,见刘主任这个样子后悔了,觉得不该办这件事,弄得没脸没皮的太没劲,便有点清 冷地说:“是这样,我们保险公司办公大楼外装修是他们公司做的,他是我哥的同学。我想介绍给你——只是介绍给你认识,别的什么事都不管,不参与任何意见,你也勉为其难。” 刘斌立即补充说:“属于我应该办的事我一定能办好,绝不会让您操一点心。今天认识了我们又是一家子,将来做永久的朋友,不管工程给不给我。” 刘主任没理会刘斌这堆废话,倒是感到张丽萍不高兴了,毕竟孩子还在她手下,不能让她不高兴,再说也没有必要。办不了事是正常的,得罪人却是没必要的。想当初,如果没有张丽萍帮忙,孩子的事还说不定怎么样呢,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工作就是有,那也得个十万八万的。 刘主任故意轻轻晃晃头,吐出一口烟好像漫不经心地说:“丽萍你不知道,开发区的事我真做不了主,就一个人说了算。大权独揽,小权不放。除了走上层路线,怕是没别的好办法。” 张丽萍追问:“你是说古老板” 张丽萍问的古老板就是古明远。 刘主任深沉地点点头:“是的,还能有谁满开发区领导里就一个姓古的。” 张丽萍问:“想办这件事这是越不过的坎” 刘主任平静地点点头:“对的,我只能帮着敲敲边鼓。” 刘斌担心场面僵持下去,打开话题问:“刘主任,你们的工程建筑面积有多少” 刘主任笑了一下说:“办公楼全是玻璃幕墙和石材幕墙,宿舍楼使用最先进的铝合金断桥保温窗。我没细算,估计两个项目外装造价加起来应该在叁仟伍佰万到四千万之间。” 刘斌心里一震,想:“这么大的工程这在全国都不多啊!这要拿下来按百分之二十计算,净利润就是七八百万,况且干好了还不止百分之二十。必须下决心拿下来,如果二级资质不够就挂靠上双级的。” 房间里沉默一回儿。 刘主任长出一口气,深深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来说:“这个我不能对你说假话。” 刘斌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也觉得张丽萍有些太急了,马上站起来给刘主任倒水,又给张丽萍倒水,笑着说:“这没关系,我们到古城市来发展必须有朋友,我可以不干你的工程,但不能不交你这位大哥。这样,大哥能不能把古明远的一些情况介绍一下,比如他来自哪里,有什么朋友,爱好什么,谁能搬动他。一定能找到接触他的路径,他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 刘主任淡淡地笑了。 可能房间太热的关系,张丽萍满脸通红,越发显得青春动人。她也跟随刘主任笑了,指着刘斌说:“你看你看,这就来了,职业病!我看你们老板真是没用错人!” 刘斌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清楚,拿下这项工程意味着什么。当然他也明白,外装修这个行业技术含量小,谁都能 干,满街都是干铝塑门窗的门市部,南方卖石材的也开始挂靠施工,价格压得很低,像这样大的工程给谁就相当于把钱给谁了,所以想拿到这项工程,应该非同小可。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实力来。这当然有道理,因为在保险公司张丽萍好使,可出了保险公司大门她就不一定好使了。仅凭这点关系当然办不了事。也许谭老板好使,这也是不好说的事。这种事一般都不希望特别熟的人介入,都怕烂糊。 刘斌递给刘主任一支中华烟。 “别别别,”刘主任摆摆手,“这个不是我能享受得起的,抽上瘾了麻烦大了。” 刘斌一听又是一连串的“别别别”,心里犯难,知道让这个人为自己办事那是难上加难。他还是很勉强的给刘主任点上了,又把一个精美的带有名烟商标的纸拎兜放到刘主任身边的椅子上。 刘主任歪头看看,见包里是两条高级香烟,把包推给刘斌笑了说:“你如果这么办事我就呆不下去了。要是见钱就拿,见酒就喝,我干不到今天。” 张丽萍也觉得刘斌这么做太令人难以接受,让人起鸡皮疙瘩,便不客气地摆摆手告诉说:“不要这样,我和大哥不用这些。再说工程上的事不像一般事,很敏感,行就行不行就不要黏糊,用不着那么死气白咧的。” 说话间服务员已经把白酒斟满,菜也端上来。 刘主任要的是老式小酒盅,还要来一个酒壶一碗热水留作烫酒。 刘斌虽然对他这套做法看不惯,可还是面带笑容地端起酒盅敬酒。 张丽萍和刘主任碰了杯,笑着说:“来,哥们今天心情不错,陪你干几杯,干!” 刘主任摆摆手说:“你喝不喝、喝多喝少自己把握,我绝不会攀你。我不行,不能喝急了,得慢慢来。告诉你丽萍,工程上的事没有老板点头恐怕是白忙活。” 张丽萍不耐烦地问:“他那么大个人物一定会管这种事” 刘主任拿起筷子吃菜,一边咀嚼一边诡秘地一笑。 张丽萍又问:“我们谭老板好使吗他和古明远关系应该不错。” 刘主任摆摆手笑了说:“办不了,想都不要想。开发区卖了那么多地,修了那么多路,建了那么多基础设施,哪个是本地干的”他指指天棚,“往上研究。跟你说,要是有人,关系到位,开发区白给你块地那也是一句话的事。” 张丽萍搓搓手说:“我看这件事算了,到此为止吧,刘斌你也别费劲了。” 刘斌笑了问:“古老板老家是哪里的” 刘主任本来反感这个问话,当然张丽萍在他不好驳斥,便若无其事慢条斯理地说:“我和张总关系一直处得很好,她不计代价的帮我,这在当今社会找不到第二人,我能做的做好,能说明白的说明白,反正没外人,多说几句也无妨。不过,话那说那了,不要传出去。哈!这成了‘煮酒论英雄’。” 刘主任端起杯,刘斌赶紧也端起杯陪着喝酒。 放下酒盅,刘主任接着讲:“因为古老板安排几个小学同学过来工作,据说都是小时候跟他剃过光头的铁杆,通过这几个同学大家才得到一些消息。这些同学对古老板那是崇拜的是五体投地,奉为圣灵一般,背地里也就传出一些话来。古老板老家是城西北面农村的,一个叫什么孟家堡子的地方。一九七四年高中毕业,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考上市工业学校,后来又在d校拿了个函授研究生文凭。实干精神很强,政绩突出,当过几个部门的一把手,在我们古城市那是非常硬实的。老板人情味很浓,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从不落过,对手下也很关心。但有一条是肯定的,很原则,他认准的事没人能改变得了,他如果答应你了,那就不会有问题。像这种事,不仅是我没有任何权利,就是班子其他成员也跟我一样问都不敢问,没人讨那个二皮脸。所以,我不是不答应你,而是不敢答应。”他看了看两人继续说,“你们别光听我说呀,来把酒倒满,我借花献佛敬你们一杯。”他看看刘斌,“你能喝干了,我三开。酒这东西不能喝急了,最好像这样烫一下,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现在没人理会这些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刘斌笑了说:“按说这种窖酒不用温,一加温香味就没了,所以也就不存在喝凉酒花脏钱这一说。” 刘主任摆摆手说:“不行,我还是按老套路来,不能坏了规矩。” 刘斌不傻,听得明明白白,举起杯敬酒。 三人举杯喝酒。 刘斌又问:“大哥能不能给指条路” 刘主任笑了:“没路,没希望的事就不要再努力了,这就是我指给你的一条明路。” “你可不可以请他出来喝酒” “这不是笑话吗你本身问这个问题就是不知道深浅!” 刘斌根本没在乎刘主任在斥责他,认为上边老板假如有私心,用的管基建的人应该是最信任的,所以他有必要那样问,也算是投石问路。 刘斌继续问:“他没有朋友吗老家没有亲戚同学吗” 刘主任指指天棚,然后说:“主要是这个,这个好使,我听说他已经答应上边了,都说他和市长多个脑袋。土建工 程给了江苏我猜测就是这个路子。这种事就是这样,工程锹镐没动呢,幕后早就开始运作了,等工地一动工什么都定完了。” 刘斌接着问:“是不是总包出去了” “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是。” “他老家那边什么情况” 刘主任无奈地笑了说:“你算问着了,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几个要好的同学,当年在家乡很有名声,好事做不少,淘气打架的事也没少干,这伙人两头拔尖。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都出来了,三个到了市工业学校,另一个考到你们浑河市去了,据说是本科。当年本科生招得很少,能考上那真是凤毛麟角,全市也没几个。古城市的这两个同学我都见过,一个叫张大华,现任检察院反贪局最后一名副局长,有其名无其实,是个牌位。这人当年在公安口干过,当过派出所所长,扫黑除恶的时候立过功,受到过上级嘉奖。人比较犟,不合群,得罪不少人,被打入冷宫,一直没被重用。另一个叫李思雨,人倒是不错,很憨厚也很耿直,对很多事情看不惯,屁嗑多,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很有意思,他现在是本地乡里主管工业的副乡长。这两个人都办不了。浑河市的那个同学如果有机会可能好使,老板以前背后跟我流露过,说他们之间感情不一般。不过我估计现在晚了,早有眉目了。我说清楚了吗” 刘斌听得一头雾水,只是频频点头。 刘主任喝几杯话多了,继续说:“古老板平时讲话不多,可开大会作报告讲两个小时没一句废话,很有才干,也有特点,从来笑不露声,只是那种似笑非笑,很少发怒,一旦发怒就不得了,前年竟然踹了出纳一脚。人家毕竟是个小媳妇,被他一脚好悬没踢流产了。嗨!说这些可能没什么意思,来,喝酒吃菜。” 三人说着唠着喝着,把一瓶白酒喝光。 刘主任知道自己的酒差不多了,也没吃主食,告辞回家。 刘斌送他下楼,买了单回到包房。 张丽萍笑着问:“没办法吧” 刘斌无奈地说:“慢慢来吧,谁知道那片云会下雨” 张丽萍不屑地笑了。 两人正要离开,门开了,进来两个男人声称要敬酒。 张丽萍笑了,只好又坐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英雄辈出 (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一十九章 英雄辈出(五) 刘斌和张丽萍正想离开圆梦海鲜酒楼,有人敲门进来,是两个男人。 前边的是一个不到一米七十的小个子,穿一身白色运动休闲装。这人黑瘦,留着小平头,眼角和额头布满皱纹。小眼睛大眼皮,远一点看,两眼似乎睁不开,近处看目光却炯炯有神。从鬓角露出的短短的白色发根不难看出,他的年龄应该在六十岁左右。他便是该酒店的老板王玉田,今年六十岁,知名的古城市商业精英,开过矿,卖过地,现在是餐饮协会副领导,吃香的民主的人士,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多年来一直当选“优秀企业家”,他经营的圆梦海鲜酒楼年年都是“重合同、守信誉”先进单位。一九九七年五月份办理了马达加斯加移民证,现在属于华侨。由于他饭店的价格比较高,熟人都管他叫“王大刀”。 跟在后边的,是刚才那位管张丽萍叫“小姐”的保安,名叫杨志 忠,今年八月份毕业于大连的大学生,二十四岁。毕业时向好多单位投过档,由于投档的单位不是银行就是国有大中型企业,他的成绩又很一般,更没有特殊关系,结果是暂时还没被招聘。一些合资企业和私企他又不愿意去,只好等着明年考公务员或者考事业单位。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无论是考公务员还是考事业单位,没有特殊关系那都是希望渺茫。大小伙子不能呆在家里,便跟妹妹——这家饭店的大堂经理,名叫杨晓红说想去酒店干点什么,挣点生活费。杨晓红便安排他来酒店停车场当保安。刚好是昨天来的,好像就是来见张丽萍的。有时候这种事很怪,鬼使神差,或者说千里姻缘一线牵。 杨晓红在海鲜饭店是个重要人物,像安排杨志忠工作这种事自己就能搞定。 王玉田满身酒气,满脸涨红,笑眯眯过来挨着张丽萍坐下,示意杨志忠也坐下,拿起桌子上的啤酒,自己倒好,又给张丽萍和刘斌倒好,把瓶子递给杨志忠。 王玉田嬉皮笑脸地看看张丽萍,拿出他说话特有的娘娘腔,端起杯说:“我来敬酒啦,你张总大驾光临也不言语一声,让我没准备,无法孝敬你老人家,来吧,敬杯酒。” 张丽萍很反感他来这一套,知道他“王大刀”不管谁来就是宰。确实,俗话说“车船店绞牙,无罪也该杀”,就是说的这种人——认钱不认人。张丽萍在这里吃了两三年饭,没见他免过一次单,加盘菜不是拍黄瓜就是大丰收,年节了东西送不少,不是啤酒就是饮料,加在一起不值一盘菜钱,还总是虚情假意的有脸说这些,令她厌恶。 张丽萍陪王老板干了,刘斌也陪着干了。 杨志忠见没让自己,不知所措,无可适从地坐在那里。 王玉田干完放下酒杯,生气的死死的看着杨志忠,见杨志忠脸红了,毫不客气地说:“你的书都念傻啦大家一起喝酒你怎么不喝还等我给你倒你应该把酒都给大家满上!” 刘斌见王老板拿人耍威风,摆摆手拦了一下,站起来给王老板倒酒。他觉得这个人穿的衣服和那张老脸太不般配,太对不起和谐社会了,加上一口娘娘腔,真是别扭。心想,这古城市有山有水的,怎么孕育出这么丑陋的老板当然,他也非常清楚,这人决不是一般战士,一定是个有实力的老江湖,应该是乱世英雄,在古城市说不定好使。 杨志忠给张丽萍倒上酒。 王玉田看一眼刘斌,觉得气质不错,这会儿才懒洋洋伸出手,自我介绍说:“本人王玉田,该饭店老板。老弟一表人才,在哪里发财” 刘斌马上伸手跟王老板握手,嘴里一连串的“幸会”。 张丽萍接过话茬夸张地介绍几句刘斌。 刘斌掏出名片,站起来双手恭敬的递上。 王玉田看了一眼名片顺手放在面前,向刘斌点点头,扭过头对张丽萍说:“小妹妹帮我牵个线办点事,也算给你介绍个朋友。这是晓红的哥哥,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想请你老人家帮个忙在保险公司安排个正式工作。人情我答对,我知道该花多少钱,你不用担心。来,志忠敬张总一杯酒,今天就算认识了。” 原来,这酒店的财产保险都是交给张丽萍做的,王老板还在开发区帮她拿了不少单子,张丽萍不想离开这么一个大客户,因此有大饭局张丽萍就上这里消费,两人可以说是互利双赢。 杨志忠端起杯,不是很自然地说:“我敬张总一杯,希望以后有机会在您身边工作,请多关照。” 张丽萍马上摆摆手说:“不行不行,人的事我办不了,真的办不了。” 王玉田眯起小眼睛笑了,一歪头说:“小妹呀你别推辞,再说古城市还有什么我王玉田办不动的事么”他把“么”字拖得老长,特别意味深长。 张丽萍毫不含糊地反驳道:“你办不动和我没关系,我肯定办不动。”她看了一眼杨志忠,口气缓和下来说,“不过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帮忙。” “就等这句话!”王玉田笑了说,“你们老大什么时候回来呀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张丽萍掉下脸子给了他一句:“不知道!” 王玉田诡秘地笑了,他问的“老大”就是谭悟凡。 张丽萍对这一笑更加反感,觉得伤害了自尊心,真想扇他一记耳光。反过来一想,也可能自己太敏感了,就没再说什么。 王玉田倒是看明白了。 杨志忠站起来敬张丽萍喝酒,说:“其实我认识你张总,你读大三的时候我读大一。你在学生会很风光的,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是吗”张丽萍一惊,认真地看着杨志忠,顿觉亲近。现在她才发现,杨志忠白净的脸上五官端正,个头不到一米八十也差不多,身板笔直,绝对有一股年轻学生的秀气。她想起杨晓红,那是古城市有名的大美人,那双笑眼不知道迷倒过多少男人,心想原来他们兄妹都长得这么漂亮。 刘斌也马上举杯说:“你们这是缘分,我敬你们校友干一杯!” 张丽萍很兴奋,也很激动,站起来说:“快来,我们老同学今天要喝几杯。要不这样,我们三人去吃烧烤,王老板你忙吧。” 王玉田笑了说:“好,认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心想:“会有这种好事噢,明白了,怪不得杨晓红让我来找张丽萍,估计她知道了这层关系。如果张丽萍出手,进保险公司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哈!这下好,我既可省心又可省钱还可露脸,好啊!” “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要不你也去!”张丽萍瞪着王玉说。 “不去不去,你们小孩子的事本老板不介入。” 刘斌见席要散,马上站起来说:“王老板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和开发区的古老板熟吗能说上话吗” 王玉田一惊,后来想想明白了问:“只是一般认识,办不了事,你是不是在研究他的工程” 刘斌点点头说:“是的,有三千多万的外债,这可是块大肥肉。不知道王老板感不感兴趣,有钱大家赚吗!” 张丽萍有些看不惯了,生气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病了疯了” 刘斌笑了说:“我是干这个的,必须锲而不舍,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王玉田轻轻晃晃头:“不好办,这种事太敏感,我研究研究再说。名片上的电话就是你的吗” “是的。王老板你的电话呢,方便给我吗” “不用,有事我会给你打过去。”王玉田站起身开门喊来服务员,吩咐说这桌饭免单。 张丽萍明白他这套,客人不买完单他是不会说这句话的,也不会轻易在买单前露面。 刘斌见王玉田要走,又客气地说:“王老板,有件事还要麻烦您一下。” “说吧。”王玉田挺起胸很大度的站在那里。 “第一次见面就开口,不好意思,不过一般人我还不相信。” 张丽萍不耐烦地接过话茬:“行了,别兜圈子啦!明天要用支票提现金,王老板能不能帮忙” “多少钱哪的支票” “四十万,市保险公司的支票,工程款。”刘斌答道。 “嗯——,保险公司的工程是你干的”王玉田似乎很意外,在他心目中,那么漂亮的工程一般都是南方人干的,北方人还没有这个实力,他情不自禁地说:“不错不错,干得很漂亮,要是有这个实力,开发区的工程我给你费费心,将来我的酒店也装装。” 刘斌高兴了,立即表示:“你放心,酒店装修交给我,我保证把你的酒店装得富丽堂皇,并且一分钱不赚。开发区的事还烦请您费心,我会把一切事情办得明明白白。” 王玉田点点头说:“嗯,好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儿不死是财不散,看你的造化了。办好了大家一块高兴,办不好你也别埋怨我。提现金的事没问题,但是钱必须到账,明天你来找杨晓红,一会我跟她交代一下。” 刘斌像打了一针强心剂,笑逐颜开,不停嘴地谢王老板。 王玉田满面春风,笑嘻嘻和几个人打了招呼,迷迷瞪瞪地离开。 第一百二十章 英雄辈出 (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章 英雄辈出(六) 王玉田一离开,屋里的气氛立即变得轻松起来,大家有说有笑。 张丽萍意犹未尽,张罗去吃烧烤。 杨志忠也十分兴奋,乐呵呵说:“我去换件衣服,请你们俩等一下。” 张丽萍高兴地说:“也没外人,换不换都可以。” 杨志忠摆摆手说:“穿件保安服出去太没面子,我还是去换换,很快回来。” 张丽萍点点头,见杨志忠走了严肃地对刘斌说:“你和王玉田交往必须慎重,这人能耐很大,名声也很大,非常复杂。” 刘斌一愣,满不在乎地说:“我也感觉古城市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慎得慌。不过我研究的是正经生意,利用他的关系往前走走应该不会有问题。至于从他那里提点钱,也是按照规矩办给费用。如果他能助我拿下开发区的工程,冒险是值得的。” 张丽萍很不不解地笑了说:“真是要了命了,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杨志忠回来后,三人去吃烧烤。 深秋的夜晚还是很凉的。 他们来到美丽的人工湖畔,在一片小柳树林下吃烧烤。 弯月刚从东南方朦胧的山头上露出来,因为山头上有淡淡的雾气,显得既遥远又深邃。轻轻的晚风带着凉意,带着清新,带着大山里草木和野花的芳香掠过水面,轻轻拂来。小树晃动着长长的枝条,好像在默默地打着招呼。水面上漾起欢快的涟漪,月光在波浪上一片片闪金耀银。满天的星星神秘地眨着眼睛,好像在告诉人们什么。两岸楼群上的霓虹灯已经没有了,越发显得幽静。 三人边喝啤酒边观赏夜色。 张丽萍和杨志忠都有着共同的老师,共同的专业,还有共同的爱好,聊起来没完没了。 刘斌从杨志忠的每句话里都听出他对张丽萍的爱慕之情。这杨志忠看似老实,这会儿显得极度兴奋,侃侃而谈。刘斌感觉到在没有见到杨志忠之前,张丽萍的孤独感和彷徨感是多么强烈。 两颗年轻的心正火热的跳动着、燃烧着。 刘斌冷了,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当灯泡是多余的,便偷着找到烧烤店老板,留下三百元钱,脚底抹油——溜了。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上“中福在线”还能玩两个小时,便打车去玩跳猴游戏。 杨志忠和张丽萍一直在这里兴奋地聊,烧烤店收摊后,杨志忠竟然走着送张丽萍回家,虽然两人连手都没拉,两颗心却挨到一起了。 张丽萍到家的时候已经一点了,她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幸福过,知道这暖烘烘的心是萌生了爱情,杨志忠那含情脉脉的两眼一直在眼前浮现。她打开热水器洗澡,洗完在落地镜中孤芳自赏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漂亮的泛红的面颊。 张丽萍一直当学生干部,是在别人的赞誉和羡慕中走出校门的。多年的优越感养成了她太慕虚荣,有时候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但为了面子还硬挺着。有时候她并不知道事情应该怎么办,可硬装出很果敢的样子,让人感到她很有魄力,她会从中得到满足。 一九九八年,她大学毕业的时候被古城市保险公司在校招聘,那是谭悟凡亲自去的。本来她还有更多的选择,但是谭悟凡跟她的谈话深深地吸引了她。 谭悟凡明确告诉她,只要她去了就作为后备干部安排,一年内解决组织问题,三年内走到正科,五年进班子。 稍有社会阅历的人就会明白,实现这幅蓝图需要付出。按照张丽萍的水平和能力,确实可以实现,可付出的是什么呢?张丽萍背后没有政治靠山,手里也没有大量金钱足以满足任何仕途上的花费,她有的只是年轻、漂亮和对社会的无知,要想走这一步,无异于只身入虎 穴。 张丽萍单纯的认为自己遇到好人了。谭悟凡那高大的身躯,那挺起的胸膛,那黑里透红的面孔,那无不透露出满身的正气和魁梧高大的美好形象,让她竟然想起包公,他太像这个铁面无私的人了。如果她能将这件事讲给老师,讲给父母,她也许不会来到这里。 毕业前她暗下决心,自己走向社会,要用成功来证明一切,给老师们看看,给同学们看看,究竟谁是强者。 毕业的那天,古城市保险公司办公室一位姓徐的女主任,带着一辆高级吉普车来接她,那威风劲,那吸引来的同学们和老师们敬佩的目光,完全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张丽萍报到后,谭悟凡在班子会上提出先安排她在机关综合业务科,熟悉全面业务。尽管有班子成员反对这样做,谭悟凡还是拍板 定了。经过一阶段努力,张丽萍在业务上进步很快,得到一致好评。谭悟凡又安排她下基层跑客户,经过半年多的努力,张丽萍业绩突出。在得到广泛好评的情况下,谭悟凡在张丽萍参加工作一年多的时候,破格提拔她为铁西区保险公司经理。这可是炙手可热的位置,私下里有人曾经说过,这个位置值一百万。 谭悟凡看似五大三粗马马虎虎的,对女人的事心细着呢,他以为轻易就可以得手,没想到经过多次试探,张丽萍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谭悟凡得出结论,张丽萍不会轻易就范,要从长计议。 经过两年多的交往,谭悟凡对张丽萍的饥饿感与日俱增,不惜一切代价往前冲。政治上满足她的虚荣心,生活上关爱备至。两千年六月份,谭悟凡竟然偷偷给她一套别墅,价值一百五十多万。张丽萍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断然拒绝了。 很明显,张丽萍如果要了这套别墅意味着什么,所以她坚决不要,但也没声张出去。其实这套别墅除了要她继续滑向深渊外,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经历。 谭悟凡政界一圈全是重量级朋友,商界自认为是老大,什么开矿的,黑社会,他没有不好使的。他曾动用公款五千万支持过一个姓钟的老板,这人现在是矿业界的老大,亿字号的身价。谭悟凡放的是五分利的高利贷,利息进到单位的小金库。这笔业务早已了结,给保险公司带来丰厚的经济回报。他还支持过一个姓肖的同学,外号“肖黑子”。这人一米七五左右的瘦个子,一双小眼睛,雷公嘴,脸上黑得总像洗不干净,加上连鬓胡子很重,刮得发青,就像刚从煤堆里扒出来的一样。因为如此丑陋,人送外号“肖黑子”,从小就跟谭悟凡特别好。 肖黑子早年一直跟老婆在菜市场卖菜,媳妇娘家是矿区的,并且是独生子女,家里有八百多亩自留山,山上就连山皮土都是铁矿,真是该着肖黑子发财,好多矿业老板都惦记着这座山。 一九九六年春节前,肖黑子和谭悟凡两家六口人聚会,肖黑子说了此事。谭悟凡知道开矿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没有风险,决定支持他。为了吸取给钟老板办事的教训,赚了钱就还了款,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值得,自己也没闹到什么,谭悟凡便向肖黑子提出条件:五百万必须用十年,五分利。 在古城市要想往外拉铁矿,没钟老板点头不好使,谭悟凡出面替肖黑子摆平这件事。 肖黑子插手矿业后一顺百顺,为了规避风险,他和老婆离了婚,他遵循糟糠夫妻不下堂这条古训,把大钱都存在老婆手里。他认识一个港商,让老婆在香港注册一家贸易公司,目的当然是规避风险,留条退路。 到了两千年年初,港商得到重要消息,告诉肖黑子,尽快卖掉矿山,等国家动手就来不及了,然后移居阿根廷再转道来香港,这样比较安全。 两千年四月份,肖黑子以两千万整体把矿山卖给钟老板,然后办手续准备出国。四月二十八号拿到卖矿钱,为了少拿后几年的利息,也为了彻底断了这里的生意,准备把谭悟凡的高利贷还了。 古城市好多老板都有这个习惯,谈大事的时候都到洗浴中心的包房里谈,并且不能带手机。 谭悟凡有个女儿叫谭蓝,今年十九岁,一米五八的小个子,很粗而且脖子短,说话像嗓子张不开,声音细软,让人感到发贱。但她还算白净,一白遮十丑,看上去水灵灵的也算撩人。可她太不省心,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的,惯坏了,小学毕业了就呆在家里,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除了上网就是喝酒、蹦迪,安排好几次工作都不干。 谭悟凡并不知道,肖黑子背着自己开了家桑拿浴,老板竟然是谭蓝。 谭悟凡接电话后立即推开别的事,开车来见肖黑子。要知道最近风声很紧,五百万高利贷要不回来,他就得出事。 肖黑子这会儿睡好了,看着谭悟凡笑了说:“快去选一个,今天好好请请你。” 谭悟凡摆摆手,躺在另一张床上说:“不,今后戒掉这种事。” 肖黑子沉默一下问:“要钱是吗?” “是,办利索你才能离开。” 肖黑子笑了说:“你可能不知道,你女儿谭蓝从我手拿了钱开了家洗浴中心------” 谭悟凡瞪起眼惊问:“你说什么?” 肖黑子满不在乎地说:“这件事你不要怪我,回去问她就清楚了。这件事还是压下去的为好,闹起来对谁都没好处。至于我嘛,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混蛋!” 肖黑子平静地笑了说:“这样,洗浴中心的投资和我开的那台吉普车留给谭蓝,我还有一栋别墅给你,基本就相当于利息了。我们哥们一场,都不要斤斤计较了,明天我把五百万本钱还给你。我就这样定了,行行不行你别怪我不客气,我会把谭蓝带到国外去当条狗养着。我们这样谈好了、办妥了,我会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人间蒸发。” 谭悟凡还算沉住气,硬着头皮同意了肖黑子的方案。他明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仅要把谭蓝带走,私自跑了欠款就出问题了,这笔巨额资金出问题,自己就得进去。所以他只能同意肖黑子的方案,并且不能在拿到钱之前表现出任何不满。假如把谭蓝带出国,那就成了古城市第一条新闻,自己还抬得起头吗?看来自己被肖黑子掐住了命门。 肖黑子知道他谭悟凡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谈妥还款条件后,谭悟凡不动声色地离开。 第二天,肖黑子把高利贷本钱还上,把别墅手续交给谭悟凡,准备出国。晚上肖黑子接到矿业巨头钟老板电话,说他卖的山还有点问题,让他必须马上过去。他不敢怠慢,开车驶向矿区,半路将车开到悬崖下摔死。 洗浴中心自然归了谭蓝,别墅归了谭悟凡。 谭悟凡为了感动张丽萍,将肖黑子这栋顶账的别墅偷偷给了张丽萍。好在张丽萍早听徐主任说过一些事,特别警惕谭悟凡,才没有落到陷阱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英雄辈出 (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一章 英雄辈出(七) 刘斌请饭原本是一件小事,可他顺嘴咧咧出的三千多万工程,那可就是件大事了。 王玉田乃奸商,通晓其中的奥秘,决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件事才牵涉古城市有名的大美人杨晓红,导致她最终改变了生活轨迹。 王玉田现在深深体会到:这女人请进来难,送出去比请进来更难。 杨晓红在王玉田的饭店干了好几年了,王玉田虽然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可感觉很不够。这种事就是这样,按分量说话,如果王玉田没这么大资产,也许不会自我感到内疚,杨晓红也不会企盼什么。处理杨晓红的问题,不是十万八万就能打发的,给少了肯定说不过去,起码要达到两室一厅房子的标准,那就是四十万以上。还有件事,自己一旦出国离开,饭店势必定要归到儿子名下,儿子和杨晓红之间定会两虎相争,吃亏的是杨晓红,闹僵了,她会把饭店的底细端出去,那就毁啦!所以他离开前,必须把杨晓红这件事摆平。 王玉田和古明远关系不一般,这是不为人知的。 王玉田觉得这是个机会,古明远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每次见到杨晓红都黏黏糊糊的,肯定是梦寐以求,不如借此机会把杨晓红推给古明远。 杨晓红出面找古明远,一定能办这件事,那就是皆大欢喜,一举多得。 其实,王玉田和古明远的关系非同一般,过从深得不能再深了,这种关系除了古明远所谓的保姆高娟和杨晓红略知一二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俩也就知道他们好,具体好到什么程度也弄不清楚。 这件事要从十年前说起。一九九零年,王玉田还是个开黑出租车跑线的司机。八月初,正是河涨水发的时候,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马路边上的沟里全是水,苞米地、高粱地里垄沟也全是水,远近汪成的水塘里,白天晚上传来永不休止的蛙鸣。这天晚上老天开恩,好容易放晴了,天上的乌云向北飞去,露出满天繁星。 王玉田半夜从古城镇送客回来,出古城镇不远有个村子,路边站一位瘦老头,穿了一身黑,斜背个黑布包,手脖子、脚脖子都扎着,盘个头像个道士或者像个武士。 王玉田一看心里好笑,知道这是位装神弄鬼到处骗钱的老江湖,见老头摆手,靠边停下车。 老头过来,捋捋山羊胡子问:“到古城市要多少钱?公交车钱行吗?” 王玉田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五块钱?你谁呀?你要是市长,要我免费送你?玩去吧,虽然你瘦小枯干那也有百十来斤,得多少油拉你?拉个猪崽子还得十块八块的呢,半夜三更的,没二十你就呆在这里吧!哎,我说老头,你这身打扮半夜三更的像在闹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或者是从坟茔圈子里钻出来的,你别把谁给吓着再贪官司!” 老头开门上车,嘟囔一句:“小伙子,嘴里留德呀!别忘了,病打口入祸打口出,说话气大小心闪了舌头。” “没想到,你老母猪咬饭碗——满嘴是词(瓷)!——别生气老人家,不说不唠不热闹!” 老头给他一句:“生什么气?十个司机九个骚,剩下一个大酒包,你八层就是那最后的那个!” 王玉田见老头满脸通红,说话走板,还打了几个饱嗝,喷出一股酒后伤食味,不高兴地问:“老爷子喝啦?” “喝啦喝啦,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酒再掂对!嗯——你也喝啦?这可是玩命啊!”老头坐好了掏兜,按规矩都是先交钱,找了半天就找出五块,拿在手里用手捻着。 王玉田倒视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这五块钱便是公交车票钱。 老头套话:“小伙子,平时能喝多少?” 王玉田笑了说:“白酒六十度的一斤,外加老雪花十瓶,上道一百迈没问题。” 老头举起大拇指捧臭脚:“好酒量!是,有不少司机不喝到量了开车反而会困,喝了酒精神振奋了。唉!就这年代,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怎么讲?” “怎么讲?”老头来了精神,“你如果喝酒了不敢开车,上哪赚我这份钱?别看钱少,蚂蚱也是肉啊!没听说吗,老大(工人)穷,老二(农民)富,不三不四暴发户!” 王玉田笑了说:“你意思说我是那暴发户?我要是暴发户,你天天骂我我都高兴!” 老头凑到王玉田耳边,喷出一股酒气说:“这年头,研究炸弹的,不如倒蛋的。全没了章法,随便干,谁胆大谁发家,可不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么?我告诉你小伙子,适可而止,小心秋后算账!天闹有雨雪,人闹有灾祸!” 王玉田讨厌他的满嘴气味,告诉他:“你坐好了!别刹车的时候闪了腰!” 老头坐回去,嘴里嘟囔着:“嗨!人心难满,欲壑难填,活得太累。红楼梦里说得好,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金钱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进去了。不对,最后一句该是——逃跑了?不对,是‘眼闭了’。嗨!说你也听不明白,四门贴告示,还有不认字的呢!死爹哭妈犟眼子,悔之晚矣!” 王玉田见老头胡说八道没完,就是不交钱,将车开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停下车,开了车门,做出要下车架势,回头告诉老头:“你也方便一下尿泡尿,别喝得迷迷瞪瞪的再把我车尿了!” “好好好,正好啤酒喝多了。”老头乐呵呵开门下去尿尿。 王玉田关上门一脚油门开车跑了,开心地骂道:“自己在路边对着大野地嘞嘞吧,狗不吃屎——活人惯的!” 老头连招手再蹦高,没用,王玉田的车箭也似地飞走了。可怜老头,酒后把持不住,顺嘴胡说,惹得自己在茫茫野地里孤苦伶仃地呆 着。那年头,没有几辆出租车,尤其在农村,又是在晚上,根本不可能再有车了。从这一点看,王玉田真是够损的。 有一天王玉田晚上开车还是跑的这条线,过了一座叫沙河坝的大桥。再走出不远,就见前边苞米地中间的小路上有灯光照出。他知道有车,便减速慢行。突然,一台崭新的“桑塔纳”2000从小路上蹿上来,因为小路太窄,苞米地几乎把小路遮挡住了。 车是在他前边二十多米远的距离上来的,是他灯光有效的照射范围,看得清清楚楚,那车在道上画龙。他知道一定又是个醉鬼,几次想超过去都没得把握,气得他直按喇叭。 不多工夫,前边的车一晃悠,一头栽到路边的水沟里,溅起漫天水花。好在沟不太陡,水也不太深,车没翻,泡在水里。因为是连雨天,沟里才存了这么多水。 王玉田赶快停车,打着大灯照着沟里那车。满沟里全是水,车前后的机盖都淹没影了,就剩个驾驶楼还露在水面之上。车还没到沟底,继续下沉。 王玉田知道不好,要出人命,赶快拿出手电,哪里还顾得上脱衣服?跳到水里,拼命地拉开车门。手电一照,见司机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水已经快淹到嘴丫子了。他像捞水狗似地拽出司机,背到岸上放好,又下水捞捞,确认车里没有人了才松口气。万幸,要不是他,这人没命是确定无疑的。 说话间,车已经全都沉到水里了,就剩个天线还露出水面,就像电影里的潜水艇。他看着天线,觉得怪好笑的,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回头见那位落汤鸡似的醉鬼躺在路边的荒草上“呼呼”睡得正香,估计无大碍。他不敢离开,不知道车里还有什么贵重物品,便到车里拿出捡的“大砖头”(手机),给一起跑线的小哥们打个电话,叫来一辆车。 王玉田之所以这么努力,助人为乐,是因为他看出坐在里边的不是一般人,车牌号他看清了,是政府的车。那时候在政府里能坐“桑塔纳”2000的,最小也得是一把局长。他庆幸,这下总该交着有权势的人了。确实,他救的这个人,就是古明远。那时候古明远是主管农业的局长,虽然没有海量,却也天天喝酒,下乡的时候更是如此,一喝就是小半夜。 王玉田把他送到医院,自己掏腰包雇了吊车,把车捞出来拉回去。 古明远虽然死里逃生,右脚脖子却骨折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有给古明远造成什么影响。 王玉田想借着这个关系开一家小饭店,兴许能比跑车多赚些钱,也比较安全。那年头,常有出租车被抢的,晚上开车去农村更危险。王玉田把想法告诉了古明远,古明远赞成他开店,可饭店开业后,古明远一次都没来捧场,这使王玉田很伤心,不再对他抱有什么希望了。 王玉田的饭店很小,小到什么程度呢?连后厨不足八十平米,一个厨师是下岗女工,一个服务员也是下岗女工。无论如何,还可以维持生活。这样艰难地干了两年,他对前途已经失去信心。 一九九三年国庆节前的一天,王玉田正想打祥回家,古明远突然冒出来。 要么说王玉田也是乱世枭雄,尽管古明远这么多年一直不痛不痒,可他还是不客气,待为座上宾。这时候古明远刚刚当上国土资源局领导。 古明远神秘兮兮地让王玉田弄两个菜,两人就在这个小饭店喝起来。 当晚,古明远让他把饭店兑了,去办一件事,答应每年最少会给他几十万。但有个条件,一定要忠心,要听话,要敢于坐牢。临分手,古明远拿出一个纸条递给他说:“用钱打这个电话,是位女人。记住,以后不管你做多大,钱都要通过这个人手。你放心去做,什么事都不会有。你给我一条命,我还给你半生幸福。” 王玉田哪怕这些?梦想了一辈子的事终于来到眼前,不可能放过。当下,又是表决心又是千恩万谢。他按照古明远的安排,包了一片五千多亩的荒山,每年租金五千元,一包就是七十年。他当时觉得 奇怪,这片荒山连兔子都不拉屎,干嘛用呢?之后,他又按着古明远的指示,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公司。 他很快明白了,原来这片山里有铁矿。 按照古明远的安排,一九九三年冬天他开始采矿。那时候,全国都在大上基建,房地产业是图纸出来了就能卖钱,铁矿石已经涨到几十块钱一吨,装上一车就是好几千,钱比大风刮来的还容易。王玉田曾经一炮崩出过二百万,在古城市被传为佳话。 当时,古城市黑白两道,有钱有势的没有和矿山没关系的。几乎是全民动员,车水马龙,热火朝天,每天太阳还没落山,东南山区就会传来隆隆炮声,这是规模大的。还有小的,老百姓找到窝子矿,靠锹挖镐刨,装上一三轮车就卖三四百。在这里,仅开铁矿成规模的就有几十家,有人推算,铁矿造就的千万富翁,超过百人,百万富翁不计其数。 王玉田后来估计,从一九九三年到一九九六年,他的矿山拉走价值将近两个亿的铁矿石。 王玉田此时是他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仅手下护矿队(打手)就有四十多人,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其实,他只是个抛头露面的,实权不在他手里。护矿队头领是古明远的内弟,管钱的女人是古明远的小姨子,这些事外人不知道。 也有不少正直人,到处写密告信。 王玉田按照古明远的安排,于一九九六年初,以五千万的价格卖掉矿山。买主是护矿队的二把打手钟老板。这人是亡命之徒,黑道上霸主。他手里没钱,古明远找到谭悟凡,帮钟老板五分利抬的高利贷。 卖了矿山,古明远指使王玉田以四千万在开发区买了两千亩低洼荒地。那时候开发区还是荒芜一片,谁知过了半年这里便成立了开发区,古明远出任开发区领导,土地一下就涨到肆拾万一亩。 古明远看准机会,让王玉田一次性把土地卖掉,并让他注销了房地产公司。按王玉田要求,古明远帮他在开发区买了地,盖了海鲜酒楼,还给他办了马达加斯加的移民证。?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雄辈出 (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英雄辈出(八) 古明远安排王玉田在马达加斯加买了地,建个中国餐馆,讲好股份古明远占六成,王玉田占四成。 在这期间,古明远于一九九三年跟妻子离婚,将妻子和儿子移民到国外。同年,他在古城市老城区南部,搞到一处跃层住宅,两百六十多平米,落到小姨子名下,将小姨子娘俩从古城镇农村接到市里,帮他管理生意上的事。 一九九四年,古明远见矿区农民闹得厉害,又安排内弟管理护矿队,对那些胆敢闹事的一个字就是“打”,一直到两千年,还有几名被打残废的呆在家中。当然,这些事随着矿山的卖出,已经将后续的事交给钟老板了。 一九九七年,古明远安排内弟秘密地去了东欧,在那里以开酒店的名义组织一些人对华商收取保护费。又于一九九八年,安排小姨子移民到东南亚。办完这些事他金盆洗手,耐心等待到退休好去国外享清福。这些事没人知道,就连王玉田也不完全了解底细。 为了不出麻烦,古明远给王玉田规定戒律:在国内,不许做任何生意,颐养天年,就是潇洒的玩,一直玩到死;国内玩腻了就去国外玩,把原来欠的玩,全在有生之年补回来。所以,王玉田不跟古明远说刘斌这件事,也是这个的原因。 王玉田心里明白,古明远对杨晓红多年来一直垂涎三尺,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过分表露出来。他更清楚,古明远对于女人的事是“有求必应”,花钱从来就没有心疼过,多少都行。办事也没打过折扣,只要不特别过分都办。因此,跟过古明远的女人没有后悔的。 王玉田还有些担心,他不知道杨晓红能不能上道。这人虽然跟了自己好几年,可还是摸不透她,总是那么闷呼呼的不冷不热,待在一起就像隔堵墙。尽管他每天海参、蛤蟆油的吃着,可年龄不饶人,大多时间都是老老实实的装人。 王玉田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就这么办。他拿出电话,看看刘斌的手机号码,拨通了告诉刘斌:“到外边说话。” “现在方便,王老板请讲。”刘斌正在“中福在线”包厢,毫不含糊地喊出王玉田的名字。 “开发区的事你给什么政策?” “一定能满足你,重要的是能不能把事情办成。” “讲清楚,别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并且,你要记住,说了就得办,否则要掉脑袋的。” 刘斌被王玉田的几句话给吓住了,想了想说:“具体政策也要看办到什么程度,一个是价格合理,二一个是预付款必须有,三一个是包不包括甲方的费用。这样,我尽快跟老板沟通,如果有希望争取安排你们见个面。” “什么二一个三一个的,五个点可以吗?” “不能,最高不会超过三个点。” “你能定吗?” “价格合理,其他条件优惠可以定。我明天就跟老板通话,然后立即把意见反馈给你。” “你说话怎么左一个圈子右一个圈子的?一百万怎么样,有没有这个实力?合同签了当天兑现,我给你办得利利索索。” 这话一提出来就把刘斌吓坏了,他支支吾吾说:“这样------还是这样,明天我请示老板,看看老板什么意见,应该问题不大。” 刘斌心里一慌,家里外边自己也拿不出一百万,知道这简直是在开玩笑。并且动用一百万,一旦出事那就不是小事,碰不得。 王玉田不客气地说:“看来你不是决策人啊!” “王老板,这么大事需要老板拍板,我哪有这么多大权?再说你也不差这一天。”刘斌现在想明白了,这件事自己干不了,也不能投,不如把项目交给车宏轩,成了自己有提成,黄了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王玉田没再废话,按了电话,在房间里来回走几步,想好了,拿出又一部电话打过去,拖着娘娘腔问:“大哥在家吗?” “有事吗?” “忙着吧?嘻嘻,好些日子不见了,想大哥了。”尽管王玉田比古明远大十多岁,但他总是管古明远叫大哥,时间长了,他们之间也就习惯了。 “说点正事,保姆找得怎么样了?” “没合适的。” “岁数大的不要,不好摆弄,心眼太多。记住,最好要南方的。” “我办事你放心。有件事,我和晓红僵在那块了,大哥得出面解围。我意思等高娟出国走了,让她过去,这也算我给你和晓红的一个安排。处一段看看,如果合不来你再慢慢处理。” “说什么呢乱七八糟的!” “我看大哥很喜欢她。” “是你的想法还是她的想法?” “我可以让她有这个想法。” “你别乱来,这种事不行。这是人,不是东西可以随便搬来搬去。”古明远知道自己在杨晓红心目中的形象不好,也知道她并不了解自己的实力,中间再夹着王玉田,不能这么办。 王玉田应付一句:“这不是那么严重的事,也许路走错了要重新走,这样或许会找到幸福。” 古明远没说反对,也没说对。 两人又聊一会,放下电话。 随着一阵钥匙开门声,杨晓红走进来。她今年二十一岁,一米六五的个头,稍胖,穿一身红色西裙,扎个“美龄”鬏,身段匀称,皮肤细嫩,一双笑眼摄魂夺魄。杨晓红虽然很年轻,但却经历了很多人生坎坷,为了支撑困难的家庭,她放弃了一切来到王玉田的饭店。为了海鲜酒楼,她呕心沥血,跑断了腿,磨破了嘴,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得到王玉田的信任,在饭店一手遮天。自己的付出,使爸爸妈妈过上城市小康生活,使哥哥圆了大学梦。 杨晓红觉得奇怪,一年多了晚上这个时候王玉田很少会在这里,因为有人在等他。 “累了吧?”王玉田问。 杨晓红脱去紧巴巴的外衣坐在沙发上,不高兴了,自言自语地说:“FtJ这伙人真磨叽!” 王玉田的电话开始震动,在这个静静的房间里杨晓红听得很清楚。 王玉田没理会电话,给杨晓红倒杯白开水,一本正经地问:“高娟找保姆的事怎么还没落实?” “我不管那些破事!我是拉皮条的,给我多少钱?” “别钱不钱的,古大哥的事能含糊吗?” “什么?少跟我胡说八道!”杨晓红怒了,瞪着那双笑眼恶狠狠地说,一点情面不留。 王玉田嬉皮笑脸,过来坐在她身边语气温和地说:“说正事,保姆的事怎么样了?” “他家不是有高娟吗,还想找几个?” “高娟不可能做家务,那是阔太太,再说马上也要出国走了。他家从来都有保姆,上一个是高娟在老家找的,父母年龄大了不干了,满载而归。” “问了几个人,没人愿意干。今天倒是遇到一个,说可以谈谈,家是南方的,和我们的一个服务员是一个村的。” “你把服务员电话给我,别的事你都别管了。” 杨晓红告诉他服务员的名字。 王玉田的电话还在震动。 “烦不烦人!”杨晓红气得骂了一句,站起来去洗脸。 王玉田跟在她后头说:“你哥哥上保险公司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能去上吗?”杨晓红变得高兴起来,哥哥没工作的事像块石头压在她心上。 “为了把握起见,你应该请古老板说句话,那就万无一失了。” “行。” “你不知道,张丽萍这个人很不一般,提的那么快,没有谭老板的力量是不可能的。有副对联到处流传:‘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他“嘿嘿”笑笑,接着神秘地说:“据我分析,张丽萍跟谭老板一定是那种关系。如果是那样,靠她安排个校友又是男生恐怕会出岔,谭老板一旦有想法就办不了啦,所以请古老板说句话为好,让张丽萍暗中使劲。”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被你说迷糊了,你找古老板了吗?” “你去找,大哥是个讲究人,会给你面子的。告诉你件事,提醒 你哥哥,张丽萍没准看上他了。” “办成了就行,大小伙子还怕她吃了?” “还有件事,古老板手里有三千多万外装工程,如果办成了厂家同意拿出一百万。” 杨晓红笑了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有机会。晓红你听着,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一呢,这是张丽萍介绍过来的厂家,办成了对你哥哥好;二呢,就趁着你年轻多攒几个钱,日后也好有个底子;三呢,不说你也知道,我被人讹上了,我们俩是不会有结果的;四呢,我出国是早晚的事,否则我会死得很惨。不管我出国了还是死了,放心不下你,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不想因为对不住你被人指脊梁骨。听我一句劝,相信我一回。” 杨晓红被他说糊涂了,理不出头绪,洗把脸出来仍然坐在沙发上。 王玉田不知她在想什么,他知道她没那么多心眼子,可一旦认定的事那是不好改变的。当初看上她,除了长相,他还相信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话。他知道找她是对的,这些年她就像一架机器,不停的工作,拼命地给他赚钱。 “说呀?”杨晓红满是疑团地喊道。 “急什么?” “我受不了你手机的突突声,太闹心了!”她今天多喝了几杯,感觉很热,也困了,便不耐烦地说。 王玉田不慌不忙地说:“找古大哥,没准看上你了。” 杨晓红一惊,瞪着眼看着他。 “你只要拿出当年跟我的决心,不仅仅是一百万的问题。你可能不知道,在古城市只有古老板才是最大的老板,而且又是单身,高娟一走你们就可以做合法夫妻了。” 杨晓红明白了,葫芦里原来卖的是这个药,要处理自己。至于他说古明远是古城市最大的老板,她根本不信,她对那些架子十足的当官的不感冒,知道他们没什么实力,有几个钱也不是好来的,闹不好会掉脑袋,因此她根本没把古明远放在眼里。 “你如果没意见,一会就过去谈谈,他在家。” “他同意了?” “是,以后白天忙完了晚上你就可以过去。” “行!”杨晓红瞪起两眼骂道,“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让你女儿去?” 王玉田“霍”地站起来,想想又慢慢坐下来问:“你什么意思?别拿好心当成驴肝肺!要是这样,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 “我是跟你开个玩笑哪,你喊什么?再说,我这一去你不成了活王八?” “你敢骂我?”王玉田生气了,站起来要走。 杨晓红冷笑一声说:“你把话说到这了,不给钱我也去,凭那个姓古的赏!我先把绿帽子给你扣上!记住,以后我给你换个名字,不叫王玉田了,改叫王八蛋!你赶快滚吧!”她愤怒地推出王玉田,洗吧洗吧,换身衣服离开了海鲜酒楼。她本来住在这里,是一生气才离开的。 慢慢的杨晓红竟然平静下来,一想王玉田也没什么恶意,又有哥哥的事,就给高娟打个电话问:“没睡吧?” “没有啊,不是说你要过来吗?” “太晚了。” “嘻嘻,搬过来住吧,找个保姆伺候我们,正好一盘架,没事了打麻将。饭店别干了,有什么意思?” “你喝啦?”杨晓红说了她一句,然后将哥哥的事还有工程的事讲给她。 高娟把电话交给古明远,古明远沉默一下说:“你哥哥的事可以办,明天上班我就打电话。如果不满意保险公司的工作我再另外想办法安排。你哥哥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你不要再找别人了。工程上的事不行,你不要介入,很复杂。当然,容我再考虑一下,找个时间我们见个面。” “谢谢你古老板。” 说完,两人放下电话。 古明远知道杨晓红的分量,他一辈子接触过那么多女人,论漂亮还没有能比得上杨晓红的,知道不下重拳得不到她。他也知道她在安排后路,经常背后说以后有机会自己要干个饭店。 古明远决定在王玉田出国后,更深层次地接触杨晓红,想在大陆留条根。所以,杨晓红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向古明远,这将改变她的一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英雄辈出 (九)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英雄辈出(九) 刘斌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虽然事业上遇到了挫折,可那也不能掩盖其英雄本色。他上一次给谭悟凡打电话是为了完工要钱下的毛毛雨,事隔一天他又给谭悟凡打电话。 刘斌说:“现在公司那边情况不好,拿不出钱。公司拿不出钱工人就没办法撤场,时间长了就会闹事。我们的工人都是困难地区的,都指望这些工资养家糊口呢,不赶快支付肯定不行。所以还得请谭总你开恩,把结算款先给一部分。” “你计算没有,工程尾款还有多少?” “决算还没出来,最少还得有一百二十万。” “你急需多少?” “没四十万不行。” “我和基建办了解一下,如果确实欠那么多,可以先考虑给你解决四十万。” “谢谢谭总。我报告按照一百万写,你先给批四十万,这样好看。” “好吧。” 刘斌在三十号向甲方打出报告。报告措辞严厉,告诉甲方,如果拿不到钱工人无法撤场,隐含的意思是工人可能闹事。打出报告的同时,他命令全部工人围在工地前边,做出准备闹事的样子。 这是刘斌玩的拿手好戏,因为他明白把事态搞严重了甲方才会更快拿出钱。 在国外旅游的谭悟凡听到基建办汇报后骂了几句,然后同意先付四十万,并令全部工人在保证书上签字,拿到工资后立即撤场。 四十万是刘斌要款的底线,没有这个数字,他难以答对包括自己老板在内的方方面面关系。但直到这个时候,车宏轩仍然不知道工程进展情况。 到火候了,刘斌不能再闷着了,必须给远在哈尔滨的车宏轩打电话汇报此事。 刘斌三十号早上交上报告,十点来到“中福在线”。他常来,服务员安排他去包厢。他上了两千元的分,撸起袖子开玩。 没多久接到王玉田电话,告诉他工程的事办不动。 得到确切消息后,刘斌马上给车宏轩打电话:“老板好,投标结果怎么样?” 车宏轩笑了说:“我们成了标王,秦新明关系不到位,已经结束了,工程给了一家当地的公司。权当出来玩了,不过也得到了一个经验,关系再好价格高了也不行。” “那是,一揭两瞪眼的事,谁敢明目张胆的干,还要脑袋不?我就知道完了,没消息嘛!” “是,很遗憾。” 他们说的投标,是车宏轩的外装公司和黑龙江的一家内装公司联合投标的一个电厂办公楼工程。内装公司的老板是车宏轩的朋友秦新明,内外装联合投标。两家实力结合起来是可以的,但是秦新明价格没把握好大家白忙了一场。 刘斌笑着说:“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工程越来越难拿到手。” “那也得努力啊?” “老板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这是哪里话!” “那怎么多次邀请都不过来,对工地不闻不问。” “有你在我放心!” 刘斌笑了,想想说:“过来看看,这地方钱没腰,山南海北到这里淘金的满街都是。你去过深圳和海南吧?这里比那里好玩,甚至比香港澳门还好玩。怎么说呢?酒店遍地,歌厅满街,应有尽有,确实是个开放之都,人间天堂。” 车宏轩笑了说:“你可要注意,别把持不住弄出什么丑闻!” 刘斌“哈哈哈”大笑一通,接着说:“说正事,古城市开发区有个大项目,二十几个栋的保温窗,建筑面积二十多万平米;还有一座办公楼,建筑面积两万四千多平米,外立面全是玻璃幕墙和铝板幕墙,两项工程总造价会超过三千五百万。我托一个开大酒店的老板去摸底,结果刚刚回信不行。不知你有没有关系能找到市一级的领导,据说这个好使。” “我古城市有好几个同学,有老家的,也有大学的,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混的怎么样。” “这个老板姓古,老家是孟家堡子的,在单位一手遮天,他不点头谁都不好使。” “你说清楚,他叫什么名字?” “古明远。” 车宏轩一惊,问:“准确吗?” “千真万确。” 车宏轩笑了说:“哪有什么孟家堡子?是孟乡公社。我小时候有个发小就叫古明远,不知道是不是他。” “没听说有第二个姓古的。” “我联系一下,如果是他我会尽快赶过去,你在那里等我。” “太好了!点子又来啦!”刘斌兴奋起来,想了一下又说,“今天保险公司给一张支票,提四十万现金,给你十八万,我拿提成二十万,陪我同学去海南用两万。为了维护我报的决算,还要做些工作。” “明白!决算必须维护,但要谨慎,必须严格规避风险。古城市那么乱容易出事。我告诉你政治上要敏感,根据大的政治气候判断,这种情况不会延续很长时间,国家要抓了。” “是,古城市确实很乱!可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办都是个人行为,跟公司不挨着。”刘斌想了想接着说:“我意思现在开车往回赶,明天八点多钟把四十万的委托书和收款收据给我拿来,节前把款办完,以免夜长梦多。这件事就别让嫂子知道了,你手里也留几个零花钱。还有,你应该尽快见到古明远。”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同学,明天八点前我让老史开车把手续给你送过去,要钱是大事。” “那就谢谢你了。” “没关系,为了工作嘛。如果我落实了需要过去,我直接坐火车过去,晚上到。” “过不过来都要告诉我。如果过来我给你安排住处,安排接站。” “好的。” 第二天老史开车,与刘斌一起到保险公司去办款,快到九点的时候拿到支票,然后来到圆梦海鲜酒楼准备提现。可是既没见到王玉田也没见到杨晓红,两人只好在饭店门前等着。 正常这个时候杨晓红应该上班了,可昨晚和王玉田生气了,所以没来。快到九点半了,王玉田才开着一辆老掉牙的白色的轿车来到饭店。别看车破,可不丢份子。如果不看车仅听声音,一般人都以为是来了台三轮车。 出纳刘嫚嫚从车上下来,王玉田带着她走过来。 刘斌马上迎上去礼貌地对王玉田说:“如果十点前不能存进银行,就不能保证明天进账。” 王玉田笑了,马上安排刘嫚嫚坐着老史的车去银行。 存完支票,老史开车回公司,安排公司过国庆节的事。 第二天刘斌接到车宏轩电话,告诉他不用等了。 刘斌下午四点钟拿到钱,立即安排现场工人离场。自己买机票,准备和张丽萍一起直接从古城市赶往机场,和张丽萍哥哥一家及老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辈出(十) 车宏轩很顺利地找到古明远,确定他就是开发区领导。和古明远通话后,由于古明远不希望见太多的人,所以他没有让刘斌等自己。他坐中午火车,晚上五点多钟到古城市。 刘斌在等着去银行提款的时候,会计刘嫚嫚却不知道哪去了。他明白这是有意为之,需要答对。他找到杨晓红,杨晓红给他指点一下,刘斌这才在酒店顶楼的一个房间找到刘嫚嫚。 刘斌客气递上信封说:“小妹妹,初次见面也没给你买什么,哥哥先给你拿两千,留作买化妆品。” 刘嫚嫚就连客气话都没有,笑了收起钱。 刘斌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今天必须拿到钱,否则工人就没办法处理了。” 刘嫚嫚点点头说:“刚接到信息,钱到了,我没走。” “想想小妹妹,钱到手了我还有表示。” 刘嫚嫚说:“按照规矩,我们要扣千分之五。” 刘斌点点头说:“明白,这是规矩。” 两人下楼去银行。 所以刘嫚嫚这样胆大包天,原来是大有来头的。她个子不高,稍瘦些,长相一般,是王玉田儿子王守业哥们刘大伟的妹妹。 高中毕业后刘大伟找到王守业,要安排妹妹到海鲜酒楼去当服务员。 王守业和刘大伟是一样的混世魔王,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经王守业说情,刘嫚嫚很容易便就到酒店上班,并且得到王玉田重用,令人羡慕地当上了会计。谁知道没过多久便就和王玉田去杭州旅游,这在圈子里引起轰动效果。 王玉田美滋滋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刘大伟拎着杀猪刀找到酒店,用刀指着王玉田骂道:“你个王八犊子!拐骗少女,我送你进去坐牢!” 王玉田被骂个狗血喷头,最后只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塞给刘大伟两万块算是暂时应付过去。 刘大伟收下钱,仍然气愤难消骂道:“我是谁你知道吗?在古城市还有敢惹爷爷的?我告诉你,我不姓刘我姓钱!我爹姓钱,钱就是我爹,我爹就是钱!” 因此,在酒店里王玉田是老大,杨晓红是老二,这位刘嫚嫚便是三把手。 在刘斌几人去提钱的时候,王玉田在一楼自己的办公室为古明远谈保姆的事。这间办公室有二十多平米,进门对面挨着放两张办公桌,里边靠墙放两个铁卷柜和一个金柜。以前主要是杨晓红和收银员用,刘嫚嫚来了以后杨晓红就很少来这里。 服务员带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王玉田悠然地坐在那里,心想真是河里无鱼市上取,只要有钱没什么是买不到的。他看一眼服务员带进来的人,以为是她,觉得太一般,长得太老,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从眼角出现的细纹可以看出她有过一些艰难的经历,这不是古明远要找的人,他小眼睛眨巴眨巴,失望地长出一口气。 服务员给王玉田倒上茶,介绍说:“老板,这就是我的老乡,有什么事你们谈吧,我还有事不陪了。” 服务员和老板点点头出去了。 王玉田穿了一件红色夹克衫,白色小领衬衣,自己认为一定很潇洒。 在这个女人眼里王玉田什么都不是,那张老脸配这一红一白太过不顺眼,一看就是个老不着调的家伙。她前些日子得知有个老板要花大价钱选一个保姆,她动了心,知道远在家乡的妹妹肯定行,就给妹妹打个电话,让妹妹过来。见面后,姐妹俩研究好,如果条件满足就干,满足不了就去饭店当服务员。当初妹妹来的时候,姐姐就跟杨晓红说好了,不管成不成得给拿两千元的路费。杨晓红请示王玉田,王玉田同意了。 “你---今年多大了?”王玉田有些失望,摇头晃脑懒踏踏地问。 “不是我,是我妹妹。”女人一边回答一边想:“这么个干巴老头,给多少钱也不干!” 王玉田不解地看着她。 “是你家找保姆吗?”女人问,口气里带有一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意味,“不是答应给两千元的路费吗?给路费吧,我不同意。” “嗯?”王玉田反感的用鼻子发出了这么一声,“根本老板说话要客气点!在古城市还没有敢跟我这么说话的!怎么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过你先别急,这次是我帮朋友的忙,让你妹妹进来看看,我通过了才能往下走。路费的事答应了肯定办。” 她沉思一下,既然来了,就把事情办到底吧,否则两千元的路费也会泡汤,便很勉强地说:“她在大堂,我去叫她。” 王玉田没说什么。 不多工夫,那女人将妹妹领进来。 王玉田看到小姑娘觉得还不错,非常清纯,赶快热情地请她们坐下。 那女人介绍说:“这是我妹妹,叫吴艳,以前叫吴超,因为是超生的,爸妈就这么给她叫开了。后来上学的时候老师说超字走刀口不好,不如改个名叫吴艳。在家里因为她很听话,小名都叫她‘小不点’。” 王玉田“扑哧”一声笑了。 吴艳不到一米六十的个子,胖墩墩的,皮肤绷得紧紧的而且白皙细嫩,圆乎乎的脸,虽然不能说美,却也是青春可人。她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很紧张,不安的两眼流露出恐慌。 王玉田嬉皮笑脸地说:“我受朋友之托办这件事,并且要办好。” 姐姐说:“算了吧。” 王玉田见吴艳再普通不过了,别愣愣的没必要勉强,便没好气地说:“随便,不行你们还是走吧。找杨晓红把路费领了。” 姐姐站起来拉着妹妹要走,妹妹却不走,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话:“我这么远来的,是不是可以和用人的人见面谈谈?” 这一句很普通的话,改变了她的一生。也说明她虽然年龄小,但有股子勇闯天涯的劲,不愧为英雄出少年。 王玉田觉得小孩挺有思想,看着吴艳漫不经心地说:“不要勉强。” 吴艳鼓起勇气说:“我想看看人,如果不像坏人我们就可以谈谈条件。” 王玉田笑眯眯看着她说:“说说你的情况。” 吴艳看着姐姐。 姐姐想了想说:“我家是南方山区的,山上到处都是竹子。家里爸爸有病常年不能干活,还要打针吃药的,妈妈外出打工,好几年音信皆无,爷爷奶奶快到七十岁了,什么都干不了,家里最少有十几万的外债。我是老大,弟弟是老二,她是最小的。我白天去收彩电、冰箱,晚上还要去歌厅坐台。他姐夫除了收彩电冰箱,还要修理这些东西卖。去年弟弟高中毕业来我这里干活。我和他姐夫在一个小区的锅炉房旁边租了个小房子。我们家虽然穷,可我们兄妹几个学习都好。我弟弟从小就能修理家电,现在在我那里开了个维修部。我这个小妹妹不仅漂亮,还很聪明,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和她说了有这个机会,她想看看条件和人,如果都可以了愿意去做家务,与其流落社会不如找个好归处。”她说得很激动,眼睛有些湿润,“说这些不怕你笑话,我和她姐夫结婚两年了不敢要孩子,家里就靠我们。如果她命好,让我们也借个光,翻个身。如果条件不合适,我再另外考虑怎么安排她,城市不像农村,除了出气不要钱,拉屎撒尿都要钱,活不起呀。反正书她是不能再念了。” 王玉田长出一口气,点点头说:“钱的事你们不要担心,如果不愿意去做家务,就在我这里做服务员,这个没问题。” 说完王玉田端详一下吴艳,神秘地一笑又说:“你们等一下,我现在就安排。” 王玉田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打通了问:“小妹吗?在哪呢?” “大刀啊!”里边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什么指示?” “大哥想你啦,心疼你给你找个保姆。” “找好了吗?我这些天看了几个都不行。” “你过来一下吧。” “嗨哟,我刚到美容院,不早来电话,烦人!好吧,我马上过去。” 王玉田又给杨晓红打个电话,不多工夫,杨晓红开门进来。姐妹俩一看这么个大美人,心里都很暗羡。 王玉田对杨晓红笑着问:“你来看看这个小妹妹怎么样?要是不能去做保姆,留在饭店怎么样?” 杨晓红看一眼吴艳感到惊讶,倒不是感觉她漂亮,而是年龄小,心想可惜她小小年纪了,这么早就走向社会,令人可怜。 “可以吗?”王玉田笑嘻嘻问。 杨晓红横了他一眼说:“得把身份证给我,看看年龄。” 姐姐没言语,吴艳脸红一下。 杨晓红说完和姐妹俩点点头转身走了。 几人一边拉着家常,一边等高娟。 过了二十多分钟门开了,进来一个妙龄女郎。这人二十多岁,蓬松的披肩发焗得半黄,苗条的大个,上身穿一件黑色蝙蝠衫,下身穿一条黑色皮短裙,配上肉色的丝袜,很潮流,胳膊上挎个白色小包,站在王玉田面前,挺着胸有些做作。她见吴艳还算干净利索,普普通通不惹人注意,正是古明远梦寐以求的,便高兴地坐下。 王玉田并不知道高娟的底细,他把吴艳的情况介绍一下,然后站起身说:“这件事我就管到这,剩下的事怎么办高娟你和大哥自己决定。不行了和我打个招呼,我再张罗。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 说完王玉田和姐妹两人打个招呼,又向高娟神秘地做了个鬼脸,开门扬长而去。 高娟仔细地看着吴艳问:“你想好了吗?” 姐姐回答说:“我是她亲姐姐,我可以替她做主。” “你不要说话,让她自己说。” 吴艳毫不犹豫地回答:“想好了!” 高娟笑了问:“在老家搞对象了吗?” “没有,也是不可能的,我说死也不在老家呆了。” “在古城市有男朋友吗?” “怎么可能有呢?我才来两天?” 高娟见吴艳不仅人长得干净,而且口齿伶俐,反应很快,高兴地说:“我挺喜欢你!” 高娟说完让姐姐先出去一下,把门锁上,问了好多关键问题,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拿出电话,给古明远打了过去说:“大刀介绍的人我看了,很可以,年龄也是你希望的,我敢保证你能满意,你还见见吗?” “情况我都知道了,定下来,让杨晓红做几个好菜带回去,晚上我们在家一起吃饭,让他姐姐也过去。这种事不好办,一定要办好。” “明白,”高娟按了电话高兴地说,“如果你们没什么问题,这件事就成了。” 高娟叫来杨晓红。 姐姐不放心地问:“钱的事怎么说?” 高娟笑了说:“晚上你们自己谈。” 不多工夫,杨晓红进来,一看气氛就知道成了。 高娟拿出一个小包,递给杨晓红,告诉说是你喜欢的化妆品,很名贵。 杨晓红谢过,又安排后厨做了几个菜,打发几人离开酒店。 高娟开一辆半新不旧的国产轿车,姐妹两人拎着菜跟着上车。 高娟告诉她们:“这些菜是晚上吃的,中午我们去吃吉野家的快餐。” 吃过快餐,高娟带着两人去商场买了衣服。这么大的商场姐妹俩还都没来过。吴艳更觉奇怪,商场里人太少了,再看看商品,贵得吓人,就连一件文胸都要上百。 姐姐觉得不妥,看着高娟说:“先不买东西,谈好了再说。” 高娟笑了说:“谈不好白送给你们,不要担心。” 高娟里里外外给她们买了不少东西,一算账花了一万多,吓得吴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买完东西,高娟又带她们去蒸桑拿,在洗浴中心给吴艳做了个头型,让她换上新衣服。 古明远四点半到家,见到吴艳觉得确实很不错,很满意。古明远这么急想找个好保姆,除了高娟要出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大的政治气候很紧,从上到下打贪官治腐败已经是一项重要工作内容,再像以前那样出了歌厅进桑拿会有影响,闹不好会因小失大,不如金屋藏娇找个可靠的。他这人有个毛病,从小到大一直做着皇帝梦,梦想着天下美人都归自己。关于古代宫廷秘闻的书他看得多了,追求女人一直是他生活的一个极其重要的部分。 姐妹两人一看古明远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脸上一点褶子皱纹都没有,像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都比较满意。 古明远和姐妹两人严肃地谈着有关问题。高娟去准备菜饭。一切谈好后,古明远拿过来一个皮包递给吴艳说:“这个是我给你的见面礼,里边有*万现金,你把它给你姐姐,算是一点意思吧。” 吴艳听到这个数字脑袋有点发木,双手颤抖地接过皮包递给姐姐。姐姐接过钱也很惊讶,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我这里有两个条子。”古明远从夹包里拿出两个信封,递给姐姐一个,“这个,你节后九号你去这家房地产公司,找信封上的人。我给你联系了一间七十多平米的房子。把钱带着,他让你交你就交,不让你交就别交。他不可能要你的钱,一旦要了我再给你补上。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余下的钱仔细点花,歌厅以后就不要去了,该要孩子要孩子,两口子的买卖还要做下去。”他又递给她第二个信封,接着说:“这个,你去这个学校找这个人,把你弟弟送去学习,花费你不用管,由吴艳来处理。你去办事的时候一定说你爸爸是我的同学。还有家里的事,你也不用管了,‘十一’长假期间,初步定到四号我和高娟、你妹妹一起去看看老人。钱嘛,明天十点前让你妹妹先汇去一些,把账全部还了。让你父亲安排治病并且设法找到你母亲,钱不是问题。至于你妹妹,我会对她很好,你不用担心。” 这些话说得姐妹俩目瞪口呆。 古明远站起身说:“我晚上有个特别好的同学从外地赶来,不陪你们了。希望你们理解。”他又对姐姐说:“晚上吃完饭,让高娟和吴艳开车送你回去。” 姐姐声音颤抖地说:“我妹妹还小,还没离开过家,我把她交给你,希望你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爱护她,别让她受委屈。” 古明远真诚地点点头:“没那么严重,不就是做几天保姆吗?再说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以每天和她联系,如果有一点不高兴,我承诺你可以随时把她带走。但是,我们这种关系,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能跟任何人讲,你们要做到。” 姐姐双眼含泪地点点头。 古明远微笑着别过她们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英雄辈出 (十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英雄辈出(十一) 古明远告别吴艳姐妹打个车直奔王玉田的圆梦海鲜酒楼。他平时办私事不开公车,喝酒了更不开车,吸取了上次将车开到水沟里的教训。不仅是教训,这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天把车开到沟里,永生难忘,再也不敢了,一般有私事了就开高娟的那台国产轿车。 高娟一直想换车,可古明远不点头她也不敢放肆。古明远一直提醒高娟要低调做人,时时处处小心谨慎,绝不可以出风头。尽管如此,高娟还是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一点古明远虽然并不满意但却没办法管,只能是听之任之。 王玉田的海鲜酒楼一共有五层,中间圆弧部分面向东南的丁字路交通岗,向西向北各有三十多米。底下四层是营业用的,五层是中间的局部楼。局部楼中间是大客厅,向南和向东各有几个房间。南向的是王玉田住,东向的基本闲置,除了古明远来了用别人一概不行。 楼中间圆弧拐角的大厅其实就是一个大餐厅,里边一应俱全。这些都是建酒店的时候按照古明远的要求装修的。五层不对任何人开放,就连电梯都是专用的。 古明远每次到这里都是到后院上电梯,除了杨晓红觉得靠得住的服务员可以来送菜,一般人不让上。就是送菜的几个服务员一般也见不到古明远,在古明远到来之前就会准备好一切。 古明远上楼开门进去,见老同学还没到,只有王玉田一个人在等着,就和王玉田坐在沙发上聊起杨晓红的事。 古明远等的同学,就是车宏轩。 车宏轩和古明远通完电话,正赶上有趟航班,车宏轩便就在中午赶到家里。他现在住的是景观楼,花了一百多万买的,一百五十多平米。 谢蕊芬知道车宏轩回来,特意回家煮了碗面条,炸点肉酱,算是两人的午饭。 车宏轩进来的时候,谢蕊芬两手抱在胸前,待理不理地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车宏轩,然后“嗨”了一声去看鱼缸里的鱼,看一会又过去看看落地窗前的蟹爪兰、月季花、茉莉花等。她摆弄起那盆长势茂盛的开满白色小花的茉莉花。 客厅很大,从南到北有四十多平米。 谢芬芳很讲卫生,每天都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蕊芬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花,顺嘴说:“闻到香味没有?不是老哥自己吹,一般专业户也不是对手!” 车宏轩放好东西,点点头奉承一句:“你厉害!” “投标的事没成吧?要不我早就知道了!” “是,不顺利。”车宏轩脱去外衣,坐在沙发上。 “五六万就这么打水漂了,我怎么说的,没有把握的工程不能投。我再劝你一句,正好明年没有工程,就就别干了。今年抓了不少贪官,基建系统出事的最多。拔出萝卜带出泥,不少承包商都因为行贿被抓起来了,你也收手吧。” “你说的有道理,现在工程不好拿,价格又低,风险又大,确实不好干了。虽然不好干,可总不能扔下大家不管吧?” “你不能总是这么考虑问题,总是惦记着手下那帮人,没你人家会饿死?离开谁地球都会转!我们能够潇洒地活到老了。对了,昨天股票又涨了,我又赚了。山上农场已经投了快一百万,成型了,我们靠这些可以活得好好的。建筑业的不能再干了,根本不挣钱。我们这几个钱要这么折腾,几年下来年全得败光。你一定要干也可以,我们手里钱你不能动,留作我们养老。你自己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不管了。现在医院要搞经济承包责任制,规模要扩大,我这个副院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稀里糊涂地,那样不负责任医院还得继续赔钱,大家工资都开不出去。哎,看来享清福的好时候过去了,大家都得卖力气。我们班子几个人合计了,承包后工资一定要实现翻倍。这样我就没有别的精力了。饭店准备给了蓝娟,你的账我也不能再管了,交给我同学王梅。” “这是真想大干一场啊!” “这是责任。” 谢蕊芬她说王梅车宏轩熟悉。说的山上农场一事,是两年前车宏轩承包的一片大山,当时没有人赞成承包大山,只有谢蕊芬认为比继续干工程强,没有风险,支持他投资。 听说她要离开公司,车宏轩心里本来很高兴,可又安排个她的同学来,又高兴不起来。 “这下你高兴了,花钱随便了。” 车宏轩故作生气地说:“我从来不会乱花钱!再说我出来也不完全是为了挣钱,我是想干点事。” “做梦!纯粹是精神病!我告诉你,你不可能有大钱,你这人心肠太软,谁都同情,除了老婆的话谁的话都听,谁都相信,结果不会太好!古人说得好:‘为仁者不富,为富者不仁。’对人不下狠心你怎么能发展企业?现在山上农场已经成型了,好好管管不就行了吗?还要干多大事业?你把山管好,我把工作干好,还怕没钱花?你把山扔给汪大哥,他能干好?再好的买卖他们都会给你干垮!不信你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人家喝醉了都知道:不抽烟,少喝酒;听老婆话,跟好人走。我这也是刚听患者说的,你哪样做到了?” 车宏轩笑了说:“还一套一套的!” 谢蕊芬也笑了说:“哎,我跟你说真的,不能再干了,给别人挨累冒风险的不值得。以前这个行业还行,谁都不明白,要多少钱给多少钱,现在都明白了不好挣钱。再说,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和你是一条心的,吃你的喝你的,将来还得骂你。就连我爸现在都长眼了,供货单位总请他喝酒,不请就刁难人家。请就请呗,吃完饭不知道从哪学的还得去唱歌,说是搂着下一代疯疯癫癫。据说他还在歌厅处个铁子,骑个摩托车带着她到处乱跑,脸都不要了。你想想,他搞供应收那点回扣不全搭给人家了?你赶快管管吧,让我妈知道了还不闹死你?” “这种事怎么管?” “那就别让他再干了!” “有什么依据啊?” “你把企业关了,一切万事大吉。” “不能因噎废食。” 没办法,谢蕊芬气得笑了说:“也是,以前谁要是生活作风有问题那还了得?这辈子就算完了!现在不同了,看到一个老头带个小姑娘连反应都没有,还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羡慕,真是观念变了。金钱社会,现在的人都钻钱眼里了,世道变得真是太快了!难怪说十个人九个商,还有一个要开张。” “商品经济社会嘛,只有这样才能推动人们努力奋斗。不过商人如果钻到钱眼里,就会变成黑心商人;当官的如果钻到钱眼里,就会变成贪官。” “过去打土豪、斗地主、抓资本家,这几年又有冒头了,再搞一次运动你就是对象!” 车宏轩被他说得很迷茫。 “还有一件事,我表哥家有个女孩今年初中毕业,不想在河南呆了,想过来打工。那么小年龄去哪里打工?现在我们家干几年吧。也是的,自从保姆走了我们家也太冷清了,应该增加点活力。” “这些事你自己决定。” “你在外边可给我老老实实的,换点钱不怕,别整出一身病。” 车宏轩懒怠说这些,打个哈欠。 “累了吧?十一期间哪天上山?我得去归拢归拢帐。要不,那就成了马放南山、枪刀入库啦!” “你哪天休息?” “明天就可以,我串休,一直到节后才上班。” “明天我让老史开车送你。我先去古城市见古明远,他那里有个项目很大,办完事我直接去山里。” “他的工程你可以干,关系靠得住。” “也不一定那么乐观。” “这件事一定行,干完了再收手。对了,他借的十万元钱怎么还不还?七八年了,要是放在银行保值储蓄都翻倍了,我告诉你,这次一定要拿回来。” “看看情况再说吧。” “你说话就这个毛病,先是勉强答应,后边又加个尾巴,变了!给不给工程和还钱有什么关系?你如果不好意思我要打电话要!” “我一定想办法要回来。” 车宏轩不想再聊下去,吃了面条回到房间睡觉。下午两点多钟开着那台97年产的老红旗轿车,直奔老家。他要去看望病了的老妈妈。?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六章 英雄辈出(十二)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接到车老三电话:“我妈病了,我想带她去市里大医院看看,怎么说她也不听,我是实在没办法了,看来非得你回来不可呀。” 车宏轩问:“为什么不去呀?” 车老三气愤地说:“说看病的人多等不起,又说上厕所都没地方。再不就说没事,挺挺就好了。” 车老三这些年生意做的很大,实力在孟乡镇数得着,所以说话是口大气粗。车宏轩也没想到弟弟会这么有出息,竟然成了镇里的大人物,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车宏轩说:“这样,上我们这里来。我有同学在大医院工作,我联系一下,安排好了你明天开车带她过来。” “你还是回来劝劝她吧。” “好的。不过明天必须过来,后天就放假了。” “你把事情安排好,我一脚油就过去了。”车老三也已经买了一台好车。 “好吧,正好我晚上要去古城市。” “我嫂子那个医院不好使吗?” “她那是个职工医院,治病还可以,诊断水平不行。再说他明天要去山里,没时间啊。” “好嘞,我在家等你。” 车宏轩放下电话,分别给老史和谢厂长打电话,安排过节的事情。然后去车库开车回老家。 车宏轩知道妈妈最听他的话,别人整不动,必须回去看看。至于去见古明远,他不知道情况如何,并且电话里也没提及工程上的事,所以也没做特别准备。 在回老家的路上,车宏轩给李思雨打电话。 李思雨操着浓重的农村口音问:“你谁呀?” 车宏轩笑了问:“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 “喂呀怎么是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好几年没消息了,嘿嘿,我电话丢了一百次,存的号码早没了。” “我也是,电话也丢了几回,不过我在电脑里存了,所以即使电话丢了也没关系。” “你行啊,还会用电脑?真是什么玩意新你玩什么。” “电脑很快就普及了。” “这跟我没有关系。”李思雨笑笑问:“在哪里呢?” “正在回老家的路上,要么怎么给你打电话呢?。你呢,在镇政府吗?” “没有啊,我在古城市呢,要不我回去?” “别,我过去,中午你把大华也叫着。” “好嘞,十一点半火车站前边的粗粮馆见,不见不散。我这就给大华打电话。明远知道你来吗?” “我晚上见他。” “现在牛透了,神老大了!你给他打电话,有时间就来,没时间就算了。” 还没等车宏轩再说话,电话就挂了。 “还是那个脾气!”车宏轩心里嘟囔一句。 不到两个小时,车宏轩回到孟乡镇家里。 这座历史悠久的小镇,因为改革开放后服装行业的兴起,闻名遐迩迩。镇南的那条小河流过几乎干涸了,再没有鱼虾的踪影,制革厂的污水把河里的水变成了暗红色,到处散发着化学物品的气味和恶臭,连河边的蒲草都死光了。原来坝上有青蛙和蛇,还有野鸭和野鸡,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成了一片坟地。 他每次回来都很感慨,这里的一捧土、一枝蒿草,都会勾引起他对儿时的回忆、对青春的追想。那些小学的同学、中学的同学、高中的同学,他们都好吗?他们都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春天回来的时候,空旷的田野里,他会觉得有母亲带着他和姐姐、弟弟挖野菜的身影。秋天回来的时候,他会觉得有老乡亲们带他挥镰收割的场景。一切的一切,都有那么深的记忆,永远无法忘怀。 姐姐、弟弟和弟媳妇知道他回来,都在母亲的房间里等他。母亲的房间收拾得还是那么干净。墙上那幅石竹图是张老师送给的,虽然已经发黄了还挂在那里。只是多了一幅年画《岳母刺字》,岳飞跪在地上,岳母在他后背上刺着“精忠报国”几个大字。这幅画也挂了好多年。 母亲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仅靠打点滴的葡萄糖和喝点鲜奶维持。 车宏轩坐在母亲身旁,有些不高兴地问弟弟:“怎么还不上医院?” 弟弟无奈地说:“你不回来谁能说动她?没办法,就等着那一条路吧!” “胡说八道!我要赶到古城市去,你马上带母亲去浑河市大医院彻底查查,到那里找我同学。” 车老三笑了说:“有关系就好办了,你给我联系好,我和爸爸陪她去,彻底检查,我们不怕花钱。” 母亲还是不服气地说:“不用瞎折腾,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 车宏轩说:“绝不行,必须去彻底检查。” 母亲把身子勉强的抬高一些,拉着车宏轩的手,让别人都出去了,吃力地说:“我感觉浑身没劲,是不是不能再带孩子了?” 车宏轩看着母亲羸弱的身子不禁一阵心酸。 停了好一会,母亲干涩的眼里含着泪接着说:“有些话我说了也不知道有多少遍了,我还是要说。你呀,是咱家的一杆大旗,你不能倒啊!不让你自己开车你要记住,你要少喝酒,酒大伤身,酒多误事。”她说累了,要了一口水喝,歇了好一会接着又说:“你已经快五十了,想办法再娶一个,要个儿子。不孝有三,无后在先。你媳妇那人不行啊,如狼似虎,你要千万小心!哎,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啊!我这也是老不舍心少不舍力,放心不下你们啊。” 车宏轩没想到母亲病的这么重,眼里含泪地说:“好好休息吧,不要操那么多心。这次一定要彻底检查你身体,一定要根治!” 母亲还在说:“你弟弟养了两个孩子,下岗了,工作也没有了,有一天我不行了,我和你爹攒的钱我想给你弟弟。这院子我想给你姐姐,您看行吗?” “妈妈你放心,除了这些,我还能尽力帮助他们。” 妈妈还在泪汪汪地说:“你呀,生意做这么大,手里却是空空的,白白披了件血布衫,钱都在你媳妇手里,你要长心哪,给自己留点过河钱。山上那边别投了,无底洞啊。就你用的老汪家那家人,干不好什么买卖,你行了为你转,有天你不行了他们会落井下石,你千万要记住我的话。” 车宏轩:“我不用他们干什么买卖,干活而已。” 妈妈满意地说:“这就对了,不能什么人都相信。” 妈妈的话,一字一句地触动了他的心。这些话明显不是一个健康人讲的话。 安排完弟弟陪母亲去看病,车宏轩又去菜地里跟父亲聊一会。 车宏轩说:“我担心妈妈有什么大病,必须去大医院彻底检查一下。” 爸爸眼泪巴巴地说:“七十多岁的人了哪能一点毛病没有?人生七十古来稀啊,没办法的事。嗨,我们都是累苦的人了,说不行就不行啊。我就见她今年堆的厉害,精神头明显不足。要是去城里大医院好好看看应该可以,除非你说话别人叫不动。” “我已经找好了关系,明天起早就走,老三和我姐陪她去。我晚上去古城市,老三那边有什么事我随时可以到。” 父亲点点头。 其实车宏轩看出来老父亲也明显老了,他便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也去彻底检查一下吧。” 爸爸摆摆手说:“我没事,我心里有数。” 晚上四点钟车宏轩赶快开车上路,直奔古城市?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英雄辈出(十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英雄辈出(十三) 车宏轩想着母亲的病,心情沉重,开车赶往古城市。 窗外的田野里已是一片秋意,路边白杨树的叶子在变黄,那时它在准备过冬,把养分都逐渐收回到枝干。一望无际的稻谷已经成熟,泛起金色波浪。这是收获的季节,也是田野里万物生命行将结束的时候。 按照与李思宇约定的饭店,车宏轩十一点半准时赶到古城市火车站。他开车从火车站前路过,转了两圈,看到了那家粗粮馆。见路边没有空位停车,就开到粗粮馆北侧的胡同里边,开进去有四五十米远停下来。 停完车走向饭店的时候,他看到一位穿着学生制服的小男孩跪在地上乞讨,动了恻隐之心,拿出一百元折了几折,看看没人注意将钱放在小孩面前的饭碗里。也不管小孩有什么反应,像没事似地走向粗粮馆。 身后窜出个人把他拦住,他瞪起眼睛没好气地问:“你想干什么?” 拦路的中年汉子横了他一眼说:“交停车费!越喊越走,我以为你是聋人。” 车宏轩不服气地问:“怎么我停的那个破地方还要钱?” “你个外地车,竟然跑到里边去了!” “得,我开走。” “开走也得交钱,你不已经停了吗?” “我还就不信那个邪!”车宏轩怒了,拿出钥匙走向车,刚打着火,那人便无赖般地站在车前挡住路不让走。 车宏轩挂空挡一加油门,把那人吓得躲了。他挂上档一溜烟跑了,心想这是什么地方,太不讲理了!转了一圈,见粗粮馆对面是一家洗浴中心,写着“免费停车车损自负”,便将车停在那里。 保安过来问:“先生洗浴?” 车宏轩摆摆手。 “如果不洗浴不能停车。” “先吃饭,后洗浴!”车宏轩说完没理会保安,头也不回地走向对面的粗粮馆。心想你看着办吧,不行你就用拖车把车拉走。 刘斌晚上飞机,这会儿特意跑来和车宏轩见面,已在粗粮馆大堂等他。刘斌把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交给他,说是各种发票,请他带给会计进成本,不够的他再想办法。 车宏轩明白,公司里没有人愿意找会计报销或是办事,受不了她的脸子。从她手里拿钱,不管你是多么正经的业务,都像割了她身上的肉。不过车宏轩也明白,自己这几年开展业务确实靠着大家,因此业务员在外的一切花费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里确实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放到国有企业,没有多少是可以报销的。 谢蕊芬看到刘斌就烦,经常说他不像是好人。在公司里她看不上刘斌,到山上看不惯汪大哥,可见她毛病有多大。 两人又详细地看了一下保险公司结算情况。 最后刘斌还是拍着胸脯保证:“把古城市的事交给我办,请老板你一百个放心,不用你总抛头露面,你就当好你的老板!” 车宏轩点点头说:“那是自然。” 刘斌可惜地说:“开发区工程的事,只好等保险公司谭老板出国回来了,也许能说上话。” 车宏轩想想说:“关于这件事,你等我消息。” 刘斌一愣问:“你是不是找到关系了?” “现在还不好说。” “有消息一定立即告诉我。” “放心好了。”车宏轩点点头仍然两手抱在胸前,想了想又说:“中午我再给你介绍两位朋友,我们一起喝酒。” “不,你们同学在一起不方便,再说下午我要去安排工人离场。那么的,晚上忙完我安排你潇洒一下,古城市可不比一般城市,很开放。” 车宏轩微笑着说:“晚上不行,我要和同学见面。” “明白,那就等我从南方回来再说,我晚上走。” “好。” 刘斌和老板握握手转身走了。 车宏轩看看饭店的环境。 服务员不管男女清一色草绿色军装,腰间扎条宽皮带,胳臂上戴着红袖标。大堂正中上方挂着几幅伟人像,侧面墙上,一面是几张字迹歪歪斜斜的大字报,另一面是诸如“要斗私批修”之类的标语。墙角处挂着些足以乱真的塑料制作的苞米、黄瓜、茄子、大蒜什么的,背景音乐播放着老歌。 这些都很能勾引起一些人的怀旧感。开饭店的老板们为了满足一些人的要求,到处开起了类似的饭店。也有一些人对时下灯红酒绿、腐败成风不满,来此清净一下,默默地反省思考。 服务员走过来招呼他,请他往里面进包厢。他摆摆手,夹着包,很觉新鲜地环视一下,又站在大字报前胡乱地看起来,等着两位老同学。 正在等人的时候,接到山里汪大哥电话。这汪大哥是姐姐同学,和姐姐同岁,当过几年兵,混到排长的时候转业回家,当过小队长,后做生意赔了,经姐姐介绍过来给车宏轩管山。 听说车宏轩妈妈病了,加上八月十五没回老家,借机从山上农场赶回来。到古城市给车老三打电话,才知道车宏轩在古城市,便给车宏轩打电话。 因为汪大哥正好在火车站,车宏轩便请他过来,吃了饭再走。 汪大哥几分钟就到了。他瘦高个,胸脯挺直,面色黑里透红。 汪大哥问:“你媳妇十一放假是不是又要到山里来?” 车宏轩点点头说:“是啊。” 汪大哥反感地说:“我就脑袋疼她来,像前世跟我有仇,见到我就瞪眼睛!哎呀,你这么好个人,怎么找这么个老婆!” “你把帐好好记清,怕她干什么?” “你们家大业大的,还在乎我这几个零花钱?难怪说越有钱越抠!” “你这个观点就不对!我不是替媳妇说话,记好帐管好钱是你的本职工作!不是总跟你说吗,有什么难心事跟我说,我来帮你处理。” “行了吧,有好人你赶快张罗,操心费力起五更爬半夜的,我图什么?” “干事业不努力能成功吗?” “这么说吧,你该管的时候也管管,起码让她在工人面前给我留点脸面!” “我可以跟她谈谈,让她以后注意点。” “打不出的媳妇揉不出的面。我倒不明白那钱是你挣的还是她挣的,人拉屎狗当家!” “好了,别说啦!” 因为目前山上还没有比汪大哥合适的人选来当领导,车宏轩还不能把话说死。当地人亲套亲,车宏轩不敢轻易把山交给当地人。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张大华、李思雨两人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满面笑容地漫步走进来。 个子高的是张大华,一米七八左右,不胖不瘦,胸脯挺直,长得铁黑,高鼻梁,大眼珠子,有人背后叫他铁面张黑子。家里边哥好几个,长相个头都差不多。 个子矮一些的是李思宇,一米七十左右,长得也不白,胖得脸都圆了,中下颚,后脖颈子堆着一堆肉,两只稍方的大眼睛,大嘴叉,朋友间开玩笑都叫他煤气罐,后来见他办事果断,又叫他小钢炮。家里边哥四个,他是最小的。他家的哥四个都有特点,古城镇对这哥四个有个顺口溜:老大馋老二懒,李三屁四棱眼。那四棱眼说的就是李思雨,也含有他遇事爱较真,不服了就瞪起眼睛之意。 几人相互握手。 张大华和李思雨跟汪大哥都认识,不用介绍。 李思雨见车宏轩这几年又胖了一圈,满面红光,笑着说: “你怎么胖成这样?脸上一点褶子都没有,这钱让你骗出去了,怪不得连面都不朝!” 车宏轩也笑了说:“五十步笑百步,你说我胖不怕被别人笑话?” “我从小就这个样子,有什么笑话的?” “哎,说真的,不能再往上走走?” 李思雨扬脸笑了,爽快地说:“往上走?人家都往上干,我是专门往下干,从市府双增双节办干到县工业办,又从县工业办干到镇里,哈哈,退休前目标是干到村里、干到组里,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汪大哥“哼”了一声说:“也是个路子,越往下干越有实权,越实惠。” 汪大哥本来是闯席而坐,一般有深沉人这种情况很少插嘴说话,准备闷头吃饭就完了,可他拿出老大哥的派头,哪说话哪接着,令人讨厌。再说,人家哥三个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跟着掺乎,那不是屎壳郎爬到花园里——不是这里的虫嘛!他那么大年纪了,谁也不好说他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英雄辈出 (十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英雄辈出(十四) 几人跟着服务员来到包房,里面是一个通长的大炕,炕上放着一张饭桌。大家脱鞋上炕,盘腿而坐,仿佛小时候回到了家里。 李思雨不客气,拿起菜单点菜。叫了花生米、土豆拌茄子等六个小菜,又要来两杯散白酒。 汪大哥“嗨”了一声说:“你们都是有钱的,就要那么几个小菜?赶上老和尚下饭点了,全是素菜。”说完,喊来服务员,要个扒牛肉条,又要个松鼠鲑鱼,自己又要了一杯白酒。 车宏轩表示赞同地点点头:“是啊,没必要搞得太寒酸。” 李思雨反感地说:“够吃就行呗,摆什么阔气!” 张大华摆摆手,不让李思雨再说了,自己要了一瓶矿泉水,倒在酒杯子里笑嘻嘻说:“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 车、李两人都知道他从来不喝酒,没和他纠缠。 车宏轩说:“我晚上有事,中午少喝点。” “什么?”李思雨大眼睛一瞪,劲又上来了,“你说什么?饭店是你家开的,你说喝就喝说不喝就不喝?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好吧,”车宏轩无奈只好答应说,“喝点酒,完了我请你们上对面的洗浴中心泡个澡,按按脚睡一觉。” “不行!”张大华微笑着说,“我下午班上有事。再说,我从来不上这种地方去,晚上还要带老婆孩子回老家去度假,顺便帮老爸老妈收苞米。” “这么说,大华现在铁面无私的英雄事迹被广泛认同,从农村走出来能干到这份上,可谓是英雄不论出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宏轩来了有事也得陪着!” 张大华笑了说:“我可比不了你,有名的实干家,孟乡镇改革开放的旗手!” 车宏轩佩服地称赞道:“你们都是好样的,都不负时代!” 李思宇瞪起眼睛说,“大华你别废话,赶快打电话把事情安排一下。” 李思雨又对车宏轩说:“到这来了不用你请,我全包了。现在还行,我和媳妇俩人都是公务员,一个月差不多有七千元的工资,花点小钱不算什么。就是回去报销也没问题,只是不愿意那么办。” 汪大哥插一句:“都说铁饭碗没了,我看公务员那是金饭碗!” 张大华对李思雨让他打电话的事好像没听到一样,没理这个茬,转了个话题说:“我给你们透个信,这次考核干部,明远想上一步恐怕没戏了。” “得得,别说那些没用的!”李思雨使劲一挥手,好像要把他轰走,很是不耐烦地说,“明远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一天神大了!” 车宏轩看着张大华问:“你还一直呆在反贪局?没什么新的建树?” 张大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说:“没有,跟不上形势。古城市不比一般地方,看不惯做不来。” 车宏轩默默地点点头。 不多工夫,酒菜上来,大家开喝。 汪大哥是好酒量,又认为是车宏轩请客,自己还年长几岁,便不理会别人,端起杯就喝。扒牛肉条上来,他筷子一歪,两只筷子成上下状,插到盘子里一拧,一下夹去一小半。 车宏轩见状,又加了两道菜。 汪大哥很快喝了两壶,下地找服务员又烫一壶。三壶酒下去,满脸通红,头上的青筋突起,开始没话找话。因为当 官没干好,买卖也没做好,对现实不满,愤愤地说:“我看像古明远那样算是好干部,能给老百姓办点事,自己贪点大家也理解,就怕那样干部,工业不管,农业不抓,白天捞钱,晚上摸扎。” 李思雨反感地说:“你行了,可别搁那里胡咧咧啦!” “我胡咧咧?”汪大哥瞪着眼睛叫上劲来,“这算什么玩意?农村的小姑娘都跑到市里去了,闹得农村小伙找不到对象!就说我的一个战友,当个村书记,胖得像肥猪,”他看着李思雨,“比你还胖!” 李思雨生气地说:“你还能会说点话不?” 汪大哥又喝口酒气愤地说:“不是那个意思!我佩服你,又有能力又清廉,像你这样干部天下难找,古城镇没有不说好的!可老百姓说好又有什么用?你上边没靠山,光知道傻干,这不行。扔下四十奔五十了,再靠下去你也是三岁长胡子——就这个小老样子,走不出古城镇!兄弟,听我一句,学学古明远,都干到那个份上了还想往上爬呢。往上边花钱,仰壳撒尿——往上交(浇)!为官者不贫,花一个回来十个、百个,当官的不打送礼的。” 李思雨反感地说:“得得得,你好好喝酒吧!” 张大华也气愤地说:“看来你这一辈子没当官真是白活了!” 汪大哥喝多了,手舞足蹈、得意忘形地说:“一等人有权。妙不可言,要不都挖门子盗洞、抠子挠子往上爬图什么?我就不信,古明远会进这个小破饭店?二等人有钱,钱能通神,没钱你就是老百姓,墙头草,随风倒!” 张大华冷笑一下说:“幸亏你这样的没当官,否则说不上n地方遭难!” 车宏轩看着汪大哥怒斥道:“你少说几句吧!” 汪大哥一摆手,瞪着眼睛说:“不,有话你得让我说完!有一次我问我那个战友:‘你怎么吃得那么胖?他说什么?‘啊,那不都是喝老百姓血喝的!’镇里让他去当个企业的头头,你们说他喝多了又说什么?‘妈的,我上任的时候别的不带,就背三把笊篱,大眼的用来捞公家,中号的用来捞手下干部,小号的再把老百姓挨个过。’”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车宏轩向他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胡咧咧了。平时不喝酒的时候,车宏轩说话汪大哥还是很听话的,现在高了,性子一起哪里管得了许多?还在大声地说着:“大梁不正二梁歪,老和尚打伞——无法无天!”想了想又说:“你们都赶上好时候了,不是在这里扔炸药包,当年在珍宝岛,冰天雪地里零下三十多度,一趴就是一夜,你们谁行?好时候都让你们赶上了,天天穿得像新姑老爷似的,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竟说上句,到月了工资进到卡里,美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哼哼,什么花费都报销,到哪去说理?想想你们的祖先,哪辈子不是面朝黄土背向晴天?就和我这讨好的一样,有什么盼头?” 车宏轩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住嘴!你先到对面洗浴中心洗个澡,醒醒酒再回家!” 汪大哥一惊,知道车宏轩真的不高兴了,默默叨叨地说:“我没拿你们当外人,人不亲土亲,一锹挖两锹,怎么也是一块土上的。” 说得几人面面相觑。 汪大哥准备去洗澡,刚站起来身子就往一边歪,幸好张大华反应快将他扶住。 车宏轩叫来服务员,交代把汪大哥送到对面洗浴中心,交给那里的服务员,安排好。 汪大哥推开服务员,歪歪扭扭、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李思雨生气地看着车宏轩问:“你怎么什么人都用?” 车宏轩无奈地说:“没办法,我姐姐同学,给条活路吧。” 张大华满脸严肃地说:“我了解他,硫磺脑袋——粘火就着,翻脸不认人。”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种人就这样,谁当官骂谁,谁有钱咒念谁,气人有笑人无。” 李思雨补充说:“没大没小,满脑反骨,不可重用!” 几人都笑了。 张大华看着车宏轩说:“思雨工作成绩确实很好,去年准备让他去开发区当副书记,他没去,估计会提到县里。” 车宏轩高兴地点点头,拿起杯祝贺李思雨。 李思宇笑了说:“这时候让我去开发区,那不是往火坑里推我?人家明远在开发区那是熊盲人打立正——一手遮天,我去算什么?” 张大华又问车宏轩:“你是不是要到开发区去见明远?想干他的活?” 还没等车宏轩回答,他又接着说:“干活可以,但你要特别小心,现在上层有不少舆论。”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说:“这和我没关系。” 李思雨也没少喝酒,他不愿意谈论这些事,岔开话题看着车宏轩问:“你挣了大钱就不朝面了,什么意思?来,闷一杯!” 车宏轩喝完叫来服务员上啤酒。 李思雨倒上啤酒,上下看了看车宏轩说:“你这么大个老板,也该穿得差不多呀,干嘛水水汤汤的像个推销员?” “这不是挺好吗?”车宏轩觉得奇怪。 “确实挺好,不要听他胡说!”张大华也附和着说。 “像你这样大老板,早就应该有小蜜跟在身边。你是没敢带来吧?”李思雨还是不依不饶地说着。 “我不搞那套!”车宏轩严肃地说。 “那还行,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李思雨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杯子敬车宏轩喝酒,然后说:“现在社会发展很快,原来你看街上走的小姑娘,黄黑兰一片,没几个像样的;现在你再看看,像时装博览会一样。人一穿上好衣服就漂亮啦,难怪说人是衣裳马是鞍。不过也有不少社会问题不好解决。古城镇有些下岗工人就很难对付。当年让他下岗回家,以后又让他买断,他不干,逢人就说:领导给个铁饭碗,承包者给捏个扁,李思雨又给扔一边。” 说得几人都笑起来。 三人要了高粱米水饭,吃好后,张大华开车上班了,两人去对面的桑拿浴洗澡。洗好后穿着浴服,坐电梯上八楼的休息大厅。呵,在通往大厅的宽大的走廊两边,顺着走廊坐满了服务员。这让车宏轩这个老江湖都着实吓了一跳,他万没想到,这个历史悠久的古城市,世风会到如此。 到消息大厅一躺下,马上就有服务员热情地过来问这问那,介绍服务项目。 李思宇躺下就“呼呼”睡着了,当服务员的介绍把他弄醒的时候,他呼地坐起来,瞪起通红的眼睛怒吼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赶快走开!” 他看了一眼车宏轩又说:“我一看到她们就不烦别的!”翻了个身,脸冲下又睡着了。 车宏轩还在和服务员聊着。他刚想睡一会,古明远打电话过来,声音很小地问:“在哪里?” “已经到了。” “我下午接待一位外宾-----” “是不是晚上还要请外宾吃饭?” “不了,哪重哪轻我还分不清?你来了还请什么外宾?” “好吗?” “你别管,晚上五点半准时到开发区圆梦海鲜酒楼,找杨晓红。明天再请思雨和大华一起喝酒。” 车宏轩答应一声,两人放下电话。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四点了,李思宇已经走了。 他知道还有时间,准备去看看保险公司的工程,便下楼穿衣服。到吧台结账才知道李思雨把帐都算了。一查汪大哥还没走,来了直接被架到包房按摩,花了两百多。车宏轩很生气,觉得丢人。可又怕他身上没钱,交给吧台三佰元,然后打车去保险公司工地。 车宏轩远远看到保险公司大楼,感觉非常漂亮,暗自佩服刘斌很能干,也很有水平。当他走进工地,见工人们正在将工地的剩料装车,已经装好一辆大车,现在是装第二车。车宏轩见有成捆的铝型材,有几十张铝塑板,还有整尺铁方管,问工人怎么回事。 工人大多认识他,和他热情打过招呼,告诉他是刘老板让装的车,把这些东西当破烂卖了。 车宏轩转了一会,时间快到了,他打车去见古明远。?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英雄辈出(十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英雄辈出(十五) 车宏轩打车去见古明远,出租车出老城区在通往开发区的第一个转盘的西北面,停在了圆梦海鲜酒楼门前。 车宏轩见酒楼面对人工湖,地理条件优越,建筑面积至少有六千平米,心里感到很惊讶,暗想:古城市毕竟还是个中小等城市,会有这么大饭店。就是在大城市达到这个规模的也屈指可数。酒楼霓虹灯闪烁,停车场停满了车,保安和迎宾拿着对讲机忙得不亦乐乎。 在迎宾的接待下,车宏轩走进酒楼。 酒楼的大门冲东南,在楼的圆弧拐角处。进门是宽敞的大厅,有三百多平米,灯光灿烂,金碧辉煌。对着大门是十几米长的弧形吧台,光算账的就好几个小姑娘,服装一样,个头相当,气势夺人。吧台右手向北是两排海鲜展柜,每个玻璃缸里都冒起气泡,“咕咕咕”响声连成一片,生猛海鲜应有尽有,场面蔚为壮观。吧台左手向西是类似咖啡厅的接待处,放了不少小圆桌,供人们临时休息。再往里,靠西墙是个小舞台,舞台上有位穿着黑色圆领连衣裙的小姑娘正在专心致志地弹钢琴,优雅的琴声传遍整个大堂,为富丽堂皇的装修增加了艺术氛围。 车宏轩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这家饭店堪比北京、上海和广州的大饭店。 恰逢内急,在服务员的引点下,他越过小舞台北侧的卫生间,好奇地看了一眼弹钢琴的女人。她不过二十多岁,圆脸粉红,嫩颈如雪,齐耳蓬松的短发修剪得整整齐齐,坐在那里犹如仙女下凡,冰清玉洁,气质夺人,高不可攀。 车宏轩脑海里不禁闪现出出水芙蓉这个词,不知道饭店老板从哪里请来这么漂亮的美女。 正在此时,弹钢琴的美女双手在钢琴上一拍,弹完一曲站起来,一抬起头,一双明眸正好看到车宏轩。车宏轩还算沉稳,没有马上把目光移开,甜甜地笑了一下,向里指指厕所。 小姑娘也微笑一下,脸上现出两个可爱的笑靥,她对这人好感,顿了一下,稍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这一次闪电般的相遇,一直留在车宏轩的记忆里。他当时暗想:不知道给多少钱能让她在哪里独自空弹。 刚进厕所,突然从哪里冒出一句不男不女的问话:“老板好!” 他一惊,四处看看,觉得奇怪,没人哪,见鬼了? “铁子呢?” 他听清了,声音来自上方,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吊在两棵发财树上边的漂亮鹦鹉,站在一根古铜色金属棍上歪头歪脑地看着他。他觉得新鲜,自己虽然走南闯北这个还没见过,也能想出来这家饭店吃饭的一定有很多老板,连鹦鹉都知道了。也说明风气确实怪怪的,这么它都知道老板一定有铁子? 车宏轩一边解手一边想,如果不是自己走南闯北,到了这里还不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难怪刘斌说这里钱没腰,说明这句话有道理,否则一个三线城市养不起这么大饭店。 车宏轩来到大堂,弹钢琴的小姑娘换了一曲歌。他瞟了一眼,漫步走向吧台。还没到吧台,迎面走来一位穿红色饭店制服的漂亮女人,面色微红,稍胖,盘着美龄鬏,两只笑眼动人。 车宏轩心里又是一惊:“这里真是藏龙卧虎,竟有这么多漂亮女人!” “您是车先生吗?”她问话的声音非常清纯,标准的汉语,好似对面拂来的一股清风,令车宏轩精神振奋。 杨晓红细细打量车宏轩。 车宏轩刚洗完澡,面上容光焕发,一双慈目,两只大耳,加上肥乎乎的耳垂,一副福相。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体胖,肚子稍鼓。上身穿一件灰色夹克衫,里边白色衬衫扎金色带黑点的领带,下边是黑色西裤。 杨晓红看罢,不禁心中暗想:挺慈祥的,难怪古老板常夸他。不像做生意的,倒像是大学里的老师或是机关干部。 “是的是的。”车宏轩赶快回答说。 “跟我来。”她带着满身的清香和车宏轩握握手,做了自我介绍,带他去后院专用电梯上五楼。 一到五楼,车宏轩顿觉高雅,没想到小小的古城市还有这么豪华的地方。电梯口在五楼挨南边的地方,门厅有几十平米,地面是暗红色的地板,地板上铺着一寸多厚的米色地毯,五星级宾馆也不过如此。右墙壁是一幅黄山雕花玻璃画,血红的日出,披霞的行云在群山上飘动;左墙壁是庐山雕花玻璃画,瀑布在淡云间飞流直下,永不休止地流淌,长江在山脚下滚滚流动,活灵活现,蔚为壮观。 车宏轩知道这种可以动的画,又这么大,一定是特制的,价格肯定昂贵。不过,这有些让人产生堆砌感,只有那些暴发户,钱多得没地方花了才至于这样。 杨晓红将车宏轩带到餐厅。 餐厅门挨着圆弧玻璃窗向左往北,对面还有一个门向右往南,车宏轩不知道往南的房间是干什么的。 进到餐厅先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屏风挡住视线,转过屏风,宽大的餐厅出现在眼前。整个五楼圆弧部分都是餐厅。进门靠圆弧玻璃幕墙那里(东南面)是一套米黄色的真皮沙发,对面放着一个两米多高盘根错节的根雕,上边是一只欲展翅高飞的座山雕。根雕两边各放一个展台,展台上各放着一个一米多大的海龟壳。再往里是一张玻璃台面的大转桌,下边铺着金黄色的台布,四周是高靠背藤条座椅。对着饭桌是一套进口的ktv音响,音响棚顶上挂有各种黑色舞台灯。再往里摆着一台自动麻将机,蒙着绿色台布。靠东北圆弧玻璃幕墙那里有个门,通向东面的房间。 车宏轩知道,玻璃幕墙是单反玻璃的,站在屋里可以看到波光荡漾的人工湖,外边却看不到里边。他一进房间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古明远。 古明远穿一身崭新的黑得发光的西装,里边是小领黑衬衫,这打扮虽说很精神,却有些像大饭店的大堂经理。头发留得稍长,一般男人都往右面梳,他却往左面梳。看他的头型像谁呢,噢,车宏轩想起来了:像希特勒。古明远面色稍微有些发黄,戴了付金边近视镜。 另一小老头便是王玉田,穿一身白色运动休闲装。 两人见车宏轩进来都站起身。 车宏轩先和古明远紧紧握手,又在古明远的介绍下认识了王玉田。为了抬高王玉田,古明远介绍的时候还特意告诉车宏轩,王玉田是土生土长的马达加斯加外籍华人。 寒暄后三人入座准备吃饭。桌上放着两瓶包装已经旧了的名酒,还有一大瓶矿泉水。 杨晓红拿起矿泉水给每人倒了一杯。 这是古明远的习惯,他不喝茶,只喝矿泉水。 古明远指着酒对车宏轩说:“这是你送给我的,一直留着,快二十年了,饭店得卖到一万。你是海量包一瓶,这位王老板也不是一般战士,陪你喝一瓶。吃完饭你就住在这里,想洗澡唱歌都没问题,应有尽有,由王老板安排。明天早上我就不管你了,班上特别忙。告诉你宏轩,我已经好几年不喝白酒了,在这里没人知道我会喝酒。又是高血压又是糖尿病,身体不行,只能喝红酒陪你。” 车宏轩想说什么,看到古明远认真的样子又没好意思说。他知道自己中午已有半斤的底子了,再来一斤喝不死也要脱层皮。但要不喝,又难以显示诚意,更难继往日情谊,只好硬着头皮咬牙挺着。 “点菜吧。”杨晓红拿出点菜器。 “过来,”古明远看着她说。 她笑眼一怔,拿着点菜器过来,袅娜娉婷地站在古明远身边。 古明远面上平静而严肃,后边却伸出一只大手,摸上她的后边,若无其事地微笑了说:“看看这长的,又圆又大!” 杨晓红像以往一样,一跺脚斥责道:“你怎么总是这样?能不能老实点?” 古明远还是那么微笑着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慌什么?” 王玉田一拍手,哈哈大笑起来。 车宏轩感到吃惊,光天化日之下,这算什么?还有点惜香怜玉之感,觉得这么漂亮小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围在这些虎狼身边,可怜可怜! 古明远收起笑容,严肃地对王玉田说:“这么好的姑娘,你可要对得起她!我听说你最近总往一个什么地方跑,要是被我发现我俩就绝交!你总不能天天当新郎,夜夜入洞房吧?” 杨晓红走到古明远对面问:“佛跳墙要吗?” 古明远点点头,两手抱在胸前点菜:“弄几个鲍鱼炖茄子土豆,六只阳澄湖大闸蟹,三份鹅掌辽海参,一条清蒸老鼠斑,再安排四个青菜,拿一箱干啤。” 车宏轩知道这个谱摆的不小,不好说什么,便看着杨晓红说:“给我来盘油炸花生,火候小点,八成熟就行。” 杨晓红点点头,拿着单子走了。 一个年龄稍大些的服务员进来开始摆围碟、倒酒。 车宏轩接个电话,是女儿车茜打来的,说是她男朋友的爸爸也在古城市,明天中午要见面,商量她订婚的事。 车宏轩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古明远兴奋地对王玉田说:“从小学到高中,在同学中就我俩关系最好,可以说胜过亲哥们。所以他来了我特别高兴,一会喝差不多了安排两个大方点的服务员陪我们唱歌跳舞。记住,必须是年轻漂亮的,完了给宏轩安排一下,照顾好。” 古明远说的车宏轩帮过他,主要是指九几年他向车宏轩借了十万元钱,一直到现在还没还,几次要还车宏轩都说不急,就一直拖到现在。古明远当年安排王玉田包山的本钱,就是这十万。那时候的十万相当于现在的一百万,所以古明远心里非常清楚,这十万就是今天所有一切的基础。 王玉田笑嘻嘻说:“放心吧,包在本老板身上。”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唱歌也不跳舞,我们好好叙叙旧。” 古明远面无表情地说:“到这里来了你别说话!” 车宏轩心里一震,没想到古明远会对自己这么说话。从这一点上看,他清楚古明远已经不是一般人了,应该已经成为乱世枭雄,在这里独霸一方,自己只能顺从一点。? 第一百三十章 英雄辈出 (十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章 英雄辈出(十六) 车宏轩心里的不平并没有反映在表面上,这是他从政、从商多年练就的成熟。他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这一现实,因为古明远现在已经成了乱世英雄,独霸一方。尽管古明远以前都是找他办事,但星移斗转,今非昔比。 曾几何时,古明远曾经多次找车宏轩买摩托车、自行车、电风扇、不锈钢菜刀、大马勺等等,那时候这些都是缺货。古明远为了送礼没少让车宏轩帮忙买,有的要钱有的不要钱办过很多事。 九几年车宏轩刚刚下海不长时间,手头并不很宽裕,古明远找他借钱。其实当时车宏轩很难,可还是说服谢蕊芬咬牙借了。因此,古明远从来对车宏轩都客客气气,没想到几年不见竟然变了。 车宏轩清醒地知道,现在自己必定是个做小买卖的,政治上不会再有什么前途了,像古明远这类人往往关心政治上的势力,关心官场上办事力度,不拿有钱人当回事。 车宏轩还清楚地知道,两人关系虽然很好,但从小到大谁都在攀比,这是不言而喻的。 其实,古明远不是有意这样对待车宏轩,只是一种自然流露,并且是为了显得亲近和安排好接待之事。因为古明远潜意识里有车宏轩下海的感觉,心里便放弃了尊重。 今天上午看到车宏轩电话后,古明远立即明白这可能是奔工程来的。他想了很久,本来不想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思前想后,知道一旦出大事,靠别人都不行,也可能需要车宏轩。 像王玉田那套号的,没骨气,经不了风浪,办不了大事,气壮如牛,胆小如鼠,到时候比谁跑得都快,古明远并不相信他。 至于周围的关系,古明远明白那都是利益驱使的,酒肉朋友而已,到关键的时候没用。像李思雨、张大华那些老布尔什维克,一点人情味没有,别说帮忙,不落井下石就阿尼陀佛了。 思来想去,古明远认为一生只有车宏轩这个有骨气和有能力的知己一定要倍加珍惜。 古明远已经看出来从今年起上边下力气了,并且他估摸出盗采矿山干得规模这么大,出事那是早晚的事。尽管他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那颗悬着的心始终安稳不下来。 古明远今年又有一个想法:古城市主要领导年龄已经到站,说不定哪天离职,他想投钱爬上这个万人瞩目的岗位,坐稳古城市的江山,以进为退,确保平安。为此,他花了大量金钱,找了很多关系,仅上边就跑了n次。老领导也没少 卖力气,可是没有达到目的,他的心情很不好。 车宏轩来古明远请饭是一定的,可有很多方式,他可以把张大华、李思雨都叫来,热热闹闹地喝一场,也可以独自带车宏轩去吃,更可以请到家里。但无论怎样请,绝不会让王玉田露面。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作出的决定,他要更加拉近和车宏轩的关系,为以后留条路,这样就必须让王玉田再当回走狗,把车宏轩侍候好。 一会工夫,菜陆续上来了。 原来,杨晓红知道准备哪几道菜,把那些耗时费力的菜早就准备好了。 “来来来,我先来,”古明远举起那只装有二两半白酒的高脚大肚玻璃杯子——这杯子本来是用来喝果酒或者喝啤酒的,他倒了半杯矿泉水——和两人碰了杯说,“好几年没见了,今天我和王老板给你接风。我们哥俩比亲兄弟还亲,手足情,我以水代酒喝一大口。” 古明远装腔作势一扬脖,喝了一大口,还像真的似的“哈”了一口,仿佛被酒辣着了一样,装腔作势。 车宏轩知道这是为了增加气氛,好多年没见面了,他不了解古明远身体情况,所以不敢硬性敬酒,便说:“没问题,你别把它当水,只要真情有喝啥都是酒。” 车宏轩说完对王老板晃晃杯子,喝了半杯。 王玉田笑了,摆摆手说:“半杯不行,我给你打打样。” 王玉田举起杯一饮而尽,憋得满脸通红。 这种三两的杯子五十二度白酒一口干了,车宏轩是家常便饭,他笑了说:“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车宏轩将剩下的半杯酒稳稳端起,一口干掉。 谁也没说什么,拿这个不当回事,大家开始吃菜,品味山珍海味。 吃了一会,古明远拍拍肚子感叹地说:“糖尿病,不打针了戴个自动泵,去年还弄了个心脏搭桥,嗨活一天少一天吧!” 车宏轩感到他的话很落寞。 王玉田不含糊,端起杯陪车宏轩又喝半杯。 几人边聊边吃菜。 约莫差不多了,菜也上齐了,王玉田举杯敬酒,半杯酒一口干掉,告辞走了,这是为了给两位老同学留出谈话时间。 杨晓红也明白这个,王玉田走后,她也悄悄离开房间。 吃一只蟹子后,古明远擦干净手看着车宏轩说:“你此来是不是有事?” 车宏轩点点头不客气地说:“是,明年还没有生产任务。” 古明远沉静地说:“你一给我打电话我就想到了,但是这件事很复杂。” 车宏轩佩服地说:“这么大项目,竞争激烈是很正常的。工程给谁,就相当于造就谁成为百万富翁。” 古明远皱起眉头歪头问:“你为什么不早些年过来?我从你手拿钱的时候,一直认为你在做领导。” 车宏轩笑了说:“干得不开心,所以那时候已经下海经商了。” 古明远点点头说:“现在干工程挣不了几个钱,管理也严格了。要投标,就连监察部门都要参与。最主要的是上边说话下边找关系,闹得乌烟瘴气。就说我手头上的项目,其实我已经答应上边了,准备把全部工程大包给土建。妈的,成了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 车宏轩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听下文。 古明远和水说:“这本来是件不大的事,可大家一起哄变得复杂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八竿子打不到的都找上来了。你想,能找人说话的都不是一般人,谁办事不掂量掂量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所以,都是得罪不起的,也没必要得罪,最好的办法是矛盾上交,这是造成目前这个结果的原因。”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 古明远沉默一下,为了避免尴尬请车宏轩吃菜。 车宏轩吃几口菜放下筷子,想想问:“实在不行从土建那里包出一点也可以,你看看方便不方便?” 古明远不解地问:“本来价格就不会高,让土建再扒层皮干不干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你有那么困难吗?” 车宏轩诚恳地回答道:“是的,现在竞争异常激烈,如果一两年没活干企业就会被淘汰。所以即便不挣钱也要把企业维持下去。” 古明远苦笑一下,看着满脸深沉的车宏轩,皱起眉说:“既然那样,你先走程序,我相机行事。但是不是能行我不敢打包票。让你的手下和基建办的刘主任尽快联系,把下边的事摆平办好,明年三月份定,五月份进场施工。” “好的,一切我都会办好。来多年不见我敬你一杯。”车宏轩端起杯要敬酒。 “先放下,”古明远伸手示意说,“平时不要去找我,这件事也不要和任何人说。晚上我回去给你打个电话,你别接,尾号一六六。你准备个新电话,这部电话只能和我一六六的手机通话。通话的时间最好是晚上九点钟以后。记住,没有要事别打。这件事公开办也没什么,但会有一百双眼睛盯着。不管你当多大官、做多大事,都要夹着尾巴做人。这些年,我单位的钱一分没动过,但权可以用来办事。我办私事都是开我自己的小捷达,我从来不收手下的钱财和礼物。” 车宏轩洗耳恭听,频频点头。这就是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古明远停了一下想想又接着说:“还有,我北京有个朋友,孩子可能要送到浑河市去上大学,这事没定,一旦定了你要给我准备一间小套房,一辆八成新的自动挡小轿车,最好要国产的,这样不显眼。” “没问题,就是拿不到工程这件事也肯定办好。”车宏轩庄重地承诺说。 车宏轩被古明远说得有点紧张,好像自己在和他搞什么阴谋。但他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他认为这会有希望。假使拿到一半也会有一千多万,这可以使他的事业步入一个崭新的阶段,也会使身边的人和社会上的人对他更加尊重,更加称赞和更加猜疑。他觉得今天就是喝死了都值得,古明远这人办事的风格他太了解,一定会不遗余力。 从另一个角度看,车宏轩也感觉到了古明远那不可冒犯的威严,这对他构成心理压力。他暗下决心,为了拿到工程,要顺从和迎合古明远。 古明远拿起夹包,掏出一个卡递给车宏轩说:“把那十万还给你,里边是二十万,借的时候我说过给你利息,够不够就那么事吧,回去一定跟嫂子说一下谢谢。那时候的十万相当于现在的一百万,我们哥俩之间就不说这个了。” “你先用吧,我不差这几个钱,你一定是挣工资的。” “不行,按我的意见办,你无所谓,还有嫂子呢。” “好吧。” 车宏轩一惊,觉得古明远的话说得太大了,他收起卡。 古明远说:“你来古城市尽管放心,大事我办不了小事尽管放心。怎么说呢?开车撞倒个小警察不耽误你晚上喝酒,你如果犯了死罪,我能给你留条命,你如果被判无期,我能给你改到有期,有期的我几年之内给你办出来。” 车宏轩奉承地笑了。 古明远也微笑一下说:“入乡随俗,到古城市一切都听我的,否则你混不下去。一会儿边唱边喝,那才下酒呢。你早来几年好了,可以干点大买卖。现在开发区建设已经接近尾声,再有些建筑就是开发商干的民宅了,没你什么活可干。现在干你们这行赚不了几个钱,太臭了,现在得盖房子卖才赚钱。对了,你是几级资质?” “二级。” “干保温窗还可以,干办公楼你得找一家一级资质企业挂靠。” “这个你放心。”车宏轩回答说,他感觉到自己的老同学什么事都很内行,他很佩服。 两人边聊边吃,不觉得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服务员敲门进来,问古老板人来了进不进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英雄辈出 (十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英雄辈出(十七) 古明远知道来人这件事,知道这是王老板安排的KtV唱歌的专业人员,便笑眯眯点点头说:“进来。” 服务员开门让进来两位女生。 两人脱去半截风衣,里边穿的是吊带薄裙,很暴露。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古明远见不是饭店服务员,知道现在饭店太忙,王玉田先安排两个陪唱歌的。他看看俩人,老眼昏花的用一个手指头冲着瘦些的高个子一比划,那人就点点头含笑地坐在他身边。另一个二话没说,过来坐在车宏轩身边。 刚一进门,这两人离得远,古明远没看出什么毛病,可一坐到跟前问题就出来了。陪古明远的足有三十多岁,满脸抹得刷白,脖子发黄,起着鸡皮疙瘩。 古明远眯起小眼睛,歪头看着他的女生,像是专家在鉴宝。看了一会放下筷子问:“你多大了?” 女生脸一红,脱口而出:“还没到三十岁。” 古明远问:“能喝酒吗?” “啤酒能喝点。” “两杯行吗?” 她不以为然地笑了说了:“十杯也没问题!” 古明远让服务员拿出一个玻璃杯。 车宏轩一惊,从来没看到过天下竟有这么大的玻璃杯,半尺粗,一尺半高,加上底脚足有半米高。 古明远让服务员打开四瓶啤酒,自己笑眯眯动手往大玻璃杯里倒,四瓶也没倒满。 车宏轩笑了问:“哪里搞出这么大个杯子?” 两个女生吓傻了,呆呆坐地在那里,无言以对。 古明远眯起小眼睛笑了说:“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先来半杯吧。” 女生生气了,干脆没喝。 古明远拿起一支筷子,立在桌上说:“这是你的个子。” 女生是出来挣钱的,没言语。 古明远又拿起一个螃蟹盖,扣在女生面前指着说:“这是你的皮肤。” 女生明显生气了,但还是忍耐着。 古明远又在螃蟹盖上放两粒花生米说:“这是你的z。” 女生气急了,脱口骂道:“你他妈放屁!还没见过有这么跟老娘说话的!” 古明远一拍桌子喝道:“去去去,滚出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脸!” 古明远用手向外一摆,轰她滚蛋。 车宏轩赶忙说:“别别,已经来了唱会歌没关系!” “滚!”古明远静静的脸上看不出怒气,但是那威严是不容冒犯的。 她们这一行就这样,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砸了生意。 她见生意吹了,急了,指着古明远破口大骂:“你真是个老流氓!” 古明远拿起白酒杯就把酒扬在她脸上,举起巴掌就想打。 她满脸、满胸全是酒,眼睛也辣得睁不开,腾地站起来,闭着眼睛伸出双手就扑向古明远。 幸好车宏轩反应快,去抱住女生,又招呼另外一个女生,两人将她拉出房间,在走廊里用矿泉水洗了脸,又用毛巾擦干。 车宏轩劝了会两人,想让她们离开。 被欺负的女生哭着要小费一百,洗衣服钱一百,还有她同来的姐妹的台费一百。 车宏轩拿出三佰,给她二佰,给另一个一佰。 女生收了钱,又谢过车宏轩,便开门冲着屋里古明远吼道:“我告诉你老流氓、狗人!老娘在古城市干了十来年了,什么猫三狗四的没见过?就你那玩意我割吧割吧能装一麻袋,你算老几?哪天找几个哥们把你敲(宫刑)了,老二割下来喂狗!你等着,老娘我饶不了你!” 古明远开门出来指着她问:“你说个地方,我去会会你的那些狗哥们!” 说完,古明远凑上来就想打,嘴里骂着说:“真他妈替古城市丢人!竟然有你这套货!” 车宏轩将他推回房间,又将两位女生送上电梯,心想:“这古明远怎么还是小时候的脾气?” 两人坐下相对笑了一下。 古明远骂了一句:“王玉田这个王八蛋不办人事!” “我们正好可以清净一下叙叙旧。” “你来古城市不要跟我玩高雅,我身边不缺少买卖人,都是大老板级的,还没有人不投我所好。” 古明远说完拿出电话打过去问:“雪呀,什么时候忙完?忙完给我打个电话,带个好人上来。” 车宏轩无奈地长叹一口,觉得古明远太霸道了,看来目前自己有两个选择,要么拒绝不干他的工程,要么就得听从他的安排。 古明远收起电话眯笑着说:“酒肉穿肠过,真性心中留。” 车宏轩感觉好笑。 喝到九点多钟,车宏轩的白酒已经喝光,又换上啤酒。他已经觉得脸烧头胀,知道自己差不多了。可老同学还没有收杯的意思。 杨晓红开门进来,大方地坐在两人中间,见古明远还要动手动脚,便一拍桌子说:“你要还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古明远色眯眯地看着杨晓红说,“我答应你,不过我告诉你,你早晚是我的,我看上的女人跑不了!” “别这样!”杨晓红生气地看着古明远说,“你说王玉田他还是不是人?楼下弹钢琴的小女孩才来两天,他就花八千多给人家买了个钻石戒指,又给人家塞了两万块钱,十一长假要和人家去海南。刚刚人家小女孩哭着把东西给我捧来了,现在还在我屋里呢。我说这个你们烦不烦?” 两人都说不烦,她才接着又说:“这个女孩今年二十四岁,家是牡丹江的,在哈尔滨上学,专业是小提琴,艺术学院的特招生。叫金香兰,朝鲜族人,是个很阳光的女孩,上过***之夏音乐会。她父亲早年去世,母亲在浑河市和人合伙开旅店,上半年被抢钱的打死了。她母亲有投资,可人死了合伙人不认账,他哥哥一怒之下把合伙人打成重伤,关在咱们市的监狱里。这次是来我们这里找她的同学借钱的。这个同学为了借钱给金香兰,要求提前把今年的工资都借了,我没同意。后来我安排金香兰弹钢琴,一晚上一百元。我看她人长得漂亮,又很开朗,就想给我哥哥介绍个对象。谁知奇了怪了,俩人都不同意。没办法,一会儿就要走了。我明白她的心事,也知道她的难处,就想了这么个主意,把车老板的情况给她说了,想让她给车老板做个红颜知己,也不知道车老板身边有没有人、愿不愿意办这件事。” 车宏轩虽是坐在那儿已经发晃,这件事他还是听清了,忙摆摆手说:“别别,别乱点鸳鸯谱!” 古明远“叭叭”地拍起手来说:“好,好啊!这件事我做主,办!看来我们哥俩真是有缘分,桃花运也交到一天了。你快把那个小木匠给我叫来。” 杨晓红听说找小木匠,眨眨眼迷惑地愣在那里。 车宏轩也觉莫名其妙。 古明远笑了说:“小品里不是说拉小提琴的主师爷是鲁班吗?” 杨晓红“扑哧”一声捂嘴笑了,转身出去。 古明远看出了车宏轩很不情愿,眯笑一下说:“你呀,别再像以前那样古板,要善待自己。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你得有自己的地位,你要是把自己弄得刀枪不入,我不会和你做生意。” 门开处,杨晓红领进来弹钢琴的女生。 古明远上下看看金香兰,满脸严肃地摆手让她过来说:“我先把话说清楚,我这位老同学是个上千万的老板,受过高等教育,当过干部,人也很帅,你想好了就办,想不好就走。钱不是问题,我们是专门治穷病的。” 金香兰想了想说:“我想先接触一下再决定。” 古明远摆摆手:“不行,朗朗晴空,美好夜晚,谁有时间和你瞎扯?” 金香兰脸红地站在那里。 古明远看着她说:“你还是回避吧。” 金香兰看一眼车宏轩,非常好感,便没理会古明远,走过来默默地坐在车宏轩身边。 古明远拿过那个大杯子,告诉金香兰这是四瓶酒,你得喝了,又张罗车宏轩陪喝两瓶认识酒。 车宏轩已经完全喝多,强作镇静地说:“这样,我们俩把这大杯酒干掉。” 古明远开心地笑了。 金香兰还算可以,硬是陪车宏轩把这一大杯酒喝了。 古明远高兴了,当着金香兰面给那位“小雪”打电话,告诉不要上来了。然后点了首《大花轿》,南腔北调地唱起来。唱了两首歌,见时间不早了,和车宏轩打个招呼回家了。 杨晓红送走古明远,又回来敬了两人几杯酒,便拉着金香兰开始唱歌。她本以为自己的歌唱得够好了,哪知金香兰一首《长江之歌》,让她吃惊不小。她这才知道,原来人家那是专业水平的,不禁更加喜欢和看重身边的这位时髦的小姐姐。 古明远走后,王玉田嬉皮笑脸走进来,拿起还没喝完的白酒干掉,又拿出一瓶白酒,闹闹哄哄一定要和车宏轩平分了。 没办法,车宏轩只好又咽药似地喝了半斤,这时候他是真的不行了。 王玉田也不行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东倒西歪地走了。 一边唱歌的时候,杨晓红和金香兰就留意着车宏轩。 这时候车宏轩离开酒桌,都以为他去里边房间厕所了,就边唱边等,等他回来让他献歌。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两人就停了音响。音响一停,里屋马上传来如雷鼾声,两人马上过去。 里边房间很大,装修豪华,卫生间用磨砂玻璃围起来,里边有桑拿房,还有冲浪浴和搓澡床。 车宏轩打开的水龙头哗哗地流水,他刚出卫生间就仰面躺在地毯上,面色发黄,裤腰带也没系,裤子也没拉好,小夹包扔在地毯上。 杨晓红上前捡起小夹包,又去关上水龙头。两人连喊再推,车宏轩像死了一样没任何反应。 杨晓红长叹一口说:“嗨!喝得太多了,这人也太实在了,喝多了会死人呢!” 金香兰急了问:“赶快上医院吧?” 杨晓红笑了说:“没那么严重,来我们俩把被子给他铺上。” 杨晓红把被子铺在地毯上,和金香兰一起,把车宏轩滚到被子上,又拿来被子盖好。 金香兰想了一下问:“这样能行吗?” “没事,我一天看到的醉鬼多了。你是在这里呢还是跟我去睡?” 金香兰很犹豫。 杨晓红没想到金香兰原来如此,怪不得哥哥看不好她,见车宏轩睡得死死的,坐下来陪金香兰聊一会。?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入乡随俗(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入乡随俗(一) 古明远离开海鲜酒店打车回家。他有两个家,一个是自己的房子,那是公开的,他几乎不回去住;另一个家在市南近郊区,依山而建的别墅群花园,是开矿时给小姨子买的,熟人没有知道他住在这里。 古明远买的这栋别墅在小区的最东南角,东面就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别墅是五层,花了上百万装修的。因为他有熟人,甚至把三相电都拉进来,目的就是为了洗澡搞个蒸房。别墅一楼是车库和厨房,二楼是餐厅和洗澡的地方,三楼、四楼和五楼都是住人的,有电梯直达五楼。 古明远直接来到二楼,进屋看一下两个女人。 高娟穿着白色睡衣,吴艳穿着粉色睡衣。 古明远问:“你们还没吃吗?” 高娟笑了说:“简单垫吧一口,等你喝酒呢。” 古明远满面笑容说:“好啊,我们喝一点。” 吴艳正担心害怕他回来,她还没有这方面经历,不觉得脸红红的,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吴艳新做的头型齐耳,乌发丝丝弯曲,蓬松而夸张;稚气的脸上透出难以掩饰的恐慌;小嘴粉红湿润,线条清晰。 古明远去洗了澡,换身睡衣出来问高娟:“你的护照拿到手了吗。” 高娟看着他回答道:“还没有,快了。” 古明远没有进餐厅,而是走进自己总锁着的小房间,拿出一部电话,看看没有未接电话,然后给车宏轩打过去,放下电话锁上门,出来走进餐厅。 古明远拿起白酒自己倒上一杯,又给高娟和吴艳倒上红酒。 吴艳小心地说:“我不会喝酒。” 古明远笑了说:“慢慢就会了。我先喝杯白酒,然后陪你们喝红酒。红酒这东西很不错,常喝能软化血管。” 高娟笑了对古明远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也来杯白酒陪你,然后我自己喝一瓶红酒,再喝两瓶啤酒。”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你又想喝疯了?” 高娟“咯咯咯”地笑了。 在古明远回家洗澡、喝酒和唱歌跳舞的时候,那边车宏轩可真就喝多了,竟然酣睡在地毯上。 杨晓红一直陪着香兰在车宏轩的房间闲聊。她很喜欢金香兰,也非常关心她,见她和车宏轩很有希望,便就顺情说好话,告诉她古明远很少说谁好,总是说车宏轩人品好,非常聪明,从小就正直,现在又是上千万的大老板,要珍惜这次机会。 金香兰一直处于犹豫状态,不想放弃,也不想陷得太深,所以一直未置可否地听着杨晓红讲道理。 杨晓红像位老大姐似地劝说道:“你现在太难了,自己上学没依靠,监狱里还有个哥哥。你必须选择。要么放弃学业,要么找一个靠山。比较现实的是找个靠山,完成学业,要么太可惜啦。现在没钱寸步难行,就趁着年轻有人喜欢赶快多挣点,以后老了就不值钱没人要了,后悔了也没用,困难一辈子。你哥哥有一天出来会更难。所以我劝你一句,不要错过今天晚上的机会,不付出难以得到回报,现在社会是很现实的。” 金香兰默默地点点头。 “你看王玉田有多恶心?老得快要掉渣了,我看到他不烦别人,要不是有必要我能跟他吗?你看人家车老板的气质,稳稳当当的,长得也帅气,事业也作得老大了。我跟王玉田的时候有多难?一个多月住在宾馆,除了吃饭不想出屋。你不能跟人家玩嘴皮子,来空手道,把事情办夹生了就没机会了。现在社会上有钱的人不多,有钱的好人更难找,机会不是天天有的。” 金香兰眨着大眼睛看着她。 “自己想想怎么办,如果不想办就跟我去睡。” “你看他那样,不管以后怎么样,晚上还是我留在这里吧。” “我累了,回去休息了。”杨晓红觉得话都说透了,告辞回去睡觉。 金香兰呆呆地坐了一会,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车宏轩。虽然是第一次接触,车宏轩给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如果真像杨晓红说得那样,自己就不会天天为了钱而苦恼了,哥哥将来也会有个出路。说不定真的遇上好人了会支持她上学,那将是多么好的未来。想到这里,她去洗漱,然后在镜子里爱惜地看着自己。她洗完出来,看看沉睡的车宏轩,打开拉杆旅行包,换了条牛仔裤,穿了件黄色圆领t衫,依然坐在沙发上。 车宏轩鼾声如雷。 金香兰便打开电视,把声音调的大些,这样自己心里会平静些。当然,吵闹的电视声音也许把车宏轩唤醒。 下半夜,车宏轩一翻身“哇”的一声吐了,屋内立即弥漫着一股伤食的酒味。 金香兰吓坏了,马上过去,捂着鼻子看看情况。尽管令她恶心,她还是咬牙赶快给他收拾。 车宏轩一脚踢开被子。 她一看坏了,被窝里的车宏轩下半身水拉拉的。 竟然会有这么丢人的事,她难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拼命地推喊,摇着他的头,可无济于事。 金香兰忙了一身汗,哭笑不得地坐在那里想一会。觉得是不是应该找杨晓红帮忙?一看快三点了,不好麻烦人家,可也不能让他总躺在尿窝里。她站起来,去卫生间擦擦脸上的汗,拿出浴巾,下决心给车宏轩收拾。 她将车宏轩的裤子、衣服洗好凉上,然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看看快到五点了,用手量量车宏轩的裤长、腰围,然后出去到早市,拿出一百元,买了一件夹克衫,想买条牛仔裤,用手量量,没合适的,看看西裤,又都没有扎裤脚,便买了条肥大的运动裤。买完东西回来,她仍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车宏轩终于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了,见自己满身酒味,狼狈不堪,一骨碌爬起。 “醒啦?”香兰瞪大眼睛看着他,含笑而问。 他一惊,皱起眉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笑了说:“你都忘了?快去洗个澡吧!” “你是谁?怎么回事?哦——想起来了,你是弹钢琴 的女孩!怎么来得这么早?” 香兰奇怪了,皱起眉头问:“昨晚喝酒的事你忘了?” 车宏轩怕怕头面红耳赤地说:“坏了坏了,喝多了。” 香兰平静地说:“你喝得太多了,简直是不要命了。王老板也喝多了,被人送回去的。” 车宏轩还是晃晃头,想了想说:“仿佛记起来了。” 金香兰笑了说:“该不是把认我做女儿的事也忘了吧?” 车宏轩恍然大悟说:“你要是不提起来,我还真忘了。” 这个时候车宏轩在考虑,是不是赶快请金香兰离开。但是,他还记得古明远的话,如果不入乡随俗,也可能引起古明远的不满。所以,他认定还是不处理这件事,等待工程尘埃落定再说。 金香兰强装镇静地笑了说:“我去给你放水,你好好洗洗。你的衣服都湿了,这是我到早市给你买的,凑合着穿吧。” 车宏轩太难堪了,没想到竟然会出这种事,丢人陷脸! 正是这场醉酒,令车宏轩感觉很对不起金香兰,所以很难开口赶跑她。 金香兰试探地说:“鉴于我的情况,书不念了留在你身边。” 车宏轩笑了说:“放心好了,我会支持你。” 金香兰为难地说:“没办法念了。” “要念,我支持你。”车宏轩说完开始穿衣服。 香兰自己都感到奇怪,竟然大大方方地帮他穿衣服。 车宏轩问:“我是认你做女儿了吗?” “真的。” “放心,我会给你必要的关爱,不过也不会让你成为富婆。” 她灿烂地笑了,好像变得平稳一些说:“谢谢你!对了,喝不了那些就别逞强,喝死了怎么办?昨天晚上没吓死我!” 车宏轩笑了说:“你如果想跟我交往,必须听话。” “我们还是应该坚持正确的。”香兰露出顽皮的笑。 车宏轩也开心地笑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小心地问:“能不能想想办法陪我去监狱看看哥哥?” 车宏轩想想说:“今天我中午有事,下午去看你哥哥。长假我要去自己山上的农场,我老婆在山上。” 她问:“那我怎么办?跟你去山里你爱人好不好多心?” 车宏轩想了想说:“不会的,她没那么小气。想跟我上山没问题。” “她确实不会生气吗?” “绝对不会。” “行,豁出去了。如果她特别反感,我就气死她嫁给你!”她显得很天真,似乎也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 车宏轩笑了一下说:“她是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很开朗,也特别信任我。再说,我们又没什么鬼怕什么?你可以去玩两天。” “太好啦!”她又高兴了,一拍手跳起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开心地闲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入乡随俗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入乡随俗(二) 八点多钟,王玉田带着儿子来到车宏轩房间,准备陪车宏轩吃早餐。 王玉田敲敲门喊了两声。 金香兰在征得车宏轩同意后,去开了门。 王玉田和开门的金香兰笑眯眯点点头,眼神怪怪的。 金香兰鼻子里“哼”一声转身走了。 车宏轩赶紧起来,当然非常狼狈。 王玉田儿子王守业今年三十四五岁,长相、个头都很像王玉田,有人曾经开玩笑说王守业是癞蛤蟆没毛——随根。 只是王守业太胖了些,大肚子像个临产的孕妇,外号“小肚子”。憨头憨脑的,一看就没有王玉田的精明。所以也有人跟王玉田开玩笑说,说是他喝大酒时留下了王守业。 王玉田国内国外给儿子找了好几所大学,先是望子成龙,后来断了这个念头,知道儿子不行。但要在将来的社会上打拼,怎么也得有个差不多的文凭。这是身份的象征,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王守业也算对得起老子,这个不孝子孙竟然一个文凭也没拿到手,倒是惹出不少恼人的爱情佳话,白搭了好多冤枉钱。 为了培养王守业可堪大任,重要场合王玉田带领王守业出来,算是见习和接续各种关系。 服务员进餐厅收拾饭桌,又有服务员推车进来,在桌面上摆上丰盛的早餐。 王玉田耷拉着大眼皮子坐在沙发上对车宏轩说:“昨天晚上真是喝坏了,眼珠子都定住了,幸亏他们把我送到医院洗了胃打了点滴,否则今天就得去太平间。” 车宏轩非常难受,要不是王玉田进来招呼他,他会睡到中午,他迷迷糊糊地说:“我也好不哪去,死去活来啊!醉到这种程度有失体统,实在难为情,望老板不要见笑。” 王玉田笑了说:“我们都是面上人,这种事都经历过。酒品看人品,你车老弟非常豪爽,我认你。” 车宏轩不好意思说:“醉到这种程度丢人丢脸,实在难为情。王老板你真是好酒量,我从小到大还没遇到你这样对手,佩服佩服。” 王玉田摆摆手笑了说:“你这算什么?我有一次喝到什么程度?把雪堆里当成家里,恍恍惚惚像进了厕所,又是大便又是小便,可他妈舒服坏了。幸好被人救起,捡了条命,否则就冻死了。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回家了裤子脱不下来,连屎在尿都冻硬了,哈哈哈哈!” 车宏轩也陪着笑了,然后说一句“稍等”,边去洗漱。 王玉田看一眼金香兰,见他掘着小嘴气哼哼的,嬉皮笑脸地说:“小妹还在生气?这件事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跟我可以,跟车老板我也欢迎。现在你是弟弟的人,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妹,我会对你尊重的,否则那就是大伯子背兄弟媳妇——挨累不讨好啊!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大哥,车老板办不了的事我来办。只是小妹以后到社会上办事要稳妥,像昨晚上的事你应该和我说清楚,别背后捅我一刀。” 车宏轩开着洗浴间门,听到了这几句话,觉得在儿子面前这话太难堪了,便伸出头对王玉田说:“你可别这么说,大家朋友而已,哪来的你的我的?” 王玉田摆摆手说:“真正哥们无话不说、无事不谈,我们古城市办事就是这样风格。” 车宏轩脸红一下说:“我是新来乍到,慢慢熟悉了就习惯了。” 金香兰听了这些话很是恼怒,感觉把自己说得太不值钱了。她白了一眼王玉田心里骂道:“真不知道天下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车宏轩回去洗脸刷牙。 金香兰又一想这样不好,只好勉强地笑了一下,向王玉田点点头。 王玉田不客气地说:“来古城市淘金就得按古城市的规矩办,公序良俗,入乡随俗,这样才能站稳脚跟。” 金香兰不解地问:“古城市啥地方啊?” 王玉田笑了说:“天高皇帝远,人情大于一切,关系决定命运,有自己的小气候,听明白了?” 金香兰撅起小嘴说:“我还是赶快离开吧!” 王玉田冷笑一下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财主不心狠?这就是为富者不仁,为仁者不富。小妹妹,你刚迈入社会,差远啦,慢慢学吧!” 金香兰反感地撇撇嘴。 车宏轩洗漱完毕,几人来到餐厅,坐下来吃早餐。 车宏轩感觉很奇怪,王守业一直也没说什么,一直闷头看手机。 王玉田这时候才把王守业介绍给车宏轩和金香兰。 王守业客气地见过两人。 王玉田吩咐王守业去叫杨晓红。 王玉田笑眯眯对车宏轩说:“贤弟你喝多了很正常,你实在不是古老板的对手。古老板自称是‘老江湖、老d棍,’你斗不过他,我对付他还将就。不过,昨天他招待你还是很够格的。” 车宏轩很客气地说:“给你添麻烦了,哪天给我个机会单独请你。” “到我这里不用你请。”王玉田笑了笑说,说完向服务员一摆手:“给我加几个菜,拿一瓶白酒来。” “别别-----”车宏轩想阻止,但怎么也没拦住。 不大工夫,服务员推着小车把酒和菜摆到桌上,就等王守业回来喝酒。 王守业敲敲杨晓红的门,好一会门才打开。 杨晓红穿着睡衣站在半开着的门的中间。 王守业不管天地,就想夺门而进。 杨晓红一把把他推出去,随手关上门。 当然,王守业也没有敢使出全身力气,怕惹怒杨晓红,今后就在没机会了。 过了好一会杨晓红才换好工作服夹着一个漂亮的小包走出来。 王守业对他又是行礼又是作揖,嘴里嘟囔着:“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滚!”杨晓红看也不看王守业一眼,昂首阔步去吃早餐。 王守业可怜巴巴、垂头丧气的颠颠的跟在杨晓红后边。 王玉田让儿子坐下,给车宏轩和儿子倒满酒,举起杯说:“来,喝杯酒。你车老板我是交定了,以后古城市的事包在我身上。” “我实在是不行了。”车宏轩痛苦地说。 王玉田仿佛没听到,笑着说:“我们爷俩一人两杯敬你一杯,喝死了也得喝!” 说完,王玉田和儿子一扬脖干了,两人又倒满,和车宏轩碰杯。 车宏轩无奈,咬牙喝了,酒一下去浑身马上冒出虚汗,迷迷糊糊地说:“这回坏了,我恐怕开不了车了。” “这没关系,”王玉田微笑着说,“让晓红弟弟志忠给你开,把你送到山上。” 王玉田转过头对杨晓红说:“我早上到你家和你爸妈说好了,你们一家四口长假到杭州去玩,机票和宾馆我都订好了。我就不陪了,在家里替你看饭店。” 杨晓红一愣,心中也不禁暗喜,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知道这是为昨晚上的事在哄自己。 杨晓红看着王玉田冷冷地问:“那不让你破费啦?” 王玉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我们老夫老妻的,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金香兰一听这话觉得太肉麻了,杨晓红那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能忍受这个? 见杨晓红并不在乎这些,金香兰自己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样,”王玉田看着杨晓红又说,“你把那个包给香兰,两万块钱和一个戒指,算是我们俩人替车老板给金小姐的见面礼。” 车宏轩感觉震惊,正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玉田摆摆手笑着说:“我呢,准备把饭店的外墙重新装修一下,大宗材料我买,车老板帮我设计出几个方案,大家一起选个方案就施工。车老板你别赚我的,我也不让你亏了。饭店装好后转到我儿子的名下,我准备到国外去发展。” “没问题,”车宏轩回答说,“等刘斌回来帮你办一下。” “刘斌?”杨晓红和王玉田几乎同时问。 “就是在保险公司工地的那个人。”车宏轩回答说。 “昨天刚从我这儿提走四十万的那个?”王玉田问。 车宏轩高兴地说:“是是,昨天他是应该提四十万,没想到是你王老板帮的忙,真是太巧了。” “巧了,”王玉田高兴地说,“看来我们是真的有缘。” 杨晓红刚听说把包给金香兰,先是一惊,又很纳闷:他王玉田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从来都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后来听王玉田一说才明白,原来如此。她过来坐在金香兰身边,把包塞给她,两人又约定做个好姐妹。 车宏轩知道事情闹大了,把自己和金香兰的关系搞复杂了。他见王玉田说得认真,又有古明远夹在中间,装修的事非办不可。他又见金香兰已经收了包,自己就没有驳回王玉田的面子。也难说他就没有别的想法,也就是乐见其成。 几人吃了早餐,王玉田带着儿子和车宏轩在饭店四周转转,让车宏轩有个初步印象。 晓红带着香兰去逛商场。 十点多钟,车宏轩让杨志忠开车,来到市政府招待所,见到了女儿未来的公公。 这人也是七七届毕业生,姓陈名军。他衣着简朴,细高个,烟酒不好,他比车宏轩大了四岁,已在正厅级的位子上干了近十年。 前几年陈军的儿子留校当了老师,现在已是副教授了。车茜毕业也留校了,当了英语老师。两个同学一直相处,现在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正张罗着结婚。 车宏轩还是按照惯例要求吃定亲饭,然后才能去完成婚姻登记。 正好陈军和车宏轩都在古城市,便见面商定这件事。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车宏轩喝着茶问。 “来看看民情,了解了解市场。过了节我的工作可能有变动。”陈军也喝着茶说。 车宏轩说:“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两个孩子的事还是按照惯例办,我们两家吃顿饭,就算是订亲饭。简简单单的,礼节到了同志们都知道了也就算对大家有了个交代。” 陈军点点头说:“你准备一万少一元,给我儿子,我准备两万少两元给你姑娘。这叫万里挑一,都是他们自己安排的。时间你和弟妹定,外人就不找了。正好赶上长假,就定在这几天吧。” “也好,”车宏轩想了想说,“定在二号怎么样?” 陈军回答说:“好啊,那就定在二号吧。” 车宏轩又说:“这样,放长假你们全家和我女儿一块到我山上去,连旅游再把这件事办了,正好我爱人也在山上。” “好主意!我也想出去放松放松,那就这么定了,我给他们打电话。” 陈军拿出电话给儿子和妻子分别打了电话。 车宏轩也给女儿打了个电话。 皆大欢喜,全都同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你是不是有几个高中同学都在古城市?”陈军很认真地问。 车宏轩心里一震,感觉出什么了。他把古明远、张大华和李思雨的情况实实在在地介绍一下。 陈军重点问了张大华的情况。 最后,陈军站起身说:“我下午和在古城市考核干部的几个人见个面,晚上回去,二号九点钟左右赶到农场。” 陈军一边说着一边递给车宏轩一个纸口袋说:“这是一包好茶,你爱喝茶带回去喝吧,我有事不留你吃饭了。” 两人握手道别。?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入乡随俗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入乡随俗(三) 中午,古明远请了不少同学,开了两桌。 张大华、李思雨也都来了。 张大华本来昨天想回老家帮老父亲收地,被古明远一说就晚一天回去。 车宏轩知道张大华在公安系统干了好多年,就和他说在监狱找个关系,下午要去看个朋友。 张大华翻翻眼睛不客气地问:“谁啊,怎么回事?” 车宏轩不在乎地说:“昨天古明远给我找个小朋友,她有个哥哥因为打架被羁押了。” 张大华看着车宏轩认真地问:“是不是女朋友?” “是啊。” 张大华一本正经地说:“要是老家那边实在亲戚朋友我也许能帮忙问问,至于这些狐朋狗友我管不了,这没办法。” 车宏轩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也不客气地问:“怎么你在这个部门干了这么多年,就连个朋友都没有?” “没有,真是没办法。”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你真是可以啊!” 张大华笑了说:“嗨,孩子哭了找他娘。既然是古明远介绍的,你找他不就完了?他手眼通天,比我好使。” “这种小事我不想麻烦他。” “可我没办法。劝你一句可以吗?” “说吧。” “不能什么人都交,什么事都管。” “相信你的忠告。” “即使做买卖也要洁身自好。” “那就不能做买卖。” 没办法,饭后车宏轩只好找到古明远,说了金香兰哥哥的事。 古明远皱起眉头考虑好一会,看着车宏轩说:“不行拿几个钱把她打发了,这种事值不值得呀?” 车宏轩争辩地说:“竟然走到这一步了,不好不管。看金香兰小孩还不错,怪可怜的。”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你倒是菩萨心肠。” 车宏轩继续坚持说:“也可能我努力一下,会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 古明远也正是看到了车宏轩这个优点,便拿出电话联系起来。打了一通电话后,告诉车宏轩说:“要是想达到这一点,需要出手大方,有用的钱要花,没用的钱也要花,不知道哪个钱会起作用。” “我想去看看再说。” “可以去看看,但是要办事不能空俩爪子去。在古城市办事,还是要按我们这地方的习惯来。” “明白。” 古明远点点头说:“把事情处理好,别把人请给我留下。” 车宏轩也会意地点点头说:“不会的,请放心。” “好吧。” 离开古明远,车宏轩让杨志忠开车接了金香兰,按照古明远的指点,先去见个人,然后去见金香兰哥哥。 路上,金香兰先是摆弄着自己刚买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告诉车宏轩。并说自己花了一千多,给哥哥花了五百多吃的。一提到哥哥,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痛苦,眼里含泪。 车宏轩也感到心情沉重,告诉香兰:“慢慢来,我们慢慢想办法。” “那要花很多钱。” “钱不是问题,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大事。” 香兰泄气地“嗨”了一声。 车宏轩手机来了短信,他见是刘斌发来的给自己存款的信息,便立即删除了。又想起古明远的话,调出未接电话信息,把尾号幺六六的手机号牢牢记在心里,并从电话里删除了这个短信。 羁押的地方在古城市北边的丘陵地带,一条泥泞的小路被拉水泥的大车碾压得坑坑洼洼。 车宏轩的车几次都刮了底盘。 附近生产水泥的企业狼烟弥漫在小路的上空。 车宏轩还没来过这种地方,感到很压抑。 按图索骥,车宏轩找到古明远介绍关系的关系,又一次客气地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客气地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那人笑了说:“没关系,有领导说话我执行。” 按照金香兰的要求,车宏轩说:“孩子在里边,请多关照。” “这些事就不用说了。” 车宏轩会意点点头。 香兰很激动,没想到这两天竟然改天换地,自己办了这么大事。她服了也认了,决心好好感谢车宏轩。 那人点点头说:“有领导的关系,又认识你车老板,孩子在这里你们就放心吧。” 车宏轩及时感谢说:“谢谢、谢谢。” 那人打了个电话,回头对车宏轩说:“把东西放在我这里,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金香兰马上请求道:“我们可以见个面?” 车宏轩也用祈求的眼光看着那人。 那人想了想说:“给你们几分钟,但不能谈及案情。”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们保证做到。” 那人转身走了。 香兰两眼含泪说:“看来你们有钱人到哪办事真的不一样。” 不多工夫,那人将香兰的哥哥带来。 金香兰哥哥大个,虽然清瘦可像香兰一样大脸盘,浓眉大眼。 香兰上前抱住哥哥一只胳膊哭了。 哥哥表现得很平静,看到车宏轩心里就明白了,知道妹妹认识了大老板,否则不会有这个场面。他难免对妹妹产生怜悯之心,不过遭遇让他认同了这件事。 金香兰哥哥看着车宏轩说:“我每天都在担心妹妹,我没有尽到当哥哥的责任,希望你是个好人,善待我妹妹。”说到这里,他哭了。 车宏轩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没办法解释什么。 香兰哥哥见车宏轩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年龄又不大,并没有反感。 车宏轩找的那人说:“好了,就这样吧。” 金香兰哥哥被带走。 车宏轩和金香兰往外走。 一边走金香兰一边将母亲和哥哥的遭遇告诉了车宏轩。她认为母亲是被合伙人害的,因为母亲卖了牡丹江的房子,钱都投到旅馆里了。现在古城市的土地、房子都在大幅升值,又要动迁,所以合伙人才暗下毒手。哥哥也是被暗算的,没有找到合伙人,而是错把一个保安打了,并且不构成重伤害。 车宏轩听完便拿出电话给律师朋友崔义打过去:“崔义吗?” “是,你好车大哥。” “有个案子,你听听。” 车宏轩把电话交给香兰的哥哥,香兰的哥哥详细地把情况说一遍,崔义告诉他车大哥交办的事一定办好,节后会过来见他。 车宏轩接过电话告诉律师崔义:“从现在起开始介入这个案子,你再找一个对刑事案有经验的律师,律师代理费节后见面谈。” 崔律师说:“可以找个更专业一点的律师,但我认为被害人是关键,最好协议解决。” 车宏轩说:“关键是背后有利益人。” “这是关键点。” “你帮我处理一下这件事,详细了解后我们见面商谈。” “好的,你放心吧。” 撂下电话想了想又给张大华打过去:“你好,说话方便吗?” “又怎么了?” “大队那边有关系吗?” “干什么?” “有个杀人和轻伤害的案子,需要找找关系办一下。” “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维护社会公平正义嘛!” “说不过你,你把情况跟我说说。” 车宏轩把情况讲给张大华。 张大华说:“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我可以找人了解一下。不过在那里圈着的人没有不说自己冤枉的,这一点你要清楚。” “我明白。” “有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车宏轩收起电话,看着香兰说:“如果确属冤枉,我一定想办法给你个公平。” 香兰说:“我希望我遇到好人了。” 几人出了监狱,开车直奔东山里。 在水洞景区门前,车宏轩安排杨志忠带着金香兰进水洞去玩,告诉两人一个半小时后来接他们。自己开车去洗个桑拿醒醒酒,然后要买菜带到山上。 洗好后,车宏轩精神多了,回来在停车场等着两人。 天气很好,水洞上边的山上还是那么郁郁葱葱,渐渐红了的枫树,点缀着大山的无限风光。 水洞前边茂密的枫树林小路上,杨志忠和金香兰满面笑容地走出来。他们谈着什么,还不时地笑起来。他们的个头、他们的长相还有他们的青春------车宏轩不禁感慨万千,觉得他们才应该是一对当代恋人。 车宏轩安排杨志忠回古城市,自己开车过县城,顺水库北岸东行。一路山高林密,人烟稀少,风景优美,空气新鲜。 金香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没了杨志忠在面前一路上话就多了,笑眯眯说:“哎,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我让晓红托人把戒指给退了。” 车宏轩认真地开着车说:“古城市的办事风格确实令人玩味,跟一般的地方不一样。” 她认真地问:“我到山上你老婆会不会生气?” “不会,这个你放心。” “她要是生气我就在山下找个旅店住,不去山里了,免得影响你们。” “没事。我看你和杨志忠很是聊得来。” “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哪和哪呀?” 金香兰歪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可不想贫穷一辈子,没房没车的我不嫁。哎,我说你怎么保养的,怎么这么年轻,像三十多岁,肌肉很发达,皮肤也很光滑,你这大耳裙一看就有福。” “别这样说话,我不喜欢。” 金香兰脸红一下问:“对了,你知道古老板和王玉田是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我也是好多年没见到古明远了。” “我知道。” “你?” 金香兰显得很神秘,那种天真的样子越发令人觉得可爱,他认真地说:“以前王玉田只是个开出租车跑线的,就是没有任何手续的那种。有一天晚上,古老板喝多了,把车开到路边的水沟里,水都漠脖子了,他还趴在方向盘上睡呢,好玄没淹死。王玉田把他救了,他们就好起来了。王玉田老有钱了,开矿山的时候一炮崩出过二百万。那两年,王玉田和儿子天天都在矿山上。后来,矿山卖了好几千万。” 金香兰喝了口矿泉水,又让停车去方便。 回来后金香兰接着说:“现在饭店有个收款的,是王玉田儿子同学的妹妹,跟了王玉田,多了杨晓红的位置。现在两人在什么花园住着。晓红都知道,有证据。那个收款的暗里盯着晓红。饭店过到王玉田儿子名下,晓红就不能再干了。哎,你说为什么王玉田会常骂晓红是死人?” 车宏轩笑了笑说:“杨晓红看不上王老板。” “晓红和王玉田明和暗不和,很苦恼。”她还在说着,“他说你是好人,叫你和他们交往要留心。” 车顺着盘山道开到一个大岭山上,这道大山在当地是很有名的,叫“老荒岭”。 金香兰让停车,要看看风景。 眼前群峰耸立,轻云淡雾,林海茫茫,脚下陡壁炫目,鸟飞鹰翔。 金香兰贪婪地看着,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车宏轩奇怪地问:“你脖子上的项链怎么不见了?” 她莞尔一笑:“我怕给你丢人!” “为什么?” “假的,才十几元钱。” “没关系呀。” 流连忘返,两人好一会才开车离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山之情(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山之情(一) 车宏轩开车拉着香兰去山里,过了那道有名的老荒岭就进了青山城镇地界。 青山城镇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四面环山,镇子好像在锅底。镇子向东南几公里便是太子河,现在已经成了碧波荡漾的水库。当年努尔哈赤起兵第一仗打的就是这个小镇。 出小镇向东走就是沙石路面了,走五公里有一小山村,顺小山村西边流淌的小河往北走九公里,把这条山间水旁小路走到尽头,又有一个二十几户的小山村,叫程村,过这个小山村向深山沟里再走三公里,就是车宏轩的五千亩山里农场。 这三公里的山沟荒路是车宏轩自己修的,原来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因为过了他的农场就是抚顺界了。 车宏轩两年前就承包了这座山。他产生包山这个想法源于两种考虑:一是跟老婆分心,这里离得远一些,避开她的视线,一旦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好有个归宿;另一个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装修这个行业竞争日趋激烈,淘汰一个企业很容易,他需要一个辅助产业来防范风险,一旦企业短时间没活,希望能用这里的产出支撑一下。 山是他通过同学关系包下来的,价格很便宜,每年每亩地两元,一年一万,包了三十年。山上全是原始深林,据业内人士估算,仅木材就有十几万立方米。合同规定,这木材如有产出,他和村里五五分成。 车宏轩包山的目地是发展几个产业:一个是当地的特产林蛙,他投资建了三十几个水塘子,扩大水面,增加林蛙的孵化面积和过冬面积;林蛙春天需要大量的水面来孵化繁殖,夏天上山了,冬天要回到水里过冬;另一个是发展林下参,已经种植了几百亩;还有一个是栽种树木,利用沟塘子大量栽树,已经栽了四十万棵刺槐树。到目前车宏轩对山上的投资已经基本完成,这项投资被当地政府列为重点招商引资项目,电视有过报道。 香兰对这深山老林很陌生,感觉什么都很新鲜,也感到这里鸟无人烟非常恐怖。 车沿着崎岖山路颠簸前行。终于在一座大山脚下,密林深处,一道院墙出现在面前。大门没关,但用木杆钉着朔料布栏档着。 金香兰奇怪地问:“这个是干什么用的?我看到不少山底下都有,围得一圈一圈的,什么意思啊?” 车宏轩解释说:“这个时候一旦下雨林蛙就会下山,这个是防止它逃跑的。” 车开到大门前,车宏轩下车挪开挡门的塑料布。 香兰好奇地跟着下车。 门里是用推土机推平的大院,靠东面山脚下是通往山里的路,靠西面山脚下是一条山溪,现在已经修坝,水蓄得满满的,漫过几米高的水泥坝,形成飞瀑,白花花流淌着,倒也有几分壮观。 水泥坝里,碧波荡漾,一群鸭子一群鹅在水里嬉戏,水面顺着山脚蜿蜒伸向山里。在水和路之间,有四十多米宽,二百多米长平坦的地方,中间相距五十米建有两座红砖蓝瓦(彩钢)的三间房,南边的是车宏轩和老婆以及朋友们来用的,北面的是打更和工人们用的。 车宏轩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山沟里的阳光只能照到东面的山头上。原始深林里的凉气慢慢地从林间透出来,清新凉爽,绝不允许着夏装,充分显示出大山的魔力。 香兰下车就抱紧两只胳膊缩着脖子,感觉换了人间,冷得不行。 狗圈里的狗早已经狂叫起来。 “能不能跑出来咬人?”香兰紧张地往里看,打了个寒噤,奇怪问。 “有我在不会的。” “这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阴冷阴冷的,该不是阴曹地府吧?” 车宏轩解释说:“这里是高山地区,温度要比平原地区低三到四度。主要是晚上没阳光的时候温度会急剧下降。” 香兰点点头。 “你走着进去吧,顺便四下看看。” “好的。”她放松些,伸伸胳膊欢欢喜喜顺着水塘往里走,远看看近看看。 车宏轩开车进院。 谢蕊芬早看见车宏轩开车进来,笑容满面地从屋子里迎出来。至于从车里下来个女人,她并没有在意,没多想。 谢蕊芬盘着头,穿一身蓝色工作服,虽然每天忙农活,可那天生丽质和鲜嫩的皮肤完全可以和农民区分开来,完全不一样。 车宏轩停下车,打开后备箱把洗澡时买的肉、青菜还有一编织袋喂狗的猪肺子都拿出来。 谢蕊芬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肺子?花钱也不合计合计,真是大手大脚的习惯了!看你将来有一天没钱了怎么办!”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说:“再没钱也得喂狗呀!它们在山里够苦的,吃不到什么,除了我来了才可以改善改善。” 谢蕊芬愤愤地说:“一个畜生饿不死就行呗!” 车宏轩没言语,把东西往屋里搬,又招呼打更的老周把肺子拿走。 谢蕊芬不高兴地说:“你说话我就感到特别别扭!你什么时候想过日后困难了怎么办?再说你想的倒是挺好,给狗改善生活,可我怎么听说你一走这肺子都被炒了酸菜下酒了?” 车宏轩反驳道:“这什么时候哪来的酸菜?胡说八道!” 谢蕊芬认真地说:“那就是去年冬天的事,我有暗线,得到消息绝不会假。” 车宏轩说:“这些事不要管得太细,不聋不傻不当家。” 谢蕊芬阴阳怪气地嘲讽说:“你不要全听好的说,你这里有什么管理?我们一走大伙还不把肺子炒了下酒?你没来这里挺平静的,你一来我就闻到酒味了!山民们都是好人,在你手下都被惯坏了!” “与人为善不是坏事。” “你这是得意忘形!”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把东西搬进屋。 屋里进门是间壁的厨房,里间是办公室也是卧室,一字摆开的六张单人铁床,两张办公桌。 车宏轩指着外边走到窗下的金香兰说:“我给你捡个女儿,叫金香兰,古明远干的好事。” 谢蕊芬一惊,蹙起眉说:“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越来越放肆了?” 车宏轩解释说:“古明远给我介绍的。” “这种事古明远也管,你们是什么同学呀?” “古城市办事就这样,按照当地一位开饭店的老板说,要入乡随俗。当然,如果工程拿不到,我会尽快了结这件事。古明远很注意细节,如果不能与他趣味相投,也可能对我有戒心。” “原来他是那样人!” “给你捡个女儿有什么不好?” “你有那么好心?别拿我当智力障碍者!再说山民不知道怎么议论呢,你真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他们做点什么?只要你不去乱说就没关系,对外就说你家亲戚。” “我看你就没安好心!”谢蕊芬满口没一句好话,一边说着一边往外看。 谢蕊芬看了一会又高兴了,笑着说:“挺朴素的,人不错。哎,这么漂亮有些像我家人,像我妹妹------再不像我小时候?你挺有眼光啊,不错不错,我支持你!” “什么支持不支持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挣了钱就花点吧我不心疼,用不着那么对不起自己。现在社会就这样了,哪个有钱的不一样?你就算不错了,我还是相信你的。不过,这种事决不允许瞒着我!” “人家还在念书,你别乱说话!” 车宏轩有些不愉快,觉得无法接受谢蕊芬的话。 “我乱说话?要是这么漂亮小伙你能给我带到山上来?” 一句话把车宏轩气笑了。 谢蕊芬也“嘿嘿”笑了,指着车宏轩鼻子说:“口是心非!好好看看电视里演的郑板桥是怎么断案的。魏善人说好心给寡妇月娇送钱,倒被月娇反告图谋不轨。郑板桥没办法,让月娇委屈地还了钱,让魏善人陪着断案,遇有孤苦伶仃的老人孩子,便让魏善人掏钱。寡妇能帮,这些人比寡妇更可怜,都帮帮吧。最后魏善人露了马脚。”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就是那个魏善人!只不过她不是寡妇,是学生,比 寡妇值钱!” “你真的别乱说,人家真是学生。” “学生怎么了?哪都一样!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谁能离开这个社会环境?再说她真要找了你还能吃亏?真是的,上哪找你这样的好人?哎,她是学什么的?” “学小提琴,家里只有一个哥哥。” “够苦的了,走我们俩去看看她。”谢蕊芬带头走出去。 边走车宏轩边把古城市的情况跟谢蕊芬说了一下,还特别高兴地告诉她,三千万的工程最少能拿下一半,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车宏轩信心百倍地说:“把这个工程拿下来,明年办一级企业,那样就会更好干一些,发展得会更快一些。除了自己干,还可以像南方那样搞一些挂靠的,吸引一些有能力的人才来共同创业,这样可以减少企业经营风险。那时候让企业和农场比翼双飞,一起发展------到那时,我也许才会轻松一些。” 谢蕊芬不客气地嘲讽道:“那时候你就腾云驾雾啦,娶她十个八个老婆!” “去吧!” 谢蕊芬听了车宏轩的“汇报”当然也特别高兴了,就是高兴说话也是酸溜溜的。 谢蕊芬歪头看着车宏轩说:“以后生意上的事你总算可以自己当家了,我是没有精力再顾这边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这点帐好歹给你对付到年底。你现在已经起来了,不用我再帮你了。医院承包后我要一心用在工作上,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了。我不替你管帐了,说实在的还真不放心,你以后不要大撒手,钱一定要管住。不要可怜这个可怜那个的,人这东西你可怜不得。穷在路边没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跟你说这些你要听进去!对了,还有我的那两件事你一定要替我办好。” “年底前办好,你放心。” “我还要提醒你,现在有些干部不拿钱是不办事的,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最后弄得鸡飞蛋打。反正我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希望你挣那么多钱,老老实实稳稳当当过日子最好。” 两人正说着,在房山头上看河里小鱼的金香兰“嗷”的一声大叫跑过来,捂着胸脯吓得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之情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之情(二) 金香兰大叫一声跑回来,吓得车宏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快迎上去问:“怎么了?” “别怕别怕。”谢芬芳也赶快过来拉着她的手安慰地说。 金香兰脸都吓白了,平静了好一会才说:“我看到蛇了,花的,”她张开两手比划一下,惊恐地说,“这么长,真的,从河里游过去了。” 夫妻俩相对笑了。 谢蕊芬拍着金香兰后背笑着说:“不要怕,别碰它它就不会攻击你。这里的蛇特别多,到处都可以看到。你见到的蛇当地人叫它野鸡脖子,毒性最大,攻击人的时候脖子是扁的,大家伙头能抬起来能有半米多高。这山里有很多种蛇,铁树皮(蝮蛇)毒性也大,乌蛇毒性小但长得最大,当地人一般不打它,说这种蛇有成仙的碰不得。还有些蛇叫不出名,有白色的还有绿色的,很多,有下崽的还有下蛋的,生下来就有毒,就能吃小蛤蟆和蚯蚓,我看过好多次。”谢芬芳拍拍她的后背,介绍着说。 金香兰惊呼道:“啊,会有那么多蛇,太可怕了!” 香兰平静一些,仔细看着谢芬芳,见她中等个子,稍瘦,穿着工作服,皮肤光洁,细眉大眼,唇红齿白,估计有三十多岁了,想了一下,认为这人不应该是车宏轩的老婆,但一定和车宏轩关系不一般,否则,他不会先跑进来。 “你是------?”金香兰试探地问。 车宏轩马上笑了说:“这是我爱人谢蕊芬。” “这-----”金香兰有些怀疑地看看他们。 谢蕊芬仍然拉着她的手说:“看把孩子吓的,宏轩你也是,照看她一点,市里的孩子哪见过这些?” 香兰这回相信了,可她无论如何无法把眼前这个女人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连系在一起。 金香兰调皮地笑了,情不自禁地说:“唔------你怎么这么年轻怎么保养的?用什么化妆品?” “傻孩子!我女儿明天就在这里吃定亲饭了,还年轻什么?”谢芬芳摸着金香兰的细嫩的手,看着她可爱的娇容高兴地说,“真是个漂亮姑娘,很像我小时候。我像你这个年龄也有你这么丰满。” “没想到你会这么年轻。” 谢蕊芬亲切地说:“可不年轻了,年龄不饶人啊!”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你。” “谁随便怎么叫都行。” “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工人。”车宏轩转身走了,去放开两条狗。 两条狗高兴得在院子撒欢的跑,每次车宏轩来放开它们,它们都要这样庆祝一番。 打更的老周说得好,经理来了不仅工人们高兴,就连两条狗都高兴,气得工人们直骂他。 两条狗公的叫野狼,母的叫黑子,都是品种不错的黑背。 车宏轩每次带它们上山,野狼总是走在前边,黑子总是一步不离地跟在后边,今天也不例外。 山上的秋天明显来得早,棕树叶和枫树叶已经变红了,在满山的林海中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山沟里栽种的刺槐树现在最绿,有人说这种树生长在黄河流域,在北方生长期不够,因此到了这个季节还是翠绿的一片。阴天了,空气更凉,郁郁葱葱的大山上一缕缕、一团团冒着淡淡的雾气,有远有近,似仙境如梦幻,令人浮想联翩。 车宏轩顺着小路往山里走。 现在河边的蒿草已经枯黄了。 听到脚步声,河边成群的林蛙往水里跳,那声音像有人往河里扔块大石头。 车宏轩知道这是下山早的林蛙。 听到声音,野狼总跑到河边去看看,然后会抬起头,看着主人跑回来。有一次他抓了一个刺猬,咬得满嘴冒血也没吃到。还有一次,它追上一条一米多长的乌稍(蛇),反被蛇咬了一口,好几天没吃食。黑子却跟着主人从不离开。 谢蕊芬一边和金香兰聊着,一边领着她敲盆去喂鸡鸭鹅。鸡从四面的蒿草里连飞再跑的过来,一群鸭子也叫着从河里一个追着一个的一走一歪地跑上来,只有那群鹅,仰着脖子冲天乱叫,不肯上来。 “哎呀小妈,太好玩了!”金香兰也拿着一个小木棍往盆上敲,灿烂的脸上流露出无比的兴奋。在她的生活里,太缺少这样的欢乐了。 车宏轩一边走着,一边看着水塘边成群跳进水里的林蛙。长白山里的林蛙自古就是珍贵的补品。他计划养殖林蛙三十万只,年产值达到百万。他种植的几百亩林下参苗儿出土 得很好,三十年后价值不可估量。他在沟塘里、被盗伐的荒山上,栽种的四十万棵刺槐树,已长到一人多高。他要用这些产业,创造一个经济奇迹,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这里一旦有了产出,他将更有实力在环境恶劣的装修业拼杀到底。这是他很早就有过的想法,但他没对任何人说过。 顺着清澈见底的小溪,经过半个小时的行走,他来到工 地。 推土机挂着自制的车斗停在路上,十几个工人在修坝。 大家见老板来了,都喜笑颜开地和他打招呼。他们都希望老板来,希望和老板拼酒。他们每户不过十几亩的山地,每年也就两千多元的收入,平时油盐酱醋花的钱,都靠鸡鸭鹅蛋,哪里还有钱买酒?几家大户也就三五十条山羊,每条不过三百多元,不值几个钱。这两年给车宏轩打工,确确实实改善了他们的生活。 汪大哥知道车宏轩要上山,回家简单安排一下就赶快回来了。这时候他拿着一把铁锹走上来,柱在胸前,满脸不高兴地对车宏轩小声说:“你这个媳妇可真了不得,就像我抱她家孩子下井了!” 车宏轩喝到:“你说话讲点分寸!” 汪大哥不服气地说:“你算了吧!有时候气得我肚子剜子剜子的疼,真想一铁锹拍死她!” 车宏轩愤怒地看着他。 汪大哥咽下一口气接着说:“有几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一个是工人今天得把工资发了,你媳妇说我的工资记得不对,怎么办?” 车宏轩问:“差多少钱?” “不到一千。” “你先按她算的把工资领了,我再给你一千,别招惹她不高兴,明年她就不管这些事了。” 汪大哥满意地点点头说:“我和会计(谢蕊芬)商量一下,认为目前整个建设应该告一个段落。现在蛤蟆已经开始下山,我们干活弄得满山沟里全是水泥,这肯定不行,好多蛤蟆就不会下山。拖拉机也不能再进山了,它一开起来大地都抖,蛤蟆还不全跑光了?就着工人明天放假秋收,我准备停工,这事就等你来定。你媳妇说快花到一百万了,这钱什么时候能收回来很难说,这个我同意她的意见,控制一下。” “就这样办。” “今天下班我就通知。你媳妇也下了死命令,今天什么时间干完这道坝什么时间下班。” 汪顺低头想了一会继续说:“还有呢,我外头最后一笔欠债也还完了,从这山里拉了十车大柴。你媳妇知道了这件事,不依不饶,要扣我工资,我告诉她是村里要的,你得和你媳妇说一下。” “行,这两件事就这么办。”车宏轩点点头,他也下了决心,不再继续往这里投资了。 汪顺接着说:“最后呢,还是你侄儿汪河的事,今年二八了,怎么也得找个媳妇啊?这事就靠你了,我穷得叮当响 响,一点办法也没有。最近咱们一个工人姓孙,她家的姑娘对汪河有点意思,人挺好,年龄小点不太相当,就靠你了。按当地风俗习惯,吃定亲饭女方一般要彩礼钱起价就是六万,多的要到十万,这件事你看怎么办为好。还有个条件,结婚的时候要在县城买套房子。” 车宏轩想了一下说:“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明年我有一项大工程,拿下来一切都好说。这样,今晚我就出头去谈谈,争取一下。我得说你两句,你在这里必须听话,不能每天牢骚满腹怪话连篇!” “行呀,以后我更加小心!把孩子的事办好了我再大的委屈都受得了。刚才那不过是背后骂皇帝,也就跟你出出气放放冤,谁让我们都是从家乡来的,人不亲土亲。” 车宏轩命令道:“以后一定要把握分寸。” 汪大哥点点头回答道:“一定注意。” “这样,你让司机把推土机开回去,清洗好封存,今年不动了。让汪河到关音阁水库去买一百元钱的鱼,还有笨鸡买几只。酒也备好,我明天有客人。再找两个人去谁家抓只羊,留晚上和明天吃的。” 车宏轩从小包里拿出两千元交给汪大哥,一千元补足工人的工资,一千元买东西。 汪大哥接过钱,把铁锹交给车宏轩。 车宏轩告诉汪大哥:“晚上村里郎书记和魏村长也过来喝酒,菜要准备够。” 汪大哥把会做菜的两个工人带走。 车宏轩接过铁锹,一边叫大火加油干一边和几个人喝酒 的叫号。 大伙每次和他一起干活都很开心,他们对这么大个老板和他们一起干活、一块喝酒感觉很荣幸。 快到蒙蒙黑的时候,工程完成收工。 院里一帮人忙得不可开交,煮羊汤的煮羊汤,炖鱼的炖鱼,炒菜的炒菜。 打更的老周夫妇负责备柴烧火。 这里没有电,靠一台五百瓦的汽油发电机照明,只有老板来了才能发电。现在发电机已经“吐吐”地响个不停,院子里好几盏灯,照得如同白昼,前后屋子里也灯火通明,这阵势就如同农家“办大事情”。 村里郎书记和魏村长开着吉普车过来了,他们也带来了酒和菜。 郎书记个子不高很胖,办事很有魄力,群众关系也好,威望很高。魏村长细高个,人很随和,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从来不得罪人,村民当面叫他“魏大个子”,背后叫他“大面瓜”。 谢蕊芬把明天要吃的羊肉和鸡、鱼留好,和金香兰两人做了菜饭,吃后领着两条狗,拿着充电手电去山里玩了。 香兰怕蛇,谢蕊芬让她穿上车宏轩的大水靴子,告诉她这样就不用怕蛇了。 谢蕊芬一路上把哪些是什么树,哪里种了人参,哪里栽了刺槐一一介绍给香兰。还告诉她哪个塘子里有一对鸳鸯,哪个塘子里有几只野鸭。又解释说这个时间看不到它们,明天早上它们才会出来。 谢蕊芬从来不管这里谁来了、来多少人,对工人不闻不问不接触。 就着还没开席,车宏轩叫来老孙。 老孙明白是为了女儿和汪河的事。老孙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身体结实。 车宏轩说明意思,老孙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就是觉得汪河年龄稍微大了一些,家境也不好,所以很是犹豫。 老孙说:“我姑娘刚刚二十岁,我需要回家和娘俩商量一下。” 车宏轩没有理由不理解。 两人谈完回到北屋准备喝酒。?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之情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之情(三) 经车宏轩邀请,村书记和村长开着那台老旧的吉普车,带着酒和菜来山里喝酒。 车宏轩热情地和村里的书记和村长闲聊。 客气一会,郎书记笑眯眯拿出一个单子递给车宏轩说:“县里要开招商引资表彰大会,我们村里除了几个包山的,就是你这里了。包山的没有大的投资,能不能被评上招商引资项目还不好说。重点就是你这里,投资规模比较大,县政府主要领导都知道,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成绩。这个这是招商引资的提成报告,你签个字,最好再盖个公章。” 车宏轩拿过来看看,写了两百多万,皱起眉头问:“怎么写了这么多?” 郎书记嘿嘿笑了说:“你不用管,已经统计上去了。提成的钱上上下下不少人呢,我们俩拿不到多少。” “这明显经不起推敲啊?” 郎书记笑了说:“深山老林的,谁来看什么呢?再说你报的太少了上边也不会满意,这是工作成绩的标志。” 魏村长也笑了说:“没事呀,上和下睦吧。” 车宏轩想想签了字,把报告递给郎书记说:“这里没有公章,要是必须要那就得过了节我回去,盖好公章后给你发个特快专递。” 郎书记揣起单子笑了说:“问题不大,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 正说话间,老周老婆破着嗓子喊大家:“都进屋吃饭了,饭好了。” 那些在周围干零活的工人便放下手里活,去河边洗洗,陆续进屋吃饭。 炕上放了一个方形小桌,地上放了两个大圆桌。 车宏轩、郎书记、魏村长还有汪顺四个人在上炕。 工人围坐在两个大圆桌上,坐着塑料凳子。这些桌椅板凳都是车宏轩买来的,很是干净。 汪顺的儿子汪河是个大个,长得一表人才,拿着塑料袋装着的白酒,给工人们倒酒。 汪顺打开郎书记和魏村长带来的二十年老窖,给每位领导倒满。 也不等人请,郎书记自己怕怕手,喊了声“静一下,我说两句”,便装腔作势地先讲道:“大伙听我说,我倒没什么好说的。这么说吧,大家在这里挣工资,要对起这份工资,不仅要卖力气,还要把这里的一切管理好。我们能挣上工资,那都靠招商引资的好政策,还有车老板的实力。我们一定要把这份产业干起来,以点带面,把我们这个县里最贫困地区的经济搞上来!曹老板不经常来,大家就要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事。” 大家喊了声“好”给予热烈掌声。 汪顺也来磕磕巴巴来两句,没人注意他说了什么。 大家都看不起他,知道他不过是特别困难才抛家舍业地跑到这里来打工。这各村有好几个组因为修水库被动迁,但其中就有好几户去了孟乡村,当然不乏亲戚朋友住在这里,所以汪大哥那点底细,自己认为没人知道,其实尽人皆知。 最后车宏轩端起杯说:“敬酒前,我先说一件好事。虽然山里的活马上没了,但明年我可能有大活。假如拿下来会有一千万以上,一旦中标我带领大家走出大山,去大城市搞建筑。一旦项目如愿以偿,我会在这里招一百多名工人。工资呢,现在是每天二十元,外出加倍,管吃管住管路费,每人每天四十元!过了节就报名,分批培训,条件好的今年就到古城市工地边干活再实习。我希望大家通过这个渠道能走出去,形成自己的劳务大军,承包大工程,改变我们的生活。” 有人问:“老板,如果你那个工程拿不下来怎么办?” 车宏轩信心满怀地说:“我所以让大家过来就报名,就是我明年工程不下来也会通过关系给大伙找活。只要大家认真工作,肯卖力气,我一定带领大家走出大山!” “好!”大家拍手叫好。 老书记惊喜地在炕上站起来,对大伙说:“来,我们一起敬车老板一杯。如果这条路走通了,我们很快就会脱贫致富!我们要感谢车老板,即便这件事办不成,那也说明车老板在想着我们!报名的事到村里,我们全力配合,我还要上报镇政府。来,干!” 大家伙热热闹闹地喝起来。 郎书记海量,喝多了开始信口开河说道:“车老板,我们这里你要常来,你要关心,你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用我说,这里的每个人、每个家都是你的亲人,你以后就是我们的荣誉村民!别的我们这里没有,有四样特产也不错:小母鸡、小母鱼、小母蛤蟆小mR!” 说得大伙哈哈大笑。 天已经阴下来,人们酒足饭饱后都走了,这时候已是晚 上九点多钟。 每次老板和老板娘来了,汪河都会住在山上,怕不安全,他住在喝酒的北屋西面。 车宏轩因为明天会亲家,留了个心眼没有多喝,回到得温暖的房间。 两条狗生怕他们被吓着,从北屋跟到南屋,见他进屋,紧紧趴在门前,竖起耳朵听着大山里的动静。 她们两人正躺在床上亲切地聊着什么。 车宏轩洗漱后,把妻子带来的衣服放到一边,脱了外衣钻进被窝。 “关电吗大叔?”外面传来汪河的问话。 “关。”车宏轩回答说。 大山里的一切都静下来,静得令人生畏。不多工夫,东面山头上传来“咕---咕----”的夜莺叫,在漆黑的深山里显得很恐怖。 “这是什么声音?”金香兰抬起头惊恐地问,然后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 “这是夜莺。”谢蕊芬回答说。 谢蕊芬和金香兰又说着这呀那的。 过一会谢蕊芬竟然钻到车宏轩被窝里,这让车宏轩感到很不好。 好长时间过去,谢蕊芬终于睡了。 香兰没睡觉,瞪着眼睛睡不着。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像做梦,车宏轩的身影和面容时时浮现在眼前,如果没有谢蕊芬在,说不定她会跟他彻夜长谈。她还没有对任何一个男人有过这么深的印象,她不知道将来应该怎样面对。 夜已经很深了,香兰还是睡不着。她慢慢抬起头,隔着谢芬芳看看他,但看不清。她很奇怪,怎么今天晚上他不打呼噜了。 金香兰她突然听到外面似乎有轻轻的脚步声,吓得她头发都立起来了,往窗上一看,黑乎乎的一个人正扒着窗户往里看呢,她“嗷”的一声叫起来:“有人!” 车宏轩和谢芬芳都被她惊醒,一看窗外确实有人,也都吓了一跳。 谢芬芳打开被窝里的手电,一照看清了,原来是更夫老周的老婆扒着窗户哭呢。 车宏轩披上衣服开门让她进来。 老周老婆哭着说老周醉酒闹事打她,不让她进屋,她说一喝酒就这样。 车宏轩让她等着,自己拿着手电去找老周。 外面已经零星的掉下雨点。 两条狗马上跟着他。 车宏轩到房间里一看并没有老周,他觉得奇怪,出来四下里看看,原来老周趴在河边树下睡着了。 车宏轩把老周弄醒,叫到自己的房间里,告诉老周:“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你就给我滚蛋!” 谢蕊芬趴在被窝里指着老周说:“这也得扣你的工资,没吓死我们!明天写个保证交给我。” 老周前仰后合的,两眼皮打架,舌根发硬,满口答应。 金香兰奇怪地问:“狗怎么不叫呢?” 谢蕊芬说:“她天天喂狗认识她。” 车宏轩又问老周:“你到河边去干什么?” 老周晃着身子说:“一下雨肯定下蛤蟆,没想到喝多了一下滑倒就睡着了。” “能下蛤蟆吗?”车宏轩一听下蛤蟆来了精神,因为他已经两年没抓蛤蟆了,不知道产量怎么样。 车宏轩又说:“我马上穿好,咱们俩去看看。”’ “我也去。”谢蕊芬也开始穿衣服,她同样关心林蛙的产量。 “我也去。”金香兰感觉自己睡在屋里会害怕,便也开始穿衣服。 等几人穿好衣服出来,雨已经下大了。 几人出来一看,房前屋后,院里路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林蛙。林蛙现在还没下水,身上是土黄色的,一下水就变成黑色的了。林蛙一见到手电光就脖子一缩不动了。 车宏轩顺手拿起一只大个头的,有一两左右,欣喜地看了一会,告诉身边的金香兰:“这样个头的,要长三年,市场上要卖到二十元左右一只。” 车宏轩又捡起一只小的对大家说:“这个是今年春天孵化的,一年就长这么大,明年秋天就可以出栏,太可爱了!” “太有意思啦!”金香兰用手摸摸小林蛙。 谢蕊芬说:“按照工人讲,够分量的我们应该收起来卖掉,这样会收回一些投资。” 车宏轩说:“这些林蛙明年开春会甩籽,每只都会产下两千只到三千只,现在卖了多可惜?” 老周说:“那可不对经理,明年回不来几个。还是会计说得对,该卖的的卖掉。再说房前屋后的小蛤蟆离山门太近,要收起来送到里面去。不信我们出门看看肯定有跑出去的。”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我们去看看。” 谢蕊芬说:“这事我不能听你的,马上安排抓,能卖的的全部卖掉。” 车宏轩不想跟谢蕊芬争吵,便没言语。 大家去山门外看看,确实有很多小林蛙顺着水跑出去。 车宏轩捡起一只小林娃心爱地看看,把它递给金香兰。 金香兰吓得一下扔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老周回去叫醒汪河,然后给每个人分个塑料桶,开始捡林蛙。 汪河也起来,按照谢蕊芬安排,在大门那儿水流的地方下上网,然后去山里下网。 车宏轩一边往山里捡林蛙,一边往里走。整个山路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林蛙,甚至还有小的趴在大林蛙背上。他们一到河边,就像有人往河里跳一样,“扑通、扑通”的,成群的林蛙跳到水里,手电光能照到河底,可以看到林蛙往石头下边躲藏的情景。 几人顺路往山里走去,到处都是林蛙,这太令车宏轩高兴了。 老周嘚咕着活了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林蛙。 车宏轩夫妇心里也都非常高兴,金香兰也觉得大开眼界。 几人整整忙到十点多钟,雨停了,林蛙也已经全部跳到水里,到处是林蛙的景象消失得就是这么快。大自然真是令人敬畏。 汪河把抓到的两百多斤的林蛙放在几个大塑料桶里。 谢蕊芬准备天亮的时候把这些林蛙卖掉。 大家收拾一下回去休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山之情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山之情(四) 两千年十月二日早上,天还蒙蒙胧胧,无风的细雨已经不再滋润万物,漫天的浓雾把大山笼罩起来,一切的一切都在迷幻中。这一带山区早上经常有雾,那是因为有高山水库的关系。现在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凉的时节,再有一两次秋雨就开始下雪了。好在这两天虽然刮得是西北风,但风不大,气温降得不算多,但也让人感到特别阴冷。 早上已经开始微微刮起东南风,当地人都清楚,这里这个季节几乎每天都是晚上刮西北风,早上刮东南风,除非特别恶劣的天气。 一只灰白色的长嘴小鸟,叽叽喳喳地落在窗台上。 尽管昨天晚上抓林蛙忙到四点多钟睡了只有两个多小时,因为金香兰处于极度兴奋中,她早早醒了。穿一套白色带小花的圆领睡衣跪在床上,瞪大眼睛惊喜地看着窗外的小鸟。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她还没有领略过人和大自然如此亲近。 金香兰一动,角钢焊成的铁床和地面砖摩擦便就发出尖锐的声响,把谢蕊芬也弄醒了,她和金香兰一起看小鸟。 谢蕊芬神秘地说:“我告诉你,这只小鸟以前只是偶尔来,后来我在窗台上放了小米,它就每天都来。我不在的时候,就让老太婆来喂,每天如此。你说它乖不?隔着玻璃看它它不跑,你一开门它就飞了,山里的东西可有灵性了。” 金香兰甜蜜地笑了,陶醉地说:“这里山清水秀,与世隔绝,真是个好地方!我特别喜欢,以后还来,你烦吗?” 谢蕊芬笑了说:“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烦?我退休以后就来这里。一会我们去放鸡,你帮我看一会,我好做饭。” 谢蕊芬指着东边山脚下的一棵高一点的大树说:“你如果看到那里来了一只老鹰,西边的山上一定还有一只。东边的是放哨的能看到,西边林子里的看不到,等看到就晚了。它们总是这样配合着来偷小鸡,我来的那天就好了。看到了你就连喊再敲盆,把它轰跑,今天可能就不会有事了。我听当地的老农说,这些是鸟鹰,还有大的不怕人,就是晚上在山头‘咕咕’叫的那种,抓住小鸡你顺手抢它都不松嘴,厉害着呢!” “它们不会袭击人吧?”金香兰瞪大眼睛说,“要不你去放鸡,我来做饭吧,我给你们做特色咸菜。” “不用怕,没事的,你在院里一站它就不会下来,还是我来做饭。” “这只小鸟是不是候鸟吗?这么冷了怎么还不飞走?” “是候鸟,哪天不来了就是往南飞了。” “怎么就一只?那只呢?” “不知道,总是一只,估计是像你一样,没找对象呢,也可能是独居不找对象了。” 香兰笑了说:“好有意思,也好可怜。” 这时候汪大哥来上班了,吓跑了小鸟。 谢蕊芬给汪大哥开门,想着今天给女儿吃订亲饭,很关心天气,便问:“今天这么大雾,不会是阴天下雨吧?” 大哥笑了说:“不会,十雾九晴天,又是东南风,今天一定是个大好天。这前天晚上闹的,好几个工人回家耍酒疯,今后告诉宏轩不要请大伙喝酒了,花钱不说也没什么好处!我也喝多了,难受了一晚上!对了,工人都放假了,你把工资给我,我下山去给大伙发了。” 两人坐下来。 谢蕊芬拿出准备好的工资说:“你报的工资有问题,我每人扣了两天。” 大哥不高兴地说:“这个没道理!我还能吃里扒外?你怎么总不相信我?” 谢谢蕊芬说:“这个我不管!要不你让每个工人自己来领,我不相信他们都是满勤。”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 “你大柴的事也不行,我了解一下村里根本不知道,我也要扣你工资,你的工资不够就从汪河的工资里扣。” 汪大哥“腾”地站起来,满脸铁青,正要发作,想起了车宏轩的话又慢慢坐下来说:“那怎么连宏轩说话也不好使?他不同意我能办么?” “他说怎么了?他说照样不好使!你到底想怎么的?” 弄得大哥一点脾气没有。 旁边的金香兰没想到谢蕊芬会这么厉害。 谢蕊芬把算好的清单和现金甩给大哥,一摆手把大哥轰了出去。 回头对香兰“哼”了一声愤愤地说:“你不知道,这些人给个鼻子就上脸,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往外拉木材,再不管管山都给你卖了!宏轩他太好说话,没办法!” 金香兰眨着眼愣在那里,没说什么。 “走,我们去放小鸡。” 放了鸡鸭,谢蕊芬又给河边的大鹅端去一盆饲料。 老周老婆脚不粘地地跑过来,人还没到话就飞过来:“会计呀,你得帮帮我,我弟弟家有个孩子要去你们家打工,刚来找我,一会你看看,我知道你说话好使!”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芬芳皱起眉头问。 老周老婆毛毛草草地说:“你不知道?老板说了,明年要用上百人呢!” “我不知道!我不管,你自己没长嘴?快去把鸡蛋给我捡了!” 老周媳老婆碰了一鼻子灰,扭头就往鸡窝跑。 车宏轩说有一千多万工程,要一百多人干活,一天之内便在三里五村传开。村书记向镇长作了汇报,镇长马上命令要抓住契机,满足用人单位的一切要求,立即着手实施,要把这件事作为一部分家庭脱贫致富的重点来抓,并且还要向县里汇报。这青山城镇历来是贫困地区,是县里扶贫重点对象,因此领导都特别关注这个地区的经济发展。 车宏轩这几天累了,一直睡到快九点。他穿好衣服,看了眼窗外,见大雾漫天,知道女儿一行会晚到。 不多工夫,来了不少农民,三五成群的走进来。 两只狗叫个不停。 谢蕊芬开门出去,以为是大哥的工资还没发,口气生硬地问:“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吗?” 大家见老板娘过来,都笑呵呵围过来,告诉她是来找 老板报名的。 谢蕊芬明白了,怪不得她看到不少新面孔,再说自己家也没有这么多工人。 谢蕊芬生气了,扭头进屋劈头就问:“报名的事你是不是乱来?你工程签了吗?出了问题你怎么收场?不让人笑掉大牙?真是气死我了!快去处理一下吧!” 他笑了说:“现在不办,这些农民明年是没办法外出的。 你知道,原来给我们干活的都是南方人,工资高得要命,动不动还要罢工。现在工程竞争太激烈了,价格越来越低,如果我们不建立自己的队伍将无法生存,现在不做准备将来就晚了。我马上在古城市给一个朋友的酒店外立面装修,就用这些人,借机培训一下。” 谢蕊芬蹙起眉头说:“你有一个要命的缺点,就是不够慎重,把什么都理想化了。不要把什么都想得太好、太顺利!什么事都要往最坏处想!其实,有时候你不知不觉地冒了没人敢冒的风险!” “别说了!”车宏轩不耐烦地摆摆手换个话题说,“山里到现在一共投了多少钱?我要准数。” 谢蕊芬干脆地回答道:“你就按一百万计算吧。” “账户上还有多少钱?” “不到二十万,其余的我都提出来了。” “你手里的现金呢?” “去掉给孩子准备买房子的五十万,活期的还有三十万。” “买房子孩子不是不要钱吗?” “那是孩子的事,我得给准备着。你做了半辈子生意能苦了孩子吗?你不怕别人笑话我还怕呢!” “工人工资给了吗?” “给了。你说你这个汪大哥,你不在的时候成车往外拉木材。什么村里要的?别骗我!我扣了他工资。还有记工,人人都满勤骗谁呢?程村上个月红白喜事好几起,我不相信没人请假,我也是象征性的扣点。还有,昨天你给我的刘斌的报销条子,四个月花了十多万全是白条子,没办法进账列成本。你要这么管理下去,早晚得垮台!” “刘斌的贡献是主要的,对他和别人不能一样。” “爱干不干,我不管他三叔二大爷的,没你的企业他算老几?” “不能胡来!” “我再说一遍,你这人心软胆小,干不了太大的事!我看你就把山上管好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赶快准备饭吧,他们快到了。古明远的钱还了,还了二十万。” “那也不算多,多少年了?” 说完,谢芬芳想了想,觉得再没什么好说的,气哼哼转身走了。 车宏轩也气哼哼出去了。 雾慢慢地散去,阳光透过薄雾照进来。空气新鲜,进到嘴里凉丝丝、滑溜溜的,这是大山里特有的富氧空气。 车宏轩在院里和大家唠嗑,告诉大家去村里登记。 人陆续走了,最后还剩两个人过来对车宏轩说:“经理,我们哥俩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外出,这两年在你这儿干活每人都攒了有七八千元,想合起来买群羊,每人还差两千元,想请经理开恩帮帮忙,后年开春梳羊绒的时候还上,可以用房子和地抵押。” 车宏轩想了想说:“这样,后阶段要打蛤蟆还要用工,你们俩过来干活,我告诉老汪用卖蛤蟆钱借给你们。” 两人谢过离开。 早已等在北屋的汪河带着一个中等身材,五官端正,肤色稍黑的姑娘出来,汪河介绍说:“大叔,她叫孙秀娟,今年二十岁。” 车宏轩一看就是本分的农村小姑娘,高兴地对她说:“你们好好处,今后一定能幸福。” 孙秀娟一口一个大叔的叫着,看来很懂事。 昨天车宏轩和她父亲一说,她父亲觉得车老板的一台车比整个程村还值钱,加上汪河心灵手巧,又会办事,有什么不行的?回去和老婆一商量,同意先处处。这会儿汪河带她来,目的是见见车宏轩和谢蕊芬。两人见了车宏轩,又去见谢蕊芬。 谢蕊芬也觉得不错,高兴地告诉他们一定要好好处。 两人一起跟着谢蕊芬忙起来。 十点多钟,女儿一行五人到了,开了两辆车。 车宏轩、谢蕊芬、金香兰还有汪河和他的小女朋友都迎出来,老周两口子也迎出来。 金香兰见过车茜,她细看车茜,自然的披肩发,穿一件长袖荷叶色t衫,紧身的牛仔裤,崭新的白色旅游鞋,眉清目秀,不胖不瘦,看上去像个卡通人,很摩登,心中不免感叹:这才是新潮女性。 车茜向她介绍自己的男朋友。 香兰热情的过去握手,见他白净净的大个,戴付近视镜,很有学者风度,心中暗自佩服:这才是天生的一对。 谢蕊芬将陈军夫妇介绍给金香兰,金香兰见他们衣着整洁,平易近人,有长者风度,心想:看来不是一般家庭。 车上带来不少东西,酒肉菜都有,大家忙着搬东西。 谢蕊芬看到女儿特别高兴,问这问那。 陈军不进屋,要去山里看看,并且告诉车宏轩:“我今天一定要回去,你如果方便带几个人出去玩玩,看看水洞、关门山,再去汤沟洗个温泉。现在去关门山看枫叶应该可以了。你也别太劳累了,休息几天。” 车宏轩微笑着说:“没什么,我陪你们上山看看吧。” 车宏轩带着几人沿着小路,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美好风光,向大山深处走去。 车宏轩一边走一边介绍山里的情况。河里的林蛙明显多了,像下饺子一样跳入水中。 “会有这么多林蛙?”陈军很兴奋地问。 “是,我们采取了很多措施,包括人工孵化和扩大过冬水面,当然适度捕捞也很重要。这些都是在摸索,将来会有一些成功经验。”车宏轩介绍说。 “成功了一定要推广。” 车茜和陈国强走到一个小坝上,两人大呼小叫地招呼大家。大家过去一看,这个塘子浅,清澈的水下可以看到水底的一大堆林蛙,大家兴奋极了。 车宏轩心里美滋滋地看着水底的林蛙。 “这么多?老爸你发财了!”车茜拿着一根树枝,往水里捅,想碰碰林蛙。 “你不知道,”车宏轩告诉她说,“每个林蛙回到这里那是不容易的,千难万险,它们每天都面临着生命危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是它们的天敌,所以我们要珍爱它们。” 车宏轩的一席话,把大家说得沉默起来。 又走一段,陈军累了,找个石头坐下,喘着粗气,不想往前走了。 车宏轩告诉他,要把这个大山走完,没几天不行,再往里那才叫深山老林,一棵霸王树得几个人拉手才抱得拢。 陈军点点头。 休息一会大家只好往回走。 十一点开饭。 刚端起酒杯,村里的破北京吉普车就开来了,还没等车宏轩出去,郎书记和魏村长就带着人开门进来,见这么多人吃饭,又感到不好意思,退了出去。 车宏轩放下酒杯出去问:“什么事?” 郎书记介绍说:“这是副镇长,专门来和你研究劳务输出的事,晚上镇长还要请你吃饭。” 副镇长上前和车宏轩握手,热情地说:“早听说过你,感谢你来我们这穷山沟里投资,镇政府对你说的劳务输出非常重视,准备成立劳务公司,还要在镇中学开班培训,希望你们能派人来讲课。” 车宏轩认真地说:“没问题,我会派人来讲课,还要把条件好的工人带到工地去实地学习。” 副镇长高兴地说:“好,我们抽时间一起研究细节问题。” 车宏轩点点头。 郎书记笑呵呵说:“你来贵客了我们不多打搅。不过既然到我们这里了,我们要尽一点地主之意,进去敬杯酒,不行晚上我们请。” 车宏轩知道陈军不愿意接触太多人,就拒绝了这个请求。 付镇长神秘地说:“我认出来了,那个人(陈军)上过电视,是个大人物。” 老周看到这么热闹,对汪大哥说:“这山里亘古以来就没有这么热闹过,不得了啊!” 酒后,陈军一定要回去,大家才散去。 车茜要和爸妈去关门山看枫叶,爸妈不去,她只好和陈国强去了。 “真热闹!”金香兰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嘟囔着说。 “人在世上,花在盆里嘛!”车宏轩没少喝,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听香兰一说感叹的来了一句。 车宏轩在得知母亲无大碍的情况下,一直在山上住到六号,本来还想呆几天,可六号晚上接到刘斌电话,告诉他这次海南之行效果不好,张丽萍心事重重,明确表示今后要工程款的事不再管了,请他务必七号早上赶到公司,研究对策。老史也打来电话,告诉他王玉田来电话,十号饭店装修材料全部到位,安装工人要进场,请他立即下山。 没办法,车宏轩七号一大早拉着谢蕊芬和金香兰赶回公司。?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判断与抉择 (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判断与抉择(一) 两千年十月六号,刘斌一家和张丽萍哥哥一家从云南回来。 刘斌先把老婆送回家,又跑到银行提了十万现金拎回家交给老婆。本来可以办个卡,他觉得那样不够气氛,便每次都拿着现金交给老婆。无论自己在外边经营怎么样,遇到多大困难,他都坚持每年向家里交十万元。 刘斌家住的是远方公司的职工宿舍,面积只有七十多平米,且是东西面,春秋没暖气的时候非常阴冷。 刘斌父亲参加过跨过鸭绿江的战争,负过伤,转业后分配到了远方公司。 刘斌住的这套房子是父亲分得的公房,后来刘斌交了钱变为私有产权。 父亲病故后,刘斌和老婆孩子还有母亲祖孙三代一起住在这里。本来想自己设计所的款项到了买套大点的房子,没想到设计费要不回来,顶了好几千平米的框架楼,他便无奈地一直住在这里。 刘斌将钱交给老婆,和久别的老母亲闲聊,告诉母亲这个月古城市保险公司的结算款到了,一定要买套新房子。 这话当然主要是说给老婆听的。 果然奏效,老婆高兴地凑过来,听着有关房的消息。她期盼了很多年,希望有一套大一点的南北朝向的房子。 刘斌见老婆过来,精神头更足了,自豪地说:“明年古城市开发区有三千多万工程,估计可以拿下来,今后公司一定会有大的发展。老板说了,将来事业做大了给我们几个人在海南都买套房子。等我们退休了,冬天去南方住,夏天回北方住,就像候鸟一样。” 老婆笑了说:“那可是好事,不用交采暖费了。” 因为刘斌原来的买卖欠很多外债,需要陆续还,免得被人起诉,买房子的钱就不够。私下里他打电话跟车宏轩说要用十万块钱,不白用,买新房把旧房给车宏轩。 车宏轩明白这套房使大劲也就值七万,但哥们之间没办法斤斤计较,况且古明远还说了要给准备个小套房,便就在电话里同意了刘斌的请求。同时要求必须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刘斌明白其中的道理,决不能让谢蕊芬知道,一旦这货知道了,花十万买这套破房子肯定不干。 刘斌老婆是个很要强的女人,除了上班还要照顾婆婆和孩子,至于刘斌常年在外都干了些什么,她不闻不问。但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平时刘斌不敢惹她。 听说要买新房要交旧房,她不是很高兴,却也不能说什么。刚收到十万,又要买房子,她当然还是高兴胜过不满。至于在海南买房子,她知道这些人吹吹呼呼的,喝完酒什么都敢扔,没影的事,全当耳旁风。 刘斌表现很好,殷勤地做了饭,陪着家人一起高高兴兴吃了饭。饭后说去陪老板喝酒,离开家,出门打车跑到中福在线,玩到下半夜一点钟关门。回来的时候小店买了一小瓶酒,倒在手里,嘴巴子上、脖子上摸吧摸吧,装着喝多了回去睡觉。 第二天老史开车来接刘斌,两人一起在老板家楼下等着。 车宏轩九点多到家,谢芬芳和香兰上楼,他和刘斌、老史在楼下站着谈事。 老史手里拎着一个纸口袋,里边装着圆梦海鲜酒楼的外装图纸,看着车宏轩笑着说:“根据刘老板(刘斌)的指示,我过节的时候特意跑到古城市看了现场,按照效果图画了风格图,把材料统计出来交给王老板,王老板好像定了材料,一天好几个电话要求进场,你不能再在山里呆着,赶紧决定 怎么办。我意见我们和王老板还要谈谈条款和价格,先小人后君子为好。” 刘斌也埋怨说:“山里那个破电话也没人看着,说话喊破嗓子也听不清,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可千万别再往山里跑了!” 车宏轩微笑着说:“确实没呆够,还想再呆些日子。这样,你们立即安排干保险公司的工人进工地,价格不用谈,我们不赚钱,但也不能赔钱。” “笑话!”刘斌不同意,冷笑一下说,“什么叫价格不要谈?不就是想少花钱吗?你把原则定了就不要管了,把工程交给我俩。老史,你马上安排设计人员拆图,两天拿出预埋图和钢骨架图,铝塑板和玻璃加工也不要耽误了,明天要求王老板把材料款打过来。” 刘斌心里有数,保险公司工地连监理再质检站的都应付过去了,这项工程算什么?王玉田不过是个开饭店的,一车矿石卖多少钱他知道,一盘菜卖多少钱他也明白,搞装修他明白个屁?刘斌早打算好了,还是保险公司那套办法。现在预埋铁二百乘三百的外边卖二十二元,自己干也就“十四五”元,钢骨架老史定为三个厚五十乘五十的方钢管,他准备进下差二点七五的,冷镀锌跟王老板要热浸镀锌钱,一吨会差八百多元,一共将近十四吨,那就是三万多。老史已经算出面积,连正脸再两个大山总共是三千四百多平米,铝塑板他已经订好,跟王老板要氟化碳钱,他定的是聚酯漆的,这样算下来会有超过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他已经告诉王玉田,材料由他来定,一定便宜。所以王玉田所说的材料已经进场,实际是跟刘斌定的。 刘斌计划明天上午让王玉田把材料款打给材料商,后天开始大批材料就陆续会送货上门。他并且已经安排明天下午工人和脚手架同时进场。 车宏轩现在才明白,所谓王老板材料十号进场,原来都是刘斌安排的,他看着刘斌问:“原来定的是他儿子买材料,现在看来换成你了。” 刘斌冷笑一下说:“他明白个屁?你陪他跑还是我陪他跑?连铝塑板再钉子和胶的,上百种材料跑得过来吗?我电话遥控,剩下低值易耗品谢厂长买轻车熟路,你就等着利润,别的不要操心了。他看好了保险公司的工程,我们干完一定能赶上保险公司大楼。对了,开发区的事有戏吗?办完了也不通个气!” 车宏轩笑了说:“那天高了,完了进到大山里又瞎忙,天天喝得半死,没来得及把情况告诉你们,应该有希望拿到一部分。这种事不敢说死,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 刘斌想了想说:“张丽萍情况有变,她没有跟我们去上海南,而是改签到了上海,之后电话一直关机,我昨天才跟她通上话,态度明显冷淡。她昨天下午回到古城市,对要回工程款明确表态不管了。我今天过去见见她,如果实在不行请老板你出面去找找关系。” 车宏轩晃晃头说:“这件事还是靠你和张丽萍的关系办,我不能找古明远,没办法开口,他也不一定能管,其他朋友没有这个实力。” “明白,我来想办法。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和老史马上走,估计要在古城市呆下去。” 刘斌肯定地说出自己的意见。他知道如果张丽萍那里出了问题,老板又碍于面子不想管,那就只好自己去找谭悟凡,牺牲点币子。 车宏轩补充说:“要安排部分山里工人进场实习,今后我们要建立自己的安装队伍,也要带动山里那一地区大规模的劳务输出。” “你真是不怕操心!”刘斌不高兴地说了他一句。 “还有,”车宏轩看着刘斌说,“材料一定让王老板买,避免以后出麻烦。我也不赞成再像保险公司那样施工。” 刘斌感到好笑,点头答应了老板,这当然是在糊弄车宏轩。 车宏轩看得明明白白,刘斌还是要玩保险公司那一套,他虽然把话说了,可跟没讲没什么区别,实际上他仍然选择了放任的态度。因为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呆在工地。 三人谈完,刘斌和老史开车去古城市,车宏轩开车去公司。 张丽萍确实没办法再管刘斌要款的事了。两千年年九月三十日,张丽萍租了一套小单间,将自己的东西搬出联体别墅,把房钥匙和车钥匙放在房间里,“咣当”一声关上门,死了和谭悟凡交往的那条心,再也不回来了。 这也是谭悟凡强吃嗟来之食的后果。然后到售票处改签到上海的航班,十月六日从上海飞回。 张丽萍虽然下决心和谭悟凡一刀两断,但又不想放弃优越的工作岗位,梦想着既能离开谭悟凡,又能在优越的岗位上干下去。这其实是熊掌和海鲜兼得的不切实际的期望,根本办不到。 她还不理解社会,更不理解谭悟凡,在玩火。她天真地希望能够得到谭悟凡的理解,觉得他毕竟是领导干部,不会做出过分的事。两年多的交往使她对谭悟凡的印象还不错,她觉得他很温顺,也懂感情,竟然忘记了北京之辱。如果他真的独身,她或许会嫁给他,这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张丽萍没有回家,她想见谭悟凡,跟他把事情讲清楚,争取得到他的谅解。她做出这样的安排:如果谈的比较理想,她还想把杨志忠的事情跟他说一下,请他帮忙,圆了自己的美梦——这就是愚蠢的与虎谋皮;如果谈僵了,那就离开古城市,然后再想办法安排杨志忠的事。 谭悟凡也是今天带着老婆从国外回来的,他把老婆送回家,换了一套新西服,先去洗浴中心洗个澡,在那里小憩一会,兴高采烈地来接张丽萍,还特意买了一束鲜花放在车里,一边开车一边哼着小曲。他提前好多时间就来到机场,心里甜甜的,并且美滋滋地幻想着美事。 终于,张丽萍漂亮的身影出现了,她英姿飒爽地拉着旅行包走出来。 他看到她那么风姿绰绰,既年轻又漂亮,内心充满自豪和满足,殷勤地迎过去,想接过她的拉杆旅行包,笑容可掬,关切地问:“累坏了吧?旅游这东西就是花钱买罪遭!” 张丽萍没有把旅行包交给他,也没有回答他,和他一起走向停车场,在无人处张丽萍站下来,看着他平静地说:“你既是领导又是兄长,我们能不能互相留条路,这样我们都会有个好结果。” 谭悟凡刚开始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后来见她一脸严肃,明白了,几乎是当头一闷棍,打得他晕头转向,沉默好一会才声音很小,但堂音很重也很有力地说:“你在拿我小命开玩笑!在古城市还没有人敢耍我!” 张丽萍没想到他会这样,头脑里有种快爆炸的感觉,站在那里沉思着。 “你怎么了,这是为什么?”谭悟凡拿出一副可怜相,叫苦连天地说,“这件事你要理解我,千万不要生气!” “我想把我们的关系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希望得到你的理解。也就是说,你要尊重我。” “你再给我点时间,我想办法离婚,你如果真的不理我,我真会死给你看!” “我们到此为止!今天我没回家就是想把话说清楚,希望我们好说好散!” “你当她不存在不行吗?她不影响我们,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一时一刻没有离开过你,请你相信我。你没感觉到我一直在陪你吗?不管你在上海还是在飞机上,我真的一直在陪你。”他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又真诚地说,“我跟你说实话,我很难离婚,她知道我很多事。” “谁让你离婚了?自作多情!至于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一定要死死相逼,我只能辞去工作!” 谭悟凡毕竟是社会老油条,知道不能急了,如果急了把她逼走,那就没有任何机会了,他很快恢复平静说:“这很残酷,不过我可以承诺会克制自己,不再惹你生气。” “如果能做到互相尊重,我们还在一起工作;如果弄得不可收拾,我只好辞去工作回家。我已经作出了抉择,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别墅门钥匙和车钥匙都在房间里,你自己去取。” 张丽萍说完扭头就走,打个车回家,没理会谭悟凡。? 第一百四十章 判断与抉择(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章 判断与抉择(二) 张丽萍气冲冲打车回到了租的小屋,沉稳一会,特意换身上学时常穿的旧服装,洗个澡,准备去找杨志忠。 杨丽萍知道杨志忠也是今天从杭州回来。虽然那天晚上相识走到半夜,可她始终没好意思要杨志忠的电话,杨志忠也没要她的电话。她多么希望杨志忠要她的电话,可他一直没要。 张丽萍现在明白了,谭悟凡不会善罢甘休,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下决心离开这里,想到这,她感到特别闹心。 张丽萍给王玉田打电话:“喂,大刀吗?” “你谁呀,敢这么称呼本老板?”电话里传来王玉田懒洋洋的声音。 “我想让你请酒。” “过来吧,我知道小妹的心事。” “说什么哪?好了我不去了!”当瘸子不说短话,张丽萍听到这话很生气,说完按了电话。 王玉田把电话打过来“嘿嘿”笑了两声说:“来吧,今天客人少,我们正好一起吃饭。晓红他们今天上午已经到家了,我一起给你们接风。她哥哥工作的事还要拜托你费心。” “这些事以后再说。” “你过来吗?” “既然你王老板说话了,我哪有不过去的道理?” “放心吧,我给你当月下老,嘿嘿------” “你别胡说八道!” 张丽萍心事重重。她念书的时候,她参加工作的时候,都曾经想过找一个和自己心灵相通的人,生一个自己的宝宝。可她一步错步步错,走到今天这种境况,已经造成了很大影响。她不知道上帝会不会给她这次机会。杨志忠帅气而纯朴的样子总是浮现在眼前,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他面前保留一个完美的形象,用真诚和关爱来弥补自己的亏欠。这些天,她每当想起杨志忠都很兴奋,也很纠结,那颗忐忑不安的心以前从来没有过,说不出是幸福还是痛苦,抑或是悔恨。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失去理智了,神魂颠倒了,去追求一个可能无法得到的东西?一切的一切,她无法摆脱,也不能左右,只好顺其自然。 王玉田电话告诉杨晓红:“一会给你家接风,把爸妈也请来,我顺便把保险公司的张丽萍也请来,让她尽快办理志忠的事。” “爸妈不来了。” “随便。” 杨晓红从杭州回来安排好父母马上来到班上,听王玉田说要请客,安排几道价格便宜的菜,和王玉田及哥哥一起边聊边等张丽萍。 张丽萍穿上这身半新不旧的衣服显得很年轻,很纯朴,像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杨志忠,自己也觉得恢复了青春。 王玉田一看她的穿戴便明白了,知道她这次对杨志忠动了真感情,便诡秘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杨晓红也看出张丽萍今天穿的和以往不一样,又见她落落大方,胖乎乎的讨人喜欢,笑着说:“张总你真是个大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你可别夸我了!”张丽萍拉着杨晓红的手坐下来。 杨志忠见到张丽萍穿着学校这身衣服,这是他见过的,顿觉亲近。 “喝酒喝酒,都是自己人,随便点。”王玉田阴阳怪气,说完给大伙倒酒,喝了一会儿,他推说有事走了。 杨晓红见两人话很多,情投意合,自己呆着没意思也出去了。 张丽萍还是很能喝酒的,杨志忠虽然没喝过大酒,但也能担酒,两人喝了不少啤酒。 张丽萍精神焕发,满脸粉红,知道再要圈子已经没必要了,行就行,不行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便看着杨志忠问:“说说你对我的看法,我们可以处个朋友吗?” “求之不得,只是鉴于你高高在上,没敢说。” “如果我想在浑河市银行给你安排个工作,你会同意吗?” 杨志忠想了想说:“你知道我的经济条件,安排那么好的工作要花很多钱。” “这些你都不用管,我哥哥今年已经提到副行长的位置了,安排你不会有问题。” “能是那么简单的事吗?然而你自己呢?” “我也想办法调到省保险公司去,以后我们就生活在一个城市。” “那当然好,可我觉得太遥远了。” “既然决定我们就要努力。” 杨志忠苦笑一下,显然感觉非常渺茫。 张丽萍想了想说:“克服困难,争取办成。” 杨志忠茫然地点点头。 两人一起喝到小半夜。 杨晓红见两人还没完,下来敬酒。见张丽萍没少喝,半夜三更的,回去也不方便,还得麻烦哥哥送,就笑着说:“张总,你要是不嫌弃和我一起住吧,我们唠唠嗑。” 张丽萍恍然大悟,知道太晚了,饭店已经没人了,高兴地说:“好啊!” 两个命运相似的年轻女人,趴在被窝里唠到天亮。她们相互地讲述着各自对未来的梦想,她们有些相见恨晚。 谭悟凡兴高采烈来接张丽萍,没想到一盆冷水迎头浇来,把他浇得透心凉。他冷静考虑一下,知道自己没办法放弃,也绝不会放弃,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咽不下这口气,这叫人活一口气,佛烧一炷香,绝不放弃。他首先判断出她有人了,否则不会变化得这么快。他从机场从分手一直盯梢张丽萍。他觉得对得起她,为她付出了很多,她不应该这么对待自己,这么绝情,如果确实需要,他决定放弃家庭。 谭悟凡在这种情况下不能管好自己,不能急流勇退,选择了一条不归之路,作茧自缚。当然,这和混乱的社会环境分不开,当保险公司老板这些年,他从来不参加组织生活,也没有领导真正的批评和教育过他。他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挥金如土,天老大他老二。敢动他的女人,那是太岁头上动土,他咽不下这口气,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他从洗浴中心一直跟到圆梦海鲜酒楼,他并且看到了王玉田离开了酒店。当酒店最后一个窗口的灯光也熄灭了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他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 人在酒店里?他拿起电话打通了问:“睡了没有?” “大哥,什么事?” “那个人外边有人了,我在圆梦海鲜酒楼对面的人行道上,你马上过来,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给我盯住,听清了吗?” “放心吧大哥,小事一件。” 谭悟凡气愤地关上电话。 过了半个小时,一辆夏利车坐着两个人,开到人行道上,和谭悟凡碰了个头,之后就一直停在那里。 谭悟凡带着一身疑惑和困苦无精打采地回家休息。 十月六号,古明远和高娟也是这天从武汉回来的。 古明远践行诺言,长假带着高娟和吴艳来到吴艳家,安排好吴艳家的一切,还让吴艳到公安局报案找母亲,又安排其父到武汉大医院住院治疗,让其在武汉照看,待父亲病好后再回古城市。 古明远想起杨晓红托办的事,怕不落实,又给谭悟凡打个电话:“跟你说件事,有位亲戚大学毕业,能不能解燃眉之急给安排一下,有更好的地方我再重新考虑。” 谭悟凡笑了说:“大哥有指示还有什么说的?让他过来吧。” “好的,谢谢你。” 放下电话,古明远便给杨晓红打电话,告诉她保险公司的事情已经说妥,让她哥哥尽快去见谭老板。 杨晓红找到哥哥说:“保险公司工作的事已经安排好,你去见见谭总。” 杨志忠想想,把张丽萍安排的想法告诉妹妹。 杨晓红毕竟见多识广,笑了一下说:“这是没影的事。关于张丽萍和谭老板有不少传言,你和她交往要保持距离。” 杨志忠脸一红说:“我不相信。” 杨晓红说:“无论如何,你必须去见一下谭总,走一步是一步,安排工作是大事,不能错过任何机会。” 杨志忠忙中出错,他没有对张丽萍的安排给予足够重视,没多想便于两千年十月七日一上班便找到谭悟凡。 谭悟凡见他也是本科生,小伙子又很帅气,很喜欢,心里还多出个想法,如果把这个穷小子介绍给谭蓝,谭蓝一定会高兴。当即同意,决定试用期三个月。 杨志忠说家住铁西区,谭悟凡便安排他到张丽萍那里报到。 谭悟凡安排好一切,意味深长的对杨志忠说:“我很看重你,你要专研业务,两年内解决组织问题,五年走到科 级,如果你是那块料,将来前途无量。我和古老板不是一般关系,你心里要有数。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我有个爱女也会来,你们年轻人,应该多接触些。” 杨志忠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现在一听到这些话,高兴得喜出望外。?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判断与抉择(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判断与抉择(三) 张丽萍认为自己和杨志忠的交往是纯洁的,更是可靠的,决不能放弃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关于在保险公司的政治前途,张丽萍现在看得清清楚楚,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已经到头了。谭悟凡不退休谁也别想干到那个位置。即便谭悟凡退休,可能也不知道轮上谁了。谁也她对这方面的热情已经完全没了。 张丽萍给哥哥打电话,跟哥哥说了杨志忠工作方面的事。 哥哥听到这件事老高兴了,妹妹迟迟不处对象让家里操死了心,现在有目标了,没有任何理由不帮忙,便一口答应下来。 哥哥告诉她明年三月份招人,只要个人身体条件和文凭够用一定可以办好。 张丽萍正想给杨志忠打电话,没想到人事科的人带着杨志忠走进来。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很奇怪,盯盯地看着杨志忠。冷静一下明白了,知道是来报到的。她心凉了,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老天在跟她开玩笑?她害怕了,知道一旦杨志忠来这里就不会去外地了。 待人事科的人走了,张丽萍看着杨志忠问:“不是说好了去银行工作吗?我跟哥哥通了电话,他同意明年三月份给你安排。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把事情办成了,谁有这么多力度啊?” “这是我妹妹老板办的。” 张丽萍晃晃头说:“不可能,一定是比他力度的人物办的,否则谭总不会这么快答应。现在情况多严重,安排个人可不是小事。” 杨志忠诚恳地说:“这也很好啊?既少了很多麻烦,我们又能在一起。” 张丽萍反感地说:“这不是我想要的!” 杨志忠想想说:“如果你回浑河市,银行那边又可以去工作,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辞去这份工作。” “希望你说到做到。” 张丽萍无奈只能承认现实,没想到上帝会跟她这么过不去。她没有什么理由再说什么,知道越抹越黑,闹不好会办出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事,只好安排好他的工作。 本来张丽萍和杨志忠在一个单位工作,接触是很正常的,很难被发觉,可是接下来杨晓红发生了一件事,让谭悟凡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杨志忠身上。 有天下午一上班,刘斌来到张丽萍办公室,客气地说:“企业很困难,希望你能帮忙办一下工程尾款。” 张丽萍正为杨志忠的到来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在这种条件下不想管,也不可能再去找谭悟凡,便很不高兴地说:“不行,你自己想办法吧。” “你放心,款到了我会给你------” “别说这个,不明不白的钱我是不会要的!好吧,就这样。” 刘斌灰溜溜走了,让老史开车去市保险公司,见了谭悟凡,两人谈了一会,刘斌将一个卡交上去。 谭老板高高兴兴地的送走刘斌。 刘斌满脸得意,和老史开车去圆梦海鲜酒楼。 王玉田看着老史的图纸指指点点,小作修改,基本同意了方案。 刘斌说:“老板有交代,朋友项目不能赚钱。但是,工期太紧,要保证一个月完工必须采取坚决措施,像你们两个老板研究的办法不现实。我把材料都统计出来了,价格也落实好了,王老板你看看,如果没有太大问题明天上午将材料款打出去。这些材料我们常用,厂家关系都很好,都会给优惠政策。” 说完,刘斌将清单交给王玉田。 王玉田认真地看着,材料价格确实便宜,原来他计划每平米材料费伍佰元,现在还不到四百元,省了四十多万,看来这刘斌值得信任。这些天都是王守业在跑材料,他便准备让儿子看看,没大问题明天付款。电话打了好几回没人接。 不多工夫,饭店里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个服务员,老远就对王玉田喊:“老板出事了,快去看看晓红姐!” 王玉田一路小跑来到杨晓红房间。 杨晓红早上起来晚了,王守业一直躲在门后,见她出来抱起来就往屋里去。 杨晓红连蹦再跳,顺手抓起茶几上的大玻璃烟灰缸,不知道深浅地对着王守业脑袋就是一下子。 打得王守业血流满面,两眼冒金花,捂着冒血的脑袋“嗷”一声就往外跑,到楼下打车去了医院。 因为五楼是专用电梯,饭店里没人知道这件事。 王守业老娘知道了,纠集几个泼妇,到饭店找到杨晓红一顿暴打。晓红抱着脑袋头朝下,衣服裤子全撕烂了,浑身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正趴在地上哭呢。 王玉田的老婆掐着腰还在骂:“你个狐狸精!勾完老的又勾小的!” 打人的几个泼妇见人打趴下了,都怕贪事各自拿了钱跑 了。 王玉田的老婆长年有病,现在还住在医院,很瘦弱,来阵风就能吹倒,蒙张纸就可以哭了。 王玉田老婆见王玉田来了,又上去对杨晓红踹了两脚,指着王玉田吼道:“这娘们,没把我儿子打死!王玉田,我操你八辈祖宗,我们今天分财产,完了离婚!” 王玉田吩咐服务员把杨晓红扶上床,换了衣服,送她 去医院,自己把媳妇连拉再扯的送回去,又跑到另外一个医院去看儿子。见儿子并无大碍,将刘斌的材料单子交给他。 王守业仔细看了半天,点点头说都很便宜,古城市这个价格买不到。 王玉田感到奇怪,材料价格会差那么多?一定有猫腻,第二天上网查了几种大宗材料,又给厂家打了电话,价格确实很高,证明没有问题。其实,他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冷镀锌、热镀锌,更不明白用聚酯漆代替氟碳喷涂,所以认定刘斌他们还是长期用货有关系,便将材料款付出。 杨晓红到医院躺在病床上只是埋头哭泣,一句话不说,不配合检查和治疗。 护士没办法,只好给杨志忠打电话。 杨志忠知道张丽萍有不少关系,便和她一起来了,扶着杨晓红配合检查。 张丽萍很气愤,要报警,想把王守业送进去。 杨志忠也要去找他们报仇。 杨晓红摆摆手,拦住他们。 看完病,张丽萍把晓红送到自己的小屋,让志忠安排照顾,自己给王玉田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看看,并让王守业过来赔礼道歉。 王玉田只是“好好好”地应付一下。 张丽萍下班后回到小屋,杨志忠告诉她要出去一下,谭总请饭。 张丽萍一惊,猜出可能是谭悟凡想把谭蓝介绍给杨志忠,又不好阻拦,只好点点头同意自己来照顾杨晓红。 杨志忠和谭家父女吃饭。 谭蓝见杨志忠不过是个土头土脑的学生,一分钱没有,并没有在意他。她的洗浴中心有三十多个按摩的小伙,哪个敢不对她恭恭敬敬? 待杨志忠上卫生间的时候,谭悟凡看着谭蓝说:“小伙子很不错,又有文凭,又很聪明,你好好处处,也好有个归宿。” 谭蓝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我洗浴中心随便拉出一个都比他强!我二百五还是缺心眼?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张罗结婚出嫁找个混蛋管你?不说别的,手里的钱就会被他分去一半。一会看看,如果随便玩一下倒没什么。” 这几句话没把谭悟凡气死。 饭后,谭蓝请杨志忠上车,开着奔驰跑车把杨志忠拉到自己的洗浴中心。 杨志忠满脸严肃,说有事不洗了,谭蓝嘲笑地告诉他“随便”。 杨志忠坐公交回到张丽萍的住处。 这些天,杨晓红一直呆在张丽萍那里,原因是怕父母知道跟着上火。 张丽萍和杨志忠每天都到这里来,盯梢的早把情况报告给谭悟凡。 谭悟凡明白了,原来背后竟然是那个穷小子,他有些不相信,一是张丽萍要大杨志忠两岁,二是连谭蓝都没看上的人张丽萍怎么会看上?他决定进一步查实,如果确属事实再研究对策。 谭悟凡心里不禁感到轻松些,原来是条小泥鳅,这种人在古城市这条大河里翻不起大浪,他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不过谭悟凡也清楚,杨志忠好处理,张丽萍却很难缠,如果她死不上道那前途仍然渺茫。所以他唆使谭蓝一定要抓住杨志忠,说他将来很有前途,自己也会加大力度培养。他想以这样的做法来打击高傲的张丽萍 谭蓝反正没太多的事,便经常给杨志忠打个电话发个信息,并不理会杨志忠的答复是什么。 刘斌和老史住在古城市,圆梦海鲜酒楼的工地已经热火朝天地干起来,汪河带着山上二十几个工人来工地实习。 两千年十月十五号,一个爆炸性新闻在古城市传开,陈军就任古城市主要领导。 走的主要领导是古明远多年的老关系,基建工程所以给到南方,完全是这个原因。 这次情况发生的太突然,即便古明远上边有很多关系,可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判断情况不好,这可能大有来头,预示着什么。他在思考着怎么办,在去留上他考虑很多。去就是跑到国外,那将是惊天动地的。最后想来想去,再三权衡还是决定冒险留下利大于弊。 古明远知道陈军和车宏轩的关系,在车宏轩来喝酒的那天,两人谈到孩子的时候,车宏轩说了这层关系。 古明远明白如果自己的事情败露,那是谁也保不了的,什么关系都没用,只有想办法通过车宏轩攀上陈军这个关系,才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古明远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不应该让车宏轩认识王玉田,如果把这层关系告诉陈军那就很不妙。 按照古明远原来想法,借的钱加倍还给车宏轩已经不欠他什么了。关于工程上的事,已经答应上边了,不可能大动干戈改换门庭,再说那也是惹不起的。所以,按照原来想法,古明远计划将办公楼的雨棚、地弹门和自动门这些难度高的零星工程交给车宏轩,估计有个百十来万,算是把车宏轩答对过去了。 现在看来,老领导走了,能不能被查还不知道,维持这种关系已经完全没必要了,不符合自己的利益。那就是说,把项目给车宏轩研究是自己不二的选择。这样做即可分割自己和老领导的关系,又向新领导迈出重要的一步。 他暗自庆幸,自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车宏轩则是鸿运冲天。 既然事情明摆着呢,古明远便找到王玉田安排说:“新来的市领导是车宏轩的儿女亲家,这层关系非常重要,你要留心。这次变动我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根据我的判断这次人事变动很不简单。我决定今后在仕途上不再作任何努力,我们也要对今后作出稳妥的安排。” 王玉田也很敏感,知道来者不善。 古明远接着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们要水没来先跌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按照以前安排你现在就行动起来,尽快把饭店卖了,脱身。” 王玉田知道老书记一走古明远上边没根了,但也没有必要恐慌成这个样子,便很随便地问:“有这个必要吗?” 古明远说:“有,还有你要把杨晓红处理好,这么些年她或多或少会知道些什么,把他推给车宏轩,让他把她带离古城市。” 王玉田笑了说:“她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你放心。再说,不是给你留着吗?” “那得看什么时候,不能大意失荆州。最少杨晓红知道我找女人的事。你不知道,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你下决心,把杨晓红推给车宏轩,拉住他。” “那娘们年龄不大鬼着呢,不一定摆弄得了。” “你就说车宏轩看中她了,一定跑不了。车宏轩号称千万大老板,人又长得帅,杨晓红一定能跟着他,我知道她最看重的是钱。如果实在不行,你在饭店找个好的,重金收买,一定把车宏轩安排好,这样才能跟我们一条心。对了,你儿子也让他出国吧。” “那更没必要,他连谁是谁都说不清楚。” 古明远沉思一会又说:“高娟出国的事应该快些办,春节前必须走,你抓紧把手续拿下来。” “她出不出国有什么?她到底是谁呀?” 古明远反感地摆摆手,打断王玉田的问话说:“你要尽快拉近和车宏轩的关系,来了设法安排好,这个很重要。” “没问题!他那个小木匠我已经花了三万多,车老板的关系没问题,我来摆平。既然这样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个你不明白,我了解过那个姓陈的,他不入我们的道,来了一定会动杀机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古明远开车走了。 王玉田回饭店工地看看。 杨晓红一直住在张丽萍这儿,到得张丽萍和哥哥的细心照顾。她对张丽萍有了更进一步的好感,她已经看出来哥哥和她每天形影不离,她希望他们有个好的结果。她也知道,谭悟凡的女儿也在追求哥哥,他毕竟刚刚涉世,还没有那么多的社会经验,加上从小穷怕了,能不能经得住金钱的诱惑真不好说。 王玉田只是每天打来电话问问,并没有来看杨晓红。 杨晓红知道王玉田在和她较劲,她暗下决心,这件事不搞清楚她是不会回饭店的。 有一天,王玉田终于请张丽萍出面,要在自己的酒店给杨晓红压惊。 张丽萍并没有答应他,告诉他回去和晓红商量商量。 张丽萍到家把事情一说,杨晓红想了好一会才眨眨那双笑眼说:“我看可以去,谈谈再说。” 张丽萍反对地说:“我看算了,时机很好,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他们爷们哪有好人哪?你自己拿点钱,不足部分我给你张罗点,开个饭店,凭你的经验一定能干好。” 杨志忠表示赞成。 杨晓红晃晃头说:“我还是决定先去看看,王玉田毕竟对我有恩,我也答应过他,只要他不开口我不能对不起他。” 张丽萍只好同意杨晓红的做法。 几人来到圆梦海鲜酒楼。 外装修的脚手架子中间留出通道正常营业。 见晓红来了,服务员都来问这问那。 这些日子生意明显冷清,不知道是晓红不在的原因还是外边装修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 王玉田和儿子早在包房里等着。 王玉田让大家坐下,笑眯眯说:“晓红你受委屈了,我们父子给你陪不是。守业你给行个礼,陪个不是。” 王守业胖乎乎地站起来,脑袋还包着,戴了个鸭舌帽,向杨晓红来了个鞠躬,连声说对不起,保证今后不犯了。 杨晓红坐在那里没说什么。 王玉田打了个圆场说:“晓红你也太狠了,一烟灰缸没 把我打成个断子绝孙!你知道怎么样?缝了七针!” 王玉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只有一儿一女,他一直想让儿子要个孩子,可到现在也没要成。自己原来想和杨晓红要一个,可晓红根本没这个想法,只是为了钱感谢他罢了。他现在和小出纳刘嫚嫚也有两年多了,还是没有什么结果,要孩子的愿望已经破灭了。 王玉田也曾经想过,借这次机会把晓红处理掉。可他知道,饭店这生意开得起赔不起,目前饭店还需要她。更要命的是,这些年的事她更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必须把她安排好。如果她回来饭店还是这样,他将按古明远的建议把饭店卖掉或者过户给儿子。 几人边吃边聊。 杨晓红最后还是接受了王玉田的邀请回到饭店。她送走了张丽萍和哥哥,回到自己的五楼房间。 王玉田也跟着进来,他来安慰杨晓红。 还没等开口,他的电话又开始“突突”震动,他不得不走了。 杨晓红一把推开他说:“滚!” 他还想说什么,又觉得没必要,一声不吭地走了。 谭悟凡通过跟踪和查电话记录,确认情敌就是杨志忠。因为张丽萍身边没有出现另外任何可疑男人,并且还可以确认两人已经明确了恋爱关系。他气得浑身发抖,正在琢磨着怎么下手。?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时势造英雄(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时势造英雄(一) 车宏轩觉得保险公司工程尾款和海鲜酒楼装修之事不托底,又特意给刘斌打个电话:一、让刘斌最好把张丽萍不管这件事的原因摸清,以便得出结论;二、保险公司要钱的事不要急了,欲速则不达,实在不行先拖拖,以免弄出差错;三、海鲜酒楼装修一事一定要慎重,主要材料还是请王老板自己定,这样有个责任划分的问题。 刘斌不以为然地冷笑一下说:“这些事你就别管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当好你的老板。” 车宏轩不好再说什么。 车宏轩的公司一直在体育场的大院里,车间还是体操房,办公室还是西面的那个二层楼。准确地说这类企业现在可以叫做校办工厂,有关部门给了一些优惠政策。 像车宏轩的公司,虽然是自己办的,却挂到体委企业公司,戴了个红帽子——集体企业。安排几个残疾人就可以免掉一些税款,那时候就这样,不是特意搞的。 车宏轩虽然实实在在挣了一点钱,可公司规模没有大的发展。这和同时起步的一些幕墙公司相比差远了。有些九二年左右成立的公司已经形成了规模,有了气势恢宏的厂房和兵强马壮的队伍。而他的公司仍然还是那个规模,这主要是因为他还没干到像样的大工程。 公司院里的那两棵高大的阔叶杨,还是那么英俊挺拔,胸径有半米多粗,高有三十多米,枝繁叶茂,是夏天乘凉的好地方。树上每天都有麻雀和喜鹊,要么飞来飞去,要么“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院子不大,门卫在大门的外头,门前放着几盆秋菊,开着鲜艳的黄花、白花。 十一节后,车宏轩第一次正式来上班。 打更的是一个姓高的瘦高老头,半聋,整天带着助听器,别人一说话他就瞪着眼睛看着人家歪头听。他常年住在打更室,以厂为家,公司里的一草一木都看护得如数家珍。他经常对外人说,老板对我们好,我们就要替老板当家,干好自己的事。除了本职工作,一些零活也都是他干。为此,谢厂长经常说他是公司的劳模。 打更的聋人见老板来了,殷勤地迎出来,满脸堆笑,带着一股娘娘腔问候老板。 跟在聋人身后有两只猫,一只是大的花猫,另一只半大的也是花猫。这两只猫是流浪猫,大花猫是小花猫的妈妈。 车宏轩见它们总来院里,无家可归,怪可怜的,就让打更的聋人把它们收留了。 大花猫过来围着车宏轩转了两圈,用身子蹭着他,表达着思念之情。小的花猫离车宏轩有两米多远,冲着他“喵喵”地叫着。 车宏轩摸摸大花猫,又去摸小花猫,它却跑了。 打更的聋人一咧嘴笑了,呲出还剩下的几颗又黑又黄的牙说:“它胆小,还没长成呢。” 车宏轩看看菊花,告诉打更的天快冷了,把花搬到办公室。 打更的告诉他谢厂长已经在办公室里放了不少,不用这些了。 车宏轩来到办公室,聋人已经把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过一会谢厂长走进来。他每天几乎都在班上,只要车间有活他从不离开,除非出去办事,这是他多年在大企业养成的良好习惯。 谢厂长仍然一个人管着生产和供应,虽然年过六旬仍然精力旺盛。 车宏轩知道他应该还有那方面的要求,所以对他在外边唱歌之类的事祥装不知,不闻不问。 车宏轩站起来给谢厂长倒杯水,两人坐在沙发上。 车宏轩一边喝茶一边问:“节前给永丰铝业的曹老板(曹铁)和新伟装饰的季老板(季明)的礼物都送过去了吗?” 车宏轩说的曹老板和季老板现在都已经发展到千万级以上的大户。 谢厂长点点头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卖铝型材的聂老板(聂丽敏)、玻璃厂的范老板还有卖附件的李经理,节前送来了不少东西,你家没人,我都让你妈放起来了,有空你过去拉回去。” “你们吃吧,我家不缺这些东西。对了,下午我们先开个会,把几个要紧的事定下来。你去订一个饭店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车宏轩站起身回办公桌拿了一个纸条,递给谢厂长说:“这是我原来单位的朋友,通知一下晚上一起过来吃饭。” 因为单位很小,就那么几个人,一眼望到底,所以除了春节、五一和十一长假,车宏轩平时很少开会。 谢厂长接过纸条,低头看一眼,又抬起头说:“我别的不担心,就是明年的生产任务,现在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数。” 车宏轩信心百倍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工人都还都暂时留下来吧?” “留下来,开几个月工资问题不大。” 两人一边喝水一边谈着工作。 班上事安排完,车宏轩开车带着金香兰去看母亲。这是香兰多次要求的,她听说车宏轩母亲住院了一定要去看看,车宏轩没多想,也没有过分反对。 谢蕊芬回来后已经高高兴兴地去上班了。 车宏轩母亲得了阑尾炎,已经手术完了,恢复得很好。可又查出糖尿病和严重的胃病,还要住院治疗。 因为家里都是搞皮草生意的,这个时候是黄金季节,车老三便花钱雇了两个人,轮流看护母亲,自己跑回去打理生意。 母亲见他带来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喜从天降,错误的理解为是那种关系,拉过香兰的手,心爱的看这看那,很怕跑了似的。 香兰不仅没有反感,还一口一个“妈妈”的叫起来,配合母亲说些不靠谱的事。 听到两人这样唠嗑,车宏轩感觉很不好意思。 车宏轩中午买了饭和母亲在医院一起吃了,然后赶回公司开会。 香兰留在医院一定要陪母亲,车宏轩也没反对。 下午一点半,开会的人都到齐了。有销售副经理于洋、项目经理常喜、项目经理黄伟、谢厂长还有两个设计员。 车宏轩开会很少长篇大套的讲话,主要是听汇报和研究问题,他三言两语讲完了开场白,开始步入正题,请于洋说说情况。 于洋打开笔记本电脑,先汇报了信息情况,把所了解的销售信息作了汇报,并且进行了认真分析,确定了哪些可以努力哪些是必须放弃的。 最后,于洋把目光落在一个运输公司的教学楼上,对大家介绍说:“这项工程有四百多万,马上就发标。永丰铝业和新伟装饰都进来了。据说永丰铝业和一位认识,我和基建办的主任认识,这个工程就是我们两家竞争,请老板决定怎么办。” 大家沉默下来。 于洋说:“就一般的规律来说,不认识一把想把工程拿下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不能投入太多。” 车宏轩说:“有困难,但不是没有可能,在于争取,不是常说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吗?” 于洋接着说:“如果有一线希望,那就只有在价格上做文章。价格太低了,拿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除非老板再去找找关系。当然我也再努力一下,包括和永丰铝业的业务员研究一下,能不能给些政策偷偷拿过来。” 车宏轩没有同意于洋去“刨地沟”,觉得那样一旦事情败露没办法见曹老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一会,最后车宏轩决定投标。 于洋又说一件事:“另外有个项目永丰铝业想请我们帮忙围个标,我已经答应了,请老板定一下。还有,我得到准确情报,永丰铝业的曹老板喝酒的时候曾经和别人吹过,说古城市开发区拿了一个三千多万的工程,说是省里的一个秘书帮的忙。” 车宏轩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一边回答说:“我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信息,这些人都是有骆驼不说马。围标的事要稳妥一些,别弄出什么乱子。除了交通技校的工程,还要多留心那些小工程,这些小工程可以避开和大企业的竞争,并且价格会好些,短平快,没风险。” 于洋点点头。 车宏轩又对大家说:“我们每个人都要留心这一点,切切实实地关心工程信息,务必做到干一个,谈几个,关心一批,这样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特别是你们两个项目经理,更要留心这方面的事。这样,常喜你把黑龙江的事说一下。” 常喜是车宏轩姐姐的同学,当然也是汪大哥同学,已经在工地干过好几年了,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项目经理,人很精明。 常喜把工地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最后告诉车宏轩:“一切都安排好了,过些日子你要亲自去要保修金,我在那里啃不动,人家不认我,知道我是个跑腿学舌的。你刚才说小工程,那边的甲方县下有一个小工程,哈尔滨的秦总已经介入,我回去看看有什么机会没有。” 车宏轩很高兴,他又让黄伟说了一下山东的情况。得知年底前可以收回保修金,更加高兴了,除了表扬两位辛苦的项目经理外,还许诺年底款项回来嘉奖。 接着,车宏轩讲了古城市保险公司的事,又讲了海鲜酒 楼装修的事,只字没提开发区的工程。 车宏轩特别强调,公司要全面动员,十一月中旬要确保海鲜酒楼工程竣工。他还讲了山里的情况,通过这个给大家鼓鼓气。 晚上,大家高高兴兴地喝酒。 第二天,常喜和黄伟各奔岗位,谢厂长张罗海鲜酒楼加工一事,车宏轩跑到医院,接香兰逛了一天街,晚上安排她回哈尔滨上学。 之后几天没什么事,他又去市里找关系谈技校的工程,见没什么接洽的关系,只好把事情交给于洋办。 两千年十月十五日晚,车宏轩没事了在家看电视,省台新闻里播出了陈军就任古城市主要领导一事。 车宏轩兴奋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惊喜地说:“真是天助我也!” 车宏轩拿起电话就想给陈军打,想想又发现了。他感觉得没必要,因为自己在古城市有业务,以后容易被误解,便收回电话。又想给古明远打电话,把这个消息通告一下,后来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好,便自己在客厅里来回走着。 车宏轩清楚地知道,原来古明远说得明白,工程答应上边了,现在上边没了,新来的上边又是自己的关系,没什么可说的,三千多万工程一定能拿下来!因为他知道,古明远向来看重政治势力,一定会利用自己的关系拉近和陈军的关系。在这种条件下,古明远一定会把工程交给自己,也再 不会在自己面前耍威风了。他觉得目前没有必要声张,默默地等着好事的到来。 高兴之余,车宏轩突然想起保险公司的事,知道刘斌可能送了回扣,如果东窗事发会带来严重后果,因小失大。虽然以前公司签了不少工程,但都局限于一定范围之内,没有大额行贿这种事,而这次,他清楚刘斌一定是玩了钱,并且不是小数目。 车宏轩有些后怕,马上给刘斌打电话问:“干什么呢?” “玩呢。” “看新闻了吗?” “没有啊。” “古城市领导换了,这是大事,保险公司的事你一定要办得稳妥,已经办了没办法,没办的要刹车。去当领导的这人跟我有关系。但是这人很原则,也很严厉,他不会允许一些情况的存在,这是必然的。这次换将说明古城市混乱的局面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会有贪官落马,希望你能很敏感,做什么事都要小心。” “牛*!以后古城市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我是让你小心!” “我告诉你老板,谁来了也不能改天换地,哪行都有哪 行的规律,天下哪都一样。你放心好了,就是出事我也决不会连累公司,我兜着。丑事家家有不漏是好手,再说你有那么好的关系,谁敢动我们?” 车宏轩还是一直担心保险公司这件事。 两千年十一月二号晚上,车宏轩正和几个朋友在歌厅里唱歌,闹得乌烟瘴气,突然接到老史电话:“刘斌在洗浴中心玩百家乐被抓了,你得马上过来。” 车宏轩很生气,没别的办法,赶快打个车赶往古城市。?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时势造英雄(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时势造英雄(二) 两千年十一月二日,车宏轩在跟朋友们唱歌的时候,突然接到老史电话,说刘斌出事了。他担心把事情闹大,急忙打车赶往古城市。路上他冷静思考应该怎么办,想来想去,决定给王玉田打电话,让他想办法。 车宏轩所以这样着急,一是怕刘斌进去跟他家里不好交代,二是担心对保险公司的工程尾款的讨要和现在正在攻克的开发区工程产生影响。 王玉田接过电话感到奇怪,嘿嘿笑了两句说:“这小子怎么好这口?说老实话我都不相信。” “具体是怎么回事?” “古城市这种事从来没人管,看来新来的头头挺霸道,要害部门换了不少人,起码敢做表面文章,电话里不说了。以前这种事有过,不过走走过场而已,这次不行,下手狠,把赌场和小姐都端了,一点消息也没透露出来,来了不少外地警察,很麻烦。怎么说呢,警车成队,警察成群,没见过。” “能否办动?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把人弄出来。” “不敢说得太死,不知道是怎么个茬口。不过应该办得动,古城市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办事有自己的路数,看似闹闹哄哄的其实都是表面文章,换汤不换药,多花少花的事。这样,我先摸摸情况,你连夜过来,这种事夜长梦多,越拖越难办。再说有好事,过来吧大哥也想你了。” “好吧,我马上过去。” 车宏轩怕他不把握,又给张大华打个电话。他还不知道,陈军上任一个星期内就把古城市检察院的主要领导换掉了,张大华已经被任命为检察长。 陈军两千年十月上旬上任,十七号开干部工作会议,除了政府机关,还有企事业单位一把手,全部参加,明确提出坚决贯彻“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方针,对腐败现象和腐败分子决不手软,对那些抱有无为而治、没有作为的干部,坚决调离领导岗位。讲话后没几天,检察院就动手换了人,之后公安局也换了人,这一举措震动了整个古城市,其威慑力可想而知。 张大华接过电话冷笑一下反问道:“怎么你手下的人什么都干哪?他既然敢赌就让他在里边享受享受,接受一下教育没什么坏处!” “你说这个有意思吗?”车宏轩生气地问,“我马上就到,你能不能当回事?” “明确告诉你不能!我就接触过你手下两个人,一个是满脑反骨的汪大哥,这又出来一个赌徒,你好好想想,用的都是什么人?你带着这样队伍打天下不可能走得太远!” “人吃五谷杂粮,谁还没点名毛病?” “这是本质!你还挺能理解人呢!他如果赌了就得被惩罚,这种事我不能管!”说完,张大华生气地按了电话。他这人从来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谁能惹事谁就得扛事。 车宏轩很生气,把电话使劲揣在兜里,见张大华这个态度,那就只有走王玉田这条路了。 车宏轩担心这件事被古明远知道,又打电话嘱咐王玉田要控制这件事的影响范围。 王玉田“嘿嘿”笑了一下得意地说:“放心吧,办事这点准头子还能没有?一是不让保险公司张丽萍和谭老板知道,二是不能让古老板知道,你放心好了。” 车宏轩连忙感谢说:“想想大哥理解。我们都一样,带领一帮人创业打江山会有很多难心事。” “小事一桩。” 王玉田接车宏轩电话的时候刚喝完酒,想着车宏轩要过来,不如借机会给杨晓红搭个桥,如果杨晓红有了着落他也会省很多心,也会省很多钱。 王玉田找到杨晓红,笑眯眯酒气熏天地说:“一会车老板过来,和你住在五楼,你好生照顾一下。” 杨晓红没多想,点点头反问道:“废话,这还用说吗?” 王玉田进一步说:“我看车老板确实是个人物,将来一定能有大发展。” 杨晓红“哼”一声冷笑。她不是反感车宏轩,而是反感王玉田,反感他千方百计往外推自己。其实她很愿意结交车宏轩,只是不愿意让王玉田知道,因为她了解他的心思。她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王玉田出国了,她决定放弃这里,靠着车老板的实力在浑河市开个中档饭店。 “那就算了,我来另外安排。”见杨晓红不上道,王玉 田讪讪地走了。他明知道杨晓红明明想巴结车宏轩,可在那硬装,便准备给她配个药。 杨晓红知道王玉田说的“另外安排”是找女人,自己又说不出什么只能是生闷气。 王玉田找到一个新来的服务员,谈好条件,明确以后车老板来了都由她来陪,然后醉醺醺开车来到公安局。 老史也按照车宏轩安排慌慌张张地赶到公安局和王玉田见面。 王玉田笑了说:“你不要过来,更不用陪我进去,等在这里吧。” 老史乐不得不进去,他虽然和刘斌处的很好,但骨子里特别讨厌这种事。他便等在车里。 无论是原来开矿还是现在开饭店,王玉田都离不开公安部门,古城市地方又不大,因此他到这里轻车熟路。如果不是古明远交代办好车宏轩的事,他也不会管。他很快找到熟人问了一下情况,熟人很买他的帐,答应明天放人,他得意地回到车上。 老史急切地问:“严重吗?” 王玉田笑眯眯说:“没事,在古城市还有我王玉田摆不平的事?” 王玉田又狡黠地看了老史一眼问:“你不是和他一起去的吗?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我在休息大厅睡着了。” “这小子怎么好这口?人要爱赌就废了,会倾家荡产,结果不会太好。” “他应该不是那样。” “好赌这玩意跟养老婆一样——没脸没皮!你们朋友 间没事了好好劝劝,劝赌不劝嫖,这是朋友间的义务。我告诉你,赌会倾家荡产,嫖没事,那是高级娱乐活动,有益身心健康。” 老史虽然嗤之以鼻,可面上还是陪笑说:“我只知道他平时爱玩游戏机,不知道他还有这个爱好,出来了我好好劝劝。” 王玉田给路上的车宏轩打个电话,笑嘻嘻说:“车老板吗?我在这里,有我大哥在没什么大问题,包在我身上。不过你得破费点,我答应了,交钱明天放人。你到酒店还住在上次的房间,找杨晓红,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一会请办事的人喝酒,不等你了,明天早上见。” “好的,我相信大哥的能力,谢谢你!”谢天谢地,车宏轩长出一口气,总算没出大事,真要把刘斌扔进去,家里外头都没办法交代啊。 “古德白哎!”王玉田高兴地来这么一句外语,手舞足蹈,好像是唱出来的。 车宏轩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个保安给他开了门。 车宏轩心情轻松,特意去一楼上厕所,看看那只活泼可爱的鹦鹉。 如果王玉田不说来了找杨晓红,他会去老史那里或者桑拿浴住。一听说找杨晓红,他高高兴兴来了。 车宏轩到五楼一看房间门开着,杨晓红没在,里边却坐着个漂亮的小妹,穿着一身肉色塑身内衣,满头的披肩发还挂水呢,看来刚洗完澡,很性感。 “您是车老板吧?”小女生看着他问。 车宏轩明白了王玉田说的“好事”,勉强微笑一下点点头,转身想离开。 杨晓红听见他来了,端着水果和几盒软香烟,披着睡衣走过来。 车宏轩跟杨晓红打个招呼,坐下来。 那位小妹看出他不满意的样子,又见杨晓红过来,走到车宏轩面前说:“怎么了?干嘛要离开?你也太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这方面的爱好。” “我拿了钱就要陪你,办不办那是你的事,不办我谢谢你!你有多少钱是你自己的,不要牛烘烘的,不行我在餐厅里坐一宿,就算我给你守夜了!” 几句话把车宏轩噎在那里,原来这位惹不起。 杨晓红过来拉她坐下说:“你知道什么叫守夜?那是看死人,胡说八道!” “我坐在外面,他在里面睡觉,和守夜还有什么区别?” 车宏轩没有发怒,倒是觉得小女生精灵可爱。 杨晓红微笑着对车宏轩说:“他叫刘洋洋,刚从幼师学校毕业,来我们这里才一个多月,你看到了很有艺术细胞,体型特好,像个芭蕾舞演员,你就别难为她了,来了也好有人陪陪。” 车宏轩坚决地说:“绝对不行。” 小女生不客气地说:“这么晚了也确实没办法走,开发区又偏僻,打车都没有,再说这几天查得很紧,这个时间从我们这里走一旦有什么事也不好,就让她呆到天亮吧。” 车宏轩不明白为什么杨晓红不把小妹让到她的房间。 杨晓红笑了问:“你怎么这么晚了才来?” 她说话的时候很温柔,那张红扑扑的脸和美丽的笑眼很动人,车宏轩每次看到她都会心里一动。 “刘斌出了点事。”他把情况说了一遍。 “明天我去看看,有不少认识人呢。” “我已经和王老板说了,他帮忙办。” “那我就不去了。你和香兰处得还好吗?她给我打电话说你对她还差一点什么,把她当小孩看,是这样吗?” “她就是小孩!”车宏轩笑着说,“她还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会尊重她的人生;我也是,我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 杨晓红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没想到面前这个千万富翁会这么严格的管理自己,拒绝金香兰,也拒绝面前这位漂亮的小妹,一种敬佩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两人这边聊着,刘洋洋却躺在床上睡觉了。 聊了一会,车宏轩因为没少喝酒困了,杨晓红也累了,她过去推推刘洋洋,见她装睡不起,只好自己回去睡觉。 车宏轩到外屋餐厅看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早上七点多钟被刘洋洋摇醒。 “醒啦?”她好像看大熊猫似地看着他,“怎么不进去睡?变成你给我守夜啦?我要走了你不后悔?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还来得及。” 车宏轩坐起来笑了,吓唬她说:“好吧,马上办。” “晚了,时间到!你是个好人,忘不了你,我真的走了。” 车宏轩点点头。 这时候王玉田推门进来,见两人缠缠绵绵的,得意地笑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时势造英雄(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时势造英雄(三) 王玉田觉得非常得意,认为车宏轩上道了,昨天晚上一定和刘洋洋住在一起。这对于把控车宏轩,顺利干好酒店外装修和跟古明远交往非常重要。他请带几人一起去吃早餐。 刘洋洋撅个嘴,话也没说饭也没吃便就离开了。 王玉田还以为刘洋洋刚接触社会不好意思了,也就没理会她。在他看来一回生两回熟,慢慢就适应了。 饭后,王玉田把办的事跟车宏轩交代一下,告诉他笔录和证实材料已经做完,上午陆续放人和送到看守所,如果没人咬他,中午放人,要破费两万。 车宏轩同意拿钱,并立即从网银上给王玉田指定的刘嫚嫚的账号转过去。 九点多钟王玉田拎着钱去提人,磨叽到快十二点了才终于把刘斌带回来。 上车后,王玉田把两万元交给刘斌说:“这个算是大哥给你压惊了,也就不请你吃饭了。” 刘斌惊魂未定,神情紧张地说:“这我哪敢要?幸亏大哥你关系到位,否则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我太谢谢大哥了,搭救之恩终生难忘。” 王玉田笑了说:“没事,哥们之间地久天长。饭店装修的事还希望老弟尽心尽意。” 刘斌感动地说:“放心吧,工程不完我绝不离开工地。” “老弟辛苦了,大哥谢谢!” 刘斌想想还是收了钱。 车开走后刘斌感到莫大冤枉,眼里噙着泪说:“真他妈倒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进去没一会就炸锅了!” “行了老弟,你别振振有词了,这次如果没有我的关系你死定了,准备去看守所吧,严重的还要判刑。再说,哪座庙上没有屈死鬼?回去不要乱说了,免得添麻烦,说多了很可能把你抓回去。” 刘斌吓的赶紧住嘴,装腔作势“哼”了一声。 王玉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据说你不是第一次去,人家掌握这个情况,就不要怨天尤人了。公司你老弟什么都可以爱好就是不能赌,嫖都没事,花不了几个钱。赌不行会倾家荡产,人一好这口就废了,结果不会太好。” 刘斌没再说什么,垂头丧气的跟着王玉田去见车宏轩。一想到保险公司的事,也够闹心的,谭老板那里也不差事了,还是拖着不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和家里和老板都拍了胸脯,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没结果,真是搞得很没面子。 刘斌看一眼开车的王玉田恍然大悟:为何不和他说说? 刘斌便问:“王老板,保险公司的结算款能不能帮忙办一下?” 王玉田笑了说:“那得给出条件。” “什么条件?” “拿出百分之十。” “太多了!不过我可以和老板说说,要不就凑个整数十万吧,老板现在钱很紧。” “这没关系,”王玉田笑了说,“我先垫上,将来钱到了你替我把装修工人的工资开了,多了少了我就不管了,你考虑一下是否可行。” 刘斌没敢答应,心想这人也太黑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来到饭店。 刘斌见老板正在楼下和老史跟工人们研究什么,也面色难堪地凑过去。 老史在给山里来的工人讲解技术问题。 这次山里来了二十几个人,表现不错。汪河带队,他的对象也来了,负责记工和物资管理。女孩很会说话,一口一个大叔的叫着。 车宏轩见刘斌回来了,把他带到一边皱起眉头问:“你怎么干这种事?让单位和家里弟妹知道多不好?” 刘斌扶了一下眼镜叫苦连天地说:“我去看看热闹,刚进去就出事了,太可怕了,枪都掏出来了。”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对,你不是第一次去,有人跟我说了。” 刘斌掉下眼泪说:“原来是随便玩玩,押了一百输了我就压二百,有几次把输的全赢回来了。可是后来就不行了,一次没赢过,押打出小,点子太背了!现在死的心都有,把准备买房子的那十五万全输光了。” 刘斌伸手“啪啪”给自己两个耳光,泪流满面地说:“这可怎么办哪?”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这件事以后别再提了让人笑话!如果不是王老板关系接洽,你被拘留了怎么办?太可怕了!我告诉你下不为例!以后在外边做事要小心谨慎,再有类似事情,我就没你这个兄弟!” “关键是买房子的事,老婆还等着呢,大哥你得帮我一把。待保险公司工程款到位再还给你。”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关键是我这边也不宽裕。不过你别着急,我想办法就是。” 刘斌说:“大哥你放心,以后打死我也不会去这种地方了!对了,保险公司的结算款王老板可以帮忙。” 刘斌把和王玉田商量的意见说一下,又说甲方已经摆平,请王老板出面也许会快一些。 “先不办。”车宏轩轻轻晃晃头,“现在天气不好,等等再说。” 刘斌认为车宏轩过于护小头,怕夜长梦多,便又一次没有按照车宏轩意见办,果断地告诉王玉田老板同意办,答应办好了给十万。 中午,王玉田在自己饭店请车宏轩吃饭,顺便给刘斌压惊。 车宏轩为了培养汪河见世面,让他也参加了。 饭后车宏轩睡了一会午觉,下午和刘斌开车看看开发区的工地。工地吊车一片,热火朝天,这样一个大项目确实令他们兴奋。 刘斌曾经几次邀请基建办刘主任吃饭都没成,今天他又以老板来了为借口再次邀请,可还是没给面子。 王玉田开车去洗澡,作个按摩,睡一觉,晚上九点来钟给古明远打电话。 古明远问:“什么事?” “车老板已经摆平,杨晓红没上道,和一个小姑娘睡了。” “很好。” “我明天想帮车老板把保险公司的欠款要了,不知道你什么想法。” 古明远想了一会说:“不好,谭悟凡是莽汉,舆论很多,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给车老板跑跑腿,这事我不好推辞。” “也好!你明天去保险公司,见了面让谭老板给我打电话。” “好。” 古明远在家,进到自己的小屋,拿起电话打通了问:“宏轩吗?” “是。”车宏轩回答。这个电话他天天带着,就今天用了一次。 “你保险公司的欠账难要吗?” “是的,有困难。” “这件事我给你问问。明天是周末,你抽时间过来一下,晚上我安排去东山沟洗温泉,把张大华还有李思宇叫着,你和他们联系一下。” “好的。我还是非常关心工程的事。” “有我在你怕什么?我考虑过,一切都往前安排,马上做样板间。你应该尽快找到基建办刘主任,建立密切的合作关系。” “明白。”听到这话,车宏轩太高兴了。 两千年十一月三号一上班,王玉田来到谭悟凡办公室。他们认识,但只是一般关系。 谭悟凡已经掌握了杨志忠和张丽萍的关系,正准备动手处理,市里新领导上任了,他见大的形势不好没敢动。这些天,张丽萍不仅不接他的电话,连正常开会都派手下的来,干脆不朝面,搞得他无精打采。 人说跑的鱼都是大的,追不到手的女人都是好的,又说少怕丧妻老怕丧子,谭悟凡虽然身边不缺少女人,可缺少像张丽萍这么既年轻漂亮而又有素质的女人。两年的追求前途茫茫,那种感情的蹂躏可想而知。 王玉田笑眯眯坐下来说:“我找大老板办件事,是谁的事呢,是古老板交办的,托我要你们大楼的外装修工程款,希望你给面子。我打个电话,有人和你说话。” 谭悟凡听说是古明远交办的,接过王玉田的电话,和古明远聊了一会,最后说:“这件事我原来是通过我手下张丽萍的关系办的,要让她来找我一下,下午上班子会,我会争取一下,先给一部分。” “什么张丽萍不张丽萍的?大的形势还看不明白?你要收敛,明白吗?” “明白。” 王玉田接过电话,打个招呼走了。上车后给刘斌打电话,告诉事情已经谈妥,赶快去找张丽萍。 张丽萍接到刘斌电话明确告诉不管,刘斌只好自己来到谭悟凡办公室。 谭悟凡很热情,答应刘斌一定尽快办理。 下午班子会上,谭悟凡提出三个议案:一、外装修工程款按合同规定,支付到百分之九十,获得通过;二、调张丽 萍到市保险公司作部门经理,没获得通过;三、解除刚招聘的杨志忠的聘用合同,理由是影响不好,也没有获得通过。这在他政治生涯里这还是第一次,他虽然气得他火冒三丈,可考虑大气候,还是尊重了大家的意见。他不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激化矛盾。 两千年十一月四号,古明远在东山沟一家私人温泉疗养院招待车宏轩、张大华、李思宇。 李思宇接车宏轩六点前到了,张大华也在七点前赶到,几人开喝。 张大华还是笑嘻嘻以矿泉水代酒。 尽管古明远一切都安排得很精细,还是情绪低落。原来圈子里的政要,不少人也和他一样惶惶不可终日。他明白,拉近车宏轩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几人这种童年的感情唤醒。 古明远举起杯说:“从离开古城镇到现在,屈指一算二十二年过去了,真是弹指一挥间。这二十二年里我们相聚很少,人生苦短,没想到马上进入垂暮之年,活一天就讲点质量吧。正好宏轩明年过来干工程,我们老哥几个今后要经常聚聚,小饮几杯,叙叙旧。来我先敬酒,我们在这住两天,好好玩玩。” 张大华马上说:“我不行,明天加班。” 古明远放下酒杯不高兴地说:“你不就是刚提个检察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现在把前几年没结的案子都拿出来限期侦破结案,太忙了真的没办法。” 李思宇也说:“明天服装城模特走秀,我得起早回去。” 古明远不高兴的又端起杯说:“好吧,我看你们活得太累!来喝酒。” 几人喝了一阵子酒。 其实,如果没有车宏轩来,张大华和李思雨都不会过来。古明远憾觉到了,张大华和李思雨明显对车宏轩更亲切一些。 古明远张罗打麻将,要打一百元的。 张大华笑了说:“我就够一把的。” 李思宇也一咧嘴说:“我够两把的,你这不是歪嘴子吹喇叭——起高调吗?” 张大华拦住他说:“你说得不对,那叫歪嘴子吹喇叭——风不正!” 古明远拿过夹包说:“我给你们两人补足一万,输光一个结束。宏轩是大老板,我们得收拾他。” 张大华笑嘻嘻摆摆手说:“别上当,我们不常玩,打不过你,你拿钱来套我们,就玩十块的。” 李思宇也笑着说:“要么你们俩玩吧。” 没办法,几人只好玩十块的,输赢也就两三百块。 玩到下半夜才各自睡觉。 第二天早上,张大华、李思雨天没亮就开车走了。 车宏轩和古明远睡到九十点多钟才起来。 高娟开着捷达,带着刘洋洋来了。 车宏轩很惊讶,他没想到刘洋洋会出现,不可思议,太别扭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古明远问刘洋洋:“你家是哪的?” “丹东的,古城市幼师毕业。” “明白,星期一上班后到开发区去找我,我安排你到开发区幼儿园,属于事业编,不要去当服务员了。” 车宏轩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洋洋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晚上四人打了一宿麻将。 古明远是个麻将迷,打到早上八点多钟还不结束,幸好接到电话,下午市里有会,几人吃了早饭回到古城市。 车宏轩并不知道高娟和古明远是什么关系,他见老同学没有介绍,也不好问,只是奇怪,古明远从来不提家里的事。 两千年十一月六号上午,刘斌已经顺利的拿到保险公司的九十万汇票,车宏轩让他回公司,把汇票交给谢蕊芬,再把他的车开过来。 晚上,车宏轩见海鲜酒楼工程快结束了,让汪河买了鱼和肉,请工人们吃饭,吃完上楼看电视。想起杨晓红,打个电话。杨晓红气愤地告诉他,祸从天降,弟弟刚刚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打了,还要求他四十八小时内离开古城市,现正在医院看病。 车宏轩要去看看,杨晓红说不用,有事电话联系。他边看电视边等着杨晓红的消息。?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作茧自缚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作茧自缚 两千年十一月六日晚上车宏轩请工人吃饭的时候,杨晓红的哥哥杨志忠被三名不明身份的醉鬼殴打。 事情是这样的,这天下班后,谭悟凡约见几个盯梢的小哥们,他一直没给钱,便请他们吃饭,顺便把钱给了,把事情了结。因为大的趋势不好,他也想这件事就此打住,告一段落。 面对目前的情况,谭悟凡非常明白心去难留的道理,他龌蹉地想,与其把他们赶走,还不如留下来将来也许会争取到分一杯残羹。就是分不到残羹,靠着强大的舆论,到处宣传张丽萍跟了自己好多年,说不定那穷小子受不了走离婚那条路,到那时自己又有机会了。 谭悟凡瞻前顾后,思想混乱,在重大事件面前恍恍惚惚,犹豫不决,不想放手又不敢下手。 小哥们三人,领头的剃光头,外号刀疤李,据说他身上仅刀伤就有二十几处。最明显的就是额头上那斜着的黑乎乎的十几公分的刀痕,从右额角一直到左眉梢,仿佛一道闪电挂在那里,彰显其恶狠。他也因此叫出刀疤李的大号,在这一带那还是尽人皆知的。 刀疤李把地点定在一家很有名的炭烧鸽子坊,除了这家饭店有名外,更重要的是饭店挨着张丽萍住处的出口小路,她想回家,必经此地。 几人为了见证业绩,特意定在这里,又特意挨着橱窗坐下,外边马路上走过去任何一个人都休想逃避他们的视线。 谭悟凡递给刀疤李一包钱,然后叫来服务员,每人点了一只炭烧鸽、一直盐焗鸽、两串盐焗鸡胗,这些都是传统名菜,剩下点些青菜,特意要两瓶五十二度“道光二十五”,要一箱雪花干啤,准备举杯开喝。 刀疤李当着谭悟凡的面打开那包钱,给其他两人各一万,自己收起三万。 几人边聊边等菜。 不一会菜上来,谭悟凡给每人将二两半的玻璃杯子倒满,举起杯挨个碰一下,面容苦涩,眼含热泪,将杯子举在面前看了一会一言未语一仰头干了。 几个小弟见此光景面面相觑,知道谭老板心情不好,没的说,有两开的有三开的都将白酒干掉。 谭悟凡拿过第二瓶,又给大家满上。 鸽子上来,谭悟凡举杯又闷闷干掉。 几个小弟也都跟着喝了。 刀疤李劝说道:“大哥不能喝闷酒,这样伤身。” 谭悟凡“嗨”了一声,又举起杯干了。 几位小弟仍然陪着。 谭悟凡还算清醒,指挥服务员换啤酒。啤酒他是长项,心情难过,拿起啤酒也没倒在杯子里,一仰脖“咕嘟咕嘟”吹了。 几个小弟都是道上的,不能示弱,各自也拿起瓶喝吹了。 四人话语不多,喝得天昏地暗。 这时候已经快到七点了,张丽萍知道杨志忠到县上办事可能晚些回来,就去洗个澡,准备等他回来一起去吃饭。她背个单肩挎包,穿一双达膝高的黑靴子,朔身黑裤,黑色皮裙,上身穿一件随体的翠蓝色羊绒外套,面若桃花,光彩四射,轻盈地走过来。 “来了。”一个小弟指着张丽萍叫起来。 谭悟凡看到张丽萍的英姿,惊叹而又浮想联翩,本来这一切都应该是自己的,现在却是近在咫尺仿佛远在天涯,他真的难咽这口气。 谭悟凡拿出电话给张丽萍打过去,像以前一样正在通话中,他知道那是给拉黑了。他本来想告诉几个小弟,此事就此而已,可看到张丽萍后又没有把话说出来,而是吹了一瓶啤酒,潸然泪下。 刀疤李同情地说:“难怪大哥这样,这娘们太漂亮了,像水洗的一样,大哥放心,弟弟一定还你个公道。” 谭悟凡伤心地“嗨”了一声,拿出五百元扔到饭桌上站起身走了。 刀疤李送走谭悟凡,回来看着两人说:“大哥倒是很讲究,可别说五万,就是五十万也不能办,现在大气候不好。钟老板早有交代,没他的话老老实实呆着,不许惹祸。这两天找个机会吓唬吓唬那个小子,吓跑了更好,吓不跑我们说熊话,谁能办谁办,我们激流勇退,也算对得起谭老板。这么些年,我可以说三进三出,事要办,但不能把自己扔进去,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再说,我对谭老板有点看不起,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本单位的太没必要,也没道理,难以服人。” 一个小弟酒气熏天地问:“你不是说要给他个公道吗?” “事不完,不办完,不说办不完,这就是学问。” 两个小厮已经是“酒壮英雄胆”,蠢蠢欲动。 刀疤李警告说:“告诉你们,有时候宁可挨打也不去打人,道上的事你们慢慢学吧。” 说完,几人又喝起啤酒。突然,一个小厮跳起来,指着窗外说:“来了!” 几人借着酒劲冲出去。 杨志忠因为有单子做,晚上请人吃饭,吃完给张丽萍打电话。张丽萍说还没吃饭,等他呢,便七点多钟才来陪她吃饭,刚走到炭烧鸽饭店门口被三人拦住。 刀疤李站在杨志忠正面,两个小厮一边一个拦住杨志忠。 刀疤李指着杨志忠鼻子说:“给你个忠告,四时八小时离开古城市,否则要你的小命!” 两个小厮也怒目而瞪。 “搞错了吧?”杨志忠也喝酒了,很冷静决没有害怕的意思。 “没错,老弟,你犯了大忌,夺人所爱,听哥哥一句话,让个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刀疤李说得很平静,但言语里没有商量余地。 杨志忠怒目而视,问:“为什么?” 一个小厮借着酒劲挥起拳头就是一个“电炮”,打在杨志忠右眼上。 杨志忠不知道哪来的劲,一拳打在那小厮的鼻子上,鲜血一下流出来。 这下惹祸了,另一个小厮上去就是一拳,底下同时飞起一脚,喝道:“教育教育他!” 杨志忠被打倒在地。 那两个小厮拳脚相加,容不得杨志忠反抗。但他们都没有往要害地方打,见杨志忠不再反抗了一溜烟跑了,路边打个出租车没影了。 杨志忠爬起来捂着眼睛追了一阵,眼看着那些人跑掉,也只好打车去医院。知道妹妹公安局有认识人,路上打个电话。 杨晓红告诉他去公安医院,要搞鉴定。 杨志忠眉骨掉个小渣,鉴定为轻伤害。 杨晓红见哥哥的眼睛被打得像大熊猫似的,心里很难受,也非常气愤,马上给王玉田打电话。 王玉田正在喝酒,接过电话生气地说:“奶奶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在那里帮志忠全面检查一下,我马上去烧鸽子店问问,不要怕,没人敢惹本老板!” 不多工夫,张丽萍因为杨志忠迟迟不到,电话打过来,一听说被醉鬼打了,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无论如何,先看看再说吧,便打车去医院。等她到的时候,杨志忠的右眼已经被一块白布蒙上,包扎好了,经检查没有太大问题,几人离开医院回到圆梦海鲜酒楼。 杨晓红让哥哥躺在床上。 杨志忠说不用。 杨晓红奇怪地问:“怎么回事,你惹着谁了?” 杨志忠坐在那里感到纳闷,轻轻晃晃头。 杨晓红知道哥哥从小到大从不惹祸,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奇了怪了,怎么回事呢?” 张丽萍明白了,气得浑身发抖。 杨晓红和哥哥相对而坐,沉闷地等着王玉田。 王玉田今天没少喝酒,听说杨志忠被打了很生气,心里骂道:“妈的,本老板还没退出江湖,就杀到门上了,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 王玉田开着那台老奔驰六百来到鸽子坊,还没进屋,就见一伙人正在那里说着打架的事。 “三个打一个,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我见过,叫刀疤李,有名的黑社会打手,厉害着哪,这件事不算完。” “那个小青年也不是吃干饭的,我眼看着一拳下去就把那个什么刀疤李打得满嘴冒血,好像练过,有两下子!” 王玉田明白了,是这小子干的,原来在自己的护矿队干过,现在给钟老板干。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有面子,便拿出电话打过去。 对方奇怪地问:“大哥呀,什么事?” “在哪里,我过去。” 王玉田按照刀疤李说的地方开车过去。 本来刀疤李想这件事就此打住,明天给谭老板一个交代 代,不想再管了。如果再给钱,也只能找两个人吓唬一下。他觉得谭悟凡做得过分,什么年代了还想欺男霸女?这是道上的大忌,没有管这种事的,大家都有老婆孩子,命就一条不值得。 王玉田把车开到刀疤李家楼下,刀疤李上了王玉田的车。 刀疤李的老婆也跟下来,站在楼门口两眼恶狠狠地看着王玉田,等在那里。 “什么事惊动大哥了?” “是不是刚刚打了人?” “是。” “怎么回事?” “谭老板交办的事,那孙子抢了谭老板的女人。” “你是说张丽萍?” 刀疤李见王玉田出面了,脑袋像计算机一样快速旋转,觉得不如把话说死,吓唬一下把杨志忠撵走,自己会大捞一把。如果王老板出面了自己把事情扔在一边,对名誉也有影响。 刀疤李便应了一声说:“人家已经跟谭老板好几年了,姓杨的小子中间插一杠,很不讲究。这件事我已经接了,没办法不管。你回去跟他说一下,离开古城市,离开保险公司,不要再纠缠张丽萍,大家好说好散,都给个方便。否则那就不要怪我!” 王玉田知道这伙人都是亡命之徒,不好惹,想了想说:“好吧,先做这样打算。” “如果今天他报警了,那这件事就不算完。” “报了可以消掉,一句话的事。” 半夜了,王玉田才慢慢悠悠的晃进来,那张干巴巴满是邹文的脸上露出了志豪的微笑。 王玉田一进屋带进来一股酒气和臭烘烘伤食了打嗝放屁的气味。 王玉田故弄玄虚地先喝口水,满脸得意地说:“事情我都查清了,是谭悟凡找人干的。这几个人我都认识,以前我开矿的时候在我的护矿队干过,现在给钟老板干,全是亡命之徒,我意见还是不理他们为好。” “怎么回事?”杨晓红问。 王玉田笑眯眯看着杨志忠。 杨志忠想了好一会才说:“我就是跟他女儿喝了一回酒,他也在,以后她女儿打过很多次电话我都没接受邀请。” 杨晓红气急了说:“我们是什么身份自己还不清楚,跟人家喝什么酒?没事找事!” 王玉田接着说:“保险公司就不要去了,工作的事我再安排。” 杨志忠对这句话很反感,但没表示出来。 王玉田看着歪头闷想的杨晓红不觉好笑,心里说:“难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王玉田今天办了件好事,谨慎的没有把张丽萍的事兜出去。他觉得他们很相爱,也很般配,要替他们保守这个秘密。也是出于这一点,他答应杨志忠离开保险公司,然后再找机会劝说张丽萍也尽快离开保险公司,这是最好的结果。 王玉田看着还在想着什么的杨晓红说:“如果报警了,明天去销案,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这几个人是钟老板的打手,论什么我们都斗不过人家,就这样吧。” 张丽萍提心吊胆地听着,很怕王玉田说出什么,见他绕开了才放下心来。她前些日子就知道了班子会上的事,现在又把杨志忠打了,知道谭悟凡疯了,本来红扑扑的脸蛋也发白了。 张丽萍愤怒地说:“怕什么,还没有天理了?” 王玉田笑了一下说:“听我的,就这样吧。” 杨志忠说:“就是死了,我也要去上班!” 王玉田站起来不高兴地说:“不听话我就没办法了,你们研究办吧,我走了。” 王玉田走后,杨晓红让哥哥先在这里休息。 张丽萍气愤的离开,回去一夜没睡,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整理一下,写出实名举报信,分别发给有关部门。 杨志忠早上起来见妹妹还在睡觉,到饭店厨房拿把菜刀收在挎包里,上班去了。 杨志忠刚走,饭店做早餐的厨师就给杨晓红打电话,告诉她杨志忠气哼哼的拿把菜刀走了。 杨晓红马上给杨志忠打电话,让他回来。 杨志忠不肯回来。 吓得杨晓红穿好衣服准备去找哥哥,急中生智,她马上给王玉田打电话,告诉他哥哥带把菜刀上班去了,让王玉田赶快给那些人打电话,说哥哥肯定不在保险公司干了,现在是去取东西。 王玉田刚放下杨晓红的电话,就接到刀疤李电话:“王老板,你说话也不算数啊?那小子去上班了。” “我知道了,不仅上班去了还带了把菜刀。” “太狂了吧?就是端着枪也不耽误我办他!” “他如果少一根汗毛你知道本老板的力度,我叫你们家破人亡,别看你背后有钟老板!” “我给大哥面子,但大哥也要办两件事:一是马上撤案,二是两个小弟忙了这么长时间,大哥表示一下。” “可以撤案,钱一分不给,没人惯你们的臭毛病!” “行了大哥我自己不要钱,你就给他们俩每人两千,算我求大哥了。晚上我找个小店,大哥你出个头。就这样定了,晚上六点钟给你打电话。” 王玉田见这个结果不错,骂了一句放下电话,把结果告诉杨晓红,让她不要担心了,赶快撤了案子。 杨晓红找到哥哥,要回菜刀,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跑到公安局撤了案子。 谭悟凡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他傻了,怒斥那几个混蛋。 并交代以后不许胡来。他马上给张丽萍打电话,座机没人接,手机关机,他知道坏了,必须尽快找到张丽萍,否则她一怒之下不知道会办出什么事。当他了解到张丽萍就在办公室,心里稍微宽慰些,他知道自己去找不会有好果子吃,便想找杨志忠谈谈,又觉得把这层纸捅破会更加激起张丽萍的怨恨,只好开车去找古明远,他认为杨志忠的根在他那里,请他出头平息事态继续发展。 古明远见谭悟凡来了,关上办公室门,给他倒杯水。 谭悟凡将情况讲给古明远。 古明远问:“你怎么还和这些人来往?” “纯粹是一帮混蛋!他们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干出这种事。” 古明远知道这位莽汉什么事都办得出来,属于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如果张丽萍没有怨恨,估计不会出大事,如果有怨恨,那就难了。 古明远不好细问,拿起电话给杨晓红打过去说:“想办点保险公司的业务,找一下铁西区的张丽萍,就是你哥哥的那位同学,晚上我请饭。” 杨晓红答应一声给张丽萍打电话,张丽萍严厉拒绝了见古明远。 古明远把情况告诉谭悟凡。 谭悟凡离开古明远那里,坐在车里两眼含泪,给张丽萍发了长篇短信,除谈思念之情,还同意张丽萍的选择,明确表示以后做她的哥哥。 张丽萍认为失去杨志忠是不可避免的,气恼之下给谭悟 凡回了一个字:“恨!” 张丽萍已经告诉哥哥,在这里很不开心,请他立即安排自己的工作,然后交代一下,写个请假条挥泪回家。 杨志忠怕张丽萍担心,给她打电话,打了好多次她才接,并且冰冷的告诉他母亲病了,回家呆几天。 杨志忠觉得奇怪,决定星期天过去看她,她没有同意,没再说什么就放了电话。 作茧自缚不仅是谭悟凡一个人,同样还有好多给谭悟凡送钱行贿的人,其中包括刘斌。为了保险公司工程,刘斌多次送回扣,也是在作茧自缚,难逃罪责。?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走进开发区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走进开发区 这是两千年十一月十七日。 车宏轩早上六点钟起床。这几天他累了,杨晓红那边闹到半夜他都不知道。洗漱后就下楼看工地。他是搞经济管理的,对工程上的事知道个大概,俗话说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他见铝塑板已经装完,包装纸昨天全部扯下来,鸭蛋青色的罩面非常漂亮,确实把整个饭店提升了一个档次,不禁暗暗佩服刘斌,能把工程干得这么好,既给王老板省了钱又给企业创造出效益,确实是很了不起。 刘斌已从开车回来,老史和汪河也来了,大家陪着老板在工地转。 走了一圈,车宏轩把几人叫到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坐下,高兴地说:“经过快一个月的努力,酒店装修已完,今天开个现场会,明后两天一定要收尾。现在是十一月上旬,每年十一月五号到十五号之间肯定变天。现在没变天就要感谢老天爷开恩了。一会上班后刘斌先去找保洁公司清洗,让架子工跟着拆架子。汪河给工人开会明确任务,告诉他们工资就开到后天,必须确保竣工。我再和饭店说一下,今天中午停业,全体员工清理卫生。我们几人也全部在现场干活。大家看看还有没有问题?” 刘斌说:“接到通知,我上午要去开发区工地,要求我们做样板间,不能在这里干活。再说你这么大老板,在这里收拾卫生不合适,降低我们的身份。” 车宏轩感觉有道理,点点头表示同意,看着刘斌说:“你把保洁公司和架子工的事安排好了再去,到开发区跟刘主任打个招呼,让他安排个时间,就说我请他们基建办的人吃顿饭。大家没意见就分头行动。汪河赶快叫工人,干一会活再吃早饭。” 不多工夫,工人们陆续来到工地,大家见老板在都很卖力气。 车宏轩把刘斌拉到一边说:“和王老板谈谈,把工程款处理利索。” “说过了,后边欠的二十几万要等一段。” “那样不好,将来没办法开口。” “可人家帮忙要了保险公司的钱,不好说什么。” 车宏轩也觉无奈。 “老板,钱现在已经到位,你看房子的事这次能不能帮我一把?” “没问题,你没和弟妹去看看房源吗?” “看好了,一百三十多平米,不到三十万。” “你个人能不能解决一小部分?” “你也知道,现在没办法。” “明白。” “按上次说好的,新房买了我把旧房交给你。” “可以,回去就办。” 两人说完各自开始忙起来。 老史找到车宏轩,说是媳妇要买车,闹得不行,请老板帮忙解决五万。车宏轩没有犹豫,痛快地答应了。 要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怕贼偷,就怕贼想,连王玉田都没想到,古明远想让车宏轩把杨晓红带走,他还没费心杨晓红就在考虑自己的后路了,便主动结交车宏轩。 海鲜酒楼就像个大染缸,当然更是藏垢纳污之处。车宏轩从第一天走进来就被熏染着,优雅的环境也促使他非常感慨,他虽然没对金香兰动心,也没敢对刘洋洋下手,却对这种事感觉不那么别扭了。 安排好工地的事,车宏轩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几天得到杨晓红无微不至的照顾,应该表示一下。从多次的接触中,他清楚自己和她交往愉快。 车宏轩开车跑到商店,花了三百多买了个刚开始流行的拉杆箱准备送给杨晓红。 杨晓红自从王玉田流露出让她照顾车宏轩一事,虽然当面拒绝了,心里却燃起一团火,这些天又见车宏轩作风严谨,更增加了好感。这天忙完哥哥的事,回到房间想起车宏轩马上要走,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就失去了难得的机会。她知道饭店每况愈下,王玉田再一出国自己在这里呆不下去是必然的。哥哥在单位也够闹心的,一把手惦记着你,工作不好干,不如请车老板在浑河市给哥哥找个工作,然后自己靠着这棵大树也去那里开个饭店。想到这,她决定给车宏轩买点礼物,表示一下心情。 晚上还不到九点,车宏轩和刘斌、老史喝完酒回到五楼,在楼梯里看到香兰信息,掏出电话打过去。 香兰每天都给他发信息,他有空了就回,忙了就不回。 按照王老板的要求,他不能带任何人来五楼,所以老史、刘斌都没来过他的住处。 一边和香兰漫无天地的聊着,一边推门进去。见卧室灯亮着觉得奇怪,转过屏风才看到杨晓红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着看着自己。 车宏轩笑着告诉香兰晓红在,晓红要过电话,和香兰嘻嘻哈哈聊了一会。 茶几上摆着菜和啤酒。 车宏轩莫名其妙,不可能在卧室里喝酒啊。但他没有表示出反对,而是大大方方打开音响,增加点浪漫气氛。 杨晓红刚洗完澡,胖乎乎的脸上粉红,穿一件嫩黄色羊绒外套,一条紧绷绷的黑皮裙,肉色打底裤袜,站在那里宛如天女下凡。 车宏轩暗想:“好漂亮啊!” 杨晓红喜笑颜开地告诉香兰:“你放心,我替你看着。” 两人又聊一会放了电话。 待老人聊完,车宏轩微笑着问:“今天饭店是不是很清冷?” “这些天都这样。” “可能外墙装修的关系。” “主要是上边管理严了。你要走了请你喝几杯不会推迟吧?” “没关系。临走送给你一个拉杆箱,谢谢你这些天的关照。” 她开心地笑了说:“想到一块了,我给你买了件衣服,不知道喜不喜欢,试一下看看,不好了我明天去换。” 说完杨晓红拿出衣服让他穿上,前后看看很合体,高兴极了。 车宏轩当然也高兴了。 杨晓红笑着说:“今天下午刘洋洋来了,给你送个小礼物,是一条背靠背的裤带,上边还有两个字母,不知道什么意思。” 车宏轩笑了。 杨晓红说:“懒洋洋背后说你坏话,你怎么把她得罪这么苦?” 车宏轩想了一下说:“办事要知深浅、讲分寸。如果她以为我真是什么千万老板,那是错误的,我没那么多钱。再说我也不想让自己堕落成社会渣滓。像香兰和刘洋洋她们是无奈的,我能帮就帮一把,不能帮也就没办法了。至于她们骂我,也可能是一时生气,日后想开了就好了。我至少知道,一个聪明人在关键的时候要管好自己,不吃嗟来之食。” “我却觉得你很傻,刘洋洋办了那么好工作,金香兰拿 了那么多钱,你这么做她们不会恨你。” “你怎样看?” “还能怎么看?经济社会,就讲公平交易!” “这么看失之偏颇。” 她灿烂地笑了,多情地看着他说:“这和便宜了她们有什么关系?拿了钱、办了事就得付出。你该潇洒不潇洒会被人笑话。尤其是刘洋洋,天上掉馅饼,竟然找了那么好的工作!” “这是社会应该给她的。” “还不像香兰,以后还有机会。” 车宏轩笑了。 杨晓红起来给车宏轩倒酒,郑重其事地说:“对了,说正事,古城市呆的不开心,我想给哥哥在你那边找个工作。” “说说情况。” 杨晓红讲了哥哥情况。 车宏轩点点头说:“想想办法吧,我同学是银行的一把手,我试试看。不过用人现在很严格,必须要参加统一考试。” “这个没问题。” “我打个电话。”车宏轩见还没到九点,拿出电话打过 去:“严行长吗?有个亲戚想去你那里工作,大学毕业生,小伙子很不错。” “可以考虑,我在北京,回去给你打电话。” “好的。”车宏轩结束通话。 杨晓红甜甜地笑了说:“谢谢你,我也想去你那边发展,靠着你应该不会反感吧?” “尽量帮忙。” “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王玉田临走前必须给我个说法!” 车宏轩点点头。 “我想跟你去看看。” “这次不行,我要尽快赶到山上。” “我跟你去玩几天?” “不好,就我们两人,大家会有议论。那里是山区,很传统的。” “香兰为什么能去?” “那时候我老婆在山上,别人不会说什么。” “明白了,听你的。” “没问题。” 两人边喝边聊。 饭店装修经过两天大干,到了两千年十一月十日工程完工,装修后的饭店在古城市别具一格,很有特色。 王玉田非常高兴,摆了几桌搞庆祝。 车宏轩离开海鲜酒楼,并没有去上山,而是住到老城区一个小宾馆里。 刘斌到开发区看了样板间工地,又跟刘主任说了车老板这两天要请客,请他安排个时间。 刘主任哪里知道什么车老板不车老板的,哪来的底气竟然没见面就要请客?恰好这时候古明远给他打电话,让他注重目前做样板间的这几家,如果方便可以跟他们接触一下,大家毕竟是来做贡献的。并且还特意说,如果去吃饭,不要施工方请。 刘主任奇了怪了,古明远从来都是说吃人家了嘴短,拿人家了手短,这次为什么变了?情况这又和刘斌说老板来了要请客不期而遇?他感觉这大有文章,不可草率。 刘主任感觉很不自在,气哼哼请手下的特意安排个狗肉馆,招待这帮狗人,爱吃不吃,应付一下完事。 没想到快要吃饭的时候,车宏轩带着两台车来工地礼貌地接他们,还说不能让甲方请,已经安排好在一个大饭店吃饭。 刘主任这才消了气,又见车宏轩白白净净很文雅,不像那些暴发户张牙舞爪的,很有好感。 大家相互介绍一下坐下来。 刘主任将基建办的小马、小张介绍给大家。 小马、小张都是这两年来的,开发区从来没公开招聘过人,可哪年都有进来吃皇粮的,时间长了,大家便见怪不怪了。 刘主任很认真的对车宏轩说:“样板间由你们三家施工单位做,我们给成本钱。不过话得说明白,这不意味着工程就一定在你们三家内选,还要走招投标程序,看看招投标结果,原则上低价中标。” 刘斌说:“你放心,给我们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会尽百分之百的努力,我们可以零利润施工。只要把工程给我们,我和老史在现场给你盯完,保证让你不操一点心,我可以代替老板表态,干不好一分钱不要!” 车宏轩说:“我们一定认真干好。” 饭店将所有好菜都上来,刘主任还没有吃过佛跳墙,今天也算开了眼界。 车宏轩明确告诉饭店要安排高档的,所以什么茅台酒、中华烟全都上来了,这顿饭花去五千多。 酒后,刘斌和老史把基建办的两个年轻人请去唱歌,车宏轩回宾馆休息。 第二天,天气预报报告晚上有雨夹雪,五到六级西北风,温度降到零下五度。 车宏轩安排刘斌和老史回公司,准备样板间的事。 汪河和他对象去租了一辆大客,准备把工人送回去。 临走,孙秀娟拿出一件毛衣说:“大叔,我给你织一件毛外套,不知你喜欢不喜欢,我觉得样子还可以。” 车宏轩接过来说:“正好天冷,谢谢你。你们两人要好好处,明年大工程下来我给你们办喜事。” 两人都说谢谢大叔。 这天晚上车宏轩突然接到汪河电话,让他马上过山里来,否则要出人命了。第二天,车宏轩开车去山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养虎为患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养虎为患 离开古城市车宏轩赶往山里。 天气很不好,平原地区下着小雨,到了山区雨变轻了,这是即将下雪的预兆,路非常难走。 此时秋已渐去,朦胧大山别有一番景色,似乎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诗人林泉有《七绝。菊赞(新韵)》写的就是此情此景: 风霜润面冷强筋,越是深秋越可人。 只逊梅花一段雪,柔情并未误初春。 此情此景,车宏轩边开车边想起小时候王家姥姥给王秀、小胖和自己打的一个谜语,颇有感触: 从小青青长大了,曾在山里为过王; 是狼是虎它不怕,就怕霜打树叶黄。 谁都没有猜出来,还是车家妈妈告诉了大家,这是羊毛辣子。 中午车宏轩才赶到山里。 汪大哥一家人都在山上等他。 汪大嫂平时不上山,今天为了等车宏轩特意到山上来。她把炖好的鱼和饭都盛上来,把车宏轩买来的菜拿出来,又给打更的老周夫妇盛一碗鱼过去。 老周早把两条大狗放开。两条大狗坐在地上,张着嘴吐着舌头,眼馋地看他们吃饭,不时的捡着鱼骨头吃。 汪大哥给车宏轩倒上酒,汪河自己倒杯啤酒。 大嫂气愤地说:“你可来了,再不来就要出人命啦!” 车宏轩不解地看着她。 汪大哥一拍桌子说:“出人命怎么了?这个土大门还没个立了呢!” 车宏轩对汪大哥倔头倔脑的样子看不惯,反感地问:“怎么回事?” 汪大哥拿起酒杯猛然喝了一大口,像八百年没喝过酒似的,瞪圆两眼怒气未消地说:“混账王八蛋!好几伙来偷蛤蟆的,昨天晚上我在山里蹲了一夜,可把他们等到了。好 家伙,三个人,我一铁锹飞过去没把走在前头的劈死,吓得他们撒丫子就跑。我今天放出风去,再来偷蛤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还特意到铁匠炉打个扎枪,说不上哪个小子倒霉,被我抓到了非整死他不可!” 车宏轩皱起眉想想说:“你要讲究策略!我们在这里搞开发干买卖,你弄出事来怎么交代?” 汪大哥瞪起通红的两眼说:“不行!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上百万投进去了都来偷那不毁了?不立下规矩今后怎么干?这地方老百姓了不得,小鬼子当年在这里搞坚壁清野都不好使。干活的时候枪顶在后脑勺上还能把他们给糊弄了,所谓糊弄洋鬼子说的就是这个。所以我们必须从现在就把规矩立下,否则别说你投里一百万,就是投里一千万那也是打水漂!时间长了就不是偷了,就敢明抢,闹大发了给你弄瓶敌敌畏蛤蟆全都得死,还搞什么林蛙产业?” 汪河也赞同地说:“要是管不住一个蛤蟆也不会剩,有的沟偷蛤蟆的人把塘子里的水都给放水了,太狂了!” 汪大哥说:“现在母豹卖到十多块钱一个,偷一个就够工钱,不看住还得了?前天我在几个蛤蟆多的塘子边上用木板钉上三寸长的洋钉,踩上去脚就得扎烂,好家伙,踩走好几块,听村子里人说都跑到镇医院去治疗了。还说我太歹毒了,放出风说要给我点厉害尝尝。妈的,我是谁?反击战都没怕几个山猫野兽算个屁?人在阵地在,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允许他们来偷!宏轩你来也行不来也好,我决不允许他们在这里撒野!” 车宏轩也觉得问题严重,看着汪大哥说:“从某种意义 上说你的做法不是没有道理,但一定要掌握分寸,不能闹出大事,赶跑为主。这些人都是农民,多少年靠山吃山,不要因为几个蛤蟆闹得鸡犬不宁,给他们带来灾难。更不要把他们作为敌人,我们在这里干事业,应该给他们带来好处。过去说偷猫偷狗不算贼,就是这个道理。” “你这是妇人之仁!”汪大哥恶狠狠地说。 车宏轩看着汪河说:“下午你去一趟派出所报案,请他们配合一下,通知一下三里五村的不要来偷,一旦抓住要罚款,三五成群的要严办。大哥这边要节制,不能闹出大事。” 汪河说:“好的大叔,吃完饭我就去镇里。” 汪大哥仍然余怒未消地说:“家有万贯带毛喘气的不算,搞养殖这东西不仅要养好,还得看好,立好规矩,否则帮忙乎。” 车宏轩没再理他,吃了一会问:“现在还会不会有有林蛙下山?” 汪大哥摆摆手说:“不可能。有些老家伙呆在山上,石头缝里、溪水石头底下藏起来就不下山了。还有些老家伙藏在蛤蟆塘边上的树根里、树叶里呆着,不冻冰不下水,这些家伙不好对付。” 车宏轩说:“吃完饭我们去看看。” 汪大哥不耐烦地说:“看不看都一样。” 喝一会,汪大哥突然皱起眉头说:“宏轩,不管怎样通过你姐姐我奔你来了,家里房子和地都还账了,现在租个破地方也太不像样了,你可得给我想想办法,把住处解决了。解除我后顾之忧,我就能为你全心全意工作,替你遮风挡雨。” 车宏轩一惊,他还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当初使用汪大哥也没有这个附加条件。可是,此情此景不好卷面子,便回答说:“以后有机会的。” “我跟你说了,你可要当回事呀!孩子这么大了,连个窝都没有说不过去呀!” 王大嫂也说:“真得给想想办法。” 车宏轩应付说:“有机会一定考虑。” 饭后,汪河去镇里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接到许多类似报案,下发了通知,事态得到控制。 车宏轩一直关心林蛙的产量,他知道很多人都在关注此事,这也是对他投资这里的验证。饭后他和汪大哥、老周一起去看看情况。 此时水面上已经结冰,只有每个水坝的出水口还在哗哗的流水,这样的流水整个冬天都不会断,如果雪下得少水流会小一些。 他们从房山下的一号塘子开始看。 汪大哥拿着一个大杆子,从坝上流水的地方伸进去,勾出一串网兜,有二尺粗两米长,里面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林蛙在蹦跳。 汪大哥一边干着一边说:“这个办法是我发现的,不知是谁来偷蛤蟆,下了地笼子,都被我捞上来了。我又买了一些,每个塘子都有,这样就可以不抽水抓蛤蟆。否则一抽水小蛤蟆都得被绞死,损失太大。不过这样抓也有个毛病,抓不净,影响产量。平时下雨的时候我已经组织人抓了不少,还在塘子四周围上塑料布,下了塑料桶,抓住了都放在一个坑里,估计有二百多斤。小的都放到里边的坑里,这里离沟门太近,怕开春跑出去。” 车宏轩觉得如果抽水,那些经过千难万险才生存下来的小林蛙就会面临一场浩劫,那实在是生灵涂炭,当然也会影响以后的产量,便同意了汪大哥的意见。 汪大哥又说出反对自己的话:“我告诉你宏轩,上山一千个蛤蟆只能回来三个,今年不抽水抓干净也可能是个错误。” 车宏轩笑了说:“多卖那几个钱搞得生灵涂炭没必要,就这样定了吧。下地笼子,能抓多少是多少。” 汪大哥还在歪头琢磨。 他们又捞出几个笼子,把林蛙按大小分开装在编织袋里。 看看差不多了,汪大哥开着三轮车送到山里去。 就这样几人干了一下午,估计也抓有几十斤母豹。 林蛙这东西只有母的才有蛤蟆油,蛤蟆油才值钱,公的不值钱,所以当地人都心爱的称母的为母豹。 他们来到一个水浅的塘子上边,踏着薄冰往下看,水底林蛙到处乱跑,钻到大大小小的石头下边,在水坝下一大堆林蛙趴在一起,成千上万只堆在一起,蔚为壮观。水下的地笼子里也爬进去不少。 这场景令车宏轩陶醉,即使林蛙产量达不到预想目标,他也有一种成就感。 回来的路上,大哥高兴地说:“这个产业看起来没问题,今年就是不抽水也能卖到十万以上。这里的老百姓都说从来没看到这么多林蛙,一声的,村民们都知道。” 车宏轩说:“要可持续发展。有这个短平快的项目,再加上中长线的项目,我们这个山一定能产出很好的效益。我们明天开始卖林蛙。” 汪大哥点点头同意,想起一件事问:“晚上孙霞家还有你借钱养羊的两家一起请我们吃饭,你去吗?” “去!哪有不去的道理?” 等他们到了场部的时候,晚上看蛤蟆的两名工人已经上班,他们接着捞地笼子抓林蛙。 车宏轩开车拉着汪家父子,顶着呼啸的西北风和下了半天的雪来到孙秀娟家。 屋里满是人,放了两张桌,在山上干活的工人几乎全到了,大家都高兴和经理喝酒。村里人都亲切称呼车宏轩为经理。 酒还没开始,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起嘴仗,有的说抽水打蛤蟆,有的说不能抽水,争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又有人提起外出打工的事,大家意见比较统一,都说 经理是咱们村里的,以咱们村为主,大家分到各个队去,看着他们干活,替经理负责。不多工夫,炖鸡、炖鱼还有山村腌制的大叶芹、蕨菜等山野菜都上来了,热热闹闹开始喝酒。 大老旱烟抽得满屋呛人,敬酒声传出老远。 孙秀娟的父亲敬酒说:“经理的酒量我是服了,咱们村里没人干得过。” 车宏轩喝兴奋了,比比划划地说:“我从三十岁到现在,走遍大江南北,真还没碰到过对手!来,弟兄们,干!” 说完车宏轩一扬脖喝了一杯。 大家都跟着喝了。 外边的风呼啸不止,雪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酒席散后,山路危险,车不能开了。 在孙秀娟父母的一再挽留下,车宏轩住在这里,躺在铺有半尺厚的被窝里睡着了。 车宏轩在山里一住就是十几天。晚上没事的时候,常和杨晓红、金香兰通个电话。山里手机不能用,没有信号。蛤蟆已经卖到三万多了,每天还在卖。 有一天刘斌来电话,让他回去研究样窗的事。 车宏轩临走告诉汪大哥和老周,要求他们俩一起经手卖蛤蟆的事,把帐记清楚。 安排好后,车宏轩开车回公司。? 第一百四十八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八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两千年十一月二十五号,车宏轩离开山上回到公司。 因为有雪,开了六七个小时才到家。一路上看到不少肇事车辆。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黄昏了,俗语说冬至短夏至长,现在已经临近冬至,白天比夏天短了两个多小时。 他觉得累了,自己先到洗浴中心洗个澡,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他急急忙忙开车回家吃饭。 家里很暖和,有二十多度。 妻子一边记账一边等他,还特意给他炖了鱼。 谢芬芳“十一”长假从山上回来班上就开始忙,又是进设备又是招兵买马,个别关键科室还与一个三甲级医院进行业务合作。经过这些努力,医院的经济效益明显上来了。 谢蕊芬平时工作非常认真,业务熟悉,和医护人员关系都处得不错。当然她知道,虽然自己业务水平和能力都够,但没有车宏轩的关系,她的这个副院长是当不上的。比她业务好能力强的多得是,现在不也还是在倒夜班吗? 以前车宏轩在国企的时候就先后把她父亲、弟弟安排了很好的工作,尤其是妹妹谢蕊芳令人羡慕的银行工作,没有车宏轩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谢蕊芬对车宏轩感情一步步加深。 谢蕊芬过来和车宏轩吃饭。 保姆离开后,谢蕊芬不管班上怎么忙,只要有可能她就会把饭菜做好,要样有样要味有味,没事还看看烹饪的书。洗换衣服也是从来干干净净的,家里更是干净整洁,这方面车宏轩还是很享福的。 谢芬芳一边吃饭一边问:“今年必须把老爷子的房子解决了。我弟弟现在要改善居住条件,想把两处房子卖掉买套大的。前些日子我妈妈因为这个原因嘴都起泡了。别看我弟妹能说会道的,办起事来不一定那么好说话,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父母。” 她说的老爷子是指她的父亲谢厂长。 车宏轩笑了说:“你弟弟是不是太霸道了一些,卖了自己房子不说,还要卖掉父母的。” 谢蕊芬冷笑一下说:“还不是看你又是给这个买房子又是给那个买房子,为什么不能给我爸爸买房子?谁都明白,论功劳谁比得了我爸爸?” 车宏轩明白了,这不仅是她弟弟的意见,也是谢蕊芬的想法。 谢蕊芬接着说:“我们俩原来的那套老房子一直闲着,我看借给爸爸住吧。” 车宏轩说:“公司的好多文件和档案都放在那里,不方便吧?” 谢蕊芬说:“没关系,我收拾一下买两个卷柜放进去,不影响他们住。” 车宏轩说:“这些事你自己决定,即便买间大点的房子我也没有意见。” 谢蕊芬说:“没必要,借给他们住,待他们老那天还要把房子收回来。” 车宏轩笑了说:“你看着办吧。” 谢蕊芬转而问:“蛤蟆卖得怎么样?” “很不错,已经卖到三万多了。我把帐和钱都带回来了,你明天都记上,从山里的投资往下减。” “看来这个产业前景看好。古明远的工程怎么样?” “很有希望。” 饭后,谢蕊芬非常关心地说:“我虽然不反对你和金香兰交往,但很明显那是奔着你钱来的,要谨慎。” 车宏轩没心思说这些,反感地摆摆手。 “这件事要有个安排,在我眼皮底下我放心,离开我在外边胡来我无法接受!也就十多年的事,等你到六十了也就能安稳下来了。” “吃饭吧!” “我河南的表哥家有个女孩刚刚中学毕业,我知道那孩子从小就不好好学习。前两天我表哥说孩子不想念书了,要出来打工。我让她过来先在我们家干几年家务,日后有合适的工作再给安排。我表哥同意了。我们家现在太缺少生气了,弄个小孩来增加点人气一定很好,省得你在外边胡来,弄出一身病来就完蛋了。” “胡说八道!不过用人干点家务还是必要的。” “嘴不对心!你看看这是她的照片,胖乎乎的很不错。” 车宏轩摆摆手说:“你自己决定。对了,这两天我要请供应商和安装队队长吃饭,明天把欠人家的支票写好。” “全结清吗?欠他们点没关系,谁家不那样?没必要都给他们,该压的压一点,没有你他们能挣到钱?” “全结清,信誉是企业的生命。一共要多少钱?” “不到三十万。我明天没时间,你自己开一下支票吧,帐我已经给你算好了。你这人办事我就来气,为什么全结清?” “就这么办。” 第二天车宏轩来到班上。 车间里,谢厂长和两名设计员还有刘斌、老史,正与工人师傅们一起看样窗,也是在等老板。 谢厂长是八级维修钳工退休的,技术上很有一套,也特别卖力气,大家都管他叫厂长。 这里出了一个情况,说明一个本来就没多大能耐的人不能有权,一有点权就走样了。为了推销产品,卖铝型材的聂丽敏、卖附件的李经理还有玻璃厂的范老板经常请谢厂长吃饭,吃完了还要唱几首。 谢厂长年轻的时候上有老下有小,老伴从农村过来没有正经工作,生活拮据,哪有时间和条件去潇洒?现在一潇洒反倒收不了手了,传出一些绯闻。 为了这件事,谢蕊芬找过车宏轩N次,车宏轩都推说不知道就算搪塞过去了。外人却都说,父亲管花钱,女儿管拿钱,车宏轩已经被架空了,车宏轩没理会这些。 大家见老板来了,都和他热情地打招呼。 刘斌毫不客气地说:“老板,这是两个样窗,你看看哪个好哪个不行?一个是我们自己干的,一个是大厂家干的。” 车宏轩一眼就看出哪个好哪个不好,但他没有说话,让工人们把两个样窗送到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刘斌指着样窗说:“老板,你看人家这45度角,分毫不差,里面还有挤角胶。你看人家的加工孔,全是冲切的,不是钻的,十分精确,这样装上的五金件才能保证质量。没有进口设备是不可能加工到这个水平的。我们自己加工的质量肯定不行,砸锅是一定的。” 老史也附和着说:“我同意刘斌的意见,我们自己干的肯定不行。人巧不如家什妙。以后要想大面积加工不仅要进设备,还要有一些熟练工人。” 谢厂长仔细地看着样窗,感到很折服,点点头说:“这样的标准我们累死也干不出来。” 车宏轩问两位设计员:“你们怎么看?” 杨师傅摘下眼镜挺起胸脯说:“这样质量的窗子造价会很高,铝型材壁厚也要达到一点六毫米,没有足够的壁厚无法保证加工质量,用在民用建筑上受到价格的影响不一定合适。” 车宏轩觉得问题严重,他沉默在那里。 “自己干的肯定不行,我们的据口全是毛刺,人家的是进口设备,切铝型材像切豆腐一样。二一个是加工孔,人家的是冲切的,我们的是钻的,钻的就无法保证加工精度。”刘斌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老史点点头说:“刘斌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能保证加工精度就无法保证开启灵活,还会带来诸如漏水之类的一系列问题。” 车宏轩说:“你们知道,这个项目一定是低价中标,我们必须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如果低价中标我们委托外厂加工就相当于放弃了这个项目。” 车宏轩的话把大家都说愣了,谁也没说什么。 车宏轩问:“大家看看还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自己加工,这是原则,否则我们将无法干这个项目,这是秃脑盖子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刘斌坐下来想了想说:“好办,样板间委托出去,合同签完了预付款一到我们就自己干,那时候木已成舟我们就主动了!” 老史也点头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那有些欺骗行为,不好。” 车宏轩又看看谢厂长,“在加工这个环节上,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谢厂长很有把握地说:“孔的事以后大面积加工可以上一些手动压力设备,效率虽然低但可以保证质量。其他的没有好设备没办法。不过,我得说两句,我们自己加工,加工成本在十元左右,外委加工需要四十元,一平米差三十多元,三万平米就差九十万,这绝不是个小数字!另外,我们自己工人也会没活干。” 老史说:“也有道理,我看谢厂长的意见应该考虑。” 刘斌显得很急,气愤地说:“干砸了哪多哪少?那是三万多平米的工程,不是开玩笑的!况且我们明年还没有活,不能冒险!样窗还是外委,合同签了自己研究干我没意见。” “这样,”车宏轩仍然坚持自己干,“样板间的开启扇部分外委加工,其余自己干。” 刘斌有些急了问:“老板,一旦质量出了问题怎么办?” 车宏轩摆摆手说:“这是住宅工程,价格必须有优势,甲方不会要求更高档次的产品。我们还要在铝型材上做文章,哪个部位用厚壁的,哪个部位用薄壁的,一定要考虑好。还有隔热条,是不是挨着洞口强度要求不大的可以用国产尼龙六六的,强度需要高的使用进口的。老史你要配合谢厂长研究好这件事,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确实把成本压下来。我抛砖引玉,比如边框要薄一些的,中立挺要厚一些的,开启扇也要厚一些的。还有刘斌说的五金件代用品,都要做好准备,都要认真研究,还要做好实验。一旦价格很低,我们要有对策。大家记住,这项工程我们在赌价格。你们两个设计员也要努力研究,不能照本宣科,一定要考虑压低成本。” 刘斌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有些冒险!这么好的关系别整砸了。还有,金属件代用品一定要用,但是必须保证用得住的产品,那也就是进口正品价格的一半,不能什么样的都用。” 车宏轩说:“你和老史还有设计员一起好好研究一下,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至于工程,你们可以放心,我们一定可以拿得到。我们就按照今天定的原则办,赶快组织样板间的施工,各负其责,各司其职。” 几人又研究了一阵子才散会。 大家走后,车宏轩考虑很久。他知道这项工程对他的意义。如果不作出正确的判断,可能就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的意见没有问题,才放心下来。打开金库,拿出妻子给他准备好的账簿和支票,分别给刘斌开了二十几万元买房子钱,给老史开了五万是买车钱,其余又按照谢厂长的单子给各个供应商开完,把今年画上句号。锁好金库,坐下来算算春节前的支出,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心里很轻松。 晚上,本来车宏轩安排请客,可谢厂长找到车宏轩说:“晚上要请的人我都通知好了,饭店也定了。可卖铝型材的聂老板、买附件的李老板和卖玻璃的范老板几人商量一下,决定请我们,人家把饭店都定好了,非要请不可,三家拿出六千元。这面子你得给。人家都说了,这么多年怎么请你都不去,今天可算有机会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恭敬不如从命。” 谢厂长说:“饭店我都订好了,怎么办?” 车宏轩说:“还用说嘛退了,就按他们的意见办。但钱不要花太多,他们开个夫妻店不容易。” 谢厂长笑了一下说:“不行了,光买三瓶五粮液就花了一千多,你别管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一起上了老史的面包车。 饭局安排在一个很上档次的大饭店。 大家坐好后,车宏轩让谢厂长把支票分给大家,然后举起杯说:“我先敬酒,感谢大家这些年的支持!今后我们要形成一个整体在市场上拼杀,你们做好后勤工作,使我们的企业没有后顾之忧,全力在市场上拼搏。明年,我们公司将有可能把产值搞到三千万以上,这就给大家创造了机会,当然也提出了挑战。好了我不多说了,先敬大家。”说完,和大家分别碰杯喝酒。 刘斌也高兴,毕竟多年的梦想成真,家里春节前就可以住进新房。他高兴啊,不分内外主动敬酒。 酒席欢快而热烈,大家久久不愿离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非草木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非草木 金香兰打来电话要过来看车宏轩。她给车宏轩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动身来到龙运长途客运站,想买票上车。 经车宏轩再三说服,金香兰才没有过来。 返校后她几乎每天都跟杨晓红在电话里聊天,这在某种程度上大大改变了她的世界观。 杨晓红常开导她办事要讲究,看准了就办,特别是拿了人家钱财,答应了人家的事就要办好,否则不会有真正靠山。 对这件事金香兰还把握不准,很犹豫。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和车宏轩交往。这不仅是因为自己有了依靠,还关系着哥哥的命运。她清楚,虽然自己并不愿意办那种事,但如果车宏轩有要求那就只能默许了。 香兰是通过她小提琴的老师推荐上的大学,属于私费插班生,不在学校毕业生分配范围内。她除了学习小提琴还学表演和声乐,日后毕业分配的时候也是难事。她曾经和车宏轩说想到浑河市的一个歌舞团去,车宏轩明确告诉她没有这方面路子。 金香兰南下之行不仅改变了窘境,也改变了她的一生。 人说官升脾气长,财大则气粗,确实有一定道理。她本来在学校有个男朋友,一直处得不错,就是因为这次南下两人一见面就出现隔阂。 她回来的那天是早上六点多钟到的,同学赵岩到哈站来接她。 赵岩是学理工科的,在校读研究生,比她大两岁,家是南方农村的,父亲是教师,母亲没工作,经济条件一般,人长得却很帅,一米八十多的个头,身板挺直,白白净净。 在众多追求者中金香兰被赵岩帅气的外表和优异的学习成绩而吸引,选择了他作为交往的男朋友。 因为金香兰漂亮而又小提琴拉的小有名气,赵岩英俊帅气,学习成绩又好,两人的交往被同学们戏称为天仙配。 那天香兰还没出站口,就看到了来接她的赵岩。两人互相摆手致意,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 金香兰走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蓬松的短发,紧身的黑色上衣,灰色的牛仔裤把大腿包得紧紧的,一张皓月般的脸。 赵岩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见面便高兴地问:“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此次南下一定很成功!” “不告诉你!” “我们共同努力,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找了一份家教工作,再和父母说说,再和同学们说说,凑一凑,估计你的困难能解决。” “你不觉得太累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赵岩接过她的拉杆旅行包,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面包和一瓶从学校灌的矿泉水,递给她说:“你先吃一点,今天放假食堂九点钟才开饭。” 还没离开学校几天的她,现在怀揣两万多,哪里还看得上面包矿泉水?一挥手,无意间把面包和矿泉水打在地上。 金香兰只是不想要,没想到会这样,不好意思的站在那里说:“哎呀!嘻嘻,对不起!不过你就拿这些欢迎我?” 赵岩拾起东西,他觉得金香兰一下子陌生起来,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是什么力量驱使她变化这么大?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们去吃肯德基,或是吉野家的。” 赵岩知道这两样都很贵,但他不能拒绝。他拿着旅行包和她一起走向公交车站。谁知她一扬手,叫了个出租车。 赵岩赶快拦住停在身边的出租车客气地说:“师傅,对不起我们不用。香兰,坐几站公交就到了,我俩都有月票。” 出租车司机探出头来看看他,又看看香兰骂了一句:“你有病啊?” 金香兰向赵岩笑了一下说:“上车!我们去手机市场肯德基那个店,吃完了我买部手机,这个手机总没电,不行了。” 赵岩很难堪地上了车。 手机的事金香兰和他说过多次,但苦于手头不方便一直没买。他认为目前最急的是学费,还不应该考虑买新手机,可她一定要买也没办法,只能买三四百元的。 两人来到手机市场的肯德基店,金香兰付了打车费,和他走进店里找个空位坐下。 赵岩去买早餐,好半天回来,买了一份十几元最便宜的。金香兰一看就生气了。 赵岩热情地说:“你吃这个,我吃面包喝矿泉水。” 金香兰没说什么,拿过来就吃。现在她才明白,面前的小白哥只能是一幅画、一盆花,一旦生活在一起困难重重。房子怎么办?有了孩子怎么办?更不用说私家车了。等他事业有成自己还不成了黄脸婆?可金香兰也知道,剩下那几个追求自己的,不是家境过于贫寒就是纨绔子弟,再不就是学业欠佳、长相欠妥,相比之下赵岩各方面条件还是最好的。但无论如何,要让他提供自己这两年的大学还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并且自己要搞文艺,听说这行还有一些潜规则,没钱是不行的。想到这些,她不尽放下筷子,长叹一下。 “累了吗?” 她晃晃头,眼睛发直,车宏轩的身影浮现在面前,伸手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我下车了,你睡醒了吗?甚是思念。” 又发了个短信:“谢院长,我已到哈市勿念。” 发完短信手机叫了几下没电了,气得她“啪”的一声把手机摔在桌上。 “你在给谁发短信?” “这是秘密,以后告诉你。” 他淡淡地笑了,觉得几天工夫,她变成一个陌生人。他认为这是可怕的,闹不好会毁了她一生。 八点多两人来到手机市场,认真地看着各款手机。 服务员过来一一介绍。 赵岩看好了一款说:“你看,这是板式的,三百八十元,每月返还二十元,手机相当于白送。” “我不喜欢!”她说得很干脆,有点不屑一顾的意思。 她盯住一款开盖的最新款手机,让服务员拿出来问:“可以打折吗?” 服务员告诉她这是新上市的不打折。 赵岩一看两千八百多吓了一跳说:“手机这东西有基本功能就行,不用那么追求时髦。” “我就喜欢有一部能上网的好手机。” 赵岩面色苍白,尴尬地说:“亲爱的,别难为我了!” 金香兰“啪”地放下手机,瞪起两眼说:“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不能这么称呼我!你和我交往必须保证做好两件事,一个是不能这么称呼,另一个是不能动手动脚!” “对不起!对不起!” 赵岩面色由白变红,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服务员,见服务员正在看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他清楚了,她靠着“大款”款”了,心里刀绞般难受,暗暗骂了一句:“疯了!简直变成疯子了!” 金香兰从新买的红色小挎包里掏出钱,买了手机,装上电话卡,高兴的用她那薄薄的、湿润的小嘴亲了一下,贴在脸上捂了一会,笑嘻嘻看着赵岩说:“哎,你没生气吧?你看好吗?” “我哪敢生气呀?”他接过手机仔细看着,“你发财了吗?中彩票了?我觉得不放心,你可别走错路,一失足成千古恨。” 金香兰一把夺过手机怒气冲冲地说:“你胡说什么?” “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金香兰小心的把手机放在挎包里,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想自己租一间房,找个顶楼,练琴的时候方便些,你陪我去看看。” 原来她现在和几个同样同学在校外合租一间房,很不方便。 金香兰手里的手机传来收到信息的提示音,她一看是车宏轩的信息:“好好学习,注意身体,年底前我可能去那边要账,到哈市呆一两天,会去看你。” 金香兰站下来回复道:“时间太长了,现在才十月初。” “看看情况再说。” “我希望两个星期内见面。” “说不好。好了我要工作了。” “我很生气!” 金香兰刚想拿着手机走,又收到信息,是谢蕊芬的,马上回复。 这一切,赵岩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两人租了房子,收拾好房间。 晚上,金香兰请赵岩在韩都吃烧烤。 等她洗了澡,回到自己那宽敞的小套间,已经快晚上九点了。看着自己这片小天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以前她对有钱人很反感,总认为他们奸诈,生活腐败,现在一切来到面前,她感到很坦然。她一下趴在那张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席梦思双人床上,看着新买的粉红色床罩,回想起和车宏轩在一起的那几天,觉得很幸福。她想练练小提琴,觉得太晚了,怕影响邻居。看看时间,给车宏轩发信息还早,就打开电视看起来。晚上十点的时候,她给车宏轩发了信息: 愿你:抱着平安: 拥着健康: 揣着幸福: 携着快乐: 搂着温馨: 带着甜蜜: 牵着财运: 拽着吉祥。 没有回话。 她每天给车宏轩发信息。这天晚上,她闷闷不乐地给车宏轩发了信息,没想到过了半个小时有了回音。 车宏轩问:“还没睡?” “等你呢。” “我刚喝完酒,才到家。” “她睡了吗?” “她在医院值班。” “你知道人生最难熬的时间是什么吗?是一个人想着另外一个人,明白吗?” “君子之交淡如水。” “你很幸福,有钱人能有几个像你这么好的呢?和你一起生活一定会很快乐。” “草色遥看近却无。” “不想天长地久,只想曾经拥有。” “你对我还缺乏很多了解,冷静些吧,追求自己远大的目标。” “告诉你,我要做有钱人!有钱了第一个心愿就是把哥哥救出来。平时想两个人,除了你还有哥哥。” “很理解,自食其力,自己努力,当然如果有条件我会帮你。哥哥的事我尽快落实一下。” “全靠你。哎,上次在山上是不是办坏事了?我听到了。” “你早些休息吧。” “我想你了,过几天你来看我好吗?不然我去看你。” “到时候再说,早点休息吧。” “好吧,每天我都在这个时间给你发信息,不会讨厌把?” “没关系。” 两人放下电话休息。 有一天晚上,金香兰发短信问:“我毕业想去你那里的歌舞团,你可以帮忙是吗?” “你说过了,这方面我没有关系。” “我想和你们呆在宜城市。” “不反对,到候视情况再定。” “你不能骗我。” “我给你个建议好吗?毕业了自己开个艺术学校,面向学龄前儿童。我哈市有个搞内装的朋友很有实力,我和他还有你组成一个联合体,我们两投资你投干股,一定行。” “真的假的?” “我和他说过了,他同意。这件事不需要很多钱,但办起来会有很高的回报。作为长期产业,我认为很有投资价值,关键是你有没有决心。” “我当然有决心,我还会找几个专业水平很高的同学来教钢琴什么的。你不怕赔钱吗?我觉得这是天上掉下馅饼,不知道我现在的血压怎么样。” “为了支持你把事业办成,我可以冒点风险,但我觉得没什么风险,我那个朋友在哈市很有路子。” “那我得怎么感谢你呢?你是不是来买我的心?” “好了,不聊了!” “我可当真了。” 这件事让金香兰一夜没睡,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想起自己能办起一所学校,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业,她真的太兴奋了。 还有一天中午,金香兰和谢蕊芬通了一会信息。 金香兰说:“我想你了,想过去看你。” 谢蕊芬说:“看我?告诉你现在工作上老忙了。不过你可以过来,你住的小房间以后就留给你住。” 金香兰嘻嘻笑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好半天,说些云里雾里的话,只有她们自己明白。 又有一天金香兰和杨晓红通了信息,她告诉晓红自己有点想车宏轩了。 杨晓红笑了,陪她聊了好一会。 两千年十二月,为了金香兰哥哥的事,车宏轩又找到张大华介绍的关系,联系好后车宏轩按约定带律师崔义来到古城市。 关系套着关系人情连着人情,这个关键部门的朋友叫张峰,他竟然认识杨晓红,车宏轩便在海鲜酒楼请大家吃饭,一张罗就是一大桌,车宏轩没认识几个人。 张峰特意小声对车宏轩介绍说:香兰哥哥的案子非常清楚,如果取得被害人谅解可以争取到一个很好的结果。至于是不是合作方找人杀害了香兰母亲,那是另外一个案子,正在侦破。 饭后车宏轩告诉杨晓红:“要注意和张峰交往,最好把需要怎么办给我摸清楚。” 杨晓红不客气地说:“明摆着的事,钱呗。” “弄明白多少。” “急了就得多花,需要稳一点。” “按你的意见办。我看饭店生意怎么不好?” “今天才两桌,这些天一直都这样,生意一直不太好。王玉田准备把饭店过继给王守业,我也要考虑今后的事。” “有什么困难不用客气。对了,古老板过来没有?” “来过一回,在二楼普通间吃的。高娟也来找过我,她春节前办完移民手续出国,一般人不知道。古老板还要给我介绍对象,其实他的想法我明白,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他不过就是个当官的,手里没有几个钱,自己也不悠着点,脸皮真厚!他可不比你,你是大老板,谁都愿意交往。说这些你不烦吧?” “没关系。王玉田同意放你吗?” “再不同意就出人命了,小出纳三天两头闹着让他离婚,否则要告他重婚罪,她老婆也在闹着分财产,估计饭店最多挺到年底。” “那么严重?” “是,好几家饭店都被查了,估计王玉田必须关了饭店。我想拔了陷在这里的两条腿,以后去你那里可能性有多大?” “到时候我们再研究。” “什么时间去黑龙江?” “后两天就走,不超过一个星期就回来。” 杨晓红笑了说:“别把那么漂亮的美人给冷落了!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这话真对。” “你这么看我?” “希望你幸福。” 两人聊了好一会才结束。 崔义开车,两人连夜赶回去。? 第一百五十章 饥寒起盗心(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章 饥寒起盗心(一) 车宏轩到哈尔滨的时候突然接到汪大嫂电话,说了这样一件事。 汪河和孙秀娟的恋爱关系发展很快,俩人从古城市工地回来去了一次县城。汪河因为手里有钱了显得很大方,给孙秀娟买了不少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还买了一套新衣服。 古城市开工资的时候,车宏轩知道汪河手头紧,要处对象,加上表现特别好,就特意多给他几千。 汪河手头宽松了,事情就好办多了,经常买些水果、小吃之类的东西来孙家,关系处得很不错。 车宏轩离开山里后,蛤蟆打了几天就不打了,乡亲们都说留到春节会卖个好价钱。 汪顺请示车宏轩后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汪河每天晚上在山里看蛤蟆,白天帮孙霞家打理羊圈,什么拉玉米棵子,送水喂盐之类,都干得条条是道,这让孙家很有面子,当然高兴了。 这些事王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有天晚上汪顺在山上和儿子说起这门亲事。 天刚黑,汪顺和汪河拿着手电领着两条狗,踏着雪路“咯吱咯吱”地往山里走。 汪河和打更的老周每天都要换班在山里巡逻,否则就会有人来偷蛤蟆。汪顺一般是白天来山里,怕老周偷懒,也有时候晚上说不准什么时间来查岗,弄得老周不敢偷懒,对他也有看法。 汪顺一边走一边将这些天想的计划语重心长地告诉儿子:“我们来到这里扎根落户,谁都不知道底细。我们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地也顶出去了,再加上我们爷俩这两年的忙活,总算把欠账还完。没了外债虽然一身浑轻,可眼下还是两手空空,娶媳妇的事还是没办法,还要靠你大叔。结婚娶媳妇这是大事,不是几个小钱就能办得了的。我琢磨着我们爷儿两个自己也要想办法,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前两天板厂的黄老板来找我,要买我们山上的大柴,他负责往外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由他负责,出了事他兜着。” “人家当然好使。” “你看这满山树木都是钱啊,要多少有多少无穷无尽。我想和你大叔说说,这一冬我们爷俩住在山上,再雇几个人,把满山的大柴全捡下来,再偷着割点水曲柳、秋子和椴木拉出去,能卖老多钱了。别说给你娶媳妇,就是再盖座楼都不花不完。光大柴我估计这一冬就能收拾下来二百车以上,一车卖给黄老板的密度板厂是一千二百元。我已经谈好了,去掉人吃马喂,怎么也能净剩个十多万,再偷些好木头带出去,争取再弄个十多万,要是你大叔不急着用钱,就可以先把你的事办了,我也就去了一块心病。我和你妈说好了,她每天给我们爷俩送饭。这件事就等你大叔一句话了。对了,我早就想和你说,你自己脑袋也要灵活一些,别太死心眼了,先把秀娟变成自己的人,那样什么事都好办了,也不用愁着花那么多钱。我告诉你,一旦生米做成熟饭,谁也没办法,你听明白了没有?” “你搁那胡说什么?什么生米熟饭的那不是在坑人吗?我宁可打光棍也不会做那不是人办的事!” “你他妈混蛋!” “大柴的事也不能那么做,往外偷木头一旦漏了会判刑,现在乱砍盗伐管理得相当严格,你没看满大道全是护林员?我们来这里时间不长,你知道得罪过谁?如果事情败露那不是给我大叔惹事吗?” “我告诉你爷们,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现在机会来了,该下手时就得豁出一头子。可我一个人来,出事我挡着,错过机会后悔就晚了,黄瓜菜都凉了!你听说哪里有卖后悔药的?” “卖大柴我大叔要是同意咱们就干,不过我大婶不一定答应,这件事不好说能不能行。” 汪顺笑了笑说:“你还是年轻,没看明白,大事还是你大叔说了算。再说,今年大柴不捡明年就全烂在山上一分钱不值了。我告诉你爷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大叔心肠热,很挂念我们,我从小就了解他。好狗护三邻,好人护三村。” 汪河高兴了说:“行,你不用干活,把大柴卖好就行了,每天再把饭取来,别让我妈来回跑,我带人大干一冬。不过不能往外偷木头,你要是那么办,不用别人我就举报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劈死你!”汪顺猛然停下脚步,瞪着两眼指着儿子恼怒的骂着,“你他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知道这山里的事以后会有什么变化?你是一个什么狗东西?给我滚!我懒得和你说话!” “你看你,说几句话就叽歪!这么大岁数了,脾气还不改!你这一辈子不就吃亏在这脾气上了?” “你都多大了?快三十啦,到了而立之年!人过三十天过午,应该娶妻生子了!我和你妈每天急得睡不着觉,你倒好,没事一样!” “急也不能坑人!” “什么叫坑人?你差什么?不就是穷吗?我告诉你,这山上今后年年卖大柴,夏天把树放倒,冬天当旧木柴拉出去,什么天保工程地保工程的,跟我们有个屁关系?这件事我已经跟黄老板研究好了,你就装不知道。这都是集体财产,包山到期了都不是你大叔的,就得下决心!” “行了行了,你可千万不要给我大叔惹祸!” “你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 “我不跟你说了!要不你自己去转一圈,我下山去看看。”汪河见话不投机,不想再和他唠下去,也想去看看孙秀娟。 “滚吧滚吧!”汪顺明白儿子的意思,摆手轰他走了。 汪河回到场部,开着三轮车压着雪路下山。 孙秀娟家住在村子的最东头,三间红砖黑瓦房,像其他人家一样,四周用木杆围成院子。家里鸡鸭鹅、猪猫狗都有,现在又添了一群羊。院子里一面是木材垛,一面是一个大苞米仓子。木材是留着一冬烧的,苞米仓子装满了金黄色的玉米,日子过得很不错。 这工夫孙秀娟的父母去了河道里的羊圈。这一地区养羊都不放在家里,而是放在河道里或是放在被风朝阳的山脚下。这是因为养得多,家里没地方放,再者也不卫生。好在民风纯朴,没有丢羊的。 孙秀娟喂完了各种家畜,正坐在炕檐上看电视,见王 河进来,笑着站起来问:“刚从山上下来?’ “是。”汪河跺跺脚上的雪,“我看你家的大柴没劈完,我来干一会。” “哪天再说吧。” “不,现在就干。” 说完,汪河拿起斧头劈柴,劈完柴垛好,又把灶坑填满,进屋和孙秀娟坐在炕沿上看电视。经过一段相处,孙秀娟对汪河印象很好,觉得他肯吃苦耐劳,而且心灵手巧,是自己理想中的人。汪河觉得她不仅年轻漂亮,还非常朴实,像她这样长相的山村姑娘,大多数都跑到城市去了,她能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确实很难得。 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着,越聊越亲,听到外边有人进院了两人才停下来往外看。 孙秀娟的父母还没进屋就看见了两人,知道这件事到了认真对待的时候了。 汪河走后,孙秀娟的父亲说:“我听修水库时动迁到孟乡村的人回来说,汪顺家老困难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这事咱们得合计合计。” 母亲也说:“我也听说了,有人背后里还笑话咱们呢,说被人骗了!” 孙秀娟不服气地说:“那不可能!我看他们家还是正经过日子人家。至于钱嘛,慢慢挣。汪河和我说过,他们家开冰果店的时候赔了不少钱,以前他在建筑工地打工,要不是他爸爸让他回去做生意,现在早就是包工头了。他在工地什么都干过,水焊、电焊、钢筋工都干过,还干过铝合金工程,这次去古城市干活的时候和我说以后还要自己包工程,一定给我挣钱,有什么被骗不被骗的?” 父亲怕女儿不高兴,缓和一下口气说:“那倒是,听人家说砸自己家锅。不过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和你妈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要是有这个意思,我和你妈也不反对。但事情要办得有脸有面,明天让你妈去他家,商量吃定亲饭的事。” 母亲也赞同地说:“就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分*没有兜比脸还干净我们肯定不能嫁!现在什么社会了?要是定亲饭都吃不起干脆拉倒!” 父亲附和说:“吃了定亲饭咱们也就放心了,要不这么大个姑娘一名二声的不好听。” “你们不要逼得太紧,我嫁的是人不是钱!”孙秀娟从小到大还没和父母顶过嘴,今天这是第一次。要么说孩子大了长心眼不好管,一生气撅起小嘴,一扭头趴在炕里边不说话了。 按当地习惯,孩子婚事都是父母说了算,现在虽然好一些了,可父母的意见仍然十分重要。 “你他妈是不是好歹不知!”母亲有些生气了,骂道。 父亲马上示意母亲不要这样。 吃定亲饭男方是一定要花钱的,少则几万多则十万,准确的说应该是差一元十万,意为九九十成。 孙秀娟知道汪河没钱,所以父母张罗吃定亲饭她很担心。 第二天,孙秀娟母亲忙完一天的事,晚上去和汪河母亲谈吃定亲饭的事,张口就是差一元十万。 汪大嫂虽然听后晕头转向,还硬挺着跟孙秀娟母亲一起找人看了日子,确定在春节前。因为这件事孙家的要求不过分。 孙秀娟母亲走后,汪大嫂好几次都快坚持不住了,心跳加快,血压升高,头昏目眩。别的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钱她还能不知道?看日子的时候她也故意往后拖一点时间。前些日子,她和汪顺没少琢磨儿子的婚事,知道不花钱是不可能的,怎么琢磨也没有高兴的结果,夫妇俩的火上大了。她背后没少抹泪,嘀咕着儿子命苦。 前两天黄老板来买大柴,并说顺便挑好的木头拉出一些可以发大财。汪大嫂太高兴了,一直想着怎样和车宏轩说。她也知道卖大柴牵涉方方面面的事,没有车宏轩同意是不可能的。 汪河的母亲胆战心惊的把吃定亲饭一事应付下来,马上火烧火燎地往山里打电话,没人接。放下电话就觉得耳朵嗡嗡响。儿子在古城镇那边找个二婚的都难,眼下这么好的姑娘,作为母亲她怎么能不急呢?要是儿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哪怕自己当牛做马都行。 待汪顺回来的时候,两人竟然为此事吵起来。 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汪大嫂拿起电话哭着给车宏轩打过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饥寒起盗心(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 饥寒起盗心(二) 车宏轩出差到哈尔滨的时候,突然又接到汪大嫂的电话,没事就打电话令他很反感。 车宏轩不耐烦地问:“大嫂,半夜三更的打电话又有什么事?你别哭,有话慢慢说。” 汪大嫂拿着电话的手在颤抖,泪流满面,她知道,这一句话决定她一家的命运。儿子娶不上媳妇,哪里还有一天好日子过?懊糟也会把她和汪顺懊糟死,她的嘴巴已经不好使了。 车宏轩继续问:“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汪大嫂抓把泪鼓起勇气说:“我一急,嘴巴就不好使了。” 汪大嫂平静一下继续说:“宏轩哪,你得帮帮我们,嫂子从来不给你打电话,这是第一次,我和你大哥这辈子报答不了你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你慢慢说,别急。” 汪大嫂哭起来说:“小汪对象处得可好了,我估计是哪个烂了嘴的挨千刀的把咱家的那点事都给抖落出来了,人家老孙家突然提出吃定亲饭,开价十万。”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这是什么钱啊?” “按照规矩,吃定亲饭男方都要花钱,这是没什么可说的事。” “这不是天价吗?” “有什么办法呀?你越是穷人家越害怕,要的越多。” “这不公平呀。” “没办法呀,谁让我们要娶媳妇呢?” 车宏轩沉默起来。他明白这种关系能让他们来上班已经是不容易了,不应该再提出这种过分要求。 汪大嫂见车宏轩不说话了,焦急地说:“我和你大哥也知道你很难,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张罗着把山上的大柴卖了。听你大哥说能卖不少钱,都联系好了,板厂的老板负责往外拉,一切关系他都办好。你大哥说如果你不急着用钱,买了大柴先吃定亲饭,以后再慢慢还你。给我估计你能答应可弟妹不一定行啊,要么你过来一下和老孙家商量一下,往后拖拖也是个办法。假如卖大柴不行,明年你大工程下来,汪河去包工也能挣到钱。” 车宏轩沉默一下说:“那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山上的大柴是村里的集体财产,如何处理要和村里商量。这个在签协议的时候已经是明确的,山上的木材双方各占百分之五十。再说也不可能卖那么多钱。” 汪大嫂哭着说:“那可怎么办啊?” 车宏轩沉默一会说:“买大柴的事需要跟村里商量一下,我们不能擅自做主。” 汪大嫂立即反驳说:“我听你大哥说原来郎书记说过,如果今年冬天大柴不拉出来明年就都烂在山上了。这定亲饭如果拖延会引起老孙家的猜测,这门亲事可能就黄了。老孙家这么突然提出吃定亲饭,目的就是这个。人家必定年龄小,我们耗不过人家啊。这样,你让你大哥找村里郎书记,我们和村里一起与密度板厂签个正式合同。请板厂黄老板先付款,留作捡大柴的工资和运费,你看这样行不行?” 车宏轩很干脆地答道:“不行。” 车宏轩明白,光靠大柴卖不了几个钱,因为这些大柴都在山上,需要大量人工拉下来,加上切割和装车,一车剩不了几个钱。所以要拉大柴,按照当地的习惯做法,主要是把值钱的木材拉出去,这样才能挣钱。车宏轩明明知道这里边的文章,所以他决不能同意这件事。 “你就是活菩萨啊,那大嫂给你磕头了!” 车宏轩说:“关于大柴的事等我有时间过去再说。” 汪大嫂说:“你大哥和汪河平时就没闲着,已经捡了些大柴。那就这些先拉出去吧,把工资挣出来。两个大活人也不能整天待在家里,不能让你总从腰包里拿钱给我们开工资,能干就干一点。”” 车宏轩没有多想,高兴地说:“这倒是应该的。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了。” 说完车宏轩撂了电话。 汪大嫂拿着电话想了好一会,放下电话叫个三轮车过来,颠颠簸簸直奔山里。无奈之下,汪大嫂告诉王顺和汪河,车宏轩同意把大柴拉下来,村里的事以后他来了再处理。 汪大嫂所以敢这样说谎,主要基于如下考虑:一、车宏轩每年冬天不会来山里,因为这里雪大路非常难走;二、卖大柴是假,把好上千一立方米的木头拉出去是真,只有这些木材才能卖出大价钱;三、可以通过捡大柴告诉老孙家,吃定亲饭有经济保证;四、即便以后车宏轩知道了,木已成舟他也不能怎么样,况且只要保密做得好可能人不知鬼不晓;五、汪顺已经告诉她,平时没事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山里割了几十立水曲柳等好木材,一立方米可以卖到一千多,那就是好几万,加把劲搞进来十万八万不是没有可能,这是千载难逢之机,决不可以浪费,即便有个三长两短也认了。 王顺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也不加考虑信以为真,高高兴兴准备开始组织拉大柴。 汪顺老两口子来到孙秀娟家,见了孙家父母,具体商量了会亲家的有关细节。 汪顺和密度板厂私自签了合同,拿了人家十万的预付款,存在银行五万,拿出五万做费用。 拿钱的时候,汪顺好像怀里抱着的不是钱,而是自己的大孙子。他一辈子也没经手过这么多钱,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车宏轩。 定亲饭的日期确定以后,汪河和孙秀娟的关系更近了,捡大柴的时候,孙秀娟陪汪大嫂来山里做饭。 山里拉大柴的车进进出出,一派繁忙景象。 忽然,有天晚上汪顺接到车老三电话,说明天要到山上来弄点蛤蟆。 汪顺告诉他,这都没问题,但要让老大(车宏轩)来个电话,这山里的一草一木没老大的话谁也不敢动。 车老三电话里酒气熏天地喊道:“你是不是和我装蒜?要说你去说,我明天的事必须办!” 车老三说话这么理直气壮,是根本瞧不起汪大哥。 汪大嫂一听车老三要来,知道坏了,要出事。她又一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汪顺给工人放假一天,说明天有重要事情。 汪顺觉得奇怪,一个车老三上山,没必要耽误拉大柴。不过既然老伴说了,那就休息一下吧。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老伴撒了弥天大谎。 第二天中午,车老三自己开着一辆厢式货车,带着车老四来到山里。 汪顺早安排人炖了鱼和鸡,又准备了几个山菜,和汪河一起陪他们喝酒。 车老三酒量不大,但每天都喝,有时候也喝多,他端起酒杯说:“这山里怎么像开山似的?堆了这么多木头,这些木头能卖多少钱?” 汪顺解释说:“卖不了几个钱,这些都是烧火的大柴,不弄下来明年都烂在山上了。” 车老三一边吃菜一边点头说:“老大是真厉害!一万元一年包了五千亩山林,我看光这木材我估计就有上万立方米,真是人走时气马走膘。你们也行了,没少跟着借光。” “那是!”汪顺答完,又显得十分神秘地说,“我告诉你,林业站的人说,估计有十几万立木材。” “是吗?”车老三很震惊,吃了一口鱼赞叹地说:“这水库的鱼就是好吃,这山里的鸡也比我们那边的香!好地方,明年开春我得把老婆孩子带来玩几天。” 几人又喝起来。 汪顺用手比划着让车家弟兄喝酒,自己没端杯,因为下午有很多事要办,便笑了说:“喝酒喝酒,你们多喝点,晚上我们爷俩还要干活,不陪你们了。” 车老三笑着说:“大哥,我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多了,脸色也正了,不像以前那样像干白菜帮子似的没有一点血色,这你得感谢我哥!” 汪顺微笑着说:“咱们是谁和谁呀?不是和亲兄弟一样吗?对了,年前汪河吃定亲饭的时候你们都过来给我捧捧场。” “没问题!”车老三高兴地举起杯干了。 车老四也陪着干一杯。 两人吃完饭睡了一觉,起来往回赶。? 只有汪大嫂心惊胆战,她不知道车老三会不会把消息告诉给车宏轩。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远方的朋友(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远方的朋友(一) 车宏轩这些年没少往黑龙江跑,原因是刘斌靠着跑工地打开了这里的市场,有大事的时候不能不过来。他去过哈尔滨、大庆和jx市,都是为了工程上的事。前年他在Jx市干了一个银行项目,去年干了一个物流中心工程,今年维修,还有保修费没要回来,这次是按照常喜的要求来要款的。 刘斌在黑龙江熟人比车宏轩多,按理应该他来,可因为古城市开发区的样板间没完,他离不开。 车宏轩除了要款也想看看香兰,想帮她办学。虽然他和香兰保持一定距离,可并不代表不想念香兰。这种晦暗的男人的潜意识是每个健壮男人都会有的。当他有闲心的时候,香兰美丽的身影会浮现在他眼前。他此番北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见见设计院的朋友,收集一下明年的工程信息。他虽然朋友不多,但秦新明和设计院的人都愿意跟他交往,认为他比刘斌实在。 为了不过多的打扰金香兰,也给她个惊喜,车宏轩没有告诉她具体来的时间。 秦新明开车来接站,并且已经把宾馆安排好。 秦新明今年三十四岁,和刘斌同年毕业于哈市建筑大学,毕业分配到设计院,后来下海经商。此人细高个,长相平平,性格内向,言语不多,很有心计。除了搞内装,还有一个家具厂。 秦新明的内装公司和车宏轩的外装公司一起合作过几个项目,其中包括Jx的工程。 这项工程是刘斌通过设计院的关系进去的。刘斌把外装拿到手后又介绍秦新明去谈内装。内装比外装还大,干了近千万。 每次车宏轩到哈尔滨秦新明都照顾得很好,这次也不例外。 车宏轩对秦新明说:“认识一个哈尔滨学艺术的女生,想自己干点事挣点学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秦新明笑了说:“一个念书的学生能干什么?” “我想帮她搞点业余培训,也许能挣到钱。” “挣不到大钱。” “她也没想挣大钱。” “需要我做什么大哥不用客气。” “帮忙在她学校附近租个房,有什么麻烦再帮助平一平。” “租房没问题,我手头就有,起码不用先拿房租费。至于平事不存在,这种校外培训班没有找麻烦的,把房子租好就可以了。” “你怎么手头会有房子?” “我爱人要干的事,就是不知道离她的学校远不远。不过也有好处,至少先不用拿房租费。” “远一点不要紧,让她坚持一下。” 两人边聊边去吃早餐,饭后秦新明送车宏轩去宾馆,稍事休息两人就去看培训班的地方。 路上,秦新明显得很兴奋,一边开车一边说:“车哥,你要帮她办学我觉得很对,我手头的地方是一个小学的门市房,刚建完,有好几千平米,开培训班正合适。校长是我爱人同学,有一个两层楼的门市房。面积有一百八十多平米,一年租金二十万钱,不算贵。” “我认识的这个小朋友应该有这方面的优势,人挺好,专业素质应该也不错。其实我们也要考虑适当发展其他产业,装修这个行业竞争太激烈,环境又不好,有时候你不拿钱就办不了事,拿了钱就有可能出问题,要有一两个其他的辅助产业。” 秦新明笑了说:“搞个培训班挣的是辛苦钱,我们看不上眼。” “那是。” “你和她是那种关系吗?”秦新明一边开车一边诡秘的一笑说,“没关系,这种事不用保密没人笑话。你不在哈市有什么困难让她找我。还有,我认识的那个小雪——上次投标陪我俩吃饭的那个女孩,马上幼师毕业了,正好让我找工作,干脆让她开个托儿所。赔不上,实在赔了那就搭点吧,谁让我们好这口了?” 车宏轩笑了笑说:“千万不要给她们灌输这种思想,要给她们压力。在我们那边办学很赚钱,你这里也一定行。” “肯定行!我把房子租过来好好装修一下再租出去,稳赚。” “是个好买卖。” “对了车哥,这次这么安排你看行不行:今天把培训班的事定了,把租房协议签了;中午我把小朋友叫来随便吃一口,晚上我们俩和设计院的几个朋友喝大酒,明天去江北看看冰雕,后天我们休息一天,我参加个婚礼,十四号开车去Jx。” “就按你安排的意见办。” 车宏轩到哈尔滨出差,可以说是又过年又过节,现在多了个金香兰,还增加了浪漫和温馨,便高兴的答应下来,宁愿多呆两天。 “你也把小朋友叫来,一起吃饭,让我见见。” “我还没告诉她,明天上太阳岛再说吧。” “随便。哎,车哥明年的任务落实怎么样?有我的活吗?” “有个项目很大,在古城市开发区,老板是我的同学。肯定有内装,但要晚一些,到时候我会想着你。” “谢谢车哥。Jx县下也有一个项目,不大,估计会拿下来,外装还是你来干。” “没问题。上次电厂的工程是个教训,关系不靠不能投,不仅浪费财力更浪费感情。” “他们暗箱操作,太黑了,现在还没签合同,乙方嫌价格太低了耍赖,这是在演戏。Jx县下的事我接触过几次,问题不大,你不用介入,我总包了你就等着干活。” “那样最好。” “你山上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车宏轩把山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问:“这边还有比较大的工程吗?” “目前还没有这方面有效的信息。” 两人边聊边前行。 秦新明去Jx比车宏轩好使,他在那里一呆就是几个月,并且这两年那边都有项目,上上下下关系都处的很好。 车宏轩的工程尾款秦新明不去不好使,即便刘斌来了也如此。虽然秦新明进到Jx是刘斌带进去的,怎奈这两年刘斌不是在省内跑就是去山东,这边很少来,关系也就渐渐少了。 两人来到小学校。 小学校坐北朝南,西面是居民区,东面随马路是二层楼的门市房,房子长有一百多米,宽有十几米。 秦新明讲解自己的计划:他已经跟校长谈过几轮,准备把门市房全部租下来,装修后再向外出租,挣个差价。 秦新明带着车宏轩一楼看看,又上二楼,笑着说:“我爱人非要做个房地产买卖,我也不好反对。正好干工程剩了很多装修材料,全都可以用在上边。工人也是自己的,人工费也会大大降低。方方面面都有关系,什么水呀电呀煤气呀,哥们出面没麻烦。我计算过,这些投资三年就可以拿回来,剩下七年就是干赚的。十年后把房子退给学校,有关基础设施投资校方也必须给补偿。学校房子租不出去也是这个原因,不仅是清水房,就连水电都还没解决,谁看了都头痛。” 车宏轩认为这确实是个好项目,鼓励秦新明上马。 中午,秦新明请车宏轩吃川菜,他的小朋友小雨和一个叫婷婷的女孩一起来了。 小雨长得高挑个子,模样一般,打扮得很时髦。小雨的朋友个子也不矮,稍胖些。 几人点了香辣蟹、麻辣烫什么的吃起来。 秦新明向两人有意无意地介绍着车哥的情况,话里不无褒奖之辞。 车宏轩听得明白,她们俩也不是智力障碍者。 那个叫婷婷的女孩看了几眼车宏轩,没说什么。 车宏轩对婷婷认像也很好,感觉她像个学生样。 小雨听不下去了,打断喋喋不休的秦新明说:“你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犯了什么毛病?我和车老板也不是第一次认识。” 秦新明赶忙笑了说:“不好意思。对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江北看冰雕。” 她们俩上厕所的时候,秦新明很认真地说:“婷婷是小雨最好的同学,都想干出一番事业,我得支持。” 车宏轩笑了说:“不要大量投资,压力给她们自己。” “怎么也得扶上马送一程。” 饭后,车宏轩自己打车回宾馆休息。 晚上,设计院的几个朋友请饭接风,自备一箱白酒。 设计院周院长和几个朋友与车宏轩交往多年,经常提供工程信息,联系甲方,也常去浑河市,每次都喝得人仰马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倾述彼此之间的感情。 秦新明为了喝酒自己没有开车,叫司机和一个手下的开面包车准备送人。 火锅还没开,只上了几道凉菜,周院长便简单介绍了设施 计院目前投标的几个项目,告诉车宏轩和秦新明,一旦哪个项目设计中标了马上会把工程介绍给俩人。 周院长一边介绍情况,一边笑眯眯拿出白酒,每人分一瓶说:“今天把瓶喝,谁也不给谁倒,一瓶喝完随便,不能喝的马上退席。” 车宏轩知道周院长已经快退休了,这个年龄喝这么多酒不好,可又知道他顾脸面,讲情义,不能不喝,就提议他喝一半。 周院长不答应,拿起杯先打个样,一口菜没吃,二两的杯子举起来干了。他一年后退休,又活了两年多去世,不能不说和他喝大酒有关。 其他几人二话没说,都干了。 第二杯干完,周院长面色发青,大家都劝他别喝了,可他态度坚决,一定要喝完一瓶。 就满桌而论,酒量还是属于车宏轩一把。 周院长不这么瞎折腾,谁也不能喝那么多,都知道和车宏轩喝酒不死也脱层皮。但是,一斤酒下肚后,人就很难控制自己了,酒劲就上来了。 秦新明开始叫板,几个设计院的朋友也闹腾起来,最后,只好每人又喝一杯,喝完白酒又喝啤酒。 哈市喝啤酒不得了,人均消费排在世界城市前几名。 周院长终于站起来要去卫生间,脚步明显不稳,大家都知道他喝多了。 有一个年轻人,端起杯敬酒,手发抖,杯子竟然找不到嘴,倒得满脸满身全是,大家爆笑起来。 酒席还没有散的意思,大家多日不见,恋恋不舍,举杯痛饮,酣畅淋漓,这也是人生一件快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远方的朋友(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远方的朋友(二) 车宏轩和秦新明回宾馆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两人毕竟久经沙场,虽然走路脚轻,但场面上都还挺得住,没趴下。 秦新明兴奋了,拉着车宏轩说:“走车哥我们俩去唱歌,潇洒一回。”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别说去唱歌,就是出门怕是都走不了。太多了,要么你也别走了,给家里打个电话住在我这里。” 秦新明笑嘻嘻摆摆手说:“不不不,我没事,你不去我就回家了。” “确实没事吗?” “没问题,就那么点酒还能把我们哥俩撂倒?” 秦新明说完穿上衣服迷迷瞪瞪、踉踉跄跄离开。 车宏轩也没关门也没脱衣服往床上一躺呼呼睡着了。 秦新明自己的外衣落在酒店,迷迷糊糊穿上车宏轩的外衣跌跌撞撞跑回家里,直奔厕所“哇哇”吐起来。从厕所里出来,两眼就睁不开。 秦新明的惨状没把妻子笑死,脸上了一块,好在没出血。满身全是灰土,衣服刮得鸭毛乱飞,嘴角上还留着吐出的杂物,嘴里不停地说着“这酒不好,后劲太大。” 妻子姓白,大个,长得很标准,这会儿正穿着白色睡衣在看电视呢。见秦新明这个摸样笑得上不来气,一边给他擦脸一边说:“你真是没出息!我应该给你照个像,就是演小品的也化妆不出你现在的样子。你怎么把别人的外衣给穿来了?自己的呢?这衣服报废了,刮破好几处,收拾好了也没办法穿,你是不是存心祸害人?” 秦新明眼睛都睁不开了,笑嘻嘻上床准备睡觉,嘴里嘟囔道:“车哥也喝多了,我们哥俩都完蛋了。” 小白刚把外衣给他脱完,本想让他冲洗一下,谁知他就一头栽在床上,鼾声如雷的睡了,任你怎么拍打喊叫死人一般。 这种事妻子见得多了,没办法,只好给他盖上被子。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秦新明穿回来的破衣服里的电话响了。 小白便掏出来看看。电话里已有五个未接信息,她怕误了什么事,打开看看,原来都是一个人发的,内容就一句:“回话”。再一细看,她惊讶地发现,原来电话号码是哈尔滨的,她觉得奇怪,便拿出自己的手机回了一个短信:“请问,你是找车宏轩吗?” 对方回复:“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她干脆把电话打过去问:“你是哪一位?我知道车先生在哪里,他在哈尔滨,今天来的,可能喝多了。” “我知道他来了,不会在你那里吧?” “放屁!” “什么意思?” “我是他朋友,你不要理解错了。” “对不起,你怎么知道我给车宏轩打了电话?” “电话在我这里,我可以用他的电话给你打过去,你等着。” 小白不明白这是什么关系,便把电话打过去,说了喝酒的事。 金香兰冷静了一下问:“他住在哪里?” 秦新明爱人说:“我还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不过我家来客人都在***宾馆,你可以去那里查一查。” 车宏轩正睡着,听到座机电话响,头也不抬,伸手摸着电话,拿起又放下。这是对付骚扰电话的办法,一般见客人这样做就不会再打电话了。今天不同,电话又打过来,他气愤地抬起头,干脆把电话线拔了。 香兰犯难了,知道准定是喝多了,怎么办呢?看看十二点多了,她不愿意这个时间去宾馆房间,但又怕他喝多了出事,想来想去不死心,还是决定去房间看看他。来到房间外一看门都没关,走廊里就听到他的鼾声,知道不比古城市喝得少。 香兰进去一看,鞋都没脱,白色床单被鞋子踹得已经面目皆非。 车宏轩竟然惊醒了,猛然坐起四下看,眨眨眼看着金香兰惊讶地问:“怎么会是你?” 金香兰故作生气地说:“还好意思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太过分了!晓红告诉我你来哈尔滨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再说你不能总这样喝酒啊,你知道哪天能喝坏?睡觉连门都不关!” “我想明天给你打电话。”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卫生间。 香兰把他的床单拽下来,生气地坐在椅子上。 车宏轩方便一下洗了把脸,精神多了,出来坐在床上一边倒茶一边问:“开班的事下决心了吗?” “我和老师商量了她不太同意,说我目前的主要目标是上明年的哈尔滨之夏音乐会,如果上了艺术上的前途光明灿烂。现在学校已经推荐我了,很有希望。如果办了学就会分散精力,我正犹豫呢。” “当然是学业要紧。” 金香兰微笑着说:“先不办,毕业以后再说。也许毕业去L歌(歌舞团)呢,那不就白忙乎了?” “你说得对。” “我租了一个小套间,明天你去看看?” “好啊。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 “坐一会不要紧。” 车宏轩想送她,这时候才发现外衣不见了,皱眉头回忆昨天晚上的事。 金香兰笑了说:“想外衣呢是吧?让你朋友穿走了,电话都在他爱人手里。我早上给你买件军大衣送过来,哈尔滨这两天特别冷,千万别冻感冒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吧,也只好这样了。” 两人这一句那一句聊起没完。 第二天早上,金香兰出去给车宏轩买件大衣回来,九点多钟才去金香兰的小屋。 金香兰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卫一厨,加起来不超过三十平米。卧室还算可以,有十五六平米,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用绿色的带花纹的塑料发泡地板铺着,一般这种地板用在托儿所、幼儿园里,怕孩子跌了碰了。靠窗放一张旧了的木质双人床,上面铺着新鲜的粉色床单,对面靠墙是一个旧电视柜,上面放一台老式电视机。 车宏轩知道这些都应该是房东的。 电视机旁是一个米色折叠布衣柜。 车宏轩知道这个应该是金香兰的私有财产。 房间很暖和,也很温馨,就是没地方坐,车宏轩不好意思坐在床上。 金香兰大大方方的拉他坐在床上,又给他打开电视机,搬过一个小木凳,放上一个水杯,淘气地告诉他说杯子是她自己用的,不嫌弃就用,嫌弃就渴着。 车宏轩正好口渴,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金香兰脱去外衣,现出一身黑色紧身内衣,弹性十足,把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刻画出来,一张粉脸正冲着他笑呢。 她娇态地晃晃身子说:“我现在除了主攻小提琴,表演、体操和声乐几个专业也想达到专业水平。哎,我给你跳一段我们民族舞蹈,你看看水平怎么样,提提意见。” 说完,她打开录音机,穿上一双白色舞鞋,认认真真地跳起了舞蹈。 车宏轩哪明白这些,只是看着她优美的舞姿。 跳完,她坐下来,脸像个红苹果,微微喘息。 她捏着脖子上的一个大黑痣说:“这里每天晚上可难受了。” “嗯?” “这是练琴磨的。” “很有毅力!不早了,我该去找秦新明了。看到你这里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金香兰点点头说:“我下午请假陪你去玩。” “好的。” 两人下楼。 秦新明去早市买了件外衣,然后开车过来接车宏轩。 金香兰送车宏轩上车,然后去学校。 秦新明一直看着金香兰,等她的背影看不到了才惊讶地说:“这小姑娘真漂亮,打扮的也时髦,一看就是文艺界的。” 车宏轩笑了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不不,确实漂亮。”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宾馆。 车宏轩把昨天晚上金香兰关于办学的想法说了一下,又把认识金香兰的过程介绍介绍。 秦新明最后决定自己上幼儿园项目。 两人商量好了,上午车宏轩休息,秦新明去签学校房子的租用协议,中午一起吃饭。 中午,金香兰特意打扮得非常时髦,相比之下,小雨和婷婷显得很普通。她们很快就相处融洽,互相留了电话,今后还要成为好朋友。 饭后,几人来到江北太阳岛的冰雕公园。 天气很好,阳光照在一座座晶莹剔透的冰雕上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光芒,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 秦新明一边走着一边给她们三人照相。 金香兰还借来小雨的貂皮大衣照了几张相,又脱了大衣和车宏轩合照了几张。五个人中,就她格外朝气蓬勃,到处都显现出青春的活力,在这冰与雪的洁白世界里,她仿佛是一朵雪莲花,难怪经常有人看她,还有一群外国人邀请她去拍照。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饭,饭后又去唱ktv.,玩到半夜才休息。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远方的工程(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远方的工程(一) 两千年十二月十四日,车宏轩和秦新明准备开车去鸡西。早上,秦新明来接车宏轩准备出发。 车宏轩一上车,秦新明就很认真地说:“现在Jx工地管事的白主任,人很精明两头冒尖,关系好了怎么都行,什么事都好说,你办不了的事他能亲自替你跑;关系不好,什么事都不办,杀打不怕。他父亲是老干部,在当地很有分量。人别社会化,根本不像个干部样,群众舆论特别不好,我看他早晚得出事。现在大权在握,不满足他什么事也办不了,没办法,我现在也是手指头插在磨眼里——挨也得挨,不挨也得挨。他省市都有好朋友,全是喂出来的,活动能力很强。你去了先别急着提要钱的事,好像要了钱就走,这样会令他反感,要钱的事我来办。我先去商店买两包海参、两条软中华,完了上路。这些东西就说是你给白主任带去的。车哥你别介意,不这么办你的尾款难要。” “钱我来出,你把事情办好就可以。” “不用你花钱,这是小钱。你也不用去买,买不好。海参要冲了开水就能吃的,软中华要329的小牌号,买不好白主任还不给你扔出去!” 两人买了东西又接了小雨和婷婷开车赶往Jx。 Jx在黑龙江省东部,位居鸡冠山之西而得名,坐落于完达山麓的穆棱河畔,是仅次于大同的中国第二煤都,石墨储量为亚洲第一,活立木储量将近五千万立方米,粮食年产量二百万吨,因此是一个发达的资源型城市。其境内边境线长达六百多公里,美丽而富饶的完达山,蓝宝石般的兴凯湖,水深流急的乌苏里江,六月份最早看见日出的边境神顶峰,珍宝岛,虎头要塞都坐落在这里,都有着美丽的传说。 车宏轩比较喜欢旅游,他前两次都是夏天来的,几乎走遍了这些旅游胜地,因此他很想去往这个地方。 秦新明这几天喝多了和小雨坐在后边。 车宏轩开车,副驾驶位置坐着婷婷。 婷婷本来穿件貂皮大衣,上车后脱下来递给后边的小雨,里边是件淡黄色U领毛衫,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小雨和婷婷家都是Jx的,这次是搭便车回家看看。 牡丹江是必经之地,中午进入丹江地盘,这里便是老爷岭山脉。 车宏轩将车开到公路北侧一个朝阳的小山村,这里风景不错,背靠大山,面向公路。他心想这是香兰的故乡,山高林密,白雪皑皑,远近的大山沐浴在冬天淡淡的阳光里,罩着薄雾,神秘莫测。夏天,这里山清水秀,千万条小溪绕着大山,汇聚到牡丹江里,日夜不停地向东流去,寻找着大海。这里还有圣境镜泊湖,以及闻名于世的响水大米------这一切都使他感慨牡丹江的美丽和富饶。也许这就是钟灵毓秀,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养育出像香兰那样美丽的姑娘。他想了想,给香兰发了个短信。 快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他们到了目的地,在一家秦新明常去的宾馆住下。稍事休整,两人开车去工地,小雨和婷婷回家。 车宏轩的外装活是去年干的,今年只是维修、收尾和工程决算。 秦新明的活都是今年干的。 车宏轩驻工地项目经理就常喜一个人。 常喜细高个,满脸皱纹,又很黑,长得很老,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农民出身。他能在工地上干下去,多亏去年初刘斌在这干了两个月,言传身教,算是把他带出来了。 知道车宏轩要来,常喜特意在工地等着,见面就说:“活早就利索了,钱可不太好要,不行还是去搬搬关系吧。姓白的已经放出风来,说一年了,外装公司一个像样的领导都没来过,要钱时候来了门也没有!” 车宏轩轻轻点点头,然后看着这幢二十多层的漂亮的大楼问:“秦新明和他关系好吗?” “好是好,那都是喂出来的,自己办事可以,帮你办事不一定好使。” “帐都算清楚了吗?” “算清楚了,审计报告也出来了,总价五百六十万,连保修费在内,还应该付我们五十几万。我再跟你说,要钱的事不好办,今年全是新人,尤其是白主任,艮皮烂肉老油条,不好对付,你得小心。” “别急,慢慢来。嫂子呢?” 常喜陪着车宏轩围着工地转着,回答说:“听说你来了,给你包饺子呢。” “今天不行,晚上秦新明安排有事。” 两人来到工地地下室库房,常喜告诉他:“这里的东西都是我从工地要的,什么都全了,盖六间房还有富余,就等你来一句话了。我拉回去,再买些砖瓦石头和水泥就行了,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所以这件事你得帮我。” 车宏轩看看这些钢筋、木材、暖气片以及装修材料,知道这些东西来路不明,问:“不能出问题吗?” “不会,都打招呼了。” “吊兰和工具怎么办?” “我先回家,再把公司的东西送回去。” “可以,事不宜迟,我们今天晚上请他们吃饭,你正好装车,千万别弄出什么事来。” 常喜十分高兴地说:“你放心,工地我关系没问题,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我都不拉过,没事还请他们喝点小酒,不应该给你找麻烦。” “那就好。” “我回去就不打算出来了,在你公司干让你也操心,明年把房子盖好生活有了依靠,你也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车宏轩考虑一下,认为这样也好。常喜已经五十多了,在工地干,东奔西跑上上下下的不容易,便答应了他。 两人一边唠着一边转着。 看看没什么事了,车宏轩开了一天的车,感到很疲劳,就去洗浴中心洗个澡,等着晚上喝酒办事。 秦新明安排好工地的事又去一个领导家看看装修干得怎么样。他的内装活也已经收工,只是还有几个工人在修修补补。保洁公司进来十来天了,今明两天就撤出,甲方新年后就准备搬家。他给好几家领导个人搞了装修,有的象征。 性的收个工本费,有的干脆就是免费白干,那些有头有脸的都是他的哥们。这些人还常去哈尔滨,他总是热情招待,这方面的花费并不少。还有,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都从不落过,而且出手大方,因此他在这里已经站稳脚跟。 快到六点的时候,秦新明接车宏轩来到皇家酒店,在一个百十平米的房间见到被邀请的人。 房间很气派,外间是喝茶的沙发茶几,里间是吃饭的大餐桌。 邀请来的几个人没客气,已经坐在饭桌上开始研究菜了。 坐在正中最主要位置的是一个矮胖子,方脸,大眼睛,淡眉毛,大嘴叉,可能天然没有胡须,脸上的赘肉明显太多了,太病态。看来他也是刚进来的,坐在那里掐着腰,张着嘴大口地喘粗气,这人就是白主任。 白主任六八届高中毕业,今年五十二岁,经历了整个前些年的运动,还当过造反派头头。一九七八年工农兵学员毕业,分配到银行工作,一直干到现在。因为平时吃吃喝喝,群众舆论不太好,一直没被提拔起来。到了现在这个年龄,他对政治上已经不再抱有什么奢望了,现在就两个目标:一是猛吃猛喝,二是潇潇洒洒。他一辈子都当官,但都是侍候人的小官。基建完工后,规划和基建两个单位合为一处,成立了后勤部,他是一把手的助理,兼任后勤部主任,所以车宏轩没有见过他。 白主任左边有四个人是后勤部的,右边有两个人是设计院的。 设计院的人车宏轩都见过,他们和哈尔滨设计院的周院长关系很好,这项设计任务他们是请周院长帮忙拿下的。 所有人和秦新明都熟,见他进来,除了白主任外都站起身相迎握手。白主任只是向他点点头,然后认真地看着跟在后边的车宏轩。 秦新明把车宏轩介绍给大家,又从白主任起一一介绍给车宏轩。 白主任还是没站起来,把手伸出来,和车宏轩的手碰了一下淡淡地说:“我听说过你。” 车宏轩感到白主任太牛了,连句欢迎的话都没有,心里颇为不满。 秦新明把菜牌递给白主任,又请车宏轩挨白主任坐下。 白主任放下菜牌一摆手说:“新明你陪我坐。” 这让车宏轩感到奇耻大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不是为了要钱,他会拂袖而去。 白主任既没有把菜牌拿开,也没有把菜牌打开,昂着头,鼻孔对天出气,两手抱在胸前,想了一会闭上眼睛问:“今天有蹄子(熊掌)吗?” 房间里有三个服务员在忙着,其中一个拿着点菜器的站在他身边小声告诉他没有。 白主任不高兴了,翻着白眼掉下脸子说:“什么没有?我前天还吃了呢!把老板给我叫来!弄个前蹄,后蹄不要。” 服务员点头答应着。 “兴凯湖的大白鱼有没有啊?” 服务员告诉他有。 “要一条七八斤的清蒸,阳澄湖大闸蟹一人两个,鹅掌辽海参每人一例,独头鲍来一只,龙虾两吃------”他几乎把酒店最高档的菜都点上了,似乎和钱有仇,花少了不解恨。 “你们几个,”白主任指着手下的几个人,“研究半天了,一人点一个。今天远方的大老板来了,大家都跟着借个光,不要给他省钱。” 车宏轩看了白主任一眼,虽然心里气愤面上还是带着笑容。他猜测着白主任这个人,认为他就是老百姓最恨的那种人:有权人的走狗,老百姓的混子。 车宏轩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面上还得过得去,他看看大家说:“大家不要客气,今天我请。” 后勤部的几个人都点了菜。 服务员问白主任喝什么酒,白主任头不抬眼不睁地说来一箱“水井坊”。 车宏轩明白,这顿饭下来,应该超过三万。既然如此那就酒上见,他决心干废这个白主任。 酒倒满,还没等车宏轩站起来,秦新明先端起杯说:“白主任,怎么今天累了?” 白主任睁开眼睛长叹一声说:“不,在考虑问题。” 车宏轩感到他太能装了。 秦新明端起杯笑了说:“白主任,我们开始吧。” 白主任点点头。 “我今天请大家喝酒,希望都给个面子,包括白主任和车总,我先打个样。”说完,二两的杯子一口干了。 没二话,能喝的都喝了,不能喝的也没人劝。 白主任也是海量,一手掐腰一手举杯,一口干了。 车宏轩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有底了,知道他喝不了多少。 大家开始吃菜。 第二杯,车宏轩站起来举杯说:“我敬我们亲爱的领导白主任以及后勤部的领导和设计院的老朋友,我们来这里靠的就是你们,感谢你们的关心和支持,今后我们还要多交往、多联系,有机会我们还要在这里大发展!请干杯!” 车宏轩和大家一一碰杯,就没有敬秦新明,正准备干了。白主任却不客气地拦住车宏轩,指着秦新明说:“慢,你怎么回事?” 车宏轩还站在那里,笑了一下说:“一会他要开车,想让他少喝点。” “别这么说话!你们搞小动作,拿我们当外人,这酒喝不喝还有意思吗?”白主任不高兴地说,“肩膀头一边高就是弟兄,我们处在一起了就不分远近,新明今天你必须陪到底,喝完了你开飞机我都不管,喝!” 说完大家同时干了,第三杯酒设计院的人张罗敬大家。 白主任见新认识的这个姓车的老家伙还在硬挺着,估计他不过是小白脸子那伙的,一两杯拿下他应该不会有问题,便端起杯看着车宏轩说:“看来你还真想喝点是吗?来,我敬。” 白主任说完往桌上顿了一下酒杯,当地人管这叫过电,也是敬酒的意思,谁也没理藐视一切地干了。 大家都不示弱,都干了。 第五杯倒上,每人一瓶了。 白主任开始话多了,胡言乱语地说:“我告诉你们,现在做人要有几个原则,是什么呢?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有,朋友在于走动,老婆在于糊弄,当官在于挖垄,喝酒在于圈拢。” 大家都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们这里,”他指着车宏轩说,“和你们那里不一样,我们这里是山高皇帝远,地方小大家都认识,好办事。但行有行规,要按规矩办,明白吗?就你那点钱,好说,明天去找我。怎么样?还来点吗?要想办事就必须喝好,再来,两人一瓶!” 车宏轩笑了说:“没问题!白主任有心情我舍命陪君子!” 白主任竖起大拇指笑着说:“好,够爽!酒逢知己千杯少,大伙都来。酒够吗?不够再来一箱!” 当每人又喝了半斤以后,有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车宏轩去上厕所,后边跟了好几个人,他上完厕所,这些人什么都没干就又跟回来。 车宏轩知道差不多了,就让服务员算账。 秦新明拦住他,说不用他结账,和饭店有协议,用银行的支票结账,从工程款里出。 白主任明显高兴了,没有反对。 省了钱车宏轩自然心里暗自高兴。 白主任在这里签字的饭钱和洗浴花费秦新明负责结账。 秦新明今天没喝多少酒,服务员偷着给他换了几杯白水,这是他保持清醒的一贯做法。其实这点小伎俩白主任是故意装糊涂,他明白把秦新明喝趴下没坏处,便没有揭穿秦新明的做法。 白主任毕竟久经沙场,虽然已经晃了,还是听到了结账 这件事,迷迷糊糊地告诉车宏轩:“以后我们是朋友了,你来就是客人,不会让你结账!” 车宏轩表示感谢,当然也明白这话的用意。 酒足饭饱,白主任张罗去一楼洗澡,一行人进到浴池,搓澡床上,水池边上都躺下了这些醉鬼,只有秦新明还能洗澡。 服务员和搓澡的也没办法,其他浴客只能让着他们,饭店老板也交代要照顾好。 车宏轩没少喝,下午洗了澡,跟秦新明打个招呼晃晃悠悠回宾馆,一推门见小雨和婷婷在,买来不少水果,但没说几句话自己便一头栽在床上睡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远方的工程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远方的工程(二) 秦新明早上起来先去见白主任。他自己的事早已沟通完了,现在主要是去研究车宏轩的事。 十点多钟,秦新明回来告诉车宏轩:“车哥,你要去见白主任,最好是有点准备。” 车宏轩明白“有点准备”是什么意思,皱起眉头想想问:“不是连海参再香烟的都拿过去了吗,他还想怎么样?” 秦新明淡淡地笑了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习惯,来到这里就得按这里照当地的风土人情来办事。” 车宏轩不想再往前迈一步,反正他也不急着用钱,为了稳妥等等也没关系,反正甲方是个正经单位,工程款不会有问题,便说:“我先去谈谈,看看情况再说。” 秦新明只好点点头说:“行啊,你有个思想准备就行,反正这样容易吃亏上当。” 车宏轩坚持说:“看看情况再说。” 秦新明想想,又提醒说:“现在情况是这样,施工单位加起来有二十多家,和甲方关系一般般的只有你一家。甲方已经决定马上搬家,那样这两天就肯定会给大家结账。如果在结账的时候你家不能一起结了,以后怕是麻烦不小。所以你还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把钱拿回去是关键,好强逞能没有用。” 车宏轩点点头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跟他谈谈,需要的话不会犹豫。” “这就对了。好我送你过去。” 车宏轩穿上外衣跟秦新明去见白主任。 白主任正坐在办公室悠闲地喝着茶,面前放着几叠文件和各单位的结算报告,浮肿的脸上还有昨天晚上的酒意。 车宏轩客气地打个招呼,坐在他对面的木质沙发上。 白主任看着车宏轩淡笑一下说:“看不出你文质彬彬的酒量还那么好,今天晚上我们去吃鱼宴,明天晚上设计院做东。你大老板来了,事办怎么样不说酒得喝好。” 车宏轩赶紧客气地说:“今天晚上我请。请您关照一下把那点尾款给我结了,以后我们俩当哥们处。” 白主任满不在乎地说:“你那么大个单位还差这几个钱?” 白主任拿出一份文件扔在办公桌上,摆摆手让车宏轩过来取,懒洋洋地说:“你看,出了这么多问题我怎么跟上边汇报?” 车宏轩拿过文件依旧回来坐在原处,仔细看起来,见都是维修过的小问题就争辩地说:“这些我都知道,已经维修过了。” 白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说:“再出问题怎么办?你把钱拿走了我就抓瞎了。这才一年,合同规定质量保证是终身的。再说,付款的事很敏感,这么积极地给钱别人还以为我得了多大好处了。老哥,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是市场经济,我建议你去见见我们老大,也许会有效果。” “我们不是已经维修了吗?干点工程不容易,请您最好能关照一下。” 白主任哑然失笑:“维修了?你们幕墙漏水把内装都给损坏了,这个帐还没算呢。” 车宏轩见谈不下去了,就摸摸前额问:“那怎么办?怎么也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吧?” “你别急,我再做做工作。晚上喝酒的事别忘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钱的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不用来回跑。” 这样一个结果是车宏轩没想过的,他没办法,只好告别白主任,回宾馆和秦新明商量办法。 秦新明听后认真地说:“这件事办夹生了,车哥你不了解,这地方不认外地人。既然班主任请你去,你没有任何表现他不会再给你机会,我还得去一下,争取这次把你的钱要回去。一旦被扔下,日后谁管还不知道呢,就是来回跑你也跑不起。” 车宏轩也知道很麻烦,便点点头说:“你去帮我谈谈,开出的条件全部答应,这次一定要把钱拿回去。” 秦新明皱起眉头说:“夹生了,冻豆腐难办(拌)!” 车宏轩也感觉情况不妙,可没别的办法只能是长叹一口。 秦新明心情沉重地离开,很快来到白主任办公室。 白主任诡秘地冷笑一下,端起茶杯去接水,又给亲新明倒了一杯,有点上喘,愤愤地说:“我知道你会来,那姓车的装什么孙子?说好的行说不好的一分钱拿不走!我已经提醒他了,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按经济规矩办事,他还在那装傻,拿谁当二百五?” “车哥这个人还行,性情中人,只不过是书生下海,有些事情还弄不明白。” 白主任恶狠狠地说:“这和我有个屁关系?你那个-----饭店欠多少钱了?让那个姓车的结了,否则告诉他别来办事!” 秦新明笑了说:“不能这么办,我和车哥感情很好,一会我给你打个条子,拿张支票把帐结了,我结这点饭钱理所应该。” 白主任点了一支烟说:“以后我们洗澡要换地方,那地方没意思,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晚上吃完饭我们过去。” 秦新明经常陪他去洗澡,但只签单不做别的,白主任并不知道内情。 秦新明进一步请示说:“把车哥一起叫着吧。” “随便。”他想了想又说,“过两天我们两人去一次县下,把明年的那个活定死。内外装你都自己干了吧,不用那个姓车的,没什么难的,不就那点玩意吗?不行你让他帮帮忙。” 秦新明高兴地说:“没问题!” “外装如果不行你找一个挂靠的单位,钱不能让外人白白挣走。” “我现在正在办理外装资质,估计二级马上下来。” “二级就够了。” “你放心我一定能干好。车总的事你具体是什么意见?我看差不多给他办了算了,都是圈里的事。” 白主任站起来又去饮水机接水,想想说:“你这个这么办,扣他二十万,以包赔内装损失的名义和他签个协议,付款的时候我给你打过去。” “是不是太多了?扣个三万五万的就可以了,我给说个情。” “不行,工程完了我们就不能经常活动活动啦?” “这个没问题。” 白主任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少一分钱你就让姓车的给我滚蛋!你去和他谈,谈好了就办手续,明天付款。” 秦新明感到很没面子,回到宾馆把情况告诉车宏轩。 车宏轩听后气炸了肺,坚决不同意。 秦新明诚恳地说:“车哥你也不要激动,我看就这么办吧,否则一分钱拿不回去。现在你得考虑好,要么这么办要么买张火车票回去。要是白主任知道你犹豫他就不办了,那问题就更严重了。硬扣你二十万不行吗?那么大工地找点毛病还不容易?再说,关系紧张起来更难办了。这些人想多给你点不行,想坏你那是绰绰有余的。” 车宏轩觉得心里闷的慌,想来想去还是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接受这个难以接受的屈辱条件。 两人到楼下打字室打了一份协议,他们都带了公章,在协议上盖好,再去基建办盖好甲方工地章,一起去白主任那里去签字。 无论如何车宏轩毕竟还拿回去七十多万,这应该是个不小的成绩。 办完这些就快下班了,他们俩按约定请白主任去吃饭。 白主任竟然说有客人,晚上不来了。 第二天,他们请设计院的朋友去兴凯湖吃鱼、玩雪,小雨、婷婷一起陪着去玩。 在确认款项已打回公司的账号后,车宏轩坐火车回到哈尔滨,秦新明留在Jx谈其他项目和办理一些业务。 金香兰按车宏轩要求买了晚一天的火车票,两人又逛了一天街,临走车宏轩把金香兰租房子和买手机的钱给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祸起萧墙 (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祸起萧墙(一) 两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车宏轩出差去山东德州,和在工地搞维修的项目经理黄伟一起张罗要款一事。 这次来德州他本来想和刘斌、于洋一起来,除了要账也要看看市场,研究下一步工程。由于刘斌说古城市开发区样板间出现问题离不开,于洋说运输公司有项目也离不开,车宏轩只好自己去德州了。 这天,待在家中度日如年的张丽萍突然接到古城市检察院电话,告诉她谭悟凡已经于昨天晚上被双规,请她今天过来核实情况,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收拾一下赶往古城市。 天气不好,飘着青雪,北风不大却很硬,气温降至零下二十度,滴水成冰,雪花打在脸上很难受。 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可她现在有点叶公好龙,紧张起来,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别的没什么可怕的,就怕和谭悟凡的事被舆论传得不明不白,那样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比张丽萍更闹心的是谭悟凡,这段时间,他预感到情况不妙,不知道谁在暗地里告自己。当然他首先觉得张丽萍也不可靠,很可能恼怒之下办出难以挽回的错事。 谭悟凡一方面安排人寻找蛛丝马迹,另一方面曾经几次带着徐主任提着礼物来见张丽萍。张丽萍都以陪母亲在上海看病拒绝见面。 为了向张丽萍示好,谭悟凡还安排徐主任同杨志忠一起来过两次,张丽萍也以同样原因拒见。 张丽萍心里就一个念头,你谭悟凡敢死我张丽萍就敢埋。现在她哥哥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工作,只因为古城市的事没完她无法办理手续。 张丽萍离开工作岗位后,对谭悟凡精神上的打击很大,除了真情思念,还有可怕的恐惧。 虽然多次努力,谭悟凡始终没有见到她张丽萍,也没有通话,他便每天发去信息,同意她的选择,告诉她只要回来上班什么都答应。 张丽萍没有给他回过一次。 这时候已经传出一些舆论,都说有很多人在告矿山的事,当然这也牵涉领导干部,其中就包括谭悟凡。 在这种严峻形势下,谭悟凡几乎是惶惶不可终日,曾经盘算过内部也有人告他,这些人里是不是包括张丽萍他不敢下结论。当然,如果确切知道是谁在告自己,他能找人去杀人灭口。 谭悟凡一想到谭蓝名下有那么多资产,自己犯事了还不弄成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便好说歹说让谭蓝卖了财产,找关系移民到国外。 为了防患于未然,谭悟凡以今年要进行审计为名,安排手下几家分公司整理账目,特别要整理好小金库。虽然多次因为张丽萍的事遭到徐主任的埋怨,他还是说服她赶快把小金库的帐整理好,缺发票的赶快补上。这些工作的安排,可以说能很好地应付一般情况。但是,祸起萧墙,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有些人比张丽萍更了解内幕的,更具体地掌握一些谭悟凡的犯罪事实,告上去是一打一个准,这些事靠表面文章是粉饰不住的。 除了安排好这些事,谭悟凡内心空虚,神志恍惚,每天都想着还有哪里能出事。他经常失眠,有一天睡不着了出去逛早市,见一个老头摆着书摊,他留步看看,见有本《GmLS诗抄》,拿起来翻翻,如获至宝地买了。又找出本《纳粹集中营档案》,也翻翻看看买了。见地上有福发黄的字画,是文天祥的“过零汀洋”,他认不全上边的字,分不清段落,让老头给他念念。 老人家见他是个买主,买东西也不讲价,迷迷瞪瞪的像个高血压患者或者脑血栓后遗症,便把文天祥写这首诗的背景介绍一下,做些解释,然后感情充沛地把这首诗念给他。 他对后四句很感兴趣:“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觉得太贴切了,简直就是写给自己的。他对“汗青”一词不明白,问老头什么意思。 老人家笑着说:“过去用竹子写东西,写上历史就叫青史,也就是汗青的意思。” 他觉得很好,掏出一百递给老人家。 老人家知道这人一定是贪事了,不赚他手里的钱是在犯罪,便笑了说:“这是保存多年的临帖文物,一百不行,要一千。” 谭悟凡抓出钱数数递给老人家。 谭悟凡每天失眠的时候拿出这些东西看看,觉得二战的时候死了那么多人,纳粹集中营死了那么多人,自己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便壮了胆子,增加了视死如归的气概。 有一天中午谭悟凡在海鲜酒楼吃饭,遇到王玉田,得知古明远和新来的市领导有特殊关系,当即他便给古明远打电话。 古明远说让他下午来办公室坐坐。 谭悟凡哪有心思再喝酒,时间到了马上去找古明远。 古明远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头发油得光亮,很滋润地叼着烟卷,和他的大管家——一个四十左右岁的女同志神情轻松地聊着什么。 谭悟凡垂头丧气,敲敲门走进来。 古明远请那女同志回避一下,眨着小眼睛看着失魂落魄的谭悟凡冷笑一声说:“哼,你在单位搞女人早晚出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谭悟凡不服反问道:“你说我?刚才走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古明远不以为然地笑了说:“丑事家家有,不是好手,能请神更得能送神呀。” 谭悟凡苦涩地笑笑说:“你上边有人,赶快去帮我活动活动,打探一下看看有什么消息没有。如果有赶快摆平,如果没有那就谢天谢地了。” 古明远眯笑着逗他:“我上边有人不硬。” “老哥,你不是有硬人吗?” “有硬人也不会替你活动。工作岗位可以用来去办事,不是用来搞贪污腐败的。” “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古明远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不开玩笑了,前两天特意去问过,古城市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工作重心仍然是发展经济,你放心吧。” 谭悟凡神情依然紧张地问:“能不能通过你同学的关系问一下陈书记?” 古明远一惊,他不知道谭悟凡怎么知道这层关系的,想想也没什么坏处,便笑了说:“那是随便提的问题吗?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谭悟凡一想也对,便眨眨眼惶恐地说“这些天闹得我连饭都吃不下。” 古明远诡秘地眯笑,嘴里喷出一股烟说:“那没办法。怎么说呢?你看开发区人工湖水面是平的,你不知道哪深哪浅,这就叫不知深浅。社会上有一种人叫活死人,举个例子,我有个朋友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就能活三五个月,还是去住院了,没几天就不能起床了。这种人就叫活死人,活一天煎熬一天,不如早点死了算了,免得闹得人财两空。还有一种人是负案在逃也是活死人,你就这个小样,我劝你想吃什么赶快吃点什么,以免进去了吃不着。” “你吓死我了老哥,别再拿我开心了!” “泰国有个四面佛,中国有个观世音,北镇有个歪脖老母,你应该选一个好好拜拜。” “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被一推土糊弄了?” “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嘛!你有信仰,可平时又不能勤俭奉公。” “说点正事,别阴阳怪气的!” “不用闹心,张丽萍不过一个小孩子,只要你对她好不会闹出什么事。再说干了就别怕,怕了就别干,脑袋掉了不就是碗大个疤瘌吗?亏你还是什么军人出身,就你这德行上战场还不尿裤子?” “老哥,我一旦有那天你可千万要出头,出来了往死里感谢你。” 古明远知道事情不好,话已经透露给他了,他还没有彻悟,只好安慰他,并且最好的办法是离他越远越好,便改口说:“嗨,刚才是吓唬你的,在古城市不管谁来了也得靠我们,所以这里是我们的天下,谁也不敢怎么样。再说你谭老板什么大江大河没过去?在这条河小沟里不会翻船,你放心吧!” 被古明远这么一说谭悟凡心里平衡一些,又见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确实没什么动静,侥幸心理占了上风。 “适当地做些工作,比如交个好律师,公检法多处几个哥们,没坏处。你放心,一旦有事我会全力以赴。” 谭悟凡感谢得五体投地。 这天刘斌在古城市正处理样窗的事。他对样板间一直不放心,车宏轩定完的原则他就觉得不妥,样窗装完后问题一大堆,干得非常毛糙。 为了了解其他厂家样窗的情况,刘斌自己花钱买了两包好茶,两份野生木耳,看准了刘主任不在,把东西交给小马、小张在,随后说明来意,又告诉两人晚上一起去喝酒。 小马小张也没多想,带着刘斌去看其他厂家送来的样窗和装修的样板间。 这种事一般是不可以的,样窗和样板间属于厂家技术保密范畴,不通过甲方是看不到的。 不看则已,一看震惊不小,一共有二十几家送来样窗,有五家安装了样板间,全是国内知名厂家。有广东的,有深圳的,有北京的,还有省内几家,特别还有永丰铝业和新伟装饰的。样窗做得都很有特点,不少是新开发的产品,可以说代表了当今世界上最好水平的。有欧系的,有东洋血统的,相比之下自己厂家的产品显得太一般。 “怎么办呢?”刘斌在工地来回踱步,思考着这个问题。最后,他认为事情重大,决定给老史和谢厂长打电话,让他们立即开车过来。 第二天刘斌带着老史和谢厂长看了样品,又看了那两家安装的样板间现场,看后三人开始研究。 老史深有感触地说:“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我们确实不能总是闭门造车。” 谢厂长也服气地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看了人家的东西真是开眼界了。” 刘斌说:“老板定的原则有问题,我们不能太实在了,合同拿不到手一切都等于零。我总不放心,今天特意来看看,我不要求我们的产品比别人好,但不能比别人差得很多。” 老史点点头说:“是,一切都应该以把合同拿到手为主。” 谢厂长有些急了:“时间还来得及吗?” 刘斌笑了说:“可以晚,但不能差。” 老史说:“营口新成立了个合资企业,规模很大,全是欧系的顶尖产品,要是找到关系干这几扇窗就是一两天的事。” 谢厂长说:“我能找到关系。” 刘斌态度很坚决地说:“这件事我们几人就决定,样窗你们开车去营口定,全部外委,我在这里把样板间已经安装的门窗扒掉,重新干。待合同签了我们仍然按照老板想法自己干,甲方和监理我来对付。我们用NS——52b小断面的铝型材干。我算了,一平米可以省0,75公斤,能把我们的加工费省出来。” 大家意见统一了,并且决定使用刚刚开发出来的圆弧扣条。 老史和谢厂长立即开车去营口。 刘斌在现场准备扒掉原来的样板间门窗。 刘斌领着工人修整洞口,扒掉原来的门窗,重新安装副框,又雇了木匠用夹芯板把窗口包上,这样显得活儿又干净又漂亮。 三五天时间,样窗送来,样板间漂亮的完工。 刘斌请甲方基建办的刘主任和监理等人看了几回,都表示满意,看来样板间不会出问题。? 第一百五十七章 祸起萧墙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七章 祸起萧墙(二) 这天晚上,刘斌请看完样窗的基建办、监理公司吃饭,饭后去玩游戏机,准备明天回家。如果车宏轩山东的事办不明白,他准备过去。 刘斌正玩得起兴,突然接到张丽萍电话,这令他感到非常惊讶。因为他也或多或少地听说过保险公司要出事,只是他还不相信,因为他知道谭悟凡的能力。 张丽萍沉重地说:“昨天晚上谭悟凡被双规了,我也被叫去核实情况。其中谈到外装的事,如果你给谭悟凡送钱了赶快去把情况说清楚,免得找上头的时候被动。” 刘斌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赶快走出游戏厅想着怎么办。这一夜他在招待所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第二天还没到七点他就给车宏轩打电话。 还没等他说话,车宏轩开口便问了样板间的事,又不高兴地讲了一下德州的情况:“你说事情都安排好了,我把纱窗、金属件还有其他供应商的欠款都给办了手续,甲方也付款了,就我们的钱不给,天天告诉我不用管了,让我等着就行。可我不管了他们也不管了,天天在这里熬着。我们的项目经理黄伟没力度,我已经让他回去了,不行让他去古城市工地吧。” 刘斌强忍心中的惶恐说:“这里不需要人。你先别说这些,德州那点破事你别担心差不多了。” 刘斌哪里还有心听这个,正考虑怎么跟老板说呢。 “有什么事吗?看你说话很急促。” “老板,保险公司出事了,谭老板被双规,估计是出不来了。我们怎么办?你赶快拿个主意。” 车宏轩沉默了好一会问:“你应该是送钱了吧?” “那还用说,不送能办事吗?你以为我都拿回家了?” “麻烦很大。送钱的时候还有别人在吗?” “没有,我单独给的。” “你别慌,等我回公司我们再研究。” 刘斌六神无主地说:“不行,这里和家里我一分钟也不能呆了。你别动,我回家安排一下买了票就去你那里。” “你不要这样惊慌,那点事不算什么。再说你也是代表单位的,我们是集体所有制企业不要怕,你还是回公司吧。” “不不,我马上回家,明天早上到你那里,等我。” 话说到这,刘斌也不等老板说话就挂了电话关机了。 第二天早上,刘斌慌慌张张地来到车宏轩这里。 两人在宾馆里研究对策。 车宏轩显得很惶恐,车宏轩给他倒杯水,让他不要紧,故意轻松地问:“你把情况说说,我们再研究怎么办。” 刘斌没了往日的潇洒,仍然很紧张说:“原来是准备给张丽萍的,她不要。我又发现她根本不好使,必须是谭悟凡才能办事。” “你给多少?” “两次二十万,零星花费的还不算。” 车宏轩点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来回在房间里慢慢走着。好长时间,他停下脚步看着刘斌问:“他一定会坦白交代这件事吗?” 刘斌肯定地说:“一定会,还有不交代的?我们千万不要有侥幸心理,不行我们一块躲躲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你下一步就是这么考虑的?” “我先回避一下,听听风声再说。我和你不一样,你的同学都是领导。” “这件事我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必须面对。你只不过是个业务员,你不用怕,有事我担着。这样,你在这里先呆几天,弄个当地手机,休息就去要钱,要当地支票,换了现金留一部分作你的费用。我想一下,中午我们俩最后决定怎么办。” “这件事我对不起老板,我是拍了胸脯的!真是太倒霉了!如果钱给张丽萍就不会有事了。” “用不着怨天尤人。” 车宏轩虽然面上显得平静,心里非常紧张,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外边有警车响。 刘斌一惊,马上跑到窗前扒着窗子惊慌地往外看。 车宏轩笑了说:“不要太紧张,没那么严重。” 警笛声越来越远。 刘斌转过身恐慌地说:“我已经和这里的甲方联系好了,去买几条烟马上过去谈谈,晚上我们还得请他们吃饭。”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先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 刘斌洗了一把脸,也没心思吃早饭,垂头丧气地走了。 车宏轩吃完早饭,反复想着怎么办。他给律师崔义打个电话,详细讲了情况。 崔义又追问了几件事,包括刘斌挂靠的事。 车宏轩对这些敏感问题很反感,回答得很勉强。 崔义听明白了,他说:“这件事牵涉法律问题,先等等看,不要慌,不要跑,不要到处打听消息,一旦检察院找到了就把事情说清楚,作为企业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记住一定要把过程详细讲清楚,以便检察院尽快形成证据链,这件事处理得好坏结果会迥然不同。” “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最不好的结果是什么?” 崔义有礼有节地详细讲解一下,还告诉他应该怎么办,并要求他办任何事都要事先通报。 车宏轩还是觉得崔义有两头堵的意思,所以对这次通话并不满意。 中午,车宏轩突然接到杨晓红电话:“保险公司谭老板出事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 “我担心张丽萍会挂着,打了两天电话也没回话,刚刚回话了,她没事。我关心你的事,多问了几句,她告诉我牵涉你了,还有盖大楼的土建和内装修的,可能好多人都得进去。我也找人问了一下情况,提醒你千万注意人身安全,跑得远远的,等抓住就难办了。今天检察院还把各区保险公司的头头叫去了,封了帐,有个姓徐的办公室主任也进去了。” 车宏轩知道事态严重,想了一会告诉她:“一定要跟检察院建立密切联系,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那些人现在可牛了,说话吭哈的,不像来吃饭时那么随和。说啦,也就是我别人不可能告诉。” “保持跟他们联系,我会很快过去。” “不要来,不安全。” “不要怕,没那么严重。” “好吧。” 车宏轩打电话的时候刘斌回来了,他情绪低落地坐在床上,见车宏轩打完电话,闷闷地说:“保修费一共还欠十五万,答应先给五万,明年开春维修后结清,晚上请甲方吃饭。” 车宏轩点点头。 刘斌忐忑地问:“保险公司的事怎么办?” 车宏轩平稳地回答道:“看看情况再说,但要做好一切应对准备。” 刘斌有些急了说:“那怎么行?抓进去就废了!我们也不是那些滚刀肉,什么都受得了。你不是有个同学在检察院吗,怎么不问问他?” “那不是不打自招吗?再说我们的关系靠得住,不用说话。” “这样,我去我哥那里,他家在湖南长沙,我不能呆在这里,绝对不安全。” “你在这里我们联系会方便一些,以后有事往我这个电话里打。”他把新备用的一个电话告诉了刘斌。 “我不会直接和你通话,有事了再想办法和你联系。” “这件事我想好了,也跟律师沟通了,一定要办成单位的事,绝不是你个人的行为。我们是集体企业,可以规避一些问题。我已经决定出头化解这件事,尽量不牵涉你。我进去跟你不同,会有好多人关心,我又是企业法定代表人,理论上讲是纳税人,应该受到保护。你需要把送钱的时间、地点详细地给我写清楚,一定要写明是谭悟凡明目张胆要的,不给钱就不办事,是索贿而不是行贿。钱是你跟我汇报后我同意送的,你只是跑跑道而已。你下午什么都别干,专心把过程写完。” “你是不是犯傻?” “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骨气!我们是哥们,躲过这一劫,日后看我的行动。但是,跟谭悟凡的这件事我不能说,那样对不起朋友。” “死到临头了你还顾及这些?” “到任何时候不能出卖朋友。” 车宏轩只能勉强地点点头。 两人简单地吃了中午饭。 晚上请甲方吃完饭两人就分手了。车宏轩坐午夜火车赶回公司,刘斌第二天找个熟悉的供应商,把五万元支票换成现金,坐火车南下长沙,开始了逃亡生涯。 车宏轩坐在火车上一直紧张地思考,他这时候想起了那句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准备作出相应安排和对策,争取一个好的结果,不至于影响自己事业的发展,目前最主要的是不影响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 虽然车宏轩这位老哥懂些古今,但这时候想起这句话显然是歪批三国。如果说成立,那应该是对整个保险公司工程事先应该有个完整的安排,旨在不进行任何意义上的行贿做法,而不是断章取义地在谭悟凡出事之后。其实这些年,他从来都以赚到钱为宗旨,什么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便是他真实的写照。遇到好的甲方了可能就不做出这样的事,遇到谭悟凡这样的甲方必然出事。当然,如果他强硬地要求刘斌干干净净地办理保险公司的事,或是不搞挂靠也可能不会出事。就连他本人正在操作的开发区工程,情况仍然差不多。以得到为主,不惜卑躬屈膝,一味地满足古明远的任何要求。 车宏轩早上六点多钟到家,先和妻子说了保险公司的事,只是说有点事,可能要查账,让她帮忙把帐整理整理。 妻子已经准备去上班,打扮得很潮流,从后边看活像个三十多岁的少妇。 她反应强烈,当即就惊慌而气愤地说:“那不完了?你等着去死吧!我可管不了你,我班上的事很多,没时间管你的破事!再说我们的帐还能经得起检查?光白条子就老了鼻子了!还有税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她想了想继续说,“他们出事为什么查我们的帐?不让他们查!” “好吧,我自己整理整理,一旦他们来了你就说帐是我一个人管的,免得牵涉你精力。我想休息一会,白天还有好多事。” 谢蕊芬管账的时候用的都是车宏轩的名字,就连会计上岗证都是他的,这是车宏轩为了防备万一有什么事好不牵涉她。 谢芬芳害怕了,紧张地说:“这件事我看不一般,不行你赶快找关系,别弄得不好收拾。依我看,把眼前的事处理完你就别干了,你身边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刘斌本来就是一屁两谎,现在又惹出这么大个麻烦,当初真不该用他。还有那些狐朋狗友,有钱了天天围你转,没钱了人影你都看不到,就连我爸和老史都一样。我爸这几年疯的,脸都不要了!老史也一样,谁说什么都对,一点主见没有,一个人不得罪!最后还得老婆孩子跟你遭罪。” 车宏轩本来心里够烦的,哪有心情考虑这些事,应付一下躺在床上眯着了。 谢蕊芬唠叨一会悻悻的上班去了。 车宏轩睡到九点多钟,先去找了派出所副所长张峰,通过这人找到市公安局的朋友,问了一下情况,然后又找到高检的同学问了一下情况,中午到律师崔义的事务所。 崔义说的和公安局、高检的朋友说的差不多,最好的结果是交点罚款免除刑事责任,其次是判缓,最坏的结果是判实刑三到七年。 崔义告诉他:“关键是具体办案人员和当地检察院把握政策的分寸,办好了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车宏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根据了解到的情况,车宏轩做出相应安排——就是他所谓的“预”:尽快见张大华,见古明远,尽快将公司的账目整理好。 下午,还没等车宏轩给古明远打电话,古明远秘密电话打过来,让他晚上赶到东山沟温泉寺去见他。 车宏轩知道一定是为了保险公司的事,就提前开车过去,快到古城市的时候他又接到古明远的电话,说是王玉田的老婆死了,让他到医院一起去看看,晚上安排在自己家里吃饭。?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祸起萧墙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祸起萧墙?(三) 王玉田正在马达加斯加和刘嫚嫚筹备开店的事。其实他对在这里开饭店并不感兴趣,只是应付古明远罢了。因为这里他只占了很小的股份,那也是古明远送的,将来怎么回事还不清楚。 接到老婆病危的消息,王玉田不慌不忙地买了机票,这天中午赶到医院,眼睁睁看着老婆咽下最后一口气,不觉也有些伤感,老婆毕竟跟他过了一辈子,也和他同甘共苦过。 老婆丧事还没办完,刘嫚嫚的哥哥刘大伟就找上门来,要求王玉田尽快和妹妹办理结婚手续。 刘大伟虽然不是什么黑道上的人,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是小会会那伙的,这几年花的都是王玉田的钱。当年王玉田开矿刘大伟是护矿队的,由于没什么业绩,接管矿的钟老板没有继续用他。 刘大伟见到王玉田没一句好话,歪戴帽子斜瞪眼,哪里是给妹妹要财产,简直就是给自己要账。 王玉田本来想应付一下打发刘大伟滚蛋,可刘大伟也清楚,现在不把事情搞明白,等王玉田出国一走就没办法了。 刘大伟横眉冷对,指着王玉田说:“你别老大不小的不知道好歹!我妹妹好糊弄,我可没有那么好欺负!饭店的产权必须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和王守业和我妹妹三一三十一均分,写好了条子还要按上手印!” 王玉田不说给也不说不给,老着脸皮告诉刘大伟慢慢来,两人就在那里泡蘑菇。 来了客人王玉田热情地接待客人,刘大伟还算给面子不露声色,客人走了,刘大伟便恼羞成怒,让王玉田立即答复,否则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王玉田心里有数,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反正我不表态,丧事处理完了脚底板上抹油——溜了!闹得太过分,连刘嫚嫚一起甩了! 王守业和媳妇见刘大伟总跟着王玉田便明白了,生怕钱被刘大伟拿走,也怒气冲冲来找王玉田,要求再给一百万,把饭店内部重新装修一下,改成量贩式KtV。 饭店王玉田已经出手续,准备过户到王守业名下。 王玉田知道饭店已经没有办法干下去了,就安排待老婆的丧事后把饭店关掉。 王守业和刘大伟本来是好朋友,这会儿都心知肚明,围着王玉田都是一个目的,王守业没说什么,她老婆却不干了,竟然要赶跑刘大伟。 刘大伟冷笑几下问:“你是哪个林子里的鸟,也敢来胡搅蛮缠?” 王守业老婆不像王守业那样老实,指着刘大伟破口大骂:“你们家是什么人性?不怕丢人?养个女儿竟然能跟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还有脸来要钱,真不知道人间还有羞耻两字!” 刘大伟知道这娘们不好惹便说:“好男不跟女斗,我不搭理你,跟着王老板说话。” 王守业老婆得理不让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上凑,三说两说两人动手打起来。 王守业老婆把刘大伟的脸挠得到处流血,然后倒在地上装死。 王玉田见状,只好给派出所熟人打电话,把刘大伟、王守业老婆带到派出所,这里才安静下来。 饭店过继给王守业之前,王玉田给女儿一笔钱,算是安排完了。现在就剩杨晓红没有处理,杨晓红既没来找他也没给他打电话,他拿不定主意给多少为好。 古明远来看王玉田的时候,刘大伟、王守业老婆已经被派出所带走。 古明远把王玉田叫到车里问了一下情况,然后说:“你把后事安排完,然后带着刘嫚嫚和高娟出国。谭悟凡是个先驱,如果老领导在不会闹到这个地步,明白吗?” 王玉田“嗨”了一声,想起死去的老婆,又想起刚才要钱打架的事,竟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古明远气愤地说:“这个熊样,枪还没响呢你就趴下了!” 王玉田伤感地说:“不是,大哥你不明白,这里我也呆够了。你不知道,儿子和儿媳妇一张口就要一百万,那边还张罗着要办结婚手续,闹不好露多大脸现多大眼哪!” “说这种话!”古明远对这句话更反感,觉得有点埋怨自己的味道,也觉得这种人在关键时候可能靠不住,便眯了一下小眼睛不高兴地看着他。 “不是那个意思,大哥不要往心里去。”王玉田脸红了。 “钱你一分也别撒手,你儿子手里钱不少,赶快给你那个小的办移民手续。” “办完了。高娟手续什么时候下来?” “我还要问你呢!” “我以为已经下来了,我会尽快落实。” “下来就走。” “我听说冥冥之中有一本账,那边会有人给你记着,享多大福将来会遭多大罪!” “老婆去世是不是受刺激了?还没怎么地你就见堆了?” “不会,只是心情不好。” “这是好事,你出国就再没牵挂了。不是都说人有三大囍事吗?升官、发财、娶老婆,你反倒不高兴?” “嗨!那都是说说而已,事不临头棒不打腿,谁难受谁知道!” 古明远歪头睥睨地看着他,简简单单几句话,让他彻底失望,觉得这么多年自己竟然相信这么个窝囊废! 不多工夫,车宏轩赶到了。 古明远也把车宏轩叫到车上。 几人聊了一会,王玉田陪车宏轩去看故者,古明远说是有个饭局没下车就走了,竟然没有祭拜故者。 车宏轩临走给王玉田扔下一千元钱,想和他说说保险公司的事,又觉不妥,认为还是见了古明远以后再说,便离开这里去开发区工地看看样板间。看后觉得很满意,没事了去洗个澡,躺在休息大厅等着古明远的电话。 晚上八点多钟,古明远打电话过来。 车宏轩按照古明远说的地址打车来到古明远家。他没想到一进屋竟然看到刘洋洋,她正和高娟、吴艳在做菜,好像不认识他,没有理睬。 吴艳是前两天回来的,父亲病情见好,她高高兴兴地回来,先去见了姐姐、姐夫和弟弟,吃完晚饭回家。为了给古明远一个惊喜,没有事先通报。 车宏轩见到刘洋洋感到很别扭,也没理她。感觉屋里热气喷脸,他问古明远:“房间怎么弄得这么热?” 古明远似乎很自豪,眯笑着说:“我没有别的特别爱好。 就是屋里不能冷了,自己家的地热。我领你看看这套房子,二百多平米的别墅。” 换了拖鞋,车宏轩跟着古明远楼上楼下看了看。 楼下主要是吃饭、做饭的地方,放着沙发、茶几和饭桌,还有一套音响,这些都很一般,就阳面的大卫生间,有二十几平米,有桑拿房和一个砌成的泡澡的大水池子,和一般人家有所不同。餐厅里有几盆枝繁叶茂看青的花树,不是房间面积大没办法养得了。花草旁边放着一个座山雕雕像和两个大海龟壳子,车红轩认出来那是圆梦海鲜酒楼的东西。另外两个房间是干什么的古明远没介绍,他也没问。上楼是一个大房间和一个卫生间,临窗放着一张圆形的大床,斜对面放着一个大液晶电视和音响以及dvd播放器,正对面是一张光明瓦亮的落地镜。进门右侧是一个华丽的大鱼缸,里边养了一群粉红色的肥乎乎的鹦鹉鱼,还有假山、雪白的珊瑚礁和绿色水草。 古明远告诉他这鱼缸花了两万多。鱼缸边上是柜式空调,对着空调是一个自动麻将机,上边每个座位前摆着一摞钱,这是准备好的要打麻将。 左侧靠墙,是通长的一排立柜,挂着女人的睡衣什么的,地板上放了一块米色的地毯。 古明远从来不在这里请人吃饭,也不让任何人登门拜访。今天让老同学到家里吃饭,那是他考虑再三才决定的。 他有四层意思:一是目前上边廉政建设抓得紧,一般不去外边吃饭,那样招摇过市太显眼,用他的口头语说叫做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的;二是车宏轩是他唯一的知己,要向他炫耀一下自己的幸福生活;三是研究事方便,不会外漏;四是今天见到王玉田很不高兴,知道自己看错人啦,以后真的有什么大事还得靠车红轩。当然,他找车宏轩来主要还是研究保险公司的事,这叫患难之中见真情,以此来拉近和车宏轩的关系。 三个女人把菜饭准备好,三人倒上红酒,给他们俩倒上白酒,一起吃饭。 古明远老着脸皮说:“今天休息,没事了打打小麻将。” 车宏轩勉强笑了说:“消磨时间嘛,也是个好办法。” 古明远端起酒杯对车宏轩说:“我敬酒。现在工程上的事很复杂,有个女的托人找我,要给我来美人计,徐老半娘了还卖弄风情,真没劲!还有上边有很多人说话,现在可都疯了,为了几个钱脸都不要了。特别是你们那儿有个永丰铝业,竟然找到一个大秘书,搬动不少关系,说什么给钱不给钱也得干。哼哼,我就不信这个邪,怎么也不让他干!还翻了天了?你们的样品间我看了,工程就交给你做,谁说话也不好使,我就不听这个邪!” 车宏轩忙着表示谢意。 高娟挨近车宏轩,拿起杯子满脸兴奋地说:“老古没少夸你,他一般不说谁好,就佩服你。你们是一辈子的感情,我这里你也是第一位男性客人,今天必须喝好!我先敬你,来,我知道你有酒量,我红酒干了,你白酒干了。” 车宏轩和高娟碰杯干了。 高娟给车宏轩倒上白酒,自己又倒上红酒。 古明远高兴了,撸撸袖子说:“今天放开了喝,不行宏轩你就住在这里。高娟,你别学她们俩,干脆换白酒!” “来吧,换就换!”高娟把红酒给了吴艳,兴奋地换了杯子倒上白酒。 车宏轩有些担心问:“白酒行吗?” 高娟笑了说:“你信不信?我和晓红俩能喝一瓶二锅头!” 车宏轩微笑一下,感到不可思议。 吴艳也不敢示弱,端着酒杯站起来,稚嫩的胖脸上泛红,憨笑一下敬车宏轩一杯。 车宏轩哪里有心情喝酒?他来见古明远最担心的当然是开发区的工程。现在,古明远对工程的事已经说明白了,这令他异常高兴,终于放心了。但心里还担心着保险公司的事,他知道古明远对古城市的情况很了解,也有关系,特别希望听听他的意见,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决解办法。但是,目前大家都在兴头上,他不能不强装欢颜,陪着喝酒。 古明远又端起杯向车宏轩一比划,示意喝酒,嘴里闷闷地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慷当以慨,去日苦多,哥俩喝酒!” 古明远干完放下酒杯,又感慨人生:“像你我这样的阅尽人间春色,吃遍山珍海味,走遍山川湖海,就是挨枪子也不亏啦!真的,你能叫出名的我都吃过。我去过七十多个国家,品尝过无数的美酒佳肴,见过世界各地美女,此生无悔!就像今天晚上,有这么几个妹妹相陪多美好?没有几个人会享受到这种幸福!男人嘛,不仅要有拥有感,最难得的要有支配感,跟你说这些你可能无法理解。” 古明远说完喝口酒古怪地笑了。 车宏轩陪了一个微笑,心想:“怎么把这个当成人生追求的目标?太颓废了!看来李思雨说得对,古明远变了,这很危险。” “你去把音响打开,声音不要太大。”古明远推了一把刘洋洋,又问车宏轩:“你爱听什么歌曲?” “什么天的故事。” 古明远眨着小眼睛蔑视地笑了说:“赶时髦!那个不适合喝酒。放一个舞曲,让洋洋跳个芭蕾给你看看,一点不比电影里的差,将来有朝一日我送她去专业歌舞团!” 高娟放响音响,打开舞台灯光,古明远拉着刘洋洋去跳舞。 刘洋洋穿着一身粉色紧身内衣,体型优美,光着脚有板有眼地跳起来。 古明远哪里会跳芭蕾?不过在刘洋洋劈腿弯腰之时学着活蹦乱跳。 跳完一曲,刘洋洋没事似地大大方方回来喝酒,好像没有看到车宏轩。 古明远自己放一首《大花轿》,举起两手扭动身躯跳迪斯科。跳完放上一曲《舞女》,拉起高娟、吴艳,让她们俩表演迪斯科。 浓浓的酒意,绵绵的歌曲,温馨的女人,让古明远酒兴大发,他又端起杯站起来,满面红光地说:“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大家都跟着古明远站起来,举杯共饮。 高娟放下杯,眉飞色舞,动手拉着车宏轩说:“听说车老板歌唱得好,来一首吧。” 古明远摆摆手:“不要影响四邻,要唱歌哪天你陪他去歌厅,现在你陪宏轩跳个舞。” 高娟拉着车宏轩跳舞。 跳完一曲,古明远酒劲上来,不知道那根神经错乱,竟然伤感起来说:“我提干的时候环境不好,闹不好会成为改革开放这条路上的一个垫路的石头子,被后人踩在脚下。现在环境好了,制度也相对健全了,当干部不容易犯错误了。你那个亲家来了以后像个疯子,又遇上张大华一个魔怔,把古城市的黑道都端锅了,下一步就是干部了。谭悟凡是个开路先锋,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倒霉。我给你讲一件事,有一天张大华在饭店吃饭,遇上了头号黑老大,两句话不投机就干起来了。那个黑老大有背景,几个亿的身价,知道张大华在查他,就告诉他小心脑袋。张大华更不示弱,指着那人鼻子说,我家哥六个,我死了还有哥五个,我不怕你,你要犯了法我饶不了你!没几天黑老大就被抓了。” 车宏轩一听说提到谭悟凡,马上切入自己关心的话题:“我保险公司的事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古明远看着三个女人说:“你们先上楼,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会打麻将。” 等几人上楼了,古明远才声音很小地说:“小心使得万年船,要处理好。你有一个当领导的亲家,还有一个当检察长学,没什么可怕的。但我要告诉你,大华那人死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什么事也不办,你不要指望他。为你的事我和他通过话,他说还没有牵涉牵涉你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找他,那反而不好。怎么说呢,如果是我的事他不一定办,你的事他一定会办。” 古明远沉默好一会看着车宏轩,想好了接着说,“没什么大事,再说办了就别怕,让你手下扛着,有事让王玉田帮忙办。杨晓红也好使,她接触面很广,办事又稳妥,会卖力气的。必要时我也可以出面,就是花钱我也可以把你买出来。这个你要记住,破财免灾,钱你是一定要花的。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我告诉你,没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车宏轩听见他说和杨晓红是那种关系,有点挂不住脸。 估计是圈里人都知道了。他没闲心理会这些,还是关心自己的事,看着古明远问:“我知道你在古城市很有面子,我的那点事谭悟凡一定会交代吗?” “一定会,他被好几个人告了,原来有人给压着,现在没人敢那么办。谭悟凡我了解,一定会交代的。第一次找他谈话,问的是他这几年从分公司拿了多少钱,他竹筒倒豆子坦白得一清二楚,当天就没回来,所以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车宏轩点点头。 古明远酒喝多了,话也见多:“你最错的一步就是下海,商人没有地位,所以都说‘无商不奸’。” “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还不了解你?再说,下海了来找我呀,干个房地产不比你搞装修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时机过去了。” “我还是想见见张大华。” 古明远明白,要想把车宏轩变成自己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摆摆手严肃地说:“不能病急乱投医,有事我会代你沟通。不管多大事,遇事最怕的就是慌张。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出大事,还等着你干活呢。” 车宏轩点点头。 两人谈到很晚,不时地听到楼上三人打麻将的争吵声和麻将的哗哗啦啦碰撞声。 车宏轩要走,想去洗浴中心过夜,古明远不同意,一定要让他打四圈,并说吴艳不太会,正好让他教教。 恭敬不如从命,车宏轩跟古明远上楼。 车宏轩终于忍耐地打完了麻将,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祸起萧墙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祸起萧墙(四) 张丽萍回古城市后,杨志忠便得到了消息来见她。 在保险公司人心惶惶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认为张丽萍也出事了。因为事实明摆着呢,这位黄毛丫头平步青云,身处要职,没有谭悟凡点头是不可能的。但是,谭悟凡为什么能这样做呢,人们不禁打个大大的问号。 现在保险公司的人一听说来人了,不管找到谁都吓出一身冷汗。所以杨志忠也吓坏了,还以为前些日子张丽萍是为了此事在家躲避呢。冰天雪地里,杨志忠找了好几个小时。 杨志忠到大院不多工夫,一辆白色桑塔纳轿车也停在门口,里边坐着两个人,那是谭蓝为其父请的律师。 谭蓝第一时间得到父亲被抓消息,在境外联系到律师,交代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保证父亲的人身安全,并且不惜重金捞人。由此可以看出,谭悟凡刚进去为其办事的人就已经在努力工作。 为了达到目的,谭蓝立即请境外律师飞过来,坐镇指挥,并且先准备上百万资金。因此,从一开始营救谭悟凡的动作就是大手笔,几乎可以说无孔不入。 直到快下班了,张丽萍才面若桃花,兴奋地走出来大院。她没想到杨志忠会来,看到他心情格外高兴,快步走过来。 杨志忠冻得小脸刷白,瑟瑟发抖,一把拉住她什么都没说,热泪盈眶。 张丽萍却显得很平静地说:“总算报了仇,此生无憾!我没什么担心的,你也不要害怕。” “报什么仇?你会有事吗?徐主任也出事了,听说是小金库的事。” 张丽萍猛然知道自己失口,脸一红改口说:“找我是落实情况的,我不会有事。谭悟凡罪有应得,不关我们的事。” 杨志忠放心了,点点头。 那辆桑塔纳轿车里下来两个男人,礼貌地掏出名片,将张丽萍单独请到车上。 张丽萍本来不想见他们,又怕知道内情当着杨志忠面把自己的事说出来,只好上了他们的车。 半个小时后,张丽萍走出来,显然没有从院里那里出来那么高兴。 杨志忠感到困惑。 张丽萍从了解到的情况和与杨志忠的言谈分析,判断出自己被丑化可能并不严重,这当然令她安慰。 张丽萍便一边跟杨志忠一起往前走一边说:“这俩人是谭悟凡的亲戚,想拿钱让我出伪证,我没同意。” “坚决不能那么办!” “一定的。对了,现在市保险公司准备招聘总经理,上边想让我参加,我还没考虑好,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志忠明白她是在问明自己对她的态度,而不是征求自己的意见,如果自己不高兴她抛头露面,她会做到的,但那样以后会落埋怨,因为她从来就喜欢风风火火的,愿意表现,不能因为自己埋没了她。 杨志忠考虑好了,笑着说:“我支持你参加竞聘。” “就想知道你长远的想法,我已经在浑河市安排了工作,不知道你能不能过去。” “为了和你在一起想办法过去。我妹妹说车老板答应了,能办到银行去。” “真的吗?那样我就不参加竞聘,坚决离开这里。如果决心下了,我意思你可以不必再去上班了。” “那不行,班不能不上。” “走吧,我们去吃点什么,然后我还要回去看护母亲。” “我想我应该过去看看老人家。” “听我的安排,时机还不到。” 杨志忠请张丽萍吃了饭,送上火车。 当天,保险公司大楼的各个承包商都被传唤,其中土建和内装的人没有放出来。外装也已派人抓捕刘斌,还在刘斌家进行了“蹲坑”。 谭悟凡已经交代出受贿一百三十万。 王玉田在自己的饭店为老婆隆重地办了丧事,场面很大,仅大小车辆就有上百台,把能请的都请来了。这样做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收几个礼钱,还有炫耀的意思,更重要的还有一种潜意识——向妻子赎罪。 丧事刚办完,王守业就和王玉田打招呼将饭店关闭,要重新装修改成量贩式ktv。人员该留该去的都处理了,就剩杨晓红一个人没处理。现在,王守业已经接管饭店,大事小情都自己说了算。以前还是无所事事的他几乎一夜间就成了千万富翁,一帮狗哥们前呼后拥,都希望能得到好处。还有一些捧臭脚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也都上来套关系拉近乎。王守业这才知道有钱有势的滋味。他觉得现在有机会了,论财力不比老子差,论长相和年龄更不用说,便来找杨晓红。 杨晓红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饭店,见新老板进来只好客气地让了座。 王守业抖抖肩,看着迷人的杨晓红拿出老板派头说:“晓红你干什么?你不能走,帮我干几年,我给你分成。” 杨晓红放下手里的活,用手理理眉前的头发,粉红的脸上露出严 肃的表情,白了他一眼说:“谢谢王老板的好意,饭店开成这样我是有责任的,还有什么脸再干下去?再说歌厅业务我也不懂,我是一定要离开的。欠我一个月的工资能给就给不给就算了。” “我们虽然打过闹过,但那也是为了你,我确确实实希望你留下来。” “我对歌厅的事一窍不通,没办法帮你。” “你留下就好。” “不能。” “我就不信了,我差哪了?” “只能这样了。” “我舍不得你,就连那只鹦鹉也舍不得你,你还是别走吧,可以提个条件。” 为了让他尽快离开,杨晓红答应明天给个准信。 王守业知道这是最后机会,拿出一叠钱递给她。 杨晓红接过钱,把自己工资数数留下,其余的递了回去。 王守业眼含热泪,真情地问:“为什么这样?” 杨晓红冷笑一声说:“问我?我再在这里人脑袋还不打成狗脑袋?你能管得了你家的母老虎?” 王守业明白了,咬咬牙说:“如果你留下,我想办法把他处理了!” 杨晓红看看他笑了说:“再来比我好的,你再把我处理了?” “那怎么办?我就是想你,你可怜我!”说到这里,王守业扑通直溜溜跪在那里。 正在这时杨志忠推门进来,看到这个场面进退维谷。 杨晓红告诉王守业:“你走吧,我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和这里拜拜啦!” 杨志忠来帮妹妹搬家。 王守业泪流满面,伤心离开。 杨志忠和杨晓红离开饭店的时候,王守业还傻傻地站在饭店门前,呆呆地目送他们离开。 临走,杨晓红到一楼的卫生间把那只心爱的鹦鹉带走。 杨晓红回到家里,让父母弄了几个菜,包了饺子,准备请车宏轩吃饭。她已经下定决心,跟车宏轩去浑河市。 离开饭店,杨晓红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仿佛获得了解放。这些年她还没有过这种感觉,她觉得这时候王玉田应该给她打个电话,她几次看看电话,电话一切正常,只好留心的听着。可是,她的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破灭了——至少是她离开的今天。但是,她还是觉得王玉田对她应该有个说法,不应该这样恩断义绝。 车宏轩昨天晚上在古明远家没少喝酒,起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简单冲洗一下,上车分别给谢厂长、老史还有于洋打了电话,要求他们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干好本职工作。 谢厂长、老史和于洋对他目前的处境都非常担心,嘱咐他在没有十分把握的前提下不要在古城市公开露面。他们问了可以问的所有亲戚朋友,都说很危险,都让他们保护好老板的人身安全。并且说人不能被抓进去,人不进去什么事都好办。 车宏轩特意交代老史,以后要配合于洋一起把开发区的事情办好,不能出问题。还交代老史,工程肯定能拿下来。 如果自己出了什么问题由他来管公司的一切事务。 鉴于目前的情况,车宏轩安排公司工人先放假,春节后上班。 安排好这些事情,他才又给杨晓红打电话。 杨晓红问了他所在的位置,告诉他别动,马上打车过来接他。 路上,杨晓红接到张丽萍电话,告诉她不要和刘斌、车宏轩来往,免得添麻烦。 杨晓红虽然年龄小可见过世面,也对管事的人熟悉,便没有听从张丽萍的劝告。 车宏轩本来想见杨晓红一面就回公司,没想到她搞得这么麻烦。 杨晓红上了车宏轩的车,摆手不让他打火动车,很急切地说:“你怎么还到处乱走?我刚和管事那里的认识人通完话,他告诉我如果刘斌找不到你就得到案,也就是要抓你。有人明确告诉我让你躲躲,拖一拖破财免灾。” 车宏轩感到震惊,他知道这消息一定是准确的,如果消息准确那自己真的要“进去”?妻子的冷漠,天气的严寒,心里的压力,这些都让他感到有种可怕的沦落感,只有见到杨晓红他才一下感到温暖,感到释然。 车宏轩问:“你认识的是什么人?” “领导,还有具体管案子的科长,都答应一定帮忙。” “一定有条件吧?” “以后再说。你千万不能被抓住,一旦进去了麻烦就大了。我看你就在我家住些日子,这很安全,不要回公司,听听风声再说。刘斌在饭店提的四十万现金是我给出的证,把进账单和刘斌的签字全复印了。本来今天我想请弟弟和张丽萍也都来一起吃饭,可张丽萍走了,只好安排你我还有我爸妈一起在家里吃饭,完了你就先住我家。你不用怕,我会千方百计的救你。” 车宏轩淡淡地笑了,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不过他明白了,张大华没有对古明远说真话,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和张大华勾通一下。沉默了好一会,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按照古明远的意见,先不联系为好,免得大华难心。 车宏轩考虑好后平静地说:“我不能呆在你家里。我在想,去见你父母好不好,会不会让两位老人另眼看我?” “你真行,还有闲心想这个!” “要么我们去饭店,把你哥哥也叫来。” “不去!你不怕我还怕呢,如果因为请我爸妈吃饭被抓了我负不起那个责任!” “好吧,我们去看看两位老人。让你费心了,很感谢。” 杨晓红歪头看着他,见他平静如常,心里也平静一些。 车宏轩说:“真的很感谢你!” “士为知己者死吗!”她捂上粉嫩的小嘴,面色飞红的笑了。 他也开心的笑了说:“走吧,我们去卖一些水果什么的。” “不要啦,家里什么都有。” “这是礼节问题,必须买。” “好吧,我家楼下有水果店。不过你先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她想了想,看着他又说,“我现在和哥哥的情况不说你也清楚,我这边饭店一直和王玉田恩断义绝,以后不会离开你了。我哥哥因为张丽萍把谭悟凡告进去,已经成了古城市头条新闻,他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很不愉快。你知道人的名誉比金子还贵。无论如何,我们兄妹不想继续在这里生活了。不能因为我的过错给我哥哥造成终身痛苦,我想和哥哥离开这里,如果可能,还是上次跟你说的,请你在那边给我哥哥安排个工作,需要的花费你不用担心。我过去开个饭店,可大可小,按我的经济实力干。以后方便了,如果有大个十岁八岁的二婚的公务员,或者是企事业单位的在职人员,挣工资的就好,你帮我物色一个成个家就可以了。做生意的不管有多少钱不嫁。当官的不管官多大不嫁,我这样想不知道你能不能笑话。古城市真的不能呆了,走在街上心里不安。以后到浑河市还要靠你多帮忙。我的想法都跟父母说了,两位老人都很高兴。我感觉得你心地善良,可以依靠。古城市这个圈里的人不行,我不是说,你那同学当那么大领导也就是那么回事吧!我们饭店里的服务员,没少让他糟蹋!” 车宏轩没想到杨晓红小小年纪会这么现实的考虑问题令他心里一震,他点点头说:“人挪活树挪死,天下民天下住,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我同意你的意见去浑河市发展,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就这样定下来,先安排我哥哥。” “我手头有一间五十平米的东西面房子,不行你先让你爸妈搬过去住。” “谢谢你,房子我自己可以解决,这次要买大点的,还有我哥哥呢。” “他和张丽萍的事怎样了?” “难说,如果她同意回家那边我还是支持这件事的。果不同意回去我就管不了了。问题是你必须尽快安排我哥哥的工作,他比较爱好自己的专业,最好是银行部门。” “我马上写个条子,过了新年让你哥哥到沈阳去找严行长。”车宏轩打开夹包,拿出纸和笔,给同学写个条子递给杨晓红。 杨晓红高兴地收起条子,温情的动人的看着他说:“我哥哥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我们走吧。”车宏轩开车按照她指的方向行驶。 她看着他开车,想起了什么,变得很开心说:“我已经从饭店搬回家住了,现在自由了,要不这样,反正你也闹心,不如陪我喝酒,多喝些,明天早上我和你去浑河市看看。” 车宏轩说:“借酒消愁?” 她嫣然一笑。 两人一边唠着一边来到她家楼下水果店,买了水果,进了家门,一对和车宏轩年龄相仿的夫妇热情地接过水果。 杨晓红和车宏轩喝了不少酒,第二天两人开车去浑河市,杨晓红想去看看市场和房价。 车宏轩安排杨晓红住在自己家附近,带她看了几个要出租或是要出兑的饭店。杨晓红一一记下,联系几个,知道自己手里的钱想在这里开个一般饭店都不够,心里犯难了。 本来想跟车宏轩说,想让他帮忙,可见他心事重重,没好意思说。想去滑雪,也没好意思说,呆了两天坐大巴回古城市。?。 第一百六十章 祸起萧墙 (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章 祸起萧墙(五) 车宏轩送走杨晓红,电话里安排了山里的事,以免自己出了问题那里乱了套。 为了进一步摸清形势,做到有备无患,这天晚上他专门请律师崔义吃饭,对整个案情又进行一次专门详细的研究,把每个细节都充分的估计一下。 崔律师分析认为:第一,车宏轩有着辉煌的履历,现在又是法定代表人,初犯,进去不会受到人身攻击和孽待;第二,此事为企业行为,车宏轩只负领导责任,不会弄到负刑事责任那种程度,最有可能是罚款免予起诉,最坏也就是判缓;第三,没有实际参与行贿行为,要努力把行贿变为索贿,以减轻事态的严重程度;第四,车宏轩有财力,能够满足案件办理中的一切花费,所以不会出大事,闹到不可收拾那一步。 车宏轩认为分析得有道理。那以后,为了不闹得满城风雨,尽量减少负面影响,他甚至希望古城市有关部门来个电话自己好方便过去,要么就呆在单位,办案的来了第一时间见到他们。 为了把所有事安排好,车宏轩紧锣密鼓地办了三件事:第一,与崔义补签了常年聘用律师合同,以便第一时间介入案子;第二,将自己卡里的钱和账号里的钱全部提出来,凑足一百万,电话叫来车老三,以还款的名义把钱交给他,告诉他把钱带到古城镇存起来,没我的话一分不能动;第三,下力气逐年逐月逐日整理公司的账目,将可疑之处,没有发票的尽量掩饰,将留有谢蕊芬名字的地方改掉。 整理账目需要大量艰苦而细致的工作,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车宏轩每天起早贪黑来公司整帐。 公司都已经放假,里边他一人在忙,外边就一个打更的聋人。这期间,很多人来电话劝他躲避,告诉他人不进去什么事都好办。尤其是杨晓红,带来的是古城市有关部门的话,也是让他先躲一躲,日后办起来会方便些。 车宏轩还是按照自己的既定方针,没有躲避或者是逃跑。他知道一旦走出那一步,可能不仅毁了企业也会断送自己的一切。 他面前放着的台历上,不知道哪天他无意中写下了这样一句话:“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是不是作为座右铭只有他自己明白。 车宏轩如果这次像刘斌那样外逃,他的历史不会是这样的,必须改写。 金香兰要来看他,他想见到她,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说不准自己哪天进去,就推说外出,没让她来。 两千年十二月二十二号,车宏轩正在公司整帐,突然接到秦新明爱人小白电话。 小白很恐慌地说:“大哥,不好了出事啦!Jx白主任被抓,今天早上秦新明也被抓。我听说秦新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在Jx宾馆刚一下楼,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十好几个人一下把他按在地上,还带上手扣子。听说还要抓你,你赶快跑吧!” 车宏轩拿着电话心在颤抖,想了好长时间才说:“先要平静下来,请律师,找关系。” “明白。” “有什么事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你不躲躲?” “我和他们没有那方面的关系,没必要躲。” “让他们划拉进去不也冤枉吗?” “我想不会。” “你可得了,都疯了,还是躲躲吧!” 车宏轩解释一番,两人才无奈地放下电话。他没想到会这样,看来上边真的是下力气了,他感到无奈,想想真是应验了那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自己目前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还有时间顾及秦新明的事?再说像白主任那样人早就应该绳之以法。 两千年十二月三十日是元旦放假,车宏轩仍然来到公司,班上除了打更的聋人还是没有外人了。 不到九点,杨晓红突然慌慌张张打来电话问:“你在哪呀?” “公司。” “你怎么还在公司,像没事似地?他们过去了,知道你在公司,你赶快跑!” “不,不跑。” “你彪啊还是傻?我还能骗你?我刚跟他们谈完,他们已经答应了,你躲躲日后一定帮你摆平。” “你不明白,那样会越陷越深。” “你真是急死我了!” “没事,放心吧。” 杨晓红无奈的放下电话,想想举起电话“啪”地摔在地上,不解恨又上去踹了两脚,趴在床上哭了。 杨晓红得到的情报是准确的,古城市有关部门在刘斌家“蹲坑”这么长时间,确认刘斌已经逃跑,继续等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便请示上级抓捕刘斌的老板。 车宏轩这些天在公司,早就被办案人员掌握得一清二楚。十点刚过,突然进来三个人,外边还有一辆警车。来的几人进屋都很客气,都着便装,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稍胖一些的中年人,戴副近视镜,掏出工作证说:“我们是古城市***反贪局的,你叫车宏轩对吗?” 车宏轩知道事情终于来了,尽管有了充分准备,这会儿内心还是有点紧张,面上把内心紧张掩饰起来,很平静,站起来迎过去说:“是的,欢迎你们,请坐。” 几人都面带柔和地坐下。 那人详细地看着车宏轩语气平和自我介绍说:“我叫高明,请你看看我的工作证。” 车宏轩勉强微笑一下,摆摆手,过来坐在几人对面,仍然很平静地说:“不用了。” 又一个人说:“可以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车宏轩回办公桌上拿起夹包掏出身份证,回来坐下递给他。 三人相互传看了一下,每人都是先看看身份证,又看看车宏轩,经过共同确认,知道不会搞错,便相互点点头。 这比上飞机安检还慎重,车宏轩没有经历过。 高明说:“你要交出电话还有身上的东西,我们按规定办,这对谁都有好处。” 另外两个人把车宏轩的夹包收了,又把他的衣服兜翻了一遍,把几个零钱也收走。 高明仍然很温和地说:“你需要向我们提供企业的各种手续,复印件就可以;提供和古城市保险公司的往来账目。” 车宏轩把已经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他们。 高明把东西收拾好微笑着说:“车老板我们认识了,到你这来,好歹也得请我们吃顿便饭吧?” 车宏轩感到奇怪,不理解,不过还是非常平静地说了句“没问题。” 几人出来上了警车去饭店吃饭。 警车是当地派出所的,几个警员都认识车宏轩,大事小情的没少麻烦过车宏轩,什么谁家换樘窗户、改个门、装个阳台,有个红白喜事出个车都没少麻烦过他。 一个管片的警员还套近乎说:“这点事不算什么,过去说清楚就行了。他们承诺保证今天把你接走,用不了几天就会开车送你回来,否则张峰副所长不同意把你带走。” 车宏轩知道这是说说而已。 大家吃了饭,还喝了酒,车宏轩同意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钱来算账。 饭后高明告诉他,要到古城市去一趟,车宏轩便就上了一台前机盖上写有“检查”字样的桑塔纳轿车,被安排在后座的中间,戴上手铐子,说这是规矩,并且问他紧不紧,还要不要再松一些。 高明开车,回头看着车宏轩说:“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没有在这里给你留下任何不好的影响,如果你能找到刘斌。我们马上放了你。” “我和他联系不上。” “我们知道你原来是领导,当过相当级别的干部,又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很有觉悟。我在派出所也是这么交代的,找你是核实情况,没有说别的,怕给你造成影响,因此也希望你能很好的配合尽快结案,争取个好的结果。” 车宏轩很干脆地表了态。 手铐子一扣上,车宏轩的心情低落到极点,但面上还是很平静地陪他们聊着。 按照崔义的安排,车宏轩和他们闲聊很谨慎,不多说话。 不到下午四点,他们来到古城市***反贪局。 有个姓田的科长接见了他们,这人细高个子,穿一身黑色的便装,看起来也很文静。 田科长看一眼车宏轩,又转眼看着三个办案人员高兴地说:“好!你们干得好!晚上我给你们庆功。” 高明说:“不了,一会还得干活,上边催得要命。” 田科长说:“那好,你们下去吧,哪天再说。” 他们三个人把车宏轩带到地下室,走进一个黑乎乎的走廊,两边房间门上写着审讯几室,还有几个房间没写,估计是住人的。他们进了一个有二十多平米的房间,里面靠墙是通长的大炕,是用一张张单人铁床连起来的,被子和床单很干净。南边天棚下边,有一个半米高的窗户,用钢筋一条条封着,西下的阳光还淡淡地照着窗上的铁栏栅。 车宏轩看明白了,这是个半地下室。 高明微笑着告诉他这是内部住的。 他们把车宏轩扣在最里边拐角的暖气管子上,让他在挨着的小床上先休息一下,把他的裤腰带抽出,鞋子也拿走。没过几分钟,进来一个年轻人,说是见习的,躺在一进门的小床上看书。 车宏轩连折腾再惊吓,又喝了几杯酒,躺在床上睡着了。一翻身被手铐子勒痛了手腕,猛然醒了,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感觉到了失去自由的滋味。不过他并没有怕,很冷静。 几乎在车宏轩被带到检察院的同时,崔义带着一个律师来到古城市,依法办理相关手续,并且要求会见当事人,没有得到同意。 也就在不到四点的时候,车茜和丈夫陈国强开着私家车风驰电掣般地来到古城市市找到陈军。 小两口进屋就把车宏轩被抓的事说了,让他赶快想办法救人。 他先是一惊,又平静下来说:“你们别急,不会有什么大事,我了解老车这个人。我打个电话。” 他打通电话问:“是老张吗?” “是,我是张大华,陈SJ有什么指示?” “你在哪里?” “我在班上。” “你过来一下。” “我马上到。 陈军和儿子、儿媳谈着家里家外的事。 不多工夫,张大华敲门进来。他和陈SJ问个好,一眼看到了车茜,他只知道陈SJ是车宏轩的朋友,不知道还有儿女亲家这层关系,便问:“你过来了?” 车茜马上起来问张叔叔好,她和古明远、张大华、李思雨都很熟,小时候就见过他们。她很急切,眼里含着泪说:“我正要去找你,我老爸绝对是个好人,我想看看他。” 张大华点点头安慰说:“好的,我尽快安排。” “他不会受苦吧?” “有我在你放心,谁也不敢。” 陈军笑着说:“这是我儿媳妇,这是我儿子。你们俩去看看老太婆,晚上我们一起吃个新年团圆饭。” 小两口走后,陈军问:“你们把车宏轩抓了?” “是,”张大华汇报说,“保险公司的案子牵涉他。这件事原则上由反贪局单独办案,我限定他们尽快结案。现在进展顺利,证人、证据全了马上起诉。车宏轩的公司干了外装牵涉了,目前我还不想过多过问。” 陈军点点头。 张大华感觉出来什么来想想说:“我们队伍内部也有个别人到处伸手,通过打黑和保险公司的案子,我准备清理和整顿一下。” “看来你那里还不够安稳。我同意,坚决把那些腐败分子清理出公检法队伍,涉黑人员多吗?” “有十几个。” 陈军站起来说:“明天你和Jw碰一下,证据确凿的立即双规。车宏轩的事怎么办?” 张大华礼貌的站起来说:“我了解过案情,他们单位的一个业务员给保险公司的领导送了三十万,数额较大。这件事证据确凿,他必须把这件搞清楚了才能研究以后的事。我和他感情很深,从小一起长大的。” 陈军想想又坐下了说:“可别让你手下的乱来!我还没来这里的时候就听车宏轩介绍过你,我还真是从他那儿最先了解你的。” 张大华也跟着坐下说:“我已经多次开大会强调过,对动手打人和虐待嫌疑人的,一经发现严惩不贷!并且这个。 案子是我特意安排一个叫高明的年轻人办的,他是研究生毕业,业务能力很强,政策水平很高,几个大案都是他主办的,不会有问题。我现在不便出头,一出头有些人就惊了,希望能得到理解。我那个老同学我是了解的,他心很宽,不会出问题的。” “我们要把古城市建设成为一个先进的、文明的、和谐的现代化大都市,就要在法律允许的条件下保护好纳税人,不管他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我这样理解,企业为了合法利益不得不满足我们有些腐败分子的时候,他们违法是被动的。那些为了经济利益而到处拉拢干部,不择手段,扰乱市场经济秩的要坚决予以打击。我们反腐倡廉,主要打击的对象是我们队伍中的腐败分子。” 张大华严肃地说:“我一定会牢记这些指示。” “对于类似车宏轩这样的案子我们决不能掺杂个人感情。” “我明白。” 两人又谈了一会,陈军陪家人去吃饭,张大华也回家吃饭。他们俩为了工作,都没有节假日。 张大华刚端起饭碗,李思雨电话就进来了:“你在哪?” “什么事?” “什么事你还不知道?我快到站前的那个粗粮馆了,你马上过来。” 还没等他说话,电话就挂了。没办法,他只好放下碗筷去粗粮馆。 李思雨一个人要了四个菜,已经自斟自饮地喝上了。张大华进来,他头不抬眼不睁的还在喝。 张大华一摆手,让服务员拿来矿泉水,倒上一杯说:“来,我敬你一杯,以水代酒。” 李思雨瞪着眼看着他问:“你怎么把宏轩抓起来了?车老三也来了,我没让他过来见你,等我信呢。你这办的是什么事?弄得古城镇全知道了,多让人笑话!” 张大华笑了说:“不是我抓了他,是JcY。你放心没大事,来喝酒。” 里思雨一摆手:“不喝,我想见见他。” “不可能!” 李思雨盯着他问:“他究竟有多大事?” “没有多大事。” “一定要抓人?不能变通一下?” “不能,你以为单位是我家开的?’。 “这不是屁话!我说是你家开的?”李思雨端起酒杯啪一声摔在桌上,站起来转身走了。 酒杯摔得粉碎,溅得张大华满脸满身是酒,他还没有缓过神来,电话又响了,他擦了把脸赶快接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古明严厉的声音:“宏轩的事你和我说了假话对吗?你真行,官当大了连句真话都不敢说,看来还能往上走。我就问你一句话,什么时候放人?” 张大华心里很难受,他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也忘不了和他们相处的几十年,但他没有办法,不能为了感情破坏原则,他慢慢地说:“你别急我会尽力的。这样,能不能和思雨过来我们一起喝几杯?” “我够资格吗?别看你当了那么大的官,两天内不能给我个说法,我们四十几年的交往就此结束。有说法你就给我打个电话,没说法就不要打,以后我们不认识。” “我现在还说不好。你过来一下,我现在心情也不好。” “我没让你现在回答,给你两天时间。第一、明确告诉我什么时间放人;第二、宏轩在里边不能遭罪,我给他准备两条软中华,一会派人送到你们门卫。” “你不能乱来!”张大华还想说什么,对方电话挂了。 张大华正想给李思雨打电话,想把他叫回来好好谈谈,再经过他和古明远解释,可电话又响了,是妻子的:“你在哪?车老三在家里等你呢,车嫂子也来电话了。你怎么回事,弄得乱七八糟的?” “你别急!告诉车老三,别让他到处乱跑乱问;也给车嫂子打个电话,告诉她别着急、别上火。” 放下电话,张大华觉得浑身特别难受,脑袋发胀,看了一眼酒杯,倒上白酒一口干了。 张大华独自在这里坐了好久------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祸起萧墙(六) 当晚七点多钟高明端着菜饭拿着矿泉水来见车宏轩,显然他是在外边吃的饭,这应该是新年放假的关系。 车宏轩虽然准备充分,但毕竟四十多年了从来都是说上句,没做过阶下囚,难免心急如焚,还没怎么样就考虑哪天能出去,没心思吃饭,又不敢不吃,便很勉强地吃了一点。 等他吃完,高明把他带进第一审讯室,将他两手铐在座椅两边的铁扶手上。 “不紧吧?”高明好像很关心地问了一句,然后回到高大的审讯桌后面坐下,一边打开文件夹,一边低头像自言自语似地接着说:“我详细看过你的档案,你一九七三年读高中时就是学生干部,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开始上大学,一九八四不到三十多岁就已经提到处级了。你是位LdY,也是个人才,觉悟比我们高,希望能正确对待这件事,积极配合,争取一个好的结果。” 说完,高明仍然低头看着什么。 好一会,高明抬起头看着车宏轩,有些奇怪地问:“你当时政治条件那么好,国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么放弃了?我都替你惋惜。现在七七界毕业生都在挑大梁,你怎么会下海经商?” 车宏轩见他态度和蔼,不像要给他动刑的样子,心里暗自庆幸,马上迎合地回答说:“人各有志,我当时可以去省里的机关工作,但我还是选择了下海经商。” “是为了捞钱还是为了女人?” “这些都得到了,不过都是衍生出来的。当时下海既不是为了捞钱也非为了猎色,只是想干一番事业。” 高明鼻子里“哼”一声,仍然在写什么。 实习生悄然进来,看都没看车宏轩默默挨高明坐下,装模作样地打开笔记本,写着什么。 “我们开始吧。”高明还是那么平静地说。 审问开始,除了那些公式化的问答,最后的焦点落在保险公司的回扣上。 高明严肃地看着车宏轩问:“刘斌给保险公司经理谭悟凡送钱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是我同意的。” “送多少?” “为拿下工程甲方要二十万,为要回工程款甲方要十万,一共是三十万。” “是从海鲜酒楼提的现吗?” “其中二十万是,另外十万是我给的。” “你认识谭悟凡吗?” “不认识,具体事宜委托刘斌办理。因为这项工程刘斌是挂靠我公司自己施工的,具体情况我说不清楚。” 高明撂下脸子敲敲桌子威严地说:“我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这也是你立功的时候。你不能把这件事说成是你们单位行为,我们打击的是经济犯罪和惩罚腐败分子,我说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承揽工程的时候——也就是说你中标的时候,有没有给别人送钱?比如给你们办事的张丽萍?你说话要负法律责任。” “我可以保证没有。”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不是这样的。你作为企业法定代表人,就是这么管理企业的?连给什么人送多少钱都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你还在那里胡说八道!” 沉默。 “据谭悟凡交代,把工程给你们主要是张丽萍操作的,说明张丽萍应该有利害关系。按我们当地的习惯不给张丽萍送钱是不可思议的。” “绝没有给张丽萍送钱。” 高明“啪”的拍一下桌子喝问:“真的没有?” “据我了解到的情况确实没有,仅仅是因为刘斌与张丽萍哥哥是同学的关系。” 高明消消气继续问:“我这有一份你签发的法人委托书,是委托刘斌到保险公司代表你办理业务的,内容你应该清楚吧?” “是的。” “刘斌在保险公司办理的业务,你应该负法律责任对吗?” “对,但必须是我规定的,或者说是我同意的,对他个人的其他行为我不负责。” “我说是其他行为了吗?你要老实交代,不能避重就轻!”高明边问边记。 “明白。” “刘斌销售提成是多少?” “千分之三。” “还有别的奖励政策吗?” “原则上没有。” “什么叫原则上没有?千分之三明显不对。” “这项工程我收取百分之三的管理费,利润归刘斌个人所有。再说刘斌还有其他收入,具体情况确实不了解。” 高明动气了:“你在胡说八道,两头堵!你的企业什么性质?是你个人的对吗?” “是集体企业。” “实际呢?据我们了解实际是你个人的,不过是戴了一顶红帽子。” 车宏轩按照律师崔义的要求,对于没有把握的问题不做回答,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有没有办法找到刘斌?” “他在德州和我分手就不知去向了,我没有办法和他联系。” “找不到刘斌对你很不利,明白吗?如果你能找到刘斌我们马上可以放你。” “我没有办法找到刘斌。” “刘斌和你说过给保险公司多少钱吗?” “说过,就是三十万。” “你糊涂!具体是多少?” 车宏轩不说话了。 “你在避重就轻,想逃避法律的制裁!” 沉默了一会。 高明接个电话,是老婆打来的,问他回不回家吃饭,还告诉他有个叫杨晓红的女人托人来找她,为的是一个姓车的人。他说不知道这件事,告诉老婆今天晚上有活,放下电话,低头整理文字。 车宏轩竖起耳朵听高明的电话,虽然听不太清,可判断出这电话可能跟自己有关,他盼望着有人能跟高明尽快建立联系。 过了好一会,高明又抬起头盯着车宏轩问:“你的企业是股份制吗?” 车宏轩冷静地回答:“不是,是街道企业公司的,由我承包。” 其实高明已经把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这个公司就是车宏轩创建的,只是以应该上缴的管理费养活十几个下岗职工,使事情变得复杂一些,至少是无法证明这个企业是私企。现在这样的情况很普遍,给办案带来很大麻烦。 高明突然问:“你企业的财务负责人是你妻子谢蕊芬吗?’。 车宏轩心里一震,他不愿意让她也卷进这种事,怕给她造成太大的精神压力。 车宏轩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是。” “你在说谎!这样对你很不利,你要老实一些!请提供她的电话、住址。” 他只好从实招来。 “你身体情况如何?” “还可以,就是心脏不太好。”他按照律师的安排这样讲。 对方没有说什么。 车宏轩见有机会把会计的事说清楚,便小心地说:“我可以说说会计的情况吗?” 对方在整理材料,没有抬头:“可以,说吧。” “其实我们单位的财务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和我妻子没关系。” 高明抬起头,似乎有些奇怪地看着车宏轩:“我说过别人说了算吗?你怎么神经过敏?这里有什么事吗?你说说清楚。” 车宏轩觉得有些冒虚汗,真想给自己一记耳光——没事多说话! 审讯进行到午夜。 高明终于整理好审讯记录,拿着记录本,站起身走过来像希特勒玩摸地球那样,摇摇车宏轩的脑袋:“你要老实交代,不要存有侥幸心理,其他方面还有什么需要和我们交代的都讲清楚。尤其是有关张丽萍的事,必须交代清楚,否则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高明递过来一摞记录底稿说:“这是今天的记录,看一看签个字。这几天你再把有关情况都好好回忆一下,把事情说清楚,别软磨硬泡,避重就轻!” 车宏轩详细地看着自己的交代材料,见没有关于张丽萍的问话记录,感到奇怪,签了字按了几个手印。 高明给他打开手铐,实习生带他去厕所。 车宏轩洗洗脸,想刷牙没敢说,就使劲簌了几口。之后,依旧被扣在暖气管子上,似睡非睡地躺在原来的地方。 高明和那个实习的都没走,和他住在一个房间。 高明又拿出另一份文件看了好久,又写了好久。显然那个案子要比车宏轩的复杂多了。下半夜了高明才开始放被子脱衣服准备睡觉。 “你怎么样?还可以吧?好好睡吧。”高明躺进被窝,抬起头看一眼车宏轩,“你不知道,我们也很辛苦的,有时候把你们抓进来也相当于把我们自己关起来了,你们不完我们也难利索。” 车宏轩看了他一眼,勉强地陪笑一下。 高明又说:“你说给刘斌销售提成千分之三不对,你们这行现在少的要百分之五,多的要百分之十以上。有些企业为了规避风险,给销售员提高提成,送礼的事就和企业没关系了,我判断刘斌给张丽萍的钱就出在这里。关于这件事你要好好回忆一下,我们也要取证,否则榫口对不上。” “我一定努力。” “关于送钱的事和对刘斌的奖励政策一定要交代清清楚楚,即便是挂靠也要说明刘斌究竟从企业拿走多少钱,这牵涉很多问题,比如他拿了那么多钱有没有其他行贿问题,有没有交个人所得税等等,都要搞清楚。” 车宏轩心里一震,马上应付道:“我会的。” 几人关灯睡觉。 车宏轩哪里睡得着,黑夜里瞪大眼睛想事。 第二天早上,早饭后审讯继续,中心还是围绕那几个问题,也问了企业从开办到现在的一些情况,问得很详细。今天只有高明一个人审讯。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们还谈了一些别的情况。比如刘斌在公司干了多少年,签了多少合同,拿了多少提成,有些什么亲戚朋友,都住在那里。还问车宏轩,哈尔滨的女孩和你是什么关系,圆梦海鲜酒楼杨经理是你什么人。原来,车宏轩的电话一直没有关机,田科长拿在手里,希望能发现刘斌的蛛丝马迹,或是一些别的有价值的东西。在回答电话的时候,田科长从来都说是车宏轩的朋友,没有告诉任何人车宏轩的事。?。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祸起萧墙 (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祸起萧墙(七) 这天晚上来看守车宏轩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干巴老头,足有六十多岁,满脸病态,看样子身体不是很健康。 老人家给车宏轩拿了一盒黄红梅香烟,一瓶矿泉水,还有一个橙子,胳膊里夹着一本《水浒传》。 车宏轩知道这种烟是低档次的,在外边他是不会吸这种烟的,可现在是失去自由的时候,已经两天没抽烟了,便一边恭敬地接过烟一边说着谢谢,低三下四地请老者帮忙点烟,香甜地抽了起来。几口下去,不但没有什么快感,反而感到头晕,他明白这可能是长时间没吸烟的关系。 车宏轩被锁在椅子上,没有允许上床休息。 干巴老头也在抽烟,恶狠狠地看着车宏轩,毋庸置疑地喝道:“你有事要先喊报告,听明白了吗?” 车宏轩眼睛红肿地说:“谢谢,我有些些些清楚了,请您多关照。” “睡觉不许乱翻身!如果你令我讨厌了,”他指指天棚上的一个铁环,“我就把你吊在那里!” “不会不会,我一定不翻身!” “我告诉你,前几天就这个钓了一个相当级别的------” 车宏轩瞪大眼睛毛骨悚然。 “我们的人粗心大意,把人吊在上面接个电话就去喝酒了,第二天酒醒了才想起这件事,吓出一身冷汗,赶快跑回来------不多说了,所以呀,办事决不可以马马虎虎,一点小事就能毁了一生。” 车宏轩听得两眼发直,吓坏了。 “你睡觉的时候不许胡思乱想,不许睁眼睛,也不能打噜!” “我保证。” “前些天还来过一个大块头的,身份了得,并且是我们同行的,一样老老实实的。” “谢谢你的关照,我会终身感谢您!” 老者满意地吐出一口烟,想想又说:“我呢,是一个癌症患者,活过今天不知道明天。原来是烧锅炉的。我告诉你小伙子,人哪不能和自己过不去,要对得起自己,去财免灾。你以为小高明他们容易哪?一天没黑没白,一个月挣不到两千元,养家糊口都很勉强,没办法跟你们挣大钱的相提并论。” 车宏轩看到他那诡秘的样子,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许是来挖陷阱的,勉强的笑一下,没说什么。 前两天就这样过去了,除了有人看管车宏轩,没有别的事。 这天老人看来心事宜宜不错,高兴地说:“说起来我们还是老乡,我家也是孟家乡的,不过在小屯子,距离镇上有十几里路。哎,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说是不同情那是假话。” 车宏轩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迎合地点点头说:“那真是太巧了,人不亲土亲啊!” “你想不想少遭罪?” “当然想。” “想不想早些出去?” 车宏轩急切地点点头,他以前听说过花钱摆平法定代表人,见老者这样问不免抱有一线希望。 “我呢,就信奉这本书,”他拍拍《水浒传》,“里边的好汉都是仗义输才的英雄,杀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的事我了解一下, 没什么大事,可也不能说是小事,可大可小,怎么处理都可以,押你几年很正常,哪个庙上没有屈死鬼?你们搞企业的天天摆弄钱,深挖下去还有没事的?再说,你也遭不起这个罪!把你弄个半疯不傻的,人出去也就废了!嗨,我在这里干了几十年,现在退休了回来找补差专门来陪护你们这套号的。什么事都好办,谁我都认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有猪头还许找不到庙门呢。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替你活动活动。” 车宏轩深深点点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终身感谢您!” “那就好!古城市有没有可靠的朋友?” 车宏轩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胆怯地回答说:“海鲜酒楼的老板王玉田是我的好朋友。” “嗯,那是个人物!你的事他可以做主吗?必须是能做主的人。” “可以。” “这个数怎么样?”他伸出三个指头,“不是三,是三十。” 车宏轩迷茫地看着他,皱起眉头问:“干嘛要那么多?” “你考虑好,行呢我们就往前走,不行就当我没说。” 车宏轩泄了气,其实这个数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看着老人问:“怎么办?” “你给我写个字据,我派人去找王老板。” “是不是可以安排我和他见个面,还有他的杨经理。” 车宏轩从来不是舍不得钱的人,他现在也特别希望和外边的人尽快建立联系。也曾经想过要求见见张大华,但又一想不妥,那样他可能就不好说话了。还是按照古明远的意见,这种事让王玉田出头的好。想到这,他便写了一个条子,让王玉田全权办理,目标是早点出去。 “这是自然的。我还要勾通一下,如果明天早上你看到来看守你的年轻人手里拎一瓶“whh”牌矿泉水递给你,再给你一支香烟说明成了。” 车宏轩只好点点头。 “老老实实睡觉!” 车宏轩浑身颤抖地面上闭上眼睛,不敢睡去,也不敢翻身----- 第二天,来看护他的年轻人果然一切照办,车宏轩内心释然,充满希望。 本来按照高明的想法,事情弄清了就准备办个取保候审,先把车宏轩送回去,没想到情况复杂了。 张大华原来是反贪局的最小一个副局长,一下提到老大的位置有点突然,当然也不是不能被接受的。可他上任后大权不放小权独揽,目空一切,弄得班子成员关系紧张。 张大华的两个副手都是六八届的老高中生,社会阅历很深,原。在老领导手下大家你好我好,相安无事。张大华上任后独揽槽钢,弄得两个副手无所适从。 有一次有个副手找他签个饭票子,他拿过去就给压下了,并且告诉以后不许任何人花公款请客。加上平时张大华就没人情味,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最多是老婆出面,都很惧怕他。 张大华的这些做法无疑将两个副手推到一起,不配合他工作。你说行的他们不办,你说不行的他们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办了。 前两天竟然想给谭悟凡定调子,说最多够七年,没把张大华气死。 这两位副手无论在单位还是在古城市都是根深蒂固,张大华。惹不起也动不了。这两位和反贪局的张局长都是多年关系,原来他们研究想把车宏轩放出去,那样就相当于在外边养了个财神爷,不抓你事情也不完,永远像演木偶戏,用绳子拽着。他们也估计出车宏轩不是一般战士,一定会找人摆平。如果找人,一定会找到张大华,这期间假如抓到把柄,一举可以攻破张大华。他们甚至想从车宏轩那里拿出钱给张大华买台好车,日后再找机会秋后算账。 这天下午FtJ的张领导亲自上阵,带着田科长和高明一起提审车宏轩。 高明对此举很不理解。 张领导矮胖,满脸横肉,他恶狠狠地看了眼车宏轩问:“你是想顽抗到底吗?” 车宏轩感到很震动:“我没有啊?” “刘斌跑哪去了你能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张局长一拍桌子:“给张丽萍多少钱你能说清楚不?张丽萍已经交代了,钱也拿回来了!” 车宏轩看着这位凶神恶煞,心里有些慌:“没有给张丽萍送钱。” 张局长又“啪”的拍了一下桌子:“你是老年痴呆了怎么的?别给你脸你不要脸!你看人家干土建和内装的,那点事说得清清楚楚,马上就要办取保候审啦。你怎么的,不想说是吗?我们有的是办法,你知道吗?” “我知道。” “好,”他平稳一些,指着车宏轩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给谭悟凡送多少钱,给张丽萍送多少钱,今天必须说清楚!否则我就送你进去,找个十星级宾馆让你享受享受。将来重判,你别想再出去。你这么大年龄了还是别去的好,那地方不像这,三十多人住一个房间,你遭不起那个罪。说吧,以前说过的就别说了。” 车宏轩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张局长冷笑一下:“你不想说是吗?那么大工程给你了,你不送钱可能吗?古城市的酒让你喝了多少?小姑娘让你祸害了多少?现在还想抵赖!” “我没有抵赖。”undefined。 “你保险公司缴税了吗?” 车宏轩心里一震。平静一下又觉得很奇怪,这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木然地说:“没有,还没到时候,结算还没完。” “一百年不结算你就不交了呗?按规定,你收一笔应该交一笔,你现在已经收了好几百万,一分没交,有的已经跨年度了,要交滞纳金,你明白吗?” “缴税要到开发票的时候,审计没出来我们也没办法。” “好,”副局长站起来说,“把他送到十星级宾馆去,让他增加点阅历。”说完,张领导转身走了。 高明急了,马上追出去,要求再考虑一下,张领导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高明回去对车宏轩说:“你不能硬顶着来呀?” 车宏轩呆笑一下。 高明去办了羁押手续,又拿了车宏轩用过的被子,把一包崭新的 内衣交给他说:“这是你弟弟拿来的,你把它换上。” 车宏轩这人平时不讲究穿衣服是不是名牌,但必须干净,款式也不能太过时。在家的时候,妻子会每天给他准备好要换洗的内衣,现在已经是好几天了,他早就想换一换。 高明过来看看内衣笑着说:“三耳兔的,怎么买这个牌子?还想让你像刘斌一样跑吗?你这么做就对了,不能跑,一旦跑了后果不堪设想。”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头,见他们没有回避的意思,就换了裤头和内衣,把换下的放进那个方便袋里。 他们准备好后,就上车走了。 高明一个人送他。 经过一个多小时,高明把他送到第一管理所。 一进门,高明办手续,车宏轩站在那里四下看看。 过来一个又矮又黑的中年人喝令他两手报头,和两个打架的年轻人面朝墙蹲在一起。 这一蹲就是二十几分钟,车宏轩浑身发抖,额上冒出汗来。 当那个又黑又矮的人叫他起来的时候,他踉跄的站起来,几乎摔倒。 车宏轩跟着那人来到一个房间。那人先进去,车宏轩跟着进去。 车宏轩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个充满传说的地方。屋子有二十多平米,南边是一个窗户,中间是一个通道,两边是半米高的通长木床,进门是一个厕所,一道小墙把厕所和床隔开,床上被子叠的四面见线,很整洁。房间很暗,车宏轩细看才发现,满屋子里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们,那种眼光是外边没有的,说不出是惊恐还是愤怒。他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十星级宾馆”。 那人看着满屋的人说:“这是我的亲戚,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报告,明白!”房间里的头头迎过来立正答道。 那人不动声色的一脚踢在头头的迎面骨上,头头下意识的想去捂腿,但没敢马上来了个立正:“报告,明白!” 有了这句话,车宏轩便意大了。牵涉 大伙这会正休息,都坐在两边的床上。 矮胖子走了,车宏轩找了一个床边坐下。一个胖子问:“你是浑河市的?怎么送到这里来了?” 车宏轩看着他说:“我是在古城市出的事。” 头头过来对着车宏轩的小腿就是一脚:“把腿拿上去!没让你洗澡就可以了,看在你这么大岁数的份上,还当啷个二郎腿!你以为这是你家呢?这是活人管理所,专门管理活人的!到了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原来,进来的人都要洗一个凉水澡净身。大冬天的,几盆凉水浇下去够要命的。那里undefined。 车宏轩以前也听说过这里如何如何,现在亲临其境,觉得不过如此,虽然挨了一脚心里却平静了许多。 那个胖子还在问:“你犯了什么罪?” 车宏轩揉着被踢的腿回答说:“我手下的业务员给保险公司送回扣。” 胖子更感兴趣了,一连串问道:“哇,保险公司的大楼是你干的?那你是大老板了?你也是张大华那个王八犊子送来的?” “保险公司大楼外装是我干的。” “你送了多少钱?” “不是很多。” 胖子蔑视地瞪起眼睛:“那你也没弄明白呀?这点小事算什么?张大华那个王八犊子小人得志,翻脸不认人!”他指着身边一个年轻人,“这是我儿子,如果我们爷俩出去一个,第一件事就是把张大华的脑袋剁下来喂狗,再把他家的主坟刨了。我的事早就摆平了,他又给我翻腾出来,说我收保护费是黑社会,开矿是盗采,还把以前的事都翻腾出来了,秋后算账!” 头头也过来坐在车宏轩身边说:“大哥是古城市的一把,黑白两道都行。”他又小声问:“带点钱没?”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有点奇怪,心想:这里要钱干什么? 头头小声告诉他:“弄点钱进来,吃的会好一些。” 又一个人过来,摸摸车宏轩的头。看来他也是这个屋里的重要人物,否则是不能随便说话和下地走动的,他问:“大哥,你那么有实力以后我出去跟你混。你不要小瞧这里,天下各路英雄都有。” 他哪里敢说不字。 那人又说:“我已经在这里呆好几年了,最近清理积案,证据不 足的判不了可能要放。大哥你稳稳当当的,不要有没有的胡说乱讲。” “想想你提醒。” “我现在连女人长的是什么样都忘了,哎呀,坐牢三年,丑女变貂蝉哪!” 显然,这里人的谈吐和正常人是有区别的,他们问了很多事,车宏轩都迎合的一一做了回答。过了一会,头头命令每个人面窗盘腿坐好,让车宏轩背条规。 车宏轩进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吃饭的时间,只有等到明天九点三十分吃饭。晚上九点钟休息的时候,大家都放下被子休息。车宏轩的被子还有衣服都被头分给别人了,自己穿个衬衣,不知道在哪里休息。大家都躺下了,他没地方呆,站在地上。还有一个年轻人在地上来回巡逻,谁要是打呼噜,就狠狠的踢一脚。床的两头都住着“老人”,铺得很厚,占了很大地方,中间剩余部分都是新进来的,像礼品盒里的大虾,一个挨一个的一个方向睡着,不能盖被子,更不能翻身,也没有枕头。还有几个年头多的老家伙,干脆钻到床底下去睡,这要头头同意了才可以。 有两个新来的年轻人,正在给头头按脚。 车宏轩对头头说:“兄弟,我太累了,年龄又大,能不能照顾一下给我找个地方?” 头头说:“新来的要值班,到了你能把条律背好为止。” “我现在就能背好。” “你背背我听听。” 车宏轩一口气背完狱规。 “不怪是老板,我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你是第一个这么快就能背下的。看在你是所长亲戚的份上,你挤在中间。” 车宏轩看看中间已经没有地方了,难在那里,头头起来把他往中间一推,打了几下两边的人,把车宏轩硬挤进去。 车宏轩艰难的呆在这里,度日如年,可他没有办法不坚持,从这时候开始整整三天了没人搭理他。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祸起萧墙 (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祸起萧墙(八) 车宏轩出事后引来很多麻烦。其他的都好说,最重要的是和谢蕊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这动摇了维继家庭稳定的基础。现在的车宏轩,还需要家庭,还特别需要谢蕊芬的支持。特别是企业和家里的钱都在她手里。所以车宏轩真的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在这里出毛病。可事与愿违,恰恰就在这个问题上出了严重问题。 实际上,谢蕊芬对待家庭的态度比较倾向于上班一族,平平淡淡的才好,有钱了最多是个小康之家,这样家庭才能稳定。这些年钱一多事情就麻烦了。 车宏轩家在农村,全是穷亲戚,这些亲戚整天没事了专门研究哪里会借到光占点便宜。从常大哥、汪大哥还有姐姐弟弟这些人就可以看出来,有困难了想都不想立马来找车宏轩,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应该应分的。 谢蕊芬家虽然在市里也不过是工薪阶层,亲戚朋友、兄弟姊妹也都要沾点光。谢厂长买房子,儿子装修,姐姐妹妹换房子这些事都没少得到谢蕊芬的“关照”。 谢蕊芬办的这些事有的告诉了车宏轩有的没告诉,但车宏轩心知肚明,不过不想过问罢了。她知道车宏轩不少往老家那边乡里乡亲的搭钱,反正你搭一毛我也不能搭九分。怀着这种心境,两人对家庭不是相向而行,而是背道而驰。 车宏轩给乡里乡亲办的事无论大小,都没有背着谢芬芳。如果车宏轩不出事也可能事情不会这么快逆转,惊慌失措的车老三竟然办出无法弥补的错事,使这个本来就同床异梦的婚姻加速瓦解,使得在里边的车宏轩雪上加霜。 车宏轩被带走的那天,打更的聋人在公司。别看他聋,人并不糊涂,最近他好像也知道情况不对。他见车宏轩上了警车,慌了,拿起电话也没拨号,对着电话一个劲狂喊,喊了半天才知道没拨号,冷静一下拨了号,对谢厂长依旧拼命地喊:“不好啦!经理被带走了,你快来呀!” 谢厂长在家过节,听到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有点懵,马上给谢蕊芬打电话,扔下电话毫无目的一路小跑来到公司。 谢蕊芬接到电话也很震惊,后来一想觉得不会有太大问题。她了解丈夫——那是一个走路都不靠墙的人,树叶落下来都怕砸了脑袋,他会有什么事?可又一想不对,前些日子车宏轩说过保险公司的事,如果给了回扣那叫经济犯罪。她马上给女儿打电话,让他们两口子立即去古城市找人。又给车老三和崔律师打电话,也把老史叫来。 崔律师说已经和车老板研究过,请她不要担心,他要立即赶到古城市去。 车老三来的时候,把车老四的妹妹带来看病。这丫头今年三十多岁,胖乎乎的憨头憨脑,有人说她就七分心眼,说话嘴无遮拦。如果不是人忙无智,按车老三的精明劲不会把老丫头带到这里来。如果车宏轩不进去,老丫头会直接找到车宏轩,绝不会来找谢蕊芬。 中午,谢蕊芬家里坐着谢厂长、老史还有车老三和老丫头。 谢厂长急了,面色通红,可能是血压高了,说话的时候有些拌拌磕磕:“有人---出人,有钱---出钱,赶快救人!” 谢蕊芬毕竟见过一些世面,向父亲摆摆手,问车老三和老史:“你们看怎么办?” 老史很为难,看着她说:“不了解情况就无法下决心。前几天宏轩曾经找过我说了这件事,他说没什么大问题。” 车老三很紧张,接过话茬说:“我哥的电话一直是通的,接电话的是一个姓田的人。我和古明远、张大华都通话了,他们都说不会有大事。我看这都是官话、屁话,都是不想上前的鬼话!” 谢蕊芬说:“车茜和他老公已经去古城市了,不知道好不好使。” 老史肯定地说:“绝对好使,不会有任何问题。” 车老三急了,腾地站起来说:“那也不一定!按一般的规律,有好事了亲戚朋友都像苍蝇似的呼过来,有难事了都会绕着走!我们在这里瞎嘞嘞没有用,我要马上赶到古城市去找张大华救人。我哥做了一辈子人上人,哪里遭受得了这份罪?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我也过去。”老史也站起来。 谢蕊芬站起来说:“钱是他挣的,花多少我都认,尽快把人弄出来。我早就对他说过,走下海这一步会终身后悔,他就是不信,死爹哭妈犟眼子!我们前头后头都没人照着干不了。当时省市好多部门都要他,平调当处长,现在最少应该当局长了,他就是不干,能气死你!这下可好,坐了大牢了。该!活该!我看我们都不管他算了!” 嘴上虽然怎么说,谢蕊芬还是从挎包里拿出两万元递给车老三说:“在古城市包个房间,你哥哥在里边蹲大牢你在外边呆着,什么时候你哥哥出来了你再离开古城市,需要打点的和我说。” 车老三接过钱说:“嫂子你放心,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我哥救出来!” “上什么刀山下火海?你能耐心点就行啦!”谢芬芳白了他一眼说。 老史想想说:“目前不要乱花钱,可能用处不大,花不是地方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谢厂长也说要过去。 三人开着车老三的车火速赶往古城市。 老丫头便住在谢芬芳家里。 吃完晚饭,两人都很闹心的坐着。 谢蕊芬和女儿通了会话,又给张大华家里打了电话。见事情没有什么进展,就生气地坐在那里,抬头看见老丫头,想起了家里财产的事,看着老丫头问:“我公公婆婆去南方后老家的财产是怎么处理的?” 老丫头不假思索地说:“房子归大姐了,给老三一些钱,有多少不知道。” 谢蕊芬一听气得眼睛冒火,面上却没有反应出来,沉住气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他家做饭怎么能不知道?这些事大哥(车宏轩)是同意了的。” 谢芬芳没有再说什么,告诉老丫头早些休息,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万万没有想到,和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丈夫竟然背着她干出这种事。她简直要气疯了,拿起电话给车老三打过去:“车老三,你要和我说实话,家里的财产你们背着我都分了对吗?” 车老三一惊,知道不好,想了想说:“都是我哥定的呀,我以为你们俩商量好了。嫂子你不知道?我哥这办的叫什么事呀!” 谢芬芳又问:“爸爸妈妈临走竟然没告诉我一声,根本没拿我当成你家人,太过分了!” “我妈说要请你们俩回来,我哥说太忙不回去了,日后有机会去南方看望两位老人。” “都是儿女,你哥定了你们也应该和我说一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退六二五,把事情都推到你哥身上!我告诉你,这件事不行。现在你哥出事了急用钱,赶快告诉老头老太太,给你多少得给我补上。” “没问题嫂子,我妈临走给我扔下二十万,如果你需要立即给你。” 谢蕊芬真的气死了,毫不客气地说:“能给就给,不能给也没关系,反正以后你们老车家人就别蹬我家门槛!” 说完,谢蕊芬一下把手机摔在床上,趴在床上哭起来,这一夜她就是这么睡的。 车宏轩进去这些天,谢蕊芬在班上面色不好,原先每天刻意梳理的头型也变得很随便了,上班披上白大褂,头上戴个白帽子动不动就和谁发火。大家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说这两天不舒服,应付一句了事。 高明把车宏轩送进去两三天后和一个同志来浑河市,先到刘斌家,找到他老婆核实情况,然后到医院找谢蕊芬。 谢蕊芬见两个陌生人,猜想出是什么来头,有点怕,把门关上问:“你们找谁?你们是哪里的?有什么事?” 高明递上工作证,坐在对面看了她一眼,心想车宏轩的老婆这么年轻一定比他小不少,车宏轩有这样一个气质优雅而高贵的夫人够幸福的。 高明压低声音,但不失威严地说:“来查一下车宏轩的公司和我市保险公司的往来帐,请您配合一下。我们知道您是她的妻子,也是公司的会计,你要从会计的角度对公司的财务账目负责,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把你带走。” 谢蕊芬心里有些发慌,看看递过来的工作证故作平静地说:“我不是会计,只是平时帮他记账。我爱人在你们手里?” 高明还是压低声音说:“是的,他涉嫌经济犯罪我们正在侦查。你有责任必须配合好,这样对你没什么坏处。” 谢蕊芬给他们倒杯水问:“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高明想了想说:“可以。” 另一个人出去了。 谢蕊芬问:“你认识你们市领导陈军吗?” “怎么了?” “他是我女儿的老公公,你明白这种关系吗?” 高明有些惊讶,知道这个女人不会说假话。但是,车宏轩没有说这件事,领导也没说过,要么就是不知道,他平静一下说:“这和办案没有关系,再说车宏轩没有说过这件事。” 谢蕊芬冷笑一下说:“你太不了解他了,我和他过了一辈子都整不明白这个人。” 高明清楚了,因为自从车宏轩进来领导就没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考虑一下问:“你们找过陈领导吗?” “当然,还有你的直接领导张大华。” “什么意思?” “他是车宏轩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如手足,我可以当你面给他打电话。” 高明忙摆手说:“没必要,这些和办案没有关系。” 现在高明彻底明白了,原来张大华这个领导什么都知道,只是没跟自己说,那应该是担心办案公平。他觉得这件事很复杂,必须给老板打个电话,就站起来问:“谢院长,厕所在哪里?麻烦你等我一下。” 谢蕊芬轻松了很多,猜出了高明的举动。 高明去了厕所,又找个避静处给张大华打电话:“老板吗?我是小高,说话方便吗?” “你说。” “我在车宏轩爱人的医院里,她说了车宏轩和你还有陈军的关系,我想------” “不要影响办案,严格保密。” “明白。” “要做到公平公正。” “明白,请老板放心。” 通完电话,高明回来坐在原来的椅子上。 谢蕊芬有几分得意地给他加了点水,然后坐下来很轻松的样子看着高明问:“要不要跟陈军通个电话?” 高明反感地冷笑一下摆摆手说:“我们不谈这个!” 谢芬芳脸红了,知道自己的话很不合时宜,想了想又说:“我是车宏轩妻子,可不可以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把案情透露一下,我好心里有个底。” “刘斌给保险公司送钱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刘斌从保险公司拿走四十万不是你给办的手续吗?” “没有,我没办过这件事。” 谢蕊芬心里一震,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呼”地站起来,又慢慢坐下,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直冲脑皮,仿佛麻木了,自言自语地说:“这真是活该!活该!” 高明没有再问下去,简单的把案情介绍一下说:“经查实,刘斌从保险公司以给工人开资的名义拿走工程款四十万,在古城市提现,以送回扣的名义留下二十万,给你丈夫二十万。刘斌这二十万自己留下十万,给保险公司十万,要进度款的时候给十万,办尾款的时候给十万。我们确定车宏轩的企业为私企,不存在贪污问题,但行贿数额巨大,会进入司法程序。” “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和他伤透了心,老婆孩子省吃俭用的他在外边大把大把的把钱给别人花,养活别人家的老婆孩子,哪有这样的败家老爷们!” 谢蕊芬气得直咬牙,但面对文文静静的检察官,她控制住了暴怒,请了一会假,和他们一起去公司查账。 打更的聋人见高明又来了,惊慌地给谢厂长打电话,拖着难以掩饰的娘娘腔喊道:“厂长,不好了!抓经理的那个坏小子又来了,和会计进屋了,你赶快来吧!” 谢厂长一路小跑赶到公司。 查账的时候谢蕊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生怕弄出什么问题。查了几个小时,中午连饭都没吃,把那些陈年老账都搬腾出来,就连批准成立公司的批文和承包合同都被拍照了。她最担心的是自己提了那么多现金会不会被查出来,她现在看到这些账本和会计凭证,仿佛看到了一颗定时炸弹,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根除这个祸根。 查账后,高明坐下来和谢蕊芬告别:“我们准备回去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谢蕊芬恳切地说:“我毕竟和车宏轩过了一辈子,希望他在里边能少遭罪,求您帮个忙。” 高明扶扶眼镜说:“他是纳税人,我们处理的时候会有分寸的。” 谢蕊芬小心地问:“你觉得我们的账目问题大吗?” 高明淡笑了一下,考虑种种关系很有分寸地说:“我不是内行,但觉得你们不能光知道赚钱,要懂法,用人也要慎重。我查案子的时候发现刘斌去年在古城市连吃再赌,没有二十万不够,这些都应该反映在财务账上。还有保险公司的四十万,你们也没有进账。现在管理越来越严格了,你们应该从古城市这件事上吸取教训,更加严格地管理企业。” 谢蕊芬点点头,她明白要想自己不出事,首先就不能出问题,其次是车宏轩在里边不能把自己也给招供出去。 又谈一会,高明和一起来的人告辞走了。 这天晚上,谢蕊芬躺在床上睡不着,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朝夕相伴的丈夫会背着她干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她无法理解,丈夫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变了,变得那么可恶,简直就是骗子!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清楚,车宏轩现在不能得罪,如果他把自己出卖了后果不堪设想。 晚上十点的时候,金香兰来电话,问车宏轩怎么样了。这两天金香兰给她发了好多信息,她都没理。 她气愤的对着电话喊了一嗓子“死了”,喊完就摔了电话。 这天晚上,她在暴怒之下作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第二天她花两千五百元请一家咨询公司,把车宏轩的二级施工企业给吊销了,又安排谢厂长,把账本、设备和材料装了两大车拉到山上,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把账本和凭证一把火烧了。又告诉父亲,通知体育场年底终止租房协议。 对她的这些做法谢厂长持反对态度。 她问父亲:“你是要人哪还是要企业?车宏轩会被判刑。我说了算,一切后果我负责。你不了解内情是怎么回事,我又不能和你说得太明白,你就办吧!” “太可惜了,怎么也应该等等,和宏轩见了面再说。” 可是,暴怒之下的谢蕊芬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劝解。 就这样,一个二级企业几天内关门了,车宏轩半生的心血瞬间化为灰烬。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祸起萧墙 (九)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四章 祸起萧墙(九) 过去说人在世上花在盆里,确实有道理。车宏轩出事后很快便是新年放假,但得到消息来古城市看望他的人却不少。 首先是车茜两口子,见了陈军后两人无奈地走了。 其次是两个律师按照谢蕊芬的安排到了,虽然是节假日,还是见到了管事部门的人,亮明身份办了相应手续,了解一下情况后提出要求见当事人。 管事的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律师的要求,告诉律师一旦进入司法程序会及时通知他们。 崔义明白,那要等准备公诉了才能见人阅卷,他感到很不理解,据理力争,但没有得到同意。见完管事的,崔义将情况通报谢蕊芬。 谢蕊芬告诉崔义,车老三已经快到了,有什么事见面了具体研究对策。临时有什么需要决定的,由车老三拿主意。 律师只好等车老三到了再做良图。 老史想起刘斌赌博出事的时候是王玉田一手摆平的,尽管花了一些冤枉钱可毕竟是消灾了。还有一点,车宏轩的分量明显比刘斌重,王玉田一定会倍加努力。老史认为这是出奇兵,什么事得需要什么人来对付,也就是对症下药,也许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关系管用。按照这一想法,老史本着病急乱投医的原则,在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找到王玉田。 王玉田这些天家里家外的特别闹心,正准备处理一下相关事宜溜之大吉。听老史说出车宏轩这件事难免心里一惊,知道情况很复杂,撞在风口浪尖上了。当然这也是个捞钱的好机会,不愿推迟,也不好推迟,可又感觉车宏轩背景复杂不好管。这种事如果没有古明远的具体意见他是不能自作主张的。不管怎样,王玉田还是决定先去做个样子看看,便带着杨晓红,开着老奔驰到门卫问一下,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搞出个之乎者也,告诉老史都在休假,找不到人,一切等节后上班了再研究,还说这种事不要急,急也没用,便掉头开车回去了。 杨晓红因为有哥哥工作安排的事,生怕耽误了,所以心急如焚,可当着王玉田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也只好默不作声的跟着回去了。 车老四听说大哥出事了,又听说三哥已经去了古城市,慌忙带着大姐家的两个外甥打个“面的”飞奔而来,在大门外东张西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李思雨接完车老三电话以为车宏轩被抓了张大华一定在单位,便开车过来找张大华,想顺便看看车宏轩,等了一会也没什么动静,电话一联系张大华并不在,便约好在站前粗粮馆见面。 杨晓红离开王玉田立即给田科长打电话。电话打了N次就是不接,她知道这是在卖关子。她很生气,想摔了电话,瞪着眼睛撅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电话来了信息,杨晓红抓起电话一看是田科长的。 田科长告诉杨晓红车宏轩已经到了,没再说什么。待杨晓红电话打过去还是不接,气死她了。 杨晓红只好打个车来到大院外,想找田科长疏通一下见车宏轩一面。可田科长还是不接电话,气得她撅起小嘴。没办法,她又给认识的张局长打电话,张局长告诉她在饭店吃饭,她赶快过去,在张局长吃饭的饭店门前等着,两个多小时过去也没见到人,气得她掉下泪来。这会儿她才深深感到人呐千万不能惹事。 待张局长酒足饭饱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东倒西歪了,被人搀扶着的,明显没办法上前说话,不得不落寞地回去。 车老三和老史到的时候已经快到五点了,大门口还有车老四和崔律师两伙人。 车老三下车连招呼都没打直奔门卫。 大院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六层灰白色大楼,四面是两米多高的深灰色围墙,古城市提起灰墙大院指的就是它。大门是带着警灯的不锈钢伸缩门,虽然警灯闪烁,可门却关得严严实实。 保安见又来辆车,知道今天进来的不是一般人。 车老三把车停在门卫边上。 门卫很不高兴,看车牌子是乡下的,再看车是台八成新的,知道不会是什么有分量的人,从收发室走出来,怒气冲冲地指着车老三喝到:“把车开到一边去,那边是停车的地方!” 车老三因为想着哥哥的事,没理这个茬避头就问:“张大华在吗?” 保安蔑视地上下打量他一眼,口气生硬地说:“你毛手毛脚的喊什么?你谁呀大呼小叫的,你认识大领导吗?” “我是他弟弟,你放我进去!” 保安嘲笑地看了他一眼说:“听到没有?把车开一边去!” “他在不在?” 保安早就认定车老三是冒牌货,他笑了说:“你是他弟弟竟然找不到他岂不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吗?今天是新年休假上班再来吧,你把车开一边去!” 车老三原地转一圈,手足无措的想去见大家,觉得不甘心,走几步跟着保安回到门卫。这回好,保安进屋里干脆把门锁上了。 车老三没好气的一边“喂喂”地喊着一边使劲敲玻璃窗。 “你干什么?想砸了JcY?再闹我找人把你抓起来!”保安打开窗户狰狞地喊了一句,然后关上窗户仍然津津有味的看那个巴掌大的黑白电视。 车老三知道哥哥在里边,不想得罪他,便隔着玻璃窗大声问:“张大华在吗?” 里边没反应。 车老三提高声喊:“张大华在吗?” 里边还在看电视。 “真他妈的是个聋人!”车老三知道人家不理,嘟囔着小声骂了一句,转身要走。 里边的保安这回听到了,打开玻璃窗指着车老三问:“你敢骂我?” 车老三正在气头上,瞪亮小眼睛说:“没有啊,我骂王八蛋呢!” “你给我站住!” 车老三指着他骂道:“你他妈吃枪药了?狗仗人势!出来我废了你!你给我滚出来,我就在外边等你!” 老史、谢厂长见干起来了都出来拦车老三。 车老四凑到门卫。他一米八十多的大个,膀大腰粗,常年不剪发,像个疯子,也像个小地赖,呲着发黄的大板牙,敲敲玻璃窗指着保安骂道:“你他妈给我小心点,脑袋给你拧下来!” 别说,几句话竟然把保安镇住了。 车老四接着骂道:“我他妈也没犯罪,你吓唬谁呢?” 不多工夫出来两个法警,先看看车老三的身份证,然后劝了几句回去了。 车老三见崔律师带个近视镜,面带微笑,挎个黑色单肩包,像个律师样,便问:“你们进去没有?” 崔律师向他摆摆手,示意不要在这里说话,几人上了车老三的车。 崔律师说:“我们找到办案人了,了解一下情况,没什么用处。见人不行。我们意见你们你还是等一等,这种事必须按程序来,急没有用。” 车老三一想这纯粹是屁话,和没说一样,便闷坐在那里。 天已经黑下来,他们还在等张大华。 车老三给李思雨打个电话,李思雨告诉他一会能见到张大华,让他找个宾馆等着,还告诉他说:“你不要乱整!弄一帮人像打群架似的影响不好。律师先回去,什么时候需要了再说。” 车老三一想也是,这么多人像唱大戏似的增加不少费用不说也没用,于是就安排所有人撤离古城市,自己找个招待所住下。 三天以后,车老三总算知道一个叫高明的人主管哥哥的案子,他买了两套内衣裤还有水果、香烟过来。 车老三吸取那天的教训,进了门卫一口一个大兄弟的叫着,自己不抽烟,特意买了盒硬中华,大大方方的扔给门卫。现在他知道了,这是衙门口惹不起。 门卫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和他有说有笑。不多工夫,一辆白色微型面包车开过来。 门卫出去跟那人说了几句,回来打开大门,向车老三痛快的一摆手,让他跟着进去。 车老三向门卫摆手致意,开车跟着进去了。 车并排停在楼前。 高明下来等他。 车老三下车迎过去礼貌地问:“您就是高明吗?” 高明和他握手:“我是,你是车宏轩的弟弟?” “是的。” “你不用上楼,把东西给我就可以了。” 高明接过东西看了一眼,开了句玩笑:“呵,三耳兔牌的,想让他学刘斌跑啊?烟和水果你拿回去。” 车老三急忙陪笑说:“哎,老弟我哥哥的事麻烦你关照一下,你知道我哥是大老板,日后会重谢你的。有机会带弟妹到古城镇去,我是搞皮装生意的,自己家有卖场,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说话。” 高明拿出电话问:“你的电话号是多少,我给你打过去,有事我们两人联系。” 车老三把电话号码告诉他顺便问:“我哥现在怎么样?究竟是什么事?” 高明淡淡一笑说:“没事,你哥现在很好不用担心。” 车老三又小声问:“我可以看他一眼吗?” “不可以,你不相信我?”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咱们哥们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晚上有时间吗?” “以后有机会。你先回去,你哥哥的事很快就完,不用担心。” “我哥在哪里?” “你问得太多了。好吧,我还有事,再见。” “再见,多谢你了!” 见完高明,车老三感觉轻松些了。高明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形象使他很好感,心想人哪还要做好事,会得到好报,哥哥一辈子菩萨心,有求必应,所以才落在这样好人手里,算是一辈子行善修来的福。 车老三本想把情况告诉嫂子,又觉得前天晚上的电话让他很难厚着脸皮打这个电话,他只好给老史打个电话,把情况告知,然后开车回古城镇,先到每天电话不断的姐姐家。 姐姐见他自己回来了没有车宏轩,两眼立即水汪汪,失望地迎出来,还没等他进屋就问:“你哥哥怎么没回来?见到了吗?人托好了吗?” “估计我哥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叫什么话,多大的事叫大事?你不得把事情弄准吗?你别忘了你哥哥对我们的大恩大德!” 车老三也急了:“你别坐着说话不腰疼!我还不想把他救出来?还没怎么地就埋怨人!” 姐姐抽抽涕涕的开始哭起来:“你哥哥作了一辈子人上人,哪受得了这个委屈?那叫十八层地狱啊,哪层不得走完?他有灾了,我们 就是砸锅卖铁、头拱地也要救他。我昨天找阴阳先生给他算了一卦,说他虎落平阳,东南方有几年牢狱之灾。” 车老三也两眼湿润,沉默一会说:“你别听那些江湖骗子胡说!” 车老三不信这个,有一回姐姐找个盲人要给他算命,他指着一头快下崽的老母猪问:“你让盲人算算,这头老母猪哪天下崽,下几个,公的几个母的几个,算准了我给他三拜九叩,请回家当祖宗供!” 姐姐犟不过他。 姐姐还在念叨:“是不是你哥包山的时候惊动了哪路大仙?我明天过去烧香许愿,如果能放过你哥我杀一头二百斤重的猪还愿。老三你赶快想办法,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救你哥出来。” 车老三很气愤:“你别瞎折腾,好好做你的买卖!我来跟你说件事,前天晚上半夜了我嫂子像疯子一样给我打电话,说家里的财产这么分不行。你说这个没心没肺的老丫头,不知道胡咧咧些什么,添油加醋的把这点事全给抖落出来了!我哥也是,这种事必须得和嫂子商量一下,哪有这么办事的?难怪人家不高兴!拿人心比自心,换了谁也不能同意,我哥办事毛病太大了!” 姐姐擦把泪不服气地说:“你哥哥这辈子就媳妇没找好,光图人家长相了。我知道他不差这几个钱。你嫂子呢,老谢家怎么都行,我们车家就是不行!还说什么?鸡蛋里挑骨头!他们老谢家还少借你哥哥的光了?” “我过来告诉你一声,哥哥的事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一切都等他出来再定。我回家了,这件事不要和别人乱说,免得让人扯老婆舌。再有我已经告诉爸妈了,说我哥出国了,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我们俩别说差头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老头老太太知道,没必要让他们跟着上火。” 姐姐点点头说:“这一点你说得对,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 车老三开车回家。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祸起萧墙 (十)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祸起萧墙(十) 杨晓红虽然经过很多努力但却始终没能够见到车宏轩,她现在才明白,自己的那点关系是办不了事的,混个脸熟而已。眼见得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再不能等了,两千零一年新年上班的第一天早上,她陪同哥哥拿着车宏轩的条子,买了四条烟四瓶酒坐大巴到浑河市去见严行长。 银行高楼大夏,戒备甚严,进门手续严格。 杨晓红一看这么大的机关,心想如果哥哥能在这里工作应该是身价百,也不冤枉读了四年的大学。 恰逢严行长在,一听说是车宏轩的亲属到了当即接见了兄妹二人。 杨晓红打扮得很时髦也很得体,文雅的递上条子说:“车宏轩是我舅舅,他让我来找您。” 严行长和车宏轩同岁,大个,稍胖,西装革履,看看条子又看看兄妹二人,见长得都很标准,平添几分好感,又知道车宏轩办事稳重,不会轻易说话,就笑了说:“这个老车,没事给我找麻烦!” 杨晓红客气地说:“别人的事舅舅不会管。” 严行长面带笑容地问:“老车怎么没来?” 杨晓红从容地回答道:“他出国了。” 严行长点点头看着杨志忠说:“说说你的情况。” 杨志忠将自己的履历表双手呈上,口齿伶俐、有板有眼的介绍自己的履历。 听完杨志忠介绍,严行长感觉很满意,拿起电话叫来具体管事的。 杨晓红不失时机的递上礼物,面带微笑地说:“舅舅请我捎来的。” 严行长点点头,叫来人吩咐道:“同学带来的,登记一下留做招待。” 杨晓红这才发现严行长根本不吸烟。 不多工夫,管事的人来了,严行长吩咐道:“给你推荐个人才,是我们正缺少的本科大学生,详细看看档案再认真考核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到会计科试用三个月。” 那人看看杨志忠,点点头带两人出去了。 经过半天的努力,杨志忠基本通过了各个部门的考评,已经同意录用,高兴得兄妹俩差点没跳起来。 杨晓红甚至有点不相信事情会是这么简单,当然她也明白,有些看似不可能的事,在大领导那里就是一句话的事。 杨志忠立即给张丽萍打电话。 张丽萍正为杨志忠的事每天提心吊胆,并且哥哥那边磨磨唧唧,今天推到明天,明天推到后天,她也明白了,那是哥哥力度不够或是单位根本不缺人。突然得到杨志忠来上班的消息,当然把她高兴得不得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张丽萍立即打车来接两人,直接到家里,晚上亲自下厨做了好多菜宴请两人,当然重要的是让父母和哥哥嫂子看一看。 全家人见了杨志忠都非常满意。 杨晓红见哥哥和张丽萍有说不完的话,不好再待下去,便回到古城市,把这个好消息带给父母。 两千零一年一月十二号,一直没有和车宏轩联系上的金香兰认定车宏轩出事了,毅然决定二次南下,去寻找车宏轩。 晚上,金香兰给杨晓红打电话:“睡了吗?” 杨晓红知道一定是找不到车宏轩了来问自己。自从自己把和车宏轩的关系讲给金香兰,两人之间的联系竟然出现微妙的变化,联系明显减少。 “还没有啊亲爱的!”杨晓红故作亲切。 “我想过去,周六晚上车周日早上到。” “意义不大,过不过来你再考虑一下。” “为什么?我去。” “我不在饭店干了!你买票后给我发个信息,我去接你。” “你离开王老板了?祝贺你脱离虎口!不会是为了车老板吧?” “担心吗?” “不。” “他有那么多钱不会都给你一个人花,不给我花也会给别人花,能不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不要对我有小心眼。” “没有,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我和车老板去过一次浑河市,准备在那里发展。” “什么,你要去那里发展?” “是啊,不好吗?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哥哥经过车老板介绍已经到那里上班了,当初让你和他处朋友你不干,现在后悔晚了!” “去那里发展应该比古城市机遇多,我赞成,你现在能找到车老板吗?” “你对这个很在意吗?” “说什么哪,我们都是朋友!” “对了,这一点你说对了我们都是朋友。我告诉你,车老板出事了,你来了也见不到。” “那也要过去。” “好吧,我等你。我们早些休息,拜拜。” “拜拜。” 第二天,杨晓红又去找张领导。 张局长的办公室在三楼,朝阳的大南面,房间里摆着不少花草,屋里几个人都在抽烟,一股呛人的烟味。开完会,张领导已通知门卫请杨晓红进来。 张局长笑眯眯看着杨晓红说:“你先不要急,等一等,事情很复杂!” 杨晓红红扑扑的脸上露出微笑,本来就是笑意的双眼更加动人。 甜甜地问:“能不能开恩让我见见他?确实有点事必须见到他。” “不能。”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看一眼电话号码,拿起电话通话又是“好”又是“行”的说了好一会,放下电话站起身拿起大衣,告诉杨晓红:“你去跟田科长沟通一下,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杨晓红已经多次跟田科长联系了,觉得他力度不够才来找张领导。既然张局长让找田科长,杨晓红只好来到五楼一科。 田科长正在和一个人说着什么,见她进来,告诉那人“就这样”,那人便知趣地走了。 田科长四十岁上下,标准的大高个,挺胸昂头,腰板拔得溜直,活像个军人。 见杨晓红进来,田科长眉开眼笑,马上让座倒水,甜言蜜语道:“大美人杨贵妃!你好你好,快快请坐!” 杨晓红笑了说:“你别总是这么叫人,怪难听的!” 他习惯上管漂亮女人胖一点的叫杨贵妃,瘦一点的叫林黛玉。 疯一点的叫潘金莲。 “这么难听呢?开玩笑嘛!” 那双贪婪的眼睛从杨晓红的头一直看到脚,仿佛要扒了衣服看到肉体,有些痴了。 杨晓红对他色迷迷的眼睛很反感,又不能说出来,便勉强一笑: “情况怎么样?” “情况允许了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他在这个楼里吗?我可以给他做些什么?这方面我不懂请你替我想想。” 他沉思了好一会,觉得车老板给王玉田写过条子,王玉田没上来。证明王玉田和车老板关系一般,也许不想管这件事。如果那样,说不定以后跟车老板办事还真的只能通过面前的漂亮小妹,闹不好会一举多得,既给她面子又可能办了她。 想到这,田科长便心里甜甜的,讨好地说:“真的想见?他在外地。” “你是光玩嘴皮子不办实事,泡我呢!” “他真是你的舅舅?不是别的关系吧?” 杨晓红认真的点点头。 他根本不相信杨晓红的鬼话,知道如果她有这么个有钱的舅舅,不会落得跟王玉田这种人混。不管如何,他知道应该拿出点诚意,否则以后没办法通过她办事。 田科长拿过笔写了一个地址递给杨晓红说:“你可以去给他存点钱,周二、周五、周日都可以花钱买点东西改善伙食,还可以给他带套内衣,但你见不到人。你去那里找白所长,提我就行,一会我给他打个电话。” 杨晓红高兴了,一下站起来说:“这才叫办事!谢谢你了!” 田科长自豪地笑了说:“哪天我请你吃饭,把事情如何处理研究一下。” “可以啊!” “不许失言!如果失言以后我就不见你了。” “一定。” 田科长高兴得手舞足蹈,一直送杨晓红到楼梯。 出了灰墙大院,杨晓红给总在饭店门前拉客的出租车打个电话,叫他马上来接她。 杨晓红等了半个多小时出租车才过来。经讨价还价以五百元价格达成协议。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杨晓红来到那个林业部门的KSS。 这地方在一个小山村的边上,高墙上安装着电网,墙角有岗楼,战士在站岗,黑色的铁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到处流露出神秘和威严。 杨晓红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知道这里就是衙门口,是不好办事的地方。 门前停了好几辆车,有人不知道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铁大门边上有一个小塑料窗,这是唯一能跟里边通话的地方。她拎着东西上前敲敲玻璃窗,里边打开窗问一下,然后打开铁大门上的一个小门,让她进去。 白所长从正面二层小楼里走出来,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猜想出是什么关系了,向她招手。 她觉得田科长确实面子不小,如果没有关系别想进院。其实她不明白,这个地方很背,如果不是靠着古城市相关部门经常送人来“客源”就会枯竭,就没事干了。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开个KSS也要靠关系。 杨晓红见白所长又矮又黑,加上这里戒备森严,阴森恐怖,觉得令人生畏。她提醒了田科长,又说明来意,随后给白所长递上两条烟。 白所长严肃地训斥道:“你把我们这里看成什么了?来了就送这么好的烟,赶快收起来!” 白所长看看内衣裤,有五六套高档的,抖落开一套扔在办公桌上。其余的不耐烦地推给杨晓红,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来疗养的,把我们这里当成疗养院了!” 杨晓红马上拿出五千元递给他:“田科长让我给他存点钱,如果你不要这两条烟,一共四条都给他吧。” 白所长忍不住冷笑一下,看着这位漂亮小妹说:“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不清楚?这里不允许吸烟。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外甥女!” 这是杨晓红在去找严行长的时候想好的答案,可回答的时候脸上还是泛起一片淡淡的红晕。 “内衣裤留一套,钱自己去办,一个月可以存两次,一次不超过五百元!” 白所长说完,又告诉她哪里存钱,然后像轰苍蝇似的一摆手让她出去。 杨晓红存了伍佰元,又看看戒备森严的地方,知道车宏轩就在这里,可她见不到,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在大门前站了好一会,她知道无助的车宏轩一定会想到她,或许这会儿能感觉到她的到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祸起萧墙 (十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六章 祸起萧墙(十一) 在外人看来王玉田六十多岁了天天有年轻的嫚嫚跟着,酒店里还藏着个大美女杨晓红,腰缠万贯,吃香的喝辣的简直是太潇洒了。其实这都是表面上的事。老婆去世后他麻烦大了,一天安稳日子也没过上。儿子、儿媳妇怕他带着人一走了之,刘嫚嫚怕他把钱都给了儿子每天都在盯着他,真是敲猪割耳朵——两头受罪。 还有,王玉田非常清楚杨晓红也应该来找他,饭店要关门他要出国,必须给她一个说法,换句话说是欠人家的。可很奇怪,杨晓红却一直没来找他。他明白杨晓红劲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也许是她不再理会这些,最大的可能是攀上了车老板,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杨晓红真的有点能耐。 王玉田现在有点后悔认识刘嫚嫚了,让她给粘上了,手捧刺猬——撇不开放不下,把自己拴得死死的。这些日子不仅嫚嫚就连她全家都涉入了他的生活,都想来分一杯羹,他感觉很难,真的希望尽快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还有一点,饭店关门后王玉田明显地感觉到与自己交往的人在一天天减少,经常是一天接不到一个电话,这让他感到人情冷暖的可怕。即便如此,他本性难改,仍然没有忘了从车宏轩身上再捞点钱。 王守业为了尽快从老子的腰包里掏出钱,听从朋友意见,加快饭店装修改造的步伐。他请了一家装修公司,图纸画了一摞子,预算做到五百多万,就等着老子掏钱了。那架势,不拿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嫚嫚和哥哥大伟当然也知道这件事。 经刘大伟背后鼓动,嫚嫚和王玉田摊牌:拿钱可以,要算作嫚嫚的股份,依法组成董事会,饭店由刘大伟参与管理。 王玉田对这一要求特别反感,但他没有反映出来,只是不表态,对策是拖垮泡烂。他现在后悔不该把饭店过继给儿子,惹出这许多麻烦。尤其是不省心的儿子,认识的全是一帮狐朋狗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现在有些害怕儿子无法把饭店管理起来。如果刘大伟再来胡搅,那可真是倒霉鬼遇到雷击墓了。要是那样,留给儿子的不是什么财产而是祸根,用不了几年饭店就会败光。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再拿钱投资。他明白了,难怪人们都说孝顺儿孙不如手中有钱。 要么说人别惹事,人在里头就好像任人宰割的羔羊。 车宏轩和王玉田不过是酒肉朋友,利益使然,到了这个时候王玉田不仅不去研究怎样搭救车宏轩,而是琢磨怎样从中捞一把。 每当想起这件事,王玉田时常心里嘀咕:“别人都管我叫王大刀,这回我不举大刀,拿着小刀薄薄片,省得古明远又来管闲事!” 这天下午王玉田闲情难忍,思念起杨晓红。从相识想到现在,眷恋之情很深。那些美好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终生难忘,现在回忆起来难免感伤,竟然掉下几滴老泪。虽然人去楼空,但那些见证他度过无数美好时光的物品都还在,他便开车慢慢悠悠来到饭店。 刚上五楼,他就听到乱哄哄的吵闹声。轻轻推开杨晓红卧室的门,王玉田看到的是王守业领帮年轻人在屋里喝酒。 “这是干什么?”王玉田皱起眉头反感地问。 王守业放下酒杯满不在乎地回答说:“我在培训,歌厅的收入全部来自酒水,如果服务生不能喝酒就不会有很好的效益,老爸你坐。” 王玉田站在那里皱起眉头。 “老爸你不明白,开歌厅和开桑拿一样,关键是服务生。将来我的歌厅在古城市是一流的,女生也要一流的,并且要有一流的服务。” 王守业见老爸很反感,赶快拿出一个纸条,神秘兮兮地递给王玉田,也不顾及这么多人憨头憨脑地说:“老爸我正想找你,你看有人送钱来了。” “嗯?”王玉田接过条子一看,原来是车宏轩写的。他很慎重,坐在沙发上详细看起来。 王玉田问:“怎么这么长时间了才告诉我?” 王守业笑了说:“朋友送给你的时候你没在饭店,我没当回事扔在兜里就忘了。昨天洗衣服的时候才看到,今天正准备交给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王玉田不高兴地说:“这种事怎么能耽误?” 王守业毫无顾忌,过去嬉皮笑脸地坐在王玉田身边说:“哥们都说这是给我送钱来的。车老板是个上千万的主,捞他个百八十万的没问题。老爸你知道,现在到歌厅找个好女生也就三五百元,找个刚出道的也就几千元,这上百万能找多少?再说我装修也需要钱,嗨嗨,点子来了!” 王玉田看了一眼可爱的儿子,心里笑了一下想:“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你和他关系不错,面子上要过得去;交给我下手,我一帮哥们有的是办法,你放心。” 王玉田将条子小心的收起来说:“这件事你不要插手,闹不好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你以后是老板了,交朋友要慎重。” 王玉田又看看屋里那些喝酒的气愤地说:“有些事要谨慎!” “开歌厅靠的就是人气,没人气还能干好?你看,这位是领班的,别说古城市,就连南方的都调得来,没这个能力好使吗?” 王玉田问:“饭店改成KtV有很大风险,投那么多钱什么时候可以收回来?” “一年,我敢保证。” “一年?一天要赚一万五,你得卖到三万,有这个可能吗?一天能有一百桌?古城市的人别的都不干了换着班的来唱歌?” “那有什么?我一帮哥们有的是关系,哪天不带来几伙?” “你那帮哥们几个是有钱的?” “你看看这些服务员,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她们决心很大,一定要把歌厅办好。就凭她们,哪个勾不来人?” 王玉田犹豫了,心想:“我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没玩过这小子,看来还是老了,也许是英雄出少年?” 无论如何,王玉田有一条还是清楚的,自己不能投资,拿多少都不够。 离开饭店,王玉田开车接嫚嫚去洗桑拿。一边按摩一边想着车宏轩的事。他认为儿子说得对,这是一块肥肉可以捞上一把,一方面显得对朋友关心,一方面得到实惠。但是,古明远有过交代,没有他的话不允许自己插手任何事。可不可以让杨晓红来担个名呢?她和车宏轩关系不错,应该是个最好的人选。 王玉田非常清楚,要论关系杨晓红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办事。如果她努力了应该好办,并且从中也可以得到好处。如果能把车宏轩捞出来,不用说车宏轩会拿出相当的钱来感谢她,也会把她留在身边,这样自己也就了却了一份心事。 王玉田知道,那个田科长早就对杨晓红垂涎三尺。不过她这个人不会轻易上当,所以要跟她把话说清楚,掰开饽饽说馅。这样办还有一个效果,以后车宏轩出来了有个说法,起码是帮忙办了。只要办钱就到手了,明白人都知道这种事花多花少没法说清,花点冤枉钱在所难免。至于自己饭店那点外装修欠款就更不在话下了,一笔勾销。 王玉田拿起电话找到杨晓红问:“晓红啊,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 杨晓红听到他发贱的声音感觉恶心,愤怒地喝到:“你有话好好说,干吗总是这个腔调,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想娶你,让你当老大掌管内府,这回有机会啦,也合法啦。” “你再不好好说话我要关机了!” “不跟你开玩笑了,车老板给我写个条子出来,一直在我儿子手里,我今天刚刚看到。他意思让我全权办理他的事,我觉得你出头比我要好些。都知道我要出国,跟我办事都很小心,这是没办法的。你如果能把车老板弄出来,花钱的事我来负责。” “我哪里有这个能耐?” “现在案子在田科长手里,他一句话的事。告诉你一定不要放过这个机会,有时候人一辈子只有一次机会。” “我讨厌那个人!” “要知道车老板在里边度日如年,正眼巴巴地等你呢。” 王玉田讲到这里,突然一记耳光“啪”地扇在脸上,电话也被打到床边。 嫚嫚偷偷进了按摩包房,看看他有没有和按摩小姐干什么坏事。除恶打黑以后按摩间都没有门了,用一块布门帘挂到一半。还没进门,就听见他说要娶杨晓红,还要让她当老大,气得她上去就是一记耳光。他一惹她就动手扇他,有时候还让跪在床前,等她“扑哧”笑了两人才开心起来。 挨耳光的时候王玉田正仰面朝天的做腹疗,按摩师也没听到有人进来。 “你怎么又给那个骚货打电话?还要娶她,我打死你!”她上去往他胸脯上一顿拳头。 按摩师先是吓了一跳,见这个阵势平静下来说:“我还在按摩。” “滚出去!”嫚嫚气愤地喊起来。 “还有松腿没做。” 嫚嫚冷笑了一下喝道:“出去!” 王玉田一摆手,那个按摩的出去了。 嫚嫚趴在王玉田的胸脯上哭起来。 王玉田知道怎样哄她。 这一切都被杨晓红听得清清楚楚,她气愤的挂了电话。 闹了一会,王玉田让嫚嫚先下去,自己要睡一会歇歇乏。 嫚嫚下去后,王玉田又拿起电话问古明远:“大哥在哪里?好几天没见想你了,晚上见面喝几杯怎么样?” “有事吗?” “FtJ张找我了。” 古明远知道他说的是谁。 古明远明没说话,发回信息:“我在外地参加一个短训班,过两天回去,那件事你千万别碰。” 两千零一年一月十五号,古明远回到古城市,安排好班上的事就去见王玉田。 两人在古明远的车上见面。 古明远说:“你找我的那件事不能办。” “车老板在里边写了个条子,”王玉田拿出条子递过去,“让我全权办一下,我得请示大哥。” “不办。”古明远戴上眼镜,详细地看着条子,看完想把条子撕吧撕吧塞在车上的烟缸里。他知道这是车宏轩无奈之举,也可能受人引诱,在那种条件下做出错误的判断,留着这个条子对车宏轩没有任何好处,便把它毁了。 “大哥怎么想的?” “你说人长个脑袋除了吃饭出气还有什么用处?” 王玉田笑了说:“大哥和我玩轮子,我都六十多岁了别拿我开心。” “有些事就是老母猪的脑袋也能想得到!”古明远眼睛睨视着王玉田。 王玉田不敢有什么别的表示,只能讪讪地笑一下。 古明远仍然不客气地说:“我问你,了解张大华这个人吗?你不了解我告诉你,这个人交不透,咬人的狗不漏牙。他是一个铁杆的有信念的人,他从这个,”他举起一只手,伸出小指头,又收起小手指翘起大拇指,“一下变成这个,中间的几个不服气,怎么办?”他收起大拇指和小拇指,伸出中间两个,用另一只手作出刀砍的样子,“咔嚓砍掉,否则江山不稳。” 王玉田笑了:“大哥你不嫌累吗?” “这是政治,闹事你就得懂事。张大华为什么没有和我商量车宏轩的事?”古明远很深沉地说,“正在放线,希望有人上钩。这位老哥一个心眼干工作,干不过手下的两个老油条。还有个情况,谭悟凡的人动作很大,把路铺平了,据说准备判七年,明显很轻。干保险公司土建和内装的也没少下力气,昨天已经办了取保候审。据说土建要判三缓四,搞内装的判三缓三。你说的那个张跟我交情不浅,我知道这位老哥皇上买马钱都敢花,容易出事。张大华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违心地同意了全部轻判,他想从中钓鱼。我估计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猫叼猪吹吧——白欢喜!他希望搞到一点把柄,顺藤摸瓜一网打尽。结果不会是这样,那两个历经沧桑不会让他抓住任何把柄。钱收了,事办了,弄得张大华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在这个时候你去捞人不是往火坑里跳吗?行贿也要判刑的。至于车宏轩,前有车后有辙,很快就会出来。我进去了张大华未必管,车宏轩他一定会管。你现在去办花多了埋怨你,花少了办不明白,再弄出个行贿案子来,不仅车宏轩出不来你也麻烦大了,这不是坑人不利己吗?大伯子背兄弟媳妇——挨累不讨好!还会惹火烧身,得不偿失,所以这件事你不要染指,也别想捞什么外快。” 王玉田恍然大悟。 古明远仍然很认真地说:“我抽时间回来就是怕你不听话乱来,花了钱买个行贿文凭。你切记不要为了蝇头小利去引火烧身。你去一下四川,把厨师班子搭好,再招些服务员,尽快办理手续出去,把国外的生意搞起来,也可以回避一下目前的事。” “要过了春节,我那个小子非要搞KtV,我得帮他搞好,忙完了我就动身。” 王玉田从来就不想离开,在国外语言不通,买东西都得带个计算器,电视看不懂,简直就是画地为牢生不如死,所以他尽量想办法托,托一天是一天。 古明远因为王玉田在老婆去世的时候说了一句话,现在已经不信任他了,知道让王玉田出国比挨千刀还难,可不管怎样必须赶他尽快滚蛋。 王玉田笑眯眯说:“杨晓红现在搬回去了,是时候了。” “我没闲心研究这些事!” “我这次去外地给你物色个好的?” “不需要,以工作为主。” 他们又详细研究了国外饭店的事,并且确定春节前王玉田带着高娟和嫚嫚出国去办理饭店开业的事。 因此,王玉田看似潇洒,内心的难处没人知道。 古明远认为时机已到,准备立即和张领导摊牌,晓以利害,在关键时刻挽救这位老哥,也一举把车宏轩弄出来。为此,他不得不牺牲张大华的利益。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祸起萧墙 (十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祸起萧墙(十二) 车宏轩出事半个多月后,有一天杨晓红突然莫名其妙地接到田科长的电话。这对于焦急的她真是又惊又喜,惊喜之余也产生几分担忧。 田科长问:“晚上能不能出来一下?” 杨晓红故意问:“有什么事吗?” “行不行吧?” “假如是为了车老板的事我可以去。” “我们在割烹清水喝点清酒怎么样?玩没玩过这个?” “我知道那个地方,但没去过。” “好,晚上七点见,我马上定个小包。” “好的,越简单越好。” “不见不散。” “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会去。” 晚上杨晓红提前十几分钟到达饭店。这里环境优雅,价格很高,客人不少但绝不像一般饭店那样吵吵闹闹,而是非常安静。背景音乐响声很小,声调怪怪的,杨晓红听不懂。 大概到了七点半,田科长才过来,已经是满身酒气满脸醉意,他嬉笑地看着杨晓红,兴奋异常地挨她坐下。 杨晓红不由自主地躲一下,毫不客气地说:“你如果想坐一会就去坐到对面,这里有服务员在我那里干过,讲出去对谁都不好。” 田科长深谙此方面道理,拍拍杨晓红后背,挪到饭桌对面去,笑了说:“小妹干嘛那么严肃?我哪里得罪你了?要不是你三番五次的找我,今天还真不能给你这个面子!不行我们就散了,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晓红脸一红笑了说:“没别的意思,怕让人说三道四而已。我倒没什么,一个没有单位和正经职业的人,什么都不怕。你不行,传到单位对工作不利;传到家里对家庭不利,还是小心为好。” 田科长奉承一句:“还是小妹讲的有道理,不愧是场面上人。” 田科长喊来服务员,点了菜和酒水。 服务员离开后,田科长言归正传,看着杨晓红压低声音说:“这件事谁都明白,谁能把车老板捞出来谁就和财神爷交上亲了。” 杨晓红眨眨眼说:“我倒不是为了钱,而是跟他有点亲戚罢了。假如有机会,当然愿意为他办点事。” 田科长一边喝茶一边把怎样摆平车宏轩的事说了。 杨晓红听得真切,张口就是六十万,交罚款三十万,买辆进口车三十万,少一分钱不行,三天内交钱放人,过午不侯。 杨晓红一听就蒙了,知道自己没办法作出决定,便要求见车宏轩,请他自己决定。 田科长满口答应,并明确说:“明天中午安排见面。告诉你,如果办不明白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让他弟弟也见个面吗?” “不可以,只能你自己去。” “一旦办好钱交给谁?” “准备好现金,我会安排人接收。我告诉你,如果你不能把这件事办好我们将启动另外关系,那样你就没有机会了。这需要你对我好一点,否则我不会把机会给你!” 杨晓红笑了,拿起杯子陪他喝茶。 酒菜上来,杨晓红陪田科长左一杯右一杯喝了没完,没过多久把持不住的田科长就开始眨眼了。 杨晓红知道他高了站起来告辞。 田科长原来喝一顿,这会儿心情激动多喝几杯就迷糊了,邀请杨晓红去洗浴中心,杨晓红说不方便。又邀请她去唱歌,还是一个理由婉言谢绝。 田科长不得不极不情愿的让杨晓红走了,自己糊里糊涂接着喝,直喝到一歪头睡在这里。 第二天早上,杨晓红去接到金香兰。 一见面金香兰就急不可待地问:“他怎么了?” 晓红说了一下情况。 “有什么办法吗?” 杨晓红伸出一个大拇指一个小母指翻一下,压低声音说:“昨天晚上有人找我了,这个数放人。” “啊!那么多?那也得办呐,救人要紧!” 晓红笑了:“你以为呢?老黑啦!我怕被人宰了没说不行,也没说行,见了车老板让他自己决定。” “怎么才能见到他?他在哪里?” “你来得正好,也许你们真的有缘分,今天就能见到,不过很遗憾只限我一人,你只能等在外边。”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过去看看吧。” 她们吃了早餐然后打车去办事。 看看快到九点了,杨晓红给田科长打电话,就是“正在通话中”。又给张副局长打电话,也一样。她糊涂了,不会都给她设到黑名单里了吧?也许有什么事,只好等等再说。 不多工夫,来了一辆灰色的富康,下来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进了门卫。 杨晓红见是车宏轩的弟弟,高兴地对金香兰说:“那人是车老板的弟弟,一会我们去见他,听听他的意见。” 金香兰很高兴地说:“对,无论如何见见他。” 车老三这几天和高明联系不上,一打电话就是占线,估计是给扔到黑名单里了,他在家实在呆不住了,就和车老四来找高明。 杨晓红见他们进去就不出来,向香兰一摆手:“走,我们进去一下,他们肯定能跟出来。” 两人也进了门卫。 杨晓红问保安:“张领导和田科长在吗?” “不知道。” 两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出来。 车老三和车老四都认出杨晓红,车老三一摆手和车老四跟出来。 车老四跟在后边嬉皮笑脸地说:“喂呀,这两个小姑娘真他妈漂亮,比电视里的还好看。” 车老三瞪了他一眼:“还能有点正形不?” 车老四神秘兮兮:“我告诉你三哥,这女人漂不漂亮一看脖子二看手,脖子光溜肉头保准没错,一定是上品。” “歇着!” 哥俩来到那台出租车前。 杨晓红看着车老三问:“你是车宏轩的弟弟吧?” 车老三上前去握握手:“我是,”他指着车老四,“这是我朋友。” 杨晓红和他们握握手,回头介绍说:“这是车老板哈尔滨的朋友,叫金香兰。” 车老三和金香兰握握手问:“你们来干什么?” 杨晓红的脸被冷风一吹红扑扑的,越发显得英姿飒爽,她笑着说:“和你们一样,一个目的。” 车老三说:“我代表我哥谢谢你们!” 车老四也和金香兰握手,然后还偷偷闻闻自己的手,咪咪笑了。 “我们走,找个地方研究研究。”杨晓红说,说完和金香兰上了车老三的车。 几人来到一个海鲜烧烤店,里边还没有其他客人。 杨晓红来这里目的有三:一是香兰是朝鲜族人,喜欢这个,正好给她接风;二是她已经看好了一家浑河市的饭店,五百多平米,门前地方宽大,夏天可以摆桌吃露天烧烤,她准备搞海鲜烧烤;三是车宏轩的弟弟来了,他希望和他把六十万放人的事确定一下再去见车宏轩。 尽管还没有到营业时间,服务员仍然很热情地招待他们。 车老三平时不抽烟,喝酒因为身边有几个服装业的大老板,每天都有饭局,不用他花钱,因此平时他一分钱不花。现在是给哥哥办事,嫂子又给拿了两万,车宏轩还存有一百万,显得特别大方。点了几道价钱高一点的菜,把菜牌递给杨晓红。 杨晓红仔细把菜牌看了一遍,又拿出手机拍照一番,将菜牌递给金香兰说:“你点,我给你接风!” “今天我替我哥请!”车老三显得很有派头。 “我来,不差这顿饭钱。”车老四憨声憨气地说,显得很笨拙。他这两年包了不少地,每年的收入也不错。 杨晓红笑了:“今天我来,给妹妹接风。” “他在里边,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吃。”金香兰放下菜牌,看着杨晓红说,“你们快想想办法吧!” 杨晓红推了她一把,粲然一笑,没有顾忌车家哥们在这里,坦然地说:“心疼了?没那么要紧吧!” 车老三问:“有什么办法吗?” “六十万放人。”杨晓红收起笑看着车老三说,“我已经和他们谈好了,原来说好今天安排见面,这会儿又不接电话了。我知道车老板在哪个地方,电话过来我们直接走。” “要那么多?”车老三觉得不可思议,想了想接着说,“必须见到他,让他自己定,我可不敢答应。” 杨晓红赞同地点点头。 车老三现在才明白,杨晓红不但漂亮,而且很有心计,很成熟,并且感情不外露。而金香兰似乎还是个没有接触社会的小姑娘。 他们边吃边研究。 一边吃饭,杨晓红一边又打电话,还是那样。她奇了怪了,觉得不可理解。 为了得到确切消息,车老三和车老四住在古城市。 金香兰要上学,第二天含泪离开。 杨晓红联系不上田科长,也联系不上张领导,确认一定是自己的电话被他们给拉黑了,非常生气。 杨晓红判断得对,张领导和田科长以后不会再接她的电话了。 昨天晚上,按照张领导安排,田科长秘密接回车宏轩,那位老病号又和车宏轩“摊牌”,价格从三十万涨到六十万。 车宏轩想想说:“如果用金钱换回自由,只要我能拿得起原则同意。不过我的企业我了解,只能拿三十万。” 老病号点点头,经请示同意车宏轩的意见。 张领导明确做出安排:第一、车宏轩和王玉田及家里联系后立即送回原处,等待交钱;第二、这件事要由王玉田办理,指示田科长不要和杨晓红纠缠;第三、如果一个星期内还不能拿到钱,批捕并将案件转到起诉科准备起诉。 所以,昨天晚上田科长找杨晓红那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还是王玉田看得比较清楚,这件事杨晓红只能担个名而已。 车宏轩被允许用老病号的手机和王玉田通了话,告知同意交三十万,希望王玉田能先垫付一下。 王玉田笑了。 车宏轩明白让王玉田垫款是不可能的,只好跟谢蕊芬联系,但没能够联系上。又给谢厂长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找到谢蕊芬凑足三十万。 谢厂长满口答应,连夜找到谢蕊芬。 谢蕊芬虽然很不高兴,但知道破财免灾的道理,另外如果不交这个钱车宏轩将来也不会善罢甘休,便在第二天提了钱,请老史和父亲跑到古城市糊里糊涂地把钱交给王玉田。 也是这一天,张领导突然被古明远叫去。 古明远神秘兮兮锁上办公室,眯笑着说:“来我这里说话方便。” 张领导以为古明远有什么事要办,笑着说:“有什么指示老哥尽管吩咐。” 古明远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哼”了一声说:“帮帮你,不要执迷不悟!” “嗯?” “谭悟凡的案子忙得怎么样了?” “也就那样吧,都是老同志。” “红楼梦那部电视剧看了吧?” “你什么意思啊?” “那里有一场戏,叫做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如果不是门子提醒贾雨村有个‘护身符’,贾雨村判了薛蟠,就会惹来杀身之祸,还当什么官?” “没明白老哥的意思。” “是不是把保险公司干土建的和搞内装的都办了取保候审?” 张领导狐疑地点点头。 “还有一个人为什么不放?告诉你个秘密,你抓起来的车老板是新来的陈的儿女亲家,也是张大华和我的发小,从小光屁股一块长大的,关系比亲兄弟还好。他还有一个大学同学在省里,你如果在他身上想捞什么外快那就错了。” “什么?不会吧?老哥你说得太晚了,好悬没出大事!” 张领导头发都立起来了,冒了一身冷汗。按照他一般办案经验,半个多月过去了,当事人如果有什么硬的官司应该浮出水面。可这个车老板除了给王玉田写过条子,就是那个杨晓红出面了,没有别的人,如果搞到陈和张大华头上那不是在找死?他明白了为什么张大华能够同意他们的意见,看来用心险恶。他惊慌的拿出电话,让田科长把车开到开发区办公楼来等他。 古明远自鸣得意地点上烟,看着张领导说:“大华人很不错,很正直。给另外那两个副职带个信,抛弃前嫌,团结在大华身边,这是唯一出路。大华严格要求你们是对的,可以使你们不犯或者少犯错误。你拿出手指头算算,从现在到你死最少要开多少工资,哪多哪少?你们把土建放了,把搞内装的放了,一分钱没拿车老板的,他还是外地人,也把他放了,说明你们大公无私,办案可以摆到桌面上。如果你们想在他身上做文章,死定了!我很了解张大华,那是扫黑除恶的英模,这次轻判谭悟凡,放了两个人,不是他情愿的,要慎重想一想。至于我那个在里边的同学,韬光养晦,城府很深,如果是一般人早就把关系摆明了。” 张领导两手抱在胸前谢过古明远,下楼去见田科长,当面指示田科长安排好车老板在里边的一切,然后自己开车到班上,准备采取必要措施来处理好车宏轩这件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祸起萧墙(十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祸起萧墙(十三) 张领导现在才明白,高明一定知道车宏轩的底细,难以理解的是他竟然敢不跟自己通气。哦,听明白了那应该是张大华有意安排的。 张领导详装不知,安排高明仿照土建和内装的处理结果尽快拿出对车宏轩的处理意见。 张领导又将古明远的话带给两个副职。大家搞明白都很后怕,并且认为古明远高瞻远瞩,高屋建瓴,指点迷津,都从内心感激。 之后,张大华的两位副职主动配合工作,使张大华不再有其他心思,工作起来得心应手。 车老三见杨晓红断了线,只好又给张大华打电话。 张大华让他们不要到处打探消息,老老实实回去听信。 车老三对张大华当然一肚子气,可又不敢说什么。 杨晓红这些天在家里呆得闹心,索性每天带了那只鹦鹉到离家不远的公园里走走。鹦鹉站在她肩膀上,嘚嘚咕咕的说着什么。她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和周围的雪色融为一体,显得特别高雅。 路边的柏树经过风吹雪打翠绿一片,在白茫茫的冬天里现出繁茂生机。阳光照在雪面上,反射出炫目的光芒。她领略着这里的风光,呼吸着冰冷但却新鲜的空气,那张浩月般的脸上充满了青春活力。她见有一处滑冰场,就脱去大衣,里面穿着红色毛衫,白色紧身裤子,交了冰鞋租金和存好衣服,带着鹦鹉滑起冰来。等她滑累了,坐在椅子上休息。 一位中年男子,留着毛鬓角,戴副墨镜,披着黑色皮大衣,哼着小曲走过来。 杨晓红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嫚嫚的哥哥刘大伟。 大伟皮笑肉不笑,哼哼两声,拿出水果刀在手上拍着,冒出话来:“给你个忠告,限你十天内离开古城市,并且永远不再给王玉田打电话。” 杨晓红冷笑一声看着他骂道:“小样,你他妈算老几呀?” “我说话你听不懂?”他把刀拿起来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你把刀给我收起来!你他妈连个地痞流氓都够不上,吓唬谁呢!” “呀哈,竟然没看起我,是不是得给你点颜色看看才知道老子的厉害?” “狗样吧,半拉眼角也没看得起你!” 刘大伟冷笑了一下气愤地说:“要是不把它扎在你心窝子里你是不怕啊,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只要听我的离开古城市大家都能很开心,你走你的阳光道,我妹妹走我妹妹的独木桥,你们是井水不犯河水。” 杨晓红没理他,她虽然不怕他但也知道他不是个好缠的主。 “你如果不答应我,十天后我会让古城市的人都知道,谁是大破鞋,谁把王老板的老婆给活活气死了。还有,谁把谭悟凡告进去的,谁还没结婚就当王八,我都会给你们免费做广告,并且你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我妹妹马上和王玉田登记结婚了,你算什么?不就是个第三者吗?还有你弟弟,没结婚就戴顶绿帽子,我都会替你们宣传宣传,也提高一下你们的知名度,光宗耀祖!” “我*你妈!”杨晓红急了,猛然举起拳头就要打。 他抓住杨晓红举起的手笑了喝道:“别动!我告诉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退一步海阔天高,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你想好。” 杨晓红收起拳头看着刘大伟,瞪圆眼睛说:“我可以答应你但绝不是怕你!以后不会给王玉田再打电话了,包括他给我打电话我都不会接。我会离开这里,但不一定是十天,也许会需要一段时间,手头有事要办。” “好,君子一言。如果你说话算数我不会采取任何措施。如果你敢骗我,我要你的小命!” “你不能侮辱我哥哥,他俩还没结婚------”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古城市没有不知道的,张丽萍是谭悟凡的人,跟人家好几年了,就差没生孩子,你千万别让你弟弟娶她,不要做这活王八!我说句实话告诉你,保险公司还有好几位呢都是谭大哥的铁子,这都是真的。” “我绝不相信!” 刘大伟见杨晓红发懵了又问:“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忘吧?” 杨晓红点点头:“不会。问你,张丽萍的事你听谁说的?有没有真凭实据?” 刘大伟想想,皱起眉头四下看看,见近处没人,诡秘地说:“我有几个哥们跟谭大哥有过节,说谭大哥确实追求过张丽萍,可究竟什么结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刚才只不过是吓唬你。要说证据吗,这种事提上裤子就不认账,哪里去找?再说谭大哥有难,找出证据罪加一等还不要了我的小命?玩不得!” “以后不要拿人的生命开玩笑,少说这种话!这样,如果你搞出确凿证据我给你一万。并且保证保密,绝不给任何人看。” “跟你说真话,谭大哥确实看上张丽萍了,可一直没得手,这是真的。” “以后不许胡说八道!” 刘大伟笑了说:“那得有封口费!” “美得你!” “只要五百,知道这件事的就我们各三个,我请他们一次,交代他们以后不许谈论保险公司张丽萍的事,那就会风平浪静了。五百元不多,喝顿酒勉强够。现在什么都涨价,猪肉都十几元一斤了。” 杨晓红想想说:“你给我发个誓。” 刘大伟立即对天发誓。 杨晓红掏出钱数数给他说:“别喝死了!” 刘大伟收了钱连声道谢。 杨晓红告诉他:“以后你嘴上留德,少咒念人!” “没问题!” 刘大伟揣起钱哼着小曲一步三晃的离开了。 尽管天很冷,杨晓红还是没有离去的意思。她对没有从王玉田那里拿到应该得到的钱而愤愤不平。她要带着父母离开这里,自己看好的饭店没有能力操作,钱不够,希望王玉田能给点,现在看来泡汤了。 目前看来只有先搬过去,不行租个房子看看情况再说。一旦车宏轩出来了先从他那里借个三五十万,加上自己的钱可以把饭店开起来。 想好后,杨晓红暗自笑一下,觉得离开这里也许会更好一些。她现在浑身轻松了,好像离开饭店时一样。其实,如果不是车宏轩出事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古城市了,现在不能再等了。 想到这,她又站起来继续滑冰。 滑冰的时候,杨晓红又想起刘大伟的话,虽然明确了张丽萍跟谭悟凡没有那种关系,可仍然令人烦恼,是不是告诉哥哥呢?她心里很乱,也想起那句俗话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还是决定不跟哥哥讲这件事。 第二天杨晓红到房产中介把房子登记出去,准备卖了去浑河市开饭店。 快到蒙蒙黑的时候杨晓红接到古明远电话,她不搭不理地问:“什么指示?” “在哪里?” “在公园里滑冰。” 离开饭店这些天,杨晓红接过古明远的电话,用的是同一个号码,问她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就结束了通话,没了下文。 杨晓红骂他病得不轻。 “我过去看看你滑冰。” 杨晓红撇嘴笑了,权当是句玩笑,放下电话继续滑冰。 古明远很快开车过来,披着黑色大衣站在场边看着婀娜多姿的杨晓红。 杨晓红看到他了,觉得很奇怪,也很唐突,换着花样刷一下停在古明远面前,娇脸粉红,嫣然一笑问:“搞笑,你这么大个人物怎么竟然有这份闲心?” “接着玩。”古明远这话说得没有任何表情。 杨晓红知道他没什么好事,做个鬼脸继续滑冰,以为他看一会就会走,可古明远一直在看着她,像个木头桩子立在那里,一直等她回来。 古明远面无表情地说:“怕你离开古城市,所以一直想找你,今天总算有点时间。” “有事吗?” “想请你帮忙办件事。” “我?不会搞错吧?” 天已经黑下来,滑冰场的灯亮了,除了几个年迈的老人已经没什么人了,录音机里放着欢快的《斗牛士之歌》,歌曲热烈,节奏感十足,可空旷的冰场上,习习的小北风里没有适合舞曲的场面,显得太不和谐了,很凄然。 “我说你听,如果不行就当没有这件事。和朋友在南方搞了块地,赚到不少钱没处用,想找你帮我花一下。” “如果不是还有别人我会以为见鬼了。” “知道为什么选择你吗?第一、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第二、在王玉田找了刘嫚嫚以后你仍然还念着他,没有离开他,这让我感到了你的真诚,我相信你。” “你没发烧吧?还是把钱留给高娟和吴艳吧!” “她们会有她们应该得到的。” 杨晓红感到可笑。 古明远拿出一张一百美元的票子递给她:“明天十点前到银行开一个美元账号,再把建行卡号给我,十一点前会有钱进账。是从一个港商那里打进来的,你不要有任何担心。明天换个手机跟我联系,不要和以前认识的那些人再联系,短时间内不能成家找对象。如果我退休后你还没有成家,我们可能有机会出国。” 杨晓红愣愣地看着他,觉得他不像在胡说,歪头笑了说:“你该不是吃错药了吧?” 古明远拿出个拎包递给杨晓红说:“给你个电话,这是我们两人联系的,有事了每天晚上九点钟以后联系。记住不要用它跟任何人联系。去滑冰吧,我爱看,看够了就走,晚上给你打电话。” “你不会是把公款拿出来吧?” “最少是不希望害了你。” “有高娟还有吴艳,用得到我吗?” “不要想得太多了。” 杨晓红拿了一百美元心存疑虑地去滑冰。她看到,一直到收场了他才默默地离开。 第二天她将自己的美元账号告诉他。之后,杨晓红两天没有收到古明远的电话,她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两千零一年一月十九日,古明远在早上天还没亮就给杨晓红打来电话,告诉她已经在楼下等她。 杨晓红简单收拾一下,出去上了古明远开的挂着wJ牌子的丰田吉普,两人什么都没说开车离开。 出了古城市,杨晓红想着车宏轩的事,看着古明远说:“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就是车老板,我想把他救出来。” “你?不是小瞧你这种事你办不动。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了,忘记所有古城市认识的人。我知道你哥哥是车老板安排的,你放心,车老板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以后他会找到我,也能找到我哥哥。” “不会,我比你了解他,不接到你的电话他不会来找你。记住,一旦找不到我了有什么大事找他商量,他可以信赖。你在繁华地带买一处房子住,在不远处再买一处你爸妈住。” “我怎么觉得你在开玩笑?” 古明远笑了说:“小时候有句话,叫做骑驴看账本——走着瞧。饭店要开,赔了不要上火,否则你的钱没来路。” 杨晓红迷惑地看着他。 从这天起,杨晓红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祸起萧墙 (十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祸起萧墙(十四) 两千零一年一月十九日,又来人提审车宏轩。 前几天他被重新带回原来的地方,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显然完全改变了居住条件。 房间里原有三人,为首的一位自我吹嘘说是江洋大盗,两年偷了三十几部好车,全是公车,还有挂武wJ牌子和挂公安牌子的。无论什么好车,他伸手几分钟就能搞定,开到草原或者深山老林给钱就卖,卖了就喝就赌,花光了再偷。一辆崭新的进口吉普几万就卖。犯案后找回几台,都已经面目皆非,还有二十几台没踪影。为了找回这些车,他被安排在这里,一有线索他便被带去辨认,已经呆了四年了。他以前当过大厨,所以白所长一有客人就找他做饭,他便比较自由,对这里的一切清清楚楚,就连田科长什么时候来他都知道。 根据他的说法,车宏轩是在田科长来了以后被安排在这里的。不知道是这位老哥的关系还是外边有人疏通,车宏轩现在每天不用像在大号里那么面壁思过,还被允许每天一顿晚饭,在饺子、包子和大米饭中挑选一种。这些都由那位江洋大盗来安排。他还带来白所长的话,说即使存折里的伍佰元花光了,可以再找人存款。 车宏轩对这一消息很重视。 江洋大盗还透露个消息,说隔壁房间住的就是谭悟凡,每天吃得也很不错。 屋里还有两个小兄弟,因为砍了家里几棵坟地树被抓。一般说这种事罚点款就完了,两人没钱交,宁可进看守所。他们每天倒马桶,打水、倒水之类勤杂都干得利利索索。所以,车宏轩在这里呆得比以前强多了。 车宏轩来后几个人都改善了伙食,每天吃什么,由江洋大盗和车宏轩商量,两个小兄弟偶尔也谨慎地透露出点要求。 可以这样说,如果车宏轩当初不是毅然选择了下海,他此生不会“光顾”这种地方,轻松坐机关,官位不会小。所以,人生路很长,可决定命运的就那么一两步。即经商就必须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适应他。正是为此他才对刘斌的做法默许。当时会有那么多贪腐分子,不会没有适合的土壤和温床。那时候有过类似经历的老板不在少数,也确实不凡其人通过逃避躲过这一劫。 进来的这些天车宏轩有过没齿难忘的经历,这些经历沉淀在他心底,一旦想起来仿佛就在眼前。 在大房间里的时候,有一天古城市黑老大父子和号长加上贩毒的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火锅和“小烧”,连吃再喝搞到半夜。他们经常愿意与车宏轩聊。车宏轩以为会叫他一起喝酒,可是没有,他感到很失望。酒的香味迷恋着他。 车宏轩感到奇怪,以为是他们忘掉了他,故意搭讪:“这里还能搞到火锅?” 黑老大笑了说:“如果你有钱,我可以安排把坦克车给你开进来。” 第二天早上,白所长一上班就闻到酒味,甚至还有牛羊肉的膻味。他带着两名同事怒火冲天地进来,喝令每个人都站起来。有个人拿着一米多长的电棍,打开电门,电棍上顿时“嗤嗤”闪出绿色电光,令人胆战心惊。 白所长骂了一通,号令每人抱头紧紧贴墙而立,然后将所有已经叠好的被子以及床上、床下的衣物,扔得漫天飞舞,床上地下到处都是。 这一刻,车宏轩觉得做人的尊严丧失殆尽。之后,号长被调换,黑老大父子被分开。 人说久病成医,在这里也一样,三进三出者就精通法律,谁犯了什么罪,怎么对付,够多少年,说得清清楚楚。这里永恒的话题便是这些。 好几位资深人士研究过车宏轩的案子,确定他:第一回家过年;第二判三缓几,不会判实刑;第三如果外边有人,交了罚款免予起诉。 这些无疑给车宏轩指出了光明的前途,也增加了他坚持到胜利的决心。 车宏轩按照退休老者的安排给王玉田写了条子,泥牛入海,杳如黄鹤。奇怪的是也没人再来提审。很多人往外带条子,又从外边收回条子,还有干脆拿来手机直接通话。像车宏轩这样几乎把外边忘了的不多。他下了狠心,谁都不再找了,就在这里坚持下去。 新换的房间有两个窗子,东面的每天可以看到日出山头,还可以看到走出小山村和走出这里的那条山脚下的小路。路上跑过的手扶拖拉机和三轮车的“突突”声听得很清楚。南边的窗子面对一个小山包,山上被砍的已经没有大树了,荒草和胡乱长起来的树木被白皑皑的雪覆盖着。每天可以看到麻雀飞来飞去,可以看到寒鸦盘旋,还可以看到山包下村头喜鹊在“喳喳”的嬉闹。当然,傍晚也可以看到倦鸟归巢。每当看到这些,车宏轩不禁想起陶渊明的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些日子里,他勉励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人也不要去见,按照这里常说的口头语“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做,保持一个健壮的身体才是最关键的。 虽然如此,他仍然感到度日如年,在这里毕竟要体会到没有人的尊严的一切遭遇。 车宏轩一直坚持到第二十二天。这天天气晴好,没有风,温暖的阳光唤醒了人们对春天的幻想。 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打开门的撞击声。 他又被提审。 他被带到一个光线很暗的大屋子里。这应该是个会议室或是多功能厅,有个小舞台,上面放着审讯桌,审讯桌对面是一个动不了的铁凳子,凳子的靠背和座位上镶着木条,木条上的红色油漆已经磨得没有许多了。 车宏轩坐在铁凳子里,两手扣在扶手上,后边站个警察。有两位生面孔,着便装,坐在审讯桌后面,显然是来提审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清楚这个时候提审应该是出了新问题,他潜意识中有一种不祥之感,是不是应验了那句“屋漏偏遭连夜雨”的话。虽然他意志还算坚强,可那种落寞的感觉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他。 两人态度平和,一人客气地问:“会不会抽烟?” 车宏轩心里一惊,他听出这人的口音是黑龙江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会。” 车宏轩听得不错,这两个人确实是黑龙江Jx的。在他被抓的前几天,白主任因为和单位的老大挪用公款两千万开矿被双规,秦新明也同时被抓,这些他都知道,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来提审自己。 那人过来递给车宏轩一支香烟。 车宏轩只好低头用嘴叼上。 那人给他点上并平静地说:“我们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很好的配合。我们看过你的材料,知道你当过干部,是个老同志,现在又是个企业家,希望你能把事情说清楚。” 车宏轩一边抽烟一边回答:“我会努力配合。” 那人告诉后边的警察:“给他打开一只手。” 车宏轩被打开一只手,现在不用低头去抽烟了。 那人又客气地说:“想吸烟说话。” “谢谢您!” 一个人打开记事本准备记录,另一个人开始问话:“你叫车宏轩?” 他神情呆滞,木然回答:“是。” “你单位在Jx干过外装工程?” “是。” “你认识甲方的哪些领导?” “白主任,别人不认识。” “不对吧?还有一个大领导来过你那里,你们还请他去洗温泉,把人家给灌多了。” “有过这事,但那次我不在家,是不是喝多了我说不清楚。” “你们有没有给他送钱?” “没有,肯定没有。” “不对吧?他自己都坦白说你们给了钱,你怎么不交代?想蒙蔽过关?” “真的没有,如果有一定需要我同意。” “他坦白说票面全是百元的,兜子是什么样的都交代了,你还在抵赖?如果不好好交代,我们就把你带走,你要考虑后果。” “确实没有。现在送钱一般数额较大的都办卡了,不会有什么百元面值的。再说我不能无中生有去害人。” “呵!看来你是老手了?你通过什么关系到Jx的?” “设计院。” “你省里不是也有关系吗?” “有个同学。” “你有没有给他办过什么事?送过钱没有?或者是贵重礼物?” “没有,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还给谁送过钱?说清楚!不要存在任何侥幸心理,否者放不过你!明白吗?把经过说清楚!” 车宏轩详细地说了Jx合同签订到完工的整个经过,最后强调说:“我们是以低价中的标,不存在送钱的问题。” 那人又详细地问了好多事,最后两人小声的碰了一会。 问:“你们赔给秦新明的二十万是怎么回事?” “是甲方硬扣的,说我们开启扇没上的时候下雨把内装给冲了,让我们包赔内装损失。” “你不知道这笔钱是干什么用的吗?” “包赔内装的损失,实际是白主任帮着秦新明硬扣的。” “你没有和秦新明研究把这笔钱用作干什么?比如回扣?” “没有。” “你说话敢负责吗?” “敢。” 两人又研究起来。 最后,他们整理了记录,让车宏轩仔细看好,没问题一一签字按指印。 车宏轩一边签字按指印一边小心地问:“秦新明怎么样了?我们是好朋友,非常挂念他。” “已经被批捕了。”询问他的那个人回答说。 他们出去了,对陪同他们来的高明说:“问题已经清楚,和我们原来掌握的情况没有出入。车宏轩没有犯罪事实,我们的工作结束了。” “好,”高明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这个人我们要处理。你们先去等一下,我要和他谈谈,中午这里已经安排好了,我请你们吃饭。” 每次关系单位来人这里都会请饭。 高明过来,告诉站在车宏轩身后的警察:“把手都打开,把这个给他,完了你就去忙吧。。” 那个警察打开手铐子,又把一瓶矿泉水递给车宏轩,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车宏轩,意思是说老实点,还告诉高明“有事喊我。” 警察走后,高明拿出一些单子,让车宏轩签了字。 第二天,也就是两千零一年一月二十四日,车宏轩又被叫出去。 江洋大盗高兴地看着他说:“你一定是出去了。” 他回答说:“我出去了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原来号里几个从来没存过钱的小兄弟每人存伍佰元。” “老哥,我也够苦的,好几年遇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好容易碰到了没几天又出去了,看在这些天拿你当祖宗供的份上,也给我存点。” “没问题。” 车宏轩第一次被允许不是抱着头,弯着腰,面对地面行走,也因此看到这里能够看到的地方。他被带到白所长办公室,一眼看见张大华坐在那里。 第一百七十章 祸起萧墙 (十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章 祸起萧墙(十五) 车宏轩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张大华,惊讶之中也隐约感觉到了希望。 张大华满面笑容慢悠悠起身走过来,站在车宏轩面前问:“怎么样,享受得还不错吧?”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我没事。” “我一直没来看你,原因是多方面的,看在我们都是老同志对国家和对工作负责的原则上,请你理解。” “我没能把企业管好给大家制造了不少麻烦,罪有应得,怪不着任何人,以后切记之。” “你有这个想法很好,现在经济发展太快,不管是干部队伍还是社会环境都不太适应,必须下大功夫治理。否则,我们将对不起我们的子孙后代,改革开放也将走向失败。我在这个岗位上,必须当一天和尚撞好一天钟。” 车宏轩理解地点点头。 张大华郑重其事地说:“一定要把企业管好,把手下人管好。来这里学习一段没什么坏处,避免以后出现严重问题,一旦性质恶劣谁都救不了你。” “能够吸取这次教训。” “来看你一眼我就放心了,我要去开会,不陪你了。” “没事,你走吧。” 张大华将古明远捎来的两条烟交给车宏轩,然后离开。 高明昨天通知车老三带五万块钱过来,并没有明确告诉他释放车宏轩的事。 车老三是个很聪明的人,猜出可能是哥哥的事有眉目了,不觉心里高兴。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给张大华打个电话。 张大华想想,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告诉他按高明的意见办,先不要把事情张扬出去。 车老三明白了,早上他高兴地带着车老四和两个外甥一起赶过来,在门外等着高明。 高明和张大华一起来到看守所。 车老三没和张大华打招呼。 高明带着车老三办手续。 车老三交了保证金,和高明、车老四、两个外甥来到所长办公室。他见高贵的哥哥破衣烂衫,满头乱发,满面胡须,面色苍白,抑制不住一下抱住哥哥哭起来。 车老四和两个外甥也不禁掉下泪来。 车宏轩坚强地笑了,不知道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冒出一句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哭什么?不就二十二天吗?权当休个假了!” 场面仍然凄然。 高明打破局面,高兴地向车宏轩宣布被取保候审,他把进来收缴的东西客气的递给车宏轩说:“你清理一下,再查查钱,过后我可不负责了。” 车宏轩哪有心思看这些,过去紧紧握住高明的手感激地说:“谢谢你多日来的关心照顾,如果不嫌弃以后我当哥哥。” 高明也很高兴地说:“一定会的。你又增加了一个文凭,你是个完人了。珍惜这次教训,希望你走出这里,展翅高飞。” 车宏轩拥抱了他。 两人感情深切地告别。 车宏轩递给车老三一个条子,让他去给几个困难的小狱友每人存五百元。 车老三急了:“你有病呀?钱是大风刮来的?不交!好人谁会来这里?可怜他们你就有病!” 车宏轩向他摆摆手说:“办了,谁让我认识他们了?你知道人在困难的时候需要帮助和温暖。你体会不到,人在馋了的时候吃上一粒花生米是什么滋味。他们有的很年轻,我看出来,别人在吃花生米的时候他们那种期盼的目光。” 车老三还想说什么,哥哥又态度坚决地摆摆手,他只好不高兴的去办了。 交钱回来,车老三准备了一些仪式,什么过火盆放鞭炮之类。 车宏轩笑了:“我不信这个,我们走吧。” 上车后,车老三看看哥哥说:“还行,我哥你变化不算太大。” 车老四一咧嘴说:“喂呀,什么叫变化不大?就算没缺胳膊少腿还能少招罪了?好人进去也废!” 车宏轩不失风度地说:“没什么,人嘛都要经历一下。” 没走多远车宏轩就急着要来车老三的电话,先给妻子打,没想到销号了,又给杨晓红打,也设计了呼入限制,那明显是刚刚销号。沉思一会后,又想给老史打。 老三见他打起没完,说快没钱了别打了。 车宏轩因为谢蕊芬和杨晓红两个电话都不通感到奇怪,也无心再打,正在考虑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真是难得的好天气,蓝天深邃,白云淡淡,阳光白雪,大山巍峨,车后卷起一团雪雾在飘舞。 车老三把车开到古城市一家最大的桑拿浴,让四弟和两个外甥陪车宏轩洗澡,自己到百货公司买东西。 车老三里里外外全给哥哥买了新衣服,回来告诉哥哥,身上的东西一点都不能要,那里老了屈死鬼,这些东西会带来点子。夹包里的东西除了现金和银行卡、身份证、驾驶证以外,包括夹包也买了新的,全部扔掉,连手机及电话卡也要扔掉。 车宏轩洗了澡,又舒舒服服地搓个澡,理了发,睡个舒服觉。一觉醒来精神多了,再换上一身新衣服,还有一件黑色大衣,整个人又恢复了很多。 车老三把剩下的现金和一百万的银行卡交给哥哥。 四弟笑了说:“不怪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大哥衣服一穿派头又来了。” 老三笑着说:“给你穿什么也是盲人点灯——白费蜡(啦)!你就是个农民,面朝黄土背向青天那伙的。” 老四不服气地说:“喂呀,还有那事?你把大哥脱下来的衣服穿上试试,那就是老犯;你再把我的衣服穿上试试,就是农民!” 晚上,姐姐还有两个弟妹,两个外甥和外甥媳妇,老丫头两口子都在等着他们吃饭。 第二天九点多钟车宏轩才起来,舒舒服服睡了一宿好觉,起来后洗脸吃饭,上车和老三直奔家里。 路上,老三把老丫头和嫂子说的话以及嫂子给他打电话的事一一讲给哥哥,问哥哥怎么办? 车宏轩一听这事,情知不好,猜测谢蕊芬电话关机一定与这件事有关,没说什么,只是让弟弟别理这件事。 车老三把哥哥送到公司大门口,为了避免和嫂子见面没下车回去了。 车宏轩一看大门锁着,心里一动:公司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没人的时候,这是怎么了? 他正在纳闷,见老史在体育场大门外向他摆手。老史知道他回来一定先到公司取车,就开着自己家的车等在大门外。 两人含泪握手问好。 老史仔细地看着车宏轩掉下泪来问:“还好吗?受了不少苦吧?” 车宏轩也掉下泪来,看着老史,见他有些消瘦情知没少上火,也很激动地说:“没什么,算是又毕业一科大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坚定信念。” 老史低沉地说:“公司被嫂子和谢厂长给关了,设备拉到山上去了,厂房也退了。” 车宏轩被这当头一棒打傻了,晕头转向,目瞪口呆,身子晃了几 下差点没倒下。他知道这将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自己十几年的努力已经毁于一旦。他原本计划再用两年时间拿到一级资质,并且注册资金也将提升到一千万的。项目经理和建造师他也已经花钱培养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差时间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企业已经不复存在。办起一个企业很难,垮掉一个企业却是这么简单。 面对如此情况,车宏轩显得还是很冷静。他在考虑如何处理古城市开发区的事和类似的事,现在摆在面前最佳途径是挂靠。不可否认这会增加很多风险和费用。还有以前的信息和关系单位,都面临着同样严重的问题。单位没了,没有办法和甲方讲清楚,这是釜底抽薪。 车宏轩沉闷好长时间问:“注册资金和资质还有可能保留吗?” “不可能。一个外包装的二级企业起码要求从业五年以上,并且要求规模够业绩好。注册资金原来花几个钱会计师事务所出个报告就可以办,现在要验资,要提供买设备的发票,很难。没了企业你我和于洋都成了流浪汉。” “车到山前必有路!” “有路也是十八弯。” “要挺住,要坚持,否则我们什么都不是!” 老史点点头,缓解一下口吻说:“走吧,我这有钥匙,我们进去看看。嫂子通知我们都别上班了,我就没好意思进去等你。设计员和新招聘的人都走了,大部分人被永丰铝业招聘去了,现在就剩我和于洋还在等你。我想我们不能就这么完了,你也不是那样人。” 车宏轩觉得心窝堵得慌,他现在才理解“家和万事兴”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老史说:“我去把车开过来,我们进去看看。” 车宏轩接过钥匙,脚步沉重地来到公司门外。铁大门锁着,门卫也锁着。他开了大门进去,满院子里都是积雪,那台可爱的老红旗几乎被雪埋起来,一片凄凉,两只猫也没了,车间里空空荡荡、黑乎乎一片,办公室没了暖气,很冷,到处落满灰尘。这一幕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 “怎么办?”老史问,“房子年底到期,已经租给别人了。” 车宏轩拿起抹布,弹弹自己椅子上的灰,坐下来,又站起来走几步平静的对老史说:“只要你我和于洋不灰心我们就有希望!让谢厂长过来,请打更的过来,把车的电瓶给我充电,再给我买一部一千多元的手机,补办个原来的手机卡。对了,让于洋也过来。” 车宏轩拿出夹包,数给老史两千元钱。 老史给谢厂长、于洋和打更的聋人打电话,然后去给车宏轩弄电瓶。 不多功夫,谢厂长来了。他显得很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嘴角上起了不少血泡。见到女婿,先是惊讶,然后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车宏轩理解老人的心情,他劝了几句。 谢厂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伤心地说:“你媳妇怕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再干了。” 车宏轩忍着痛苦说:“我不该把她也牵涉进来,这是我的错。好了,我们从头再来。” 谢厂长劝他说:“我看你还是和她商量一下吧,她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不行就撒手吧。” “那不可能。这样,锅炉还能用吗?” “我把水都放了,加上水点火就可以用。” “马上加水点火,把暖气烧起来。告诉打更的聋人,前一阶段的工资补发;通知体育场,房子仍然按原合同执行。” “已经租出去了。” 车宏轩一摆手:“这个我不管,有什么问题让他们来找我,没问题就这么办。” 打更的聋人来了,他傻傻地看着车宏轩,好半天说了一句话:“没怎么样啊?经理还像以前一样!” 车宏轩向他致意地点点头,怕他听不到大声问:“猫呢?” 打更的聋人大声说:“在我家小区的自行车棚子里,每天我都喂,怕你回来找它们,一会我叫回来。” 车宏轩高兴地向他点点头。 谢厂长让他马上收拾雪。 老史先去发动了车库里的进口轿车,待水温正常,看看没什么问题,他便关了火然后走出来去打扫放在院里的那台老红旗车上的雪,再把自己车的电接过来,启动了那台老红旗轿车。车好像知道主人回来了,“吐吐”认真的开始工作,机器平稳而均匀,没有任何问题。 车宏轩也开始扫雪。不多功夫,几个工人也来参加扫雪,沉寂的公司又有了生气。 朋友们听说车宏轩回来了,都来看他,没多少时间,公司门前已经停了十好几辆车。 晚上,谢厂长安排家里老伴、儿子一家、大姑娘一家、老姑娘一家,都来给二姑爷压惊。 开饭的时候,车茜两口子也来了,还买了滋补品。只有最应该来的谢蕊芬没来,电话打不接。 晚上,还有一帮朋友等着车宏轩喝酒,可车宏轩想的还是和谢蕊芬见面,原来是牵念,后来是担忧,现在又增加了几分愤怒。?。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 家曾经是车宏轩温馨的港湾,是他的避难所,是他的加油站,而现在所面临的却迥然相反,他不愿面对可又不能不面对。 从车老三说的事到企业关门,这么多事叠加在一起,使他感觉到家庭已经处于极度危机之中。也许到了尽头,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别的办法,自己也就只能面对这一残酷现实。细细想起来也没什么。经过这些思考他反倒感觉轻松了,因为他已经决定不再为这件事犯难了。失去自由的日子让他感到自由的可爱,生活的每一天都应该是美好的,毫无疑问那段不同寻常的经历让他变得自私了,当然也变得更加坚强了。 和朋友们去唱歌因为他心事重重没多喝,可两顿酒下来也有半仙之体,熏熏然。 晚上回到家楼下,他有种比进那个地方还难的感觉。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清冷的路灯下,在嗖嗖的小北风里踽踽独行。 他和车茜通了很长时间电话,安慰孩子不要担忧,一切都好。 车茜很聪明,知道他的意思,让他一定等平静下来以后再处理家里的事。 之后,车宏轩又和妹妹谢蕊芳通了电话,表明意识。尽管她劝他不要走出那一步,要学会忍让,他还是下了决心。 在走进楼门之前,虽然已经是深夜,他又停下脚步。他不知道是跟她痛痛快快地干一仗然后劳燕分飞还是就此离开,不见面算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无论如何见上一面,好好谈谈,不行立即离开。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轻轻上楼,这和以往喝多了回家不同,以往他会脚步“咚咚”地上楼,还没到家谢蕊芬就知道他回来了。 家里很静,灯开着。 谢芬芳穿着睡衣,披一件翠绿色羽绒服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面容憔悴,好像老了很多。见他进来,看了一会平淡地问:“你回来了?” 他一惊,谢蕊芬的态度令他感到出乎意料。这不像要和他离婚的态度,没有责怪,更没有怨恨,像平时他回家一样,不过确实增添了一点隐藏在背后生疏。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扭头进了卫生间,洗去满脸的泪水。从出来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委屈过。 谢蕊芬确实改变了态度,不再一味地想离婚了,除了今天晚上陆续接到车茜和妹妹的电话,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前些日子两个和他最好的同学听说车宏轩出事了,特意来看她。这两个同学一个是女的,另一个是男的。女的姓刘,比谢蕊芬小几个月,谢蕊芬习惯上管她叫小刘。别看人长得精瘦,干起活来灵通快,一般的爷们都不好使。原来是公交公司维修车间的工长,公司被外国人收购后她买断下岗了。因为水电焊、钣金、发动机都内行,自己想开个汽车修理厂。苦于没资金,一直没付诸实施。下岗买断的四万多元,加上家里的几个存款,无法开一个起码的修理厂。男同学姓高,比谢芬芳大几个月,她习惯上叫他老高,是一家军工企业的维修钳工,身体强壮,干活心灵手巧。军工企业实行下岗减员后,他停薪留职,回到家中,目的是想和刘同学一起开个汽车修理厂。 这两个同学高中毕业后一直没有断了和谢蕊芬交往,尤其是下乡的几年几人在一个青年点,奠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 老高在青年点一直像个老大哥,呵护着两个妹妹,没人敢欺负她们。 老高和小刘按政策一起从青年点回城,两人又一起复习,一起参加七七年的高考,没想到双双落榜。两人就只好接了父亲班各自到工作岗位。那时候谢蕊芬作为工农兵学员在中医学院读书,没有参加高考。 下乡的时候,老高曾经追求过谢蕊芬,还托人提过婚。 谢蕊芬上学的时候是班里干部,到青年点又有叔叔和好几位舅舅照顾,没人敢欺负,也没人敢小看,额外得到好多关照。首先是当了大队团支部领导,后又风言风语说是可能被推荐去上大学,所以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老高的追求。不过,这件事没有影响两人之间的交往和友情。 小刘和老高两家把钱凑一凑,有租厂房钱没买设备钱,没办法开张。两人都是工人家庭,哪里攒得许多钱?老高急得没办法,无奈之下只好和小刘说,让她去找谢蕊芬借点。小刘不肯,原因是现在借了好说,哪天、什么时候能还上说不准,没办法张口。 有一天,谢蕊芬和老公闲聊,说起两个同学都下岗了,上有老下有小挺难的,有机会最好帮一把。 车宏轩和他们都很熟,每年家家还会聚餐一两次。小刘的老公也特别爱喝几杯,跟车宏轩对脾气。老高的妻子也是个工人,还有几年就退休了,她和谢蕊芬两口子交往也特别好,没事包饺子都送过来。 车宏轩听说谢蕊芬同学有困难,想都不想就让谢蕊芬给小刘和老高打电话,让两人到他的公司上班。两人并不是想上班,而是要开修理厂,无奈之下只好跟谢蕊芬说了实情。 谢蕊芬跟车宏轩一讲,车宏轩马上让两人过来,答应给予资金上的支持。现在,修理厂已经成规模了。尽管如此老高还在亲自干活,小刘很少干活,主要是管理。两人听说车宏轩出事了,立即放下手中的事跑过来看谢蕊芬。 那天,谢蕊芬愁苦着脸坐在家里,看哪都不顺眼。 老高和小刘敲门进来,见她这个样子,小刘急切地问:“老车怎么了,到处风言风语的?” 谢芬芳心情低落地说了一下情况。 老高向来比较沉稳,很冷静地说:“不会有什么大事,你还至于这样?” 小刘也安慰说:“就那么点事还会判刑?况且老车省里市里全是当官的朋友。” 谢蕊芬长出一口气说:“不是为这些。他背着我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我这次下决心和他分开。” 谢蕊芬把家里财产的事和古城市保险公司四十万的事都和两位同学说了。 最后谢蕊芬气愤地说:“我和他过了半辈子,拿我当智力障碍者,我们的婚姻是失败的。” 小刘急性子,瞪着眼指着谢芬芳怒斥道:“你别在那里胡说八道!这些事都怪你,你不看得那么严会出这些事?谁家老爷们能像老车那样被你管得死死的?再说你得讲理啊,你家怎么的都行,人家什么都不行,除了老车新款换了别人谁能干?想离婚,你舍得吗?还有孩子呢!再说你差钱吗?你是不是在冒傻气?” 老高帮着分析,并且告诉谢蕊芬,一定把事压住,不能走离婚那条路,车宏轩人好,也聪明,很难得,又说了很多规劝谢蕊芬的话。 两人的每句话都在谢蕊芬的心里引起共鸣,她确实对丈夫有着很深的感情,但这几件事也真的让她伤透了心。 老高最后说:“如果你因为这几件事闹得太厉害,那就等于伤了感情,以后就不好办了。失去他好还是把他留在身边好你自己拿主意。要想留住他,你就不能闹,就要忍让。” 小刘仍然很生气地说:“再说钱是人家老车挣的,人家花点有什么不行?你有些太过分!你说,你们家什么事老了没办?给你爸你弟弟你妹妹安排工作,给你家买房子,就连我和老高都跟着借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两个同学的规劝起了很大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谢蕊芬精神上得到了安慰,心里压力得到缓解和释放。 老高和小刘一定要和谢蕊芬去看车宏轩。 谢蕊芬解释说去了没用,最后告诉两人:“愿意去你们去,我说死不去。” 两人不听劝,开车去古城市有关部门打听一圈,瞎忙了半天什么也没弄明白,灰溜溜跑回来。 正因为有了这个过程,她才转变了态度。所以,车宏轩回来她才没有闹起来,而是退了一大步。当然,车宏轩毕竟刚从里面出来,她没见着人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见了人心肠就软了。 车宏轩走出卫生间,尽力压下酒劲,平静地坐下来问:“你怎么不去吃饭?手机也不通?” 她还在看着他,似乎要发现他身上有没有少点什么,温和地问:“看你的气色还好,没少遭罪吧?” 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吉人自有天向!” “整天大酒大肉的见识一下也好,这回死心了吧?赶快收手别干了。来人查账的时候没把我吓死,可真不得了,我们再也不能惹这个祸了。休息吧,你毕竟刚从那个地方出来,必须好好养养,明天再去全面检查一下身体。” 听了妻子的话,他心里感觉很舒服,有点释然。他看了看离开好长时间的客厅,又看了看鱼缸里的一群火炬鱼。它们还像以前一样不知疲倦的互相追闹着。屋角的一大盆翠竹还是那么茂绿,客厅里也还是那么干干净净。 这一阵子的沉静,让他还是感到一丝压抑。他从来不在房间里抽烟,那样他会遭到妻子和女儿的追抢,现在他掏出烟抽起来。 妻子仿佛没看见,喃喃地问:“里边也让吸烟吗?” “不。” “那么多天不抽了,怎么还没脸?戒了得了。再说怎么还添毛病了,在客厅里抽烟?” 车宏轩站起来,走到阳台去抽烟,顺便看看窗外的夜空,感到一丝快意。抽好后回来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她平静地说:“公司被我关了,设备拉到山上去了,厂房也让我退了。为了防止意外,账号里的钱被我提出来存在我妹妹名下,我手里的钱存在我姐姐名下,股票里的钱套死了提不出来。我想给我妈二十万,我爸说死不要。他说如果这钱是你给的可以收,你现在这种情况坚决不要,没想到他能这么死心塌地效忠你,图个什么呢?还有,等风平浪静了一把火把帐全烧了,不能留下这个祸根。我们要接受教训,必须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也一定会安排好你的生活。” “帐不能烧,要按规定保管。我们的账没有太大问题,你不用过分担心。公司关了会造成很大损失,不过既然既成事实,就让它过去吧。”车宏轩低头想着什么,痛苦地说。 “为了安全起见,我决不能让这个定时炸弹存在,你应该同意我的做法。” “我不怪你。” “什么叫不怪我?你不要吃一百个都不嫌腥!你看看你家里外头,有几个可靠的?不能再干了,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还有这个家你就适可而止。你把山管好,也许会有些产出,再加上我们手里的钱潇潇洒洒的养老。我河南的表哥说了,有个女孩要过来,这孩子说死不爱读书,我已经答应她过来。你就趁着年龄不大好好享几年福,不能没事找事。金香兰的事算了,像个狐狸精我们养不起。” “我想等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干完了再收手。” 她“嚯”地站起来,怒目而视,一跺脚气愤地说:“你想气死我?你背着我干了那么多事你以为我是智力障碍者?你赚了钱大伙花,自己去蹲大牢,老婆、孩子跟着担惊受怕的!这些我都认,过去就算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再说,那么大一个山还不够你管?” “这次一定听你的,干完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立即收手。” “你以为我会那么好骗?我告诉你,我感到很委屈,心里得不到安慰,生活上得不到满足。谁不愿意每天和老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可我常年一个人独守空房!好了,你刚回来,又喝了那么多酒先休息吧。你以后住阳面,我住北面,我们分开住。” “为什么这样?” “住在一起也是各怀心腹事,没意思!” 车宏轩酒劲上来,眼睛眨巴眨巴觉得不行了,晃晃悠悠回房间睡觉。 谢芬芳却披着衣服,在客厅里呆坐了很久------- 第一百七十二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二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二) 车宏轩晚上做个噩梦,梦见谢蕊芬不见了,虽经千难万险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寻找中自己一下掉进万丈深渊,猛然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万念俱灰之余不禁老泪纵横,这一夜他再也没有睡,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他心事重重地早早来到公司。谢厂长、老史和于洋陆续来了之后,他简单给大家开个会安排一下工作,然后开车去银行提现金,准备给大伙补发工资。到银行一看,原来公司周转用的现金卡里应该还有的五十多万只剩一百多元了,他脑袋顿时“嗡”的一下,知道钱被妻子提走了。这很严重,意味着今后自己的路不一定好走。 车宏轩坐在银行的凳子上浑身冒虚汗,恢复好一阵子才有所缓解。这一会他感到浑身奇痒,两眼模糊。他心情低落的拿出车老三交给自己的不到一百万的银行卡,提了两万现金,又新开个银行卡存里五万留作企业备用,开车回到公司,让谢厂长把拖欠的工资一一补发了。 晚上下班后车宏轩有目的早些回家。 谢蕊芬下班也准时回来。 车宏轩沉着脸问:“你把企业的现金都提出去了?” 谢蕊芬毫不客气说:“不行吗?只许你州官满山放火不许我百姓夜晚点灯?” “慢慢说不要急。” “你要给一个叫王玉田的拿去三十万,我动的就是这笔钱,其余的被我存起来了。都说会抄家我也非常担心,这才不得不做出些安排。”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真的给他送去三十万?” “不是你找我爸安排的吗?” 车宏轩一下火冒三丈,掏出电话立即给王玉田打过去。 王玉田笑眯眯说:“这种事不能在电话里谈,见面再说。” 车宏轩只好放下电话,想想对谢蕊芬说:“你这样会置我于死地。我要交罚款,还要交古城市保险公司的税,手里钱不够。再说那是企业的钱,是大家的血汗钱,还有国家的税钱,这些钱你不能动。” “我管不了那些,少拿大话吓唬我!你就应该得到这样的报应!我问你,你办那么多的事为什么瞒着我?你还拿我当人吗?我不是你们老车家人?说了半天就他妈我不是人”说到这里,谢芬芳哭了,“你姐姐有困难家里分财产,你和我说能不办吗?你伙同刘斌在外边提现金什么意思,不就是为了背着我吗?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和你过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当然,这些都过去了,再纠结也没什么用了,现在如果你不再准备干公司我立马把钱给你,按照我昨天晚上说的我们休养生息。我怕了,我们不干了!” 车宏轩瘫坐在沙发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谢蕊芬说:“我想好了,你一定还要干我们就办个离婚手续,把所有财产转到我名下。将来你败了随时可以回来,你发了钱你随便花,我眼不见心不烦,认了!” 车宏轩无奈地点点头说:“可以办离婚手续,但你至少先给我拿出二十万。” “你一定要这样吗?逼我冒这么大风险你心里好受吗?”她明白如果不满足他,闹起来没好处,自己会得不偿失,便拿出一个存折甩给他说:“我把话说清楚,这是二十万,赔光了你就收手我们就复婚。”她缓和一下口气又说:“我们离婚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我爸妈和兄弟姐妹知道,更不能让车茜知道,你也不许夜不归宿。以后再有什么事法律上我们是离婚的,没有什么事我们还照样过日子。我虽然很相信你,但还是觉得冒了很大风险,希望你不要忘恩负义,对得起我。” “这些我都可以答应你。” “好吧,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人知道。你一旦赚了大钱,还要交给我保管,在你手里剩不下。拿走三十万,再给你二十万一共是五十万,你给我打个欠条,将来企业情况好转了还给我。” “可以。” “山里卖了那么多大柴,你要尽快过去把帐算好钱拿回来。老汪家是个无底洞填不满。你看那人品——一屁两谎的,绝对没按好心!这二十万加上你手里的还有卖大柴的钱应该够你折腾的了。钱存好,紧点花,一旦败败光了就收手。我还是想让王梅过去给你当会计,管着你点。” “可以。”他明白她的目的虽然是为了监视自己,但能拿到二十万对自己非常重要,可以使自己摆脱资金可能出现的困扰,他还是感觉轻松多了,也还是很感谢妻子的勉强的支持。 当晚,他按照她写的条款,与她签了协议,又在房产和存折转户手续上签了字。早上,两人神秘的去民政部门照了相,交了红本,准备领取绿本。 办完这件事,他去公司,安排谢蕊芬的同学王梅办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银行开户等手续。安排老史和于洋立即开车去古城市,看看甲方还有什么事,顺便给基建办送点年货,如果可能宴请一下基建办刘主任他们,接过刘斌的关系。本来他自己应该去,可眼睛见风流泪睁不开,浑身奇痒难耐,无法外出。 现在,办公室暖和了干净了。车宏轩从上百个未接电话提示信息里看到了哈尔滨周院长和秦新明爱人小白来过的电话,他知道这两个电话很重要,也很挂念秦新明,便先给秦新明的爱人打个电话。 小白对他这么快能出来感到很惊讶,也问了靠的是什么关系。 车宏轩想了想说:“好像没有那么复杂,我们见面细聊。” “大哥你真厉害,秦新明交的全是些酒肉朋友,到了关键时候都属王八的缩了脖子!” “不要急,慢慢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大哥,你要尽快过来,设计院周院长介绍个项目,是哈尔滨的国际超市,项目很大,节后就能订。周院长已经推荐你家搞外装,我家搞内装,他和国际超市的刘老板个人关系很好。还有秦新明的事,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安排一下尽快过去。” 给小白打完电话,他立即又给周院长打电话。周院长正在线下忙着,见是车宏轩的电话高兴地问:“这么快,完全自由了?” “是。” “不错!是这样,国际超市的项目是我院同意欠款给设计的,我和刘老板关系很好,介绍你做外装,介绍秦新明做内装,你尽快过来。” “谢谢你,我安排好眼前的事马上过去。” “好,我再跟国际超市老板打个招呼。你来之前先给我打个电话,安排给你压惊。” “好的。” 放下电话,他知道关闭企业的麻烦来了,现在要找到一家关系好的公司搞挂靠。可找哪家公司呢?好的公司不让挂靠,不好的公司有风险。 他觉得浑身奇痒无比,眼睛已经睁不开,没办法坚持下去了,勉强开车回家,打电话给谢蕊芬,请她中午一定回家。 谢蕊芬回来看到他满身的小红点点惊讶地说:“你得的是疥疮,皮肤传染病,我们必须马上去皮肤病专科医院。你的眼睛也不好,也要检查。你说你,遭了多少罪,上了多少火,还要干下去,真是没脸没皮,死爹哭妈犟眼子!”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车宏轩平生第一次病倒了。 两人吃完饭准备去医院。 车宏轩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无法开车,老史和于洋又去了古城市,谢蕊芬只好叫来同学老高,开车去皮肤病医院,开了一堆药,又开车去检查眼病,开了眼药水。回家后,谢蕊芬放下窗帘,让车宏轩脱光衣服,给他全身抹药,又给他上眼药水,让他在屋里来回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上床,以保证疥疮尽快好。 处理完,谢蕊芬庆幸地说:“幸亏这两天心情不好,否则我也会搞得满身大疮,真令人恶心!” 这句“令人恶心”的话,是发自她内心说出来的,他一生都没有忘记。 按照医生和妻子的意见,他不能出门和别人接触。 为了减少车宏轩和外界接触,谢芬芳把他的电话拿走了,她接电话就一句话:“出国了。” 过几天身上不那么专心的发痒了,说明皮肤病见好,可眼睛却一直睁不开,红肿流泪,眼球上总像闪电一样一道道一闪一闪的疼痛。 谢蕊芬毕竟是搞医的,知道不好,如果治理不及时会导致失明。她给单位打个电话请了假,发动各种关系,最后在一个研究院找到一个老中医,亲手给他配了中药涂在眼睛上。抹上新药车宏轩当时就觉得眼睛冒凉风,特别舒服。 每天两次,谢蕊芬和老高送车宏轩去看眼病和换药。 车宏轩后来知道,如果没有谢蕊芬的及时关心治疗,自己也许会瞎了。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 车宏轩皮肤病渐愈,眼睛虽然还红肿但视力有所恢复,勉强可以开车。他不能再躲在家里,好几件事节前必须办。为了感谢老神医,他花了几千元买了礼物送去。 谢蕊芬把他接触过的东西该扔的扔了,该蒸的蒸了。 至此,车宏轩才算完全走出劫难。 第一百七十三章 矢志不移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三章 矢志不移 案件处理完结,家庭矛盾得到基本解决,身体康复,这一连串的好事使车宏轩感到轻松愉快。这种轻松愉快来自走出大灾大难的困境,感觉特别深刻。没这种经历的人不会有这种感觉,更不会鼓起继续干一番事业的勇气。特别是老史和于洋,他们还都年轻,还要养家糊口,跟自己出来在市场上打拼,他们还没有真正的实力足以使自己今后的一生无虞,所以车宏轩认为自己有责任带领他们去创造美好的明天。 这时候的车宏轩确实面临着选择:要么按照妻子说的急流勇退,早点安享晚年,这应该说什么都不差,有这个条件;要么矢志不移,在逆境中重新站起。前者对他来说不存在,那样行尸走肉,尸位素餐生不如死;后者具有很大的挑战性,这条路上充满荆棘和风险,但这是他向往的生活。 这一阶段公司情况是这样的:门口一个打更的,里边谢、史、于三员大将加个会计,一共四个人,默默地做着新公司开业前的各种准备工作和等待着车宏轩上班。 车宏轩清楚,新公司不是办个执照就万事大吉,老板也不是 册个法定代表人就会成为老板,干什么买卖必须有业务,必须有进项,这样才有企业才有老板。没活算什么企业,哪里还有什么老板? 车宏轩就是闹眼病闭着眼睛的时候都清楚,能不能实现二次创业三件事是关键:一是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拿到手新公司就能顺利地经营下去,拿不到手困难重重;二是哈尔滨超市的工程,拿下来也能使新公司尽快地运转起来;三是山里,能不能适时产出效益,最少是自行运转不再需要投资。这些都是他必须面对的现实,哪件事办不好都会产生巨大影响。 马上就到春节了,这天早上他觉得眼睛好了,应该可以开车,便急不可待地要出去。 谢蕊芬不高兴地问:“怎么又呆不住了?” “去公司看看大家,然后到山里休养几天,那里空气好。” 谢蕊芬严肃地说:“我告诉你,没几天就过春节了,节前我不允许你干任何事,老老实实给我呆着!有两件事你必须做到:戒烟、戒酒。尤其是酒,你的眼睛就是因为在着急上火的情况下喝假酒造成的。你假如不想瞎就一定把酒戒了。别到山上带着大伙大吃大喝,给人家改善生活!” “好的,我会做到这些。” “你如果再喝酒、再抽烟,眼病再犯很容易就会失明,我绝不是危言耸听。” “知道了,你别磨叽了。” 从这时候起车宏轩把烟彻底戒掉,酒也喝得很谨慎,除非必要的应付。 他脚步轻盈,信步来到公司。 门卫里坐着一帮工人,大家突然惊喜地看到老板来了,一窝蜂迎出来围住他。有的说他廋了,有的说他眼睛还有点红,还有的买好骂闲杂。 从大家期盼的眼神里,他感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是多么沉重。 “是的,”他想,“决不能抛弃大家!” 平时车宏轩绝对不允许工人给他送礼,今年不同,他出事了,又赶上过春节,他便接受了大家的礼物。 工人们凑份子给他买了很多礼物,放在门卫。大家听说老板还要把企业办下去,使他们不会失去这份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都很高兴。 “老板,你不会把我们扔下不管吧?”有人竟然当面问。 车宏轩深深点点头说:“企业一定要办下去。” 打更的聋人和大家拿出礼品,放到车宏轩车里。 车宏轩让大家回去准备好好过年,明年三月初——也就是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始上班。 大家高兴的离去。 车宏轩来到一楼谢厂长办公室。 谢厂长正和老史下象棋,有帮工人围着。 工人们见老板来了,都亲切地问好。 车宏轩和大家打过招呼,也来看谢厂长和老史下棋。 谢厂长不是老史对手,眼看被将死了,却在那里长将不死赖和棋。 两人都看到车宏轩了,却没停下来,而是面红耳赤地争吵起来。 谢厂长气得满脸通红,就是不认输,还让大伙评理。 老史放下棋子,仔细看着车宏轩问:“看你眼睛不好,是不是再休息几天?” 车宏轩晃晃头,看了一下棋局,皱起眉头无可奈何地笑了:“摆下盘吧。” 谢厂长瞪着眼睛喊道:“你们怎么都这么说话?下棋带不带将军的?” 车宏轩笑了:“我倒要学习你这种不认输的精神!” 老史看着谢厂长生气地说:“这是象棋,不是相面!” 车宏轩问老史:“去古城市的事还顺利吗?” “还可以。”老史本来不愿意和谢厂长下棋,见车宏轩一问,马上放下棋子,跟着来到办公室。 车宏轩边走边问:“于洋呢?” “去北京和山东了。” “有什么信息吗?” “没讲,即便没有也应该去走走,关系不能断了。” “完全正确。” 一个工人接着和谢厂长下棋。 老史高兴地说:“这次去很成功,样板间用户反映很好,当时刘斌是对的。刘主任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非常客气。我和谢厂长请他们基建办吃顿火锅。”他有几分神秘的样子,四下看看,好像怕被人偷听了,“估计你老同学非常够意思,你进去了也没有动摇把工程给你的决心,否则刘主任不会那么客气。有了这个基础我们很快就会发展起来。” 车宏轩特别高兴,知道古明远够意思。 老史又高兴地说:“哈尔滨的工程也有戏,今天小白还来电话,要求尽快安排设计。我已经把电子版图纸要来了,搞了设计方案。如果今明两天你再不出山我就要去哈尔滨了。必须去见甲方和勘察工地,否则纸上谈兵方案无法达到完美。这项工程你准备挂靠到哪家?” “xk装饰。我给季明打个电话,再借两个设计员去工地。” “他家?” “只好这样了。” “这家公司名誉很不好,不如跟永丰铝业联系一下。” “永丰铝业不搞挂靠,即使我有面子也只能办古城市开发区一件事。” “明白。” 车宏轩给季明打电话。 季明一听是车宏轩的电话不敢怠慢,再加上有项目高兴得手舞足蹈,口大气粗地说:“老车你随便,我的企业就是你的企业!你怎么样了,事情都处理好了?” “都处理好了,没问题了。” “需要我做什么你说话。” “好的,一会我让老史过去。” “让他过来找我。” “好的。对了,季馨怎么样?” “还那样。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我给你接风压惊。” “现在眼睛不好,过段时间再说吧。” “好,能喝酒的时候告诉我。” “先谢谢你。”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本想再问问季馨情况,感觉季明并不愿意谈及她,就没有开口。 车宏轩告诉老史:“一会你去一下xk公司找季明,让他安排设计员介入国际超市工程,你有什么想法和意图交代给他们,最好让他们去一下工地。如果可能下午你就可以开公司的车去哈尔滨进行现场勘查和技术交底,争取把工作做到前边。” 老史点点头说:“这样最好,组成一个阵容过去争取拿下这个工程。越是在这种条件下越要谨慎行事,不能像个皮包公司似的让人家不相信。” “你到会计那里借四千元给,给他们两名设计员每人一千鼓励一下,余下两千作差旅费。” “可以。” “你和设计员在工地等我,我争取过去。” “营业执照的事怎么办?” “过了节再说吧。” “可以。” 两人又研究一下春节前的工作。 车宏轩告别老史,将自己一个五万元的银行卡交给会计王梅。安排好这些,他开车去换了三滤,又看看四个轮胎,然后给汪大哥打个电话。 汪大哥接到电话一惊,几乎要哭出声来:“你在哪呢?我的天妈,可把我们都急死了!” “没事了,我中午过去。” “彻底完事了?老天有眼!再不出来你还没怎么的呢我和你大嫂就都完蛋了!你大嫂整天的淌眼抹泪,把泪水都哭干了,我看他爹妈死了也没这样!天天嘚嘚,说汪河命苦,挨河河枯,靠山山倒,可要了天命了!” “不要这样!” “我他妈早就说过,车老大是谁?谁他们怎么给抓进去的得怎么给规规矩矩放出来!怎么样,由了我这句话!” “别多说了。” “我去买鞭炮。” “你别瞎整!”车宏轩说这话的时候,汪大哥已经撂了电话,再打就没人接了。 车宏轩只好开车直奔山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旧情难忘(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旧情难忘(一) 因为山里这么长时间没去,车宏轩猜测会有好多事,也会有好多传说,必须尽快赶过去。尽管古城市开发区是大事,哈尔滨国际超市也是大事,但都来得及,都还有很多回旋余地。只有山里不行,那里山高皇帝远,不去收收心于管理不利。 车宏轩刚驶出体育场大院,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这令他感到意外,鉴于今年是多事之秋,他第一次没有接。但电话响个不停,第一次没接后第二次紧接着又打过来。 车宏轩只好把车停在路边,接了电话问:“请问是哪一位?” 电话里传来季鑫的声音,尽管好多年没联系了车宏轩当然记得她甜甜的声音。 季鑫不慌不忙地问:“没想到我会给你打电话吧?” “确实,难得你还记得我。” “怎么样,没少遭罪吧?” “没那么严重,出趟差而已。你怎么样,还好吧?” “老太婆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你才多大呀就说这种话!孩子和老公都好吧?” “孩子刚上高中,现在放寒假待在家里,我爸妈退休了照顾他。老公一直在国外,感情不融洽我再也忍耐不下去啦,赶个时髦干脆离了,前两天刚刚办完手续。不说这些了,什么时候有时间慰劳你一下,压压惊给你包饺子。” “这几天老忙了,你二姐把企业给关了,忙着重新开业。山里也不会消停,今天必须过去,要么就没时间了。然后还要去古城市谈项目、处理案子,如果能挤出时间最好还要去哈尔滨。这样吧,春节期间我联系你。” “谢蕊芬把企业关了?” “是的。” “她傻*呀还是缺心眼?她那么有钱不知道钱是从哪里来的?” “不说这些了。” “对了,我们厂长认识你,知道你在东山里养林蛙,早说了多少次要买点林蛙过春节送礼。我跟他说你出事了这才没了动静,如果能搞到林蛙,我跟你过去玩两天,再把厂长的事办了。” “你不用过去,要多少我给你带回来。” “啥意思啊?烦我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给你带回来不是省得你亲自劳累一回吗?” “我感觉你不是那个意思?” “你多心了。” “还像以前一样相信你。你等我一下,我给厂长打个电话。” 车宏轩只好放下电话等在那里。他清楚现在不比当年,不能跟季鑫走得太近,尤其不能一起上山,这要是被谢蕊芬知道了一定会生气。 没过几分钟季鑫电话打过来:“我们领导说了,要买五十斤,必须绝对保证是优质的,不怕花钱。” 车宏轩笑了说:“明白了,一定会保证质量,每只林蛙都不会低于一两,并且保证是野生的。价格很贵,得准备五千。” “没问题。我们现在的领导可不比你们当年,花费惊人,哪顿饭不得几千?过来接我,我把地址发给你。” “你最好不跟我去,我要在山里待几天。” “还怕你吃了我?” 车宏轩想想只好说:“那就只能安排你住在县城。” “好啊!” 车宏轩虽然很不情愿,可没别的办法,只能按照地址去接她。 在季鑫出现的那一刻车宏轩十分震惊,这么些年过去她竟然不减当年风华。脸仍然像个红苹果,一件印有向远方公司的蓝色棉服简单却显露出淳朴的高雅。特别是她没有发福,这令她很好地保留了青春气质。 车宏轩下车去给她开车门,并且恭维一句:“没想到你还是原来的样子,美丽动人啊!” 季鑫没客气,进了车脱去棉服说:“你想让我有多大变化?” “还是那样说话不饶人!” “你从里边出来了,我现在也解脱了,看来我们又可以互动一阵子了。” “其实你不应该放弃家庭,仅仅为了孩子也不应该这样。” “别说孩子了,很多人都说长得像你。” 车宏轩脸一红反问道:“这是哪和哪呀?” “什么哪和哪?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我们的交往是不是对你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 “不知道,开车吧!” “这是我没有考虑到的。” 两人边说边开车上路。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行驶到山区,这里是一片雪色,山舞银蛇,高高的山头像一个个须眉皓然的老人,巍然地坐着那里,笑看人间沧桑。上午的阳光照在远近的大山上,到处闪烁着炫目的光芒。不知道哪个角度不对了就会反射出刺眼的阳光。车宏轩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眼病刚好所致,往年也是如此。因为这里是难得的一块还没有被现代“文明”侵蚀和污染的洁净的原始山区。 路上积雪很厚,多亏护路工人在拐弯处和坡路上洒了炉灰渣滓,否则会更难走,有些特别大的坡根本上不去。即便如此,这里有名的几道大岭,每年冬天都会发生恶性事故。 路边的树和山上的树枝条全都挂满了树挂,夸张地垂在那里,每一棵树都像一大朵盛开的白花。这里的雪是洁白的,不像市里的雪混杂在灰尘里,不到这里无法领略这特有的风光。这令车宏轩想起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的一句谚语:“一九二九杨花看柳,三九四九冻破虎口。”当然,这些日子忙的他不知道现在到了哪个季节。 车宏轩心情很不错,这很难得,看哪哪好,车便开得很慢。虽然两人说不上是甜言蜜语,但也谈得异常开心。 中午,两人来到县城,车宏轩直接开车去大市场看林蛙。 车宏轩说:“老话说河里无鱼市上取,假如我山里林蛙抓不上来,就只能在这里买。” “可以保证正宗吗?” “这里卖林蛙的几个摊贩都去过我的山里,他们绝不可能骗我,也骗不了我。不是深山老林的林蛙不好吃,养殖的不成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谁把林蛙养成功了。西部山区的和南方的都不会长这么大,所以你就放心好了,吃不好我连油盐酱醋钱都包赔。” 季鑫开心地笑了说:“这些我不明白,我听你的。” 车宏轩带着季鑫走到卖林蛙的几个摊位。 卖林蛙的以为车宏轩是来卖货的,热情跟他打招呼。 看了几份林蛙,大概讲讲价,然后两人去买进山的东西,把东西放在后备箱,又开车去找一家车宏轩熟悉的三星级宾馆,开个房间。两人进屋看看非常不错。 车宏轩问:“怎么样,还满意吧?” 季鑫摸着洁白的被子说:“不错不错,这布料特别亲肤,市面上怎么也买不到?” “这些事我可说不清楚。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上山?” “这还用问吗?要是在这里等还不如在家里等。” “天气预报说明后两天有雪,出不来怎么办?” “还能没我睡觉的地方?” “怕不方便嘛!” “不怕!” 下午一点多钟,车宏轩才赶到山下的程村前边。一辆拉大柴的车装得车厢两边都冒出半米多,有三米多高,这条只有五米宽左右的小路不能再有别的车通过。这个时候山区也几乎没有别的车行驶,即便会车大家很远就可以看到,空车会找到那几个可以错开的地方停下,等拉木材的车通过,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正是这样,拉大柴的车停在一个通往一个沟里的岔路口前边,等待车宏轩让路。那条小岔路平时只能开过去三轮车或是前后加力的“四不像”,靠边停下去大柴车就可以通过。 车宏轩明白这个意思,把车停在岔路口,待大柴车过去才准备回到正路上继续前行。没想到由于雪大,车停得太靠前了,一加油打方向,车反而不听使唤滑进前边的沟里了,再加油车就不动了,两个前轮把雪扬起老高,原地打转。车宏轩只好灭火下车,他知道底盘已经被雪拖起来了,没有外力往回拉一把肯定出不去。 季鑫也跟着下来,皱起眉头问:“车没事吧?” 车宏轩哈下腰扒扒车下的雪说:“车没事,只是走不了了,雪太大了,把底盘拖起来了。” “妈的,这大车司机真坏,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要是他帮忙拽一下我们就能出去。” “大车不行,稍不注意就会出大事。必须是四不像,前后加力才能把我们拉出去。” 说来也巧,这时候孙秀娟妈妈正在河道里的羊圈干活,老远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来了,知道除了车老板没别人。那时候山区很少见到轿车,即便偶尔开来台汽车那也是吉普之类,即便是吉普也不会往这深山沟里开。因为她有话要跟车宏轩讲,见到车开过来就放下手里的活走向小路。车宏轩的车陷到沟里她看的清清楚楚,老远就招手喊:“别动,千万别动。” 车宏轩也向她招招手喊道:“没事,等你过来。” 一会工夫孙秀娟妈妈走到车宏轩,打开羽绒服的帽子笑了问:“经理过来了?” 车宏轩客气地点点头说:“你怎么在这里?” 孙秀娟妈妈说:“每天都得过来两次喂羊。” 车宏轩明白所谓喂羊,就是把叶子吃掉的苞米杆清理出去,再加上新的苞米杆。 车宏轩打个招呼:“很辛苦啊。” 孙秀娟妈妈满不在乎地说:“习惯了没什么。你等等我叫台四不像过来。” 车宏轩客气地说:“太不好意思了。” 孙秀娟妈妈摆摆手说:“不用客气,就是抬大家也会帮你把车抬出去。别人不好使,再大的官跟我们没有关系,掉进去不给钱没人往外拉他们。” “我也得给点油钱。” “那就把话说远了!” 孙秀娟妈妈打了几个电话,收起电话看着季鑫问:“这位女孩是来干什么的?” 车宏轩回答说:“是跟我来卖林蛙的。” 孙秀娟妈妈点点头,确定这不是当地人,便考虑一下说:“经理,有几句话我的跟你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车宏轩见她这么严肃感到不理解,点点头说:“请讲。” 孙秀娟妈妈不客气地说:“你用的这个老汪可不是一般人啊!” 车宏轩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便皱起眉头问:“是什么意思?” 孙秀娟妈妈鼻子里“哼”一声说:“老的没事就在小卖店打麻将,赢了手舞足蹈,输了连摔再骂。一旦输多了,玩到天亮不让散局,这是什么人性?且不说在老家那边就穷得叮当山响,就这一点就不行,谁家好好姑娘会往火坑里跳?小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喝起大酒昏天暗地,命都不要。原来还好,去我家见什么活干什么活,现在变了,洋棒起来了。山上那么多人在干活,这爷俩经常两三天不上去,成了甩手掌柜的。说这些你不要介意,心里有数就行了。” 车宏轩气愤地问:“他们怎么会这样?” “你了解一下吧!” 车宏轩感觉不可思议,别的不好说什么,只是肺都要气炸了。 孙秀娟妈妈并不是省油的灯,从汪顺讲到汪河,从汪河讲到大嫂,一无是处。 这些话讲的太多了,倒是引起了车宏轩的怀疑,对这些话的真实性感到迷茫。 一会功夫,程村老百姓连老再少出来好多人,开来两台四不像。大家张张罗罗把车宏轩的车拉出来,然后亲切的问长问短。 这一切让车宏轩终身难忘。?。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旧情难忘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五章 旧情难忘(二) 还是那条被雪覆盖的小路,还是那条被大车压出深深轮辙的几乎没有别的印记的唯一通途,还是那条蜿蜒伸向远方山间的线条,带来的不是期望,不是即将达到目标的愉快,而是令人望而生畏。要不是前边有“四不像”重新碾压出轮辙,车宏轩根本没有办法把这底盘极低的车开到山上,冻得坚硬的雪面会经常拖住底盘。 一过程村几乎就没路了,要不是车宏轩安排拖拉机修出一条路,别说是冬天,就是夏天轿车一样开不进去。有几处要过小溪,溪边的漾冰被修整过,并且扬上沙子。显然这是为了拉大柴和三轮车能开到山上工人们修的。 从程村到山里有四华里路,车宏轩整整开了半个多小时。 车宏轩的车刚一路头,狗叫了,大山里炸响清脆的爆竹声。 两只大狗看见车宏轩的车知道他来了,疯了似的叫着、跳着跑过来。车宏轩下车爱抚地摸摸黑子的头,又拍拍野狼的头,它们扒着他不放松,不想离开。 “四不像”进院后停下来,大家下车等着车宏轩。 季鑫吓坏了,她从小就怕狗,不敢下车,直到车宏轩走过来她才小心翼翼地下车,心有余悸地问:“不会咬我吧?” 车宏轩笑了说:“你可以拍拍它们,这样它们就喜欢你了。” “我可不敢,还是离它们远点吧。” 两条狗却是不客气,“哈赤哈赤”上前去闻她,并且摇晃起尾巴。 车宏轩说:“看到没有,它们在晃尾巴,这说明它们欢迎你,而不是防备你。” 季鑫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小心地问:“会吗?真的吗?” “放心吧,它们只能保护你,绝不会伤害你。” “但愿如此吧。” “你先进屋休息一下,一会我带你进山。” “好吧。” 车宏轩把季鑫送进屋,回来不高兴地对走来的汪大哥说:“放什么鞭炮呀,让大家看到还以为出了多大事呢!” 王大哥不服气地说:“这还是小事吗?地狱里走一遭,怕死鬼缠身,鞭炮一响驱鬼去邪。再说谁不知道这点事呀,谁不认识你?” 这话令车宏轩反感,郑重其事地对汪大哥说:“以后不让你办的事不要办,免得闹的大家不开心!” 汪顺明显流露出反感情绪,气愤地说:“行,你说了算。我成了小媳妇,怎么办都不行。” “以后你少这样,什么毛病?!” “行行行,你说了算!” “在这里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 汪顺见车宏轩真动怒了,情知不好,马上把话拉回来说:“我是没拿你当外人才跟你这样讲话,在这里只有我们哥俩是外乡人,我们不分彼此。” 车宏轩无意再跟他纠结,转而问:“山里还有人干活吗?” 汪顺脸稍微红了,勉强压压心里的怒火挺挺胸脯说:“还有两伙人从山上往下拉大柴,拉到停车场每车五百元。” “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好干活吗?” 汪大哥打打嗓子说:“雪大正是往下拉大柴的好时候,滑溜省劲,再说现在不用人拉,都是用马,这样效率高他们也能he上。能进车的地方都干完了,现在都在深山沟里干活,待明年开春了要把路修好车才能上去。”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样对,大过年的别出什么事。” “嗨嗨,让你说着了,旁边的沟里前两天就出事了,装车的时候生生砸死一个老光棍子,好在死者没什么家人,包赔十万就处理利索了。我早就知道有危险,便不允许再往外拉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一点做的对。来了一位买林蛙的,不怕花钱,还能打出来吗?” 汪大哥赶紧摆手说:“绝不可以,现在冰冻有两尺多厚,并且我安排工人在水里扔了好多树枝,重点部位还把铁丝网和树枝一起冻在冰里,避免被偷。再说现在林蛙正在冬眠,一惊动它就不在那里呆了,全得跑光,那可就损失大了。一个母豹开村就是一窝蝌蚪,一两千只,现在打出来不上算啊!” 车宏轩点点头说:“同意你的意见。” 汪大哥压低声音说:“我去把那两台‘四不像’打发了,别让他们在这里闹哄哄的。” 车宏轩摆摆手说:“把他们和山里干活的都留下来,我带来不少菜。” 汪大哥不高兴地说:“这是八种碗上泥鳅——多余(鱼)!” “你去厨房看看,帮着安排一下。” 汪顺想想又改口说:“你这么安排也对,贪着这么大事大家庆祝一下压压邪也有必要。” “压什么邪呀?哪来的邪?” “行啊,我去安排。”汪大哥不高兴地转身走了。 “多准备些菜。”车宏轩对转过身离去的汪顺说,然后去看开“四不像”的那几个人,对大家说:“谁都别客气,晚上陪我喝几杯。” 大家都高兴地说“谢谢经理”,然后一起笑了,然后去老周屋里等着。 大嫂和老周老婆炖了鱼,炖了蛤蟆,杀了鸡,炒了笨鸡蛋,再加上花生米什么的,丰盛的晚宴正准备着。汪顺安排将车宏轩带来的菜拿来,八个人一桌,按两桌安排。 老周老婆和汪河来取菜。车宏轩打开后备厢,拿出买来的菜,拿出给狗带来的猪肺子,交给两人。 老周老婆笑着说:“你看你看,这狗可明白了,知道好吃的来了,疯了似的。” 两条狗闻到了肉香跟着两人去了,待老周老婆关上门,它们像以前一样在院子里撒欢的跑,庆祝仪式后伸出大舌头,“哈哧哈哧”坐在车宏轩面前。车宏轩一伸手,两条大狗就又都扑过来,大爪子扒得他满胸是雪。他拍拍它们的头,又爱抚的摸摸头上和脖子上油光瓦亮的毛,带着它们去玻璃窗那儿敲敲,喊道:“出来,我们上山。” 季鑫正在收拾卫生,还往灶坑里加了木头,听到喊声隔着玻璃窗指指狗说:“把它们锁起来吧!” 车宏轩笑了说:“放心吧,有我在它们就是你可靠的朋友!” “怪吓人的。” “出来吧。” 车宏轩和季鑫带着两条狗往山里走去,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西边老云的边际,红灿灿的。大山里一片洁白,偶尔有淡淡的白雾从山沟里升起。车宏轩告诉季鑫,那是因为溪水露出来的原因。风不大但很硬,刮在脸上有点刺痛感。可两人心里是热的,谁都不感觉冷。 季鑫高兴地说:“这里是真静,没有一点声音;这里的雪也真白,没有一点污染,一下子仿佛来到一个真空世界,无拘无束,真是太美妙了。” “夏天会更好,就是仙境。其实早些年这里住有好几户人家,什么王家沟、何家沟都是这么叫出来的。” 季鑫开心地笑了问:“它们不害怕吗?” “没什么可怕的,就是与世隔绝不可理解。” 两人边聊边走。 车宏轩给季鑫介绍着每座大山有多大,每条沟通多远什么走向。哪里是大石湖沟、小石湖沟,哪里通往双顶山、老虎台之类,绘声绘色讲得神秘兮兮,令季鑫着迷。 车宏轩这一路上嘴就没闲着,介绍完山和沟,每走过一个蛤蟆塘他都要说上一番,还带着季鑫从溪水流过河坝的地方,看河底冬眠的一团团林蛙,这场景神奇而令人兴奋。 季鑫感叹地说:“这么多林蛙要卖多少钱啊?” 车宏轩笑了说:“今年小有斩获,大份还要看明年。” 车宏轩想带着季鑫去双顶山,到这里就连山路都没有了,雪没膝深。 季鑫摇摇头说:“不能再往前走了。” 车宏轩笑了说:“这里距离双顶山还有几里路,看来你是爬不上去了。” “我倒没事,关键是鞋,我还穿着高跟鞋。” 车宏轩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 两人边聊边往山下走。 季鑫问:“这么多林蛙,打上来一些没问题啊?” “不行,这些都是留作繁殖的,你要的林蛙只能去买。” “看到水底这些林蛙,真有一种梦幻般感觉。” “如果我们现在去打扰它们,它们就不会再呆下去了,就会跑没了。” “会吗?” “确实是这样。” 天已经黑下来,车宏轩带着季鑫走回来。汪大哥迎出来,季鑫进屋去继续她的工作。 汪大哥“嗨”一声说:“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清楚。听说你出事了,老孙家提出新条件,不去市里买楼房就不吃定亲饭,这事麻烦大了。我的老天爷,现在的人可真势利眼。你可别再出事了,再出事这桩婚事就得黄!” “买房子?这可不是简单事。” “可不是吗,现在县城房子都卖到两千七八了,再加上吃订亲饭和装修买家具,我看没五十万不好使,这不简直是要人命吗?我是没办法全指望你了。你把孩子的事帮我安排好,我把山里的事给你管好,决不让你操心。” 车宏轩晃晃头说:“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也没有这方面承诺。” “我们奔你来了,你不能不管呀?我他妈个疤子的,这里的老山炮真难对付,后脑勺都长眼睛,脚后跟都长心眼。现在孙秀娟去亲戚家做服装了,春节能回来。他们家也没再提吃定亲饭的事。日子都看好了,说不吃就不吃了,什么人性?你明年能有把握拿出这个钱吗?拿不出可就毁了!” “你不想想,即便我同意了还有家里呢?这种额外要求你不觉得过分吗?” “那不毁了?” 无奈的沉默。车宏轩话已经说明白了,不想再说什么。明白着呢,能不能继续干下去汪顺你自己说话。 汪顺终于憋出一句话:“你说的也对,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吧。假如你明年大工程拿下来,有条件这么也会考虑我们。不看我们老的看小的吧,现在你帮他了,老那天不比自己亲生的还强?” 车宏轩摆摆手说:“先不说这些了,你把欠发的工资考勤给我,明天把工资全部发出去。把大柴的账目给我看看,开工资用买大柴的钱。” 汪顺很勉强地说:“我都整理好了,一会给你。” “待山上工人下来我们就开饭。” “好吧。”汪顺无精打采地回答一句转身走了。 不多工夫,山上工人领着四匹马下来,听说经理请他们吃饭都乐坏了。 待车宏轩过去看看菜饭,汪河笑着说:“你说大叔,我爹指挥弄了这么多菜,几天能吃完?说他也不听,犟之犟之的!” 车宏轩笑了说:“这么多人呢,多就多点。对象处得怎么样?” “慢慢来吧。” “年轻人在世上打拼,嘴要甜,心要细,手要勤,这些比什么都重要。” “我知道了大叔。” 正说话间一辆老旧的吉普车开进来,村里的郎书记和魏村长从车上下来。 车宏轩赶快迎出来。 郎书记旁若无人地骂道:“杂种操的,再不放人我把老百姓都领去,闹他个天翻地覆!” 魏村长笑着说:“这话说得太不靠谱,那就能好使呀?” 郎书记是聪明人,笑了说:“这里你不用担心,我在位是这样,换了别人也一样,你一百年不来也没关系!” 车宏轩笑了说:“谢谢你们的支持。” 郎书记豪爽地说:“来,喝酒,给你压惊!” 车宏轩说:“晚上我要送一个人去县城,不能喝酒。” 郎书记笑了说:“妥,我们去县城喝酒,完了唱歌、洗澡。” 车宏轩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只能顺水推舟说:“这样,我们在山里和大家一起喝,喝完去县城玩。” 郎书记开心地说:“好,就这样定了,晚上开我们车。” 车宏轩只能回答说:“好,那样我们就可以多喝些。你们先进去,我去南屋问问那位朋友能不能过来一起喝酒。” 郎书记见身边并无别人,压低声音说:“按照政策,你这里有两个护林员名额,每月每人有六百元工资。” 车宏轩想想说:“那就只能用汪顺和汪河了。” 郎书记点点头说:“是啊,用当地人不好办,用这个不用那个会闹出矛盾,不过你考虑好了再决定。” 车宏轩想想说:“现在还没有更好的选择,这里毕竟是深山老林,好人不来,孬种干不好,没办法。” 郎书记说:“我也非常理解你,但是有两点还要提醒你,一是加强管理,另一个是捡大柴不能超标。” 车宏轩歪头问:“你是说?” 郎书记笑了说:“也没什么,提醒你一句就是了。” “我明白,”车宏轩点点头说,“大柴就此打住,不再拉了。” 郎书记点点头。 魏村长说:“节前村里有点困难,你们先交两万大柴钱,有没有困难?” 车宏轩说:“没问题,我交代老汪明天就办。” 郎书记说:“好,我们进去张罗喝酒。” 车宏轩说:“你们先进去,我去南屋请个朋友。” 车宏轩去请季鑫,见她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烧得很温暖,笑了说:“看来你挺喜欢这里的。” 季鑫笑了说:“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可以充分享受自由,这种感觉真好。早知道这么好,何必在县城订个房间?” “一会喝完去县城唱歌洗澡。” “提醒你可别像我哥似的,挣点钱不够嘚瑟的,每天都喝成蒙头人!” “你是过去和大家喝点还是自己在这里吃?” “这还用问吗?” “好,我给你打过来。” 当晚,车宏轩陪大家去了县城,第二天住在山里。安排好山上的事,车宏轩开车拉着季鑫回家。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旧情难忘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旧情难忘(三) 车宏轩送回季鑫便就准备去古城市,没想到大老早还没起来就接到谢厂长电话。 谢厂长问:“是不是回来了?” 车宏轩揉揉眼睛回答道:“是的,不过今天要赶到古城市去。” “是不是到单位来一下?” “有什么事吗?” “明天就是小年了,每年都给各个单位送点礼,今年有没有这方面考虑?” “按照去年的范围和标准办,一点也不能差。” “那要一万多。” “我给王梅打电话,你去她那里拿钱,把东西订好,待老史回来你们一起去提货,顺便跑一圈。” “好的。” “营业执照办得怎么样?” “王梅说和体委的租房协议过期了要补办,她去了几个部门意见都很大,说我们有点太随便了,想撤就撤,撤了马上又要回复,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据王梅说,别的都好办,就是资质可能要给个三级的。” 车宏轩说:“年前先把送礼这件事安排好,其余年后再说。” “你这么安排对,先送礼后办事。” “主要是王梅人不熟,过了春节我亲自去办。” “那你就不过来了?” “不过去了,年前很多事要办。” “有什么需要我们家里办的事及时打电话。” “好的。” 车宏轩吃完早餐下楼,手机突然又响了,拿出电话一看是个陌生电话,小心地问:“请问哪一位?” “明天就是小年了,有没有过来的安排?” 车宏轩一听是古明远声音,马上说:“现在就要动身。” “下午给我打电话,今天晚上或是明天我们见个面。” “好的。” 车宏轩放下电话十分激动地到楼下开车。要知道,这个时候他最希望的就是跟古明远联系上,这关乎今后的命运。因为他一直担心保险公司的事能不能对开发区工程有影响,特别都是一个地区的,很容易产生连锁反应,既然古明远电话过来,相信这一定是好兆头。 上午九点多钟车宏轩来到地税局,找到一位年轻的科长,他自我介绍说:“我是保险公司外墙装修公司的,是不是需要在施工地缴纳营业税?” 年轻科长点点头客气地说:“是的,今年刚刚执行的政策。” “我们在这里缴了是不是回当地就可以抵扣了?” “这不叫抵扣,政策上规定不能重复纳税。” 车宏轩客气地问:“我们最终工程审计还没有完结,是不是可以等审计数额出来我们再来统一开发票?” 年轻科长想想说:“按规定应该每一笔都来开发票,但这是去年遗留问题,我们可以允许你们审计结束统一开具发票。” 车宏轩心里高兴了,因为如果现在让他开发票会很麻烦,因为他的企业注销了。这就是说,一个要尽快把营业执照办下来,另一个还要尽快把审计搞完,这样一次性就可以办利索。当然这笔钱应该记在刘斌账上,但刘斌找不到,现在只能车宏轩出面来处理好这件事。 出了税务局车宏轩立即给王玉田打电话。电话不通,他开车来到饭店。饭店改成“KtV”后还没有开业,但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少。他四处看看,并没有认识的。上五楼去看看,既没见到王玉田也没有见到杨晓红,看到一位服务员问一下,告诉他王玉田和杨晓红都好多天没见到了。他有点心慌,难道王玉田会吞了那三十万?可杨晓红见不到没道理呀,前些日子她还去给自己存了五百元,怎么现在连电话都联系不上了?他也发觉得奇怪,什么大事可以让她销号呢? 车宏轩走出饭店,靠着记忆摸索到杨晓红家,停了车上楼敲敲门,邻居出来告诉他这家人已经搬走了,房子也已经卖了。 他好生奇怪,问:“麻烦问一下,知不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邻居摆摆手说:“不知道,我们跟他们没有联系。” “不好意思,谢谢您了。” “没关系。”邻居关了门。 车宏轩下楼去物业问,又去社区问,都没有结果。去派出所了解一下,也没有结果,户口并没有转出去。奇了怪了,蒸发了?没有别的办法,他又回到饭店,把车停在饭店正门那儿,守株待兔。一直到中午既没见到王玉田也没见到王守业,他只好开车去吃饭,然后去桑拿浴洗澡,睡一觉,两点多给古明远打电话。 古明远告诉他在学习,今天下午结束,晚上有个饭局,要九十点钟才回得去。 车宏轩说:“好的,我等你。” 跟古明远通完电话,车宏轩又来到饭店转一圈,还是没见到人,看看四点多了,去宾馆开个房间等古明远。 还没到八点,古明远电话过来了,让他去家里吃饭。车宏轩赶紧按照地点开车过去。 按图索骥,车宏轩来到古明远指定的小区大门外。这是一个古朴的大门,大门有五米高,四扇大门全是紫铜的,中间两扇开着,这是显示气势的,门关不上也打不开。开着的两扇门进出行人,有服装庄重的女保安在服务。大门两侧一边是进车通道,另一边是出车通道。 车宏轩下车在保安处填个单子,将车开进去。里面全是别墅,古木参天,园林景致各有不同,处处显示出高贵。他按栋号把车停在要去别墅的停车位,下车四下看看,不得不佩服这里的豪华。 车宏轩走到别墅门那儿伸手按下门铃。 高娟穿着塑身保暖内衣打开门,看着车宏轩温和地问:“是车老板吧?” 车宏轩马上客气地回答说:“是的,我是古明远同学。” “知道,他还没回来。” “我在外边等等他吧?” 高娟笑了说:“没必要,有什么可客气的?进来吧。” 车宏轩只好进去。 这时候吴艳穿个围裙出来跟车宏轩打个招呼,然后回到厨房继续她的工作。高娟却像个家庭主妇,翘起二郎腿陪车宏轩聊天。 高娟问:“你喝什么茶?” “乌龙有吗?’ “想提神?吴艳,上乌龙茶!” 高娟很自然地说:“我告诉你,姨夫(古明远)真正的朋友不多,就属你最近。” 车宏轩不知道这都是什么关系,只能是穷于应付。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古明远开门进来,脱了大衣,面色微红地说:“不好意思,让你等了。” 车宏轩似乎有点恐慌或者说是紧张,站起来回答道:“没关系。” “在里边遭了不少罪吧?”古明远过来坐下,“现在社会发展了,人权提到了一定位置,不会像以前人们传说的那样。” “没那么可怕。” 高娟给古明远拿来矿泉水。 “我看你的气色还不错,就是眼睛还比较红。”古明远拿出烟递给老同学。 车宏轩接过烟放在茶几上笑了说:“我戒了。” “扔下四十奔五十了,扯这个干什么?抽到死吧!” 车宏轩还是坚持不抽。 “这样也好,关键是能否戒住。” 车宏轩知道时间和机会的珍贵,跟古明远他也没必要绕圈子,立即把话转为正题问:“我的公司关了,新注册一家公司,资质无法满足要求。我想挂靠,有难度吗?” 古明远抽着烟沉思起来,过一会慢慢说:“不好,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肯定会引起猜测,能否把原来的恢复了?” “不好办。” 古明远笑了:“有什么难的?花几个钱呗!” “争取一下吧。” “你尽管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有问题,你别看这个部门那个部门的都想来管,没用,聋人耳朵——佩戴!对刘主任你们也不要过分,行了怎么都好说,不听话我就给他换个地方。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不存在人拉屎狗当家的事。我这人就这样,让我干我就得说了算,不让我干另请高明。”他想了一下继续说,“要挂靠必须找一家有把握的企业,关系要靠得住,钱不能出问题。” 车宏轩听了这番话内心非常激动,知道古明远旧情难忘,在最困难的时候给自己以最大支持,这才叫生死弟兄。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两眼湿润地说:“非常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的支持,我们之间感谢的话就不说了。” 古明远眯缝起小眼睛不屑一顾地笑了说:“有什么困难?这点小破事算什么?干了就别怕,怕了就别干,脑袋掉了不就是碗大个疤拉吗?再说以后不要办那种蠢事,几个钱呀不值得!现在你没事了,还要准备一部电话。” “没问题。我两手准备,一是争取恢复原来的企业,包括二级资质,另一个是把挂靠的单位找好。” 古明远点点头,用他那小三角眼看着车宏轩说:“还有一件事,春节期间高娟要去海南,有一栋别墅要卖了,希望你能过去帮着处理一下,钱给她办好,然后把她送出国,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这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我要晚两天过去。哈尔滨有个项目,就着过春节的机会我需要过去走动走动,把关系理顺了。” “什么时候可以赶到海南?” “最快也要到阴历二十八九。” “行,把机票订好。” “我开车去哈尔滨,明天就走。” “冰天雪地的千万注意。你阴历二十九必须保证过去。房子卖完了带她去三亚、广东玩几天,从广州把她送走。这样你春节期间就要在南方过了。” “你不用担心,我会办好的。对了,我在王玉田那里认识的那个女孩正好春节无处可去,想让我带她出去玩玩,没什么不方便吧?” 古明远笑了说:“没事,一个羊放两个羊也是放。” 高娟听说车宏轩要开车去黑龙江来了精神,高兴地问:“我跟你去看冰雕吧,完了一起从哈尔滨走怎么样?” 车宏轩:“没有任何时间了,太紧张了。” 古明远绷着脸,向她摆摆手。 高娟极不情愿地撅起嘴。 吴艳已经把酒、菜端上来,几人开始吃饭。 饭后车宏轩开车来到小区大门外,见有辆出租车等在那里,上前打个招呼,准备请出租车司机开车。他感到很疲惫,眼睛干涩,知道自己很难把车开到哈尔滨。几经讲价,司机同意一千元开着车宏轩的车去哈尔滨,两人上车就走。 车宏轩安顿了山里,又落实了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使他在事业上有了底,决心矢志不渝,争取二次创业成功。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冰城之盟 (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冰城之盟(一) 车宏轩在古明远家喝酒的时候老史就打来电话,因为大家都在兴头上,喝完酒又到二楼唱歌跳舞,车宏轩怕搅了古明远雅兴不方便接电话。即便不接他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因为这些天他并没有断了和老史通话。出古明远家门,车宏轩便就给老史回电话,了解一下情况,由于白天睡得太多,加上喝酒兴奋了,心血来潮,竟然当机立断马上开车过去。因此才找个出租车司机开车,先去宾馆退了房间,然后直奔哈尔滨。 在这疲于奔命的时候,他不由得思念起刘斌。如果刘斌和于洋在身边这种事完全可以代劳。而老史不行,不适合干这种好像有点低人一等的事。老史比较内向,说话也比较生硬,随机应变能力更差,没办法和刘斌比,只能以总工程师的身份出头谈技术。 车宏轩喝了不少酒,正是兴奋的时候,坐在车里完全没了睡意,一边跟司机山南海北地瞎扯,一边帮助看路况,一是看看司机的手把,二是怕司机白天太累别忙里偷闲打盹。总体感觉还不错,司机手把可以,也没有倦意。哈达公路是贯通东北三省的主干线,大车、小车还有马车多是毋庸置疑的,开车累很正常。过了十二点司机打了几个哈赤,车宏轩立即让司机找个地方靠边,自己接过方向盘,让司机后边睡一会。待司机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近泛白,到了黎明时分,车已经过了扶余,距哈尔滨还有一百二十多公里。 车宏轩担心自己酒气熏天的被查,靠边把车交给司机开,自己去后边睡一会。 早上还不到七点,车已经到了哈站对面的长途客运站。 车宏轩让司机把车靠边停下,给老史打电话:“我已经到了,在哈站对面的客运站。” “我看到了,给你摆手你没有看到。” 也就三五分钟时间,老史拉开车门上来。他指挥把车停到停车场,带两人去吃早餐。 吃完早餐,老史对司机说:“哥们你坐后边休息一下,我这里路熟我来开。” “谢谢老板。”司机正感到头疼,答应一声去后边睡觉。哈尔滨的路不宽车却多得要命,还到处是单行线,这和古城市完全不一样,特别难开,司机很清楚这一点。 车宏轩坐在副驾驶上高兴地说:“昨天晚上见了古,情况非常好,他希望我们能恢复原来的企业。” “我也非常关心这件事,这两天电话不断。企业名字问题不大,资质不大可能,有几项硬指标必须具备,还要上边批。二级企业注册资金要达到五百万,需要事务所出具验资手续。我是这个意见:现在一下子二级办不下来,不如想办法增资到一千万注册资本,一步到位,准备将来走到一级。没有施工一级资质将来在这个行业不好混。这需要几年时间,目前用不上。再就是把关系理顺,写个报告编个改组扩大企业的情况,争取办个临时的二级资质。” “有这个可能吗?” “有人提示过我。” “一定要抓住不放,拿下二级临时资质!” “这样办要盖三个章子,需要花一万五千元。今年有可能先给我们发一个临时的二级资质,限省内使用。这个不一定很准,告诉我三月份视情况而定。相关业务管理部门对我们原来的企业还是认同的,现在政府支持企业,还有一些优惠政策我们都可以利用。如果注册资金要办到一千万可能花费不小,是不是值得你决定。我了解的情况就是这些,大主意你拿。” “好,太好了,一定要把这个临时资质拿下来!这非常关键,要不惜一切代价!这是通行证,是敲门砖,有了它‘芝麻’才会开门。我同意你的看法,把注册资金搞到一千万,为今后进一级做准备。我告诉你哥们,现在努力可以办得到的,将来管理正规了努力也办不到,一定要不失时机。我们什么底细你还不知道?办到千万注册资金,哈哈,旗开得胜!我们有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做基础,新办企业起步一定要高。” “明白,一定办好。现在就剩我们哥三了,我什么事都会加倍努力。我们不能就这么完了,一定要实现第二次创业。当然比较难的是注册资金,一千万数额太大。” “要启动一切关系,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把注册资金搞到一千万!马上过节了,有关部门我已经安排谢厂长准备好年货,花费不要心疼,要办的得体。今年不比往年,出了那么多事,好多人都在看我们,我们一定要站起来,挽回影响,重树企业形象。” “这些你都放心,我会办好的,我相信我们一定会东山再起!” “还有供应商,每年都给我们送礼,今年我们也要表示一下,买点有特色的东西送过去。你拉着谢厂长,让他去办,他和供应商的关系很好,这有利于我们今后开展工作。” “好的,没问题。”老史沉思了一会说,“可不可以每家送两斤林蛙?都知道你养蛤蟆,这样最好。” “你拉着谢厂长去跑一趟,到山区去买一些,再买些水库的鱼。我们山上的不能抓,留着开春繁殖。” “可以。” “这边情况怎么样?” “让你过来主要有这么几个原因:一是我和设计员都回不去了,从到这里就买票,到现在也没买到卧铺,现在有的都是没坐的,让设计员站着回去显然说不过去;第二是国际超市工程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有三家在里边了,我们并没有什么优势,你过来争取一下,这方面我有短板,就是给我钱我也花不明白;第三是设计方案出来了,你来确定一下;第四是秦新明谈的县下工程有进展,他爱人让你务必赶过来。”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么多事必须赶来。”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宾馆。 进房间后车宏轩给秦新明爱人打电话,让她派人来接一下。后又给周所长打电话,周所长仍然在县下,告诉说国际超市那边已经安排好了,自己回不去。 八点多钟,秦新明的内弟开车来接几人。秦新明内弟在公司里大伙都叫他“小白经理”,这些年搞供应,明的暗的收入不菲,已经开上私家车了。 大家一起来到秦新明的公司,秦新明爱人已经在等他们。 秦新明公司的厂房是花了二十万买的,一个狭窄的四合院,有几个破旧厂房,几个小厂子各干各的。他们的厂房进门靠西,里边靠大门加了二层,用作办公。厂房有近千平米,还有工人在干活,制造实木门。看来企业一切运转正常。因为四周都是高楼大厦,厂房光线暗淡,办公室更是不打灯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在秦新明的二十几平米的办公室坐下。 车宏轩见小白廋了,很憔悴,心情沉重地问:“新明的事怎么样了?” 小白高挑个,白白净净,说话办事很干脆,男人风格,她表情沮丧地说:“这帮王八犊子,不送钱不办事,一送钱就出事,没办法,还没结果。你怎么样,事儿都利索了?” “就算完了。” “他呢,刘斌呢?” “跑了,现在联系不上。” “嗨呀真闹心!”她和刘斌很熟,关系处得很好,每次刘斌来她都和秦新明一起陪着吃饭。 “新明严重吗?” “嗨!”她长出一口气,眼睛有些湿润地说,“落实了,一共给白主任七十万,白主任自己留了四十万,给上边三十万。我们花费可就大了,别的不说,还让一个开饭店的给骗走三十万。说是钱到了放人,结果是放屁!这家伙,全上来了。你说开饭店的损不损,秦新明对他可好了,瞪着眼睛说瞎话,生着呼啦的骗走三十万。”她一边拍着手一边控制不住气愤地说。 车宏轩一听数额这么大,觉得问题严重,看着小白焦急地问:“下一步怎么办?” 小白一拍桌子说:“花多少钱都办,钱花光了卖房子,秦新明出来再挣。” 车宏轩试探着问:“有什么路数吗?” 她面色稍微好些,眼里噙着泪说:“那边先靠那个开饭店的忽悠着,得罪不起,这边也是病急乱投医,到处剜门子盗洞,争取判缓吧。” 车宏轩暗自佩服起面前这个女人,在丈夫危难的情况下,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不慌不乱,把事情理顺,把企业支撑起来,真是难能可贵。 车宏轩问:“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是。”她看着弟弟吩咐说,“你和大哥研究一下,十点钟我们一起去国际超市谈判。你再把Jx县下的工程方案给大哥看看,让他把把关。下午我们去看看租出去的房子,国际超市装修的事让大哥给拿个主意,过了节好进去干活。” “是学校的房子吗?”车宏轩问。 “是,已经全租出去了,五一交钥匙。” 小白只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才有几分悦色,后来又伤心地“嗨”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小白经理”拿出两堆图纸,和车宏轩一起研究县下工程的外装方案。 十点不到,他们和设计院一个姓谭的设计员一起来到国际超市。这位设计员是小白的同学,和秦新明也认识,长得细高个,白净,文质彬彬,戴副近视镜,说话时未语先笑。别说,小白的男同学和小白长相上还有些相像之处,这有些不可思议。同学们都叫他小谭,这项工程由他负责结构设计。小谭不仅和国际超市的刘老板关系好,还和基建办的付主任关系密切。 老史三人也赶到工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冰城之盟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冰城之盟(二) 工地位于哈尔滨市东边最主要街道的北面,同三公路从此通过。国际超市在它的东侧,占地三万平米,地上主楼在南面,裙楼在北面,地下一层,地上三层,营业面积在裙楼。主楼准备作为写字楼整体出卖或者出租,裙楼十二万平米,全部是营业面积。 老板姓侯,个子不高,有糖尿病,很能喝酒,饭前必须打胰岛素。因为事业有成,全家已经移居澳州,孩子在墨尔本念书。据基建办老付介绍,原来的有关领导和侯老板是铁哥们,孩子一块上学读书,来回接送都是侯老板安排。现在,侯老板的同学已经调到外省。 这块土地不算是繁华地区,但也是非常之地。西面是全国闻名的大学,南面不远是开发区的会展中心。 据老付后来跟车宏轩讲,当时侯老板只有伍佰万,四两拨千斤干起了这个超市。 侯老板原来也是能人,因为有个好同学便干起了运输产业,与交通公司合作成立了客运公司。新客运公司把那些跑黑线的、拉黑客的、小的运输公司一马摆平。当时,侯老板有一套人马专门干这些摆平的事,对那些车辆,抓住了首先用铲车或是勾车拍平,然后再安排其他的事。原车主如果愿意开车,马上上班,废车值多少钱马上补偿。这样,他在两年里分得近千万的现金。后来整顿运输市场,个人全部退股,他便用资金投入商业地产。 这块地价值上亿,侯老板却花很少的钱就拿到五十年的使用期。靠老关系他一分钱没投就把基建干起来,又靠朋友把超市的装修干完。 开业之前,超市举行了大型记者招待会,铺天盖地的做了广告。那时候人们还不了解超市是个什么东西,都感觉很新鲜。开业当天,成千上万的人来到超市,里外全是人,进去的出不来,进不去的往里挤。最后,进去的几人围在一起,连吃带喝,空瓶子和包装物扔得到处都是。挤出去的哪有几个去算账的,拿的拿偷的偷。有一百多名警察维持秩序都毫无办法,好歹算是没出人命。最后抓住几个老太太,衣服里外全是超市的东西。侯老板还算讲究,登记一下把人放了。 就这一天损失一千七百多万,洗劫一空,第二天已经无法开业,只能是收拾残局。仅仅就这开业一天,引来四十多家企业起诉,真可谓是玩笑开大了。 急火之下,侯老板趴下了,得了糖尿病。 大投资方土建的尹老板,靠着关系东挪西借凑了几千万把土建干起来,就等着开业收回投资,一看这个场面一口气上不来昏倒在工地,得了脑出血。没几天供应商通过法院把他的设备、场地全部贴上封条。没有拿到工资的工人坐在市政府广场,举起横幅,闹得人仰马翻。尹老板作为一个千万级别的大老板,就这样一个跟头栽在这里,毁了大好前程。 还有几个抬钱(放高利贷)给国际超市的老板,通过法院,这个要了一层楼几个轴线,那个要了二层楼几个部分,这其实都不当钱花,都是“纸上谈兵”。 侯老板有台加长的高级轿车是从国外定做的,这时候也派上用场,被人扣封,没卖之前可以让他先开着。 这样纠缠了两年,侯老板一筹莫展,连孩子都接回国内念书。那时候侯老板口头语就一句话:“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 这两年,国家加大扶持非公有制经济,加之原来当领导的同学知道了他的情况,特意回来“指点江山”,国际超市有了转机。现在,该项目已被列为重点,有银行已经同意贷款八千万。虽然只是拿到一小部分贷款,可侯老板的孩子、老婆已经去到国外了。虽然大部分钱还没到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病还没好利索的土建方也像打了鸡血,摩拳擦掌,开始运作,并要求各个欠款方拿出诚意,掏腰包,把侯老板扶持起来。还说我们是一条大船,大船起不来全部完蛋。这样,全部欠款单位,为了这条大船启动,拿回自己的损失,又掏了腰包,投到国际超市里。当然,这里也有相关部门的行为在里边。 在这种情况下,周所长把车宏轩和小白介绍给侯老板。 大家来到国际超市基建办。基建办和土建在同一个二层楼的活动房里办公,基建办在一楼占一个房间,其余一楼房间和二楼全部都是基建方的。 这会儿,基建办的老付和土建的尹老板正高兴的谈笑风生,见车宏轩他们进来,两人都热情的打招呼。 老付今年五十九岁,一米六十左右的矮个子,铁青脸,胸脯总是挺起,可能是想把个子尽量提高。两眼有神,一看就很精明。 土建老板大高个,很胖,面上臃肿,眼睛带睁不睁的,手里捂着个大茶杯。 老付热情地请大家坐下,给每个人倒水。这在一般有实力的甲方那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没人理会这些来淘金的。只有在这里,因为甲方臭名昭着,好的施工单位没有敢上前的。即便是车宏轩和小白来这里,周所长也特别关照,给多少钱干多少活。 老付给车宏轩简单介绍一下工程概况,然后又带他去工地现场实地查看情况,大家都跟着。 原建筑西立面建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因为这是该项目唯一对大马路的方向,也就是整个建筑的正立面。开超市的时候按照欧式风格建筑的,现在要改成现代风格,全部门窗拆除,搞点式玻璃幕墙和钢挂理石,建筑中间位置还要搞一个玻璃球体,建筑面积一万多平,要使这个玻璃球体成为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车宏轩看到这些,问身边的老付:“投资规模不小啊?” 老付笑了说:“整体建筑外立面投资一千五百万,分几期投入,首先启动地上一二楼,地下室和南部五星级酒店暂时放一放,待一二楼运行正常了再启动。资金的事已经落实,你不用担心。” 车宏轩点点头说:“规划的非常宏伟,这个项目要是建设起来应该有很好的效益。” 老付高兴地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必须尽快干起来!” 看完这些,又看了内部,最后来到老板办公室。老板办公室有二百平米左右,不算豪华,但绝不俗气。办公室的里面是一个会议室,会议室桌上摆着水果和香烟。 侯老板在会议室接待了他们,土建尹老板也坐在这里。有招待员给大家倒上茶水,摆上水果和香烟。 侯老板也许是因为糖尿病的关系,脸上有些水肿,肚子大得明显,他很严肃地说了个开场白:“响鼓不用重锤,话不用多说,现在想进来干活的四家都是关系套着关系、朋友连着朋友,作为甲方我们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施工队伍就在这四家里挑选。因为工期比较急,又赶上过春节,今天就要定下来,节前把合同签完,节后出了正月就要进场施工。工程第一期是西立面玻璃幕墙,应该有一千平米出头,不管我钱到不到位必须先进来干活。其余的项目陆续展开,需要三年干完。今天选定的队伍,如果能够认真履行合同,我们合作愉快,后边的工程就不会另外再找别的厂家。当然,我们可以同意签个大合同,在这里边明确先期工程。工期要求三月份进场,五月末完工。大家听明白没有?” 车宏轩回答说:“这些我们都了解了。” 侯老板不客气地说:“还有一点,我丑话说在前边,不管你是哪来的,活不干好我有翻脸的那天。” 尹老板笑了说:“别的队伍我不敢保证,这家肯定肯定行,绝对是专业队伍,把活交给他们不会有问题。” 老付补充说:“其他三家也都是专业厂家,干这点活没问题。” 侯老板喝口水说:“干什么都有风险在里边,为我们冒了风险的我们一定不会忘记,朋友需要真心交往。” 尹老板也低下头喝口茶,用那水肿的两眼看看大家说:“现在你们来了正是好时候,好好干活,走出这里都是百万富翁。我们进来的时候不行,没有现在的条件。” 刘老板向他摆摆手说:“不说这些闲话,往下进行。” 老史把效果图拿出来挂在墙上,又把蓝图拿出来铺在面前,开始讲解外装设计方案,xK公司的两名设计员不时的补充。两名设计员一男一女,男的戴副眼镜,女的拿个笔记本电脑,都穿着带有向远方集团标志的深蓝色工作服。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讲解,甲方、设计院理解了外立面的设计思想,表示认同。然后研究内装,因为这些效果图甲方早看过,一一获得通过。 老付说:“内装修大家意见比较统一,不用再细说了。” 刘老板点点头说:“好,就这样,你们回去等消息。下午四点前接不到电话,我们之间合作关系结束。在这期间有什么问题及时和付经理联系,我们及时明确答复。” 车宏轩几人离开这里回到宾馆,他问老史:“工程款的事为什么没有明确?” 老史说:“老付讲得很明确,进场前不能支付预付款。据我分析,如果给预付款这项工程早定完了。反过来说这家甲方在当地臭名昭着,工程款不到位那几家谁都不会干。” 车宏轩问:“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只要我们同意不给预付款就进场干活,这项工程就能拿下来?” “这是一定的。” 车宏轩想想说:“一千二百平米的驳接幕墙,五十万应该能干下来。” 老史点点头说:“应该差不多少。老付说过,进度款肯定会付的。” “这是一个重要条件。” “算是赌吧。” 车宏轩拿起电话给季明打过去。 季明接过电话还没等车宏轩开口,便就客客气气地喊道:“喂呀老车,一直想过去看看你,可惜刚从外地回来。你养的林蛙真好吃,什么时候去山里再带回一些。” “没问题,我在哈尔滨呢。” “知道知道,项目谈得怎么样?” “你别急,我把情况慢慢跟你汇报。” “我们俩谈得上汇报吗?” 车宏轩把项目从头讲起,季明一直耐心地听,不时地“啊啊”两声。 待车宏轩讲完,季明问:“你什么意见?” 车宏轩说:“假如我的企业不出这样事,我会同意签订这份合同。那么大项目不可能烂尾在那里,一旦启动起来,直接效益就是两千万的工程,其外溢效益虽然说不准,但就侯老板这个人,他一定还会搞别的项目。我意见我们合作把这个项目拿下来,五五分成。先期需要垫付一部分资金,我们也五五投入。” 季明很干脆地说:“老车,你单位情况我都了解,我们哥俩也不是外人,你干脆这样,就别办企业了,我们两个把企业合到一处,风险共担,荣辱与共,五五分成。” 车宏轩说:“亲哥们明算账,就这项工程我们俩合作怎么样?” “没问题,你决定。”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明白,一旦这里面出现问题季明是不会承担风险的。无论如何,他决定不放弃这个机会。?。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冰城之盟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冰城之盟(三) 车宏轩和季明通完电话,对老史说:“和季明已经谈完,我们五五投入五五分成。” 老史说:“对季明不了解,但都说朋友间可以喝酒不能共同做生意,一定要十分慎重。合作和原来说的挂靠不一样,合作是对方说了算,挂靠是我们说了算,这里增加了更多不确定因素,刀把在人家手里。” 车宏轩说:“我明白你说的,但我们现在面临古城市开发区工程,我们有限的财力和精力必须全部集中在那里。” 老史说:“我知道你是在考虑这一点。” 车宏轩说:“还有,超市工程假如有机会,这几个问题要跟甲方明确:第一、三月份开工不行,一个是这边天气太冷不出活,另一个是即便我们决定三月初开工,南方的工人也不会到位,这是一定的;第二、先期进场可以,合同里必须明确骨架干完后要把前期工程款支付了才能往下进行,玻璃安装前要把玻璃款支付了;第三、总合同必须有除了一期工程,其余必须支付预付款。” “这些要求虽然都不过分,但会令甲方非常反感。我觉得重要的是把后边的工程明确下来,这是我们现在承担风险的必要条件。” “是的,毋庸置疑,如果没有后续工程和可能的外溢效益,谁都不会接手现在的工程。” 老史想想说:“还有一件事,两名设计员明天必须赶到家,牵涉单位讨要工程款问题,这是季明今天早上下的命令。你带来的司机也不能等了。我不知道你明天还跟他们去不去Jx?” 车宏轩说:“一定要去,倒不是想干那点工程,主要是去看秦新明。那点工程让他们自己干,我们给予必要的支持。如果不去将来没办法见面,另外这里的项目也还没有水落石出,今天怎么我也走不了。” “如果Jx县下的工程你不想干,我意见你和小白解释一下,我们四点钟等老付的电话,有戏了我们就去谈,谈完马上开车往回赶。” 车宏轩摆摆手说:“事不能那么办,按照小白的说法秦新明有可能取保候审回家过年,所以我必须过去。” 老史无奈地看着车宏轩苦笑了问:“那怎么办?” 车宏轩站起来走两步,停下脚步毅然说:“这样,你安排大家马上开车回去,我在这里等等。这条公路车特别多,开夜车很危险。你回去要尽快和谢厂长去送礼,这件事不能再耽误了。我腊月二十七回去,腊月二十九还要赶到去海口,节前没有时间处理家里边的事了,你回去把公司的一些事办好。” “问题是你怎么回去?” “这都不是问题,一会我下去买张火车票,了不起站着回去,不过七八个小时呗。” “要么我再辛苦一趟来接你?” “没必要,这点辛苦算什么?” 老史站起身说:“我下楼,先给你买张二十七号的火车票。” 车宏轩摆摆手说:“我自己去,说不定加几个钱就能搞到卧铺票,实在不行还可以买张软卧。” “也好,高价票肯定有。” “碰碰运气。” 两人下楼,车宏轩去买火车票,老史大家张罗让大家收拾东西退房。 下午,车宏轩和老付通了电话,讲了自己的四点意见。 老付显然不是很高兴地说:“我马上禀报。” 三点半,老付电话过来说:“老板请你过来见个面。” 车宏轩放下电话出门打车就去见侯老板。 侯老板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接待请车宏轩,待车宏轩坐下来,喝上茶,侯老板才突然问:“周所长跟我介绍的是东方铝业,现在怎么变成了xK装饰,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车宏轩没想到侯老板会这样细心,就连老付都没注意这个问题,但他并没有慌张,平静地解释说:“是这样,我们本着强强联合的思想,把两个企业合为一体。这两个企业原来都是向远方集团公司下属单位。” “你提的四个问题我都清楚了,其中关于资金的事我不能承诺,关于四月份进场我同意,但工期不能耽误。关于公司变换名称的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我只是相信周所长。问你一件事,一旦我资金出了问题,你能不能把临街的一千多平米点驳幕墙给我干了?假如我们以后作为朋友,我认为一切应该从这里开始。” “请你放心,我能。” “好,今后我们就是哥们了。地上两层我已经租出去了,必须按时交工。” “请你放心。” “至于进度款的事你放心,钱到了我不会留在手里;至于后续工程你更不用担心,不仅是我,就是换了别人也不会不讲交情。我希望我们能够达成盟约,一切都从今天开始。” “我会做到我所能做的一切。”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样,晚上我请你。” “非常感谢。” 两人又开始聊一些细节问题。 晚上,侯老板在“名人”酒店请饭,他挨车宏轩坐下,还是很严肃地说:“我前几天看了你Jx的工程,很不错。今天见了你更觉放心,一看你就不是个江湖骗子,也不会是个奸商,像个学者或是干部。以后在这里想干哪个工程说话,我可以帮忙,以后我们做好哥们。” 车宏轩诚恳地点点头说:“交给我的事一定办好,大家共渡难关。” “以后业务上的事和老付研究。” 老付马上接过去说:“一会我和车老板研究细节问题,老板你隔壁还有银行客人,这桌我陪,你去忙吧。” 侯老板马上接过去说:“也好,车老板对不起啦,银行的不赔不行,一会我来敬酒。” 说完拿起包,掏出一百元钱递给服务员,交代说一定要照顾好。 大家起身送走刘老板。 车宏轩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当然也不是没有后顾之忧。这种完全是商业行为的吃饭,虽然要了很多菜,可是很快吃完。 车宏轩见时间还不到九点,拿出手机给金香兰打过去,竟然还是不通,他就奇了怪,杨晓红人间蒸发,金香兰断了联系,这都怎么了?他也想就此打住这种联系,可感觉良心过不去,对不起人。他便干脆打车去她家看看什么情况,到楼下一看灯亮着,这就是希望。这是个老旧小区,四下里都可以进人,更没人理会谁来谁去。他小心翼翼爬上楼,耳朵贴在门上一听,里边传出了小提琴的声音,他高兴了,轻轻敲敲门。 门开了,她露出半个粉脸,像不认识似地看了他一会,笑了,瞪大眼睛说:“我以为见鬼了,不是说你死了吗?” “谁说的?” “你呀,又是烦又是永不相见!”她拿出电话继续说,“你看看,我给你发信息你给我回的是什么?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这样对我。” 他明白了,是谢蕊芬办的事。他接过电话看了一下措辞激烈的短信,气愤地说:“不好意思,这些都不是我回的短信。” “谁呀,你老婆?“。 “是。”他把自己得病的情况和她说了。 “是这样,”她眨着大眼睛坐在床上说,“和你交往太累了。” “不好意思。” “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过去就算了!你瘦了,给我讲讲受苦受难的事。” “没什么。”他微笑一下。 屋内灯光柔和,温暖如春,一盆茉莉花放出清香。 她拿出一套衣服,嘴里不闲着地说:“我看杨晓红对你挺好,比你家的老太婆强多了,到处给你找关系,还大老远的跑去给你存了五百元钱,真是情真意切啊。” “这是朋友之间的事。” “我说别的了吗?对了,她怎么联系不上了?” “不清楚,我出来的时候找过她,但没有找到。” “古城市那地方全是怪事!来,我给你买了套休闲服,可流行了,还以为成为纪念品了,看看合不合适?这次来干什么,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谈国际超市的工程,还要去Jx看看秦新明,他也出事了。” “衣服不给了,我算什么?” “你不知道这阶段我有多忙。” “你说秦新明也出事了,干你们这行风险这么大吗?” “风险很大。” 车宏轩把这套一身黑的衣服换上,笑了说:“这不成了黑老大了?” “可新潮了。” “我每天下午都要去演出,一直要到阴历二十九。我想回老家牡丹江一下,你陪我行吗?我们一起去镜泊湖玩雪,完了我和你一起去过春节,也好看看我哥。” “很遗憾,我春节要去海南。” “我怎么办呢?我没地方去,可以跟你去海南吗?” “如果方便可以。” “太好了!” 正说话间老付打来电话,要请车宏轩去唱歌。车宏轩看看时间,感觉太晚了,可又不能拒绝,只好告别香兰打车过去。 车宏轩来到一个居民小区院里,钻进地下室,没想到这里竟然传出一股腐烂气味,令人作呕。 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迎出来,满脸堆笑,妖里妖气地说:“付哥好,怎么好几天不来呀?今天你喜欢的人都在,你自己决定让谁陪。要不都来,一天没上台了混点小费吧。” 老付酒量不大,一天喝了两次已经是晃晃悠悠了,人在这个时候就会原形毕露,他开心地笑了,拉过车宏轩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大老板,一定安排好。找个最大房间,把我认识的那几个全叫来,玩个痛快,没事你也过来。” 车宏轩和老板握手,然后被带到最里边的一个大房间,有三十多平米,一台老旧的投影电视,破旧的沙发,沙发上到处是污迹,光线暗淡。房间里空气还算好些,也暖和些。 车宏轩没有流露出一丝反感,反而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国际超市的工程应该有两千万以上,这对现在的他相当于又抓住一棵救命的稻草。 老板安排他们坐下,服务员往里搬啤酒,拿干果、瓜子毛磕什么的。 老付脱去外衣,看了一眼车宏轩说:“你车老板要发大财了,多少厂家都惦记着我们的工程,我和设计院小谭说死不同意别的厂家,必须给你。你要感谢小谭,不要忘了人家。你准备拿出几个点?今天这么晚找你出来目的就是把这件事明确下来。” 车宏轩毫不客气地说:“我们单位很正规,不办这种事。” “那恐怕不行。” 两人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老付笑了说:“怎么了,认真了?我是开玩笑的,侯老板是个人买卖,我们这里没有回扣这样的事,你放心好了,今天来了就是开心的玩,完全放开!” 说话间,有几个服务员进来,都一下过去围住老付。 车宏轩无奈地陪了将近三个小时,直到老付玩也玩透了,歌也唱累了,舞也跳不动了,这才张罗买单回去睡觉。 车宏轩一算账花了两千多,原来还有以前的三个单子,尽管他心里老大不高兴,还是装成笑呵呵样子买了单。 就唱了这么一会,金香兰发来好几次信息,又是准备了啤酒又是买了菜,让车宏轩办完事过去。 第二天有两台车去出发去Jx,第一台是什么人车宏轩不知道,看车牌号他知道不是一般人。第二台是秦新明的,他上了这台车。 中午赶到Jx,稍事休息,车宏轩和秦新明的内弟及两个设计员在宾馆和甲方谈工程,秦新明的爱人小白去办理案子的事。 车宏轩关心的是案子的事,至于县下的工程,由于外立面装修任务很少,他已经告诉“小白经理”让他们自己干,所有需要的支持都会给予。 下午三点多钟得到小白消息,情况有变,秦新明不能回家过春节了,除了她自己可以见一面别人见不到。 车宏轩大失所望,无奈地等着返程。 晚上,“小白经理”本来已经说好请县下的甲方吃饭,可人家临时有事取消了饭局。 秦新明内弟来找车宏轩,晃着头咂着嘴说:“甲方不来了,也许是不想把工程给我们了。” 车宏轩摆摆手说:“从我们接触的情况看甲方没有那个意思,很可能真是临时有事。” 秦新明内弟仍然狐疑地说:“我是整不明白,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变卦了?” “别忘了我们是乙方。” “小白经理”苦笑一下说:“他们不来我们也得吃饭啊,走,我知道个好地方,”他拿出车钥匙说,“车哥你爱吃鱼,我请你去吃兴凯湖大白鱼,那可是天下有名的。” 秦新明的内弟开车,一直向东走了十来公里,在一个堆满了雪的人工湖岸边,看到了这家“兴凯湖饭店。” 老板和服务员一起热情地接待他们。 大白鱼很名贵,体形修长,鳍尾发达,满身洁白,与乌苏里江的鲑鱼和绥芬河里的滩头鱼并称为边寨三珍,大的有二十七八斤。据老板说,大的我们这边很少,境外那边水大鱼多。 他们点了一条四斤多重的清蒸鱼,又点了一些别的特色菜。 车宏轩买了两条二十多斤的,让老板发给古明远和自己,两条鱼花了三千多。 酒菜还没上来,两人就坐下来唠嗑,天南海北扯起来。 第二天,秦新明爱人没走,还有事没办完。县下工程甲方电话过来了,告诉他们公开公平的招标,希望他们参与。车宏轩表态,外立面那部分他给提供投标方案。 早餐后,“小白经理”开车上路回哈尔滨。?。 第一百八十章 朋友之间 (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章 朋友之间(一) 腊月二十七晚上,车宏轩并没有卖到卧铺票,站在挤满人的车厢过道里,和大家一样踏上艰难的回家之路。上半夜,就连厕所都挤满人,直到下半夜驶出长春站,人才少了很多,起码可以上厕所了。有位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带了一个折叠椅,坐累了,感觉车宏轩年龄稍大些,请他坐一会。这无疑让车宏轩轻松很多。一直到七点多中才到站,车宏轩虽然很辛苦,但他要尽快落实哈尔滨工程的事,还要赶到海南区,只能直接赶到公司。他现在更加体会到了没了企业的难处。 老史也早早来到公司,他看着问:“买到卧铺了吗?” “没有,站着回来。” “接你去多好?” “晚了三个多小时,还不够停车费的。” 老史想想说:“我了解一下,xK装饰情况不好,江河日下,季明连班都不上了,要账的满屋子,和他们办事千万要慎之又慎重。”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这么严重吗?” 老史冷笑一下说:“千万不能慌不择路、饥不择食,点子背的时候说不定停一停也是好办法。” “放弃超市工程是不是太可惜了?在困难和复杂的情况下,我们只能力争把每件事都办好,也不得不冒点险。永丰铝业不让挂靠,我去可能给面子,但超市先期这点工程太不值得,要留着用到古城市。这样看来xK装饰这张牌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使用的,并且没有那么大风险。考虑到这种因素,我们先期合同不牵涉后期工程,你再跟老付联系一下。” “这样对,风险就那么大。” “我们的临时资质有把握吗?” “应该有把握,但要需要时间,哈尔滨工程用不上,说不定古城市工程也用不上。” 车宏轩点点头,想了一下,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季明打过去,电话通了没人接。 老史笑了:“生号不接,怕是要账的。”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也许是人机分离,我电话他知道。” 过了几分钟,季明电话打过来,热情地问:“老车回来啦?” “是,超市工程已经拍板,四月份进场,先期不给预付款。” “行啊,到时候我们共同想办法。” “有件事得跟你汇报一下,原来我们提出把整个两千多万的工程这次全部签了,当时甲方也同意了,现在施工单位多了,甲方又拿起架子,提出后续工程这次暂不签。” “那还跟他们扯什么?就那么一千多平点驳玻璃幕墙,还不够差旅费的,干脆算了。” 车宏轩笑了解释说:“不要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关于这方面侯老板有过承诺,包括进度款,我们都不用过分担心。” “行啊,你是大哥听你的。” “节前节后把合同条款搞清楚,尽快落笔。” “没问题,你做主。” “我们俩商量着办。” “你在单位吗?” “在。” “等我一下,马上到。” 车宏轩感到奇怪,电话说了好半天怎么又要过来? 老史笑了说:“看来季明根本没在单位,不知道在哪个路边打的电话。现在要过来就一件事。” 车宏轩笑了问:“有难处了?” “百分之一万。” 车宏轩想想,又给永丰铝业的曹老板打电话。 曹老板一听是车宏轩高兴极了,吹起来:“大丰收啊领导,三十三项大工程全部落笔,总产值超过三个亿。我昨天刚从*校学习回来,要提高管理企业的水平啊!” 车宏轩既有几分嫉妒又有几分佩服,奉承道:“早知道你风生水起了,成了品牌企业。我现在有事相求,晚上我想请你喝酒。” “这两天酒局排不过来呀!哈哈哈------不过你车领导说话了我必须安排。我跟谁装也不敢在你面前装。听说你出了点事,我正要去看你。可得加小心呐,这么大岁数了,吃不了那个苦,遭不起那个罪。找个时间我请你,给你压惊,今天不行了。哈哈,现在就是钱多,账上躺着一个多亿,哈哈哈------这样吧,等我电话。” “好的。” 老史赞叹地说:“都说永丰今年签了不少工程,看来必须把企业做大做强。” “应该不是吹牛,三十三项工程,三个多亿。”车宏轩点点头说,“我们的资质也一定要办到一级。” “必须下这个决心。” 老史说完,认真地看着车宏轩。 车宏轩看出老史有什么大事要说,奇怪地笑了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该不该说。”老史面有怯色,很为难。 车宏轩还是和颜悦色。 老史显得很紧张,不自主地四下看看,确定没有外人后才下了决心吞吞吐吐地说:“有件事我早就想对你说,一直没好意思。我爱人有个同志的妹妹原来和嫂子在一个科,她说嫂子从香港买羊胎素吃,还说嫂子手里有上千万就是不给你花。现在是满城风雨,大伙都知道。其实嫂子那人也不一定那样,真遇到困难不可能不管你。” 车宏轩笑了说:“这对于再创业没有影响。” 老史说:“你也别上火,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人心隔肚皮,最难猜测。” 车宏轩仍然笑了说:“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吧!” “人心一股水,说坏就一会。” “我们不去理会这些。” 说话间季明温弯个老腰推门进来,坐在车宏轩办公桌前,愁眉苦脸地问一句:“你们在研究什么呢?” 两人被他一句话问笑了。 季明还是那样,细高个水蛇腰,带付近视镜,眼睛干涩,眼角残留着永远擦不干净的眼屎,面色是标准的黄种人肤色。 车宏轩一直觉得奇怪,这么个小体格,腰还没有一般好老爷们大腿粗,一顿竟然能喝十几瓶啤酒,不可思议。 季明刚坐下就掏出烟抽点上,使劲抽两口。他烟不离嘴,每天至少三盒,抽到一大半就扔掉再点上一支。他到哪里都好像忙忙呵呵的,心神不定,手脚乱动,嘴里嘚嘚咕咕的,给人一种不安稳的感觉。这会儿也那样,不安地看着车宏轩。 车宏轩随便客气地问:“节前都安排完了?” “别提了,焦头烂额。对了,听季鑫说你古城市开发区还能拿个大工程,干脆也签到我这里,和超市工程一样我们联合干。其实我们是老朋友,我的公司就是你的公司,没有区别。我们共同经营,运行一段我把企业交给你,由你来支撑这片天地。老弟我是不行了,甘拜下风。我们干脆联合干,大事你做主,小事我来办。” 这种说法令车宏轩感到震惊,他平静一下说:“别扯得太远了,这不是开玩笑。” 季明吸口烟说:“老车呀,当真人不说假话,老弟我挺不住了。” 车宏轩笑了说:“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季明这时候才拿出烟递给车宏轩一支。 “不,我戒了。” “什么?你这不是胡扯!这个年龄戒烟容易得病,身体会失去平衡!来,接着抽。” “不了。” 季明又突然说:“中午我请你们哥俩,可千万别安排别的事。” 老史知道季明还有事,便站起身说:“我不行,下午还要去市里办事。” 待老史走出去,季明说:“我急用五万,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车宏轩笑了说:“现在还哪有往外借钱的?” “我晚上用,你一定要帮我一把。” “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并不宽裕。” “好了,晚上见。” 车宏轩站起身送季明,他以为借钱的事就完了,没想到季鑫打来电话说情,他只好答应了借给季明伍万元。 老史见季明离开,又开门进来,打开电脑,打了一份合作合同,过来递给车宏轩问:“你看看行不行,还用不用公正?” 车宏轩冷笑一下说:“不用公证,那样太严肃了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老史鼻子里“哼”一声说:“要是都像你就好了!” 车宏轩解释说:“季明的企业我们在一段时间内还很需要,目前要搞好关系。” 老史冷笑一下。 晚上,车宏轩去跟季明喝酒。 季明还像以前一样,带一帮手下的过来,在一家辽西特味水豆腐饭店开喝。 季明抽着烟,倒好酒,掐腰站起来讲话:“大伙注意了,我先说两句!今天早上车老板刚从哈尔滨回来,给我们带来了特大好消息,国际超市的工程定了,两期两千多万。我们有了这个工程,就度过了眼下最困难的时期,迎来光辉灿烂的明天。为此,我今天请车老板吃饭,大家喝什么牌子的啤酒我不管,第一轮每人五瓶,自己动手拿酒。” 整个包房里乌烟瘴气,胡言乱语声震耳欲聋,空啤酒瓶子扔得到处都是,足可以拉半个倒骑驴了。合同还没签,他们就开始庆祝了。 无论怎么劝,车宏轩还是听从妻子的建议没有喝酒。这让温老板感到难以接受,简直就是不尊重自己,便多次和他叽叽歪歪。但是,车宏轩还是保持了定力,始终没有喝酒。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朋友之间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朋友之间(二) 第二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按照计划今天必须赶到海口去,车宏轩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见曹老板,便打个电话过去。 曹老板接过电话先是“哈哈哈”大笑一通,然后大大咧咧地说:“这些日子把我忙的,里里外外的全都得答对,哪个庙门不拜都会惹出鬼来!真是年关年关年年都得过这一关!” 车宏轩奉承一句:“行啊,有点事干总比呆着好。” 曹老板干咳两声说:“行了,外鬼都答对完了,今晚没事了,我请你去吃满汉全席。” “吃什么满汉全席,我今天要去海南,节前没有时间去看你了。” 曹老板哈哈大笑一声说:“去海口还不来得及?不差这一天,节前见不到你我闹心!你赶快去改签到明天,每年三十那天什么飞机、火车都没人坐,空位有的是。今天晚上我已经安排好了,除了家人就是身边的工作人员,不能差你一个。” “好的,我立即去改签,如果改签不了那就只能走了。” “改签不了电话告诉我,我给你派台直升机,多大点事啊?!” 车宏轩笑了说:“好吧,等你的直升机。” “你还真别不相信!” 车宏轩撂下电话立即让老史去给改签。还真让曹老板说着了,三十那天有票。改签完成,他按照高娟留的电话发个信息,并得到回复,这颗心才落了底。 晚上,车宏轩按照曹老板通知的地点六点钟准时来到满族人家饭店,吃“满汉全席”。 曹老板还是那样,一米七十的个子体重有一百八十多斤。因为在部队生活了好多年,养成了穿衣服干净利索的习惯。现在事业有成,满身名牌,挺着大肚子,穿一件米黄色的羊毛外套,黑色西裤,咖啡色的皮鞋,夹着鼓鼓囊囊的名牌小夹包,面带微笑,容光焕发。他在高档的满族风味饭店摆了两桌,来的人有家里的,也有自己企业的,除了车宏轩确实没有外人。 车宏轩知道曹老板爱讲排场,晚上出来吃饭一般都把身边人带着,身边前后都有人才显得阔气。当然有时候手下的白天太忙,晚上一起出来吃饭也可以碰碰头聊聊工作。 车宏轩和曹老板手下一帮人都认识,一一和他们握手问好。 曹老板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车宏轩坐在这里。 大家都知道老板有事要谈,都躲出去了。 车宏轩知道没有客气的必要,挨曹老板坐下,客气地说:“今天我来,应该请请曹大哥了。” 曹老板不屑一顾地笑了,他一贯财大气粗,看了眼车宏轩说:“用你请什么?你能过来我就高兴了!我能有今天多亏你的支持,永远忘不了,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说话。” 车宏轩压低声音说:“确实遇到困难了,古城市有个项目是我同学管的,我能拿到手。问题是我的企业注销了,需要把工程签到你这里。” 曹老板笑了说:“你一打电话我就知道什么事,我这里绝不允许搞挂靠,不学这些歪门邪道。但你有事了我不能不管,可以考虑搞个内部承包。你放心,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先喝酒,完了我请你去唱歌。” “那就谢谢大哥的支持了。” “谢什么?别说是这点事,就是你现在不干了,大哥也保你衣食无忧!” 两人又聊一会,曹老板喊了一声“都进来准备喝酒”,大家才陆续回来。 曹老板开心得很,倚老卖老,满脸自豪地说对大家说:“你们都听着,可别拿我们俩窝窝头不当干粮。当年的车老弟当年可不是一般战士,大权在握,给个副市长都不干。那时候谁想请他吃饭比登天还难,只有哥们我好使。你们都是搞企业的,车领导是你们的前辈,都学着点。” 曹老板高兴了,打开话匣子,右手一边配合晃动的脑袋比划一边说:“想当年,我戴个狗皮帽子,穿个破棉袄,腰间系个草绳子,和背着孩子的媳妇顶着嗷嗷叫的大北风烧电焊,不是车老板帮我搞成了合资企业哪能一步登天?要么说人哪得有品位,都说我鸡大腿敲开向远方企业大门,说这些话的都他妈是气人有笑人无的势利小人!想当年我想报答车领导,车领导说‘我哥们之间那么办就远了’,分文不取,那才叫人佩服!有一次我请他出国,到了芭提雅,这里晚上很热闹,团里的很多人晚上都出去看热闹,就车老弟晚上不出去。他不出去我也没办法离开,陪着吧,我们俩找个小店就能喝到半夜。结账也是,我结一顿他也一定要结一顿,这些做人的原则你们都应该好好学学!” 车宏轩摆摆手客气地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曹老板说:“不能那么说,做人得有原则,得势的时候不能忘乎所以,得交人。你前段出的那点事摆平没有?如果需要说话别客气,大哥好使,有路子。” 车宏轩点点头说:“没什么,总算过去了。” “我知道你老婆把公司关了。” 车宏轩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 “老谢家人性不行,你老婆不是个好东西,一脚踹了得了!我前阶段血压高住在你老婆的医院,听到不少闲言碎语。就你的身份找个大学生还有问题吗?” 车宏轩感到脸热。 曹老板又很认真地说:“不行自己别干了,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干。” 车宏轩感谢地说:“说不定会有那么一天,到时候你可别推辞。” 曹老板得意忘形地“哈哈哈”大笑一下说:“我要是那样做天打雷劈!” 手下人跟曹老板出来都知道规矩,一般绝不会有人乱说话。 曹老板点支烟抽起来,想一会又对大家说:“大伙都努力,今年干到五个亿,明年十个亿,还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曹老板有个战友姓蒋,在他的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平时喝酒能和他开个玩笑。这会儿见时机成熟了,应该搞个气氛,便小声笑着说:“这麽还没喝呢就高了,不喝正好,一喝就多!” 曹老板见大家都笑了,指着蒋主任问:“你搁那放什么臭屁?这会儿大家高兴,吹吹牛过过嘴瘾有什么?不说不唠不热闹,什么高不高的,狗奴才!” 曹老板举起水杯就要狐假虎威地打过去。 车宏轩知道他们都在整事,马上笑着把杯子拿下来。 曹老板的老婆正和儿子、儿媳一起在大厅里带孩子玩。老婆是企业的财务总监,儿子是法定代表人。 车宏轩递给曹老板菜谱说:“来来,点菜。” 曹老板还在假装生气,又骂了一句:“狗奴才!” 蒋战友笑了,看着他说:“对,我是奴才,谁是狗呀?” 大家又笑起来。 曹老板瞪了他一眼也笑了。 车宏轩说:“还是点菜吧。” 曹老板拿过菜牌看看便扔在一边,因为这里的菜他都熟悉。他中午喝了不少酒,下午又去洗了半天桑拿,难免口渴,头往后一靠,摇晃着脑袋喊道:“来一个清炖王八,石锅豆腐,鲫鱼炖豆腐,羊杂汤,土豆丝韭菜沫汤,明炉鲈鱼,素烩汤------” 满屋没人说话。 不多工夫,开始上菜,老婆和儿子带着孩子也过来吃饭。 儿子看看菜,笑了问:“爸,你点的菜?” 曹老板似乎也不好意思地发现了什么,嘟囔着说:“谁爱吃什么自己随便点,别都听我的。” 儿子笑了说:“哪有你这么点菜的?现在上了八道菜,全是汤,怎么吃?” 曹老板老婆车宏轩叫嫂子,她看着车宏轩说;“你看到没有,他就是个农民!老农,这下可有钱了,会点什么菜?先到百货,后到联营,钱不花光决不出城——他是那伙的!” 大家再也忍不住了,“轰”一声笑起来。 曹老板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摇晃着脑袋笑了,嘴里埋怨着说:“你们都是死人啊,不能提醒一下?” 和他出来吃饭没人敢点菜,哪道菜不对他口味了他会没完没了的埋汰你。 他儿子把服务员叫来,又要了几道菜。 他老婆笑够了,又对车宏轩说:“一会你看,在大门那儿掐腰一站,东张西望的,到处找认识人,好窝窝头冲上——显大眼给人家买单!” 曹老板摆摆手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也不吱一声。” 他的战友说:“谁敢说话呀?汤里反正也有干的,捞着吃吧。” 一个叫梁伟的,经营管理专业的研究生毕业,三十四五岁,一米八十多的大个,西服革履,很有派头,也很有水平,招聘到永丰铝业,出任常务副经理,在永丰铝业是个重要人物。因为人很精明,又敬业,水平也高,曹老板把日常事务全部交给他。 梁伟说:“你还别说,粤菜都是先上汤,这可能是很讲究的。” 车宏轩听不惯这种话。 曹老板糖尿病、高血压,本应少喝酒,可他不理这些,每天都喝,这会儿又端起酒杯看着车宏轩张罗喝酒。 大伙喝了一阵子。 老婆和儿子吃好后都走了,剩下全是老爷们,曹老板又开始说话了:“昨天认识一个做足疗的,绝对漂亮!” 手下有人捧臭脚:“老板身体真棒,不减当年!” 他的战友不会说话,来了一句:“嗨呀,都快六十了,还什么这个那个的?” 曹老板笑了:“你他妈说话吃枪药了?” 大家哄堂大笑,都知道老板在胡说。 酒足饭饱之后,曹老板张罗去唱歌。 其实,陪他去唱歌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愿意的这么想:反正老板拿钱,玩玩也不错;不愿意的觉得和他去唱歌太遭罪,他上去左打一首右打一首,没有四十多首不够,要唱一个多小时,唱累了有时候还行,让大家唱一会,不高兴了买单走人。还有,他的眼神不太好,选服务员常常搞不准,总觉得自己的不好别人的好,便经常要别人的,令人反感,可又敢怒不敢言。 车宏轩还是第一次陪他去唱歌,不了解这些。不过,曹老板今天这么给面子他当然十分高兴。 午夜十二点多钟,车宏轩回到家楼下。抬脚上楼的时候他又收回脚,站住了。觉得这里的一切那么陌生,回家的时候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多少年来,他除了出差,还没有过夜不归宿的时候。真的要失去家庭吗?这代价太大了。他今天总感到自己的心窝堵得慌。他在楼下徘徊了很久,最后他还是抬脚上楼了。 谢蕊芬已经睡着。 他环顾一下家里,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看哪里都不舒服。第二天起来,谢蕊芬做好早餐,把他叫起来说:“又出去瞎喝,怎么说也不听,早晚喝瞎了,吃饭!” “好吧。”他情不自禁地诡秘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我昨天有些喝多了。” “我们春节前去把农场的转户手续办一下,家里的房子和存款我已经办完了。” “不行,我今天要去海南,没时间。”车宏轩对这个要求非常反感,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适者生存 (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适者生存(一) 本来陪高娟去海南处理房产再把她送出国是王玉田份内之事,古明远很早就做出了安排,并且国外饭店也有高娟的股份。可最近古明远发现王玉田魂不守舍,心事重重,恍恍惚惚,一天天像霜打的草蔫了吧唧的。尤其是拿了车宏轩的三十万后,不是不开机就是不接电话,这是朋友之间不被允许的,不能见利忘义,为了蝇头小利伤害感情,这是古明远不能容忍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王玉田在大是大非面前靠不住是明摆着的事。古明远看的清清楚楚,知道这个人很容易坏事,战争年代那就一定会成为叛徒。古明远对自己以前那么意气用事感到后悔,甚至产生杀人灭口的想法。 经过长时间考虑,古明远终于决定今后类似的事不能再交给王玉田,让他尽快出国远走高飞,永远消失在视线里。这样就必须要选定一个能在任何条件下应付任何困难的人,甚至是一旦自己出了问题能够收拾残局的人,现在看来除了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车宏轩,再没有合适的。 总结起来看,促使车宏轩海南成行的主要原因有如下几个: 第一、王玉田从骨子里就不愿完全听从古明远的安排,表现在出国上,留恋故土,担心儿女,又对以前的事后怕,显露出惶惶不安之状,虽经古明远多次催促始终不动身,今天推到明天,明天推到后天,可谓不堪大任; 第二、白高娟不希望王玉田去,看不上他黏黏糊糊的劲,更看不上刘嫚嫚; 第三、高娟已经明确提出想让车宏轩去,尽管古明远心里有一丝酸楚可为了大局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高娟和王玉田一样是身边的定时炸弹,这两个人不离开是隐患无穷; 第四、古明远认为目前车宏轩的处境很艰难,没有自己手里的工程难以翻身,并且车宏轩已经远离官场,具备和自己走一条路的政治条件; 第五、古明远认为车宏轩竟然对杨晓红都保持分寸,说明他既不爱财也不好色,是个可以放心使用的人。 古明远分析得非常准确,车宏轩想要在哪里摔倒再在哪里站起来,实现第二次创业成功,这就只有拿下开发区的工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理解为这是件决定命运的大事。所以车宏轩清楚必须把这件绝密的事办好。虽然表面看这件事没有任何难度,其实不然,这里面还有细事。这是件无私有弊的事,要让古明远放心必须作出相应的安排。要让高娟完全满意很难,但必须是不至于闹翻。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古明远提出这件事的时候第一时间里把香兰摆出来,让古明彻底放心,也让高娟收心。 农历腊月三十下午三点多钟,车宏轩精神饱满、兴致勃勃地飞到海南。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潜意识里特别想见高娟,这也许会冲淡寂寞。高娟的样子从他上飞机就时不时的浮现在眼前,他曾经使劲晃晃头,要努力打消这个念头。可过一会又来了,他长叹一声心里暗说:“要了命了!” 前阶段的风波带给他很多深刻的影响,比如感觉时光的可贵,比如私心的加重,比如人情的淡漠,这些都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从冰天雪地的东北来到气温二十多度的海南,温差太大很难适应。上飞机的时候他脱了棉裤,换上毛裤,还特意穿了一件春秋穿的半截大衣,可一下飞机还是觉得热。他脱去大衣,即便如此,额头上还是冒出汗来。上飞机的时候满眼都是白色的雪的世界,下飞机的时候却是温暖的夏季,阳光吐艳,绿树成荫,鲜花盛开,他不能不感慨祖国的辽阔和大自然的奇妙。他多次来过海南,对这里并不陌生。 车宏轩很兴奋地随着人流走向出口,在接客的人群里寻找着高娟。噢,看到了,是她!原来很漂亮,也可能是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关系,反正这会儿在他的眼里她很美。 高娟细溜溜的大个,头发梳成一个翘起的马尾辫,很张扬,穿着肤色的紧身小开衫,白色的雪纺衬衣,温婉而恬静,黑得发亮的高腰短裤增添了几分俏皮和摩登气息。她挺着胸向里张望,在人流里很快捕捉到对象。 车宏轩面带发自内心的微笑走到她面前。 高娟灿烂地笑了,特别开心,面上绯红,两唇湿润,不大的两眼充满喜悦,迎上前亲切地接过旅行包,声音细软地问一句:“节前那么忙吗?” 车宏轩笑了说:“别看钱没挣到,乱事可真不少。” “其实挣钱的机会不是哪里都有。” “是啊。” 两人边聊边走向停车场。 高娟特别开心,走起路来很飘逸,时不时地看他一眼。那天在她家喝酒的时候她就经常这样看他,一个成熟男人对这种眼神不难解读。特别是跳舞的时候让他很难堪,他不知道古明远注意没注意到高娟的那些小动作。 车宏轩遇事小心而且谨慎,为了避免闹出不愉快的事情惹恼古明远,进而影响工程大事,他特意联系到已经退休了,每年冬天都在海南过冬的何行长,在海口安排了住处。前几天何行长还在三亚,特意回到海口准备和车宏轩共吃“年夜饭”。并说海口有项目,放了好几年了现在准备上,有铝合金工程。车宏轩当然乐见其成,便跟何行长把“年夜饭”这件事定下来。见了高娟,她那种热情使他突然感觉这件事确定的有些仓促,会不会让高娟感到不愉快?无论如何,按照现在的气愤,和何行长相约之事还不能讲,气候不对,看看情况再说。 他很留心,注意到在通往停车场这段不同寻常的路上没有遇到熟人。上车后他感到轻松些,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没话找话聊天。 高娟高傲地开着台加长凯迪拉克,一边娇滴滴眉飞色舞地聊着一边开往市区。 车停在一个可以看到海的别墅院里。别墅在城市的西北部,离开市区,距海边很近。并排是座三层小洋楼,周围没有别的建筑,全是果树林。他们进去的是最西边的,也是唯一向西、向北都可以看到海的那幢。海风从西南方徐徐吹来,带来凉爽,带来果树的清香,带来浓浓的海的味道。 车宏轩一边兴冲冲地观看这里的一切,一边跟着高娟走进小洋楼。一楼是吃饭健身之类的地方,二三楼是住人和会客的地方。据高娟讲,这几栋别墅是国外一个房地产开发商开发的,另外几栋是谁的她说不清。 车宏轩被安排在三楼。整个三楼就一个大房间,有一百五十多平米,向南向西向北都是透明的玻璃幕墙,躺在床上可以欣赏近处的果林和远处的蓝天碧海,没有一点障碍,很开阔。高娟有几件内衣挂在衣架上,让他感到很敏感。二楼有好几个房间,类似宾馆的标准间,高娟自己常年占用一间。 一对年迈的北方夫妇是高娟的亲戚,在这里看门护院,院子里还养了一条毛茸茸的拉布拉多犬。 车宏轩休息一会。何行长还没给他打电话,他希望这个电话最好当着高娟面打来,那样会免去猜疑。他不知道何行长在忙什么,难道是安排好的事给忘了? 高娟推门进来,光着脚丫踏拉着拖鞋,穿一件睡衣,披散着湿漉漉的一头秀发,一股水果清香跟着飘进来。 高娟坐在茶几上,拿起电话叫来打更的,摆上菜,自己起身去酒柜里拿出一瓶五粮液,拿出凉啤酒,坐回原来的位置摆弄跳棋,头都没抬像主人似的叫道:“来,我们下期。” 她见车宏轩走过来,头都没抬继续看着棋盘说:“我就爱打麻将和玩这个,跟吴艳和老古常玩,输了会得到惩罚,很有意思。” 车宏轩忐忑不安,如坐针毡,哪里还有心思下棋?输了两局,喝了两口白酒。 高娟对车宏轩的不冷不热的态度赶到莫名其妙,想用她特有的细软的声音问:“你怎么心不在焉?” “不,不是。” “那为什么?” “我有位银行的朋友,现在退休了,冬天一直住在这里,他说有项目,约好今天晚上见面,现在一直没来电话。” 高娟一撇嘴淡淡冷笑了,拿起杯自己干了,放下杯子说:“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东一下西一下的,那么没有准主意。” 车宏轩长叹一口,举起杯请她喝酒。高娟竟然无动于衷,车宏轩装作没看到自己喝了。他不自觉地看看高档的大床,又看看床对面的大镜子,抬头看天棚:床的上方有一个仿古的圆形造型,比床大出一圈,边框是涂金的石膏线,里边镶嵌金色菱形的磨边玻璃镜,躺在床上会清楚地看到金色的自己,灯光暗一些还会有一种朦胧的神秘感。又看卫生间:二十多平米,透明玻璃隔断,里边有冲浪浴盆还有一个搓澡的小床,边上放一面带轱辘的镜子,这一切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两人几乎没再说什么,坐得很冷清。 车宏轩的电话响了,朋友要来接他。 高娟问:“你不是专门来陪我的吗?” 车宏轩顿觉轻松,站起来说:“我主要是来陪你的,不过和海南的朋友也有些业务,晚上必须见面。” “那样。”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快去吧,别误了正事。” 车宏轩欲言又止,陪个笑,穿好衣服懵头懵脑下楼等车。 他是为了摆脱困境找人请酒,见情况如此严重,很不放心,跟高娟不闹翻这是原则,否则就没必要来办这件事,岂不是上坟招出鬼来了。既然走到这一步,再说不去了反而会显得假了,只得硬着头皮等车,待见了何行长,再想办法跟高娟通个话,争取把她也接过去,达到一个好的结果。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适者生存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适者生存(二) 何行长住在一个普通居民区,在一座高楼的二楼,房间也就七十多平米,这大大出乎车宏轩的意料。他已经退休几年了,面部肌肉下坠,头发全白,明显是老态龙钟了。只是笑容没变,眼神还是那样慈祥。 一见面何行长拉住车宏轩的手,端详一番,自然流露出一句话:“你小子没变,还是那样朝气蓬勃!” 车宏轩激动地说:“好几年没见了,你好吗?” 何行长递给车宏轩一双拖鞋,待车宏轩换好鞋,他亲切地拉着车宏轩的走进屋,坐在沙发上说:“这么多年了,你小子跑得无影无踪太不像话了!我知道你可能成为大老板了,不敢随便打扰。” 车宏轩解释说:“自己干点事不容易,忙得焦头烂额,竟然没来得及看望你,该死该死!” 说话间何行长老伴过来和车宏轩见面,慈母般地看着车宏轩说:“好几年没见到你们小两口了,非常想念。尤其犯病的时候,经常想起小谢,住院的时候多亏她照顾,否则活不到今天!” 车宏轩客气地说:“好几年没来看你们,非常抱歉。” 何行长笑了说:“也怪我们,这些年冬天都来这里,想来看我们也不可能。” 车宏轩伸手掏出一个信封,里边装有一万块钱,放在茶几上说:“过来拜年,也没有给你们买年货,扔下点钱留着零花,想必这里花费很大,以后每年都补充点。” 何行长笑了说:“你赶快把东西收起来,我们不缺少这些,我们老两口退休金够用。你能来我们就高兴了!” 何行长老伴说:“你们聊,我去看春晚了。” 何行长说:“别说你这点钱,就是这小区顶楼带露台的一套一百二十平米房子我都没要。我这套小房子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住着踏实。” 车宏轩当然相信这话是真的,他了解何行长,知道他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 何行长给车宏轩倒上茶水,笑呵呵说:“晚上是这样安排的,十点钟有朋友来接我们,去一家大酒店吃饭,吃完饭就地看节目,两点钟结束。” 车宏轩说:“我都不熟就不参加了。” 何行长笑了说:“目的就是为了你。” “嗯?” “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做铝合金?” “是啊。” “生意还好吗?假如这里有活能干吗?” “如果规模和价格合适当然能做。” “喝水,我们慢慢聊。” 车宏轩端起茶杯喝一口,然后看着何行长。 何行长也喝一口,放下茶杯说:“情况是这样的,接我班的是一位姓杨的博士生,他在这里扶持两位地产商,一位是福建的姓武,一位是上海的姓孟。武老板原来手下在这里有三个公司,分别经营茶叶、木材和石材。孟老板是开饭店的,有几家连锁店。应该说这两位老板都很有实力,但能发展成房地产商还是有些距离的,没我们杨领导怕是不行。” 车宏轩点点头说:“现在最有实力的就是房地产商,几乎是画出图纸就可以卖钱。” 何行长摆摆手说:“并不是那么简单,首先自己得有人脉。经过这么多年打拼,这两位老板在当地都是叫得响的,和我们当时在位的领导关系也特别好。你知道的,我原来坐的车、用的家具都是来自他们。两个人都与地方关系融洽,各看好一块土地,准备贷款拿了土地转手出让挣差价。我在位的时候他们没有拿到贷款,我退下来以后他们如愿以偿。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看好的地号竟然给他们留到现在。他们先签了购买土地的合同,又用土地抵押拿到贷款,转手出去就挣到大笔差价。现在他们都有实力了,合伙开发了一片楼盘,干得风生水起。现在又卖下一块地,已经动工了。我和杨行长提起过你的事,他和两位老板也沟通了,同意把你拉进来。我来这里之前给你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接通,估计你可能不在国内,就准备过了节再跟你联系,假如你有意愿就在我回去之前过来一下。” 车宏轩站起身给何行长添水,佩服地说:“时势造英雄啊!你说的那套房子就是这两位房地产商赠送的吧?” “是,我不可能接受,清清白白干了一辈子了,不想搅进这不明不白的浑水。” 这时候何行长老伴走出来,拿出一包化妆品放在车宏轩面前,微笑地说:“这是给谢护士带的化妆品,一定给我带到。” 车宏轩说:“谢谢,我一定带到。” “我跟你说,老何说的事你要注意,这些人都已经办了移民手续,你和他们交往一定要留心,不要吃亏上当。” 车宏轩说:“我一定会小心。” 何行长说:“这也是我要提醒你的,做正经生意,决不能搞歪门邪道。晚上我陪你去跟他们见个面,剩下的事我就不参与了。” 车宏轩说:“没问题,这方面我有经验。” 何行长拿出一个房间卡说:“你住的地方我给你安排好了。” 车宏轩收起房间卡说:“我还带来一个同学家的女孩,是不是可以去参加晚上的活动?” 何行长说:“这个没问题。” 车宏轩说:“那就这样,我回去接她过来,晚上我们一起走。” 何行长站起身把车宏轩放在茶几上的钱拿起来塞给车宏轩说:“你就等在那里,一会让他们去接。” 车宏轩只好收钱,道过谢回去接高娟。他打车回到别墅,大门竟然关了。还好楼上灯还亮着,说明高娟还没有睡。 车宏轩掏出手机给高娟打电话,没想到竟然关机了。他立即脑袋发胀,知道不妙。如果高娟这里出了问题肯定会影响工程,关键的问题是这件事是不是古明远有意安排的,如果古明远想让高娟高高兴兴离开,不在国内给他找什么麻烦,自己就没有别的选择。他想给古明远打个电话,把事情说一下,可又感到无法张口,这个电话一打,不仅以后没法见面,更重要的是在告高娟。他原本想今天晚上出去,明天上午不露头,待金香兰来了万事大吉。可不行,看架势没那么简单,除了一走了之不计后果,再就是揣摩好古明远的用意把事办好。这件事关系重大,让你办你不办不行,不让你办你办了当然更不行。古明远是什么人,可以把工程给你,也有一百个理由可以不把工程给你。就是给你了,到关键时候不给你办事也会难死你。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得罪高娟,没别的办法,最好的选择是说服高娟,请她理解自己的难处。 打更的见车宏轩敲门,向他摆摆手,拒绝他进去。 他在门前的林间小路上来回徘徊,无计可施,一阵阵传来的轮船鸣叫声更是搅得他闹心。他经过深思熟虑,知道必须给古明远打电话,一是可以探明情况,二是足以证明自己在和高娟保持着距离。他毅然把电话打过去,幸好古明远很快接了。 “什么事?”古明远懒洋洋问。 车宏轩回答道:“晚上我去见朋友,约好我和高娟晚上去饭店吃饭,不知道带她去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没什么不方便,她愿意去你就带她去。” “我刚刚回来,高娟关机了,大门锁着。” “怎么搞的?不好不好,她是不高兴了,这点事办的!” 车宏轩脑袋“嗡”一下,没想到古明远口气这么生硬的跟自己说话,他不知怎样回答好。 “听着,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一定。” “你不要拿她当小孩子,她心里很有数而且特别争强好胜,什么事情都办得出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终于同意离开,要是一赌气回来我就不用干了,你也就不要再惦记那点工程了。说句题外话,你也明白现在的气候。” “我明白。” “一定办好,没有难度。” “我答应的事你放心。” 车宏轩放下电话,不觉感到哽咽,浑身发冷。从古明远冰冷的话语里,他明白情况远比想象的要严重。他暗暗苦笑,没想到自己会混到这种地步! 他再次轻轻敲门,除了狗叫,里面再没有任何反应。他清楚,在这静静的夜里,不仅打更的能听见,就连三楼的高娟也一定会听得到。他不能放弃,他无法放弃,他只好勉励自己在门前来回走动,不时地看看三楼还没有关闭的灯,他自信,开门是早晚的事。 三楼有人影在往外看,他摆摆手,不一会院内有脚步声,还有拉布拉多犬跑动的声音。院灯开了,跟着门轻轻打开,高娟披件毛巾浴袍两手抱在胸前,堵门站在那里生气地说:“还是到外办去住吧,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 “进去说话。” “你可想好了,是你自己要进来的,没人请你!” “是这样,晚上我们要和朋友一起去大饭店吃饭,完了看节目,下半夜两点钟才能结束。” 高娟噗嗤笑了,和车宏轩一起上楼。 到三楼,车宏轩看出她自己喝了不少酒,一边脱去外衣一边说:“你害苦我了,在外边呆了半个多小时。” “当我是智力障碍者?”高娟坐下来,看着自己摆的麻将牌。 “你知道,我和古明远是同学,在你面前我必须管好自己。” “你别同学啊哥们的,古明远是我姨夫,就跟亲爸爸一样,他如果不相信你,怎么可能让你来帮我办这么大的事?” 车宏轩笑了。 高娟不客气地说:“我考虑一下,还是应该把话跟你说清楚,然后你再选择,你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这次我出去再不会回来了,到死也不再给古明远打一个电话。国外的饭店给我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并不感兴趣,不会去。我办的是北美的移民,这次先到东南亚去看妈妈,然后再过去找我姨,她说给我物色个老公很不错,我要去看看,然后再决定在哪里定居。我把古城市的房子过户给吴艳了,白白送给她的,这是古明远的安排,我没别的办法。这栋别墅是当年我妈妈买的,现在涨价了正好出手。把这栋别墅卖掉,国内再没有任何亲人和财产牵挂,远走高飞。我没有别的朋友,就想起了你,请你来陪我办这件事。” “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迷茫的笑了一下。 车宏轩说:“我非常希望做你朋友,假如你相信我,日后回来去找我。” “这可是你说的!” “说到做到!” 高娟满意地笑了,现得非常高兴。 车宏轩感到问题复杂,不知道古明远在玩什么游戏,这样一脚把她踢出国外,除了有什么危机不可能还有更合适的解释。 高娟抬起头声音细软而且有些颤抖地说:“我本来明天准备回去,不走了,楼也不卖了,看看他怎么把工程给你的,也看看你干他的工程能挣多少钱!” 车宏轩暗暗捏把汗,知道面前的小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更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对的。他声音很小,生怕被人听到,违心地说:“不要说气话,一会准备好,他们会来接我们。” “问一下地址,我开车过去。” “好的。” 车宏轩给何行长打个电话,问了地址和准确的聚会时间。 待车宏轩放下电话,高娟又很真诚地说:“我很了解你,你的为人老古经常跟我说,你的帅气的外表是我在没见到你之前就听杨晓红说的。”她扬眉笑了,“所以我早了解你,其实这倒没有什么,谁让我们竟然有这个机会一起出来,我非常开心,也早就期望这一天了。哪知道你竟然不管我死活走了,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说句心里话,我很怕寂寞,它令人恐惧。好了不说了,一会我们出去玩,不会让你丢人!” “如果你自己开车是不能喝酒的。” “喝不喝酒不重要,我们可以打车,也可以回来喝,通宵达旦,留个记忆。” “可以奉陪。” 高娟“嘿嘿”笑了,站起身下楼,换上要出去的高档衣服,拿出个小包递给车宏轩说:“这是我在免税商店买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喜欢,男人戴块名表才有身份。” 车宏轩一看发票上写的竟然是两万多,震惊不小,觉得太贵了,自己不可能拿那么多钱买块表。 高娟甜甜地说:“防水的,就是洗澡也不要拿下来,永远戴着。我再没有朋友了,希望你每年能抽时间去看我一次。” “争取。” “你一定不要食言。” 车宏轩点点头看看表说:“这个太贵了,我现在手头不宽裕,明天还是退了吧。” “管你要钱了吗?我现在真的就你一个朋友,留个纪念。” “如果我们一定要做朋友,表我留下,毕竟是你买的有纪念意义,钱一定要给你。” “不说那些没用的!” “不一定要给你。” “分手时候再说,一会我们先出去玩,回来我们俩喝酒,我特别喜欢喝酒,没醉过。” “在我面前你可要小心,别喝多了喊爹哭娘的!”车宏轩走南闯北,还没见过面前这样敢吹的女人。 高娟高兴地说:“金小姐来了没关系,我们一块去旅游。你知道我不可能在国内陪你,你也不会撂下事业跟我到国外去,就是想去,我也不可能嫁给你——假如你再小二十岁还有可能考虑。听老古和杨晓红讲过,金小姐人长得挺不错的,有艺术细胞,有学历,不仅你喜欢,说不定我也会喜欢,再处个小姐妹多好!如果她真好,我也了却一份牵念。你放心,老娘我一定帮你!其实我也不容易,在古城市他不允许我在外边乱联系,就杨晓红一个朋友,现在也联系不上了,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车宏轩感觉这都是酒话,说明她自己在家没少喝,沉思一会他说:“我不比古明远,虽然打拼多年,经济上可以说是两手空空,非常惋惜啊!” 高娟笑笑说:“我不相信经济上你会两手空空,即便以前是以后也不会了。古明远常说你有经济头脑,有政治水平,有社会经验,有管理企业的能力,人嘛又很有骨气,按照他断定,你会从古城市的工程起步,前途不可估量。所以,钱不会是问题。” 车宏轩晃晃头说:“那是美好的愿景。” 车宏轩看看时间,站起身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我来开车。” 高娟也跟着站起身说:“好啊,你开吧。” 两人并肩下楼,开车去吃饭。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适者生存(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四章 适者生存(三) 车宏轩按照导航来到饭店,这里金碧辉煌,灯光璀璨,停车场里停的全部是高档轿车,安保人员穿得像皇家卫队。 高娟笑了说:“原来是这里,古明远请我和我妈来过,除了海鲜好像并没有别的。好多海鲜都不认识,也没吃出什么特别好的味道。” 车宏轩笑了说:“玩的是档次。” “摆谱!” “今天晚上还有表演。” 两人走进去,大堂里灯光耀眼,柜台里是各种冰鲜海鲜,一眼望不到头的冒着泡的鱼缸里是各色各样的生猛海鲜。 恰好遇到何行长和两个人也在这里悠闲地看着,当然他们不是在看热闹,而是在点菜。 何行长一扬手叫过车宏轩,亲切地拉着车宏轩手对另外两人说:“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莫逆之交,搞铝合金的车老板。” 车宏轩马上去跟两人握手。 何行长指着其中一位细高个,刀条脸,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武老板。” 两人互相问好。 何行长又拉过另一位介绍说:“这位就是孟老板。” 车宏轩又上前去和孟老板握手。这孟老板个子不高,也不算胖,满脸横肉,虽然浓眉大眼,却也难以掩饰自然流露出的坚毅或是凶狠。 车宏轩跟随他们点菜,武老板也经常问一下车宏轩喜欢什么。至于孟老板,一直跟在后边,既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点菜,显然对这些并不“感冒”。 点完菜大家来到包房,包房不仅宽大而且灯光明亮,装修豪华。 房间里坐有两位妙龄女郎,武老板用带有明显的福建口音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位助手,这位是财务总监,这位是关系部经理。” 车宏轩见过两人,然后把高娟介绍给大家。虽然车宏轩很隆重地说是同学的孩子,可谁都没把高娟当回事,见过了就没人再理会她。高娟也没客气,在她眼里,那两位妙龄女郎不过就是那么回罢了。她虽然挨两位妙龄女郎坐着,可并没有主动跟她们攀谈。 武老板对车宏轩说:“杨行长特意跟我们哥俩交代,作为我们亲爱的老领导何行长的朋友,我们希望你车老板过来,加入我们的队伍,在这里安家落户,我们一起共创辉煌!” 车宏轩客气地说:“谢谢杨行长和你们两位老板的关照,我们向这个目标努力!” 孟老板坐在那里微笑着向车宏轩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依然一个劲地抽烟。 菜还没上来,杨行长也没到,倒是酒店的妖里妖气的经理颠颠走过来。 武老板客气地对经理说:“明天晚上这个房间继续给我留着,我远方来了一位朋友。” 车宏轩见说到朋友武老板看着自己,便说:“明天晚上我请,希望何行长、杨行长和你们两位老板都参加。” 武老板说:“好,那就这样。” 何行长说:“我就不来了,今天你们认识了,后边的事大家互相关照。我老了,身体不比你们,经不起折腾。” 武老板说:“这要看一会杨行长什么意见,如果他不同意,你还是坚持一下吧。” 何行长笑了说:“不坚持了,老了,退出江湖。” 这时候杨行长拎个包走进来,和车宏轩见个面,挨何行长坐下。 杨行长个子不高,戴付近视镜,穿一身黑色西装,说话的时候愿意低头想想。 何行长对杨行长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讲的车老板。” 车宏轩马上跟杨行长握手。 杨行长客气地说:“老领导说话了,以后你就过来,大家一起努力工作。” “谢谢杨行长。” “明天让武老板带你去了解一下业务方面的事,先接个头。” 武老板说:“没问题,明天下午我派车去接你。” 车宏轩礼貌地说:“好的,谢谢各位!” 聊一会,菜上来大家开始吃饭。 演出开始的时候,服务员把大家请到大厅里,在前排摆上水果瓜子什么的,几个有分量的人坐在这里,其他人都往后坐。 舞台上在表演芭蕾舞,很多人都下场去跳舞,车宏轩带着高娟也去跳舞。舞曲结束,又开始演其他节目。 跳舞的演员竟然来给杨行长敬酒,引来众多惊讶的目光。 芭蕾舞演员对杨行长说春节期间有任务,要订三桌。 武老板马上说:“放心吧妹妹,已经安排了。” 舞蹈演员客气地坐在杨行长身边,陪着聊天。 晚上回去的路上,车宏轩一边开车一边对高娟说:“不好意思,为了谈工程把你折腾的不得安宁。” 高娟晃晃头说:“我支持你谈工程,更支持你和这些人打交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谢你的理解,但武老板和孟老板的工程据说才刚拿到土地,还不知道哪年哪月呢,更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大变化。这里最大的变数是何行长并不在位,成了人托人的间接关系。” “争取呗。” “这是会有费用的,并且费用会很巨大。比如明天晚上就要请客,估计就得几千。对了,如果可以你明天还要辛苦一下,他们会带来女生,你去陪一下。” “没问题,何乐不为?” “那就谢谢了。” “没关系,非常高兴为你做点什么。” 车宏轩满意地笑了。 车宏轩一觉醒来抬手看看表,对高娟说:“该去接她了,这给你添了许多麻烦,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正好晚上也让她去装个场面,让那些人看看你的力度。” “那不是牺牲你们的面子吗?” 高娟“咯咯”地笑了说:“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两人边聊边洗漱,然后吃了早餐,一起下楼去机场接香兰。飞机准时到达。 金香兰穿着荷叶色毛衫外套,紧绷的灰白色牛仔裤,一见面就喊热,赶快脱去外套。里边穿着嫩黄色的长袖t衫,大脸盘粉红,越发显得清纯可人。 车宏轩将两人介绍一下。 高娟见香兰是位阳光女生,水灵灵的,皮肤白嫩,体态丰盈,足足比自己胖了一圈,虽然个子不算高可也算得上标准,觉得十分可爱,便上前接过香兰的拉杆旅行箱,毫无顾忌地说:“漂亮,确实是美女!” 香兰顿一下,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位女人,更没想到她会这样没轻没重的说话,明显是说她和车宏轩关系不一般,这种话谁都听得懂。她看看车宏轩,觉得他太陌生太复杂了,早知道这样打死也不会来。她原本打算好好来这里过个年,也许会增进感情,再找个时间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给他,可怎么会这样? 车宏轩见香兰愣在那里,笑了说说:“她是古明远的亲戚,已经移居国外,这次我主要是来帮她处理一些财产上的事。老同学交办的事必须办好,这对我很重要。顺便也把你请来,一块陪她。” 高娟笑了问:“这可算是解释的清清楚楚,小姐姐可以放心了!” 原来车宏轩早已经把金香兰的那点事跟高娟讲的清清楚楚,所以高娟知道金香兰比自己大了三岁。 香兰知道古明远的工程对车宏轩很重要,马上上前拉住高娟的手笑着说:“我是见到小妹妹一时惊住了,卡了。” 高娟也很亲切地拉住香兰的手,她明白了,原来香兰很注重车宏轩。 几人上车。 高娟对香兰很热情,指挥车宏轩开车去商场,还让车宏轩等在车里。 两人很快就投机了,高娟一声一个“小姐姐”的叫着。她从小到大花钱就没考虑过,给香兰买了不少衣服,然后又指挥车宏轩开车去一家豪华水疗馆。 车宏轩正想洗澡,便一头钻进去,告诉两人休息大厅电话联系。 高娟带着香兰先做了头型,然后泡奶浴,汗蒸。 香兰见高娟麻杆腿,皮肤也不白,猜想车宏轩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高娟带有几分神秘地说:“看来有句话说的还是对,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人没有实力不行。我家里雇个小保姆,除了岁数小没别的优点,才多长时间就划拉上百万了,要是像你这条件还能让我理解!” 香兰不知道这话真假,也不便多问,便迎合地笑了一下。 高娟继续说:“据我所知现在车老板可能手头紧点,等古城市工程顺利地干完也许会好一点,可这都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香兰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装作不理解地傻笑下。 高娟深有感触地说:“真正有钱的人不多啊!” 香兰歪头想了一会说:“我看妹妹你很直爽,跟你说实话,我也不想再贫困下去了,我还有哥哥,他就我一个亲人,我敢说他每天都在想我,盼我。这样说吧,我本来希望家里有个好老公,希望外边有个秘密靠山,希望哥哥能出来娶妻生子。现在看来不现实,慢慢来吧,但愿车老板一顺百顺。” 高娟点点头说:“有钱的人毕竟很少,像模像样的更他妈少,就是碰到了,给不给你花那就更是另外一回事。远的不说,就说杨晓红和我家小保姆。杨晓红长得多漂亮,跟了王玉田那么个干巴老头没混到多少。真是不容易,我见到这个王玉田就不烦别人,恶心!吴艳呢,比那饭桌高不了多少,像个肉球子,一脚踹不出个屁来,没少划拉,这就是命!头几天我那套房子又给她啦,怎么也得值个一百多万!所以啊,命里注定。我觉得你认识车老板也是命里注定,你有福气,他没钱也能赚到钱;你没福分,他有钱了也会败光。” 回到住处,香兰被安排在高娟隔壁房间。晚上,车宏轩开车带两人去吃饭。 席间,金香兰一曲《长江之歌》惊艳四座,车宏轩也在心里感叹道:“这才是专业水平!” 连续两天几人都去外边应酬。初五这天,几人不外出,在家里做饭。高娟开车拉着金香兰去买菜,准备晚上好好准备一桌正式过年。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适者生存(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适者生存(四) 下午四点钟,几个人都来到厨房和打更的夫妇一起做菜。别看香兰穿得花枝招展,围裙一扎,干起活来绝不含糊,做的菜无论是朝鲜菜还是中国菜都还是很有样的。 高娟像个老板,两手抱在胸前看热闹。 晚饭在三楼车宏轩的房间吃,满满摆了一桌。 高娟告诉打更的不要上来了,然后打开酒柜拿出一瓶剑南春、一瓶xo和一箱啤酒。 电视机里正播放文艺节目。 高娟感慨地说:“这是我在国内过的最后一个春节,想想怪难受的,所以今天我们必须喝风了!潇潇洒洒玩一夜,今生今世永不忘!” 这时候车宏轩接到古明远,古明远有几分疲惫地说:“我官差不由自身,你理解就是了。” 车宏轩开门出去,回答说:“我明白,一定不辱使命。” “花费你不要管。” “好的,工程什么时候能拍板?” “还要有一个过程,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好了。” 虽然古明远的话明显带有不耐烦,可车宏轩听了还是非常高兴,心里也就有了底。这样此次海南之行有多少难度都是值得的,况且这本身就是趟美差。 “我香港有个搞房地产的朋友,以前在海南干过,这两年在北京做,有时间我给你介绍一下。”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啊,说不定靠你的关系就能拿到活。” “别太急了,后些日子我可能要过去,见面把情况聊一聊,定好了你再联系。” “明白。” 古明远见正事说完了,笑着说:“金小姐去了吗?” “无家可归,过来玩几天吧。” “行啊,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 车宏轩笑了说:“倒是不操心。” 古明远说:“我们也刚开始喝酒,你们也喝吧,不要说我给你打电话。”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 两人结束通话,车宏轩收起手机高高兴兴回到屋里。高娟和金香兰都已经换上新买的衣服,摆好酒菜就等车宏轩开席了。 高娟兴奋地说:“今天晚上我们才真正过上春节,我们一定玩得开心!来,我们摸麻将,输了认罚。” 车宏轩说:“摸麻将我和香兰摸不过你。” 高娟一摆手:“没有的事,就这么定了!” 高娟拉着香兰坐在车宏轩对面,指着茶几上的八张牌说:“这是六九条八张,把六条和九条分开,分错了的喝一杯xo,大概半两,没劲放心喝。喝完表演一个节目,可以唱歌、跳舞。既不唱歌也不跳舞那就要从饭桌底下钻过去再爬一圈。来,大家先练练手感。” 大伙开始摸。这东西刚开始摸的时候手感还好,偶尔可以分开,可越摸越难,很难分清。 车宏轩第一个开始摸牌,错了一张。 高娟笑着说:“专心摸牌,别老往对面看!” 车宏轩脸一红,喝酒,过去唱首歌。 高娟站起来说:“你心不在焉!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太不像话,罚你跳舞。” 两人便跳了一曲。 香兰也摸错了,自己笑了说:“我给你们跳一曲民族舞。” 香兰自己选了曲子,便翩翩起舞,自己完全陶醉在乐曲里。 ------ 连喝酒再唱歌跳舞的整整折腾一夜,白酒、xo都喝没了改喝啤酒。 车宏轩喝多了想休息,可高娟像个疯子,不依不饶。金香兰平生还没喝过这么多酒,明显醉了,从卫生间回来竟然晃了,惹得高娟开心地笑起来。 两天以后几人开始旅游。 金香兰穿一身白色套裙,一双透明的凉鞋,光着白嫩的脚丫,显得靓丽诱人。 他们去了西海岸带状公园、海瑞纪念园、“鸟语花香东山湖,世外桃源生态谷”的野生动植物园以及火山口地质公园。下午,又去了素有海上绿色长城之称的海底红树林,最后去洗了桑拿浴。每走一处,高娟都会装作先生,介绍和讲解景观。并且介绍着各种名吃,什么海南鸡饭、姜糖汤圆之类她都说得清楚。 海口玩了两天,车宏轩带着高娟和金香兰去了三亚以及各处的旅游景点,饱览了海南风光。 初十下午,带着满身的疲劳,车宏轩开车回到海口。 一路上金香兰兴奋了,不知疲倦地讲着旅游体会。 晚上他们要和高娟早已经约好的外商金先生见面商谈房产交易一事。 饭店由金先生选定,找了一家“金达莱”烤肉店。这家饭店装修档次相当高,据说“辣白菜”竟然是原装进口的。 金先生和爱人一起来的,两口子都不到四十岁。金先生中等个,穿一身灰色西服,扎一条白色领带,看起来很精明。女的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文文静静的,不怎么张口说话。 几人在一个包房坐好,外国男商人问了下大家有什么戒口的,都说没有,他就点了几道菜,又把菜牌推给车宏轩,请他点一道菜,又请高娟点了一道,最后请香兰点菜。香兰没多想就摆手推辞,这一举动说明她不是社会人,引起外商注意。 外商夫妇对金香兰特别好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也许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车宏轩见他们夫妇总是看着金香兰,就介绍说:“这位叫金香兰,是来旅游的。” 金先生问:“不好意思,请问您是不是朝鲜族人?” 金香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您说得对,我是的。” “你自己来的吗?” 她微笑着晃晃头,没说什么。 “你老家在哪里?” “吉林省。” “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哥哥。” “父母呢?” 金香兰不好意思地沉下脸,没有回答,她觉得这人太不讲究,问了那么多不该问的问题。 金先生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认真地问:“你怎么不愿意谈你的父母?我问得不礼貌?” 金先生爱人用h语问:“你会说h语吗?我对汉语一窍不通,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金香兰用h语回答说:“是的,我会h语。” 金先生爱人马上过来拉住金香兰的手:“太好了,没想到会遇见你,我们可是一个民族的,在这天涯海角难得一见。” 金香兰也倍感亲切:“真的啊,很难得。” 金先生爱人又问:“你为什么不愿意谈起你的父母?有什么难心的?” 金香兰伤感地说:“我的父母都不在了。” 金先生夫妇很是惊讶地看着金香兰,眼神里满带着同情。 车宏轩和高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好傻傻地听着。 高娟小声对车宏轩说:“香兰挺厉害,还会说外语。他们说什么呢?我就听什么轱辘不轱辘的!” 车宏轩捂嘴忍住笑,轻轻晃晃头,暗下里摆摆手,示意她不要乱说。 好在几个聊着的人全神贯注,没有听到高娟说的话。 金香兰说:“我有个爷爷在台湾,死活不知。我奶奶和父亲因此遭了很多罪,早年都陆续死了。我妈妈是汉族,后来领我哥和我去牡丹江开了个小旅馆,头几年又领我哥去古城市开个旅店,那时候我住校读书。去年有人抢钱,我妈妈遇害。我哥哥因为报仇打错人进了监狱。现在,我认识了车老板,跟他来的海南。” 金先生不无惋惜地问:“车老板是你什么人?” 金香兰淡淡地笑了。 金先生又问:“你没有找你爷爷?” “还敢找?躲还来不及呢!现在差了,以前那是问题!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现在关系改善了,很多人在寻亲,你应该找找。” “还是算了。” “我父亲有几个朋友是台湾的人,假如我愿意帮忙你同意吗?” “我当然同意,但最好是秘密的,我有些担心。” “你现在还在读书?” “是。我是学小提琴的,你看这。”金香兰扬起头,白皙的脖子上露出一块黑痣。 那个女的马上爱抚的心痛的摸摸,似乎眼泪要掉下来。 男的又问:“什么时间毕业?” “后年七月份。” “我可以邀请你来我公司工作吗?当然你唯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待遇。” “我是搞艺术的,我干不了你们的业务。“ “我们一定要保持联系,你把你爷爷、你奶奶、你母亲还有你和你哥哥的情况写清楚,还有照片,都给我。” “可以,这样是不是太麻烦您了?” “还有什么能帮你的?你不要客气。” “没有。” “在困难的时候你要自重,明白吗?别做后悔一生的傻事。” “谢谢你,我们吃饭吧。” 他们谈完了。 金先生不好意思地对车宏轩说:“对不起,我们天涯遇老乡,这样说话可能不礼貌,请你们谅解。” 车宏轩客气地说:“没关系。你们要在海南发展吗?” “是的,业务今年推开,以后也可能会去北方。” “我是搞外装的,不知道有没有和您合作的机会。” 金先生很热情地说:“这次不行,我们的配套厂家都是多年固定下来的。您如果有兴趣可以把资料给我们,我们认定后可以安排在采购厂家之内,这样以后到北方发展就有机会了。” “好的,我回去马上办。” 他们开始研究买卖房子的事,几经讨价还价最终达成协议。 晚上,金香兰来到车宏轩的房间,把吃饭时候的事和他说了。 车宏轩觉得这件事很重要,让她务必认真办理。他知道香兰对这件事很上心,曾经接到过金先生的电话,一聊就是没完没了,喜笑颜开,这似乎预示着什么。 第二天高娟把卖房子手续办好,就等钱进账了。 过两天钱到账,高娟交出房子和车子,几人准备去机场飞往广州。 金先生夫妇接过房子和车,留下打更的夫妇继续在这里工作。 临行前车宏轩和武老板通了一次话,约好图纸发到老史邮箱里,需要往下走的时候再联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从头再来(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从头再来(一) 二月下旬车宏轩从广州送走高娟,感觉如释重负,终于完成了这一艰巨任务。 因为没有买到机票,车宏轩只好高价买了两张软卧票,坐火车往回赶。金香兰直接坐到哈尔滨回去准备上学。 火车需要两天一夜才能赶到浑河市,需要两天两夜才能赶到哈尔滨。两人每天三餐都去餐车吃,车宏轩为了打发时间难免在中午和晚上来两盅,所以花费是可想而知的。 这天晚上金香兰又坐在车宏轩对面,“陪”他喝酒,笑着说:“即便买硬卧,我们这么吃算起来也比坐飞机贵。” 车宏轩喝了一口自鸣得意地说:“难得这份意境,火车风驰电掣,窗外春意盎然,此时一刻值千金,这时不喝更待何时?” “好时候是你的,好事情也是你的,哪有公平可言?” 车宏轩得意忘形地“哈哈哈”笑了。 两人一直聊到晚上卖茶座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满上看车宏轩春风得意,其实谁知道他心里装有多少事?他一直在盘算着自己面临的几件大事。他知道现在已经走在十字路口上,要么成功走向辉煌,要么成为流浪汉。第一件大事当数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他确信古明远那里将不会再有太大问题;第二件大事就是和妻子的关系,应该是越来越难处理了;第三件事便是哈尔滨的工程,他绝不希望出现任何插曲,践行诺言,给刘老板一个满意的答复,以便以后取得更辉煌的业绩;第四件事是海南项目,这还来得及;第五件事是古明远说的北京项目,这也要尽快落实,因为北京的项目历来是付款条件好,价格也高;第六件事是营业执照,要尽快补办,不要影响经营。这是他的如意算盘,可实际上这几件事没有一件事是能够顺顺当当的。现在的环境变了,市场再不像以前那样紧俏。 带着这些美好愿望,车宏轩回到公司。老史和于洋开着公司的进口轿车来接他。 一见面,老史上下打量他一番说:“看你的状态不错啊!” 虽然是阳春三月,北方还是有点冷,车宏轩接过老史带来的风衣穿上,笑笑回答:“还好,一切顺利!” 于洋说:“只要老板你风姿不减当年,我们就一定能二次创业成功!” 车宏轩笑了说:“只要你们俩人陪在我身边,走到哪里都是企业!” “还买了块名表?” 老史笑了问。直到今天他也搞不明白,此次车宏轩南方之行究竟陪的是谁。因为节前节后他和古城市开发区有过很多接触。从刘主任的话里话外他已经得出结论,古明远也在,显然,车宏轩陪的人不是古城市开发区领导。那陪的是什么人呢,难道是和金小姐潇洒去了?车宏轩绝办不出这种事,假如是金小姐去,不可能送给老板那么名贵的表,绝不可能。那就怪了,老板究竟陪的是什么人呢?他得不出答案,也不好意思问。 于洋笑了说:“不会是水货吧?” 车宏轩摆摆手说:“免税商店的,有发票。” 老史笑了说:“即使是山寨版的戴在你手上也没人敢怀疑,人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怎么也不会带块水货。” 于洋说:“老板出事的时候大家议论纷纷,没有说好话的;可这次陪甲方去参观考察,有那么大一项工程,又把哈尔滨的工程落实了,好家伙,风生水起,好像一夜之间你又变成亿万富翁了。” 车宏轩问:“哈尔滨的工程有什么消息?” 老史回答说:“按照你的意见我和季明开车去哈尔滨把合同签了。没想到季明这么积极,主动跟老付联系,还想多要点预付款,被人家给顶回来了。” 车宏轩高兴地说:“也就是说,今年我们已经实现开门红了,但愿一切顺利!” 老史说:“我没你那么乐观。” 车宏轩警觉地问:“为什么?”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什么意思?” 老史解释说:“古城市报名参与的厂家节后增加了六七家,别的厂家无所谓,其中有你最关心的两家:一是永丰铝业,二是季明xK装饰,这是连我都没有想到的。” 车宏轩感到惊讶,皱起眉头问:“这不应该啊?” 于洋说:“所以说利益才是永恒的主题!不落笔一切都等于零,就是落笔了预付款不到位也不算板上钉钉。” 车宏轩觉得于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假如不是无意的,那很明显这是在挖地沟下绊子。如果xK装饰进去自己还好理解,可永丰铝业进去就没办法理解了,只能是曹老板不知道情况,而是销售员所为,车宏轩只能这样理解。 车宏轩说:“这样一来有些乱,我会尽快见他们。” 几人边聊边来到公司,按照车宏轩安排,有好多朋友来看他,晚上车宏轩请大家吃饭。 第二天,老史接到季明电话,然后一脸严肃地对车宏轩说:“季明晚上在夏宫请你。” 车宏轩问:“怎么选在那里?” “夏宫的幕墙是他干的,欠款给点消费券。” 车宏轩点点头。 昨天晚上车宏轩得到一个重要消息,季鑫来家里做客,讲明一件重要事情。春节期间,季明伯父家的孩子原来在南方一个大企业做领导,因为向远方公司管理一直处于混乱状态,此人被调到远方公司做主要领导。这件事还不为外人所知,季明当然认为自己平步青云。 本来好长一段时间谢蕊芬对季鑫不冷不热,但昨天晚上听到这件事,立即对季鑫热情有加,这令车宏轩感到不舒服。 据季鑫讲,父亲为此跟季明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中心思想是希望季明先回军品线,然后在政坛上图谋发展。 季明根本不同意父亲的想法,他对父亲说:“我不可能把企业交出去,也没人敢接。” “关掉,倒闭。” “办不到,有些经济纠纷会闹到大公司去,那不就坏了大事?” “你欠了人家那么多钱?” “外边欠我的更多。企业的困境就是一两个工程的事,据说大公司今年新上项目不少,真是天助我也!我必须进去,大干一场,实现经济腾飞!” “这倒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还有,我不仅不能放弃企业,还要办到一级资质,这非常很重要。” 父亲点点头。 顺便讲几句季明的情况。本来毕业后季明一直在大公司721大学工作,那是谁都看得出的“苗子”,当时叫做第三梯队。后来铝型材发展起来,季明头脑灵活开始搞铝合金工程,曾经通过季鑫的关系得到了车宏轩的大力支持。 当年铝合金属于紧俏商品,有铝型材就有工程,并且工程都是高档的楼堂馆所,谁能用上铝门窗就很不容易了,不讲价,要多少给多少。因此,季明那些年赚了很多钱,钱赚得容易花得快,从来没拿钱当回事,现在又财源滚滚,所以花起钱来如流水。花钱这东西是能上瘾的,他每天中午有客人了喝,没客人了找哥们朋友还是喝,逐渐养成了喝酒、唱歌和洗桑拿的习惯。所以,尽管干了这么多年,企业没有发展,也没积累。 没想到这两年这个行业江河日下,加上原来高效益下掩盖着管理不善,工程很难拿到手,拿到手了价格也很低。当年欠债成风,三角债解不开是全国的普遍现象,钱跟不上,工程拖期严重,工期一拖,工人开始懈怠,质量问题便层出不穷。外欠款要不回来,贷款无门,外债累累,已经无力再寻求旨在使企业活起来的途径。本来向远方集团靠其父和自己同学的关系每年都给他不少工程,他一是干不上去,二是手里钱紧,无力再答对明白,这些关系便都名存实亡了。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地保持了几位在他看来将来一定会有大用途的关系,有同学,也有父亲北京战友的孩子。其实保持这些关系他花不了多少钱,他很有眼光,宁可工人不发工资也要保持这些关系。 到了两千年企业已经是满目疮痍,前途黯淡,说是走投无路也没什么不可。他每天开着一辆顶债回来的老宝马,桑拿浴里养个按摩的,连喝酒再养车,日平均消费不低于一千元,坐吃山空。他大权不放小权独揽,狐朋狗友一帮,只要认识的红白喜事没有不到场的,每天中午一顿大酒,下午手机一关,桑拿浴一泡,一天就算过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别人就是有天大能耐也无法挽救这个衰败的企业。 过去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确实如此,季明现在就是想不干都不好使,那些帐主会要了他的命。人在拥有财富的时候会发善心做善事,而在贫困潦倒的时候便会滋生歹意,甚至是穷凶极恶。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在酒精的迷醉下,季明认定自己亲属来当领导是天赐良机,是自己大发横财的一把金钥匙。 车宏轩当时提出把哈尔滨工程挂靠他家,他暗自庆幸,知道老天长眼,当生米煮出熟饭,他适时地提出合作经营,让车宏轩没办法选择。 节后一上班,老史陪着温老板顺利地签了哈尔滨国际超市的工程。一期签了七百多万,先期要施工的一百多万,预付款百分之三十,开工前按施工标段支付。 温老板亲自出马,自然有其目的,除了表示重视他还想多要点预付款或者定金,解一下企业的燃眉之急,没承想遭到刘老板的坚决拒绝。尽管如此,合同的签订还是给他还是带来一线生机,他能够证明自己不仅仅依靠向远方公司的工程,在外一样好使。在政治上,哈尔滨的工程现在显得尤为重要。 从某种意义上说亲属来做大领导已经缓解了季明的压力,因为帐主们看到他有工程了欠款也就有了希望,不会采取更加过激的措施。按照他对外的说法,哈尔滨的两千多万工程最少有四百万的利润,按照五五分成自己也有两百万进账,如果这样,他基本上可以缓解目前的压力,把企业和账户稳定下来。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对外养的一把沙子,为今年大发展做铺垫。 据季鑫讲,季明现在手里有一千多万向远方公司的工程,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就等四月签字干活。 面对这种情况,车宏轩知道自己也必须向季明靠拢。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从头再来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从头再来(二) 按照季明约定,车宏轩开车拉着老史去夏宫。 车宏轩说:“我得到消息,季明想让我过去出任经理,并且可以带着你和于洋一起过去。” “嗯?”老史一惊,感觉莫名其妙。 车宏轩笑了说:“昨天晚上季鑫说的,不会假。” 老史不解地说:“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哪有精神头养我们?” 车宏轩解释说:“情况有很大变化,据说向远方公司新来的领导是季明的亲属,------” “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不仅如此,上边还要加大投资力度,这都是不可小觑的因素。” “原来如此。”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可能被招安了。” “是啊,还是说服他们退出古城市工程。” “这个也是很难的事。” ------ 两人很快来到夏宫。这夏宫乃是一处室内游乐场,集水上娱乐、休闲、美食为一体,号称亚洲最大,常年温度在25摄氏度,温暖如夏,可同时容纳2000人游玩,有游泳池、造浪池、冲浪池和桑拿浴,室内到处都栽有高大的温带植物,来到这里仿佛置身南方热带雨林。可能不是节假日或是消费太高的原因,今天游玩的人不是很多。 车宏轩和老史在游泳池边上一棵椰子树下找到季明。游泳池里有两位美女,不知道是不是季明带来的,不时地向这里飘来两眼。 季明戴付太阳镜,独自悠然地坐在那里,可能是自己偷偷带进来的烟,叼在嘴里显得特别牛*。眼前的青石板上摆盘果盘,里面有苹果香蕉和草莓,每颗鲜红的草莓上都带有绿叶,很是诱人。果盘边上摆着罐装饮品,其中不乏啤酒,这副架势就是广东人所说的“大佬”派头。 季明懒洋洋站起身,过来先跟车宏轩握手,拉车宏轩坐下,不客气地对老史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哥俩谈点正事。” 老史气得扭头就走,心里骂一句:“白在社会混这么多年,连句人话都不会说!” 季明请车宏轩吃水果喝啤酒,然后笑眯眯问:“出去了怎么不开机?哪有这么干事的?太误事啦!” 车宏轩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喝口啤酒,拿起草莓吃。 “节前节后我联系过你两次,都没联系到,有重要事情协商。” 车宏轩说:“在外边应酬比较多,加上春节期间就没注意这方面事。” “古城市工程有眉目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正在努力。” 季明也拿起啤酒,一边喝着一边不以为然地说:“你说的这件事我有点不敢相信。古城市工程和哈尔滨工程完全不一样,哈尔滨工程属于甲方了,当地没人干,所以我们可以轻易拿得到。这里边的风险可想而知。当然我当初同意了,先期工程又不大,风险可控便就签了。” 车宏轩反驳道:“哈尔滨工程有你说的原因,但这是表面上的,其实是因为设计院周院长说话了刘老板才把工程给我。假如你不愿意承担风险,可以不承担这个风险。” 季明摆摆手说:“老车你不用强词夺理,事情摆在那里呢。至于古城市开发区工程,都知道是政府工程,付款条件肯定没问题。但据我了解,你的关系根本不好使。我手下有个跑项目的老袁,他同学是古城市副市长,已经答应把项目给他了。” 车宏轩反驳道:“这是胡说八道!我今天来正要跟你说,这个项目我已经谈了一年多时间,你们是不是撤出去?我希望你不要去搅和,这很不好,尤其我们是多年的朋友关系。” 季明笑了问:“我要是让你现在撤出去,你可能办得到吗?” 车宏轩被问得哑口无言。 季明得意地说:“这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打发的事,有费用在里边。不管谁的关系靠得住,看来只能在里边公平竞争了。老车你也知道,假使我不让老袁介入,他就会找到别的公司去挂靠,这种事不到一揭两瞪眼的时候谁不会放弃,谁都说关系硬。” 车宏轩想想说:“挂靠到别的公司无所谓,不像我们都是向远方集团派生出来的,投标的时候价格差距太大解释不清。老袁他不会比我有更好的关系,如果他提什么条件我可以满足,让他滚到一边去!” “你就别多说话了,顺其自然吧!老车今天我找你有要事相谈。春节期间发生一些事需要跟你聊聊。我准备聘请一位职业经理当前台,你有没有兴趣?大公司那些老领导大部分都还在,对你很了解,想把你召回去恢复你的处级来管理我的企业。你接受我一个人管理,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关于你手下的老史和于洋,包扣谢厂长都可以带过来。” 车宏轩一愣,没想到真会有这样事情发生。过去的岁月里他曾经多次梦想过回去上班,他感觉自己出来拼搏太难了,孤苦伶仃,甚至有种流落街头的感觉,曾经在梦里哭过,醒来的时候不禁付之一笑。他知道季明说的不是假话,但那显然是让他去做傀儡,这不是他所希望做的。 季明继续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虽然有点外债,可仅公司的厂房就值五百万。还有,你来了以后我可以保证你的个人收入。今后大公司每年的装修项目都是我们的,我现在已经着手办理一级资质。老车,别犹豫了,马上过我这里来,我们共同发展!” 这具有相当的诱惑力,车宏轩深思很久,最后慢慢说:“如果大公司想用我,而不是让我去管理你那个企业,我会很高兴的。其实你不知道,大公司领导对我是有看法的,所以当时下海没有人挽留我。他们认为把企业干黄了跟我有直接原因,认为我吃吃喝喝,没有把主要精力用在工作上。再有,你清楚我们这样的,事业没干成倒养成一身毛病,经常接触到社会最肮脏的地方,已经不适合到正规企业去干,也干不了。如果想干就只能像我这么干,不能再找个婆婆。所以,你赶快安排别人,不要误了事,我不可能过去。” “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要放过这个机会。我有关系,很快就可以办下一级资质。我们背靠大公司,不仅可以干一番大事业,政治上也会丰收,怎么也比你干这个个体户、包工头子强!” “真诚地谢谢你的关心,我不想寄人篱下。” “老车你真是的,哪多哪少还不清楚?” “不去。” “要么那样,你把古城市的工程签过来,我少收你点管理费,这也是对我的最大支持。” “二级企业肯定不行。” “马上就是一级了有什么不行?再说那不就是关系问题吗?” 车宏轩想想说:“这是不可能的。哈尔滨的工程签了,一定要管理好,合作一家就要交好一家,这样路才能走得远。” “这个您放心。” 话不投机,车宏轩去找老史游泳。两人玩一会,也没再去找季明吃饭,穿上衣服回家了。 季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结果,他知道如果车宏轩不上道劝说是没用的。为了回避一些敏感问题,他需要一位替死鬼在前边冲锋陷阵。竟然车宏轩不来,他只好另外悬着目标。 他考虑好一会,正准备去游泳,却突然遇到了曹老板,两人嘻嘻哈哈坐下来聊起来。 季明和永丰铝业的曹老板很熟,过去都是向远方集团铝门窗分公司的有关业务单位,两人虽熟却并没有办过什么事。 曹老板觉得奇怪,多少年了没见面,季明仍然这么客气。再一想也许是有了什么大项目要挂靠自己,所以吭哧半天才懒洋洋答应晚上一起在这里吃饭。 其实季明了解曹老板,谁请了那是曹老板炫耀的资本,说明自己地位有多高,季明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毫不客气地提出请他吃饭。 时下,开放将近二十年,有钱人已经不再是小小的万元户,消费水平大大提高,春节期间去大饭店和星级宾馆吃饭被奉为时尚,是身份的象征。尤其那些场面上的大老板,几乎天天在大饭店里晃,挺起胸,前呼后拥,耀武扬威,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整天的酒池肉林,忘乎所以,似乎天地太小,装不住他们了。那些还没有致富的人,为了追逐时尚,也会勒紧裤带,带着家人和朋友去个一两次,潇洒一回,那些花公家钱的人更不用说。为此,季明毫不客气地安排了好阔气的场面,让曹老板看看自己的力度。 季明和曹老板在大厅的第一个接待处坐着聊天。 到这种高档饭店吃饭的人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在大堂里坐一下会遇到很多阔人,用行话说都是够档次的。只有见到这些人饭店才算没白来,才能互相吹捧一番,满足一下抛头露面的快感。用曹老板的话说“赚钱为了什么?不就是比别人说话声大点嘛!”节前,曹老板内弟酒后驾车撞死娘俩,母亲四十多,女儿才十六岁,他出头花钱摆平,产生轰动效果,没有不佩服的。 曹老板见人就说“钱能办动的事就不算事。”因此,他现在是春风得意、身价百倍,去饭店吃饭是一定要在大厅里坐很长一段时间的。这很重要,是行家里手的做法。只有那些花公家钱的人,为了避免影响,才不愿意在这里逗留。 这家饭店档次很高,价格极贵,仅仅一个接客和点菜大厅就有二百多平米,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巨大的玻璃鱼缸,里边有假山、珊瑚礁和海草,各种海水观赏鱼欢快地游着,令人耳目一新,叹为观止。地面是象牙白的地砖,四壁是天然的埃及米黄大理石,展台是天然黑金沙大理石配以不锈钢镶嵌的玻璃鱼缸,各种生猛海鲜在一串串白色的气泡里欢快地迎接食客,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搞来的。天花为乳白色,吊着各种考究的金色灯具。待客的地方都是用热带植物一排一排隔开的,坐在里边看外边很方便,外边离远了看不清里边,很讲究,也很生态感。到这里吃饭,有钱人还行,若是求人办事的普通上班一族,心里没底,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每点一道大菜都心惊肉跳。酒水更是贵得令人咋舌,二百元之内的白酒没有,一般啤酒没有,最便宜的是黄河干啤,十五元一瓶。 服务员给季明和曹老板倒上茶。 季明心事重重一口接一口抽烟,不时地干咳几下。 曹老板也不含糊,一样地抽着,抽多了也难免干咳几下。今天,他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衫,灰色的牛仔裤,黑色皮鞋。每次出来吃饭他都会刻意打扮一番,还要满身喷上香水。他还有个习惯,不管谁请他,一定要带着老婆和五六岁的孙子,还有手下的几名亲信。今天也不例外,他和三个副手及老婆、孙子一起来的,开着他那辆墨绿色的佳美轿车。这台车他开了好多年,不愿放弃。现在,他儿子开着宝马,老婆开着跑车,就他还没换车,有私事了自己开,一般出去随便到车班叫个司机或是手下的开。 老伴带着孙子在大堂里玩,好几个女经理和服务员讨好地围过去逗她的孙子。 曹老板也是这里的常客,办有金卡,饭店的大小头头都过来和他打招呼,这些大小头头清一色美女,都有公关能力,订了餐还有提成。因此,她们对大老板、老用户格外客气。 大家知道两位老板有事相谈,都躲开了。 曹老板先扯一会国家和行业形势,又谈了企业发展的宏伟蓝图,最后吹嘘起自己北京去学习时的所见所闻。 曹老板正是事业蓬勃发展之时,财大气粗,当然旁若无人,讲起来没完没了,根本不理会季明。讲到高兴时还会“哈哈”大笑两声,大堂里到处都可以听到他的开怀的笑声。 季明像个捧臭脚的小兄弟,只有频频点头认真听的份,没有说话的机会,心里也不免感到憋屈。 不停的有人来和曹老板打招呼,打完招呼,曹老板还是说个没完。他终于讲累了,拿起一次性玻璃烟嘴,插着一支软中华抽起来。 季明见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刚想张嘴,曹老板又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从头再来(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从头再来(三) 季明非常知道自己在曹老板面前的力度,只能忍气吞声,让这个气大财粗的家伙说完。 不知道此情此景触犯了曹老板那根神经,他深沉地说:“过年过年,就像过鬼门关,我不知道你怎么样,我哪年都得花几十万。前年钱不凑手,技术人员提成不能兑现,全罢工了,闹得我一点脾气都没有,就差没给大伙跪下了,晚上回家大哭一场。人啊,就是那么回事吧,我开公司,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的时候。现在的人就这样,差一分钱都不行,没有人情味。就今年还算轻松,账上有钱,往年没钱的时候真怕过年。” 这句话说到温老板心里去了,他扶扶眼睛,摇晃着脑袋说:“非常理解你的说法,过年真闹心,当老板的就拍过年,扒一层皮,一个地方答对不到都不行。要账的更不用说,比黄世仁还他妈厉害。没钱活着真没劲,欠人钱活着更没劲,每天想起这些事死的心都有!” 温老板扔掉半截烟,又拿起另一支烟叼在嘴里,抽了一口接着说:“你还行,我可累死了,真是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当初就不该干这个!什么市场开放、下海经商,害了多少好人?现在好多人背后说我是‘生得伟大,活得憋屈’,真是太没意思、太累了!” “嗯,按说根据你的社会关系,现在改行干点别的还有机会,就是走仕途日后干到正处也不是问题。” 曹老板这几句话倒是让季明感到震惊,他没想到自己这点事这么快就传出这么远,令人生畏。 曹老板继续笑了说:“你靠背靠大树哪里还有什么难度?发财干大事那就是眼下的事!” “也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容易!想当年有钱的时候身边全是人,现在没钱了见朋友到我就像见到了苍蝇,不打一把就算谢天谢地了,这真是深刻教训,再有钱了挖地三尺埋起来!去年被个南方挂靠的给我坑损了,工程款从工地拿走了,工程撂在那里,全是我给收的尾,所以穷死也不能搞挂靠,风险太大。”温老板抽了口烟接着说,“坚决不能让没有实力的人挂靠,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把企业带进深渊,严重了搞垮企业,像你我这样的企业如果垮了小命都得搭进去!” 曹老板点了一下烟灰,鄙视地看他一眼问:“你没收风险保证金?就你那精明劲不会吧?” “那几个钱没有用,就二十万,一点用都没有。” “我怎么听说你把人家的保证金都花了?” “瞎说,那纯粹是瞎说!” “你去年不就干一个鲅鱼圈的工程吗?听说工地出了不少事。” 季明脸一红,马上摆手转个话题说:“对了,曹老板,古城市开发区有个项目,一期马上发标,全是保温窗,二期全是幕墙,你有意参与吗?” 曹老板吐出一口烟不以为然地笑了说:“参与是必须的,有事没事都在行,我们毕竟是干这个的。不过窗户这样的工程我没兴趣,赚得太少,又麻烦,二期我会努力。我现在的重点仍然是幕墙,越大越好,这个项目我手下的人找过省里的关系,现在工程一多也没问怎么样了,估计不灵,办事的人没动静,要是有戏早找上门了。听说车老板关系不错,我们还有必要参加吗?” “保温窗是以后的发展方向,据说还要办理专项资质,像你这样的大公司必须参与。” “我已经答应车老板了不参与。” “那样你会后悔的!再说——咱们哪说哪了——你对车老板目前的情况了解吗?” 曹老板不屑地一笑。 季明诡秘的淡笑一下说:“他和老婆关系很僵,进去的时候老婆把公司都给注销了。大钱在他老婆手里,如果到关键时候拿不出来就是手无分文,兜比脸还干净,你要考虑后果,如果一定同意他挂靠,最好请他老婆出面。如果你派个销售员参与投标,就说有关系,即使拿不到工程也断了他挂靠的机会。” 曹老板歪头笑了笑。 “如果车宏轩拿不到这个工程就会彻底趴下!” 曹老板喷出一口烟,蔑视地看着他。 温老板没看到曹老板的表情,还在比比划划、摇头晃脑地说着:“其实今天是天意,我本来这两天准备找你好好谈谈。目前我们三个企业你是老大,我是老二,车老板的企业已经吊销了,就是不吊销也是最小的老三。但是这项工程会改变这一切,他如果拿下来会上升到老二的位置。他这个人我了解,现在是锥处囊中,早晚会崭露头角的,他会毫不留情地在不久的将来打败我们,到那时我们就会悔之晚矣!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你曹老板也要把眼光看得远一点,千万不能养虎为患,断了他这条路!” 曹老板不以为然地晃动着身子,轻蔑地淡淡地笑了,他知道季明不怀好意,在使疯狗咬智力障碍者,便一字一句地问:“你什么意思,想祸害人?我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好人才能一生平安。再说,就总体实力来说,车老板虽然下海比较晚,但还是具有相当实力的,至少人家在行业内口碑特别好,很讲信誉,听说农场干得也很不错。” 几句话噎得季明满脸通红,他反感地说:“不对不对,你说的道理不对,不符合实际情况!业务上我们是竞争对手,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这和生活中哥们之间感情没关系,哥们之间什么时候都可以称兄道弟,生意场不行,那是战场,败了就是孙子,胜了就是爷爷,这没什么可说的。我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鸿门宴如果项羽杀了刘邦,就不会有《十面埋伏》和《霸王别姬》这两出戏。” “你把竞争对手看成死敌了?我告诉你,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有时候对手也是朋友。再说我今年几十项工程到手,任务满满的,不差一两个项目。要说对手嘛,现在最大的竞争对手第一是来自企业内部,是不是内功很强,是不是能够适应恶劣的环境;第二是来自国外和南方,那些企业在大搞挂靠,到处压价。我也在担心,如果今年材料市场价格波动太大——说明白了就是大幅上涨,通货膨胀——不仅仅我们,国内好多企业都会被压垮。” 季明还在说着自己的事,因为他手中没有太多合同,材料涨不涨价跟他没关系。他倒希望涨价,一举把这些竞争对手全干趴下。但他今天心思不在这,他必须把古城市开发区投标价格透露给曹老板,增强曹老板投标的欲望,一旦曹老板同意投了,车宏轩就没路可走,就必须用自己的资质,从而达到目的。如果曹老板一定不投,把挂靠费抬起来,使车宏轩低价中标没法干,直至放弃这项工程。他认为曹老板毕竟是商人,没有看着钱不去赚的可能,也不可能给竞争对手让开路。 季明不管曹老板爱不爱听,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如果你确定不投,我有一个朋友想挂靠你的企业,托我说句话,不知有没有这个面子。这人是福建的,做石材生意,身价过亿,同意给你挂靠费五个点。他的目的就是想在北方开发和占领这块市场,这项工程他不想挣钱。他省里关系不一般,却有把握低价拿下这个项目,报价三百九十八元一平米,你是不是也试验的搞一下挂靠,摸索点经验?” “给五个点?没少给,一般挂靠也就三个点。不过我绝不搞挂靠,我的目标就是把企业做大做强。”曹老板想了想又问:“那个价格干保温窗不怕赔吗?还主动给了那么高的挂靠费,他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病得不轻!” 季明神秘莫测又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我不是说人家是上亿的身价吗?南方人为了事业敢下注。对了,你如果自己投,报到四百五六十元,又是一级企业,中标的可能性很大。” 曹老板笑了说:“你干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有哪项工程是关系不到位靠投标拿下来的?我干这么多年没遇到过!没关系白干都不用你,因为你耽误别人挣钱!” “不对不对,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再说南方人敢砸,几十万砸下去哪个甲方都会被砸得晕头转向,不怕签不到工程。” “那他不赔死?” “赔不赔和你没关系,你只管收你的企业管理费,别的事不要管。他主要是想用你那块招牌。听说这项工程有将近四千万,你曹老板喝着酒、泡着妞坐收两百万,还有什么犹豫的?” “天上掉馅饼?你见过?你去收那两百万吧!” “我参与这个项目,初步考虑报到三百九十元一平米。再说二级资质人家也不一定用。曹老板,现在全国到处都在搞挂靠,坐收管理费相当于管理部门了一本万利,你的企业也应该从生产经营型转变为经营管理型。” “你说话前后不一,跟拉抽屉差不多!”曹老板对他很反感,知道他管理企业不行,背后弄点小手脚倒还在行,便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季明见这个心广体胖的酒囊饭袋不领会自己的意思,怎么说也不上道,便烦恼地站起身说:“好了好了,我去安排一下,你先坐一会,你的那帮伪军呢?” 他所说的伪军是指曹老板手下的三人:常务副经理梁伟,大管家办公室主任王伟(战友),销售经理蒋伟。这种称呼都是背后说的,或者实力比曹老板大的人说的,没有像季明这样当面叫的。 曹老板老大不高兴,给了季明一句:“怎么说话哪?” 季明没理他,一摆手独自离开。他明白,别看曹老板嘴上怎么说,自己的话一定会引起他思考。 曹老板看似马马虎虎,花钱大手大脚,其实细得很,什么事都算计。他明白了季明今天请饭的意思是在给车宏轩下绊子,先说企业不能搞挂靠,又说搞挂靠一本万利,还扔出个百分之五,然后再设法鼓励自己参与投标,挤掉车宏轩挂靠自己的机会。虽然这些他都看清楚了,可他百思不得其解,季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曹老板身边的三个人见季明走了都过来坐下。 “蒋伟,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什么情况?进去没有?”曹老板问那位稍胖个子不高的销售经理。 蒋伟高学历,干了十几年销售工作,经营丰富,他回答说:“老板放心,按照您的指示百万以上工程全覆盖的原则已经介入,一期全是窗户,有二十多家参与,竞争激烈,价格不可能太高。销售员说关系找得很接洽,我不知道老板你什么态度,目前还没有介入。” 曹老板又问:“我们如果努力有希望拿到吗?” “销售员说的话我不敢打包票。” 曹老板想了想说:“刚才季明说他有个朋友,想挂靠我们参与古城市开发区工程,给五个点,我明确答复不行,给一百个点瞎搅和拿不下工程都等于零。他说价格不超过每平米四百元。我明白,这都是冲着车老板来的,还说车老板目前很困难,意思是他如果拿不到这个项目或者低价拿到就会趴下。如果车老板拿到这项工程将来会是我们强大的对手甚至打败我们,你们怎么看?” 蒋伟冷笑一下说:“把价格告诉我们这很不正常,价格是投标最应该保密的。给五个点不现实,现在工程没有那么高的利润。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参与,那种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不干。企业要有企业的形象,做人要有做人的准则,趴下一个车宏轩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真正的威胁来自南方和国外,而不是车老板。再说,低价中标很危险,门窗也不是我们这样公司发展的目标。老板,赶快收手,不要白白浪费精力和财力。” 王伟笑着说:“季明那小子人品不行,都说他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坏透顶了!老板你可离他远点,弄不好外人会说你们臭味相投,把自己名声搞臭了,跳进黄河洗不清,拿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曹老板瞪他一眼骂道:“多嘴!真他妈说话有劲不用上粪!” 梁伟也同意销售经理的意见,沉思地说:“年前喝酒的时候车老板跟老板说过件事,我非常赞成老板的意见。车老板还提醒我们一件事大家千万不要忘了,那就是要注意原材料期货市场的价格波动,一旦价格出现大幅上涨的势头要立即作出相应反应,宁可将工程扔在那里也不能把企业带到死亡线上。我们现在几十项工程在手,几乎全部是低价中标,这很危险,材料价格一旦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我不赞成再承揽价格太低、原材料成本又很高的工程。再说,关系好了价格低了也会赚钱,这叫哭着进去笑着出来;关系不好了价格高了也不会赚到钱,这叫笑着进去哭着出来。后一种情况一般都发生在甲方临时变阵——换人了,那是最倒霉的。因此赚不赚钱要看甲方怎么对待你。我的结论是:古城市开发区工程车老板干或许能赚到钱,我们干一定会赔钱,无论车老板将来的结果是什么我们都不要参与。不过挂靠的事千万要慎重,不能轻易开这个口子。” 曹老板点点头,还在深思熟虑,他虽然当兵出身,商场几十年的摸爬滚打练就了他顽强的性格,遇事从不慌张。他知道自己目前最缺少的是什么,企业急剧膨胀,大项目一个接着一个,过完年职工总数将达到近千人,没有一个统帅千军万马的人才很难。他知道车宏轩有这个水平,年前他透露过这个意思,好像车宏轩并没有在意。如果像季明说的他趴下了,也许就能过来。 曹老板终于下了最后决心说:“我想我目前最缺少的是车宏轩这样的统帅,我们先拿出一个参与的意见,价格不超过四百五十元一平米,把水搅浑。如果车宏轩拿不到合同,我会请他过来的,那样我们就会形成一个强而有力的领导班子,我会把经营权交给他,你们三人形成领导核心。” 两个高参听说请车宏轩过来都很高兴,因为他们个人的前途和命运都拴在企业上,最重要的是他们了解车宏轩的为人和水平,当然希望他能过来。 曹老板的第一高参梁伟冷静地说:“如果我们参与就断了车老板挂靠的念头,这是可以摆到桌面上的事,谁也没有权利不让我们投标。” 曹老板看着天棚抽烟。 蒋伟说:“我意见我们即便参与也决不能把这个刺猬猬捧在手里。季明他们不超过四百元,我们投标价在四百八十元左右,这样就会把价格确定在四百四五十元,谁干也不会赚钱。如果季明中标了那是自找倒霉,活该!我们还要放出风去,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我们将以三百八九一平米的价格投标,这和季明的价格吻合。如果温老板他们以这个价投标,价格就会确定在四百元左右,那就成了坟墓,谁干都会死在那里。” 梁伟接着说:“我又考虑一下,我认为车老板不会放弃这项工程,就是我们家不让他挂靠他也会很容易地找到挂靠厂家。究其实质来说,我认为他能够以高于这个价格拿下来。我们参与既浪费了人力物力也得罪了车老板,这样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想让车老板过来,不如跟他讲清楚。我看无论如何,车宏轩不会过来臣服于老板手下。” 曹老板想了想说:“那就是好心上坟招出鬼来,你们了解车老板吗?他这人你别得罪,记恨心理很强。如果你抢了他饭碗子,他不会让你安生,会利用一切关系跟你玩到底。这件事你们不要对外人说,让我慎重考虑考虑,别黄鼠狼子没打着闹身骚,人都做不了!当然,季明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旦工程干不上去我们得兜着。” “要考虑个万全之策,不给企业找麻烦惹风险,也不至于把车老板得罪了。”梁伟说。 曹老板点点头。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从头再来(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从头再来(四) 车宏轩明白,想让季明的xK公司退出古城市开发区工程是不可能的。尽管当年靠着季鑫的面子车宏轩曾经帮助过他。可这种关系也让季明难免产生怨恨,他一直认为车宏轩和季鑫关系说不清楚,是车宏轩占了妹妹的便宜。当然这都是潜意识里的,摆不到桌面上去。 这天一上班,车宏轩对老史说:“季明突然提出让我去帮他管理企业,我看不出这是为什么,你帮我分析一下。” 老史想想说:“他不是需要你这个人,需要的是古城市的工程。” “会绕这么大弯子?” “一是要古城市工程,另一个他也缺少一个唱前台的替死鬼,我认为这是一举两得之事,所以不是假的。当然,现在让你过去就是一句话的事,将来不需要你的时候也就是一脚的事。” “分析得很透彻,我在考虑,如果真是那样,福建人挂靠他那里进入古城市开发区就不是孤立事件,应该与这件事有关。” “搅和的意思大于真想拿到,这不是搞石材的专业。” “季明放条疯狗在里乱咬对我们很不利,在南方的时候我就经常担心,现在不仅xK进去了,永峰铝业也进去了,这都非常麻烦。” “预示着竞争会达到白热化。” “价格是关键。” 两人对这件事进行了认真分析。 正聊着,老史电话响了,他看一下告诉车宏轩说:“甲方小张来电话。” 车宏轩点点头。 老史接过电话问:“你好哥们,春节过得不错吧?” 小张并没有客气,认真地说:“后天网上公示,你抓紧时间来买标书。” 老史一惊,立即问:“给多少时间投标?” “二十天。” “谢谢老弟!” 老史放下电话看着车宏轩说:“后天网上发布招标公告,我们怎么办?” 车宏轩也感到非常突然,马上说:“那就只能拿着永丰铝业的资质去投了,其他都来不及了。甲方这么快我没得到一点消息,这很被动。” 车宏轩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甲方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两人沉默地坐着,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甲方那里确实出现点情况,闹得古明远不得安生。 大的形势已经进一步确定今年的宏观调控政策,抑制通货膨胀,避免泡沫经济,严格控制固定资产投资,压缩房地产过快无序发展,采取稳健的财政政策,收紧银根。所以,建筑业面临严峻的挑战,谁能渡过难关谁就能生存。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古城市开发区的项目一下引来大批厂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目前在东北地区大面积使用铝合金保温窗的工程这是第一家,大家都想占领这个行业的高地,国家也在推广节能低碳产品,都知道这个产品的市场潜力巨大,因此很多有实力的厂家都挤进来,并且高调提出零利润、垫款施工,想抢占先机拿下这个工程。 面对这样一种始料不及的局面,古明远有些挠头。不仅报名厂家多,而且挖空心思、不择手段,有关系的找关系,有后门的找后门,更有甚者,竟然去敲他的家门,吓得吴艳不知所措。这件事使他很震惊,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住处是很秘密的,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今后还要谨慎。还有个南方企业,派了个很有风度的少妇,整天邀请他吃饭,那架势似乎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否则越来越麻烦,影响越来越大,闹得满城风雨不好收场。为此,他反复考虑,权衡利弊,认为如果不把工程交给车宏轩,不仅仅是断绝了和车宏轩的交往,也没能够实现自己安排后路的意愿,更可能得罪上边领导,因此他决定不改初衷,一定要把工程给车宏轩。他清楚车宏轩现在就是个三无企业,要在这么多厂家里把工程给他,难度很大。为此他盘算很久,最后终于确定出满意方案。 高娟离去后古明远一直郁郁寡欢,尽管吴艳使出全身解数想照顾好他,可高娟带给他的难忘的岁月他没齿难忘。高娟上飞机走的那天,他早早回家喝闷酒,不禁老泪纵横,喝到半夜,然后歪头伏在饭桌上睡去。 春节后,古明远一上班就叫来刘主任“研究”铝门窗一事。 他的办公楼在开发区的东南面,一个比较旧的六层楼,他在顶楼占了半个楼层,地下室有专用电梯直通六楼。办公室宽大,有二百平米左右,对面是一个小会议室,后边是他休息的房间,里边设施齐全。办公室临窗的地方放着几盆看青的绿树,还有就是沙发茶几。每天办公室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管家会给他收拾卫生,包括给他洗衣服、备烟、备茶什么的。 刘主任夹着一个大本子走进古明远办公室。 古明远有个习惯,定好了谁来,经过女管家同意就不用再敲门进屋了。没订好的必须通过办公室和女管家通报才能进来。但是,一旦有一般工作人员找他,他要求女管家一定要安排见面,他知道只要一般工作人员找他就一定有类似上访的大事,说明基层工作有问题,他也因此而得到第一手资料,并且得到了大多数员工的好评。 古明远精神饱满,笑容满面地走出办公桌,拿出极品铁观音,送给刘主任。他的这些做法刘主任并不见外,因为古明远对手下干部都是这么客气。 刘主任把茶放到纸杯里接水,心里明白没有别的事,就是工程上的事,更明确地说就是铝门窗招标的事,这也是正常工作,他没有想得太多。 古明远回到办公桌后边,拿出一个纸拎兜放在老板台上,摆手让刘主任过来坐在办公桌前的折叠椅上说:“这是好茶,你带回去。” 刘主任知道只有比较近的关系老板才这样叫到办公桌前,他赶忙站起身走过去,恭维地接过茶说:“谢谢老板。” 古明远又给刘主任扔过来一盒软中华香烟,自己点着一支,想想问:“四月初工地都能开工吧?” “没问题,就是铝门窗的事太闹哄,一天天答对不起,我看老板赶快定了吧,要不可能误事。” “我今天找你就是这件事。现在,连写条子再打电话的有多少人?” 刘主任打开记事本,指指点点地看了一会说:“有七个厂家找到了你的关系,十几个官员替他们说话,至于找到别人的关系,包括找到我的那就多了。” “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说说你的意见。” 刘主任又翻了一下记事本,认真地边看边说:“招标办的意见是范围划定为双一级企业,这与我们原来同意二级企业进来有出入,需要和这些厂家解释一下。” 古明远冷笑了一下说:“解释什么?招标办要求双一级企业,价格高了他们拿钱?不听他们的,我们还是要求二级以上的。” “他们的想法是低价中标,您看呢?”刘主任抬起头,看着古明远。 古明远眯缝起小眼睛有些生气了说:“一分钱一分货,不能光图便宜。再说,不能费牛大个劲生个孩子让猫叼走了,我说这话你明白吗?确定这些条件是我们的事,招标办等着拿代理费就完了,哪来的这么多条件?如果不行换一家。” 刘主任连连摆手,他知道招标办、审计所这都是古明远的关系,古明远有话哪个敢不听?人家不过为了帮着把把关讨个好罢了,哪里会有什么其他想法?为此,刘主任笑了说:“他们都是好意,不过有一件事倒是真的,上边有令,从今年起投标的时候监察部门要全过程参与。” “这都没关系!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价格要有一个内部控制价,不能越低越好,那样搞乱了对工程不利,你总不能让人家背着小米来 干活吧?也怕没有实力的厂家乱搅和,到时候弄个乱七八糟没法收场。但是,我们的原则不能变,还是合理低价中标,不保证最低价格一定中标,还要考虑其他条件,对二级企业的资审更应该严格,五百万元以下注册资金的一个不要。” 刘主任想了想说:“是不是可以以最低的五家加权平均来确定我们的控制价格?” 古明远问:“这样可以说得通吗?我觉得有问题,你确定的价格,必须在会上获得通过,才能让老百姓千家万户接受。” “您的具体意见呢?” “我还没想好。”他歪头沉思了一会,“我们可以计算一个标底单价吗?” 刘主任摇摇头说:“这很难,如果漏了标底,那就是经济犯罪,况且大家都知道低价中标是可能的,那样做明显抬高了价格。” 古明远信服地点点头:“以后说话要有分寸,别动不动什么经济犯罪,你不贪不占谁敢定你的罪?看看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刘主任想了一下说:“只能在投标厂家上想办法才能顺理成章,说得过去。” 古明远点点头:“你说得对。这样,一级企业报价加权平均确定出我们的最终价格,二级企业的报价先不考虑。” 古明远为什么这样说呢?他不知道车宏轩将来是拿一级资质还是二级资质,只能这样才能多留条路。 刘主任点点头说:“这样大家会不会有疑问?” “这种事还要什么大家?一定范围确定就行了,否则七嘴八舌的没法定事。入围的厂家要求三家一级企业三家二级企业,最后给哪家上会研究。” “好好。”刘主任看了看本本,“不少有实力的厂家提出先干活后付钱,工程干不好一分不要。” “你怎么看?” “这样当然好,可以多考虑几家,一家两个栋或者三个栋,货比三家,验收后付款,既稳妥又可以把价格压下来。” 古明远暗暗叫苦,心想这件事难度太大了,显然车宏轩的目的决不是干两个栋,要是不付款,说不定一个栋都干不了,这些情况古明远是清清楚楚的。他感到为难,站起来走到窗前吸烟,想想车宏轩,又想想高娟,决心承担一点风险,践行诺言,把工程交给车宏轩来干。要达到这样目的,前台得有人唱戏,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在那里喝茶的刘主任。刘主任何等人,在建筑业干了一辈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可这件事又不好明说,那是犯忌讳的,也会使刘主任今后更加小心,反而给今后造成麻烦。 古明远想了好一会,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看着刘主任说:“其实各有各的难处,《红楼梦》里有句话叫大有大的难处,也可以说高处不胜寒。我何尝不想那样做?公家少冒风险,职工少花钱,可不行,我有难言之隐,上边管我的人多得是,这个我不说你也明白。”古明远按灭烟头,“你说的条件不行,今后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这里不是他们的试验田了,不允许他们那么干!” “我不说可以,你没有办法不让厂家说。” “不考虑这些,让他们说去!听蝲蝲蛄叫还不用种黄豆了?” “这样对我们可能不利,可以考虑在同等条件下照顾上边领导的关系,这样会好些。” 古明远轻轻晃晃头:“你一直在基层工作,上边的事接触得比较少,你给人家办事不搞明白,那就不如压根就不办,反正也是得罪了。” 刘主任满头雾水,听不出个之乎者也,呆呆地看着古明远。 “你把工程给人家了又让人家做贡献挣不到钱,不是恨死你了吗?这件事不细说了,按我的意见办。买卖价钱要公平,我们的铝门窗工程像土建施工一样,前有车后有辙,价钱要公平,该付的款项要支付,这是我们的原则。” 刘主任慢吞吞地说:“可现在是商品经济社会。” “那也不能离开领导搞自由化!至于老百姓那一块,我会采取措施从别的渠道搞点钱,不能让大家多掏腰包。” 刘主任什么都明白了,不敢再讲什么,因为他清楚古明远的脾气,再讲下去那是自找没趣,没有好果子吃。 古明远严肃地说:“你要准备一个汇报提纲,向领导集团汇报,就以我们今天研究的结果为准。会上不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说,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什么双一级,什么全额垫资,都不要讲了。你准备一下,把汇报材料形成文字,搞好了给我看看。” “好吧。”刘主任抬起头,摘去老花镜,觉得这么做有些欺上瞒下,又无法开口,想了好一会才认真地说:“现在招投标纪委监察室要派人全过程跟踪,有些事要说得过去。” “你是吃了人家的还是拿了人家的?你记住,我们两人都要做到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别楼起来了人躺下了!就这样,一切都按照有利于工作出发。切记上边我说的那一条,别把钱揣进自己的腰包,只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对上对下就都好交代。” “投标的时候是一揭两瞪眼,办起来会很困难。” “你干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还弄不明白?先对报名厂家进行筛选,山海关以南的就不考虑了,那么远的厂家,钱拿跑了谁来给维修?范围只能考虑省内的。” “那样说不通啊,人家会告我们!” “让他们去告吧。” “那就剩不了几家了,省内的几乎都要入围。” “你搞群众运动哪?筛选的态度要坚决,然后招入围标,最后再研究价格,进行第二次议标,背靠背给数,合理低价中标。” “明白了。”刘主任满心不愿意,面上还得高兴地答应下来,他知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两人又谈了一些别的,刘主任告辞走了。 女管家进来,告诉他还有两人在等他,一名女的是南方一个厂家的代表,另一个男人是xk装饰公司的,问他见不见。 古明远知道那个女的就是敲吴艳门的,便点头请她先进来。 那女人敲门进来,俏然地坐在古明远对面,动情地说:“谢谢古老板这么给面子,我想晚上请你喝茶,不知道能不能赏光?” 古明远看着她说:“我应该管你叫大妹子,这件事我得跟你讲清楚,不要再费劲了,没有任何意义,以后有机会再说。” “那还不是你一句话?” “没有任何机会!” 那女人还是不死心,动情地说:“没关系,我就想交你这个朋友。” “我的话已经说清楚了,希望你也能听清楚。” 接待完这个难缠的女人,古明远又见了xk装饰的人。这人是福建人,大个,说话磕磕巴巴,见面拿出一个重量级人物的条子。 古明远看看条子,抬头看着他说:“你想参与我们欢迎,这里是一届政府,不能徇私舞弊,公平竞争。” 那人拿出一个银行卡满脸自信地放在古明远面前说:“这里有二十万,是见面礼,你先花着,事成了还有重谢,我考虑拿出五个点。” “拿回去!我取消你投标资格!” “我会以最低价格竞标!” “白给干我也不用你,出去!” 那人干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拿起银行卡灰溜溜走了。 古明远气的长长出一口气,心想干这行的真不容易。 第一百九十章 从头再来(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章 从头再来(五) 这两天车宏轩一直联系曹老板,作为要拿到古城市开发区工程的必要条件,他必须使用永丰铝业的资质。而永丰铝业已经有销售员进去,具体操作到什么程度他不得而知。这件事很被动,可以说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季明的资质不能用,自己想恢复原来的二级资质办不到,其他一级企业没有关系,现在命悬一线,就只能使用永丰铝业的资质。这需要永丰铝业退出去,做到这一点有多大难度他不清楚,但有一条是确定的,这件事必须得曹老板点头。 为了找到曹老板,车宏轩和老史开车来到永丰铝业,到门卫一问才知道,曹老板去东南亚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车宏轩只好对老史说:“曹老板需要两天才能回来,我们只能等了。” 老史说:“这很被动,一旦曹老板那里出了问题岂不是没办法了?时间紧迫,再犹豫就来不及了,我们还应该做点准备,找你原来工作过的单位,他们现在情况很不好,也允许挂靠了。” “情报准确吗?” “准确,春节期间你的那些哥们来打麻将,说的明明白白。” “好,我马上联系,看看有没有可能。” 车宏轩给唐主任打电话问:“我手头有个项目,要一级资质,可以挂靠吗?” 唐主任说:“可以,但别说是你,让老史来找萧科长,他具体负责这件事。” “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需要二十万抵押金,资金管理比较严格,发票管理也很严格。” “好的,你见到萧科长先替我打个招呼,如果有需要两天后我让老史去找你。” “没事了晚上给你接风。” “等我电话。” 老史高兴地说:“怎么样,可以吧?” 车宏轩点点头说:“就是管理很严格,不算很方便。” “不影响结果就可以。” “这很重要,多了一条路。” “当然,如果曹老板可以让路给你,还是使用永丰铝业的方便,人数为宝嘛!” 晚上,车宏轩和老史、于洋去陪萧科长、唐主任几位朋友去吃饭。 按照车宏轩的习惯,哥们内部请客都是在一般的饭店,因为虽然唐主任说给车宏轩接风洗尘,可车宏轩不会用别人花钱。用他的话说,这叫内部小店大吃——既是不讲排场,还可以多点些好菜。外部接待去大店小吃——既是外部来客人了要上有档次的大饭店,但点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要有一两道上讲究的菜,不点每人一例的菜,其余要点出有特色的价位又不高的菜,又好看又不失面子。吃菜的时候也要注意,高档饭店自己人要少吃,饭后还可以补一顿烧烤什么的。大家对他的这套非常认同,所以请他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都找有点特色的小饭店。 大家都知道车宏轩几千万工程在手,都想陪好他,给他打打溜须,可车宏轩心事重重,推脱旅途劳累没有多喝,让老史买了单,晚上还不到七点就散了酒席。 车宏轩从海南回来还没有回家,而是住在公司。因为公司正在放假,谢厂长虽然经常来公司,却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回来之前已经安排老史在公司的小二楼给他买了床及生活用品,打更的聋人见放了张床,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反正他知道要住人,就把卫生打扫得很干净。 聋人见他回来了显得很高兴,围前围后地忙着,嘘寒问暖,到了二楼,他又摸摸暖气,见不热,马上龇牙笑了说:“经理,暖气不热,用不用加火?” 车宏轩向他点点头,怕他听不着,特意大声说:“加火,晚上我在这里住。” 他看着经理愣了一会神,不解地下楼点着锅炉,粗黑的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点完锅炉,又用门卫的小炉子烧开水。 车宏轩独自一人在阔别已久的办公室坐着,不禁孤独感油然而生,心想如果没了古城市工程,自己就真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了,财产已经被谢蕊芬囊为己有,只有一个山上农场还没有办手续,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办了,自己留着,以备抵御经营风险。 从感情上讲,他觉得凭着自己和曹老板的关系,在这个关键时刻曹老板不可能不讲情面,可这毕竟是生意场,自己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也是正常情况。他心里有些酸楚,泡杯茶喝起来。边喝茶边给高娟打个电话,嘻嘻哈哈聊了几句,聊完又给香兰打个电话,情意绵绵地聊了一会,放下电话。觉得屋里坐着没意思,信步来到体育场,踏着白天融化这会儿又冻上的冰雪小路独自散步。 这个节气温差很大,白天融化的一点雪水晚上马上又冻上。天气晴朗,月光如洗,雪面冲着南方天空融化得千疮百孔,在月光里晶莹剔透,大小不同、深浅不一,甚是好看。 体育场好几年了就要动迁,冬天没有人扫雪,只有跑步的人踩出的雪路,操场中间被人浇上水,围起来卖票滑冰,这会儿在灯光里放着音乐招揽生意,零零星星有几个人在滑冰。 他本想换换脑子轻松一下,可没办法抛开那几件事。他知道如果没有进项自己将面临困难的局面,卡里和账号里的钱无法把企业长期维持下去,尤其还要办资质,那绝不是小钱可以办动的。可面前的实际情况自己又必须做好两手准备,必须做好不能签订古城市工程的心理准备。如果走到哪一步,可能也无法面对其他新的工程,那将是一个可怕的后果,意味着有可能被这个行业淘汰。 他慢慢走着,脚下的雪和冰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会儿很冷,北风虽然不大但却很硬,和南方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倒是天上的星星好像比南方近了很多。 这些事令他头痛,他干脆活动活动两手和两腿,去租了冰鞋滑冰,以此来摆脱纷乱的思绪。 打更的聋人见他住在公司,知道情况不对,不管三七二十一,糊里糊涂地就给谢厂长打了个电话,谢厂长马上给谢蕊芬打电话。谢蕊芬二话没说,带着放假在家的孩子去体育场找他。 谢蕊芬为了实现把车宏轩留在身边的目的,特意让女儿回来,并且告诉女:“你爸去海南出差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多月了也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你赶快回来管管吧。” 其实这件事车茜早有察觉,春节前见父母各住一间屋就问妈妈为什么分居,妈妈推说年龄大了,她就没有再追问,但她心里明白,爸爸妈妈之间肯定出了问题,因此她过节期间经常回来陪妈妈。现在听说爸爸回来住在单位,她当然更明白了。她问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还是搪塞说没什么。从心里讲,车茜更挂念父亲。 母女俩来到体育场,见车宏轩在滑冰就坐下来等。车茜从小和爸爸学了滑冰,以后又上过花样滑冰培训班,自然对滑冰爱好,也脱了大衣交给妈妈,租了冰鞋滑冰来到父亲身边。她想即兴滑冰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想单独跟父亲谈谈。 车宏轩已经冒出汗来,见女儿也来滑冰就站住脚。 车茜来到父亲面前,细细看了他一会面带微笑说:“看你晒黑了,胖了一点点,去南方一定玩得很开心吧?” 车宏轩笑了说:“陪甲方参观考察是件辛苦的差事。” “工程搞定了吧?” “问题不大。” “很了不起,我看很多人都在关注。” 车宏轩想想说:“甲方是我发小,在单位很霸道,工程问题不大。” 车茜撇撇嘴,手在眼前摆摆问:“是不是跟妈妈闹别扭了?” 车宏轩点点头,想想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不仅仅是闹点别扭,经济上貌合神离,釜底抽薪,感情上背道而驰。” “看来妈妈上火了,如果还没有到无药可医的地步,我想你还是要作出努力。其实我清楚,对比一般家庭妇女妈妈还是很开明的,她不太在意你在外边的交往,就连你把金小姐带到山上去她都没有说什么,还是很宠你的,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把家庭弄得支离破碎。” 车宏轩点点头。 “我公公和我说了几遍了,要请你们吃饭,你什么时候安排时间?我老公也说你对他爸有意见了,是这样吗?我认为你不应该这样小气。” “我不会,我一定会尽快安排吃饭时间,我还给你们两口子还有你公公婆婆带了礼物,一会你拿走。” “你应该实现事业家庭双丰收。” “我尽量努力。” “你去看看我妈,有个态度,我玩一会。”她粲然一笑,开始滑冰。 车宏轩看着可爱的女儿,因为他和谢蕊芬两人都长相可以,女儿又继承了他们两人的优点,自然长得漂亮,加之打扮时髦,在冰场里格外引人注目:一头飘逸的黑发,红色的毛衫,白色的皮裙,完美的体型,舞起来如梦如幻。 车宏轩想想,面上若无其事地来到谢蕊芬坐着的地方挨她坐下,看她一眼,觉得她确实有点憔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猜想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谢蕊芬显然在高兴地看着女儿滑冰,见车宏轩过来主动地问:“回来了?” 他没想到她那么平静,这种平静明显带有强烈的亲切,这是已经被遗忘了很久的亲切,他感到意外,擦去额头上的汗,似乎有些难为情地看她一眼:“是的。”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有什么问题吗?出这么远门临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太过分了!今天晚上必须回家,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再说住在家里是你答应我的,这么快就忘了?说话不能不算数!” 车宏轩无可奈何,平静地点点头。 车茜滑冰的时候,丈夫陈国强来接她,还给车宏轩带来两条软中华香烟和两瓶好酒。 谢厂长也来看车宏轩,见面就问:“这次顺利吗?工程能拿到吗?” 车宏轩确定地点点头:“正在努力。不管这项工程能不能拿下来都要尽快安排时间把设备拉回来,要做好准备,也要把企业组织起来像个样子。让老史也过去,把人员也组织起来培训一下,家里工人最晚不超过二十号上班。” “全部吗?那样费用可不小。” “全部。你再和老史具体研究一下要增加多少人,这部分人能不能等工程签了再上班。” “那恐怕来不及,到了旺季好人就找不到了。” 车宏轩点点头:“我们明天早上开个会研究一下。” “行。对了,明天晚上你们一家还有他们几家都过来吃饭,过年的东西你不在家我留了不少,就等你回来吃呢,你别安排别的事。大白鱼好几家分了,还给老史一份,我的没吃,就等你回来吃。” 车宏轩这时候才明白自己南方之行的想法太简单了,他没有理由拒绝,只好答应。 车宏轩和谢厂长聊着,谢蕊芬没有过多说话。 车茜玩累了过来和外公打招呼,一听说明天要吃饭,她非常高兴,知道父母很可能不至于闹得太僵,她欣然答应过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从头再来(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从头再来(六)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谢蕊芬跟着车宏轩回公司取东西。 车宏轩没想到谢蕊芬竟然拉住他的手亲切地说:“老公,我想你了。” 即便两人在谈恋爱的时候,谢蕊芬都很少拉手或是挎上胳膊,很显然这是她对家庭关系感到恐慌。他深深理解这一点,只不过感觉这个动作有些唐突,让外人看到有些不自在。 车宏轩觉得谢蕊芬手里有钱,不会因为经济关系才这样,那就是感情了,两人毕竟度过那么多幸福时光,对此她还是十分留恋的。 自春节前车宏轩北上黑龙江两人就没有任何联系,谁也没有主动地打电话。车宏轩想既然你把房子、存款都握在手里,那就随你便,自己再去挣。谢蕊芬想你既然不理我,我更没必要理你,就我的条件找个三十左右岁的都得任意挑,你算老几,别说出差,就是死了我都不会搭理!没想到后边发生的事改变了这一切。 车宏轩坐飞机上海南的那天,谢厂长突然给谢蕊芬打电话,说家里来了亲戚,是河南的远房亲戚,来借钱的,让她过去。谢蕊芬知道是谁来了,按目前的情况她已经不愿意搭理这些乱事了,可父亲有话,母亲等着呢,不好不过去,下班后就过去了。 来的是娘两个,母亲四十岁左右,女儿是位水灵灵的小姑娘。谢蕊芬知道这应该就是原先跟车宏轩说过的那位。 老娘正在跟母女两唠嗑,见谢蕊芬进来满脸堆笑说:“你坐下我跟你说,你可能都记不得了,我有个没出五复的堂妹,跟我处得最好,自小见天跟我在一起------” 谢蕊芬在医院工作养成了坏习惯,说话特别横,也从不考虑,她拦住母亲话不客气地说:“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是谁,小时候我去姥姥家跟我一起玩的小胜子就是孩子爸爸吧?” 谢蕊芬仔细地看着那位姑娘继续说:“我和她爸爸有过通话。” 老娘习惯了谢蕊芬这样说话,并不在乎,又心痛地说:“这孩子不爱读书,小胜子给人家开车又出事了,家里还有个双胞胎,挺难的,你得想办法帮一把。” 谢蕊芬看着中年妇女问:“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中年妇女说:“我老公一直给人家开大货,刚刚出了车祸,虽然没什么大事,可老板说死不用了,现在呆在家里养伤再带孩子,想买台二手车跑出租,就想起了你,让我来找你。还有就是这孩子,叫娇娇,从小跟我们就像超生游击队一样从南窜到北到处跑,不是住工棚就是贫民窟,也没怎么上学,自从有了两个小的我们才到我娘家安顿下来,她也才上学读书。先前没有基础学习跟不上,这不高中还有半年毕业呢就不去了,想跟人到南方去打工。我哪里舍得呀,她爸说这事早先跟你说过,这次才来找你,麻烦你想想办法给她找个安稳的工作,不出什么大事我们也就放心了。要是去南方学坏了不白拉扯这么大了?我们村里有现成的例子,出去好几年了家里一分钱没见到,反倒被送进戒毒所了,那样肠子还不悔青?” 娇娇竟然不耐烦了,顶一句说:“行了,你别说起没完,谁爱听怎么的?” 老娘白了娇娇一眼,不爱听了,站起身说:“你们唠吧,我去准备饭。” 谢蕊芬感到吃惊,小小年纪,既没家教又有脾气,她知道原来因为考虑车宏轩的事曾经答应过有困难说话,也说过想请小姑娘过来,可现在不是那么回事了,怎么办?她觉得一下回绝挺对不起人的,想想,有了,便高兴地说:“孩子的事好说,我有个同学开修理厂,让她给安排一下,当个学徒工。” 娇娇看看谢芬芳,满脸不愿意地说:“我不喜欢,又脏又累不说,学徒工能挣多少钱?我想多挣点孝敬父母。” 谢蕊芬感觉这孩子太没管教,你谁竟然这样说话?不高兴地看着她说:“那得慢慢来呀,一口吃个胖子,哪有那样的好事?将来有合适的工作我再帮你慢慢找。如果你不想当学徒工,那就给她当保管员,跑跑腿,住在我家里,回来了给我洗衣做饭,我再给你份工资,这样总该可以了吧?我就这么大能耐,没别的更好办法!医院倒是缺人,那得专业学校的毕业生,你去不了。” 娇娇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那当然还是不满意,不过她知道自己想得太高也并不现实,只能不说话。 谢蕊芬问娇娇母亲:“钱呢,有多大缺口?” 中年妇女说:“怎么也得十万。” 谢蕊芬没想到狮子大开口,皱起眉头说:“干嘛需要那么多钱?你们一点积蓄都没有?”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超生罚一笔,这次又出了车祸,不仅没有积蓄,还有外债呢,要不怎么会大过年的就跑过来?真的难死啦!” 谢蕊芬没客气,脸绷得紧紧的说:“那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去年公司出了点事,手头现金都花光了,恐怕没办法帮你。” 母亲大失所望,她觉得这一切和丈夫说得不一样,估计是白跑一趟。 娇娇也瞪大眼睛看着谢蕊芬,一句话没说,脸色急得发白。 屋里空气开始沉闷起来。 谢蕊芬不会借钱给她,那是肉包子打狗,原来说帮忙,那是因为要给车宏轩办事,有所图,有求人家,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饭后,谢蕊芬将母女俩带到家里,安顿住下。 其实,谢芬芳说手里没钱倒是句真话。事情是这样的:她同学小刘在刚开始出现股票的时候买过一万原始股,几年过去发了大财,竟然卖到十七万,所以经常跟谢蕊芬讲自己这件辉煌的往事,劝她有闲钱买点股票。谢蕊芬原来投资的一百多万不能说和小刘没关系。节前b股上市,小刘将这个特大好消息告诉谢蕊芬,说千载难逢,不要坐失良机。谢蕊芬因为有一百多万套在里边,很谨慎,可挡不住天天涨停,看来确实是机会,钱能生钱,她历来做事干脆,一下又投里五十万,当天就赢了,算算有七千多进账,一天七千,十天就是七万,如果投里一百万,十天就是十五六万。再说,这会儿是千家万户都在炒股,自己怕什么?谁像车宏轩,还傻乎乎的办企业,累死累活的还承担很大风险。她决定把留着给孩子买房子的五十万再投里面,赚个几十万立即出来。没想到这五十万往里一投,连同原来的当天就被套住。按照小刘的说法,马上就会反弹,让她千万沉住气,没想到第二天开始连续几天跌停,跟着就是持续小幅下滑,一连二十多天,大盘从三千多点直降到两千点以下。这下谢蕊芬可傻眼了,手里钱被牢牢套住,所以她说没钱是真的。 为了借钱,娇娇母亲没有轻易放弃,春节没走,住在谢蕊芬家,吃在谢厂长家,每天母女俩把谢蕊芬家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厂长答应节后给张罗点,他说答应给张罗点,不过是等车宏轩回来先借点。 谢蕊芬见父亲都答应了,也说过了节给张罗点。她和千千万万股民一样,寄希望于春节后股市开门红来几个反弹,现在满社会都在讲春节后股市是牛市,如果回本了,打死她也不会再玩这个命了,难怪说股票赔了有人跳楼,这东西真是如狼似虎,杀人不见血,比抢钱还厉害。她计划回本后赶快把孩子的钱拿走,把别的提出来,买点基金什么的,决不能再玩股了。如果达到这个目的,她准备和父亲一起,凑到两万借给她们,否则自己食言,亲戚朋友说起来不好听,表哥也会伤心,况且父亲出头借的,不怕不还。也就是说,到这个时候谢蕊芬还没有崩溃,还寄希望于春节后牛市的到来。 小刘的修车厂初六就开业,娇娇在母亲的陪伴下跟着谢厂长来到修车厂上班,班上事不是很多,可一会买这一会买那也不得闲,中午还要给大家做饭,给多少钱也不便问,修理厂就一个破旧的休息室,一个开了花的长条沙发,露出的棉花全是黑的,没干净地方,什么人都进,几个修理工满身是油污,来来回回、进进出出,蹭得娇娇身前身后好几块油污。妈妈一直心痛,娇娇怕妈妈上火,咬牙坚持,无论如何这也算有份工作了。下班后,母亲跟谢蕊芬讲,如果一两天还拿不到钱,就先借点盘缠她好回去,有钱了再联系,孩子就交给你了。 谢蕊芬只好答应了。 初六这天股票开市,在医院忙了一天的谢蕊芬回家什么都没心思干,立即打开电脑看股票,哪里有什么反弹,全盘继续下滑。 春节期间,上边的调子已经透露出来,收紧银根、平息通货膨胀是今年经济工作的重点,受其影响,股市没能够出现牛市。 谢蕊芬急了,蒙了,脑袋嗡嗡响,浑身发抖,泪流满脸,知道这下可闯了大祸,抄起电话就对小刘喊:“你可把我害苦了,我翻不了身了,这可怎么办哪?” 小刘并不知道谢蕊芬投里那么多钱,也怒了说:“你哭什么?大伙都去市政府闹事了,国家肯定得管!再说怪谁呀?你也不是三岁小孩子,我说你就信!再等等肯定有机会,说涨那还不容易,不就是几天的事吗?” “鬼话!全是鬼话!你跟谁学的这么坏?你说哪天涨吧,你都害死我了!” “我害你什么?你还在乎那几个钱?” “你说什么?” “你别气我!听说你家老车签了四五千万工程,你还在乎这点?” “你听谁放屁呢?” “你问问,大街小巷谁不知道?现在老车就在海南陪甲方呢,你能不知道?你傻帽呀!” 谢蕊芬恍然大悟,原来车宏轩是陪古明远去南方了,那说明古城市工程肯定有眉目了,怪不得老家伙这么硬气。经过再三思考,她认为留下车宏轩是唯一出路,可要想达到目的有件事是关键,那就是钱的问题,如果不能把钱的事搞明白,说什么都白费。经过再三考虑,她终于想明白了,不能回避,她太了解车宏轩了,最好的办法是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尽管他可能很生气,但绝不会出现更严重的后果。第二就是办好另外一件事,不能让金香兰把他带走,更不能让他总觉得自己亏欠他的,这样就需要一个人,一个既能把车宏轩拴住又能听自己指挥的人,她知道娇娇是最好的人选。 谢蕊芬已经对股票不抱有希望,仍然把经济翻身寄托在车宏轩身上。她关了电脑就去父亲家,吃完饭和娇娇母女俩一起回家。她认定娇娇除了五官比起香兰来有不足之处外,其余并不差,该丰满的地方都丰满,皮肤细白得能捏出水来,特别是还比金香兰年轻了很多,这是绝对的优势。 晚上,谢蕊芬跟娇娇母亲单独谈了此事:“钱的事想彻底解决,只能靠我老公,他很快就会签一个的工程,那时候就不差你这几个钱。我们已经协议离婚了,不过我们有过默契不分开,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孩子和我父母都不知道。你也不许给我透露了,这只是为了规避他经营风险。他手里有钱,我说句话就能借给你。他认识个大学生,搞文艺的,长得非常漂亮,两人应该还没到那一步,可我清楚那是早晚的事。我这么大岁数了,工作又特别忙,需要一个像娇娇这样的人来帮我,以前跟我表哥说的也是这件事。” 娇娇母亲很敏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感到脸红,回绝说:“那可不行,孩子还小,我舍不得。” 谢蕊芬冷笑一下说:“除了年轻,我看不出她还有什么值钱的!这样你借的钱就不用还了,今后也不会再缺钱,娇娇也会身价百倍,房子、车子、币子都会有,呆个几年她不过二十多岁,我承诺帮她找个像样对象成个家。我老公现在手里有四五千万工程,往少说也得挣个千八百万,将来企业会有很大发展,会有更多的钱。” “真不行,你们都多大了!” 谢蕊芬感到很生气,想想说:“你别忘了,这种机会不是天天有的,如果你放弃了,我明天就坐火车去哈尔滨。我得罪过金小姐,可如果我当面去请,车宏轩回来我一个电话她就会过来,毕业了在这边安排个工作,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金小姐以后可能很难跟我一条心,从这方面考虑我才相信你们。我再告诉你,我老公他人特别好,跟我过了一辈子我还不清楚?孩子一步登天,绝对没亏吃。要不就那样,先让娇娇在我家待一段,看看情况再说。” 事情来得突然,娇娇母亲理不出头绪,不过她认定那绝不是什么好事,她还是晃晃头。 “如果她不行,你村子里还有别的漂亮小姑娘吗?不漂亮肯定不行,靠不住也不行,把条件跟她讲讲,我估计没有不同意的。” “我回去帮你找找。” “我哪有时间等你?不行就算了,就当我没说,咱们亲戚还归亲戚!你是木头脑袋!我倒要看看将来娇娇是什么结果!” 两人不欢而散,第二天娇娇母亲说死要带娇娇走,谢蕊芬没搭理。谢厂长给拿了两千元,送上开往郑州的火车。 火车轰鸣着缓缓离开,母亲看着窗外两眼含泪。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从头再来(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从头再来(七) 在飞驰的列车上,在充满落寞的回家路上,娇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地问妈妈:“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工作安排好好的,怎么一定要带我回去?昨晚她找你说了些什么?” “你别问。” 娇娇一定要听个究竟,因为她感觉从张罗洗澡开始,谢蕊芬突然变得很热情,尤其洗澡的时候看她的那种详细劲非同一般,肯定有事,这件事还一定跟自己有关。因此,娇娇看着母亲说:“如果你不说,前边火车停了我就下车,自己回去问个究竟。” “她心怀鬼胎,在算计你!” “怎么回事?妈妈求求你讲清楚!” 母亲觉得也应该把事情告诉她。这次离开那就意味着亲戚处不下去了,更别说借款,只能断了这门心思。更重要的是娇娇回去后能不能在家里呆得住,要是跟同学跑到南方去,那就管不了了,还不如交给亲戚安全。况且按照谢蕊芬说的,娇娇日后差不了,肯定会掉到钱窝里,这一点她相信谢蕊芬不会撒谎。他那么大岁数了得了娇娇还不把她当成祖宗供?要是这样娇娇一辈子也不会受苦了,穿好的,住好的,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呢?她舍不得女儿去冒风险,却又舍不得这天上掉下的馅饼,更害怕将来有一天娇娇知道了落下埋怨,那更是追悔莫及。她确定告诉她,如果不干那是她自己的事,将来谁也不怨。母亲把同谢蕊芬的谈话从头到尾讲一遍。 娇娇脸上露出自豪的面容,其实她从家里出来就隐约判断过,这件事说过两年了,不会只是找个做饭的,会不会有这方面事,如果那样自己这辈子就行了。 “我的老娘,她说错了!”娇娇装成满脸严肃,一本正经地说。 母亲以为娇娇也是那个态度,点点头。 “你哪里是什么木头脑袋?是石头脑袋!” “|不许这么说话!没大没小的!” “你都糊涂了,转不过弯来,还不是石头脑袋?你以为我是谁呀?局长的千金?老板的掌上明珠?都不是,我只是超生游击队的队员,帮你们要弟弟,是农村的一个傻丫头,要文化没文化,要家庭没家庭,要长相没长相,不凭着年轻挣钱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一晃就二十了,再一晃就三十了,那还不快?到那时候有钱的谁会找我?我从网上看到一条消息,有位小姐认识个银行的,在家里盖了楼,办了养猪场,投了好几百万。我出去就是想找个有钱的,让你和爸爸下辈子不再那么累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种事摆在我们面前,那是我们全家的福分!” “你小小年纪,怎么想得这么多?” “我从小就跟你们住工棚、住贫民窟,你们不怕我怕了。这件事打死我也不回头,还能把我吃了?一会车停了我下车。” 母亲没想到女儿这么成熟,一想自己很快就有钱了,也感到浑身轻松,想想说:“那可不行,怎么也得回家跟你爸爸商量一下。” 娇娇笑了说:“你不明白,有钱人办这种事还不容易?人家不会等我,说不定现在已经去哈尔滨了,到那时我就错过机会了!妈妈我敢打赌,我一生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这样机会。” 娇娇高兴了,把妈妈的手拉过来幸福地亲在脸上。 妈妈豁然开朗,心里热乎乎地说:“你自己回去我哪里放心?等到前边下车了我找个电话,跟你爸说一下,他同意妈陪你回去。” “妈妈你不要跟爸爸说,以后也不要说,永远不要说,这是我们娘俩的秘密,你一定要答应我。” 母亲明白了,原来女儿这么懂事,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呢?她心痛地、理解地点点头。 娇娇说:“你有没有注意看过他的照片?” “谁呀?” “能有谁?在姨姥家墙上的镜框里,有他好几张照片,老帅气了!” 母亲推了她一下说:“要脸不,年纪轻轻怎么学得这样?不脸红?” 娇娇嘻嘻笑了说:“说不定跟他一辈子呢!” “不许胡说!” 娘俩开始高兴地东扯西扯。车到锦州,俩人兴高采烈地下车往回赶。 娇娇还真说对了,谢蕊芬第二天就跑到鲁园劳务市场,找了半天没有合适的,泄气地回到家里,给农村几位同学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找个年轻的干净利落的保姆,价钱不用谈,人必须好,最好是知根 知底靠得住的。那些同学都说不好找,她一筹莫展,没想到娇娇娘俩回来了。 谢谢蕊芬好高兴,先跟娇娇母亲谈了,又跟娇娇谈了,完事告诉那几位同学,保姆不用找了,人雇到了。她手头有点钱,谢厂长也给凑点,算是把娇娇母亲先答对了。 谢蕊芬告诉娇娇母亲:“你借钱的事放心,待我老公回来尽快落实。假如一切顺利,娇娇在这里呆一年你们就少还两万,呆五年就不用还了。” 娇娇说:“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一定听你的,把活干好,把关系处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绝不让你失望。” 娇娇母亲说:“孩子就交给你了,当成自己的女儿,千万别让她受气。” 谢蕊芬笑了说:“谁敢给气受?恭敬还来不及呢,将来就是我想说两句恐怕都不行,有人心疼啊!” 过两天,谢蕊芬买了火车票,让谢厂长找老史开车,把娇娇母亲送上火车。 谢蕊芬的变化就来自这些因素,车宏轩哪里想得到? 在等待车宏轩的日子里,谢蕊芬几乎每天教娇娇做饭,给娇娇讲车宏轩的故事,两人关系处的非常好。春节前,谢蕊芬带着娇娇逛商场买衣服,还花一千多买部新款手机,乐得娇娇嘴都合不上。 知道车宏轩回来这一天,谢蕊芬特意把女儿叫到家里,让谢厂长准备补上过年应该请的饭,让兄弟姐妹全都过来,大家欢欢乐乐过大年。 当下,车宏轩带着谢芬芳到公司取东西,然后开着那台老红旗回家,上楼时他走在前边,开门进屋,没想到沙发上有位小姑娘,预感到可能是谢蕊芬原来说过的那个,否则不会允许她独自一人呆在家里。细看,小姑娘有一米六五的个子,丰满;长脸盘,兜齿,小鼻子小眼睛小嘴,虽然单独看那都不漂亮,可放到一起却搭配恰当,勾勒出一副清纯的美。面上白里透红,新新鲜鲜,如粘露的牵牛花。嫩茎如雪,俗话说一白遮十丑,她便占了这个俏,特别惹人爱。留球头,像个运动员,显得英姿飒爽。上身穿紧身绿色毛衫,下身穿灰白色牛仔裤,毫不在乎地将光着的白嫩脚丫子放到茶几上。 娇娇知道谁回来了,心里不免紧张,浑身有点不自在。按照谢蕊芬告诉的,装成毫不在乎,面无惧色地看着他。 谢蕊芬跟在后边,换了鞋脱去大衣。 车宏轩回头问:“这是谁呀?” “你的小媳妇!”谢蕊芬笑了,把早想好的这句话扔出来。 娇娇并没有在乎。 “喂喂,不能这样开玩笑。”车宏轩满不在乎地笑了说。其实他也感到很难堪,只是想用微笑遮挡过去。 谢蕊芬高兴介绍说:“这就是我原来我和你说的人,叫娇娇。” 车宏轩摆摆手算是跟娇娇打了招呼,客气地说:“欢迎你啊小朋友。” 娇娇落落大方地去接过车宏轩的夹包。 谢蕊芬笑了,介绍说:“很聪明,就是没机会读书,要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是双胞胎。” 车宏轩平稳一下说:“如果不愿意做家务,我可以帮着在外边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工作。” 谢蕊芬笑了说:“还没怎么地呢就开始献殷勤了?” 车宏轩警告说:“说话别太随便了。” 娇娇满心欢喜,没想到车宏轩会是这么年轻,说是三十多岁不过分,这是她理想中的人,便笑了说:“不会嫌弃我是从农村来的吧?” 车宏轩说:“没什么,我也是农村出来的。” 娇娇帮车宏轩脱去大衣,车宏轩感到不得劲,笑了一下说:“我自己来吧。” 娇娇看了他一眼说:“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 车宏轩不好再说什么。 娇娇说:“我会努力把家里的一切做好,现在做菜饭不行,每天跟着学,她说你也会两手,有时间了也教我。” 车宏轩没想到小姑娘不仅长得秀气逼人,口齿还这么伶俐,满意地笑笑说:“好的,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做。” 三人高兴地坐在沙发上。车宏轩看着自己喜欢的鱼,娇娇的一见如故倒把他弄得有些不自在。娇娇又去看自己的连续剧。 谢蕊芬白皙的脸上满是矫情,凑过来说:“老公,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是不是有人背后说我坏话了?” 车宏轩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看了一眼娇娇。 “告诉你,我在外边没有办一点对不起你的事,你知道,就医院那几个人,哪个能比得上老公你?我能让他们得手?” 车宏轩感到太不像话,指指屋里,自己先进去了。 娇娇咪咪笑了。 谢蕊芬跟着进屋,轻轻关上门说:“我年轻时候都过去了,现在都快老了,还能有风流韵事?说我托人从香港买药,纯属于放屁!还说我和别人一起吃一个盒里的饭,真能胡说八道!你知道我这人很特性,怎么会和别人那样吃饭?你怎么的我都认,是我老公,别人不行。那是我剩了饭别人要吃,弄得我爸还去单位闹我,自己女儿是什么样人还不知道?我就希望我们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你对得起我就行!” 车宏轩哪知道这些烂事,笑了说:“这都是什么呀?我从来没听说过!” 当然,车宏轩对她的话也有警觉,内心讲他真不希望有这种事,但他明白现在毕竟是离了婚的,在互相没有约束的情况下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你在想什么?”谢蕊芬显然知道他在怀疑自己的话,不高兴地问。 车宏轩慢吞吞说:“不知道你怎么冒出这些话。” “你相信了?”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不相信,我还不了解你?” 谢蕊芬说:“自从有了娇娇我早就不在单位吃饭了,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还哪有那些个闲心?” “你没必要解释这些。” “我清清白白,用不着解释!我是很相信你的,否则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和你办理离婚手续。我知道我们没了激情,但是我们的亲情是靠得住的,我们还有孩子。事儿都是这样,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俗话说得好:中间没好人,父子结冤仇。我当了副院长这麻烦就大了,不知道挡了谁的路,到处是传言,妈的,我还就干定了!” “不说这些了。” 谢蕊芬竟然哭了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了也值!我知道老公你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可我还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不回家?不回家也就算了,为什么出去一个多月一个电话都不打?你能跟我解释清楚?” 车宏轩想想说:“不是一点原因没有,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在我困难的时候得不到你的理解和支持,这又不能跟别人说。天下哪有做买卖的钱都交给老婆管的?从这一点你可以看出来,我该是多么相信你。当我需要钱的时候你不往外拿,我能不生气吗?” “我何尝不知道你的难处?可我------我有难言之隐!” 车宏轩不解地看着她。 “本来我在等待股市好转再给你拿钱,可全都套住了,我手里没有钱啊!” “不是还有现金吗?” “没啦!”谢芬芳哭着去打开电脑,“不能再瞒你了,你自己看吧。” “怎么回事?你又买股票了?” “就连孩子买房子钱都投进去了,我寻思赚点,比你东奔西跑的强,可谁知被骗了!” 车宏轩过去详细看了一会,极其愤怒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玩股了吗?你现在股市里两百多万全都套牢了,弄得我一点办法没有!” 车宏轩想想又说:“你也不要上火,说不定哪年哪月就会好转,也许会抱个金娃娃。没有这些钱我也能挺过去,至于孩子买房子的钱你也不要急,我再想办法。说句心里话,你没骗我赔多少钱我都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不是你去找我,真的麻烦就大了,现在麻烦也不小。” “你答应(香兰)了?” 车宏轩晃晃头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想放弃家庭,也不想离开你,那样会闹得舆论纷纷,臭名远扬,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走那一步。我现在很难,压力特别大,不过你不要担心,会过得去。你千万不要上火,那点钱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再给你挣。” “实在不行你就把山卖了吧,不要再给我过户了。” “还没到那个地步。” 谢蕊芬喃喃地说:“我知道很对不起你,不能让你遗憾,你认同外边的人吗?” “请个保姆有什么认同不认同的?” “你不明白吗?” “说什么哪?不能那样。” 谢蕊芬说:“给娇娇好好找个事做,不行就在你那里当个出纳什么的,等到了年龄找个好对象嫁出去,也算尽了我们的责任。” “看看合同情况再说。” “你不是陪古明远出去了吗?他还没完全答应你?” “答应了,不会有问题。” “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我是说万一,当然,没有这个还有那个,我很自信,以前能挣到钱,以后更能挣到钱,所以股票那点事你不要在意,有我在钱不是问题。” “有你这句话我能多活十年!至于娇娇,如果你拒她千里之外,她会认为你不喜欢她,能不能呆得住我不保准,即使不那样也要亲密点,把她留住。她单独已经在这呆一个多月了,你办不办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办不办我都要对人家负责。” 车宏轩说:“能帮忙尽量帮忙,是亲三分相嘛。” 车宏轩去卫生间洗澡,回来躺在床上,打开电视,准备看晚间新闻。 谢蕊芬和娇娇聊了好一会,也一起过来看电视。 第一百九 十三章 从头再来(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从头再来(八) 这天早上一上班,车宏轩、老史和于洋先后来到班上。 于洋首先汇报工作情况:“关于挂靠厂家问题,我认为xK装饰和永丰铝业都靠不住,既然他们已经报名进去了,没有理由因为我们就放弃投标。根据这种情况分析,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在北京找了一家合作单位,三项一级资质:幕墙设计和施工两个一级,钢结构施工一级。现在所有进到古城市开发区工程的手续我已经全部拿到手,就等大哥你来决定了。” 老史感到很高兴,肯定地说:“非常棒,这叫有备无患。节前还有两家南方企业驻北方办事处也来找我,这些都可以考虑使用。如果我们用外地资质拿下古城市工程,那就会产生爆发性新闻,让这些人都看看我们的力度。” 车宏轩也感到非常必要,对几个关系重大的问题问于洋:“北京企业的抵押金是多少?管理费是多少?税务问题是如何处理的?” 于洋解释说:“投标抵押金十万,中标不中标投标后都会还回来。管理费连同税金一共收取九个点,属于大包干。工程资金要统一管理,材料采购要合同和发票,差旅费要票子并按规定报销,利润要用材料票子消账。” 车宏轩警觉地说:“这和我们北方普通建安企业有很大不同,我们这里的建筑企业材料采购不要发票,这对于大批材料来说差百分之五的费用。利润也是,我们需要缴纳百分之五的税金才能拿到材料发票,坐地就损失一大块。还有我们这里管理费一般是百分之一点五,税金是百分之三点四五,这样算起来和百分之九就差百分之四,再加上材料发票费用,就差百分之九,这个数额可不是小数。还有资金管理,这边建安企业钱到了扣下管理费和税金其余都会立即给我们打过来,这在管理上要方便多了。” 于洋说:“这方面情况我也清楚,可现在我们不是遇到问题了吗?即便我们不遇到问题,想拿到大项目也仍然需要一级资质,靠我们的一个校办工厂无论如何不行。尤其我们在北京地区投标,那还是用当地的资质比较有优势,否则办理进京手续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车宏轩说:“先把手续留在你手中,我争取这今天见到曹老板。” 老史说:“要尽快,不能再拖了。甲方给的投标时间就是二十天,我们不能弄得太紧张。” 车宏轩说:“你们俩这两天辛苦一下,把价格搞清楚,这样招标文件到手很快就会出标书。” 于洋又说:“北京这家公司正在考虑在北方办分公司,年费用实行大包,不低于五百万。如果我们自己办理资质很困难,我觉得我们应该办这个分公司,招兵买马,工程还是很多的。我们也对外也搞挂靠,争取把这五百万收回来。” 车宏轩歪头想想说:“风险太大了,不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还是稳着点吧。” 于洋无奈地晃晃头,显然不满意老板的决定。 三人正研究工作呢,谢厂长推门进来说:“来了几位工人,想问问公司今年有没有活。” 车宏轩站起身说:“一定要把工人队伍稳定下来,我去见见大家。” 谢厂长说:“可我们手里还没有一项落笔的工程,贸然承诺有工程,会有严重后果。” 车宏轩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会有问题,东方不亮西方亮。” 谢厂长一边跟出去一边心里没底地说:“这种事还是留有余地,把话说死了到时候一旦没活麻烦可就大了。即便你可以给工人开点生活费,人家也不好意思白拿你的钱,到时候两头都下不来台。” 车宏轩说:“古城市开发区工程肯定没问题。” “要是有这个保证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你就放心吧。” 车宏轩来到门卫,和大家热情问好,说起过年话来。 有性子急的干脆问:“老板,今年还用人吗?大家还等着上班呢!” 车宏轩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哈尔滨工程已经签了,古城市工程正在投标,还有海南项目,北京项目,都很有希望,所以用人是一定的。” 问:“什么时间可以开工?” 车宏轩干脆地回答道:“三月十五号骨干上班,四月一号全体上班。” 对于车宏轩的这些说法,谢厂长还是很担心,他不希望他把话说得这么死,到时候大家不能上班没法交代啊。但车宏轩认为,如果不做这样安排,工程签了找不到好人那才是真正的麻烦,假如所有项目全部泡汤,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排,这个风险值得冒。 大家都非常相信车宏轩,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了。大家知道老板很忙,便打个招呼要走。 车宏轩拦住大家说:“大家不要走,过去每年春节前都要会餐,今年没办,今天给大家补上。谢厂长安排个地方,准备两桌。” 谢厂长立即回答道:“放心吧,我一会去安排。” 大家高兴地在公司等着,有人竟然去车间里收拾卫生。 车宏轩回到办公室。于洋出去了,老史正在专心地看电脑。 车宏轩问:“网上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招标通知已经上来了,刚刚的事。” 车宏轩过去看看,然后说:“这两天很关键,我们要把永丰铝业的事落到实处。” 老史放下电脑,过来坐在沙发上。 车宏轩问:“甲方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甲方已经正式通知开法人委托书去办理投标手续,这说明永丰铝业也应该接到通知了,但还没有找到你,这情况有点不对头啊!我还听说永丰铝业也要开发这个产品,要投标这个项目。” “即便如此也不会影响到我们,对曹老板我有信心,我们毕竟哥们这么多年了。” “除了于洋联系的北京厂家,刚刚说节前有两家南方企业驻北方办事处找到我,希望办理他们的分公司。因为甲方传出不找关内的厂家,我就没理会这件事。如果永丰铝业出现问题,你确实应该和古明远沟通一下,必须全国招标,这样方便我们使用南方的或是北京的厂家。我说的南方两家,其中一家是我们德州的项目经理黄伟介绍的——他离开我们去南方了。我跟他通了电话,他同意我们挂靠,1.5个点。如果永丰铝业不行,那就用南方的,各方面条件都优于北京的厂家。” “都用,立即让他们把投标手续寄过来。” 老史不解,皱紧眉头问:“都用?” 车宏轩点点头说:“都用,现在情况特殊,想办成这件事要下狠心、出重拳!” “怎么回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多找几个厂家。但我最终确定的目标没有变化,还是用永丰铝业,这样顺理成章,说得通,甲方容易接受,胜算机遇比较大。对付xK装饰这类企业,击溃他们在里面压价乱搅和,我们不能不想出对策。先做这样准备,待我见到古明远后再做具体决定。” “你想用两家南方企业抬价,有这三家一级企业能够确保价格不至于太低。” “不知道会不会用得上,假如需要,包括北京的也要用上。” “这个要考虑好是好,可投标保证金不是小数,不仅甲方要,挂靠单位也要,经济上是不是允许;二是投标费用也不会小,哪个标书都得上万。” “具体情况待我和古明远商谈后再定,先做准备。” “好的,我立即着手。” “陪标一般怎样收费?” “陪标一般不用交保证金,但工程价格要明显高于市场一大块,这是保证不能中标的。按一般的市场规矩,陪标费最少两万。关键是即便两万也很少有厂家愿意挣你这点钱,也就是说一般不会同意去陪标。如果陪标,那都是有私下协议且都是相互信任的企业。谁都明白,一旦事情败露了对企业会产生巨大影响,甚至会被取消资质。现在关键的是有了这个工程我们是人,是老板,没了这个工程我们就是流浪汉,短时间内翻不了身,必须考虑周全。” 车宏轩笑了说:“我们竭尽全力,能想的办法都想了。” “今天必须把永丰铝业的事情落实了,否则我们这边无法采取行动。” “我心里有数,今天一定办明白。” 老史拿出个本本看着说:“关于价格,通过做样窗我可以确定成本价在三百六十元左右,目前市场价多数在四百六至五百二之间,关系好的还有签到五百八或者六百多的。我们的理想价格应该是不低于四百六,毛算每平米有一百元利润空间,低于这个价格风险太大,干不干就没意思了。明天于洋也会拿出报价,我们两个碰一下再跟你研究。” “好的,价格是关键,价格定了标书就容易了。” “现在国家提倡环保节能产品,发展低碳经济,这个项目是今后长期政策,我们必须迈出这抢先并且带有战略意义的一步。” “国家这一调控,银根收紧,固定资产投资规模缩减,立即出现僧多粥少局面,一管就死,一放就乱,无形中给我们搞企业的增加很多不利因素,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老史点点头说:“和你同学说一下,卡掉一批,情况会好多了。” 车宏轩淡笑一下说:“他很聪明,能做的我相信都会做好。可他毕竟是干部,我不好再提出过分要求,也没法张嘴。要明白,必须在同等条件下才能把工程给我,而绝不是带有其他附加条件。你记住,有这层关系价格低了也没问题,中标后还要想办法搞变数。我这样考虑:第一,在铝型材断面上做文章,如果现在样品件是NS52系列的,能不能改成55或是63、46系列的;第二,现在是粉末喷涂,能不能改成氟碳喷嚏,现在是内白外墨绿,能不能改成别的颜色;第三,现在是五加五中空玻璃,能不能改成四个厚双钢化中空玻璃。这三点。 面有一处改了我们就赢定了。还有,施工中要十分注意签单和增项,什么洞口大小,条件不具备,停水停电等等,都是我们要赚钱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要通过这些,拿到我们应该拿到的利润。” “说得透彻!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小心使得万年船吧。对了,我们自己的资质办得怎么样了?” 老史显得很高兴地说:“该花的都花出去了,应该很快下来。办一千万的注册资金花了四万多,办临时资质花了不到两万,三个章子已经盖完,就差发证了。” 车宏轩虽然感到没少花钱,但毕竟办了件大事,很高兴地说:“二级资质,古城市工程肯定用不上,不能去冒险。” “二级绝对没有把握。” 两人又研究一会,车宏轩突然想起刘斌,问:“年前年后有没有刘斌的消息?” 老史摇摇头。 车宏轩站起来踱步,关心地说:“你抽时间和谢厂长去他家看看,有什么困难要想办法解决。” “节前他老婆来了,要求每月照常开资,我告诉她等你回来定。” “一会我通知会计,按月开资,把以前欠的补上。这次我去古城市会弄清情况,如果没事了就设法通知他回来上班。” 老史点点头说:“好!对了,前几天有几个大学生想来我们这里共同创业,决心很大,我没敢答复他们。” 车宏轩笑了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能搞任何意义上的扩张,可以和他们保持联系,如果情况允许将来一定会请他们过来。” 两人又开始研究外边欠款的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从头再来(九)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从头再来(九) 关于外欠款一事车宏轩早有考虑,和老史研究一会,他拿起电话把会计会计王梅交上来。 王梅一开门就笑了说:“车经理,你要是不叫我也准备上来了。” 车宏轩笑了说:“请坐,有什么事吗?” 王梅坐下说:“我能有什么事?我感觉这一天天花钱像流水似的,一分钱不进这不是坐吃山空吗?” 车宏轩说:“找你来正是为此。” “我有什么办法?” “去山东德州跑一趟,那里欠点钱到时间了,应该能拿回来。不知道你家里能不能离开?” “临时出差没问题。” “我家里来个小亲亲想在这里工作,我准备配给你做个现金会计。这次一起去德州,让年轻人见见世面,以后你要带好这个徒弟。” “没问题。” “那就让谢厂长给你们俩买票,快去快回。” “好的,那我去准备一下。” 车宏轩点点头,目送王梅离开。抬手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马上给曹老板打电话。 正好曹老板方便接电话,笑了一通说:“出去玩两天,感觉确实不错啊,真是享受。” 车宏轩说:“你别光顾着自己去潇洒了,忘了还有个受苦受难的弟弟。好了大哥,顺便给你拜个晚年!” “还拜什么晚年?连个电话都没有,我以为你又出事了,哈哈!” “在哪里?” “刚从你老婆的医院出来,这大酒喝的,老是胸闷,检查一下。 “你是不是在你那个小破厂子呢?” “是。” “电话里不用说了,我去你那里坐一会。” “我去接你。” “自己开车呢。” “好的等你。” 车宏轩放下电话马上让老史开车快去买些水果,下楼到收发室去等。 车宏轩的公司离职工医院很近,曹老板几分钟就到了。车宏轩礼节性地陪曹老板到厂房里看看。 曹老板还没来过这里,看看黑乎乎、空洞洞的破厂房,摇摇头摆摆手嘲笑地说:“哈哈,这也算公司?真正的校办工厂都算不上,要让甲方看到你就是这个小样,天大胆子也不敢把工程给你,应该买块地好好建个厂房。” 车宏轩笑了说:“哪有那个实力?走吧,到屋里坐一会。” “拉倒吧,这像个阴曹地府似的!站在外边比屋里强,这会儿阳光正好,还是门前晒晒太阳吧。” 说完,曹老板转身走出厂房,抬头看看那棵高大的杨树,顺嘴说:“怎么门前有这么个破玩意?太不好了,不行把门改个地方。” 车宏轩解释说:“这是体委原来体操房的门,不能随便改。” “这有什么?堵上再扒一个就是了。我告诉你,有这棵大杨树矗在门前,你有多少钱都留不住,全杨(扬)了!” 车宏轩笑了,让聋人去办公室搬来两把椅子,放在门前,正好朝阳背风,两人坐下。 曹老板看看不远处的几棵桃树问:“怎么这还有几棵桃树?” “大概是原来体委栽的,房后还有几颗杏树,每年还结果呢。” “不好不好,这什么鬼地方?咱们都是农村出来的,过去老人常讲,南院不栽桃,北院不留杏,那叫南桃(逃)北杏(背兴),再加上那棵大杨树,都占全了,所以你才出了那么大事!这地方不好,赶快离开!” 车宏轩笑了:“我不信这个。” “我也不信,可一旦有事了就犯忌讳。” 车宏轩不在意地说:“还不仅这些,身后这个门卫盖的时候挖基础,就一米来深,你说挖出什么了?” 曹老板似乎紧张地看着他。 “挖出棺材板子了,还有骨头。” “你吓死我了!”曹老板一下站起来,指指屁股底下问:“就这里?” 车宏轩点点头。 “我的天妈,赶快挪窝!这是什么地方?告诉你,当年大队白给我一片撂荒地,中间是个大沙坑,我说什么都没要,不可能把公司建在大坑里,那还有个好?走吧,我们往前边溜达溜达,我可不陪你坐在这坟茔圈子里!第一次来都感到慎得慌,难为你天天在这里混,胆子真大。” “我只是不怕这些,还有就是没有别的办法。”车宏轩也站起来,陪曹老板去散步。 “不行别干了,去我那里挑大梁,这是心里话,希望你当回事,把老史和于洋也带过去,要是舍不得你老丈人,也过去干两年,但年龄不能超过六十五岁。” “那怎么好意思,说句实话,像我们这些机关干部出身的人,花钱还行,不知道心疼,养成的坏习惯。出来挣钱就难了,眼高手低,什么都干不了不说还怕丢面子。就说我,家里就一个人都没管好;小厂子就这么大,就干那么点活,也没管好,出了那么大事,可笑可笑。所以你那么大公司,有我好不了多少,没我不一定比现在差。你也知道,像我这种人,心比天高,理想远大,可手无缚鸡之力,什么技能都没有,既不能吃苦又不能耐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论起来条条是道,做起来见硬就跑,往坏处说,可能会把企业带进深渊!” “不翻车不打压不是好老板!不行就算了,用不着说那么多,我土埋半截子了这点事还看不明白?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啊!” “自己凑合着干吧,就这半斤八两,闹到什么程度是什么程度。” “跟你说真的,如果你过去我就不会这么累了,我会把经营权交给你,然后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的海玩!” “你还精力旺盛,干几年吧,给社会多做点贡献。” “嗐!强扭的瓜不甜,不说这些了。” 车宏轩言归正题问:“古城市开发区工程怎么办?” 曹老板挺起胸脯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车宏轩说:“我现在已经没了退路,只能把工程签到你那去。” 曹老板拿出电话打过去,没通,生气地拿在手里等待,电话马上打过来,曹老板生气地问:“你他妈上班时间哪来那么多破电话?又在那勾引哪里的良家妇女哪?” 公司办主任笑了争辩道:“我这都是工作电话,哪像你们当老板的,包里装着钱,和谁都有缘!” “别放臭屁!马上告诉蒋伟,不要派人去古城市,然后你亲自跑步去给车宏轩印个名片,名头是公司的财务总监,明天用,不得有误!” “立即执行。” “让你办的事记住没有?” “放心吧,什么时候误过事?你们当老板的怎么总是想训人?” “别废话,有能耐你也当老板!” “都当老板谁伺候你?” “别啰嗦!” 曹老板放下电话对车宏轩说:“小事一桩。” “非常感谢,否则我走投无路!” “哥们之间不说这些,谁还没点难处?当初没有你哪有我的今天?” “行啊,不说那些客套话了。” 曹老板带有几分自豪地说:“我们公司名片都是防伪的。” 车宏轩笑着问:“听说你要上保温窗项目?” “不会,我目前定位还是大力发展幕墙产业,和国外对手竞争,条件成熟了还要到发达国家去抢饭吃,不和中小企业打拼,不能胡子 眉毛一把抓,那样不会有好结果。一个企业定位很关键,你也是,定位必须准,否则不会有大的发展。” “慢慢来吧。” “再说件事。”曹老板将季明那天晚上在夏宫说的事告诉了车宏轩,然后愤愤地说:“人啊千万记住,那些小人救不得,想当初没有你他会有今天?” 车宏轩气愤地说:“忘恩负义的小人!”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些别的,等老史把水果买回来,曹老板要走。车宏轩让老史把水果放到曹老板车上,他知道这点水果不算什么,可曹老板就好这口,回去往办公室一扔,会说是车老板给买的,什么破玩意,不要硬往车里塞,大伙帮着吃了吧,别烂扔了。 回到办公室,车宏轩高兴地告诉老史:“永丰铝业已经搞定,你赶快去办理手续。” 老史点点头说:“他一来我知道事情就成了,南方两家已经搞定。” 车宏轩摆摆手说:“既然永丰铝业都搞定了,其余厂家就不重要了。当然我们也必须考虑价格问题,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做些文章的。都拿在手里,准备好应对措施。” 正说话间,季明手里拿着车钥匙急急忙忙走进来,看一眼老史说:“去帮我买一管眼药水,正好可以回避一下,我和车老板有话要说。” 待老史出去,季明揉揉眼睛说:“我现在手头不方便,急用五万块钱,给你三分利,一个月肯定还。” 车宏轩心里正气着呢,摆摆手淡淡一笑说:“这不可能,我从来不办这种事,容易伤和气。你要注意,哈尔滨的预付款到了不能乱花,要用到工程上,如果不够还要想办法垫上点。” “那不可能!关系是你的,好人你做了,需要垫款你得拿钱!” 车宏轩变得很严肃地说:“我不可能拿钱!” 两人不愉快地坐着,空气中带有明显的紧张气氛。 不多工夫,老史买回眼药水交给季明,然后开车去永丰铝业办投标手续。 季明滴上药水,闭着眼睛考虑着。总体来说再往下谈已经没有意义,便张罗中午喝酒。 车宏轩说今天厂里会餐,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参加。 季明温摆摆手,一连串的“不可能、不可能”。想想,又不是滋味地说:“行了,我走了,没想到你老车这样为人。” 车宏轩还是站起来礼貌地对他说:“你也知道,自从去年出事到现在,我一分钱没进。” “你怎么回事我还能不知道?算了算,不说了,人情薄如纸啊!” “你不理解我也没办法。” “行了,不用送了。” 车宏轩还是坚持送到楼下,笑了说:“我们不能因为这件小事伤了感情。” “不要再说了,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 车宏轩还是笑笑,他仍然寄希望于古城市工程投标时,季明不至于把价格压得太低,明目张胆地和自己作对。 第一百九十五章 从头再来 (十)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五章 从头再来(十) 季明从车宏轩那里没借到钱越想越不是滋味,怀恨在心。至于古城市工程,他知道车宏轩绝不会签过来,挂靠的吴老板也是瞎扯的事,自己只好放弃这个想法。从道理上讲,那么大工程,政治气候这么紧,轻易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交给一个二级企业,绝无可能。从现在情况看,只有把哈尔滨工程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是正道,才有可能得到最多的利益。为此,他和副手老袁单独找个小饭店,要谈大事。他点了几道小菜,要来一箱啤酒,坐下来准备谈事。 关于老袁这人倒是有些故事需要讲讲。他个子不高,谢顶,现在就干脆剪个光头,也不戴帽子,胖脸上总是带着那种老于世故的微笑。他是季明温发小,关系处得特好,当然也在拜把子的哥几个之内。 老袁这人念书不行,这也可能跟家庭出身和打小家里就不富裕有关。从小就干家务,给父母跑跑腿,除了学习样样可以。特别是从小经济脑瓜就够用,检点破烂卖钱那是有名的高手。随着年龄增长,大家发现他对人的看法也有独到之处,专门找一些有钱有势的同学交往。在季明这个圈内,可以说他是摇芭蕉扇的。时下,老袁非常清楚季明有好亲戚来到向远方公司做大领导,又赶上军品新机上马,自然会有干大事的机会,当然和季明一样扬眉吐气。 季明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从小零花钱不断,从这一点出发,老袁从小就主动和季明交往,没少花季明的钱,也没少在季家吃饭。因为会来事,深得季家父母喜爱。 高中毕业后老袁没考上大学,就连技校之类的中专都没考上,愁得他没办法,只好自己寻找出路,早市上菜,菜市场上再卖出去,土里刨食,糊口度生。这一阶段他和季明交往不多。 有一天季明的母亲去买菜见到了他,看他又黑又瘦就动了恻隐之心,回去跟老伴一说,老伴让季明将他叫来,然后托人安排老袁到向远方公司供应部上班。这就是丑小鸭变成美天鹅了,可以说一步登天。因此,老袁视季明的父母如亲生父母。 季明组建劳服公司铝门窗厂的时候,老袁按照季明的要求请过来管销售,业绩很不错。 这两年形势不好,老袁曾经多次劝说季明要勒紧裤带渡难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拿到大项目。可季明听不进去,依旧天天喝。老袁很不满意,可又不敢深说,只能默默地工作。没想到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在这个困难重重的时候,季明竟然得天相助,平地来了一位亲戚当领导,真是不可思议。 两人坐在那里等菜。 老袁神叨叨地说:“现在有哈尔滨工程,还有行政大楼改造项目,我们从今年就开始起步了,并且是一步登天。” 季明笑了说:“关于哈尔滨工程,我意见你全面介入,不给车宏轩留有任何机会。从开工开始到工程竣工结束全程跟下来,目的是把工程管住,牢牢抓住后期,不能让后期跑掉。如果后期让车宏轩把工程签到别的厂家,那是我们巨大的损失。” 老袁挠挠头想想,因为目前手头还没有像样的项目,把哈尔滨工程拿在手里也不失是件好事,便点点头说:“我没意见,除了你说的我还可以在那里跑跑市场。只是我一直准备进到大院内,估计今年还会有别的项目,这可是重头戏。” 季明使劲抽口烟说:“关于厂内的项目先期我和大家先管着,如果需要还可以招聘带项目经理证的专业人员。哈尔滨工程你不去我不放心,其他人斗不过车宏轩。” “好的,我尽快过去。不过这件事应该跟车宏轩打个招呼,让他给甲方过个话,这样才顺理成章。” “我不想让他知道。” 老袁笑了说:“着没必要,把名正言顺的事办假了。让车宏轩通知甲方我要过去合情合理,光明正大,即便车宏轩有什么想法也没办法。否则我们将不履行合同,给他车宏轩釜底抽薪。” 季明听明白了,点点头拿出电话,给车宏轩打过去,说要派老袁去哈尔滨,让老史同去帮着接个头。 车宏轩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让老袁去接管哈尔滨工程,他考虑一下,知道没办法阻止,便回答说:“好的,我已经安排老史过去了,让他多买张票。” 季明说:“好的老车,这是我们的共同目的,我希望老袁和老史都能长期住在工地。” “没那个必要吧?”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好,经常联系。” 季明收起电话看着老袁说:“这次辛苦你了,去办一件并不光彩的事,属于掏地沟。可没别的好办法,逼上梁山,这老车根本不拿我们当回事。你一定要拿下脸,什么车宏轩老史的,都不要管他那一套,让他们远离哈尔滨工程!尤其是工程款,一分不能落到他们手,我让他们白忙乎!你要常驻,把所有关系都搞明白,无论是刘老板还是基建办的,投其所好,重金收买,把主动权牢牢地抓在我们自己手里。” “没问题,小事一桩。”老袁信心满满地回答道,他从事业务多年,可以说事事通晓,人情练达,办这点事手到病除。 “你先从家里拿点钱,工程款到了我马上给你报销。” “没问题。”老袁虽面有难色,可还是应允下来。他这人平时是那种一分钱不花的主,有时候就连公交车的一元钱都算计,宁可走几站也不花那一块钱。现在季明让他从家里拿钱出差,他当然老大不高兴,因为去年还有几百元没报销。可考虑到季明现在是身价百倍,自己拿点钱不会有任何风险,所以他才鼓起勇气答应下来。 季明认真地说:“我有一根人参价值上万,找个机会交给刘老板,就说是我给他带去的。” 老袁想想,低下头说:“我可以带上,但轻易不拿出去。刘老板是个人买卖,玩这套对我们没有好处。你不如把这个拿到大院里去,我们将来的命运如何要靠那里。” 季明摆摆手说:“这方面事你不要操心。” 老袁不好意思地笑一下。 菜上来,哥俩高高兴兴喝起来。 喝一会,季明接到安装队头头吴老板电话,这人就是到古城市开发区去的福建人老吴。他现在有点实力,已经不满足仅仅搞包工,而是准备成为外装修承包商。 季明告诉老吴:“哈尔滨的工程包给你干,将来如果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你能签到手,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有机会自己成为正儿八经的老板了。不过你记住,古城市开发区你不要撒手,继续去投标,这个投入没多大,碰碰运气。” “我去见过古城市开发区的领导,妈的,竟然把我赶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投了。” “一定要投,我得到情报好多厂家都以价格优势投标,你也要考虑到这一点,只要你价格低甲方就没有理由不给你。” “这好像没什么意义,不过我可以去投。” “我不要你的投标保证金。”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哈尔滨工程什么时候操作?” “四月初,你准备队伍吧。” “没问题。” 两人聊了好一会。 第二天老史和老袁晚上坐火车去哈尔滨,秦新明爱人和她的弟弟接了两人,吃过早餐开车去国际超市。 路上,老史小心地问秦新明爱人:“新明的事怎么样?” 小白愤愤地说:“嗨呀,别提了,有用没用的花了老多钱了!快出头了。白主任可能要判十一年,秦新明也要到法院,答应判三缓四。” 老史点点头,转个话题问:“国际超市内装你们签了吗?” “还没有。他们家如果不拿钱,我宁可不干。” “他家信誉不好吗?” “可不是!工程好几年了干不下去,没钱。这几天总找我签合同,要按进度付款,我没答应。听说地下室租出去了,现在有点钱,你们的工程款应该没问题。” 她想想又说:“老史,给我们办事的甲方基建办经理要你们五个点的回扣,你能做主不?车老板有没和你交代?他应该知道这件事。我现在一听回扣这两个字,我浑身打颤。” “不能,”老史很干脆地回答,“我要请示车老板。” “必须答应!”老袁抢过话茬说,“现在哪都一样,不把管事的答对好工程还有个干?” 老史白了他一眼说:“不行,我只听车老板的。” 说完,老史拿出电话,给车宏轩发个信息,马上得到答复,他收起电话对小白说:“不行,老板明确表态。” 小白为难地说:“那好像很难办。” 老袁冷笑一下说:“这点事都办不了,还干什么企业?你们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们不怕,这种带有风险的事我来办。” 老史坚决地说:“不行就是不行!老板说了,宁可不干也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老袁淡笑一下说:“我是代表企业出来办事的,不是代表哪个人的。企业老板就一个,是季明而不是别人。季明有过交代,这项工程由我全权掌控,别人有什么意见可以向季老板汇报,由他向我作出指示。” 几人都沉默下来。 老袁拿出手机给温老板打电话。 温老板明确指示:“按既定方针办!冲破一切阻力,满足甲方的所有要求,准时拿回预付款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老袁放下电话毫不含糊地说:“老板有指示,答应他的要求,由我们承担这部分钱。老史,老板说你们可以不必介入类似的事。” 小白看看老史说:“我们相机行事,不过如果答应了就必须办,否则就不要答应。” 老袁肯定地说:“没问题,我们一定办好。” 老史给车宏轩发个信息:“老袁挺狂,要跳到前台。” 车宏轩回话:“不理不睬。” 九点钟刚过,几人来到国际超市基建办。付经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给每人倒好茶,把小白叫进里间办公室,不一会又把老袁叫进去。 老史明白他们在搞什么,自己就在外面喝茶,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从头再来(十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六章 从头再来(十一) 基建办付主任正和老袁在里屋密谈,小白和车宏轩坐在外间屋闲聊,土建经理尹老板这时候笑呵呵推门走进来。尹老板眼睛带睁不睁的,眼角挂着眼屎,手里拎个玻璃茶杯,里面绿茵茵的茶叶还在根部向下零零星星飘落,很明显是刚泡上的。他的脸还是那么浮肿,一看就是病态。 尹老板认真地看看老史,又认真地看看小白,眯起眼睛想一会,估计是在辨别老史和小白,不知道搞没搞明白,稀里糊涂地问:“你们是干什么来的?也是来要帐的?” 小白一捂嘴笑了说:“您真会开玩笑!” 老史感到吃惊,年前还见过面而且还在一起吃过饭,这么短时间就忘了,看来真是病得不轻,便认真地解释说:“您健忘,年前我们还在一起研究玻璃幕墙呢!我们来见侯老板,研究四月份开工的事。” 尹老板仰头“啊啊”地想了一会,缓口气笑了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们胆子不小!等候老板?中午吧,别人吃饭他才敢出来。” 老史感觉这话有点不对劲,赶快换个话题问:“尹老板,您年过得还好吗?” “不好不好!” “今年会在哪里发财?” 尹老板坐下,打开茶杯喝了一口,用手指着外边的国际超市大楼愤愤地说:“还能去哪里发财?被钉在这里了!你看到没有,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到现在还一分钱没给,两年前我好悬没死在这里!” 老史被说得目瞪口呆。 尹老板没事似的摇晃着脑袋吹吹茶,然后喝了一点点,咂咂嘴品味一下。 老史见情报重要,便就循序渐进,把情况进一步摸清。 尹老板还是挂在嘴上的那套嗑,根本不顾及什么,把他所知道的尽数说出来,这是他病态所致。 两人正聊着,付经理和老袁高高兴兴地走出来,付经理热情地和尹老板打招呼。 尹老板不客气地说:“付大骗子!又在骗人?钱有消息吗?” 付经理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又犯病了?真是病得不轻!钱的事问老板,我管不了。不过我知道昨天晚上老板又和银行领导在一起吃饭了,估计是不远了。” 尹老板使劲地礅一下茶杯瞪起眼睛说:“光吃饭有个屁用?从前年吃到现在,一面墙都吃进去了,钱还是没吃进来!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 付经理笑了说:“别急,好饭不怕晚。你也知道我们侯老板也不容易,干这么大项目,就那么点钱,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现在好了,贷款马上就下来,地下室也整体租出去,我们这艘航母就要扬帆起航了!” 尹老板气愤地说:“侯老板没走眼,能从茫茫人海里把你找出来真是不容易!” 老付不客气地说:“这两天事情非常多,没事你就在楼上老老实实喝茶,不要到处乱窜,有没有的乱说一气影响不好!” 尹老板拍了下桌子说:“你都把人坑死了,说两句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越不让说我越说,解解我心中的怒气!” 老付冷笑一下说:“愿意说你就说,不行我跟老板说说我们搬到办公区去!” 尹老板咳嗽两声说:“正好我还不愿意上楼呢!” 老史见他们嘀咕没完,抽空出去给车宏轩打电话,把了解到的情况通报一下。 车宏轩说:“这些我都清楚,侯老板跟我讲了。继续我们的工作,不要受到影响。关于老袁的所作所为我们就当作不知道,也不予理会,以退为进。” “我看老袁那架势要赶我们出去。” “他办不到,老付也不好使,那毕竟是侯老板的个人买卖。” “我明白。” 两人结束通话,老史回到屋里。 十二点十分,侯老板的电话过来了,让付经理把尹老板和装修公司的人带到他的办公室。 侯老板先请尹老板进去,两人聊了有十几分钟,尹老板乐呵呵走出来,一看就是得到好消息了。 尹老板离开,老史、老袁和小白被老付请进去。办公室里除了侯老板还有两个人,一位是律师,一位是他高水平的助手。 侯老板满脸严肃,不客气地说:“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内外装的事年前都订完了,现在我又请律师看一下合同条款,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往下进行。外装先干门市的点驳幕墙,一共一千二百平米,不到一百万的工程。我先给你们三十万,如果后边我的钱出了问题,你们要把一期工程给我干完,这是车老板答应过我的。我先把丑话说清楚,到时候别给我撂下,那要包赔我损失。能行就干,不行就别干,要知道,一分钱憋倒英雄汉。其他外装工程等大笔款到了再说。” 老史感到非常惊喜,他没想到会拿到预付款。这也使他联想到,如果把合同签到车宏轩原来的公司该有多好?他点点头说:“我们会按照车老板的意见,认真履行合同。” 侯老板点点头表示满意。 小白也非常高兴,认为外装修有了预付款,自然内装修也会给。 侯老板看着小白说:“内装先进地下室施工,不能给预付款。” 小白一下惊了,立即不客气地说:“我们现在很困难,也希望给点开工费。” 侯老板显然很生气,但没有言语,屋里空气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好一会,侯老板憋得满脸通红,态度诚恳地说:“我现在没有钱给预付款,希望你们理解,立即组织施工人员进场,我会按形象进度付款。” 小白平静地说:“不是我不给你干,你应该知道,现在我手里已经花得空空的,实在没有办法。” “到这个时候给我扔下不太仁义吧?” 小白很干脆地说:“如果你的钱不到位,就是进场也干不下去,不如等等。” “等不了,地下室已经租出去了,人家在看着我们,破狼破虎的怎么让人家开业?” 侯老板想了想,拿起电话给车宏轩打过去问:“车老板,有件事和你说一下。原来准备给你三十万预付款,现在只能给你二十万。” “非常感谢。” “好,把活干好。” “放心好了。” 侯老板放下电话看着小白说:“只能这样,我先给你张罗二十万,你组织人进场,先把四面进门的地方装修一下,让人从外边看了顺眼。如果你以前有什么剩余的装修材料,我不介意用到我的工程上。” 小白高兴地说:“我们剩余材料很多,什么大理石、地砖和各种板材都有,如果进门处——比如这个门用地砖,那个门用花岗岩也可以,我们就不用买什么材料了。” “可以。” 小白说:“有了您这二十万,我们满盘皆活,一定按要求把地下室装修好。当然,一旦有困难还希望侯老板支持一下。” 侯老板说:“你们里面外边都有进度了,租赁方就会按形象付款,到时候大家都会宽松一些。”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老史陪小白去看工地,老袁给季明打电话,告知甲方同意给预付款,只是经过车宏轩同意,预付款从三十万降至二十万。季明虽然对少了十万预付款很不高兴,但从没有到拿到也是非常高兴的,只能默许了。 放下电话,季明马上给车宏轩打电话,非常气愤地说::“老车我告诉你,你没有权越过企业私相授受,我们这是企业行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不允许你这样胡来!” “我对侯老板有过承诺,就是不给预付款也要把前期工程干完。” “那合同不就是一张废纸了?” “你什么意思?” “行吧,就这样。”季明无奈地放下电话。 老袁给季明打完电话,见老史和小白一帮人去工地了,跑到侯老板办公室,递上人参笑呵呵说:“我们季明老板一直挂念着你的身体,特意给你带来一根三十年的老参。” 侯老板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拿回去!把工程给我干好就谢天谢地了!” “我们老板的意思,不好拿回去。”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把东西拿走,把工程干好比这个重要!” 老袁碰了一鼻子灰,拿着人参出去了。 中午,侯老板请饭。 老史和老袁下午办了预付款,老袁安排进场的一些事留在哈尔滨,老史买了张火车票打道回府。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从头再来 (十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从头再来(十二) 老史去哈尔滨,同一天于洋去古城市开发区买来标书,按照车宏轩意见,于洋这两天一直在永丰铝业和做标书的几个人一起紧张地工作,争取尽快拿出标书,提交给领导们去讨论。 这天中午,车宏轩与朋友喝酒,喝完又翻台去KtV,喝多了,燃烧在体内的酒精令他昏昏沉沉。回家的时候天上下起蒙蒙细雨,他感到很愉悦,没想到今年的第一场春雨竟然这么无声无息地来了,滋润万物,唤醒生灵,催促着春天的脚步。已经是午夜了,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无缘观看这可爱的春雨,他觉得可惜可叹。 谢蕊芬和娇娇都已经归屋休息。 车宏轩没有打开客厅的灯,怕惊动了她们,径直走进卧室。没想到灯开着,谢蕊芬根本没睡,见他进来把手机放在枕头旁,满脸不悦地翻楞着他,气哼哼站起来准备去方便。 这时候本来已经是阳春三月,天气变暖,暖气还没撤,还要给到月底,屋里温度是够用的,可谢蕊芬有个毛病,冬去春来或是秋去冬来季节交替之时怕犯关节炎,打电暖气和空气加湿器。另一个原因是她睡觉不愿意盖大被,就喜欢穿得少些或是干脆光着。夏天再热,她也绝不在有空调的地方睡觉。车宏轩虽然感到不适,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车宏轩对她说:“家里有外人,注意点。” “别废话!”谢蕊芬两眼一瞪,眉毛一扬,没好气地给他一句。她一直没睡,也没看电视,而是怄气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她认为车宏轩出去一个多月,回来第二天就不回家,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她断定车宏轩外面不仅有个金香兰,还有别人。越想越生气,感觉委屈,自己这么多年竟然成了智力障碍者,经济上被他骗了,这方面也被他蒙了,恨死了!怪不得来了个黄花大姑娘他都头不抬眼不睁的,原来是这样!娇娇来了头一天半夜三更的张罗让她搬到对面屋去,第二天又莫名其妙地不回来,难怪人家生气。 娇娇感觉车宏轩很冷淡,不是想象的那么回事。晚上睡觉前已经正式跟她说要走,难道自己费尽心机安排的事眼看就要泡汤?当然,她也清楚,娇娇要走不一定是真的,是在维护尊严,是要看看车宏轩的态度。她赞成娇娇这样做,逼逼车宏轩没坏处。 车宏轩感到不可思议,以前自己就是夜不归宿她也没有这样过。从这件事上看,他认为谢蕊芬现在处于病态,这与两件事有关:一是离婚,种种迹象表明,办完手续时间不长她就后悔了,尤其是车宏轩没有跟她提出过分要求,将房产和现金都给了她,使得她感到意外,让她更多地回想起车宏轩好的方面,这无形中加重了恐怖感;第二是股票里赔的钱,如果没有把车茜的五十万也赔进去,说不定还好些,可现在难了,一旦孩子要买房子那就真是丢人陷了。 车宏轩认为自己有责任来医治妻子的伤痛,让她尽快摆脱思想压力,走出困境,便若无其事地陪个笑,解释说:“中午喝了,晚上又喝,加上旅途劳累,去洗个澡轻松一下。” 谢蕊芬怒斥道:“洗什么澡用这么长时间?” “做个按摩。” “我说呢,还是外面的野花香!” 车宏轩仍然满脸陪笑,加上KtV里的浪漫,满身燥热,正想回来过夫妻生活,便上前亲她一下,知道这胜过任何语言,然后温柔地说:“把心态放平稳些,相信我。” 这一举动让谢蕊芬立即释怀,心满意足,露出笑容说:“我心里明镜似的,南方那么开放,你去了一个多月不可能一个女人都不碰,我问过吗?可你回来就去喝大酒,换了你是我会怎么想?不管是喝酒还是干别的去了,今晚的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以后在家里洗澡。” 车宏轩没想到她考虑得这么复杂,解释说:“家里不能泡澡,也不能蒸桑拿,更不能搓澡,不具备条件。” “什么这个那个的全不是理由,我去买个蒸房,搓澡也是现成的,我们也不能花钱供个祖宗。” “你竟说笑话!” 谢芬芳想想觉得太过分也不好,况且自己总不能时时跟在他身边,便笑了说:“桑拿房我还要买,再买个大一点的浴盆,平时在家里洗,偶尔去外边。” 车宏轩只好笑嘻嘻点点头。 谢蕊芬乐呵呵去方便,回来见车宏轩已经躺在床上,自己也躺下说:“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需要这样严肃?” “娇娇要走。” “为什么?” “问我?你回来半夜三更的硬要人家搬出这屋,让人家脸往哪处放?这还不说,见到人家驴脸拉得老长,换谁能呆住?就说今天,为什么不早点回来陪陪?” “我没有这个义务。不过告诉你,我已经宣布了,让她到单位去当出纳。” “有这种事?事先怎么不和我说?” “知道你会同意。” “那倒是!”谢蕊芬好高兴,公司里会计是自己同学,现在安排个出纳还是自己的人,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说明车宏轩相信自己,没有外意。 车宏轩反过来说:“我没想到她要离开,真是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不可委以重任!” 谢蕊芬马上解释说:“你这样安排她就安心了,还走什么?” 车宏轩笑了说:“无论是金香兰还是娇娇,不能害了人家,那样就丧了良心一辈子不得安生。” 谢蕊芬也“嘻嘻”笑了。 “我安排她和王梅到山东去要账,出去锻炼锻炼,明天上午十点的火车,我去送他们。” “你考虑的比我周到!” 借着这个机会谢蕊芬把娇娇家里情况大概讲了一下,当然也顺便提及借钱一事。 关于借钱这件事,车宏轩没有明确表态。谢蕊芬也没有过多地说,因为这要看事态发展,走到那一步才能拿出那份钱。 第二天早上,谢蕊芬照例不到七点就去上班了。车宏轩知道临走前她去了娇娇屋里,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 谢蕊芬走后半个小时左右,车宏轩见时间不早了也起床,看看没有准备早餐,知道娇娇还懒在床上,只好等一会。 车宏轩在客厅拿出电话给老史打过去:“到哈尔滨了?” “是。” “等你回来标书就差不多了,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我认为你应该去探探路,便于标书定调。我们手里握着四家投标权,左一家右一家的我感到不好,光这四家买标书就花了四千,如果再做四份标书去盖章,没个四五万不够,这钱花得值不值心里应该有个数。” “我今天就过去。” “明白。” “那边有情况随时联系。” “好的。” 两人放下电话,车宏轩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新闻。看看快到八点了娇娇还没动静,再不起来赶火车时间就紧张了。连打电话再看电视的不可能听不到,小孩还挺有脾气呢。 车宏轩走过去,因为门开着,他轻轻敲敲门框,没反应,问:“睡醒了吗?” “你进来吧。” 车宏轩走进去。 娇娇头面里,穿一条白色制服短裤,红色上衣,披散着满头乌发,两手抱在胸前,腿卷曲着两腿。 车宏轩说:“该起来了,一会要去上班。” 娇娇根本没睡,带着睡意的面颊粉红,那双单眼皮里的两眼非常明亮,不冷不热地转过身看着他。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娇娇毫无表情地答道。 车宏轩去拉开窗帘,外面竟然下起大雪,雪花漫天飞舞,满世界洁白一片。 车宏轩心情愉悦地看着漫天大雪,高兴地说:“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还在下雨,这会儿竟然下起大雪来!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飞雪迎春,好一派北国风光!” 娇娇也过来向外张望,感叹地说:“哎呀,真的好大雪啊!” 车宏轩蛮有诗情画意地说:“雪是洁白的,是纯洁的,她净化了空气,装点了万里河山,将来融化了也会滋润万里良田,要把生命无私地渗透到土壤里,哺育万千生命!” 娇娇看了几眼窗外飞舞的大雪说:“还是把窗帘拉上吧,别让对面楼看到。” “有什么好看的?赶快起床!” 娇娇又回到床上,仰面躺在床上,一条腿压着另一条腿,脚趾来回扭着,两手放在腹部,看着天棚说:“我想走,和你老婆说过了,觉得也应该跟你打个招呼。” “为什么?来了不容易,怎么轻易就走了?” “我怕影响你们的生活,感觉你挺难受的,里也不是外也不是。” 车宏轩笑了说:“你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么大心思?你来了不会影响我们生活,更谈不上什么里呀外的。” 娇娇扭头看着车宏轩问:“干嘛拒人千里之外?是不是这屋里住的是苍蝇?” 车宏轩笑了说:“我已经在公司里宣布,从今天起你到公司去做出纳,把会计王梅当作师傅。今天你和王梅十点钟火车,去山东要帐,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娇娇一下蹦起来问:“怎么回事?真的假的?” “这还能假吗?” “我姨早上没跟我说呀?我能行吗?” “需要努力。” “这个当然能做到。” “现金会计就是去给我管钱,转账支票、现金支票、现金都在你手里。跟你唯一交代的就是没我的话任何人——你记住是‘任何人’不能动公司的一分钱,能做到吗?” “一定能!” “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好助手,不负重托,我们一起创业!” “明白,我虽然没读几年书,可语文、政治、地理、历史都还撵上来了,就是物理化学跟不上,我会尽一切努力把工作干好,把家里活也干好。” “希望我的公司能给你学习和锻炼提供一个好的机会,记住从今天起你就走进社会了,今后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不要让别人来安排自己的命运。” “我自信能干好,不会让你失望。” “一言为定,我去客厅等你,动作快些。” “我还有话说,火车晚了没关系,还有下趟。” 车宏轩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娇娇问:“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的。” 车宏轩点点头,看着她咄咄逼人的两眼。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 车宏轩笑了说:“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知道。如果你同意上班了,我就没有必要知道了。这样说吧,我不可能关爱天下所有需要关爱的人,可我遇到了就一定想办法力所能及地给予支持!” “不需要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离开谁地球都会照样转!我来这里真实的目的你清楚吧?” 车宏轩看着她明亮的两眼点点头。 “什么意见?” 车宏轩说:“以后有时间慢慢聊。” 娇娇知道再说多了没宜处,便不再皮了,赶快穿戴、洗漱。 两人下楼去快餐店吃了几根油条,车宏轩开车两人来到公司。 王梅把出差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她不让车宏轩送,带着娇娇门口打个车直奔火车站。 娇娇第一次出差,别提多高兴了,嘴角一直挂着甜蜜的微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从头再来(十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从头再来(十三) 车宏轩安排一下公司的事,又跟于洋通个话,然后开车去古城市。这时候天已经晴了,由于地面温度高,加上太阳暖烘烘的,道路上的雪已经化没了,虽然还比较潮湿但不滑,可以大放宽心地开车。 他清楚此行关系重大,不仅关系到今年,可能关系到后半生。除了投标工程还有几件大事要办,都到了火候。最没底的是王玉田饭店装修欠的二十万和办事的三十万,能不能出问题没有保证。为了避免王玉田断然把话说死,他没敢给王玉田打电话。还有保险公司欠的一百来万也有难度,谭经理出事进去了,张丽萍调走了,刘斌跑路了,经手人一个都没了,当然情况不容乐观。好在保险公司是个正经单位,不像王玉田那样没准。保险公司这份钱大部分是刘斌的,刘斌没回来公司当然可以用来周转一下。 假如以上几笔款全部落空,虽然可能出现困难局面,但也不是死局,况且几笔款同时出现问题也是不可能的。只要开发区的工程一落笔,预付款马上就可以到位,渡过难关也没问题,车宏轩对此深信不疑。 上高速前,车宏轩把车停在停车场,准备打几个电话。一上路他就想起李思雨和张大华了。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犯了严重错误,从出事出来已经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没有给两人打过一次电话,这太过分了,没办法解释。无论如何这次不能不见了,他便硬着头皮给张大华打电话。还好,张大华没说什么,答应中午在站前粗粮馆吃饭。又给古明远打电话,古明远说在外地晚上才能回去。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因为他明显感到古明远对张大华和李思雨比较疏远,总是那么不冷不热的。他又给李思雨打电话,没想到不接,一连打了几次都不接,后来干脆把电话关了。没办法,他又给张大华打电话问情况。 张大华笑了说:“你不用管,十一点半准时到。” 车宏轩莫名其妙地放下电话,开车上高速。 到古城市时间还早,他想起给陈军,打个电话过去。陈军告诉他到温泉路9号。他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停车问路才清楚是接待外宾和重要领导人的地方,对外叫“友谊山庄”,地点在开发区东南面的山里,距离他和古明远去过的“温泉别墅”不远。 几经周折,车宏轩将车开到“友谊山庄”。 大门森严,警卫全副武装。陈军秘书把车开出来接车宏轩进去。车宏轩跟着秘书向里慢慢开,边开边四下看看。不看则已,一看两眼一亮:嘿,好地方!苍松翠柏满园栽,树上还星星落落地残留着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二三层的小洋楼掩映在万木从中;路两旁的苍松翠柏,杨树柳树,还有园子里的苹果树、梨树、樱桃树、山楂树上挂着各种色彩的LEd串灯,可以想象晚上是如何的绚丽;偶尔有松鼠翘起毛茸茸的尾巴跑到路上来,四下看看再跑回林中;马路旁、洋楼前停了不少车,全都是好车,尽管昨晚下了雨,早晨又下了雪,没有一部车子不是干干净净的,擦得映进树影;有几位收拾卫生模样的人回头回脑地看着这辆即破旧又脏的老车,这里可能很久没有来过这样的车子了。 没想到小小的古城市竟然有这样的去处,其幽静和豪华程度不低于五星级酒店。 车宏轩竟然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产生了难以名状的自卑感,他感觉自己在社会上地位原来这么低微,这有点伤自尊。 在七号楼门前,仍然有两名警卫站岗。 车宏轩想:这够威风的,难怪人人都想当官。 秘书陪他到三楼陈军办公室,屋里并没有人。办公室宽大自然不用说,最令人称奇的是四面都有窗,只要高兴每个方向都可以凭窗远望。秘书请车宏轩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上茶,打个招呼就转身出去了。他一进门就看见对面墙上挂幅字画,很醒目,并且跟房间里温馨的气氛很不融洽,上面写着八个碑体大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车宏轩一眼认出这是陈军的墨迹,不禁心里一惊:该不是特意给自己写的吧?他很了解陈军,认定是这么回事,否则没有理由在这里挂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看来是用心良苦啊,想想不觉又感到自怜。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陈军才手里拿个记事本慢慢走进来,看看车宏轩露出难得的一点微笑说:“呵,大老板,见你一面怪难的,我不找你你就避而不见。” “不是,你这么大领导不好随便打扰。” “请你过来聊聊,免得你搞企业低头拉车不看路。” 车宏轩点点头笑了,指着那副字画说:“给我准备的吧?” 陈军坐下说:“如果喜欢就送给你。” 车宏轩低头喝茶,想想,抬头面带微笑地说:“这里挺阔气啊,也可以说是神气活现!” 陈军给车宏轩加点水,自己也倒上茶,陪坐在沙发上说:“没有外事活动我不来这里。跟你说件事,春节期间见到我原来工作单位的领导,他说今年省里要面对国有大企业公开招聘一些重要工作岗位,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件事难度很大,不仅要求有很高的政治素质,接受过高等教育,还要求有多年的工作磨炼和丰富的管理经验,能独当一面或坐镇一方。因为我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所以领导才让我举荐。我觉得机会不错,就谈起了你,没想到领导很在意。这是件大事,关乎你的前途和命运,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当然我清楚,到目前为止,我的朋友圈里仍然只有你一个人下海经商,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车宏轩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这不同于回远方公司,也不同于去永丰铝业,这是一步登天。可再想想公司里的工人,想想山上的农民,想想香兰,想想娇娇,想想老史和于洋,想想自己万里长征迈出下海经商这一步,如果现在就为了风光,鸣金收兵,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这一切令他难以割舍,内心复杂,一时无语,陷入深思。 陈军喝口茶又慢慢说:“我这样提出问题,并不是考虑我们的关系,我要推荐一位有工作能力,又敢于坚持原则的人。我了解你,你具备这些条件。你在大企业干了这么多年,现在又自己管理企业,积累了丰富经验,有过沉痛的教训,这是难得的宝贵的财富。” 车宏轩简单地说:“我非常清楚,这种事往往都需要找关系去办的,社会上说的花钱买官就是如此。你能想到我,甘愿为我承担这么大风险我很感动------” 陈军摆摆手笑了说:“这些不用说,要考虑国家培养你这么多年,重要的是要考虑你在哪里才能给国家多作出贡献,当然也要考虑自己的后半生。也许像我们这样从校门口里走出来的人天生就不适合经商做买卖。” 车宏轩明白这意思,也知道这确实是件大好事。很多人梦寐以求,就是花多少钱都办不了,摆在自己面前,机会确实难得。可自己不能半途而废,不能攀龙附凤,就是再难也要在自己选定的这条路上拼搏。认为这种事不宜拖延,对谁都没好处,便毅然地说:“其实我确实有很多选择,哪种选择都可能多活十年,可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这也许很愚钝,可我依然认为这种选择是正确的,是唯一应该走的路,也是唯一能给社会作出最大贡献的一条路。其实下海当初就曾经想过找关系去机关,后来经过长时间思考,还是下了决心下海经商。这些年忙于世俗应酬,荒费了业务,也把学到的那点东西忘得差不多了,事业没干成,却养成很多坏习惯,不够资格去机关,也无法割舍身边的一切。所以我不能给你添麻烦,还是决心按照自己选定的路走下去。” 陈军没想到车宏轩会这么草率,沉默一会说:“保险公司事件后,老太婆把你的企业关了,你现在到私营企业去工作,我觉得既然如此就来机关吧,这样也会更好地发挥你的长处。” “我还在自己创业,没有给别人打工,只是暂时利用一下大企业的名气。企业注销了还可以重新注册,这没有难度。” 陈军淡笑一下说:“这件事我跟大华说起过,他说去机关你不太可能同意,也不相信你会给别人打工,除非把你关起来,否则不可能放弃追求,看来他说对了。” 车宏轩微笑着点点头。 陈军说:“我赞成你搞下去,更支持你来古城市发展,但千万吸取保险公司的教训,如果再出那样的事就不好收场了。假如现在条件还不具备,就练练内功,等条件具备了再出来打拼,退一步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车宏轩表示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假如条件不具备我会采纳你的意见。” 陈军郑重其事地说:“我给你介绍一下情况,今年我们要重点管好政府采购、招投标等经济领域里的业务,发现一个严查一个,所以在这个时候你千万要注意,别给那些贪官做陪葬。古城市地方不大,开发区的工程可以说是万众瞩目。前期就有市政府领导插手,搞得舆论纷纷,这次要特别慎重,不能搞暗箱操作。” “我明白。”车宏轩点点头回答一句。 “还要加大对黑恶势力的打击。这里虽然离浑河市不远,可社会秩序大相径庭。由于发展太快,人口迅速膨胀,加上矿产业管理混乱,滋生了很多规模庞大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经济实体。这些经济实体内部管理严格,有组织、有纪律、有武器,无视党纪国法,怙恶不悛。在外部更是手眼通天,所以你在这里搞业务一定要注意交往对象。” 车宏轩听得心里发怵,想起海南之行,高娟不过二十几岁一个小姑娘,竟然可以卖掉几百万的别墅,确实可怕。虽然后怕,可心里清楚,不和那些人打交道如何能挣到钱?事情都是这样,说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也许就是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陈军的讲话令车宏轩对古明远感到担忧,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不能陷进去。 “我还要去陪陪外宾,你等我一下,中午我们一起随便吃点,拉拉家常。”陈军说完亲手把那幅字画拿下来,卷起来交给车宏轩。 车宏轩接过字画说:“谢谢你用心良苦,我会谨慎的。中午约了张大华和李思雨,就不在你这里吃饭了。” “别了,让他们也过来。” “方便吗?” “今天周日,中午没事。” “我试试。” “不,让他们过来,我们见个面。” “好的。” “怎么没有古明远?” “他忙。” 陈军“啊啊”两声,并没有交代请古明远。 车宏轩给张大华打电话。这时候张大华和李思雨已经来到饭店了,正坐在包房里聊着。 “宏轩太不像话!这么长时间了人不露面,电话也没有,说不过去,都是下海经商学坏了,今天我要治治他!” 张大华笑了说:“你别瞎想,可能有难言之隐。” “再怎么的也应该打个电话呀?太过分了!我就不信,他和古明远也会这样?” “他们有业务,联系多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你什么时候学出息啦?这不就是唯利是图吗?”李思雨给了张大华几句,见张大华不理他了,喊了嗓子“服务员”。 服务员是位小姑娘,应声而到。 李思雨看着服务员一本正经地交代:“今天我点两道你们饭店没有的菜,菜价随便定。” 张大华看着他说:“你最好别出洋相!” “不,我想了半天了。这样,来一个酸菜甩秀汤,就是用酸菜末做汤,酸菜就要一两,甩一个鸡蛋,用最大号碗给我盛上来。记住,不能放任何佐料,包括盐,就用白水,做完了上下见底,明白吗?” 服务员瞪大眼睛看着他问:“这能喝吗?” “你只管做就是了,多少钱都行。” 张大华不解地问:“什么意思呀?” “这就是宏轩对我们的感情,让他品尝一下。对了服务员,这道菜名叫车家私房汤,上菜的时候报个名。完了再来一个地瓜炖土豆,先上这一菜一汤,完了准备五道菜:一个溜达鸡炖红蘑,一个酱焖泥鳅,一个干豆角一锅出,一个酱拼盘,一盘油炸花生。后边的几道菜没我的话不能上,听清楚了吗?” “明白。”服务员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地瓜炖土豆是什么意思啊?”张大华笑眯眯看着李思雨问。 “他拿我们俩当地瓜他就是土豆!” “你怎么安排七个?按农村老讲这可有说道啊,三、五、七道菜都是骂人的,招待王八的。”张大华不解地问,他不明白李思雨怎么想起来这样搞恶作剧。 李思雨瞪起眼睛说:“六菜一汤嘛,怎么是单?” 两人正说着,服务员摸着眼泪走进来,看着李思雨说:“老板,你先点的一菜一汤厨师说做不了,怕挨打,老板还把我骂了。” “我跟你去。”李思雨见小姑娘哭了,下了炕,穿上鞋带着服务员出去了。 张大华坐在那里暗自发笑。 这顿迟来的饭,对他们几人来说是各有各的想法。车宏轩确实觉得有些晚了,应该在春节前安排,现在见面吃饭显得很难为情,至少没有把朋友间的感情放到第一位,有可能伤害了他们。李思雨是气得不行了,觉得怎么都说不过去。张大华也有想法,只是表现得不太明显。 李思雨刚从后厨回来,张大华就接到车宏轩电话。两人听说陈领导有请立即让饭店停止做菜,解释一下出去开车赶往“友谊山庄”。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从头再来 (十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从头再来(十四) 张大华开车,李思雨坐在副驾驶位置,两人喜笑颜开地来到友谊山庄。进办公室见面的时候,张大华先跟车宏轩热情地打招呼,然后跟陈领导打招呼。李思雨却先跟陈领导握手,然后好像不认识车宏轩一样,理都没理就挨张大华坐下。 车宏轩笑了说:“思雨怎么气哼哼的,有什么事吗?” 李思雨不客气的问:“你谁呀,怎么不认识?” 张大华觉得有领导在不好太放肆,也应该给车宏轩面子,赶忙劝道:“算了算了别计较了,别像小孩子似的!” 车宏轩陪笑地走过去,拉起李思雨的手。 李思雨不客气地甩开了手,还歪过头看向窗外,故意不理车宏轩。 车宏轩拍拍李思雨肩膀,亲切地挨他坐下说:“谁惹我们领导生这么大气?” 陈领导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说:“我们去吃饭,边吃边聊。” 陈领导过来和车宏轩并肩而行,张大华和李思雨跟在后边一起下楼。 由于陈领导在跟车宏轩拉家常,李思雨不好插言,便没了抱怨。 车宏轩虽然还是那样衣冠楚楚,但明显的黑了瘦了。李思雨还是那么胖,好像昨天晚上喝了酒,满脸涨红。张大华有些瘦了,越发显得黝黑,凸起的眼珠子好像熬过夜,布着血丝。 几人在一楼餐厅大厅围着一个空桌坐下,秘书去后厨张罗饭菜。 李思雨对陈领导说:“我得教育教育你的老同学,太不近人情!” 陈军莫名其妙地笑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 李思雨看着车宏轩说:“你也没什么变化呀?我还以为不认识你了呢!最近又发了吧?” 张大华觉得不妥,一边拦着李思雨一边看了眼车宏轩笑眯眯说:“得,今天有领导在少说废话。不过我说宏轩,我不当检察长你也不出事。你在里头我是最难受的,出去了又不来见面,好悬一生的情意都没了。但是我相信你会理解的,你比我们资格都老,接受教育也多,一定会理解的。” 李思雨脸上全然没有笑容,也不顾及在领导面前,指着车宏轩说:“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不给说不过去,没有把我们当回事,我们跟你着急上火的有没意思!今天你得说清楚,为什么变得这么无情无义?” 车宏轩向他摆摆手,感觉也应该借机把话说给陈领导,便长叹一口说:“实在对不起,我下海了就得学会游泳,有时候身不由己。人不能离开环境生存,我要想生存必须垂死挣扎。说明白了有时候为了钱必须违心地去做一些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么折戟沉沙,要么乘风破浪,没有别的选择。当初选择这条路不是为了钱,现在要走这条路没钱不行。所以有不少难以启齿的难处,希望你们理解。成功了说明我下海经商是正确的,失败了给后人留点经验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一千道一万心里确实想着你们,时间确实没有安排开。思雨你和大华的心情我理解,我今天赔罪。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你们能不了解我吗?我出去就病了一段,节前又去了海南,前两天刚回来今天就来见你们,还嫌不及时吗?家里和企业出了不少事,我需要时间来处理,希望你们理解。我们一起出来快三十年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思雨你不要给我脸子看。说实在的,我现在也可以撒手不干了,什么都不差,可没有实现我的理想,没有给我下海经商和人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李思雨抬手一甩不高兴地说:“得得得,还什么‘完美句号’?怎么说也不应该这么长时间不露头!” 张大华马上打断他的话:“别没完没了啦!” 陈领导也摆摆手,让李思雨打住。 李思雨“哈哈”一笑说:“好了,今天就教育到这,如果不是陈领导在我不会放过你!不说这些了,好好喝几杯。” 陈领导对李思雨印象很好,去古城镇考察服装市场的时候听过李思雨的汇报,正因为如此李思雨才得以提到副县。 陈领导见大家都在看自己,想想说:“今天和你们一起吃饭特别高兴,知道你们都是重感情讲原则勇于干事业的人。特别是宏轩,比我们付出的要多。我们追求政治上稳定,社会和谐,目的是什么?是发展经济。发展经济靠什么?靠产业。无论是工业还是农业,都要形成产业,有了产业,才能有经济的大发展。从这一点看,宏轩你们这些企业家还任重道远,等将来世界到处可以看到中国制造,我们这一代人才算完成使命。” 几人都奉承地点头。 陈军看着李思雨问:“听说古城镇对引进南方资金建大市场意见不统一,说说你的看法。” 李思雨回答说:“大市场必须建,有意见的是那些有卖场的少数人。不仅要建大市场,还要在贸易上和世界接轨。我们的皮草生产不管在产量上还是在质量上,已经站在世界领先的地位。我们要尽快地改变过去传统的销售方式,变守摊为主动出击。为此,除了要修建将近二十万平米的大市场,还要改建南北和东西的两条贯通公路。现在已经立项,今年可以施工,确定为双向八车道。还要引进汽车公司,向周围城市发班车,从国庆节到春节,从春节到五一,搞皮草推销旅游。从今年开始,要加快古城镇的城市化进程,要引进房地产开发商,开发商品楼建设,增强古城镇的综合配套能力。我相信,经过几年的努力,古城镇总产值会达到百亿,形成大企业顶天立地,小企业遍地都是的局面。” 陈军高兴地点点头说:“这是我市经济发展的一个亮点,你能不能组织一些专家,实事求是地搞出古城镇未来五年发展规划?” “原来搞过,可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会发展得这么快。” 陈军显得很兴奋,看着李思雨说:“你先组织人搞个草案,以你的思路为主,搞好了交给我,我再安排各有关部门研究,争取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作为今后一个时期古城镇发展的规划。” “我一定尽快搞出来。” 说话间几道菜上来,陈军到柜里拿出地产的大半瓶白酒给几人倒上。 李思雨见张大华没有反对倒酒,马上瞪起眼睛说:“哎我说大华,你不是不能喝酒啊,是不能跟我们喝,可以和领导喝。” 陈领导说:“今天是周天,我们一起陪宏轩来点,实在不能喝就算了。” 李思雨抢过话说:“只要领导喝了我们都没问题。” 张大华没好说什么,吃了哑巴亏。 李思雨见服务员在摆菜,请示陈领导:“我想点两个菜领导批准吗?” “没关系、没关系。” 李思雨又把粗粮馆那两道菜点出来。 张大华笑了。 陈领导明白了,赶快阻拦说:“算了算了老李,我们喝酒。” 李思雨还是不依不饶地说:“应该让他品品是什么滋味!” 车宏轩马上表态:“如果我把汤喝了,把土豆炖地瓜吃了,你觉得可以理解那就点。” 陈领导秘书进来,跟陈义军耳语几句,然后陪陈领导去二楼,估计是去给外宾敬酒,临走告诉大家先请便。 张大华见领导离开,摆手让李思雨停下,看着车宏轩问:“领导说的事你没同意?” 车宏轩点点头。 张大华咂咂嘴惋惜地说:“机会难得,太可惜了,看来你是铁了心了要当老板!” 李思雨问:“什么事?” 张大华把情况讲一下,然后对车宏轩说:“错误,完全错误,你不够理智!” 在车宏轩心里开发区工程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几百万利润就在那里放着呢,这个时候放弃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晃晃头说:“不可能的事,我不想那样做。” 张大华严肃地说:“轻易不要放弃这个机会,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你想都不要想。” 车宏轩意志很坚定地说:“绝对不会反悔。” 张大华说:“这让我没法理解,当然我也知道你可能会这样!” 车宏轩说:“不能半途而废,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李思雨点点头说:“我赞成这个观点,要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回机关当官做老爷谁都能干,那是最没能耐的。我最赞成敢于自己创业的人,那才是时代的英雄豪杰!” 张大华懒得听李思雨胡说八道,问车宏轩:“还要来古城市?” “是。”车宏轩很平静地回答。 张大华想了好一会说:“劝你一句,还是先不来为好。” 车宏轩说:“我上边不是说了吗,这就像战争,准备好了停不下来。” 张大华说:“古城市有好几起大案,惊动面很广,你应该小心,如果卷进去麻烦大了,闹不好这辈子就完了,会毁在这里!” 李思雨听不下去了,一摆手说:“你行了!我赞成宏轩的选择,要努力按自己的想法干下去,同时也赞成大华给你提的醒,不能陷进去,不能同流合污,重要的是把握住尺寸,不能犯罪。我想这点分寸你还是能把握得住的。不来古城市发展我不赞成,不仅要来古城市,还要到古城镇去。今年的大市场建设,我希望宏轩你能过来,帮家乡做点贡献。” 车宏轩肯定地回答道:“我一定来参与投标!” 张大华没理李思雨,看着车宏轩说:“别听他的话,太过于肤浅!告诉你宏轩,话我已经说完了,怎么办自己拿主意。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如果还出像保险公司那样的事,不可能再有侥幸。” 车宏轩举起杯说:“一切我都牢记在心,工程要干,问题不出,罪不犯。谢谢你的提醒,这很有好处。就说到这里吧,来我们喝酒。” “别别,”张大华拿起杯递给车宏轩,自己拿个空杯倒上矿泉水,“我不比你,小处不可随便。” 李思雨笑了说:“你又来这套!一会陈领导下来我举报。再说你怎么像个臭老九一样谨小慎微?来宏轩我们喝。” 两人举杯喝酒,由于陈领导迟迟没下来,又是半瓶酒,谁都没办法倒第二杯,几人便开始吃主食,并且很快吃完了。 陈领导始终没再出现。 秘书下来看看饭局情况,见吃完了也没说什么。 车宏轩对秘书说:“大家下午都有事,就不麻烦了,我们要离开。” 秘书客气地问:“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吃好?” 车宏轩说:“好了好了,谢谢你。” 秘书把几人送出七号楼。 第二百章 从头再来 (十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章 从头再来(十五) 车宏轩离开友谊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了,雪后一个大晴天,春阳当头,微风轻抚,碧空如洗,春光明媚。只是隐隐从东南方远处的山里传来几声沉闷的采矿爆破声,这和阳春三月的美好时光很不和谐。 陈领导和张大华的劝说令车宏轩感到压抑,因为这至少说明古城市的政治环境不好,会带来很多不确定因素,仿佛随时都会出现恐怖的事件,导致他对来古城市办事都缺失了信心。这也提醒他今后脑袋后边都要长个眼睛,小心而谨慎,不能被人暗算了。 过了一会,他又觉得有那么多的dangzhneg朋友,加上这么好的大环境,自己又有思想准备当不会出问题,这又令他心里暖烘烘的,对未来充满希望。 车宏轩径直把车开到灰墙大院,拿出电话给高明打过去:“你好,我车宏轩,在大门外。” “不好意思,我今天休息。” “我想了解一下刘斌的事。” “你不是跟大检察长在一起吃饭吗,怎么没问他?” “不太方便。” “你们这些人都挺有意思,不理解。” “方便讲一下吗?” “如果有问题,大检察长还能不跟你讲?从现在开始没人再找你麻烦,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真诚地谢谢你,我们一定要找时间见个面,这一次多亏你帮忙,这是人生大事,平稳地度过去很不容易,很值得珍藏,我必须当面拜谢。” “好啊,我们另外找时间。” “我给你带点过年的礼物,都是别人送的,给你送到哪里去?” “不不不,不要这样,我们有机会见面聊,再见。” 车宏轩只好极不情愿的说声“再见”。 车宏轩为刘斌的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高高兴兴地给于洋打电话,让他今天下班后一定抽时间去一下刘斌家里,传达这个万分重要的消息。 于洋回答说:“我春节期间去过刘斌家,他爱人说并不知道刘斌在哪里,联系不上。” 车宏轩笑了,他感觉于洋还是书生气十足,耐心地说:“这个你不用管,把消息带到就可以了。” “好的大哥,我从永丰铝业回去先到刘斌家。” “需要的话可以在他家给我打电话。” “好的大哥。” 车宏轩明白刘斌不可能不和家里联系,只是这件事他还不相信任何人,会叮嘱爱人不要对任何人讲。车宏轩有考虑,正式通知刘斌回来上班后,如果刘斌仍不回来上班公司就不会再继续为他开资了。看来这第一件事算是非常顺利,那就看第二件事了,他拿起电话给王玉田打过去。 王玉田一看是车宏轩的电话立即就明白了,肯定是为钱的事来的,他接过电话笑呵呵说:“老弟来了?想你了,快过来吧。来得正是时候,后两天我就出国了。” “在哪里潇洒?” “饭店五楼。南方之行累坏了吧?晚上大哥好好请请你,彻底给你补补,嘿嘿---” 车宏轩放下电话开车过去。每到这里,他都会不自觉地想起杨晓红,这次他决心无论如何要找到她。他还特意去了一楼的卫生间,看看那只鹦鹉。他很失望,虽然卫生间还是那么整洁而干净,那棵发财树也还在,几个叶子也还是那么翠绿,可那只可爱的鹦鹉没了,让这里缺少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灵气。他希望是被杨晓红带走了,那样她会少一些寂寞,鹦鹉也会有个幸福的安身之处。 走出卫生间,他又看到大厅里的小舞台,小舞台没有被拆掉,那架钢琴也还静静地等待在那里,等待着香兰。他触景生情,呆呆地站了一会。 饭店改成量贩式KtV后,白天冷冷清清,没有生意,就连服务员都不上班,所以没有人搭理车宏轩进来。装修投资是由王玉田出面搞的银行贷款。饭店交给儿子后,王玉田除了手里还有点存款已经没有别的财产了,也没进项。现在他才知道,这已经动摇了他的经济基础,当然另一后果是也给儿子牢牢地套上了枷锁,他甚至不知道儿子的最终结局是什么。如果不搞到这种程度,他无论如何也会给杨晓红拿出一笔钱,这样良心才能得到安慰。这种钱都没给,不要别人说,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内心有愧。 饭店效益很不好,架子很大,一天闹哄哄卖不了几个钱,时常还有打架斗殴的。按现在的情形估计,每年没个几十万不够赔。 面对这种情况,王玉田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尽快把国外饭店办起来,好有个经济后盾,一旦这边破产能让儿子全身而退。 饭店改项后,古明远彻底断绝了来这里,这也让王玉田很伤心。 还有一件事也令王玉田不开心,本来事先说好的他去送高娟,可古明远突然说车宏轩去海南过春节,顺便把高娟带走,不劳驾他了。他很失望,判断这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古明远不相信自己了,有意在疏远自己;二是高娟的主意,她对车宏轩有好感,干脆把自己给踢开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假如他去海南,说不定还可以通过高娟在工程上或是卖楼的时候捞上一把,可现在一切都没了,自己没有了发财的机会。基于以上情况分析,他认为和车宏轩闹翻那是早晚的事。 五楼王玉田的房间除了王玉田和嫚嫚偶尔来住几天没有外人用,古明远的房间基本就是王守业用了。王玉田和儿子说得非常清楚,五楼除了他们爷俩用不准任何人用,并且王守业那间房子要保持原状,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儿,嫚嫚正给王玉田捶背。车宏轩一敲门,王玉田随口说了句“进来吧”。 车宏轩进来环顾一下房间,觉得没有当初杨晓红住时干净,也没了那时的灵气,他落寞地坐在沙发上。 嫚嫚客气地跟车宏轩打个招呼,两眼含笑地看着他,似有老朋友相见之感,然后去张罗泡茶。 王玉田穿了一身深灰色运动服,傲慢地趴在床上,头枕着两只叠放在一起的胳膊上,歪头笑眯眯看着车宏轩说:“老弟还是那么风流倜傥,难怪美女们都喜欢你!” “大哥文采见长,我享受不起!”车宏轩不软不硬地回他一句,见他面色发黑,老态龙钟,一脸的失意,又笑着说:“大哥有什么闹心事吗?看你挺累的。” “没有,潇洒得很!”王玉田强装微笑地说,“什么时候到的?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王玉田漫不经心地问,一翻身起来,懒洋洋过来坐在车宏轩对面。 嫚嫚给两人倒茶。 车宏轩正好口渴,端起杯子喝茶。 “这次海南之行累坏了吧?两个小女生陪着,当皇帝了!晚上找个好地方吃王八,给你彻底补补。”王玉田拖着娘娘腔,滑稽地一笑说道。 车宏轩对他的话很反感,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笑了说:“你可别乱说,明远听了会不高兴的。” 王玉田眯着眼睛神叨叨地说:“大哥可不管这套,你别看他是你老同学,这方面你不如我了解他。他不是个吃苹果的,是吃葡萄的。再说高娟也不是一般人,时髦女郎,见过大阵式,这一点我比你了解。” 车宏轩气愤地说:“你可别乱说话,我和明远是几十年的交情,被你几句话说得一文不值了!再说你跟明远关系那么好,应该给他必要的尊重!” “这个你不懂,他不在乎这些事。你这都是老观念了,什么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那都是屁话!现在是贼偷方便!原来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现在的兔子都懒了,都现实了,商品化了,哪里的草吃着方便就吃哪里的。观念该改改了,不算事。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你是不是把杨晓红给金屋藏娇了?这件事不是我当大哥的说,办的有点过火了,怎么也得跟我打个招呼呀?喝顿酒,堂堂正正领走,也算是明媒正娶!” 车宏轩气急了,骂了一句:“这都是哪和哪呀?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都能说出来!不仅对我不尊重,对杨晓红也是侮辱,你还能不能做朋友?” 王玉田“嘿嘿”笑两声说:“急什么,说到痛处了吧?杨晓红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把她带走大哥我不是滋味啊!” “我根本没有见到她,即便见到她也绝不会办那种不是人的事!” “笑话,这话以后当我面不要说!你进去她到处去跑关系,还答应给人家拿六十万,除了你,她不会消失得这么彻底。你知道,我毕竟跟她处了好多年,对她的秉性太了解了,没有你的实力她不会跑得无影无踪。” 嫚嫚指着他骂道:“闭上你的狗嘴!” 王玉田举起手摆摆做出要扇耳光的样子,顽皮地笑了。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你既然这样肯定,应该去派出所报案。” 王玉田笑了说:“我报哪路案?替你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只是挑点礼罢了,感觉吃亏上当,自己给自己戴顶绿帽子!” “你真是不可理喻!” 两人相对坐着喝茶。 车宏轩一边喝茶一边看了王玉田一眼,他知道王玉田和古明远不是一般关系,在开发区工程招投标在即的关键时刻,不能弄出什么枝节。 王玉田放下茶杯说:“你一直没过来,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清楚。你在看守所给我写的条子我当天就接到了,你爱人派人送来的三十万我一分钟没耽误就送出去了,这样他们才答应放人的。本来他们一直在和杨晓红谈,后来人家见杨晓红不过是个小孩子,就来找我。” 车宏轩两眼发直地看着王玉田,知道这是胡说八道,可自己又拿不出证据,马上血压升高,脑袋发胀,知道这第二件事麻烦大了。他的头脑在快速运转,盘算如何对付王玉田。 第二百零一章 从头再来(十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零一章 从头再来(十六) 关于这件事王玉田早就想好了如何对付车宏轩,前边说的杨晓红一事完全是为了铺垫。 王玉田仍然很平静地说:“谁让我们是哥们了,你在里面我都急死了,不差别的,就差本王大老板就连这点事都办不明白,还怎么能在古城市社会上混?丢人呐,所以必须办!” 车宏轩缓解一下内心的怒火,强壮笑容地说:“大哥你可别开玩笑,整个事情我亲身经历,根本不需要花这笔钱。这笔钱我有大用处,大哥你可不要把玩笑开大了!” 王玉田怒问:“你这是什么话?这种事能开玩笑?” 车宏轩说:“我写完条子情况有了很大变化,根本没有必要去花钱。再说花钱之前你应该去见我,我们研究后才能付诸实施,这是不言而喻的。” 王玉田笑了说:“看来你是真被他们搞蒙了,里和外都搞不清了。那时候没办法见到你,也没考虑这么多,大家都急着捞你,谁能考虑这么多?” 车宏轩问:“花在哪了,给谁了,姓甚名谁大哥你怎么也得跟我交代一下吧?” 王玉田油头滑脑地笑了说:“只能给你讲到这,不能因为你这点钱把人家给害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我要不是冲着‘明远大哥’不会管你的事,你也应该知道这里是有风险的。如果我们不是靠得住的关系,不是感觉你车老板有这个实力,我理都不会理,再说你如果不写条子我也不会管。这种事就这样,有用的钱要花,没用的钱也要花。别说你还要在古城市干下去,就是再不来这里了我也不会把人交出去。你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别看你同学都是在位的,当今风云变幻莫测,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不可能把古城市的天捅个窟窿!” 车宏轩说:“我拿出去那么多钱,不知道钱的下落肯定于心不甘,必须搞个水落石出。” 王玉田冷笑一下说:“你要怎么说话,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来没见过这三十万,谁给我的,有什么证据?即便证明给我了,我也认为是去年帮你们讨要工程款的花费。” “讨要什么工程款?”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老板从保险公司拿回的九十多万,是本老板出头给你们要的。说的这我不得不告诉你,饭店外装修还欠的二十万,刘斌不过来谁都拿不走。你别看你在古城市有那么多关系,在我面前啥都不是,这不是对你嘴吹牛皮!” 这明显是在耍赖,根本不想还钱。事情来得突然,车宏轩还没有想好是否撕破脸皮。他清楚不能激动,不能感情用事,那样没用。 王玉田让嫚嫚给车宏轩拿出一盒好烟,又笑眯眯说:“如果一定要讨回三十万,跟你说结果不一定很好,逼急了人家要么不承认,要么交上去,还可能翻起你的案子。你对古城市情况不了解,等你见了‘大哥’通报一下,如果‘大哥’给我指示,我一分钟不耽误,立马去给你要,能不能要回来我不敢保证。” 车宏轩气哼哼沉默在那里。 “老弟这件事不能急,慢慢来,我帮你把开发区那个大项目拿到手不就一切都有了吗?小不忍则乱大谋,孰重孰轻我相信老弟你会摆明白。” “一般规矩是办事了收钱,没办事应该把钱给退回来!” 王玉田笑了说:“你行了老弟,这点事还用我掰开饽饽说馅?你能全身而退没有具体管案子的领导操作可能吗?别看你认识张大华,明白告诉你,他躲得比谁都远,不信你问问,他一句话没说过,就连你出去这么大事都一个字没签。行了老弟你可以了,金小姐送给你了,杨晓红被你拐跑了,这两位都是天下一流美女,不是有钱就可以得到的,你还嫌不够?朋友情,重千斤呐!” 车宏轩口气不是很生硬地说:“我觉得这三十万花得冤枉,你还是给我想想办法吧。” 王玉田笑嘻嘻站起来,眯缝着小眼睛说:“老弟你说的话我不同意,我不可能把这三十万的去向告诉你,你还让我做人不?你今天晚上和‘明远大哥’说说,他要说这钱我白花了,我当大哥的一句话不说,立马把钱给你拿过去,这个苍蝇我吃!再说,你车老板如果确实活不下去了,用多少钱说话,大哥我有。老弟,你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别说是你,就是土生土长的谭悟凡,少花一分钱好使不?有道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就是这个道理。据说谭悟凡都花到二百万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你也就算跟着借光了,怎么还能怜惜那三十万?” 嫚嫚给车宏轩续茶。 车宏轩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勉强地笑笑说:“大哥你再考虑考虑,我现在有困难。” 王玉田站起来,那架势要送人了,眯起小三角眼说:“别的不说,保险公司的钱是我出头办的,刘斌是答应我条件的,我希望你们别说了不办,那要出事的。” 车宏轩不冷不热地给他一句:“刘斌说的事由他自己来办,他是自己干的项目,和公司给你饭店装修是两回事。你要是讲究应该先把饭店装修款给我结了,日后刘斌自然会来办你们之间的事。” 王玉田笑了说:“你不要以为现在刘斌没事了,他露个头我看看,马上就得进去!包括你,刘斌进去你就得二进宫,我不是吓唬你,这方面你们差远了!” 车宏轩并没被他吓住,反驳说:“需要的话什么二进宫三进宫的,不就那么点事吗?” “这件事你就死了心吧,否则你在古城市站不住脚!” 车宏轩气得浑身直突突,但他还压住怒火,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否则是人财两空,便换个口吻说:“关于保险公司要钱的事,刘斌没有跟我交代,跟我们公司也没有关系。” “我搞不明白你们公司和刘斌是怎么个关系,这好办,两座山不见面两个人还能不见面?山不转水转,以后见到刘斌当面对质。不过这都是小事,你跟‘明远大哥’是铁子,我是他最亲密朋友,不能因为这点小事闹起来。这样,你晚上还住在这里,我照样安排。放心,到古城市了大事小情的都是大哥的。” 嫚嫚听不下去了,顶了他一句:“你就知道办这些损事,向人家 车老板学着点!” 车宏轩淡淡地笑了:“谢大哥了,我不住这里。” 两人不欢而散。 离开饭店,车宏轩强压怒火,平静一下心情给古明远打电话。古明远没接,他只好找个宾馆住下。晚上七点多钟接到古明远电话,让他把车开到开发区后边的马路上。 车宏轩把车开到指定地点,这里正对着古明远办公楼的北门,是一个只走人不能进车的小门。半个多小时后,古明远披件风衣,精神饱满地走过来,开门上车。 “这两天有没有高娟的电话?”古明远问。 “通过电话,她还好。” “这件事办得很好,以后她国内有什么事你就多费心了。” “没问题。” “工程上的事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价格太低就别干了,等着干办公楼。现在各个厂家都疯了,提出不少始料不及的条件,弄得满城风雨。” “还是要尽最大努力争取,我今年还没有别的活,你千万不能犹豫。” “好吧,那就这样。我有个朋友上边有点关系要点活,我准备给他两个栋,统一签到你那里。” “最好我一家干,好了坏了没有比较。” 古明远沉思一下说:“这个朋友非比一般,我考虑一下怎么能把这件事推开。还有件事,我是给你研究个项目,我有个朋友新开一片矿,我跟他说好了,从废弃的矿石里二次选矿,把这个项目要来交给你,干好了每年可以有几十万的利润。这种生意靠关系,没有任何风险,雇两台钩机就可以了。我办公室有个秘书,准备让她弟弟过来给你管理,平时你不用来。” “这个我干不了,也没兴趣。” 古明远笑了说:“谈谈再说,挣钱的事为什么不干?” “还是研究我的老本行。” “两不误。” “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我可以操作三家一级企业参与投标,以确保价格合理。” 古明远沉思好一会说:“不用那么搞,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个人难保不出问题。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围标,不仅窗户干不上办公楼也干不上。” “我有些担心。” “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担心的?” “明白。” “高娟如果找你,不管什么事一定要办好。我和北京的港商联系过,你的资质不行。他们要求必须是双甲的,没有必要去了。如果你把保温窗干了,假如条件允许办公楼就不招标了。加上矿区的业务,今年怎么也能有个好收成。不要急,紧庄稼慢买卖,一步一步就会发展起来。当今社会没实力不行,迈不动腿!”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矿区的事我确实不想搞,听说那里很黑暗,早晚会出事。” “出什么事?人家都是有正式采矿手续的,不是地方批准的。我给你安排的这件事,很多人都脑袋削个尖都想往里钻。” 车宏轩不好再反对,只是心里明白,决不能走出那一步。 “我们往山里开。”古明远指指前方。 车宏轩开车直奔东山里,一直开过“温泉山庄”,绕到水库南岸,在一处背靠大山,南临水库的半山腰,有一处三层楼建筑,灯火辉煌,映红天空,四面围墙足有三米高,铁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这是钟老板的住处,”古明远对车宏轩说,“占地几十亩,里边游泳池、桑拿浴、歌厅一应俱全,每年仅这院里消费不低于五百万,光保姆就有十几位,全是年轻漂亮的,能歌善舞。一般人不能来,不像‘温泉山庄’谁都可以去。这是古城市第二政府,能决定人的命运。” 车宏轩觉得太过分了,也有些害怕。 有两位保安模样人打开大门,过来告诉古明远,说老板刚出去替 朋友平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饭菜都准备好了,让你们在这等,不管几点,办完事就往回赶。 古明远不愿意在这里过夜,如果不是为了矿山的事他不会来这里。 车宏轩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对古明远说:“这样,矿山的事我肯定不做,我们回去吧。” 古明远点点头说:“也好,我就把这个项目交给想干两个栋的那个人,答对一下关系。” 车宏轩高兴地说:“那就谢谢你了。” 古明远点点头说:“晚上我去见见他,就不陪你了。” “好的。” 车宏轩开车回市区,路上两人仍然研究工程问题。 第二百零二章 从头再来 (十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零二章 从头再来(十七) 第二天一上班,车宏轩来到保险公司,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的办公室主任,非常客气又非常明确地告诉他,四月份审计结束后马上就可以进行工程结算。 车宏轩问:“决算数出来后,我需要去交税才能开出发票,可不可以从你这里先给我拿一张支票交税?” 办公室主任点点头说:“我请示一下领导,应该可以。” “非常感谢。” “有几处需要维修的,请您尽快安排,在工程结算前一定搞完,不要影响工程结算。” “没问题,四月初肯定派人进来维修。” “我们去看看,你也做个记录。” “好。” 车宏轩跟随主任先到外边看看几块破损的玻璃,然后走进室内去看几处开启窗问题。 这时候办公室主任接个电话,让车宏轩等一下。车宏轩便在一楼耐心等待,这一等就是中午十一点多。办公室主任打个电话说回不来了,请他下午一点半过来。 车宏轩只好回宾馆吃了午饭,休息一会,下午去保险公司落实几处需要维修的地方,并一一拍了照,日后好凭此安排工人作业和跟刘斌算账。 车宏轩回到宾馆,认真考虑王玉田的事,怎么想怎么感觉这件事窝囊,但他清晰认识到这件事决不能跟古明远讲,因为他不清楚王玉田跟古明远深到什么程度,一旦衍生出其他问题古明远很可能产生想法,这会影响大局。他想起张大华,这个要害部门也可能起作用,便给张大华打电话,两次都没接,只好耐心等待回话。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多钟,张大华才回话。 车宏轩将王玉田的事详细讲给张大华,张大华一言不发,认真听着。 最后,车宏轩问:“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你认为钱在哪里?” “王玉田手里。” “你对他了解吗?” “不了解。你对这个人了解吗?” “不了解。问问送钱的人有没有什么证据,如果没有你还是去找他,好说好商量吧。” “好吧。” “好吃的愣不?好了,我有事。”张大华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撂了电话。 车宏轩碰了一鼻子灰,很没面子,只好默默按事先安排开车去工地,他以为快六点了碰不到基建办的人了,没想到进工地迎面就和小马、小张撞个正着。 小马客气地说:“车经理您怎么来了?” 车宏轩也客气地说:“到保险公司办事,看看还有时间就想来参观一下样板间。” 小马说:“好啊,我们陪你去。” 就这样小张、小马陪车宏轩看了所有的样板间,并且特意给车宏轩讲解了那些用户比较满意,那些不满意。 临分手,小马说:“车经理还不知道吧,投标日期往后推了。” 车宏轩当然希望投标晚些,这样准备得更充分一些,便说:“好啊,这样更有利于招投标。” 小张、小马一直送车宏轩开车离去。 车宏轩回公司的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和老史、于洋碰头。 老史首先将哈尔滨情况详细报告给车宏轩,最后说:“看来老袁决心很大,要常驻工地,并且和付主任、侯老板都有过单独接触,张牙舞爪,想把我们甩开。老袁这人我了解,老油条,心很细,不像季明那么好弹弄,看来我们这项工程要小心,别白忙乎了为他人作嫁衣裳。” 车宏轩摆摆手说:“我不这样看,如果老袁能把前期工程干好对我们没有坏处。国际超市是私企,大事就一个人说了算,我和侯老板有过默契,后期工程不会给别人。” 老史淡笑一下说:“钱到了他们手我们拿不出来,那相当于虎口拔牙!” “只局限先期,等我们资质一到手也就不可能再用他们的了。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我们研究古城市工程。” 车宏轩站起来拿出茶,准备给自己和他们泡上,于洋接过茶来干活。 老史问:“还是四家投?那样仅投标保证金就需要八十万,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难度。” “古明远不同意,让我们只报一家。本想跟他讲讲投标保证金和履约保证金,可没好意思开口。” 于洋说:“如果就报一家就简单多了。” 车宏轩说:“可能要给出去两个栋,是北京的厂家。” 老史想想说:“这件事我们办得不好,两家南方企业在网上已经验证完了,怎么跟人家解释?” “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只有我们干的,不可能给别人。古明远还说了件事,让我到一家矿产企业那里搞二次选矿,说干好了每年有几十万的利润,我没同意。” 老史紧皱眉头:“为什么不同意?这是天大的好事,不行我去管理!” “已经推辞了。” 老史感到惋惜:“这怎么能不干呢?” 车宏轩摆摆手:“这件事不商量了。于洋你尽快把标书搞出来。” 于洋说:“本来马上就搞完了,可甲方一推辞投标,永丰铝业正好又接到别的项目投标,就临时决定放一放。” 于洋说:“四月二十八号上午九点开标,今天是十二号,要把时间把握好。” 车宏轩只好点点头。 于洋把标书草稿拿出来,几人就投标价格进行仔细研究。 这天,谢厂长按照车宏轩安排,去山里将设备全都拉回来,还带了些木材。来回一折腾,好几千元没了不说,还丢了不少工具和低值易耗品。由于设备原来都有基础,安装起来并不麻烦。但谢厂长还是请了几个专业人员来帮忙,包括谢蕊芬的同学老高和小刘。 按照车宏轩的安排,谢厂长又贴出招人广告,每天给来报名的人登记,忙得不亦乐乎。 车宏轩本来在这样条件下自顾不暇,可破车好揽载,人不找事事找人。这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严行长电话,说同学老邹要找他办事,晚上张罗小聚。 车宏轩虽然这一阶段不愿和同学、朋友见面,因为有杨志忠的事,他没有不去的理由,便满口答应。他听说老邹请客,心里还放松一些,知道吃饭不用自己花钱,如果饭后不搞什么活动,也许不需要自己破费。 车宏轩和大学里的几位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一直注重和同学们的来往,这和他小时候接受母亲的教育有关。母亲总是告诫他一定要广交朋友,攒下金钱吹命鬼,交下朋友护身匹。因此,他小时候就交了古明远、张大华、李思雨这些朋友,大学里也交了一帮朋友,并且这些朋友现在都在单位挑大梁。 严行长说的老邹,是车宏轩一个寝室的,和他关系还算很好。因为老邹在班里年龄最大,大家习惯上管他叫老邹。本来他可以直接给车宏轩打电话,可他知道了严行长给车宏轩安排个人,自己要找车宏轩办事,为了把握起见,便把这个面子给了严行长。 老邹之所以这么办,是因为他和严行长有个业务关系。老邹所在单位管着一定资金,这是动辄几亿或者是十亿的资金,哪家银行都希望拉进这份存款。老邹疏通关系,将一部分款存到严行长的行里,因此老邹在严行长那里是很有面子的。 老邹一九七二年高中毕业,因为是干部子弟,下乡后当过大队领导,虽然不是主要领导,但政治待遇还是蛮不错的。恢复高考后毅然决定放弃美好前程参加高考,竟然如愿以偿考上了。那时候多数同学家里还都不是很宽裕,老邹因为父母都是挣高工资的,手头比较宽裕,常请大家喝酒。大家要么是还乡青年,要么是下乡青年,早就对社会那套习惯了,吃吃喝喝的不在话下。因此,老邹每次请酒,大家都不少喝。老邹平时好说,给大家的感觉有点吹吹呼呼的,有个别人背后叫他“大白话”。 当年,老邹在农村搞了个对象,本来他并没有把对象踹了的意思,可那个对象却像着了魔,认为他是陈世美,一定变了心,没事就来找他闹事,弄得他在学校很没面子,满城风雨,两人关系逐渐恶化。 很多亲戚朋友做了不少工作,可最后两人还是没有走到一起。老邹为这件事没少伤心,也因为如此,他在学校追求过女生,可没有结果。毕业后,他很勉强地找个对象,总吵架,最后没办法离了。 邀好车宏轩,老邹又邀了十几个同学,晚上一块喝酒。这些同学多数都是同年级的校友,只有四个人是同班的:严行长、和车宏轩、老邹,还有一位姓林,爱说爱闹。其他同届毕业生也都干得不错,没有这个身份老邹是不会请的。 第二百零三章 从头再来(十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零三章 从头再来(十八) 晚上六点钟,受约的同学们都到了,除了车宏轩每个人都是带车来的,大家都讲究这个。 老邹在一个档次很高的饭店请饭,楼上包厢里一桌,楼下大堂司机一桌。 车宏轩已经得知杨志忠来到银行工作,他想见严行长当面道谢,另一个是想和杨志忠联系一下,问问杨晓红的下落。为了见到严行长方便说话,他比一般人早些来到饭店,但没进去,而是在停车的地方等待。待见到严行长,他赶快上前和严行长握手,寒暄一下后问:“给你介绍的人还满意吗?” 严行长高兴地说:“应该,具体情况我还真不清楚,不过要是有问题我早就知道,说明没问题,你不用担心。至于小伙子在哪个部门或是哪个办事处我还真不知道。” “这件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不好意思。据说一般办这件事需要人情费二十万,我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道听途说。” “哪有的事,我们这里成了什么?” 两人相对开心地笑了,边说边往饭店里走。 饭局很快开始,大家边聊边喝,气氛热烈但不喧闹,说话都很沉稳,不失身份。只有老邹不时放开嗓子“哈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又张罗喝酒,东劝一杯西敬一杯,别人没怎么样他倒是先喝多了。尽管老邹劝了张三又劝李四,可谁都在应付他,光玩嘴不喝酒,这个说心脏不好那个说血压高,还说大家见面主要是叙叙旧,沟通一下感情,不在喝多喝少,所以没人真喝,喝到八点多钟就散了。 老邹虽然喝得晕头转向,可酒兴未尽,留下车宏轩、严行长和那个姓林的同学,一定要再喝一点,顺便把要办的事说一下。 林同学高兴地说车宏轩是大老板,一定有好玩的地方,闹着让车宏轩请唱歌。 车宏轩怕的就是酒后去唱歌,那是比喝酒还要多花钱的。 还没等车宏轩说什么,老邹兴奋地接过去,无拘无束地说:“狗屁大老板?我接触过不少个体户,花钱抠得很!这些做小买卖的挣点钱不容易,花钱不可能大方。我这么说宏轩你别不高兴,我不是说你。今天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一切花费本大哥包了。” “我来吧。”车宏轩强装大方地说,他知道老邹喝得差不多了,就没责怪他言语冲撞。 “不用!”老邹满脸通红地说,“狗屁,让你们见识见识!” 大家跟着老邹去歌厅。 几人打车来到一个灯火辉煌处,还没进门,几个穿黑衣服的男服务生就迎出来,一齐对着老邹鞠躬,大声喊:“皇帝驾到!” 老邹拿出派头,挺起胸,面带外交场面的微笑,举起右手向着天空摆摆。 车宏轩在背后说了一句:“能不能别装了?!” 林同学“哈哈哈”大笑起来。 老邹不客气地对服务员说:“给朕前边带路,要最大的包房。” 进了大门,一排穿着一样黑色服装的服务生站得整整齐齐,没有任何感情地狂喊“欢迎光临”。在北方一般的歌厅都养着好多这样的服务生,一举多得,既不要老板开资(靠客人打赏)也能维护治安。 几人随着服务生来到一个特大号的包房,有四五十平米。几个妖艳的女服务生过来和老邹打招呼。 老邹高兴地说:“看到你们就高兴,就能体会到上帝的感觉,哈哈哈!” 严行长笑了说:“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 车宏轩心里想:“混的这么熟得多少钱啊?!” 老邹显然喝多了,瞪着眼睛放肆地说:“钱算个屁?千金散尽还复来!” 几人都“哈哈”笑起来。 进来一个胖乎乎的小平头,也穿着黑色衣服,不过是身黑色西服,打着领花,一看就是有分量的。他背后跟进来一帮服务生,他给每位客人倒上酒,然后站在客人对面,让服务生站成一排,他带头喊道:“给皇帝------” 众服务生异口同声:“请安!” “请皇帝------” “开恩,玩得高兴!” 小平头又面向严行长问:“不知道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严行长严肃地说:“不要太闹哄了,否则我们没办法呆下去!” 老邹马上大喝一声:“退下!按人记账,小费都有份。” 小平头喊道:“遵旨!” 众服务生喊了一句:“祝陛下开心!” 小平头带着服务生离开。 严行长满不高兴地说:“怎么搞这套?!老邹,你有什么事和宏轩讲,他只要能帮忙的一定会帮忙。” 老邹“哈哈哈”大笑一声说:“放肆!你不就当个小狗屁破行长吗?跟我猪脑袋插大葱——装相(象)!玩就玩个高兴!” 严行长不好再说什么。 老邹指着桌子让服务生上酒上菜。 服务生明白不用点了,按最低消费上。 老邹这才对车宏轩说:“老弟你过来,坐在我身边,听我跟你说。是这么回事,我认识一个女孩,很不错,现在和我一起搭伙过,原来是这里的。她父亲去年在内蒙搞装修赔了不少钱,现在是田无一间、地无一垄,老婆离了,铁子跑了,暂时住在我家。听老袁说你在古城市搞个项目不小,我想让你帮帮他,给他弄点活干,挣点钱把窟窿堵上。” 车宏轩想了一下,认为有严行长的关系不好推辞,更不能在这些老同学面前丢分子,便装成大老板样子,笑眯眯问:“他主业是搞什么的?” “室内装修。这个人就这样,有钱的时候不着调,帽子都是好朋友,花钱似流水;没钱了像霜打的草,一天天不出门,电话也不接。老弟,这件事我得管,女孩对我很好,我必须把她弄稳当了,让她心安理得,我后半生全靠她维持呢。这时候不下赌注就晚了,越老越不好办。老弟你明白吗?我们这些人不能办小破孩办的事,把一把好牌打个稀巴烂。我父母都没了,她也就这么一个老爹,一定要一管到底。你对她父亲好比对她好还有力度,亲戚朋友也都会认同,这一点很重要。办事必须有头脑、讲策略,攻人主要是攻心,即便攻心不成功那也让她无法改变现实。这既是三分精力研究工作,七分精力研究人,人研究好了才能一呼百应、顺顺当当。我不是跟你吹,就连单位看大门的我都知道他什么时候过生日。同志们有了大事小情,人不到不要紧,钱得到,礼得到,话得到。” 车宏轩明白这位搞内装的并不是什么正经人,不能把他带到开发区去。他有了考虑,便好像有多大能耐似的,大模大样地微笑着说:“没问题!不过你说的古城市工程不行,那是宿舍楼,没有内装。不过倒是有个机会,我最近回古城镇,那里新建一个服装大厅,有不少档口要装修,关系还可以。” “好!好啊!啊------哈哈哈!这样,一会你们见个面,你帮事我帮钱。”说完,他拿出电话打过去。 几人开始喝酒,服务员轮流敬酒。 不多工夫,服务生敲门进来,告知老邹有人找。 老邹让关了音响。 进来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长相还可以,先和几个服务员打招呼,然后坐在老邹身边,后边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瘦男人,水蛇腰,细高个,满面病态,戴着一个蓝色鸭舌帽。 老邹客气地给车宏轩介绍,管那人叫老张,别人没有介绍。 车宏轩客气地站起身和“老张握手”。 老张顺便坐在车宏轩身边,客气地做自我介绍,说是搞内装多年,去年垫资施工,后来甲方跑了,自己也已经报了案。又说自己是二级内装企业,法定代表人人。 车宏轩说了一下古城镇的情况,告知有条件一定帮忙。 两人谈完,老邹看着老张说:“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办。” 张家父女和大家打个招呼走了。 车宏轩奇怪地问:“怎么不留下来?” 老邹“哈哈哈”大笑道:“不能惯那个毛病!我们都是什么身份?没有身份的人不要给太大的面子,有时候会掉你自己的架,要做到有礼、有节、有对策,哈哈哈---你不明白!” 车宏轩问:“人挺好的,怎么还打伙过?” “哈哈哈---告诉你,我一辈子再也不结婚了。一结婚,人被管死,钱被管住。现在多好啊?她每天都得提心吊胆,瞪她一眼浑身必须哆嗦!时下说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就是这个道理。” 服务生进来,老邹大声说:“打开音响,开唱!” 虽然身边都有服务员,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和服务员保持一定距离。只有老邹跳了一会舞,和服务员有说有闹,但也很讲究分寸。 车宏轩打肿脸充胖子,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管了这件事,给自己带来很大麻烦,不值得。在晚年回忆一生的时候,他感到一生犯的最大错误就是管了这件事。 第二百零四章 从头再来 (二十)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零四章 从头再来(十九) 有一件事突然发生了,老史在和刘主任通话的时候,刘主任突然问:“招投标报名时间已经过去了,怎么没见你们来呀?” 老史支支吾吾,最后竟然说:“自己到永丰铝业去工作了。” 刘主任笑了问:“你不是代表原来给保险公司干活的二级资质的那个单位来做的样板间吗?” 老史慌不择词,忙乱中竟然冒出一句:“本着强强联合的精神,我们原来的那个单位已经合并到永丰铝业企业中去了。” 刘主任笑了说:“你们可别乱整,我们这里绝不会把工程交给一个挂靠的厂家。” 老史这才壮起胆子说:“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人,不可能办那种事!” 刘主任冷笑两声说了句“你们”就放下电话。 老史立即将这一突发事件报告给车宏轩,车宏轩认为这件事马虎不得,要立即采取措施弥补缺陷。 原来保险公司使用厂家的名字是车宏轩原来单位的名称,这一点甲方刘主任是清楚的。刘主任去过保险公司工地,详细看过工程质量,对一些细节提出很多意见,总体上并不看好施工队伍。他还特意看过保险公司的承包合同,相信他会留心到那是一家二级施工资质企业。之后刘斌在接触甲方的时候,仍然代表这家二级企业。现在突然换成永丰铝业一家双甲级资质,他对这件事一定会很清楚。 刘主任不仅精明,更重要的是在这行干了一辈子,什么都明白,眼睛里揉不进去沙子。车宏轩清醒认识到这一点,知道硬着头皮往前闯不行,不如顺着老史的说法把戏演下去。为此,车宏轩跟曹老板沟通一下,给老史也像于洋那样在永丰铝业给安排个角色,让永丰铝业给老史印了名片。老史带着永丰铝业名片开车去开发区工地,在基建办见到刘主任和小马小张。 老史客气地解释说:“去年因为保险公司出点事,我们老板自己不单独干了,带着我投奔到永丰铝业旗下,现在我们都在那里工作。” 刘主任笑了问:“永丰铝业也没来做样板间呀?” 老史又解释说:“我们做的样板间就是永丰铝业施工的,这才来就是把名头改了。” 刘主任冷笑一下说:“你们说改就改呀?我不同意,赶快扒了拉走!” 老史上前给刘主任满杯茶,刘主任笑了。 大家又聊一会别的。 中午小马小张带着老史,把样板间窗上原来的标签清理掉,换成永丰铝业字样。 小马说:“以后类似的事不要跟领导说,直接找我们俩就好了。” 老史说:“担心刘主任挑理。” 小张笑了说:“你可别把刘主任当包子,心里什么都清楚,不说而已。” 老史赶紧说:“明白、明白。” 把样板间名头改了,和刘主任、小马、小张吃顿饭,老史很好地完成了使命,高高兴兴回公司。 为了稳妥起见,车宏轩还是决定给古明远打个电话,勾通 一下。 古明远听后沉思一会说:“没事,别看他跟你们怎么说,不会出问题,我已经跟他交代过了。这样,你亲自跟刘主任见一面,别让他带着气办事。” “是不是跟他讲清楚?” “不提这件事,你只要尊重他了他心里就明白了。此时无声胜有声,讲清楚了反而令他感到有责任。” “明白。还有件事,我的二级资质马上下来了。” “这个不行,不是跟你说过吗不可能给二级企业。” “好的,我尽快赶过去。” 两人放下电话。 车宏轩立即给刘主任打电话,邀请刘主任到永丰铝业来参观考察。 刘主任接过电话笑了说:“投标前没领导话不能办这种事,要参观考察也不能去个别单位,这样做容易产生误解。” 车宏轩也笑了说:“那就私访,不对外公开。” “到时候不中标了怎么都好说,中标了岂不是找麻烦?” “要么我过去,最近馋酒了,见面来两杯。” “你呀有这个时间好好把标书做做,把价格吃准。提醒你,往往目标最大的也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 “我们会慎重。” “好吧,我正忙。” 刘主任结束通话,车宏轩也只好收起电话。这件事像块心病,没有落实前车宏轩寝食难安,整天提心吊胆。 这天王梅从山东打来电话,给车宏轩报个喜,所欠工程款已经电汇到公司账上。 车宏轩高兴地说:“看来甲方很讲究,非常注重信誉。这样,你们俩可以去济南看看趵突泉,去泰山玩两天,不用急于回来。” 王梅不客气说:“甲方也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几经周折才拿到手的。老车你说让我们去玩两天是真是假?” “那还有什么客气?你们俩立功了,所有花费全部报销。”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讲话了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有这样机会,我们就玩几天再回去。一会找个地方,把汇款底联电传给你。” “不用,你们回来再说。” 两人结束通话。 王梅和娇娇回来的那天,老史也将临时二级资质拿回来,双喜临门,车宏轩决定请大家吃一顿庆祝一下。 车宏轩见投标日期一天天临近,又给刘主任打个电话:“大哥,我今天想过去。” “你那么忙算了吧。” “老弟想跟你聊聊,这么大事,希望能得到你的关照。不用说,工程给谁了就相当于把大笔钱给谁了,我明白。” “别那么说,愿意过来就过来吧。” “马上动身,能不能不叫别人,就我们哥俩喝点?” “不用考虑这么多,这种事因人而异,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担心你能不能把工程干好。” 刘主任还是叫了小张、小马一起来喝酒,但气氛明显亲近、融洽,冰释前嫌,这使车宏轩感到欣慰。因为在这条路上,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一块绊脚石。 刘主任已经明白上边领导的意图,知道这铝合金工程肯定是给 车老板了,所以尽管样板间换了名头,投标换了厂家,明睁眼露是挂靠的,也没有追究,也不能追究,也不敢追究,告诫自己别卷进去就行了。 一直喝到九点多钟,因为明天都有事,老史没喝,酒后开车拉着车宏轩赶回家里。 车宏轩为了消除自己身上的酒气,脸上能够有点红光,显得精神焕发,先去桑拿浴泡一会,蒸一会,洗得干干净净才脚步轻盈、心里甜丝丝地向家走去。 虽然快半夜了,谢蕊芬和娇娇都还没睡。这个季节已经没有暖气了,屋里打着空调,但仍然冷瘦瘦的。 谢蕊芬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看电视,不知道什么情节感动她了,两眼流泪。娇娇戴着耳麦,一门心思地上网学习。自从上班当出纳,她白天在单位看《会计原理》《工业会计》,晚上到网上学习,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决心尽快掌握业务,挑起这副担子。 一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谢芬芳便擦擦泪,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嘴里嘟囔着:“娇娇,他回来了,又喝得差不多了,真是气死我了!你去给他开门吧!” 谢蕊芬近视眼,看不到娇娇在电脑里学些什么。 娇娇戴着耳麦,根本没听到谢蕊芬说话。 谢蕊芬顺手把擦眼泪的小毛巾扔过去,正好扔在娇娇肩膀上,娇娇一惊,摘下耳麦看着她。 “毛巾给我洗洗。”谢蕊芬又指指外边说,“回来了,给死鬼开门,真是气死我了!” 娇娇听到了走廊里的脚步声,明白是车宏轩回来了。 “气死我了,又喝多了!听脚步声我就能听出来,一脚重一脚轻的,别摔死了,现在还得让他好好活着,要不谁给我们挣钱?” 娇娇手里拿着那条湿毛巾,赶快去开门。等她到了,车宏轩已经开门进来。 娇娇披散着满头蓬松的乌发,满脸水嫩粉红,两眼秋波,一身红色紧身衬衣轮廓清晰。 车宏轩关心地说:“多穿点别凉着。” “不会,你又喝多了吧?” “今天喝酒很重要,为了胜利必须扫清一切障碍!”一边说着,车宏轩一边换了鞋,进屋就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然后回房间。 娇娇关了电脑和谢蕊芬一起看电视。 车宏轩说:“后两天我们一起上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 “不去,单位事情太多了离不开!”谢芬芳看着电视,态度冷漠地说。 这大大令车宏轩扫兴,没想到她还会这样。他知道谢蕊芬脾气,想想继续平静地说:“如果你们不去我就自己去。” “不管。” “现在山里正是好时候,估计金达莱和梨花都快开了,不去散散心?” “我嘛忙,离不开,没你那份诗情画意!去哪了?是不是古城市?” “是。” “工程没问题吧?” “放心,没问题!” “盼着呢!” “知道,一定会有个好收成!” 谢蕊芬这才露出笑容。 娇娇小心地问:“我还没见过大山呢,能不能跟你去?” 谢蕊芬说了句娇娇:“你瞎折腾什么?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车宏轩说:“你单独陪我去不方便。” 娇娇极不情愿地问:“为什么,我有那么吓人吗?” 车宏轩耐心地说:“你不明白,那地方是农村,人们的思想意识还很落后,如果你姨不去你真不能去。” 娇娇没再说什么,显然不高兴了。 第二百零五章 从头再来(二十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零五章 从头再来(二十一) 谢蕊芬觉得车宏轩和娇娇整天在一起工作,说不定哪天高兴了真就能跑到山里去。如果车宏轩自己带她去山里无疑会使村民们胡思乱想,弄得舆论纷纷还不如自己陪着去,故此便说:“如果能把农场过户我明天上午安排一下,下午或是后天陪你们去。我看天气预报了明后两天有小雨,山里特别冷你们都多穿点。” 车宏轩高兴地说:“没关系,清明时节雨纷纷嘛!现在正是春风拂面、万物复苏的好时节,山里的树已经绿了,蛇还没有出来,马蜂子也还没有飞出来,正好爬山!如果再过十天半个月就都出来了,怕娇娇不敢上呢!” “我不怕,我敢上,太好了!”娇娇又高兴了。 车宏轩说:“林蛙也应该开始孵化了,千军万马很壮观,值得一看,明天中午我们吃了饭就走。” 娇娇欣喜地说:“那一定非常好!” 谢蕊芬给她一句:“你就好好看,看好了愿意呆你就呆在那里!” 娇娇满脸幸福地说:“我愿意呆在那里!” 谢蕊芬拍拍娇娇对车宏轩说:“怎么样,我给你物色的这个小朋友还行吧?天天上网学习,第一次出差就把钱要回来了,比你用的人强一百倍!刘斌来来回回跑了多少次了,没几次能拿回钱来!” 娇娇马上接着说:“也不是那么顺利,到基建办人家一句话就给顶回来了,说我们没去维修,等维修后再给钱。王姐(王梅)就想回来,说这种事我们办不了。我说再等等看,路费都花了,就这么一句话就给我们打发了?不行,要弄个水落石出!我们就坐在那里等,后来别人都走了,只剩个年轻人,他偷偷告诉我说这里没人说了算,说不给你们钱行,说给你们钱不好使。我问他,那该怎么办?他小声告诉我,去局里找*局长,一句话的事。我们就去局里,登记完了就没消息了,一直等到晚上下班。第二天我们带着盒饭,还是在大厅里等。中午,那位局长从监控录像里看到我们了,问了手下的才知道是来要账的,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还叫来工地管事的,告诉马上把钱给办了,你看小孩多好,干嘛难为人家?那个工地管事的还说维修的事。局长说算了,那点维修费不算什么,下午赶快给办了,然后请顿饭,帮着把回去的火车票买了。唉,你们说多顺利,天下还是好人多!” 谢蕊芬愤愤地说:“我告诉你宏轩,王梅办事不行,不能交给她大事,管个帐还算马马虎虎,哪有娇娇的认真劲?” “确实很难得!我知道要账是最难的,比干活还难,不可能那么一帆风顺。别说你们了,古城市欠我一百来万,我亲自出马,怎么着,一分没要回来,看来得向娇娇学习!” “也算遇到好人了!你喝完酒不会渴吧?我去给你倒水。”娇娇去给车宏轩倒水。 车宏轩马上说:“我自己来吧。” 娇娇出去了。 看着娇娇穿一身薄薄的内衣,谢蕊芬说:“到底年轻,从来不怕冷,令人羡慕。” 车宏轩说:“明天上午我要去古城镇,老三去看老娘,老娘对家里祖坟很挂念,让我们以后每年都去上坟。哎,真是老不舍心少不舍力!” 谢蕊芬困了,眨眨眼迷迷瞪瞪说:“去呗,谁也没拦你。” 几人说说笑笑,竟然没人张罗睡觉,大家都兴冲冲的,对未来充满希望。 早上五点多钟,车宏轩虽然没有睡好但还是准时起来,蹑手蹑脚洗脸刷牙,轻轻开门出去,开车去古城镇上坟。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这个时节,河边的柳树已经吐出嫩黄色的叶芽,远远看去,树上已经是朦胧的淡黄的一片。路边的杨树,也吐出叶苞,含苞待放。村庄里房前屋后的杏树,率先开花了,有红的,有白的,还有粉的,让人看了顿生春意,耳目一新。田野里已经有人开始种麦子。按当地农民说法,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三月清明麦在后,四月清明麦在前,今年是农历三月清明,故现在已经开始种麦子了。 车宏轩看到这些,心中不禁感叹:真是到了一场春雨满眼绿的时节了。 八点多钟,他直接来到母亲家的祖坟上。车老三和车老四已经冒雨在往坟上添土,姐姐和弟妹在烧纸。姐姐一边烧纸,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眼睛有些湿润。他们还准备了一个小桌,摆上几个馒头、一条小鲫鱼和烟酒。在农村,每年有两个大节是在外边的游子们必须回来的,那就是春节和清明。古老的习俗已经养成了,哪怕老人在的时候并不孝顺,这时候也必须回来上坟填土、烧纸,祈求先人们的保佑。每年清明前后都是如此。 车老四去放了几个炮仗。 姐姐忙乎一阵,来到车宏轩身边说:“你没见到今天刮得是北风?看来年景不好啊,你千万要注意,干什么都要小心。” “为什么?” “这是有数的,风吹坟后土,庄家老白苦。哪有这个时候下北风雨的?”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这都是扯不到一起的事!” “先人们总结出来的差不了你不能不信,牛马年好种田,就怕鸡猴那二年,你慢慢体会吧,这都是定数。” 车宏轩笑了。 坟在小浑河北面河套里的一个土岗子上,坟周围有几棵槐树,又高又粗,是父亲早年种下的。岗上还有很多坟,家家都来上坟。 车宏轩静静地来到小河边,小时候这里是他常来玩的地方,不仅抓鱼虾,还在河边上抓青蛙、挖野菜,经常会看到蛇。现在,河里的鱼虾没了,岸边的青蛙和蛇也都没了,绝迹了,都是污染的关系。车宏轩有一次在电脑上查出,这条小河源自长白山脉的龙岗山脉,算不上源远流长,可也有几百里。这条可怜的小河流到这里已经面目皆非,水发红且冒着热气,整个冬天都没封冻。 良久,车宏轩回到坟前。 车老三还在往坟上添土,好像一定不要比别人家的坟头小了。他见哥哥过来,喘着粗气说:“今年镇上要干个大项目,现在已经破土动工了,有很多装修活,全是现金,不要发票,不知道你想不想干。我一帮朋友都买了档口,你要干都会给你。外装修你也可以谈谈,李思雨主管。” 车宏轩接过铁锹,往坟上添土,想了一会停下说:“个人的活不好干,不过我有个朋友,二级内装资质,想过来,到时候你帮着张罗一下。这是准备安排你孩子工作的关系,旁人我不会管,你也要尽点心。对了要三十万可以进事业编,你可想好了。外装到时候再说,如果古城市工程签了,估计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人手不够,资金也不行。” 车老三拿过一捆香,摆上三柱,回头看着哥哥说:“是不是太多了?” “包括五险一金,算算怎么也得白干十年。” “去他妈的,不办!毕业了回家做买卖,哪年不进个几十万!这帮家伙,吃人饭拉白屎!对了,一会去吃饭,有几个朋友上完坟都过来,还有你几个同学,听说你回来都想见见你。” “不吃了,我回去有事。” “那怎么行?我都订好了!” 姐姐买了不少纸,烧完去小河边上画了个圈,给丈夫家烧纸,又挑出一些正在烧着的纸扔在一边,说是答对外鬼的。老四去自己家坟上添土、烧纸。 快到十点钟上坟结束。 车老三开车在前,车宏轩开车跟着,来到一家刚开业的海鲜烧烤城。饭店很大,有好几百平米。古城镇目前经济很热,像这样的大饭店有十几家,一般的小县城都养活不起。服装产业已具规模,交易大厅好几个,每个都有上万平米。貂皮和皮夹克为主要产品,誉满全国。每天来这里买货和上货的络绎不绝,镇上街道不宽,但是名牌轿车却到处可见,什么保时捷、奔驰、宝马等等,都是大排量的。 来看车宏轩的几个同学都是千万以上的老板,有做俄罗斯生意的,有开硝染加工厂的,有做皮衣的,都不错。这几个哥们都是镇子里数得上的大户,有搞房地产的,有做服装生意的,还有搞运输和开宾馆的,年产值过亿的好几个。 饭店大厅摆着十张桌,这伙人因为家属全来了,坐了八桌。有人告诉饭店老板,那两张桌不要安排人,嫌闹得慌。 车宏轩一一见过他们。给他最大的认识是这些人如果走在街上,没有人会说他们是大老板。他们做生意很务实,当地有一句名言:不细不富。都过过苦日子,现在富了,他们还是衣着朴素,面容和蔼,无论贫富,都一视同仁。这些人都有好车,那主要是用来做生意的。其实,这里的民风彪悍,以前经常会有因为两家间隔墙等小事大打出手的。运动期间两个大姓还分成两派,为了争夺镇里的大权搞了几次武斗,死了十几个人。 大家都坐下来,酒桌上放着千山十五年白酒、中华烟和啤酒饮料什么的。 车宏轩和几个最有头面的人物坐在一起。左面的是同班的同学,右面的是一个搞运输的,叫刘二。这人虽然没有多少钱,但他是古城镇一霸,垄断货运市场,他的车在全国需要通过的路段都好使,都摆明白了,手下有一帮打手,在镇子里都得给面子。在古城镇,你如果不用他的车拉货准没好,都给你烧了,就是外地进来一辆拉青菜或是拉花生米的车都不好使,必须滚蛋。他起家于养鱼,原先村里的两大鱼塘包给出价高者,他将这人用八号线勒死,绑上一块大石头扔到浑河里,这是古城镇人都知道的。从那时候起,没有人再敢包鱼塘,也没有人再敢惹他。服装生意发展后,他网罗一帮好逸恶劳之徒,搞起了洗浴、歌厅和运输业。几个月后,他的团伙被捣毁,因为有命案,他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今天要请客的是车老三的同学,一个服装大户。车宏轩身边的同学要买单,那人不答应,一摆手说:“别介,耍钱一句话卖老婆一张纸,大哥回来是我张罗吃饭的,别人不能花钱。”说完,站起身去吧台摔上一万,并告诉吧台,包间里还有几桌,一起把帐结了。 大家没有人再争论买单一事。 第二百零六章 从头再来 (二十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零六章 从头再来(二十二) 有朋友得到消息,说李思雨在包间里吃饭,大家都想见见领导,请车宏轩出面去请一下。 车宏轩点点头站起来,去请来李思雨。 李思雨微笑着和大家握手,又和别桌的家属们招手致意,拿过矿泉水,倒在杯里,举起杯说:“我已经吃完了,敬大家一杯,希望你们加倍努力,把今年的生意做好。县政府会尽量给你们政策,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我,我一定记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句话!” 大家还没倒酒,只好都站起来鼓掌。 “谢谢大家。”在一片掌声中,李思雨干了,然后双手一抱给大家敬礼。 车宏轩陪李思雨回去吃饭。 李思雨对车宏轩说:“就今天人齐,三十晚上都不行。我们这一代人还算讲孝道,不知道下一代会怎么样。今天晚上别走了,你张罗一下一起喝点,难得这么多同学都在。我下午县里有会,不陪你了,晚上一定过来。” “我晚上有事,不能留在这里。”车宏轩解释说。 “那就算了,以后再说。” 这时候大厅里又进来一伙人,看样子也是上坟的,见大厅里还有空桌,一帮人就坐下了。吃烧烤有不少人不愿意去包间,空气不好。有人说这伙人是搞建筑的。 刘二站怒气冲冲看了一眼旁桌自己手下的,手下的立即站起来走过去,告诉那伙人:“别在大厅里吃,你们去包房,让个方便。” 搞建筑的头头也是当地人,道上也不含糊,满不在乎地一连串地问道:“你不就是刘二手下的吗?这么霸道干什么?三里五村的,谁不认识谁?” 话音未落,“啪啪”两个大耳光子就扇在脸上,打得这人两眼冒金花,嘴丫子流出血,两手在面前乱摆,被打蒙了。 刘二手下的撸起袖子,指着被打的骂道:“混蛋,刘二是你叫的?赶快给我滚!” 跟随被打人也有几个茬子,冲上来想动手,一看刘二坐在这里,摄于威名没敢动手。 被打的一句话没说,擦干嘴上的血压住心中怒火掉头离开饭店,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这以后,挨打的老板到处找关系,下定狠心要铲除刘二。 车宏轩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刘二坐在那里余怒未消地骂了一句:“狗东西,谁大谁小都不懂!” 好几个老板都蔑视地看着刘二,这些人都不理他,知道他在耍威风,也没有人去拦他,这点事没必要得罪他,大家都仍然坐在那里有说有笑。 车老三的同学也没理这些,开始张罗喝酒。 酒席当中,车宏轩提出要回来搞装修,他在当地名声很大,大家都知道他是干大事的,都表示如果大哥回来搞装修,活都是大哥的。车宏轩当即表示,到时候一定回来大干一场。 饭后,车宏轩因为喝了酒,只好去姐姐家睡了一小觉,两点多钟才开车回公司,接了谢蕊芬和娇娇高高兴兴开车去山里。到了山区,娇娇看哪都好,特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嘴里不停地问这问那。 谢蕊芬坐在后面,看看娇娇,知道她已坠入爱河,也清楚车宏轩很喜欢她,暗自为自己的这步棋高兴。不过她也感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心想要达到目的,必须把娇娇牢牢掌握在手,别的要求她没有,如果能把孩子买房子的五十万搞回来,她并不在意车宏轩将来怎样。琢磨一会,因为昨晚睡得少,早上又跑到单位去,困了,也不想插嘴两人的缠缠绵绵私语,闭上眼睛睡去。 “这山真大真高,怎么形成的呢?叫什么山?”娇娇好奇地问, “这里是长白山脉,至于哪座山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也可能根本就没有名。有很多山从古到今还没有人上去过,所以不一定有名。那里是黑盲人(熊)、野猪和蛇的天下,没有人敢去惹它们。” “听说过,长白山真是太大了,还有那么多树!” “给你介绍一下,长白山在东北三省的东部,最高的白头峰海拔两千六百九十多米,夏季白岩裸露,冬季白雪皑皑,终年是白的,所以叫长白山。是松花江、图们江和鸭绿江都发源于此。” 娇娇甜甜地看着他。 “这里是中国重要的林区。人参、貂皮、鹿茸是最有名的东北三宝。还有美人松、山葡萄、野蘑菇、金达莱、不老草和东北虎、丹顶鹤等等,都很有名。我们山里的林蛙,也是驰名中外的营养美味。” 娇娇暗自佩服他的博学,问:“这么多树,你都认识吗?” 车宏轩笑了:“不都认识,那需要林业专家。不过,大多数我还是能叫出名的:有枫桦、槺椴、紫椴、色木、水曲柳、山杨、山桃、黄花松、红松等等,这些我都认识。至于那些低矮的灌木,我很少认识。” “挺佩服你,你算是大山达人,我将来做旅游达人。” 车宏轩笑了。 现在的深山里树木还没吐芽,只有松柏,被雨水一浇,翠绿一片,显出蓬勃生机。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已近黄昏,山区到处都是烟雾朦胧的一片,如幻如梦,甚是迷离,这令娇娇感到奇妙。 车宏轩在黑夜降临之前把车开到山上,他此来没有事先通知,所以汪大哥和工人都回家了,这可能跟娇娇来有关。他无意跟工人喝酒,想带着娇娇上山神秘地走走,找找感觉。 老周夫妇帮着卸下带来的菜,然后放开两条大狗。娇娇害怕狗,车宏轩让她站着别动。说来也怪,黑子和野狼竟然闻闻她摇尾巴。车宏轩让娇娇摸摸它们,娇娇试着摸一下,两条狗竟然接受她的抚摸,她很开心。 老周赶快弄木头准备烧炉子,老周老婆准备做饭。房间里阴冷而潮湿,被子褥子也都湿漉漉的。 谢蕊芬生气了,掉下脸子,摔摔打打问老周:“这里多长时间没烧火了?怎么告诉你的?隔三差五的就烧烧,省得又潮又冷!看看这被子,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怎么盖?没办法,我可呆不了!” 车宏轩没想到她又这样,那点高兴劲被她闹没了,更怕娇娇着急,赶快劝了几句,亲自烧火,告诉娇娇等温度上来,把门窗都打开,放放潮气。 娇娇虽然不好说什么,心里也不快,感到谢蕊芬太不近人情,她装作不理会这些,很活泼,看看大山,看看流淌的小溪,听着微风发出的天籁。 车宏轩把大柴架好,拿起手电,带着两条狗向山里走去。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屋里点着两只蜡烛,又潮又热,简直就像澡堂子。 谢蕊芬显然怒气未消,劈头就喊:“你把我们骗到这里就不管了!赶快吃饭,然后送我们下山!这里太潮湿了,我们住不了。再说,我也糊涂了,这都是放假的时候,办不了山里过户手续。晚上到镇子里住,明天我们俩回去。” 车宏轩感到不可理解,可他知道谢蕊芬的脾气,也明白她在耍威风,只好先吃了饭,然后将谢蕊芬和娇娇送到镇子里,找一个五块钱的旅店住下。 娇娇不想走,可她不能不听谢蕊芬的。 第二天早上,雨还在亭亭下下,汪家父子和工人都来到山上,车宏轩让开拖拉机的师傅开车去把谢蕊芬和娇娇送回家去,然后带着大家去看林蛙繁殖情况。 山上的路时好时坏,经过细雨滋润,树的枝条已经醒来,远远看去,有些朦胧的浅绿。阳坡上没树的地方,青草已经长出来。北面山上,还有残留的雪。沟里的蛤蟆塘,朝阳的冰已经融化,露出清澈的水面,朝阳的冰还没有完全融化,浮在中间,四周岸边都露出了水面,透过清清的溪水,可以看到河底。雨水汇聚着桃花水,哗哗地流淌,水大而湍急,不像冬天那么温顺。河底到处可以看到抱对的林蛙,还有已经甩了仔的林蛙,钻到石头下边休眠。林蛙甩仔都在一起,一堆一堆的,在朝阳的有草的浅水之处。 汪家父子介绍说,最大的一堆有几百盘,到昨天,已经有七千盘以上,估计要达到两万盘,一盘按一千五百粒计算,要孵化出三千万只小林蛙,这绝不是个小数字。目前因为水大,满沟塘子里全是成群的鱼,每天都把林蛙仔吃掉不少,虽然用纱网围起来,还下了几十片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鱼的问题。如果这样下去,最后的结果不知道会怎样。 车宏轩觉得问题严重,让大家提出解决办法。中午,他还给农科所专家打电话。专家提出方案:一是卖掉一部分;二是增加捕鱼能力,除了渔网,还要增加一些类似绝户网的工具,放上香料诱饵;三是用塑料布在地面搭建临时孵化池,这样不仅安全,还会使林蛙卵提前孵化,缩短林蛙的生长期,比较科学,但要浪费财力和人力。 大家研究一下,决定采纳专家意见。车宏轩安排汪大哥立即行动,找来人手干活。 汪河和老周去清理渔网,一上午就捞上来十几斤小鱼,人吃不光就喂鸡、鸭和两条狗。 按照汪大哥的安排,从山里向外,搞了十几个临时孵化池。孵化池很简单,把土四面堆起来,塑料布一铺,引来水就成了。有人堆土,有人引水,多数人挑着水桶,捞起林蛙仔,倒在临时孵化池中,两天内任务基本完成。 这两天晚上,他和工人们一起炖鱼,弄些小菜喝酒。 大家都关心工程的事,询问这呀那的,车宏轩客观地说了一下情况。 这天早上,车宏轩突然接到古明远电话,古明远冰冷地说:“目前形势严峻,闹得人人关注,满城风雨。你好好算算,看看什么价格能干,尽快给我个信。” “好的。” 短短两句话两人竟然同时挂了电话。 车宏轩有些急了,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多问题,他马上给老史打电话,让其和于洋再精确计算一下工程成本,然后安排一下山里工作,急忙往回赶。 第二百零七章 从头再来(二十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零七章 从头再来(二十三) 车宏轩接到古明远电话立即安排下山回公司,他脑子里很自然地考虑着一个问题:古明远为什么要求自己确定一个可以干的价格呢?难道原来公布的招标条款有变化?尽管手机里不断地传来信息他都没心思去理会。因为他清楚这是在叫板,拿出去的价格将不可更改,没有回旋余地。原来考虑在铝型材系列、铝型材颜色、玻璃厚度、金属件等等这些方面要搞点变数,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了。因为这不是议标,不是先招入围标,这是受法律保护的正规投标,一切都记录在案,一切都受法律约束。尽管山里的农民、公司里的工人、家里的谢蕊芬和娇娇都在等待着他古城市的工程,可一旦赔了就无法面对,就彻底完了,不但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还会出现灾难性后果,甚至这些期望值很高的人将会成为自己的仇人。如果如此,就不如像古明远说的那样,等待一下。他非常冷静地分析到,如果这样投标,中标了想不干,二十万的投标保证金就会被没收。所以投标价格至关重要,要确定好价格,必须满足两个必要条件:第一谁是竞争对手,第二是标底。 九点钟刚过,车宏轩推门进到办公室。 老史和于洋正等着他,看来也很紧张。 待车宏轩坐下,老史把已经打出来的工程成本单子交给他。这份成本计算单是两人反复计算、多次询问供货厂家才搞出来的,可以说毋庸置疑。 于洋也曾经想跟甲方联系一下,摸摸情况,又觉不妥,在这个关键时刻必须慎重,在没有见到车宏轩前还是应该保持沉默,不能贸然行事,万一弄出什么麻烦不好收场。 车宏轩细细看了一会单子,抬头看着于洋问:“你怎么看?” 于洋说:“很明显,甲方要的是我们能够接受的最低价,也就是说很可能做有标底报价或是设定拦标价,那就是一揭两瞪眼,没有了回旋余地,能不能干上完全由价格决定。现在的关键是标底,如果掌握了标底,那就无疑会中标。细细分析,这样做虽然给投标带来风险,但是也有好的一面,可以把价格控制到一定程度,不至于背靠背你压他也压。” 车宏轩心里明白,古明远跟自己要的就应该是标底,他想想问:“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没有这项工程我们二次创业无从谈起。” 于洋说:“现在谈一项工程可不比前几年,狼多肉少,刺刀见红。” 老史说:“没有这项工程我们就很可能没有从头再来,可能就无法玩下去。” 车宏轩点点头说:“是的,哪怕是摊点费用也要干!” 于洋说:“已经有竞争对手放出话来,说是零利润施工!” 车宏轩骂了一句:“这帮混蛋!” 老史拿着单子抖抖说:“按目前材料价格预算,三百六十元\/每平米肯定能干下来。考虑到施工中的各种风险和损失浪费,加上材料费在施工旺季会有小幅上浮,我认为我们确定的成本价格为三百八十元,最低接受价格为四百元,低于这个价格干不干就没意思了,那就纯属于做贡献了。” 车宏轩说:“四百元\/每平米会赚到钱?不会:第一,材料肯定要涨,每年如此,从春节前到四月份,是建筑材料价格最低的时候;第二,施工中浪费也是不可避免的,没有哪项工程是不产生浪费的,无论是材料损失还是误工损失,都难以避免,所以要有不可预见费;第三,工程一开工,各方面都要花钱,就说设计部门、监理部门、派出所、城管部门等等,哪方面管事的来了你不答对?所以我们不能那么简单定价。当然,现在是关键时刻,报高了出局,报低了没有把应该赚到的钱拿到手,必须慎重。” 于洋说:“我过去,设法摸清情况。” 车宏轩说:“我们一起去。” 老史说:“可不可以先跟小张、小马联系一下,探听一下虚实?” 车宏轩说:“这种事千万别和他们联系,不仅打草惊蛇,而且我估计他们也不会比我们知道得多。要知道,这不是竞争性谈判,不是背靠背谈价竞标,这是投标,是要标底,性质完全不一样,一旦出事那就是犯罪,会害了人家。” 于洋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冒冒失失打电话。 车宏轩认为要不要再跟古明远联系一下,出去拿出专用电话打过去问:“说话方便吗?” “讲。” “招标方案要改?” “上边派来几个人,认为我们的招标办法有问题,不完善,要做有标底投标。今天我让刘主任和设计院碰下情况,明天我定价。你也必须给我一个站得住脚的价格,如果和我们搞的价格吻合,一下就能拍死。如果差距太大,你还需要压价,看看多少是你的底线价格。” “明白,晚上给你。” “好。” “我想知道一共有几家交了投标保证金?” “这些事你不用关心。” “我想要这些厂家的名单,加上他们找的关系。这很重要,如果他们找关系,就一定会在价格里体现出来,我也就能更准确地报出价格。” “我不清楚。”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回到办公室,问于洋:“能不能摸清都有哪些单位缴了投标保证金?” 于洋说:“我不全知道,大部分吧。” 车宏轩说:“你以开发商的名义电话联系一下,询价。” 老史笑了说:“这是无用功,和具体报价差十万八千里。” 于洋说:“可以问问永丰铝业标局,他们会知道一些投标价格。”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你去收集一些。” 于洋答应一声走出去。 临近下班,车宏轩给于洋电话:“情况了解的怎么样?” “搜集到一些,多数都是两千年的,晚上我加个班做出分析,明天交给你。这些虽然有作用,但不是绝对的,重要的是标底。如果有标底投标围标都不好使,除非跟甲方商量好,确定标底。不过这个我还没经历过,那得需要多大力度?” “我明白。” 第二天,于洋拿来一个单子,车宏轩几乎用了半个小时才把所有数字看完。 几人再三研究,最终把报价确定在四百四十八元\/每平米。价格出来后,车宏轩如释重负,他很自信,认定一定能成功。 “会不会高了?”老史还是很紧张地问。 “不能手软,我们折腾半年了目的就一个——赚钱!现在是机会难得,每平米多十块就是三十多万。我想,任何一个有关系的厂家都要拿出百分之五,也就是说每平米要拿出二十元,加上不可预见费百分之五,又是每平米二十元,这就和你说的四百元吻合。其他厂家都是大企业,又都是外地的,路途遥远,情况不熟,价格不可能低了,就是低了也不会用他们。我们主要竞争对手是浑河市的那两家。这两家企业我多少了解点,今天又看了资料,比永丰铝业还有实力,主要是干大项目的。这次他们找了省里关系,又通过省里找到市里,市里又找到古,古也给他们下药了,这三层关系,需要的花费不是小数字。我分析过,他们家这次报价不会低于四百八十元,低于这个价格干不了,宁可不干也不能得罪关系。所以我敢肯定,我们的价格保证能得到认同。” 老史佩服地点点头,两人静静地等着。 沉默一会,老史说:“你的电话响了N次。” “没心思研究别的。” “肯定有老袁从哈尔滨打来的。” “不理他!今天晚上就是等到天亮,也要得到准确消息。” “要么我们先去吃饭?” “再等等,不会有多长时间,估计不出半个小时。再说,没有结果寝食不安啊!” 过一会,谢蕊芬和娇娇推门进来。 谢蕊芬问:“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古城市那边有情况?” 车宏轩点点头。 娇娇见老史在,没好说什么,关切地看着车宏轩问:“要么我去给你们买吃的?” 车宏轩摆摆手:“我们需要等消息,时间不会太久,一旦有情况我们还要算账。” 几人都默默地坐在屋里,空气显得紧张、压抑。 九点刚过,车宏轩电话响了。 大家都紧张地看着车宏轩。 车宏轩拿着电话走出办公室。 古明远说:“距标底价低十万加一分,多十万减两分,你最好每平米减去十元。” “如果不能扣分,我觉得一定可以中标。” “这么大事还差那点钱?” “关键是没必要。” “也可以,那就敲死了,明天上午发布修改条款。” “我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不行我把这次投标废了!” “谢谢你。” “这话还用说?尽快走程序,把投标保证金交了,就剩你一家了,你明天交完就不再受理了,省得再进厂家。” “明白!” “再告诉你,北京的朋友开矿去了,不干了。” “那就更好了!” 车宏轩心花怒放,兴冲冲地回到办公室,看着老史说:“明天交投标保证金,先做技术标,商务标后做,价格先不定,封标前一个小时填写,把永丰铝业封标人头一天带到古城市。封标后我们互相监督,任何人不许和外界联系。” 老史高兴地点点头。 娇娇眨眨眼,很是不解。 车宏轩又兴奋地说:“还有,北京的厂家退出了,真是双喜临门!我们去喝酒!” 立即,微笑和兴奋涌上每个人的脸。 老史终于长出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有了结果!” 车宏轩将右手攥成拳头在面前晃一下说:“机会来了,我们好好大干一场!” 老史点点头说:“太好了!一切终于从头再来!” 车宏轩说:“而今迈步从头越!” 于洋说:“今天是个值得记忆的日子,我们二次创亚终于迈出第一步!” 几人高高兴兴准备去喝酒。 第二百零八章 来自远方的情报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零八章 来自远方的情报 在去饭店的路上,老史想起一件事,边走边对车宏轩说:“对了,老袁这两天从哈尔滨打来多次电话,到处找你,那里可能出了问题。” 车宏轩认为哈尔滨那里不会有什么大事,再说也不是现在的主旋律,便满不在乎地说:“前两天给老付打电话说是进行得还不错,想必是季明那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老史进一步说:“老袁话里话外说可能要回来,说是季明想把工程转包出去,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车宏轩感到震惊,脱口而出:“这个决定不行,不允许他转包!” 老史全神贯注地注视前方,长叹一口说:“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可能不知道,季明在向远方公司拿了两个大项目,需要老袁赶快回来。”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也听说了季明的这件事,这小子这回可厉害了。不过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哈尔滨扔在那里,实在不行安排常喜带我们人进去。” “这可能有问题,工程掌握在他们手里,不是我们说了算。对了,我们去哪家(吃饭)?” 车宏轩想想说:“娇娇家在内陆地区,想必很少吃到生猛海鲜,我们去‘鲅鱼圈小海鲜’。” 老史笑了说:“那地方可不便宜。” 娇娇跟在后边高兴地说:“吃海鲜最好,我从小就喜欢咸刀鱼。” 车宏轩笑了回答道:“好,我们开车去!” 谢蕊芬不高兴地说:“家边上随便吃点就行了,摆什么谱?” 车宏轩改口说:“那就山水情随便吃点,也开车过去,吃完饭我要出去。” 大家已经走出体育场大院,又返回来开车。 车宏轩顺手拿出电话,给蓝娟打过去,让她给安排一下。然后又找到未接电话,给老袁打过去:“老袁你好,我车宏轩。” 老袁很不高兴地说:“你们都是大领导太忙了,找你们真是太不容易!” “不好意思,我上午一直在开会,有什么情况尽管说。” “我们都是老同志,本着对工作负责的态度才给你打电话,希望你能关心一下这边工程。” “怎么回事?” “现在正在安装预埋铁和力挺,可据我了解玻璃和驳接爪还没定,家里边工程上来了,这个小项目钱又不好工期又急,怕是没人搭理,这肯定会误事,到时候不好交代啊!你也知道那位侯老板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你们得赶快安排好这里的进度,我没几天就奉命回去了。” “你们是不是把工程转包出去了?” “有这种可能。” “准备转包给哪家?” “有位搞石材的吴老板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听说过这个人,挺有实力的呀?” 老袁笑了说:“吴老板现在根本看不上这么个小工程,准备扒层皮把这个项目包给工人。一个包人工费的小老板哪有钱往这里投?目前是甲方付了预付款,又买了钢材,应该说还不错,可我们的后续材料还没定,答应的事也不办。驳接爪子、玻璃都是要花大钱的,到时候工程干不上去麻烦就大了。我知道这两天就会转包出去,请你尽早想办法,或是阻止转包或是落实进度款。” “你没有和甲方提起进度款?” “老付说没门,贷款还没下来。假如进度款落实了,我就没必要给你打电话,因为有了工程款工程肯定能干好,即便转包出去也没问题。” “我再和侯老板联系一下,一定把这件事安排好。” “剩下的事你们考虑着办吧,我很快就会离开工地。” “在安排好之前你千万不要离开,有什么问题我们共同想办法。” “具体怎么办你得和季明商量。” 车宏轩想想说:“哈尔滨工程不能有一点差错,你一定要坚持住,这关系到好几千万工程,决不能出问题!” “情况我已经跟你说了,怎么办你们自己考虑。” “我明白,请你放心我一定会落实!” 两人结束通话。 谢蕊芬听了生气地说:“你说你是不是没事找事?谁都相信,老季家一窝子全是骗子,你还敢相信他们?” 车到饭店,车宏轩下车但并没有进去,交代老史照顾一下,自己给季明打电话。目前看来,季明可以不在乎哈尔滨工程,但车宏轩输不起,他明后年指望这里出菜呢。 车宏轩笑呵呵说:“祝贺老弟心想事成,前程似锦啊!” 季明急急忙忙地说:“什么这个那个的,一切都在路上。” “没有必要躲闪,我既不找你要工程也不找你借钱,怕什么?” “没事没事,随便说说。对了,现在有个好机会,大公司那边公开招聘中层管理干部,你具备条件,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一步登天,这个机会你千万不要放弃!” “这和我挨不上啊!” “你就别说了,要不是我妹跟我说谁喜欢管这种屁事?现在正是大干快上的时候,既懂财务又懂管理的人才特别缺,有领导想起你了,可别开玩笑!” 车宏轩知道季鑫离婚了,曾经打过电话让他回去应聘,他没有同意。他知道这里边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都有各自目的,碰不得。 车宏轩说:“这种事不要再说了,赶快把哈尔滨工地的事办好。” 关于季明说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大公司领导经过认真研究认为:现在正是管理人员青黄不接的时候,车宏轩群众基础很好,管理上又很有实际工作经验,便认为可以召回来使用。季明现在是手眼通天,多次推荐了车宏轩,其动力来源主要是季鑫。季鑫知道车宏轩婚姻的秘密,想入非非了。车宏轩也不是对这件事一点不动心,试想如果回去上班也会有个美好的前景。可现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无法断然撒手。况且他早就下过决心,好马不吃回头草,绝不会回去上班。 车宏轩问:“哈尔滨的工程安排得怎么样?” “一切就绪,剩下的就是钱的事,等你过去再处理吧,钱到位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决不能食言,况且甲方已经给了预付款。” “没办法,我现在手头没钱。” 车宏轩以退为进笑了说:“你看着办吧。” “古城市工程怎么样了?” “二级企业不行。” “你应该拿我的企业去挂靠永丰铝业,这样才顺理成章,也便于今后开展工作。” 车宏轩笑了说:“这不可能。” “老车你什么意思?” 车宏轩平静地说:“假如用你的资质,曹老板肯定不会办这件事。” 季明咽口痰抽口烟说:“那不一定,你办不了我可以出头。” 车宏轩笑了说:“哈尔滨就不到一百万工程,我看你都安排不到位,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什么意思?” 季明笑了说:“其实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大公司马上要改造办公大楼,还要新建加工中心,总产值将达到五千万,关内还有两个项目也已经敲定。你明白这些工程都是内部的,我不能外边一个工程都没有,那样对我发展不利。可目前我外面没有能拿下的项目,就靠你哈尔滨和古城市两个项目。我意思你去政界发展,我给你做后盾,日后你发展起来,也能促使我发展,这样做两全其美,你怎么就不了解我的良苦用心?” 车宏轩笑了说:“别扯得太远了,我知道你办公楼已经签了,预付款已经到手,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哈尔滨工程。更不能左一手又一手地转包,这样容易出问题。” 季明不客气地说:“你记住,谁都比我们强,比我们讲信誉!” “这是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自己考虑就明白了!”季明说完开心地笑了一下,说了句“你等等”就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季明现在可是身价百倍,两千零一年三月八日行政大楼工程落笔,很快拿到预付款。他像久旱的小苗喜逢春雨,一下子变得欢实起来。这两年里,他深深体会到那句俗话说得有多么深刻: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这几年他被钱憋坏了,充分体会到了没钱的滋味。尤其是每天从家里拿钱,老婆早就鼻子不是鼻子脸子不是脸了,就差没骂他。不过老婆已经告诉他,从今以后一分不给了,爱哪借哪借去,要不就把企业关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翻天覆地了,他这回可是下了最大决心,不管有多少钱决不能交给老婆,一旦钱到她手再想往外拿比登天还难!他曾经背后大骂老婆不讲究,进钱的时候满脸笑容,拿钱的时候翻脸不认人。 至于老袁从哈尔滨工地打电话催促材料,他只是搪塞,故意制造紧张空气,目的就是将车宏轩一军。 至于哈尔滨工程季明早有安排,他计划先把安装工人弄进现场,再让甲方买点预埋铁和钢力挺,先干起来。进度款到了就继续干,进度款不到就停一下,看你车宏轩怎么办。现在不像当初了,他已经完全看不起这个破烂工程。 和车宏轩通完话,季明给卖石材的吴老板打电话。 季明问:“老哥,哈尔滨工程落实的怎么样?” 吴老板有点口吃,咳咳巴巴地说:“报告老板,我在北京,尽快落实。” “别不当回事!” “没有啊!” “告诉你我这边情况非常好,大院里的两个大项目差不多有五千万,关内还有两个大项目,肯定有你干的。” “好啊,希望我们共同发财。” “尽快把哈尔滨工程接手,我实在忙不过来了!” “没问题。” 两人都高兴地“哈哈哈”大笑一通,结束通话。 车宏轩收起手机,心事重重地走进饭店。 第二百零九章 投标三部曲(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零九章 投标三部曲(一) 四月十四日一上班,车宏轩接到在古城市住了好几天的于洋的电话,要求明天必须把投标保证金交完,刘主任特意强调“过午不候”。车宏轩感到很不高兴,这种事哪有这么急的? 于洋说:“一共报名二十一家,交保证金的是十三家,加上我们是十四家,估计就这么多了。” 车宏轩问:“怎么不提前通知一下?闹得我们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于洋说:“刘主任早上一上班就去了办公大楼,回来宣布了这件事,现在正在通知还没有交钱的单位。” “好的,我马上安排。现金可以吗?” “我特意问了,现金不行,必须是账号对账号付款,这是为了防备挂靠的采取的必要措施。” “这是什么措施,形式主义!我马上去办,绝不会误事。” “我这边很有进展,会准确地及时地得到消息。” “继续努力,破费点没关系。” “放心吧。汇完款把底联传给我。” “明白。” 放下电话,车宏轩让老史开车,跑了三个银行才提出二十万,立即开车去永丰铝业。他需要把现金存到永丰铝业,再从永丰铝业账号里把钱打给甲方。要做到明天汇出这是唯一的办法,用支票或是汇款都来不及了。 钱一拿到手两人自然高兴,都仿佛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车窗外春光明媚,微风轻拂,马路刚被水车清洗,路两旁的灌木上盛开着各色鲜花,红的火爆,白的娇艳,粉的羞涩,加上杨柳的绿叶,使人仿佛置身世外桃源,心旷神怡。 两人很快到了永丰铝业,车宏轩让老史去“标局”安排标书,自己拎着钱去找曹老板。曹老板没在班上,车宏轩只好到公司办找到办公室主任——也就是曹老板的战友王伟。 王伟见车宏轩进来,龇着牙笑脸相迎,接待外宾似地伸出手往沙发让。客气地说:“稀客稀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怎么这么得闲?” “不用这么客气,老板呢?” “没来,也没打招呼。” “我有急事,能不能打个电话?” 王伟笑了说:“这样吧,去老板办公室喝会茶,一会也许能来电话。” 车宏轩拎着钱袋子跟王伟去老板办公室“耐心等待”。 王伟给车宏轩泡上茶,陪着坐下说:“老板的电话不能随便打,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没有天大的事我从来不给他打电话,嘴巴啷及地给几句犯不上!一天神叨叨的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除了他老婆没人敢问。” 车宏轩明白曹老板现在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财大气粗,别说在这院里,就是东半城都晃得起来,市区各个要害部门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手下的员工?想到这些,他更恨自己无能。现在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耐心等待。他觉得手里拎着钱袋子很不方便,便问:“能不能把这二十万现金先交给财务,我拎着不方便。” 王伟赶紧微笑着摆手。 “没事,这是古城市工程的投标保证金,存到你公司,然后从账号里汇过去。” 王伟还是那副外交场面上的笑,摆摆手说:“钱财上的事我从来都离得远远的,不干那令人讨厌的事,自己是干什么的还不知道?” “让财务先把现金收了还有什么关系吗?” “动钱的事不行,我说了财务也不会收。” 车宏轩没想到这么大企业管理如此僵硬,又皱起眉头问:“要么跟常务经理梁伟打个招呼怎么样?” 王伟收起那种笑小声说:“别,让梁伟难心而且事情还办不了,面子上也难堪。这不就由了那句老话:八种碗上泥鳅——多鱼(余)!” 车宏轩没想到曹老板会把手下管理成这样,自己心里也感到不是滋味。 王伟笑着说:“这是人家自己的买卖,这大院里的一草一木都姓曹,没老板话谁敢动?那不是老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吗?!酱缸里扎猛子——不知深浅!” 车宏轩勉强点点头,这才知道求人的难处,回想起来自己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个,真是事不临头棒不打腿啊! 快到十一点了,曹老板仍然下落不明,车宏轩再也等不下去了,知道今天必须把保证金交了,否则古明远那里不好交代,便毅然拿出电话给曹老板打过去,没人接。等到十一点半午休了,还没回话,车宏轩只好又打一遍,还是没接,他只好和老史拎着钱袋子去职工食堂花几块钱吃了午饭,饭后又回到老板办公室守株待兔。 十二点刚过,曹老板打电话过来,看来心情很好,语气轻松地问:“车领导------哈哈,给我打电话了?我和你嫂子参加婚礼呢,非让我讲两句,说我讲得好。我心里明白,哪是我讲得好,是我的牌子大!不好离开呀,那场面唱大戏似的,狗咬鳖吵吵,别说电话就是吹喇叭也听不到!在哪瞎忙呢?” “在你公司呢!你这老板当大了,电话也不接!” “过来吧,我在皇宫康乐城休息呢。这地方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城’,好好请请你,让你见识见识。” “我哪有你那个闲心?火烧眉毛了得顾眼前!” “天大事也得稳得住,否则还叫什么老板?老板老板,那是掌舵的,不是谁都可以当的。既要有能力又要有德兴,还要能吃苦敢坐牢!” “行了,别给我上大课了!古城市工程要交投标保证金,明天必须交完,否则过午不候。为了保证明天能把钱从你账号打出去,我只好带来二十万现金,是不是让财务收了下午一上班好汇过去,今天必须办完。” “过来吧,见面再说,问服务员就能找到我。” 车宏轩一听话里有话,不好再讲什么,便让老史开车送自己去皇宫娱乐城,然后让老史带着二十万现金在永丰铝业等着。 车宏轩到更衣室换了衣服急急忙忙上楼到休息区找到服务员,问一下曹老板在哪个包房。一位男服务员拿起内部电话客气地说了几句,放下电话,带着他来到曹老板的贵宾包房。房间很大,有四五十平米,放着两张双人床,墙壁上挂着大头人挂历,电视里放着时装表演。 曹老板穿着薄薄的花格浴服,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悠然自得地做足疗。床头桌上泡着茶,放着香烟和烟灰缸。对面床上躺着一个矮胖子,留着板寸头,挂着手指粗的金项链,胳膊上肌肉隆起且刺着青龙。 “你去吧!”曹老板眼睛都没睁开,像轰狗似地让那人出去。 板寸头站起身开门隔着车宏轩四下看看,挺直胸,夹起曹老板的包向车宏轩轻轻点点头去对面房间躺下,开着门,守护着曹老板的房间。 车宏轩见过这个人,是永丰铝业开车的,据说学过武术,会些拳脚,曹老板经常带他出来玩场面,除了开车还有充当保镖和秘书的角色。 车宏轩心里忐忑地坐在曹老板对面的床上。按摩的去卫生间洗了手,过来默默给他倒上茶,又回去认真地工作。 曹老板懒洋洋地睁开眼,笑着坐起身喝口茶,点上烟,歪过身子对按摩的说:“你不是说季老板最近经常来吗?还有一个专门伺候他的,长得又白又胖,去给我叫来,给车老板做足疗!” 做足疗的很突然地说一句:“有钱干嘛让她挣?” 曹老板笑了问:“你怎么没钱了?” “我有个姐妹挺好的,一起出来的!” “都叫来,一人做一只脚!没钱了说话,明天后备箱给你装两编织袋百元大票!” 按摩的冷笑一声说:“天天都像喝醉酒似的,没一句正经话!” 车宏轩赶紧摆手说:“别别,我不喜欢这些!我有正事要办,哪有心思扯这个?” 曹老板用手向门那儿一指,没有商量余地说:“去吧!” 按摩师面无表情地开门出去。小平头坐在对面屋目送她离开。 曹老板笑眯眯看着车宏轩说:“你看这个(按摩的)怎么样?今年三十四了长得多年轻?认识两年了,人不错。” 车宏轩进门的时候冷眼看过这个女人,知道不过是歪瓜裂枣那伙的,可现在正求人家办事不能不捧着来,连声说“不错不错”,心里却想这可有了那句话,三十晚上死驴——不好也得说好! “我不像你们,一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没事来保健一下可以缓解满身的疲劳,心情也跟着好了。” 车宏轩很勉强地笑了,知道他老眼昏花,看不出什么好坏。 曹老板开始吹起来:“在她身上投了不少精力,过春节的时候币子是币子、东西是东西,什么猪肉瓣子,海虾河鱼,一辆小半截子(客货)装满为止!这叫实力,小兔崽子,气势也压趴下她了!对了,一会季明的铁子来了你先别说话,我先泡泡她。听说跟季明有一阵子了,还张罗给买了房子呢,真讲究啊,这小子一下就发了,上哪说理去?当然有些事都是传说,不一定是真的。” 车宏轩摆摆手说:“我都急死了,赶快说正事!再说,千万别叫来,让季明知道了不好,面子上过不去!” “哈哈哈,谁在这里还讲究这些?季明要是真有实力,早把人带出去了,在这里混还有个好?” “没意思,不说这些了。” 曹老板一咧嘴哈哈笑了:“不好什么?这是什么地方?过去叫下九流,现在叫高档娱乐场所!b子无情x子无义,在这里没有辈分一说!” 车宏轩摇摇头:“我平时洗澡最多在大厅做个足疗,从来不到包房按摩。” “哈哈哈---哎呀---白活!我告诉你,这个包房进门打底就是三百八,我有金卡,卡里还有三十多个,可以打折。哥们来这里没有不点头哈腰的,老板见了我都得像狗一样!这叫分量,叫势力,到这个层次了!告诉你,一杯茶最少三十八,点个歌舞表演一小时二百。高消费啊,这年头没钱玩不转!前些天季明在这里请客一晚上花了五千多,够魄力!” 车宏轩一看手机快两点了,急切地说:“今天下午要把投标保证金交了,把标书买了。” 曹老板一边抽烟一边笑眯眯看着他,竟然没言语。 第二百一十章 投标三部曲(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章 投标三部曲(二) 车宏轩明白这些所谓的“大老板”们都有一个毛病,答应办事的时候都很豪爽,真正办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还有,就是喝酒的时候什么事都行,酒醒了全忘了。 “办正事吧!”车宏轩很严肃地说。 曹老板想想,歪头躺下,面朝车宏轩慢慢说:“其实,你那几个管理费我看不上眼,现在手里好几个亿工程,我还能对那个感兴趣?今年拔个高,明年我就有可能在全国排到前十名。这是不得了的事,民营企业没有外资注入干这么大的就我一家。我和行业协会几个领导吃饭,他们表示一定会大力支持。地方领导也来过,表示要支持和扶持。形势大好啊!大政方针都定了,要把企业做大做强,打造自己的品牌,绝不搞挂靠。昨天一天、今天一个上午梁伟他们专门研究生产问题。马上到施工黄金季节了,必须抓好。” 车宏轩诚恳地说:“还是先说我的事吧。” 曹老板也语重心长地说:“我先前答应过你,季明也想用我的资质,我理都没理,因为这件事恨死我了!不仅是他,还有好多关系都找上门来了,都着急挣钱,眼睛都红了,就连我小舅子傻了吧唧的都说能拿到工程,要挂靠。所以你知道,给你办了得罪一批人!” 曹老板知道不能把话说得太远,让车宏轩知道轻重就行了,便改口说:“你放心,答应你了肯定办,谁让我们是铁哥们了?不过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谢谢大哥!”车宏轩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多笑话,感到自己不能把企业干起来真是难透了。 按摩女推门进来,带来一位按摩的。 车宏轩担心时间,眉头紧锁。 曹老板笑嘻嘻看着季明的朋友挑逗地说:“认识我吗?” 按摩的笑了说:“鼎鼎大名的曹哥,谁敢不认识?” “哈哈,确实很白,个头也够用!小妹,我来个朋友,你把他陪好了今后我天天带人来给你捧场,装几麻袋钱雇个倒骑驴拉过来,扔在前台可劲花!” “对不起,我是按摩技师!”季明的女友说完不卑不亢地转身走了,干脆没买账。 车宏轩暗自庆幸,他绝对不希望曹老板在这个时候继续浪费时间。 曹老板又告诉按摩的:“去,叫你那个姐妹来。” 车宏轩看他说:“大哥,赶快办正事!” 曹老板笑了说:“怎么没精神头?垂头丧气的?告诉你,我没事回忆当年创业,多亏了你呀!好几次都是你帮我渡过了难关,否则我不会有今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是我的恩人,我和你嫂子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我还时常想起我俩一块出国的时候,那时候真傻,是被管傻了!” “我都急死了,你还在瞎扯这些!明天必须交保证金,否则就晚了!” 曹老板又“哈哈”笑了说:“少安毋躁!” 车宏轩急了说:“不行,正事不能耽误!” 曹老板严肃起来,长叹一口说:“我担心你的小破厂子干不好保温窗,砸了我的牌子。” “绝不会!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怎么说起这个?” “价格也要控制一下,不能低于四百元,别到时候干不下去把工地给我扔在那里,那可就累了!”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背后那些扯老婆舌的对你议论很多,说什么的都有。” “你还信这个?” “你说我能信吗?我当然不信!不过有一点人家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哥们之间不做生意。可你来了让我怎么办?必须办!只不过为了先小人后君子,避免我们之间闹出矛盾,伤害了感情------” 车宏轩打断他的话:“我是有求于你,是在你的管理之下,不是跟你合伙做生意!” “豆腐一碗一碗豆腐,目的都是钱!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加工,我派人去管理现场,用我的安装队。” “价格可以保证在四百元以上,这个没问题,其他的我不能同意。去掉你的管理费和加工费,再用你的高工资安装队,我就干不了啦!” “你加工前必须作出样窗,经产品检验所检验合格后样品封存在我那里,我还要派出专职检验员盯在你的车间,对每扇窗、每道工序都进行检验,只有这样我才能允许你自己加工。不能偷工减料,也不能耍小心眼玩路子,牌子是命根子,决不能给我砸了!我这么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了保证质量,对谁都好,你不要不高兴。” “我欢迎你派人把关,也敢保证把工程干好。如果实在不行,你把开启扇给我加工了。” “好吧。也就是你,还是那句话,就是我爹从坟里爬出来都不好使,我都不会给他这个面子!你还要做一件事,把你的山押给我,让会计师事务所做个价,做到两千万,以后谁要想搞挂靠,我好拿出来堵嘴。” 车宏轩先是一愣,然后马上点头说:“没问题!你赶快打个电话,确保明天能交出保证金,否则就晚了。” “慌什么?你当年的大将风度哪里去了?躺下在这里准备做足疗,这么多年难得我们哥俩一块乐呵乐呵。” “我这么急哪有心情乐呵呀?老史还在你办公室等着交钱呢!” “我说你路子有问题,怎么也得弄个像样的地方和厂房。农业项目不行,风险大回报少,轻易不能搞。” 曹老板话音没落,按摩女领进来做足疗的。 曹老板喜笑颜开,喝口茶,诡秘地看看车红轩,懒洋洋拿起电话打出去:“在哪?呕------这样,你安排一下,把古城市开发区的投标保证金二十万立即汇出去。车老板手下的老史在我办公室,让他签个字。” 在得到对方肯定回答后,曹老板才放下电话,告诉车宏轩通知老史去财务办手续。 曹老板仍然拿着电话对车宏轩说:“现金不用交,二十万得数到驴年马月?让老史带回去,中标了再交,不中标把款子退回来就完了,我们哥俩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多大点事啊!” 车宏轩豁然开朗,真是太高兴了,投标的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他马上兴奋地给老史打电话,让老史去财务办理汇款,然后回公司把现金交给娇娇。 老史也没想到车宏轩会这么有面子,立即去办理手续。 见车宏轩打完电话,曹老板说:“正好邢雅雯她们从大连开车回来,再有半个小时就到古城市,用不用她们去甲方拜访一下?可以让邢雅雯全程帮你办一下。原来是你的人,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这些年没少出成果。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对了,我们之间不能说是挂靠,叫做内部承包,避免开这个口子给以后带来麻烦。明天早上你过去,我们把内部承包合同签了。现在你给老史打电话,告诉老史晚上请标办的人吃一顿,鼓把劲。” 车宏轩高兴起来,马上给老史打电话。 曹老板见做足疗的还站在那里,命令说:“干活!” 车宏轩一边做足疗一边给谢厂长发个信息:“十万火急,到王梅处将山上所有原件取出,找到做资质的,今晚做出一套彩色的复印件。” 谢厂长很快回复:“明白,立即办理。” 车宏轩立觉浑身轻松,放下电话眯起眼睛缓解一下疲惫。晚上他要请曹老板吃饭。曹老板让手下的和老婆儿子一起到大连海鲜酒店吃饭。两人还没动身,车宏轩突然接到古明远电话。 古明远问:“在家?” “是。” “忙不忙?” 车宏轩看了一眼曹老板说:“不忙。” “我过来了,你来一下。” “好,把地址发给我。”车宏轩放了电话,无奈地看着曹老板说:“是甲方。” “去吧,别耽误正事!” “吃饭的事怎么办?” “跟你没关系。” 车宏轩告别曹老板,简单洗个澡去见古明远。他现在最想见的就是古明远,因为他不可能不担心还会出现什么新的情况,这应该是第二步闯关。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投标三部曲(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投标三部曲(三) 说起来古明远确实够意思,尽管出了那么多事他还是不改初衷,一定要把事情给车宏轩办明白。他深知面对这么多困难能做到这种程度会令车宏轩倍加感恩戴德,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今年两会期间,古城市领导做出两个带有针对性的工作安排:继续严厉打黑除霸,要把工作扩展到农村,给老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加大力度深挖和严厉打击腐败分子,特别是土地使用权有偿转让、矿山开发、政府采购和建筑领域里的经济犯罪。在这种形势下,有关部门对招投标进行了严格的检查。 古明远听说来检查招投标了,对刘主任说:“那就让他们定吧,这样对谁都好。” 刘主任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古城市就那么大,提起古明远谁不得给面子? 古明远暗自好笑,考虑到:这样一搞原来准备把价格定到四百元左右,这是比较低的价格,施工单位没什么效益,现在要搞出标底,价格上升到四百五十元左右,这倒是合理价格,比恶性竞争科学;原来还准备从办公楼那边串换点钱给老百姓补补,现在没那个必要了。 前一阶段,古明远跟关系还算好的人已经把话说得差不多了,所以好多厂家都知难而退,没有继续走下去,避免了巨大浪费。只有那些不知深浅的企业,天真地希望出现奇迹,懵懵懂懂地跟着往前走,认为也许价格报准了会拿下工程,可笑至极! 正规投标确定以后,古明远又出一手,自己带队,让刘主任把家里有关领导和检查组全部带上,参观省内的两家企业。这就明明白白告诉大家了,工程就在这两家里选定。这手很毒,为将来把工程交给永丰铝业打下重要伏笔。明天要来参观两家企业,古明远今天晚上就单独过来了,给车宏轩打电话,要吃日本料理。 古明远对这里情况很熟悉,并不比车宏轩差多少,他找了一家很不错的饭店,两人吃料理喝清酒。 车宏轩问:“怎么这么得闲?” 古明远还是西装革履,头发理得整齐,焗得黑亮,风度翩翩,并没有搭理车宏轩的问话,一边低头夹花生米一边说:“明天大队人马要去你那里参观,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车宏轩感到老同学太霸气了,可也不敢说什么,听说参观一事一惊问:“怎么有这个举动?” “明天参观省内两家,这带有明显的倾向性。” 车宏轩明白了,佩服老同学的敢作敢为,想想问:“怎么没有通知?” “通知不就有准备了?” 车宏轩点点头,感谢地举起杯敬酒。 古明远放下酒杯问:“高娟最近来过电话吗?” 车宏轩一边给古明远倒酒一边说:“嗨!最近上山了,就是来了也接不到。” 古明远吃着煎好的三文鱼,喝了一口酒沉闷地说:“她是一个没心眼子的好人,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其实我舍不得她,我很可怜她,我一辈子没对第二个女人这么好过,很怕把她带入深渊。嗨!让她走吧,越远越好,我和她结束了,一生不再见面,留下的都是美好的记忆。宏轩你记住,高娟在国内就你一个朋友,一旦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帮她。她刚独立生活,如果方便过些日子你就去看看她。” “好的。”车宏轩回答说,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到古明远动了真情,不知道说什么好,拿起酒杯说:“来我们喝酒,一会去唱歌,之后去洗桑拿。” “歌不唱,澡不洗。” 两人举杯喝酒。 古明远放下酒杯,吃了一片烤鳗鱼,又喝了一小碗河豚汤,慢慢说:“今年形势紧,也算坏事变好事吧!如果他们不瞎搅和那就是议标,我估计价格高不了,不如现在这样把握。不仅价格上去了,我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预付款。谁让他们瞎折腾!不是正规投标吗?我就不信这个邪!让他们眼巴巴看着,心里不满嘴上无话!”他想想又接着说:“跟你说,古城市虽然离这里没多远,可办事完全不一样。就拿谭悟凡的案子来说吧,要是在你们这里最少二十年,可在古城市就不一样了。” 车宏轩特别高兴,感激地端起杯敬酒说:“合同条款也很关键。” “中标了还会有什么事?同意了你就签,不同意就不签,什么都好商量。”| 两人又唠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车宏轩拍拍手叫来服务员买单。其实,车宏轩几次都想和古明远说说王玉田欠装修款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古明远让服务员拿来两条软中华香烟。不多工夫,服务员拿来烟和账单。 古明远向服务员一摆手:“过来,我算,烟都开里了?” “是,先生。” 车宏轩急了:“到我这里怎么能让你买单?” 古明远没说话,只是认真地看了一下账单,拿过夹包掏出钱,数出两千递给服务员:“给我开个票子,零钱给你做小费。” 两人出去打车,古明远告诉车宏轩:“你不要管我了。” 车宏轩很不理解,可古明远的脾气他清楚,不好再问什么。 四月十七日,车宏轩早早和老史来到永丰铝业。车宏轩和曹老板手下的人安排着考察的事。老史安排标局重新做标书,递上山的手续,签合作协议。 永丰铝业在城市东部,占地百亩,一座万米厂房,一座三千米厂房,一幢四层楼办公室。所有建筑外表都是铝板和玻璃幕墙的,柏油路面,其他地面是彩色水泥地砖,非常清洁,像个宾馆或是办公的地方,没有人认为这是工业企业。 九点多钟,古明远一行三辆车开到永丰铝业。 车宏轩、老史、于洋以及永丰铝业的销售经理、邢丽霞都在门外迎接。 永丰铝业有全套的进口铝门窗和幕墙加工设备,还有进口先进的玻璃加工线、喷涂线,工人都整齐地穿着工作服,车间里一派繁忙景象。 古明远一边看一边问这问那,经常赞不绝口。参观完加工现场,又到办公楼参观设计室、产品陈列室。办公人员都挂着胸签,井然有序。不仅古明远看了高兴,所有参观者都非常满意。 最后来到接待室。接待员开始播放企业简介和业绩的宣传片,销售经理不时地配合画面讲解。 看完宣传片,曹老板高兴地走进来接见大家,真诚表示:如果工程交给我们,我们一定努力打造精品工程,争取拿到鲁班奖。 曹老板讲完,古明远讲话,对永丰铝业大加赞赏,最后有倾向性地表态:“这样成规模的企业在我们北方很少,让我看到了改革开放的成果。我们把工程交给这样企业就一句话:放心!不过,我们的工程是民宅,牵涉家万户的利益,价格不能高了。我希望你们拿出最好的产品,同样也拿出最优惠的价格。如果一期你们中标,我们会在二期办公楼的招标中优先考虑!” 大家热烈鼓掌。 车宏轩也讲了几句,最后他要留客人吃饭。 古明远摆摆手:“我规定参观考察不准在厂家吃饭,我不能带头违反自己的规定。” 永丰铝业销售经理拿出纪念品,每人一份。 考察工作顺利结束,车宏轩晚上安排两桌,请永丰铝业有关人员吃饭。 四月二十四日,古城市开发区工程如期开标。邢丽霞带着标办的两人以及老史和于洋都穿着齐刷刷的写有“永丰铝业”的工作服来参加开标会,在十四个投标企业中阵势最大,显示出企业的实力来。 唱完标,老史给在公司的车宏轩打电话:“情况很好,投标企业价格分成三组,高的在四百八十元左右,中的在四百六十元左右,低的在四百元左右,我们在中下游,应该是唯一下线靠近标底的,理论上应该中标。” “什么时候评标结束?” “后天下午通知。” “耐心等待吧!” 在期盼中过了几十个小时,车宏轩终于得到消息,他如愿以偿地中标了,这是招投标工作的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下一步就是签合同了。不仅他的小公司人心激动,就连永丰铝业也是一片欢呼声。 曹老板给他打来电话,“哈哈哈”大笑一通说:“车领导,我们现在是想干哪的就干哪的,没挡啦!哈哈哈---你好好干,把这个工程干好了我们合作成立一个专业保温窗厂,你管理。怎么样,没事晚上过来喝酒!” 车宏轩高兴地说:“晚上一定到。你说的合作一事我非常高兴,希望有那么一天!” “我们哥俩谁和谁呀,不就多一个脑袋吗?你放手大胆地干吧,我就是你的后盾!” “多谢大哥。” 接到中标通知书后,车宏轩让老史研究一下,签订合同之前对工程还有什么文章可做。经过仔细分析,老史告诉车宏轩:“就现场情况而言,实际洞口要小很多,尤其是工作量最大的飘窗和阳台,几乎占工程的百分之六十。如果能按洞口结算,那就赢定了。还有,阳台都是十多米长两米六高,原风格设计五个开启扇,现在准备设计三个开启扇,完全可以满足使用要求,这样会大量节约成本。如果做到这两条,我们会大获全胜!” 车宏轩高兴地说:“就按这两条努力,不达目的不能轻易吐口。” 四月二十八号,于洋接到甲方通知,要求到古城市开发区签订合同。 面对永丰铝业提出的要求,刘主任笑了说:“必须按实际面积结算,阳台设计三个开启扇可以,但要从价格上扣除。” 几人谈了一个上午没结果。 刘主任态度明确,如果今天不签订合同,就相当于永丰铝业放弃了中标结果,不仅工程不给,投标抵押金也不退还。中午于洋给车宏轩打电话,请示怎么办,是不是让步,得到肯定回答,不能让步。下午,刘主任通知于洋,到办公楼谈判,谈不好马上按标书规定找第二家中标单位,让他有个思想准备。下午,古明远召集开发区班子成员,还请来招投标有关管理部门,一起定事。 一点半人员到得差不多了,古明远说了几句开场白:“今天把大家请来,主要是研究铝门窗工程合同条款。不管是哪个部门的,没到就不等了。现在工期紧,工程量大,不能再拖了。已经没意见的条款就不要再说了,请刘主任讲讲有争议的几条。” 刘主任戴上老花镜,打开记事本,看了一会说:“第一个有争议的是结算尺寸问题。我们意见按实际窗户面积尺寸结算,永丰铝业坚持按设计洞口结算。” 古明远看看永丰铝业的几个人问:“说说你们的理由?” 老史看着古明远回答说:“按不按洞口结算,实际工程量差不了多少,现场尺寸有比图纸大的也有比图纸小的,综合起来不差什么。这主要是关系到以后施工。我们不可能按每个不规范的洞口实际尺寸施工,那样需要上万种尺寸两年也干不完。我们核对设计院图纸和现场洞口以后,按照加权平均的原则分出若干接近实际尺寸的风格图,这样可以极大减少土建施工方对不标准洞口的修复工作量,我们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洞口特别小的土建要刨除,特别大的要抹灰,达到标准要求。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工程质量和进度,不可能搞成一个窗户大一个窗户小,那样设计院也不会同意。因此,必须按设计洞口签订合同和施工。” 古明远抽着烟,觉得老史说得在理,低头考虑一会又问:“再具体点。” “我们意见按设计院风格图一次性包死,增加部分按实际现场签证计算。” 古明远看看会场说:“大家发表意见。” 大伙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会,都不起什么作用。 古明远坐在那里不少人不愿意讲话,他也知道这一点,便问刘主任:“现场洞口究竟是什么情况?” “洞口尺寸比设计图纸小的多大的少,也不能说一个大的没有,全部把洞口标准化了土建有难度。” “有难度也要求土建办,不办不行,你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还有什么问题?” 刘主任看了一下记事本,抬头对古明远说:“施工方提出阳台设计五个开启不合理,要变成三个。我们认为这个意见可以采纳,这对保温性能提高有好处,但算账上要从总价格里扣除一些,这样才合理。” 古明远笑了问:“还有什么?” “增加部分按现场签单------这是很正常业务,就那两条,别的没有争议。” “这样,”古明远按灭烟头说,“按设计院图纸与施工方签订合同,阳台减少的几个开启扇就不要再计较了,看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这些人哪里明白这些?就连刘主任也是估计洞口小的多而已,所以都觉得这样做说得过去,没有人说话。 “散会后你们把合同签了,”古明远看着刘主任说,“签完你们基建办代表我们请施工方吃顿饭,不管怎样,合同签了也是件大事,人家毕竟是来为我们搞建设的。大家还有事吗?没事散会。” 老史走出会议室,找个僻静处马上给车宏轩打电话,高兴得就差没跳起来:“哥们,太够意思啦!一切都按我们的要求办了。按设计院洞口尺寸一次性总价包死,总包价一千三百零二万。现场有些洞口比图纸小不少,我计算一下,这样可以合到四百八十元一平米,总价多签不少,阳台的风格加大,开启扇减少,会大幅降低成本。这样我们几乎锹镐不动就能多拿回去几十万利润。哥们,我太高兴了,晚上甲方还要请我们。对了,增加部分另算,以签字的图纸为准。预付款百分之三十,五一长假后拨付。业内人都知道,这样的合同条款和价格都是太好了!” 车宏轩沉默良久,激动地说:“很好,我们终于走完了投标的最后一步,但愿一切顺利!” 放下电话,车宏轩请谢厂长马上安排加工工人,并令其找几家铝型材厂谈一下供货价格,交代同等价格还是要把业务交给聂师傅,又打电话告诉汪河,马上组织安装工人。 投标的成功,很快在车宏轩的圈子里不胫而走,那种轰动效果可想而知。面对事业上的成功,他兴奋之余不禁黯然想起还有件担心的事:和季明的关系陡然紧张起来,这可能影响到哈尔滨工程的顺利实施。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 两千零一年四月二十八号晚上,于洋和老史留在古城市和甲方基建办喝酒,庆祝合作成功。二十九号下午拿到合同正式文本,赶回公司与车宏轩一起高高兴兴到永丰铝业把文本交上,把山的合同原件和林权证以及审计报告也交上。 曹老板交代手下办事人员,明天上午把合同审核完盖好章,把和车宏轩的内部承包合同也同时落笔盖章。 但凡这类施工合同,都需要甲方认同条款,乙方先盖章,再拿回去交给甲方盖章,甲方一旦盖了章合同就生效了。为了赶在“五一”节前履行完合同手续,五月三十一号老史又和于洋赶到古城市去盖章,直到晚上下班了才从刘主任那里拿到属于自己的两份合同文本。看到那盖有大红印章,有双方法定代表人签字的合同,两人如释重负,其激动心情不亚于“座山雕”看到了“联络图”。 于洋激动地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给老板打电话,晚上我请你们两位大哥喝酒。” 老史不解地问:“还用得到你吗?” “今天情况特殊,我请。” 老史迷惑地轻轻晃晃头,在夕阳的余晖下开车往回赶。 于洋给车宏轩打电话:“大哥,一切顺利,合同文本已经拿到手,现在开车往回走。” 车宏轩高兴地说:“太好了,我立即通知大家。” “如果大哥晚上没有别的事,我想请你们两位大哥喝几杯庆祝一下。” “没问题,我等你们。” 放下电话,车宏轩下楼去通知也在等候在公司的谢厂长、王梅和娇娇。只有在得到车宏轩的准确消息后,大家议论一番才兴高采烈地离开公司,回去休假。 晚上,于洋和老史兴致特高,几人去吃露天烧烤。其实从内心讲,老史更加高兴。自从车宏轩进看守所,企业被谢蕊芬关闭,他就了对企业前途和自己命运的担忧,甚至考虑过重操旧业,再去搞内装。即便是哈尔滨工程签了他也没有高兴起来,他认为和季明合作那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只有古城市开发区工程尘埃落定才是真正的“从头再来”。 车宏轩不是糊涂人,明白老史的心思。相对而言,于洋的选择会有很多路数,这一点车宏轩并不太担忧。 老史和于洋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几人收好合同停好车,高高兴兴去喝酒。 说来也怪,可能全球变暖的原因,刚到“五一”天气竟然热起来,温度竟然攀升升到二十七八度,这是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五月初。绿已满枝,不仅到处飘着柳絮杨花,而且榆树的树钱也开始变黄、飘落。尽管到五月中旬才立夏,可现在已经没了春天的影子,满大街上都是穿裙子的女孩,都是穿半截袖的男人。那些靠夏天露天烧烤发点小财的聪明老板,绝不会放过这早早到来的商机,几天前就在饭店门前搭上凉棚,摆上桌椅,招揽生意。 哥仨来到南运河带状公园的一处小广场,在滨河的一个小树林里有家烧烤摊,坐下来准备把酒临风。车宏轩点了好多烤串,于洋竟然要了三大杯扎啤,每扎能装四瓶,显然要尽情一把。 菜还没上来,于洋四下看看,见并没有熟人便低声说:“昨天喝酒前,刘主任跟我单独谈了件事,告诉我说:‘合同能给你家老板是冒了一定风险的,希望你们保质、保量、保工期,顺顺利利干好。我不敢奢望你们能干出个鲁班奖,可必须满足使用功能,别这樘打不开那樘关不上,到了那时候会出大问题,对不起人呐!还有,少干点面积既然老板说话了我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一定要把各方面关系处理好,像土建、监理,小小不严的事还要办好。人熟为宝,大家在一起共事要多理解、多支持,不能感到有仰仗就去挤兑人家。否则我可能说得不对,你们也许会笑着进来哭着出去。人就怕被逼到那儿,别忘了古城市还是有政府的,希望你把话带给车老板。’” 于洋想想又补充说:“刘主任说得很中肯,他是我们的贵人,我们一定要牢记他的话!” 老史晃晃头说:“我以前问过刘主任:‘天底下还有没有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把工程给出去的?’刘主任摆摆手,然后捂住嘴不再说了。” 车宏轩在胸前伸出右手掌,在眼前指着左手掌心。 老史明白这是叫停,侧目一看,原来挨桌来了一伙人,是向远方公司的,和车宏轩认识。 车宏轩打个招呼,然后告诉服务员:“给搬一箱啤酒,记在我账上。” 菜上来,于洋举起杯对车宏轩说:“大哥,有件大事我得跟你说了。” 车宏轩认真地看着于洋,不知道有什么事这样严肃。 于洋说:“我要去特区工作,这是半年前就决定了的,过完‘五一’节就去报到。为了报答大哥对我的恩情,我帮大哥跑跑道把古城市工程拿下来,这也是我为大哥办的最后一件事。” 车宏轩一惊,在这个美好的时候,他真不希望会出这样事,但这是事实,改变不了,便点点头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支持你展翅高飞!” 老史也感觉非常突然问:“是全家去还是自己去?” 于洋说:“最后一定是全家过去。我和我爱人都是学电子工程的,去搞自己专业。无论如何,非常留恋我们在一起这些年的工作和生活,永世不忘。” 车宏轩虽然心情不好,可还是跟大家热情地喝酒。他到家的时候谢蕊芬和娇娇已经睡去,他轻手轻脚地进屋睡去,心里还在为于洋的离去伤感,这毕竟是断了一臂。一觉醒来的时候快早上九点了,两个女人都已经出去了。他知道谢蕊芬是去上班了,娇娇应该去了早市,他洗把脸就去公司。 节日来临,天公作美,春光明媚,微风轻抚,漫天飘着宛若白雪般的柳絮杨花,丁香花沁人心脾的芳香,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飘出来,树叶深处,候鸟啁啾。 打更的聋人正在扫院子,见车宏轩走进来,呲牙笑了说:“哎呀经理,了不起啊,又签了大合同我都跟着高兴!” 车宏轩微笑着点点头。 厂房里,谢厂长挂了一块小黑板,正在给几个工人师傅讲解保温窗的加工工艺。 车宏轩和大家摆摆手打个招呼,听了一会,走进办公室,拿出合同认真看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娇娇来了,打个招呼后开始细致地收拾卫生。 娇娇上身穿了件浅灰色西装,白色衬衣扎着黑色领花,下身是一件同样颜色但却带着黑色条格的短裙,黑色紧身裤,白色高跟鞋,马 尾辫,满脸粉红,双眼明亮,精精飒爽。在她的小心眼里,只要这个合同签了,自己这一步就走对了,自己的人生就有了一个很好的出发点,所以她和大家一样特别高兴。 娇娇在办公桌上摆放个圆形玻璃缸,添了多半缸清水,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白色珊瑚礁,还有几粒白色碎石一起放在玻璃缸里,栽上几丝水草,玻璃杯里倒出两条红白相间的狮子头金鱼。两条鱼进到水里相互追逐,游来游去。离鱼缸不远,摆放个玻璃瓶,里面插满一大团各色鲜花。然后去收拾玻璃茶几上,把一叠图纸和几个保温窗料头也都擦得干干净净。 车宏轩看了好高兴,知道娇娇真心喜欢这里的一切。 “这是干什么的?”车宏轩指着图纸和料头问。 娇娇正在收拾卷柜,回头答道:“我跟谢厂长要的,不能总当外行。我学过三视图,应该能看明白。将来开始加工我还要跟着干活,彻底把保温窗和幕墙搞清楚,给你当个合格的助手!” 车宏轩不得不佩服娇娇的决心,知道这样年轻人无论在哪里干都会有所作为。 “看你的样子,真像大机关的工作人员,在这里是不是委屈你了?”车宏轩想想,冒出这么一句不太方头的话。 娇娇知道合同签,企业发展起来完全没了问题,所以非常高兴。 车宏轩问:“怎么想起买鱼?” “看你这里没有生气,也知道你喜欢。” “昨天怎么睡得那么早?” “你都下半夜一点多了才回来!” “今天放假了,怎么还起得这么早?” “上小河沿早市去买菜,那里更便宜。不过今天没买菜,采了花,买了鱼。对了,卖鱼的告诉我,地图鱼最好看,养大了值钱还可以吃,我买了两条放在家里。” “放到鱼缸里了?” “是啊,怎么了?” 车宏轩知道坏了,家里的火炬鱼都成了地图鱼的口中餐。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破坏这美好气氛,回答说:“没什么。” “是不是要喝茶?”娇娇擦擦手过来倒茶。 “这花,不能乱采的!”车宏轩闻了闻花的香味。 “我不管!你看这些都是什么花?这里的春天真好,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车宏轩凑到花瓶前指指说:“这个是樱花。这个开了一朵,还有四朵含苞待放,又有底下几片绿叶相陪的,又白又粉,是海棠花,象征着离别愁绪,你是不是想家了?” “往哪瞎扯呢!” 车宏轩笑了说:“这个是桃花!这个最香的紫色的是丁香花,剩下的我就叫不出名了!” 娇娇问:“你的卷柜是不是好久没人收拾了?” “从搬进来的那天起。” “以后不能这样。” 车宏轩看看鱼说:“这鱼好是好不知道能活几天?” “有我在它们一定能活得很好!看你今天有点变样,是不是合同签了高兴的?” “是的。” 娇娇笑了说:“合同签了真替你高兴,不仅是我还有她,还有公司里的每个人!” 车宏轩点点头说:“谢谢大家的关心!” “对了,一会我把那二十万存款卡给你拿来。” 车宏轩说:“好的。今天就开始放假了,要到七号才上班,有没有回家看看的安排?坐飞机当天就到。” “不回去,几乎天天通话,再说才出来几天?” 车宏轩感到她好像不喜欢自己离得太近,回手端起茶杯,吹吹漂浮的茶叶,没喝又放回去,想想问:“有没有考虑过搬到向远方独身宿舍去住?那里的大学生很多,便于处个好对象。我有个朋友在人力资源管理处工作,应该可以给你安排个正式合同工。” 娇娇惊讶地问:“你啥意思啊?” 车宏轩感到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苦笑一下。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二) 其实车宏轩早就考虑过娇娇的事,总体设想是在自己的公司学点本事,差不多了就找点关系送到远方公司去做个会计,也算了解完这份心事。因为像现在这样白天在一个单位,晚上还要一起回家,谁看了都会很自然地想到一些问题,这对将来的小女孩没有好处。现成的例子就是季鑫,不能不说给人家造成了很大影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娇娇问题上不能再犯这个错误。 正在兴头上的娇娇如同浇了盆凉水,瞪起眼看着他,将抹布摔在地上问:“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是为你着想,觉得你还年轻,还有更多的选择余地,说明白了就是怕委屈了你!” 娇娇当然认同这个说法,气的笑了,拍拍胸脯说:“我没有文凭,去大企业只能当个学徒工或是当个扫地的,不是我想要得到的,只有跟你干才能学到一些东西,我拿青春赌明天!” “能坚持下去也好。” 娇娇歪头掐腰看着他,故作生气地说:“以后你不用替我费心,有困难了自然我会找你。” 车宏轩笑了说:“这样最好,有困难了不要自己坚持,一定要跟我说。” 娇娇一撇嘴说:“想不让我说都不可能。” 车宏轩点点头笑了问:“你说的地图鱼应该叫做图丽鱼,你是不是把它放到鱼缸里了?” 娇娇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是啊,怎么了?” “这种鱼很凶猛,会把火炬鱼都吃光的。这就叫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地皮。” 娇娇刷的一下满脸通红,急切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喜欢观赏鱼,自然了解一些。” “可怜那些小鱼了,我马上回去看看,要是真把小鱼吃了我杀了它俩!” “别了,以后就养这两条吧,我挺喜欢的。原来这种鱼很贵,又要天天买小鱼和泥鳅喂养,我就没有养它。” 娇娇扭头就跑出去,要回家看个究竟。 因为永丰铝业“五一”不休息,老史按车宏轩安排去履行内部承包合同的签字,十一点刚过,他便高高兴兴开车回来,见面就对车宏轩说:“一切顺利,合同双方各四份,你要看看吗?” “以后看。” “现在内部承包合同已经签完,接昨天晚上话说下一步的关键就是刘主任暗示的把监理和土建关系搞好。据我掌握的情况,飘窗普遍小了三百(毫米)到四百,阳台也普遍小了一到二百。如果土建修正洞口,我们就少占很多便宜。我分析刘主任的话得出结论:第一、土建不愿意改,理所应该,这不仅会增加费用,也要延长工期;第二、从种种迹象表明,土建在没有必要条件的情况下不敢将就,成奇虎之势;第三、监理有维持现状的意图,因为普遍休整洞口,说明他们工作失职;第四、如果满工地到处乱扒,无疑是刘主任所不希望看到的,他希望我们和土建很好配合,尤其希望我们能细化尺寸将就洞口,在监理的默许下把问题解决了;第五、我们只要保证每个栋、每个层楼尺寸一样。” 车宏轩感到问题没那么简单,尤其是曹老板在皇宫娱乐城跟他讲的那些话,他不能不记在心里面,便说:“一切都要严格按合同履行,曹老板有过交代,我们不能给人家找麻烦。” 老史笑了说:“这是很正常的工作,谁都不会死钻牛角尖。只要土建、监理和我们意见相同,甲方为了抢进度也会同意的。因为前楼和后楼差十几公分什么都不影响,目测看不出来。飘窗已经就那样了,满现场都差不多,绝不可能扒了重干。你抽出时间过去一下,尽快把监理和土建搞明白,剩下测量洞口和洽商这些具体事我来办。” “为了以后你在现场工作方便,这些事都由你来办。” 老史笑了说:“也好,只是前几年因为刘斌在外边办这些事花费比较大,没少让嫂子给脸子,所以这动钱的事我真不愿意办。” “现在不比以前,你办比我办好,一旦出问题我们好有个回旋余地。” 老史点点头答应说:“好吧,情况特殊我就办。” “我先给你拿两万。” “得这个数,吃吃喝喝的很费钱。过节这几天我把汪河叫来,让他带几个人,再把永丰铝业的设计带去,现场出图现场签字,快刀斩乱麻!” 车宏轩点点头:“不要让他们看出来我们是为了少干点面积。” 老史淡笑一下说:“放心。” 车宏轩点点头。 老史去找谢厂长,研究加工和测量洞口那些具体事。 车宏轩坐在那里思考。古城市工程的签订给他带来巨大鼓舞,他确信自己已经做到了在哪里趴下就从哪里站起来,成功是没有问题的。 季明突然打来电话,热情地说:“祝贺你大功告成!” 车宏轩客气地说:“听说你又拿下一个大项目,恭喜恭喜!” “这都是时代给我们的红利,努力干吧!” “说得很好,我们都努力争美好的明天。” “我妹妹今天过生日,中午请你过来吃饭。” “没问题!” “我把地址发给你,十二点准时到。” “一定。”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马上给季鑫打电话,表示生日祝贺。 季明之所以能够同意请车宏轩吃饭,除了季鑫的关系还有哈尔滨工程的原因。他明白那里还有两千万工程,不能因为赌气泡汤了。 车宏轩见还有时间,给谢蕊芬打个电话:“娇娇的事你看应该怎么办?不行就让她搬到独身宿舍去住,我担心将来会有舆论,不说别人,就是你爸妈和你弟弟妹妹看了也不好。” “有什么关系?” 谢蕊芬知道车宏轩的本意,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呢,哪里还想把她赶走?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就是自己不离婚,就是自己反对也无济于事了,她接着笑了说:“你不要多想,就是我们不离婚这个幸福我也会给你!只要你履行诺言,不至于将来把我们都扔下我就谢天谢地离了!” 车宏轩明白这句她说过N次的话,想了一会才说:“好吧,以后再说。” “古城市工程款到了以后先把我拿的那三十万还了,讲借讲还再借不难。” “我正在跟开饭店的王老板交涉,很快就会有结果。” “给孩子买房子的五十万呢?” “第三笔进度款到了我给你准备好,只要孩子想买房子随时可以,你放心好了!” 谢蕊芬点点头,长出一口气,那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搬开。 “我想这两天请老高、小刘还有王梅几家聚聚。” “好啊,你们确定时间。” “我想五一长假出去玩两天。” “可以,我们明天走。现在公司正好放假,晚上我回去做海鲜。” “好啊。” 两人结束通话。 中午,季明在燕鲍翅酒店吃饭,鲍鱼、龙虾等等全都点了,这花费怕是没个五六千下不来。 晚上,谢蕊芬和娇娇逛了半天街,拎着大包小裹地开门进来。 谢蕊芬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一屁股坐下说:“累死我了!” 娇娇放下拎包就往卫生间跑。 “唉!想想没劲,图什么?这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谢蕊芬热了,脱去外衣说,“快把前后窗帘都拉开!” “累了还是不高兴?”车宏轩倒杯水送过来,转身去拉窗帘,嘴里没闲着,“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啊!” “真妈会说,糟蹋了这句话!我哪里有余香?两手扎的都是刺!”谢蕊芬想想笑了说,“今天表现还行,早就该这样。没事,跟你发发怨气。” “给老婆打打溜须,没亏吃!” “现在明白了?感谢我吧!” 娇娇一边整理裙子一边走出来,她还是穿着班上那身衣服,只是新烫的短发显得更漂亮、持重。 车宏轩已经把酒菜摆在餐桌上。 忙完屋里,谢蕊芬和娇娇来到客厅,打开包拿出买的衣服,让娇娇试穿。 谢蕊芬看看冒着热气的大飞蟹笑了说:“难得,过了半辈子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做蟹子!” 几人开始吃饭。两杯酒下去,谢蕊芬满脸通红,显然兴奋了,拉着娇娇手说:“看你不能喝就少喝,今后你在公司有好多事要留心,别相信任何人。他有好多事都粗心大意,就说今天买的蟹子,你问他买了几斤?他不知道,从来买东西不看称也不看价。” 娇娇看着车宏轩问:“是吗?” 车宏轩笑了,独自喝一杯。 谢蕊芬拿起杯跟娇娇喝,喝完说:“你说这么贵的东西,竟然里面放了两只小的,只有二三两,一斤八十多,那就是三十多块!”她指着盘子里两个最小的蟹子说,“这两个别吃,我妈不听那个邪,明天找他们要钱去!是不是楼下那家?” 车宏轩摆摆手:“算了,不惹那个闲气!” “不行!我妈没你那菩萨心!”谢蕊芬对娇娇说,“可来气了,山上汪大哥,那才不是个好东西,给工人多记工自己揣腰包,我扣了钱,他背后给人家,把你气的!算了不说了,影响情绪!说个笑话,还是山上事。刚刚包山那年,汪大哥要养猪,让他路过青山城的时候赶上大集带个猪仔上来,你说这傻老公,买个猪仔三条腿!” 娇娇噗嗤笑了问:“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问问他!那小贩可坏了,有条腿可能被摩托车轮子绞了,低了当了的,骨头断了。人家用一个竹片绑上,拎着这条腿卖给他。大哥气急了,骑上摩托车就要去找人家,还没出大门,咣当一声一头栽在地上,好悬没摔死。你说这些人,头天晚上喝的酒第二天早上还没醒呢!” “那猪仔呢?没摔死?”娇娇问。 车宏轩笑了:“吉人自有天相!歪打正着,那头猪仔就凭那三条腿长到春节,三百来斤!” “是吗?”娇娇高兴了。 车宏轩笑了说:“它少条腿,自然不爱活动,所以长得快!” “你别听他胡说!”谢蕊芬兴奋地说,“喝酒,那就更要管住他。那年我们住的是三家一个厨房一个厕所的房子,这老先生深更半夜晃荡回来,满身酒气,我也没承想他喝醉了,告诉他冰箱上有块豆腐放到冰箱里。我光听到开门声,没听到关门声,睁眼一看,没把你笑死。他蹲在那里,端着装豆腐的盘子使劲往冰箱里放,手不听使唤,怎么也放不进去。晃荡一会,把豆腐晃到地上,自己拿着空盘子睡着了。” “别说那些丢人的事了,我们吃菜。”车宏轩笑着说。 谢蕊芬开心地笑了:“还有,和他去同学家喝酒,人家给拿的蚕蛹,他生吃一路;坐无轨电车,给司机一盒烟,让人家送到家里,惹得所有坐车人都笑了。回家路上,蒙了,这棵大树奔那棵大树,嘴里还嘚咕:“我谁都不服,就服(扶)你!”我抱着孩子哪里管得了他?笑的肚子都疼!哎呀,喝酒可实在了!” 车宏轩示意她别再说了。 “五一”长假的第二天谢蕊芬早上从单位回来,几人吃早餐,饭后车宏轩去单位提车,两个女人准备旅游用品。两人穿上一样的白色连衣裙,戴上墨镜,背着挎包,花枝招展,兴趣盎然。离远一点看,个头相近,体型相似,发型一样,活像姐妹俩一样。一路上娇娇特别高兴,为了观赏风景,她竟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和车宏轩谈笑风生。谢蕊芬有个毛病,坐车就困,一会儿就睡了。 车宏轩开车直奔千山。由于黄金周的关系,车出了鞍山就很难走了,经常堵,本来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硬是开了三个多小时。尽管千山门前人很多,车宏轩还是拿出大老板派头,告诉看门的要住宾馆。当年千山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住宾馆就可以将车开进山里,还不用买进山的门票。 看门的拿起电话联系宾馆,按要求给车宏轩订两个房间。 谢蕊芬不高兴地说:“钱大烧的?” 几人白天爬山,晚上车宏轩点了几个菜,要了啤酒在房间里喝。谢蕊芬特高兴,喝起了啤酒。喝完,娇娇说没玩够,一定要出去看看千山夜景。谢蕊芬两瓶啤酒进肚脸上粉红,也要出去溜达溜达。三人就走出宾馆,沐浴着浅淡的路灯余晖下,看着千山之夜,呼吸着清鲜空气。每年五一都是千山的旅游黄金季节,人满为患。此时,路上还有很多人在观赏夜景,有初恋的情人,有拉家带口的全家游,也有老夫老妻漫步徜徉。 娇娇轻声问:“这里是不是有一千座大山呀,要不怎么叫千山?” 车宏轩轻轻一笑说:“不一定,但山多是一定的。古时候叫积翠山,也叫千华山和千顶山。奇峰、怪石、苍松和梨花是这里的四大景观。这些我们白天都看到了,我也给你们讲解了。” 东山头一弯明月露出,路灯盘旋山间;群山朦胧,千峰挺立,怪石嶙峋,或雄踞山腰,或落卧沟间;苍松翠柏,古木幽深,林海茫茫;山下梨花似锦,雪白一片,清香袭人。 几人慢步近夜深,已有凉意,谢蕊芬不往前走了,说是累了要回去。车宏轩带领两人回宾馆。 五月三号开车去医巫闾山,然后去兴城,一直到七号才回到家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再塑辉煌(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再塑辉煌(一) 面对即将来临的大范围施工,艰难的现状令车宏轩不无担心。这方面他有丰富的经验,他知道需要什么、缺少什么,应该怎样做。他清楚打赢这场仗的必要条件是未雨绸缪,把一切应该准备的做到位。 旅游期间,尽管谢蕊芬和娇娇认为他很高兴,陶醉于山水之间,钟情于绵绵之情,但她们没有看出他每天在思考什么。不仅仅是旅游期间,就是在以前,在工程没有落笔之前,他就对此有所考虑,只是工程没签订他不敢动作。做得太早一旦工程落空,会摆上空架子,所产生的费用是他负担不起的。 他所担心的是什么呢?那就是公司受关闭的影响,管理人员严重缺少,职工队伍散失。 第一、没了设计人员,自然技术上得不到保证。原来两位老设计员,不仅反复核对设计尺寸,还负责对样件的检查和对加工过程的质量监管。所以这么多年,公司里没有出现大批废品。这个很重要,业内人都清楚,不管是原来自己就职的国有企业还是永丰铝业,都有过血的教训。他记得,原来的单位签了一个教委工程,迟迟干不下去,致使教委领导来了,管销售和生产的领导都不敢见人家,人家这个楼门进来,他们另一个楼门跑了。有几次都是车宏轩接待的,教委领导哪里还有好话?开口就骂:“你们他妈什么企业?飞机都搞上天了,工程干不上去!”后来车宏轩才知道,那时候这个行业刚刚起步,公司哭着喊着从国外进点幕墙材料,谁知道设计员尺寸错了,料到现场装不上。好歹公司给挤了型材才算安装完成,都以为大功告成,可没想到那是个拐角楼,设计员也没去现场,只设计了一半。教委领导找到大公司,问大公司领导:“我那半拉楼给扔下不干是什么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工程款还有一百多万,教委说死不给了。想想这些历历在目的往事,车宏轩不可能不担心。 第二、由于刘斌外逃,于洋离开,现场管理和销售这两摊业务已经瘫痪。尤其是刘斌,对现场业务非常熟悉,尤其对尺寸更是十分重视,甚至就连设计图纸都拿到现场反复核对,然后他签字才能动刀加工,这完全保证了施工不出大面积失误。于洋离开,再没人接触市场,企业就没了后劲,断绝了信息来源。除了古城市和哈尔滨工程,手头没有别的信息,这对于任何一个企业都是不可思议的。 第三、现在所谓的企业,只不过是车宏轩带着老史和谢厂长,再加上两个会计外加一个打更的,没别人了,这显然很不够,无法满足需要。基于以上原因,车宏轩决定招兵买马,积草屯粮,不打无准备之仗。除了原来的老职工,还要招聘新工人,现在到了非办不可的地步。工人好办,把任务交给谢厂长,把广告贴出去就可以了。因为在向远方公司范围内,有大批熟练工人可以作为选择对象,不愁没人用。养起来也好办,一旦没活可以找点外委加工活,比较容易。可管理人员不行,这一带管理人员多来自大公司,大家都认识,一旦招进来就不好处理了,搞臭了以后类似的事没法办。 “五一”休息期间,谢厂长按照车宏轩的安排,已经启动了这方面工作,在体育场外面贴出招聘广告,还去老同志堆里找人。五月八号一上班,车宏轩就和谢厂长研究这件事。 车宏轩问:“关于人员配备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谢厂长摘下老花镜,看着车宏轩认真地道:“这些事得从根上说起。第一、大范围加工开始后,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车间里离不开,根本没有时间去跑材料。” 车宏轩点点头问:“这个我也考虑到过,要增加生产管理人员或是供应人员,一个不够就增加两个,关键是有没有合适人选。” 谢厂长说:“我有一个管生产计划的同志刚刚退休在家,身体健康,对生产管理非常很内行,责任心也特别强。当然也是个老社会游子,搞运动的时候是头目,可不可以把他请过来干一年?” 车宏轩笑了说:“不要说干一年,请过来就是了,把条件和待遇谈好,先明后不争。” “先说一年为妥,以后活多了继续用自然没麻烦。” 车宏轩问:“你不怕他有临时思想吗?” “这些老同志素质都很高,就是干一个月也会全心全意。” 车宏轩点点头说:“让他来辅助你管理生产,谈好了尽快上班。” 谢厂长高兴地点点头说:“好,我尽快落实。还有一位老同志是去年春节前退休的,身体健康,人特别正直,对供应业务非常熟,我想让他过来跑材料。” 车宏轩点点头说:“可以,他们两人要同等待遇,这一点一定要把握好。” 谢厂长笑了说:“这个自然。还要找个保管员,把库房和成品、半成品都管起来,避免像现在这样,用什么都找不到,库房乱成一锅粥。这几个人配齐了,加工这一块我就能保证忙而不乱。” “同意这三个人尽快到岗到位。” 谢厂长看看小本本说:“第二件事,几个月加工三万平米,显然厂房面积不够。没有请示你,我私下和体育场(人)谈了一下,后边那间平房原来是游泳场更衣室,一直闲着没用,离我们厂房后边有“十四五”米,正好是个小院,长些杏树什么的。我想租过来,把这院子利用两边的房子,搭个棚子用几年。木头我准备了,玻璃丝瓦才五六元一平米,算算连工资也就两万来块。租金体委让我们看着给,我谈到一万,你要是没意见明天工人上来就开始干活,搭好棚子,安排好加工生产线。” 车宏轩点点头说:“立即安排施工。体委的租金告诉他们年底给。” 谢厂长接着说:“第三件事,要增加设备。我去旧设备市场看了几次,要增加一台挤角机和两台双头锯,需要六万。设备我都看好了,八成新,用完了卖废铁也能卖到一万。” “新来的两员大将上班后你们一起去跑,把路子交给他们,让他们接着办,你留出必要的精力组织职工队伍培训。六万元没问题,随时可以使用。” 谢厂长高兴地点点头说:“这样里里外外需要八万块钱,我尽量省着花。” 车宏轩说:“要在不影响工作的条件下才考虑节约。考虑没考虑质量管理问题?既不能干不好更不能干错了。” “不是说曹老板派人来吗?” “那是来检查质量的,不会管你干错没有。” 谢厂长想了好一会才说:“那就由我来负责吧。最好设计员来检查样件,这样更有把握。” “我尽量争取。铝型材谈的怎么样?” “第四件事就是这个问题,铝锭价格加上九千就是断桥铝的价格。铝锭现在是一万三千五,厂家担心价格会有波动,预付款低于百分之三十的供货合同一律不签,我们只好等预付款到了才能订货。” “玻璃呢?” “看涨,每年如此。如果预付款到了,我意见先给点钱把铝型材和玻璃订了。” “其他金属件呢?” “和坚朗和国强几家大的供应商都谈了,也都给了优惠条件,先用货后付钱。价格谈好了你来定厂家,这两家的产品都可以,所以价格低的优先。” 车宏轩喝口茶水说:“你们谈好了告诉我一下就定。” 谢厂长合上小本本抬起头说:“第五件事就是现场和家里的沟通,一定交代老史按照原来刘斌的办法管理,避免脱节。” 车宏轩说:“这个问题你与老史当面谈,谈不通的告诉我。” 谢厂长说:“有时候老史跟刘斌不一样,比较犟,听不进去话。” “好,我们一块谈。” 谢厂长说:“距离大面积开工已经没有几天了,还要搭棚子,我意见先进点铝型材,让老史给几个飘窗,加工完了去现场安装一下,既练练兵又实际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就按你说的办。” 谢厂长挺挺胸脯说:“我在军品线干了一辈子,上万个零部件,都是用刀(微米)来说话的,这些经验告诉我加工精度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车宏轩信服地点点头说:“有你们几位老同志管理,我相信不会出大的问题。这两天我要到工地去,还要到山上去,家里的事你该定就定,已经说过的就不用再跟我说了。” 谢厂长轻轻晃晃头说:“这可不行,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没规矩不成方圆,忙的时候你还是要坐镇,最少是电话能联系到。” “我可以保证。” 沉默一会,谢厂长突然愤愤地说:“走个丧门星,又来个狐狸精!” 车宏轩感到莫名其妙地问:“怎么回事?” 谢厂长缓和一下口气说:“我花钱去报销,你签字了,会计盖章了,可到拿钱的时候笑呵呵问这个问哪个,什么都怀疑,差一分钱都问个底朝天,真行!有什么仰仗怎么的?哪天把我惹翻了,撅她八倍祖宗!” 车宏轩笑了说:“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又刚从农村出来,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谢厂长嚯地站起来说:“孩子?她可不是一般人!要我说,不如找个年龄大点的稳当。” 车宏轩想想说:“一会我找她谈谈,你不用担心。” “那你就谈吧!这个人,将来行了是你一把好助手,不行了你会败在她手!”说完,谢厂长拿起记事本往茶几上猛劲拍两下毫不客气地走了。 车宏轩感觉好笑,刚刚还是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真是小孩子一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再塑辉煌(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再塑辉煌(二) 为了有一个和谐的工作氛围,车宏轩给娇娇打个电话:“跟你说件事。” 娇娇喘着粗气说:“我在库房呢,两手都是油污,一会上去。” 车宏轩不明白她在库房干什么,便下去看她。库房外一堆堆摆满了工具、螺钉螺杆什么的,井然有序,娇娇穿着一身迷彩服,带着套袖,累得满脸是汗。 打更的也在从库房里往外搬东西,见车宏轩来了伸出大拇指笑着说:“这个当家的,别看岁数小,这个!” 娇娇一上班就叫来聋人一块收拾库房。 娇娇问:“有事吗?” 车宏轩反问:“怎么想起干这个?” “你看这库房,就像垃圾站,我要彻底收拾一下,登记入册,分门别类地摆放,用的时候才能不影响工作。” “跟你说件事,以后谢厂长报销小小不然的不要太挑剔。” 娇娇一惊,看看聋人。 “他听不到。” “告状了?” 车宏轩笑了。 “什么叫小小不然?出去吃点午饭还回来报销,难道在家里不吃饭?还有KtV发票,两回了,每次都三四百,买东西还买到那里去了?上次报销单子上写着四样自攻钉,我到车间和库房查了其实就一样,数量也不对。我是对企业负责,不是跟他过不去,如果大家都这样企业还好得了?” 车宏轩非常满意,可还是耐心解释说:“现在是用人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团结。谢厂长干了一辈子机械加工,找他管事的单位很多,月工资上万他都不弃不舍跟我干,我们要珍惜这个。现在企业缺他不行,小小不然的就要让着点,你明白这个道理吗?你别看以前谢蕊芬再怎么跟他喊,那是父女关系,相互不记仇。你就不一样了,不说什么他也会记恨。久而久之,也要考虑谢蕊芬的态度。记住,有些历史养成的习惯需要慢慢改变,没有舍弃难成大事。再说这钱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挣的,要这么考虑问题。” “没想到他那么大年龄了还会这样!” “老史报销也是,我签字、会计盖章就办,他这人错事不办。你可以事后核对,有什么情况我们俩研究。” 娇娇极不情愿地说:“好吧。” 车宏轩耐心地说:“不仅要专研业务,更要注重人事关系。你看过《汉刘邦》这部电视剧吧,刘邦说过这种意识的话:论打仗,他不如韩信;伦韬略,他不如张良;论国策,他不如萧何,可这些人都愿意听他指挥。” 娇娇愤愤地说:“没看过,也不明白,希望大家都不要得寸进尺!” “慢慢来,听我的。” 娇娇撅起小嘴说:“我是来打工的,怎么敢不听指挥?” 车宏轩说:“我要出去几天,马上要买设备,要盖棚子,用八万块钱。这个数之内给他拿,过了这个数电话告诉我。”、 娇娇点点头说:“不合理的我记下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我知道你也很难,我听你的。” “家和万事兴,企业也是如此。” “可我听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规矩不成方圆。” “可还有一个道理你不知道,病去如抽丝,需要慢慢治疗。” “这些道理我明白,都是你原来给养成的。不说这些了,家里的那两条鱼有一条肚子大了,是不是要下崽了?” “哪天去早市的时候问问卖鱼的,他们可能知道。” “好吧。” “明天来个保管员,你帮她一起把这些全部登记记账,日后用起来方便。” “好的,我会帮她搞好,这些都是钱。谢厂长买的自攻钉,这里就有,还花钱去买,这不是浪费吗?” “你说的很对。明天还来两位工作人员,你要注意跟他们搞好关系。” “你放吧。” 车宏轩心里非常高兴地走了,他清楚,有这样一位管事的自己可以大放宽心。 安排好家里的事,这天下午车宏轩开车来到古城市开发区工地的,本来想到工地看看现场,又觉得古明远有话没必要不露面,便给在工地的老史打个电话。老史告诉他工地西边那片小区里面有个招待所,让他去那儿。车宏轩按着老史说的地方开车过去,在小区大门那儿等老史。“五一”放假这些天老史没给车宏轩打过电话,车宏轩便认为这里一切进展顺利。 老史穿着永丰铝业工作服,戴着安全帽,满身灰尘地走过来,见了车宏轩就问:“不去工地看看?” “不了,都还顺利?” “工作方面没问题,一共十五个栋,今天测量最后两个栋,明天全部结束。” “不管完不完明天你都得回去,到永丰铝业把预付款收据开了,然后立即返回来送给甲方,争取后天拿到预付款。只有把预付款拿到手我们才能‘从奴隶到将军’。” “我以为你会带着会计去办。” “她们对永丰铝业不熟悉,这种事不让她们抛头露面。” “我明白,立即去办,决不能耽误在我们手里。合同签了拿不到预付款泡汤的事多了,必须趁热打铁。” “技术协调顺利吗?” “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这里有过节。”老史放低声音说,“最开始招标的时候,这断桥窗和精装修都包给土建了,也就是说土建是总包方,门窗和内装修由土建方向外分包。可能由于我们的出现,开发区把这两项业务收回了,自己招队伍。内装不搞了,变成清水房,这就相当于虎口夺肉,土建有抵触情绪理所应该。据了解,土建老板和挂靠温老板的那个福建搞石材的吴嗑吧关系很好,以前配合过。如果甲方不把门窗拿回去,那准定是吴嗑吧干,据说就剩签合同了。这样看,这件事不仅土建有意见,吴嗑吧也受到伤害。土建一听我来协调洞口尺寸,二话没说,告诉我按图纸说话。我说有些事要协商,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研究一下,土建告诉我有事你找甲方。我看没辙了,找到刘主任,告诉刘主任如果土建修正洞口,可能造成严重拖期。刘主任不想大动干戈,找土建谈了好长时间土建才改变态度。我分析刘主任讲了你和古老板的关系,最少是暗示了,否则不可能变得那么快。” 车宏轩歪头考虑好一会,淡淡笑了说:“可笑,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我认为刘主任不会乱说话,他不是那样人。” “准定是说了,就是没明说也是暗示了,否则土建不可能轻易放弃。如果任由土建胡来,刘主任和监理都吃不了兜着走。” 车宏轩点点头说:“不要理会这些,一旦预付款拿到手那就叫既成事实,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我们是经过招投标合法中标的,更没有跟甲方有黑交易,没有送回扣,所以土建也好、吴磕巴也好,都不用理他们。任何一个出事的甲方必须具备一个必要条件,那就是收了回扣,把钱揣在私人腰包。换句话说,甲方如果不把钱揣进自己腰包就不会出大事。当然我们也要采取相应措施,防患于未然,避免极端事件发生。” 老史点点头说:“我赞成,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有,土建心怀鬼胎,签单的时候把设计洞口注明了,这样我们少干多少大家就一眼看明白了。” “这是个很重要的情况,我们也要把面积搞得清清楚楚,别到时候讲不清楚被动。” “不会,我们是包堆合同,就这一堆一块总价包死,少干就便宜,多干就吃亏,这没什么好说的。再说私不举官不纠,下一步改善各方面关系仍然是我们面临的重大课题。” 车宏轩轻轻点点头说:“这个很关键,但不是很难的问题,我们中标已经成为事实,又有甲方的坚定支持,摆明这些关系当不难,只要重视起来敢于投入,不难达到目的。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具备我们才能从胜利走向胜利。” 老史搓搓手说:“还有一件事,五一期间姓吴嗑吧来过,和土建吃饭的时候被甲方小张和小马看到了。我不理解,工程都签了他还来干什么?是不是季明派来的?” 车宏轩摆摆手说:“你放心,有哈尔滨工程季明不会干出别的事,也没有什么文章可做。” “也是。” “过些天我去哈尔滨,检查一下进度,再帮着把进度款要回来。” 老史点点头说:“这边你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给甲方、土建和监理买几条烟,我让汪河代表我去办。” 车宏轩分析说:“土建虽然同意了我们意见,可心里的气还憋着呢,绝不是买几条烟就能平息的。” 老史不客气地说:“从气势上讲我们还要拿出大公司的派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车宏轩歪头想了好一会说:“这件事你决定怎么办就怎么办,原则是有利于工作。” “我们进去吧。” 车宏轩跟着老史走进招待所,这是一套私人住宅改造的,很狭小,老史的房间只能放一张床。车宏轩觉得太辛苦了,劝说:“你应该住个好一点地方,免得让甲方知道小看了我们。永丰铝业的设计员住在这里也不好,回去一说成什么了?” 老史满不在乎地说:“他们不会在乎住在哪里,而是关心那个(钱)。他们提出业余时间给我们设计,不希望你找永丰铝业设计室。” 车宏轩问:“差多少钱?” “交给永丰铝业一平米两元需要六七万,他们业余设计每人就一万。” “同意办,但一定要保密,露了以后没法处事了。” “你装作不知道,对外就说我自己搞的设计。” “现场还有什么需要定的事?” “要租个活动房,要一台电脑,还要雇个搞内页的。” “这些你来定。洞口情况清楚后感觉怎么样?” “跟以前预计的差不多,窗户面积不会超过两万九千五百平米,也就是说我们最少可以占五百平米的便宜。原因是飘窗图纸上是一米八,实际只有一米五。阳台面积占了百分之六十,全是固定窗,只有三个开启扇。我和两位师傅草算一下,每平米需要铝型材七公斤左右,再扣除其他费用,一平米最少有一百元的利润,我们赢定了。” 车宏轩高兴地说:“你不是常说锯响就有沫吗?现在可不是沫的问题了!对了,更主要的是我们把这项工程干好,曹老板会和我们合作建一个大规模的节能门窗厂,那时候我们的事业会得到更大的发展。” “希望有那么一天。但他们这些人说话没准,尤其曹老板,高兴了什么都敢说,过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对了,安装工人是件大事,你应该亲自去一下,落实好这件事,必须进行严格培训。一方面技术要过硬,另一方面管理要严格,全部实行军事化管理。” 车宏轩点点头表示同意。 老史沉默一下接着说:“七月初有几个栋具备安装条件,我和刘主任研究好了,我们工人六月二十五号进场,七月一日开始安装。计划五个安装队共计七十五人。每批安装五个栋,七、八、九、十这四个月安装完成。这样,我们这个月订货,下月开始加工,工程不会有问题。” “你考虑的很全面。” “等我,我去冲个澡。” 车宏轩点点头:“晚上我请设计员喝酒。” 老史换好衣服后,在车宏轩的再三劝说下,两人去桑拿浴洗澡。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再塑辉煌(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再塑辉煌(三) 第二天车宏轩和老史都早早起床,一起去吃了早餐,老史去招呼设计员去工地,车宏轩开车去山里养殖场。 车宏轩到山上的时候才九点多钟,朝阳升起,淡雾环绕,满山嫩绿之中点缀着白似雪团的梨花、红似血染的金达莱。他把买的菜交给老周老婆,见厂部没有他人,知道都在山里,便放开两条狗,带着它们去河边看林蛙孵化情况。 房山下的池塘里,河水微红,满是幼蛙,一团一团的围在一起,河边上铺上稻草,留作幼蛙变态上岸栖息所用。临时孵化池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密度太大没办法饲养,全部放到河塘里去。 车宏轩知道这是好长时间没下雨的关系,山里旱了,水流小了,加上林蛙幼仔太多,致使河水变红。 他顺着河道往里走,惊讶地看到有不少产仔母林蛙死去,或漂浮于水面,或静静地躺在河底,满身都围着黑压压的幼崽啃食,场景惨烈,目不忍睹。疯狂的乌鸦凌空扎下,叼起死去的林蛙飞走。那些还来不及放嘴的幼娃,从半空里陆续散落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尽管山里不时地传来炮仗声,乌鸦和这些鸟儿会躲避风险,找到安全处继续吞食林蛙幼苗。 春天里,山里并没有太多的食物,这满池的林娃仔,成了很多动物得以延续生命的食物。 进山的第一道沟,不知道哪个年代有个小庙,就叫庙沟。这庙沟的两山很高而且陡峭,沟成V字形,沟门两侧就是悬崖,深处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朦朦胧胧的,非常幽深,究竟有多深车宏轩并不知道,因为过于阴森他没曾进去过。据说这里有大货(蛇),十几米长碗口粗,这是车宏轩没进去的另一个原因。 庙沟底下修了很大的一个蛤蟆塘,当车宏轩此时走到这里的时候,庙沟淌出溪水的地方扑棱棱有个野鸭在挣扎,估计是时间长了的关系没了叫声。还有几只野鸭惊恐地围在身边不肯离去。 车宏轩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工人下的夹子。他顺着工人踩踏过的脚印走过去。围着的几只野鸭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不肯离去,一共三对六只,还有一只呆在水里看着被夹住的那只,不肯飞起,看来要以死相陪。这让车宏轩感到不可思议,他立即打开夹子,放开野鸭。它勉强飞起,没多远就掉在万木从中。另一只盘旋很久,后来跟在那六只后边飞去了。这两对后边跟着一只孤鹜的队形保持了很久,每天太阳还没出来就飞来,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飞去。每当车宏轩看到这个情景心里都深有感触,可怜那只孤单的野鸭。 目送野鸭离开,车宏轩心情沉重的继续往里走,没多远就见汪大哥带着人挑着水桶,捞起幼蛙往山里送。 汪大哥见车宏轩来了,放下手里活,擦擦满头汗,笑呵呵介绍说:“山里人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蛤蟆崽子。这两天不少已经变态长出小腿,爬到岸边。” 车宏轩心里有两件事不高兴,一是水污染死了好多母豹,二是下夹子打死野鸭。本想收拾汪大哥一通,怎奈工人们都在场,必须给他留点面子,否则以后更不好工作了。 车宏轩没理会汪大哥的买好,平静一下心情问:“怎么死了那么多母豹?” 汪大哥再傻也看出车宏轩不高兴了,收起笑容眨眨眼解释说:“我也闹不清楚,可能是因为甩籽后休眠的时候氧气不够。原因是幼娃太多了,加上今年春旱严重,已经一个多月没像样下场雨了,河沟里的水流明显变小。山上已经有不少不抗旱的树木枯死了,再这样旱下去农业和林业都成灾了。这是天灾,谁都没办法。” 车宏轩温和地说:“情况这么严重,你应该早点给我打电话。” 汪大哥不高兴地说:“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我一天带着工人忙到晚,完了还得来回遛沟,否则都给你偷走。维持这满沟里的蛤蟆崽子天天都像救火似的,饭都吃不上,忙到三更半夜的精疲力尽,眼睛都睁不开,还哪有那个精神头?我这一辈子还没这么累过,反倒是大伯子背兄弟媳妇,挨累不讨好!你来了不慰劳我们也就罢了,还挑刺,这活我真是没办法干了!” 有工人说:“说别的是假的,这些天把汪厂长累坏了!”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旱情这么严重,不采取措施能保证幼娃存活吗?” 汪大哥不服气地说:“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搭个庙请个大仙求雨?” 车宏轩压压心中的怒火问:“为什么不考虑打井抽水?” 汪大哥冷笑一下说:“这里既没有电也没有水源,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有工人说:“老虎洞沟口那儿不是有个磨盘吗?那房场原来是老王家的,曾经开过豆腐坊,房场底下有口老井,早年涨大水被埋了,说不定能挖出水来。” 汪大哥不客气地说:“你别搁那呼哧哧,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能把井抠出来?即便抠出来能不能有水还是另外一回事,有水了没有电你用人往外提?” 又有工人说:“有种水泵是用三轮车十马力柴油发动机带的,一小时可以抽出三十立方水。这种水泵可不便宜,需要三千多。” 车宏轩问:“你知不知道到县城雇一台铲车一天要多少钱?” 那位工人回答道:“不用去县城,附近有铁矿,找郎书记说句话,给个油钱就行。我认为不用使用王家沟的老井,那里的水不是主河道,应该在大石湖沟和小石湖沟主要河道上挖两个大坑做水源,一台水泵两边轮流抽,肯定行。” 车宏轩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告诉汪大哥:“你立即安排人下山找郎书记,不管多少钱今天下午一定要把车给我开进来。” 汪大哥扔下扁担和水桶,找到一位和村长关系好的工人说:“立即骑摩托车下山去,把事情办好。” 那位工人答应一声一路小跑走了。 车宏轩又指示说:“安排一位有三轮车的工人,去县城把水泵买回来。” 汪大哥说:“你也不好好考虑一下就动用这么多钱?”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这都什么情况了还考虑!灾情严重,一切立即办理,今天晚上要准时抽水。” 汪大哥立即安排两位明白人,车宏轩从夹包里拿出五千元交给两人,让两人快去快回。 车宏轩又对汪大哥说:“以后不要安排人打鸟抓蛇的。” 汪大哥不解地问:“那不吃光了?天上有鸟,地下有耗子有蛇,还有乱七八糟的都来吃。” 车宏轩问:“你看得住吗?不能为了挣钱大开杀戒!” 有工人说:“经理说得对,其实看也没用,你去山里它们跑到沟门,你来沟门它们飞到山里。刚开始放几个炮仗还管用,现在不好使了,它们都明白了。这些事就是这样,就像老鼠,虽然都吃它可就是灭不绝,据说那是受了皇封。唐二主征东的时候被困在山上断粮好几天,幸亏有老鼠洞能挖出粮食。唐二主明白,把老鼠的存粮挖出来,留给老鼠的就是饿死一条路。所以唐二主亲口加封:每一百斤粮食有老鼠三两,这是不能改变的。” 又有工人说:“这是真的,所以蛤蟆崽子被吃一点那也是改变不了的。” 车宏轩笑了说:“所以科学上才认定林蛙只有千分之三可以活着回来。” 汪大哥高兴起来,看看大家说:“有了经理的措施,也许情况会有所改变,要是能确保千分之三,要回来一百八十万只,别说一只卖十元,就是卖一元那得卖到一百八十万,所以现在投点钱是应该的,我支持!” 车宏轩也笑了说:“那是不可能的,不管结果如何,现在不采取断然措施幼娃不保证不大面积死亡,大的死了,小的没了,我们还养什么林蛙,不成了笑话?” 汪大哥马上安排人说:“经理说的有道理,你赶快去把夹子全部收起来,其他人别搁那听下巴嗑,干活!” 大家乐呵呵开始干活。 汪大哥对车宏轩说:“工人找蛤蟆塘里密度太大的,把蛤蟆崽子捞出来挑到山里的放到河道里,避免死亡。其实有很多蛤蟆崽子已经变态爬出来了。”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是吗?” “你回去换双水鞋,我带你下去看看。” “不用,我车里还有鞋,我们这就下去。” 汪大哥高高兴兴带着车宏轩来到河边,扒开稻草,就见黑压压一片,全是蹦蹦跳跳的小林蛙。 车宏轩几乎就不敢相信自己的两眼,他知道这是向成功迈出的重要一步。 汪大哥盖上稻草站起身说:“就等下雨了,一旦下雨这些蛤蟆崽子立即全部上山。我们主要喂苞米面,还买了最便宜的刺鲅鱼和青鱼,你看只要放到河里,一会就只剩刺了,吃得干干净净。” 车宏轩高兴地说:“不错、不错,你干得不错,很有成绩!” “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你来了村里可能会请你,他们招商引资压力很大,想让你在那八百年前的老酒厂原址上投资办酒厂,告诉你千万不能上当。听说那是个恶地,北京来个老伙计在那里盖房子养鹅,四千只就剩一只,全瘟死了。听说那里总闹鬼,没人敢去。” 车宏轩心情愉悦,看到这些幼娃已经变态他真是太高兴了,便说:“我无意在这里继续投资。” 汪大哥点点头。 车宏轩又指示说:“招聘安装工人一定要严格把关,尽量找那些心灵手巧的,特别是那些半拉瓦匠和大眼木匠,这些人能很快掌握安装技术。” 汪大哥洋洋自得地说:“这个你放心。我还是对抽水这件事感到不妥,又要投进去好几千,这么多投资什么时候能收回来呀?” 车宏轩说:“没有投入就不会有产出,水源地是我们永远需要的,水泵也是必备的,起码收获林蛙的时候用得到。” “理倒是这么个理,只是会计来了又会让我监督你不要乱花钱。” 车宏轩说:“我这次只能呆两天,有什么事尽快提出来解决。以后工程忙了,不可能经常来。” 汪大哥点点头说:“好的。” 晚上,两人喝酒后把山上的事详细进行了研究。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再塑辉煌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再塑辉煌(四) 五月十二号,车宏轩接老史短信,告知预付款已经拿到手,办的是汇票。老史意见把第一笔款全部拿到手,这样对大面积施工有力。车宏轩明白,如果想把预付款全部拿到手,需要到永丰铝业去办背书。 车宏轩立即给曹老板打电话,想按照老史意见把预付款全部拿回来,待第二笔钱进来再还投标保证金和上交管理费。其实这件事他欠考虑,曹老板已经垫付了投标保证金,这是一边人办不到的,再提出全部那会预付款,属于得寸进尺了。打完电话他才认识到这一点,感到非常后悔。 曹老板“哈哈哈”大笑一通说:“这不行,钱必须进到公司账上,扣除投标保证金和企业管理费再转给你。假如你资金周转临时有困难可以找我,我肯定不会把你扔在那里,我们这么多年哥们了,你放心好了。再说虽然是你在施工,但这毕竟是永丰铝业的工程,我不能不管。” 车宏轩笑了说:“按你的指示办,如果资金真出了问题,你还真要拉兄弟一把。” 曹老板干脆地说:“放心吧,多大点事啊?你是不是又跑到山里去了?这电话杂音太大了,耳朵不好使都听不清楚!我告诉你,工程开干了你就不要总往山里跑,必须盯在公司,不是自己的事谁也不会那么上心。” “好的,我会的。” 两人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车宏轩准备下山。 汪大哥见水源地经过半天挖掘已经完工,水泵已经开始正常工作,河道里水质明显改善,便从山里跑出来,找到车宏轩高高兴兴地汇报说:“水源地达到预期效果,每个抽两个小时没问题,水泵工作正常,看来你的决策是对的。” 车宏轩满意地说:“有备无患,遇到问题一定要考虑好解决办法并及时通知我。” 汪大哥憨厚地笑了说:“有了这次教训我会记得的,要不是你来得及时采取断然措施,现在也可能出麻烦了。我发现这两天不再有母豹死去的,应该是归功于水质的改善。小林蛙越长越大,满沟塘子里密度没有明显改观,要不是上山一部分,再增加新水流量,真会出问题。我估计变态一直会持续到月末。现在上山的达不到一半,水质改善后情况就不令人担忧了。” 车宏轩说:“要记住这些经验和教训。” “我带你上山,看看刺槐树和林下参,长的真好,老百姓看了都眼红。” 车宏轩看到遮天盖日的幼蛙已经很高兴,又听说这个消息,马上换上高腰水靴跟着上山。平时,汪大哥不让车宏轩一个人上山,主要是怕他被蛇、野猪什么吓着,所以车宏轩对林下参情况并不了解。刺槐树还可以看到一些。他们先去看了刺槐树,别的树叶都yuan了,它才刚发出嫩芽。他知道这个树种生长在黄河流域,引进东北生长期不够,春天温度低,发芽晚,秋天满山树叶都黄了,它还绿着。不过,有不少死的,树根贴地的地方树皮被老鼠啃得干干净净,露出白色树干。 “这是怎么回事?”车宏轩觉得奇怪。 “耗子冬天没吃的,啃的。” 车宏轩感到不可思议,现在他才明白,看来风光迷人的大山里,原来是饥饿峡谷。 他们又去看林下参。 深林里古木参天,多以柞树为主,伴有水曲柳、核桃楸、槺椴等等软硬杂木。大的柞树山里人叫它霸王树,有一米多粗,覆盖一大片。 没有别的树能与之争锋。据说这种树有百年以上的历史。其他的树,粗的也有一尺多,笔直的指向天空,没有好的体魄不可能在这里挣有一席之地。林下荒草不多,阳光无法照进。终年的腐叶朽枝腐烂成厚厚的暄土,饱含水分,这正是人参生长的好地方。一片片林下参已经拱出地面。林下参多种植在山背面,找林相适合土地肥沃的地方。车宏轩仅种子就花了十几万,估计种有五百亩。 汪大哥高兴地说:“今年已经三年了,应该是三杈叶,三十年后值多少钱没人说得清楚,据说现在一土篮子可以换台桑塔纳。这东西最难的就是看护,现在就有丢的,跑山的把它挪走,种到没人去的地 方,多少年以后再挖出来。还有,山里有很多动物都吃它,看来保护是个大问题。每天晚上,可以听到参鸟叫,真怪啊,它们是怎么知道的?” “要尽量想办法看护,钱已经投进去了不能撒手不管。” “这个我可跟你说,特别困难。” 车宏轩没再说什么。 “闹不好就成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想想办法吧。” 汪大哥只好点点头,转而又问:“大合同签了,汪河的事应该有指望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花钱买我也给他买个老婆。” 两人一边唠着一边往前走。 车宏轩临走前接到王梅短信,得知永丰铝业汇来的三百七十四万六千元已经到账。 车宏轩准备动身回去,临行前他问汪河:“你的对象还在处吗?” 汪河有些难为情地说:“经常电话联系,不冷不热。嗨呀,现在的小姑娘一出去就很难回来了,谁不喜欢大城市生活?现在农村都这样,好的小姑娘都进城了,小伙找不到对象属于正常情况。如果这次跟你走出去我也想到市里生活,看看命运吧。” 车宏轩鼓励说:“有这么好条件,只要努力没什么不可能。” 汪河雄心勃勃地说:“你放心吧大叔,我会竭尽全力的。” 车宏轩拍拍他肩膀鼓舞地说:“我会给你创造一切必要条件!” “谢谢大叔!” 车宏轩离开山上。 老史和谢厂长都在公司等他,车宏轩到家后几人一起来到卖铝型材的聂丽敏那里。 聂丽敏现在也已经五十多了,明显见老,她高兴地说:“欢迎宏轩大驾光临。我这么说谢厂长你和老史不要不高兴,我和车宏轩交往很早,他对我有恩,见面不得不这样说。宏轩你真厉害,一出手就签了那么多大合同。我是天天盼哪,你们吃肉我跟着喝口汤。好在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宏轩是个讲究感情的人,我放心,肯定能想到我。” 车宏轩坐下说:“不要这么客气,这都是双赢的事。说说你能给我什么优惠条件?” 聂丽敏安排人去买饮料,然后面对车宏轩认真地说:“我们铝材厂老板一直让我盯着你的工程,要什么优惠条件你自己去跟他谈。” 车宏轩知道这个面子应该给聂丽敏,就笑了说:“还是你去谈吧,别的没什么,就是价格要低。我们签的合同价格很低,希望你们能给予支持。总供货量有二百一十吨。价格优惠多少,供货期多长,我明后天听信,不会欠你钱。” 聂丽敏客气地说:“我明后天一定给你准信。唉,我发现你怎么没抽烟?我让人去给你买一条?” 车宏轩摆摆手:“我戒了。” 老史递给聂丽敏一个单子,告诉说:“这是清单,框料和扇料以及辅料都统计全了,第一批供货不能超过这个月的三十日,一个半月全部供货结束。我们六月一日必须批量投入生产,否则不能满足工程需要。” 谢厂长也递过去一个单子说:“明后天我先提这些料,做样窗检测和试生产。” 聂丽敏接过两个单子说:“什么都没问题,我可以保证,比任何厂家都优惠二百元以上(每吨)。” 买矿泉水的人回来了,车宏轩接过喝了一口说:“这样,聂师傅你和老板定完以后我们就签合同,尽量把供货期提前。我给你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谢厂长负责把合同签了。” 大家都高兴地谈着。晚上聂丽敏要请饭,车宏轩知道她请饭出于无奈,因为这么多年几乎没吃过她的饭。 车宏轩谢绝了聂丽敏的饭局,几人回到公司。 有天下午,车宏轩突然接到秦新明电话:“车哥,我是新明,刚出Jx,办了取保候审,第一个给你打电话,告诉你一声。” 车宏轩马上激动地说:“你还好吗?我明天早上到,你不用安排接我。” 秦新明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地说:“你如果有事就不要太着急过来,以后有的是时间。” 车宏轩坚持说:“我过去看你,顺便再看看国际超市工程。” “好吧,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上午我有事。” “好。” 接完电话回去,车宏轩找到谢厂长交代说:“我今天晚上去哈尔滨,争取明天晚上回来。如果我不回来你就带着老高和老郝(新招聘的两人)把铝型材的事办了,再去看一下玻璃,如果能定也定下来。” 交代完,车宏轩去附近买了火车票,想起国际超市的事,给季明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季明没多说什么,就是叮嘱把进度款要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塑辉煌 (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塑辉煌(五) 接秦新明电话,车宏轩当即决定去哈尔滨。没想到的是票也买完了,马上要出发的时候秦新明那边打来电话,说还有点麻烦事要回到Jx去处理一下,需要几天才能回来,让他不要动身。他只好开车去退了票,等待秦新明的进一步消息再动身。 其实就是没有秦新明的事,去哈尔滨也是在车宏轩的日程安排内。因为现在刘斌不在,于洋又离开,除了哈尔滨二期是有效信息外没有别的项目可谈。他想抓一下国际超市工程,使自己能和侯老板把关系保持下去,避免被老袁掏了地沟。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原来那些甲方关系都掌握在刘斌和于洋手里,他们在不怕短时间内没活干,可现在不行,这些甲方认人不认企业,没办法办事。车宏轩现在明白了,自己在这方面犯了严重错误,没有把这些关系把握在自己手里,这很被动。 工地有老史亲自指挥车宏轩自然很放心。卖铝型材的聂丽敏和玻璃厂的范老板是他多年朋友,就是不谋面也不会有问题,安排谢厂长去办事他也是放心的。所以他没有理由事必躬亲。 要去哈尔滨,不可能回避的问题就是香兰。自从娇娇到来他和香兰的联系从断断续续到现在已经断了。其中主要是在心里承诺了娇娇,不想从感情上背叛她。还有就是谢蕊芬也明确地提出了这个问题,这很重要。再有就是香兰太忙,又是搞文艺的,对人际关系方面跟普通人不一样。谢天谢地,现在还没有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想就此罢手,不再影响一个美丽姑娘将来的美好生活。他已经好长时间不接香兰电话,也不回复短信。他知道她会很难过,可长痛不如短痛,将来对谁都好。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忘了跟香兰的交往,他决心履行承诺,把香兰哥哥的事摆平。前些日子忙于工程,没有时间考虑这件事,现在大局已定,他决心办理此事。 他感到很内疚,觉得对不起香兰。在家庭和事业上出现挫折的时候,自己思想产生了混乱,在这种混乱思想支配下,轻举妄动,冒犯了纯洁的香兰。如果就这样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断然抛弃,会对她的身心产生极坏的影响。她楚楚动人的身姿,灿烂笑脸上的明眸皓齿,阿娜多姿的舞姿,清甜的歌声,都浮现在眼前。想起这些他感到憾然,这不像自己做的事,太绝情了,就是不做红颜知己也决不能这样。还有就是,香兰哥哥那双期盼的眼睛不时地浮现在眼前,那么无助,那么期盼,自己应该想办法救他与水火之中,以这件事来了结这段浪漫的故事,算是给香兰一个美满的交代。 大概是在三月末四月初那段时间,车宏轩开始不接香兰电话,也不回复短信。可天知道,他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把香兰发来的几条重要短信删除。 为了最大限度保密,他与谢蕊芬和娇娇在一起的时候,电话都是静音或关机状态,只是在晚上十点后才可能简单地看看短信,然后关机。 这回儿他索性拿出电话,找出香兰的短信,一条条看起来。 这是三月底发来的:“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冷漠?是破镜重圆了吗?如果那样我会替你高兴的,我可以作出牺牲。我知道你不会另 有新欢,因为我相信你是位头脑清醒、定力很高的优秀男人。我也更相信自己,知道我拥有你所喜欢的一切。说句脸红的话,我愿意接受你,你已经占据了我的心灵。你会问我,跟你交往我有什么私心吗?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私心,靠在你宽大的肩膀上,我会感到很踏实。当然,哥哥的事属于没办法,我不靠你又能靠谁呢?前几天哥哥给我打过一次电话,他每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繁重劳动,重要的是他对前途丧失了信心,他已经绝望了。所以,跟你交往不能说没有这个原因。希望你尽快回话,我太闹心了!” 还是三月底:“怎么还不回话?我生气了,不再理你了!” 四月初:“昨天晚上失眠了,想你了,这是真的。在失去你的时候才知道有多么喜欢你,多么不愿离开你。我哭了,很伤心,泪水洗面。我后悔了,后悔没在古城市第一次相见我们就相爱,后悔没在山里那些漆黑的夜里、那些阳光爬满窗上的时候我们相爱,后悔海南已经醉酒的我还能保持清醒。失去太多的机会了,我只能怪罪自己。” 还是四月初:“我想哥哥了,他就两个亲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他太绝望了,即使你不能娶我,我也希望你把哥哥的事办了,就是不能办出来,至少要在生活区给他安排个好点的工作,点燃他生存下去的希望。哪怕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感情,我也希望你帮一下,算是我求你了!!!” 之后,香兰几乎断了类似的信息。到了四月下旬,短信和电话就很少了。“五一”节那天,她又突然发来短信:“千万回话,有大事。如果再不回话真的不会再理你了!” 那时候他正和谢蕊芬、娇娇在旅游,当时根本没有看到,事后看到也没有回复。 “罪孽!”看了一会,他皱起眉头自责地说了两个字,又长叹一声。 他坐在那里苦思冥想,知道办这件事必须用钱。他目前还不能也没有条件拿出更多的钱,以前没考虑这件事主要也是因为钱。去古城市谈工程,那是强装的老大,没有人知道他的实际情况。好多事都在等待,等待工程落笔,等待预付款到账,等待这个翻身得解放的辉煌时刻的到来。现在,这个令他鼓舞的时刻终于在期盼中如期而至,他总算可以咸鱼翻生了,也算是再塑辉煌。在这种条件下,应该具备办理香兰哥哥的事了。可现在实际情况跟以前想的并不一样,钱到手并不是一切迎刃而解。原来手中没有钱,企业也不具备施工所需要的必要资金保证,想把工程干上去,必须完全靠预付款,所以这钱是不能动的,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经过分析,他确定只能先少花点把香兰哥哥安排个俏活,让他不至于太累,点燃他生存下去的希望。待工程结束,工程款全部到位,或许还有其他款项入账,资金确实宽裕了,有条件可以献爱心了,他打算拿出十万八万办这件事。 他清楚香兰哥哥一定会误解自己,就是把他捞出来,内心深处也会存有怨恨。可为了给香兰一个完整的交代,他宁愿背负这种误解,宁愿没有任何回报。 头绪理清后,他拿出电话,给崔律师打过去。因为以前他曾经委托过崔律师过问过这个案子,并且请他找一位有经验的打刑事案的律师介入案子。他需要了解情况,更希望通过这条渠道把关系打通。 车宏轩客气地问:“老弟在哪里?” 崔律师像以往一样,声音压得很低但特别热情地回答道:“你好大哥,我在单位。” “我过去方便吗?”车宏轩见过太多的这种热情,他其实最不愿意接触的人群,除了戴大盖帽的就是这些人。除非没办法,他不会主动见他们,更不用说过多的交往。 “劳你大驾,随时随地。” “原来跟你说古城(市)监狱有个亲戚,请你帮忙找的刑事案律师能找过来吗?晚上我想请请你们。” “没问题,他在,他和我在一个楼。” 车宏轩放了电话立即开车过去,在法院附近的一栋写字楼前停下车,夹着包进了大门,和一堆人等了会电梯,到十六楼找到崔律师的房间。这是崔律师新的办公地点,车宏轩不知道这位老哥是跳槽了还是自立门户,反正这都没什么关系。门开着,里边崔律师正满脸认真地向另外两人讲解什么。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却非常严肃,令人感到一种难以接受但却没办法躲避的威严。尽管他不吸烟,却并没有阻止另外两人的喷云吐雾。 崔律师还是那样,穿灰色夹克衫,打领带,白净的脸上一副近视镜后边有双不大但却炯炯有神的两眼。 房间很小,有十一二平米。只有、也只能放一张办公桌,一台用了多年的老电脑联着一台旧了的打印机,一个旧铁皮卷柜,两张看似红木的老旧沙发。 房间里滚出呛人的低档的烟草味。 车宏轩虽然以前也吸烟,可从来就特别讨厌这种味道。他没想到这样一位大律师竟然在这么个小破地方办公,并且能容忍另外两人的“烟熏火燎”,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你们手续不全,在款项不到位的情况下继续施工,所以这个官司很难打。要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崔律师讲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车宏轩听得很清楚。 崔律师看到了车宏轩,停止讲话,摆手打招呼,脸上露出难堪的表情。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进来没地方,在外边等又不好意思。 车宏轩理解地笑笑,示意在外边等。半个小时后,他见另外两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夹包走进去。 “不好意思!这地方又小又脏。新办公室马上就租好了,搬家的时候请你喝乔迁喜酒。”崔律师正在清理烟灰。 “自挑门户啦?”车宏轩坐在沙发上问。 “和几个朋友一起干,面上是股份制,实际是各干各的,业务上互通有无,这样比较有利。” 车宏轩点点头,将夹包放在茶几上,见崔律师也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忙我也忙,不绕圈子了,以前跟你说过的古城(市)监狱那件事,还记得吗?” “记得,后来你没再过问,我手头案子又凑到一起了,就没来得及打扰您,想忙过这阵子再去见你。再说,有事您来个电话就可以了,哪敢劳驾亲自光临!” “没关系,说正事。” “按照你的意思,我找个专门搞刑事案的朋友,委托他了解一下情况。简单介绍一下这个人,虽然半路出家,可能力强、道行深,办了很多看似不可能赢的成功案例。我把你的情况讲给他,他表示愿意为你出力,也想结交你这位大哥。他前前后后跑了很多部门,什么法院、公安局、检察院,甚至还去过古城(市)监狱。虽然还没什么结果,但确实很卖力,做了大量细致工作。一会叫他来说说情况,然后你好决定怎么往下走。” 车宏轩虽然平静地点点头,可心里一惊,知道自己随便想问问情况,竟然惹出这么多事来,这是直奔钱来的,哪里还有什么朋友情、哥们义?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看来对这些人真的既不能相信又不能客气,不能惯这个毛病!他内心感慨,不是到了非打官司不可的时候,真的不能接触这些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塑辉煌 (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塑辉煌(六) 崔律师还是那副认真而淡漠的表情,他看着车宏轩,仍然把声音压得很低:“还有两个想法,想跟你沟通一下。” 车宏轩无奈地平静地看着他,听他讲解“两个想法”。 崔律师按照自己的习惯不厌其烦地讲道:“知道你古城市又有了大项目,为了给你保驾护航,可不可以考虑办个常年法律顾问?” 车宏轩没言语,微微点点头,仍然认真地看着崔律师,让他把话讲完。 崔律师知道类似车宏轩这些生意人最关心什么,解释说:“象征性收点费用,有了案子,不管是经济案子还是刑事案子,一事一议。现在很多中小企业都有常年法律顾问,这有百利无一害,最起码可以起到震慑作用。除了对有关企业和个人,对很多管理部门——比如税务局、公安局等等也能起到约束作用。有了我们做后盾任何人都不敢胡来,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车宏轩点点头说:“多谢你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这些事肯定要办,只是时间问题,请你理解。” “现在是关键时刻,我需要业绩,过了这段业务开展起来了办不办就意义不大了。” 车宏轩无奈地点点头说:“明白。” 崔律师继续一板一眼地说:“还有,我们新组建的事务所资金方面不太宽裕,我们准备吸收一些有实力的企业投资或者融资,不知道你能不能考虑支持一下。没有风险,回报丰厚,比把钱放在银行收益高,你如果有具体想法我们可以商量。” 车宏轩平静地説:“这些都是好事,再说我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你?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再和你具体商量。你的那位律师朋友为了我的事有费用发生吧?” 崔律师淡淡一笑说:“这个是不言而喻的。不过你不要介意,给多给少都没事,先交个朋友嘛,毕竟还有我的面子在里边。” 车宏轩问:“你看给多少为好?两千行吗?” 崔律师扶扶眼镜,眨眨眼笑了说:“这个------可能说不过去,太少了!行有行规,我们挣的不过是跑腿学舌的辛苦钱,再说都得养家糊口呀!” 车宏轩有几分不高兴地追问:“你看看多少说得过去?别忘了,我们之间办事一半是人情,一半是买卖,人情应该大于金钱交往。再说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无论企业还是个人,都想少花钱多办事。” 崔律师平静地点点头,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车宏轩的态度,笑呵呵说:“这个我明白。” “具体多少比较合适?” “怎么少也得八千。要么你们自己商量一下,我夹在中间一手托两家不好说话。” 车宏轩淡淡笑一下说:“我原来只是想简单问问,还没有跟东家打招呼,我会尽快联系。以后办这种事一定要四脚落地,先把情况讲清楚,免得大家都为难。你看,我现在跟人家要钱,人家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犯嘀咕,打听打听就花那么多钱,要是办起来还不得倾家荡产?好了,请他过来吧,四点多了,我去楼下小海鲜订个包房,我们边吃边聊。” “要么就别破费了,现在钱都不好挣。” “酒还是要喝的,否则怎么做朋友?这是我的意思,请他吧。” 崔律师思绪重重地点点头。 车宏轩虽然满心不悦,可面上看不出来,自己要办事,什么苦辣酸甜都得受,不好讲什么。他下楼订个包房,点了六道小菜,坐在那里苦思冥想。 不多工夫,崔律师带着一位细高个子进来,也戴眼镜,水蛇腰,拎两瓶白酒,满脸堆上开心的笑容。 车宏轩知道遇上酒人了,这种人见酒就来劲,社会上对他们有评价:有的听说喝酒就兴奋,一般人称为酒前魔(怔);第二种人喝上酒就高兴,疯了,叫酒中魔(怔);第三种人喝完酒失态,不计后果,天老大他老二,叫酒后魔(怔);还有一种人,三点全具备,那就是嗜酒如命的酒徒了,为人所不齿。车宏轩猜度,这位老哥不知道是哪种人。不管是那种人,干这行的,总感觉他缺少崔律师那种稳重。 崔律师介绍:“这位就是张律师。” 车宏轩面带微笑地看他,等待他伸手。 张律师“落落大方”地点点头,将两瓶“省政府”特供老白干放在面前,脱去夹克衫,老友重逢似地挨车宏轩坐下,直直地伸出手,和车宏轩手贴了一下就赶快拿开,皮笑肉不笑地说:“幸会幸会、幸会幸会!” 车宏轩感到这人很不讲究,有点大大咧咧的。 张律师旁若无人地喊服务员:“上菜上菜,赶快上菜,今天好好陪车老板喝几杯。” 说完,毫不在乎地伸手拿过车宏轩和崔律师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将三个杯子一股脑倒满,笑眯眯接着嘟囔一句:“唉,又有几天没喝了,见到老哥这样既有实力又敞亮的大老板,老弟我高兴!” 车宏轩没想到在这些人眼里做生意的原来被看成这样,感到不舒服,更不理解这样人也能在法律界混。不过他也明白,如果见到领导或有求于人的时候,这种人会变得像哈巴狗。 “就现在还没喝酒,说正事,免得喝多了说话不算数。”张律师点上烟,把酒杯分给车宏轩和崔律师,洋洋自得地说,“车老板,你说的那件事没问题,包在老弟我身上。我找个哥们阅过卷,也去过法院和古城(市)监狱,这个案子确实有瑕疵,疑问很多,证据链没有形成,有缺失。可两审判定,牵涉公检法一大帮人,不可能翻案。要办出这个人,只能从监狱里捞。” 车宏轩看着他说:“如果判错了,那不是冤案吗?一个三十左右岁的中年人,在里边呆到快五十一生就完了。” 张律师“哈哈哈”笑起来:“谁能改变这些?跟你讲个事,五爱街有哥俩做莫斯科生意,莫斯科大市场突然被强行关闭,这是头两年的事,你听说过吧?” 车宏轩点点头。 张老师得意忘形地说:“这哥俩都赔了两百多万,欠了很多债。老大听我的,勇敢地面对,逢年过节的时候还带着老婆孩子去看看债主,淌眼抹泪,最后人家没办法,理解了,允许慢慢还;老二却换了电话躲起来,后来被以诈骗罪判了十年。所以,一样的事结果却千差万别。如果都像你理解那样,把程序设定好,犯罪事实往网里一输,还用什么法官?” 车宏轩沉默一会问:“那不太冤枉了吗?” 张老师笑了说:“没别的办法,路是人自己走出来的。你交代的事也是,的现在只能从监狱里办。” 车宏轩问:“好办吗?” 张老师不客气地说:“真想办有真想办的办法。” 车宏轩进一步说:“求我办事的人倒是有点实力。” 张律师淡笑一下说:“有点实力不行,告诉你老哥,半年内需要盖五十一个章子,盖不完别的章子都白忙活了,过半年作废,想办法从头再来。举个例子吧,正规办理监外就医的,没有活过半年的。监狱是什么地方?你早来一天进不去,晚走一天不留。不过你放心,如果我办,快则一个星期,慢也不超过半个月。假如这个案子当初找到我,十万就可以拿下,现在没别的办法,就得靠钱,没钱就别想。一般地讲,两万一年,你这案子还需要摆平被害方,钱少办不了。” 车宏轩问:“那要多少?” 张律师伸出一巴掌。 车宏轩明白那是五十万,他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这是在大刀阔斧地宰,显然是在骗钱。这条路走不通,必须找到更近的关系,他只好应付一下说:“我会尽快联系。” 张律师认真地说:“如果同意了,先拿百分之五十给我,余下百分之五十放在崔律师手里,事办利索了交给我,办不利索一文不少,完璧归赵。” 车宏轩转而问:“你看这样行不行,能不能先少花费点在里边找个俏活?” 张律师摆摆手笑了说:“这种偷鸡摸狗似的小捅咕我不办,动用那么多关系,要多了说不过去,要少了对不起。老哥我告诉你,我给你两天时间,从现在起四十八小时内如果还没定死就不要找我了。” 车宏轩一歪头微笑一下说:“要有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 张律师摆摆手说:“办事要看机会,机会没了有钱也没用。” 车宏轩只好点点头,完了想想又笑了。 一直没开口的崔律师见两人谈得差不多了,歪头看车宏轩说:“刚刚我跟你讲的两件事,如果可行,最好十天半个月就定下来,不能无休止地拖下去。” “明白。”车宏轩内心不高兴地敷衍一句。 菜上来,张律师拿起杯请车宏轩和崔律师喝酒,就好像他是买单的,和车宏轩碰杯后声称要打样,一仰头竟然把二两半的杯子干了。 车宏轩感到厌恶,跟这种人喝酒还有什么意思?摆摆手说:“对不起,我晚上有事,今天不能陪你们喝,以后有的是机会。” 崔律师喝了一小口。 车宏轩拿出电话,告诉他们去回个电话。这话是真的,有谢蕊芬的未接电话,他清楚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这位老哥像个大神,能办事吗?”张律师因为干了一杯,压住一口气,等车宏轩走了才缓过这口气,满脸憋得通红,一手掐腰一手抹嘴,不高兴地问崔律师。 崔律师解释说:“这个---车老板是学校门口出来的,又在远方公司下属企业当过领导,很稳重。” 张律师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个做小买卖的吗?” 车宏轩走到饭店外给谢蕊芬回话,他不愿意让谢蕊芬知道自己又在跟律师吃饭,更不愿意让她们知道金香兰的事,便告诉她在永丰铝业。他想想,感到很难,况且目前根本就没有这个实力来办理金香兰哥哥的事。就是将来工程干完有点钱也不可能拿出五十万来办这种没有回报的事。他清醒地认识到,可以办这件事的有三个人:古明远,张大华,还有一位是省里的同学。古明远他不好轻易开口,因为今后还有很多大事要办,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舍弃这张脸。省里的同学没有过多交往,显然不靠谱。那就只有张大华这条路可以走,尽管此人原则性很强,可问一下不会有什么后果。 车宏轩给张大华打电话,没想到很顺利,电话通了,他问:“在哪里?” “在浑河市。” 车宏轩好高兴地问:“怎么不打个电话?” 张大华解释说:“白天晚上学习,离不开,再说我也不愿意喝酒。难得接到你电话,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不是那个意思,你平时什么时候给我打过电话?开发区的合同是不是签了?” “是。” “大好事,可千万要干好。” “放心。” 张大华言归正题:“你没事,我倒有件事可能还需要你帮忙。孩子今年八月份警校毕业要去大连工作。去就去吧,还叫个女同学一起去。你说他妈的,别的不行,搞对象还挺积极的!这两天老伴一直和我嘀咕,别的什么都好说,就是大连的房子太贵,六七千一平米,就是把我现在住的房子卖了,也还不够。我考虑一下,等你工程干完了临时帮个忙,借点钱给我。” “工程结束了可以。你还用卖房子吗?” “用。” “别卖了,缺多少我们共同想办法。” “不不,卖房子是一定的。我们老两口好办,过三过五的再说。缺不了多少钱,不会给你找太大麻烦。我不会给他们买太大的,有个五六十平足够了。我和老伴每月从工资里打给你,需要几年才能还清,你要心里有数。用不用我和嫂子打个招呼?” “不用。看来你真是个清官,就连这么点钱都拿不出来?” “除了安排好孩子,也没有别的事了。” 车宏轩也言归正题:“我有件事,还是那个在古城(市)监狱的亲戚,想找人关照一下。” “我可没办法!” “我随便问问,你可不可以再找找上次那位熟人?” “不方便。” “那好吧。” 两人不欢地挂了电话。 车宏轩这才回去吃饭。 第二百二十章 再塑辉煌 (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章 再塑辉煌(七) 车宏轩坐下陪两位律师喝酒,感觉就凭自己的关系这点事都办不成太窝囊了,便又开始盘算关系网。他明白,如果不和王玉田闹僵,也许这位老哥能办,可也不是省油的灯,比张律师好不了多少。如果能找到杨晓红也许可以办,可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除了这两个人,那就只有古明远了。还记得,第一次在海鲜酒楼喝酒的时候古明远曾经说过,在古城市没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可这种事实在难以开口,古明远肯定不会高兴。不过从另一方面考虑,如果找古明远,说明自己没拿他当外人。最后还是下决心再次走出饭店给古明远打个电话。 “什么事?”古明远认真地问,不过感觉声音里带有一些疲劳的感觉。 “古城(市)监狱有没有关系?” “是不是要办金小姐那件事?” 车宏轩心里一震,脸发热,做了肯定回答。 古明远想想说:“和那些人打交道要有心理准备。” “明白。” “我知道你曾经给杨晓红哥哥办到省里去了,这很不简单,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得动的。如果下决心办金小姐的事也必须找到可靠牢的关系。这一点很关键,不能被耍了闹个人财两空。” 车宏轩沉默一下说:“以前答应过她,所以不能食言。” 古明远严肃地说:“这可不一般的事,你可能没办过类似的事,不像找你同学那样一句话就办了。” “我明白。不过我只是想在里边找个关系小小关照一下,不想大动干戈。” “我可以办,但可能事倍功半。你最好找张大华,我知道他能办。” “找过他,感觉没意思。” “不用低三下四的求他,他怎么混成个人样自己还不明白?有些话你不好说,我找他。” “最好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他在浑河市,我可以去见见他。” “等我。” 车宏轩在夕阳下、在轻轻吹来的晚风里拿着电话踱步,知道事情很可能有了眉目,感到很惬意。 过了几分钟,张大华电话过来问:“非办不可吗?” “是!” “不会是那些狐朋狗友吧?” “不会。” “说你也不相信,我没有这个力度。” “我只是想让他在里边有个好点的工作。” “进去多长时间了?年龄多大?” “进去不到一年,年龄三十。”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个年龄,又进去那么几天,在里边好好改造改造有什么坏处?不是敢惹事吗?那就让他自己扛!”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靠的关系?” “这种事很敏感,适可而止,别有了几个钱就忘乎所以,搞出什么乱子不好收场!” “我会很谨慎。” “你把姓名给我发来,等我电话。” “我去你那里吧?” “不必。” 车宏轩把情况发给他。 仅仅几分钟,张大华电话过来:“我给你找的人姓尤,晚上班,如果急你这两天就过去。” “你不出面好吗?” “我打电话话过去了。” “把联系电话、姓名给我。” “好。” 车宏轩接到信息马上把电话打过去,顺利约好明天见面。这令他兴奋不已,回去喝两杯,又拿出钱包数出两千交给张律师,说是先给这么多,以后有什么事一事一议,在没有明确款项的情况下什么事都不要去做,自己也不会付钱。 尽管张律师非常不高兴,可喝酒仍然是他的大事,不依不饶地劝酒,说些不着边际的大话。 从这种情况看,车宏轩明白给两千并不少,崔律师说的张律师如何如何办理案件,最多就是打了几个电话。 没有别的事了,车宏轩敞开了和张律师喝酒,几杯下去就把张律师喝疯了,临走竟然躺在饭店门口。崔律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到出租车上,送回家里。 车宏轩也装作醉了,没有理会张律师,径直回到家里。第二天早上,他找到提款机提出两万现金,又学金香兰到超市买了些食品,开车直奔古城(市)监狱。 车宏轩早早来到监狱门口。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天边留下一抹彩云,头顶飞过一群乌鸦,监狱生产水泥的大烟囱冒出灰白色烟雾。等到上班时间了,车宏轩一直没有收到关系人的电话,他又不好打扰,就只能硬着头皮等待。过了九点钟,他硬着头皮打个电话。姓尤的告诉他再等等。这一等又是一个多小时,很不是滋味,心想人呐可别惹事,太难了!再说,这些破乱事真是轻易不能管。没办法,求人办事只能等。快到十一点了,只好又打电话过去。 “嗨,忙乎忘了!”姓尤的接过电话说,“你要不要请他吃饭?” “是,给他买了点小食品,还想给他存两千。” “饭的事我安排,你买单就可以了,钱和东西交给我。” “谢谢你,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你等着,我让人去接你。这里不像别的地方,不那么随便。” “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不一会,车宏轩被接进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办公室见到姓尤的。这人大高个,白净的大脸盘子上那双凸起的金鱼眼睛令人过目不忘。虽然没有跟车宏轩握手,但很热情地让了座,声音压得很低带有几分神秘地问:“你是张检什么人?” “我和大华是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我们又一起考学离开老家,他在古城市我在浑河市,莫逆之交。跟你说句额外的话别介意,我亲家来古城市当主要领导后大华才当的检察长。” 说完,车宏轩见屋里没有外人,把东西交给姓尤的。 姓尤的满脸笑容地说:“听说过有这层关系,原来就是你?” 车宏轩点点头。 “你放心,领导交代的事一定办好。看你一表人才和言谈举止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办过大事,以后尽管找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这件事你想办到什么程度?” “先麻烦您安排个好一点的工作,过段时间想办法出来,这里面的规矩我明白。” “大哥你放心,有事你就找我,我认你。明天先让他去锅炉房,那里有个看锅炉房的,让他伺候好。后边事我等你,不要再乱找人,直接找我。” “太感谢你啦!” “你找对人了。” “能不能见他一下?” “必须的!我了解一下,你的亲属表现还好,就是思想负担比较重,你们家属要配合我们做工作。” 车宏轩点点头。 姓尤的拿起电话打过去,不多工夫,香兰哥哥被带进来。从那张苍白脸上露出的惊喜,车宏轩感到一种满足。同时,他也和每次陪同香兰到这里来一样,似乎感到了某种尴尬。他确信香兰哥哥会有那种想法。 “家里人都很挂念你,希望你能在这里安心。”车宏轩关切地说。 金香兰哥哥很有底气地说:“我很好,你们不要挂念。” 车宏轩说:“你妹妹很好,今年还要上哈尔滨之夏音乐会,学习之余还有演出,收入不错,你不要挂念,她不需要家里负担什么。我现在很忙,很少见到你家里人。不过你放心,我们经常有通话。” “我知道。我每个月都会打电话。” “还有这个方便?” 他点点头。 这时候有人进来,在茶几上摆了四道菜,一碟花生米,一碟木须肉,一碟木耳烧白菜,一碟红烧刺鲅鱼。 “要不要酒?”摆菜的人问车宏轩。 车宏轩问香兰哥哥:“喝一点吗?” 香兰哥哥摆摆手:“不不不,听说过,五十元一两太贵了。这菜也是,五十元一盘,以后千万别买。” “没事。”车宏轩要了一塑料杯白酒,又看看那巴掌大的盘子,心想这四道菜在快餐店也就五元一盘。 “我最近要去哈尔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车宏轩说完担心被误解,又解释说:“那里有工地,工地上有急事,处理一下马上就得回来。” “古城市的工程怎么样了?” “落笔了。” “真了不起!有朝一日我出去给你牵马坠蹬,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等你出去的时候,就跟我一起干!” “谢谢你!在这里几乎天天盼你好,你好了我就心里踏实了。” 车宏轩深深理解,无言地诚恳地点点头。 “你坐下吧!有这么好亲戚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将来一步登天了别忘了常来看我。”姓尤的变得满脸严肃,对香兰哥哥说。 “假如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的。”香兰哥哥真诚地回答一句,坐在车宏轩对面。想想,又站起来看着姓尤的问:“报告,可以打个电话吗?” 姓尤的点点头。 车宏轩拿出手机交给香兰哥哥。 “有事吗?”香兰在电话里生硬地问了一句。 香兰哥哥愣了一下,感到不可理解。 车宏轩听得清清楚楚,知道香兰这次可真的动气了。 “是我,香兰。” “啊!哥哥,怎么会是你?” 香兰哥哥打了几分钟,两眼含泪。因为身边有人,不方便讲得太多,通话结束后把手机交给车宏轩。 车宏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行!”香兰声音很小。 “很忙。” “说明你还有良心!是不是工程签了?” “嗯。”车宏轩很反感这个问话,“秦新明出来了,过两天可能过去。” “是不是很担心有人会去抢钱?” “不要这样。” “来了我在家里准备吃的。” “到时候再说。” “为啥呀?不跟你说了!”金香兰生气竟然撂了电话。 车宏轩也只好放下电话,心想能见一下香兰还是感到宽慰的。 香兰哥哥吃完饭,车宏轩热情地告别这里,高高兴兴地开车回家。 路上给金香兰打个电话,两人聊得高高兴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塑辉煌 (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塑辉煌(八) 三天后,车宏轩坐夜车来到哈尔滨。看看天还没亮,干脆跑到桑拿浴洗澡。洗后来到包房,睡了一会后,拿出电话看看,见有香兰的电话,便打过去:“我住下了,抽时间去看你。” “太好了!马上过来吧,我做早餐。” “好的。” 车宏轩要了一双新袜子,十多分钟后在香兰门外打电话。香兰轻轻打开门,两眼放出喜悦,亲切地伸手拉他进去。他穿上已经准备好的拖鞋,跟香兰来到卧室,眼前突然一亮。屋内灯光柔和,崭新的白色的窗纱和白色的床罩,高雅洁净,加上美丽和清纯得令人生畏的香兰,立即在他脑海里浮现“可望而不可及”几个大字。床头柜上,摆有一盆茉莉花,绿叶肥厚,繁茂成伞状,满是半开或是含苞待放的花蕾,活生生像美丽的少女想诉说着什么。 车宏轩明白,能把茉莉花养成这样,不是专业水平是不可能的,显然是新买来的。茉莉花的清香,溢满小屋,增添了令人遐想的氛围。电视机前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英语讲座。地上塑料地板块不见了,铺上了米色地毯,这可能是为了平时练舞方便。地毯上放的还是那张小饭桌,饭桌上摆好诱人的早餐。 香兰披散着一头乌黑的湿漉漉的头发,上身穿一件红色紧身内衣,下身穿一条白色短裙,光着洁白的脚丫,整个人曲线分明,凸凹清晰,不能不说这才是屋里美的灵魂所在。 车宏轩没想到房间会搞得这么干净,再看看香兰那明眸皓齿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发自内心的喜悦,感到她有了什么好事。人在这种心情下会显得年轻,何况是漂亮的香兰。他不敢正视香兰,而是环顾着充满温馨、恬静的小屋,很惬意,觉得奔跑了半天的疲劳和那些见了面需要解释的负担和顾虑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有什么喜事吗?”他问。 “你来了还不是喜事?”香兰把他的包放在电视机前,关掉笔记本电脑,“还要不要洗洗手?” “刚洗过澡。” 香兰过来在对面坐下,感觉两腿不好放,笑了说:“是不是把桌子搬到床上?” 车宏轩摆摆手说:“随便吃一口吧。再说你的床那么干净,我手足无措。要么你去换一条长裤子,也比把桌子搬到床上方便。” 金香兰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说:“就这样吧!” 车宏轩也坐下来。 金香兰看着他酸溜溜地说:“你工程签了我真是太替你高兴了!不过真没想到会把你吓成这样,竟然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什么情况?我感觉不对劲,是不是有了新朋友?” 车宏轩后悔以前把事情办得太绝了,便辩解说:“什么情况都没有,一直忙于工程。” 香兰当然不相信,撅起嘴说:“一看你就在撒谎!吃饭吧。” 车宏轩点点头,开始吃饭。 “预付款也到了吧?”香兰看着他问。 “没有想象的那样多,很少,就给百分之十,这还是靠古明远的关系,连启动都困难。” “那也没必要躲起来吧?我不相信没有别的原因!” “我原来有点头脑发热,话说大了,今天是来负荆请罪。不怕你笑话,就连去古城市监狱办你哥哥的事,用的钱都是我个人小金库钱。” “不想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这次能拿到百分之三十,力度可能会更大一些。” “是不是也有别的原因?心理不平衡?其实我不想也不会拿我自己来做交易,如果你以前勉强那样做了,我也绝不会因此而对你不依不饶。现在虽然我们还是干干净净的朋友,可我还是希望你来帮我,真的希望。在海南你和古明远通话的时候我听到一些,从那时起我就相信你了!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一定不顾一切后果地为我办事,我没有那么自私。现在你力所能及,已经做到了,我不敢、也没有理由不感谢你!” “确实张罗不到钱,请你理解,只好再等等了。” 香兰当然不相信这话是真的,可还是点点头说:“不管怎样,你在走向成功,我没有理由不分享你的快乐!你成功了我高兴,这样我和哥哥就都有盼头了,可以这样说吗?” “这样说我很高兴。”车宏轩在吃饭。 “我以为这辈子没机会见面了。真的,如果你今天不去监狱看我哥,穷死也不会去找你!” “感到很惶恐、纠结,不该冒犯你,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那都是我愿意的。” 车宏轩仍然低头吃饭,他不好意思抬头看她,因为那样目光会经过她微微张开的两条腿。 金香兰问:“监狱那边关系绝对可靠吗?” “没问题。关系摆平了,你哥哥明天就会去锅炉房干活。我给他买了不少东西,还请他吃了饭,你放心好了。” “有可能办出来吗?” “现在还不具备条件。” “需要多少钱?” “怎么也得三十万。” “能不能先替我拿一下?一定还你。” “不能,现在肯定不能。” 香兰长叹一口,想看着车宏轩问:“什么时候可以?”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等我工程干完款项全到位了,也就是资金宽裕的时候。” 金香兰乖巧地一歪头问:“这该不是推托吧?你讲明白需要多长时间?” 车宏轩早考虑过这个问题,爽快地答道:“最快也得两年,前提是这个关系还在。” 金香兰“哼哼”笑了两下说:“说你拿不出那点钱打死我也不相信。” 车宏轩解释说:“我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需要重新创业,需要再塑辉煌。” 香兰苦笑一下说:“不难为你了!要是我给你拿钱呢?有绝对把握吗?不会被骗了吧?” “你?”车宏轩感到震惊,瞪起眼睛看着她,“这是三十万,不是三万两万的,你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金香兰也在看着他,胸有成竹地说:“肯定给你拿钱。” “打死我也不信!” “这是真的。” “你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要想的那么龌龊!” 车宏轩知道这是真的了,看来面前的小妹不可小觑,文章一定在韩国商人身上,他说:“钱不会被骗,如果办不成会完璧归赵,一分都不会损失,这个行当也有这个行当的规矩。” 金香兰微笑着说:“说跟你借钱,是在看看你的态度,看看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失望!寒心!自卑!” 车宏轩诚恳地说:“你不知道我的实际情况,如果不能把古城市工程签了,我除了有座只有使用权的山什么都没有,连最基本的住房都没有。这是我从古城市认识你到我们海南之行这一段时间跟你保持距离的主要原因。海南回来我基本就放弃了这种过于虚无缥缈的幻想,终于知道了这种幸福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你太年轻了,太优秀也太美了,充满文艺细胞,不可能永远属于我。” “这要看你的表现!” “办你哥哥的事,我会尽心尽力。” “你是个好人,说明我没看错你。” “其实你哥哥工作现在安排好了,可以稍微等等。” 金香兰轻轻晃晃头说:“没必要!” “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香兰笑了说:“简单跟你说说我的情况,要绝对保密。我已经退学了,准备移民韩国,然后有两个选择,一是去美国学习深造,另一个是参加一部电视剧的拍摄。这部电视剧以我家三代人的遭遇为背景,由我来主演。我选择了电视剧。在这部剧里我要唱歌、拉琴还要跳舞,这就需要把身体保持好。”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是不是金先生的力度?” “不要胡猜了!” “替你高兴!”车宏轩明白这香兰可不是原来的香兰了,不管是金先生还是找到了台湾的亲人,说不定日后都会有大的发展,辉煌是一定的。 金香兰笑眯眯说:“否则怎么会把屋子给你收拾的这么干净?告诉你,写作班子已经过来了,现在去了牡丹江深入生活,我也正配合写经历。有个难题,就是将来能不能把你写进去。如果写进去,把你写成什么样人呢?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吗?”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要把我带进去,在你心里我不光彩,不是个龌龊形象就满意了!怎么感觉这是在做梦?” 金香兰故意一撇嘴问:“难道我就不能辉煌一下?” 车宏轩点点头说:“真的替你高兴!” 香兰问:“再问一件事,你是破镜重圆了还是另有新欢了?” “破镜重圆吧!”车宏轩想想,知道这是最好的答案。 “在海南我们不是有过约定吗?办复婚手续没有?” “没有。” “还喜欢我吗?” “喜欢却又不敢喜欢。” “唉,不管怎样,我们确实很难生活在一起!不过,如果你放弃现在的一切跟我走,我真能嫁给你! “太晚了!” “是不是担心古城市工程上的事?我可以等你。” “我们没这个缘分,你还是跟你那个同学好好处吧!” “不要提他,早分手了!我还是喜欢你!自从办了移民,我的感情好像难以控制,经常想起山上,想起海南,想起第一次古城相见!我知道你老婆、杨晓红还有高娟这几个女人都不是好东西,可她们毕竟得到了,以后这样时光不会很多了,我们心情一下,跳舞!” 香兰站起来,打开录音机,放起温馨的小曲。 “开玩笑,这大老早的不玩那个,吃口饭我就走了,还有很多事要办。希望我们永远做个好朋友,相互珍惜这份友谊。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金香兰高兴地一挥小拳头兴奋地说:“没想到一切美好会来的这么简单,我们共同走向辉煌!” 车宏轩奉承地说:“但愿我们都有个美好的未来。” 两人心里甜甜地开始吃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塑辉煌 (九)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再塑辉煌(九) 饭后,车宏轩见时间还早,有感觉金香兰辉煌在即,便在这里休息一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窗阳光,他看看洁白窗纱上阳光的斜影,估计应该有八点多了。 香兰穿身薄薄的白色睡衣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脑前,估计是一直没睡。 透过睡衣那若隐若现的美丽,加上温馨、静谧的小屋,很自然地使车宏轩产生一丝眷念,这和早上那种平静的心态迥然不同。他知道未来的金香兰会走上名人的阶层,当然也就会成为富人,这令他感慨万千,万万没想到。这也使他眷恋和敬畏同事产生,感觉特别应该珍惜。 车宏轩休息好了,从很多天陪谢蕊芬和娇娇的过度疲劳中挣脱出来,再加上恩施于人的自豪感,内心热烘烘的,浑身焕发出青春活力。他感到很兴奋,毫不在意地躺在那里翘起二郎腿欣赏她的美。 在身边,香兰已经给他准备好了衣裤和袜子。 香兰扭过粉脸莞尔一笑说:“睡好啦?说着说着你竟然睡着了,可见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车宏轩解释说:“虽然坐的是卧铺,可一路上筛糠似的,把每个骨头都抖得难受,所以还是很疲劳的。” “看来你还是很辛苦,东跑西颠的不说,吃饭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容易。” “习惯了就不觉得怎么样,再说年轻轻的不干怎么行?” “还是下决心跟我出国,我敢保证你会很快发展起来!” 车宏轩笑了说:“到你飞黄腾达的时候还不烦死我!” “绝不会!” “把电话给我。” 香兰扭着身子拿过正在充电的电话递给他,然后抱过枕头面朝下躺在床上,轻声问:“感到你这次有变化,不冷不热的怎么了?” “昨天去见你哥哥跑了一天,能不累吗?” “谢谢你了,好辛苦!” 车宏轩给老史打电话:“在班上吧?” “是,在观察铝锭期货市场。” “有什么情况吗?” “到目前为止还搞不清楚,令人迷惑,成交量明显很少,买的不买卖的不卖,以前没碰到这种情况。据我分析,涨价的概率要大于降价的可能,我们应该尽快订货,以免价格波动太大。” 车宏轩并没在意老史讲的问题,而是继续他想谈的事:“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超市那边情况可能很不好。我临下山的时候跟季明通个话,现在还没支付进度款,判断是甲方那边出了问题。” 老史沉默一下说:“我看哪,见完新明你就回来,不去超市工地。侯老板那么急,老袁又经验那么丰富,进度款没到位很不正常,绝不会因为你去了就能拿到。我意见先不上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不露面好吗?这件事由我引起,不说中间还有好多朋友,就是侯老板那里将来也没办法见面。” 老史分析说:“我这么想,我们的合作方季明靠不住,甲方也是黑白两道都好使,我们夹在中间很难有所作为,况且到目前为止甲方还没人找你,干脆不露面。其实是即便支付了进度款,我们也绝拿不到一分钱,就是将来工程结算了,季明也不会算出什么利润给你分。这是显而易见的,你那么聪明人还用我说?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不占,还是作罢吧!” 车宏轩坚持自己的意见:“我们原来的目标也不是先期工程。我担心古城市工程干完了我们可能还会出现没活干的局面,那是可怕的。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假如我们没有广泛的朋友,将来的路会越走越窄。” “即便如此,我们也绝不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明白你的意思,我再了解一下情况,随时跟你联系。” “慎之又慎为好。” “明白。” 两人放了电话。 车宏轩下地去卫生间洗漱解手,香兰赶忙跟过去,帮他拿好用品,然后回来在电脑里点了首曲子津津乐道地欣赏。 “国际超市的侯老板常去你演出那里吗?”车宏轩走回来坐在床上问。 “去过几次,前呼后拥的横晃,不是一般人,跟这样人打交道最好还是小心点。” 车宏轩点点头。 香兰坐过来瞪大眼睛说:“钱的事我已经落实,一会就汇过来,晚上过来的时候给你。” “不用给我,放在你手里,等四脚落地的时候我再通知你。” “不,给你。” 车宏轩想想说:“好吧,办不成不会有损失。给我找个笔和纸。” “干什么?” “拿过来。” 香兰找个本子还有签字笔,不解地递给车宏轩。 车宏轩拿过笔和纸,随便躺在床上写借条和自己建行卡号,然后签上大名,写上身份证号码。 香兰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挨着趴下看,见车宏轩写完,蹙起眉头问:“什么意思?” “有备无患,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说这钱是你借给我的。” “有这么可怕吗?” “应该没有这么可怕,但水没来先叠坝,一旦出了问题不能把你也牵进去。” “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刚刚我又落实一下你的事,也把你的情况和我俩的关系讲了,都表示欢迎。假如你没有别的意见,哥哥出来后我和他先走,干完古城市工程你再走,我们在韩国或是台湾定居。” 车宏轩感到好笑,把欠条扯下来递给她说:“要是哥哥的事办不好呢?” “如果你的努力仍然不能办成,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再说哥哥的事是哥哥的事,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事,相互没有影响,我的态度永远都不会变!” 车宏轩感到心里热烘烘的,想想问:“在海南高娟给你买的睡衣怎么没见你穿?” “还没到穿给你的时候!” 车宏轩笑了,觉得她真可爱,但想起娇娇,还是理智地坐起来,拿过电话给秦新明打过去。秦新明说上午出去一下,中午一起吃饭。车宏轩便就和金香兰去逛大街,十一点多钟,车宏轩要去吃饭。 金香兰依依不舍地问:“用不用我陪你去?” 车宏轩摆摆手说:“和他们两口子一起吃饭,你去不方便。” “知道了,晚上一定要回来。” “好的。” 这是宣化北街立交桥南边的一个门市房,两层门市楼装点得典雅古朴,上书“松花江小渔村”几个大字。 车宏轩拾级而上,来到大堂。因为还没有到饭口时间,大堂里除了几个服务员并没有他人。在服务员的陪伴下,他看看展台上菜品,然后按照秦新明说的来到二楼。在一个明亮的玻璃橱窗前,秦新明和爱人小白已经坐在那里。 见到车宏轩,秦新明感情激动地迎过来拥抱。这令车宏轩感到唐突,他心里没这个准备。他此次来看秦新明,一个是感情使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想继续在黑龙江寻找可能的项目,这基于几点考虑:一是有了古城市项目,日后自己有扩张的经济基础;二是黑龙江是个资源大省,基础建设较为滞后,有开发的潜力;三是这里的人更真诚,更好交往,答应的事一般不会食言;四是只有在这里还保留着工程预付款的做法,并且价格也高。如果今后要在这里有所作为,秦新明当然是块不可替代的跳板。车宏轩没少盘算这件事,所以思想集中在生意上,没想到秦新明会这样释放自己的委屈。 秦新明掉下泪水。他瘦了很多,戴个灰白色鸭舌帽,面色苍白并且有些浮肿,两眼充血,目光躲闪,神情不稳。 两人情绪稍微平稳些,分开坐下。 秦新明长叹一口说:“这时候这里还算安静,过一会人就多了。” “他需要恢复一下。”小白赶忙解释说。 车宏轩同情地点点头。 “车哥,真不容易呀!”秦新明接着说,“钱花光了,罪也遭完了,朋友也都没了联系,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还能来看我,真心感谢你!” “我们是经过考验的朋友,既是生意上的伙伴也有着相同的经历,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过来看你理所应该。我出来的时候也一样,感情脆弱,不平衡,可很快就会过去。坚强会过去,不坚强也会过去,只是这个过程的长短。想开了,很快过去;想不开,可能需要时间长一点。世上没有遇不到困难的人,就像山峦有起伏、河流有弯曲、道路不会永远笔直,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客观存在,我们只能把这个经历作为宝贵的财富珍藏起来,以后力戒之!”这是车宏轩早就想好的劝解语言,所以说起来有板有眼。” 秦新明点点头,仍然沮丧地说:“我们生意做得很大,但没有靠山,根基不牢。也算倒霉吧,如果不是刘斌和设计院周所长牵线,可能也不会招此劫难。我这么说不是埋怨谁,就是该着吧。在里边呆了七个多月,出来就像智力障碍者一样,什么都感到陌生。” 车宏轩解释说:“我进去二十二天,出来也有这样感觉,但我们都会再塑辉煌,重新创业。” 小白插一句:“你过来秦新明格外高兴,状态好多了,这我看得出来。” 车宏轩向小白点点头,又看着秦新明问:“最后怎么定的?还有尾巴吗?” 秦新明慢慢回答说:“答应判三缓四,要经过法院。贪着了没办法,一步一个坎,那道坎都得过,你不想过都不行,你不过人家没办法,推着你过。” 车宏轩勉励地说:“原则定了就不会再有太多麻烦,只不过是个过程而已。这应该庆祝一下,毕竟一切又重新开始了!今年已经过去快半年了,缓解一下明年再说,轻装上阵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倒是没那个必要,现在自由了,什么事都不耽误。”秦新明说到这里停一下,拿起菜单递给车宏轩,“知道你爱吃鱼,特意来这家。别看店面不大,还算小有名气。你来点,我陪你坐坐,现在还不想喝酒。” “没关系!今天我是特意来给你压惊的,即使你不喝我也要连干三杯!无论如何,说明国家还是保护我们这些纳税人的!” 秦新明高兴地点点头。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再塑辉煌 (十)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再塑辉煌(十) 秦新明看着车宏轩想想问:“刘斌还没有联上?” “没有。” “唉,亡命天涯!老史呢?” “在工地,我打过去你接吗?” 秦新明点点头。 车宏轩拿出电话打过去,简单聊两句后把电话交给秦新明,自己叫来服务员点菜。 车宏轩看着漂亮的小服务员问:“小妹妹,楼下的鱼哪种是松花江里的?” “今天有鲤鱼、鲫鱼和船钉子,其他的都是三江口的野生鱼,要比松花江里的好吃,但贵一些。” “是吗?” 服务员笑了,清亮的嗓子如数家珍地说:“什么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种杂鱼,不说都有可也差不多,满哈尔滨找不到第二家。就拿黄鱼籽来说吧,不是五星级酒店见不到,比黄金还贵呢,一般人谁吃得起?而在我们店,价格不贵,货真价实,吃了不会后悔。” 车宏轩不太相信,半开玩笑地说:“这个黄鱼籽和大马哈鱼籽我都吃过,要是假了可别怪我退货!” “这个老板你放心,假一赔十!” 车宏轩又问:“什么是三花五罗十八子?我从海边吃到湖边,倒是第一次听说,可以解释一下吗?” 服务员脸一红说:“我只是知道一些说不完全,我们老板清楚,要么我把他叫上来?” 车宏轩摆摆手说:“今天算了,吃好了改天再来,一定会问个清楚。这样,做一道松花江里的鲫鱼,再来一盘黄鱼子。”他把菜牌交给小白,“其余你来点,新明爱吃什么你比我清楚。” 小白翻着菜牌挑挑拣拣地点了几个。 待小白点完菜,车宏轩要了一瓶剑南春。 秦新明和老史聊了一会把电话交给车宏轩,看着酒说:“要这么贵的酒干什么?要地产的,我俩在一起没必要喝这么贵的。” 车宏轩感觉有道理,便点点头。 秦新明点了酒,想起件事,看着车宏轩问:“你在里边呆了多少天?” “来回都算二十二天。” “这边人过去的时候我知道,那时候情况已经变了,他们都在为我办事,要不麻烦真就大了。” 车宏轩信服地点点头。 “这话只能跟你说,起初那些人想在我身上立功,准备把你也抓过来要搞出点名堂。脚镣子都给我戴上了,三两天换个地方,弄得你神魂颠倒,精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后来各种关系都上来了,尤其是行长的关系,起了决定性作用。”秦新明把声音放得很小。 车宏轩深深理解每句话的分量。 “少说这些破事!”小白很严厉地呵斥道,“还不长点记性?隔墙有耳!秦新明你记住,今后把这些事全忘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别再让人家杀个回马枪,搞你个二进宫!” 秦新明满脸憋得通红,顺从地不再说什么。 车宏轩也只好静静地坐着。 小白感到了大家都很尴尬,主动找话,看着车宏轩问:“对了大哥,你今年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还不错,古城市刚刚落了个项目,一千三百多万。不过也够闹心的,启动资金困难,我正愁呢!” “你?大哥,我没听错吧?” “真是这样。” “还是大哥办事厉害,风雨不透!” 车宏轩感到这话太尖刻,可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笑笑。 小白不客气地说:“没什么可怕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怎样这都是天大的好事!如果秦新明不出事,去年和今年我们也不能空转。嗨,妈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说了,越说越上火。这么一闹腾,耽误好几年不说,抬不起头啊!” 这话令秦新明很反感,可也不好讲什么,只是咽了口吐沫,皱皱眉头。 车宏轩祥装没在意,一边喝茶一边老道地说:“不用急,只要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白怀疑地看着车宏轩问:“你工程没预付款吗?” 车宏轩点点头说:“给了点定金,还要交履约保证金,相当于没有预付款。我们那边环境不好,甲方都学坏了,不干到一定程度不付款,按形象进度来,不像你们这里。” 小白看了眼车宏轩,似乎不解,没再说什么。 大家沉默一会。 “对了大哥,”小白看着车宏轩说,“国际超市的工程被我停了,好像你们还在干。” “我下午去看看。” “去他妈的!原来说好的什么剩余材料都可以用,干起来挑三拣四的!说道多了也可以,谁让我们挣人家钱呢?可进度款拿不出来,就给那十万,还是从你那里克扣下来的,坚决不能再往下干了!大哥我提醒你,赶快打道回府,不能再往里陷了,那是个大坑,是个无底洞!” 车宏轩解释说:“我下午去看看情况再说。” 小白愤愤地说:“看是一块肥肉,其实是鱼饵!” 车宏轩摆摆手说:“我感觉刘老板这人还不错,挺直帅的。” 小白仍然不服气地说:“错不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给钱就干没钱就停,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我就不信,干的时候就没钱干完了就会有钱?干活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什么都敢答应,等工程干完了就不是他了,找都找不到,说不上跑到哪里去了!到时候我们夹个包到处找人,当三孙子不说,什么时候能要回钱可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这年头,赖账没办法,打不得杀不得,急死你!适可而止吧,宁可有点损失。” 车宏轩只好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不过现在活不多,还是要慎重,多了解一下。” 小白冷笑一下。 秦新明想想,看着小白问:“现在超市的工程有投入吗?” “没有,用的都是工程剩料,人工费大概花了两万多,合起来也不过十来万。” “总价多少?” “不到三十万。” 秦新明想了想说:“哈尔滨也好,黑龙江也好,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圈子里的事就这么多人。想想过去我们干的工程,多数都是靠设计院介绍的。关键是设计院也需要投标揽活,也需要找关系,也需要脸面,我们应该考虑这些因素。” 小白很生气,一摆手拦住秦新明的话喝道:“行了,你就不要再多说了,反正这件事自始至终你都没介入,没人说你坏话!” 秦新明虽然不满,可并没有再说什么。 菜上来两道,车宏轩给秦新明倒酒,然后给自己倒上,看着秦新明说:“话不多说了,都在酒里,我们哥俩心照不宣。” 车宏轩看着小白说:“弟妹你喝杯啤酒吗?” 小白摆摆手说:“不,我从来不喝酒!” 车宏轩端起杯敬秦新明喝酒,喝完两人放下酒杯吃了会菜。 小白好像气哼哼地又来一句:“Jx跟刘斌上了回当,这次不能再吃亏了!------当然,大哥我不是说你。” 秦新明摆摆手:“我的事既怪不着刘斌也怪不着周所长,是我找的他们,责任在我。至于超市工程,我们放弃就放弃了,反正也没有多少活。像地砖、大白还有天花,土建都能干,内装去掉这些还有什么?个人买卖不像公家的,能算到骨头里去,怎么省钱怎么干,不会一下都包给我们。所以,我赞成撤出。车哥你和我们不一样,要慎重,那片大楼多数都是幕墙,怎么也得有几千万,满大街看看没有再比它大的工地,冒点风险是值得的。” 车宏轩点点头。 小白反感地瞥他一眼。 菜陆续上来,几人边吃边聊。 “你说大哥,”小白想起件事,四下看看见并没外人,才压下声音奇怪地问,“给秦新明办案的人答应给我们要银行的工程欠款,能是真的吗?” “这些人办事肯定好使,尤其在那个地方。”车宏轩也感到这是件很不寻常的事,他肯定地回答说。 还妈帮着联系个项目,江北开发区的,秦新明还没出来我就介入了,情况不错。一个培训中心,说穿了就是疗养院。如果签了,我俩还真就差点启动资金,看看大哥能不能帮一把,也就几十万,不会超过三个月。如果可能,我俩同意给你拿三分利!”小白看着车宏轩毫不含糊地说。 秦新明马上摆摆手说:“别这样,让我们哥们没法处!再说,银行的两百多万不超过半个月肯定到位。” 小白冷笑一下说:“我还是不相信会那么快,如果钱不能及时到位江北的工程就不干了,大哥不是外人,我们互相有个支持也是正常的,这碍着你什么事了?再说,我宁愿相信大哥也不相信他们!” 车宏轩老着脸皮解释说:“按我目前的情况,如果你们生活上有困难,随时说话,不会让你们难着,而要干工程,我眼下确实没办法!” 秦新明解释说:“给我要钱的人,也是给行长办事的,差不了!再说,好几个人都捏在手里,哪有办不了的可能?” “替你高兴!来,敬你!”车宏轩借机举起杯。 秦新明也举起杯:“还有,已经明确告诉我,江北工程资金上不会难为我,企业打个履约保函预付款就可以拿到,不用启动资金。” 两人又高兴地碰杯,尽管秦新明没有喝酒,车宏轩还是喝得兴致勃勃。 “那也要先进去干活,没有说等预付款到了再启动的。对了大哥,还有件事,”小白一直没动筷,很严肃,不顾及情面地说,“江北的工程有外装,这次我想自己干,希望大哥在技术上、施工队伍上帮忙,不知道有没有困难。这件事我和秦新明说过,他也是这个意思。” 车宏轩心里一震,没想到有外装工程没给自己而是自己要干,他沉稳一下坚定地说:“没有任何问题!从投标到交工,我全力支持,你们只要把钱管好就行!” 小白端起杯高兴地说:“我以水代酒敬大哥一杯!” 车宏轩端起杯笑了问:“你怎么不吃菜?” “没关系!”小白和车宏轩碰杯干了。 车宏轩放下酒杯看着秦新明说:“我签的古城市工程挂靠到永丰铝业,这是一家很有实力的企业,在东北排名第二,在全国属于前十名,老板是我哥们,关系很好。我想在哈尔滨设个办事处或者分公司,我们一起干,小项目谁谈谁干,大项目一起操作,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小白严肃地问:“管理费几个点?有抵押金吗?” 车宏轩回答道:“这些事都好谈。” 小白说:“南方1.5个点,抵押金二十万,如果是这个条件可以我们可以考虑。” 秦新明表示赞同:“这个说的有道理。” “这个我来谈,抵押金也用不着你们考虑。”车宏轩显得很大方地说,“我门还是努力把生意做大!” “我认为可以操作。”秦新明高兴地再次举起杯。 车宏轩虽然想多喝点,可秦新明状态不好,不便太过于放开,也就只喝了几杯。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再塑辉煌 (十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再塑辉煌(十一) 饭后,车宏轩打车来到国际超市。因为吃饭时小白说了很多情况,他存有戒心,没敢贸然露面,在工地对面的马路上下了车,夹着包观察情况。 工地很安静,除了超市门前有一伙人往里搬东西,并没有其他人干活。力挺已经安装完毕,刷了防锈漆,氟碳漆没上,也没安装驳接爪,玻璃更是没有踪影。尽管如此,这确实已经达到了第一个重要节点,具备了付进度款的条件。如果甲方不能按时支付款项,施工单位延误工期或是停工都是有依据的。 车宏轩抬手看看表,马上快到二点了,这个时候没人干活很不正常。他索性走到工地偏僻一隅,摸摸已经落满灰尘的钢立柱,知道已经很长时间没人碰过了。他隐隐约约感到不妙,可能是由于甲方没付进度款季明给停工了。如果这样,双方将处于僵持状态,往后的事就很难办了。 车宏轩静静地离开工地,心想如果是怠工,力挺装完应该安排少量人员上面漆,装驳接爪,这没多大投入。应该在这个过程中边干边等,款到了马上要形象,款不来慢慢干,怎么会一下彻底停了?难道是季明下过决心了? 车宏轩没做任何反应,在对面马路上来回转了半个多小时,他要看看下午会不会有人来干活。到了两点多钟,工地上来了几个工人,穿得干干净净,坐在那里有的摆弄手机,有的闲聊。 坏了,可以确定停工了,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因为当初他曾经毫不犹豫地答应过侯老板,即使工程款不到位也要把西立面这点活干完,以确保超市开业。他也确确实实希望季明能把先期工程干完,那样自己才有机会在后续的工程中有所作为。现在完了,关系僵了,老史说的局面出现了,侯老板不好惹,季明更难缠。 车宏轩走过路西几十米的小松林,来到修建得非常美丽的运河边,无精打采地挪动脚步。艳阳高照,春光明媚,脚下的河水缓缓流动。虽然还没到夏季,甬道上已经散落下凋零的花瓣和败叶。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哈尔滨,他明白,一旦这样背信弃义地离开,再回来就难了,因为只有在这里干下去设计院和原来的朋友们才可能给张罗事。 过了很长时间,秦新明突然打来电话:“超市的工地是不是给扔下了?” “是,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据我判断,甲方没有按时支付进度款,施工方也没客气,看来是僵在那里了。” “施工方不是你安排的吗?” “错就错在这了,一言难尽,如果没有我情况可能会更好些。” 秦新明慢慢说:“刚刚得到一个准确消息,刘老板那边出事了,他开户那家银行的老板被抓了,不过他没有牵扯进去。即便如此,他想贷款大概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跟你说一声,心里有个数,别让人钓进去。” 车宏轩豁然开朗,点点头说:“情况终于搞明白了!” 秦新明小声说:“刚刚设计院的几个朋友来看我,病病歪歪的周所长也来了,他们讲的情况应该假不了。” 车宏轩说:“绝对不会有问题。” “是,怎么办你要考虑好。” “有没有跟周所长说我过来?” “没有,周所长那个样子很不好,已经不能上班了,哪里还能陪你喝酒?” 车宏轩感觉轻松些,解释说:“这次没有见他们的安排,主要是考虑周所长的身体,出点事不好交代。” 秦新明笑了说:“周所长说侯老板前两天找他了,希望他能出面跟你谈谈。周所长把你出事的情况讲了,告诉侯老板即使你想帮忙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侯老板表示理解。” 车宏轩感慨地说:“我说甲方怎么没人给我打电话!” “水太深,淌不过去就算了,轻轻放下。” 车宏轩不同意秦新明的观点,坚毅地说:“如果西立面不能完工,超市将无法开业,侯老板将前途渺茫。” 秦新明解释说:“侯老板曾经坑了一批合作厂家。” “这个我知道。” “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好。” “明白。” 秦新明问:“晚上走吗?” 车宏轩回答说:“如果超市那边没事了应该走。” “晚上我和设计院的几个朋友吃饭,你吃完再走吧!” “不管走不走都不参加,待超市工程理顺了再见他们。” “好吧。” 车宏轩收起电话,找个阴凉处蹲下,想想又拿出电话给老史打过去,把情况介绍一下,想再听听他的意见。 老史沉默一会说:“这件事我们压根就没处理好,把肉藏到狗窝里,那还能好?” “你是说二十万预付款?” “主要是合同。” “这个不可能改变了。” “嫁出的女泼出的水,还有什么办法?我认为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是稳一点为好。有了古城市开发区工程,不仅使我们可以养家糊口无虞,也能让公司正常运转起来,再塑辉煌不会有太大问题。” 车宏轩惋惜地说:“感觉对不起侯老板,不应该这么办事。” “我不这样想,江湖险恶,得过且过。” 车宏轩淡笑一下说:“还有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老史笑笑说:“按照我们目前情况看,没必要冒险。” 车宏轩反驳道:“我们应该做深层次思考,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大概估算过,这个工地外立面最少有三千多万。你想想,普通人投个这么大的标也得十几万。侯老板那块地值几个亿,并且建筑已经完成,最终不会没有作为。现在力挺已经安装完毕,如果我们接手,从附件商店赊点驳接爪,让玻璃厂发点玻璃都不会有问题。我们有古城市工程摆在那里,办起来没有难度。我认为如果一两年内确实能拿到工程款,我们就不放过这个机会。” 老史还在坚持自己意见:“这是如意算盘,闹不好会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你比我更清楚,十个挣钱工程扛不住一个赔钱工程。挣的是少数,赔的是无底洞。即使能赊出材料,早晚都得还,并且不能太久。当然,这可以巧妙地利用,问题是值不值得。这种事办一次可以,第二次就不行。如果看准了一定要干,必须把合同签过来,可你怎么才能跟侯老板说清楚呢?一张嘴伸不出两个舌头!” 车宏轩自信地说:“这个不难,以办事为主。” “不能一厢情愿,再怎么说也有瑕疵。” “理是这么个理。” 老史提醒说:“我计算过,把活干完最少还需要四十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很容易打水漂,血本无归。现在要是拿钱去干活工程有得是,这些个体户和开发商没人敢投。关键是我们才刚刚起步,没有几个四十万,经不起这样打击。” 车宏轩争辩说:“四十万存到银行每年也就两万多利息,十年不过二十万,去掉贬值因素就没了。可我们再花四十万,加上给季明的二十万,不过六十万,还有五十多万利润,我不相信十年内拿不到钱。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候帮侯老板一把,后边的工程就搞定了。” 老史沉吟好一会,知道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再坚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说:“如果你确实有这个想法,必须搞明白甲方确切的付款时间,还要搞明白原来签订合同的两家会不会打官司。” “这个是不言而喻的。” “如果压根就是我们签的合同,处理起来会容易多了。” “如果我们拿钱干,这是必需的条件,不可能跟别人搅在一起。” “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明确要求拖延期间支付相当于银行贷款的利息。” “这些都是合理要求,不难办到。如果办不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史退一步说:“如果确实能达到这个结果,我支持你的意见。” 车宏轩高兴地说:“如果我们俩意见统一了一切就好办了,先不要跟谢厂长他们讲,严格保密。” “明白!” 放下老史电话,车宏轩毫不犹豫地给基建办付经理打电话。 “你出现啦?别人都躲了,你还敢往前凑?”老付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很不客气。 车宏轩想想,语气温和地说:“你看是不是尽快解决进度款问题,以免影响工程进度。” 老付不客气地说:“笑话!别说现在没钱,就是有钱也不可能给你们,我看你就是个拎包的骗子,像个幽灵,干活的时候看不见,要钱的时候来了!要不是设计院介绍,不可能把工程交给你们!” 车宏轩祥装不知,故意感到吃惊地问:“出了什么情况?” 老付不客气地说:“你们这伙人真是要了命了,说了不算了不说,家里有个姓季的,还有个福建姓吴的,再加上你和油头滑面的老袁,工人管不了进度说不清,把工地搞得一塌糊涂!已经停工几天了,没什么好说的,等着索赔吧!” “老袁抓工地还是很有经验的。” “屁,早跑回去了!工人说在等工资,每天在工地一坐,罢工呢!” “怎么会这样?” “你还有脸问我?我连续给你们发了三份《工作联系单》,都是催进度的,一份比一份严厉,甚至连走法律程序都写上去了,可你们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据老袁讲,玻璃还没考虑呢!” 车宏轩解释说:“按合同规定,是到了应该付进度款的时候了。” “这个你就不用想了!” 车宏轩沉默一会说:“我在工地外面,想跟你见个面。” “随便,我在办公室。” “不方便过去。” 付经理想想说:“如果是我去见你,必须要请示一下,看看上边同不同意,能不能见你。” “一定要控制范围,我不想让老袁他们知道。” “不明白什么意思!” “这个一定要做到,否则工程就不会有转机!” “行啊,答应你!” 几分钟后,付经理电话过来:“请示完了,同意我们接触一下。我们去地下室,边喝边聊。” 车宏轩知道那是歌厅,很反感地说:“不去,我在马路对面的树底下等你!” “怕花钱怎么的?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样?那就算了,不谈了!”说完,老付竟然放下电话。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十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再塑辉煌(十二) 车宏轩感到无法理解,老付竟然会这样对待工作,他很生气,准备给侯老板打电话。拿出电话想想觉得这样做不稳妥,一个电话过去可能就跟老付闹僵了,更严重的可能就把老付的饭碗砸了。话赶话的事不是原则问题,不要把关系闹僵了,莫不如亲自去找他。考虑到这些,车宏轩收起电话,慢慢走到马路边上,准备在没有汽车通过的时候过去直接到基建办去。如果老付胆敢还是那个态度,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直接找侯老板,正事不能耽误。 这时候车宏轩包里的电话响了,他拿出一看是付经理的,知道情况有了变化,便拿出电话接听。 老付嘿嘿一笑说:“刚才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我们哥俩是狗皮乌拉没反正。你就等在那里,我马上过去。” 车宏轩也笑了说:“没拿那个当回事,我正准备过去找你呢。” “你别动了,还是我过去。” “好的。”车宏轩收起电话,重新回到河边的小树林里。 其实老付并不傻,撂下车宏轩电话,担心车宏轩会跟侯老板联系,便立即给侯老板打电话,汇报了车宏轩来了这个消息,并请示可不可以见一面。 侯老板对车宏轩在这个时候能来很重视,马上指示老付:“这件事我们对的就是车老板,你把真实情况无保留地讲给他,怎么办请他决定。如果他能帮一把,我可以和他当面谈谈。” 付经理经过授权才又给车宏轩打了电话,告知立即过去。 有十几分钟的时间,老付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工作服,理着背头,手里夹根点燃的香烟,左顾右盼、一步一窜地走过马路。 车宏轩知道这是因为个子矮,走路总是往上使劲,好像能把个子显得高些。 待付经理走过来看,车宏轩迎过去微笑地问:“你好!看你满面红光的,有什么好事吧?” “好事?哪里还有什么好事?两手都是刺!”付经理伸手过来,“我跟着犯愁没有用,中午喝了两杯。” 车宏轩和老付礼节性地握手。 付经理抽口烟,四下看看笑了说:“这里风平浪静,客气新鲜,你倒是会找地方!” 车宏轩笑了说:“因为有施工人员在,我不方便过去!” “我都被你们搞糊涂了!你来了首先应该给工人开个会,抓一下工程进度,怎么倒躲起来了?” 车宏轩解释说:“一言难尽,有机会再把情况讲给你。” 老付打打嗓说:“长话短说,按老板安排,我把绝密情况讲给你,希望你不要外传。”付经理吸口烟,“能允许把这种情况讲给你,说明老板很信任你,也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这几句话令车宏轩感到毛骨悚然,这可能比小白讲的更严重。 “出大事了!老板通过关系找到的开发区那家银行,给一家开发商贷款八个亿,开发商老板和上边说话的人已经携款外逃,行长被抓了。所以,原定五月初进账的八千万贷款已经泡汤,无法给你们进度款。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七一之前不能把幕墙装上,超市就没办法开业,牵涉索赔上千万。如果出现这种局面,侯老板就真成咸鱼了,没办法再翻身了。他请我把实际情况转告你,并希望你在关键时刻帮一把。” “侯老板呢?”车宏轩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完全陷入紧张之中。 “和土建尹老板都躺在医院里。” “还有没有其他预案?” “寸步难行!老板有个口头语,说是一分钱憋到英雄汉,看来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季明的态度已经明确了?” “你没看到工地的情况么?” “不能及时支付进度款,也就是没有履行合同,任何施工单位都会有反应。” “关键是工程等不下去啦,超市那边已经找到我们亮明态度:七月一日不能开业就只能准备索赔了!” 车宏轩点点头。 “真是放屁砸了脚后跟!如果老板去年听我的,把钱拿到手,哪里会出现这么个巨大笑话?从外边招聘个什么学管理的博士后,说多拿半年利息不值得。他是个书生,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险恶?钱不到手就不是你的!现在怎么样,官司不断,债务满身,臭名远扬,没有任何办法!我现在也是两手准备,如果超市不能如期开业,没办法,脚底板抹油——溜吧!回家养老,省得在这里混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名声不好。” 车宏轩听得心里发怵,知道麻烦大了。 “也还算拣着,如果去年把钱贷下来,说不定会有大笔回扣,麻烦就更大了。现在钱没拿到也没了牢狱之灾。”付经理苦笑一下,“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是接着谈还是各奔东西?” “谈谈。”车宏轩很坚定地说。 付经理咳嗽两声说:“按着老板交代,我负有给你做工作的责任,那我就敞开心怀说几句心里话,万一你将来因为今天的行为发了,也许不会忘记我。” 车宏轩微微点点头。 付经理扔了烟头,又四下看看说:“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侯老板不是一般战士,有强大的政治靠山,这没有必要一一给你介绍,这是其一。其二,侯老板这个人是可以信赖的,他有钱的时候宁可自己不吃不穿也不会对不起朋友。我们这艘航空母舰如果启动起来,外装修怎么也得有几千万,够你干几年的。并且以后还要搞项目,搞地产,你的滴水之恩老板定会涌泉相报。如果你能把幕墙干了,确保超市开业,功在千秋,仅这一块每年就有几百万入账。重要的是这个项目启动了我们就活起来了,就有人敢跟我们办事了,就可以招商引资了,就可以陆续盘活地上其余十多万平米的建筑。否则,一臭再臭,谁还敢来办事?就连政府部门、银行部门都不敢靠前。说了你可能不信,这超市项目是市政府出头搞的招商引资项目,满省都传开了,到时候开不了业结果会是什么样子你想想就明白了。” “问一下,侯老板确实没有牵涉到银行的案子里吗?” “除了吃喝,还没有进行经济往来。换句话说,就是想先送点钱客观上也没有可能,他拿不出钱。家里的房子还有单位的车都做了抵押。去年孩子从澳大利亚回来,现在还呆在家里,没有路费。另外,涉案人员死的死逃的逃,在国内的,早都归拢进去了,没有人能够逍遥法外。” 车宏轩点点头说:“准确地说,完工后什么时间能付款?” 老付笑了说:“我只能跟你谈这么多,如果你认为可以继续谈,我跟老板联系。我的权限就这么大,老板也是这么安排的。” “有确切证据季老板他们不会往下干了吗?” “这个你还不清楚?” “不清楚。”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们继续谈下去,你必须拿到季老板他们停工的证据。如果经过努力他们能把工程干上去,还是请他们干完为好,避免出现更复杂情况。” “拿不到进度款就停工,话都说死了。” 车宏轩考虑一下,认为还是有必要让付经理把这件事落到实处,便说:“在我见侯老板前,你和季老板再做最后通一次话,把事情敲死。” “没有必要!” “我需要这个!打个电话还这么难吗?” “白费口舌!” “一定要落实!” “好好好,我打你听。” “做个录音。” 付经理点点头,给季明打电话:“你们还能不能再给句痛快话!” 季明毫不客气、明确回答道:“没钱怎么干?” “你听清楚,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说说你想怎么办?” “进度款到了我答应把工程干完。考虑到你们的难处,剩余款项可以缓一步,春节前结清。” “你是不是中国人?听不明白中国话?” “你看看合同是怎么规定的?如果不能支付进度款,首先是你们违约!” “那就是说没有商量余地了?给钱就干没钱就停?” “我现在确实没钱,上半年职工连工资都没发,没办法。” “行了,明白了!”付经理放下电话,对车宏轩苦笑一下。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把这段录音给我刻个光盘。我已经下决心把工程干完,帮侯老板渡过难关。” 付经理高兴地说:“我赞成你的决策,日后必将给你带来巨大利益!好,我立即向老板通报,安排你们见面。” “好的。”车宏轩点点头。 老付走到一旁拿出电话联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塑辉煌 (十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塑辉煌(十四) 季明接电话的时候,正和老袁、吴老板在研究这件事。按照老袁的谋划,季明还是准备动员吴老板把工程干完。可先期垫付了工程款的吴老板吃了一回亏根本不同意,要求季明必须付款。其实吴老板要求的并不过分,拿了五万元,已经干到二十多万了,还不包括工人工资。所以,他已经多次向季明提出,如果再不给钱他将停工。 老袁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对季明说:“是不是给车老板打个电话?” “没用,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老袁又说:“你看这样好不好,请车老板出头,让玻璃厂和附件商店先垫一步,我们写欠条让车老板担保。我知道他出面肯定好使,否则这样停下来不是事呀。工资的事争取让甲方先付点或是吴老板先垫一下。” 吴老板不客气地说:“我坚决不能再垫了!” 季明反驳说:“垫付工资不还是垫款吗?不又被甲方圈拢进去了吗?至于车宏轩担保,他一个个体户,我没理由相信他,他也不会干,不可能替我们拿钱。”他想想接着说,“老吴,让你的工人把工地看住,谁他妈胆敢在我们的力挺上装玻璃,全部砸碎!坐等,必须逼出钱来!” 老袁还是很着急地说:“工程等不下去啦!” 季明站起身拿起夹报说:“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心管这些破烂事?走,我们进厂去工地,安排晚上加班的事。” 老袁和老吴相互看看,谁也没办法,都站起身跟季明走出去。 车宏轩见事情明确了,准备和付经理去见侯老板。 “老板已经派车过来了。”付经理得意洋洋地告诉车宏轩。 十多分钟后,车宏轩和付经理上了那台崭新的加长宝马,穿过市区,过了松花江大桥,在美丽的太阳岛附近,进到一座风景秀丽的疗养院。院内甬道光滑,草坪绒绒,古木参天,真乃仙境。院内深处有很大的水面,车停在一棵老柳树下。侯老板正坐在茶桌前悠闲地喝茶,还是那样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平头,戴着太阳镜,一身黑色休闲服,满脸透红,并无病态。在水塘边,一位年轻人在钓鱼,车宏轩明白那是侯老板的人。 见车宏轩过来,侯老板站起身慢步迎过来,摘下太阳镜,客气地和车宏轩握手。 车宏轩看不出侯老板有什么变化,轻声问:“身体还好吧?” 侯老板笑了说:“还好还好,住在这里只不过是需要,还有就是跟几个老爷子方便沟通。谢谢你过来看我,快请坐。” 车宏轩和付经理坐在茶桌前。茶桌和藤条椅都很讲究,特别是那框摆放整齐的新鲜水果和精美的写有几句古诗的老旧紫砂茶壶,显得很不一般。 车宏轩知道侯老板有糖尿病,不能吃水果,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 侯老板一边给车宏轩倒茶一边问:“平时爱钓鱼吗?” “不喜欢,从来不玩这个。”车宏轩客气地接过茶碗。 侯老板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俩一样,不喜欢这个游戏。” 车宏轩看着他,似乎听出点味道。 侯老板说:“我们这里跟你们那里可能不一样,原来有好多朋友,一定要来干活,后来由于款项不到位,到处骂我在钓鱼。” 车宏轩点点头笑了。 侯老板耐人寻味地看着车宏轩问:“不知道你怕不怕?这倒是没关系,人之常情,小本生意没有办法承担这个风险,我非常理解。” 车宏轩大脑在快速运转,稳稳地回答道:“当然,做小生意的都经不起这个。” 侯老板笑了说:“怕又怎样?做生意还能没有风险的?” 付经理补充一句:“其实正经人做生意不存在钓鱼,只不过是遇到困难而已。”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个我是非常理解的。” 侯老板高兴地说:“你能这么看问题我很高兴,不管今后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最少我们都是实在人。来,吃点水果。” 车宏轩礼貌地说:“这茶很好,就喝点茶吧。” 侯老板深沉地说:“怎么说呢?前些日子接到周所长电话,知道你签个大项目。想来想去,今天决定在这里吃点水果喝点茶,看看我手下的钓鱼,算是给你提个醒吧。”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我曾经答应过你,就是进度款不到位也要把这点活干完,可现在确实出了点问题,似乎是爱莫能助。” 侯老板说:“哥们之间要想交往,最重要的是坦诚相待,遮遮掩掩的长久不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也这样认为。” 侯老板看着车宏轩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贪了官事,关了公司,把我那点活兑给别人了。按说这是不可理解的,说句实话,如果不遇到困难,即使周所长说了,我也不会再见你。这么说你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当时确实没别的办法,请你理解。” 侯老板微笑着说:“话说开了就好,这些事都过去了,我表示同情和理解。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不能在七一之前完成玻璃幕墙和几个门脸的装修,超市就没办法开业,除了租赁方索赔,这里将会出现更加严重的局面,一片冷冷清清、死气沉沉。我可能要签城下之盟,割地赔款,把一个完整的建筑搞得支离破碎,大伤元气。不知道老付有没有跟你讲,现在的超市用的是地下室一半,一万五千平米,另外一半明年要开家电商场,地上南边和东边是五星级酒店,西边和北边准备搞鞋类批发。当然,要达到这样目的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第一步必须走出去。如果超市能如期开业,我就不可能把那一万五千平米地下室割让出去,也会带动其他产业逐步起来。这样吧,响鼓不用重锤,你能不能不怕我钓鱼,从手里的工程款里给我挤兑点,把这块幕墙立起来。实在不行用单片玻璃糊弄上,等有了转机再加上一层。” 车宏轩晃晃头说:“如果干就不差那一层,将来麻烦太大了。” 侯老板长叹一口说:“我也是病急乱投医,被逼得没办法瞎想。” 付经理又插句话:“老板就是接待大领导也不会这样考虑再三。” 车宏轩信服地点点头说:“我可以把这块幕墙干完,兑现当初对你的承诺。但你需要和现在的施工单位解除合同,不能让他们既不施工也不撤离,一旦再打起官司我没办法帮你!” “打什么官司?这不是难事。”侯老板说得很坚定,很坦然。 车宏轩说:“要做这方面准备。” 侯老板摆摆手说:“这不是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见得多了。” 车宏轩轻轻点点头,认同这个说法,知道在这方面侯老板有丰富经验和不缺少人脉。 侯老板继续说:“我很尊敬周所长,他前两天就跟我说,如果车老板有能力把工程干下去,决不会撒手不管,让我跟你联系。看来你们关系很好,这令我羡慕。” 车宏轩问:“还有就是工程款问题,准确地说什么时候可以支付?” 侯老板沉思一下说:“今年肯定没指望。既然做了朋友就要实话实说,我希望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别难为我。就是给你挤出十万八万的,你不觉得怎样,可我难死了。不怕你笑话,超市这点钱大伙都眼巴巴看着呢,我以你的名义压下点,那是给老婆、孩子出国用的买路钱。我答应你明年年底解决一点,全部工程款不压过后年年底。工程总价不到一百一十万,已经付了二十万,还有九十几万,两年时间,我按一分利给你,不白用你的钱。这是我最理想的解决方案,一旦临时出现问题,还请你理解。有一点我可以用人格担保,你投里的钱一分也瞎不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可以接受这样的条件。” 侯老板释然地喝口茶高兴地说:“还有,那几道门你也得想想办法,不行弄点铝塑板给我封上。” “那可不行!”付经理接过话,“那是消防通道。” “如果这样,你还真要给我挤出点钱。”所以车宏轩这样说,证明确实不能更多地投入了。他知道那几个门洞没个十万八万的干不下来,这不是合同内的,而是秦新明的活。 侯老板端起茶碗喝茶,好半天不讲话,脸和脖子渐渐泛红。 车宏轩接着说:“我是小门小户的,确实拿不出太多钱来。” 侯老板终于下了决心,放下茶杯说:“那就那样,等超市开业了我想办法给你解决十万。” 车宏轩点点头表示同意。 侯老板看着付经理说:“看看原来内装合同签了多少,去掉十万,连同幕墙剩的九十几万一起签给车老板,差一不二的就这样吧。” 车宏轩马上解释说:“我可没有内装资质。” “不理那个,有人来检查就说是我们自己干的。”侯老板扭头看着付经理指示道:“你去做两件事,给季老板打电话,如果明天七点不复工,七点半必须撤出工地,派人来算账,二十万多退少补。我可告诉你,超过二十万,没我的话不许签字认账。第二件事,马上去趟派出所,让他们派人把工地人员清理一遍,把情况讲清楚,准备明天上午赶出去,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付经理点点头说:“没问题!” 侯老板看着车宏轩说:“后天把工地交给你。能做个哥们帮一把,刻骨铭心,没齿难忘,话就说这么多,也不留你吃饭了。” 车宏轩说:“六月十五号我将把玻璃幕墙干完,二十五号把那几道门装修完,确保超市开业。” 侯老板站起身,伸手握住车宏轩手说:“我确实有困难,要么怎么也不会在这里钓鱼和你谈生意,请你理解。以后不管在那里出了什么事一定要言语一声,哥们之间好有个照应。” 车宏轩说:“一定,请你放心我一定会践行诺言。” 老付对钓鱼的喊一声:“行了,你收杆吧!” 车宏轩和老付离开侯老板去研究下一步具体怎么走。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再塑辉煌 (十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再塑辉煌(十五) 告别侯老板,车宏轩、付经理还有那位钓鱼的,坐加长宝马回市区。 因为工程有了着落,付经理显得很兴奋,先给超市那边打电话:“正式通知你们,施工单位要装玻璃了,不能占用场地,两三天内把占用的场地给倒出来。这是最后通知,你们绝不要耽误事!否则交工日期顺延,由你们自己负责!” 车宏轩明白这是在释放出一种信号,告诉超市那边工程已有着落,不要再有什么担心了,尽快安排开业。 付经理又给手下人和派出所打电话,安排晚上和明天的事。偶尔有人给他打电话,他也会多说几句。这些都充分显示这位大管家的纵横捭阖的派头。难得有会儿空闲,还要洋洋自得地礼节性地赔车宏轩扯几句,很怕冷落了这位金主。 车宏轩明白,对于甲方来说能走到这一步老付是立了功的,在侯老板面前那是很有面子的。正因为这个,老付这会儿就像老话说的,小白菜见凉水——支棱起来了! 那位钓鱼的也有几分令人生畏的兴奋,像小孩子要过年了一样,也好像失业多年了终于有了一份像样的工作,到处打电话报喜。 对于这些车宏轩感到很反感,因为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瞎张罗,很正常的事。他静静地判断自己这件事做对不对,他隐隐约约感到压力,感到后怕。这种感觉还没消失,付经理的电话又提醒他,这件事从明天撤场开始就不会顺顺当当。很明显,甲方这边会毫不客气地清场,季明那边也绝不会轻易就范。看来是针尖对麦芒,一定会闹起来。如果这样,自己现在玩的一点小把戏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至少季明很快就会了解情况。一旦季明了解了底细,那就轻易不会咽下这口气。不说别的,仅就涉嫌掏地沟一件事就足以把车宏轩的名声搞臭。如果日后再赔里头,那将成为颜面尽失的笑柄。所以现在重要的是不能让两家闹起来,要稳住局面,将来即使赔了也只能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不能令人贻笑大方。 到市区,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付经理手握电话,满脸泛红,像刚刚喝过了酒一样,回头问车宏轩:“哥们,先送你吧,住在哪里?” 车宏轩想想,摆摆手说:“到去时上车那地方,我还有事跟你单独商量。” 付经理不解地看一眼车宏轩,回过头去纳闷地“嗤”一声,轻轻晃晃头。 车宏轩看出老付不满意的样子,没有理会他。 很快,车在工地对面的马路上停下。 付经理对司机说:“你稍微等一下,我和车老板说几句话,然后你送他回宾馆。” 车宏轩明白,在没有极特殊的情况下,付经理是不会这么跟司机说话的,也没有这个权力。 车宏轩摆摆手说:“我不用送,我还要在这儿呆上一会。” 付经理对钓鱼的那位吩咐道:“小二,你给我准备十来个人,晚上七点来基建办。” 小二满脸神采,做个手势,来句“oL”下车扬长而去。 付经理好像强装出来的乐呵呵样子问车宏轩:“哥们,还有什么最新指示?现在我们的关系是反过来了,你是上帝,有事尽管吩咐!” 车宏轩嗅出这话里的味道,赶忙说:“你当老大哥的可别这样说话,让外人听到了不好。甲方就是甲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永远都是我们的上帝。再说,从现在起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目标,有事要好好商量。” 老付仰起头客气地说:“不用客气,吩咐就是。” “你这么说话我还哪里敢开口?” 老付拍拍胸脯说:“不要挑我,我没什么文化,说话出来就说这个样子,要么说没大出息呢!” 车宏轩稳健地说:“太谦虚了,我们是哥们,不存在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有事慢慢商量,将来我还要跟老哥永远相处下去!” “老弟说得对,今后我也不拿你当外人了。” 车宏轩切入正题说:“长话短说,明天撤场的事我不希望闹翻了。” 老付瞪大眼睛反问道:“刚才为什么不跟老板讲?” 车宏轩解释说:“那时候我还没有考虑到这件事,当然如果需要我可以立即给侯老板打电话甚至回去见他。我觉得,具体操作上的事还是我们俩商量为宜。” 付经理显然很不理解,“嗨”了一声说:“你呀不了解,这几年我竟干这种事了。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前几年有句话,叫做牛鬼蛇神为它们的本性所决定,不会自己走下历史舞台!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人都有一个毛病,有了怕,没了也怕,就是这样。” 车宏轩笑了说:“没那么严重吧?我意思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明天实际操作的时候你要把握分寸。和气生财,请走算了,一旦闹起来对谁都不好。” 付经理很不理解,他没想到看似老道的车宏轩竟然会这样书生气十足,冷笑一下歪头说:“你呀老弟,跟我说这个,那是波棱盖上挂掌——跑题(蹄)了!” 车宏轩问:“啥意思?” 老付往后一仰不以为然地笑了说:“这是老板才能决定的事,跟我说没有用。我是干什么的?磨房驴——听呵的!” 车宏轩耐心地说:“老板不是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吗?如果能在比较缓和的情况下把事情办好,不也是老板所希望的吗?” “老弟,你还是涉世不深呐!这又由了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想,老板在那么困难情况下,抽筋扒骨似地拿出二十万,干这么点活就给撂下了,能认吗?换了你能认吗?再说,你也不是不了解,老板是什么出身?干什么的?能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去又能怎样?你们就是有天大本事,也无法要回那二十万,所以还是消消气给大家都留出路来为宜。” “老弟,不是大哥说你,这方面你没有经验。我们不是为了要回什么损失,而是要回工地,让他们赶快滚蛋。没有力度赶走,这些人活不干,工地也不会让出来,提出一大堆条件,你就跟着谈吧,没头没脑。你也是干这个的,难道不知道天下包工头子是什么样子?哪里还有什么道义可讲?” “不完全是这样。” “我理解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和季老板都在一个圈子里,可大哥劝你不要顾虑这些,没有用,我只希望老弟日后在这里发了不要忘了今天的我!” “那是自然,不过,我也可能赔在这里成为笑柄。” “绝不可能!” “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希望你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侯老板这边你说不动,季老板那边你更做不了主,所以你这是八盅碗(旧时婚庆酒席)上泥鳅——多余(鱼)!” “你这都是从哪里掏出来的陈词滥调,幸亏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否则听不懂。” 付经理笑了,显得很亲近地说:“哥们,你应该清楚这样的事实:这是一块到嘴的肥肉,不管是谁都不愿意吐出来。我敢和你打赌,季老板不想往下干,也决不愿意放弃,这和那些大大小小的承包商一样,希望停在那里,什么时候工程款到位了再往下干,这就是最普通的做法。” 车宏轩感到面前的这位小个子江湖大哥,不比侯老板好打交道,骨子里就不是理解人的人,难怪说矬子肚里三把刀。他是执行者,是掌控这件事乃至于今后工程进程的关键,如果他想在工程里找茬,眼睛都不用眨一下。这种人就这样,成全你他没办法,坏了你他不缺少权威。不把他摆平,鸡蛋里也会挑出骨头,结果不会好。车宏轩知道他的软肋,像今天下午没同意去地下室喝酒会被认为是极大的不恭。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付经理就是再不满意也只能顺从,没有别的选择。而自己稍微晃动一下友谊的橄榄枝,就完全能拿下这位老江湖。经过考虑,车宏轩对他推心置腹地讲了这样一番话:“有几句话一直想对你说,苦于条件不成熟,一直没好开口。” 老付笑了说:“哎呀,你真是知识分子,哥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讲的?” 车宏轩认真地说:“我的买卖属于个人的,挣了钱不会装进别人口袋。你看,”车宏轩打开夹包,拿出一串钥匙,摆给付经理看,“这是金库钥匙,我不在家金库都没人打得开。所以请老哥相信我,我不会忘了帮我赚钱的人。你也应该听说了,前阶段我贪了点事,现在正是最困难的时候,就连喝杯酒都要算计。这么说就一个意思,希望大哥能理解我。现在敢接手这项工程,一是刚刚签了一个项目,与甲方关系很好,很快会拿到预付款;二是得益于干了这么多年,口碑还好,可以从供应商那里赊出点材料。我讲的都是真实情况,讲这些事就一个目的,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老哥能帮我一把,把此事当成自己的事,达到双赢的目的,像喝点小酒唱点小歌都是小菜一盘。” 虽然车宏轩讲得语重心长,可久经沙场的付经理并不在意,只是现在的情况还不允许他摆出一副甲方面孔,他才不得不为了保持良好关系借高下驴,上前握住车宏轩的手说:“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哥哥心里明白就是。其实我们这里的员工都不会有更多的要求,老虎拉车——谁敢(赶)呀?谁不知道侯老板是干什么的?” 车宏轩理解地点点头。 付经理接着说:“撤场这件事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这几年我经历过太多的这种事了。任何一个厂家都如此,干下去是朋友,干不下去那就是敌人了。告诉你老弟,你也好季老板也好,这种错误不能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谁都知道钱好花,谁都知道干这种买卖钱好挣,可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这瓷器活。你换位考虑考虑,在这个时候把工地给扔在那里,如果你是我们老板会怎么想?所以掂量点,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话再说明白点,你也是如此,如果没有实力接着干下去,赶快说话还来得及,至少以后不能成为仇敌。如果答应了不办那就是敌人了。” 车宏轩理解这一点,解释说:“我还是希望撤场这件事一定要稳妥。” “老板必须有话!” “这个我来争取。” 老付强硬地说:“老板需要放弃索赔,这不是小事。” 车宏轩不高兴地反问“你认为索赔会成功吗?” “那是另外一码事。” “跟你说,季老板也不是一般战士,我看还是相互理解为好。” 付经理满不在乎地笑了说:“没用,县官不如现管。听老袁有意无意地说过一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老黄历没有用!” 车宏轩想想说:“你看这样好不好,季老板一旦有什么不是过分的要求,我们商量一下可以答应他,我来负担。当然现在不能给钱,欠帐。” 付经理晃晃头说:“我不赞成,侯老板也断不会同意。” “我和侯老板谈谈。” 付经理歪头看看车宏轩,斟酌一下说:“你呀在老板面前是有面子的,可这点面子用在这上值吗?日后有新项目怎么办?一旦需要讨要工程款怎么办?” 车宏轩点点头,认为这话讲得很有道理,问:“要么你跟他讲讲?” “那不是洗脸盆里扎猛子——不知道深浅吗?” “你先听听对方的意见,如果不是胡搅蛮缠,把情况反映给老板,看看老板是什么意思。” 付经理勉强点点头。 “对了,你在和季老板通话的时候要给他最后一个机会,在这最后关头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 “不可能!”付经理使劲摆摆手,“他就是真想干也不可能用了。你没见老板宁可签城下之盟也没有和季老板通话吗?人活一口气佛烧一炷,说句粗话,我已经从他的嗓子眼看到了他的脚后跟!” “尽力婉转些,不失去这个机会。” “好好好,答应你,放心吧。” 车宏轩最后说:“一旦谈到谁来接手干的问题,就说是搞内装的那伙人。” “没问题。” “晚上我不走,忙完了我们可以心情去。” “今天情况特殊,肯定不行,日后开工了你还能少来了?我们有的是机会!” “好的,还有撤场工作不用操之太急,时间还来得及,我也不可能组织得那么快。” “不会不会,放心好了。” 车宏轩看出老付这不是出自内心的讲话,无奈地笑笑。 付经理又表白说:“你放一百个心,保证配合好,打个漂亮仗!” “不会嫌我太磨叨了吧?” “哪里会” 两人握手分开。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塑辉煌 (十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塑辉煌(十六) 两人分手后,车宏轩仍然没有离开,没有立即去找秦新明或者香兰,而是在白天溜达过的小河边沐浴着夕阳心事重重地漫步。他在考虑工程自己接手有没有问题,这件事如果被季明知道自己显然不在理,宣传出去对名声影响也不好,季鑫也不会高兴,要努力避免这种局面的出现。最理想的解决方案是稳妥地把工人清理出去,自己再人不知鬼不晓地派人进工地,无声无息地把这点活干完。为此是不是再跟侯老板通个话呢?他权衡着这样做好不好。经过再三考虑,他决定给侯老板发个信息,详细说说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侯老板收到信息后,反复看了几遍,把存有信息的手机放在面前,拿起座机电话,给付经理打过去。 付经理这时候正撸起两袖、情绪激昂地安排“工作”,见是老板电话,乐呵呵走出基建办去接。 “车老板走啦?”侯老板不紧不慢地问。 老付胸有成竹地回答说:“没有,还在工地附近转悠。看那架势心事重重的,不能后悔跑了吧?” “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有设计院周所长在里边应该不会出问题。” “谢天谢地吧!” “路上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老付小声说:“刚跟我磨叨完,对撤场不放心,怕闹起来。那么大老板,怎么会这么磨叽?” 侯老板认真地说:“这种校门口出来的人心都很细,树叶掉下来都怕砸脑袋,跟我们不一样,整天在大风大浪里滚。他跟季老板在一个圈子里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难怪,我们应该理解。” “是,人怕见面树怕扒皮嘛,应该理解。不过,有点书生气,像个娘们。” 侯老板纠正说:“你说错了,我们现在算什么?一堆臭狗屎,换个唯利是图、鼠目寸光之徒不会接手施工,所以这个人并不是书呆子。” 付经理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管是什么,我保证配合好就是了!” 侯老板说:“这个一定要做到,珍惜这个机会。刚才他给我发了条短信,说了件事,就撤场这件事,政策上我想做些调整。” “不影响工作就行。” “可能要麻烦些。” 付经理强调说:“鬼怕恶人,有些事、有些人,不来点硬的不行,他们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侯老板告诫说:“你如果把车老板吓跑了我们就没有抓挠了,别说没钱,就是有钱恐怕好多厂家也不愿意来。从善如流,我决定借机彻底改变一下。一句话,靠打打杀杀吃饭的年头过去了,今后我们要依法办事。现在跟前些年不一样了,各种管理制度都在陆续健全,国家大法已经颁布,不能再穿新鞋走老路了。那样越搞越臭,哪里还会有正规厂家愿意跟我们合作?再有,今天的所作所为,不能成为明天的枷锁。这些他说的都很对,我准备采纳。认识这样一位朋友不容易,一般没点胆识和头脑的说不出这样话,也认识不到这种程度。” 付经理马上迎合说:“从长远角度看对,可现在不行,尤其是面对这些包工头子,磨叽不起,最好等这次处理完了再调整政策。” “不行,还是那句话,把车老板吓跑了我们就傻眼了,坏了大事。” 付经理无奈地说:“这是三十晚上死驴,不好也得说好呀!” 侯老板解释说:“用车老板的话说,我们从现在开始,要用法律来书写公司今后的历史。希望你作为公司的老同志又是重要的基层干部,一定要跟上公司的脚步。” “跟吧!” “再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是两手空空,能惹得起事吗?没什么好办法,大家跟着受点委屈吧。” 付经理笑了说:“那倒没什么,就是本来很简单点事,一顿棒子打跑算了,现在麻烦了。要不这样好不好,措施还要采取,底线是不动手。” 侯老板指示道:“尽量不采取这种措施,我们这伙人你还不了解?硫磺脑袋——沾火就着,擦枪走火怎么办?” “好吧。” “超市开业后,我会立即着手处理那几位跟我生死与共的弟兄,让他们退出江湖,有个好的终了。” 付经理知道老板下了决心,不好再说什么,问:“还有什么具体指示?” “跟季老板联系,请他们派人来谈判。” “那得拿钱谈,不拿钱谈不出什么好结果。” “谈谈看。” “与虎谋皮。” 侯老板明确指示:“明天七点前,让那伙工人把工具和行李什么的,属于个人的东西拿走,然后把工地看起来,不允许他们再进来。请派出所派两名警员,有什么摩擦让他们出头。把有关资料派人给我送来,我找几个专家研究一下,一旦谈不好,我另外请法律界朋友介入,陪他们打官司。” “要索赔吗?” “看看情况再定。” “我算过,装上的力挺和连接件不过十四万。这个情况以前我跟你讲过,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如果我们不能追要回部分工程款,显然是吃了亏了。” 侯老板笑了说:“你以为卖废铁呢?这是我们的算法,如果厂家按形象进度计算可能就不是这个数字了。” 付经理不服气地说:“不可能按照他们的算法计算。”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给出去的钱、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都是一样的道理,收不回来呀!穷打官司赖告状,没有意思。你目前最大的事情是配合好车老板,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确保超市开业。我们只有迈过这道坎才能有下一步。你是老同志,明白这里的道理,我不多说了。把事情办好,有问题不分白天黑夜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和季老板通话后立即告诉我,我需要知道他的态度。” “我立即就办。” “我等你。” 放下老板电话,付经理想想,立即给季老板打电话。 季明情绪不错,乐呵呵打招呼:“你好付经理,是不是有什么利好消息?” 付经理一肚子气,哪有这种温情脉脉或者是闲情逸致。老板的做法几乎给他浇了一盆凉水,因为只有按照他的办法办才能充分显示出他的才能和他存在的无可替代的价值。他本来就对季老板没有任何好感,拿了二十万不兑现承诺,这种人不讲信誉,不能交往,原本就不希望再和季老板保持什么友好协商的关系,便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哪里还有什么利好消息?你真是老板当大了站着说话不腰痛!说句难听的话,死孩子屁股——冰凉梆硬了,死盘了!你呀形象不怎么样,最好不要在阴山背后阴阳怪气地讲风凉话,没什么意思!” 季明不高兴地说:“老哥你别这样讲话,确实盼望你们情况能够好转。”季明假惺惺地“嗨”了一声,“这样说来眼下进度款还是没指望?人吃马喂的,工期一拖再拖我们吃不消啊!” 付经理马上跟进道:“不知道你们这些大老板都是怎么回事,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兜比脸还干净,胆子比天还大,什么事都敢干,光屁股打狼——胆大不知道寒碜!我们这里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去了,哪里还有什么进度款?跟你说八百遍了,没钱工程还不能停。超市开业是省市的重点项目,是政府为民办的十件好事之一,也还牵涉入驻厂家上千万的投资,谁敢耽误?既然你家没有实力继续干下去,只好找个能垫付工程款的厂家。情况就是这样,打电话通知你立即把工地让出来。” “撤场?” “立即撤场!” “真有不怕死的敢往上冲?”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看三国掉眼泪,别替古人担忧!” 季明笑了说:“很关心,毕竟合作一场。” 付经理抢白他一句:“那就代老板谢谢你啦!” 季明立即表明态度:“我立即着手安排撤场,尽快把善后工作处理好。” “这还有什么善后事要处理的?你以为办丧事呢?有什么想法提出来,只要不过分,我会向老板汇报。” “撤场前必须把帐算清,该一是一该二是二,公平合理。至于合同里规定的单方毁约索赔条款,我们本着相互理解的态度,可以不予追究。” 付经理冷笑一下说:“你就不要在那里老母猪嚼瓦盆子——满嘴是瓷(词)了!工程进行不下去,两家都有责任,三瓣嘴吃肥肉——肥(谁)也不要说肥(谁)了!秃脑瓜子上虱子——明摆着呢,如果我们资金上不出问题,如果你们能够垫付一把,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连这点事都达不成谅解,后期还能配合吗?我都不知道这些年你在社会上是怎么混的!” 季明急了喝道:“怎么混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干这么多年了还头一次遇到你家这样甲方,没钱了还要说上句!你有你的混法,我有我的生存之道,天下民天下住,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后期是后期现在是现在,现在都搞不明白,还研究什么后期?” 付经理也急了说:“行了,不跟你浪费细胞了,有要求可以摆到桌面上谈,谈不好还可以到法院去告,但是明天上午必须撤出工地!” 季明冷笑一下说:“不要胆大妄为!谁给你的权力这么霸道?这人民当家作主的法治国家!我郑重声明:我们的合作是依法建立的,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的,不是谁可以欺负谁的;你们负有按合同规定及时支付款项的责任,我们负有按合同规定保质保量施工的责任,不存在谁被压迫和被欺凌的关系!所以,在没有履行好撤场协议之前,你们无权要求我们撤离工地!” 付经理毫不客气地骂道:“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拿个粑粑橛子麻花都换不下来!好了,骑驴看账本——咱们走着瞧!” 季老板想想,知道付经理因为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肯定会设置障碍,这样强硬地坚持下去会给以后的谈判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 便缓和一下口气说:“我们还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出发,你看这样好不好,先给工人把工资解决了,然后再协商其他问题。”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账可以算,现在拿不出钱。” 季老板沉默一下说:“老袁到了你们具体研究。对了,我们毕竟合作一场,老哥能不能透露一下,是哪个厂家接的手?” “不知道!说句笑话,太平洋警察——你管得也太宽了!我是什么?小角色,铁路警察就管这么一段。上边没说的事从来不去讨那个厌!顺便说一下,我们的技术人员和设计院还有监理公司对你们目前施工情况进行了清算,满打满算不过十四万。劝你们掂量点,这是在哈尔滨,不是在你们家边上,见好就收,不要太过分!在行业内留点好名声,即使将来不和我们合作,也不至于不来黑龙江了吧?” 季老板听了一惊,他一直以为干到三十几万了,现在看来还不到预付款的钱数,如果这么离开,自己无疑要给吴老板拿钱。他原来做过这方面考虑,如果工程停了,最少要拿回十五万,把这十五万给吴老板,顶了少给的那十五万,差多差少的就好跟吴老板说话了。如果整个工程进度达不到三十几万,那就白忙乎了。最重要的是一旦吴老板知道了甲方已经付了二十万,他就不会善罢甘休,磕磕巴巴的不好对付。 季明想了想说:“对于有厂家能把工程干下去我本人表示欢迎,不过前提是必须保证我们的合法利益,不能把我们的损失作为利好转给下边厂家。” “捞干的,底线是什么?” “没有额外要求,合法的利润、税金、设计费和企业管理费,清算后多退少补。至于什么索赔百分之十五,待老袁去了你们商量,原则上就不纠缠了。我们会理解你们的难处,适当放缓讨要这些款项的时间。现在你们首先要考虑工人的工资,实在不行我们共同努力。” “做梦!门都没有!” “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让工人自己去闹吧!” “你想耍臭无赖?跟你说清楚,明天七点前工人必须离开工地,否则超市那边上千万的损失你要负责包赔!” 季老板冷笑一下反驳道:“你吓唬小孩子呐?那跟我有关系吗?这样吧,我明天安排老袁过去,有什么事你们见面谈。” 付经理生气地放下电话,立即把通话情况报告给侯老板。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再塑辉煌 (十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再塑辉煌(十七) 听到老付汇报,侯老板非常生气,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受过这个气,要是按照以往的脾气,没什么客气一顿棍棒打出去。可是,由于车宏轩的意见摆在那里,不好意气用事,他只能压压心里的怒火,平静一下心态指示道:1、按计划明天七点后工人必须离场,七点后不允许这些人进场,包括私人用品,七点后一律不许拿出工地;2、就按你的意见计算工程成本,什么管理费、设计费和利润的一分不给;3、把计算好的文件和延误工期索赔搞出个初步意见交给律师,立即着手打官司。 为了达到这样一个目的,整个公司都连夜行动起来。 季明放下电话想想,知道侯老板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虽然这件事闹腾了好多天,在他心目中早已经作出了决定:有钱就干没钱就停。再加上工程规模不大,就连手里正在施工的工程零头都不如,挣这点钱已经没意识了,况且投入也不算多,他并没有当成大事。其实,季明的决定是对的,他如果干下去,完工了肯定也是麻烦,付经理这一关他也过不去,早就给他配好药了。 现在要付诸行动了,季明还是想听听老袁的意见,因为这件事老袁最清楚,也必须由他来出头处理。 老袁被叫到季明办公室,习惯地坐在沙发上,听候老板的询问和情况介绍,然后长叹一声,苦笑一下说:“要么就给干完,要么就撤,没什么好说的。” 季明还在不停地抽烟,听了这话,很不高兴,瞪着两眼说:“干完有可能吗?干完还能要出钱吗?就那个姓付的这一关我们就过不去。现在的问题是撤场怎么办,就这么被光屁股赶出来?” 老袁若有所思地说:“现场那几根力挺加上预埋铁和连接件,满打满算不到十五万,加上点工钱也绝对超不过二十万,我看就撤吧,扯别的没有意思。再说我们现在两个大项目忙得不可开交,祖坟还哭不过来呢,哪有闲心哭这乱坟岗子!我意见赶快把工人撤回来,现在厂内正是用人的时候。” 季明气愤地说:“我也不想扯别的,可我们不能成为清政府啊?不能丧权辱国!除了工地的材料费,还有工资钱、设计费、管理费和税利,这些都是企业的合法权益,我们必须维护!现在的情况是甲方违约,如果能够满足我们的不是额外的要求,我们就以理解为主。否则我们有权依法主张合同规定的百分之十五的违约金!” 老袁不客气地说:“这些事我办不了,我不懂法律。” 季明劝解道:“你先去投石问路,谈好了一切都好说,谈不好我再想办法。你看这样好不好,请他们先解决工人工资,拿五万现金,其余企业管理费、设计费和税利,按十万左右打谱,八九不离十就可以了,你做主。如果甲方现在没钱,让一年半载的你视情况决定。至于违约金,提一下就行了,我们大度点。” 老袁摆摆手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麻烦事还是应该请车老板出头来处理。” “他?他把我们卖了,闹不好我们还帮他数钱呢!我们没时间在这里消磨,行了就撤,不行找律师打官司!至于像车老板这些个体户,什么粑粑都拉得出来,以后绝不跟这些人打交道了,长点记性好了!” 老袁皱起眉头说:“我去了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工人也不会听我的。” 季明仍然气愤地说:“在没有达成离场协议之前,工人绝不撤离现场,我会向吴老板讲清楚。” 老袁歪着脑袋不服气地说:“那样还不干起来?哈尔滨那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玩这套路子我们玩不过人家。你以为面对的是国家机关或者国有企业?如果我们能办到这一点,不用打官司,工地一占要什么他们得给什么。” “这是必须采取的措施,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企业的利益。” “这些事我办不了。” “你去你的,不行了再把案子交给律师。跟你说,有谁胆敢在我们安装的力挺上接着干活,跟他干死头的!” 老袁苦笑一下说:“这样吧,如果一定让我去,你就做好打官司的准备。” 季明想想又笑了说:“你去看看,先礼后兵,关键时候别忘了给我录音。但是你不要纠缠在里边,我们没有那个精力,如果有必要就让律师跟他们去玩。有件事还没给告诉你,北京和四川明年都有大项目,需要的话你得说走就走。” 老袁认真地说:“那就更没必要跟他们扯这个了!” 季明瞪起眼睛说:“态度我们的有啊!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你一出头就举起手投降,律师还怎么工作。” 老袁点点头说:“明白了,我去把工人带回来,表明态度就算完成任务了。” “差不多吧!” “好了,我去订票,然后去工地。” 季明点点头说:“辛苦点吧,我们都得辛苦点。” 老袁走后,季明又给吴老板打电话,告诉吴老板,如果哈尔滨那边有动静,留两名老弱病残或是家属坚持到最后,必要时打出标语,讨要血汗钱,并到劳动监察大队和当地派出所报案,拿不到钱坚决不许离开。其余工人跟随老袁立即回到大公司工地,这边开始大范围用人了。 吴老板还想说什么,季明放了电话。 吴老板不知其详,以为甲方真就付了五万。按相关规定,工程款付不到百分之七十,工人工资应该由甲方负责。根据他掌握的这些政策,他安排工人不要离开,写出标语讨要工资,必要的时候全员出动把超市大门堵上。 第二天,还没到七点钟老袁便拎个包来到付经理办公室。付经理不在,有人告诉他付经理在楼顶检查工程质量,让他上去。老袁也没多想,气喘吁吁地爬到楼顶。虽然还不到七点,东边火红的朝阳已经把霞光铺满楼顶。有两个彪形大汉在楼顶上,显然是在等他。见他上来,两人迎过来,也不说话,手一摆把老袁带到楼顶西边。这是老袁施工的地方,虽然上来次数不是很多,但毕竟来过这里。老袁被带到楼边向下看,后边两人把他挤逼住,不能回身,也不能往前走,再往前走就掉下去了,那就是跳楼了。一旦被挤下去一定是粉身碎骨,这是没什么可说的。虽然老袁经历比较多,稳住了阵脚,可还是吓的头发丝都立起来了。他知道这些人就是吃着晚饭的,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一位壮汉厉声说道:“再往前迈一步就是你的坟墓!这么大个楼,掉下去个人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记住,从今以后不希望你再出现在工地,把人工给我老老实实带走,明白吗?” 老袁哪见过这个,立马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嘚嘚瑟瑟回答道:“商量好了这不是难事,大家毕竟合作一场,有什么事好商量。” 虽然老袁前边是三十多米深的楼崖,后边是两条壮汉,无路可去,可他还是凭借多年的历练平静下心来,不慌不忙地稳住了阵脚。 壮汉说:“这样就好,我们去见领导。” 老袁充分体会了即将坠楼的恐怖,他被两位壮汉拉回来,在两条壮汉的夹持下来到侯老板的接待室。 惊魂未定的老袁这时候就一个想法,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当他平稳一点,看看接待室里的架势,更加明白了所面临的严峻局面。 付经理和几位衣着考究的人正在等他,好像准备三堂会审。待他坐下,付经理递给他一个文件,并通知说:“由于超市开业已经开始倒计时,因此限你们将如下文件三天内报上来,如果超过这个时间,我们将拆除你们施工的钢力挺,并依法追回应付款和合同规定的索赔款项。还有更严重的,就是给我们造成的经济损失和政治影响,也要追责。” 老袁接过文件,看看大家那张张战斗脸,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第一、”付经理接着宣布,“预埋铁拉拔试验报告;第二、各种钢材材质单及复测报告;第三、焊接点探伤报告。如果不能提供这些有关工程质量的文件,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的工程存在质量问题,我们会请有关部门进行检验,按照结果来确定如何处理。” 这些事好多连付经理自己也搞不清,只是解恨般地照本宣科。 老袁知道麻烦大了,这些都是国家去年才制定的标准,一般除非较大工程不会有这些要求,显然这是行家打出的牌。把这些东西搞全十万都挡不住,时间上也要几个月,这很要命,显然是死路一条。 老袁沉默一下回答说:“关于这些事,我无法回答你们。但我知道合同里没有这些条款,也没有安排相关费用和相关时间。” 律师严肃地说:“我是律师,这些话等到了法院你有机会讲,会给你公平讲话的机会。” 老袁不失风度地说:“我只能把意见带回去,别的没什么可说的。” 付经理说:“老板有交代:现在收手还可以,原则是把人撤走,两不找。” 老袁说:“我把意见带回去。不过要做到这一点,最好想办法给工人把工资开了。当然我们也会想办法,大家一起共渡难关。” 老付笑了说:“开不开工资是你们自己的事,工地必须马上让出来。否则你们就等着打官司吧,油炸屁股——酥(输)腚了,这你还看不出来?” 老袁客气地说:“大家共同想办法,共同想办法。” 老付说:“你去跟家里联系,然后去安排工人离场,我们等你结果。” 老袁答应一声,走出接待室干脆直奔火车站,买张票回去了,根本没去跟工人见面。 第二百三十章 再塑辉煌 (十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三十章 再塑辉煌(十八) 老付得知老袁跑了,马上笑了说:“就这点能耐!小二,启动第二套方案。” “小二”立即带人出去,开着一辆微型车一溜烟走了。 这会儿,安装队那边也出了点事。安装队原本有十五六个人,由于季明厂内工程用人,有七八个熟练工已经被调回去,剩下这七个人都是些干活一般,说道特别多的刺头。代工的真正头头也已经回到大公司去干活,留下来的是他的弟弟,当然也是福建人,因为在东北干了好多年,大家习惯上管他叫吴老疙瘩。原来工地是做早餐的,由于人少,这些天干脆就去外边吃早餐。 早上起来,吴老疙瘩带着人懒洋洋地像每天一样的去马路边上吃豆浆大果子。吃饭的时候,吴老疙瘩回身去加碗豆浆的时候,迎面和一位中年妇女碰了一下,本来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谁知这妇女还抱着孩子,那妇女竟然一下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翻白眼珠子,像似抽搐了。小女孩伏在妈妈身上“哇哇”大哭。 立即围上来好几个人,有人上前连喊再叫,有人掐人中,有人打120电话。不远处有位壮汉往这里飞跑过来。 由于安装队总在这里吃早餐,跟老板很熟,老板就劝告他们:“你惹祸了,碰到了这条街上的棍,赶快跑吧。” 吴老疙瘩走南闯北的也不是等闲之辈,看出这泼妇是装的,不服气地说:“我也没碰到她呀,为什么要跑?跑了还能说得清楚吗?这不显然是在耍无赖碰瓷吗?” 老板说:“谁不让你注意点呢?这种事你跟谁说得清楚?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好汉不吃眼前亏!” 吴老疙瘩坚定地说:“我不能跑,跑了就说不清楚了。” 这时候远方跑来的壮汉已经赶到,不去救老婆孩子,而是抄起塑料椅子就来打安装队头头。摊点老板赶快去拉架,并告诉吴老疙瘩赶快离开。无奈之下,吴老疙瘩只好跑回招待所等待事情的进一步消息。 十几分钟后急救车开来,把倒在地上的妇女抬到车上,拉到医院去。壮汉找到基建办,老付安排人去医院处理。 吴老疙瘩离开后,剩下这些工人群龙无首,无精打采地来到工地,没想到被拦在工地门外。 付经理带着好几个工作人员,还有相关部门的两名工作人员。 付经理宣布道:“你们听好了,由于你们公司不履行合同,恶意停工,给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失,我们已经决定终止合同。所以请你们配合一下,把工地里属于个人的物品分批取出来,然后立即离开。” 工人都知道吴老板有话,在拿不到工资的情况下不能离开工地。 有不怕事的工人说:“执不行执行合同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在这里干活就要在这里讨要工资,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公司,不拿钱开工资门都没有。我们都是贫困山区的农民工,靠这点工资养家糊口,要是再不给开工资,老婆吃不上饭,孩子上不了学,我们都把他们给你们请来!你们不给开工资没关系,我们打起标语去市政府讨要,把市政府大门给他堵上!” 其他工人也跟着喊道:“对,不给工资我们坚决不走!” 老付请两位相关部门人员宣布了一个决定,这是有威慑力的,工人的气焰被压下去。之后两个人夹持一位工人去现场取东西,然后一起被押往招待所。 老付指挥手下人把工人的行李扔下来,装到一辆中巴上。吴老疙瘩被相关部门带走,其余工人被赶上车,一路开往浑河市公司本部。 吴老疙瘩被扣在一个楼梯下面,这里原本是放收拾卫生用品的,当然也经常有人被锁在这里。这可就遭罪了,两手被扣在楼梯与地面的夹角里,头都抬不起来,一个上午连屎再尿都拉在裤兜里。下午一上班他被“提审”,正想争辩,被人一个小煤铲“啪嚓”扇在嘴巴上,顿时打得满嘴流血,头晕眼花。这以后便是问什么答什么,老老实实的。 老袁在仓皇登上开往回家的火车后,接到付经理电话,通知他到医院去给被安装队撞倒的妇女和孩子交医药费两万元。 老袁愤怒地说:“跟你说付经理,我管不了这件事,以后有关你家的事不要再找我,我不管了。” 付经理不客气地说:“你有话就好,我找你们领导。” 老袁气愤地按了电话,嘴里不自然地骂了一句:“这是什么混账单位!” 付经理给季明打电话,两人互不相让,除了吵架没解决任何问题。 老袁也把情况详细汇报给季明,并规劝季明就此罢手,和这样人家办事没有意思。同时,他也明确表明自己已经打道回府,不再过问此事了。过了一会,老袁认为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能解,那就是车宏轩,他给季明打电话,说明自己的意见。 季明认为老袁说的有道理,便给车宏轩打电话:“有这么件事跟你说一下,哈尔滨工地甲方让我们撤出,工资也不给开,还把吴老疙瘩给扣下了。老袁意见你给侯老板打个电话,把安装队头头放回来,工资的事我先解决,以后算完账再说。关于撤出工地我没意见,真不想干了。” 车宏轩回答道:“我立即打电话,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撤场后你还有什么要求跟我讲清楚,事情由我而起,我也会争取把后事处理好。” 季明说:“没别的要求,就是这点工资,一共有四五万块钱,希望以后甲方有能力的时候把钱给了,现在我先垫上。” “我明白,争取办好。” 车宏轩这时候正在香兰那里,接了季明电话才知道事情竟然发展到这种地步。对于甲方没有尊重自己的意见他感到很失望,早知道他们会玩弄这些歪门邪道,他真不会再介入这项工程。 车宏轩考虑一会,拿起电话给付经理打过去:“老付你听清楚,把工人强行送回去我没意见,但必须把安装队队长放回去,把医院病号的事摆平。工资的事季明已经同意他临时来处理,最后由谁来负担等清算结束再定。如果不能办到这一点我们就不再合作了。” 老付争辩说:“撞人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他们得想办法把医药费交了。”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工人天天在那里吃饭,早不撞人晚不撞人,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撞人?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希望你们拿出诚意。” 老付争辩说:“老弟这个你可冤枉我们了,真的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可以这样说,让我们老板出头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安装队头头保出来。” 车宏轩严厉地说:“还要把被撞的妇女平息了,这点本事相信你们办得到!” “试试看。” 车宏轩放下电话。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老付才给车宏轩回话,说是安装队头头已经打道回府,被撞妇女的医疗费是侯老板给掏的腰包。 车宏轩这才表示满意。一切都已经定案,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他便给秦新明打电话,把情况介绍一下,最后愤愤地说:“感到侯老板他们不走正道,玩邪的,早知道这样就不会跟他们打交道了。” “不要这样看,”秦新明不慌不忙地说,“这些人两头冒尖,对你好了怎么都行,对您不好会往死里整,否则周所长不会介绍我们进去,这个你放心。对本地的这类人我比你了解,只要他们不躺下办事绝不会坑人。” “已经这样了,赌一把吧。” 秦新明问:“需要我做什么?” 车宏轩感觉秦新明也不想放弃这个项目,便说:“我暂时不好出头,也不能马上签合同,我考虑派老常过来指挥,再派来两个会干活的技术工人,其余全部用你的人,顺便把你的队伍培养一下,让他们尽快掌握幕墙施工技术,以便能够顺利地完成类似江北培训中心那样的工程。” 秦新明高兴地说:“这当然是好事,我和老常也很熟悉。” 车宏轩进而说:“还有那几个门洞,我已经答应帮忙干完,你还得派几个木匠过去,工资我解决,材料还是用你库里剩余的,干完我再给钱。” 秦新明解释说:“工资你来解决,材料钱什么时候等甲方给钱了你再给我,放在那里也是放着,没事。” “不怕家里有意见?” “没事,你放心吧车哥!” 车宏轩高兴地说:“那就谢谢你了。后两天老常过来,会来你这里带人,先去两个油工喷漆,底漆在这边买,氟碳漆我安排发来。漆面稳固后再派两名焊工装驳接爪。” “没问题,人有的是。” “工地上的事你要多费心。” “放心吧,我也努力学学。” “那我就回去了。” 秦新明客气地说:“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你忙我也忙,以后有的是时间。” 两人放下电话。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再塑辉煌 (十九)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再塑辉煌(十九) 按照车宏轩的设想,哈尔滨超市工程应该是自己新办公司的第二笔订单。第一笔订单当然是古城市开发区工程和永丰铝业的合作协议,这已经意味着新公司顺利开张营业,也可以说是再塑辉煌的开始有了这两个订单,新办公司开始运转就有了雄厚的基础,为此车宏轩感到非常高兴。 在季明工程队平稳撤出哈尔滨超市工程后,车宏轩立即以新公司的名义起草接手超市工程合同,并把合同文本电传给老付,在得到甲方认可后,车宏轩把合同盖上章,快递给甲方,完成了新公司的第二笔订单。 这令车宏轩非常高兴,那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天老史突然从古城市开发区工地打来电话:“有件好事跟你说一下。” 车宏轩不知道是什么好事,高兴地说:“有什么好事说吧?” 老史说:“市里有位领导在这里买套房子,星期天没事了来看看,是古老板陪着来的。在看样板间的时候,对厨房通往阳台的门联窗很不满意。” 车宏轩问:“门联窗不是我们承包的范围。” 老史回答说:“是的,不仅不是我们承包范围,也不是铝合金的。原来用的是木门,窗框和门框用的都是落叶松的。你知道落叶松的刺非常尖硬,很容易扎手,也容易变形。事后古明远交代刘主任找到我,让我考虑个高档方案。我到网上查一下,又和谢厂长反复商量,决定使用营口的70系列铝合金推拉窗和一樘42平开门,表面采用电泳图漆金黄色,金碧辉煌,非常高档。这个方案甲方已经同意,请我们尽快做出样窗。” 车宏轩高兴地问:“有多少平米?” “三千左右。” “那可不是小数啊!” “一百五十万左右。” “有那么高的价格吗?” “差不多。” 车宏轩强调:“一是价格,另一个是要签到我们新开办的公司来。” 老史回答说:“我按照这个方向努力。应该说价格不是问题,我已经透露给刘主任了,他没有明确表示反对。我再三强调,由于采用的是最新的电泳图漆工艺,推拉窗价格在四百左右,平开门在七百左右。刘主任表示考虑到前期价格不高,这次就不再和我们计较了,关键是把工程干好,让领导们都满意。我当即拍胸脯做了确保。这件事如果如愿以偿,我们可以确保百分之三十的利润。”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一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老史说:“需要让谢厂长立即去营口提料,然后尽快组织加工。”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立即安排谢厂长去提料,然后加班加点把门联窗加工好,尽快去工地安装。” 老史嘱咐道:“金属件全部要进口的。” “明白。” 两人结束通话。 经过一番神操作,十几天后门联窗安装完毕,古明远看了样窗后当即拍板就用这个,可以签订施工合同。就这样,新办公司第三份订单一百七十多万顺利落笔,预付款百分之三十很快进账。这三笔合同的签订,预示着二次创业步入快车道。 古城市门联窗工程签订后,为了安排好哈尔滨工程,车宏轩特意又跑到哈尔滨,就工地的进度和质量问题,和常喜进行了认真研究,又和秦新明进一步落实了几个楼口的装修问题。在这些事全部落实后,他又见了金香兰。他感觉和金香兰的纠缠很累,浪费了很多感情,像一条啃着硬骨头的饿狗,舍不得放弃又嚼不动。但是冷静想想,觉得自己确实没有理由阻止金香兰外出。 现在,他把这份欲望从香兰身上转移到家里。虽然他清楚这完全是不一样的两回事,就像啤酒和白酒一样味道迥然不同。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跑的鱼都是大的,得不到的东西都是好的。 他在考虑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种小别胜新婚的萌动像春风一样吹拂大地,像热流一样滚动在身体里。这是实实在在的幸福,是他人无法得到的幸福,没有修饰,不会躲闪。 他在火车的窗口,看着飞闪而过的春色大地,看着远处跳动的山影,极度兴奋,极度幸福。为了讨好谢蕊芬,他给谢蕊芬打个电话,竟然忘记了自己在火车上,犯了一个过于低级的错误。因为他没有告诉谢蕊芬自己去了哈尔滨,谢蕊芬明确表示不希望他总往哈尔滨跑。 他跟谢蕊芬说自己从哈尔滨回来了,下午五点钟左右到家。由于哈尔滨和古城市开发区工程相继落笔,自己已经完全实现了再次腾飞,想请公司几名管理人员小范围庆祝一下,让王梅把老公带来,把老高和小刘两口子也来,在家楼下吃火锅。 车宏轩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古城市工地还没开始大范围施工,还有一点闲暇时间,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给大家鼓鼓劲。 谢蕊芬虽然也很高兴,可还是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哼哈答应两句,好像很忙或者不太高兴地撂了电话。 车宏轩很败兴,有一种拿热脸贴人家凉屁股的感觉,困惑不解,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车宏轩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 几名管理人员在公司等他。 工人到点下班的时候,谢厂长捧着棋盘叫来老史,笑呵呵来到大杨树底下博弈。每年从五月中旬开始,那张磨得发白、已经看不清一些线条的棋盘就开始摆在大树下的一张老旧办公桌上,谁有情绪了就来一盘,这是公司唯一的娱乐形式。除非阴天下雨聋人临时把它收起来,一直会摆到冬天。工人们午休的时候下,谢厂长没事了下,它成了不可或缺的宝贝。 在车宏轩古城市贪事的那些日子里,谢厂长几乎每天都和老史下棋,以此来消磨时间,或者说无奈地等待。 谢厂长是棋迷,平时跟工人下,老高来了以后跟老高下,都不是他对手。公司里的高手是老史,谢厂长不是对手,便总想报仇。这种仇报了好多年,越报越仇,没头没脑。有时候被将死了,老史走了半天,他还像个气蛤蟆似地站在那里不服气地摆弄来摆弄去,暗问自己怎么就死了呢? 谢厂长又差不多了,满脸憋得通红,瞪着眼一门心思地找活路。 新请来管生产的老高正在观棋,歪头帮谢厂长琢磨生路。这人方脸大个,体重最少有一百八十斤,喘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看了让人感到憋的慌。 老高夹着一个记事本,挺着胸脯,面带微笑,有个大企业管理人员的形象。 旁边还有一位鼓捣自行车的,他就是新找来搞供应的老郝。中等个,敦实,面色微红,穿一身工作服。那台心爱的自行车已经陪伴他多年了,他决心一直骑着它到躺到床上不能动弹得那一天,所以他决不允许自行车有一点毛病或者满身泥土。 这两人原来跟谢厂长同在向远方公司生产系统,关系属于很熟但不办事的那种。老郝工人出身,和谢厂长走的稍微近点。 谢厂长输了,就剩一步棋可走,不将就死,他便没头没脑地将军。 老高看明白了,笑了说:“这算什么?玩得好,有一手,长将不死赖和棋!” “下棋不是带将的吗?”谢厂长不服输,气愤地喊道。 老高笑了,干咳一声,一扬头喘口气说:“嗨嗨,不是对手你和人家玩什么?那不是死爹哭妈犟眼子嘛!还相拢什么?认赌服输,摆下盘吧。两代人哪,不服老不行。过去说五百年内必有王者兴,真的假的没人知道,可每隔十五年就是一代人,这倒是真的。我们都是新中国成立前出生的人,土埋半截子了,脑袋都僵硬了,还想逞能好强,不好使了!” 在一旁鼓捣自行车的老郝头都没抬地来一句:“三岁长胡子——还是那个小老样!牢骚满腹怪话连篇,别把对社会不满的情绪带到这里来!” 老郝所以能这样说,是因为老高以前在机关,老郝在基层,两人运动中是对立派,见了面就斗,说吵就吵,吵完了该怎样交往还怎样交往。老郝工人出身,嘴损,说话呛人,比骂人强不多,爱揭人老底。 老高出身好,一辈子没忘了往上挠,可除了运动当个小头头没风光过。那时候老高在批斗会上动手打过人,运动后被定为三种人,抖落了好几年,闹得灰头垢面,心里委屈。 老高嘎巴嘎巴嘴,反驳道:“尿盆子生豆芽,出嘴了?不说话能把你当哑巴卖了?!嘴上留点德,别风大把舌头闪了!” 老郝从来就那样,关键的时候来一句,再就不跟你扯了,任你说什么。 谢厂长气得满脸通红,瞪着眼睛看着棋盘说:“都吃枪砂了?七老八十的还像小孩子!观棋不语真君子,你们这样闹哄哄的我还能不输?将!棋走一步错,千变万化,输赢未定,生死未卜!” 老史看着棋盘笑了,也不言语,也不好惹老人生气,只能陪着来回挪动老将。 这时候,车宏轩兴冲冲走进来。 聋人知道老板要回来,在收发室里一个劲地往外看,见老板来了,兴奋地跑出来大呼小叫。这让老高看了心里发笑,感觉这聋人像个精神病。 几人见聋人这样,都停下来看车宏轩。 由于车宏轩一直在外边跑,老高和老郝上班已经有些日子了,他竟然还没见过面。 谢厂长放下棋子,给车宏轩介绍说:“这位是老高,军品线上抓了一辈子号码,上千种零部件张口就来,有名的活字典!通古知今,比我们水平都高。要不是跟我犯一个毛病——扛上,早上去了。” “欢迎欢迎,我们需要你这样的老同志!”车宏轩热情地跟老高握手。 “这位是老郝,一老本色的劳模。” “你好你好!这里条件艰苦,让你们这些老同志受委屈了!” 几人聊了一会,一起来到车间。车间里收拾得很干净,设备工具摆放井然有序,样窗已经基本加工完成,放在工作案子上。 谢厂长详细介绍样窗情况,讲解加工工序。 第二百三十二章 质量与效益之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三十二章 质量与效益之争 谢厂长讲解后,车宏轩上前使劲扭扭样窗,又用手指摸摸加工间隙,觉得还可以,虽然比不上国内顶尖企业的加工水平,可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在这样简陋的车间里,这样简单的设备条件下,能干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车宏轩心满意足地问老史:“你感觉怎么样?” 老史挠挠头似有不好意思地说:“按照我的想象差多了!” 车宏轩惊讶地问:“有那么严重吗?” 老史点点头说:“不承认差距不行。我去过营口一家合资企业,可能是我们国内最大的加工厂,产品质量达到欧洲标准。”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笑了说:“按照我们签订合同的价格,产品达到这个标准已经是不错了。我们应该从理论上搞清楚质量和效益的关系,需要一个平衡点,不能盲目追求质量。” 老史摆摆手不客气地说:“我认为质量和效益既有关系又有区别,我们必须承认,同样的铝合金,加工出的产品却有这么大差距,不把这个差距尽快缩小我们走不远。” 车宏轩心里一震,皱起眉头问:“有那么严重吗?” 谢厂长不高兴地说:“你们说的都是在画圈,就这条件怎么能和自动化生产线出来的产品比?这不是要眼出气吗?” 老高也不失时机地说:“嗨嗨,人巧不如家什(工具)妙,靠想当然不行!” 老史知道这两个老家伙肯定不高兴,尤其谢厂长,说产品质量不好简直就是在戳他脊梁骨,可该说的还得说,便装作没听懂两人的话继续说:“主要存在三个问题:一是下料设备不行,精度不够,最少需要配备一台双头自动切割锯,以保证下料尺寸和切面角度;二是挤角机动力达不到需要,没有把缝隙挤到极限,要配备一台功率更大的挤角机,保证挤压强度;三是要使用挤角胶,进口的机角胶应该是四十多元一支,我们可以采用国产替代品,决不能不用;四是缺少熟练工人,要尽快培养出合格的工序工,定岗定责;五是车间不能离人,尤其是管质量,要道道工序检查,做到首件三检,绝对避免成批报废情况发生。这些一定要尽快抓上来,不仅要保证加工质量,还要保证加工进度,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满足需要。否则,一样好的材料却加工不出同样的产品,没有发展前途。” 车宏轩点点头说:“可以采取这些措施。” 老高当即表态:“除了永丰铝业派来的检验员,我也会盯在车间。” 谢厂长说:“进口挤角机和双头锯价格都很高,一时还解决不了。” 老史坚持说:“宁可压缩其他开资也要在保证产品质量上下决心。” 车宏轩说:“这次只能这样了,加工再好也就是那个价格了,保证使用性能就可以。” 老史坚定地说:“现在我们加工的保温窗很有前途,搞好了可能带给我们的就不只是一两个项目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选择产品质量而不是放弃质量片面地追求效益。” 车宏轩晃晃头说:“质量是可以慢慢抓上来的,可效益失去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有时候一个项目牵涉一大片人,效益不好将影响这一大片人。一点风险不承担,不会有人愿意跟你交朋友。要想在市场上有更多甲方是靠得住的关系,必须把效益放在第一位,否则将来就会没饭吃。主宰经济运行的是关系,至少现阶段是这样。所谓经济关系,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哥们关系。尤其像一些个人老板,关系不到不会搭理你。说大了我们是承包商,说小了我们是包工头,有活了是老板是企业,没活了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们的选择,落脚点应该放在这里。古城市开发区工程我们的质量不是最好的,价格也不是最低的,可我们中标了。” 老史冷笑一下说:“古城市这种情况非常特殊,有突然性,不是哪里都有的,即便有了也不一定都能办事。” 车宏轩耐心地说:“但是,如果没有这种关系,再好的产品也不一定能得到认同,即使得到认同也不一定会挣到钱。这是颠扑不灭的真理,在商品经济时代永远存在。”车宏轩扭头看看老高和老郝问:“你们两位老同志的看法呢?” 老郝连忙摆摆手说:“我们都是挣工资的,领导让我们向南我们就不会往北看,哪里明白这些东西?” 老高深呼一口气说:“都被远方公司给圈傻了,哪还了解这些?上了班就像进了监狱,四周全都是两米多高的大墙,大门站着保卫处的门岗,院里还有巡逻的,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好家伙!” 车宏轩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对老史说:“除了古城市开发区项目,还有古城市保险公司项目,也都能说明这样的问题。” 老史嘲笑说:“保险公司结果怎么样?鸡飞蛋打!” 车宏轩争辩说:“可那并不是质量问题造成的。其实我并不反对把产品质量搞上去,可眼下资金不允许,只能缓一缓。” 车宏轩不想再继续争论下去,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老史也明白,况且还有外人在,说深了没有必要,便不再说什么了。 车宏轩问谢厂长:“如果大批量生产,能不能保证目前这样加工质量?” 谢厂长胸有成竹地说:“管理好了没问题。关于进口挤角机和双头锯,我和老郝去旧设备市场看看,如果有不影响使用的可以买台二手货。” 车宏轩点点头说:“同意这个做法。还有,看看设备租赁公司有没有这两种设备,可以考虑这条出路。我们上楼去开个小会,研究一下目前的工作。” 谢厂长答应一声,大家便边聊边上楼。 聋人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会儿又提来一壶开水,身后跟着两只猫。 那只大猫过来用身子蹭蹭车宏轩裤脚,嗷嗷叫两声,不想走开。车宏轩跺脚想轰跑它,小猫跑了,老猫却不在乎,仍然缠在脚下。 聋人给大家沏茶,然后抱起大猫呲牙一笑出去了。 几人象模象样地坐好喝茶。 谢厂长对老高说:“你先来。” 老高郑重其事地打开记事本,亮亮嗓子喘口粗气说:“我先说说情况,完了你们再研究。” 车宏轩点点头。 “这样,”老高戴上眼镜,打开记事本,一字一句地说,“工作上的事你和老史不在家,我们三个人每天早晚都会碰两次。谢厂长一边盯着设计图纸一边还要里外两边忙。老郝跑外,家里我守着。检测窗后天完成,根据永丰铝业管质量的人评定,送检应该没有问题。按照老史对进度的安排,大批铝型材要在六月一日以前进货。六、七、八每月加工五个栋,显然压力比较大。要保证作到这一点,我和谢厂长研究一下,还要增加几台手扳压力(机床),一台不过几百元,就不用配备端头铣(床)了。玻璃要同步安排加工,这样完全可以满足老史提出的七月初开始安装,四个月安装结束的要求。我既然过来了生产这摊就交给我,不是我自己吹,军品线管了几十年没误过事。现在虽然年龄大了,心却不老,没糊涂,请老板放心,保证做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车宏轩高兴地说:“很好,我同意这个的安排,就这么办。高师傅,你和老郝是谢厂长的老同志,你们过来我们就不分彼此了,大家共同努力,把企业干好!” 老高高兴地说:“这一点请你放心,从谢厂长那儿论,我们不是外人。如果没这层关系,他多大老板怎么的?八抬大轿也抬不来,猪八戒摔耙子——不侍候(猴)!现在既然来了,业务上会做好你的助手,经营上做好你的参谋。我和老郝都是这个心情,这一点我可以代表老郝!” 老郝赶快厌恶地摆摆手说:“你可别代表我,话说大了收不回来!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能干一天是一天,先做后说,别像那个本溪湖尿憋子——嘴好!” 老高气的满脸通红,愤怒地说:“你怎么人语不通、好赖不知?六十多岁白活,越活越回陷!” 谢厂长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在这里斗嘴了,都是老同志相互让一步。我们这些人都一样,噘嘴骡子卖个驴价钱,一辈子都没大出息!” 老郝又来一句:“那可不一样!人家老高扛过枪跨过江,是新中国成立前的老干部,土地老脑袋——宝贝疙瘩!工资高我们一大截子,有没有这份工作无所谓。我可不行,指望这份工资养家糊口呢!” 车宏轩打断他们的话:“不管怎样说吧,谢谢你们两位的信任,有了你们的加盟,我相信我们的企业一定会发展壮大。” 老高觉得没劲,看看谢厂长问:“如果没别的事,没事我先走了?” “这样,”车宏轩说,“你们两位去我家楼下的火锅店,一会我爱人和她的几个同学也过去,我们搞个小型宴会,一是庆祝合同落笔,二是欢迎你们的加盟。” 老高合上本子悻悻地站起来转身出去。 老郝也站起来走出去。 “这两人不和?”车宏轩问,“好像火气都很大,会不会是到了更年期?” 谢厂长解释说:“平时不这样,看来这是退休综合征。老郝这人平时就看不上爱多说话的人,所以经常跟老高闹几句,完事就拉倒,都不往心里去,你不要在意。”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说明他们并没拿我们当回事,加工任务基本完成就开了他们,一天不能多留,更不能过冬!这提醒我们,以后规模越来越大,人员成分也会越来越复杂,什么事都要多留心,避免祸起萧墙。”车宏轩喝口茶水接着说,“老高身体好像也是问题。” “有哮喘病,高血压。”谢厂长回答说,“这人确实很有名气,管理军工生产的时候,在组装车间,上千个零部件闭上眼睛叫得清清楚楚,差一个螺丝钉都不好使。” 车宏轩说:“让他过来帮一段我没意见,用其所长。但不能长用,除了对我们不在乎,还有病,一旦躺在车间里就不好交代了。” 谢厂长笑了说:“不会,就是有那样一天,人家医药费是百分之百报销,不会给你找麻烦。至于老郝,身体没问题,绝对是个老实人,交给他办事你就一百个放心,不会吃里扒外,更不会往兜里揣一分钱。” 车宏轩只好点点头,知道自己目前还只能这样将就,待羽翼丰满了,肯定不允许这种人待在公司。 老史插话进来:“看来老高是个不甘寂寞这人,这才来两天半就跟我提建议,说我们这地方施展不开,和上千万合同不匹配,应该到郊区弄块地。还说他有可靠关系,保证优惠,十亩八亩地用不了几个钱,那才是立业之本。还说这地方不好,门前那棵大杨树搞运动期间吊死过人,说这体操房隔墙就是医院的太平间,经常闹鬼,多少年没人用了,应该尽快搬走。” “是,”谢厂长说,“跟我也说过,我认为这个意见提的对,车不落险地吗!”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这种话到此打住!我倒不是怕什么闹鬼,买地图谋发展这个提议对,是企业发展的必由之路,我早有这个想法。可现在不行,再等等,等这几项工程顺利结算了也许会具备条件。谢厂长,如果有机会你和老高抽空去一下,利用一下这个条件,先挑个地方谈个意向。” 谢厂长点点头说:“你有话就好办,等老史有时间开车拉我们过去,一者有个架势,再者老史出头谈既有水平又有派头,比我们这些老头子强。” 老史点点头说:“没问题!” 车宏轩明确交代一件事:“你们俩注意,哈尔滨超市工程我们已经决定接手,由于原来合作双方闹得很僵,现在不便于张扬,暂时也不能对外公布,密密地开展工作。范围要局限于我们三人知道,切不可外传。” 谢厂长和老史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愁事家家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三十三章 愁事家家有 谢厂长对超市工程的基本情况是了解的,也知道甲方没钱这回事,他很担心车宏轩接手这项工程,担心地问:“不是甲方没钱吗?要是没钱可干不得,天高皇帝远的,干完了要款比登天还难。既然季明都不干了我们何苦冒这个险呢?好容易有古城市这么点工程,要守得住,不能嘚瑟,更不可使冒劲,伤了身子骨一辈子都缓不过来!” 老史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不像以前了,那时候谢蕊芬在,如果有什么话说错了,或是不对她放心了,她会毫不留情地劈头盖脸地训斥几句,甚至谢厂长也来帮腔。现在没了谢蕊芬,谢厂长也开始注意分寸了。因此,他敢于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意见。车宏轩给他打完电话,虽然他勉强同意了车宏轩的做法,可还是提心吊胆,心里不踏实,不落地。怎么琢磨怎么觉得风险太大,得不偿失。趁现在还没有投入,想劝车宏轩立即停手,他把想好的意见讲出来:“这件事应该紧急刹车,不能感情用事,也不能照顾面子,更不能撑杆跳。” 车宏轩摆摆手说:“再困难也要坚持下去,好容易办到这种程度了绝不可以叶公好龙。队伍我已经落实,谢厂长三两天内把驳接爪子发过去,还要到玻璃厂去一下,把玻璃定了,确保六月二十号完工。跟附件商店和玻璃厂说一下,先给定金,春节前结清全部货款。” 老史严肃地说:“我们应该充分考虑到可能遇到的问题。现在建筑材料市场很不稳定,大的趋势还没形成,一旦波动比较大,我们要有抵御的能力。再有,古城市工地一开要动用千军万马,有很多不可预料的事情,我们也需要储备必要的资金。” 车宏轩争辩说:“所以我把材料款确定在春节前偿还,以图不对古城市工程造成太大影响。” 老史反驳道:“这是把经营风险转移给供应商,换句话说是拿我们多年打拼出来的诚信来赌博,未必值得。我支持谢厂长意见,对那百十万工程冒这么大风险不值得。我们的成败、家里的温饱,全赖古城市工程,所以不能出一点问题。” 大家沉默起来。 车宏轩站起身踱步。他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决不能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说服不了他们,那就让将来的事实来证明吧。 谢厂长说:“不给钱范老板也会发玻璃,可我们压力太大了,一旦古城市进度款不及时到位就抓瞎了,没办法再开口。” 车宏轩说:“风险是财富的孪生姐妹。” 老史知道车宏轩主意已定,不便继续僵持下去,换一种态度说:“该想的我都替你想了,该说的我也说了,大主意你来拿。” 车宏轩坚定地说:“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不再犹豫了。” 老史长叹一口说:“但愿一切如愿吧。既然决定了就不要耽误,避免钱投进去了人家还不满意。我们还有三万平米的玻璃要加工,范老板不会因为哈尔滨这一千多平米就怎么样,会配合好的。” 车宏轩点点头,又问谢厂长:“铝型材那边情况怎么样?” 谢厂长回答说:“没有确切消息。” 车宏轩电话响了,谢蕊芬问:“你怎么回事还不过来?头两天把大家忽悠了,今天又迟迟不来,吃你一顿饭可真难!快点吧,火锅都开了。” 还没等车宏轩搭话手机就撂了。 车宏轩收起电话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吃火锅。签了两项工程,我们小范围庆祝一下。对了老史,车没事要经常开开,总那么放着不行。” 老史笑了说:“这还用你操心?我没事和谢厂长出去办事总开。我看你应该把老车顶账处理算了,自己开好车多好?” 车宏轩也笑了说:“我开老车已经快十年了,没刮着碰着,也没有一回把我扔在半路,我很喜欢它,毕竟是我们的自主知识产权。” 老史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个?现在是知识爆炸时代,谁先进谁就有竞争力,消费者就要谁的产品,保护落后是没用的。” 车宏轩歪头看他一眼,关了灯。 老史说:“我不去了,开车不能喝酒,这两天交警有活动,被抓了很麻烦。” 车宏轩知道他懒得见谢蕊芬,现在已经不在一起了,必要的关系还是要保持的,便把话说死:“今天是集体活动,不能不参加。把车放在公司,喝完打车回去,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几人坐着车来到车宏轩家楼下的火锅店。 饭后,车宏轩请老史洗桑拿,九点多钟才各自回家。 谢蕊芬早回来了,听见楼梯上沉重的脚步声知道是车宏轩回来了,待车宏轩开门进来,她从厨房里喊了一声:“没有外人吧?” “没有!”车宏轩知道问这话的意思,谢蕊芬可能又穿得很少。他喝了不少酒,半醉半酣,悠然如仙。 家里很温暖,开着空调打着加湿器。五月中旬的沈阳,晚上还是很凉的,这是谢蕊芬所不能容忍的。当然,如果车宏轩不回来,也决不会把温度调得这么高。 进门感觉就不一样,拖鞋都换新了。车宏轩美滋滋穿上拖鞋进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屋里热,他又刚刚洗完澡,冒出汗来,赶快脱了外衣。 像往常一样,家里收拾得还是那么干净,物件摆放井井有条。鱼 缸擦得透亮,里面多了几叶飘逸的水草,多了很多粒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和白色的鹅卵石。原来的火炬和地图鱼都不见了,都被娇娇养死了,现在是几只雍容华贵的墨燕和几只橘色的鹦鹉。 车宏轩知道,这两种鱼在一起并不对路,燕鱼喜静,鹦鹉好动,不知道又是哪位卖家骗了娇娇。 茶几上摆了个盆景,陡峭的山峰上长满青苔,令人遐想连翩的沟壑里长出文竹。白色窗纱后边新摆上一副不锈钢晾衣架,晒着各色女人内衣。 他感到很幸福,很温馨,这时候他把家定义为加油站,避难所。 谢芬芳已经洗了澡,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穿件柔软透露的睡衣,突然不客气地问:“去哈尔滨了?” “没有啊!”车宏轩一惊,幸亏他考虑过如何解释。 “我爸刚给我打电话,说你要干超市工程,甲方没钱,谁说你都不听,让我劝你千万别干。我看我爸挺担心的样子,很怕你吃亏上当。” “不是那么回事,原来两家闹翻了要打官司,工程停在那里,我帮着收收尾,基本上没有什么投入。” “为啥打官司,还不是甲方没钱?” “你不明白,甲方下期有三千多万工程,周所长跟这家老板关系很好,要帮我拿下来,设局把季明赶跑。你爸真是老糊涂了,我连这点事都搞不明白,还能干企业吗?再三跟他讲,原来施工单位也是我们一个系统的,不要乱说,传开了没好处,他怎么就听不进去!” “你不要怪我爸,还不都是为你好?换了外人谁会操这份心!他不会跟外人说,他也不傻谁远谁近还分不清?你说的我怎么觉得不对劲,既然周所长关系那么好,当初为什么不签到自己这边来?” “营业执照不是被你吊销了吗?” 谢蕊芬笑了,变得很高兴起来:“是,我就说我爸,车宏轩一百个猴不换,这种事还用你瞎操心?” “就是!”车宏轩见好就收,马上换个话题,“下面条干什么,没吃好?” “吃好了!不仅吃好了还喝了点洋酒,感到浑身很热,忽忽悠悠的。” “呐------这是------” “给她准备的,还没回来吃饭呢。总说我下的乱汤面条好吃,天天晚上给她准备这个,也不嫌腻歪!” “太够意思了,有个当领导的风范!” “你这是在夸我?” “被你感动了。” “知道就好!得替你伺候好,别让人家受委屈了呆不住,养得白白胖胖的。” “对了,怎么没让她去吃饭?” “她不愿意参加这种事,去补课班了。” “挺要强的。” “将来干什么都是把好手。” 车宏轩点点头,转身回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找节目。 过一会,谢芬芳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放一个剥了皮的鸡蛋,又回去拿来自己腌的咸菜,放在茶几上。 “怎么不让她在厨房吃?” “有话要说。” “你这个头型做的不错,显得很年轻。”车宏轩奉承一句。 “再不好好打扮打扮就落伍了,你还能理我?明摆着呢,我也得靠竞争来上岗!” 车宏轩见新闻频道播送的那些事都是在车上听过的,便挑选了一个杂技节目,两个女孩在优美的音乐声中表演柔术。 娇娇回来了,穿一条灰色西裙,面如桃花,俏丽动人,挤挤眼和车宏轩打招呼:“回来了?” “是不是穿得太少了,可别凉着。也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日久天长呢慢慢来。” “这屋里又热又潮,尤其是潮湿,让人特难受!”她去关了加湿器。 车宏轩早就想关了加湿器,可犹豫了半天也没最后下决心。 娇娇跑去看看谢蕊芬,两人亲热地聊几句,回来坐在车宏轩对面吃面。 谢蕊芬挡住车宏轩看电视,拍着面膜说:“坦白吧,这两天去哪了?我和娇娇要给开批斗会,撒谎了要惩罚!娇娇,你看看他怎么撒谎的,完了想好怎么罚他!” 车宏轩笑了说:“什么呀?不是跟你说了吗,陪古明远在水库边上玩了两天。现在都时兴陪甲方打麻将,输点钱,比给送回扣顺理成章。” “还瞎编,不会是两个人打麻将吧?” “还有别的朋友,都不是一般人,都是古明远的近交。” “都是哪些人?” “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也说不出来!你打的是两个人麻将,闹不好是在床上打的,陪你的是金小姐,钱都输给她了!” 车宏轩反驳说:“别那么疑神疑鬼的!” 谢蕊芬继续追问:“去古城市你会不开车?也不让老史送?就你,鸭子下水,什么时候能忘了摆谱(扑)?” “古明远来我们这里办事,顺便接了我。” “怎么回来的?” “古明远派司机送的呗!” “古明远什么单位会有火车?你给我打电话是在火车上,这个我能确定。” 车宏轩一下脸红了。 娇娇感到困惑。 “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恨不能把天下漂亮女人都搂在怀里,钱还没挣到手就安排好怎么花了!气死我了!” 车宏轩还是争辩说:“你别疑神疑鬼的!” “我疑神疑鬼的?糊弄智力障碍者障碍者呐?你应该是坐哈尔滨的火车回来的,时间是差十分五点到的。就你那点小九九,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说吧,为什么瞒着我?” 娇娇感到惊讶,也感到太复杂了。 车宏轩知道不好再瞒下去,否则越抹越黑,便改口道:“我是去哈尔滨了,但没有见她,她已经去韩国了。” “那为什么要说谎?” “还不是怕你多心!” “你怎么知道的?” “四月份她给我发过信息。” “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因为她还指望你把她哥哥办出来。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许办!办这件事不仅要花很多钱,也有风险。如果你再进去,没什么好说的,我肯定改嫁,一辈子不再搭理你!” “你放心吧,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 “我知道你真心喜欢她,留下这么牵肠挂肚的情!想人的滋味折磨人,甚至有人竟然疯了傻了。得到了反而容易扔掉,不知道珍惜。你可别鬼迷心窍,再疯了傻了,那可就坑死我了,还指望你赚钱呢!” “胡说些什么!是秦新明出来了,我必须去看看。” 这个理由充分,谢蕊芬点点头说:“告诉一声不就完了吗,干嘛掖着藏着的?跟你说老公,做什么事都掂量掂量,别做傻事!娇娇,今后你也要学会看着他,不许他骗我们!” 娇娇感到茫然。 谢蕊芬笑眯眯对娇娇说:“行了,查清了就行了!你赶快吃呀,吃完去洗个澡。” 娇娇想着什么,见谢芬芳这么一说,端起碗吃饭。 谢蕊芬见娇娇去洗澡了压低声音说:“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老婆孩子对你好!那些来赚钱的没好东西,跟她们除了花点钱不许动感情!就是花钱,也不能比在外边花的更多!这些人翻脸就不认人,有一天你不行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不信你试试!”说到这里,她起身把厚窗帘拉上,接着说:“像娇娇,重要的是给她创建一个平台,让她自己来努力,不能靠你养活,那样宠坏了她也就害了她。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一辈子好不了。跟你说这个千万记住,别把好孩子带坏了。” 车宏轩喝口茶,心领神会地温情地说:“听从老婆大人指示。” 谢蕊芬冷冷地说:“又让我爸找人,我听说那个姓高的可不是物了,老油条,专门搞运动整人!娇娇说看她的眼神太招人烦了,估计也在研究和你。招聘几个大学生多好,既有培养价值又听话。看看你现在,外面一个聋人,里面一帮老头,成了养老院了,多让人笑话!” 车宏轩解释说:“他们懂业务要求又不多,现在很需要这样人,忙过这阵子就开掉。” “还有件事,孩子两口子要去澳州讲学,我看那架势闹不好不会回来了。” “决定了吗?” “很快就走。准备钱吧,怎么也得在那里买套房子。”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现在还不具备条件。” “闹心,一旦要小孩我得过去,宁可提前退休。” “到时候再说吧。” 谢蕊芬娇滴滴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我感到很委屈,扔下四十奔五十了,尽量弥补吧。” 车宏轩感觉可笑,继续喝茶。 第二百三十四章 藕断丝连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三十四章 藕断丝连 虽然谢蕊芬对香兰的说法很有道理,对车宏轩影响也比较大,可他还是决定践行诺言,把金香兰哥哥的事办了。他不甘心和香兰断了关系,认为这完全没有必要,况且香兰背后有金先生,日后也可能带来商机。在那个年代,办金香兰哥哥的事有难度,但确实可以办。 这天早上,谢蕊芬和娇娇一起早早起来,弄醒了车宏轩,待两人出去上班,他又来个回笼觉,九点多钟才开车神秘地去古城市监狱。 两天以后,上午十点多钟,风清气爽,艳阳高照,车宏轩已经办完接人的一切手续,等在监狱大门。 香兰哥哥背着行李,拎着一个老旧的洗得发白的军用旅行包,平静地从监狱大门的那扇人行小门里走出来,站在那里四下看看。没有别人,只有车宏轩。他期待在这一时刻看到妹妹,可她没来,他感到一丝失落。 昨天香兰来过电话,因为事情还没有落到实处,车宏轩只能告诉她耐心等待。香兰也明白这件事的难度,没有别的办法,等。谁知道这一夜间,车宏轩跑来跑去,费尽千般辛苦,竟然使事情发生了戏剧性变化,金香兰哥哥的命运在这个平静的夜晚发生了根本改变。这种条件,金香兰不可能及时赶到。在没有把人带出来的情况下,车宏轩还不能把情况告诉她。 香兰哥哥两眼含泪地对车宏轩说:“谢谢你,再生父母,我在里头就知道这种事的难度。” 车宏轩客气地点点头说:“出来了就好,希望你能很好地珍惜。还有些手续没履行完,所以这些日子你要特别留心,不要乱说话,也不要过多地接触人。尤其是在里边认识的人,一律不能接触。” 香兰哥哥点点头说:“我可以保证,今后不会再犯一样的错误。” 车宏轩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伸手接过行李,和他一起把东西放到后备箱,然后说:“我们上车,不要在这里逗留。” 香兰哥哥仍然平静地点点头,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宏轩把电话交给他,让他跟金香兰通话。 车宏轩打火开车,小车飞快地、也可以说欢快地驶离这里。 香兰哥哥终于擦去满脸的泪水,把电话还给车宏轩说:“多亏了你,我不知道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我能坚持下来,完全是因为有你,我知道有一天我出去了会有个落脚的地方,也知道妹妹有你这样一位靠山不会受苦。有了这些希望,我才拼命地干活,才努力表现,才得到上下一致满意。朝思暮想,这一天终于来到了。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也知道香兰为我牺牲了很多,所以我要努力,只要你给我机会,一定干出个人样来回报你们。”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车宏轩不是智力障碍者,能听出这话里边的含义,他想想算是解释地说:“你还不了解真实情况,我没有付出很多,香兰也没有牺牲很多,你有些误解。情况比你想得好,香兰要去韩国,估计你也会去,具体情况等你见了香兰就清楚了。” 金香兰哥哥惊喜地问:“是你送她出去的?” “不是。具体情况我说不太清楚,一会见到她你自己问,她正准备赶来。” 香兰哥哥抹去泪水。 车宏轩说:“这样,从里边带出的东西除了身份证外全都不要,一会开到背静处把衣服里里外外全换了,我已经给你买好了。我陪你到洗浴中心洗澡、理发,干干净净地把你交给香兰,我的任务就算完成。” “我都听你的!” 车宏轩把车开到一片小树林边上,香兰哥哥扔了东西,换上衣服,两人又上车接着赶路。 在洗浴中心脱光衣服的时候,香兰哥哥曾经几次很认真地看过车宏轩,这和每次相见的目光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车宏轩明白这有审视或者评估的意思,他权当没发现,反正跟他们的接触已经不会太多了,怎样看待自己已经不重要。 晚上,车宏轩送兄妹俩到火车站检票口,他感到两人一旦走进检票口,可能就没有什么相见的日子了,难免有点感伤。 香兰却仍然沉浸在快乐中,她闪动着双眼,说了临别的最后一句话:“坚持跟我保持联系。” “会的。” 车宏轩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他更明白,环境和时间是无情的,它会改变人的一切。此时此刻,他突然恍惚感到,她不属于自己,自己没有享受这种美的资本。他知道还是谢蕊芬说对,自己这次是做了活雷锋。 兄妹俩走了,边走边聊,竟然没有回头跟他摆摆手。尤其是香兰,心里光想着哥哥,自始至终连句感谢话都没有,这太过分了。留下的是一堆人情,一堆乱事,还需要他苦涩地跑腿学舌。 车宏轩真的没想到,用句老话说,成天打雁最后竟然让雁扦了眼睛。 车宏轩冷静地想想哈尔滨这两件事,感觉都不太靠谱,风险都很大,心里难免酸溜溜的。对比起来看,超市虽然有风险,不过是二三。 十万的事,可以承担,可香兰这件事就不同了,一旦东窗事发,会毁了自己一生。这件事他一生都没有忘怀,很多时候都在后怕。 这天,车宏轩发现有卖铝型材的聂师傅打来的未接电话,马上回过去。 聂丽敏说:“跟你说老车,情况很不好,我们老板和铝厂的合同还没签,不让接活。今天期货铝锭价格一开盘又涨了八百多(每吨),从上个周五到今天,连续三天涨了两千四百多。每年现货价格要低于期货价格,今年反过来了,现货价格高于期货价格。现在要订货属于顶风上,你还是等等。铝厂目前都不发货,都在观望,等着继续涨价。现在没有用户敢订货,怕价格回落。我估计会反弹回来,好多专家也是这么看的。永丰铝业也和你一样在等,他们更多,好几千吨。” 车宏轩有些担心地问:“现在铝锭价格是多少?” “快到两万了。” “怎么会这样,仅仅三天铝锭价格就涨了两千四百多?五十万没了?” “没办法,谁有能力改变这些?现在是市场经济,不是原来的计划经济。” “我们再观察几天。” “是必须等等。” 车宏轩放下电话马上开车回公司,打开电脑,又给在古城市工地的老史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老史回答说:“情况我也是刚知道的,阿里巴巴网站可以查到,也可以看到一些专家的分析,估计会反弹。现在的价格完全是炒作的结果,不过有一个情况很不好,钢材、有色金属——尤其铜的价格涨势可怕,其他建筑材料也不稳定。我意见我们先观察一下,看看势头再说。”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 “如果局势继续恶化,很麻烦,就是找甲方恐怕也不好办,我们签订的是总价包死合同。” “这个没什么,少挣一分钱我们都不干。找甲方算价差天经地义,没有考虑余地。我们立即着手给甲方打报告,不谈价格,只是无期限地推迟工期,什么时候材料价格回落了什么时候施工。如果甲方着急事情就好办了,如果甲方不急,钱在我们手,先花着。我不相信甲方会不急。” “这么做没有道理,可能会引来官司,你应该和你同学打个招呼,看看行不行。” “就这么干,形成一定条件了,他会心领神会,我也可以跟他说,没有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哈尔滨的事不要重新考虑吗?就着现在还来得及。” “想都不要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决不能犹豫。” “这是非常不好的苗头,千万注意。” “明白。” 又聊一会,车宏轩关了电脑,心事沉沉地来到体育场踱步。 第二百三十五章 涨价风波 (一) 第二百三十五章 涨价风波(一) 从两千年五月中旬开始,有色金属、特别是铝锭和铜,在世界范围内掀起涨价狂潮,完全超出了那些业内精英们的想象范围,几天之内,不知道破灭了多少老板们的美梦。 车宏轩签的古城市开发区工程,五月九日甲方向永丰铝业汇出预付款,车宏轩十一号拿到从永丰铝业转出的支票,十二号进账并同时给聂丽敏开出购货支票。铝材厂开户在工行,车宏轩公司开户在建行,聂丽敏为了确保支票进账再提货,确定十五号发料。 十五号早上,谢厂长交代老高给工人开个会,讲讲生产安全之类的事,然后高高兴兴和老郝一起到聂丽敏那里去提型材。由于预付款刚进来,大批铝型材没能够及时到货,生产那边已经停了几天,昨天工人们还歇了个礼拜天。 因为买卖不好做,房租太贵,聂丽敏将销售部搬到了离车宏轩的公司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 谢厂长听着邓丽君的《月满西楼》,老郝推着自行车,两人并肩而行,沐浴着火红的朝阳,呼吸着早上清新的空气,兴冲冲去提料。 老郝见谢厂长心情总是这么好,不无感慨地说:“嗨,难怪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俩同岁,你看你,孩子都出飞了,老人也都送走了,还有这么个当老板的姑爷,真是令人羡慕啊!” 谢厂长先是满意地笑笑,后来本能地觉得当老板的姑爷并不令人省心,尤其是新弄来的小会计,鬼头鬼脑的,和车宏轩眉来眼去,日后说不定会搞出什么名堂,便关掉收音机说:“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也都过过穷日子,所以别想那么多,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得留着!” 老郝摇摇头:“话是这么说,事可不是这么个理。孩子行了当父母的不图借什么光,借个好名、有个好心情就够了,哪像我,老的上不去马小的拉不开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谢厂长知道老郝结婚晚,两个孩子还在上大学,双方老人都还在,挺难的,便劝说:“都搁困难时候过过,手指头插磨眼里,挨也得挨不挨也得挨,慢慢来。” 老郝苦笑一下说:“哎,画地为牢!小的快出头了,算是有个盼头。可两头四个老的,都八十多了,就是个活呀,也不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给儿女和社会造成多大麻烦!” “可别这么说,让外人听到了笑话,还以为你是怎么回事呢!”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来到铝型材门市部。门市部卷帘门还没开,一位骑倒骑驴谋生的人等在门前,准备给谢厂长拉料。谢厂长和这位打个招呼,坐在倒骑驴上。 老郝站在谢厂长对面,小心地问:“七点半了,也不像办业务的样子呀?她门市里一根我们要用的材料都没有。” “这我知道,得到公司去提。”谢厂长认为聂丽敏去公司提料了,所以并没在意。 “不会是秃噜了?” 谢厂长不屑一顾地反驳道:“那怎么可能,她这人本身办事就很讲信誉,况且跟我们老板有深交,绝对不会出问题。” 谢厂长说完,便和骑倒骑驴的哥们海阔天空地聊起,从南朝扯到北国。 老郝不像谢厂长那样走到哪里嘴脚闲不住,他扶着自行车听闲话。其实,他面上看似平静心里却在打鼓,昨天他去参加婚礼,听说了铝锭涨价这回事。他清楚这毫无疑问将对车宏轩的工程有影响。早上他早早来到公司,把老高拦在体育场门口,表情甚是紧张地问:“铝锭涨价了知不知道?” 老高鄙夷地看他一眼说:“嗨嗨,我当是出了什么事,看你那小样,鬼头鬼脑的!” “问你正事呢,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不像你搞了一辈子物资供应,周围都是圈内朋友,我怎么会知道?” “那就说不知道不就完了吗,干嘛带那么多啰嗦?” “涨了多少啊,还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上礼拜涨了两千五百多(每吨)!” “真的假的?”老高一惊,盯着老郝问。 “千真万确!” 老高倒吸一口凉气,歪头想了一会说:“这不太可能,怎么会涨那么多?” “你以为我是你呐有没有的胡嗤嗤,现在除了一类物资,其余物资价格全部是市场调节,说变就变。原来铝锭由国家统一定价,轻易不会调整,现在可不行了。我干了一辈子,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 老高吭哧半天,然后冒出一问:“也没什么,长得快落得也快,涨涨停停,也符合客观规律。” “不对,听说还要涨!” “那就是说,露多大脸现多大眼了?” “怎么这么说话?不管老谢还是老板,对我们都不错!”老郝很反感,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车宏轩因为签了这么大工程,在远方集团内外影响很大,大家都知道他成气候了。现在铝锭一涨价,老高就认为结果很难说了。 老高面带微笑地说:“赶快向东家禀报,说不定能赏个仨瓜俩枣的!” 老郝听见上一句就后悔跟他说这件事了,现在又听到念三七,气愤地说:“你是个什么玩意?坏香瓜——烂瓤子了!算了,就当我放个屁!” “慢着!”老高见老郝要走,喊了一声,并伸手拽住老郝的自行车。 “松手!” “看你那个小样,慌什么?既然提起来了就把话说透,你是不是担心合同黄了会失业?老母猪还想吃万年糠?你我都是人家养的猪,到日子就会动刀!听明白没有?告诉你,工程干不下去我们要滚蛋,工程顺利干完我们也要滚蛋,这里不是我们容身之地。” 老郝没有断然离去,回头气愤地说:“你把这当成疗养院啦?干一天就要像一天,做人不能失了本分!” “本分多少钱一斤?不过当个奴才罢了,还玩什么本分!” “行了,话不投机,不说了。” “你想怎样?” “告诉老板,也好有个准备。” “那还犹豫什么?” “这不是什么好事,我也怕误会,就想拉你一起去。你比我强,能说会道。谁知你盐酱不进,满肚子怨气,白费我这吐沫星子了!” “使疯狗咬智力障碍者呐,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 “你满身都是心眼,后脑勺都长眼睛,我能使唤你?” 老高四下看看小声说:“告诉你,千万别去胡嗤嗤,绝对犯忌讳。这院里,谢厂长也就有个跑腿的权利,就连那位f看似有权的老史,也不过是位跑龙套的。你看新来的小会计,每天拿什么眼光看我们?在这里不要乱说话,怎么的,幸灾乐祸?我们只能低头铆劲拉车,不能东张西望看路。材料价格涨到这样,赔个底朝天也是稀带平常的事。再说,一会人家就会得到消息。我们俩加起来快一百三十岁了,犯不上多嘴多舌献殷勤。不要多想,一颗土鳖心,两手做准备。” 老郝虽然对老高的讲法深恶痛绝,但其中的道理他还是认同的。他白了老高一眼,悻悻离去。 老高看着他倔头倔脑的样子笑了。 八点多钟,聂丽敏骑台破旧自行车满脸阴云地回来了。 “你还能办点事不,让我们在这傻等,谁是大小王都搞不清楚?”谢厂长从倒骑驴上跳下来,看到聂丽敏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很生气,可又不能得罪,便半开玩笑地问。显然,他并没有注意到聂丽敏的表情。 聂丽敏虽然是卖家,可并不比那些普通的小商小贩差。铝型材在当时不难卖,背后又靠着大厂家,对客户并不在意。今年情况又很特殊,除了零零星星卖点,她还没做大单子,心里不痛快,便“咣”地一声踹好自行车梯子,满脸不高兴地说:“行,你是大王,天下第一大王,行了?卖你点材料还得当小字辈,做三孙子!” 谢厂长愤怒地反问:“你说什么呢,谁是天下第一大王?你敢骂我?” 聂丽敏笑了反击道:“怎么是骂你,不是你自己要做大王的吗?又没说你是大王八,慌什么?” 老郝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说正事!” “你们回去,今天不能提料!”聂丽敏怨哄哄地说,“铝锭涨价了,公司正在研究对策。” “怎么的?”谢厂长急了,“家里外头好几十号人在等着呢,你红口白牙的说不发料就不发料?” 聂丽敏不耐烦地斥责说:“你吵吵什么,涨价了没听明白?不但不发料,我还想关门呢!这半年又过去了,天天守在这里,人吃马喂的哪不是钱?” 谢厂长强压怒火吼道:“钱钱钱,你就认识钱!行啊,涨就涨点,谁让钱好花呢?涨多少你说话,我们统统认账。要是车宏轩不认,我从退休金里给你拿。到了这个时候,屎堵屁门子了还有什么办法?没旁的办法,就得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聂丽敏扶着自行车听了这话眉毛都立起来了,气哼哼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说什么呢?谁让你在我这棵树上吊死了?天下这么多厂家,挨个跑跑,看谁好就把单子交给谁!没你这个臭鸡蛋还做不了槽子糕了?” 老郝明白,聂丽敏之所以敢这样说话,是因为谢厂长不过是个跑腿学舌的,当不了家。如果是车宏轩,她绝不敢这么说话。 谢厂长知道聂丽敏不是一般妇女,从来得理不饶人,考虑到家里工人还在等着干活呢,在这里怄气于事无补,便压压怨气说:“那就先提两吨解解燃眉之急,回头让老板过来跟你研究怎么办。” 聂丽敏耐心地说:“你先听我把情况说清楚,然后再决定怎么办。从上礼拜四——也就是你交支票的那天开始,铝锭突然涨价了,仅仅三天,从一万三千五涨到一万六千一,每吨涨了两千六。你家可不是少数,二百一十吨,涨了五十多万,就你那点退休金零头都不够。现在大家都在等,你们也只能等等,说不定今天一开盘就降下来呢!” “那不毁了?”谢厂长傻了,顿觉当头一棒,脑袋嗡嗡响,满脸通红,木然地嘟囔一句。 聂丽敏看出谢厂长的状态,缓和口气说:“等等,看看后几天怎么个走势。” 谢厂长有气无力地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最少要等到月底。” “那不坏菜了?” “宏轩也是,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哭着喊着签了这么个工程,怎么会赶上这种百年不遇的事?现在说是双轨制,实际上价格完全是市场调节,没办法,活神仙也拿不准。不管你们还是我们,生意都不好做,深一脚浅一脚的,说不定哪脚迈不准就崴到坑里去了。” 谢厂长说:“我一个月前就跟你打招呼了,你得按以前的价格给我。” “笑话,这是能用嘴捅咕的事吗?钱不到账绝对不好使,你干了这么多年还用我告诉你?再说,今年情况特殊,就是把钱打到公司账上,公司也不接受订货,不像往年拿百分之三十预付款就可以签合同。到目前为止,铝锭价格仍然没有确定,公司也没办法。” 谢厂长皱起眉头有气无力地问:“能不能按照我交支票时的价格先给我们提点框料?” 聂丽敏冷笑一下说:“这话你也能说得出口,让我倒贴呀?如果今天提料,按原来价格两万一千五加五千,公司确定的零售价就是这样,提不提料你们自己考虑。” 老郝想想,掂对一下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问题才说:“这狼牙棒举得也太高了?缺少职业道德,市场一共涨了两千多,你们干嘛把价格加到五千?” 聂丽敏冷笑一下说:“这都是哪和哪呀,和职业道德能挨上边吗?郝师傅,你搞了一辈子供应,现在能不能平价搞点铝锭?如果你能搞进来,价差全给你,我说了就算!” 老郝被呛得满脸通红,闷在那里不吭声了。 聂丽敏说:“现在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谢厂长焦急地问:“能不能先批点,等价格落回来再结算?” “门都没有,半个月内你不用公司有通知,大批订货暂不定价。我分析公司这么做有两层考虑:一是大批订货的都是老用户,一旦十天八天的价格回来了没办法处理;二是公司也在观察,一旦继续涨,那进来的将是白花花金灿灿的真金白银。” 谢厂长已经没有办法压制内心的怒火,喷发而出:“你们是在等涨价,趁火打劫,这也太缺德了!” “老谢你要搞明白,我卖一吨型材提四百元销售费,价格高低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再说,铝材厂也不是慈善机构。”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干,还有点良心没有?这些年我们对你怎么样,所有材料都是从你这里进的,有没有欠过你一分钱?” “老谢你这么说话可就屈良心了,凭宏轩和我的关系,你家一旦有困难,临时周转一下没问题。” “那有什么用?现在动真格的了,给点面子?” “这和欠点钱是两码回事,你不要一锅搅马勺!”聂丽敏感到好笑,就是给点政策,也要宏轩出头啊,你个土埋半截子的老头子哪有这个面子? “你怎么地,你们良心都被狗叼走了?” 老郝赶紧打圆场:“别这样、别这样,都是老同志了,有话慢慢说,有事慢慢研究。” “你这是欺负人,天下还有这么办事的?”谢厂长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懵头懵脑地喊起来,“单子也收了,钱也收了,到了这个时候要涨价,我们的损失怎么办?拉屎还能坐回去?你得包赔损失,那是上千万的大工程,还有人工、设备、厂房什么的,有多少你赔多少,否则我跟你没完,豁出这一百多斤死在你这里!” 聂师傅知道跟这位倔老头子闹下去没意思,也看出谢厂长状态不好,便勉强放缓口气说:“行啦,你别喊啦,我比你还急呢,赶快回去把情况告诉宏轩,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这可毁了!”谢厂长完全没有接受这件突发事件的心理承受能力,思维彻底乱了。 “不用急,好多专家都分析了,价格很快就会回来。”聂丽敏边说边拉开挂在车把上的黑色手拎兜,把提料单和支票还给谢厂长,“拿回去,这支票公司根本没存。等价格稳定下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支票是一百三十万,是二百一十吨铝型材的定金,按没涨价前的百分之三十计算的。 谢厂长嘎巴嘎巴嘴,呆呆地站在那里,接过单子和支票的手在抖。 聂丽敏不再理会他,锁上自行车,拎着包转身去开卷帘门。 谢厂长觉得眼前发黑,头重脚轻,一屁股坐在缓步台上。 老郝一看不妙,他知道谢厂长犯了高血压,赶忙上前扶住。 聂丽敏回头一看,也知道坏了,告诉倒骑驴,赶紧和老郝一起把谢厂长送到医院。 老郝和骑倒骑驴的,把谢厂长送到职工医院谢蕊芬那里。她立即给老爷子降压。待老爷子安稳下来,她才腾出手给车宏轩打电话。 第二百三十六章 涨价风波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三十六章 涨价风波(二) 老高见谢厂长走了,让几个女工去收拾卫生,把男的叫到大树底下,非常兴奋地瞎侃起来:“嗨嗨,人不和命争,什么人什么命,扳不倒尖尖腚。说白了还是万岁老百姓,无官一身轻的好。还有一点,人呐,该井里死的河里你死不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老高还特意讲了两个故事。第一个是受穷的命富不了,说一个崩爆米花的,从小算命就是个受穷的命,学了蹦爆米花的手艺,干了几年,好容易有点积蓄,正准备娶妻生子买房子,没想到把一个半聋不哑的老太太吓死了。嘣爆米花都有个行规,临开锅放xiang的时候要喊几声,避免吓到人。可这老太太半聋,没听到喊声,等锅响了也到了,吓了个坐窝,一口气没上来,死了。他讲得绘声绘色、有滋有味,不时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车宏轩接谢蕊芬电话的时候正在体育场散步。刚刚立夏没几天,正是杨花柳絮漫天飞舞之时,气候宜人。很多老年人和病号都出来做户外运动,有人调侃地说这是在做垂死挣扎。 “干什么呢?”谢蕊芬生硬地问。 “什么事?” “还什么事!刚才老郝弄台破倒骑驴我爸送到我这里来了。我爸满脸通红、冒虚汗,我一看就知道犯病了,一量血压二百多,多吓人?这么大岁数,摔一跤可能就会脑出血!早就跟你说,这些老头子走路都快掉渣了不要用了,万一出点事不好办,可你就是听不进去!” “怎么回事?” “我问了好半天,老郝支支吾吾不回答,后来我爸好点了才告诉我,是铝锭涨价了。” 车宏轩顿了一下,觉得很突然,知道如果不是情况非常严重,谢厂长绝不会急成那样。为了不让谢蕊芬也跟着瞎着急,故作平静地问:“涨了多少会急成这样?” “我爸说一吨涨了五千多,并且买不到货。” “买不到货不可能,现在商品经济这么发达,有钱还有买不到货的?至于涨价,找甲方就是了。老爷子到底还是年纪大了遇事没注主意,瞎着急!” “幸好你和古明远是发小,否则损失可就大了。你什么都别干了,赶快去找他,先明后不争,把事儿办得四角落地再动工。” “这些事我会安排好的。老爷子怎么样,用我过去吗?” “不用了,我已经给他吃了药,观察一下,再不行就给他打滴流。你要多加小心,你姐姐说你虎落平阳,我们虽然不信这些,可这两年你确实不顺。” “胡扯,最多不过少挣点!” 这句话让谢蕊芬一下云开日出,顿感轻松,爽快地说:“这么想就对了。我要出去学习几天,你每天早点回去做饭,娇娇每天晚上都有课。” “好的。” 结束通话,车宏轩立即回公司。 老高正在大树底下和工人瞎侃,见车宏轩走进来,像老鹰进了树林,顿时鸦雀无声。 车宏轩老远就听见乱哄哄的,很反感,没说什么,一直来到办公室。 老史昨天从工地回来,这会儿正戴着眼镜,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图纸。 车宏轩打开电脑。 因为车宏轩很少在公司上网,老史感到很奇怪,摘下眼镜问:“看什么?” “铝锭涨价了。”车宏轩口气平淡地说。 老史从这平静的语气中听不出有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发生,他站起身走过来说:“这些日子光忙图纸了,一直没上网。我准备每个栋先安装一个楼门的框,看看设计尺寸怎么样,再校验一下安装计划。” “可以。” “我来。”老史知道有关网站需要会员登录,车宏轩并不知道密码。 “看看今天铝锭的期货和现货价格。”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略有上浮是意料之中的事。建筑材料都是这样,带有明显的季节性。” “可能涨得很厉害。” “会吗?”老史警觉起来,全神贯注地看电脑。 车宏轩拿出手机给老郝打电话,了解一下早上提料情况。然后请老郝利用关系跟熟悉的铝厂联系一下,摸摸情况。 和老郝通完话,车宏轩又给,聂丽敏打电话。 聂丽敏说:“情况糟糕透了,百年不遇!由于铝锭价格不明确,到今天为止,我们老板和铝厂的供货合同仍然没有签下来。目前铝厂都不发货,等着涨价。在这种情况下,公司现在还不能大批量开机生产,也就不能接受批量订货。今天现货铝锭价格一开盘又涨了三百多(每吨),从上个周四到今天,连续四天涨了两千五百多。每年现货价格要低于期货价格,今年反过来了,现货价格高于期货价格。现在提货属于顶风上,你还是等等。” “等?等就是等死!” “除了你,没人敢这么确定!” “现在买期货会更便宜?” “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公司一般在年底和铝厂订一批货,算不算期货我不明白。” “像我们这样老客户,有可能给点政策吗?” “竟说傻话,公司的用户多数都是老关系,优惠了你别人怎么办?再说要求我老板割自己身上的肉给你补伤疤,那是不可能的。” “你们有那么多库存,为什么不能先周转一下?将来价格回来了,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这样憋死了,对谁都不利。” “可不是那么回事,涨价对我老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库存加上去年已经交钱订货的,大概有八千吨,一吨涨两千五,那就是两千万,今年还用干活吗?我跟你说句实话,公司也在等继续涨价,所以轻易不会接受订货。这话可千万别传出去,好像吃里扒外似地,犯忌讳。” 车宏轩沉默一下继续问:“现在铝锭价格是多少?” “一万六千多了。” “如果现在一定要提货怎么办?” “原则上月底前不行,价格涨上去了我们吃亏,价格回来了你吃亏,到时候肯定有一家受伤害的,所以还是按公司统一安排,等等。” “我这边情况特殊,等不了。” “那你就跟老板联系一下。” “你帮我联系一下,免得大家面子上过不去。” “好。” “我等你电话。” 两人结束通话。 老史皱着眉头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不仅铝锭,整个有色金属价格都涨起来了,钢材也在涨。” “现货的具体情况是什么?” “上星期三一万三千五(每吨),到上星期六涨到一万六千一,今天又涨了三百。关键是拿不到货,这将促使价格继续上涨或是回落乏力。” “也就是说,现货价格将一定会推动期货价格继续上涨。” “我这样怀疑。” 车宏轩知道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问:“专家怎么评论?” “哪里还有什么专家?你说一套他说一套全乱了,一帮人说不能再涨了,后几天就能回落;另一帮人说这是世界范围的事,有大户炒作,短时间内不可能回落。莫衷一是,很难找到答案。” “你怎么看?” “不知道,见鬼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五十多万没了,相当于一台奥迪化为乌有。” “不能再把现在的车也搭进去?!”车宏轩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然后叹口气,抱臂度步。 老史并没有在意车宏轩的话,继续在电脑里寻找蛛丝马迹。终于他看到一条利好消息,兴奋地一排桌子说:“有了,刚出来一条消息,说国家要出手平抑价格,稳定市场。” “消息是哪里传出来的,确切吗?”车宏轩立即停下脚步问。 “说是有行业协会已经发出呼吁,并向国家有关部门作出报告。” “小道消息?” “有可信度,如果国家不出头平抑价格,那不乱了套?从现货价格上也可以看出,今天开盘涨了三百,然后就是小福上下波动,没有达到上星期每天涨八百多的情况,这很能说明问题。” “铝锭涨价将促使铝土矿开采、氧化铝生产、电解铝生产几个产业链企业闻风而动,哄抬价格,国家出来平抑价格,会伤害这些企业的利益。价格既然是靠市场机制调节的,国家再来干预,有悖于常理。” “我不这样看,要让鸟儿在笼子里飞是既定国策,国家从来没有放弃过宏观调控。”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重新开始踱步。想起了什么,冷笑一下说:“我跟你说,价格不仅不会下来,还会继续涨上去,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这一点,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怎么办?” “时间就是金钱,机会稍纵即逝。现在涨的那点是我们能够消化的,不影响结果。如果等到继续涨上去再来做决定,那就太晚了,是对自己的极不负责,工期也不行,没有时间了。” “价格回来呼声很高,哪怕是稍微推迟一点工期也值得。总不能眼巴巴看着五十多万没了,一共能挣几个五十万?” “如果价格继续上涨或是不能回落,工期又没有按合同履行,那将会出现什么情况?那可就不是一台奥迪的问题了,加上手里的车也不够。古明远这个人你不了解,如果把工程扔在那里等降价,他不会理解我们。” “如果出现这种最糟糕的情况,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扣住预付款,硬性要求甲方涨价。” “将来还办不办事?为了这五十万,后边办公楼都不干了?” “我说的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老史沉默一下继续说,“我坚持认为,价格既然突然涨上去了,当然也会很快降下来,这符合潮涨潮落的自然规则。如果再考虑国家干预的因素,我敢打包票,价格很快会回来,不会出现我们所想象的最糟糕的局面。” “不行,不能把命运赌在没有把握的分析上。” “那就立即找甲方,请他们认定签合同时铝锭的价格。” “这是必须的。”车宏轩虽然口里这样说,实际上他是觉得跟老史继续争论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便应付一句而已。 老史气哼哼地继续看电脑,不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下来,屋里静悄悄的。 第二百三十七章 涨价风波(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三十七章 涨价风波(三) 车宏轩还惦记着谢厂长的病情,不过去看看显然谢蕊芬会挑理,必须去看看,这是态度问题,便告诉老史:“我去趟医院,你继续在网上查看,有情况随时联系。” 老史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答应一声:“好的,你去。” 车宏轩开车来到职工医院,在门诊观察室外面首先见到正在鼓捣手机的老郝。 老郝见车宏轩走到了自己面前,赶紧收起手机站起来说:“老谢血压降下去了,没事了。这里太乱了我们去外面,我把了解到的情况向您汇报一下。” 车宏轩点点头回答道:“好,我正想了解这方面情况。” 两人漫步来到室外,在暖洋洋的阳光里对面而站,清风阵阵吹过,令人神清气爽。 老郝像在工作岗位汇报工作一样,拿出手机翻翻,看到了要汇报的标题,抬头看着车宏轩说:“东北我问了两家,关内问了三家,价格上下不差五十元(每吨),几天之内都涨到了一万六千四左右。” 车宏轩知道这是事实了,感到非常无奈地问:“这个价格可以拿到货吗?” “国内产的拿不到,家家囤货不卖。我外贸有点关系,现在他们手里有俄罗斯进口a00铝锭,一万六千四可以拿到。” 车宏轩知道这是一个重要信息,马上叮嘱道:“立即盯住,我们要一百二十吨。” 老郝收起手机说:“我电话落实了,交钱就可以提货。但这个交易能维持多长时间我不敢确定,因为有给钱的人家就会出货。” “我明白。” “俄罗斯铝锭含铁高,不太受欢迎,所以平时要比国内价格便宜几百块钱。我们以这个价格买是不是吃亏了?还有,价格刚涨上去,短时间内降下来怎么办?”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无奈地分析说:“降下来的事我们没办法考虑,工程要动用千军万马,道道工序环环相扣,不是我们可以左右得了的,等不了。我和铝材厂研究一下,如果能实现带料加工,我们会尽快提货。” 老郝点点头说:“好,你决定了我就办!” 车宏轩叮嘱说:“这件事先不要对外说,避免闹得满城风雨对工作不利。” 老郝似乎明白这是对老高不放心,轻轻点点头说:“请你放心,我从不对外人谈论自己工作上的事,上不传父母,下不告诉儿女,中间不对老伴说,多少年养成的习惯改不了。” 车宏轩赞叹地说:“这是非常好的工作作风。” 老郝又补充说:“我还得到消息,说国家要采取措施平抑价格。” 车宏轩眨眨眼问:“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家家都这么说。” “见没见到文件?” “没有,如果有谁家都不会囤货。我退休前曾经去过新疆一家铝厂,生产出来的铝锭库里放不下,往山坡上漫山遍野地堆。由于运力有限,没办法采购。我刚刚也联系过,也说没货,这是不可能的。” 车宏轩问:“哄抬物价,可恶!你觉得怎么样,价格会回来吗?” 老郝顿了一下,本想说价格短时间内回不来,可想起早上老高的话,只好说句“不知道。” 车宏轩看出老郝表情的变化,也就知道了结论,他客气地说:“不管怎样,我们这两天一定要拿到铝型材。我知道由于俄罗斯铝锭含铁高,铝型材厂家都不喜欢,因为会使挤压模具的寿命缩短,可在目前情况下,我们也只能走这条带料加工之路了。” “最近这两天进口货源没有任何问题。” 这时候谢厂长拎着滴流慌慌张张走出来,还没到跟前就问:“怎么样,有办法吗?” 车宏轩马上说:“你怎么跑出来了,赶快回去!” 谢厂长满不在乎地说:“我没事了,事情怎么样?” 车宏轩安慰他说:“我会尽快想办法。” 谢厂长垂头丧气地问:“工人是不是放了?”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能放,一放不就散了吗?不仅家里工人不能放,进驻工地的安装工人也要按计划进去,一切都不能变。整个工地不会因为铝锭涨价就停下来,这一点我们大家必须清楚。” 谢厂长神情紧张地问:“你有办法了吗?” 车宏轩装出胸有成竹地淡笑一下说:“合同里有规定,遇有不可抗拒因素致使合同无法履行时,双方协商解决。按照相关惯例,原材料涨价超过百分之三十就可以认定为不可抗拒因素,我们就可以找甲方处理这个价差。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就裹足不前,工程不能停。我们先在本地谈带料加工一事,谈不成我们就去营口,一定要寻找出路,尽量减少损失。” 谢厂长听了这话,小孩子似的茅塞顿开,竟然伸手拔了滴流,几步过去滴流瓶连同针头一起扔到垃圾桶里,回来气愤地说:“这个聂丽敏,看似好人似的,阴损着呢!她把零售价涨了五千,二百多吨,那就涨了一百多万,太黑了!你这人就这毛病,狗戴帽子就是好人,以后可别拿这个黑心家伙当朋友了!” 老郝急切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也得把滴流打完啊?” 谢厂长不客气地说:“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车宏轩说:“你还是回去问问医生,滴流不打了行不行!” 老郝说:“走走走,我陪你回病房。” 车宏轩感到大家思想混乱,对工作有影响,便说:“拔就拔了,我们一起回公司碰碰头。” 老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似抽丝啊,得慢慢治!” 谢厂长说:“血压降下来就没事了,我没别的毛病,这一辈子就和医院没缘。” 车宏轩感到谢厂长这句话讲得很有道理,他便给谢蕊芬打个电话,然后便拉着谢厂长开车回到公司,把大家叫到办公室开会。 老史仍然在观察铝锭形势。 车宏轩说:“临时开个会,长话短说,一会我还要到铝材厂去。材料涨价大家都知道了,谈谈你们的想法。” 谢厂长说:“我觉得关键是两件事:一是型材,必须马上想办法拉进来;二是涨价,应该尽快找甲方认定。这两件事缺一不可,要是短时间内落实不了,工人还是放了。上班等不如在家等,这样没有费用。” 老史看着车宏轩说:“我还是那个意见,稍微等一等。如果价格确实下不来或是继续上涨,必须让甲方认账。让甲方认账不是件简单的事,难度很大。我们签的是总价包死合同,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封口合同,不来点硬的甲方不会轻易就范。基于这种考虑,在材料价格没有得到甲方认定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动钱进货,更不能盲目开工。” 车宏轩想想,扭头看看老高,知道他会有些曰曰。 老高挺起胸,拉开架势,喘着粗气说:“合同是纸上的东西,不是铁板钉钉。孩子哭了找他娘,天经地义。当年曹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现在我们也可以手握预付款谈涨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也有一条,叫做买卖价钱要公平。这个时候不能讲情面,再好的关系都没用,都不能当钱花。打肿脸装胖子不行,到头来遭罪的是自己。所以我赞成老史的看法,现在不能动刀,谈好了再干,以免事后吃亏。” 车宏轩反问道:“就连基本的诚信都不要了?” 老高满不在乎地说:“诚信?那玩意多少钱一斤?别说是什么同学、战友之类的关系,就是一奶同袍的兄弟姐妹,因为一点点利益六亲不认,对簿公堂的还在少数?心慈面软招祸害,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车宏轩很反感,不再理会他,看着郝师傅问:“你说说?” 老郝对老板的意思心知肚明,毫不客气地说:“我们这都是瞎参谋乱干事,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 车宏轩见大家不再说什么了,严肃地说:“第一、找甲方需要把握时机和尺度,瓜熟才能蒂落。第二、手里的工程绝不允许耽误,大家要统一思想,不管大活还是小活,干上去才有话语权。第三、铝型材我来落实,争取先交一部分钱提料,将来按七月末或是八月末价格计算。如果价格回来,一切都好办,如果价格继续上涨或是维持在这个水平上,我们再找甲方。到那时候框已经基本安装完毕,百分之四十的进度款也已经到位,我们再做良图。” 老史说:“如果到时候甲方不同意负担涨价这一块,我们就只能吃哑巴亏了。” 车宏轩并没有理会老史的说法,仍然固执地说:“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家各就各位,不要慌张。谢厂长,下午安排工人用料头子加工点样角,省得没事干乱哄哄的。老史会后给永丰铝业管质量的打个电话,从明天开始请他过来讲课。” 几位老同志见老板下决心了,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离开。 车宏轩问老史:“按今天价格计算,我们损失有多大?” 老史拿起计算器按了几下说:“每平米17元,相当于加工费省的那点钱或是多算面积的那点利润没了。” 车宏轩点点头,拿出手机,调出营口铝材厂计划员电话打了过去:“你好,我是车宏轩,说话方便吗?” 对方很客气:“你好你好,车总很忙?是不是想了解铝锭涨价?” “是。” “我估计持续时间不会太长,伦敦交易所都快崩盘了,再持续下去,不仅我们搞深加工的企业要停产,就是电解铝厂因为铝锭卖不出去也会停产,这是毫无疑义的。但是会持续多长时间谁也说不清楚,有消息说国家要平抑价格,如果是真的,价格马上就会下来。” “你认为可能性有多大?” “说不准。车总,今年任务怎么样?有好事多倾向一些,我们今年任务不多,往年这时候已经进入状态,今年还没谱。” “现在断桥窗型材什么价位?” “铝锭价格加七千五,批量不能少于十吨,全额缴款。现在价格这么高还是等等,大家都在等,你也就随大流。万一价格回来,多花那么多钱还不后悔一辈子?” “现在交钱就可以订货吗?” “可以,我们有库存,还有外贸期货。” “如果是带料加工,价格也是每吨七千五呗?” “应该加上点火耗。” “你给我报个优惠价,整个工程用料二百一十吨。” “好的,我请示一下,尽快答复你。” “过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请你。” “好的,谢谢车总。对了车总,什么时候方便了来我们这里吃海鲜。” “有机会一定过去。”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放下电话又认真考虑一会,站起身对老史说:“我去一下聂丽敏那里。” “下决心了?”老史问。 车宏轩点点头。 第二百三十八章 涨价风波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三十八章 涨价风波(四) 车宏轩很快来到聂丽敏店里。这里冷冷清清,除了聂丽敏两口子没有任何人。 聂丽敏两口子见车宏轩来了,不敢怠慢,赶紧走出来迎接。 车宏轩下车后也没张罗进屋,平静地问:“我的事办得怎么样?” 聂丽敏满脸堆笑,客气地说:“难得你过来呀宏轩,赶快进屋,我给你泡茶。” 车宏轩点点头,一边跟着两人进屋一边说:“喝不喝茶不重要,把正事研究一下。” 聂丽敏把茶水倒好,坐在车宏轩对面说:“我这里是单位发的劳保茶,你将就着喝。” 车宏轩哪有心思喝茶,看着聂丽敏问:“情况怎么样?” “老板让我转告你,大家都在等,你也要等等。”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淡笑一下说:“我工地情况特殊,一定要进货。如果你们确实没有铝锭,我能买到俄罗斯的,我想搞带料加工。” 聂丽敏“嗨”了一声说:“俄罗斯进口铝锭含铁高,型材出来颜色发青,并且费磨具,不出活,公司从来不用。” 车宏轩进一步说:“现在情况特殊,有点困难大家只好克服一下了。至于颜色关系不大,我们用的是喷涂料,不用阳极氧化,也没人看得到表面。至于模具的浪费和生产效率低下,可以在价格里体现。跟你们老板说说,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不至于把我赶到外地去?如果一定要我去找何行长说话,我可以办得到。” 聂师傅明白车宏轩说话的力度,马上关心地问:“你这么急订货,过两天价格降下来怎么办?” 车宏轩无奈地说:“如果价格停留在这个水平上,我就只好打碎牙齿咽到肚子里。这么大工程,不可能因为区区几十万跟甲方搞摩擦。如果价格继续上涨,迫使我必须找甲方,甲方一旦同意负担,我将按着每次提货当天的价格计算。” 聂师傅勉强点点头说:“那就是说,将来涨的越多你会获利越多?” 车宏轩解释说:“这只是一厢情愿的事,比较现实的是我认赔这几十万。这样做第一可以认真地履行合同,第二不会因为价格涨得很厉害而迫使工程无法进行下去。现在涨的这点钱我可以承受,再涨下去就要伤筋动骨了。无论结果是什么,都需要把工程干好,不能停工。” “既然看准了,是不是二百一十吨都定了?” “我没那么多钱,也不愿意冒太大风险,先订一百二十吨框料。” 聂丽敏想想问:“要么你给老板打个电话,你有面子。”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好,僵在那里没有回旋余地。” 聂丽敏点点头拿起电话说:“只好我再给老板打个电话。” 车宏轩站起身说:“就说我说的,请他关照一下。” 聂丽敏点点头。 车宏轩到外边回避一下。 十几分钟后,聂丽敏从屋里走出来说:“带料加工不行,你那点俄罗斯铝锭公司不好管理。” 车宏轩觉得聂丽敏面带悦色,知道肯定有好消息,便洗耳恭听。 “老板被你逼的没办法,同意你的意见带料加工,不过铝锭我们公司给你提供一百二十吨,价格按今天铝锭价格计算,加工费按每吨七千算,成品价格正好是两万三千五,这是我给你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有一个附加条件,铝锭钱要求你必须一次性支付,今天就要把支票给我。” “没问题,多少钱?” “一百九十六万八。” “我马上让会计送过来。”车宏轩电话通知娇娇,让她找老史,开车送来两张支票过来。 聂丽敏问:“加工费怎么安排?” “今天先交三十万,不够了立即续交,我有这个准备。” 聂丽敏满意地点点头。 车宏轩又问:“我样窗用的是你家库存型材,应该还有现货?” “当然。” “下午安排提货。” 聂师傅笑了说:“行啊,你说话了老板都给面子,我这里还有什么不行的?” 车宏轩没想到,他提料的时候,网上铝锭价格在下降,当天涨上去的那几百元很快就落回来了。他因此而郁郁寡欢,仅仅几个小时,五万多块没了。虽然下过决心了,可这眼罩来的也太快了。如果价格继续下行,几十万真就这么打水漂了。心情不好,还没下班他就干脆拉着娇娇去医院接了谢蕊芬去棋盘山散心。第二天,他给老史打电话,得知价格还在下行。他很上火,但又不能暴露给谢蕊芬,只能用清新的深林空气洗去烦恼。下午,他们走出深林,在一家湖边鱼店吃饭。 下午三点钟,老史电话过来:“情况不好,随着国家平抑价格消息的破灭,价格飞涨,你赶快回来。” 车宏轩心里一震,撂下电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候艳阳高照,湖水澄清,自由世界,车宏轩把酒临风,哪里还想回去? 谢蕊芬看出车宏轩接完电话高兴了,尽管她不喝酒,却也觉得一下心情好起来。 事实证明车宏轩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从五月十七号到五月二十五号,仅仅几天,有色金属材料价格出现了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飞涨。铝锭价格已经涨到两万六千八,每吨涨了一万三;型钢从三千多涨到六千多,翻了一倍;铜从每吨八万,涨到每吨八十多万,涨了十倍。这种涨价,毫无疑问给施工单位和生产企业带来灭顶之灾。以后几天,也许涨几十,也许降几十,相对稳定在这个价格水平上。 这时候车宏轩公司的加工生产已经是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切割铝型材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车间里外到处是半成品。由于每天要加工三百平米,相当于一吨多铝型材,晚上必须加班。 老史的心情和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截然相反,完全没有投入这大干的气氛中。他每天都心惊肉跳地看电脑,事实令他无法理解,他感到天昏地暗,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 二十八号这天,老史在办公室里看电脑,车宏轩怕钱不够花挖空心思地在安排资金。 聋人来送水,身后跟进来两只猫。大猫亲近完车宏轩,又跑到老史脚下。老史本来就讨厌它们,这会儿正没好气,飞起一脚,踢的大猫“嗷”的一声惨叫,掉头就跑。小猫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聋人气得脸发白,爹声娘气地说:“别呀、别呀,踹它干什么?哑巴畜生,它明白什么?” 车宏轩笑笑说:“不要拿他们煞气。” 老史说:“今天仍然没有任何降价的蛛丝马迹,看来价格是相对稳定在这个水平上了。如果这样,工程干不干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二百一十吨铝型材,涨了两百六十多万,这是人力不可抗拒的灾难。就是打到法院,甲方也得负责。我意思还是停下来找甲方,敲死了再干。这样越干越赔,一旦甲方那里谈不下来,钱又花空了,那不是山穷水尽了吗?” 车宏轩感到老史内心受到很大伤害,已经不堪重负,严重地影响了工作。每天上班别的不干,捧着电脑一看就是一天。这样肯定不行,很多事需要他来做,否则工程照样进行不下去。尽管车宏轩认为涨价的时间还很短,还不想这样快就告诉他,可不行了,必须解除他的思想压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老史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要和甲方密切接触,参与日后的工地管理和谈判。和他说甲方已经同意负担涨价这一块的假话,那是纸里包不住火。所以,车宏轩认为必须把情况告诉他,以便他能立即把工作抓起来。 车宏轩问:“到目前为止,你认为价格还会回来吗?” “看不到希望!最少是年内希望渺茫。” “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如果价格落回来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当初我跟聂丽敏定了一百二十吨框料,价格是两万三千五,也就是在铝锭涨到两千五的时候。” “真的假的?”老史本能地站起来,看着车宏轩,“要知道这样,就是把房子押上,也应该定二百吨。” “事后诸葛亮的事就不要说了。现在的情况是不干工程也能挣一百多万。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说,将来找甲方算价差,一旦这个情报泄露出去,将会损失巨大。” 老史完全没有接受这件事的思想准备,两眼发直地愣在那里。 “原来需要七十二吨框料就能干到相当于预付款的位置,现在铝型材涨了这么多,也就四十几吨就能达到三百多万的形象进度。到那个时候,我们首先要进度款,这比较好办。进度款到手后,我们把框装完。在这期间,将涨价这件事办得水落石出。” 老史点点头,服了,知道自己考虑问题比起车宏轩来确实还差一大截子。 车宏轩接着说:“一会你去一下玻璃厂,给范老板带个十万支票,六月一号必须准时向哈尔滨发玻璃,最后一车不能晚于十号。否则二十号无法完工。” “我马上过去。” 话音未落,老史电话响了。他看看,抬头问车宏轩:“是甲方刘主任的,接不接?” “接,把情况讲清楚,是时候了。” “你好领导,什么指示?” “我们和土建研究一下,为了抹灰不误事,也为了保证窗框不与水泥接触,想让你们马上进场安装钢副框,顺便把这块报价带来。” “没问题!有个情况向领导汇报一下,铝型材涨价了-------” “不要说了!铺电缆的已经停工了。告诉你,工程千万不能耽误,别的事都好说。” “这可不是件小事,牵涉到工程能不能干下去,希望你们尽快拿出解决方案。” “你们承包工程不考虑风险吗?好,我尽快向领导汇报。” “如不及时处理,肯定会影响到工期!” “知道了知道了!”刘主任放下电话。 车宏轩说:“立即安排汪河明天进场,你和谢厂长多带张支票,到钢材市场把钢副框定了,明天进去,让汪河在现场加工和安装。” “没问题,我明天就赶到现场。” “永丰铝业一天打来好几遍电话,我气得过去了。估计是怕我把预付款给花了,工程干不下去。” 老史笑笑。 “找甲方谈价差的时候,还要指望他们出头,光靠我们力度不够。把路给古明远修好了,他走起来才能顺当。” 老史佩服地点点头。 第二百三十九章 涨价风波 (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三十九章 涨价风波(五) 车宏轩很快来到永丰铝业,一下车遇到从车间里出来检查劳动纪律的王伟,上前打个招呼,然后问:“车间里还很忙?” 王伟客气地说:“外甥打灯——照舅(照旧)。” 车宏轩又问:“看来涨价对你们影响不大?” 王伟四下看看笑了说:“别提了,老板都懵圈了,这两天脾气不好,我得离远点。” 车宏轩笑了说:“走啊,我们上去。” “你上去,我不陪了。” 车宏轩只好抬步上楼。 曹老板办公室西窗正对大门,车宏轩车开进来他看的清清楚楚,他给公司办打电话,让人在二楼走廊里等待,直接把车宏轩叫到办公室。这也算人忙无智,没有人等待车宏轩他也会来曹老板办公室。 曹老板门开着,车宏轩敲敲门框走进去。曹老板正和梁伟愁眉苦脸地研究对策。车宏轩和两人打个招呼,坐在沙发上。 梁伟站起身给车宏轩倒茶。 曹老板表情痛苦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天塌了,天要灭我们!” 车宏轩也皱起眉头问:“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曹老板一咂嘴,晃晃头苦笑一下说:“真他妈怪了,干这么多年没碰到过!全行业都炸锅了,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次价格疯涨是世界性的,没人能左右得了。累了,就今年工程多,十多天工夫好几百万没了。” 梁伟还算平静,考虑一下看着车宏轩说:“我们也很担心你那块,如果不能把甲方关系理顺,工程可能无法往下进行。我们建议你轻易不要动用预付款,一旦和甲方交涉没有结果,干脆把预付款退回去。” 车宏轩全神贯注地问:“你们有这方面的先例吗?这样不是照样可以引来官司吗?” 梁伟解释说:“我们正在向几个甲方提出这样的问题,内部也在评估可能造成的经济损失。我们这么处理的目的在于争取甲方对涨价事实的认可,不希望真的退掉合同。如果甲方不能认同涨价这件事,那就只好退回预付款,在这种条件下如果甲方追究经济损失,我们承担的责任也不大。” 车宏轩说:“我还是决定往前走,一方面工程不停,一方面积极跟甲方沟通。如果价格停留在这个水平,即便甲方不认账,几十万的损失自己也可以负担。我认为只要我们在这种条件下继续施工,比停下来要主动,更容易受到甲方的理解。” 梁伟轻轻晃晃头警觉地说:“这种条件下继续施工一定要考虑好,如果甲方一旦不认同涨价只能是越陷越深,最后会导致企业破产。我这么说绝不过分。” 车宏轩说:“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具体事情具体分析,我认为我可以说服甲方承担这一块。” 梁伟说:“绝不可以单相思。当然你和甲方的关系特殊,这应该是个先决条件。但要尽快办理,并且要拿到正式文件。” 车宏轩说:“我相信很快就会拿到,绝不会给你们找麻烦。必要的时候,公司领导还要去一下。” 梁伟说:“没问题,一定积极配合。” 曹老板听了车宏轩的话放心了,装作不理会地问:“你对铝锭价格怎么看?” 车宏轩说:“价格一定会回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间。” 曹老板说:“那不等于没说吗?” 车宏轩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甲方,不能被动地等下去。” 曹老板说:“我和你不一样,你刚拿到预付款,钱还没到手价钱就涨了,找甲方合情合理。我们是好几千万躺在账号里,没人张罗花,好像钱在手里能下崽似地!经营上出了问题,犯了土鳖奸的毛病,教训深刻!一天天就知道喝大酒泡小妞,没有干正事的!” 梁伟脸上有点挂不住,欲言又止。 曹老板继续说:“要是把账上的好几千万变成铝锭,工程不干都没关系,坐在家里就发了。难怪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 车宏轩解释说:“不能怨天尤人,谁也想不到会这样,天灾!” 梁伟稳定一下说:“我们不能再等了,降价无望已经是事实。我们几十项工程处理不好就有一个结果——破产关门。我意见向每个甲方发出公函,说明情况,争取得到谅解。对那些不能同情和理解的甲方,只好停工。” 车宏轩点点头说:“要区别对待,我相信没有一个甲方是不想把工程干上去的,重要的是把每个甲方的态度掌握清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和争取的甲方,寻找最佳解决方案。” 曹老板苦笑一下说:“恶意停工?你们知道什么,那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让甲方承担涨价这一块,难呐!” 梁伟坚持说:“那样的甲方我们就坚决的停工,宁可这么死,也不能上不上下不下的死。老板你知道,如果干到一半被迫停下来,钱花光了,甲方也得罪了,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建议立即组成几个工作组,分片奔赴各个甲方谈判。谈通的就干,谈不通的接着谈,什么时候谈通什么时候复工。” 车宏轩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真心,赞同一句:“完全正确!” 曹老板无可奈何地笑了说:“可以这样安排,我也希望能取得一些效果。但你们知道,有些甲方资金根本不到位,正常的工程款都无法支付,哪里还会有钱补价差?还有些甲方,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可眼下占着便宜了,补钱,门都没有没门!现在到了季节,哪家干不上去能行,闹不死你!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了,马上安排写公函。告诉甲方,不加价死路一条,工程不可能干上去,愿意索赔打官司的,永丰铝业奉陪到底。然后,我们自己也要准备必要的现金,不能到时候活都活不起。” 曹老板想了想,好像下了最后决心命令道:“小梁,下午找几个人把今年的合同从头捋一下,分成三等:可以谈的,销售部门去交涉;比较难谈的,公司领导亲自登门拜访;不能谈的,交给律师,发公函,准备退回预付款。让律师找几个人组成律师团,做好打官司的各种准备。我今天下午去铝材厂,争取先提出一千吨,应付目前的局面。车领导,听说你银行有个同学,必要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出头联系一下,搞点贷款,没三千万进账很难过关。” 车宏轩点点头说:“一旦需要贷款,我愿意帮忙。” 曹老板说:“那就先谢谢了。” 车宏轩说:“不会严重到那种程度,哪个甲方都不会拿工程开玩笑。我还是相信那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 曹老板可笑一下说:“你们哪,说话一套一套的,没经着过呀。到难的时候就知道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车间领导,你下海后一直很顺利,不知道这里边的酸苦。我混到现在这个份上,风风雨雨、三起三落、三穷三富,什么没经历过?今年就是个大坎,干不好这整个院子都得扔进去。”说到这里,他两眼湿润地透过窗子悲凉地环视自己的大院,“你呀,赶快去古城市找你的同学,就着现在陷的不深,把话说清楚,把事情办明白,能干就干,不能干把投标保证金扣下,预付款给人家退回去。” 车宏轩回答说:“我这块没问题。” 曹老板伤感地点点头:“商品经济,就是哥们经济。” 几人一直谈到中午,车宏轩陪曹老板在食堂吃过饭才离开。 第二百四十章 强行进驻工地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四十章 强行进驻工地 在大笔建筑材料涨价的情况下,按照车宏轩安排,五月二十九日早上,老史做好了长期出差的准备,将一个拉杆箱放到后备箱里,然后开车把爱人送到工作单位,不到八点就赶到公司。 又是一个阴天,但却风平浪静,没有下雨的意思。已经好多天没下雨了,俗话说旱怕阴天富怕贼,因为阴天就连露水都没有。但是,庄稼人并不担心,因为他们明白五月旱吃饱饭的道理。 这些天,老史被涨价闹得寝食不安,对于这种牵涉千丝万缕人事关系的事,他既不感兴趣又搞不明白。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不是为这种事长的,没有这方面的才华。倒是开工这件事令他精神振奋,这是他的老本行,他不用别人替他过多地操心,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从甲方到监理,从设计加工到现场安装,他没有一个环节不是清清楚楚的。所以,今天他感到很轻松也很兴奋,在今年夏天他第一次开始穿半截袖衬衫了,人显得格外有气质。 老史一进体育场大门,就见有四辆大车停在院里,还有三辆送货的倒骑驴,加上里里外外装车的工人,一派繁忙景象。他有一种自豪感,感到这支队伍确实能干点事。 这院里,从来也没有过这么多车,所以好多走完路的人都在顿足观看。 有两辆车装着方钢管,那是制作钢附框的原材料。方钢管装到与车厢板齐平的位置,应该已经达到了载重量。两辆车都有工人在装车,一辆装大型工具和劳保用品,一辆专为晚上开工典礼准备的海鲜和白酒。几箱白酒是谢厂长和老郝昨天在小东批发市场定的,便宜很多。海鲜是起的大早,在柳条湖海鲜市场批发来的,不仅便宜,还特别新鲜。另外两辆车,正在装保温窗框。老高拿着老史交给的发货单,一会叫着“c”(平开窗简称)几声,一会叫着“p”(飘窗简称)几声,安顺序装车,指挥得有条不紊。 老郝和娇娇在填写出库票子。 老史把车停到一边,下来到处看看。 谢厂长穿身迷彩服,满脸是汗,见老史过来,停下手里的活说:“按照你的指示,工作服、海鲜、白酒全部到位,别说在古城市,就是在我们这里,光海鲜和白酒就得省一千多。你这么安排对,挣钱多不容易,省下来干什么不好?” 老史微笑着说:“重要的是把干活的工具和附件带全,不能误事。” 谢厂长说:“放心,昨天就安排好了。” 老史安排说:“装完车招呼老高和老郝去老板办公室,大家简单碰个头。” 老史来到老郝和娇娇这里,看着娇娇说:“小朋友,出库票子写完了给我看看,千万别忘了什么东西。” 娇娇点点头认真地说:“我再复核一遍,然后给你拉个清单。” 老史笑眯眯点点头。 老郝拿出一个单子递给老史说:“这是昨天我和谢厂长写的,你看看。” 老史接过单子看了一会,没有发现严重纰漏,把单子交给老郝说:“就按这个装车。” 老史来到老高那儿,老高胸有成竹,按部就班地安排自己的事。他很放心,便来到办公室泡上茶,打开电脑,把开工还要解决的一些问题理一理,一会准备跟车宏轩碰头。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刘主任打来的,他感到奇怪,这两天刘主任接二连三地打电话,难道是甲方那边有什么情况? 老史客气地问:“你好,领导有什么指示?” “今天进场吗?” “现在正在装车,不仅钢附框进去,还要发两车保温窗框。今后半个月内,争取每天都发车,尽快把保温窗框上墙,以便保温、涂料这些下道工序能顺利进行。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工程干好!” 刘主任很高兴,赞誉地说:“你们能这么考虑问题很好,像个大公司样子,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领导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刘主任沉默一下说:“现场这边有点情况,跟你说了也没有关系。由于材料涨价,电力安装队伍把工地给停了。这一闹不要紧,用户们慌了,怀疑你们是不是也不干了。没有电还好办,没有窗户那就不成楼了;没电可以点蜡烛或是煤油灯,没窗户那就住不了人了。所以,你们成了工地的焦点。不怕你们大城市人笑话,很多用户一辈子没住过楼房,像盼儿女似的,天天来工地,什么都问。所以你们进来要有个样子,给我们增点光添点彩。” 老史觉得机不可失,按照车宏轩安排,有机会就制造舆论,进行正面进攻,为日后车宏轩找古明远商谈创造必要的条件,他便立即解释说:“增光添彩没问题,只是面前的两件事必须尽快解决:一是钢附框钱,二是铝锭涨价这一块价差,这两笔钱款项不到位肯定会影响工程进度。” 刘主任明确回答说:“钢附框这块,你把报价拿来,我们核实后按总体合同的付款条款执行,先付预付款,再付进度款,安装完了立即验收,验收后扣除保修金马上付钱,绝不会有任何问题。涨价这块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想上边也会有所考虑,怎么也不能让你们背着小米来干活。” 老史进一步说:“钢副框按照你的意见执行我们没意见,但铝锭涨价可不是小事,不尽快解决就是我们想往下干,客观上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如果有实力帮你们盖楼,那就不如自己搞开发挣大钱了。” “放下电话我就去汇报。到工地的时候如果我不在,找小张小马。” “好的!恭候你的佳音。” “上边的事我做不了主,我只能把你们的意见带上去。虽然我不敢打包票,但这是明睁眼露的事,谁都看得很清楚,应该不会有问题。” “到工地还有很多需要领导支持的事,希望通过我们共同努力,拿到鲁班奖。” “放心好了,昨天我还批给你们一万块红砖呢,只要把工程干好,什么事都好商量!” “谢谢领导!” 老史放下电话,给正在体育场散步的车宏轩打电话:“还在锻炼?要是下决心晨练,那就应该早点起来。” 车宏轩笑了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喜欢贪黑,不喜欢早起。” “得回来,一会发车了。” 车宏轩收起手机慢慢走向办公室。对于老史今天带领千军万马去工地,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相信自己手下这帮人,知道一切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他仍然在考虑涨价这件事,与其说他在散步,不如说他在苦苦思索。他现在觉得要回涨价这么大一块钱,应该不是件简单的事。最主要的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古明远怎么想的。他试图换位揣摩,可得不出结论。因为他并不清楚古明远将面临怎样的客观环境。他非常清楚,这是个关键节点,影响深远。 老史把谢厂长、老郝还有老高都叫到办公室。 车宏轩洗把脸,倒杯茶,然后静静地坐下。 老史开门见山地说:“刚刚接到刘主任电话,因为材料涨价,甲方对我们进工地有点担心。” 车宏轩不想当着大伙说这件事,便插一句说:“甲方担心是可以理解的。” 老史明白车宏轩的意思,转开话题说:“刘主任电话里要求我们搞出点气氛,这和我们要培养一支过硬的施工队伍的想法不谋而合。从长远发展看,我们的短板就在这里。以前工地管理不严,要求不多,我们的安装队全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散兵游勇,扔下锄头拿起扳手就上班。现在再这样干不行了,不管施工水平还是安全生产,国家都有明确规定。我们也借此机会把安装队伍素质提高一下,为今后大发展打下基础。这次我们不仅要统一着装,还要进行军事化管理。为此,我们需要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 车宏轩说:“坚决支持,不仅要从形势上,更要从业务上、作风上培养出一支铁军。” 老史说:“考虑到工程队全是新手,虽然经过了必要培训,但必定没有真刀实枪干过,现场作业面又过于分散,工人进到楼里找都找不到,很容易出问题。一旦被看出破绽,非常不利。戏法灵不灵全在毯子蒙,所以我不能在工地跳光杆舞,让谢厂长和老郝在工地帮我几天。” 车宏轩问老高:“家里行不行,连加工再装车的事可不少?” 老高挺起胸脯满不在乎地说:“加工没问题,我敢保证。可这不是一个人干的活呀,就是少一颗螺丝钉都没办法解决。” 车宏轩说:“缺什么我去跑,加工这边必定在家里,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 老高使劲吸一口气说:“短时间可以,时间长了不行。我们这不像搞军品,整个供应有周密计划,我们这是缺什么现掂对,人手少了肯定不行。” 车宏轩听出这话有点尖酸,不想和他理会,便没搭理。 老史继续说:“我已经通知永丰铝业设计员明天到现场,谢厂长和老郝带上所有物资和工具,连同钢副框一起运达现场。从明天起,每天发一车窗框,连续发半个月。这样我们的气势就够了,就为要进度款和谈价差创造了有利条件。我希望我们前后严密配合,坚决打好古城市这一仗,争取拿到鲁班奖,顺利地进驻二期办公楼工地。” 车宏轩很满意老史的安排,看看大伙问:“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家干劲十足,议论一会,各奔前程。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运筹帷幄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运筹帷幄 散会后,办公室只剩下车宏轩和老史。 老史说:“早上我和哈尔滨老常联系一下,请他带安装队几个熟练工人明天赶到古城市,干到十号再回去。” 车宏轩皱起眉头担忧地问:“不会耽误吗?” “不会,我安排哈尔滨十号开始装玻璃。到时候,我让王河派几个人过去帮一下,即学习了点玻幕墙安装,又还了工资帐,一举两得。你放心,哈尔滨那边确保二十号之前玻璃装完。剩下打胶之类的零活,留一两个人干到月底也完了。其余人,可能都要过来,新增加的门连窗需要增加安装力量。” 车宏轩点点头。 老史说:“现场要用钱,是不是让两位会计过去一下?” “用不到她们过去,把钱打到你卡里,由你自己来掌握。” “那样不好,我也没有这个精力。” “好的,我安排她们过去。” 老史收起记事本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两件大事,一个是进度款,一个是涨价钱。” “这种事我能做什么?” 车宏轩看着老史说:“按照目前情况,你代表永丰铝业出头较为有利,这叫正事正办。” “进度款还会有问题吗?” “按合同规定,需要框安装完并验收才能支付。如果这样,在目前原材料涨价的情况下,黄瓜菜都凉了。我们最理想的目标是在安装至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二十几天以后,进度款和涨价钱一块进账。只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就赢定了。为此,你要唱黑脸,在作业会上把事情的严重性讲清楚。把你讲的写成文件,把这份文件附在作业会记录后边存档。” “你是想通过这种形式来要回进度款和价差款?” “这是最直接和最正规的,按理能够达到目的。即使不能完全达到目的,也能给古明远考虑的时间。这要强于我贸然直接和他对话好,有个回旋余地。” 老史就头痛这种事,皱起眉头说:“可以,我就这样办。其实你不用担心,就是没有那层关系,甲方也不会把工地扔在那里。” “一旦那样,就意味着我们停工了,这一点可以说但千万不能做。我们不能放弃后边的办公楼,更不能毁了信誉。” 老史很为难地说:“一旦僵持下去,又不能停工,分寸很难掌握。” “那时候可能我和古明远见面商谈的条件就成熟了,甚至他可能找我。到了这个火候,事情就可能好办了。你放心,涨价钱我不能不要。那是将近三百万的利润,就是考虑我们提前定了框料,也还要损失原来计划利润的两大块。一块是框料涨价的五十万,还有一块是扇料的八十吨,一吨一万三,那就超过了一百万。” “我按照你的安排来做。” 车宏轩说:“关于催要进度款和价差款的文件,我准备了个草稿,一会再修改一下,明天上午发到你邮箱里。你改后给我发回来,然后我们再定稿。” “好的。” 之后,老史忙自己的事,车宏轩给哈尔滨付经理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在确定安装门窗的队伍今天进场后,刘主任夹着记事本,来到办公楼古明远办公室。因为材料涨价一事,他已经向好几个领导反映了情况,他估计古明远应该得到消息了。可一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没有别的办法,必须亲自向古明远汇报,以免把责任留给自己。 古明远知道刘主任来了不是急事就是大事,请其他人先回避一下,然后给刘主任扔过去一盒烟,态度和蔼地问:“什么事?” 刘主任说:“今天铝门窗施工的大队人马进来,电力施工那伙人在现场罢工,是不是给个说法让他们复工,否则影响太坏了。” 古明远心里不高兴地问:“你想给个什么说法?” “现在铜确实涨到八十多万一吨了,电力部门又是有名的电老虎,惹不起呀。” 古明远冷笑一下问:“去年签合同的时候他们提出要百分之六十的订货款,我们不是给了吗?铜是刚刚涨的价,余款要到验收合格后才能支付,现在罢工要的是哪部分钱?这把我搞糊涂了!” “沾包就赖,抢钱一样。现在不是涨价了吗,要涨价那块。没办法,一个是电老虎,一个是水老虎,一个是气老虎,衙门口惹不起啊!据我了解,他们把预付款存在银行挣利息,等涨价了才傻眼。” 古明远不动声色地说:“存不存银行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要求他们按合同规定的条款执行。” 刘主任为难地说:“那不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弄一帮人乱哄哄不干活,影响极坏,管不了。铝门窗施工队伍进来了,也牵涉材料涨价这一块,如果一块闹起来,麻烦就大了,工地没办法交工,我原来一直担心这个队伍也会出问题。” 古明远反感地问:“出什么问题?” “刚签完合同就涨了这么多,要求涨价或者退回预付款,都在情理之中。看来这个厂家还不错,当初我们的选择是对的。关于他们提出的涨价问题,我该怎么答复?” 古明远想想说:“不管是哪家,皇上二大爷也不好使。合同签了就不能变,这牵涉七八百家个人利益。你是不是知道,从市政府到公检法,那个部门在我们小区没有住户?并且都是头头脑脑的,给施工单位补钱,谁会认账?现在这时候,又不能为了别人去违反财经纪律。” “一点不考虑也不是办法,将来不误事吗?电力施工队已经放出风来,如不尽快给钱,不仅活不干,还要给工地拉闸。”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那好啊,我们就等他们拉闸。他们一旦胆敢拉闸,工地就不干了。立即召开全体业主大会,把情况讲清楚,要么大家掏腰包补钱,要么停工不干了。把工地卖给开发商,谁也别想要房子!” 刘主任问:“那不出的事了吗?乱了套了!”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怕什么?如果业主们要组织一帮老头老太太把电业局或者市政府围起来,我们要努力做工作,尽快平息事态。” 刘主任恍然大悟,知道领导在提醒自己,连忙说:“明白了,不怕得罪他们。” 古明远皮笑肉不笑地说:“在我们开发区,别说他电业局,就是公检法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官就别当了!” “可铝门窗厂家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在市政府管辖之内,也确实冤枉点,一旦干不下去要考虑出路。” “补钱是不可能的。” “进行不下去怎么办?” “再找厂家。” 这个结果是刘主任没有想到的,古明远口大气粗,也不考虑具体工作人员的难处就武断地作出决定,他感到郁闷,默默离开办公楼。 材料涨价的时候,不仅工地管理人员担心干铝门窗的队伍进不来,就连好多用户也在担心。现在通讯手段太方便了,电脑、电视和报纸广播,都能得到各方面消息。尤其那些急需解决住房的用户,几乎三两天就来工地看看。 老史的几板斧,确实砍出了新天地。不仅大队人马蜂拥而至,钢副框全部开始加工,而且就连铝合金窗框也是连续几天发车,这使得甲方和用户大为赞赏,一片叫好声。 工程顺利地进行着,到六月底,钢副框已经全部安装完毕,铝合金窗框安装至百分之三十,铝型材已经消耗掉四十多吨。按车宏轩计划,这时候应该要进度款。如果这时候不进钱,窗扇料没钱订货,必将影响整个工程进度。进度款应该是窗框安装完付百分之四,由于材料涨价和增加钢副框两个原因,提前催要进度款是有道理的。 到这个时候,铝锭价格降到一万九左右,比签订合同时候增加五千多(每吨),价格已经趋于稳定。 车宏轩决定,进度款进来之后,立即着手谈价差。 六月二十九日,老史接到车宏轩发来的催要进度款文件,打开快递纸包,拿出文件看看。觉得有些情况写的不清楚,账没有算明白,文辞也过于软,像求人家似的,就和车宏轩沟通,想改改。在征得车宏轩同意的情况下,老史把文件改好,用特快传递发回去。 这天临下班,甲方基建办小张、小马来找老史。 老史并没有在意,随便问:“两位哥们有什么指示,星期天都不休息?” 小张说:“晚上有几个同学要聚会,请史老板给点政策。” 老史慷慨地答道:“没问题,把发票开好给我就行。” 这种事老史和车宏轩有过研究,无论甲方还是监理以至于各个政府管理部门,吃吃喝喝的事一律处理好。 “谢谢史老板。” 老史借机问:“电缆施工每次作业会都讲价差的事,这么长时间不解决人家也不开工,我看大门那儿围了不少人,会不会闹事?你们这么大单位,材料又确实涨了,为什么不给补贴?” 小张笑了说:“不知道,那是上边领导的事。听说这两天要堵大门,还要把电闸拉了。” 小马说:“这是上边的事,都在开发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知道领导之间有什么过节。你们可千万别学他们,越这样越没什么好处。” 老史笑了说:“按说电力施工单位不是没道理。” 小张摆摆手警告说:“这些事背后不要议论,没有好处。” “随便问问。” 小张小马笑眯眯走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初试锋芒(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初试锋芒(一) 小马小张走了之后,老史去工地办公室,一位陌生人找到老史,很客气地说:“我是电力工程承包商,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老史知道这是电霸,客气地说:“请讲。” 那人撸撸袖子说:“满工地都知道,这次铜和铝涨价,受害最深的是我们两家。我们老板已经找好关系,明天我们一起行动,只要把大门堵上,立即就会有相当级别的领导出头,给我们主持公道。上边已经和开发区开发区领导商量过,古老板表示同意。闹一闹有点影响,办事好有个台阶下。” 老史想想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要请示公司。” “你们不要怕,这院里的房子,落到个人手一平米还不到一千五百元,简直是白给的。据说到手就能卖四千多,房主们都发大啦!里面全是猫儿腻,一般平民百姓谁进得来?全古城市的腐败分子都来这里了,成了腐败小区。我们材料涨点价不给,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也不能答应。你们也不能这么傻乎乎就是往前干,干完了没人领情。不给钱就别想干下去,谁他妈也别想住!” 老史想想说:“就我个人来说,表示同情。我尽快请示公司怎么办,不迟于明天上午给你答复。” “我只是通知你们,大家在一个工地,别吃亏上当。这种事过午不候,现在不闹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我希望你们明天六点把工人全部带到大门,和我们一起把大门堵上,只许人员进出,不允许任何车辆和物资进入。去不去你们自己决定,晚了就没有份了。” 老史说:“只要公司同意,我明天准时把工人带过去。” “你们不要怕,在这里,胆小不得将军做!”说完,这人扬长而去。 老史立即给车宏轩打电话。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从你多次和刘主任沟通的结果来看,甲方确实没有明确态度。也可能内部意见已经明确了,现在还不方便公开,你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吗?” “有道理,至少材料涨价这么长时间了,甲方态度暧昧。” “说明怂恿闹事不可能是甲方的意见。” “我认为要涨价这块钱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牵涉千家万户,肯定不好办。如果电业部门都没能够拿出钱,我们就更难了。前有车后有辙,这没什么好说的。”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们还是不改初衷,一定要先拿到进度款。待那些人闹事有结果了,我们再做打算,伺机而动。” 老史问:“明天怎么办?” 车宏轩想想说:“让工人正常上班,如果有人堵大门,我们就停工陪在那里看热闹。但绝不参与,也不宣布停工,看看局势如何发展再决定。我们不能贸然行事,要考虑进度款,还要考虑办公楼。” “我明白。” “跟王河交代好,停工损失由我们负责。” “好的。” 老史放下电话,立即找到汪河,安排好明天的“工作”。 和老史通话后,车宏轩考虑再三,决定给古明远打个电话,他便拿出专用手机打过去问:“在哪里?” “有什么事吗?” “铝锭几天内涨了一万三千多,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这个情况?” 古明远沉默好一会才说:“不清楚。” “我想过去,需要见面研究一下。” “消息可靠吗?” “这是世界性的,业内没有不知道的。” “明天过来,我也想跟你喝点了。到家里,我让吴艳做几个菜,晚上六点半准时。” “好。” 两人结束通话。 第二天下午,车宏轩开车去古城市,看看时间还早,先去洗个澡睡一觉。晚上六点半,准时来到古明远家。没想到除了吴艳,还有刘洋洋和一个小姑娘也在。不知道是撒的香水还是窗台前那些繁茂的花卉散发出来的,或许是小姑娘身上溢出的,清香盈鼻。窗帘紧闭,灯光柔和,ktv里放着邓丽君的靡靡之音,红木餐桌上放好了考究的菜肴和白酒红酒。 吴艳和刘洋洋见车宏轩进来,都客气的打招呼。吴艳又胖了一圈,越发显得嫩白可爱。 古明远雅兴很高,让车宏轩坐下,几人喝酒。 吴艳拿起五十二度的五粮液,给车宏轩倒上,又给古明远倒上,然后给刘洋洋和那位小姑娘倒上红酒,自己也没客气,倒上一杯。 几人喝酒听音乐,连喝再闹,搞到小半夜,完了古明远拉着车宏轩和刘洋洋还有那位小姑娘上楼打麻将。车宏轩心事重重,哪里有心思干这个?拿出三千元,准备输了完事,一直没和。 古明远喝得迷迷糊糊,不时的放肆的说三道四,一直也没怎么和,不知道是真是假摔摔打打的,越打越生气,实在不和,张罗调庄。车宏轩调到东家,第一把无精打采的仍然看飘和,早早打出一张二万,又打了三万,门前饼条两差落地,就剩万子没对。三人都猜出他一万是对,谁都不能打。古明远见车宏轩没多少钱了,自己也没赢到,怕散了局,伸手抓起一个一万,想了想笑着说:“千刀万剐不和头一把,给你,我报夹。” 车宏轩不知道想什么呢,竟然没反应,伸手去抓牌。 古明远已经报夹,可以看别人牌,歪头一看,推了牌说:“你怎么回事,该和不和?” 车宏轩这才恍然大悟,满脸通红。 古明远正儿八经的说:“我看你总是看飘,不大不和,来很的,这是胡扯,牌场上有句话,叫做呆头呆脑看对倒。” 车宏轩笑了说:“平时就不玩这个,今天喝多了就更不会了。” “喝完酒打牌才有气氛,这叫醉麻。”古明远眯笑着说,“小牌一端赛过神仙。对了,你打牌该和就和,按规矩办。记住,赌场无父子。” 车宏轩笑着摆摆手说:“我都迷糊了。” 古明远一边推牌一边严肃的说:“办事按规矩来,不要碍于情面,不能勉强,这就是所谓的瓜熟蒂落,明白吗?” 车宏轩心里一震,感悟出话里的用意,马上连连点头。 快到下半夜一点了,车宏轩终于把三千元输光。 古明远连偷牌再诈和,一家赢。他得意的眯笑着,拿起门前的一大叠票子,用手拍了拍,掐起一半递给刘洋洋,剩下的推给那位小姑娘,自鸣得意的说:“怎么样,不是对手?” 大家都迎合的笑了。 古明远和女人打牌就这样,把钱分给大家,然后赢回来再还给她们,这才是乐趣。都知道他这个脾气,所以赶快让他和,完了好干别的。 古明远兴致未尽,拉着车宏轩下楼去吃夜宵。 吴艳下楼给热菜。 古明远端起酒杯小声问:“她最近来过电话吗?” 车宏轩一愣,忙回答:“前些日子来过,还在那里,说是很好。” “还没去加拿大?” “没有。” “这样------你如果有时间就安排过去看看她,我有些不放心。”古明远不知道在想什么,烦闷的眨眨眼,也没让车宏轩,一仰头把酒喝了。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感到他轻松背后心事重重,在喝闷酒。 古明远用手比划着请车宏轩喝酒。 车宏轩陪着干了,放下酒杯,想说说自己的事,见古明远轻轻晃晃头,没好意思张口。 古明远是好半天喝一杯,不说完,也不张罗喝,弄得车宏轩只好陪着。快到天亮的时候,车宏轩实在挺不下去了,只好告辞离开古明远家。虽然有打麻将时的几句话,车宏轩悬着的心还没落地,不知道古明远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何办理,多长时间明确下来。这些东西不明确下来,马上就牵涉到很多事,必然影响到工程的顺利进行。可是他没办法,怎么办、什么时候办、办到什么程度,他只能等待。 早上九点钟刚过,他从桑拿浴出来,直接来到刘主任办公室。刘主任不在,他给刘主任打个电话。原来刘主任正带着监理一帮人查看汪河他们安装的付框,协调和土建的配合。 车宏轩知道老史也一定在现场,便坐下来等。半个多小时后,刘主任开门进来,跺跺脚,拍拍身上灰土,看也没看车宏轩说:“队伍还行,被老史管得很有条理,看来能打硬仗。” 车宏轩符合一句:“工程上的事你放心,我们的队伍都是专业化的,这伙不行立马换人。” 待刘主任坐下,车宏轩把原材料涨价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并且说明:“如果不能给予价差补偿,将无法继续施工。” 刘主任听了半天,指指上边说:“你去找上边,我说了不算。” “我想涨价的情况你是了解的。” “知道,我希望给予一定补贴,顺顺当当把工程干完算了。可你们签的是包死合同,并且又是按洞口结算,还减少了那么多开启扇,你们糊弄别人可以,糊弄我没门。包死合同就应该包括抵御各种风险的能力。如果现在材料降价了,你们还能要求退款吗?” 车宏轩感觉到事态严重,争辩说:“材料价格涨到这种程度,应该属于人力不可抗拒因素,这在法律上也是受到保护的。刘主任,别人不清楚还可以说得通,你干这么多年了是行家,应该清楚。这次招投标是低价中标,管理好了也就百分之几的利润,管理不好就是白忙乎了。材料涨到这个份上,你让我们怎么干?拿人心比自心,企业不容易,人吃马喂的,希望你能理解。” “你们各个厂家把价格搞得那么低,现在拿到手了哭爹喊娘的,当初干什么了?” “这次涨价是天灾,是全球性的。” “也同情也理解,可我当不了家,你没见合同上是谁签的字?” “我们和古老板很难见面,还望刘主任帮忙办一下。” “办不了,我告诉你,办不了!”刘主任见自己态度过于强硬了,知道这伙人不一般,便缓和一下说:“除非老板发善心。” “这件事属于人力不可抗拒的因素造成的,必须按照规矩办。” “签了合同就得履行,这就是规矩。” 刘主任气愤的想了想,知道自己把话说死以后会被动,怒视着车宏轩说:“你回去写个报告,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我给你递上去。不管结果如何,必须保证七月初上墙安装。否则,合同上有规定,要处罚。如果退了合同,一定会向你们索赔。那样不仅影响了工期,还将给我们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 “如果材料涨价因素不给予合理考虑,我们不能准时施工,也不退回预付款。我们董事会已经作出决定,可以奉陪任何一家甲方将官司打到底。如果大家都这么办,我们只要宣告破产,你的预付款就只能做了破产的嫁衣裳。” 刘主任不在乎的笑了说:“这些事和我没关系,你还是回去写个报告,看看上边怎么定。上边说给你补一千万,一分钱也不用我掏腰包;不给你补,我也不会得到一分钱。听明白了吗?我这人就这样,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这么多年不是被吓出来的。” 车宏轩不愿意和他把关系搞得太僵,便退一步说:“我也一样,都是为单位办事的,不能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我们中午一起吃饭,下午我回去准备个报告。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把工程干好。” “不吃饭。你还是回去准备准时施工,不能误了工期。干好了什么都好说,干不好什么都没有。报告的事不急,赶快组织人马准时进场。要像干付框这样,起码有个端正的态度。” “你放心,一定把工程干好。” “好啦,我还有别的事。” 车宏轩只好告辞。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初试锋芒(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初试锋芒(二) 电力施工队伍说到做到,毫不客气地停工了,把工人带到工地大门外闹事,搞得现场内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看热闹的、着急住楼的全上来了。看热闹的巴不得工程别干了,看人家将来住这么好楼房嫉妒;着急的生怕出什么意外把工地停下来,失去一个改变居住条件的机会。 刘主任认为事态严重,必须去跟老板汇报一下,尽快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正准备动身,电力安装工程队头头张伟来了。这人虽然个子不高,但横粗,看上去很强悍。他并没有什么来头,靠把力气吃饭。但他背后的老板还是有两板斧的,虽然没有王玉田那样霸道,却也是黑白两道都走得通。否则,像开发区这样的工程他是拿不到手的。据说古城市装电的活,只要他想干,别人就不要再费心了。 刘主任瞪他一眼说:“烦谁谁来!还是不想干活呗?” 张伟也满脸不高兴,气愤地回了一句:“领导别生气,别冲我发火,我就是个领头干活的。说白了就是劳务承包,清包工。与甲方的经济往来以及合同纠纷,不是我分内的事。我也想尽快干完好去别的工地,可没办法,干活总得有人掏钱呀,这么拖下去我实在赔不起了,今天你得给准信。” 刘主任一拍桌子怒斥道:“你要是不干活,以后别来我这里晃,懒得见你!你要是有能耐,现在就去把楼都扒了!” 小张也不是一般战士,家里有背景,指着张伟喝道:“你们先把工人带回去干活,主任再去跟领导汇报也好说话!” 张伟冷笑一下说:“那不可能,钱不到手不可能开工,除非你们给打个欠条。刘主任你也不要叽歪,今天十点前如果你还不能给个准信,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就等到十点,差一分钟都不好使!还懒怠见我,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这里?” 刘主任知道这些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现在又是个没收没管的时候,事情闹大了自己别落下责任,便走出办公室,给古明远打电话。 “你不用说话,过来一下。”古明远显然知道了这件事,没等刘主任说话就下达了指示。 刘主任回到办公室夹起记事本,并没有搭理张伟,转身走出来,坐着基建办那台老车来到办公楼,稍微等一会,被允许进到古明远办公室。 古明远照例给刘主任扔过来一包烟,让刘主任自己把茶泡上,然后坐回办公桌后边,点上烟平静地问:“干窗户那伙人干得怎么样?” 刘主任连忙回答:“目前看这支队伍还不错。” 古明远眯起眼睛又问:“搞电的那伙人罢工了?” “是,怎么说也不行,拿不到钱说死不干活。还放出话来威胁我们,十点前不答复就不要怪他们不客气了。没办法,一个是电力工程,一个是消防工程,哪个建设单位都得忍气吞声,惹不起!” 古明远不屑一顾地冷笑一下问:“你是怎么考虑的?” 刘主任挠挠头说:“没什么好办法对付这些臭无赖,给个说法先干活,否则影响太坏了。” 古明远看着刘主任问:“你想给个什么说法?” 刘主任眨眨眼说:“现在先答应给他们补点钱,等将来工程干完了再说。” 古明远笑了问:“那不是自欺欺人吗?现在如果答应了,到时候就得给。” 刘主任无奈地说:“没办法,现在铜确实涨到了八十多万一吨,任何一家施工单位都负担不起。尤其是现在普遍都是低价中标,施工单位为了拿到工程,拼命压价,材料一涨必然出现这种局面。” 古明远问:“去年签合同的时候他们提出要百分之六十的订货款,我们不是给了吗?铜刚刚涨价,余款要到验收合格后才能支付,现在要的是哪部分钱?” “现在不是涨价了吗,要涨价那块。据我了解,去年他们把预付款拿出去放高利贷了,等今年涨价了就来不及了。” 古明远不动声色地问:“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合同总价是多少?” “八十多万。” “要多少价差款?” “铜在他们的合同中所占比例并不高,他们提出要二十几万,我想最多给一半,大家都负担点。”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为这十几万,他们就六亲不认?你看明白没有,在我们工地里没有一个队伍是没关系的,现在竟然拉开架势跟我们干仗,这就是教训!见利忘义,唯利是图,跟这些人讲交情,不是二百四,也不是二百六,正好是二百五,愚蠢之极!” 刘主任无奈地说:“粘包就赖嘛!没事还想多拿点呢,何况材料还真的涨价了。” 古明远知道那位电力安装老板和吴艳住在一个小区,开着一辆白色丰田霸道(越野车),曾经多次跟吴艳热情打招呼,目的是什么古明远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据吴艳讲,这人还算斯文,也非常客气,不像坏人。按说这个过节应该放一马,可不行,这件事不处理好,自己就很容易成了众矢之的。这要是在以前,他早就大笔一挥了,从哪里都可以挤出这几个钱,没必要和这些小商小贩们一般见识。可现在不行,自从陈军来了政治气候完全变了。无论是反腐倡廉还是党风建设,都动真的了,撞到枪口上,即使有车宏轩这层关系恐怕也难以摆平。 古明远沉默一会,又点燃一支烟说:“这是张三(狼)不吃屎——是活人惯(灌)的,不管是哪个山上的老虎,在这个工地干活,都得给我王八拉车——规规矩矩的!要求他们无条件按合同规定执行,否则,给我赶出去!” 对古明远以这种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严厉的话,刘主任已经习惯了,可今天他还是感到不妥。 古明远又补充一句:“这件事就这么办。” 刘主任担忧地问:“这样不是在激化矛盾吗?闹得满城风雨对我们下一步施工没有好处,我意见还是处理一下为好。工程队赔钱了肯定不会罢了,放在谁身上都一样,他们会为此拼命。” 古明远笑了笑说:“翻天了?赔了活该!干这么大工地,按古城市以往的经验,不拿回扣、没有好处是没人相信的。你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信。而拿回扣的人是谁呢?你要说是楼下把大门的,鬼都不信。是你和我,我拿大头你拿小头。如果我们不严格按合同规定办,口子一开,家家都有要钱的原因。如果家家涨价,那就出大问题了。一个是我们和施工单位关系说不清,这符合大家的猜测;二是我们卖给业主的价格将无限制地涨上去,业主们就会认为我们在挣钱,在发财,不是在给大家办事。” 刘主任感觉这种说法是耸人听闻,脚正不怕鞋歪,没有理由什么都担心,但他不好明说,便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古明远轻轻晃晃头说:“没什么好办法,现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去违反财经纪律。” 刘主任皱起眉头说:“这样恐怕很难按期完工,一方面工人闹事,另一方面电业部门也会三天两头来检查,动不动就贴封条拉闸,那还怎么开展工作?” 古明远吐出一口烟愤愤地说:“即使工程停在那里也决不能补钱,这是我们的底线。把大门堵上或者把电停了,让工会出头,召开全体业主大会,把情况讲清楚。要么大家掏腰包补钱,要么不干了,把工地卖给开发商。” 刘主任被这句话干蒙了,瞪大眼睛脱口而问:“那不出大事了吗?” 古明远笑了说:“怕什么?至于业主们如果组织一帮老头老太太把电业局或者市政府围起来,我们要努力做工作,尽量不采取这样措施。” 刘主任恍然大悟,他为老板的远见卓识和魄力所折服。 古明远点点烟灰自鸣得意地说:“在我们开发区,别说他电业局,就是公检法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官就别当了!” 刘主任全神贯注地问:“铝门窗厂家怎么办?他们正赶上涨价,而且数额巨大,不给予考虑恐怕不行。” “他们正式提出来了吗?” “是。” “让他们先干活,等这电业这件事处理完了再说” “前有车后有辙,我怕一碗水端不平会出问题。” “什么车啊辙的,实事求是嘛!” 这个结果是刘主任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感到胆战心惊,这不是在搞建设,这是在搞政治。和古明远又聊一会,他默默离开办公楼。 刘主任离开半个小时后,古明远接待电业部门一位朋友。 来人说:“受人之托,给你带来一箱软中华(香烟)。” 古明远说:“礼下必有所求,你的事我办不了,礼也不敢收。” “那点活材料一涨就白干了,小门小户的,怎么说也得给补点。” “不可能,你回去告诉他们老老实实履行合同,今后还有机会。办公楼就摆在那里,还怕没钱挣?” 那人还想说什么,古明远摆摆手:“别说了,没用,我这关就过不去。” 那人觉得太没面子,在古城市没有这样办事的。古明远也太牛了,古城市就这么大个地方,谁不认识谁呀?便愤然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古明远在心里漠视地笑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初试锋芒(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初试锋芒(三) 电力安装队罢工还在进行,已经在大门那儿拉上标语,血淋淋写着“还我血汗钱”,字后面打着三个巨大的感叹号。一帮人一字排开,头上像日本武士那样,扎着白条,前面写着相关标语,后边飘着两条小辫。也有横坐在大门前的,也有吃盒饭的,也有指手画脚指挥的。干这种事这些人轻车熟路,别的不堵,只堵货车,许进不许出。已经有几辆水泥搅拌车和小货车被堵在门外,司机们呆的闹心了,经常凑个热闹长鸣汽笛。现场已经停电,不少工人和一帮来这里找活干、捡破烂的老百姓,都来围观看热闹。 老史不知道罢工闹到什么程度了,正想给汪河打电话,就见汪河和老常已经走过来。 老史下车迎上去和老常握手:“几点到的?” 老常憨然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说:“还不到八点就到了,还寻思今天干一天活呢。” 老史问:“带来几个人?” 老常回答说:“五个,全是好手,干活的事你放心好了,那边(哈尔滨)完工我马上过来。” 老史点点头问说:“那边工地情况怎么样?老板很担心。” 老常信心满满地说:“只要玻璃按时到,绝不会误事。” 老史点点头,然后看着汪河问:“大门那边什么情况?” 汪河说:“搞电的那伙人把大门给堵上了,要材料涨价钱。” 老史一听脑袋嗡的一声,知道坏了。他本能地判断一定是价差的事出麻烦了,说明车宏轩找古明远没有取得预期结果,否则电力安装队不会继续闹事。这真是个多事之秋的地方,没有顺当事。 汪河接着说:“昨天刘主任又给我找了个地方,比现在的宽敞多了,还批了一万块红砖铺地、盖厨房和厕所。刘主任还协调土建借给我们一批脚手杆子,我带人搭了个简易工棚,有二百多平米。还有,拉来的海鲜什么的一直冻在冰箱里,我在旁边那个小村子里找了一家,准备晚上吃看,免得坏了。现在停电了,做饭的几名工人都呆在那里,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他们一会你来,定下来再说。” 老史问:“没听说堵大门的这伙人什么时候撤呀?” 汪河回答:“没听说。” 老史说:“最好等罢工有了结果我们再搞宴会。” 汪河说:“不行了,东西都放不住了。” 老史只好勉强地说:“那就让做饭的先等一等,这种情况下我们请的人不是甲方就是监理,他们都不会来。我们自己吃,否则连杀猪再买海鲜的,不全白扔了吗?” 汪河说:“要是再不来电恐怕我们自己吃也来不及了。” 老史想想说:“那还等什么?赶快租台十个千瓦的发电机,不要耽误晚上的事。” 汪河答应一声就想走。 老史问:“设计员来了没有?” 汪河回答说:“和我手下的技术员在工地。” 老史说:“老常,你去找到设计员,把工地情况搞清楚,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研究。汪河,你去大门那儿看看广告,租台发电机。电话用手拿着,我可能随时跟你联系。” “好的。”汪河答应一声,和老常走向工地。 老史烦恼地回到车里。 王梅问:“工地怎么了?” 老史回答说:“电力安装工程队罢工了。” 娇娇觉得奇怪,心想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她早想来看看,看看工地究竟是什么模样。在她的印象里,工地是那些高高的吊车的世界,里面究竟是什么,那些拔地而起的大楼是怎么盖起来的,她是一无所知。这将给企业带来巨大利益的工地,让她感到奥秘,她问老史:“史叔叔,这对我们会有影响吗?” “不会,只是添了麻烦。” “我们能去工地里看看吗?” “去,看到刚刚那两个人没有?那个高个子年轻的是我们的工程队长,叫汪河,是车宏轩的姑舅外甥;那个岁数大的,姓常,是车宏轩的姑舅哥。你们去,我让他们等一下。” 两位会计好奇地下了车。 老史给老常打电话,让他等一下。老常便停下脚步,回头等在那里。 老史马上把情况通报给车宏轩。 车宏轩沉默一会说:“这是最坏的消息,看来情况不妙。我们原来设想的进度款和价差款一起要,看来很难,不行退而求其次,先要进度款。” 老史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看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不行干脆把东西拉回去?” “我们不能做这样的的决定,这连带有经济责任。一切都请示甲方,按甲方的安排来做。” “明白。” “这些事你自己决定,不用跟我研究。” “明白。” 老史马上给刘主任打,没接。没办法,他只好锁了车走去基建办。基建办并没有人,他只得又给小张打电话。小张告诉他正在研究开业主大会的事,让他开车到办公楼来一下。 老史赶紧回来开车,老远就见张伟等在车跟前。他和张伟昨天有过接触,那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一般工地室内电线都统归土建施工,而独独这个工地另外有队伍施工,真是不可思议。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电业部门太霸道所致。这会儿他好生纳闷,张伟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张伟很客气地说:“罢工的事再跟你讲一下。” 老史对这位电霸毕恭毕敬:“请讲、请讲。” “满天下人都知道这次铜和铝涨价了,作为受害最深的我们两家,要共同努力,拿不到钱坚决不能往下干。我老板让我和你们联系一下,一起行动,把大门堵上。” 老史皱起眉头说:“我昨天请示公司,没有明确答复,不好办。” 张伟笑了说:“你是外地来的,对古城市情况不了解,千万不要吃亏上当。活没干什么都好说,活一干完再想要钱,门都没有!” 老史感到奇怪,也为了迎合,故意问:“材料涨价尽人皆知,不给补钱谁也干不下去呀,这里的领导不会这么处理问题?” 张伟笑了说:“要么说你不了解呢,这地方从搞武斗到现在,从来就没安稳过,做点像样买卖的没伙打手绝对干不下去。当官的更是那个小样,天下乌鸦一般黑,个个脑满肠肥。”张伟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听说开发区头头更厉害,把老婆孩子送到国外,自己花天酒地,天天当新郎,夜夜入洞房,打眼(枪毙)都够本了。就这些人,能替我们办事?所以,别信天别信地,必须把钱逼出来!” 老史说:“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尽快请示公司。” “我希望你们立即把工人带到大门,把东西卸在大门口,把马路堵上。不能犹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跟你讲明白,在这里,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谢谢你的关心,我立即请示。” 张伟见老史左一个请示右一个请示,似有搪塞之意,摆了一下手走了。 老史看出张伟不高兴了,可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位老兄高兴呢?他感到困惑,还是开车去办公楼。 在开发区办公楼三楼大会议室外,老史无奈地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刘主任才夹着记事本,不慌不忙地走出来,轻轻和老史握个手说:“老板进山了,联系不上,只能等一下。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工地不会有任何问题,希望你们在目前复杂情况下,巧妙安排,不致于影响工期。” 老史焦急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上百号人,一天误工费得多少钱?进货的车也不能等,谁压得起呀?” 刘主任说:“你们自己想想办法,不行在外边先找个地方卸下来。” “那要增加费用,像误工费,场地租用费,产品保管费,二次搬运费,都不是个小数字。还有,后期进来的钢附框都是原材料,明天需要加工,这都是难点。” “这些你不用说,老板会考虑的。这么大工程都交给你们了,这点风险还不能承担?” “必须得签单,否则我没法交代。” “这点事你还磨叽什么?你们怎么进来的自己还不清楚?我可以口头答应你,但不能签单。我们老板你不了解,他最反感手底下人在没有请示他的情况下擅自做主。” “那好。”没办法,老史只好勉强同意。 小张小马跑过来,告诉老史赶快回工地,那边打架了。 老史并没在意,因为他绝不相信自己的人会干出这种事。可是他想错了,打架的人确实是他的人。 原来,谢厂长带车来到工地后,见大门堵上了,就下车去理论,要求把拉货的车放进去。 汪河拉住谢厂长说:“大老爷,听说这些人不好惹,还是等等。” “怎么的?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吃人?”谢厂长胳膊一甩进去,和人家理论。 堵大门的那伙人里有个叫二愣子的,心眼不全,半付下水,他哪里管你岁数大小,没商量,不许进。 谢厂长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运动中那也是戴袖标领头喊口号的,便在那里讲起道理。三说两说,被二愣子一个电炮打得满脸是血,趴在地上打了几下滚,坐起来嚎啕大哭。 那些堵门的人有几个不是干活的,是罢工专业队,专门吃这碗饭的,来这里堵大门那是明码实价,每人每天两百元。这些人为了不砸生意,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否则道上没法混。 二愣子见谢厂长坐在地上一个劲地骂,指着他鼻子说:“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给我滚开,我打到你老家去!” 谢厂长根本不理他,仍然破口大骂:“我他妈比你爹妈岁数都大了,你竟敢动手打我?” 二愣子上前拎起谢厂长衣领,指着鼻子喝道:“滚不滚?你别倚老卖老!” 这时候汪河跑过来,一把揪住二愣子头发,大声喝令:“给我住手!” 二愣子伸手就想打,哪知汪河力气大,一拳将他打翻。 堵大门的那些人见状窜过来好几个,伸手就要打。汪河手下有好几个拜把子哥们,都是能征善战的,挥手就打,一顿拳脚把那几个人打得抱头鼠窜。 有好心人告诉汪河:“你们赶快跑,这些人马上就会喊来一大帮人,全都是亡命之徒。” 汪河见过阵势,带着大队工人等在大门。 果然,没到半个小时,一溜十几辆出租车开过来,一帮人跳出出租车,不问青红皂白,举起棍棒就喊打。 汪河几个哥们毫不示弱,挥起寒光闪闪的铁锹迎头拍过去,没几下已经拍倒三四位,倒在地上装死,后边的见情况不妙,扭头就跑。 等老史到的时候,汪河和谢厂长已经被警察控制,趴在地上被打的几位,一听说警察来了,早爬起来跑了。 老史赶快让小马小张代表甲方救人,然后给车宏轩打电话。车宏轩给张大华打电话,张大华一听是车宏轩岳父的事才过问此事,公安局同意情况落实清楚后放人。 老史把工人安排一下,带着老郝去租地方。在不远处,有个叫孙家果园的地方很宽敞,租了一个月。老史让老郝去租台50千瓦的发电机,准备明天发电干活。 几台货车跟着老史车来到孙家果园,工人们正准备卸车,没想到来了一帮泼妇和老人,团团围住货车要强行卸车。 老郝大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抢呀?” 有人说:“土地都给征收了,你们也得让我们有碗饭吃?” 老史闹得脑袋嗡嗡的,正要发作,小马说话了:“就让她们卸,当地就这个规矩,谁也解决不了。将来你在这里装车没人管,可你把东西拉到工地还是要由她们来卸,否则你干不了活。” 老史长叹一口气说:“这里怎么都是怪事?” 小马说:“这都是小事。我来告诉你,晚上宴会照旧,搬到这里来吃。要增加一桌,有几位业主代表要来。” 老史问:“打架的那些人不会来闹事?” 小马笑了说:“不会,刚刚几位老同志已经去市政府了,听说市领导已经介入,闹不好晚上就开始抓人了。” 老史点点头。 这天晚上,孙家果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大家一直喝到半夜。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老史去公安局,在楼梯底下一个收拾卫生放拖布和笤梳的地方,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谢厂长和汪河接出来。 谢厂长一出来就破口大骂,气得小警察将他拉到卫生间门口那儿,扣在暖气管子上。直到车宏轩又给张大华打电话,张大华找到所长,这才把谢厂长放出来。 第二天,按照车宏轩安排,老史和张伟联系好,让汪河带领工人也加入到罢工队伍里。 由于事态发展严峻,甲方不得不出面协调,让两支队伍恢复施工,近期就材料涨价问题会给予满意答复。 张伟和老史一商量,决定退一步恢复施工,等待甲方的答复。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最后的较量 (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最后的较量(一) 周六那天是个沉闷的雨天,没有风,细雨如丝,灰蒙蒙天地一色,仿佛是南方的梅雨季节。眼看快到点了,车宏轩打车再一次来到古明远家。吴艳轻轻开了门,见车宏轩面部白皙透有红光,心里很有好感。待车宏轩进屋关上门,她才放开似地嫣然一笑,递过一双棉布拖鞋。 对这种时时处处都小心谨慎的生活方式,车宏轩感到很别扭。 吴艳穿件浅灰色阿迪t衫,白色耐克跑步裤,装束时尚而简洁,露出的地方白花花的,已经完全看不到深山老林的影子。 落地窗前养了很多花卉,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还养了几盆艾蒿,长有一米来高,散发出特有的奇香。窗帘严实,灯光柔和,靡靡之音缭绕,令人感到温馨。 “艾蒿味?”车宏轩问。 “他从山里挖回来的,说是喜欢这个味。我觉得也是,确实很香。” “不穿这小鞋了!”车宏轩干脆光脚进屋。 吴艳陪他去沙发那里,笑了说:“我这里没有男客人,所以没准备大一点的拖鞋。整天闷在家里,难得有你这样的朋友来,真的太开心啦!” 车宏轩没法接这个话茬,坐在沙发上问:“他还没回来?” “从来八点前不回来。”吴艳岔开腿坐在对面,拿起一个苹果削皮。 车宏轩问:“有茶水吗?” “没有啊,他从来不喝茶。” “那就来杯白开水。” 吴艳把苹果递给他,起身去冰箱里来一瓶矿泉水。 车宏轩觉得这个苹果还是不吃为好,放在水果篮里。顺便环顾一下房间,见摆好的餐桌上有四个座位,知道可能又要打麻将。 吴艳把矿泉水递给车宏轩问:“苹果怎么不吃?” 车宏轩解释说:“现在很渴,刚刚洗了澡。是不是又要打麻将?” “是,还是那个破娘们,老烦人了!什么人都往回带,没办法,管不了,也不敢管!” 车宏轩也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毕竟是国家干部,如果不在这方面有所收敛,将来会栽在这上面。 吴艳问:“听说你们那里有个故宫,还有东陵和北陵,哪天我想去玩,你可以陪陪我吗?” “没问题!” “你把电话给我。” 车宏轩把电话号码说给她,然后说:“跟他讲,让他带你去玩。” “跟他说了好多次了,如果再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着,过一会古明远轻轻开门回来。吴艳迎过去,帮他脱了雨衣,又帮他去卫生间换了套短衣裤。 古明远过来坐在车宏轩对面,谈谈地说:“不好意思,让你等了。” “没事没事,我不像你。”车宏轩马上陪上几句,心里说,能喝上这顿酒,等多长时间都值。 “在这里喝酒方便,自由天地,谁也看不到。明天是礼拜天,我们乐呵乐呵。” “天太热,不想喝太多。” “阴雨连天的热什么?借酒消愁!”古明远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到旁边一间小屋打电话:“怎么还没到?等你吃饭呢!” “爸妈来了,我不去了。” “那不行!明天是星期天,有的是时间。车老板来了,你过来我们一起喝点,然后玩一会。你不来三缺一,那不拆台了吗?” “跟你说的事行不行?我不管你是去偷还是去抢,十一前我要用钱。” “电话里不能什么都说!” “你得给我个准信,要么明天我让爸妈去见你。” 古明远说:“在丹东开幼儿园我支持,可以让你爸妈代你管理。你不能走,我不想让你丧失政治前途。你好好表现,过些日子我把你调到大楼来。” “好。” 车宏轩知道,跟古明远通话的这人就是刘洋洋。刘洋洋这些日子和同学一起在丹东开了一家幼儿园,生意很好,她便想辞职回去单干。为此,向古明远要一笔投资款,古明远一直没作正面答复。古明远从骨子里舍不得这位能歌善舞、风情万种的女人,不知道哪根神经跟他对上茬了,或许是臭味相投。杨晓红的美和吴艳的年轻,只是带给他占有感,而高娟和刘洋洋才是他真正喜欢的女人。 刘洋洋的爸妈也不同意她离职单干,特意从老家跑来规劝。 古明远把电话收起来,出来看着车宏轩说:“稍微等一下,一会刘洋洋来,大家一起坐坐。” 车宏轩点点头问:“电话里跟你说的事怎么办?” 古明远沉默一下问:“万众瞩目,很难办。你怎么考虑的?” 车宏轩说:“第一、钢附框材料已经全部到工地,干完的那部分已经验收,应该把这部分款按照合同条款规定支付了;第二、进度款也要提前支付,原因是铝锭涨价了,进度款不到工程干不下去;第三、铝锭一吨涨了一万三,共计二百一十多吨,将近三百万价差,要认定支付。至于玻璃和其他材料涨价,幅度不大我可以承担,就没必要提起了。” 古明远心想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麻烦来了。他面无笑容,打开电视机,找个节目看一会才说:“钢附框的事没有什么问题,尽快干完好验收付款;进度款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你再坚持一下,按合同执行,不行跟供应商通融一下;价差的事要有个过程,处理到什么程度还不好说。众目睽睽,不能硬办。” 车宏轩说:“现在工地三天两头断电,人心惶惶,已经好几天不能正常施工了。”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有人汇报说你们和电力安装队商量好了,不给价差前就罢工,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车宏轩也不会回避,正面回答道:“大家对前途担忧,难免会反映到工作中来。但我们绝不会采取这种办法,一定和你们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明确不可回避的问题是钢附框和进度款不及时到位,工地很难维持。价差款项不明确工程肯定赔钱,即便想干也干不下去。” 古明远皱起眉头问:“你干了这么多年手里这么点钱都没有?”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要是没有你,我根本没有实力操作这么大工程。由于涨价的原因,现在出现困难了,无论怎么难你也得帮我一把。否则迈不过这道坎,后半生还哪里有什么幸福可言?” 古明远知道这是真的了,他眯起小眼睛在考虑。 车宏轩问:“能不能这样,验收钢附框的时候顺便把已经干完的保温窗框也验收了,一同按比例支付进度款?” “钢附框和进度款一共是多少?” “钢附框五十几万,进度款百分之四十是五百二十万。” “这两件事你明天去基建办去找刘主任,把情况讲清楚,让他说话。我会给他打电话,让他接待你。价差的事牵涉千家万户,轻易动不得。本来是给大家办好事,可动不动就涨钱,大家就会怀疑我们做这件事的目的。房价不能涨,这是我定的原则。” “材料涨价尽人皆知,跟业主们讲清楚他们会理解的。” “别说一家五千多,就是五百也没人愿意拿。” “那怎么办?” 古明远挠挠头说:“我干这么多年从来说话没不算数过,这才可能要自食其言了。” 车宏轩明白这是对房价说的,便进一步说:“现在房价疯涨已经成为事实,天下哪都一样,也无人不知。” 古明远点点头说:“争取先把钢附框和一部分进度款拿回去,不要耽误干活。日后我再找业务部门研究,看看怎么处理。你辛辛苦苦的,确实作出了努力,不能让你白忙活。” 车宏轩说:“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否则我是死路一条。” 古明远站起身说:“需要有个必要的程序,让千家万户心甘情愿。好事多磨,你不要思想负担过重。” 车宏轩哭着脸说:“大难临头,哪里还会没有沉重的思想负担?” 古明远摆摆手笑了说:“一会好好喝酒,毕竟我说了算。跟我来,看我养的这几盆艾蒿。有一次我去山里,觉得什么花、什么草都没它香,本来是大自然里的东西,我把它挖回来养在家里。怎么样,喜欢这个味道吗?” 车宏轩奉承道:“你真是奇思妙想,这个味道使我想起小时候到南河沿去玩。那里长有很多艾蒿,一片一片的,有一人来高,就是这个味道,真的特别香。” 古明远带点伤感地说:“家花没有野花香,野花就是不久长。不知道这艾蒿冬天能不能活下去,今年试试。” 车宏轩说:“我对这些一无所知。” 古明远给他讲解那盆花叫什么,什么时候开,有什么香味。 不多工夫,吴艳接个电话去开门,刘洋洋到了。 刘洋洋脱去雨衣,露出一身白色夏装。 古明远对车宏轩声音不大地说:“什么都不要想,一定让你满载而归。走,我们坐下来喝酒。” 有了这句话车宏轩才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古明远的脾气,说了一定会办。 刘洋洋去洗手间,吴艳坐过来拿起白酒,先给车宏轩先倒上,又给古明远倒上;拿起红酒,先给刘洋洋倒上,又给自己倒上。 古明远拿起刘洋洋的高脚杯喝了一口,掺上白酒,然后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 刘洋洋一眼看出来了,问:“我这杯酒怎么颜色浅?” 古明远说:“先不说这个,你们俩自告奋勇,谁陪车老板?” 车宏轩赶紧白手:“别别,我是在陪你喝酒。” 刘洋洋因为跟车宏轩有过节,坐在古明远那里不动,古明远只好让吴艳陪车宏轩。 刘洋洋说:“这白酒对红酒,一喝不还得醉吗?不喝!” 古明远面无表情地说:“我们面前没困难-----” “是困难面前没你们!”刘洋洋接过话茬说,“要么你喝!” 古明远郑重其事地说:“喝,有什么困难我们共同克服。不行还有对面的大老板呢,别说一杯酒,再大的事算什么?” 刘洋洋听明白了,一拍桌子有力地说:“行,既然说到这姑奶奶就认了!” “什么话?”古明远也轻轻拍了一下桌子,然后举杯敬大家。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最后的较量(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最后的较量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最后的较量(三) 在古明远再三催促下,业主大会总算召集成功了。 会议在办公楼大会议室召开,没有正式开始前,一片乱哄哄的,大家对材料涨价都表示了极大愤慨。对是不是给施工单位补贴点钱说法不一,难免会各抒己见,有些人竟然争论的面红耳赤。 刘主任坐在台上,待领导们都走进来,他对乱哄哄的会场喊了一声:“大家静一静,开会了。” 会场虽然声音小一点,可还是乱哄哄的。刘主任再喊两声,会场终于静下来,他按照自己想好的意见说:“我们开个业主大会,主要是把各位请来研究一下材料涨价,致使工地停工的情况。” 之后,刘主任将材料涨价的时间和幅度,按照时间顺序详细给大家报告一下。除了铜和铝,也把黑色金属、水泥和玻璃涨价情况讲一下。 业主们虽然知道材料涨价,但并不了解详细情况,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介绍完实际情况,刘主任言归正题说:“经过我们工作,目前工地还没有停下来,但是如果涨价问题不处理好,用不了几天工地就会停下来。即便工程队使出吃奶的劲也干不下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想这个道理大家都清楚。我相信大家一定会以大局为重,理解和接受这个意外事件。在大家能够充分理解的情况下,我们再与施工单位协商,争取我们、业主和施工单位各负担一部分,化整为零,以使工地能进行下去,春节前让大家拿到钥匙。” 会场鸦雀无声。 有人带头拍拍手,会场响起热烈掌声,表示业主们同意了刘主任的意见。 这令刘主任如释重负。 古明远先坐在那里不知道在考虑什么,刘主任讲后,由一位副职介绍一下继续施工和停工的利害关系,给业主们洗洗脑,做做思想工作。 按照古明远的安排,刘主任开始谈实际问题。他拿出记事本,打开看了一会,清了一下嗓子说:“本月中旬,电缆、电线工程就应该基本完成外线铺设,现在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还不干活,已经影响到工期。我们催了几次,施工单位明确说不给钱干不下去了。理由是铜涨价,不加钱就不干了。我刚才已经讲了,去年铜的价格是八万多一吨,现在是八十多万一吨,涨了十倍,不用说电缆、电线也肯定随着涨价。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相信大家也都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一些。现在施工单位提出价差问题,明确表示不给补钱就不能施工,大家也都看到了,他们把工地的路都给堵上了。客观地说价格确实涨得太厉害了,施工单位确实没办法干下去。如果要确保工期,一次性把电缆、电线全部买进来,需要多花将近八十万。” 说到这里,刘主任停下来,看着古明远。 古明远正抽着烟,点下去烟灰看着刘主任说:“说下去,你先说完。” 刘主任拿出一个文件,打开说:“这是干铝合金的丰铝业公司昨天送来的报告,我念给大家: 尊敬的古城市开发区领导: 2001年5月25日,我公司与贵单位根据招投标的结果,在平等、互利和友好的条件下,签订了节能铝门窗工程的施工合同。这充分体现了贵单位对我们的厚爱和信任。经过接触,我们双方在商务工作的感情上得到了升华,处处得到贵单位的理解和支持。我们为结识这样的客户而感到高兴和自豪。在此,我们表示诚挚的谢意。 由于我们合作双方的目的是一个:把工程保质、保进度的干好,让我们的合作能够使双方获得最大的满意。从我们签订合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结成了商务上的合作伙伴,既然是合作,就应该是双赢的结果。因此,贵单位不会愿意看到由于合作而导致我方蒙受巨大损失-------” 古明远摆摆手打断刘主任的话说:“行了行了,读这些没用,不就是原材料涨价吗?他们具体是什么意见?” 刘主任放下文件回答道:“不解决涨价这块,他们就无法继续施工。” 古明远故意气愤地说:“这也是在叫板,当初投标时候干什么去了?也怪我们瞎了眼,既没看清这些工程队的本质,也没有对市场进行充分预测。” 刘主任解释说:“这个没有人能预料到。” 古明远无奈地说:“认倒霉,我们怎么也不能让人家背着小米来干活。请我们市里的专家讲一下市场情况,以便我们掌握第一手资料,作出正确决定。” 专家讲了半个多小时,大家都很吃惊,仅仅几天,原材料就涨了这么多,看来形势严峻。专家讲完,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古明远见火候到了,按灭烟头,看着刘主任问:“材料涨价了,是不是房价也会随着涨?” 刘主任很干脆地回答道:“那是一定的,并且房价会成倍增长。” “这样,”古明远看看大家说,“今天到会的都说说自己的意见,是把工地停下来等着材料降价再施工,还是我们负担一部分继续干下去,另外有什么意见也说说。大家都说说,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几个有身份的人发了言,没有人同意把工地停下来的。 古明远问刘主任:“说说你们的具体安排。” 刘主任按照事先和古明远商量好的意见回答说:“我们对电缆电线工程计划这么安排:按照承包方提出的材料计划,我们一次性把材料买进来,以后施工方来我们这里领用就可以了。要求施工方二十四小时内进场,加班加点,把拖延的工期赶回来。” 古明远看看大家,见没人说话,便拍板说:“就这样处理。” 刘主任接着说:“铝合金的事我们是这样考虑的:经我们核实,投标后主要材料价格——只针对铝锭,别的材料不管,涨降超过百分之五部分,多退少补。就是涨价部分施工单位负担百分之五,超过部分由我们负担。我们这一块只由业主负担一半。我考虑这样比较能够说得过去。施工单位低价中标,利润不会超过百分之十,扣除百分之五就剩保修费了。我们认为可以这样办,也比较合理。” 古明远没想到刘主任又搞出个百分之五,心里很不高兴地问:“这百分之五施工方同意了吗?” 刘主任知道古明远不高兴,可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按规矩,这是他们必须承担的。” 古明远见到了这个程度,也不好说什么,便看看大家说:“大家说说看法。”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 古明远只顾抽烟,乱七八糟的意见他懒得听。见会场没声音了,他喝口矿泉水严肃地说:“我同意刘主任的安排。记录的听好,今天我要详细记录,写好了给我过目。刘主任可以代我传达会议精神,让厂家不要东张西望,埋头把活干好。价差部分两家承担,他们百分之五,其余我们承担。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有意见就说话,过午不候。” 等了一会,见没人说话,古明远不客气地说:“会会议到此结束,基建办立即与施工方联系,处理好这件事,不使工程进度受影响。” 大家认为这样处理很有条理,都高高兴兴离开会议室。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平则鸣(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平则鸣(一) 轰动一时的业主大会之后,刘主任立即叫来车宏轩。车宏轩也得到了消息,知道问题得到了解决,高高兴兴来到基建办。 目前老史已经督促汪河,加足马力开始抢工期。这对那些担心工地出问题的业主来说,不亚于打了一针强心剂。当然,作为甲方的直接管理者,刘主任更是高兴得很,面子上有光彩啊。 刘主任虽然心里满意,但面子上却看不出来,仍然严肃地对车宏轩说:“业主大会已经开完,对你提出的问题作如下安排:第一、为了确保工期,不管是附框钱还是进度款,先给你们拨付两百万,赶紧抢工期;第二、如果质量和进度上去了,陆续还会给第二笔和第三笔,每笔都是两百万;第三、价差部分还是维持我上次跟你说的,你承担百分之五,超过百分之五那部分,再承担百分之五十,条件是把广场石材工程给你们。” 车宏轩心里高兴,点点头说:“我同意这个方案,也非常感谢领导对我们的关心。问题是能不能一次拨付六百万,这样有利于工程进度。” 刘主任冷笑一下说:“老板能给出这么大力度都出乎我的意料,你还想得寸进尺!再有,今天我们俩说的事不要对外宣传,暂时保密,避免到处乱传。” 车宏轩解释说:“保密没问题,可你怎么能说我是得寸进尺?减少办事环节罢了。” 刘主任轻轻晃晃头说:“去年电力施工队我们就把钱给多了,他们不去备料而是去放高利贷,结果今年材料涨价又来闹事,这是现成的例子,不用到别出去找,所以你趁早放弃这个想法,别讨二皮脸!” 车宏轩耐心地说:“这不都是为了工作嘛!再有,这个解决方案能不能形成文件,以供我们双方遵守。” 刘主任摆摆手说:“两百万款项立即拨付,广场石材还不具备施工条件,到时候签订合同就完了。材料价差逐笔落实,登记在案。对于这些你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我们这是一届政府,不会说了不算了不说!” 车宏轩只好也轻轻点点头说:“可以,我们掌握执行。” “去,赶快抓紧办理款项。” 车宏轩站起身说:“是,家里都急的火上房了。” 车宏轩脚步轻盈地走出基建办,这是这些天他最高兴的时候。这不仅达到了预期目标,解决了资金的燃眉之急,还多拿了两千万工程款。他确定这是决定历史的时候,是人生不可多得的机遇。他现在对古明远感激得五体投地,觉得自己作出的所有努力都得到了加倍的回报。他太兴奋了,情不自禁地拿出那部神秘的手机,给古明远发了一条信息,表示了深深的谢意。 车宏轩浑身充满力量,离开基建办后打电话询问老史在工地的哪个部位。忙得焦头烂额的老史告诉说工地里灰尘太大了,不要进来,他马上过去。 车宏轩要和老史研究工地工作,然后准备立即回公司办理付款手续。另外,他认为把这个好消息通报老史很重要:一是要让老史分享这种来之不易的喜悦,激发他的积极性;二是如果不说明白,日后真相大白了老史会有想法,会产生隔阂。车宏轩干了一辈子管人的事,深谙此道,在他心目中,任何成功之道都在于对人的管理。 尽管刘主任让他注意影响面,可他清楚,像老史、曹老板和企业里的会计等都是躲不开绕不过去的。 老史接到车宏轩电话就知道事情有了一定,他断定不会是太糟糕的消息,因为甲方毕竟想把工程干好。在他看来,无论任何工程,预付款和进度款都不用过分担心,甲方不会在此期间磨叽。他戴着安全帽,夹着一捆破烂不堪的图纸满身灰尘地从工地往外走来。 车宏轩也顾不得尘土飞扬,走进工地去找老史,见老史两脚是泥满身灰尘,笑了问:“不是刚刚下过雨吗,怎么还会这样灰尘四起?” 老史跺跺脚说:“建筑垃圾太多,没办法!” 车宏轩关切地说:“那就多准备几套迷彩服。” 老史毫不在乎地说:“这些都好办,埋汰点辛苦点都不是问题,钱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车宏轩点点头说:“同意进度款分三笔,每次给两百万。” 老史两眼闪出喜悦的目光说:“太好了!” 车宏轩又解释说:“钱不是从工地这边拨出的,是从开发区借的,等这边干到节点再还回去。” 老史轻轻点点头佩服地说:“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力度太大了!没有生死之交不可能这么办事,我们应该铭记在心,因为这里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所在!” 车宏轩说:“要求我们拿到钱后要保证把进度抢回来。” 老史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 车宏轩又高兴地说:“把我们承担一半价差作为优惠条件,将办公楼广场地面铺石头的工程给我们,估计总产值将达到两千万,落笔后立即拨付预付款。办公楼最快要到明年九十月份才能动工,那时候这边尾款早到位了,我们再干办公楼就会很轻松。” 老史感觉不可思议,皱起眉头说:“会有这种事?看来你同学的力度真大,令人佩服!” 车宏轩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到时候可能要找两家陪标。” 老史也压低声音说:“那不算事,花不了几个钱。” 车宏轩挺起胸脯说:“如果一切如愿,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将会拿走一千万,这可能就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 老史心里想,这地方办事真玄,到处都是怪事,这么大工程想给谁一般都是暗箱操作,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就成为事实了,谁说什么都没用了,怎么会摆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众矢之的? 车宏轩嘱咐道:“这件事千万不要对外人说,这件事类似于君子协定。” 老史坚定地说:“明白,这样干起来才有劲头!我想这样,我们俩分成两条线,你负责把钱落到实处,我负责把工程干上去,我们人不卸鞍马不停蹄,争取达到预定的目的。” “你放心,有我同学在工程款和后边工程都不会有问题。” 老史点点头说:“我绝对相信。” 车宏轩进一步说:“我已经安排好,所有到手的钱预留5,这不是企业的利润,是确保我们衣食无忧的钱。” 老史点点头赞同地说:“应该有这个考虑,如果连饭都吃不饱还哪里有精力在外打拼?” 车宏轩问:“工地状况怎么样?” 老史解释说:“已经接近停工待料,家里也是这个状况,所以要尽快把框料和玻璃压条提出来,还要把开启扇和玻璃也都安排好。我估计后边的钱一定要在框全部安装完成才能支付,所以就是没有后续工程,我们也要做到质量上争取拿到鲁班奖,进度上争取履行合同,这样才能保证我们在这里站稳脚跟。” 车宏轩说:“第一个两百万到手,我考虑把框料和玻璃压条全部发过来,第二个两百万到手把固定扇玻璃发过来。这两个项目安装工作量大,干完形象也就出来了。开启扇先不动,待办公楼预付款到了再安排,这样更稳妥一些,资金上也没有压力。” 老史补充说:“不能等钱到账了再提料,甲方什么时候给还不知道,即使给了还要进的帐,从再转到我们账上,时间太长了。七月份是干活的好时候,到了八月份就是连雨天了,所以明后天必须把框料和玻璃压条提出来。再有,开启扇料不提可能会误事,这牵涉平开内倒件安装,技术含量高,一般工人干不了,到时候很难如期交工。” 车宏轩表示同意,点点头说:“如果在那个时候还不能拿到后边工程的预付款,一定是出了大问题,即使确实干不上去,临时用三合板钉上也不会影响内部装修。” 老史担忧地说:“那样阳历年就无法交工。” 车宏轩解释说:“阳历年交工太急了,容易乱,一乱就可能出问题,如果不能保证安全生产和工程质量,干完也就意味着失败。” 老史肯定地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是有保证的。” 车宏轩说:“即使如此也要给我落实第三笔款留出充分时间,再说那么容易就干完,大家会以为我们赚钱太容易了!我们要在冰天雪地中挑灯夜战,表现几天,打出我们的气势来,博得用户们的一致好评。所以,我们把完工目标确定在春节前比较稳妥,原则是不能超过腊月二十三。拖后一个多月可能要多花几个钱,可这个钱不能省。还有一个原因,在这里没人拿阳历年当回事,到农村几乎没有人过这个节,所以春节前完工会是水到渠成的。” 老史表示赞同地说:“如果你确定这么安排我就按这个意见办。” “就这样安排!”车宏轩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然后接着说,“刘主任希望我们要注意影响,所以这件事在工地只局限于我们俩知道。” 老史点点头。 “一会我们去洗个澡,小饮几杯,释放一下。” 老史摆摆手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要钱如救灾,一刻都不能耽误。” “也好,明天一上班我就去办手续,然后让会计立即赶过来,你把她俩送到基建办,如果拿不到钱,晚上给她们安排住处,拿到钱让她们回去。” 老史感到奇怪,让两个人生地不熟的人过来办这么大事合适吗? 车宏轩认为这种事让她们来办可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山东即是如此。 老史说:“嫂子让你回个话,来了好几次电话了。” “没事,不用理她!” “老常从哈尔滨来电话说甲方邀请你去出席开业典礼。”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如果这边钱到位了,我争取过去。” 老史说:“好,那就这样,我还要上楼去看看。” “这边你就多操心了。” 老史笑了,两人就此分手。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平则鸣(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平则鸣(二) 为了尽快拿到第一笔进度款,车宏轩和老史分手后立即开车回公司,就连宾馆都没去退房,让老史抽时间去办一下。 路过开发区人工湖时,车宏轩见一帮人围着一位钓鱼的老者,他估计是钓上好东西了,便有意买下这条鱼,靠边停下车走过去看看。果然,网兜里有一条七八斤重的活蹦乱跳的红鳞鲤鱼,这是太子河里的极品,所以围过来好几位垂钓爱好者。这鱼是不是好吃到那种程度不好说,但被人们普遍认为是吉祥之物,这是不争的事实。 车宏轩上前搭讪:“老师傅,这条鱼很难得呀,卖吗?” 老者笑笑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鲤鱼,年八的碰不到一条。现在只有这人工湖里才有,太子河里看不到了,水都被拦住了。没有那么大的水,养不出这么大的鱼,除非上游的水库里。所以呀,想要可以,你得多破费点。” 车宏轩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条鱼问:“你看看多少钱能出手?” 老者这才上下打量车宏轩,见他开着轿车,神采奕奕,并非泛泛之客,便毫不客气地说:“这好东西遇到好买主也不容易,这么说,你要是确实想要,拿三百。” 车宏轩知道这种鱼在菜市场也不过卖到二十元一斤,可他心里喜庆,又难得在高兴的时候碰到这么好的东西,便拿出三百元递给老者说:“行,我要了。不过我知道这条鱼到市场上也就卖到一百五十元,赶上我今天高兴,不差这百八十的,毕竟你老人家也很辛苦。” 老者并不领情,揣起钱拿出个塑料袋装上水,把鱼放在里边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小伙子,你可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别花大脑袋钱。” 车宏轩见老家伙还挺犟,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便不再说什么,拎过鱼向老者微笑一下问:“这样就不会死吗?” “一两天没问题。” “那就够了。” “这鱼一死钱就白花了,你一会走到哪买两瓶冻死心的矿泉水放在里边,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好的,谢谢老人家。” 回到车上,车宏轩把鱼放到后备箱里,一抬头见湖光山色正好,来了情绪,拿出电话边开车边给谢蕊芬打过去。 谢蕊芬没客气,劈头盖脸地问:“你怎么回事,打电话连接都不接?” “一直跟甲方在一起,不方便。” “晚上也跟甲方一起睡觉?现在是不是有结果了?” “是,所以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很理想,见面再说。我碰到一条大鱼,红磷鲤子,有七八斤重,太子河里的极品。一会你去买点基围虾和飞蟹,晚上你早点回去我们高兴高兴。” “晚上我有事,你带娇娇吃!” 车宏轩感到郁闷,沉默一下说:“我刚刚跟你说的事不要对外讲,毕竟还要有个过程。”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跟谁讲什么哪?再说我也不傻也不彪,哪像你,二两狗尿灌进去嘴就没把门的啦!给她打电话,让她今天别去学习了,陪你高兴高兴。” “算了算了!” “对了,我爸为你抗灾被人打得门牙都活动了,老爷子都快窝囊死了,要不是考虑你在那里干工程,早跑过去跟他们拼命了!你以为老爷子是那么好欺负的?过去那也是造反派,怕过谁呀?” “晚上我给老爷子压惊,把大姐、小妹和弟弟都请来吃鱼。” “我不管这些臭事,请你自己打电话。这老爷子也真是的,哪有热闹哪上前,专门招灾惹祸,活该!” “行了,我知道了!” 车宏轩和谢蕊芬通话后,开车往回走。刚走不远,看看车上电子表已经四点多钟了,便又把车停在路边,给聂丽敏打电话,请她下班后不要离开,自己不超过一个小时肯定到。 五点钟刚过,车宏轩把车停在聂丽敏门市部门口,聂丽敏见车宏轩车来了,开门迎出来。 聂丽敏把车宏轩请进屋,一边倒茶一边问:“是不是资金有着落了?” “是,马上办手续拨款。明天我要把全部框料和玻璃压条提出来,等钱到位了再把扇料定了。” “这个价位你认了?” “甲方那边给点条件,我不会遭受太多的损失。” “还是你呀,确实有办法。什么时候可以给我打款?” “明天去甲方那里办款,估计需要几天。” 对于这种话,聂丽敏不知道听过多少人说多少遍了,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她从来不相信这种天花乱坠的说辞,但车宏轩可不是一般人,她不敢放肆,语气温和地问:“那就还像以前那样,缺什么临时提点,不会影响什么?” 车宏轩明白这里的意思,知道人家做点小买卖不容易,便没有说什么。这些日子,为了保证加工生产不受影响,他留在账上的那几十万已经因为三天两头地提料而花光了。所以,他对老史说的预留5,至少现在还没做到。 车宏轩感觉时间还是有点紧,皱起眉头说:“现在我需要提料,款子要在到账后才能给你。” 聂丽敏想想说:“宏轩呐,你也知道,我卖铝型材一吨挣不了几个钱。现在一吨将近三万,一车铝型材就得三十万,那是真金白银,一旦出点什么损失我拿什么堵这个窟窿?要么你还是给我们老板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让他发句话。” “实在不行我先给你个远期支票。” 这和说得天花乱坠没有本质差异,远期支票一旦存不进去那就是一张废纸。碍于这么长时间的关系,聂丽敏不好直接把车宏轩顶回去,便说:“宏轩哪,不是我不相信你,要是三千两千的——哪怕是万八的,我也敢办。这动起来就是好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不说出问题,就是晚几天也会要了我的命。这样,我还是问问公司,如果公司同意了就没问题。” 车宏轩只好点点头。 聂丽敏极不情愿地拿起电话,嘴里还在磨叨:“宏轩呐,这也就是你,我的老脸都不要了!” 车宏轩点点头表示感谢。 聂丽敏给铝材厂主管销售的副经理打电话说:“我有个老客户,你也认识,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姓车。” “知道,不就是原来在向远方公司的车经理吗?” “是,跟老板关系很好。” “那就让他去找老板,我们都听老板的。” “别这么说,我这不在和你请示吗?” “说。” “车老板的工程款后两天到,想先给张远期支票提点料,看看能不能支持一下?”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们无权过问。公司的原则你是知道的,钱不到账不能发料。” “老弟,你怎么跟大姐这么说话?想想办法通融一下,车老板办事很讲信誉,我可以给他打包票。” “我现在正跟永丰铝业的人在谈判,他们拿来一张一千万的远期支票,还有土地使用证和房照,一会条款写好了我去请老板签字,顺便说说你的事。” “大姐谢谢你,我和车老板在单位等你的电话。” 聂丽敏放下电话,把情况讲给车宏轩。 一个多小时过后,公司那边打电话过来,告诉聂丽敏可以收远期支票,但要有抵押物,发货金额不能超过抵押物的百分之七十。 车宏轩想想,用房产抵押谢蕊芬肯定不能同意,那就只有轿车了,便说:“明天早上我把车开过来,你给我先发十吨料,先救急。” “可以,你把车的手续带全了。” “没问题。” 车宏轩正准备离开门市部,突然接到曹老板电话:“你进度款有没有一定啊就往外撒支票?现在市场情况这么不好千万别干傻事!” “肯定没问题。” “还是策略点,到账了再说,怎么也不差这几天。” “没有必要。” “啊------那不错!你马上过来,我让食堂准备了几个菜,我们随便喝两盅。” “你还没吃呢?” “等铝型材谈判代表团呢。” “有结果了吗?” “同意给点政策。” “我马上到。” “我在食堂。” “明白。” 车宏轩知道曹老板在部队当过厨师,有几道拿手好菜,每当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不仅指挥,还会亲自下厨。 车宏轩到永丰铝业的时候,曹老板还在食堂的厨房里忙活。他到厨房跟曹老板打个照面,回头坐在已经摆上几道菜的饭桌前,说是耐心等待,不如说在考虑怎样跟曹老板交锋。他清楚曹老板是个奸商,不管跟谁办事是不能吃亏的。他更清楚曹老板忌妒心强,嘴碎,不好办事,时时处处都得小心谨慎。 第二百五十章 不平则鸣(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五十章 不平则鸣(三) 不多工夫,曹老板光个剃得发亮、肉嘟嘟的脑袋,挂着围裙走出来,满脸通红,汗水淋漓,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忧愁之态。 车宏轩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是笑了说:“怎么搞的,活像个屠夫?” 曹老板无奈地笑了,“哼”一声脱去围裙,露出里面湿透了的挎栏背心,感觉不得劲,干脆把挎栏背心也脱掉,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么大领导来了,我敢不下厨?” 车宏轩笑了说:“你可别挖苦我了,下半生就跟你混了,没你这平台我能干什么?” 曹老板愤愤地说:“这些他妈狗奴才,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怎么教也学不会,就像烀猪食似的只会给工人炖个大锅菜!好东西让他们做,不仅把东西糟蹋了,还浪费了油盐酱醋。鼓捣完不用尝,直接端到猪圈里去就行了!” 车宏轩感觉这话太刺耳,急忙压低声音说:“你别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传出去不是得罪人吗?” “得罪人?王八羔子!就那回锅肉和扒肘子,甜不啰嗦的你吃不出两种味道来!” 曹老板说完打来一盆水,拿起毛巾擦汗,然后给老伴打个电话,让送件衣服过来,放下电话漫不经心地问:“款子有眉目了?现在可到了火上房的时候了,币子跟不上,什么挣钱的工程都得玩完!” 车宏轩说:“进度款给六百万,分三笔。价差各负担50,甲方的作为优惠条件,在后期工程中予以考虑,如果后期工程拿不到手价差款甲方百分之百承担。” 车宏轩没有说广场石材的事,他准备把这个项目签到自己的小公司去。 曹老板点点头说:“不错呀,看来还得有关系。后边的工程给不给是另外一回事,有这六百万就够折腾一阵子了。赶上材料涨价这么个破事,干活不挣钱也没关系,把工程给人家利利索索干完,过后日久天长的挣钱机会有的是,不用急!” 车宏轩马上迎合地说:“费了许多周折才争取到这个结果。” 曹老板苦笑一下说:“你偷着乐,框子刚刚开始安装,快给到一千万了,天下哪有这样好的甲方?要是都能这样,我还能整天像霜打的草似的?” “那就该我劝你了,千万不能急。” “涨价是天灾,搞得我一步一个坎。这不,梁伟带队去铝材厂半天了,刚刚来电话,同意先赊一千万(铝型材)。我把这一千万砸进去,估计会捞回来五千万。进度款不愁,愁的是尾款,那才是叫真章的时候。现在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哪打铧子哪住犁。把地照和房照都拿去了,赌!你也是,我听说明天要把车给人家开过去了?” “是。” 曹老板又苦笑一下说:“你说我们这些人,外人看我们不知道有多少钱呢,可实际呢?假大空!真正有钱的还是那些官老爷!” 车宏轩点点头,想想,为了哭穷和示弱,更是为了避免曹老板产生忌妒心理,提出了这个不可能有结果的问题,他问:“这两百万能不能先不扣管理费和税金,我抓一下进度,下两笔一起扣?” 曹老板反感地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呐,不知道一天天耷拉个脑袋都在琢磨什么!有能耐去外边对付甲方,别在这院里打圈圈!现在不仅是企业焦头烂额,就是从都得养活老婆孩子这一点来看你都不该这么想!况且你挂靠了,亲戚朋友一百双眼睛都瞪着看呢,谁敢开这个先例?”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不就是晚几天吗,你还差这点钱?” 曹老板瞪起眼睛说:“没这回事就算了,没人惦记;有这回事就不行了,都知道蚂蚱也是肉的道理,我不说什么可以,别人还不眼红?” 车宏轩争辩道:“甲方给这六百万是有条件的,必须把工程干完,我还有点困难。当然问题不大,即使你扣了管理费和税金我也会想办法把工程干完。” 曹老板缓和一些态度说:“这么好的条件你再不给干完,别的工程就真的不能再干了。” 车宏轩配合地点点头说:“是啊!” 这时候几个工人抱来一箱白酒,几箱啤酒,其中领头的是曹老板的借光小舅子。 曹老板看看白酒,向借光小舅子招招手,生气地骂道:“你脑袋是被门挤了还是穿刺了?怎么缺线?没看到我有贵客吗?满酒库都是五粮液、茅台,怎么拿这个破酒?让办公室查查,这是谁送的,查好了告诉我,让他搬回去,以后不许他进门!” 借光小舅子说:“你怎么没喝就多了?要什么酒说话!” “茅台和五粮液都行!三天爬不到河沿——笨鳖一个!” 小舅子对这些习以为常,没再搭理他,转身带人走了。 车宏轩一看就知道要喝大酒,站起身说:“我开车来的,今天不陪你了。” 曹老板“哈哈哈”大笑一下说:“怎么竟说小孩子话?不管如何,我进来一千万,你进来二百万,这是双喜临门,不仅要喝,还要喝好!一会把桌子抬到外面,露天干,凉快。白酒全部拿下,啤酒每人十瓶,不完不散!” 车宏轩很勉强地说:“车在这里不方便。” 曹老板豪爽地说:”怎么了,这也算是?我养了一堆废物呆着干什么?让他们给你开车,负责把你送上楼,然后给我爬回来!告诉你,不许给他们打车钱,知道了我跟你掰!” 车宏轩无奈地笑了。 曹老板又神秘地说:“这回季明这小子真是一步登天,丑小鸭变成金凤凰了。据说仅大公司院内的两个项目就能挣五百万,这才叫发横财。你我东奔西芒都是是瞎咋呼,没忙到点子上。真是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 车宏轩听了这些话感觉不舒服,落寞地回一句说:“我最近一直守在古城市工地,不了解这件事。” 曹老板哈哈两句说:“国家派来人,又投了这么多钱,向远方这帮老家伙光顾着搞内斗了,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全废了。哈哈,突然袭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全得下去!” 车宏轩轻轻点点头说:“我们和大公司的联系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用不着幸灾乐祸?” “幸灾乐祸?关我屁事!” “你和这些老领导还有关系吗?” “要么说书念多了把好人都念傻了,能没有关系吗?光左邻右舍的毕业生我就安排了好几个,现场这条路也就算断了,除非求到季明。你新来的领导带来十好几个亿,听说光建一个五星级宾馆就要几千万。这些都是季明那小子嘴里的肥肉,听说你和他妹妹有一腿,她妹妹又离了,你干脆娶回去算了!” 车宏轩急了,气愤地说:“你可别搁那胡说八道!” “这是什么胡说八道?听说那孩子都是你的,长得跟你家孩子一个模样!” 车宏轩不想再跟他争辩,马上换个话题说:“机遇有时候比能力更重要。” “想当初,季明那小子没你照着狗皮不是,现在翅膀硬了,不会再拿你当回事。他妹妹离婚都说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你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别说这件事了!其实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机遇就是比能力重要。” “不是有时候,而是确定无疑!” 两人又聊一会,去铝材厂的车回来了,曹老板和车宏轩都走出去迎接。 梁伟和车宏轩客气一下,便和曹老板去了办公室。 尽管车宏轩极力避免喝多,可他是外人,曹老板又知道他的酒量,那些人更是生怕事小,不依不饶,前后加起来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晕了,开始眨眼睛。回到家的时候刚刚九点多钟,谢蕊芬没在家,娇娇也没回来。这些他都顾不得了,迷迷糊糊、踉踉跄跄栽在床上埋头呼呼睡去。这喝完酒就怕折腾,酒一见风就容易醉,要是稳当喝点水也许会好些。一路上他靠毅力挣扎着,总算没在人前丢人丢脸,可一进家门精神一放松,酒劲就再也管控不住了。 十点多钟,娇娇开门回来,听见鼾声如雷还以为来了客人,因为她还没见到过车宏轩喝醉,也没听到过他打呼噜。 她换了鞋赶快去车宏轩房间看看,见他酒气熏天烂醉如泥,便上前摇他喊他,想把他弄醒,无济于事。娇娇没少听谢蕊芬讲车宏轩喝酒丢人的事。她记得,谢蕊芬说有一次他喝多了,回来的时候像好人一样,谢蕊芬并没有看明白,让他把冰箱上边盘子里的豆腐放到冰箱里。谁知他拿起盘子一蹲下酒劲就上来了,盘子在手里晃悠半天也放不进去,身子向后一闪一闪的,豆腐早已经掉到地上,手里的空盘子还在那里晃悠。谢蕊芬气得笑了,赶快下地把豆腐捡起来,让他上床睡觉。还有一次,车宏轩起来上厕所,竟然在屋里的墙角上尿了。所以,谢蕊芬告诉她,一旦发现他喝多了,别理他,看住就行了,别摔着撞着,别没气死了就可以了。 娇娇还是不忍心这样让他不舒服,想帮他把鞋脱了,可被他一脚差点没踹个跟头,她就再也没去做别的,泡了一碗方便面,吃完洗漱后坐在床头奇怪地看着他。 下半夜,车宏轩出了一身透汗,口渴难忍,迷迷糊糊坐起来,见娇娇在,奇怪地问:“这是在哪?” “家呀?你喝多了,这是我给你倒的白开水,赶快喝点。” 车宏轩接过玻璃杯一口气干了,迷迷糊糊地说:“这白开水最好,最解酒,它一下去汗马上就会冒出来,再撒泡尿就完全好了。这是几点了?天怎么都黑了?” 娇娇笑了说:“快天亮了!” 车宏轩想想说:“坏了坏了,喝多了,昨天可能说大话了。” 娇娇给他翻出一套睡衣放在床上问:“很严重吗?” “我好像说明年从哈尔滨和古城市能拿到八千万工程,这是不该说的话,该死!”他打打头说,“你去睡,我不会有事。” 娇娇把茶给他放过来说:“没事,哪有那么多觉?要不要放点水洗个澡?” “别再折腾了,再折腾你可真就一夜没睡了!”车宏轩站起身,拿了衬衣去厕所,简单冲洗一下,换上衬衣。见垃圾桶里有一个方便面桶,知道娇娇吃的是这个,他回去对她说:“不能总吃方便面,那东西没有营养。” “你没见我要胖吗?怪不得人们都往城里跑,这里没有自留地,不需要自己种菜,也没有鸡鸭鹅猪猫狗,净享清福了!必须节食,否则将来没人要怎么办?” 车宏轩觉得娇娇不仅胖了,好像也长高了。她穿了条灰白色牛仔裤,虽然显示出身体的优美轮廓却不是紧绷绷的那种,很柔顺。上身穿永丰铝业的半截袖工作服,很庄重,有一股职业女性的气息。车宏轩暗想,这女人要是天生丽质,穿什么都耐看。 车宏轩说:“明天你要和王梅要去古城市办件大事,甲方答应给二百万。你们出去代表的是永丰铝业,是大公司,不要低三下四的,当然也不能冒冒失失没礼貌,做到不卑不亢。” “要是不放心你就具体教教我,见了办公人员怎么说话,见了科长和主任怎么说话,见了再大的领导还应该怎么说话。” 车宏轩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还有几个小时就上班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娇娇完全没有睡意,兴奋地说:“这二百万太及时了,否则账上就维持不了几天了!谢厂长不愿意给你打电话,几乎天天问我钱有指望没有。” “这笔钱付完很快就给第二笔,也是二百万。” “那就应该没有什么困难了。价差的事也定了吗?” “作为条件,答应后期工程给我。” “那不是晴空万里了吗?” “是。” “那你喝多我同情也理解,只是如果再有这种事你应该提前告诉我,我早点回来等你。” “喝多了你回来没有用,对了,明天给我一张四十万的空白支票,我要提铝型材。” “好的。”娇娇开始整理床,准备让车宏轩睡觉。 车宏轩一拍大腿:“坏了,后备箱还有一条鱼呢!你先睡一会,我去把鱼收拾了,免得坏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 “我没事,让你折腾精神了,哪里还睡得着?和你一起下去。” 两人并肩下楼。 娇娇说:“酒不一定不喝,但一两年内挣到了足够的钱以后就要更加小心了,毕竟快五十了,不能喝到伤害身体的地步,不为自己想想,也还要为我们公司员工想想。” 车宏轩笑了说:“你不知道,就是不为赚钱也很难避免喝醉,酒这东西,两杯进肚就完了,就兴奋了,不用劝,自己找酒喝。” “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定力的,我相信你会把持好自己。” “我能做到没事不喝酒,尤其在家里,从来不喝那种oda酒。酒后无德,说话张口就来,有损于自己的身份,这种事我碰见多了。我原单位有位领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干部,去内蒙喝酒,喝到半道就多了,跑回房间锁上门就跳到浴缸里。浴缸有个斜坡,他坐不住,顺着斜坡往下滑,每呛一口水便手脚一起挣扎,弄得扑通扑通满屋是水,幸亏大家及时赶到才捡了一条命。” 娇娇笑了说:“希望你不要那样!” “我也没少掉链子,第一次去古城市谈工程的时候,喝得裤子都尿了。” 娇娇推他一把:“真的假的?” 车宏轩想想那件事,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人一边聊一边取回鱼,又一起把鱼收拾好了放到冰箱里。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平则鸣 (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平则鸣(四) 第二天下午,娇娇和王梅拿着手续赶到工地。这时候老史正在给工人开大会,传达上午作业会精神,甲方提出要求:大干一百天保竣工。 会后,老史把两位会计带到刘主任那里。 刘主任不耐烦地看看两位会计,皱起眉头问:“要什么钱?满工地一百多个队伍都不拨款,你们要的是那份钱?” 老史被搞蒙了,愣在那里。 娇娇说:“公司领导让我们来的。” 刘主任气得笑了:“你看看你看看,你们公司真行,把小学生都派来了!你是南方人?” “是啊。” “河南的?” “是。” “看你这小孩挺不容易的,告诉你,把文件送到大楼办公室主任那里——对了,老史你送她们过去,办完手续赶快回去,别在这里给我上眼药!” 娇娇还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史一摆手,把两人带出去。 出基建办没几步,王梅便抱怨说:“老车这件事没安排好,弄得我们俩一身灰不说,还挨了一顿狗屁嗤!” 娇娇虽然没说话,可心里说,老板为了工程喝得死去活来的,这点事算什么? 说来也顺利,老史到大楼没出一个小时,工程款就给永丰铝业电汇出去了。 下午一上班,电力工程队头头张伟来找老史,正好见到两位会计。 在老史去办公楼办理款项的时候,张伟看到了那两位会计,估计出是来办钱的。因为娇娇长得秀气,他颇有印象。他纳闷,干窗户这伙人什么条件也不讲就是一个劲地干,是中了邪了还是怎么的了?难道真是遇到了大公司钱太多了花不出去,还是自己家是开银行的?这都是天方夜谭,不可能。那就是幕后有秘密了,甲方背地里给了这伙人工程款。正在满脑狐疑的时候,老板打电话过来了。 钱刚一从银行划出,电老板就得到了整个事件的详细情报。他怒从心起,感到蒙受了奇耻大辱,被撅了半截子,这口恶气不出自己在地头上就没法混了!他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先让张伟去闹闹,把事情捅破,说不定所有工程队都会站在自己一边,那样就有好看的了。至于开发区那几个工程款,他虽然不是什么大老板,可也拖得起,晚几天没问题。 老板问:“窗户那边给钱了你知不知道?” 张伟皱起眉头回答道:“不知道啊?不过我有点感觉,一是他们会计突然来了,二是这帮小子夹个尾巴就是干,背后没有猫儿腻哪来的干劲?” “不仅仅这些,还答应把后期工程给他们,作为涨价的补偿。” 张伟气愤地说:“操他八辈祖宗!这不能答应他们,跟他们干死头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去找他们,不答应相同条件明天找人把电给他拉了,别想干活!” “不是答应不答应,是不能被人欺负。上次那件事就搞得我憋气带窝火的,不过好在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没人在意。这次不行,动钱了,没拿我们当回事,谁知道了都会看不起我们。如果他们这样办事,我也不差后边那点工程,给了也不会再干了!人活一口气佛烧一炷香,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再有什么幻想了,跟他们干到底。经济上不会让你有任何损失,出了什么事我兜着。记住,说什么都可以,千万别动手。” 张伟点点头说:“这帮王八犊子,放心好啦!” 张伟特意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劲,横着晃进基建办,不管天地一屁股坐在刘主任办公桌上。 小马站起来怒斥道:“张伟,你干什么?!” 张伟酒气熏天地说:“干什么?谁也没抱谁家孩子下井,更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干什么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我们是后娘养的?那帮干铝门窗的是军属还是烈属?今天你们得给我个说法,为什么一碗水不端平?” 刘主任一拍桌子怒喝道:“下去!反了天了?喝酒了不要来工地,这里不是菜市场!” 张伟冷笑一下说:“这?还不如菜市场呢,简直就是黑窝!”张伟瞪圆两眼对着刘主任咆哮起来,“都是一样的施工队伍,为什么拿一个捏一个?那边又是拨款又是给工程,我们这边一分没有?你们拿了人家多少好处费?我们不就是没给你们上香吗?今天不给个说法,就是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也不算完!不行把施工队都叫来,大家评评理。” 小马过来说:“你下来,有事说事,别太放肆!” 张伟指着小马骂道:“你怎么的,活腻歪了?闭上你的狗嘴,一边呆着去!” 小马说:“你放肆!我报警!” 张伟满不在乎地说:“你就是把警察局长请来我也不怕,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谁来了不得讲理?” 小马立即拿出手机报警。 张伟根本不在乎,问刘主任:“我们的进度款和涨价那点钱怎么办?能不能也像铝门窗队伍那样,把钱交到我们手里?这也算是人办的事,别他妈红口白牙的吃人饭拉白屎(狼屎)!” 刘主任气急了,愤怒地说:“你们愿意干就把活干完,不想干就给我滚出去!有我在钱的事没门,不可能拨给你们,需要我们掌握使用,剩余了可以给你们。后边的工程更是门都没有,想你都不用想,除非我们都死绝了!开发区有的是钱,看谁好就给谁,用不着你来当家,爱哪哪告去!” 张伟一拍桌子说:“你挺牛呀!你脑袋是铁做的还是水泥浇筑的,不怕开花?” 刘主任怒斥道:“开花了也是烈士,怕你个狗屁!” 张伟一把拿过刘主任茶杯摔在地上,“啪嚓”一声满地是玻璃碎碴和茶叶,两眼通红地指着地上喊道:“我告诉你姓刘的,这就是你的下场!这座城市说大也大,说不大也就这么几条街道,穿长袍没有会不到亲家的,你等着!” 刘主任“哼”了一声喝道:“行,小子我等你!还用不用把骨灰盒也替我准备了?” 两人就这样吵骂一阵,气得谁也不言语了。十几分钟后警车来了,警察听张伟一说,也只好劝几句,把张伟从桌子上请到凳子上,交差走人。 刘主任气得拎起包走出基建办,给古明远打电话:“这工作没法干了,干电的包工头大闹基建办,把我们骂个狗血喷头,警察来了都不好使。” 古明远一听知道出毛病了,缺理,这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他问:“先别让他们闹不行吗?” 刘主任见古明远有服软的意思,想起当初自己曾经规劝过他,一碗水不端平会出问题,现在果然由了当初的推断,却要使回头劲,气不打一处来,也感到自己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可古明远高高在上,口大气粗,自己决不能顶撞,便压压气说:“没办法,让他们闹!我已经把话说死了,不愿意干就滚蛋!钱不能给他们,必须由我们掌握使用,后边的工程更不能给他们。如果地头上的事摆不平,来找茬闹事的多了,我们没法工作。” 古明远听出这话的意思,知道只能将错就错支持基建办的工作,便说:“你讲得有道理,你先回家,我来办这件事。” 古明远放下电话考虑一番,又拿起电话,给接手王玉田矿山的钟老板打电话:“现在工地基建办有人闹事耍横,这人是搞电的,警察来了都不管用,看来只好请你派两个人把他‘请走’”。 “小事一桩,在我掌控之中。敢在大哥地界上耍横,那可真是缺少修理了!” “第一,把闹事的镇住,使其不敢再来闹事;第二,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要求先答应下来,以后找机会办,不想为了这么点事找个死对头。” “明白大哥的意思,一定办好。” “注意分寸,镇住就行,别把不大的事情搞复杂了!” “小菜一碟,没有任何问题,大哥该干什么干什么,把这件事忘了。” “我说的话你都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我现在还没喝酒呢!” 没多久,基建办来了两个陌生人,问张伟:“你是这里搞电的?” 张伟上下打量两人,知道来者不善,小心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我是做电料生意的,开发区是我的地界,电料必须用我的!” “你是哪个林子里的鸟敢和我这么放屁?” “出去说话!” 那两个人将张伟连拉再扯地拖到基建办外边,伸手就是“啪啪”的大耳光子。 张伟连喊再叫,大骂不止。 那两个人呵斥到:“小兔崽子,不知深浅!再不服一会天黑了把你装进麻袋扔到人工湖里喂王八,然后把你老婆孩子也一块扔进去,今晚让你家在水底团聚!” 这句话把张伟给镇住了,知道遇上黑社会了,一般战士说不出这种狠话,便不敢连哭再嚎,忍着挨打。 这阵子围上来很多人。 一顿暴打,张伟满脸是血,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躺在地上装死。 俩人临走告诉张伟:“给你个忠告,不要再进这个工地。” 待那两个人走了,张伟才爬起来。有抱打不平的让他报警,他知道这种事不能办,如果办了后果不堪设想。他拍拍身上的灰土,搽去脸上的血,用手纸把冒血的一个鼻孔堵住,离开这里,然后把情况报告老板。 老板感到震惊,光天化日之下,一个政府部门竟敢如此雇凶打人,这还了得?他告诉张伟,先回家休息,这口恶气一定要出。 张伟哭咧咧地说:“事后我回想一下,这两个人好像在哪里打过照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护矿队的,至于是哪个山上的我记不清了。我就不明白了,护矿队怎么和开发区扯上了?” 老板说:“叫个工人陪你去医院,晚上我去给你压惊。我现在就去找人,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电老板开车来到矿区找到钟老板。这钟老板是他74年一起下乡的同学,在青年点和自己关系很好,都是打打杀杀二混子那伙的。 在水库边上的别墅里,两人坐在葡萄架底下开始谈论此事。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平则鸣(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平则鸣(五) 电老板和钟老板在葡萄架下坐好,两位美女拿来果盘和茶水。这是钟老板非常喜欢的喝茶之处,非常讲究的藤条座椅,树根雕刻的茶几。至于煮茶,钟老板别人不用,从来都是亲自动手。逢人便讲一通茶道,显示自己的文雅。 有一次在古明远面前也来这一套,被古明远数落道:“你个斗大字不认识半口袋的大老粗,跟我玩什么茶道?” 那以后,钟老板再不请古明远喝茶。 电老板把茶煮好,分别把茶杯倒满,边喝边说:“你把情况说说,我们琢磨一下怎么办。” 电老板为了奉承钟老板,端起茶杯吹吹喝一小口,奉承几句,然后说:“今年材料涨价你应该也听说了,为此甲方同意给一定的补贴。” “那是好事啊,什么甲方还是通情达理的。” 电老板喝口茶摆摆手说:“我们补的这块钱,甲方没有打给我们,由他们掌握使用。而干铝门窗的却把钱转给厂家了,这不是两种对待吗?钱不到手那就不是你的!” 钟老板笑了说:“那有什么关系?” 电老板愤愤地说:“老话说得好,能落一屯不落一人,要是大家都不答应什么条件,也就那么着了。可现在做得太过分了,把我撅了半截子,抬不起头啊!我想问问你,上边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关系,我想花个十万八万的把开发区头头送进去!” 钟老板仰头笑了说:“送进去?三岁长胡子,你个小老样!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两下子!” 电老板点名道姓地说:“那个古老板养个铁子(小姘),和我妈家住在一个小区,我有证据,就凭这一点就能告倒他。我还听说,干铝门窗的那位老板也是古城镇出来的,一锹挖俩鳖,那是一块土上的,能没有猫儿腻吗?” 钟老板平静地说:“全天下哪项工程没回扣,你给我说说?丑事家家有不漏是好手,这年头谁有能耐谁挣钱,别生那个闲气!” “他搞小姘这件事我有证据。” 钟老板摆摆那双黑乎乎的大手说:“你别搁那胡嗤嗤了!怎么听不懂人话?你给我听清楚,这件事就此打住!打你手下的人是我派去的,有什么事冲我来!至于开发区欠你的钱和你要干后边工程的事,我可以先答应你。你那个闹事的人以后不许再去开发区工地了,听明白没有?把你手头的狗屁证据自行销毁,以后永远不许再提起这件事,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电老板头发都立起来了,瞪大眼睛问:“怎么回事?” “你还能懂点规矩不?这是你该问的?” 电老板嘎巴嘎巴嘴,没敢再说什么。 “我明年要新开一片矿,一会我们去实地看看,地点远了点,所以你今年就得开始干活。有了我这一块你心里也就平衡了,不要再在开发区工地闹事,老老实实把活干完,一分钱不会差你的。” 电老板一下来了精神,高兴地问:“好,我听你的。你那块计划投多少钱?” 钟老板抬头看看天,不无感慨地说:“总投资不低于四千万,电这块怎么也得两百万。你赶快准备,做出采购计划,我先期给你材料采购款。” “只是由于金属价格涨的太厉害,现在施工成本会很高,要不要等等?” “没必要,这毕竟是小头。开工后让张伟过去,我还挺相信这小子。也避免他去开发区工地捣乱。” 电老板恍然大悟,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没想到你和开发区领导还有这层关系,我一定不会再给你找麻烦。” 钟老板喝口茶咂咂嘴品味一下说:“给张伟拿几个钱安慰一下,休息几天就带人去我那里干活,不要误事,上冻前要拉出第一车铁粉。” “放心好了,你交代的事我一定干好。” 钟老板点点头。 电老板站起身千恩万谢,离开钟老板。 电老板立即开车去看张伟,给张伟扔下一万块钱,告诉他压下这件事,不要再去开发区工地了,有事电话指挥。 张伟感到难以接受,偷偷写了检举信告了开发区一状。 给铝门窗工程款这件事在工地一传开引起极大震动,每个工程队都准备说道说道,可第二天古明远威风凛凛到工地一转,便都哑巴了,敢怒不敢言,都怕得罪了古明远断了财路,所以这件事就自消自灭了,工地像以往一样一派繁忙景象。 在张伟写检举信的这天,向远方的一个退休的老领导去世了,曹老板和季明都去参加葬礼,两人在告别大厅外相遇。 曹老板扬着脸不无讽刺地说:“这回老弟可行了,明年得干到几个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回你总算在河东了,赢到家了。真是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啊!” 季明反感地横他一眼说:“得得,你这是什么话?” 曹老板还是满不在乎地说:“就你那点事还瞒得了我?不是正在搞宾馆方案设计吗?到哪里干工程能有在大院里好?捡钱还得哈腰呢,这比捡钱还容易,腰都不用哈。再说我知道你系统内还有好几个项目,都是国家投资的,钱好价格高,令人羡慕啊!” 季明气愤地说:“你别哈哈的,没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吗?小心把鬼给惹怒了!” “什么人什么命,搬不倒尖尖腚!” “都是公开招标,能不能干上还说不定呢,求求你了别往外瞎宣传,传开了影响不好。” “嗨嗨,是儿不死是财不散,你可能一下子就成了亿万富翁,比我这玩命干了半辈子的个体户强百倍!” “你可住住嘴,目前大公司就这么多工程,并且我只能投外装修这个标段,最多有两千万,哪里跑出来的上亿?” “为什么不全部拿下,你有毛病啊?” “土建和内装修都有意向了,我不可能去瞎搅和。” “是这样?”曹老板看看季明那张菜色的小脸,又哈哈一笑说:“怎么就那么点?这和车老板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车老板说明年哈尔滨和古城市两个项目就有一个亿。这回可让这小子拿到大家伙了,一步登天啊!不服不行,古城市工程窗框还没立一半甲方就给到一千万了,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光拿挂靠费就拿到上百万了,哈哈,真霸道,想想这都是笑话!怪不得南方都搞挂靠,钱来得太容易了,我也正琢磨呢,如果条件具备,也应该从生产经营型转向经营型。” 季明知道他信口胡说习以为常,翻愣他一眼,心里说这在眼前说话得到北极去听,随便问了一句:“你说他有上亿工程,听谁说的?” “车老板自己说的,他是随便说话的人吗?我们俩呀,要讲在社会上单打独斗都不是人家对手。你被向远方大院的大墙给关傻了,转来转去始终没转出那个牢狱般的大院;我是土包子,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干不了什么大事。当然,你比我强,有个好亲戚。” “你这是苞米地里耍镰刀——嗑(棵)唠散了!”季明就不爱听后边那句话,气愤地摆摆手走了。 曹老板笑了,对着季明后背说:“哈哈,到底是下过乡的,学点东西!” 尽管季明对曹老板的一席话不屑一顾,可这毕竟刺激了他那根嫉妒还有仇恨的神经。在处理哈尔滨工程的时候,他就怀疑过车宏轩有手脚,他让老袁想办法去了解一下。 老袁去玻璃厂转了一圈,一眼就看出加工的是哈尔滨国际超市的玻璃,然后又跟踪发玻璃的货车,确定是发往哈尔滨的。老袁将情况告诉季明,并且说这件事如何发展不重要,建议不要再纠缠了。季明可不怎么想,气坏了。他想起曹老板的话,知道古城市开发区作为甲方,即便不是违法那也是违纪,应该想办法治治,以达到给车宏轩釜底抽薪之目的。第二天,他让福建姓吴的老板去古城市收集情况,检举揭发古城市开发区领导。 吴老板是个正经生意人,哪有心思干这个。可他知道季明手里有好几个大项目,不能得罪,便派人跑到古城市找到关系,详细了解了情况,然后写出检举信,经季明同意邮寄出去。 六月三十日早上,娇娇和王梅高高兴兴从永丰铝业拿回两张支票,一张是三十万的,交给铝材厂,一张是一百五十万的进自己公司帐。 车宏轩提回轿车,然后给老史打电话,让他这两天抽时间到基建办坐坐,看看能不能套出后边工程什么时候可以落笔。 老史考虑一下说:“这也太急了,目前时机不成熟。我还是那个意见,等框子装完找甲方要后边的二百万,等固定扇玻璃装完再找甲方要后边的两百万。待现场具备条件甲方自然要施工,那时候水到渠成,签订合同是顺理成章的事。” 车宏轩对这些古板的讲话不感冒,知道这种事让老史去办肯定不行,还得自己亲自挂帅。 在确定古城市没有什么大事之后,车宏轩和哈尔滨的老常通个话,确定晚上过去,参加国际超市的开业典礼。 下午,车宏轩在车间转了一圈,见一切正常,没有需要自己处理的事,便准备去买票。还没离开公司,突然接到古明远的专线电话。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人间六月天(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人间六月天(一) 在这个时候能接到古明远电话,无疑是车宏轩特别希望的。为了能够把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特意拿着电话走出车间,来到户外,这样信号会更好。 古明远慢慢地说:“吴艳一直想出去玩两天,这不算是过分要求,我得满足她的要求。这种事就这样,给你带来快乐的同时麻烦也如影随形。如果怕麻烦那就得本分点,可谁愿意呢?” 车宏轩笑一下故意宽慰说:“这不算什么麻烦事,我们俩也正好可以放松放松。” 古明远装作极不情愿地长叹一口说:“也是,难得的六月天,潇洒走一回。我认为有一点特别重要,那就是对不起谁都可以,绝不能对不起身边的朋友,特别是这种小朋友。因为她们是弱势群体,我们不付出她们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车宏轩奉承道:“你说的很有哲理。” “不知道你这两天忙不忙,依我看,该放手的就放手,事必躬亲做不大。” 车宏轩很少听到古明远在电话里这样漫不经心地聊家常,他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他毕竟感到古明远简直就是再生父母。 车宏轩迎合地说:“我会接受你的意见,不过要慢慢来,步子大了不行,毕竟没有那么好的基础。至于你说的事,定好日子就行了,就是再忙也不会受影响,孰重孰轻还搞不清楚?” 古明远压低声音说:“别这么说,换了你给我办事不是一样吗?我让吴艳明天早上坐大巴过来,你去接一下。你们先去故宫,我十点钟左右赶到北陵门前,我们在那里见面。” 车宏轩惊讶地问:“你在这里?” 古明远仍然声音很小地说:“是,不过我不能去见你,上边有活动。我们来你不要多想,就是随便走走。你规划一下去哪里最好,计划安排三天。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带个人为好,避免我们两个半大老头子陪一个女孩,那样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原则嘛------不逛商场,不住高级酒店,不在这里过夜。就是到外地,也不要和她住在一个房间,一人一个房间,这样好。想到新宾赫图阿拉老城去看看,听说那里有口神井当年养了十万兵,水源充沛从不枯竭。往东山里走,越静越好。” 车宏轩赶紧点点头说:“明白,我会安排好的。我有个同学在浑河源森林公园的林场当书记,他那里有个非常不错的宾馆,明天我们住在那里。” “不不,不要找任何关系,信马由纲,走到哪再核计,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避免和一切熟人接触!” “明白。” “你先考虑个方案,我们明天见面再定。” “好的。”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确定的路线是浑河市一天,浑河源一天,太子河源头或是自己山里一天。这些都没什么问题,重要的是让谁来陪。不言而喻,娇娇是最合适人选,可他不愿意把娇娇带到公园里去,一旦被看到传出去,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特别是古明远一旦知道自己企业里有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会计,可能会看不起自己。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如临时雇一个。 车宏轩开车来到自己常去吃饭的一个饭店,对老板说:“我明天来一位特别重要的客人,能不能借个干净利索点的服务员帮我陪两天?当然,钱不是问题。” 饭店老板感到迷糊,想了一会说:“你常来吃饭,没有关系好点的?” 车宏轩气愤地驳斥道:“你这不是胡说吗?!” 老板感觉自己言语有失,马上答应挨个问问,结果给多少钱也没人去,老板只好回话说:“我店里的服务员都是乡下的,思想比较保守,一名二声的没人愿意去。” “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我有那么龌龊吗?” 老板哭丧着脸说:“真的帮不上这个忙,要不我去歌厅或者桑拿房里帮你找一位?” 车宏轩哭笑不得,赶紧摆摆手,回到公司把娇娇叫上楼说:“有件难心事想请你帮个忙。” 娇娇感到奇怪,一边整理桌面一边问:“请我帮忙?新鲜,我能干什么?” “是这样,我有个同学要来,我需要把他陪好。”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需要你来陪陪------” 娇娇脸一红,怒从心起,甩下抹布瞪起那双杏眼问:“怎么的,你绊绊磕磕的什么意思?” “不不,怪我没说明白。他这次来主要陪的是他的小朋友,这位小朋友是他的保姆。他离异,老婆孩子在国外,所以情况比较特殊。我想请你陪我当把孙子,把这位小朋友陪好。” “这还有难度吗?小朋友也好保姆也好,是清华的还是北大的,要这样精神紧张?” 车宏轩心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娇娇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对不起啊,你说我哪来的脾气,没惹你生气?” 车宏轩笑了说:“没关系,这件事是这样,我同学身份特殊,不好抛头露面,所以主要是我们俩陪那位保姆,我们俩又是以你为主,这样就难免让你小小年龄受点委屈。” 娇娇笑了说:“锻炼一下有什么坏处?权当实习了,也正好借光出去浪漫一下。” “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包括我爱人。想个办法,跟王梅和谢蕊芬打个招呼,说你要出去三天。” 娇娇瞪大眼睛问:“那就得说谎了?” “没办法的事。” “长这么大从来没说过谎。”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一会下去准备三万现金,所有花钱的活都由你来干,花多少钱都不能皱一下眉头。” “有什么应该办的事你最好列个条条。” “没那么严肃。” 娇娇挤眼笑了一下。 “七一”这天晴空万里,微风轻拂,特别适合外出旅游。 车宏轩开着擦洗一新的进口轿车,拉着娇娇到长途客运站去接吴艳。 八点多钟,吴艳拉着旅行包满脸喜悦地走出来。 娇娇见吴艳那套蓝色套裙定型很好,随着莲步轻移闪着稀稀落落的暗淡的金属光点,她两眼一亮,断定这套衣服档次不低,应该不是国产货,因为自己无论在网上还是在高档商店都没见过这个档次的面料。 车宏轩热情地跟吴艳打招呼,然后接过吴艳的拉杆箱,把娇娇介绍给吴艳。 娇娇把手里的一束鲜花献给吴艳,客气地说:“欢迎妹妹,认识你太高兴了!”。 吴艳一手拿花一手和娇娇拉手,慢语轻声地说:“姐姐真标准!我和姐姐认识我也特别高兴,以后去我那里玩。” “一定的!” 吴艳四下看看问:“老古呢?” 车宏轩说:“他临时有点事不来接你了,十点钟在北陵门前等我们。” 吴艳邹邹眉头噘了一下嘴说:“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不来就算了,我们几个一样玩。” 车宏轩说:“我们上车去故宫。” 几人走向停车场。 吴艳着浓妆带项链和耳坠,娇娇觉得她在堆金,小小年龄,有点穷人咋富的味道。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这位满身嫩肉性感十足的小妹可能是真的掉进金窝里了。说明那位古老板确实有钱,并且舍得给红颜知己花钱。娇娇认为,吴艳虽然个子不高,但却是白白胖胖的,很耐看,如果不那么打扮也许会显得更年轻、更有活力一些。这样一位年轻女孩跟了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子,给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吴艳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位清纯美女,不仅面若桃花,两眼妩媚,身高和体型更是标准,简直就是给那些想入非非的男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她心想车老板可真不是白给的,身边竟然有这样美女,可她不明白,车老板为什么舍不得花钱给她好好打扮呢?或许不是那种关系?从穿戴上看,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娇娇见车宏轩对吴艳那种眉开眼笑的样子很是看不习惯,她在家里没见过车宏轩对谢蕊芬和自己这样过,在单位没见过他对同事这样过,原来钱会有这么大魔力,就连车宏轩这样阅历很深的人都不过如此,这令她多少感到失望。 车宏轩亲自开车门,并且将手挡在车门上边,生怕碰了吴艳,这让娇娇感到肉麻,在给自己玩这套把戏的时候,她干脆把头顶那只手推开。 车宏轩是个有心人,昨天晚上在电脑前看了半夜,一上车就开始给吴艳介绍浑河市,介绍故宫,讲皇太极的故事,极尽妩媚之能事。这让娇娇感到更加不舒服,她觉得一个大老板太没架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打人家主意。 车很快到了故宫,吴艳见娇娇去买票,笑眯眯说:“小妹很标准,也很精灵,你挺厉害呀!” “不是那么回事。” “打死我也不信!即使不是那么回事,也是快到嘴边的肥肉,笼中小鸟,跑得了吗?” 车宏轩知道这是个敏感问题,如果把关系说得太远古明远知道了会有疑心,他便顺水推舟地说:“我想这件事很难,人家不一定有这个想法。努力,看看有没有好的收获。” “她不是东北人?” “河南人。” “以后交往时间长了我帮你劝劝她,你没事了也要经常给她买点东西,女孩子是很在意这些的。” “你要是想帮我,老家有好的干脆给大哥介绍一个。” “这可不好办,如果我当初不是家里遇到点困难也不会走这一步。” “跟你开玩笑,不要当真。” 两人正在车里有说有笑,娇娇已经站在车门口了,她见两人这么开心,干脆等在车外。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间六月天 (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间六月天(三) 看着幽深的山谷,喘着粗气,掐起腰的古明远想说什么。 车宏轩笑了说:“看来你需要锻炼,走这么几步就上喘了。” 古明远摆摆手说:“要是昨天晚上不喝酒就不会这样。人老了就完蛋,一喝点酒走路就费劲,早晚去那角!” 车宏轩说:“现在说老有些太早了。” 古明远四下张望一会说:“我毕竟是学农林这个专业的,对省内山区的情况比较了解。我告诉你宏轩,不要乐观,这是原始森林,生态平衡是自然规律,不能被破坏。林蛙产业一两年也可能有点产量,那是在失去生态平衡的条件下出现的,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维持下去的,自然规律改变不了,否则林蛙就不会那么珍贵了。不管有多少孵化的小林蛙,多数都会被天敌吃掉。这东西都知道值钱,很多研究人员尝试过人工养殖,没有成功的案例。林下参也是如此,天敌很多,要三十年以上才会值钱,那就是宝贝了,凤毛麟角,不会有几根。你虽然种了好几百亩,三十年后很可能一根不剩。至于刺槐树,也需要几十年的生长期,比较适合平原地区或者海拔不高的丘陵地带,在这里不一定能长起来。你看看这山里的树种,都是经过上亿年自然淘汰生存下来的,我没有看到一棵刺槐树。我说了你不要不高兴,有合适价格赶快出手。我对省内的山林比你了解,如果你早去我那里,我决不会让你干这个。你看这满山的树林,有好的,但不多,远看郁郁葱葱,近看细巴楞登,加上天然林保护工程,你一棵也不能动,不会有什么产出。你看现在沟里流淌的水,叫山吸,雨水沉积在山上所致;有朝一日遇上大雨,山洪暴发,你修建的这些河塘会在瞬间荡然无存,化为乌有。总之,投资方向有问题,尽快收手。” 听了这席话车宏轩浑身直冒冷气,他知道这方面古明远是权威,不会在那里胡说八道。可他从打在这里投资还没听到过这样的说法,也许古明远说的有些恐怖,至少不会像他说的那样会把水塘一扫而光,他看着古明远问:“我从上到下层层设防,修建了四十几个水泥坝,还会冲垮?” 古明远笑了说:“你还没看到过什么叫山洪爆发,什么叫泥石流,那叫摧枯拉朽,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要敬畏大自然。回去,我浑身是汗,走不动了。” 娇娇感觉古明远说得很深刻,她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劝劝车宏轩,不要再往这里投钱了。 几人回去吃饭,饭桌摆在院子中间,旁边烧起一堆篝火。 娇娇满脸是汗,打盆水洗洗就出来了。吴艳对照镜子搽搽汗,然后开始化妆。 古明远看着娇娇说:“小妹是不施胭脂面若桃花,真乃绝世佳人呀!不仅如此,气质也好,女孩长得再好没有气质也不行,所以有时候气质比长相还重要。” 娇娇笑了说:“哪里呀,这样说妹妹呆不下去了!” 古明远笑眯眯点点头。 吴艳出来了,几人开始喝酒。 天已黄昏,汪大哥把发电机加满油,开始发电。 车宏轩见空气新鲜,温度适宜,高兴地打开车门,放起歌曲,然后问古明远,是不是让汪大哥和老周两口子来凑个热闹,一起吃饭。 古明远点点头。 大哥弄来木炭,烤羊肉,见有凉风吹来,对车宏轩说:“一会进屋,我看要下雨,‘老云接驾,不阴就下’。” 老周说:“早怕东南,晚怕西北。西北阴天了,可能要下雨。明天早上,河边的小蛤蟆一个不剩,都会上山的。” 大家对什么雨不雨的不感冒,继续喝酒。 两只大狗哈赤哈赤吐着舌头坐在旁边,人一动嘴它们就死死盯住,随时准备争抢骨头之类。 老周夫妇长年住在山里,晚上连电都没有,一旦老板来了当然高兴,感觉是过年了。 古明远一边喝酒一边对娇娇说:“我看你知道不少事,又常上网,我给你打个谜语,你和吴艳一起猜,猜着了我喝酒。” 娇娇看看吴艳,两人又同时看古明远。 “注意听啊,说是春天人走日高飞,村旁树木化成灰------” 老周老婆没等古明远说完,没深没浅地来一句:“我知道我知道,小时候我就知道,是三寸金莲!” 老周马上“哼”一声瞪她一眼。 汪大哥一摆手怒斥道:“一边去!给你点脸还上鼻梁子上去了!” 古明远说:“别别,大伙喝酒乐呵,没关系。我们喝酒,来宏轩干了。” 放下酒盅,古明远还想打谜语,老周老婆来一句:“我说一个,你们谁都猜不到。” 古明远说:“你说说看。” “说是有卖(迈)的没买的,一天还卖(迈)了不少,打一用物。” 古明远在农村当小队长的时候没少听地头上社员们瞎掰胡说,可老周老婆这个谜语他还真没听说过。 汪大哥和老周也不知道,娇娇和吴艳都是南方的小孩,对这些俚语村言更是一窍不通。 古明远只好和车宏轩喝酒,之后,古明远又打出几个荤段子,两位小女孩只得认输喝酒。 玩了一阵子,西北方突然出现闪电,传来沉闷的雷声,黑云已经压过来。 车宏轩感慨地说:“今天真的是很难得,我们可以一边品尝美酒一边赏雨,这么美好的时光和大自然无与伦比的恩赐为我们的旅行添上浓重的一笔,希望我们永远把今天留在记忆里,来我们共同干杯。” 大家举杯同饮。 半酣之余,古明远请娇娇跳舞。 娇娇赶紧摆手说:“我真的不会,并且会很难受。” 古明远很器重娇娇,没有勉强,拉吴艳跳舞。 头顶上已经漫过乌云,西北风也猛劲吹过来,四下里一片漆黑。 古明远见状,更加高兴,对车宏轩说:“好!好啊!我们风雨不误,对酒当歌!”说完,拿起两瓶啤酒,递给车宏轩一瓶,两人对瓶一起吹了。 一会儿,稀稀拉拉地掉下雨点,雨点渐渐变密,雷声越来越近,闪电到了山顶,瞬间把一切照得雪亮。 汪大哥说:“不行,危险,发电机得停了,你们把手电打开。” 车宏轩赶快让娇娇和吴艳跑回屋里,自己意犹未尽、胡乱地随着音乐扭动身子的古明远。 汪大哥拿出一个大的、城市里用作卖冷饮的遮阳伞,打开放好,让车宏轩和古明远坐下喝酒,谁知一阵大风竟然把伞吹飞。 老周夫妇赶忙来收拾残局,并告诉古明远说山里打雷很危险,不能在外边,赶快进屋。 古明远这才跟车宏轩回到屋里。 两个女孩扒窗户看雷电下雨,这时候一个脆雷在头顶炸响,房盖都在颤抖,两个女孩吓得“妈呀”一声捂上耳朵。拔下电话的线头“嗤嗤”冒出蓝色火花,令人望而生畏。闪电过后,到处是一片漆黑,就听房顶石棉瓦被大风吹得“呼呼”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吹飞。 古明远恐惧地摸摸头说:“这是什么鬼地方?这雷怎么这么近,好像就在房顶,从来没见过,确实吓人。” 车宏轩平静地笑了说:“这是高山地区,每年山上都有不少树木被雷击毁。” 雷雨闹腾一会渐渐平息下来。 古明远坐在硬邦邦的床上,又没带洗漱用品,加上房间里没有卫 生间,就对车宏轩说:“我们去县城找个宾馆,一身臭汗,洗个澡,这里太不方便了。” “已经快十二点了,将就一宿?” “不能将就,昨天我们住的就够埋汰了,今天再这样,快把人窝囊死了!” “一会不去看看小林蛙上山了?” “不不,走。” 半夜三更,车宏轩只好陪着去县城。 第二天,雨过天晴,阳光灿烂。车宏轩带领几人来到铁刹山。 古明远抬头看看直插蓝天朦朦胧胧的山头,告诉车宏轩:“你带她们往上爬,太高了,我上不去。” 娇娇说:“哎呀,还指望你照相呢!” 古明远说:“有的是机会,忙完这阵子让车老板带上你我们一块去欧洲旅游。” “说话可得算数!” “没问题,哥哥从不食言!” 吴艳对古明远说:“我陪你,让他们两人上去。” 古明远说:“就这样。” 下午,古明远要和车宏轩分手,他把车宏轩叫到一边说:“给你办的事在工地反响很大,要先等等,平息一下再办。” “不会出什么问题?”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车宏轩只好点点头。 “我们就此作别,你跑趟古城市,把吴艳送回去。” “好的!” 古明远开车扬长而去,车宏轩和娇娇送吴艳回家。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朋友之间(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朋友之间(三) 古明远见吴艳有意离开,又神秘地对娇娇说:“你明天把姓名、年龄和身份证号发给我,我帮你联系一下。行了你别高兴,不行也别上火,这都是你自己的命中注定。所谓人不和命争就是这个意思。” 娇娇被吓住了,完全烦闷了但明确地说:“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再跟我老板商量商量,看看他的意见。总的来说刚出来这么几天,不能总给别人找麻烦。” 这令古明远很震惊,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考虑问题这么成熟,他故意装作满不在乎地说:“这种事没那么严重,时机问题。如果你不好开口,我可以跟你老板说,没问题。” 娇娇急忙摆摆手说:“不不不,如果我考虑好了还是我自己来说。” 古明远笑了说:“作为一个美貌女孩出来闯天下,成功的标志是什么?住要有房子,行要有车子,兜里要有币子。这房子嘛,怎么也不能少于一百多平米,万一哪天父母来了也好有个住处;这车子嘛,不能过于铺张,但也不能低于二十万;这币子吗,要够一生花费。做到这几点,也才算不委屈了自己的年轻美貌。所以你为了学习需要花费的十万八万不算事,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一叶障目影响了前途。要么那样,换个工作,我这边有个朋友是搞餐饮的,刚成立一家公司,准备在每个区都搞个海鲜烧烤饭店,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到她那里做个财务总监。我安排的人,工资怎么也得八千。学费那点事我先替你垫上,以后条件好了再还我。这些你都好好考虑考虑,和家里商量一下给我个答复。” 娇娇听了迷糊,不过她知道面前的人不可能胡说八道,但这里一定有文章,她想想很自然地说:“什么房子、车子、币子,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我也没有那大的野心。换工作更不可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主要还是对文凭感兴趣,一个能被社会认同的文凭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只是,靠我那点工资得几年才能还上你的钱呀?谢谢你啊,不管行不行都非常感谢你!” “我再说一遍,你尽管去读书,千万不用为钱的事犯愁,我来处理。” 被逼无奈,也为了留条后路,娇娇轻声问:“真的非常谢谢你,你把电话告诉我,什么时候给你发信息比较方便?” “什么时候都方便,在单位也好在家里也好,没人敢管我。” 古明远要了娇娇电话,然后打过去。娇娇把电话存好。吴艳安排菜回来,两人不再说什么了,大家开始吃饭。 下午,娇娇和吴艳去逛商场。 娇娇笑眯眯问:“那么多购物卡,要我说干脆退了。” 吴艳笑了说:“你不明白,这是不能退的。我们去金店,给我姐姐买个生日礼物,再给你个生日礼物,到时候我会特意赶来给你祝寿。” 娇娇脸一红,知道自己又做了回傻帽。尽管再三推辞,吴艳还是给她买了一条项链,花了三千多。这是娇娇第一次买到的贵重的饰品,她哪里舍得带,珍惜地收藏起来,等到自己过生日那天再戴上。 古明远离开商场的时候是迈着胜利者的脚步走的,他坚信用不了几个回合娇娇就会陪自己徜徉于花前月下。他太相信自己的魔力了,他认为那几发重炮别说是农村来的小姑娘,就是什么大学生、歌舞团的世故老人也会被轰懵。可是,第一天过去了,他并没有收到娇娇的短信,第二天过去了,他仍然没有收到短信。他感到奇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再主动了,否则就会弄巧成拙,降低自己的身份,只能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他仍然坚信,娇娇不会不为所动。可是,十几天过去了,娇娇仍然杳无音信。他明白了,这件事不行,只能作罢。他懂得这样一个道理:世间的美女多得去了,真正得到的没几个,或者说那些美女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古明远能在这件事上知难而退,正是他的精明之处。 这天,吴艳问古明远:“我想请娇娇一块去大连玩两天,可以吗?” 古明远翻了她一眼说:“去,有什么不可以的?明天我给你们找台好车,让司机陪你们去,花钱的事我安排好你们就不用管了。” “什么时候?” “安排一下,怎么也得后天,就后天。” 吴艳便高兴地给娇娇打电话:“我们去大连玩两天怎么样?有专车陪我们,还有人负责花钱。我一直想去看大海,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到底有多少水。” “我也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样,更不知道有多少水。” “你陪我去,多好的机会!” 娇娇为难地说:“现在老忙了,重要的是企业钱也快花光了,就等着拨款和签后边工程,真是愁死人了!” “那怎么办呀?”吴艳哭丧着脸看着躺在身边的古明远。 古明远听得清清楚楚,想想说:“有没有钱跟她有什么关系?当会计的,有钱就花没钱就拉倒呗!” 吴艳撅起小嘴说:“那样说不是太没良心啦?吃谁的穿谁的就得给谁办事。” “那样,就算给你们小姐俩一点面子,明天让她把收款收据送过来,把后边的二百万给他们,后边石材工程七月份定完。”古明远说这话是有根据的,他已经和刘主任定完,立即拨付进度款,这会儿就顺便开玩笑似地给两个小孩一点惊喜。 “真的假的?” “我还骗你吗?” 吴艳拿起电话马上告诉娇娇:“开恩了,说是给我们小姐俩一点面子,明天给你二百万工程进度款,下个月把后边工程定完,省得你去不了大连。” “会吗?”娇娇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还假得了?” “谢谢、谢谢,我明天上午一定到。” “好的,我等你。” 古明远告诉吴艳:“让她把手续交给工地,按程序办。” 吴艳又给娇娇打电话补充一句。 古明远也拿出电话给车宏轩打过去,通报一下情况。 车宏轩既喜出望外,又忧心忡忡。他高兴自己即将美梦成真,拿到后边的进度款和两千多万工程,经济上可以节节攀升;担心的是娇娇,会不会被古明远算计。 车宏轩对娇娇说:“去古城市要小心谨慎,特别是去大连,更要注意,千万不能吃亏上当。” 娇娇问:“我可以不去吗?” “不能不去,这是一个重要使命,把两百万顺顺当当拿回来,把后边工程签了,功德无量。既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也不能把关系搞砸了,要学会在商海里游泳。” “明白了,那就去,不信他会吃了我!” 第二天,娇娇拿着手续,满不在乎地来到工地,把东西交给老史,然后给古明远打电话。 古明远说:“小妹妹过来啦?” “谢谢你给了这么大面子,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你不要忘了,你代表的是车宏轩,你能做他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学习的事怎么没给我回话?” 娇娇淡淡笑了一下说:“我刚刚出来,不能到处欠账啊,那样活得太累了!” 古明远非常认真地说:“这事已经办好了,你是顶别人的名额去的,学费单位已经处理了,你只要辛苦几年就可以了。” 娇娇蹙起眉头推辞道:“其实你不了解我,我天生就不是学习那块料,从小就怕上学,现在每天晚上学会计,就讲那么一点,我还都没学好呢。所以我不想活得太累。你看吴艳多好,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戴什么就戴什么,不操心也不费力的多幸福?话又说回来,不管我去不去,都得给你磕头啊!” 古明远耐心地解释说“不要那样说话,认识了就是朋友,是朋友就得互相关心,当我需要你来帮忙的时候,你也一定会如此。至于吴艳,她有的东西将来你也会有,只要你相信我就行。关于读书的事,遵从你的意见,不去就不去。只不过是白交了学费,也失去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这样,我还是把联系人的电话发给你,愿意去你就去找他,不愿意就算了。” 娇娇知道情况不妙,自己在这个时候再不表明态度那就要走向深渊,便轻轻晃晃头说:“别了,我肯定不会去。” 古明远知道不能再勉强,只好极不情愿地说:“好。一会你去找吴艳,晚上让她做点好的,我们一起吃饭,明天早上我派专车送你们去大连。” 娇娇看着古明远说:“我可以冒昧地说一句吗?” “说嘛!” “我出来后给自己定个规矩,绝不给任何老板和当官的做情人,只能做朋友,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你不会不高兴?” 古明远心里一笑,骂了一句“熊样”,嘴里却说:“一言为定,我们就做朋友。不过这种事要看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也许人会改变初衷。” 娇娇客气地说:“我不会,那就谢谢你啦!” 两人结束通话。 和古明远通完电话,娇娇和吴艳去逛商场又去汗蒸,中午跟吴艳回家,见吴艳穿得很少,感到了要发生什么,便跟吴艳说工地有事,尽管吴艳再三挽留,娇娇还是坚持离开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朋友之间(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朋友之间(四) 这天中午,古明远正躺在办公室里面的床上闭着两眼美滋滋琢磨着娇娇,突然电话响了,他感到奇怪,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人敢给他打电话,都知道这是他午休时间。 来电话的朋友告诉他:“因为矿山和铝门窗工程的事你被举报了,至少有几封密告信,内容主要有四:矿山的事比较复杂,不细说了;铝门窗的事一是招投标暗箱操作,二是承包人是他同乡,三是承包人搞挂靠,四是有行贿受贿行为。” 古明故意保持静地说:“知道了,谢谢你。” “有什么情况会及时告诉你。” “谢谢你。” 两人结束简短的通话。 古明远一下坐起来,惊了一身冷汗,心里连说几声不好,眼前似乎浮现出倒霉两字。他歪头“嗨”了一声,心想真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啊! 他打电话问钟老板:“我让你办的事办利索了吗?” “绝对没问题。” “不对,你真是心宽体胖的大老板!工地挨打的那个小子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绝对没问题,已经在我矿上干活了。怎么了?” “他会不会告我们开发区?” “绝对不会,借他个胆也不敢!再说古城市没有干这种事的人!” 古明远想想,判断事情也可能出在车宏轩那里,因为这里还没有人知道他和车宏轩的关系,并且更说不出挂靠这种事。事一定出在车宏轩那里,他真后悔不该办这件事。 钟老板接着说:“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你是不是在城南那里有个小朋友?这件事保密工作做得不好,赶快换个地方。” 古明远惊问道:“你听谁说的?” “我有个朋友,他母亲住在那个小区。” “为什么不早说?”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当回事?这样,火车站附近我有一套一百四十多平米的房子,什么都是现成的,让她搬过去,然后让她到我这里来上班,有什么事我扛着。” “算了!” “还有什么吩咐吗?” “先这样。” 古明远放下电话考虑一会,给吴艳打电话,告诉吴艳让娇娇先回去,取消去大连的计划,让吴艳先去姐姐家住两天,然后让姐姐在她住的那个小区帮着租间房子。 吴艳问:“出什么事啦?” 古明远故作平静地说:“没什么大事,担心有人监视我。” 吴艳装出很平静地点点头。 安排好吴艳,古明远立即给车宏轩打电话:“听我说,我被举报了,从说的那几件事上看,应该是你身边人所为。最棘手的问题是挂靠,如果真是这样就不好了。一个拎皮包的包工队在我这里拿走上千万工程,说没有回扣谁能相信?那样就会很被动,搞得破裤子缠腿很难抖落。再有,这种事没有举报还会令人怀疑,这有点根据难免不会被查,不能不小心。” 车宏轩感到震惊,缓了一下神才说:“我不是挂靠,我们公司搞的是内部承包责任制,这方面不会出任何问题。” “今后要事事小心,这给我们提个醒。” “我也感到很突然,不知道会出这种事。拨款会受影响吗?” “不会,明天就拨过去。工程不要受到任何影响,只要把工程干好就是一白遮十丑,谁告到哪我们都不怕。” “这个你放心。” “从现在起,我们没有事不要再打电话。” “好的!不好意思,给你带来麻烦了。” “没事,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一定把活干好,不用为我担心,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个小河岔子怕什么?我安排一下,然后马上去平了这件事,争取把它按在摇篮里。” “这种事我可能还帮不上什么忙,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你不要乱动,权当没这件事。” “办公楼的事会受到影响?” “得缓一缓,看看什么来头。” “如果不能按计划将办公楼工程签了,没有这笔预付款,现在的工地很难完成。” 古明远想想说:“看看情况再说,现在只能这样了。” “好。”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最怕这种事,担心影响古明远的前途,更怕古明远从此不敢办事了。还有就是永丰铝业,曹老板本来就极不情愿地让自己挂靠,现在出了这种麻烦,当然不好交代,说不定对后边业务会产生严重影响。安排好好的事,怎么会出这种岔头?难怪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难道就这么点事都会是天理不容? 想什么都没用了,赶紧找永丰铝业,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不能被查出挂靠这件事。 他不敢怠慢,也不好打电话说这种事,便开车来到永丰铝业,正好在办公室找到曹老板。 曹老板这些日子非常紧张,每个工地都要赶进度,生产车间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天天加班。这倒没什么,干活好组织,要命的是钱跟不上,几乎是天天进钱天天光,那也只能是办那些不办不行的事。外边十几号人催款,天天有事要随时请示,所以他没有办法离开公司。见车宏轩进来,他并没有多想,满面愁容,苦涩地点点头微笑一下。 车宏轩坐下来问:“现在怎么样?一千万铝型材投进去,有没有达到预期目标?” 曹老板晃晃脑袋说:“这个目的是达到了,可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铝锭一个劲地涨,其他材料也都跟着起哄,钱还是跟不上,闹不好还得断链,真是罗锅上山步步紧哪!” “坚持一下,也许会好起来!” 曹老板一歪头笑了说:“这可不是坚持的事,靠撞大运不行,就像要死的人正在喘气,一口气上不来腿一蹬就玩完了!” “不会有那么严重,说不定国家和地方会给点政策。” “指望不上,我从铝锭涨价的时候就开始张罗贷款,到现在还没结果呢!” 两人又说一会,车宏轩见气氛好些了,盯着曹老板说:“有件事我得给你说一下,很对不起,古城市工程被举报了,重点是挂靠。” “你看看、你看看,麻烦事出来了不是?”曹老板一拍桌子,非常生气,“要么说嘛仁慈不得,我这正是泥菩萨过河,哪里有精神管这些破事?祖坟还哭不过来呢,哪里还有心哭你们这些烂坟岗子?!” “无论如何不能被查出是挂靠。” “妈的,这肯定是季明那小子干的!” 车宏轩一惊,瞪大眼睛问:“不会?他怎么也不可能办这种事。” 曹老板笑了说:“要么说念多了没好处!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小子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顶了,哪里会眼睁睁看你发财?!” 车宏轩想想,觉得也有这种可能,可季明什么目的呢?这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没有深仇大恨怎么可能去办呢? 曹老板摆摆手说:“别想了,就是他!” 车宏轩凝视曹老板问:“那该怎么办?” 曹老板气哼哼地说:“能怎么办?把我们之间签的合同全都拿回来,锁到保险柜里,再把你们加工的框子拉来一车,摆到车间里贴上标签,谁爱怎么查就怎么查,还能三堂会审?合同签了什么问题由永丰铝业完全负责,怎么干活是企业内部的事,谁也管不着!这种事不用怕,第一不能抓人,第二不能罚款,挂靠这种事是法不责众。” 这席话让车宏轩神情稳定下来,问:“我那边框子都拉到现场了,怎么办?” “全干完了?这么快?” “是,全干完了,正在准备加工开启扇。” “那就无所谓了,我满现场全是开启扇,找一堆贴上名头就行了,开启扇都是差不多的尺寸,就连行家也看不出哪是哪的。” “要么我就拉来点开启扇。” “随便!” “其他方面也要准备一下,像产供销各个环节,都安排一下为好,检查的来了争取一次过关。” “这些都好办,我一会安排给梁伟,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给甲方拿钱?” “绝对没有。” “那就没事,如果给钱了就麻烦了,这些甲方一点钢都没有,抓起来黑屋里圈两天什么都交代。” “真没有!” “吸取教训啦?” “是。” “那就没事,你配合梁伟办好这件事,氺没来先叠坝。” “好的,给你添麻烦真不好意思。” “事情已经发生了,怕也没用,爱乍乍地!” 车宏轩对曹老板的态度非常满意,也佩服曹老板确实见过大世面,这使他情绪稳定多了。可他还是担心古明远那边,不知道被告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被检查。 第二百六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古明远显然很害怕被举报这件事,这很可能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考虑再三,叫来刘主任,了解一下工地情况,然后平静地说:“有人把我们工地告了,说我们招投标是暗箱操作,把工程给个挂靠的个体户。” 刘主任不以为意地笑一下说:“这种事我遇到多了,脚正不怕鞋歪。听蝲蝲蛄叫还不用种黄豆了?” 对于这种想法古明远很不满意,他弹弹烟灰眯起小眼睛说:“防微杜渐,小处不可随便。举报的是我也是小道消息得到的,是不是有这回事还不能完全确定,所以只局限于我们两个人知道就行了。” 刘主任点点头说:“我明白,绝不会对外说,没好处。” 刘主任这些年在建筑部门遇到这种事确实很多,甚至好多看似不错的人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他心里有底,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至于别人怎么样他管不了那么多。把工程交给永丰铝业甚至说玩猫儿腻、暗箱操作甚至拿回扣,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甚至认为老板也不会拿脑袋去冒险。 刘主任不慌不忙地说:“我们招投标是依法进行的,没有舞弊行为。永丰铝业有实力,属于一流企业,价格居中,中标是天经地义的,无可厚非。谁爱查就查,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对于是不是挂靠,那是永丰铝业内部管理上的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的一切手续都合法,谁来查让他们来找我。” 这几句话令古明远特别满意,也感觉到刘主任很有骨气,他看着刘主任那泰然自若的神情说:“也还是要注意保密,不能弄得满城风雨。你记住,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吐沫星子可以淹死人。” 刘主任笑了说:“脚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斜,你不常说怕起来什么都不用干了吗?” 古明远笑了说:“不是怕,是要讲究策略。老百姓要是张家长李家短地哄哄起来,几天就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谁去给你说理?你要有个准备,预则立不预则废,很好地把事情应付过去才是水平。” 刘主任没心思搭理这些事,但领导面前不好反驳,便点点头说:“没问题,我安排他们准备一下。” 古明远看看窗外远处的山影说:“关于后期办公楼工程,给永丰铝业发一封公函,说明目前还不具备招投标条件,原来商定的事要推迟,今明两天把信发出去。” 刘主任皱起眉头问:“是不是等一等,那样永丰铝业会不会受到影响?” 古明远摆摆手说:“不,发出去,这件事太敏感了。你要把工程进度安排好,确保今年十月末完工,给业主留出一两个月的装修时间,春节前进住。” 刘主任胸有成竹地说:“不会有问题,就是今年材料涨价会多花点钱,原来的计划投资规模会被突破。” “这是没办法的事,材料涨价,房价也涨,水涨船高,大家会接受的,你不用担心。” 刘主任笑了说:“这个月房价涨了好几百,还要继续涨下去,势不可当。可见我们为大家办了一件天大好事,造福子孙啊!房价上涨对我们非常有利,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该项目由开发商来做,一下子就成了亿万富翁。” 古明远高兴地点点头,又换一根烟抽一口说:“我们就是人民的公仆,应该做的。为此我们两人可能要冒一点风险,但是只要你记住一条,不能拿任何一家施工方的钱就会站得稳、立得住,不能楼起来了人倒下去。这种情况很普遍,你要切记,保险公司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你家里有什么困难找组织,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向施工方伸手。我希望我们的工地干干净净,不出这样问题,你一定要替我把好关。实际上这个工地大事我们一起定,具体事都是你来抓,上上下下一百双眼睛盯着呢,不可不小心。” 刘主任淡笑一下说:“这个请领导放心,我管过那么多工地,不是自己挑好的说,算得上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否则干不到今天,我不会拿身家性命去冒险。” 古明远满意地点点头,又扔给刘主任一支烟,意味深长地说:“你不知道,原来你管过那么多工程,我没说过刚才的话,一个是我相信你,另一个是原来社会环境比较宽松,管理机制不健全,发展就是硬道理,大家低头拉车不看路,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比如拿了、吃了就算过去了,现在不行,上边抓得紧,要科学发展,建立和谐社会,对这些事零容忍,我们就必须十分注意,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有句话说得很好:‘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相信你会明白这个道理。” 刘主任自豪地说:“有没有什么环境变化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一个女孩,我们老两口都有工资,什么都不缺。” 古明远满意地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洁身自爱。我明天让我们的管纪律的领导每天下午去你那儿半天办公,有什么大事你们每天下午研究一起决定,列会也改到下午,这样做你认为可以吗?” 刘主任虽然不愿意这样做,因为管纪律的白杰很不负责,只能做个样子,可还是不得不说:“当然好,这样既可以加强领导力量又可以避免很多人的胡猜乱想。” 古明远笑眯眯满意地说:“当然,要不要这么办我还是听你的,你考虑一下。” 刘主任毫不迟疑地说:“就这么办,算是领导对我的关心。” 古明远想想又说:“你还要抽出时间去一次永丰铝业,落实一下进度。这个很关键,如果十月份不能封闭,十一月份就不能供暖,一切都晚了。” 刘主任明白这里的意思,显然是对付检查的,他想想说:“我看车总那人还不错,不是说了不办、推糊涂车的那种人。” 古明远提醒一句:“还要把价差的事把握好,每次订货都要让他们提供原始单据,做到证据确凿,否则我们就没有理由把后期工程交给他们。” 刘主任点点头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并且对省内多家铝型材厂进行了价格摸底。永丰铝业用的铝型材价格还是优惠的,每吨优惠三百元,说明他们办事还算实在。我们会详细计算出价差,并且把省内其他厂家同一时间的价格附在后边,形成文字材料存档。” “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人商谈好久,还谈了检查人员来了接待的问题。 七月十五日,按照工作安排,刘主任和纪委领导白杰带着小张、小马驱车紧急赶往永丰铝业,完成古明远交给的任务。 老史立即得到消息,马上给车宏轩打电话:“刘主任一行人一上班就走了,主要是取消办公楼外装修工程跟我们达成的协议,落实家属楼工程进度。昨天刘主任和我谈了一次,问我如果后边工程不签怎么办,我没客气,告诉他们那就必须把价差和增加工程量的进度款给了。刘主任只是答应先把剩余的进度款两百万给了,其余研究一下再说,我只能先同意了,把两百万拿回去再说。” 车宏轩默默颔首说:“这一点我们必须坚持,否则干不下去。” 老史说:“据可靠消息十七号检查组进来,你要有所准备。” 车宏轩惊讶地问:“消息可靠吗?动作这么快?” “可靠。据说上告的不止一人,还有比工地更严重的问题。我给你发个文件,把工地工程量统计一下,方便你跟他们交涉。” 车宏轩脑袋发胀,皱起眉头问:“总价多少?” 老史靠着记忆说:“已经增加的钢附框、门连窗和即将增加的大门,实打实的计算要突破一千八百万,按照百分之八十拨付工程款,要拨到一千五百万,这还不算价差。” 车宏轩问:“那就是说不包括价差还欠我们进度款五百万,如果这五百万到位,我们能不能把工程干完?” 老史解释说:“紧紧巴巴,一分钱利润也没有。” 车宏轩点点头说:“明白。” 老史进一步问:“月底前框全部立完,是不是开始挂扇?”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我觉得应该暂缓,加工完的扇都放在永丰铝业,目的是应付检查组,等检查组那边有一定了再发货。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财力再进扇料,如果甲方那里不能拨钱,现在加工出来的那点开启扇不够干什么的,所以只能暂缓。考虑到种种因素,我想从二十号起给工人放几天假。” 老史警觉地问:“你是怕检查组到我们小公司去?” 车宏轩点点头说:“有备无患,这是原因之一;没钱进料,工人没活干,这是主要的。” “看来形势严峻。” “一旦后边工程不能签,价差钱也不给,进度款再不到位,将会出现困难局面。” 老史也感到问题严重,考虑一下说:“如果真闹翻了,长痛不如短痛,不豁出去谁知道马王爷长三只眼?这不像政府工程,说停就停,只要我们敢作敢为一定会有好结果。” 车宏轩害怕事情闹大,指示道:“尽量保持克制,软磨硬泡,在非必要情况下不能和甲方闹翻。” 老史反驳说:“我不这样认为,宁可这点活干完滚蛋也不能被他们欺负住。越怕越有鬼,不能惯他们这个毛病!” 车宏轩勉强附和道:“道理对,但不到山穷水尽之时决不能这样做,不能做没有回旋余地的事。” 老史说:“昨天刘主任也说了工程进度的事,说这两天如果大门还不开工,就重新招标了。” 车宏轩问:“你是怎么考虑?” “我想先抽出一部分人干大门,先把工地占上,正好现场还有钢附框剩余的钢材。大门有一百多万产值,属于非标工程,利润可观。我意见如果家里条件允许,先把h钢和槽钢进来,把骨架支起来。” 车宏轩点点头说:“完全可以,我让谢厂长和老郝组织立即货源。” “再有就是老常他们,为什么还没完工?现在现场虽然大框都立起来了,剩下的细活还有很多,像配玻璃压条、打发泡和成品保护,都需要大量熟练工人。正好利用现在准备停工的时机把这些工序往前赶,否则春节前没办法交工。我没明白,七一超市就开业了,他们还在那里磨叽什么?” 车宏轩解释说:“秦新明他们干的几个门楼子差点吊顶,还有擦玻璃修胶(缝)什么的,全是细活,估计也快了。” “完了就让他们过来,千万不能把人放了。” “我明白。” 两人结束通话。 第二百六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 两人通话后,车宏轩立即开车去永丰铝业,曹老板不在,他和梁伟交代一下接待问题,便找到在班上的邢丽霞,带着她去高速公路口接刘主任一行人。 刘主任一下车就笑了说:“老板亲自出动,受宠若惊啊!” 车宏轩客气地说:“难得大家光临,哪敢怠慢?你们来了就是晴空万里,盼星星盼月亮啊!” 车宏轩上前和大家一一握手说:“欢迎光临,期盼你们到来啊!” 大家都是熟人,气氛当然融洽。 车宏轩和邢丽霞陪一行人直接去公司,先去繁忙的车间参观。车间里机器轰鸣,切割锯发出尖厉的叫声,一派繁忙景象。 刘主任对白杰说:“作为外装修企业,这家企业规模是够用的。” 白杰点点头说:“没想到有这么大规模。” 刘主任问车宏轩:“我们的产品在哪里?” “跟我来。”车宏轩带领大家来到成品库,指着堆积如山的窗扇说,“这些是开启窗扇,框料已经全部加工完成并已经运往现场。” 白杰感慨地说:“哦,这么多!” 车宏轩解释说:“这才是很少一部分,不到百分之三十。生产线上所以没有你们工地在加工的产品,是因为没钱进料了。” 刘主任白了车宏轩一眼,开始对开启扇的加工缝隙、铝型材的壁厚,喷涂膜固化程度、五金件的质量、五金件的安装水平以及挤角胶这些细部都详细进行了认真检查,他直起腰掏出手绢查查手点点头说:“还不错,到底是专业厂家,据我目测产品质量没有问题。” 车宏轩不失时机地说:“即便材料涨价我们赔钱了,也绝不会在产品质量上放松管理。” 刘主任点点头说:“当初选定你们家是完全正确的。” 白杰也点点头说:“我也这样认为。” 由于刘主任肯定了产品质量,一行人都很高兴,所以整个参观过程都是在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接待室,接待室收拾得干干净净,摆上很多水果和矿泉水。 永丰铝业常务副经理梁伟代表公司礼节性地和甲方见个面,然后离开。 正式谈判之前,大家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切入正题的时候,白杰先说了几句开场白。他个子不高,黑胖,部队出身,很干练,说话带有明显的“套路”,他声音清脆地说:“我是在权限之内保驾护航的,目的就一个:确保工程顺利进行,让千家万户住上好房。至于你们将要商谈的工程上的事,我不参与任何意见,全权由基建办按照领导的意见处理。” 会场平静一下。 刘主任拿出准备好的文件,站起来递给车宏轩说:“你先看看我们再谈。” 车宏轩也拿出准备好的文件交给刘主任:“这是我们的请款报告。” 车宏轩很快看完文件,抬头问刘主任:“我不明白,这是定好的事,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终止?不知道你们考虑过没有,这会产生严重后果。” 刘主任不客气地说:“你就别在那里打马虎眼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被举报了?为了稳妥起见,在检查组没进来之前,我们只能先叫停办公楼后续工程,将来怎么办再说。” 车宏轩追问:“如果办公楼外装修不能如期签订,预付款不能及时到位,工地怎么往下进行?大家清楚,除了材料涨价,现场又增加了那么多项目,不算价差总价就已经达到一千八百多万------” 刘主任打断车宏轩的话:“这些我们都清楚,也知道你们有困难,这次我们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们这么大公司,怎么也不差这几个钱,不能让工程受到影响,否则更说明你们是挂靠的了!” 车宏轩争辩道:“你们现在就坐在永丰铝业的会议室,加工的产品也看到了,现场已经道道工序验收过,怎么还会提及这种不靠谱的事?” 邢丽霞补充道:“按合同执行就是了。” 刘主任说:“你们还是配合一下,眼睛看得远一点,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只要我们这些人还在,办公楼还有可能不干吗?你们怕什么?现在跟你们讲清楚:第一、必须接受我方关于办公楼地面石材和外装修工程的处理意见;第二、家属楼工程质量和工期按合同执行,不能有半点马虎。” 车宏轩说:“按目前现场实际工程量,已经达到一千八百多万了,加上价差,会超过两千万,按合同条款相关规定,即使不能支付价差也要付到百分之八十,那就是一千五百万,不付到这个程度,想把工程干完是不可能的。” 刘主任不高兴地说:“你干了这么多年不还不清楚?增加项目在不超过二十万的时候可以凭据现场签单处理,超过这个数要重新招标。我们现场增加的工程量哪项小于二十万?我们本着相互信任的态度就这么交给你们了,你现在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原则上讲,这些增加项目,只能等工程审计后才能付款。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检查组进来,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认定,这一块也是检查组重点检查的,所以现在不能大批拨款,不能碰。你们必须坚持一下,检查组来了我们会把这些事如实汇报,如果检查组不希望接触这些事,或者态度有所松动,我们马上组织办公楼外装修工程招投标工作,还按原来计划好的方案进行。” 车宏轩想想说:“那就给我们个时间,需要我们坚持多少天?” 刘主任说:“一个月,并保证在九月初将开启扇挂完。” 车宏轩说:“这不可能。” 刘主任问:“你想怎么办?你不怕我们被认为是把队伍找错了?” 车宏轩回答说:“怕也没有用,关于资金情况我们已经在报告里讲得很清楚了,现在确实没有工程款可以使用了,希望你们认真考虑一下,如果一定让我们坚持,这样,我们可以坚持半个月。” 刘主任坚持说:“不行,先拨付进度款两百万,你们必须坚持一个月。我们会尽快改善和检查组的关系,把工程顺利进行下去。” 会场静下来。 刘主任站起身说:“那就这样,我们回去。” 车宏轩说:“无论如何要吃了饭再走。” 刘主任摆摆手:“算了,还玩那些虚的!” 领导也站起身说:“确实不是时候,后天检查组就进来了,哪还有闲心喝酒?” 就这样,刘主任一行很不高兴地离开。 送走客人,车宏轩来到曹老板办公室,准备汇报商谈结果。 曹老板叼着烟,满脸不快地问:“滚啦?” “是,”车宏轩坐在沙发上,泄愤似地一下把夹包也扔在沙发上,“不欢而散!” “二期工程叫停了?” “暂停,让我们坚持一个月。” “还在那咬文嚼字,纯属于他妈瞎忽悠!一个月?打死我我也不信!这些王八羔子,没人管的时候就像孙猴子,能耐大了,上蹿下跳,一有风吹草动就像老王八似的,鬼着呢,脑袋马上就缩回去!” 车宏轩把开发区送来的公函递给曹老板说:“希望我们能把工程干完。” “那不是做梦娶媳妇吗?他们拿我们当不识数的二百五?就是你有这个实力我也反对!”曹老板愤愤地看着车宏轩,并没有看车宏轩递上来的文件,“还用看吗?好事还能拉大队登门拜访?真是骚点子,好不容易哭爹喊娘地弄点工程,又出这种事!这个季明,像个王八公子(鳝鱼)似的,不干人事!杂种操的,要是搁运动那年头,我非雇人剁了他不可!跟你说,加小心,开始走华容道了!” “看看检查组什么举动。” “你还挺沉得住气!什么举动?他们在这里一晃悠谁还敢办事?那不是顶风上吗?” “只能如此,然后再做良图。” 曹老板讽刺道:“还什么凉(良)图热图的?屎都堵屁门子了还在那里拽呢!检查组就是来祸害你的,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混账着呢!你听谁说过,检查组查出个先进集体或是个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把你祖宗三代都翻个底朝天,查不出点东西那不是太没水平了?!” 车宏轩借机说:“所以,这件事还要请大哥帮忙,我想回避一下。” 曹老板瞪起眼睛问:“怎么的?” 车宏轩心平气和地解释说:“能不能那样,领导层让梁伟出面,业务层让邢丽霞周旋。” 曹老板冷笑一下问:“你溜之乎也?难怪你怎么琢磨出来的!你溜之乎也,把罪过都推给我们?” “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也好老史也好,一查工资册就露馅了,再把我和我同学的关系抖露出来,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曹老板想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这不是人家分内的事,我不好张嘴,得和人家商量一下。” “不能商量,一商量就办不成了。” 曹老板低头想想,然后又冷笑一下说:“你把事都办绝了,自己挣钱让别人来抗灾!好,我就帮你这一次,这样我们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爱哪哪告去!至于老史吗,好办,写个招聘手续,就说现在是试用期,还不能开工资。你明天一上班过来,和梁伟、邢丽霞他们沟通一下。” “好的,真没想到会给你添这么大麻烦。” 曹老板苦笑一下说:“谁让我们是难兄难弟呢?你还是抓紧办后边的事,一个工地就是一个大坑,无穷无尽,多少钱都不够填,二期工程不签,预付款不到,你就是砸锅卖铁也没办法把工程干完。赶快想办法,看看哪里还有关系,把检查组摆平。” 车宏轩晃晃头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曹老板瞪起眼睛说:“那就来硬的,反正当初有意向,这样才在涨价的情况下把工程干下去。如果不怕激化矛盾,怎么办你自己掂量着,我这里永远是你的靠山。不用怕,这种事既不能抓人也不能罚款,只不过是吃了苍蝇,闹不好会断了财路。” 车宏轩客气地说:“太谢谢大哥了!你有这个态度,我处理起来就踏实多了!” “我也有件事需要你来帮我,希望你使出吃奶的劲,一定帮我把事办好。” 车宏轩看着曹老板说:“只要我力所能及。” 曹老板无奈地说:“不怕你笑话,从五月份我就让财务抓紧办贷款,钱没少花事没少办,可到现在还没有结果。这些个狗奴才,离开大院狗屁不是,什么事也办不了!前两天我亲自去了银行,一看就知道完了,找的是我们开户的区级办事处,接待我的不过是个小科长,这能办什么事?我真后悔,这真是指望破鞋扎了脚啊!现在,经人点化,知道你有可靠关系,说到这你应该明白了,赶快找找关系,否则就废了!” 车宏轩一愣,想想说:“这件事我怕办不了,没有这个力度。” 曹老板冷笑一下说:“这要什么力度?你不是有个同学在银行当领导吗?把关系给我接上就可以,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什么我都认,不会把人情留给你。无论如何助我一把,也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 车宏轩明白这话的分量,断然拒绝肯定不行,那样以后就没办法办事了,他想想说:“我明白,一定努力。我有同学在银行工作,但多年没见面,是不是能办成我不敢打包票。” 曹老板无奈地说:“我又不是空手套白狼,这大院摆在这里呢,怎么也值两个亿,贷点款算什么?主要是没关系,在大领导眼里,这就是一句话的事!” “我会尽我所能。” 曹老板一拍桌子高兴地说:“这样就对了,否则我为你顶风遮雨,还不谣言四起?” 两人继续聊。 曹老板接个内部电话,破口大骂几句就去了车间。 车宏轩和车老板一曹老板一起下楼,开车回家。 第二百六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二百六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三) 7月17号,就是检查组进来的那天。早上,车宏轩跟老史通了话,然后又和谢厂长、老高、老郝碰个头,安排好眼下的工作。上午十点左右,他到医院接了谢蕊芬去女儿家,送女儿两口子出国。在机场,他接到香兰电话,香兰说她和哥哥去了夏威夷,很快就会回来办理移民手续。 下午一上班,老史又来电话,说检查组已经明确表态,不过问工程上的事,包括办公楼装修工程,只要招投标手续完备,什么时候操作检查组不过问。 车宏轩听到这个消息当然很高兴,他告诉老史说:“这可能是唱高调,不要被麻痹,说和做是两码事,重要的是看他们怎么做,甚至是什么时候能撤出去。” 之后,车宏轩又通报了和刘主任的商务谈判结果和与曹老板研究的应对策略,老史都一一记下,以做到口径一致。 没多长时间,常喜从哈尔滨工地打来电话,告诉车宏轩:“我跟你说件事,收尾工程已经全部结束,甲方要求增加层间封闭,用铝塑板和盐棉干,否则消防通不过,需要八万五,怎么办?” 车宏轩说:“刘老板答应工程结束给十万,再加上这笔款,他们应该给二十万,你找老付落实一下这件事。” “还找什么老付?刘老板亲自跟我说的,现在一点没办法没有,不好意思跟你说才让我把情况跟你讲讲,希望你再拉一把。” 车宏轩皱起眉头考虑怎么办。 常喜说:“我看呐,如果你不困难就把这件事办了。现在超市开得很好,正张罗开鞋帽批发市场,前景不错。以侯老板的为人,一旦成气候了忘不了你,你这是拿小钱赌大钱,应该冒点险。春天不种地秋天哪能有收成?” 车宏轩咬咬牙说:“好,把卡号给我,我马上让会计把钱给你打过去。工地完了尽快把人带过来,这边增加了不少项目,又要挂扇,人手不够。” “怎么也得半个月。” “可以。” 车宏轩放下电话,去会计室交代给老常付款,然后到车间看看,见谢厂长他们都不在,就去收发室。从收发室的后窗户上,他看到谢厂长闭上眼睛躺在炕上,老高坐在椅子上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讲着:“最近看电视里讲《水浒》呢,过去一提潘金莲都知道是个风流女,现在观点变了。” 谢厂长闭上两眼问:“嘴长在他们鼻子底下,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老高一本正经地说:“说那潘金莲有钱的财主不跟,老实巴交能过好日子的武大不爱,看好武二,又跟西门庆偷情,说她这是爱情完美主义者。过去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 谢厂长翻个身,不耐烦地打断老高的胡说八道:“去,你都说拧啦!那是指男人的感觉,怎么扯到潘金莲身上了?” 老高喝口茶喘口气说:“你懂什么?你知道的那点事都是皮毛!男人的感觉和女人都一样,只要好那口就是一样的。其实呢,过去说中间没好人父母结冤仇,后来我明白了,西门庆和潘金莲能凑到一起,原来多亏了中介王婆。” 谢厂长并没理他。 “有人说王婆办成此事从中拿些好处是应该的,属于中介,穿针引线不说,还要承担很大风险,如果被武松知道了,估计性命不保。” 谢厂长可能睡了,没言语,也没有发出鼾声。 老高喘了两口气接着说:“前几天,孩子给他老丈母娘办生日把我也叫去了,你说巧不巧,饭店里我遇到永丰铝业的曹老板了,哈哈------” 谢厂长抬起头看着老高闷闷地问:“你们认识?” 老高瞪大眼睛吹嘘道:“岂止认识?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吗?我们老早就有交情,何止是认识?好家伙,喝高了,淌眼抹泪,见到我非要给我结账。后来我才知道,银行贷款黄了,心情低落,再加上喝点酒,情绪没控制住。我笑了,说他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告诉他没找对人呐!他看了我好半天,恍然大悟,拍拍自己脑袋,骂自己是猪脑袋。” 车宏轩一怔,这才知道为什么曹老板找自己贷款。 老高接着洋洋自得地说:“吃谁的饭给谁办事,猪狗都不吃亏心饭。我寻思,如果我们老板能找关系帮他贷点款,兴许把挂靠费免了,那不是两全其美?” 谢厂长不耐烦地说:“你可别瞎胡说,他们之间办这种事还能要钱?” “不要好处?那不装吗?哪有白帮忙的道理!” 谢厂长坐起来说:“你可别装神弄鬼的,当什么瞎参谋乱干事,把自己分内的事干好比什么都强!” “嗨嗨,我这也是老不舍心少不舍力啊!” 谢厂长知道这是在套近乎,没言语,呼呼睡了。 老高看着谢厂长鼻子里哼了一声。 车宏轩在这个特殊时候听到“挂靠”两个字非常刺耳,非常反感,现在才知道谢蕊芬说的这些人不能用该是多么有道理。至于曹老板找自己贷款,原来是老高背后多嘴。他感觉没意思,去体育场走走,顺便再想想眼前的这些事。 七月二十日上午,车宏轩正在体育场散步,一辆外地老旧桑塔纳轿车开进来。他一惊,知道这可能就是检查组,如果是这样,自己精心安排的这场戏看来没用了,竟然剑锋直指自己。他庆幸多亏给工人放了假,让他们在这里看不到任何东西。 车宏轩立即给谢厂长打电话,告诉他甲方来几个人,去接待一下。千万什么也别说,一问三不知,尤其问到老板的时候就说这两天没见到,然后自己走出去,在南运河边上散步。 来了三个人,年龄都不大,转一圈随便聊聊,临走才问老板在不在,在得到不满意的回答后,没说什么开车去了永丰铝业。 七月二十四号,车宏轩接到老史电话,正式转达检查组意见,请他这两天到古城市来一趟。车宏轩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便决定明天过去。 这时候,曹老板打电话过来:“检查组那边还没有别的动静?这次来没说什么,只是到银行看了进账单,又把我们的工资册复印走了。” “通知到了,我准备明天过去,我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怕什么?” 车宏轩解释说:“不是怕,要尽快搞出头绪,否则太误事了。” “银行那边有消息没有?” “还没有。” 曹老板急切地说:“我这边不行了,开锅了,工地大部分都处于瘫痪状态,甲方催进度,农民工要工资,好几家供应商已经把我告上法院了。你火速找关系,必须在月底前拿到贷款,否则真就完蛋了。这回可真惨了,把这大院赔了也不够。杀出去十几个要账的,没一个好消息,电话一响我浑身哆嗦。上个月工资还没开呢,月底前再不开资,有人就会开始炒我鱿鱼了,还干什么工程?现在面前就剩一条路——破产关门。真是太难了,老天竟要灭我!”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有多大缺口?” “三千万,没这个数死定了。现在才知道,我那些酒肉朋友关键时候一个顶楞的没有。你也知道,我是个大头兵出身,有猪头也找不到庙门子,连百十来万都dai不进来,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车宏轩说:“按目前的情况看,必须得到国家的支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应该给行业协会打报告,给市长打报告。” 曹老板不耐烦地说:“说这些大道理一点用没用,不顶钱花!你就不用再说了,求爷爷告奶奶、挖门子盗洞的事办多了,没有用!现在不是我一家,家家都是热锅上的蚂蚁。”曹老板说到这里,应该是两眼含泪,哽咽地说:“我苦心经营的企业,没想到会毁于一旦!” 车宏轩安慰说:“你先不要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都是风凉话,是死路一条啊!” “要说也是,检查组来的也不是时候,搞得我干什么都没心事。” “不是跟你说过一百遍了吗,怕那事干什么?不就是千八百万工程吗?帮我过了这关,我年年给你工程。不行干脆把工地给我停了,他奶奶的,查完再干,看看老百姓能不能答应,还不闹他个倒海翻江?” “现在还不能那样。” “从现在起,有什么事让他们找公司,你马上下令,把工地给我停了!” “再坚持一下,毕竟甲方跟我们一条心。” “你呀就是胆小!坚决停了,有什么闪失我担着!” “这样,我今天去找我同学,把贷款的事谈一谈,看看怎么样。” “我让人给你送钱过去,再带两箱好酒,你等着。” “不用,我同学这人很正派,不吃这一套!” “你呀,听我的,有备无患。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商品经济时代人都会变的,记住只要他开口什么条件都答应,那是我们的活菩萨,是再生父母!” “一切都等我电话。” “好,我等你消息。” 车宏轩劝一句:“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曹老板瞪起眼睛说:“都火上房了哪里还稳得住?” “好,我抓紧。” 车宏轩放下电话,给老同学打过去,恰巧接了,他问:“行长大人好吗?” “老车呀,在哪里?” “在单位,说话方便吗?” “说说!” “我有个朋友是永丰铝业的老板,听说过这家企业吗?” “听说过,规模很大是?” “去年签了几个亿的工程,现在材料涨价,急需支持和扶植,否则就会破产倒闭,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现在总的政策是收紧银根,放贷又实行第一人责任制,牵涉面比较广。” “一个这么大规模的民营企业,建起来不容易,垮下去就是几天的事。你如果不能扶持民族工业,光知道赚钱,那不成了黑心商人?” “哈哈,给我上纲?他们公司固定资产净值有多少?” “我不清楚,估计最少有两个亿以上。我告诉你,这家企业在全国名列前茅,在可能的情况下,你应该给予支持,救活它。” “有没有不良记录?” “据我了解以前还没有过贷款。” “资金有多大缺口?” “三千万。” “数额不小啊!” “我过去,我们见个面,喝两杯。” “那就那样,你是不是和老邹还有联系?” “联系不多,但关系还保持着。” “想办法把他叫来,这些日子我正想找他,他手里有社保资金,我想拉点过来。” “明白,我能把他叫来。” “我知道你们的关系,这件事你请他来比我找他顺畅。跟他定好时间,如果今天他有事,我们就改个时间。” “但凡不是确实离不开就能来。” “我等你电话” “我马上联系。” 车宏轩放下电话,马上给老周打电话。 第二百六十三章 雪中送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三章 雪中送炭 老邹一见是车宏轩电话非常高兴,哈哈一笑说:“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临时抱佛脚啊,我没说错?” “什么都别问,见面再说。” “怎么学得这么霸道,我就不能有点事?” “我管不了那么多,晚上把别的事都推一推,我们见面。” “我想想我想想-------啊------好好,就这样,定好地方告诉我。” 车宏轩心里很高兴,把老邹的情况告诉严行长。 严行长想想说:“我们去长青街吃大冷面。” “那不太寒酸了?” “很不错的。” “好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永丰铝业老板也带上,认识一下,有些事还是让他自己说。” “别别,贷款的事行不行还不好说,不能私底下见面,况且还有老邹在。” “好的,我和老邹五点半到饭店。” “好好,见面聊。” 两人挂了电话,车宏轩将情况告诉老周。 老邹说:“我知道那个地方,很不错,朝鲜人开的,有几个小服务员很漂亮,席间还能给客人跳舞唱歌,不错不错,就去那里。” “五点半到。” “你别学的这样!说话客气点,能去喝酒就算给你面子了,还定什么规矩?!” “这哪里是定规矩,告诉你时间罢了。” “下班去了就是了,谁还能半夜三更去吃饭?” “好好,我五点半到。” “这就对了嘛!哈哈,农村来的!”在学校,老周总是这样尊称车宏轩。 车宏轩将情况告诉曹老板。 曹老板激动地说:“太好了!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劲,这是最后的斗争,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古城市那边别理他们,奶奶的,爱咋咋的!” 车宏轩客观地说:“你也不要寄予太大希望,这件事还是比较麻烦的。” “我们这点钱在银行里零头都不够,不是什么大事,一定能办成。” “我们努力。” 五点半,车宏轩和严行长先到了。车宏轩清楚,想拿到贷款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得严行长的同情。为此,他讲了永丰铝业的规模,讲了永丰铝业的技术水平,讲了永丰铝业的美好前程,最后他重点介绍曹老板,他动情地说:“这位老板部队出身,当了十几年大兵,混个炊事班长,从部队回来的时候,因为家里在郊区,属于农村户口,安排了几次工作都没成,一气之下自己带着老婆到我原来工作的单位包活干。有一年冬天我去工地,曾经见到他穿个破棉袄,腰间系个草绳子,老婆背着孩子,两口子顶着北风烟雪在工地焊电焊。他的企业就是这样一步步脚踏实地发展起来的,现在已经拥有职工上千人,属于行业排头兵。” 严行长被感动了,点点头说:“原来在国外看到过这样的企业,我就想,什么时候我们国家也能有这样规模的企业,没想到发展得这么快,一定要想办法支持!明天我安排搞业务的过去看看。” 两人谈到六点多钟,老周邹才挺个大肚子慢悠悠晃进来,四下看看。那微笑,就像领导人接待外宾;那神态,就像来视察工作。他用朝鲜话跟迎接的服务员打招呼,看来很熟。最后他才过去跟两位老同学轻轻握手,笑眯眯说:“你们挺厉害呀,竟然能找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跟你们说,这家有背景,服务员一两年一换,不要想入非非,绝对不行,什么办法都不管用!”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老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呀?我们听不懂,别这样装神弄鬼的!” “要么说你是农村来的,狗屁不懂不是?” 严行长说:“你看邹大哥,满面春风,一看就知道顺风顺水。” 老邹扬脖哈哈大笑一通说:“分量在这呢,不服行吗?” 这一笑引得满屋客人都把眼光投过来,老周却很得意。 几人说说笑笑,点了几道菜,要了酒。 服务员已经开始歌舞。 严行长问:“邹大哥,我想跟你做点买卖,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老邹点点头说:“明白明白,不是不可能。我虽然不亲自管,但可以周旋。周旋明白?周旋就是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哈哈哈,跟农村来的说不明白!这样说,办事必须明白,政策必须到位,这样才能周旋。” 严行长说:“我们再找时间谈,你那边安排好,去你那里或者来我这里你确定,定好了一定提前通知我。” 老邹笑了说:“你找我就算找对了,别人办不了这种事,不信你试试,想办的办不动,能办动的不会管,这都是学问。跟你大行长说你能明白,那位农村来的听不懂!” 严行长笑了说:“还别说,多亏了宏轩,否则你能给面子?” 老邹又哈哈哈大笑一通。 几人扯一会,车宏轩举杯敬酒。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几人结束饭局。 分手后,车宏轩将这个消息及时通告给曹老板。 “行了,别说了,这么大事电话里怎么讲得明白?我和董事会成员都在公司等你呢,你马上过来。” “我不过去了,明天还要去古城市。” “不行,这件事你必须一跟到底,关键时候提起你的关系才能办事。那边的事你不用管,有事让他们找公司,你不要去接触!” “好,我晚两天过去。” “告诉你,怕什么?越怕越有鬼!怎么的?我们这么大个公司,签那么点工程算什么?” “还是不要激怒他们。” “你别和大哥玩路子,破被子还叠起来了?” “我怎么敢和大哥玩路子!好,我马上过去,我们明天都有事,晚上不能喝酒。” “不能喝得太多,适量就好!” “就是怕喝酒才不想过去。” “知道你吃个冷面太简单了,过来。” “好!” 第二天,车宏轩早早来到永丰铝业,曹老板已经在公司,正在安排接待事宜。满公司都知道银行要来人了,上上下下都动起来,把公司搞的焕然一新。 九点多钟,一辆别克商务车开过来,停在大门前。 车宏轩和曹老板上前和下车的男男女女握手,嘴里不停地说着欢迎欢迎。 现在,虽然永丰铝业的资金链已经断了,现场还看不出来。加工车间材料堆积如山,工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玻璃车间满地是中空玻璃;钢结构车间也是繁忙一片,加工的加工,吹沙的吹沙;喷涂线也正在紧张忙碌。看完现场,又去看设计室,上百个设计员一声没有,伏在电脑前认真的工作。 到了会议室,有个小胖子赶来,扛着录像机在摄像,这是曹老板安排的电视台记者。 梁伟汇报情况,侃侃而谈,很有说服力。 曹老板最后说:“别看满车间的材料,这是很少的一部分,再有半个月不进货,不仅生产车间要停摆,现场安装也会停下来,希望能救救我们。还有就是,你们来了作用非常大,即使短时间拿不到贷款,也把公司的形势稳定住了,至少大家知道有银行来关心我们了,不至于恐慌。从以上两点看,我谢谢大家,希望我们能成为永远的朋友。” 银行带队的也客气一番,然后开始工作,要求拿来去年和今年的财务报表,又说:“我们信贷部业务骨干今天都来了,可以说是现场办公。如果要办理贷款,需要把基本账户转到我行,还要指定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对你们企业进行评估,我还要去总行汇报,难度很大。” 永丰铝业的财务部负责人说:“我们今年要贷款,已经评估过,不知道可不可以?” 银行的负责人点点头说:“拿来看看,还有土地证、房产证和固定资产明细账,都要拿来,近三年对外签订的经济合同也要拿来。 银行业务人员工作到下午四点多钟,进行得比较顺利,看来已经准备收工。 接待人员按照曹老板安排拿来纪念品:一件名牌汗衫,一条名牌领带,一支派克金笔。 银行带队的摆摆手说:“这个不行,我们有严格规定。” 车宏轩也感到这样做太过露骨,马上摆摆手阻拦。 曹老板说:“纪念品可以不要,我有两瓶七十年代的茅台,从来没舍得喝,希望大家给个面子品尝一下,哪怕是不给我贷款,也不要瞎了我的心。” 经请示,银行一行人当晚接受了宴请。 七月二十五号,车宏轩在做了充分准备之后,赶到古城市,下午一上班找到检查组,当晚没有被放出来,第二天中午才出来。这件事只有老史知道,按照车宏轩的安排,实行严格保密。车宏轩没去工地,将老史约到人工湖边上。 老史也是一夜没睡,忧心如焚地等待着车宏轩,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会儿见车宏轩状态还不错,笑了问:“很麻烦是?” 车宏轩说:“不复杂,就一件事,我和古明远的关系。” “矛头直指古明远?” “是,想得到古明远受贿的线索。我干脆回绝了,告诉他们经济运营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关于工程的事,我只是受永丰铝业老板之托来过几次,其余一概不清楚。” “如果这方面不出问题,即使在招投标环节上出现些毛病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是这样!关键是永丰铝业这次很给力,非常配合,这对我们非常有利。” 老史想想说:“早上谢厂长来电话,想让工人上班,继续放假恐怕会出问题。” “可以,明天工人上班,我想办法再进点材料,怎么也要挺到我和刘主任约定的时间。” “按目前情况看,检查组一时半会完不了,那样玻璃也定不下来,春节前如何能交工?” “玻璃现在什么价位?” “合成中空运到现场,每平米达到八十元,全部订货需要二百多万,还有五金件和玻璃胶、纱窗,需要将近一百万,铝型材还需要二百万,这样算下来马上还必须进来五百万,否则没办法干下去。” 车宏轩心情沉重地站在那里,慢慢地说:“是不是短时间内能拿到这笔款,只有上帝知道。” 为了避嫌,车宏轩和老史谈话后立即离开工地。 第二百六十四章 逆水行舟(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四章 逆水行舟(一) 从七月末到八月初,检查组显然增加了工作力度,除了两伙人在工地和开发区查账,还对所有甲方人员和相关的乙方人员进行了约谈。其中,刘主任几乎是三天两头被“拎”去,这使他愤怒无比,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他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爆发。 八月七日早上,老史给车宏轩打电话:“这边情况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一方面检查组找了所有施工单位,尤其是土建和甲方,几乎天天找,有传言说要开始抓人了;另一方面是大家都把怨气都洒在我们身上,都说是我们惹来的检查组,产生的直接后果是我们装上的框子被人有意破坏,数量虽然不大可影响极其恶劣。我们的工人愤慨以及,如果不是我强力压制,早就大打出手了。” 车宏轩烦闷地问:“破坏者都是土建的吗?” “主要是来自总包方(土建),也有其他工种的。” “分别找他们领导交涉。” 老史冷笑一下说:“我都找过,哼哈地答应,不管用。汪河他们正准备抓人,一旦抓到非打他们不可。”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千万别打,在这个时候不能添乱子。毕竟我们和土建是一个目的,属于共同体,在这个时候应该团结起来。” 老史客观地说:“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我也跟汪河讲了,可不一定有用。” 车宏轩说:“一会我跟汪河通个话,一定杜绝类似事件发生,同时也要加大对成品的看护力度。” 老史笑了说:“你竟说笑话,那么大工地怎么看?” “找一下刘主任,请他出头跟土建交涉。” “刘主任?这两天干脆没露面,电话也不接。” “那就给总包方正式发公函,如果继续发生类似事件,我们将追究经济责任。” “土建那个姓于的经理很油条,一问三不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车宏轩也感到很无奈,想一下问:“钱的事怎么个说法?” “我前天去找刘主任,他竟然把请款报告捏捏给我撇回来了,气恼地告诉我‘没门’。” “土建那边呢?” “也一样,按惯例上月二十五号报进度预算,五号之前拨款,可到现在还没动静,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土建已经放出话来,如果十五号之前再不拨款,立即停工。还有件事顺便告诉你,本来土建没有按惯例把上个月的水泥款(商砼)给供应商,以为供应商会停止供货,可谁也没想到,水泥搅拌车照样往里开。甲方小马说,供应商为了不使别的厂家进来,不怕拖欠,宁可冒风险也不愿意和开发区中断业务往来。” 车宏轩冷静地分析道:“从某种角度说,这也是我们对待甲方的策略。我们应该采取进一步措施,除了请款报告,还应该根据目前形势搞出个工程联系单,送甲方、监理公司和土建,备案备查,一旦出现严重情况,避免被动。” “意义并不大。” “我也再考虑考虑。” 两人又聊一会结束通话。 不多工夫,车宏轩接到曹老板电话:“银行那边要泡汤,早就跟你说过,不能差事!这年头空手套白狼不好使,什么事都办不成,谁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你不信,现在怎么样?” “不会?” “你得了,还什么不会?别在那里打闷雷了!跟你说明白,别跟我瞎扯!耍心眼不行,我在商场上混了半辈子了,眼里揉不进去沙子!你好好办,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求谁的问题,互利互惠,同舟共济,资源共享!现在是二十四拜都拜完了,决不能差最后这一哆嗦!你马上撂下手头事,赶快给我爬到银行去,什么时候见到你同学什么时候完事,该死该活弄明白!我跟你说啊必须马上去,这边等米下锅呢。告诉你同学,有什么想法说话,别憋在肚子里,时间长了沤成大粪了!不就是钱吗?给!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公是公私是私,永丰铝业什么都差就是不差事!这点事办不明白还在社会上混什么?找个高楼跳下去得了!” “好了大哥,别说太多了,等我电话。” “听不明白中国话是怎么的?你必须马上去,不要用电话捅咕!人怕见面树怕扒皮,见了面才好细谈。再说,有些话是机密,能在电话里说吗?” 车宏轩感到郁闷,为别人办事,竟然会这样被斥责。没办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车宏轩压压气说:“大哥,是你没听明白,我是说我到了银行把事情搞清楚以后立即给你打电话!” 曹老板更加强硬:“你也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落实后立即过来,我在公司等你!” “好。” 曹老板不高兴地放了电话。 车宏轩也使劲按了电话,气愤地站在那里。气是气,事还得办呐。他感觉不对,按照严行长的办事风格,这件事不应出岔。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本想把关系介绍完就抽身,不过多地涉入这种很敏感的事,也并非关心结果,心到佛知。可现在不行了,曹老板逼上来了,不敢怠慢,否则后果严重。怎么办呢?车宏轩明白,自己再找严行长已经没有面子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请老周出面为好。 车宏轩立即给老周打电话:“大哥,说话方便吗?” “这不笑话吗?本主任什么时候说话不方便过?” “你喝了还是怎么的?” “真还就让你说对了!本主任昨天晚上的酒劲还没过去呢,哈哈哈哈!” “说正事,你和银行的业务进行得怎么样?” “我哪有放空炮的时候?那不是小破孩办的事吗?!” “我知道大哥的力度!” “有事说话,别搁那里兜圈子!” “我这边贷款的事不太顺利,想请你帮忙。” “我早知道你办不成事!你真是个做小买卖的,这种事能这么办吗?” “所以才想到你。” “你呀,油梭子泛白——短炼呐!你也好我也好,哪有白帮忙的?怎么弄听我的!” “好的。”车宏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问题确实不是出在严行长身上。说明自己找老周找对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听我的,我要见到真佛。” “我明白,我可以把永丰铝业老板引荐给你,具体环节你们见面谈。” “有能力还款?别把钱骗跑了,那不把老严给扔进去了?” “不会出那种问题,如果有一点风险我绝不会出面。永丰铝业有两个多亿的资产,还款没有任何问题!” “关系呢,确实铁?” “绝对有把握!你赶快联系,这边等米下锅呢。” “好,一会给你电话。” 车宏轩放下电话在办公室里等,上午没消息,下午快下班了仍然没等来电话,他只好把电话打过去。 老邹似乎忘了这件事,啊啊笑了两声说:“我不行啊,晚上有局。” “你有没有跟老严通话?” “问题在下边,这种情况下不能再找老袁了,你明白不?!” “那你就把饭局推了,这边毕竟是大事。” “你说什么?你谁呀?真是口大气粗!” “那我们就等你,你别喝酒,什么时候完了我们什么时候见面。”“有那么急吗?” “这如同水火无情。” “那好,我第一悠完了给你打电话。” “好的,我和永丰铝业曹老板在公司等你。” “好!” 在等待期间,车宏轩一直在考虑古城市工地的事,他知道在目前情况下,最好知道古明远是怎么想的,便给娇娇打电话,让娇娇找吴艳联系一下。不多工夫,娇娇回话,告诉车宏轩明天上午九点钟以后在高速公路出口见面。 晚上八点多钟,车宏轩陪曹老板在燕鲍翅酒店请老邹及相关人员喝酒。 老邹挺胸抬头,满面春风,带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进来了。 席间,车宏轩几次谈及贷款的事,老邹都笑眯眯摆手打住:“喝酒喝酒,喝完唱歌,其他事明天请这位女士去跟曹老板谈。” 饭后,曹老板请老周去唱歌,车宏轩装作喝多了,出门打车就走。 第二百六十五章 逆水行舟(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五章 逆水行舟(二) 八月十日上午,车宏轩在高速公路出口等古明远。快到十点钟的时候,古明远开着那台半新不旧的捷达从高速公路出来,把车停在车宏轩的老红旗后边。 两人平平淡淡地相互点点头,站在护栏边的一棵小杨树下交谈。 古明远两手捂腰,往后扬扬头,然后晃晃头锤锤老腰嘟囔一句:“昨天打了一宿麻将,累死我了。” 车宏轩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古明远还这么潇洒,感到很羡慕,也知道到底是官员,什么时候都优哉游哉。 见古明远自己开着捷达,车宏轩奇怪地问:“这是过来办私事的?” 古明远似乎没有听见。 车宏轩感到不好意思,想想又问:“下一步怎么走啊?” 古明远还在晃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车宏轩感到茫然,继续说:“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古明远终于停下来,小眼睛眨巴眨巴看了一眼车宏轩说:“给你个建议,不要再自己挑头干了。” 车宏轩不明白这是从何说起,他迷茫地问:“为什么?” 古明远感慨地不无蔑视地说:“你是怕字当头,难字当先,这个打法能成就一番大业吗?” 车宏轩感到蒙羞,不知道怎样回答。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看你,钱没挣多少人没少得罪。” 车宏轩争辩地说:“我觉得不管是在原来单位还是出来单干,自信没有得罪过是没人,也从来没听说谁背后骂我,所以我不相信身边会有坏人。” 古明远摆摆手笑了说:“有时候你挣钱了,身边有漂亮女人了,开好车了,这都是在得罪人。” 车宏轩感觉这话不无道理,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还是要解决燃眉之急,他看着古明远说:“我是反复权衡后才作出这样的安排,把先期工程干好,把后续工程签约,这对我对你都是好事。我并不是怕,如果说怕那也只能说是担心给你带来麻烦。” 古明远拿出一支烟抽起来,慢慢说:“我怕什么?没吃你的也没拿你的。其实我试图把这件事解了,一了解才知道很复杂,也没多大事,就决定顺其自然,心底无私天地宽嘛!” 车宏轩琢磨着古明远的每句话。 古明远看着远处的天空意味深长地说:“你看这天蓝蓝的,万里无云,风平浪静啊!没有风,也不会下雨。” 车宏轩笑了说:“还是说点现实的。” 古明远瞪起小眼睛问:“说什么现实的?”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一是款项问题,二是广场地面石材和办公楼外装修工程合同尽快落实。” 古明远冷冷地说:“你是生死不怕但胆小,如果这个打法,我敢保证你不可能做成什么大老板。有一种人就是这样,出了不怕死什么都怕!” 车宏轩羞辱地听着。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你是古城镇出来的,我也是古城镇出来的,我们是发小,这是连智力障碍者都能搞清楚的,你宁死不承认有用吗?这不是明摆着跟检查组过不去吗?至于是不是搞挂靠,现在你就是承认了永丰铝业会出证吗?躲那么远干什么?愿意查就查呗,脑袋掉了不就是碗大个疤瘌吗?怕死就别想发财,想发财就别怕死!尽快代表永丰铝业去工地露个面,检查组找到了就正面对待,别把一大堆事都扔在一边。这些事都理顺了,工程款就会到位,后续工程也跑不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一会就过去。上次刘主任跟我交代,人我坚持一个月,到时候什么问题都会解决,我心里有点担忧。” 古明远说:“不要分心,一定要把活干好。昨天市里找我了,要求工地要按期完成,不能引起群发事件。我从市政府出来去工地转一圈,感觉你那伙人还不错,进度挺快,质量也可以。听说全部实行军事化管理,这很好。老史也不错,不仅认真负责,技术上也很内行,你把工地交给他不会有问题。” “这些都没有问题,关键是钱怎么办,再不解决就会陷入绝境。” 古明远皱起眉头想了想说:“现在还不行,检查组在,不能顶风上。你可能还不知道,前两天刘主任跟检查组都干起来了,扔下个报告就躺进院了。” “那就是说,检查组不给出结论工程就不能进入正常轨道?” “脓包总得出脓,船到桥头自然直。” 车宏轩坚持说:“我这边很难,一百多号人,满车间、满现场都是材料,钱不到位可能很快就会瘫痪。一旦出现这种局面不仅会严重影响工期,还会产生很大损失。我们写了个请款报告,已经交上去了,不知道你看没看到,增项连同价差在内,总价已经突破两千万,拨款刚刚达到百分之六十,无论如何也干不完。如果办公楼不能签约,预付款就泡汤了,这边进度款再拿不到,岂不是死路一条?” 古明远阴阳怪气地笑了笑。 车宏轩不明白他笑什么,看着他迷惑地问:“有没有确切消息,检查组什么时候会撤出?” “检查组是你身边人请来的,我怎么会知道?再说,如果确实搞不下去了,那就-------顺其自然!” 车宏轩很震惊,他没想到古明远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两人站了一会,谁都没再说什么。这是开工以来两位老同学最尴尬的一次会面。 古明远打破平静说:“我要走了,告诫你不要怕,不要慌,不要碍面子,不要怕丢人。” 车宏轩想着这几句话。 跟古明远分手后,车宏轩一直心急如焚地站在那棵小树下,思量很久----- 按照古明远的要求,车宏轩干脆开车上高速,去工地“露面”。 中午,车宏轩来到工地,挨个地方转转,最后到正在安装的两个楼栋去看情况。这阵子天气正热,好多天不下雨,现场到处尘土飞扬。尽管水泥修建的临时施工道路上修了好多处减速带,可那些送水泥的搅拌车,还疯了似地开进开出。那些送货的拖拉机、大小三轮车也不甘示弱,绝不会轻易减速。每辆车过去都会带起漫天灰尘,老半天飞散不尽。尘雾起处,人们没办法睁开眼睛,满身灰土,蓬头垢面。 车宏轩不明白,现场为什么不洒水,这和以前不一样,像是没人管事。他闭着两眼,钻过尘雾,跑到正在施工的一个楼门,上楼挨个房间查看安装完的窗框,一直爬到顶楼才找到正在忙着的工人。在这个楼门,他看到了被严重污染的窗框,但并没有找到被破坏的窗框。他非常清楚,对产品质量造成严重影响的,可能并不仅仅是被破坏,而且还包括被水泥污染的部分。污染不仅有可能将喷涂膜破坏掉,还将产生大量的清理工时。 车宏轩满身是汗,又落上一身灰土,和泥了,他抓了把汗,喘着粗气问大家:“怎么样,还顺手吗?” 工人们正忙着,有的拿冲击钻钻眼,有的拿水平尺量着。 有的往洞口里打发泡胶,每个人的迷彩服的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浸透。现场放着一桶矿泉水,水桶嘴上扣着半个饮料瓶子,不时有人来喝水。 车宏轩渴了,也像工人那样,拿起那个半截饮料瓶子,倒上水猛喝几口。 有个小组长,手里忙着,见老板问话马上笑着回答说:“老板放心,我们一定干好。一旦赶不上工期我们还可以加班加点,只要材料供得上,我们不会有问题。” 车宏轩凑过去,见他手脚麻利,干活不含糊,就高兴地说:“ 一定要注意安全,到窗外边干活要按要求系好安全带。” “这个老板请放心,我们是王八拉车——规规矩矩,按制度干!你只要把工资准备好就行,到时候别开不出工资,大家翻脸了就没意思了。我们撇家舍业的出来打工,整天像个驴似的,不为别的,就为挣点钱养活老婆孩子。” 车宏轩笑了说:“这个大家尽管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不可能拖欠工资!” “老板的为人我们听说过,可是有时候不是你的原因,是甲方不能按合同履行。” 车宏轩解释说:“我们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我们都相信老板,知道你是个好人。” 车宏轩指着窗框说:“大家注意到没有,我们的窗框被水泥污染很多,将来会带来很大麻烦。” 小组长擦了一把汗直起腰说:“都是土建故意弄的,还有故意破坏的,我们正准备抓他们呢!” 车宏轩说:“我们自己应该采取更加严格的保护措施,否则很难交工。” 小队长说:“就是再加一层保护胶纸恐怕也没用,以前干的就没有这种情况,现在是良心大大地坏了!妈的,抓住他们脑袋打开花!” 车宏轩摆摆手说:“千万不要打架,打起来问题更不好解决了。汪河在哪里?” 工程队长说:“不知道,今天一直没见到他。” 车宏轩吩咐说:“如果见到他让他去办公室找我。” “好的老板。” 和大家聊一会,车宏轩又到另外一个楼门转了一圈,出来在外边又挨个楼看看,见窗框已经铺满,心情变得好些了,便冒着漫天灰土去找老史。 现场办公室在一个楼栋的一楼,这是刘主任给安排的,占用一个一百六十平米的大套间,临时装上旧塑钢窗和旧防盗门,又刮了大白,装上电脑、电话,干干净净地办公。 老史正在教一个临时找来搞隐蔽工程记录的小女孩打单子,见车宏轩进来,很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车宏轩笑笑说:“有指示,要我来工地看望大家。嗨嗨,麻烦大了,怎么干都不对啊!” 老史笑了说:“乙方嘛,天然的小媳妇,钱挣到手才能从奴隶到将军。” “工地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今天刘主任没来,小张小马休息,工地没人管。本来土建每天都早早安排人泼水,可今天马放南山了。还有两天就是十号,拿不到钱,土建肯定停工,今天就是在释放信号。” “土建真的能停工吗?” “肯定停工,报告都打上去了。” 车宏轩想想,严肃地问:“我们怎么办?” 老史毫不客气地说:“拿不到钱你还能干下去吗?就坡下驴,我们也停工。只有现场停下来业主们才能着急,才能迫使甲方拿钱。这次不能含糊了,连同价差在内,必须全部解决,宁可后边办公楼不干!”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我们是不是跟着凑热闹?” 老史冷笑一下问:“还有退路吗?拿不到钱,我们还不死在这里?” 车宏轩进一步问:“跟甲方闹翻了怎么办?” 老史满不在乎地说:“没办法,说句不好听的,闹不好甲方也在等我们走这一步呢。告诉你哥们,这次我们再不有所作为,满天下人没有能瞧得起我们的。” 车宏轩想起古明远的话,认为也可能老史说得对。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没表态。 第二百六十六章 逆水行舟(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六章 逆水行舟(三) 老史看看车宏轩为难的样子感到很窝囊,态度强硬地说:“如果你实在拿不定主意明天就回去,现场的事还是由我来处理,最后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离开你再来做好人。” 车宏轩仍然在考虑,摆摆手说:“我们都再考虑考虑,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们承担不起后果。” 老史冷笑一下说:“没有那么严重,吵吵闹闹的不一定是坏事。我们没别的目的,就是想把工程保质保量保工期地干好,过后甲方会理解的。” 车宏轩还是耐心地说:“这是在不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缓和。” 老史将两手抱在胸前说:“有什么具体意见你临走前交代清楚,如果没有二十号跟随土建罢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车宏轩沉思一会,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想起现场的事,看着老史问:“我们的框子被水泥污染不少,应该立即采取措施。” “采取什么措施?我已经向甲方和土建提出正面交涉,不给我们清理干净绝不能装玻璃!”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这样不就更激化矛盾了吗?不行再加一层保护胶纸。” 老史摆摆手说:“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话,那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有些框子腔里都灌进去水泥了,不是简单就能清理的,得更换。你看到的是现在施工的那两个栋,以前怎么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自从检查组来了,土建拿不到进度款,把怨气都撒在我们身上。你放心,被污染和被毁坏的,土建不承担责任我们绝不上玻璃。只要我们不上玻璃,业主们就会闹起来,到时候就不是清理不清理的事了,非换不可。” 车宏轩皱起眉头犹豫不决。 老史气愤地说:“我已经打完招呼了,并且也不是我们找的业主,有什么后果我们哪里知道?现在我们不是被人家吃掉就是要去吃掉他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不能有妇人之忍!” 车宏轩狐疑地问:“甲方也没个态度?” 老史解释说:“刘主任表过态,让土建负责。口头答应的没有用,我们要的是白纸黑字红章,是到时候能拿到钱的证据。”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个我同意。” 老史胸有成竹地说:“工地上这些事你放心,我们决不能吃亏。你快去找个宾馆洗个澡换换衣服,然后赶快离开,我们要留有余地。” 车宏轩又问:“汪河呢?别打起来。” 老史拿出手机看看回答道:“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联系不到,估计是在抓土建的人呢。” 车宏轩担心地说:“赶快派人找找,千万别打起来!” 老史笑了说:“这就得你跟他说,你们是亲戚,我说没有用,他不听我的。” 车宏轩明白老史的态度,没办法,他拿过先脸盆,饮水机上接了水,拿过毛巾用水洗一洗,拧干擦着衣服上的灰尘。 车宏轩洗好脸问老史:“我们的工人每天下班安排洗澡了吗?” “我安排一个浴池,每人一次两元。天热没人去,都洗凉水澡,洗澡钱我让汪河发给工人了。” 车宏轩满意地点点头说:“工人的生活一定要安排好,条件太恶劣了。” 老史解释说:“每天中午一荤两素一汤,如果不加班,晚上还允许喝一点酒,大家对伙食都比较满意。” “工人是我们的根本,一点都不能含糊。”车宏轩一边说一边过来坐在老史办公桌前。 老史说:“没想到汪河真不错,认真负责,对工人管理也很到位,现场几乎不用我管。听说还和五个小队长拜了把子,成了生死弟兄。刚开始我们送货的车到了老百姓就围上来,连男带女,还有六七十岁的,不让卸车,必须由他们来卸,一卸就是大半天。不仅要价高,也很误事。整个工地都是如此。老百姓说是地都被征了,没有工作,自己组织起来找活干,其实就跟劫道差不多,谁都没办法。后来汪河急了,让工人围住他们,就是不让卸,把派出所都闹出来了,我就当不知道。经过讨价还价,讲好每来一车货给五十元,算是过去了。最近几天,汪河对土建破坏我们的框子很恼火,准备打他们。” 车宏轩感叹地说:“看来我们跟土建的积怨很深啊!” 老史解释说:“是这样,原来土建准备介绍一家南方企业来干铝合金,被我们挤跑了,很有怨气。加上要配合费我们不给,更是恼火,这次借着检查组来这个因素,公开跟我们闹矛盾。” 车宏轩交代说:“要考虑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不能打人,一旦惹出麻烦不好收场。” 老史无奈地笑了说:“你去跟汪河讲,我跟他说哼哈答应,明显没往心里去。还有,这工地竟是怪事,那些捡破烂的妇女,竟然背着孩子拿着小钢锯割我们的框料,一抓住就给你跪下,派出所来了好几次就是管不了。现在我安排人看着,每两个栋一个人,得增加工资支出。” “这些事你决定就行了。” 老史笑了说:“没办法,由于废铝涨价,现在料头子卖到二十元一公斤,兜里揣几根就能卖好几十,不看住不行啊。” 车宏轩点点头。 老史继续说:“汪河准备开除几个工人,上楼不干活,坐在那里抽烟。” 车宏轩点点头说:“让他自行处理,我们不介入。” 老史说:“还有,现在正是乱的时候,没人注意进度,一旦检查组有了一定,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如果想按时竣工,必须立即准备好队伍。” 车宏轩说:“常大哥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两人正说着,有人破着嗓子喊:“打架了!打架了!” 老史立即站起身说:“肯定是汪河,我看你还是离开,有什么事好有个回旋余地。” 车宏轩也站起身夹好包说:“好,一定要稳妥处理好,不能出大事。我们是来干活挣钱的,不是来立棍的。” 老史笑了说:“我们不立棍可以,但不能被欺负。” 车宏轩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老史去现场看情况,就见汪河灰尘里一顿拳脚,把土建回填洞口的一个管事的打翻在地。土建一群人举起铁锹,挥舞着喊打。汪河的十几个人拿着铁脚手杆子,挥起就打。土建的人大多是南方的,知道“东北虎”的厉害,哪里还敢上前,扔下铁锹撒丫子就跑。 被汪河打的那个人满脸是血,好汉不吃眼前亏,趴在地上装死,其他人早跑得无影无踪。汪河的人声势浩大,满院子挥舞着铁棍喊“打”。 楼下干活的围过来看热闹,楼上干活的跑到窗口伸出脑袋向下观看,现场一片混乱,连水泥槽车都停下来看热闹。 老史跑到一个沙堆上,连续喊叫:“不许打架!” 土建现场管事的小个子于经理也跑过来,瞪着两眼,用对讲机指着老史问:“你们他妈什么队伍?臭流氓!竟敢动手打人,太野蛮了!”又告诉身边的人:“快去报警!立即把我们那几百号人全叫过来,把他们打出工地去!” 汪河“呼”地蹿上来,一把揪住于经理的衣领,差点没把他拎起来,另一只手指着他鼻子骂道:“把你的狗嘴给我闭上!你他妈再敢说一句,我今天就废了你!一命顶一命,我今天豁出去了!” 于经理见汪河满身酒气,两眼通红,吓得赶忙摆手:“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量。” 老史一边向汪河跑过来一边大喊一声:“汪河,你给我住手!” 汪河便松了手,愤愤地骂道:“妈的,你手下的人故意搞破坏,你为什么不管?是你怂恿的?今天被我抓到了,必须照价赔偿,否则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于经理还在摆着两手说:“慢慢说、慢慢说,有事慢慢说。” 汪河说:“他们抹灰搭跳,我们的工人在铝合金框里外都给他们垫上砖头,搭上木板,他们一脚踢翻,说不安全,非得搭在窗框上,窗框都压变型了,怎么说也不听!” 于经理说:“没事没事,我查查。” 老史过来对汪河斥责道:“于经理是领导,你怎么胡来?赶快赔礼道歉!” 汪河说:“这事我不能听你的,赔什么礼道什么歉?现在已经踩坏不少铝合金框子了,现场无法维修,全部报废。这可不是小事,我统计一下,有三十多樘,必须让他们包赔损失。如果于经理同意照价赔偿,我可以赔礼道歉。” 老史气愤地说:“那也得讲礼貌!于经理是领导!”他转身对于经理说:“是很令人气愤,现场没办法修复,全部报废。于经理,你得管管这伙人,否则业主们知道了闹起来大家吃不了兜着走,谁也脱不了干系!” 于经理说:“好好,我马上调查此事。” 现场有人大喊大叫:“不好了,出人命了!” 不多工夫,警察来了。 于经理一见警察来了,立即又张狂起来,命令手底下人把汪河抓住。 警察将汪河扣上,又寻找其他参与打架的人。 两辆急救护车呼叫着开进来,将躺在现场的几个人拉走。 于经理向下发布命令:“立即拉闸停工,我们罢工!” 老史没客气,也立即宣布同样命令。 八月八日下午,整个工地全面停工。 事情闹大了,开发区来了好几位领导,要求各施工队伍立即复工,可没起作用。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逆水行舟(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逆水行舟(四) 打群架的消息立即在业主间传开,这些业主都是开发区和市政府各业务部门的,对内部情况非常清楚,当晚就组织起来。第二天一上班,业主们来了上千人,把开发区工地、开发区办公大楼和检查组办公室都给围堵了,有几位老同志竟然把土建的车都给砸了。持续到中午,业主们见没什么效果,又分兵去了市委市政府。 直到这时候,古明远还在浑河市,刚刚打开手机就接到了市领导电话。他惊慌地考虑一下,然后立即给刘主任打电话:“第一、就是爬,你也必须立即给我爬到工地,控制事态发展。告诉业主,就说是我古明远说的,春节前一定让大家住上新房,请大家立即解散,保持我市安定团结的大好大局;第二、经市领导与检查组沟通,鉴于检查组面上工作已经结束,并没有发现严重违纪行为,所以检查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这样,工地要在明天恢复正常,该拨款的拨款。我马上赶回去,我们俩研究个拨款意见;第三、命令土建,把赖在医院的人带回来;第四、动手打人的罚款一千,撵出工地。” 刘主任从医院爬起来,立即赶到工地,给业主们开会,传达古明远意见。业主们不仅信得过古明远,更怕得罪古明远,大家都表示理解,很快愉快地散去。 刘主任又来到基建办,命令小张小马把所有施工单位叫来开会,告诉大家明天无条件恢复施工。明天仍然不能复工的,视为恶意停工,将会被清理出工地。讲完这个意见,他还重点说了这是古老板的意见。 对于古明远的意见,可以说没有一个施工单位敢抗拒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大权在握说干谁就干谁,毫不手软。因此,大家听了这个意见都不敢放肆,谁都没敢言语,静静地听着话。 刘主任卖了个关子,最后才说检查组已经结束工作,明天给大家拨款。 钱一有了着落大家马上兴奋起来,什么事就都好商量了。 会后土建于经理和老史一起到医院接出被打的人,又去派出所接出汪河等人。 老史暗自庆幸,这么大规模群殴事件竟然没有出什么大事。其实他不知道,汪河早有安排,绝不允许打出事,以恫吓为主。 处理完这些,老史立即去找刘主任,他非常清楚,这是拿到进度款的最好时机,决不能错过。 刘主任已经拎包站起来,如果老史不进来就走了。 见老史进来,刘主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鼻子里“哼”了一声。 老史猜测刘主任这是准备去办公大楼见古明远,是去研究拨款这一牵涉各个施工单位命运的大事。 老史很有耐心,也了解刘主任的为人,笑呵呵说:“领导,请示一件事呗?” 刘主任气哼哼说:“这里你们是大天,什么事还用别人管?” 老史仍然笑眯眯说:“领导可别这么说,我们担待不起啊!” “说!” “动手打人的是我们的工程队长,不能离开工地,一旦离开会影响进度和质量,请领导睁只眼闭只眼。” 刘主任苦笑一下说:“工程队长怎么的,那就可以动手打人?罚款一千,然后立即清理出现场!看看你们这点活干的,三天两头要钱,这也就罢了,还到处惹事!你们不来我们这里好好的,风平浪静;你们这一来可好,惊天动地!又是检查组又是打架,以后你们的事直接找老板好了,我管不了!我看呐,你们别干了,干脆算账滚蛋,没人愿意跟你们操心!” 这一席话大大超出老史的意料,他很震惊,沉默一下说:“领导别生气。什么是工作,工作就是斗争。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刘主任气得笑了。 “拨款的事还请领导多说几句好话,以工作为重,别耽误了工程大事。” “好好好,我明白了。” “没有五百万我们无法完成。” “行行行,你们想要多少我们给多少,不敢怠慢。” 老史笑了说:“领导不要生气,晚上我给你压惊。” “我没有惊,不要压,你们自己压。” “我们希望明天能拿到钱,工地实在等不起了,尤其工人,还没开工资呢。”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的事都是顶顶大事!你呀,还是先回去把明天复工的事安排好,把活干好,说太多了没必要!好了,我走了。” 说完,刘主任拎包走了。 老史也只好跟小张小马打个招呼,离开基建办,把情况立即报告给车宏轩。 无论是老史还是车宏轩,都对目前出现的形势感到乐观,因为最少是检查组不跟着闹哄了,并且明天会拿到一部分工程款。 汪河从派出所出来,打听到检查组走了,明天又给拨款,以为这都和自己的努力分不开。心里有了底,便给车宏轩打电话。没想到打了两遍车宏轩都没接,他知道坏了,马上给爸妈打电话,让他们跟车宏轩联系,说明情况。 接到汪大嫂电话后,车宏轩给老史打电话:“汪河的事怎么处理?” “批评批评就完了呗,毕竟是为了我们。” “不行就先回避一下。” “不行。” “我尊重你的意见,可甲方逼急了怎么办?” “我想办法对付。” 车宏轩和老史通话后,给汪河回话,把汪河狠狠地批评一顿,并命令他给老史写出书面保证。最后,车宏轩问及开除工人一事。 汪河说:“有几个害群之马,必须开掉!” “工资和路费都处理好了?” “现在不能考虑,春节前再说。哪有这种好事,活不好好干钱还给得那么痛快?我告诉你大叔,土建的事你不用生气,不能被他们欺负住了。我没往死里打,一打二吓唬。这些人不能可怜,按上尾巴就是驴!” “好了,按我意见办,这里不是黑帮世界!” 汪河想了想说:“大叔,我都快三十了,这次有机会跟你出来是我一生不可多得的机会,我必须干好。现场除了那些捡破烂的妇女我管不了,其他方面我都敢管,你不用操心。” “好。”车宏轩没想到汪河这么有心计,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河对面的甲方来看我们干的活,表示很满意,有意思把安装活给我。有幕墙、石材和铝断桥窗。我算了一下,光安装费就有二百多万,如果包下来我就有可能跟他们进行长期合作。我想请大叔和你同学说说,跟他们老板通融一下,把活帮我拿下来。正好明年开工,连你的开发区办公楼一块施工,管理起来也方便。我和他们工程部谈得很好,还答应他们,安装费可以顶一套九十多平米的房子。如果成了,我还准备让孙秀娟也过来,她也同意了。” “是件好事,可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我明白。” 两人结束通话。 第二天,老史早早来到基建办,等着拨款。一家家都高兴地拿到了支票,最后只剩老史一个人了。 刘主任告诉老史说:“这次拨款没你家份。” 老史懵了,脑袋发胀,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百六十八章 逆水行舟(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八章 逆水行舟(五) 基建办已经静下来,所有施工单位办完手续都乐呵呵离开,只有老史还气哼哼坐在这里。一股被羞辱的热血直冲脑盖。 “我们怎么办?”老史看着刘主任强压怒火问。 刘主任也不顺气,更是气愤地说:“自己回去想办法!” 老史以为这是在开玩笑,歪头苦笑一下反问:“回去想办法,那不成了笑话?” 刘主任瞪起眼睛一拍桌子怒斥道:“你是听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说的不是中国话?” 一旁忙着的小马抬起头笑了解围道:“领导今天不顺气,好像是吃了枪砂似的!” 谁都没理他。 老史面露怒色,用手指也轻轻敲敲桌子问:“我怎么感觉你们是在开国际玩笑?” 刘主任郑重其事地说:“你敲什么?没闲心跟你开玩笑!听好了,正式通知你们,钱的事以后(你们)就不要想了!刚刚上边作出个决定,完工之前不再给你家拨款了!” 老史怒目而视,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非常严厉地问:“匪夷所思,天方夜谭,工程还干不干了?” 刘主任强硬地说:“我跟你讲清楚,关于工程拨款,按合同条款规定该给的已经给够了。增加的这些项目,因为没有招投标手续,只能等工程利利索索干完,竣工验收手续办好,经过审计后扣除保修费一次性拨付。这是领导们刚刚作出的决定,并且是集体作出的决定,没有商量余地。这回听明白了?” 老史晃晃头说:“没听明白!” “我再给你说一遍还是一定要个红头文件?” 老史带着嘲笑反驳道:“不拨款还谈什么工程竣工?我们坚持认为,新增加的这些项目,应该比照合同条款执行。我们不可能垫付工程款,根本没有这个预案。” 刘主任严厉地说:“你们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老老实实干活,否则后果自负!” 小马生怕老史拢不住火,急忙插话进来:“老史你冷静点,我说几句你不一定爱听。过去讲民不和官斗,贫不和富斗,现在得给你们加一条,乙(方)不和甲(方)斗。你们撇家舍业的来这里做什么?什么贡献不贡献的先放到一边,挣钱是真的。有了钱你们是老板,是“大款”,呼风唤雨,没有钱什么都不是,可能还不如我呢。所以领导说几句你不要激动,激动是魔鬼,只能坏事。等把钱揣到兜里你再理直气壮,想跟谁志气都有本钱了。” 老史冷笑一下说:“我无所谓,也从来不想跟谁志气。就是那么回事,天塌大家死,过河有矬子,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瘌,有什么可怕的?!” 小马笑了说:“没想到老史你还是这么个脾气!毕竟是搞技术的,分是分秒是秒,讲究个较真,不过有时候这不是什么好事。” 刘主任向小马摆摆手,令其住嘴,然后对老史说:“如果你们是这个态度,那就做好撤出工地的准备!” 老史面色铁青,两手狠狠地按着桌子,一时语塞。 刘主任想想,又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那么大个企业,这点垫付能力还没有?希望你们不负众望,给老板做个脸,冲上去,用实力来证明一切,免得这个来检查那个说三道四的。” 在小马的劝说下,老史完全冷静下来,淡淡一笑说:“我倒没什么,一个打工的,到哪都吃这碗饭。在家听老婆的,在公司听领导的,在工地听你们的。能干就干,不能干脚底下抹油——我还溜了呢,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猴)了!” 刘主任更加气愤地说:“这些话你不要在我面前嘚嘚,回去跟你们领导讲!根本就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还嘚嘚没完了!最后再说一遍,所有交给你们的项目还是由你们来完成,干完了一分钱不少如数拨付。如果确实干不下去早点说话,免得被我们索赔。” 老史平静地说:“好,我把领导这话立即向公司汇报。” 刘主任也平静下来,看看窗外远处说:“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现在南方和国外都广泛实行了工程款垫付的方式,按形象进度拨款。这样做有利于施工管理,也约束了像你们这样的皮包公司。告诉你,从今以后没有实力就不要在建筑业混了,没有市场了。再说,已经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不少了,该轮到你们使把劲了。现在上边有检查组,下边满大街都是说三道四的(人),又是谁谁的关系,又是假冒挂靠的,影响太大了,否则我们领导也不会搞出这么个出奇冒泡的决定!你也替我们想想,都不容易,都有压力!” 老史苦笑一下说:“没什么好说的,不拨款就一个结果。” 刘主任又愤怒起来,站起身说:“行了,说了半天你还是盐酱不进!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有什么冤屈去法院讲。” 老史也发怒了,同样站起身说:“我还是先讲明白了好,希望你能把我们的意见带给上边。我们双方是在法律的约束下,本着平等互利的原则签订的合同,双方具有同等的权利和义务,不是哪个单方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你们虽然是甲方,但并不是我们的领导,我们之间没有这种从属关系。因此,我也实实在在告诉你们,在法院没有明确判决——并且,这种判决是在我们能够接受的情况之下,我们是不会离开工地的,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来工地施工!除非你们用机关枪把我们都突突了!” 刘主任一拍桌子指着老史喝道:“出去!给我滚出去!” 老史也怒气地说:“我们是来施工的,是来建设古城市的,不是来给你当孙子的!” 正在写着什么的小马抬起头笑了说:“哎,你们别把玩笑开大了,事在人为地在人耕,大家共同努力。今天老板生气了说不给,也许晚上睡好了明天大笔一挥又给了。什么集体不集体的,都是没用的,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刘主任指着小马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有没有原则了?” 小马站起来仍然笑着说:“嗨,你是一时糊涂一时明白,我们单位不就是那么点事吗?” 刘主任怒斥道:“没人跟他们操这份心,谁也不多拿一分钱工资,好像是有什么便宜似的!” 小马说:“老史,你也消消气,千万想办法支撑下去。只要坚持下去办法总比苦难多。我们老板不是经常讲嘛,不能让施工单位背着小米来干活。” 老史觉得小马这话很有道理,跟刘主任硬顶下去日后没办法配合了,便把态度变得很温和地说:“其实我没有决定权,刚才说的都是话赶话赶到这儿的,有什么冲撞之处请领导海涵。关于工作上的事,我立即向公司汇报。” 刘主任长出一口气,也缓和一下口气说:“不给你们拨款,这明摆着是后边有一大堆罗乱,我是傻了还是彪了会办这种事?如果你们自己确实有难以克服目前的困难,那还用我教你?找门路去!如果什么办法都没有,我奉劝你们一句,别瘦驴拉硬屎,玩撑杆跳,把关系搞砸了什么都得不到。” 老史耐住性子说:“领导你凭良心说,自从我进工地,你安排什么工作我不是认认真真做好的?我从不讲困难,也不计较得失;如果不是接手了那么多合同以外的项目,我们也不会遇到现在的困难。” 小马说:“老史,一定要坚持下去,决不能放弃,办法总会有的。” 刘主任白了一眼小马皱起眉头问:“你是哪伙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不怕让人说你吃里扒外?” 小马反问:“我怎么吃里扒外了,这不都是为了工作吗?你们这样搞,不是官逼民反吗?” 刘主任冷笑一下说:“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呐?我干了大半辈子,工地上那点事闭上眼睛都清清楚楚!” 说完,刘主任脖子一梗脸一扬,拎起那个边角磨得发白的黑皮包怒冲冲走了。 “没办法,”老史向小马两手一摊,“听天由命!” 小马解释说:“不要灰心,坚持就是胜利。都知道你们和老板关系密切,赶快想办法找他,自古华山一条路。” “我可不了解这层关系。”老史感到惊讶,在目前情况下,这种说法传开了更加要命。 “行了老史,不多说了,你赶上阿庆嫂了,风雨不透。” “我先回去了。” 小马继续叮咛:“一要把现场稳住,决不能乱,否则就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好的,我尽量想办法。谢谢你的关心,日后有机会一定让我们老板款待你。” “你理解错了,我只是为工作着想。像这种一波三折的事,在工地多得是。只要我们能顺顺当当走到底,还愁将来不是朋友?刘主任这个人就这样,刀子嘴菩萨心,不是坏人,你不要和他丁是丁卯是卯。” “谢谢老弟提醒,一定谨记在心。” 老史点点头和小马告别,然后离开基建办。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逆水行舟(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逆水行舟(六) 老史认为事情非常严重,他判断问题可能出在根上,如果古明远态度没有根本性转变,拨款这件事不会出现。他感觉可怕,一旦古明远态度有变,车宏轩可能就不好使了,局面将变得非常困难,结果不会很好。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在古明远作出决定之前,一定会认真考虑这层关系。 老史判断得很正确,刘主任所以能这样办事,确实是因为古明远已经做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决定。为此,刘主任憋了一肚子气。 事情是这样的,在考虑拨款的时候,刘主任再三掂量,最终把给永丰铝业的额度压到三百万。在他看来,没有这笔钱永丰铝业无法完成工程量。给了这些钱,永丰铝业翘翘脚能摸到,可以把工程顺利地推进下去,待工程进度有了可观的进展,再研究下一步拨款问题。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临时处理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如此,三百万也不是一次拨付,是按剩余工程量分三期拨付,每期一百万。他的依据是把合同内的剩余款项拨完,这不违背检查组对增项和价差的异议。增项和价差那部分先不拨,送审,待审计结论出来后再视情况予以考虑。增项这部分怎么也有七八百万,作为整个工程造价的组成部分,有了这个权数,拨款就不会违背完工时付款到百分之八十的合同相关条款的规定。这样安排无论检查组还是业主,谁都不可能有意见。 古明远对拨款这件事没做多想,所以研究这件事的时候还叫来了开发区几位领导。他见报表里只给永丰铝业一百万,心里非常生气,知道这远远不能满足车宏轩的需要。 “永丰铝业你是怎么考虑的?”古明远看完拨款计划,点上一支烟看着刘主任温和地句。 刘主任并没有猜测出古明远心理的变化,很坦然也很自信地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最后强调说:“满现场十几家施工单位,就干铝门窗这家最没实力,给钱了呢就往前挪两步,不给钱了呢就原地踏步走,不说停工,也不往前干,真是泡工地的老油条!要说这家不是挂靠的没人相信。没实力也就罢了,还招灾惹祸,上边惹来检查组,下边和土建打架。要是检查组不来也就罢了,没人关心他们,可现在不行,大街小巷的议论纷纷,闹得我们是无私有弊。为了平息事态恶化,堵住大家嘴,拨款的时候不得不有所节制。” 古明远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糟糕,尤其听到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更是感到很震惊,忧心顿起,皱起眉头。 有领导附和一句:“确实议论纷纷。” 刘主任添油加醋地又来几句:“在一些人眼里,古城市起来这么多楼,哪有一个后边没事的?还有人说得更邪乎,说当领导的管回事也不容易,贪就贪点,别让千家万户老百姓吃亏就算阿弥陀佛了,就是好领导。” 古明远皱起眉头好像在自言自语地问:“怎么会这样,会有这么多议论?” 有人不服气地说:“这就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什么仁(人)都有!管天管地,你还能管拉屎放屁?” 其他人都看着古明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沉默一会。 刘主任打破平静说:“议论就议论,谁让我们是吃这碗饭的,你们当领导的高高在上,没人愿意跟你们讲这些事,我今天是不得不说了。” 古明远没言语,又点上一支烟。 刘主任肩负重任,不能不把情况讲清楚,否则那是失职,他不知道古明远爱不爱听,硬着头皮接着说:“现在比较急的是窗户,已经严重影响工期,外墙保温和内装修都停了。这伙人很混账,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已经从奴隶变成将军了,我们却从婆婆变成了小媳妇。” 纪委书记问:“那就是说他们不服管了?有什么仰仗还是怎么的?” 这句话直扎古明远心窝,他怒气顿生。 刘主任没有正面回答,解释说:“如果没有检查组在还可以,给多给少没什么,前后也不差多少时间。我们根本不想省下这笔钱,也省不下。可现在不行,我们不能跟检查组对着干呀。” 大家都明白,检查组明面上走了,工作却没停止。 纪委书记说:“那要看怎么办有利于工作。” 大家议论一会,没有人希望节外生枝。这除了每个人都有房子在外,还出于干部的优良本质,大家都希望顾全大局。 古明远最后说:“这件事明天再决定。” 尽管刘主任比谁都急,可跟了古明远这么多年深知没办法,说什么都没用,拎起包气哼哼走人。 古明远立即吩咐人了解舆论一事,在得到准确结论后,他晚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他绝不能允许这种舆论再继续下去,哪怕是一天。他并不希望为此让车宏轩蒙受损失,但他更不能允许自己在这件事上栽跟头,拿政治前途——应该说拿脑袋来冒险。 第二天班子会上,古明远还是平静如常,让大家把话说透。尽管大家都在为他开脱,生怕他作出对工地不利的决定,可他还是大笔一挥,把刘主任计划给永丰铝业的那一百万给勾了,然后放下笔对大家说:“这样厂家万恶不赦!既然不服管,还给什么钱?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赶走!” 刘主任知道了,他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出现了。这将会给工地带来灾难性后果。为了一点并不靠边的舆论,完全没有必要拿千家万户的利益当筹码。稍有头脑的人都明白,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并不一定能证明幕后没有交易。 “我认为跟他们赌气不值得,还是将就了。”刘主任鼓足勇气说。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古明远,知道古明远会认为自己这句话带有很大的情绪。 “不能将就,不好好干就赶出去,不能人拉屎狗当家!”古明远很平静地说。他知道刘主任在闹情绪,他理解刘主任此时此刻的心情。 刘主任又急切地说:“这样做是敲猪割耳朵——两头受罪!不仅工程进度上不去,原来安排的春节前搬家也要化为泡影,经济上也会蒙受巨大损失。”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工程进度不能受到影响,也绝不允许业主多花一分钱!我倒不信了,开发区后边这么多工程,还愁找不到干活的?” 刘主任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好不说了,只是感到脑袋嗡嗡响。 古明远接着轻松地说:“为了控制经济上的损失,不管是他们继续干还是另换厂家,交工之前都不再拨款了,要等到交工后审计结果出来再说。” 刘主任被逼无奈,脱口问:“恐怕办不到,这种烂尾工程本来就没人愿意接,不给钱谁能干?”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不用担心,皇帝女儿不愁嫁。” 刘主任傻了,无话可说。本来工地一堆事,现在又节外生枝,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委屈,同时又感到压力巨大,简直没法干了,还不如当初眼睛一闭、耳朵一堵躺在医院里,这是何苦呢? 就是在这种糟糕透顶的情绪的支配下,他一股脑把这股恶气喷洒在老史头上。 老史离开基建办,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还没到十一点。他本应该立即将这一噩耗告诉给焦急等待的车宏轩,可他还像以往一样,火上房了还是那不紧不慢的几步走。为了严格控制“小灵通”费用,他还是决定等待车宏轩的电话。他很严格,从不乱打一次电话,甚至宁可走十分八分也要找个固定电话打长途。因为这种事,不少朋友都说他太哏了。 他需要时间来想想怎么办,也还要向车宏轩提出自己的意见。他没有回工地,因为那里会有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在等自己,那将非常尴尬,令人自愧形秽。他慢悠悠信步来到人工湖。阳光吐艳,碧水蓝天,绿树成荫,清风微拂,一切都美不胜收。这使他不免有些感慨,似乎觉得物是人非: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怎么会发生这么不和谐的事情! 晃悠一会,他随意坐在一棵满是沧桑的老柳树下,看远看近,沉思联翩。终于,他那张布满愁容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苦笑,暗暗对自己说:“一不做,二不休,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他给汪河发个信息,让其立即过来,然后依然等车宏轩电话。 十一点三十分,电话准时响了,车宏轩问:“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糕,都给了,唯独没给我们。刘主任态度强硬,明确告诉我,开发区领导已经集体作出决定,铝门窗工程竣工之前不再拨款了,要等到工程全部干完,验收合格,交付使用,审计结束才能付款。” 车宏轩明白这一连串的环节意味着多少磨难、多长时间,当然他更清楚,这一定是哪个环节又出问题了,否则不会这样。 老史见他没言语,又说:“官逼民反!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除了这一解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车宏轩仍然表现得很冷静,语气平和地说:“先等等,先了解一下情况。我们应该有必要的慎重,不能慌,更不能不顾及朋友,也许他(古明远)有难言之隐。你先把现场稳住,绝对不能乱。” 老史坚定地说:“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坚持不了几天。我离开基建办没回工地,估计现在工人们都知道了,肯定炸锅了。在这种情况下,工地很难维持,不如顺应民意先停下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始终和工人站在一起,也才能很好地控制局面。现在甲方已经蹲到我们脑瓜顶上拉屎了,不搞出点动静难以服众,就连工人都会瞧不起我们。所以,我这样考虑,我们两条腿走路,你尽快找你的门路,我在现场积极配合,搞出点动静,给他们施压,这样也许能很快有个结果。” 车宏轩挠挠头只好说:“你先挂了电话,我看看能不能跟他联系上。” “好的,我等你电话。” 车宏轩拿出那部专用手机,考虑一会,毅然决定还是打过去。 第二百七十章 逆水行舟(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十章 逆水行舟(七) 车宏轩了解现场情况危机后,立即用专用手机给古明远打电话,连续打了两次都没接,他只好换电话给老史打过去:“没接,晚上我争取见到他。你清楚这件事的原因吗?” 老史客观地说:“按照刘主任讲,原因是两个:一个是检查组进,另一个是传言有群众舆论。” 车宏轩对古明远非常了解,知道这位老同学骨子里怕检查组,表面上怕舆论,说明白了干到现在这个份上,自己的老同学表面威风凛凛,内心里什么都怕,他沉默一会问:“群众舆论?什么舆论?你想办法认真了解一下。” 老史胸有成竹地说:“不用去了解,这方面情况我清楚。虽然有些群众舆论,但都是背后骂皇帝,没有什么实质性问题,没有尖锐的指向。不过就是说我们是挂靠的,背后有靠山。这个靠山当然说的就是你的老同学。其实这都是摆不到桌面上的事,没有必要在意。” 车宏轩自己默默点点头说:“你不明白,这两件事都不是很简单的,我那位老同学就怕这两件事。他把政治生命看得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恐慌是一定的。” 老史歪头皱起眉头说:“如果是这样,现在即使你见到他也不会有结果,我估计他在作出决定之前不会不考虑这些因素。我告诉你哥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从现在起,现场有什么事你就当不知道,把责任推给我。” 车宏轩立即警告说:“你先不要这样,先稳住,听我说:第一、现场不能乱,绝不可以采取类似罢工之类的行动,不要搞得没有回旋余地;第二、我会尽快找到他,这也需要一定时间,也要给他一点时间,避免他纠结朝令夕改;第三、我会把家里剩余材料全部立即发往现场,并且力所能及地组织资金,先把工人工资开了,目前看坚持一天就离胜利近一天。” 老史冷笑一下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样维持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不如采取断然措施。他不仁不能怪我不义,干脆豁出去了,反正就这么大事,了不起是后边工程不干了!你再想想,一旦被拖个乱七八糟,我们就会变得马瘦毛长,家里外头都不好收场。就着现在还有点精神头,还能挣扎,立即行动!要么给钱,要么停工!我建议家里材料不要发往现场,宁可卖废料,工人也不安排施工,刺刀擦亮,子弹上膛,准备决一死战!” 车宏轩耐心地说:“不行,先不要慌。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不能贸然行事,最少先坚持三两天。” “我电话快没电了,晚上你打过来。” 车宏轩叮嘱道:“一定按我说的办,看看事态发展再说,至少要等到我见到他。如果没有别的办法,那也要请永丰铝业先发文,看看甲方的反应,如果确实无法挽回,由永丰铝业下令我们再行动。” 老史不满意地强调说:“按招标文件和合同文本规定,他们属于违约,我们没什么可怕的。发文再等甲方回复,再等永丰铝业下令,怕是黄瓜菜都凉了。最后的结果就是让大家看热闹,让大家认为我们太窝囊了。” “不可逞一时之勇坏了大事。每临大事心不慌是我们必须做到的,我们输不起。” 老史只好勉强地说:“那好。” 两人很不愉快地结束了通话。这在两个人几十年的交往中不多见,所以他们一直到退休的时候都还清楚地记得这次通话。 不多工夫,汪河默默走过来,手里拎个塑料袋,里边有几个香瓜。他脸色阴沉,静静地坐在老史对面的红色甬道上。 老史挪挪屁股,让出地方说:“地上有蚂蚁,坐这里。” “不用,这种塑木凳子热,还不如坐在地上。”汪河拿出一个香瓜,又从钥匙链上摘下水果刀,递给老史说,“这瓜不错,快罢园了,再不吃就得等到明年了。” 老史接过瓜拿到眼前看看,笑了说:“这瓜丑陋无比,又太小,一共也吃不了几口,怎么花钱买这个?” 汪河解释说:“这个史叔叔你可说错了,歪瓜裂枣最好吃,我在瓜地呆过。” 老史闻闻特别大的瓜冒,削皮后吃了,感觉口味确实不错,连连夸了几句。 汪河用工作服擦擦香瓜,连皮吃了,吃后客气地说:“一会我请史叔叔吃鱼,全是这湖里的活鱼。” 老史轻轻晃晃头说:“没胃口。被人撅了半截子,没办法在工地混了!” 汪河到是表现得很淡定,笑了说:“其实也没什么,好事多磨,不打不交,慢慢来。” 老史注视着汪河问:“工人怎么样?” 汪河对视着老史汇报说:“见到别的工程队都开工资了有点慌,让我赶快要找老板要钱。我告诉他们不要怕,我大叔是上亿的老板,不在乎这几个钱,就是甲方不给钱也不会欠工资,大家都将信将疑。最气人的是土建那伙人,见我们没拿到钱幸灾乐祸,到处宣传甲方要把我们赶出工地,我真想面他们几个!” 老史看向远方的湖面和远方山影,默默地说:“必要的时候再说。你大叔对这方面很担心,所以你一定要把队伍稳住,并且保证每天都去干活。” 汪河点点头自信地说:“这个没问题,队伍是我带出来的,一定管得住。但我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不给我们拨款?是不是真的和甲方关系闹得很僵?农村有句老话,民不和官斗,贫不和富斗,跟甲方闹僵了,以后哪会有好果子吃?” 老史还在迷茫地看向远方,轻轻晃晃头说:“深层次的原因我也不清楚。” 汪河站起身拍拍屁股说:“才刚我大叔(车宏轩)给我打电话,让我下午一定要安排工人上班,他尽快找到关系办好这件事。” 老史回头看一眼汪河说:“你考虑到没有,如果你大叔的面子不好使怎么办?你大叔的面子值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仅靠面子是不够的,到了关键时刻,我们还是要拼一下。否则,我敢说这里就是我们的终点。工地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要怕,怕于事无补。” 汪河瞪大眼睛看着老史坚定地说:“只要史叔叔你一声令下,我立即罢工!我们什么都不怕,不管那个工程队,不允许碰我们的铝合金,谁都别想干活,让工地停止运转!” 老史也站起身地说:“第一、队伍必须掌控住,确保指哪打哪,这是我们胜利的保障;第二、既然老板要求工人上班,你就安排工人上班,但不出进度,打发泡胶和清理已经装完的框子,不管谁来催进度,你就让工人放话,说连饭都吃不上了没办法干活;第三、那樘北卧的飘窗一樘都不能装,迫使外墙保温和内装修停工,只要工地一停,我们的问题就能很快解决;第四、赶快准备一个工人花名册,大工按每天三百,小工减半,大工小工各占一半,人员在一百二十人至一百五十之间,每日工资不低于三万,两个多月不低于两百万,不管谁来,一定咬死,从进工地到现在只借了生活费,工资一分没给,不给工资不可能离开工地。” 汪河立即表态:“没问题,工人肯定听我们的!没进度外墙保温和内装修都得停在那里,肯定还会去找甲方告状。孙家果园里存放的那批北卧飘窗可能是纸里包不住火,已经被土建发现了,也会告到甲方。这些事,史叔叔你要全面考虑。” 老史两手抱在胸前,点点头说:“这件事我清楚,没什么可怕的,最坏的可能是甲方另外找队伍。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你必须把工地给我守住,决不允许任何人来测量洞口以至于来施工,理由是不把工资结清谁也别想进来干活。即便是你大叔让你做什么你也决不能答应。在没有切切实实拿到工资前,绝不能让步!一旦工资到手,资金问题也就解决了,我们再调动人马抢工期。” 汪河瞪大眼睛问:“这样做会不会惹我大叔不高兴?你最好跟他说清楚,我做起来就方便多了。我大叔好心好意带我出来,我不想惹他不高兴。” 老史解释说:“我跟你说,事不临头棒不打腿,你大叔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时候不能胆小怕事。在这个关键时候,你也好我也好,都要勇敢地站出来,目的就一个:帮你大叔一把,也是在自救。其实因为打架的事,你本应该离开现场,是我想办法才保住了你,所以你不要怕,权当已经被撵出去了。这样做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一旦事与愿违,我离开。天下民天下住,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到哪我都会挣到这几个工资!你也是,今后我走到哪都会把你带上,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跟你说,这次如果你不听我的,我们死定了,并且死的很惨,就连裤子都穿不上。” 汪河惊恐地问:“有那么严重吗?” 老史淡笑一下胸有成竹地说:“你想想看,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反应,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明白,后边一定有根。根是谁?这可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铁脑壳上虱子明摆着呢。所以,业主们不给甲方施加压力,我们就没有改善局面的可能,就没有人替我们说话,就会导致灾难性后果。这就是用战争求和平则和平存,用和平求太平则太平不保。” 汪河点点头说:“明白了史叔叔,我按你说的做,哪怕是我大叔暂时不高兴,以后也会理解的。” 老史点点头说:“对的,这就是我让你过来的目的。” 汪河电话响了,接了一会,然后放下电话告诉老史:“土建于经理带人去孙家果园了,看到了放在那里的飘窗。” 老史一惊,知道这位于经理想干什么,他立即拿出电话给孙家果园的老板打过去:“我是老史,跟你说件事,我这两天不在现场,过几天回来再跟你联系。你记住,我不亲自到场一草一木也不许往外拉,否则不仅租金没有,还要负担经济损失,甚至法律责任。” “我用脑袋担保!” “对,把大门给我上锁,一旦有动静立即报警。” “放心好了,谁也不敢来明抢!” “好,谢谢你!” “把心放在肚里。” 老史放下电话,非常严肃地告诉汪河:“孙家果园里的飘窗没我同意一樘都不许动,如果在我们没有拿到钱的时候按上这扇窗,我们就没办法拿住甲方了,甲方也就没了工程进度之忧。” “我明白。” “我老娘病了,我要回老家去看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汪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老史继续不放心地安排说:“我会在需要的时候跟你联系。你要特别留心,如果甲方想采取强硬措施,甚至动用警力准备强行驱赶,你就安排工人往家里打电话,叫来些老人和带孩子的妇女,坚决保卫工地!” “我明白,我回去立即准备好!” 交代好后,老史关了手机,顺着人工湖岸边甬道,心事重重地走向远方。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逆水行舟(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十一章 逆水行舟(八) 汪河感觉问题严重,回工地后找到老董。老董是村里的老党员,当过村长,能说会道,虽说年龄大了,村里的红白喜事大多还是由他来主持,村民们都很尊重他。这次汪河把他请来,一是管伙食,二是管记工,三是工人间有什么小瓜葛由他来捏合,很省心。汪河遇有什么大事都跟他商量。 汪河带着老董来到人工湖边上的一个小渔村(饭店),要了一个炖鱼三个小菜,陪老董小酌几杯。 老董好喝,更好吃,听了汪河说的情况,干了一杯擦擦嘴,神秘兮兮地说:“大事你还得听你大叔的,人家看得远见识多。老史不行,你别看他平时笑呵呵的,那是笑面虎,翻脸就不认人!搞数字的都这样,丁是丁卯是卯,认上死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来硬的不行,我跟你说,我们可以对付小鬼子,也可以对付国民党,可现在不行。” 汪河全神贯注地看着老董问:“你什么意见?” 老董自以为是、也更老道地说:“这样,你先在后边阴着,不出头,有什么事我先替你顶着。我都六十多了,早就活够了,看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汪河小心翼翼地问:“按照史叔叔的说法非干起来不可,有可能会动用警察把我们赶出去,我们是不是叫些家属来?” 老董筷子一摔眼睛一瞪:“怎么的,还翻天啦?不给工资想赶走我们,门都没有!你定好没有?我一个电话,用小微型拉来两车,什么瘸子盲人三里五村的我都给你叫来,把工地大门给我堵上,不给钱还干他妈什么工程!” 汪河坚定地说:“那就先叫来,有情况就用,没情况呆两天就让他们回去。” 老董提醒道:“这个你可要想好了,那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事。” 汪河点点头说:“我明白,这要有费用。” 老董老于世故地笑了说:“爷们,这可不是破费几个钱的事,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就是这个道理。” 汪河认为老董说的有道理,点点头说:“对,我们再考虑考虑。” 之后,两人又研究起花名册的事。 下午,汪河回去跟工人上楼去干活,老董不怕事大,跑到老史办公室,搬出个凳子坐在门前,就等着谁来了好对付。 四点多钟,来了两个警员要给工人登记,老董借着酒劲比比划划,不配合。两名警员把情况上报。不多工夫,一位开着挎斗摩托车的警察风驰电掣般地来到老董面前,也没熄火,满脸通红,酒气冲天,飞身下车。 老董和两名警员这会正在门前谈事,他看得清楚,这摩托车拐弯的时候旁边的轮子都飞起来了,这让老董很自然地想起电影里鬼子进村的场景。 那位凶神问两位警员:“就是他?” 两位警员做了肯定回答。 那人喝道:“你怎么回事?立即把工人都给老子叫回来!” 老董拍拍胸脯不客气地说:“喂呀,你没少喝呀?酒气熏天,还老子老子的,你跟谁说话呐?我比你爹岁数都大了,你竟敢称老子,不怕折寿啊!” 那人严厉斥责道:“你是不是给脸不要脸呀?!” 老董借着酒劲气愤地迎上去:“怎么的,你还想把我吃了?” 那位凶神没客气,飞手“啪嚓”就是两个大耳光,打得老董鼻孔穿血,两眼冒金花。 凶神拿出扣子(手铐),将老董扣上。 老董满脸是血,破口大骂:“喂呀,小兔崽子,我六十多岁了你竟敢打我,还敢扣我,我今天要不扒了你这身狗皮就白活了!” 那人不由分说,将老董塞到摩托车挎斗里,一溜烟跑回派出所,把老董扣在楼梯下的装打扫卫生工具的地方,见老董还在骂个不停,捡个塑料袋套在老董脑袋上,锁上门出去了。他准备去尿尿,谁知路过值班室的时候酒劲上来了,倒在床上酣然睡去。 老董这边蹲也蹲不下站也站不起来,脑袋上套个塑料袋无法呼吸,很快就没气了。 这位老哥一觉醒来想起这件事,立马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开门一看傻了,人都硬了,他抓一把额头上的汗,稳稳神,轻轻锁上门逃了。 车宏轩跟老史通完话陷入沉思,他不知道古明远遇到了什么情况,他必须尽快见到古明远。他给古明远又打了一次电话,古明远还是没接。他没有办法再打,那样可能会更不好。他还是让娇娇找吴艳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跟古明远见一面。 没想到娇娇一听就生气了,皱起眉头说了声“我不管”,转身走了。 车宏轩这才猛然感觉自己好没道理,让娇娇在这种复杂关系里搅和确实不合适,尤其古明远还像饿狼似的。 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独自来到阳光明媚的体育场,忧心忡忡地给吴艳打电话,这也是有病乱投医。 吴艳客气地说:“你怎么样?好想你们呀,光知道挣钱,也不过来看看我!我也是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你们男人不都这样,喜新厌旧。这样,我马上给他发个信息,看看他能不能回话。” 车宏轩叮嘱道:“事情比较急,最好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吴艳强调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给我回话呀,这哪有准啊?”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明白,你跟他联系好了告诉我。” 吴艳爽快地说:“知道了,放心!” 这以后吴艳来了几次电话,除了闲聊就是古明远还没有回复,看来这回事情真的很复杂。 按照和老史研究确定的原则,车宏轩电话安排谢厂长将家里和存放在永丰铝业的材料统计一下,从明天开始陆续发往现场。 谢厂长气哼哼地问:“是不是钱上又出问题啦?这口饭没办法吃了!现在剩余的东西都不配套,发到现场有什么用?有些东西即使现在发去日后也得拉回来,还是别发为好!” 车宏轩语气很轻但态度强硬地说:“按我的意见安排。” 谢厂长气愤地说:“这叫什么事?纯属于瞎整!” 车宏轩放了电话,因为他知道谢厂长虽然嘴上唠唠叨叨,可一定会执行自己的决定。他暗自叫苦:今天是真别扭! 刘主任和老史惹了一肚子气,离开基建办准备去洗个澡然后回家睡觉,没想到土建于经理开车把他拦住了,摆摆手请他上车。 刘主任对他印象一般,讨厌他那种声嘶力竭的没完没了的连喊再叫,站到他打开的车窗旁说:“有什么事说。” 于经理神秘兮兮地说:“重要情报,据我们侦查,现在现场缺的那樘北卧飘窗,全部堆放在孙家果园里。看来这伙人是真坏呀,叫什么来着------脑瓜顶生疮,脚底下流脓——坏透顶了!他们早就配好药了,就是欺负你们甲方是武大郎卖棉花——人软货囊!” 刘主任非常震惊:“真的假的?” 于经理瞪起眼睛说:“这还假得了?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走!”刘主任怒不可遏地上了于经理的车。 于经理一边晃晃悠悠开向孙家果园,一边汇报工作,顺便把这伙干铝合金的埋汰的一文不值。 孙家果园大门锁着,里面传来恶狗狂吠,一位身材短小的干巴老头听见狗叫声拎把铁锹警觉地晃悠出来。 “老头,把门打开。”于经理南腔北调地对老头喊道。 老头隔着大门恶狠狠地呵斥道:“你大呼小叫什么?没老板话谁都不许进!” 于经理解释说:“我们进去看看就出来。” 老头横了他一眼,拎着铁锹转身走了。 于经理拉着刘主任下车,围着果园边走边看,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些堆放的飘窗。 刘主任给小马打电话,愤怒地问:“孙家果园里有这么多飘窗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啊?” “你不是分管门窗吗?失职!行了行了别说了,你赶快去把老史给我叫来!” 小马强调说:“外墙保温和内装修工人来找我催进度,我打了电话也去了他办公室,找不到人。就连他们的汪队长也不在,电话也打不通。我看你还是找他们公司,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刘主任立即给车宏轩打电话:“你们把北主卧飘窗扔到孙家果园里干什么?现在外墙保温和内装修都停了,损失必须由你们承担!你们什么意思?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找茬的?” 车宏轩正在体育场遛弯,听到这件事知道坏了,这是屋漏偏遭隔夜雨,马上表态说:“我马上落实,如果属实,我会立即安排安装,哪怕是加班加点。请刘主任放心,这绝不是我们有意安排的,一定是老史忙忘了!” 刘主任气愤地说:“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你们真是太不像话了,老史不在,工头也不在,看来是想顽抗到底啊!原来我还很同情你们,现在看来不给你们钱就对了!这样,下午一上班如果能把飘窗拉出来干活,什么损失不损失的都好说,如果还在那里玩路子,你们就别干了!” 没等车宏轩再解释,刘主任便使劲按了电话。 车宏轩打过来几次,刘主任都没接。 刘主任马上把情况报告给古明远,古明远让他马上过去。 车宏轩见刘主任不接电话,老史又找不到,只好给汪河打电话:“孙家果园还有材料吗?” “有。”汪河不敢说谎。 “你听好了,下午一点必须准时把材料拉到现场,现在就去请示刘主任先安装哪个栋。” “刘主任开车去(办公)大楼了,现在找不到。孙家果园那边老板在市里住,只有史叔叔能找到。这边就一个打更的倔老头,盐酱不进,我们去取点附件都不让进。如果想把材料提出来,最好的办法是尽快找到史叔叔。” 车宏轩命令道:“你听好了,就是砸门,下午也要把飘窗拉出来。” 汪河想想说:“那就这样,我现在就去大楼,争取尽快找到刘主任,让他跟派出所打个招呼。” “立即去办,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刘主任。” “明白。” 汪河放下电话,感觉不能完全听老史的,应该按照车宏轩的安排去做,便骑上自行车去找刘主任。 第二百七十二章 逆水行舟(九)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十二章 逆水行舟(九) 在办公大楼门前,于经理停下车,对准备下车的刘主任又添油加醋地说:“这帮人太混账了,坚决不能再用了!看似每天早上准时上班,其实那都是在做戏,在玩路子,给大伙看的。上班后都在那里唱一二悠,磨洋工,根本不干活,这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跟你们对抗。不给钱,他们就会把工地围起来,谁都别想干活!” 刘主任听后感觉憋气,气愤地告诉于经理:“现在工地够乱了,你们作为总包单位就别再搅和了,能不能再豁达一点?” 于经理不服气地争辩道:“这绝不是搅和,这伙人太不是东西,我从深圳干到东北,从来就没遇见过这样队伍。据当地人讲,当年小鬼子把枪顶在后脑勺,这种人照样能把他们给糊弄了,所以后来留下一句话,说谁干活糊弄了,那就叫糊弄小鬼子呐!要我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干脆换人。我以前推荐的那支队伍跟了我们很多年,指哪打哪,不用操心。就这点工程,一分钱不要保证利利索索干完,不用你们操心,那才叫有实力!” 刘主任喝道:“你给我打住!这么闹哄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一根线上拴着的两个蚂蚱,谁都跑不了,谁都遭灾!” 于经理仍然强硬地说:“所以不把他们清理出去没个好!” 刘主任长出一口气感叹地说:“将就,除了将就没有别的好办法,蒸不熟煮不烂!” 于经理见刘主任态度软下来,进一步张狂地说:“不能这么饮泣吞声!你一声令下,我介绍的队伍下午就能进来干活。就那几十樘飘窗,一个礼拜漂漂亮亮拿下来不是问题,确保工地如期交工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用脑袋担保!我介绍的队伍绝对不讲条件,他们用的工人大多是在本地聘用,用起来特别方便。哪像这伙人,全是他妈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老山炮,人语不通,规矩不懂,除了钱什么都不认!我敢保证,这些人除了这个工地,根本就没在别的工地干过,什么规矩都不明白,我们没有必要将就他们!” 刘主任感觉于经理讲的有道理,缓解一下口气说:“你先回去,一旦有需要的话我再找你研究。” 于经理不失时机地说:“我现在就让他们过来,在工地等着,用不用没关系,讲的是这种信誉。” “先等等,千万不要瞎搞!” 于经理无奈地摊开两手。 刘主任并没有理会于经理,知道这家会唯恐天下不乱,说完下车去见古明远。 古明远并不在乎这种天下大乱,他很从容地把在家的几位领导都叫到自己办公室,和大家一边议论工作一边等刘主任。 刘主任进屋找到给自己留好的位置,坐好喘喘气,拿起摆在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看看大家,见大家都在看自己,等待自己的汇报,便说:“工地外边发现有几十樘飘窗,正是工地急用的。我已经通知他们公司总部,下午搬出来安装。因为一时很生气,所以把情况上报给领导了,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古明远不动声色地问:“是不是影响外墙保温和内装修的那樘?” “是。”刘主任肯定地回答,“估计他们也是忙乎忘了。” 古明远追问:“不是有意为之?” 刘主任笑了回答说:“这个不会,绝对不会。” 古明远环视一下大家,点上烟,看着飘渺的一缕烟柱悠然地说:“大家议论议论看看怎么办。” 大家都知道了现场议论纷纷,虽然没有说这支队伍有什么靠山,但都表示了极大的愤懑。 古明远向大家摆摆手指示道:“第一、散会后立即派人去派出所,请求出动警力,必要时候也可以把特警请来,坚决把这伙人清理出去,绝不姑息迁就;第二、散会后立即派人去租两辆大客车开到工地,把这伙人强行送回他们公司;第三、请总包方找接手的厂家,立即进驻,决不能影响工期;第四、安排会计师事务所进入,实事求是地清算;第五、冻结现场一切物资,里不出外不进。” 刘主任急切地说:“我已经通知他们,如果下午能将孙家果园里的飘窗拉到现场安装,我们就放他们一马,这样对谁都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没法干下去了。还有我刚刚跟他们公司总部联系过,他们公司那边也承诺会继续向现场发料,表示不会影响工程进度。如果工地能稳妥地进行下去,还是不折腾为好。他们如果确实能认认真真干下去,我们也不妨后边再陆续拨款,这是正常业务。” 古明远眯笑一下问:“你能保证在目前情况下,一分钱不给他们就能把工程干完?如果你有这个把握,我和在座的领导就放权,这件事以后你说了算,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刘主任带有几分苦涩地说:“一分钱工程款不给没有道理,也不符合招投标规定,合同里也明确工程完工前支付到百分之八十。如果我们作为甲方不讲道理,工程遥遥无期那是铁定的事。所以有些事还要协商解决,不要拿工程去赌气。”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我倒不信了,死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的猪?他们不是把材料放在外边要挟我们吗,那好,我们就成全他们,不要了,让他们拉回去卖废铝!” 刘主任说:“这样处理不利于工作。” 古明远说:“抓紧落实新队伍,这次选门窗队伍是我们的一次失误,当初不如相信总包单位了。亡羊补牢,抓紧。” 刘主任争辩说:“我觉得------” 古明远摆摆手打断刘主任的话:“就这样。” 下午一上班,汪河将发生的情况报告给车宏轩:“我见到了刘主任,他没有搭理我,向我一摆手把我哄走了。” 车宏轩问:“飘窗拉出来没有?” “没有。甲方小马已经正式通知我,从下午一点开始,我们停止施工,材料冻结,里不出外不进,所有人员三点前离开工地。” 车宏轩说:“决不能离开工地。” 汪河很紧张地说:“史叔叔临走也是这么交代的。妈的,欺负人,跟他们干到底!” 车宏轩解释说:“要忍耐,要讲究策略,绝不能闹事。” 汪河气愤地说:“看来不仅仅是甲方的问题,有两个警察已经来工地了,正和老董交涉呢。” 车宏轩想想,然后下了决心说:“我马上过去,在我到达现场前,你们呆在原地,告诉他们一会公司领导来。” 汪河又说:“不少工人已经通知家里了,估计会来好多家属。” 车宏轩交代说:“不要让这些家属进现场,安排个招待所让他们住进去。” 汪河争辩说:“越这样可能越麻烦,见不到工人这些家属会很慌张。听说他们是租两台微型过来的。大叔,我现在是躲在工地楼上给你打的电话,没敢露面,怕他们把我抓走了工地没了主心骨。你呢,我认为还是不过来为好,等我们把事情闹个水落石出了你再出头,比现在过来有利。” 车宏轩考虑一下然后说:“让我考虑一下。你一定要保持电话畅通。” “好的。” 车宏轩放下电话立即把情况报告给曹老板。 曹老板说:“你不用怕,也别去现场。如果你现在十有八九会跟甲方干起来,日后关系不好处理。再者说你一露头工人的行为就变成有组织的了,性质就变了。他有千条妙计我们有一定之规,那就是让工人跟他们干,他们什么办法都没有。什么警察不警察的,还敢架起机关枪把他们都吐了?刚才甲方已经正式发文过来,梁伟正和两位律师正在研究,已经确定他们属于违约。你过来和他们一块参谋参谋,马上给他们回复,必须把他们的气焰给我压下去!杂种操的,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我明天派梁伟带两位律师过去,组成律师团跟他们打官司!这两天心情不错,晚上我们去喝点小酒,唱点小歌!哈哈哈,不用怕!”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我马上过去!” 尽管车宏轩脑袋嗡嗡响,还是立即开车去永丰铝业。 下午三点多钟,也就是老董刚刚被抓走,刘主任和土建于经理带着一伙人大摇大摆地来工地看活,开发区好多领导坐着两台大客也来到工地,工地同时出现大批警察。 汪河吩咐那几位拜把子哥们手持棍棒,将刘主任、于经理一伙人围起来,声称不给工资打掉脑袋也不会让出工地。还有人打出标语,喊起口号,讨要血汗钱。 小马偷偷告诉刘主任,还有大批家属在路上,全是老人和妇女,这件事闹大了。 刘主任一听脑袋嗡嗡响,马上给派出所电话:“警察能不能动手把人带走?不是成立了联合指挥部吗?” 回答是警察只能维持秩序,不能动手抓人。 刘主任知道坏了,清理队伍这件事已经泡汤! 一大群业主也乱哄哄围上来,业主代表找刘主任了解情况。 刘主任离开人群,气愤地对业主代表说:“事情都坏在你们身上!背后胡说什么这个有回扣那个有猫儿腻,谁愿意背这个黑锅?现在你们清楚了,那两台大客车就是来清理铝门窗施工队伍的。你们都回去等着,闹不好把钱退给你们,工地不干了!” 业主代表说:“刘主任你见多识广,给我们指一条明路,下火海上刀山我们在所不辞。” 刘主任皱起眉头勉强地解释说:“工程队已经回话了,在结账之前决不会离开工地,也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施工。并且提出了索赔条款,明天律师团就到。一会好几家媒体也会过来。如果照这么闹下去,那就是给市委市政府抹黑,所以前途未卜。本来群众就议论纷纷,说这是腐败楼,现在又闹出这一出,雪上加霜。当然,也不是死路一条。如果一夜之间群众舆论变了,也就是说,两台大客车一进工地,业主们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个工地并没有什么幕后交易,开发区领导都是两袖清风,先前关于工地的种种议论纯属于子虚乌有。如果能有这个情况发生,业主委员会再派出强有力的人员到开发区领导那里去求情,去市里找领导说话,也许能平息事端。” 业主代表明白了,跟刘主任点点头使个眼神,就在工地外边召集所有业主开会,讲明自己得到的情报,让大家立即行动起来,大街小巷去宣传,去讲故事。 第二百七三章 逆水行舟(十)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三章 逆水行舟(十) 尽管两台大客一直空在那里,工程队没有人被带进大客车,可古城市的群众舆论却是满天飞,一传十十传百,讲得活灵活现,把开发区领导夸得跟铁面包公一样,一夜之间群众舆论完全变了。这令人信服,如果工程队是古明远的关系,不会下这样决心。 古明远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美滋滋的,骂道:“妈的,让你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天晚上,古明远得意洋洋地给刘主任打电话:“警察怎么没动手?这不变成夹生饭了吗?如果他们当初不答应,我们也不会采取这样措施呀?” 刘主任冷静地回答道:“派出所那位副所长借着酒劲答应了,可市局有指示,绝不允许动用警力抓人,只能保证不出问题。大队警察已经撤离,就还有派出所几个人在这里晃悠。” 古明远冷笑一下问:“这就是说清理工作失败了?” 刘主任无奈的回答道:“是,可以这么认为。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洋相百出。这些家属都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什么都不明白,有盲人、瘸子还有抱小孩的妇女,坐在马路上怎么劝都不走,谁都没办法。我现在正动员业主们给他们送衣送饭,派人买来帐篷,要来急救车,害怕出现意外,那样麻烦就大了。除了这些家属,还有业主,我估计都来了,人山人海。电视台的记者也来凑热闹,听说一会市长也要过来。我看这出戏该收场了,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古明远冷笑一下问:“你说说怎么收场?” 刘主任客观地说:“我还是坚持当初的意见,息事宁人,给他们出路。他们的律师函电子版的我看到了,措辞严厉,句句在理,看来不会轻易罢手。这么大工地摆在这里,人吃马嚼的,停下来打官司不现实,遭殃的是我们,市政府和业主都不会答应。” 古明远不服气地说:“怎么的?一会工程队一会业主的,我们成了什么?先打官司,官司打完了干脆请个开发商来,省得说三道四的,弄得我们是大伯子背兄弟媳妇——挨累不讨好!干的越多毛病越多、议论越多,好像我们有多大便宜似的!这些业主,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值得同情!” 古明远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清清楚楚地知道,目的是不是达到了他不好确定,但工地不能再乱下去了,再乱下去就事与愿违了。现在所以这么说,增加点力度而已。 刘主任继续坚持说:“我认为工地完全停下来可能性并不大,不仅业主不会答应,市委市政府也不会允许。” 古明远毫不客气地说:“那就让他们先把我撤了!你先有个思想准备,如果事态一直这样下去,我们真就彻底停下来!” 刘主任知道这是气话,他不再纠缠这件事,而是问:“还有一件事,派出所副所长把一个老头抓走了,至今没下落,不仅老头没有找到,副所长也没了,你能不能通过关系问一问?” 古明远笑了说:“我不问,你也不要问,这件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刘主任进一步介绍说::“晚上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了那辆三轮摩托车,现在正在去各个看守所清查。这简直都成了笑话!派出所想请我们做做工作,让守在那里的人赶快离开,否则影响太坏。” 古明远幸灾乐祸地说:“绝对不能管。你赶快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好多事呢。” 刘主任强调说:“我还是坚持一下,别闹出大事来。” “好。” 两人结束通话。 刘主任简单把古明远电话内容告诉业主们,业主们听说要找开发商接手,炸锅了,谁都明白,那将意味着房子没了。他们连夜开会,研究办法,研究来研究去,还是刘主任指明的那条道,派代表去恳求古明远开恩。 第二天一上班,工地所有道路都被家属堵住,工地彻底停摆。业主委员会早早来到开发区办公大楼,等待古明远。 古明远九点多钟走出市委大门,上车后给刘主任打电话:“你怎么考虑?” 刘主任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工地应该立即恢复施工,不能仅仅因为这点事影响全局。” 古明远故意说:“我干了一辈子,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刘主任切中要害说:“要想把施工队伍赶出去,必须要拿到硬指标,要站在理上。我们不能听总包方摆布,他们因为没拿到门窗这一块仅管理费就少收好几十万,所以怨气冲天,唯恐天下不乱。” 古明远终于退一步说:“你讲的也很有道理,听人家说砸自己锅。” 刘主任又焦急地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昨天晚上业主们一夜没睡,现在也还在等你。他们请求你开恩,网开一面,放那些干活的一马,千家万户会对你感恩戴德。虽然这是胡说八道,可业主们一旦再闹起来我们就更被动了。”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呵呵,为了千家万户,我们就只能饮泣吞声了?好,如果可以把一切安排好,那就办,没有大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刘主任生怕古明远撂了电话,马上追问:“铝合金工程款的事怎么办?” 古明远没有商量余地地说:“缓,不能这么一闹就给钱,那我们不成了纸老虎?以后也是,小步慢走,不能惯他们那些臭毛病!” 刘主任进一步争取说:“只是这伙人死皮赖脸的蒸不熟煮不烂,不尽快给点会影响进度。” 古明远显然没有过分反对刘主任的意见,拖着长音说:“先把工地秩序恢复起来,别让方方面面都关注我们。” “如果不能把进度抓上来,显然我们拖不起,原来承诺的春节前搬新家也就成了泡影。这不仅关系到我们小区的家家户户,还是市政府今年办的几件大事之一,到时候不能兑现,上边肯定要追究责任。” “这些我都知道。” 刘主任没有再说什么,两人结束通话。 古明远考虑一会,认为这时候回去见业主没什么好说的,不如不见有深度。在这方面,古明远拿捏得很有分寸。他给钟老板打个电话,要去山庄休息一下,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便开车去东山里了。 有了尚方宝剑,刘主任立刻精神振奋,马上给车宏轩打电话:“你们是想把官司打到底还是想干活?” “我们并不想与你们打官司。” “那我正式通知你,立即恢复生产,如果表现好什么事都好商量,你们眼下要做好三件事:第一、放下电话后立即让家属离开,恢复工地生产秩序;第二、从明天起,十天内把北卧飘窗安装完成,确保不影响外墙保温和内装修进度;第三、我现在准备一封给业主和市政府的公开信,跟业主说几句过年话,跟政府部门把责任承担过去,你过来签个字。” “钱的事怎么办?” “平息两天,风波过后很快就能解决。” “好的,我立即打电话通知现场恢复生产,然后马上过去。至于能不能在十天之内把北卧飘窗装完我不了解情况,不敢贸然答应,我们往前抢就是了。” “按我们要求的顺序施工,确保外墙保温和内装修不受影响。” “明白。对了,派出所抓走的那个人怎么还不放出来?” “我只管工地的事,不管派出所的事。” “明白。” 车宏轩放下电话,把情况报告给曹老板,让曹老板撤回律师。又给汪河打电话,安排现场恢复生产事宜。 汪河听后兴奋地说:“太好了!我立即安排家属回去,工人上岗干活!” “派出所那边怎么办?” “老董的家属可以留下等人,其余全部回去。” “好的,立即执行。” 汪河一声令下,家属撤离,工地立即恢复生产。 车宏轩很快赶到工地。 下午一上班,老史也回来了,大家为奋斗而取得的胜利感到由衷的愉快。 第二百七十四章 逆水行舟(十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四章 逆水行舟(十一) 古明远去的这个别墅在东山里水库北岸,林海深处,东西北三面全是耸立的大山,南面百米开外的山林下便是碧波荡漾的水库。别墅里装修豪华,吃喝玩乐设施一应俱全。 古明远洗个澡,按按脚,小睡一会。醒来的时候见没有刘主任打来的电话,知道一切顺利。他伸伸懒腰,给钟老板打电话,让他张罗人打麻将。 八圈麻将临近结束,他突然接到市公安局朋友电话,让他找个方便地方说话。这位朋友当然是领导,否则不可能跟古明远这么熟。 古明远没言语,悠然地放下麻将,不经意地拎着电话将走出去,在院里一棵老榆树底下阴凉处听电话。 公安局朋友告诉他,工地抓走的那个老头死了,抓人的警察也跑了,恳请他伸援手摆平家属,避免把事情闹大了。 古明远从鼻子里喷出两口气,哼哼两声严厉地说:“死人了就是大事,不那么好办。闹不好阴魂不散,缠住谁都够受的!说明你们平时对属下管理不到位,否则怎么会捅这么个大篓子?” 古明远说完又想想,觉得太生硬了,虽然跟这位朋友交往不错,但公安局不比其他单位,即使不需要内线也绝不能结仇。 古明远笑了两下说:“说是说,我们这么多年朋友了,忙我还是一定会帮的。” 对方说:“你是甲方,手握重权,轻轻放出点水来就会让他们感到莫大的恩泽,摆平这点事乃举手之劳。我这里就不行了,没有活动钱,没办法。” 古明远阴阳怪气地说:“你说的容易,无风还三尺浪呢,一人一口吐沫会把你淹死!” “老哥我知道你有办法,不能见死不救?找他们领导谈谈,放出点水把事情摆平,这对公对私都好,也有利于我市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我想办法,行不行可不知道。” “等你好消息。” 结束通话,古明远手握电话感到好笑,这简直都成了天方夜谭!一团鸟屎正好掉在他脸上,他狠狠地骂了句“倒霉”,赶紧掏出纸巾擦去,抬头看看树上的几只蹦蹦跳跳、吵吵闹闹的麻雀,生怕再来一堆,便躲开这棵老榆树,到门前的雨棚下站着。想了一会,拿起电话跟刘主任通了一会话,后又给车宏轩打过去。 古明远问:“在工地吗?” 车宏轩一惊,没想到古明远竟然用正常使用的电话给自己打过来,明白这样通话必须谨慎。 车宏轩回答道:“在。”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这点活让你们那么大公司干的,真累,活生生的就干不上去!哎,我甲方也跟着不清闲,街头巷尾的到处议论纷纷,活生生把一件血布衫给我披上了,搞不好对我前途都有影响。” 车宏轩没想到古明远会这样没节制的说话,令自己无地自容,他只好争辩说:“有些麻烦可能无法完全避免。” 古明远反驳道:“不对,如果换了别的人,我早就不留情面了!你们公司没有实力接手这么大工程,这一点其实我并不清楚,搞得我们都很被动。如果顺风顺水也就完了,偏偏惹来那么多事,看来我这里并不是你的福地啊。” “现在看来也只好坚持下去了。” “如果你从现在起不要钱就能把活干完,我们都会扬眉吐气。” “做不到。” “这么闹腾下去,你是不是像西游记里那哥几个似的,跟头把子的没少遭罪,结果是狗屁没得到。” 车宏轩沉默一下,讲出自己考虑好的辩解:“现在整个建筑业情况普遍不好,施工单位除了找甲方要钱几乎没有别的办法。永丰铝业面对全国那么多用户,付款条件不具备的项目肯定不接。另一方面风气也不好,给人的印象是只要有工地幕后就一定有腐败,所以难免让人猜测。假如我公司不在这里干,换一支队伍情况也一样,这些问题都存在,想堵住老百姓嘴恐怕不容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洁身自好,低调做人。至于是不是有那么好的效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角度不一样所以结果就不一样。就我而言,只要能顺顺利利干完你的工程,就能在事业上登个台阶,就会永远感谢你们甲方。” 古明远变得客气一些说:“这些话我们之间不用说,你有困难,我就是脑袋掉了也得帮忙!这次为了正视听、平舆论,我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我要告诉大家,我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搞项目,我不贪不占,两袖清风,完全是勤政为民。经过这两天折腾,我不知道舆论是真变了还是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不过最起码那些可恶的业主们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次你们表现还可以,关键时候没有退缩,一旦离开工地那可就麻烦了。我也在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钢,能不能成大事。” 车宏轩苦恼地说:“我哪有退路?这几天火坏了!” “火什么?这点事还看不出来,真想赶跑你们还能不见你?” “我现在很困难,举步维艰。” “再坚持几天,不能半途而废,必须折腾个水落石出!” “那样工程会拖期的。” “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 “是不是有违初衷?” “有些人就是那个小样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没必要背着包袱忍辱负重地干下去,得让大家明白,我没有私心,所以不怕把工程停在那里。” “我会积极配合,只要你不催进度。” 古明远心里感到好笑,想:配合你得配合,不配合你也得配合,这是不以你意志为转移的。 古明远继续说:“有件事跟你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刚刚接到市公安局电话,你们那位被抓的老头让警察给鼓捣死了,那位二混屁警察也逃了。你说这种事出的,把老头家庭给毁了,把派出所也给干废了!看来你们真是不省心,走到哪里都是地动山摇啊!” 车宏轩惊恐地问:“会有这种事?” 古明远淡笑一下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位警察喝了点马尿(酒),忘乎所以,把一生都断送了!” “罪有应得!” “你要办几件事:第一、要稳住事态发展,不能让血星溅到我,说明白了就是决不能到开发区和工地闹事;第二、要尽快拿出钱安抚死者家属,立即着手处理后事;第三、我听说要上访,还要搞什么抬尸游街之类的事,坚决不行。” “我尽量安排。” 古明远命令道:“不是尽量而是必须,钱能办的事就不算事。人命关天,司法机关已经介入,会有个明确交代,把这个道理跟家属讲清楚。” 车宏轩问:“赔偿问题你是怎么考虑的?”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我考虑什么?开发区不会承担一分钱,因为这牵涉责任问题。你们作为企业,为了平息事态多花一点是应该的。” 车宏轩追问:“这件事不是小钱可以解决的,死个人现在没有三十万平息不了。” “还是那句话,钱能办动的事就不算事。” 车宏轩没办法硬着头皮答应这件事,只好说:“现在干工程都没钱,哪有能力办这件事?你也知道,材料一涨价把那点利润都吃没了,亏损已成定局,现在又出这种事,不是要我命吗?” 古明远明确说:“亏不亏损我不知道,但处理这件事我们会想办法,资金上不用你们承担。” “什么时候可以拨付工程款?” 古明远考虑一下说:“刚闹完事就拨款,大家会骂我们是清政府,还有人会说我们是在演戏,必须把哑巴逼出话来才行!” 车宏轩进一步争取说:“先少解决点怎么样?” “不行,那些业主能耐很大,整天在背后胡说八道,什么今天你贪了明天他占了,好像他们交的那点钱都被腐败掉了,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让他们都明白明白。整大发了,干脆把钱给他们退回去!” 车宏轩哑口无言。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批地到立项,简直就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结果呢,没有人领情道谢,大伯子背兄弟媳妇——挨累不讨好!又是腐败又是搞回扣的,全是这些业主在背后说的!” “我明白,我立即着手处理死人的事。”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收起电话,一路快步去工地找老史。 老史在工地里搞得蓬头垢面。 车宏轩紧迫地问:“老董出事啦?” 老史回答说:“刚刚接到通知。” “派人过去了吗?” “还没有,已经通知家属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老史洗洗,换了一套衣服。 车宏轩说:“我们出去吃午饭。” 老史点点头。 两人来到人工湖边上的小鱼馆。 老史并无饭意,坐下来问:“和他(古明远)通话了?” “是。” “怎么样?” “还是让我们再坚持一下。” “没有办法坚持,必须立即给钱!工人要吃饭,老董家属要钱,怎么坚持?等时过境迁就不一定好办了。上午刘主任就把我找去研究进度了,说得很明白,工期一天都不能耽误。” 车宏轩问:“钱的事他没提?” 老史冷笑一下说:“让我们共同想办法,这是官话。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今明两天必须解决两百万,玻璃安装之前再解决三百万,否则不要谈工期,这些钱晚到一天工期就推迟一天。” “他怎么说?” “没明确反对。” “老董的事怎么办?” “不外乎两条,一是要报仇雪恨,二是必须尽快给予必要的赔偿。” 车宏轩交代说:“这件事你要把握好分寸,报仇雪恨找公安局,千万不能到工地来闹。赔偿道理上讲也应该由公安局负责,不关我们什么事,但临时用钱我们先给想办法。” 老史摆摆手坚定地说:“钱不到手老董的尸体不能处理,我们决不能让步。” 车宏轩皱起眉头,知道这样古明远还会找自己,他暂时回避了这个敏感问题,问:“具体赔偿数额应该是多少?” “还用问吗?现在工地事故死人、交通肇事都得三十万,没这个数不行。老董这件事属于恶性案件,我估摸怎么也得四十万。” 车宏轩问:“是不是请永丰铝业的律师介入?” 老史摆摆手说:“不,那样无法和甲方解释。刘主任已经多次点到,让我们尽快找他(古明远)。刘主任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秤砣虽小压千斤,躲不开绕不过。这话很有道理,在目前严峻的形势下,你得想办法让芝麻开门。” 车宏轩毫无保留地说:“刚刚和他通话,很不愉快,以前从来没有过。还有一点,他并不像以前那样关心工地的事。” 老史不客气地说:“现在是机会难得,借着老董死这件事,穷追猛打,必须拿到不低于两百万的进度款。你得去见他,人怕见面怕扒皮。现在,我们和他之间要有自我保护权利并为此而进行斗争的勇气,否则无路可走。你找他要钱,应该是理直气壮,而不是点头哈腰。不给不行。现场的事我来安排,你在这里反而不好办。下午老董家属来了,连哭带闹的,你在这里不好处理。” “你说得对,我今天晚上争取见到他。” 两人开始点菜。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逆水行舟(十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逆水行舟(十二) 古明远回到麻将桌上,继续谈笑风生打麻将。 开矿的钟老板是个矮胖子,满脸横肉,长一双蛇眼,光着膀子,脖子上套个小手指粗的金链子,估计栓条恶狗都挣不开。他站起来恶狠狠地抓起一张牌,捏在手里四下张望,嘴里嘟囔着:“好小子,你才来,真是朝思暮想!” 钟老板是这里的皇帝,大家都看他眼色行事,都在看着他,没人言语。 钟老板四下看看大家憨笑一下继续说:“嗯,这叫小牌一端,赛过神仙!输赢没关系,玩就高兴!” 古明远喝道:“你玩不玩了?是不是上停了四下里唠闲嗑麻痹大家,转移视线?” 钟老板开心地说:“没有没有,那这么快就上停的?” 古明远又严厉地说:“打牌!” 钟胖子二三条在手,抓起个幺鸡。他们打的是边卡夹一个停,两头停不让hu。他两眼贼溜溜地看看桌面上打出的牌,发现已经打出二个三条三个幺鸡,二条一个不见,知道二条不是好张,可自己又没有别的可打,又带白板一杠,只能赌一把了,便抽出二条打出去,见没有人碰,就挺起胸,心想这下不跑了,一边点上香烟一边喊了一声:“妈的,报停!” 报停加一番,抓什么打什么,不能再换牌了,还可以看别人牌。 古明远坐在钟胖子对面,根据钟胖子的表情,他已经估计出这里的玄机,没过杠,不动声色。 钟胖子的下家用不上二条,看看上下家牌面都不小,三十六计走为上——跑了。 古明远抓起一张牌放下,眯着两眼拿出三条,大拇指按住后边的两个条子,看着钟胖子:“是不是抽的?不跟你对命了,惹不起还躲不起?” 钟胖子一看二条打出来了,一拍桌子把牌推倒,大喊道:“老滑头,这回可让我抓住了!看你还往哪里跑?!三年不开张,开张活三年!” 古明远大拇指一使劲,把牌推到中间,大家一看是三条,都大笑起来。 钟胖子满脸通红,指着古明远说:“你这是什么玩法?不是泡我吗?” 古明远说:“你瞎蒙瞪眼的不看清楚怪谁?诈和,赔双倍!小样,国民党的小连长,打一场败一场!缺钱花了不用去银行,找你打麻将就行。” 钟胖子狡辩地说:“这不能算诈和,是你骗人!再说你为什么不过杠?这哪里是打麻将啊?这干脆是举起大刀在抢钱!” 古明远把牌推倒说:“就算你送礼了!” 钟胖子说:“今天输大了,不玩了!” 古明远哼了一声:“哪天赢过?” 钟胖子说:“今天没少输。哎呀,孔老二搬家——全是他妈的书(输)!” 古明远电话响了,知道是车宏轩的专线电话,想想,不高兴地走了出去。他有个习惯,最反感玩的时候来电话。尤其是在目前情况下,他更不想与车宏轩通话。 钟胖子见古明远又把牌扔下了,不高兴地来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有这么多事张罗什么麻将啊!” 其他两人虽然没说什么,但也非常不高兴,干脆不玩了,酒也不喝了,收拾起赢的钱,准备走人。 钟老板急了,即使不玩,古老板来了也得喝几杯,便连拉再拽,想留住两人。 两人知道钟老板的酒性,根本不想陪他喝得死去活来,还是走了。到院里,还特意跟古明远摆摆手。 古明远这时候正在犹豫怎样和车宏轩通话,见两位朋友走了,也知道麻将已经打不成了,不如和车宏轩见个面,否则以后没法处了。 “还有事吗?”古明远问。 “想见个面。” “真是锲而不舍啊!好,很长时间没见了,我也想跟你喝几杯,去哪一会通知你。” 古明远手拿电话,向站在院里的钟老板摆摆手。 钟老板一边搓着手一边走过来。 “那俩小子怎么跑了?”古明远问。 “赢了嘛,还不找机会跑了?再玩说不定会怎样呢!这些小干部就这样,见好就收。” “跑不了,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把他俩揪回来!” 钟老板不高兴地说:“也不能全怪他们,你这电话也太多了。” “有突发事件,不能不管。” “怎么了?” “工地那边死人了。” “嘿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还用惊动你?手下养的那些鸡犬都是干什么的?” “没死在工地,死在派出所了。” 钟老板“哈哈哈”大笑一通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古明远轻轻晃晃头说:“行了,不说这些了。这样,一会有个朋友要来喝几杯,在市内不方便,在古城市范围内也不稳妥。最好远一点找个干净的乡村小店,吃点土豆拌茄子之类的东西。” 钟老板洋洋得意地说:“这还不容易?去外县,去我的堡垒村。你请的这位朋友肯定是死d?” 古明远勾他一眼骂道:“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他给我干活,手头有点紧,我又不方便给他拨款,只能先见个面。” “我有朋友是放款的。” “你可以跟他谈谈。” “到时候还不上可不行,会出人命。” “你是帮忙呢还是害人呢?” “社会上五行八作,行行都有规矩,这种事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古明远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好了,你把那哥俩叫上,晚上再来八圈(麻将),把要去喝酒的地址给我,我好通知那位朋友。” 钟老板嘲笑地问:“大哥,我怎么感觉你像搞特工似的?” 古明远“哼”一声说:“小心使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你可能一辈子也搞不明白。” 钟老板不服气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事到临头不能舍命不舍财!” “金钱不是万能的!” “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有时候有钱也不一定能保命!” 钟老板感觉这话冷飕飕的,点点头说:“也是,古城市这阵子被他们折腾坏了,搞得乌烟瘴气,什么好玩的地方都没了。人家都说繁荣昌(娼)盛,没了娼还有他妈什么盛?现在连开饭店的老板都受影响,全是他妈瞎整!你说那小姐手无什么拿鸡-----” “不是拿,是缚鸡之力!” “一个意思!你整她们有个屁用?弄得大伙都跑到外地去了,古城市还他妈怎么发展?” “大放厥词!” 十几分钟后,古明远已经上车了,累了,一歪头闭上眼睛休息。 钟老板坐在副驾驶位置,回头看看他,无奈地晃晃头。他搞不明白古老板是真睡了还是在琢磨什么,尽管他接触古明远这么长时间,他仍然搞不明白这位老哥每天都在琢磨什么。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一个县城的郊外,进了一个农家大院。院里的车道两旁有黄瓜架、西红柿架,还有香瓜地、西瓜地什么的,满是生机。 “不会是大车店?”古明远睁开眼睛往外看看,皱起眉头问。 “你可别小瞧这里,不比五星级酒店差。吃的是笨菜,喝的是自家酿的酒,就连小妹也都是良家妇女。”钟老板虽然输了很多钱,可还是饶有兴趣地说,“这可不像南方的大车店,门前站着人,光天化日之下比划着招揽生意,生怕你看不懂。” 古明远骂道:“你真是歪嘴和尚念经,没一句正经话!本来很简单点事,让你一鼓捣全变样了!” 钟老板争辩道:“大哥你啥意思?我们不能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如果不是上这里来,那哥俩说死都不会过来。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了,老渴了。这俩货见着妹妹没命,正好是我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俗话说得好,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小兔崽子,晚上拿你没商量!大哥,我们哥俩就等着收钱!” 古明远反驳道:“歪嘴子吹喇叭,风不正!” “下车!”钟老板一脚踢开车门。 古明远下车四下看看,天上繁星点点,月光如洗;地上田野里农作物散发出浓郁的各种香味,菜地里不时才传来几声清脆的蛐蛐叫声,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啊! 第二百七十六章 逆水行舟(十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六章 逆水行舟(十四) 钟老板慢慢地晃着方步,壕气冲天地说:“这里是会员制,不接待生人。如果你感兴趣,我给你办个卡,存个十万八万的,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尽管来玩。非常不错,吃喝嫖赌一条龙应有尽有。不怕别的,就怕你没钱。有人说不去海南不知道身体不行,那都是打工仔们办的事。真有分量得在这种地方,关里好像叫会所,这才是人间天堂!大哥你看好哪个娘们尽管下手,剩下的事是弟弟的。” 早有两位美女从门里出来迎客。 车宏轩已经到了,正坐在大堂里等待,见古明远两人进来赶快站起身。 古明远并没有和车宏轩握手,而是用眼神指指钟老板:“钟老板,古城市最大流氓。” 车宏轩愣了一下,马上跟钟老板握手,客气地恭维:“幸会幸会,钟老板好!我姓车。” 钟老板也客气地说:“听大哥说了,大城市的大老板。” 车宏轩客气地说:“哪里哪里,土里刨食而已。” 钟老板大咧咧说:“大哥别客气,在古城市地头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言语一声,弟弟替你摆平!” 车宏轩顺水推舟地说:“真还免不了要麻烦大哥。” 钟老板摆摆手说:“别客气就好,我和古大哥多个脑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车宏轩故意感慨地说:“真是相见恨晚啊!” 钟老板哈哈哈大笑一通说:“好饭不怕晚,日久天长的,慢慢来。” 一边寒暄,三人一边并肩横着走向餐厅。 落座后,钟老板毫无忌惮地向车宏轩介绍说:“这里很好玩,古城市现在没有这种地方。据我了解,你那里也没有这种地方。非常安全,十里外就有放哨的,开业到现在没响过。当地政府很开明,人家老板也全摆平了,很够味道。车老板你听好了,进了饭店就是我的天下,想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所有消费都是我的,不用替弟弟省。弟弟日进斗金,吃不穷穿不穷、嫖不穷赌不穷。” 车宏轩明白这才是开矿的大老板,自己在人家面前不过是个包工头而已,他客气地说:“谢谢老弟这么讲究。” 钟老板又笑了一通说:“听说大哥你是干大事的,弟弟特别佩你们服这些既有知识又雄心壮志的人。大哥说你临时有点困难,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弟弟,他是专门搞放款的。” 古明远感觉这些话说的不得体,看着钟老板骂了一句:“真是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 车宏轩感觉这倒是个路子,仍然看着钟老板说:“说不定真会找到老弟。” 钟老板没理会古明远,仍然对车宏轩问:“用不用我现在叫他滚过来!” 车宏轩赶紧摆手说:“不不,现在还不需要。” 古明远并不在意钟老板不理自己,这他理解,他翻了一下小眼睛,一边看菜单一边来一句:“口无遮拦!那东西和毒品一样,绝对碰不得!我也奉劝你一句,别狗带帽子都是好朋友,什么人都交,早晚要栽跟头!” 钟老板笑笑反问一句:“道上的事你还不明白?” 古明远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大堂经理翩翩过来,眉飞色舞地和钟老板打招呼。 钟老板一只大手拉过她,笑着对车宏轩说:“别人叫经理呀妈咪的,我不会拐弯,干脆就叫鸡头。” 车宏轩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感到低俗难耐,尴尬地笑了一下。 钟老板嬉皮笑脸地看着“经理”问:“还是没有小一点的?” 经理推了他一把:“十八九岁的还不行呀,你还要多小的?” “没劲!”钟老板白了她一眼,“将就着用,把人叫来,灌醉了才好玩。” 正说话间,打麻将的两位哥们乐呵呵走进来。 大堂经理叫来一帮服务员,钟胖子安排几位一起喝酒。 古明远并没有反对,也没有搭理这些服务员。倒是后来的那两位哥们很开心,主动过去和服务员坐在一起,献起百般殷勤。 古明远用眼睛瞟一下后来的哥俩,拿起酒跟车宏轩比划一下,喝了。 几人各有所图,举杯痛饮。两瓶白酒喝完又喝啤酒,喝完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去唱歌。 歌厅里坐下,钟胖子问古明远:“怎么样,还满意吗?” 古明远已有几分酒意,瞄了几下服务员牙缝里冒出一句话:“像是要下地去干活,穿的太多了。” 钟老板吩咐道:“马上去换衣服,少穿点,不行干脆光着!” 有服务员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她看古明远那种阴阳怪气的样子感觉很别扭,一下站起来,扭头就走。其他服务员也不含糊,跟着气哼哼地走了。 古明远对着这些服务员背影气愤地骂道:“不仅穿的太多,脸上摸得掉渣,还有点臭烘烘的!” 有位服务员回过头看着古明远骂道:“你是精神病!” 古明远拿起杯子就飞过去,险些打在服务员脑袋上。 服务员破口大骂。 钟老板让服务员赶快出去,这边拦住古明远,急忙解释说:“大哥算了,留德!这些服务员也不容易,都有困难,要么谁干这个?既然已经大老远跑来了,我们就好好玩一会,别鸡蛋里挑骨头了。” 古明远气愤地说:“什么事人让你一办就算完!本来很简单点事,喝点酒算了,找什么陪酒的?” 后来的两位生怕古明远搅局坏了好事,马上给古明远倒酒。 古明远气哼哼不喝了。 不多工夫经理走进来挨钟老板坐下,哭丧着脸说:“几位服务员都走了,不干了。” 钟老板脸上挂不住,一下火了骂道:“你放什么屁?” 经理说:“她们也是人,你们得尊重点。这下好,我都跟着受损失。” 钟老板喝道:“少跟我来这套,我不明白怎么的?废话少说,赶快张罗人!” 经理无奈地说:“这三更半夜的,你让我挨家从被窝里往外捞啊?半夜找服务员,你用谁不用呀?都在台上呢,等等。” 钟老板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们找慰安妇呐,还得等?” 经理无奈地说:“那怎么办呀?都不来陪你们。” 钟老板从兜里掏出一万人民币,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这些够不?” 经理说:“不是钱的事。” 古明远站起身,拎起啤酒瓶子“砰”一声砸在桌子上,啤酒瓶子粉身碎骨,桌子上满是啤酒花,幸亏桌子是花岗岩的,没怎么样。 这让车宏轩明白了,为什么歌厅桌子大多数都是石头的,原来设计者早有考虑。 “累了,回去休息。”古明远站起身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地方还有钱办不动的事!别惹我生气,否则把这‘窑子’铺给你砸了!” “你别呀大哥,这才刚刚开始。”钟老板想拦住古明远。 古明远摆摆手,站起身离开。 车宏轩觉得机会难得,便也站起身说:“我在工地呆了一天,去洗个澡。” 钟老板对车宏轩说:“大哥,你别跟他一样,要么你去洗个鸳鸯浴,要么洗完了再回来。” 车宏轩摆摆手表示谢意。 车宏轩本以为能和古明远说几句话,没想到古明远歪个头一理不理,径直走到客房,关上门就没动静了。车宏轩感到憋气,只能去洗澡。 两人走后,经理把一万元钱拿起来交还给钟老板,然后又叫来几位服务员。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一觉醒来,习惯地拿出电话看看,见有香兰的未接电话,想想,不耐烦地干脆删除,打开小电视无精打采地看起来。 早上六点多钟,古明远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去吃早餐。早餐后,古明远没有马上跟那些人上楼,留在饭桌和车宏轩说事。 古明远说:“死人的事影响很大,我现在还拿捏不准该怎么办,需要听听风声。综合考虑,现在宜静不宜动。如果确实困难,也可以考虑从钟老板朋友那里先拿点。” 车宏轩直奔目的地:“我来的目的是希望这两天拿到钱,并且不低于两百万。” 古明远沉思一下说:“现在还不行,我要看看上边态度。事情已经闹到上边去了,主要领导还没明确指示,我不敢贸然行事。这项工程土地占了公家便宜,行不行那是主要领导的一句话。如果默许了就没问题了,如果不行,就得停。” “你有没有考虑直接去汇报一下?” “不行,过于积极会增加人们对我的怀疑,宜静不宜动。” 车宏轩皱起眉头苦涩地问:“那样我就真得搞点高利贷了?可是,高利贷一旦还不上结果可想而知。” 古明远好像并没有听进去车宏轩的话,还在按照自己思路继续说:“在上边没有明确表态前,你最好是坚持。一旦工程出现问题,我们就都没办法了?” 车宏轩说:“坚持,就意味着拖延工期。” 两人烦闷地聊一会,古明远突然问:“有没有她的消息?” 车宏轩明白这问的是谁,回答道:“前两天高娟来过电话,在新加坡住的很开心,暂时还不想去马达加斯加。” 古明远面无表情,默默地点点头。他知道高娟可能遇到好朋友了,所以才能住的很开心。 两人分手后,车宏轩收拾一下走出去,默默上车,想想没有立即走,而是想将情况通报给老史。 老史说在基建办,一会再联系。 车宏轩便郁郁寡欢地开车往回走,到了工地大门外,又觉得进去不方便,便开车回宾馆了。 临近中午,老史打电话过来:“会议刚刚结束,内容就一个,确保春节前业主搬家。” 车宏轩感到很有希望,想要进度就得拿钱来,便问::“这不会是痴人说梦?” “绝不是,这是真的,我已经在保证书上签了字。甲方承诺分三次拨款五百万,今天下午电汇两百万到公司。” 车宏轩惊喜地说:“我竟然没有得到这样的信息,按照早上刚刚谈过的情况看,应该还需要一个复杂的过程。” 老史高兴地说:“不会有问题了,业主们已经见到大领导,他(古明远)也已经通知刘主任立即办。” “我仍然怀疑。” 老史笑了说:“不要再怀疑了,百分之一万!我一会要给工人开会动员一下,还要给老常打电话,让他们尽快赶过来,然后还要跟老董家属见面。” 车宏轩喜出望外地说:“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老史兴奋地说:“人间正道是沧桑,邪不压正!关于老董家属这边,估计我们需要先拿出些钱,原则上不超过十万。我跟他们商量,把摆在派出所的花圈都撤掉,把尸体火化了,等待案子的进一步进展。你还有什么具体意见?” “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老史进一步说:“刘主任特别交代,钱一定要基本满足家属需要,但数额不能太大,上和下睦,工程结算的时候他另外给予考虑。” 车宏轩也兴奋地说:“既然如此,我立即回去安排生产。” “好的,为确保家属楼工期,向办公楼进军,我们必须全面动员,坚决打个漂亮翻身仗!” “我们共同努力!” 两人高兴地结束通话。 车宏轩虽然高兴,但仍然觉得奇怪,为什么古明远没有给自己打个电话? 第二百七十七章 逆水行舟(十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十七章 逆水行舟(十五) 车宏轩和老史通完话立即给古明远打电话,这才得知原来是市主要领导到开发区现场开会,充分听取了各方面意见后,做出了重要决定:工程立即恢复正常施工,该拨款的拨款,一定确保按计划日期竣工。 古明远非常客观地讲了自己的计划,并且说明前阶段不能拨款的原因。车宏轩知道这决不是古明远在买好,客观上应该这样逼一逼,对谁都有好处。 车宏轩高高兴兴开车回公司。刚进体育场大门就见谢厂长带着老高、老郝正在指挥装车。由于是半成品,工人感到莫名其妙,至于工程款不到位,大家都是清楚的,虽然并不欠他们工资,可干起活来无精打采。很明显,谢厂长也没有先前那样抓工作的急迫劲头。 车宏轩把车停在一边,向谢厂长走过去。大家见老板回来,都停下手里活。 谢厂长并没有理会车宏轩的到来,呵斥大家:“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赶快干活!” 大家并没有理会他,都知道他气从何来。 车宏轩也没有在意大家,走到谢厂长身边说:“暂停,明天不发车。” 谢厂长怒了,看也没看车宏轩就喊道:“怎么的?你还有没有个准头子?昨天说的事今天就变,让我们怎么工作?!是不是钱又没准了?真是的,这碗饭没人吃了!要不是我们这几位老幺胳膊腿长得结实,非被你折腾散架子不可!” 说完,他气哼哼也不等下文,猛然回过头瞪大眼睛对大家拼命地喊:“停、停!” 老高、老郝立即安排工人停止装车。 车宏轩轻轻向谢厂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喊,然后说:“情况好转,这两天就会拨款,半成品没必要发往现场了。” 谢厂长立即兴奋地问:“真的假的?这甲方还有点准头子没有?一会风一会雨的,把我们都整傻了!” 车宏轩故作平静地说:“好事多磨,没必要动那么大气。干什么事都会有难处,不能克服困难将会一事无成。跟你说,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谢厂长又气哼哼地喊道:“应该?什么叫应该啊?应该的事多了!早就应该拨款了,可我们这都是平头百姓,官老爷不给办你有什么办法?真是难为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哪说理去?从古到今还不是一个理,民随王法草随风!” 车宏轩知道他在工人面前耍威风,只能让着他说:“多说无益,尽快安排一下下一步生产,一定要确保工期。” 谢厂长内心高兴,嘴上却愤愤地说:“行行行,你们嘴大说了算,我们是磨房驴——听喝!” 车宏轩转而对老高、老郝说:“我们一起碰一下,明天开始加班。” 谢厂长还装作不信任地说:“我看还是等钱到手再说,这是鸭子屁股——没准的事!” 虽然惹得车宏轩满肚子气,可他还是忍耐下来说:“这次不会了,事情已经捅到天上了,不会再出问题。” 谢厂长正脸看一眼车宏轩说:“给多少啊?不会又给个一脚踢不倒的钱然后拼命催进度,什么活都得完成,闹半天还不如不给!” 车宏轩笑了说:“这回不是瞎忽悠,先给两百万,装玻璃时再陆续给三百万。” 谢厂长这才点点头说:“哦,如果是真的那可没少给!” 车宏轩笑了说:“古城市主要领导都到现场了,不会再有谁敢改变这个决定。这项目是古城市政府为民办的十件好事之一,谁也不敢把工地扔在那里不管。” 谢厂长也温和地说:“没事的时候我们大家也琢磨,按你为人办事的方式不会总倒霉,应该能遇到贵人。” 车宏轩自豪地说:“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想干点事就得克服艰难,总要有点钉子精神。钱给了,下一步就会催进度。” 谢厂长彻底高兴了,开心地说:“放心,我们老哥几个连同大家,宁可掉几斤秤也决不会误事!这次(铝)型材厂那边准备给多少钱?” 车宏轩说:“先给五十万。” 谢厂长点点头说:“这样好,差一不二的好说话。玻璃厂范老板那边、金属件和玻璃胶李老板那边也应该给考虑一些。” 车宏轩吩咐道:“你去和他们商量一下,最低需要多少。” 谢厂长点点头说:“行,我和老郝明天过去!怎么听说工地出事故了?可把我们火坏了!” 车宏轩解释说:“不是在工地,是在派出所,跟我们关系不大。有机会跟大家解释一下,避免乱传。” 谢厂长看看大家说:“大伙这不都听到了吗!这可太好了,老天有眼啊!” 谢厂长又告诉大家:“卸车,准备明天加班!”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过来跟老板打招呼。 “大家好!”车宏轩问候大家。 “老板好!” “为人民服务!”有人调皮地来一句,逗得大家笑了一通。 车宏轩和大家聊一会越过空空荡荡的车间来到办公室,聋人跟在身后把开水送来,身后依然跟着那两只令老史讨厌的猫。 车宏轩泡上茶,然后给曹老板打电话,没接通。他非常清楚,钱到了能不能完整地拿回两百万仍然是个难题。因为他清楚永丰铝业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他在沙发上心神不宁地躺下,等待着曹老板回话。 下午两点钟刚过,老史发来信息:“两百万已经电汇过去,老董那边提出先要二十万。” 车宏轩马上把电话打过去:“两百万汇出是否准确?” “准确。” “老董那边要二十万根据是什么?” “没什么依据,狮子大开口!家属知道给钱了,提出先给二十万,然后把尸体火化了,剩余的事可以等待官方的处理结果,保证不再闹事。” “如果一定要拿二十万,必须让甲方发文。” “那不是笑话?刘主任口头上答应已经是不容易了,到时候算不算数都很难说,还怎么能出文件?让我说不如不管,爱哪闹哪闹去!” “他(古明远)希望把事压下去。” “压不下去,我听说省里都来人了,人命关天的事不那么简单。我们应该先等等,如果甲方一定要办会再找我们,到时候你跟他(古明远)一起决定大政方针。” “同意你的意见。” “现在是到处闹,闹完派出所闹工地,盐酱不进,我们只能是听之任之。即便拿出二十万,谁能保证以后真的不闹了?这件事我们不能听刘主任的,他兜不了底,说了不算。” “按你说的原则办会对工人队伍产生多大影响?” “关系不大,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可怜老董了,现在就有工人说他是狼粑粑——白屎(死)了!” 车宏轩惋惜地说:“我们也真没有别的办法。” 老史不客气地说见兔子不撒鹰。另外,钱给了甲方就会催进度,刘主任已经跟我叫板了,一切都要抓紧,好钢用在刀刃上。” 车宏轩点点头回答道:“明白,已经作出安排。” 老史说:“工地的工资要尽快到位,增项的材料要尽快到位,否则我这边还是无米之炊。” “计算过没有,一共需要多少钱?” 老史早计算过,立即回答说:“最少五十万。” 车宏轩毫不怀疑地说:“明白,钱到了第一时间到位,确保你那边不受影响。” 老史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要按既定方针,坚决保质保量保工期拿下手里的工程,然后顺利地进军办公楼。” 车宏轩毫不犹豫地说:“我保证做好后勤供应。” 结束通话,车宏轩立即给曹老板打电话。通了,没接。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急急忙忙下楼,开车直奔永丰铝业。 第二百七十八章 逆水行舟(十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十八章 逆水行舟(十六) 车宏轩开车来到永丰铝业。曹老板办公室锁门,梁伟办公室门开着人却不在,打电话也没接,他只好去王伟的公司办。 王伟给车宏轩让个座,一边倒水一边告诉他领导都不在。 车宏轩问:“他们都去哪里了?” “不知道。”王伟操着他那清亮的语音回答道,又觉得这种回答太生硬,补充一句说:“可能不在公司。” 车宏轩感到好笑,感觉这都等于没回答,他翻了一眼这位油头滑面、个子不高的公司办主任问:“那就只有电话联系了?” 王伟笑了说:“没别的办法。” 车宏轩只好耐心等待,喝口水坐一会,想起老董的事,起身去走廊给村里郎书记打电话。 “老董的事你听说了?”车宏轩问。 “早就知道了!你说他妈这种事出的,天下奇闻,还有没有王法了?!看来老董命中八个字注定今年得走,就这么大寿命了,逃不过去,只是该井里死不会去河里死。今年春节前,这老伙计喝大了,骑摩托车从山上滚到沟里,雪堆里睡了一宿,竟然没冻死,毫发无损,简直是神了!我琢磨着那时候就该死,怕没人给钱,跟阎王爷请个假回来了。估计阎王也是得到好处了,腐败了。现在都这样,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就是没想到把你坑了,把人家警察坑了,真是临死放屁——讨人嫌的鬼!” 车宏轩切入正题说:“家属不依不饶的,开口就向我要二十万。” 郎书记喊道:“向你要那份子钱?打酱油的得跟拎瓶子的要钱,隔着锅台上不去炕。死在哪里去哪里索命,去哪里报仇雪恨,去哪里要账!” 车宏轩附和说:“说的就是,所以我想请你过去一下,跟他们协商个具体处理意见,大家都能接受。” 郎书记不客气地说:“你可拉倒,不能瞎扯,沾不得,日后说道多得去了。你也是,千万不要往身上揽,那是裤裆粑粑黏糊去了!我跟你说,老董家有三个姑娘,那老三最咔嚓,苞米面他爹——碴子!嫁给大城市了,婆家不是平常人家,这件事不会善罢甘休。” 车宏轩极不情愿地说:“明白。” 郎书记看出车宏轩的心思,考虑一下说:“其实我不该这么说话,谁让我把你当哥们了。你呀,不如表面上帮着张罗张罗,做个顺水人情算了。” 车宏轩无可奈何地说:“你说得有道理。” 郎书记高兴地问:“什么时候过来?我安排船去打鱼。” “过些日子。”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看着王伟焦急地问:“哥们,你能不能跟老板联系一下?” 王伟挤出一丝微笑说:“你这么个精明人这点事还不明白?老板去哪有必要的时候会告诉我,有事吩咐会打电话过来,没告诉我去哪我不能问,没告诉我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我就不能打,否则不是讨二皮脸吗?” 车宏轩心里暗骂,难怪曹老板管你们这些人叫奴才,真是太贴切不过了!腰。在车宏轩为永丰铝业搞贷款的时候,两人有过多次接触,彼此很尊重。 车宏轩站在柜台外看着胡部长说问:“胡部长,老板不在,麻烦你帮忙查一下古城市汇来的两百万有没有到账?” 胡部长抬起头看看车宏轩,然后又慢腾腾站起身挤出一脸微笑说:“车老板来了,多日不见还好?” 车宏轩见这模样感到恶心,面上仍然微笑地问:“还好,你也好?” “凑合活。” 车宏轩说:“帮忙你看看古城市汇来的两百万有没有到账”。 胡部长露出极度为难的样子说:“不行啊,老板没话不能随便查。” 车宏轩急切地说:“现在工地非常急,分秒必争,还死了人,我没办法等。” 胡部长仍然摇摇头说:“真没办法,帮不上忙。”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你先帮我查一查,如果到了我立即给曹老板打电话,我今天必须拿到钱,否则黄瓜菜都凉了!我让曹老板发话,钱先给我打过去,所有手续等他回来再补办。” 胡部长竟然毫不客气地坐下了,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车宏轩说:“我真帮不上忙。” 很显然,今天的胡部长跟以前印象中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温文尔雅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根皮烂肉,扎一针不见血,气得车宏轩一拍柜台,大声喊道:“行,我马上再给曹老板打电话!” 曹老板还是没接电话。 车宏轩再给梁伟打电话,也没接,他只好向胡部长晃晃电话耐着性子说:“你看,曹老板没接电话,梁伟也没接电话,他们可能情况特殊。你还是先帮我查一下,过一会他们来电话我们再研究付款的事。” “不行啊,真没办法。”胡部长开始低头忙自己的事,不再理会车宏轩。 车宏轩真是气急了,“啪啪”拍柜台:“你怎么回事?听不明白中国话?” 胡部长像没听见,没言语,仍然忙自己的事。 “你傻了还是怎么的?”车宏轩真的气急了,竟然脱口而出。 胡部长抬起头仍然不冷不热地说:“真不行,没办法。” 王伟怒气冲冲进来,站在车宏轩对面不客气地说:“车老板,怎么回事?有事慢慢说,不要连喊再叫的,注意影响,这不是在你单位!” 车宏轩气愤地说:“什么影响不影响的?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正常办事,干嘛带搭不理的?” 王伟也不客气地说:“你别把社会那套带到我们公司来!进了这个大院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否则我可以把你请出去!” “怎么的?”车宏轩满脸通红,气愤的反问,“你还反了?” 王伟平静地说:“我负责公司保安,你得给我留口吃饭的余地?好了好了,还是去我那坐见走廊里并没有人便小声说:“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大喊大叫的,没有用。” 车宏轩余怒未消地说:“没想到你们会这样对我,在你们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是我找的关系帮你们一会,消消气。” 车宏轩气愤地说:“你们怎么会这样,都被管傻了?!” 王伟客客气气把车宏轩拉出去,车宏轩也只能跟着走了。 王伟四下看看,搞的贷款,在最危险的时候挽救了你们,否则你们还不都要回家待业去?” 王伟笑了说:“就是回家要饭去也不一定有人感谢你,更何况我们好多人原来单位还有一份工资,贷不贷款跟我们这些打工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那是老板的事。可是我得提醒你,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这样连喊再叫的,传到老板那里不好。我说的那几句话完全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说,否则老板那里不好交代。这里很复杂,盘根错节,所以你再急也不能吵。” 车宏轩愤愤地说:“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王伟笑了说:“别乱说,传出去你还进不进这个大院?你不了解这里水多深。胡部长刚来不久,即使他想办chu也不会同意。章子、支票都在出纳手里,胡部长说了没有用。并且,他一旦张口老板就会认为他不忠。千万别动怒,气坏了身子哪多哪少?别忘了这大院里一草一木都姓曹,这里不是向远方集团,工人当家做主。” 车宏轩平静一下说:“我真的太急了,再说钱也不是你家的!” “喝点茶、喝点茶,消消火,别说是胡部长就是梁伟在也没用。钱是不是我家的我不知道,但见面分一半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 车宏轩说:“你们这是正经八百的公司,是全国知名企业,怎么能和偷鸡摸狗的混为一谈?” 王伟笑了说:“打个比方而已。走走走,去我那里坐一会,说不定老板电话一会就会过来。” 就这样,车宏轩在公司办一直坐等曹老板电话,下班时间到了,大家都走了,他没办法再坐在这里。 回公司后,他给老史打电话。 老史说:“有两件大事------“” 车宏轩惊恐地问:“大门给堵上了?” “没有,摆在大门两边了。业主们不干了,说这里成了火葬场。刘主任也找到我,告诉我赶快处理。我向他传达了公司的决定,气得他一句话没说,拎起包就走了。” 车宏轩小心翼翼地说:“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好的。今天作业会上刘主任明确要求我们,必须按原先安排的工期完成,包括后来的增项,我打了保票。”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个我明白,应该没有问题。现在着急解决的事是死人的事如何了结。” 老史平静地说:“这种事需要火候到了,正在劲头上不好处理,只能等等。” “好。” 两人结束通话。 过了一会,曹老板打电话过来,客气地问:“打了那么多电话,有什么急事吗?”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工地情况好转,甲方已经向公司汇出两百万,并且完工之前再付三百万。我这边非常急,最好今天拿到钱。” “不错呀,还是他妈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这边急需钱,下午找到胡部长说死不给我办。” “我在北京,一会给胡部长打电话,你明天早上班去找他。” “我这边工地要抢进度,还要处理死人的事,能不能把两百万都给我,管理费和税金等后边三百万到的时候再扣,前后最多也不差一个月。” “明天你去找胡部长商量。” “你最好把这个原则跟他交代一下,没你说话怕是不行。” “好好,我跟他商量一下。” 车宏轩只好放下电话。 第二天,车宏轩早早来到永丰铝业,胡部长态度仍然令人捉摸不透,告诉车宏轩:“老板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我这样安排,这次给你拿走一百六十万,后边再来钱就不扣了,等开发票的时候多退少补。” 车宏轩恼火地说:“我昨天跟曹老板讲得很清楚,这次工地情况特殊,还死了人,两百万必须全给我。” 胡部长轻轻晃晃头,不容置疑地说:“不行,就是一百六十万。” 车宏轩气愤地说:“我已经和曹老板商量好了!这么整肯定不行,这不是在坑人吗?我立即给曹老板打电话。” 胡部长笑了说:“如果你今天不办,钱被花光了我可不负责。” 车宏轩没理这一套扭头就走,找到梁伟。 梁伟急忙摆摆手说:“车哥,这种事我不能介入,再说你跟老板感情好是你们之间的事,不应该把感情和业务搅和在一起。” 车宏轩不太冷静地问:“曹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得需要几天。” “他在北京住在哪里?” “我只知道他在参加一个中小企业学习班,住在哪里你晚上给他打电话了解一下。” “好的,我明白了。” “你想干什么?” “我得过去见他。” 梁伟笑了提醒说:“妥当不妥当你得三思而行。” 车宏轩恍然大悟,佩服地看着梁伟,好一会才点点头说:“还是你想的周全。” 梁伟认真地说:“还是赶快去办款,能拿多少是多少。跟胡部长多联系,今天有今天拿,明天有明天拿,不要计较多少。” 车宏轩感谢地点点头,赶紧回财务部,给胡部长赔个不是,准备办款。他不能不担心,一旦钱真的被花光了,没地方说理去。不巧,就这么转眼工夫,出纳又去银行了,他就是想哭都没眼泪。 上午十点钟,老史发来信息:“工资明天能到吗?” 车宏轩知道账上还有点钱,胸有成竹地说:“可以。老董的事怎么样?” “公安局出警来处理了,现场已经平静下来,花圈也搬走了。” “天大的好消息!” “明天钢材必须进来,否则就得给汪河签误工费了。” “现在钱还没拿到手。” “不对呀,电汇两个小时就到账。” “昨天已经到账,答应一会给办。我明天先让会计给你带过去十万,急用的现场先进点,应付一下。” “那就让老郝过来。” “可以。” “纸里包不住火,要尽快从永丰铝业那里把钱拿出来,决不能含糊。没死在甲方手,别死在他们手。” “不会。” “别忘了穷凶极恶这句话!”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这种麻烦是我没有想到的。” 老史提醒说:“不要轻易相信他们。” “我明白,克坚克难,一步步走。” 两人结束通话。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谢厂长来电话:“钱还没拿到?” 车宏轩回答道:“还没有,答应一会给办。” 谢厂长愤愤地说:“嗨嗨,挂靠别人家那就是后娘养的孩子!” “这些困难我们只能克服。” 谢厂长没再言语,放了电话。 车宏轩估计出他现在的样子。 中午,出纳回来了,告诉车宏轩账上只有八十万了。 车宏轩啼笑皆非,只好认头拿了两张支票,一张四十万给谢厂长,一张四十万给娇娇进账。 剩余八十万胡部长答应一个星期内解决。 晚上,车宏轩突然接到曹老板电话。 “今天怎么和胡部长吵起来了?”曹老板问。 “没什么,怪我一时急了没拢住火。” 曹老板骂道:“这些个狗奴才!光知道拿工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天你不用过去,剩余八十万一笔给你打过去。” 车宏轩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客气地说:“那可真得谢谢大哥了,救苦救难啊!” 曹老板哈哈大笑一通说:“我这些日子认识很多大老板,学了不少东西。我准备搞大动作,从生产经营型转变为经营型。” “没明白。” “今年我干了这么多,不赔个底朝天就算万幸!如果收费用,哪怕是百分之三也有一千多万进账。现在的甲方,仅仅靠我们工程,我们干赔钱,你们干挣大钱。我已经决定了,从你这里开始,总结经验,明年全面铺开。” “明白了” “你就是我的第一项目部,日后在大会上要给我当吹鼓手!” “没问题!” “你认为这件事怎么样?” 车宏轩奉承地说:“那就相当于开了一家税务局,只赢不输,前途无量。” 曹老板说:“风险也不小,管理必须跟上。我准备成立一百个项目部,遍布大江南北,凡是省会城市和百万人口以上城市全部占领,杂种的,大大方方干一场。所以,像你现在的事就是大事,否则谁能相信我们?” “我会把这方面情况好好总结一下。” 两人又聊一会才结束通话。当然,车宏轩心里并不是滋味。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机遇与陷阱(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机遇与陷阱(一) 车宏轩能顺利地拿回后八十万工程款,确实得益于曹老板经营思维的改变。当然现在的车宏轩还没有充分认识到这一点,无论什么原因,拿到钱对他来说都是至关重要。尽管扣了四十万,剩余的一百六十万对整个工程进度有着无可估量的作用。老史带着老常和汪河井井有条地开始施工,工程进度突飞猛进,无论是甲方还是业主,看到这种情况都喜上眉梢。这些已经不需要车宏轩操心,所以他相对优哉游哉地度过了十几天太平日子。 2001年8月10日,车宏轩下班后正准备去会朋友,突然接到古明远电话:“忙什么呢?” 车宏轩一听就知道有事,赶紧回答:“没忙什么,现在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古明远似乎很高兴地说:“今天我去工地看看,特别问了问你们的情况,普遍反映不错,说是进度上来了,质量也没问题,这很好!” 车宏轩赶紧逢迎地说:“只要没什么舆论压力就好。” 古明远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沉默一下说:“干到这个份上了谁还能说三道四?对,哪天得闲了我们还得聚聚,你的那个小家伙不仅漂亮,说话也不饶人,很不错,我很喜欢。” 车宏轩笑了说:“只要你方便随时可以,我的时间自己说了算。” “这个我还不清楚?不仅工程干得漂亮,死人的事也处理的很好。” 车宏轩客观地说:“花的稍微多一点。” 古明远满不在乎地说:“人都死了,多花几个钱算个屁?安定团结为主,钱没关系,绝不会增加你的负担。” 车宏轩借机说:“假如办公楼顺利地进去,这几十万也不算大事。” 古明远坚持自己的意见,明确地说:“死人的钱不需要你负担,办公楼也一定顺理成章地进去。” 车宏轩客气地说:“这就会给你增加很多麻烦。” 古明远坚定地说:“我还能再搞一次基建?没有机会了。” 车宏轩不失时机地问:“对了,正想找你呢,后边的三百万什么时候可以给?” 古明远顿一下说:“等等、等等,我需要安排一下。” 车宏轩补充道:“不能再影响工程进度。” 古明远点点头说:“没问题。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昨天在市政府见到李思雨了,他挺好,管点事,还是屁扯扯那个老样,总像长不大似的。熬了大半辈子了总算往上走一步,积极性就不用提了。” 车宏轩知道这件事,高兴地说:“他就那样,没愁事,现在当副县长。” “升到副职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没有你的关系怕是不可能。” “不会?” 古明远笑了说:“老家那边建个服装市场,他在那里坐镇指挥,让你给他打个电话。看到没有,官生脾气啊!”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说:“也许是把我电话搞丢了。” “也许。” 车宏轩高兴地说:“不管怎样,那是个美差啊!这对他闲不住的脾气很对胃口,可以大干一场。” 古明远解释说:“这个项目是南方人投资,个人买卖,地方政府说了不算。和南方人打交道不那么容易,不像咱们北方人,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尤其他初出茅庐,还是显得嫩了点。” 车宏轩赶紧问:“你没有提醒他?” 古明远哼了一声说:“看到他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怎么好迎头浇盆凉水?” “我会提醒他。” 古明远轻轻晃晃头说:“他正在兴头上听不进去,你也不用枉费心机,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车宏轩听出话里有话,没言语,恭敬地聆听。 古明远改个话题说:“我不知道你和永丰铝业的关系是什么背景,在古城市地界不能闹出什么挂靠之类的丑闻,那样你就是自掘坟墓,后果是扫地出门。” “这个问题你可以放心。” 古明远提醒说:“别捡个芝麻丢个西瓜,这种冒险不值得。别像熊盲人掰苞米,一边掰一边扔,连吃再祸害,最后爪子里还是一棒。这些年你都在商场上混了,政治上的事怕你考虑不周全,所以才唠叨几句。商人就这样,见缝插针,宁可掉脑袋也要挣钱,希望你能超凡脱俗。” “我明白,你放心。” 古明远继续说:“老家的这个项目是省里的重点工程,谁都耽误不起,这都8月份了,好日子没几天了,不能碰。刚才说跟南方人不好打交道,其实老家那边也不比我们当年了,人们做上买卖心地就变了,民风也变了,没那么朴实厚道了都是以前的事,不要拿老眼光看新问题。工地上经济往来复杂,且不说有没有回扣之类的事,就是冲撞了哪路神仙都够你喝一壶的。家乡人更了解我们的底细,更可怕,明枪好躲暗箭难防,车不落险地,牵一发动全身,希望你能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车宏轩听明白了,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切记在心,在没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不会去碰。” 古明远点点头说:“我们等你扬眉吐气地离开梦乡村,现在回去干活一定要慎重。好马不吃回头草,别降低自己身份。紧庄稼慢买卖,想一夜暴富不行,尤其是你现在这种状况,属于病体缠身,得养养。你把我这边前期干好,顺顺当当进到办公楼,积攒点家底,养好病,到时候自然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翔,何必在家门口打转转,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去看看,帮李思雨参谋参谋出出主意,道义上帮个忙。他刚提起来,估计是个白帽子,很需要你去指点指点。”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明白。” “小高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最近没有。” “好,你忙。” 放下电话,车宏轩分析古明远的每句话,觉得毛骨悚然。平静一下,给李思雨打电话。李思雨没接,又给车老三打电话。 “在家里呢?”车宏轩问。 车老三高兴地回答:“是啊,看来心情不错呀,怎么这么清闲?” “有事想跟你了解一下。” “回来喝两盅?” “不了。” “你不给我打电话我还想给你打电话呢,还有没有点精神头啊?” “什么意思?” “我寻思着就你年轻能干就多干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车宏轩笑了问:“什么意思?” 车老三解释说:“家里这边有个服装大市场,规模老大了。头些天还在打地基,这没几天大钢梁全上去了,太快了,整个工地里就像蚂蚁窝,到处是人。跟你说,工程不仅有幕墙,还有好几千个档口要装修。幕墙可能干不上,全是南方人管理,说不上话。档口可以,我认识十多个老板,如果你想干全能给你。这些人都是面上人,非常讲究,活没干工程款就能全给你,当然价格要低。” 车宏轩想起古明远的话,反驳说:“基建工程是个人投资,不好打交道。档口装修也都是个人的买卖,挣不到钱。” 车老三瞪起眼睛说:“谁说的?如果不挣钱谁能干?别的不用合计,干上了就跟捡钱一样。捡钱还得哈腰呢,这连哈腰都不用,钱直接给你打到卡里。这些人要说干服装都不含糊,都是行家里手,要说装修什么都不懂,随便干。关键是今年干完明年还得重新装修,保你年年有活。依我看,你干脆在这里成立个装修公司,大张旗鼓地干一场,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车宏轩笑了说:“你说的也太简单了,有时候看似平坦大道,小心有陷阱!” 车老三生气地说:“你怎么像缺心眼似的?你考大学的时候有些人还狗屁不是呢,现在都开上保时捷了。要说别人我不相信,要说你我服气。你就干,天时地利全占,包赢!” 车宏轩冷静地说:“看看再说,正好李思雨在工地管事。” 车老三兴奋地说:“是吗?那你还不赶快回来,再犹豫脑袋不是被驴踢了?” 车宏轩反感训斥道:“你不能好好说话呀?好了,我和李思雨联系一下,争取明天过去。” 车老三高兴地说:“我在家等你,要不我姐也让你这两天回来一趟。” 车宏轩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一天神神叨叨的,感觉她像有病似的。” “看你说的,好了,见面再说。” 第二百八十章 机遇与陷阱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章 机遇与陷阱(二) 第二天,车宏轩和李思雨约好在古城镇服装大市场工地见面。 大市场建在镇外东北处,挨公路,占地几百亩,建筑面积十七万平米,由南方一家上市公司投资,属于省里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全部建筑四层,已经封顶。将近一千个档口开盘售罄。奠基的时候省长来剪彩,因此盛传这是省长项目。 李思雨正在服装大市场工地,作为新提起来主管工业的副县长,今年头等大事就是古城镇服装大市场的建设,县委、县政府要求他坐镇指挥,协调各种关系,确保九月二十八日开业。现在工程主体已经完工,就剩内外装修没干。就在这个时候,外装施工方没能够抵挡得住材料涨价的打击,企业停摆,老板跑掉,不可能来施工了。这就出了大麻烦,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重新招标找队伍手续烦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外装干完。为此,投资方紧急召开了董事会,总老板也飞临现场。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向地方政府求救。 李思雨立即将情况汇报县委、县政府,领导们哪里有这方面经验,也没有这方面关系,立即将情况报告给市里。昨天上午,市长带队,各有关业务部门都来参加现场会。会议规模很大,可仍然没有拿出根本解决方案。 李思雨参加现场会的时候提出过车宏轩这件事,现场指挥也说南方有一家合作单位,这两个线索便成了大家关注的对象。 现场会后,李思雨给车宏轩回话,这样两人才联系上。 李思雨从工地里钻出来,满脚是泥、满身灰土,脱下安全帽拎在手里,对后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独自走向车宏轩。 “像点干事的样子,有股子焦裕禄的作风!”车宏轩笑着逗李思雨。 “嘲笑我?”李思雨跺跺脚、拍拍身上的灰。 “哪敢呀,你现在是父母官,打溜须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嘲笑?” 李思雨瞪起眼睛说:“你还管这些?车呢?上车说话。” 车宏轩大拇指顺着耳边向后一指,牛烘烘说:“看不到?” 李思雨看一眼不远处的老车,笑了说:“怎么感觉像电影《莫斯科保卫战》里德国人被打败时丢在冰天雪地里的老破车?简直就是台倒骑驴!再困难也不差这几个钱,哪怕是弄台二手的,再不就临时租一台,做买卖讲究门面,尤其和外地人打交道更要注意。”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说:“我既没有门面也没有身份,你看我们还谈吗?” 李思雨一咧嘴说:“不是跟我谈,要是跟我谈你打蹦迪来就可以。是跟投资方谈,人家是大公司,很挑剔。你看人家门前,开不开不知道,十好几台百十来万的吉普摆在那里,每天擦得照进人去。据说总老板屁股底下是台好几百万的豪车。就你那台‘倒骑驴’,没办法往面上开。关键是我已经把牛给你吹出去了,说你是多大多大老板,要是开这么个破车不是给我打脸吗?人家看了还以为我狗带嚼子——胡勒呢!这么说,你要是骑个自行车来我是不可能带你去见投资方的。” 车宏轩还是不理会这些,毫不在意地说:“我是来看你的,并不是来拜访他们的,能见就见不能见也没什么。” 李思雨生气地说:“我们北方人怎么都这样,兜比脸还干净,说话牛气冲天!” 车宏轩瞪起眼睛反问:“低三下四的有用吗?” 李思雨大声说:“穷也得有骨气,这是天经地义的!可我们往往做不到,动真格的时候便成了孝子贤孙!” 车宏轩反感地说:“看来你不仅是看不起我那台车。” 李思雨瞪起眼睛说:“岂敢岂敢,提醒而已,老话说得好,人是衣裳马是鞍,尤其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人们很注重这些。” 车宏轩斥责道:“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李思雨也不客气地说:“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 两人边斗嘴边并肩而行。 李思雨问:“还在给古明远当孝子贤孙?” “这话让你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不过为了赚点钱干点事罢了!” “我看那家伙(古明远)一天神大了,小眼睛到处翻楞,在古城市横晃,谁也动不了。你在他那里干活还能不受气?还敢不装孙子?”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李思雨冷笑一下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家里的哥几个都安排工作了,就连小姨子、小舅子都给找了出路,就这样,平时还装作不开公家车,证明自己清廉,背地里喝起酒来哪顿不够农民老大哥干个年巴的?” 车宏轩反感地说:“你还是少说点风凉话为好!” 李思雨强硬地说:“你不要把我的话当儿戏,我在提醒你!”他拿出手绢擦去脸上的汗,“这种事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没到,我们这个说话容不得这些。” 车宏轩感觉跟他争论没有任何意义,便顺从一句说:“你不用操那份心,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手上的茧是自己磨的,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干我的活,他当他的官,鸡犬之声相闻而老死不相往来!” 李思雨又一咧嘴说:“说得轻巧,智力障碍者都不会相信!你还是注意点,别整出什么经济问题,比如行贿也是违法的!” 车宏轩没言语。 说话间两人上了车,车里被晒得滚热,李思雨开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宏轩赶快发动车打开空调。 李思雨说:“找你来是因为工地出点事,干幕墙的厂家跑了,把工地给扔下了。” 车宏轩故意问:“会有这种事?都知道要想干建筑,脑袋削个尖往里钻还来不及呢,哪有不干的道理?是不是甲方没钱了?” 李思雨一本正经地说:“听我说,据投资方讲,幕墙厂家是在别处赔黄的,原因是材料涨价。我找你来是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冲上来,为家乡父老乡亲做点贡献。从另外一方面看,这家投资商是搞商业地产的,投资项目很多,规模很大,和他们建立联系对你的事业应该有帮助。现在是千载难逢之机,不能错过。当然,假如你不具备实力就不要碰,这里不仅婆婆多而且条件苛刻,九月二十八号必须开业,差一天都不行。” 车宏轩认真地问:“有多大工程量?” “玻璃幕墙两千平米,铝合金保温窗五千平米。据投资方讲,铝型材和玻璃他们已经订货了。” 车宏轩明白了,点点头说:“很多开发商为了控制成本都这样做,清包工。” “这些事我就搞不懂了,我关心的是准时开业。” 车宏轩说:“清包工没什么利润,一般企业都不会干。” 李思雨不高兴地说:“你怎么成了奸商,钻到钱眼里去了?” 车宏轩笑了说:“你知道一旦包亏了我是赔不起的。不仅我,所有施工企业都是如此。” 李思雨平静一下说:“这些事都好说,你先不用考虑,不行还有政府给你当后盾呢,说一说怎么能如期完成?” 车宏轩看一眼工地说:“施工条件还不错,楼层也不高,作业面很大,有利于大面积施工,假如价格合理,资金及时到位,四十多天能干个差不多。” 李思雨说:“别说差不多那种话,行就行,不行别瘦驴拉硬屎耽误事!” 车宏轩生气地说:“我还没答应什么呢,就得当孝子贤孙?” 李思雨嘿嘿笑了说:“我这里不存在什么孝子贤孙问题,你就把这个项目当成政府项目,我给你担保!你现在具体说说怎么个差不多?” 车宏轩客观地说:“我是说不管谁干,只要他是专业厂家,到九月末大面积施工能够完成,即便完不成也只能剩余部分工序。” 李思雨看着车宏轩皱起眉头问:“哪些工序?” 车宏轩解释说:“比如玻璃安装完了胶没打完,玻璃损坏了不能及时全部更换,还有门扇之类外购件和进口件可能要晚一些,但这都不影响开业。” 李思雨叮嘱道:“这些事千万要跟投资方讲清楚。” 车宏轩摆摆手说:“跟谁讲清楚?我不想见所谓的投资方,南方人斤斤计较,不想跟他们交往。你请我来,我帮你出出主意而已。” 李思雨歪头想想说:“即使不想干也要去跟投资方见个面,别让人家以为我是放空炮,请来个包子!跟你说,现在外装是关键,如果赶不上十一黄金周开业,今年业主都不会进来,不仅大市场开不起来,业主们还要向他们索赔,那就是大地震了。本来古城镇有商场的业主就对外来资金进入就有抵触,现在收了钱不开业,后果不堪设想。在这种情况下,我估计价格和付款条件都不是问题。”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可以给你装装门面,不能让你丢了面子。但如果谈条件,我就不会客气了,肯定谈不到一起去,这个你心里要有底。” 李思雨点点头说:“你既然这样看待这件事,我也不好勉强。还有,这里情况非常特殊,不仅三里五村没有住处,就连县城都无处可住。从现在开始,还有成千上万个木匠要进来装修档口,据猜测到时候可能连盒饭都买不到。工地还会时常停电,这些都要讲出来。” 车宏轩说:“工人可以跑通勤,饭可以自己做,电没有可以配备发电机,这些都不是实质问题,讲不讲没什么必要。” 李思雨点点头说:“看来你还行,真是搞专业的!” 车宏轩笑了说:“别忘了我已经钻到钱眼里了!” “别忘了这里是生你养你的地方,父老乡亲都在看着你,义不容辞。” 车宏轩摆摆手说:“别给我戴高帽!这样,先把蓝图和电子版图纸给我,把已经订货的材料清单给我,我先跟有关人员碰碰情况,然后再决定。也好让投资方看到我们不是瞎忽悠。” 李思雨点点头说:“事就这么定了,至于什么电子版图纸,我没听说过,我马上问问有没有这个东西。” “你问甲方就知道了。” “那就没问题。这样,我先带你去工地看看实际情况,然后我们去见投资方。” “工地不用看。” “那就去我办公室,我把管工程的叫来。”李思雨这时候感觉很有希望,不用说这是很有面子的事,心情自然不错,感觉车里坐着也舒服了,身上的汗也没了,便笑着说:“你别说,这老破车空调还挺好使呢,你说你挣那么多钱留着干什么,不怕捂臭了白瞎?” “我还有一台新进口车,平时不怎么开。我开这台车很顺手,脾气秉性莫的透,省心,警察没指过我,没刮过碰过,快十年了跑了不到二十万公路,从来没把我扔在路上。你别看外表不怎么样,里面干净。车这东西,外边怎么埋汰都行,里边必须干净。就像人,不必讲究穿什么名牌,干净合体就好。你不用笑,我那台本田档次不低,还有新娘坐过,我们那个区就两台,区政府一台我一台,美标的。我估计别说你,就是你们县太爷也不会有。” 李思雨一咧嘴说:“怎么不开出来,放在家里抱窝(母鸡之类孵卵)呢?你现在还装什么朴素,是不是舍不得开呀?” 车宏轩笑了说:“如果你说我舍不得开,明天你就过去开回来,玩够了再给我开回去。” 李思雨赶紧摆摆手说:“得得,别把你那宝贝开到苞米地里去,像古明远那样开到沟里。你说他命也真大,竟然没淹死。我现在有个212吉普,平时不怎么用。再说,你回来确实应该注意点,不说衣锦还乡那也得差不多,起码半截袖姿楞楞,裤线笔直,皮鞋蚂蚁上去都打滑,走起路来挺胸昂头,气宇轩昂,再带个随从,那才像个老板样!” 车宏轩仍然笑着说:“那不是鬼子进村了?再说,我如果那么有钱,还至于到处去给别人当孝子贤孙?” 李思雨故作气愤地说:“看来你出去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嘴皮子功夫倒是见长!”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开车去李思雨办公室。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机遇与陷阱(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机遇与陷阱(三) 李思雨当了副县长后家已经搬到县城,现在的办公室是在旅店包个房间,专门留作现场办公用。办公室非常简朴,一张单人床,一张旧办公桌,桌上有台电脑,桌前胡乱放着两张折叠椅。屋里有几只苍蝇到处乱飞乱落,灰白的墙上有蚊子的尸体和血迹。 车宏轩进屋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他知道李思雨不抽烟,一定是在这里开过会,就告诉李思雨:“赶快把电扇和窗户打开,这种大老汉味道实在呛人,难以接受。” 李思雨无奈地轻轻晃晃头,打开窗子,又打开电风扇,笑了说:“没办法的事,这里是工地,来开会的人都是农民工,你还能不让抽烟?即便这样,也保不准背后不骂你架子大!” 车宏轩理解地说:“是,工地上的事我了解。顺其自然,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李思雨喘口气不无感慨地说:“投资方是南方的,总包方也是南方的,可满现场干活的都是我们附近农村的。我就奇了怪了,怎么我们北方人就当不了老板?” 车宏轩笑了说:“时候环境绝对不一样,南方政府支持企业发展,我们这里不行,专门收拾有钱的。所谓养猪嘛,养肥了就会动刀。” 李思雨感慨地说:“是啊,这是多年积累下来的陋习,我们改变不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工地情况,感觉怎么样?” 车宏轩客观地说:“不管什么原因,这么大幕墙工程现组织感觉还是有点匆忙,容易出问题。” 李思雨一边给车宏轩倒水一边认真地说:“这些事原则上我们不介入,只是负责协调各方面关系。上次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那次就招完标了,是他们总指挥的关系。我想你干了这么多年,又是全国数得着的大企业,应该有这个实力。” 车宏轩坐在床上跷起二郎腿说:“这种事既没有准备又没有把握,难度非常大,离得越远越好。” 李思雨不客气地说:“我找你来可不是让你躲清静的,需要你面对困难冲上去。” 车宏轩笑了说:“不是开玩笑的,你还是没管过工程。” 李思雨不耐烦的事:“得得得,别跟我摆那臭资格!我联系一下,把人叫过来谈谈再说。” 车宏轩应付一句:“随便。” 李思雨拿起电话,打了两遍才接通,大声喊道:“干什么不接电话?你赶快把人都给我叫过来。” 车宏轩借上厕所机会给曹老板打个电话。 看来曹老板心情不错,接过电话笑呵呵问:“还在工地?顺利?” 车宏轩点点头说:“还好,一切顺利。” 曹老板感慨地说:“你行啊,有个好同学,想吃吃想喝喝,没有能难倒的事。我可他妈累死了,几十个工地干不上去全都开锅了,娘的,虱子多了不怕咬,爱咋咋地!话又说回来,幸亏你帮我一把,死活能挺过去。等忙完了我们俩人陪行长大人出国玩一圈,好好谢谢人家。再生父母啊,永世不能忘。” 车宏轩解释说:“他那人不扯这套。” 曹老板更正一句:“你明白什么?我已经过去了,你就做好准备,我们一口气把欧洲全都走完!杂种的,蹦高花,照一百万祸祸,整个艾滋病再回来!” 车宏轩笑了说:“难怪王伟说你没喝呢就高了!” “那个混脏东西!早晚我再搧他一顿,解解恨!” 车宏轩把话切入正题:“我现在遇到个难事,有个同学在老家那边当副县长,在梦乡镇招商引资搞了个大市场,计划九月二十八号开业。有点玻璃幕墙和保温窗,中标单位扔下不干了。” 曹老板立即不解恨似地说:“我知道那个项目。告诉你,给多少钱也不能接,杂种的,让他们死在那里!投标的时候我们标书都买了,拦标价死低,我们根本没投。前两天投资方开车来过,妈的我根本没搭理。现在到处抢工期,既没有安装队也没有加工能力。断桥窗加工车间任务满满的,就是满打满算,几千平米保温窗也得半个多月才能干完。幕墙加工更插不进去,每天都在加班。再说,欠了一圈帐,材料也进不来。这件事管你叫祖宗也不能接,到时候别弄得钱没挣到惹一身官司,手里捧个刺猬——放不下扔不开,没l子找个茄子挂着!” 车宏轩知道曹老板说的是实话,这个季节是干外装的关键时候,哪个单位都要抢在十月底以前封闭,十一月初保证准时供暖,永丰铝业当然也正忙得不可开交。 车宏轩考虑一下问:“能不能再考虑一下?这边同学关系我不好推辞。” 曹老板肯定地回答道:“绝对不行!我劝你一心一意把古城市工程干好,那些z皮子不能理,都给你算到骨头里,我们北方人玩不过他们。” 车宏轩反问道:“我们面对的是我同学,是我老家,是当地政府,怎么好见死不救?” 曹老板冷笑一下说:“这种事不能顶着枪子往上冲,那你不死定了?!自己死活都不知道呢还谈什么救不救?别大酱缸扎猛子——不知道深浅!” 车宏轩笑了说:“我们应该越是艰险越向前!” 曹老板不客气地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是想赚钱还是想帮忙?想懵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半斤八两,挣钱谁不想,可也别打铁烤糊脸子,看不出火候来呀!想帮忙更不现实,答应帮忙的时候你好我好,一旦干不上去那就成愁人了,什么同学、老乡全都是瞎扯,还不把送进去?拉倒,小心驶得万年船!” 车宏轩点点头说:“大哥说的确实有道理。” 曹老板反而补充一句:“假如你敢举起大片刀咔咔就是砍,一平米确保净拿三百,那还有个考虑。” 车宏轩为难地说:“是不是有这个可能说不清楚。” 曹老板哈哈大笑一通说:“妈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逼到这个程度不拿钱不好使!” 车宏轩笑了说:“那还不如去抢银行!” 曹老板反感地说:“这话让你说的,抢银行你不得被打眼吗(枪毙)?” 车宏轩笑了说:“行啊,按照你的指点我先探探路,看看能不能把大刀片耍起来。不过一旦要干,我是没这个实力,需要公司承包。” 曹老板叮咛道:“我更没这个精力,给多少钱都不会接。祖坟都哭不过来呢,哪有精力哭这乱坟岗子!” 车宏轩坚持说:“这是我们的业务范围嘛!” 曹老板厉声说:“我告诉你别发虎,别让人圈进去。假如你想接,谈到什么程度一定要及时告我。别忘了在这方面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你才干过几个项目?” “好的大哥。” 车宏轩放下电话,走回屋里,看着李思雨轻轻晃晃头说:“我们老板不想接这个项目。” 李思雨正想说话,电话响了,他接过电话生气地问:“又什么事?” 对方讲了一大通。 李思雨气愤地问:“谁让你讲的?” 两人在电话里不愉快的吵了几句,李思雨气愤的摔了电话,沉一下看着车宏轩说:“走,去投资方那里。” 车宏轩边走边说:“我再打个电话。” 李思雨满意地说:“对,好好落实一下。” 车宏轩给老史打电话,通报一下情况。 老史考虑都没考虑说:“天赐良机,应该抓住。”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什么意思?” 老史高兴地说:“甲方这样急,那是挣钱的绝好时机!你没有多想想?” 车宏轩解释说:“我倒是刚刚想过,准备让你了解一下干保险公司和jx工程那两伙人手头有没有活。” 老史说:“执行情况我都了解,他们都在忙,只有秦新明今年没活,手头队伍也齐备。” 车宏轩追问:“那些人都是木瓦匠,能行吗?” 老史笑了说:“你觉得和我们的山民比如何?说明白了我们干的活就是吕木匠。” “理是这么个理,可哪敢冒险哪?” 老史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干幕墙的时候我过去,干保温窗的时候我让常大哥和汪河过去,没有问题。” 车宏轩点点头说:“有道理,就是分险比较大!” 老史不客气地说:“富贵险中求!” 车宏轩点点头说:“等我电话,我先探探路。” “好的。” 虽然如此,车宏轩还是觉得难度不小,风险很大,如果拎起大刀片砍又有乘人之危之嫌,中间还夹着李思雨,一时进退维谷。 车宏轩开车和李思雨去投资方那里。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机遇与陷阱(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机遇与陷阱(四) 工地指挥部在售楼处的二层。售楼处是一座两层楼的钢结构建筑,装修的像个古堡,上边挂满皮草广告的彩条幅,保安着装整齐,对进出的车辆举手敬礼。 车宏轩开车进去后,问李思雨:“我怎么感觉这个建筑修得像个庙似的?” 李思雨说:“我不明白这些,听说是欧式建筑,目的是体现皮草的实用性和豪华。”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笑了问:“这是哪和哪呀,挨着吗?” 李思雨赞叹地说:“你可得了,说是花大价钱委托北欧哪个国家设计的,属于世界顶尖水平。” 车宏轩不以为然地笑了说:“纯属于装潢门面!” 李思雨客观地说:“搞商业需要这些,这是实力的象征。” 两人边说边下车。 有接待人员来迎接两人,并彬彬有礼地告诉两人:“薛总去工地处理点急事,请你们上楼稍等。” 两人被带到二楼接待室,招待员脸上浮现出呆板的客气,倒上茶,伸手说了句“稍等”便退了出去。 两人相对看看,笑了。 车宏轩不客气地问:“怎么都呆呵呵的?” 李思雨也不客气地回答:“都被管傻了!再说,有点能耐的谁在这里干这个?” 两人开始喝茶。 没一会进来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毕恭毕敬得有些呆板,点头哈腰地和李思雨打招呼,然后也不问来头,直接将蓝图摆在车宏轩面前。 车宏轩又感到好笑,看看李思雨,并没好意思说什么。 李思雨对那人说:“这是永丰铝业的,专业干幕墙的厂家!” “你好你好!”那位和车宏轩握手,然后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准备回答问题。 李思雨接个电话,喊了两句起身出去了。 车宏轩像模像样地看看平面图、立面图和刨面图,然后又看看已经设计完成的外立面装修的分割图、节点图和材料清单,琢磨好一会,拿起电话给老史打过去,对不明白的地方一一讨教,直到把问题全部搞清楚了才结束通话。这次电话足足打了四十分钟,以至于老史看了好多次手机,感到太磨叽了。 车宏轩放下电话,向坐在身边的人询问了一些现场情况。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李思雨和薛总指挥推门进来,后边跟了一帮喽啰。 薛总指挥矮胖,胸脯挺起,进屋刚坐下就又拿起对讲机嗷嗷喊起来。 待薛总指挥放下对讲机,李思雨命令道:“你把它关了!” 薛总指挥关了对讲机,也没理会李思雨,两眼通红地看着车宏轩问:“你就是李县长的同学?” 车宏轩点点头,没言语,对于这样生硬的问话他感到不舒服。 李思雨反感地问:“你能不能客气点?” 薛总指挥又问:“前两天我去过,怎么没有见到你?” 车宏轩反感地解释道:“我不负责这方面工作。” 薛总指挥点点头客气地说:“作为外装企业你们公司的规格够了,全国也找不到几家,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如果早了解情况,招投标的时候就定你家了。” 车宏轩有点吹乎地说:“我们这两年任务满满的,销售员的工作有点挑挑拣拣。也算我们领导层管理不到位,这么大项目在我老家竟然不知道。” “不是不是,”薛总指挥两手在面前快速摆动,“我们不相信那些推销员的话,也不相信宣传图册。推销员什么大话都敢说,宣传图册敢把人民大会堂搬上去,我们没办法相信。这次我们要不是听李县长介绍也不会找到你家。上次去见到你们梁伟经理了,看来真是店大欺客啊!” 车宏轩客气但又非常志豪地解释说:“不会不会,是不是谈的不愉快?” 薛总指挥叹口气说:“不说那些了,有名片吗?” 车宏轩把贷款时给银行准备的名片拿出来,双手捧给薛总指挥,并同样客气地一一送给另外几个人。 薛总指挥边看边“啊啊”两声,然后说:“上次请李县长同去就好了。这甲方做时间长了也会养成坏习惯,到哪都想说上句,就不明白求人的滋味有多难受!” 车宏轩客气地说:“这不能代表我公司的经营宗旨,用户永远是上帝。” 薛总指挥干脆地说:“希望这次车总们能有所收获,我非常希望能与你们公司结成战略伙伴关系。作为长期发展的策略,我们将在相关行业建立自己长期稳定的合作伙伴,避免这个工地的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希望你们能珍惜找个机会。” 车宏轩逢迎地说:“非常感谢,我们会努力实现这一目标。这里是我的老家,又是我结交新朋友的地方,如果有机会能做点贡献将在所不辞。” “说正事。”李思雨不耐烦地插话进来。 “好的好的,”薛总指挥说,“关于我们公司,车总你应该清楚,上市公司,主打产品是商业地产,每年都有大量内外装任务------” 李思雨皱起眉头打断道:“车轱辘话!” 薛总指挥脸不红不白,继续说:“关于这里的情况,李县长已经向你介绍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图纸我也看了,相关细节也和我们的技术 部门做了了解。” 薛总指挥点点头说:“响鼓不用重锤,客套话就不说了,谈谈你的想法。” 车宏轩说:“第一,图纸需要有设计资质的单位盖章,对水密性、气密性和强度(凹度)进行计算,只有这些计算通过了才能施工。” 薛总指挥轻轻晃晃头说:“这没必要,如果担心出问题我们承诺承担责任。” 车宏轩据理力争:“情况是这样,幕墙工程刚刚在国内兴起,鱼龙混杂,不少包工队依样画葫芦,不规范,出了事故。” 薛总指挥摆摆手说:“我不是搞这个专业的,情况了解不多。” 车宏轩解释说:“玻璃脱落,整体垮塌,都不在少数。如果不能按规范施工,那就相当于是悬在高空的定时炸弹,一旦出事谁也承担不起。这就引出了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我初步认为你们原设计用150系列幕墙有问题,强度不够。” 薛总指挥不耐烦、也感到很惊讶地说:“你说什么?这可是开了国际玩笑!” 车宏轩耐心地说:“一层楼高55米,二三四层也达到48米,恐怕计算通不过。” 薛总指挥强硬地说:“行不行也就那样了,设计不能改。再说材料都生产出来了,工期也不允许了,绝对不能变。车总我希望你是来成事的,不是来拆庙的!” 车宏轩看看李思雨无奈地笑了。 李思雨说:“必须按规范办!” 车宏轩解释说:“国家去年已经颁布了标准,这是我们唯一的幕墙国家标准,必须按这个标准执行。当然,我们企业内部也有企业标准,比国家标准更严格。” 薛总指挥问:“这很麻烦,也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你们看看,能不能在现在的条件下把幕墙立起来?” 车宏轩肯定地回答道:“不能。” 薛总指挥这下急了,头上冒出汗来,看着车宏轩愁眉苦脸地问:“那怎么办?能不能就现在的情况尽快拿出解决办法?” 车宏轩平静地说:“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尽快提供计算依据。关于材料部分,也会拿出对策,采取一些补救措施尽量使用,以避免重大损失。” 薛总指挥知道这次遇到行家了,马上服服帖帖地说:“好的好的,非常感谢!看来我们合作开局不错,前景看好。如果需要费用,我们不会吝惜。嗨,我当初就说,这价格太低了会出问题,可我们没有搞这方面专业的技术人员,所以整不明白,吃了大亏。不幸中的万幸,幸亏他们跑掉了!” 车宏轩郑重其事地继续说:“还有施工人员,这个季节人员非常紧张,水涨船高,人工费肯定要贵。由于带有抢工期的性质,会有很多预料不到的问题,会产生更多的费用。” 薛总指挥想了一下说:“原则上各项取费要按照省内有关定额执行,施工中遇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签单,比如人工费、误工费、通勤费等等,我们承诺都可给予签单。” 车宏轩早已经考虑好了这个问题,毫不客气地说:“要搞个包死价格,要使施工单位能够抵御风险又可以有足够的诱惑力。我讲这个并不是为了我们单位,不管哪个施工单位来施工,这都是必备的条件。否则不会有队伍来接这半截工程。” 薛总指挥也对这件事做过认真的考虑,也针锋相对地说:“这个问题我们研究过,想大幅提高价格肯定不行。我们是上市公司,管理比较严格,如果把价格包死日后工程审计怎么处理?工程没有审计报告就没办法进账,工程款就无法付出。你们必须把预算搞得清清楚楚,各项取费按现行省定额标准执行,要有法可依。否则,我们宁可用塑料布把洞口封上也不能无原则地开口子,那样无法向董事会交代。我也希望你们要珍惜眼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年不赚钱或少赚钱,以后会赚大钱,不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薛总指挥干干脆脆地讲着自己的观点,旁若无人。 李思雨听得不耐烦了,还是用当地土腔土调说:“都妈火烧眉目了还在那里老母猪嚼饭碗——满嘴是磁(词)!把抢工期放在第一位,经济问题放在第二位,为了保工期,多花点就得认账!” 薛总指挥坦然地转转眼球,轻轻摆摆手表示反对,为了给李思雨留面子没言语。 车宏轩说:“如果按定额执行,恐怕没有哪个厂家会接手,没有利益的驱动哪来的动力?再说工程承包风险很大,一旦赔钱就不是小数额。原来的承包商就是前车之鉴,我们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李思雨说:“我赞成这个说法!” 薛总指挥说:“我不是说了吗,超出预算部分给予签单,也就是说我们会充分考虑这一块,确保施工单位不会赔钱,这只是履行个手续罢了。” 车宏轩争辩道:“我意见不管哪家施工,超出预算部分在施工前认定下来,让施工单位看到利益,让利益驱动一切。” 李思雨说:“这个建议对,工程满打满算就还有四十来天,谁有时间天天跟在你们屁股后边签单?那还能干完吗?” 车宏轩点点头说:“就是这个道理,况且签单又不是哪一个人就可以办的事,我们经历过多了,耗时费力,苦不堪言。” 薛总指挥勉强点点头说:“我只能答应向上请示。” 车宏轩说:“还有工程款问题,要有预付款、进度款,工程完工前只能留5”的保修费。” 薛总指挥板起面孔说:“这个办不到!必须按我们公司统一规定,按月结算,下月15号之前支付至已完工程的80。” 车宏轩冷笑一下说:“如果是这种条件,相当于施工单位全额垫款,因为到下月的15号已经临近开业了!” 李思雨一撇嘴说:“是啊,你怎么说话不动脑子?这点小九九谁还算不明白怎么的?你能定不?如果定不了赶快向上请示!” 薛总指挥说:“请示也没用,不可能因为这项工程改了章法!” 李思雨说:“特事特办嘛!” 薛总指挥为了避免场面尴尬,僵在这里下一步不好办,便硬着头皮答应道:“好好好,我负责向上请示就是。” 争论就此打住,下一步大家又对现场施工情况进行了交涉。 直到谈判结束,车宏轩也没有答应会接手这个活,因为古明远有话在先。 出投资方办公室,车宏轩拉李思雨去洗澡。 李思雨说:“你得想办法把活干了,你很内行,你接手我放心。” 车宏轩客观地说:“不是我不想干,公司那边对他们有成见,没办法操作。” 李思雨叮咛道:“你尽量想办法。”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再考虑考虑,毕竟在这个行业干了这么多年,认识很多同行朋友,帮你联系一下。” “一定要抓紧。” 车宏轩点点头说:“肯定会认真负责。走,我们去洗浴中心。” “不去。” “晚上吃饭呢?” “也过不去,事太多了。” 车宏轩点点头,只好告别李思雨。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机遇与陷阱(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机遇与陷阱(五) 车宏轩和几位同学吃了晚饭,又去洗浴中心休息,没想到姐姐来电话让他过去,他只好去姐姐家。 外面晴空万里,明月朗朗,万籁俱寂。家乡的夜晚真好,他太熟悉了,这难免令他想起很多往事:风景幽静的小河沿,书声朗朗的学校,社员们在田间劳作的情景,这些都像一幅幅油画浮现在他眼前,这使得他想起了几天前,诗人林泉的一首诗: 夜景随吟 不觉新月又重来,但愿暖风可爽怀。 四季轮回天地道,无需苦叹鬓毛衰。 他不禁有几分感慨,自己毕竟快五十了,还在事业上奔波,难免有几分失落感。 农村一般地方睡得都比较早,但现在孟乡镇做生意的人多了,加上电视机的普及,生活习惯在慢慢的改变,睡觉的时间也晚了,没个九、十点钟像市里一样不关灯。 车宏轩推门进去。 姐姐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一起看电视,见车宏轩进来,姐姐高兴地对那位女人介绍说:“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我大弟弟。” 车宏轩客气地打招呼:“你好你好!” 姐姐接着说:“这是我三姨家老五老丈人弟弟家的大闺女,叫江燕,农业学校毕业,本来分配了工作,愣是没去,回家里包了好多地搞绿化苗木种植呢。” 车宏轩佩服地说:“那可是了不起呀,现在这个行业刚刚兴起,前途无量!” 江燕抿嘴笑了说:“哪有那么严重,干这个的很多,竞争也非常激烈。” 江燕中等个,衣着得体,虽然肤色不白却很洁细,有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说话带有轻微鼻音,她继续说:“家里投了不少钱,还没有回报呢。” 车宏轩客气地说:“春种秋收,什么事都要有个过程。” 姐姐说:“听说你回来,想请你帮忙跟李县长说说,镇子里配合大市场开业要搞绿化,能不能把绿化工程拿下来。”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这可不一定能帮上忙。” 江燕说:“最好是请李县长到我家苗圃去看看,如果去不成也没关系,你去看看也可以。我那里现在最想出手的是八年树龄的银杏树,树高五米以上,胸径都在八十公分左右,报价在八千到一万,有两千多棵,已经来过一些采购的,但还没有成交。你在大城市,结交面广,有机会就帮我推销一下。不像我这里,坐井观天,白白丢失很多机会。” 车宏轩感到震惊,原来面前这位小妹分量不轻啊应该,建立联系,便真诚地说:“一定竭尽全力。” 姐姐有几分高兴地说:“江艳知道你是干这行的大老板,不仅想请你帮忙,还想请你当个名誉顾问。如果你有闲钱,更希望你投资入股。你走南闯北的关系多,有时候一句话就够我们跑断腿的。当然,人家也说了,不会让你白帮忙。” 车宏轩笑了说:“帮忙可以,包括我正在施工的开发区,都可以问问,至于名誉顾问,确实担当不起。” 江燕老练地说:“那就运行一段再说。” 车宏轩非常认真地说:“我明天跟李县长研究幕墙工程,如果有机会我会把你的这件事提一下,看看情况如何。” 江艳高兴地说:“那就谢谢你了!”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 三人闲聊起来。 正说话间车老三满身酒气推门进来,目空一切,大声嚷嚷说:“我哥你也没喝好啊?我带来好东西了,浇汁黄花鱼,纯山东半岛的黄花鱼,香极了,我陪你再喝点!” 姐姐不高兴地说:“没看有人吗?就知道喝!我们谈正事呢。” 车老三看一眼江燕点点头说:“不好意思小妹妹,打扰了!不过谈什么正事也不能耽误喝酒,酒都不喝好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小妹妹你要不介意也来两杯,我们边喝边聊。” 江燕原来认识车老三,站起身说:“不了三哥,我还有事。” 车老三问:“你认识我?” 江燕笑了说:“我是江家(村)的江燕。” 车老三不知道真假,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有眼不识泰山!真正的大老板!不显山不显水的,实实在在的地主!” 姐姐生气地说:“这是我请来的客人,看你这几句唠的,白菜地耍镰刀——嗑(棵)唠散了!” 车老三憨笑一下说:“妹妹是那么大老板,开个玩笑不会不高兴?” 江燕温和地说:“没什么,我愿意听三哥说话,那样,你们喝酒我先走了。” 车老三非常真诚地说:“别呀,我来你就走什么意思?要么我请你们去吃烧烤?” 江燕说:“明天大哥去我那里,三哥如果不介意一起过去,算是我现在就请了。” 车老三高兴地说:“好啊,一定去!” 江燕走后,姐姐看着喝酒的车宏轩说:“你看江燕,小模样长得就是周正,我真喜欢!” 车老三不耐烦地说:“得得,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搁那动歪脑筋,要说长得漂亮,江燕比不上我嫂子!都是那套号的,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 姐姐没有搭理车老三,接着对车宏轩说:“我妈活着的时候没少和我说,有合适的给你找一个,生个儿子。你现在要条件有条件,要年龄有年龄,该抓紧了,老那天膝下无子不行啊。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先,你现在就一个丫头片子,嫁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永远回不来了。” 车老三不知道真气还是假气,杯子往桌子使劲一墩气愤地说:“别嘞嘞那些破事,影响喝酒情绪!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再不就看奇门遁甲看蒙了!” 姐姐不高兴地说:“你别把杯子给我摔坏了!一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瞎喝,帽子都是好人!” 车老三不惯姐姐毛病,把杯子举到眼前看着说:“看你家的破杯子,埋了汏,明天我给你抱来一箱!” 车宏轩摆摆手劝说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 车老三不屑一顾,端起杯请哥哥喝酒。 车宏轩喝杯酒,想起江燕娇美的模样,不无惋惜地说:“随遇而安,我们那个年代实行计划生育,我当时又是企业干部,不可能想得太多。” 姐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没能耐说你没能耐的,别说这些话!你现在不是下海了吗,谁还管得着你?镇上原来那个盖大厅的,也是我们镇子里的人,说起来你都能认识,四个老婆。有钱吗,前年当了人大什么职务,不几天花钱买个县公安局副局长干。官也当着,这边生意照样做,论官论财都比你强,谁不佩服?谁见了不得点头哈腰的?你算什么?” 车老三气愤地说:“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得留着,当瘸子别说短话!再说那都是眼前的事,不是没报,那是时辰没达到!” 这件事还真让车老三蒙对了,没过两年,姐姐说的那位大老板就被判了无期徒刑。 姐姐也生气了,指着车老三问:“你会说话不?” 车老三愤愤地说:“他们走的是黑道,哪天政府翻脸了收拾的就是他们!” 姐姐不服气地说:“胡说八道!现在人家叫有权有势,想抓谁就抓谁,想办谁就办谁,树大根深,官官相护,谁也动不了!这社会是人家的,不是我们这些造粪机器的!” 车老三摔下筷子说:“就他们?黑社会,杀杀打打强买强卖,兔子尾巴长不了,秋后的蚊子,嗡嗡不了几天!想当年国民党号称八百万军队,还不是被风卷残云啦?猪头肉不是猪头肉—全欠收(熟)拾(食)!” 车宏轩摆摆手说:“喝我们的酒,不谈天下事!” 姐姐说:“我也不想谈论天下事,张家长李家短的犯口舌没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妈在世的的时候和我三姨说过这件事,我三姨说要是你能离了,这件事有可能。我看,你哥要是娶这么个媳妇咱们家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车老三有一次使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你说话还能有点边没?人家上千万的身价能找你个二婚?况且又差了那么大年纪,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你谁呀,撒泡尿照照!我听说人家(江燕)处了好几年的对象是大连的,干部子弟,要家庭有家庭要长相有长相,说不嫁就不嫁了,我哥算老几?再说还有我嫂子呢,不管怎样也是糟糠夫妻啊!你这是干什么?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可别作损了!” 姐姐争辩说:“什么事到你嘴里就变味了!我们要不是一个奶嘴上吊,我吃饱了撑的管这些事?我知道她处过对象,听说就连手都没拉过,那算什么?什么事到你那里就算完,没有剩下的!” 车老三讽刺地一笑说:“哎呀我的姐姐呀,你可别搁那胡嗤嗤了,一天蒙三诈四的是疯了还是傻了?我问你,孩子满街跑,你看到谁干什么了?还连手都没拉过,你跟着去处对象了?” 车宏轩摆摆手说:“都别说了,这跟我们有关系吗?来,我们俩喝酒。” 车老三高兴地端起杯,陪哥哥喝酒。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机遇与陷阱(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机遇与陷阱(六) 哥俩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情意浓浓继续喝,边喝边聊。 车老三接着说:“我告诉你大哥,树苗这种事不能管,管好了也是一分没有,管不好落一堆埋怨,让大家笑话!” 姐姐抢过话说:“喂呀,我就不信了,好人护三村,好狗护三邻,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有粉谁不往脸上擦?” 车老三摆摆手反感地说:“你行了,没人陪你嘞嘞那些闲事!哥我跟你说正事,我好几位朋友听说你回来了都要请你喝两盅,这些人各报各都是老板。光这些人手里的活就得上百万,这简直就是往你兜里揣钱!” 姐姐对车宏轩说:“是啊,老三这句话说的才是正理。我也听说了,说你这回可是瘸子穿大褂——抖起来了!我琢磨这话有点道理,人在世上花在盆里,时来运转的时候越肥越添膘,所以你千万要珍惜机会。你现在回来不比县长来了动静小,哄起来了,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路边无人问!” 车宏轩高兴地端起杯请车老三一起再干一杯。 姐姐转个话题问车宏轩:“我听说现在材料涨价,你干的工程闹不好要赔钱,有这事吗?可要加小心哪,我前两天又给你算命,说你这几年不顺,可千万要小心。你最大的毛病是谁的话都相信,心肠太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酒一定要少喝,酒大伤身,酒多误事,一定记住。”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说:“好的我记住了,你今年的买卖怎么样?” 姐姐想了一下说:“我小打小闹的有什么?今年做外贸,出口俄罗斯,不太好,不如做内贸那么快,明年改做内贸。两个孩子合伙做内贸,现在还可以。” 车宏轩认真地问:“你怎么不张罗找个老伴,老那天日子不好过,找一个也好有个照应。” 姐姐笑了说:“我两个大儿子,找那个麻烦没必要,让人笑话。” 酒后,车宏轩就睡在姐姐家。 第二天,车然后在工地外边转了一会,看完现场给曹老板打电话:“说话方便?” 曹老板猜到还是那件事,干脆地说:“捞干的。” 车宏轩摆明态度说:“盛情难却,我的这位县太爷发小不依不饶,还告诉我这里要加快城市建设步伐,今后几年会有很大建设规模。” 曹老板不以为然地哈哈哈大笑几声说:“那都是钓鱼的鬼话!铁打衙门流水官,到时候还说不定怎么回事呢!” 车宏轩知道要从挣钱的角度出发,这样说曹老板容易接受,便进一步说:“无论如何我不想丢了这块市场,毕竟人熟为宝。” “你想怎么办?” “还得以永丰铝业的名义干。” “接着说。” “我哈尔滨有位朋友,很有实力,我想让他干。” 曹老板吭哧一会才说:“你又在那里琢磨什么道道呢?这件事在公司内部我只能对你,你和你的那位朋友怎么办你们自己商量。” 车宏轩高兴地说:“可以,不过我替我朋友说两句好话,他做事光明磊落,做人冰清玉洁,势力也比我大,重要的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用他来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比我好说话、好办事。” 曹老板高兴地说:“行啊,你办事我放心!不过按惯例,他必须交20万保证金。”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不是问题。” 曹老板爽快地说:“办,公司从现在开始走向经营管理型!” 车宏轩明白曹老板也是要学南方搞挂靠,谁都明白这样挣钱快且省心,便逢迎说:“应该这样,生产关系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 “那都是好听的,在价格越来越低的情况下,我们这么大规模再实实在在地干工程,管理很难到位,干一个赔一个,倒逼你必须走这条路,否则就得关门。” 车宏轩点点头说:“你把道理讲透了,我佩服。当然也会介绍朋友过来,利用你的舞台发展。” “我会立即安排这方面工作。” 车宏轩感觉时机特别好,马上说:“我这边急,要立即派两名设计员过来,重新出图,把已经采购的材料通过增加辅助支撑或者增加钢芯全部利用起来。” 曹老板说:“那不行,靠嘴捅咕不行啊,得先签合同。” 车宏轩说:“容我一步步走,这件事我可以作保证。” “好,我给你派个硬人过去!蚂蚱也是肉啊,先趟趟路,从现在开始设计也要对外承揽任务,争取创造效益,最少要减轻负担或是自负盈亏。” 车宏轩高兴地说:“没问题,这个项目就签订设计承包合同。” 曹老板笑了说:“干买卖就是这样,有事没事常在行!其实这社会里五行八作,干什么最辛苦?就是他妈我们这帮买卖人,起五更爬半夜不说,见到客户就像狗见到了主人,摇头尾巴晃,生怕人家不高兴!尤其那些开饭店的,没个王八脑袋根本干不了!” 车宏轩笑笑说:“当老板也有风光的时候!” “还有什么麻烦事?” 车宏轩不失时机地说:“有七千米保温窗要在一个月内加工完毕,投资方已经把铝型材订了。别的厂家加工费是每平米十五元,我们要二十五。” 曹老板补充一句:“料头子得归我,留着换酒喝。” 车宏轩说:“没问题,具体细节在加工合同中明确下来。” 曹老板高兴地说:“好,不过我告诉你,也就是你,换了别人管我叫祖宗我都不会答应!现在是什么时候,抢工期都红眼了!对了,提醒你一下,心狠点,把大刀片举得高高的,往死里砍!这种小南蛮最可恨,你不跟他妈搞破鞋他不可能管你叫爹!” 车宏轩笑了,放下电话去见李思雨。 一见面,车宏轩问李思雨:“是不是要搞绿化?” 李思雨惊讶地问:“你怎么关心这种事?” 车宏轩解释说:“有个老亲戚在江家村种了不少苗木,希望能搞点绿化工程。” 李思雨摆摆手认真地说:“千万别管这种事,我们市搞苗木的好几十家,为这点活都打破脑袋了。再说,绿化工程是政府管理的,根本没钱,全额垫资。眼下教师工资还欠着呢,哪有钱干景观工程?” 车宏轩笑了说:“我既想帮你的忙也想帮她的忙。” 李思雨告诫说:“这种事很麻烦,进来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乐呵呵,一旦欠钱了就可能反目成仇。” 车宏轩问:“是你亲自管这件事吗?” 李思雨淡淡笑了一下说:“我只有干活的权利,没有花钱的权利。” 车宏轩说:“政府还是可信的,否则我们还能相信谁?” 李思雨见车宏轩这么认真,只好问:“你说的是哪家?” “江家村有位叫江燕的------” 李思雨皱起眉头问:“你和她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在琢磨什么坏事?管住你的黑手,否则死无葬身之地!老江家是大户,不说成帮结伙打群架是威名远扬,就是省市机关那也有很多子弟在要害部门。”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去她家打家劫舍。这是我亲姨家的孩子,老亲戚啦!” 李思雨点点头说:“要是这样还可以,过两天让他们把清单报给我。” 车宏轩进一步问:“我们是不是去看看?” 李思雨摆摆手说:“不去。说正事,赶快把幕墙的事安排好,决不能误事。” 车宏轩考虑一下问:“我感觉投资方并不太着急啊?” 李思雨反驳道:“投资方你见到谁了?这些雇员就这样,吃里扒外,逆反心理,看热闹不怕事小,他们代表不了投资方的意见,更谈不上跟总老板保持一致。再说,做这件事你对的是我,是我们县政府。” 车宏轩冷静地争辩道:“我不想承担这么严重的责任,不想接手这个项目。” 李思雨不高兴地说:“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车宏轩把早已经想好的意见讲出来:“我想在技术方面给予支持。” 李思雨心事重重地说:“我昨天晚上考虑一下,还真不行,工程你得负责到底。目前看来你不能不管,这件事我就压在你身上了。” 车宏轩沉默一下说:“也可以帮助找一支素质好的队伍交给投资方指挥,实行清包工,这样就不用在经济谈判上花费更多的时间了。” 李思雨皱起眉头说:“我不明白,既然这样有把握为什么搞曲线救国?你在回避什么?我认为你不如承担起责任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今年搞的这是第一期,以后还要搞二期三期,还要搞地产开发,这里已经被列为加快城市化进程的重点地区,建设规模不会小了。作为企业发展的后续条件,你应该把这里作为合作关系和市场储备起来。不要以为这里水浅养不住大鱼,更不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车宏轩有苦难言,笑了说:“这里毕竟是我们的老家,走一步看一步。” 李思雨语重心长地说:“不管你是怎么考虑的,这项任务一定要按期完成。你不要理解错了,好像我是为了什么目的,没有这方面关系,我是职责所在,必须保证大市场如期开业!” 车宏轩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说:“明白。” 李思雨看看手机的时间,看着车宏轩说:“我有会不陪你了。关于工程方面的事立即安排,争分夺秒。” 车宏轩点点头说:“你忙,我在这里转转。” 李思雨答应一声“好”转身离开。 车宏轩目送李思雨,然后去工地详细看看。 看完工地,车宏轩感到轻松些,他立即给秦新明打电话:“在哪里?” “车哥,在哈尔滨。” “忙吗?” 秦新明语气还是那么慢悠悠地说:“谈了两个项目,付款条件都不好,现在没活。前几天想给你打电话,寻思让你给我张罗点事干,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呀,又一想你会想着我,就没打。” 车宏轩立即问:“你手下的工人都在干什么?” 秦新明知道有好事了,马上回答说:“有的在马路边上蹲着,有的闲在家里。” “组织个百十来人的队伍难度大吗?” 秦新明胸有成竹地说:“随叫随到。” 车宏轩兴奋地说:“好,安排家里准备一百人,你马上过来,我在工地等你。” 秦新明高兴地问:“有活呀?” “是,很急。” “我那些人都是木匠,能干好外装吗?” 车宏轩说:“我都替你安排好了。” “好,我马上开车过去,晚上等我吃饭。” “好!” 车宏轩结束通话,感到特别兴奋。 晚上,秦新明带着两个手下的风尘仆仆的赶到孟乡镇。 车老三帮着安排两个房间,又把明天设计员的房间预定好,然后招呼大家去吃杀猪菜。 去吃饭的路上,车宏轩把事情大概和秦新明交代一下,告诉他咬定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每笔钱到手都扣下这个数,否则就停工,只留很小部分工程尾款等待审计。 秦新明沉默好久,然后说:“车哥这事我这么看,既然是想干,又想长期合作,我们就不能宰人家,否则人家会认为我们不诚实,搞个城下之盟只能是玻璃缸捣蒜——一锤子买卖,得不偿失。现在少挣点以后也许会有更大机会。” 车宏轩想想,没言语。 秦新明问:“车哥,搞内装我是行家,外装我不明白,能不能行?” 车宏轩交代说:“先把两个设计员安排好,一人给五千,设计上依靠他们。干活的时候我安排老史过来,供应上依靠谢厂长,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干幕墙的工具和吊篮我都有,会安排给你拉过来。现在关键的是安装工人,只要安装工人到位一切就都好办了。原来我想让你干内装,一看是面对千家万户的业主,不适合,就没让你过来。” 秦新明虽然从看守所出来好几个月了,还是面色苍白,生意上又没什么起色,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秦新明突然问:“史哥怎么能没来?” 车宏轩笑了回答说:“马上到,明天让他陪你谈合同。” “谢谢车哥。” 一边聊着,两人一边来到饭店。 车宏轩还没坐下,突然接到同学老邹电话:“在哪呀?” “老家。” 老邹哈哈哈大笑一通说:“哎呀巧啊,我小朋友父亲是搞装修的,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说梦乡镇有个大项目,想去那里揽点活。你原来说你有个弟弟在那里挺有面子,不能光说不练,现在得启用这个关系。” 车宏轩也笑了说:“这里的装修活都是个人的,不一定好玩,并且要求很严,必须有资质,我看你就别让他过来了,以后有好机会再说。” 老邹认真地说:“你还行不行?端起酒杯吹吹呼呼的,动真格的就熊了?” 车宏轩解释说:“这边不好弄,不是挣钱的地方!” “别说了,我让他明天过去,怎么弄你看着办。” 车宏轩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继续推辞说:“我保证不了,我劝你不要让他过来,这里不是挣钱的地方。” 老邹不高兴地说:“这种话就不要说了,你还不清楚,干你们这一行的都这模样,一听有业务那就像着了魔,拦是拦不住的。” 车宏轩知道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只好勉强地说:“好,我和我弟弟好好说说,尽量想办法安排。” 收起电话,车宏轩越发觉得老邹说的这件事很难办,便心事重重地走向饭店。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机遇与陷阱(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机遇与陷阱(七) 投资方于经理见到秦新明后感觉不顺眼,认为秦新明好像有什么病,不太适合在工地干事。经过车宏轩再三解释,于经理才勉强答应。 当着大家面,于经理不客气地说:“具体施工谁在工地我们并不反对,但技术上要求永丰铝业负责,合同也要签到永丰铝业去。”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些都已经落实,下一步就是商量价格。这件事我们公司委托秦新明经理负责,希望你们尽快达成协议。我要到古城市去,这边现场的事全部交给秦新明经理。” 于经理不客气地说:“我们这边工程你也要负责到底。” 车宏轩毫不推托地说:“请于经理放心,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于经理笑了说:“你有这个表态我就可以放你走。” 就这样,车宏轩给秦新明接了头,自己全身而退,算是完全落实了古明远的“指示”。 车宏轩走出工地和车老三去姐姐家,正谈论江燕的事,外面来一台破旧的面包车,一位细高个带个鸭舌帽,斜背个单肩包的瘦弱中年人晃晃悠悠走进来。 姐姐见有人进来赶快迎出去,两人在院里说两句。姐姐回来,那人便回到大门口,旗杆子似地站在那里。 姐姐回来对车宏轩说:“沈阳来的,找你。” “让他进来。”车宏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姐姐笑了说:“说不好意思进来,怕打扰你。神神叨叨的,不像正常人,跟这种人打交道千万要小心。” 车宏轩说:“是朋友介绍来揽活的。” 车老三看看外边那个人,感觉像个病秧子,赶紧摆摆手说:“不好使!我们这里不认外地人。” 车宏轩耐心地说:“你得想办法,让他来的人跟我关系不一般。” 车老三断然地说:“没什么好办法,除了你亲自出马。” 车宏轩问:“以我的名义不行吗?” 车老三一撇嘴说:“不好使!你拿这里当怎么回事了?都是人中豪杰,产品顶尖,原材料最好,这里的生意人眼里揉不进沙子。如果你想吃这碗饭,那就必须是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如果感觉没什么意思趁早别伸手。” 车宏轩想起古明远的话,又想起老邹帮自己办的事,一时骑虎难下。 车老三说:“让他先回去听信,等情况明了你再过来。” 车宏轩招手请老张进来。 老张客气地说:“我是奔车老板你来的,一切都听你的。” 车宏轩也只好说:“这样,你留下联系方式,待四脚落地条件成熟的时候再通知你。” 老张说:“那就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了,如果能在这里拿点活,你就是再生父母!” 车老三心里嘀咕道:“这是什么人哪,说话太牙碜!” 车宏轩也感到老张这人不怎么样,不值得放心,便说:“你先回去等消息。” 老张离开车家兄弟便给老邹打电话,老邹便又给车宏轩打电话,致使车宏轩最后决定在这里成立一家装修公司。 车宏轩问车老三:“这件事你看应该怎么办?” 车老三推脱地说:“想干就得正儿八经地干,你得亲自挂帅,租门市招人员还要办个执照。”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我不方便,只能是你牵头成立一家装修公司。” 车老三摆摆手反感地说:“那不笑话?我正经生意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那个精力?再说古城镇就这么大,谁不认识我?突然开个装修公司不是开玩笑吗,谁敢把档口给我施工?” 车宏轩诚恳地说:“要帮老张一把。” 车老三态度坚决地说:“开玩笑!谁敢把钱交给一个外地的生人?要想干,装修公司你得当法定代表人,如果不能亲自管,那就只好作罢。“ 宏轩说:“来这里发展首先要租个地方有个门面,办个执照,这样才能开展业务,也能给人以信服。其次是开展业务的时候要敢于先干活后收钱,否则你怎么让人相信?” 老张想想说:“车老板,不瞒你说,我只是包工干活的,我没有能力开公司,更没能力承揽工程。刚开始我不是说了吗,在你面前我不敢装大象。” 车老三听明白了,摆摆手说:“算了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时候车里又下来几个人,车宏轩看出来这几个人都不是干活的,后来他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老张在麻将社认识的,都是老张的债主。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只好跟四说说,让他出头帮一把,自己也好有点收入。“ 车老三说:“那得你亲自出面,又必须保证赔了由你保底,否则你别把四弟往火坑里推。” 车宏轩点点头说:“也只好这样试试了。” 安排好这边事,车宏轩立即赶往古城市工地。 时间过得真快,距离上次付款已经过去了将近,甲方答应共支付进度款六百万,当时给了三百万,省余三百万待框装完、固定扇玻璃开始安装时再行支付。九月初已经达到了这个节点,可付款的事却迟迟没有落实。 九月十日,一直呆在开发区工地的车宏轩感觉情况不妙,打电话叫回一直忙在古城镇的老史。 老史八点多钟赶到工地。尽管他每天都给刘主任打电话,可刘主任还是那几句“好好好、行行行”,没有说明白哪天付钱。 老史仅仅离开几天的功夫,工地已经变化很大,前十个栋固定扇玻璃已经全部安装完成,看上去一片明亮,非常壮观。干过这种工程的人都知道,门窗也好幕墙也好,只有安装玻璃的时候才显示进度,可以说一天一个样。开启扇还没安装,一个个黑洞规则地暴露在玻璃中,显得很刺眼。最后那两栋小高层框架已经装完,固定扇玻璃正在安装。老史心里明白,这个进度已经超过了谈好的付款条件,要进度款理直气壮。 老史走进办公室,坐在车宏轩对面。 车宏轩问:“孟乡镇那边情况怎么样?” 老史回答说:“没问题,已经走上正轨了,我在不在都不碍事,只是秦新明不放心,舍不得我离开。” 车宏轩点点头说:“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过去,你得在这边呆两天,盯住钱的事。” 老史信心满满地说:“没必要,我遥控就可以。那边已经走上正轨了,技术上有设计员做后盾,管理上秦新明自己就行,不需要我们再多抄心。后边我们还是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里,不能荒废了主业。” 车宏轩点点头表示赞同地说:“十八号是中秋节,我考虑给工人放天假,杀头猪,慰劳一下。” 老史考虑一下说:“杀头猪可以,放假不行,现在已经到了分秒必争的时候,最多可以考虑过节那天晚上不加班。” 车宏轩点点头默许了。 老史说:“中秋节我们要准备些月饼、葡萄、南果梨再买点奶品什么的凑成四样,分别给甲方、监理还有土建相关人员都送一份。这地方和我们那里不太一样,虽然离得不远,但像农村一样特别重视这些传统节日,送礼成风。” 车宏轩想想问:“是不是也给每个工人准备一份,派人送回来家去?” 老史一边看着进度报表一边晃晃头回答:“没必要。” 车宏轩说:“你一会去见刘主任,如果还是那样含糊其辞我去找他(古明远),这两天必须没时间。要想两个工地都按期交工,我们必须快马加鞭,一刻也不能放松。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一个字:‘钱’!这边要想春节前完工中秋节前必须拿到钱,孟乡镇那边也是,我已经交代秦新明,工程款必须盯住,一天都不能耽误,否则928不能如期开业。”到钱,否则中秋节和国庆节就连上了,前后半个多月我们耽误不起。” 老史看看时间,站起身说:“好,我马上去。” 车宏轩叮嘱道:“钱落实后你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父母,当然一定要快去快回。” 老史轻轻晃晃头说:“哪有时间啊!” 两人聊了一会,老史看看快九点了,拿着文书去基建办,车宏轩去了工地。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机遇与陷阱(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机遇与陷阱(八) 车宏轩和汪河在工地看工人干活。此时秋高气爽,艳阳当空,他不由得精神振奋,竟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间来古城市找古明远,也因此拿到了这个大合同,也认识了金香兰和杨晓红,可以说是名利双收。转眼一年过去,虽然磕磕碰碰,充满荆棘,但毕竟梦想成真,满满的自豪感。 这时候谢厂长打来电话,带有几分气愤地说:“型材厂通知老聂太太,如果开启扇料还不提,人家就不等了,要发给别人。” 车宏轩笑了声问:“怎么会这样呢?我们订的材料,怎么可以随便转卖给别人?” 谢厂长听了这话更加生气,竟然喊起来:“你竟然还好意思这么说话,定材料时就连定金都不交,全靠我们舍弃了这张老脸。订完了迟迟不提货,还有点商业道德吗?人家压着库房,压着资金,这是小事,问题是过了这个季节材料卖不出去,这谁能负责得起?你不能替人家生产厂家想想?五金件也一样,现在货源非常紧张,李经理告诉我最多等到这个月底,再不交钱货就只能发给别人了。一旦这批货买完了,需要一个月以后才能给我们供货。到那时候黄瓜菜都凉了!我意见如果有把握还是先给他们个远期支票,开到下月底,甲方怎么也不会拖到那个时间?” 车宏轩明白空白支票轻易玩不得,便冷静地说:“稍微坚持一下,跟他们再解释一下,我明后两天给你确切消息。” 谢厂长气呼呼撂下电话。 车宏轩知道情况不妙,如果再拖下去工期确实无法保证,便马上给老史打电话:“见没见到刘主任?” 老史郁闷地回答:“见是到了,一提起钱的事就摇晃脑袋皱眉头,还是挂在嘴上的那几句话,不是行行行就是好好好。我看他心里根本没数,不清楚什么时间可以付款。” 车宏轩说:“再不付款一切都晚了,还要什么进度?” 老史问:“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有几件事急需商定一下。刘主任说国庆节期间市领导可能要来看进度,要求我们固定扇玻璃全部装完。” 车宏轩说:“我在工地,我马上回办公室。” 老史说:“好,我马上到。我感觉你应该跟他(古明远)联系了,拉下脸来把利害关系说清,不能再含糊其辞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明白,我立即办。” 车宏轩给古明远打电话。 古明远听完车宏轩的话沉思好一会才极不情愿地说:“由于国庆节前检查组还有后续工作要做,我考虑过了国庆节再付款。” 车宏轩急切地说:“那样可能来不及了,现在工地正是争分夺秒之时,延误二十多天付款,春节前将无法交工。” 古明远没理会车宏轩的话,继续坚持说:“关键是那时候付款于情于理都顺,你还是坚持一下。” 车宏轩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说:“中秋节和国庆节连到一起了,二十多个最适合施工的大好时光过去,我无法保证十一月份如期封闭确保采暖。再说,这是上次说好的事,不能说变就变啊!” 古明远又有几分钟没言语,然后试探地说:“要不这样,国庆节期间办公楼封顶,我们把那个合同签了,签完给你预付款,折腾一把。” 车宏轩急切地说:“来不及呀,这两天必须把答应的三百万给我。” 古明远沉吟一会终于答应说:“------等我电话。” 不多工夫,电话过来,古明远说:“派人打个报告给刘主任,明天解决。” “好的,立即办。” 放下电话,车宏轩大步流星来到办公室,还没等气喘均匀便告诉老史:“同意了,马上找刘主任。” 老史立即喜上眉梢,给刘主任打电话:“领导,我跟公司领导汇报一下,觉得资金问题仍然需要领导支持一下,否则过不去!” 刘主任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整天跟着屁股要钱,这么多施工单位,就你们一家最有出息!你们手眼通天,把我们都俘虏了!一会送个报告来,节前先解决一百万,节后看表现再分批解决那两百万。” “谢谢领导支持!其实这样有利于工程施工,是双赢的事。” “行了,别给我上课了!” 老史放下电话说:“先给一百万,节后看表现再给那两百万。” 车宏轩一皱眉头说:“不对呀,我说的是三百万一次性给。” 老史晃晃头说:“恐怕刘主任不会乱说话。” “不行,你马上给刘主任打电话,告诉他一百万不够,必须把三百万都给了。” 老史为难地说:“其实这个电话我本来就不应该打,讨二皮脸没意思。可想来想去怎么也比你给他(古明远)打要好说话,我就打。” 车宏轩笑笑:“你不如过去跟他见面说。” 老史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进到基建办,刘主任横他一眼问:“又来干什么?” 老史态度谦恭地说:“来当面感谢领导的支持,这叫登门道谢。” “行了,别在那里划圈子了,连三岁小孩子都明白的事!” 老史坐在刘主任对面,两手放在办公桌上捏在一起揉搓,笑眯眯说:“关键是我们那边领导来话了,给一百万不行,解决不了实际困难,请求你们一次性把三百万都付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刘主任一拍桌子说:“这个你就不要废话了,再大的领导说话也不好使,过不了我这一关!” 老史还想说什么,刘主任摆摆手说:“不要再说了,按照我早上跟你说的,按计划完成工期,一天也不晚立即付给两百万。” 老史挠挠头,知道再僵持下去没好处,无论如何自己完成了车宏轩交给的任务,便点点头说::“好,我马上回去跟领导汇报你的意见。” 刘主任笑了说:“这就对了!赶快组织生产,干到节点上找我要钱,我给你打包票!” “明白了,就是说这剩下的两百万掌握在你手中?” “别研究那些没用的!赶快回去干活,工期一天也不能耽误!” 老史答应一声离开基建办。 老史去基建办的时候,车宏轩给谢厂长打电话,通知可以开出月底前的远期支票,数额不要超过八十万。然后又给永丰铝业的曹老板打电话,通报了此事,并请把一百万的收款收据准备好,自己的会计马上去取,下午要送到工地。 第二天一上班,老史拿着报告和收款收据去找刘主任签字,刘主任让老史一起陪着去办公楼,待古明远签字后好到财务办款。 老史在办公楼一楼等到十点多钟也不见刘主任出来,见到几个熟人也问不出个子午卯酉,正抓耳挠腮之际,刘主任急匆匆地从电梯里走出来,直奔老史,慌慌张张地把报告和收据塞给老史说:“老板没见到,你回去等消息!” 老史一惊,他从没见过刘主任这么慌张过,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回去等通知。”刘主任转身又去电梯口。 老史不知所措,孤零零地站一会,无奈给车宏轩打电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刘主任把报告和收据退回来了。” “刘主任呢?” “上楼去了。” “你在那里耐心等待,我马上和他(古明远)联系。” “好,你尽快给我消息。在这里呆着不是滋味,可怜巴拉的。” “好的,我马上联系。” 没几分钟,车宏轩打电话过来:“没联系上。” 老史无奈地说:“你继续联系,我在外边等你消息,省得你瞅我看怪难受的。” “好好,我继续联系。” 车宏轩一直没有联系上古明远,快到中午的时候,不得不让老史回工地。他感到很困惑,无法判断古明远出了什么事,猜想也许是在开会。没有任何不祥之兆令他往坏处想,他更不相信在这个关键时候会发生什么大事。 车宏轩想错了,古明远那里真出了大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机遇与陷阱 (九)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机遇与陷阱(九) 古明远有个企业界朋友姓钟,此人便是经常跟古明远打麻将且天天输的那位哥们。是古城市当仁不让的头号大老板。钟老板有个手下的,也是脑袋掖裤腰带上一起跟他创业的,家里有个媳妇叫白洁,很能干,并且颇有几分姿色,虽然快四十了体型没变。白洁还是面上人,能张罗,圈子里叫她女汉子,这些年在一个中学包食堂。 女人联系面广了就难免有些风言风语,说她不利索,前两年便干脆和老公离了婚,自己带着女儿过,也没想再找人成家。 最近白洁弟弟来找她,说要结婚急需用钱。弟弟是前几年离的婚,净身出户,现在跟父母挤在一起。 姐姐知道这不是个小数字,不要说买房装修需要多少钱,就仅仅是订婚彩礼按当下价码就得十万。自己虽然有几个辛苦钱,可那是命根子,日后孩子念书要用,自己有个大病小病的也离不开钱,没办法帮助弟弟。穷则思变,危难之时想起一个人,那就是钟老板。 要么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想,也该到了钟老板倒霉的时候了。钟老板和白洁两口子都是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念书的时候钟老板什么都不是,二混子,没人瞧得起,那时候的白洁连眼睛夹一下他都感到闹心,绝不会和他交往。 钟老板事业有成后经常和白洁两口子在一起吃饭,他真真假假地挑逗过白洁。 白洁明白钟老板骨子里想的是什么。那时候白洁还总在心里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没想到这几年钟老板越发玩大了,生意越做火,没人知道他有多少钱,成了古城市东边一踩西边乱颤的顶顶大老板。 白洁觉得现在自己是净身子,没什么可顾及的了,张嘴三分利,碰碰运气未尝不可,便给钟老板打电话。她也知道钟老板身边美女如云,自己已经是徐老半娘,昨日黄花,人家不一定愿意交往。 钟老板一看是新号,以为是打错了,顺手按了电话。 第一次没接,白洁第二次再打。这次她选择晚上九点多钟,果然奏效,钟老板接了。 “你谁呀?”因为是陌生电话,钟老板显得很不客气。 白洁不客气地说:“就连老娘的电话都敢不接了?” 钟老板并没有听出谁的电话,气愤地问:“什么来头?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白洁嘻嘻笑了娇滴滴问:“贵人多忘事,猜猜我是谁?” 钟老板听出有几分熟悉,只是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哪位神仙,万一是公务方面人员,那可没必要得罪,便也笑了说:“听声音很熟,可就是要了我的小命我也猜不出来!快说,哪里的,半夜三更闹心怎么的?不好好说我把你装进黑名单!” 白洁咯咯笑了说:“你真是老板当大了,我是你老同学白洁!” 钟老板开怀大笑一通,因为他非常清楚白洁的情况,即便身边美女如云,他也希望圆了小时候的梦,他特别开心地说:“哎呦呦,原来是朝思暮想!一直想找你,一忙乎就忘了,千万别见怪!” 还没等对方回答,钟老板又挑逗地问:“这么晚了嫂子还没进被窝呢?是不是闹心了?” 白洁不缺少这方面经验,拿捏地问:“你管谁叫嫂子?” 钟老板闲着的手抽了自己一个小耳光,笑了说:“这嘴巴就得抽,总是不听使唤!” 白洁开门见山问:“什么时候方便了可以去见见你?你这老板当大了,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钟老板也不客气地问:“老同学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为你办事我刀山敢上、火海敢下!” “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说。” “我想借钱,弟弟要结婚。” “嫂子净胡说八道!要说别人没钱我相信,要说你没钱我能相信吗?这些年给你家多少钱我还不清楚?再说这年头哪还有人往外借钱的?你要想得罪谁就把钱借给谁,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好了,就当我没说。”白洁干脆把电话撂了。 这事过去没几天,钟老板有一天跟手下人喝酒,半酣之际吹起此事,手下的狗腿子们也有同学同校之类的,告诉钟老板那娘们(白洁)有个闺女非常漂亮,并且正当年。钟老板喜上眉梢,像狗见到屎哪里肯放下? 当天晚上,钟老板也在九点多钟给白洁打电话,没想到电话刚响了两声白洁就接了,美的他心里像灌了蜜。 “老娘你好,上次喝多了胡言乱语,小弟多有得罪,别见怪!”钟老板躺在摇椅上满嘴喷着酒气乐呵呵地说。 白洁淡淡地说:“难得老同学想起我,谢谢了。” “听同学说你现在挺累,一直自己带着孩子过,是不是想立牌坊呀?要么我给你找个小鲜肉怎么样?花点钱呗!” 白洁笑了说:“你可别吃饱了拿穷人开心!” “要么干脆把工作辞了过来干一番?” 白洁不客气地说:“那是空口说白话的?你还在拿我开心!” 钟老板郑重其事地说:“我说真的,想搞个大规模生态园饭店,你来主刀。” 白洁没有反对,而是问:“那需要多少钱你知道吗?” 钟老板不客气地说:“先投五百万,不够再加,你尽快给我搞个预算出来。” 白洁知道钟老板可不是胡说八道的人,高兴地问:“这件事你考虑好了?” 钟老板笑了说:“你放心大胆地干,两年就回本!有本老板做后盾,还有什么买卖不挣钱的?” 白洁说:“那我学校这边得找个人先帮我管着,不行让我弟弟过来管。” 钟老板口大气粗地说:“那是你的事。如果你没有意见,我现在就去接你,我们去看看地方,然后去你家里细谈。如果方便你再炒两个,我们喝两盅预祝成功!” “家里孩子还在呢,我就那么一间屋,不方便。” “哎呀,你陪我喝两盅有什么关系?” “你放屁!有两个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滚!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说到这白洁气愤地按了电话。 钟老板鬼迷心窍,给白洁发个信息:“你不要生气,我没别的意思。饭店我们可以三七分成,我七你三。这就是说万一开黄了你也有两百万以上的收入。投入就要回报,天经地义。一个市政府的科级干部,按当前工资标准计算,一年满打满算收入不过五万,干四十年不过收入两百万,所以要你们陪两杯酒不过分。这件事你想好,半个月内找我好使,超出这个时间我们是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告诉你一句,在当今商品经济社会,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再告诉你一句,机会不会等你,我对一个处了对象的女孩不感兴趣!” 没几天,白洁走马上任当了生态园总经理,住房换了,把原来的房子给了弟弟,车也配了,一步登天。 有一天白洁的孩子偷偷给在北京工作的姑姑打电话,姑姑又找到孩子的父亲,两人一起把钟老板告了。原来白洁的前任老公在钟老板手下管财务,内情掌握不少,一告一个准。 九月十号中午,钟老板被市政府请去开什么会,这以后就再没露面。 十号当晚国土资源部门有人被双规,并有多名矿老板被抓,所有黑矿被查封。 九月十五日,也就是老史办款这天,王玉田于机场被抓。 王玉田几次告诉古明远要回来过八月节,说水土不服,需要回来找中医调理调理。古明远当即告诉他,现在不要回来,有人在告状,情况不妙。可王玉田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还是断然回来了。 古明远清楚地掌握这些极其危险的情况,准确地知道马上就要对自己动手了。十四号这天他在家里,神色慌张。 吴艳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又见他一只脚穿着拖鞋,一只脚没穿,纳闷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怎么穿上一只拖鞋?” 古明远仿佛没有听见问话,沉默地坐在那里。 吴艳感到恐怖,不禁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问:“怎么回事呀?说话呀?” 他低头,没有看他,声音沉闷地说:“你收拾一下东西,把自己能带的值钱的都带走,其他东西不要带。把门钥匙给你姐姐送去,然后离开古城市,去找车老板。什么时候再回来,车老板会告诉你。给我带个话,如果有合适的,帮你找个对象安个家平平安安过日子。我要出远门,短时间回不来。你把手机给我。” 她傻傻的看了他一会,把手机递给他。 他打开夹包拿出钥匙,来到自己的小屋。忙了一会,拎着一个很普通的黑色麻面挎包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打开挎包,拿出两个电话充电,把自己的电话和吴艳的电话装在一个不锈钢的大茶杯里,倒上水盖上盖,又到厨房把茶杯放到不锈钢蒸锅里,盖上。回来拿起正在充电的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对方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女人,问:“谁呀?” 古明远严肃的说:“我。记住,如果晚上十二点前还接不到我电话,就是出事了。你一定要记住,从现在起你和孩子切断和国内的一切联系,告诉儿子,老爸想他。好,就这样。” “你马上去机场啊!” “如果出事了就来不及了。如果不出事,我会过去,我必须等到今天晚上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了,就这样,保重。”放下电话,他又给杨晓红发个信息,然后给高娟打过去:“还好吗?” “怎么换号啦?心情不错!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没有天大的事不要联系吗?想我啦?吴艳是个小毛孩子,她懂什么?” “听着,如果今天晚上十二点前还接不到我的电话,就把电话扔了换部电话,不要和国内任何人联系,不要回来,也不要去马达加斯加。否则,你会惹来杀身之祸。听明白了吗?你一天不要没心没肺的,就知道疯!以后找个老公好好过日子。你母亲还好吗?” “------你不是在吓唬我?” “刚才说的话记住了吗?” “吓死我啦!” 古明远撂下电话,喝了一口矿泉水。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快。那么多关系,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可思议。也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根本没有什么事。他上楼打开电脑,看看香港的航班,又看看加拿大的航班。要想离开,最快需要明天晚上。如果一切正常,他决定明天晚上到香港,转道去加拿大,这是最快的离开途径。 吴艳哆哆嗦嗦的已经收拾好东西。 古明远交给她一部新电话,告诉她:“如果今天晚上接不到我的电话,我就出差了。你拿着的这部电话是浑河市的电话卡,头天下午给车老板打电话,让他安排你找个地方住下。千万不要回家,也不要和家里任何人联系,否则会大难临头。记住没有?以后一切都听车老板的,他是个好人。你记住,从现在起,我们就谁也不认识谁了,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再联系你了,你必须把我忘掉。”说到这里,他伸手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纸包,交给她:“这个你替我保管一下。记住,我说不上什么时候用,短时间内你不要碰。如果你遇到大麻烦了,把他交给车老板。一两年内还没有我的消息,你就把他打开,记住了吗?” 吴艳瞪大眼睛,木然的点点头。 古明远继续严肃地说:“我现在出去,十分钟以后你离开,把电闸拉了,水、煤气全部关好。出去后坐大巴去浑河市,找个小旅馆住下,后天中午前没我的电话,马上退房给车老板打电话。都记住了吗?” 吴艳还是什么都没说,满脸通红,默默地点点头。 古明远环顾一下房间,低头开门离开。 吴艳按照古明远的交代,关好电、煤气、水,慌慌张张地离开家。 第二百八十八章 风云突变(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八章 风云突变(一) 刘主任急急忙忙退回老史的请款报告和收款收据,因为关于老板早有风言风语,他预感到情况不妙,但没有确切消息,他不敢乱说,只能等官方通知。 这天中午,刘主任像每天一样来到工地。他虽然内心惴惴不安,可仍然坚持把工地的事安排好,决不能影响施工。安排好工作,吃完午饭,他像每天中午一样躺在办公室里的铁床上准备小睡一会。可奇了怪了,今天睡不好。望了一会天蓬,感觉没有睡意,坐起来倒上茶,两眼发呆地看着玻璃茶缸中不断飘飘然落下的茶叶和渐渐变绿的茶水。 老史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来敲门。 刘主任开门请老史进来。因为老史技术上很行家,又是高学历,平时总是穿得干干净净,所以刘主任平时对老史还是很客气的。 老史坐下来皱起眉头问:“下午有戏吗?” 刘主任轻轻晃晃头说:“我比你还闹心呢,可老板还是联系不上,没办法。等,你回去等,我在这里等,但愿下午老板能过来。” 老史说:“急呀,等米下锅呢。” 刘主任无奈地说:“急死都没用,回去等,别耽误休息!” 老史只好转身走出去,碰巧迎面见到小马、小张。两人神情怪异,似有幸灾乐祸之状。 小马、小张站在老史面前。 小马说:“史总,正要找你呢,晚上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请监理吃饭。” 老史还像以往一样,慷慨地答道:“没问题,你安排就是了。” 小马接着小声说:“你就别参加了,免得人们议论纷纷的。” 老史感到可笑,拿话敲打小马说:“你们这里全是些怪事,我们掏钱请客却不能露面,天方夜谭,拿我们当冤大头?” 小马笑了说:“你要是不怕舆论就也过去。其实这点事我和小张能替你办明白,你放心好了。” 老史小声问:“老板有消息没有?” 小马立即紧张起来说:“不知道,老板的事我们哪里知道?不敢乱说。”小马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重大新闻,古城市好几位开矿的大老板都被抓了,市政府也有人进去,看来是发生大地震了!” 老史感到问题严重,头发都立起来了。 小张补充一下说:“今天可热闹了,从市政府到矿山,到处在抓人封山。” 小马说:“你们做大买卖的,不能只低头拉车不看路啊!” 老史神情紧张地离开两人,快步找到车宏轩,立即通报情况。然后坐上秦新明派来的车赶往古城镇工地。 车宏轩一惊,知道情况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其实他早已经微妙地感觉到情况不妙,因为这种反常之举往往是重大事件的先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更不敢相信。他断定,如果今天下午再找不到古明远,那就一切都得改写了,不仅仅是拿不拿到进度款的问题,而是还能不能干下去的严重问题。 车宏轩听到老史的情报后还算镇定,他继续联系,接不通,他又给吴艳打电话,也接不通。他干脆开车去吴艳家那里,他看到吴艳家里挂着白纱窗帘,室内看不清,敲门没反应。 他回到车里,呆呆地坐在小区门口,希望能看到吴艳的身影。这一刻他似乎才明白,即将发生的一切可能会带来灭顶之灾。他不仅需要三百万进度款把工程顺利干完,更需要工程结束后尽快结算,否则他不得不面对债务缠身的后果。这也许会使他又一次“躺下”。 不能再等了,他一边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一边给刘主任打电话。 “这么得闲?有事请讲。”刘主任的语气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古老板让我跟你说一下,请你到财务帮我们把款办了。” “你什么时候和古老板通的话?” “这还能有问题吗?都是为了工作,帮帮忙。如果今明两天拿不到钱,势必影响工程进度。” 刘主任不客气地说:“我告诉你,你说领导同意了没有用,需要古老板在付款单上签字或者给财务打电话,否则拿不出钱。” 车宏轩耐心地说:“你去把情况讲一下,快过节了,工地等不了。” 刘主任断然地说:“办不到!” 车宏轩问:“那怎么办?” 刘主任不慌不忙地说:“能怎么办?耐心等待。不过我可以正式告诉你,不管是古(鼓)老板还是瘪老板,你的甲方是古城市开发区政府,不是哪个个人,不管谁在这里当家都不会欠你一分钱,所以你必须埋头苦干,不要东张西望,一直往前走,人间正道是沧桑!”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这些道理我都懂,工程款怎么办?时间不等人,今天拿不到钱,铝型材厂已经发来通知,就不会再等了,会把我们定的铝型材卖给别人。这些都扇料,一旦卖掉了今年就没办法封闭了,春节前让千家万户搬家就是一句空话。还有金属件,我们也不能及时拿到。我把这些实际情况通报给你,以后误了工期不是我们责任。” 刘主任不客气地说:“说什么都没用,拿不出钱是事实。至于影响工期,你刚才的说的话需要去法院讲,一定会给你机会。” 车宏轩缓和一下口气强调理由说:“问题是今天能不能拿到钱,关系到工程能不能如期竣工。既然原先领导已经定了的事,办一下不违反原则。” 刘主任说:“别说这些了,没有用。好好干活,说不定老板一会回来就能给你拿钱,我这边一分钟都不会耽误。” 车宏轩只好说:“我明白。” 车宏轩无奈地收起电话。通过这番通话,他更确定了古明远已经出事了。至于刘主任说的那只能是安抚人心罢了。不过有两句话车宏轩还是认同的:一是把活干好是唯一出路,二是不管谁当领导,开发区最终不会欠工程款。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古明远离开以后的事情了。 车宏轩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钟,吴艳房间黑洞洞的窗口始终没有亮灯,更没有看到吴艳的身影。 车宏轩无奈地落地默默开车离开,在开发区办公楼后边的马路上他把车停下,下车举头了望古明远办公室的窗口,黑洞洞死沉沉的没有人。 待了一会,车宏轩开车回宾馆。 快半夜十一点了,老史从孟乡镇打来电话,然后又撂了。 车宏轩把电话打过去问:“那边的问题都解决了?” “都理顺了,确保928开业。” “什么时间回来?” “明天早上秦新明司机开车送我回去。” “尽快回来。” “你知道我弟弟是公安口的,他得到确切消息,古明远已经失联,这在上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车宏轩虽然预感到情况不妙,可当真正面临这件可能使自己面临灭顶之灾的大事时,还是很震惊,甚至难以承受。好一会他才从惊恐中挣脱出来,强作平静地说:“我判断是这样的。” 老史仍然保持平静地说:“如果和他有什么经济瓜葛,你应该先回避一下,确保人身安全。这次和保险公司情况不一样,来头很大。” “回避?” “目前情况不明,还是小心点为好。我们背后是永丰铝业,以企业身份面对这件事比自己单枪匹马的强。” 车宏轩坚持说:“脚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斜。如果通过官方,他们必然会找到永丰铝业;如果直接找到我,那还是在这里有利。一旦把事情闹到家里去,不管在永丰铝业还是在业务圈子里,都将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你没想想,这两年我们工程干的不多,可灾难一个接一个,我们就是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啊。” 老史点点头说:“你比我想得周全。这样,从明天起工地那边你暂时不要露面,有什么事我随时通知你。” 车宏轩反对说:“完全没有必要!过去有句老话,叫做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跟你说,我没有给古明远送钱,这是千真万确的。” “这是关键,有了这一点我们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什么时候回我意见马上裁掉一部分人员,留少部分人在现场坚持。甲方一旦问到了,就说工人需要回去秋收。” 车宏轩说:“先看看情况再说。” 老史说:“有必要作出事态向最坏处发展的准备。不过你应该考虑启动一下上边关系。” 车宏轩笑了说:“哪位领导会发话让开发区给我们拨款?那不成了笑话?除了拨款,我们不需要什么关系。” “僵持在这里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好处。” “等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没必要再等了,对我们来说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两人继续聊了很长时间。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云突变(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云突变(二) 与老史结束通话,车宏轩本想休息,可睡不着,感觉头昏脑涨的,干脆晃晃悠悠去户外清醒一下。 下楼就是人工湖,湖边远处近处还有几点渔火,这些钓鱼爱好者疯了,尽管水清夜凉,几乎没有咬钩的鱼,可他们还不想收杆,还梦想着有所斩获,梦想着哪条缺心眼的鱼能倒霉一回,前来送命。鱼漂上蓝色的荧光刺眼的亮,映照在水面上泛起片片鳞光。 车宏轩沿着湖边铺满彩色地砖的人行道踽踽独行,他感觉自己现在血压一定是很高了。 夜色茫茫,没有被树叶遮挡住的路灯把昏黄的光斑斑驳驳地投在甬道上,零零散散的落叶踩在脚下发出窸窸窣窣声响。水面上淡淡地升起一层薄雾,显得那么无际且迷茫。毫无疑问,这些都在告诉人们秋已经一步步走近。 车宏轩既感觉时间的美好又感觉时间的可怕,现在他不得不面对严酷的现实,他要考虑怎样渡过难关。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二日上午,有工作组进驻开发区,这相当于告诉人们,古明远在开发区做领导的时代已经结束。虽然还没有官方正式通知,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工作组带队的是原交通口领导,系统内都称其为孙局,虽然比古明远差半级,但就其能量来说不输古明远。 孙局在干部大会上宣布三件事,非常干脆:“一、各级干部各司其职,各负其责,确保开发区政府正常运转;二、人员暂时冻结,不出不进;三、财务冻结,由审计部门开始审计;四、工作组要在开发区设举报箱和举报电话。顺便说一句,工作组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整人的,所以无论干部还是职员,必须按部就班,不允许消极怠工。” 孙局名孙华,1959年出生,1978下乡,后回城接班进交通局当修理工,在岗读函授,得到大学文凭,靠其父亲是老干部的路子,提到修理厂当会计,逐步走上领导岗位。他以朴实着称,实在得像个农民。人际关系很好,人情世故烂熟于心。开发区建楼的时候市政府领导同意给他一套,他便挑了小高层的顶楼。当时就有身边人背后议论说不该要顶楼,那预示以后再提不起来了。他听后也举得不是没道理,可顶层白给个二十多平米的露台,据说盖个阳光房再把地热铺进去就成了别墅,房价会翻倍,这么大利益他不可能放弃。 孙局与调走的市老领导关系很好,一直靠着这个关系一路走来,这种关系鲜为人知,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不好的舆论。他与那些开矿的老板,与各出租车企业和各运营公司都保持一定距离,口碑很好,故这次被临危授命。 孙局从来就没有想过会来开发区,因为古明远树大根深,在古城市没人搬得动。到这里来不仅仅可以提升半格,更重要的是开发区管着大半个古城市,这是个重要台阶,抬脚就可以进班子了,所以他有理由春风得意,踌躇满志。 当天下午,孙局推开杂事召见刘主任,这是他要面谈的第一位开发区中层干部。 孙局还没来得及安置办公室,因为交通口那边业务还没交出去,便临时把三楼外宾接待室占了。 刘主任接电话时吓一跳,以为是有人举报自己了,再不就是工作组认为自己和古明远关系密切想拿自己开刀。那就去,但愿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他有这个想法不为过,因为都知道他的岗位是肥差,每年有几千万的资金从手里过,要说没油水智力障碍者都不相信。再有就是关键岗位的中层干部人人自危,都怕摊事。 刘主任认识孙局,但孙局并不认识刘主任。尽管孙局在开发区有套房,可从没来过。 令刘主任没想到的是孙局就一个人见他,这显然不是要整他,没那个阵式。 孙局很随便地让刘主任坐下,像对待老部下一样和蔼可亲,客气地问:“喜不喜欢喝茶?” 刘主任被造蒙了,噎在那里。 孙局也没理会刘主任作何反应,仍然解释说:“反正我这都是劳保茶,愿意喝你就自己泡一杯,我给原单位打个电话。” “我先回避一下?”刘主任显得局促,好像不知所措。 孙局并没在意,一边不紧不慢地拿起电话一边笑了说:“你坐你的,这是办公室。办公的地方哪有那么多背人的事?” 刘主任再没有客气的理由了,再客气就显得外道了,自己木然地去泡茶。 孙局通了一会话,放下电话对刘主任说:“我们都是老同志了,没什么可客气的。请你来想必你应该明白,现在开发区最大的两件事就是办公楼和家属楼,在这个时候决不能出乱子。铁打衙门流水官,不管以后是我管还是别人管,在工作组进来的这阶段不允许出问题,否则上边要对我追责。尤其是家属楼,那是政府为民办的十件好事之一,决不能有半点差错。尽管有人说这是腐败楼,可已经建起来了,总不能扔在那里?再说我们并不是当初的决策者,更不是房源的支配者,腐败不腐败不需要我们负责。办公楼封顶后要停工,得有个具体意见。家属楼必须按原计划春节入住,这需要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既要保证质量又要保证进度。原来这些事都掌握在古主任手里,人家是老领导,胸有成竹,我就不行了,心里没数,冷手抓热馒头,不能不担心。把事办坏了承担责任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上对不起市政府领导,下对不起千家万户,所以压力很大。我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把这两件事办好,分担责任,解除我的后顾之忧。” 这一席话令刘主任豁然开朗,立即表示说:“只要领导相信我,我会积极努力的。” 孙局笑了说:“什么理由不相信你?不存在这个问题。顺便说一点,我不习惯越级管人和管事,这就要求关键部门的中层干部必须有两把刷子,能征善战,独当一面,并且有生杀大权。我没来的时候就听说过你,知道你不仅熟悉业务,而且为人处世正直,所以希望你不负众望,把工作干好。” 刘主任感觉这话精辟,透彻里边带有威严,看来确有水平。他没办法说什么,想奉承几句又感觉有点低三下四,也感觉对不住古老板这些年对自己的信任,反正一朝天子一朝臣,用则老老实实工作,不用则给句痛快话。他已经恢复了老样子,火上房了不着急,有条不紊地从那个老旧手提包里掏出脏兮兮、磨得硬表皮起毛毛的大本本,带上老花镜,低头翻看。 孙局看出刘主任骨子里的东西,笑了说:“我在大会上宣布过,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整人的,这是我心里话。为什么说这句话呢,目的是怕大家有抵触情绪。因为古主任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所有干部都是他提起来的。大家同舟共济,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感情,对此我非常理解。可话又说回来,我们都是有职责的人,在为国家工作,不是为了哪个人,所以不要被个人感情绑架了,那样不利于工作,也是组织原则所不能允许的。” 刘主任顿一下说:“我不会那样,只是没有做好汇报的准备,也不知道准备哪些方面的材料。” 孙局摆摆手说:“不用看本本,以后我们谈事不看本本,我们定原则,不谈具体事,具体事由你掌控。你谈谈具体处理意见,然后我们共同确定个原则,以便在今后工作中遵循。我们确定原则后,还要请有关承包商表态,同意的继续施工,不同意的要做两手准备。” 刘主任解释说:“不会有哪个队伍愿意离开工地。” 孙局点点头说:“这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刘主任仍然看着破本子说:“有些数字怕叫不准,还是参照一下。” 孙局拿出一个表格递给刘主任:“这是款项支付明细表,财务搞出来的,你拿回去核对一下,如果有问题和就财务沟通一下。” 刘主任接过报表看两眼夹在大本本里,然后看着孙局问:“办公楼是临时停工还是彻底取消这个项目?” 孙局考虑一下说:“如果彻底取消还用施工到封顶吗?猜测领导们还是想要这个项目的,绝不会扔个烂尾楼在开发区。” 刘主任脸一红说:“有道理,我没想那么多。如果是这样就好处理了,可以保留施工机具,比如塔吊和脚手架都不拆除,租金的事和总包方协商一下就可以,依据合同规定,按进度节点的百分之八十结算,这没有问题。我想,这方面总包方不会不配合。” 孙局平静地说:“如果不配合就按停工来处理,彻底清算,再开工时重新招标。” 刘主任点点头说:“我们可以按照这个原则办,但从有利于工作的角度看,还是尽量保留原来施工队伍为好,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孙局微笑一下说:“好,就按你的这个意见办。原则是施工队伍必须听从指挥,老老实实干活,不能动不动就曰曰,再不就想闹点动静,今后决不允许这样队伍在开发区干活。” 刘主任点点头说:“我明白。” 孙局问:“家属楼那边还有什么问题?” 刘主任解释说:“如果能保证及时拨款,春节前入住不会有问题。” 孙局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及时拨款肯定做不到。关于工程款项问题你尽快写个计划,我向上请示。我目前还是工作组成员,领导还没有赋予我动用资金的权利。” 刘主任想想说:“没了钱很难办,就像没了油的汽车跑不动。” 孙局说:“我们今天研究的总体就是工程款不能及时到位,工程还要顺利地干下去,这是不能含糊的。” 刘主任无奈地说:“难度很大。” 孙局不客气地说:“你从现在起就要考虑这个问题,同时我也帮你做工作。按照你尽量使用原施工队伍的意见,我们给他们机会。” “好的。” “家属楼对外承包商有几家?” “两家,一个是总包方,一个是铝门窗厂家。其余专业承包队伍都是和总包方签的合同。” “一会把总包方请来,再把搞门窗的请来,让他们表明态度。如果他们能够克服困难把工程有始有终干完我们就不再折腾了,你好我好,大家一心一意干工作。如果他们没有个积极态度,我们找他们总部协调,意见还不能统一我们就得下决心想辙。长痛不如短痛,不能乱了阵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们一旦被施工单位左右了,那就势必会引起群众舆论,说两袖清风不行,没人相信。” 刘主任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第二百九十章 风云突变(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章 风云突变(三) 孙局见自己已经把话讲清楚了,应该是打消了刘主任的思想顾虑,便不再理会刘主任的感受了,切入正题说:“目前家属楼和办公楼是开发区两件顶顶大事,决不能受到任何影响。这样,你先把土建项目经理请来,我们一起跟他谈谈。然后再把搞门窗的项目经理请来,我要听听他的态度。对了,搞门窗的幕后老板是不是姓车?” 刘主任一惊,没想到孙局竟然能点出车老板名字,说明问题不一般啊!他老老实实回答道:“是,他这几天正好在工地。” 孙局指示说:“通知他们过来。” “好的。” 刘主任点点头转身出去。他先通知土建,然后给车宏轩打电话:“还没离开?” 车宏轩平静地回答道:“是,钱没拿到怎么回去交差啊?等你的好消息呢!” 刘主任感觉可笑,不客气地说:“工作组领导想请你聊聊,你有什么想法自己直接来说。” 车宏轩一惊,小心翼翼地问:“谁呀?你认识吗?” 刘主任坦然地说:“带队的主要领导孙局,原来交通局的领导。我老早年就认识他,可非常遗憾,他并不认识我。” 车宏轩一听说是古城市老同志,心里感觉好一些,又问:“孙局?是他一个人还是开会?” “你不用紧张,和我一起跟你研究钱的事。” “好的,什么时候?” “现在。” “好,我马上过去。” 车宏轩并没有想到工作组这么快就能找到他,尽管心里有底可事到临头还是有点惴惴不安。他接了电话就开车过来了,刘主任到一楼把他接到三楼,让他在隔壁房间“候诊”。 不多工夫刘主任又把土建经理接上楼,并直接带去见孙局。 孙局一见是这个人,马上笑了说:“怎么是你?原来开发区工地是你在施工?” “是是,领导好!” “你这能量不小啊,古城市几乎没你们迈不过的门槛。” “哪里哪里,还不是大家的支持。” 孙局很开心地对刘主任说:“以前在我那干过,队伍还不错,挺省心的。”他又看着土建经理,“我们感谢你们来建设古城市。” 土建经理高兴地说:“巧了,真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想当初我们能在古城市站得住脚多亏了你孙局,孙局是我们的恩人,以后一定要找时间报答!” 孙局笑了说:“我们都是为了工作,不存在什么恩人不恩人的,更不存在什么报答不报答的那些事,按老话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别把很正常的关系搞庸俗了。特别是能在办公室办的事就不要往家里跑,那样没法相处。当年你放在我办公室两瓶茅台一条烟,我知道后感觉酒是透明的,盛情难却留下来,烟不能要,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烟给你送回去了?” 土建经理面红耳赤地说:“是是是,让我多难为情!那时候我还在给国企打工,就因为这两条烟没送出去,单位领导认为我办事不力,差一点没被炒了鱿鱼。幸亏你留了两瓶酒,否则真就完蛋了!” 毫无疑问,孙局认为这是一片胡言,那两条烟应该就落在面前这个人手里。 孙局说:“这两瓶酒应该还在,本来准备等你们领导来了一起喝,可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就请你来喝。但得有个条件,等你们按期交工我才能请酒!” 土建经理兴奋地说:“一言为定,这酒我喝定了!” 孙局笑了说:“一会我给办公室打电话问问,别让谁给我喝了。” 刘主任给土建经理倒茶。 土建经理和古明远关系一直很平淡,过去有上边罩着还过得去,现在上边领导调走了,他也就没了这份关照,一直提心吊胆,拿古明远没办法。没想到改朝换代竟然来得这么快,并且是来个老熟人,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孙局说:“长话短说,按现在的情况看,如果办公楼干到封顶,家属楼干完,不能及时拨款,你们公司有没有决心把活干完?” 土建经理想想说:“困难不小,但开发区确实遇到困难了我们有能力把工程干完,保证指哪打哪。我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办公楼临时停工还是项目取消了?第二个是工程结束后多长时间给予结算?” 孙局笑了说:“怎么你们这两位建筑业行精英竟然提出同样问题?如果项目取消了明天放炮崩了不就完了,还干嘛一定要封顶?” 土建经理拍拍脑袋和刘主任相对一笑。 孙局认真地说:“无论家属楼还是办公楼,完工结算按正常程序走。如果情况有所好转,也可能等不到完工就会陆续放款,我这是临时安排、权宜之计。” 土建经理笑了说:“明白,我可以明确表态,无论能不能及时拨款我们都将按计划完成施工任务。” 刘主任说:“办公楼结算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以便完工时能尽快拨款。” 土建经理配合地说:“要么说我愿意跟刘主任这样领导干活,心里舒坦,该管管该骂骂,该替我们着想的时候也绝不含糊,叫人心服口服!” 刘主任摆摆手说:“你千万别这么说话,不好,像我吃了你回扣似的。” 孙局笑了说:“那就这样,请你们公司尽快发个公文,把你今天的表态写明白。还有,你们要重新搞个网络管理计划,准确的将各个工种什么时候完成到什么程度写准确,要求你们三天之内把排好的计划上交给基建办。大家要紧张起来,严格按计划施工,不要受任何事情影响。” 土建经理立即表态:“没问题。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说明白,在施工过程中其他承包单位必须听从我们的统一指挥,说明白了就是门窗施工企业不能自己搞一套。就目前情况看,他们已经对我们造成了极大影响。你让他在这里安装他偏跑到别的地方去干活,到现在为止,没有哪一个栋门窗是完整的。门窗不安装外墙保温和涂料就上不去,内墙抹灰、大白都不能干,这个问题不解决一切都是空话!” 孙局问刘主任:“情况有这么严重吗?” 刘主任怒斥土建经理:“你们眼睛向内管好自己的事,不要熊瞎子看不上猴!关于门窗这一块,我们从来都给你们积极协调,现在又闹出这么多意见!你们故意把人家门窗搞坏,还不赔钱,这个怎么不说?” 土建经理脸一红,知道自己语言有失,马上赔不是:“对不起领导,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没说明白。” 孙局摆摆手说:“这个我们来负责协调。” 土建经理仍然不服气地说:“本来我们是总包单位,建筑法是有规定的,可偏偏门窗厂家没有被纳入我们的总承包范围内,这是人为的制造矛盾,给工作带来很多麻烦。” 刘主任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就不要怕麻烦了。再说,哪次拨款不是你签的字?” 土建经理委屈地说:“哎呀领导,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我有多大胆子敢不签字?” 孙局摆摆手说:“关于我们甲方的决定,你们承包商必须服从。你刚刚还说什么指哪打哪,怎么现在又闹出这么多意见?” 土建经理急忙陪笑说:“对不起、对不起。” 孙局说:“这是开发区的决定,不是哪个人的决定。” 土建经理只能顺从地说:“明白明白,我只是建议业务归口,方便管理,并且我们也可以作出相同的承诺。” 刘主任看着土建经理严肃地说:“从现在起一分钱不给就可以把活干完,这个一定要落到实处!” 土建经理点点头说:“君无戏言!” 刘主任不依不饶地说:“这一点你也写到承诺书上。” “没问题。” 孙局摆摆手说:“先把活干起来,承诺书看看事态发展再定。这些事都是历史遗留问题,背后不要说三道四,要对以前开发区的决定保持尊重态度,这不是那个人的事,关系到领导集体的问题。不能兴师问罪,更不要人走茶凉。要保持政策的连续性,团结起来向前看。” 土建经理点头称是,站起身和孙局道别。 孙局主动伸出手说:“好好干,做出个样子给大家看。” “放心好了!” 刘主任把土建经理送出去,回来问孙局:“是不是把车老板叫进来?” 孙局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 第二百九十一章 风云突变(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一章 风云突变(四) 待刘主任坐好,两人喝了一会茶,孙局才问:“你认为总包单位的这个表态可信度是多少?” 刘主任郑重地说:“完全可行。他们经济是独立的,项目部就是最高决策部门。这家企业从业多年,干过很多大项目,很有实力,绝不会放空炮。据说他们去年还成立了铝门窗公司,投资上亿。开发区这点铝合金活没拿到如芒在背,如刺在喉,门窗厂家成了他们眼中钉肉中刺,处处找麻烦。” 孙局信服地点点头说:“这就对了。” 刘主任继续介绍说:“土建的公司本部不过是个管理机构,收点管理费罢了。” 孙局惊讶地问:“那么说也是挂靠性质的?” 刘主任笑了说:“叫内部承包,实际就是那么回事。” “这非常令人厌恶!同时也提醒我们必须小心,什么金钱啊美女的离我们很近,不能碰,一碰就滑到坑里去了。” 刘主任点点头说:“挂靠这种事现在相当普遍。” 孙局认真地说:“这种私有企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因此我们所处环境很复杂,真假李逵难以分辨,只能是脑袋里时时都要装个大问号,不要当俘虏,不要中了他们的糖衣炮弹。” 刘主任感慨地说:“确实应该谨慎啊,一失足成千古恨。” 孙局也颇有感触地说:“这类企业在利益驱使的情况下,手段非常灵活,防不胜防。” 刘主任分析说:“办公楼的完善和后边的内装修以及前后广场是一大块,开发区也是刚刚起步,今后建设项目多得是,这就是巨大利益,是我确定他们承诺的依据。” 孙局点点头表示同意:“分析得很透彻,这样我们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刘主任自信地说:“是,他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不会不履行承诺,我们可以放宽心。” 孙局突然问:“我听说搞门窗的也涉嫌挂靠问题。” 刘主任谨慎地说:“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从各种现象来看,我认为值得怀疑。” 孙局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那个姓车的和古主任都出自城北的孟家乡,是发小,还拜过把子,现在这件事被闹得纷纷扬扬,对我们很有影响,我们要在今后的工作中尽量挽回这些影响。” 刘主任干脆地回答道:“不太清楚这些事。” 孙局想了想说:“我原来有个副手就因为这种关系受贿,陷得太深,拔不动脚,最后是锒铛入狱。不能说是家破人亡,最少是家破人进去,孩子成了孤儿,老婆跟了别人,一辈子都毁了,教训深刻啊!在这个案子中,还有基层干部也牵涉在里面,好在处理及时,案发前把收的都退回去了,侥幸逃过一劫,这都是教训啊!” 刘主任明白这话的意思,权当听不懂,奉承一句说:“那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位好领导?” 孙局叮嘱道:“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据说那个姓车的社会关系很复杂。” 刘主任轻轻晃晃头说:“我感觉那个姓车的还可以,挺正气的。” 孙局看着他问:“保险公司的事你不知道?” “知道。” 孙局微笑着说:“这次希望他别再牵涉到案子里,当然这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刘主任说:“人心隔肚皮,最不能打包票的就是人。” “特别是被利益驱使昏了头的人。” 刘主任点点头。 孙局又突然问:“在总包单位明确表态的情况下,你是不是仍然坚持继续使用这支队伍?” 刘主任没想到孙局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的,如果从工程方面考虑,这是不能改变的选择。” 孙局微笑着问:“如果我们谈不下来怎么办?” 刘主任说:“我认为不会那样,虽然工程款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他们喊的欢,但不一定挺不下去。无论如何在目前情况下,不能换队伍,这不仅关系到工程质量和进度,还关系到一堆乱账。工程干了一年,帐得几年才能算清。” 孙局扬起脸考虑一会才说:“关于款项,我看过报表,是不是给多了?” 刘主任赶紧摆摆手说:“不,实际情况不是那样的。我们连增加工作量再同意负担材料价差这一块,初步概算还应该拨付工程款六百。这是按照完工拨付工程款百分之八十的合同条款规定计算的,并无不当。” 孙局点点头说:“你是说理论上应该支付这部分工程款,只是我们现在情况特殊才暂停付款。” 刘主任点点头说:“当时给了二百万,还差四百万,前天答应先给一百万,固定扇玻璃全部装完再给一百万,开启扇安装完给最后二百。” 孙局笑了说:“现在看来答应的条件落实不了。” 刘主任诉苦道:“我还拍了胸脯,夸下海口用人格担保。嗨嗨,谁知道会是这样!” 孙局又问:“低价中标情况属实吗?” 刘主任硬气地说:“那是一揭两瞪眼的事,做不了假。整个过程记录在案,谁也不敢玩猫儿腻。从现在情况看,由于各种建筑材料全部涨价,而我们只是负担主材这一块,我判断他们最好的结果是白忙和,稍微管理不到位就会赔钱。当时他们曾经提出无法履行合同,想停工清算。经过双方协商,最后我们是答应了这些条件的。作为经济补偿,我们还答应在平等条件下,优先考虑办公楼外装修工程。” 孙局笑了问:“不会是丧权辱国?” “我认为不是。” 孙局点点头说:“整理一份材料给我,我向上汇报。关于你们的协商,有举报说是在演戏。” 刘主任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人嘴两层皮,爱咋说就咋说呗,谁有事谁承担法律责任!” 孙局点点头赞同地说:“是,我们不能全听这些。我那里发生的案子就很有教育意义。我当时像木偶,被人任意摆弄了,一不小心钱被骗出去了。这钱呢,在政府手里是国家财富,到了那些人手里往往就变成了犯罪的手段,或是给他们犯罪提供了资本。” 刘主任只能是老老实实听着,领会其中用意。 “我们还是按照你确定的原则办,尽量使用原来队伍,叫他进来。” 车宏轩在“候诊”期间接到李思雨电话。 李思雨问:“在哪?干什么呢?” 车宏轩苦涩地说:“还能在哪,当孝子贤孙呢!” 李思雨不客气地说:“这下孝子贤孙都没机会当了,古明远出事了。” “感觉到了。” 李思雨带有几分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人身安全问题?” 车宏轩坦然地回答道:“没有那方面问题。” “那真是谢天谢地,我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挣不挣钱先扔一边,必须安全。我真担心啊,刚刚处理完保险公司的事,现在又冒出这么个事。我就没明白,怎么这种倒霉事总围着你转?整天提心吊胆的没意思,不如改行干点别的。” 车宏轩笑了说:“这点事还至于吗?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 “得得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车宏轩坦然地说:“不会为财死,更不会为食亡。” “加点小心!” “不到黄河心不甘!” 李思雨笑了说:“好了好了,不扯了!大市场九月二十八号开业,请了不少演节目的,台上还给你留个位子,你过不过来?投资方老板特意让我给你打个电话,希望你来参加。我看这是好事,人家那么大老板请你,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个脸,你要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不过去了,活都是别人干的,我不能无功受禄。” “也是,应该堂堂正正做人。” 两人结束通话,不多工夫刘主任来请他去见孙局。车宏轩极不情愿地站起身,跟随刘主任走出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风云突变(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二章 风云突变(五) 刘主任客气地把车宏轩介绍给孙局。 车宏轩发现孙局个子很高,面色稍黑,两眼有神,透出几分威严,当然也给人一种干练的印象。 孙局觉得车宏轩面相慈祥,温文尔雅,不像想象的包工头那样的油头滑面,没那么可恶。他没有和车宏轩握手,而是很平淡地伸手做个手势,像老同志见面一样请车宏轩坐在自己对面。 车宏轩明显感觉出这没有敌意,肯定不是跟案件有关,这令他感到几分欣慰。 孙局平淡地像接续中断了的谈话似地说:“是这样,现在开发区很困难,情况也很特殊,答应给你们的钱暂时给不了,请你们谅解。” 车宏轩感觉如五雷轰顶,知道自己将不可避免地面对非常困难的局面。不管形势如何严峻,现在不能装孙子,该说的话得说,否则就连远期支票都撒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他态度坚定地说:“不能及时拨付进度款,我们将无法按期完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客观上办不到。即便我们使出全身解数也于事无补,我们目前只能继续施工那些资金有保证的项目。付款条件是我们双方充分协商达成的结果,我们已经按照这样计划进行了安排,拿不到钱会带来灾难性后果。我们真切地希望你们能有一点同情心,理解企业的难处,尽快解决资金问题。” 孙局淡淡地笑了,看着车宏轩平静地说:“家属楼关系重大,不允许出一点差错。从九月二十日起要大干一百天,元旦那天我要请领导们来剪彩。我们要对家属楼实行系统管理,各个工种哪天完成到什么程度要上墙,要把这张系统管理图挂到市长办公室去。要奖惩分明,绝不姑息迁就。关于门窗这一块,不管你们是大企业还是小企业,哪怕是挂靠的,只要能冲上去就是好样的,就是我们长期合作的对象。根据这样一种态势,我请你来,希望你采取坚决措施,打一场硬仗,用实力来证明自己,决不能当逃兵。” 车宏轩坚持说:“我们有打硬仗的决心和勇气,当然也绝不会掉队。我们只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想请你们支持一下。由于材料超出常规的涨价,我们濒临倒闭,现在之所以还能苦苦坚持,就是因为遇到了像你们这样通情达理、能充分理解企业难度的好甲方。公司已经三个月没有开工资了,这种局面再继续下去,员工们可能就要炒老板鱿鱼了。你们答应今天给一百万,这是救命钱啊。我们这家公司在全国排到前十名,是经过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打拼出来的,全部生产替代进口产品,你们不能眼巴巴看着它趴在开发区工地上。” 一阵难耐的沉默。 孙局打了个电话,然后笑眯眯站起身说:“好,我们都共同想办法。” 车宏轩也只好站起身,客气地说:“我希望孙局能够抽时间去我们公司看看。” 孙局伸出手和车宏轩握手,客气地说:“非常理解你们的难度,但工程进度不能耽误。” “我们会竭尽全力。” 刘主任送走车宏轩,然后回来听令。 孙局指示:“你回去再跟他谈谈,晓以利害,然后和总包方接触,做好一切应急准备。” “好。”刘主任收起本本,站起身说,“如果终止合同,可能需要打官司。” 孙局毫不客气地说:“这都不是难事。好,就这样,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我会及时汇报。” 车宏轩下楼时迎面遇陈军带一帮人上楼,可能人多的关系并没坐电梯。他正想上前打招呼,哪知陈军昂头挺胸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不知道没看到还是不想理他,反正他觉得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他非常气愤,面色铁青。 张大华也在人群中,他停下脚步小声问:“你怎么样?工地还顺利吗?” 车宏轩点点头。 张大华关切地交代说:“有什么事一定要抓紧跟工作组联系,争取主动。” 车宏轩苍白一笑:“没必要。” 张大华仍然不放心地说:“千万要慎重,不能殉葬。”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不用担心。” “那就好,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车宏轩回到工地办公室,沉闷地、有气无力地坐下。 老史和一个新聘请来的小姑娘在搞隐蔽工程记录,见车宏轩进来,放下手里活,过来坐在车宏轩对面问:“是研究工地事还是搞别的?” 车宏轩沉闷地说:“钱的事,看来我们得面对困难局面。” 老史想想说:“我们不能放弃,一会我再去找刘主任,还是请他帮忙为好。” “你可以去,但不会有什么结果。” 晚上,车宏轩正和老史在小渔村吃饭,车宏轩电话响了,一看是当地号码,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果不其然,请他去工作组。 老史惶恐地看着车宏轩,知道麻烦来了。他不相信车宏轩会不给古明远那个,所以这件事可能比保险公司更危险。 车宏轩还算沉得住气,平静地说:“开车送我过去。你放心,在开发区工地我们干干净净,没有麻烦事。再有,不管我多长时间出来,必须严格保密。” 老史默默点点头。 车宏轩继续交代说:“一定把工地稳住,确保正常施工,这比什么都重要。” 老史点点头说:“放心,工地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估计不会超过明天的这个时间。” 老史当然知道这是美好愿望,去工作组不比去派出所,根本没有二十四小时这一说,但他还是点点头说:“但愿如此。” 老史开车把车宏轩送到一个招待所门外,陪着车宏轩下车,眼含热泪,默默地站在那里,目送车宏轩走进戒备深严的大门 车宏轩没想到,他从招待所出来的时候不过是半夜而已,只是短短几个小时,这当然算不得什么。老史高高兴兴地开车来接他,哥俩又去湖边吃烧烤。 九月十四号晚上,刘主任奉命招待各个承包商。 据老史讲,他在十二号下班后找到刘主任,继续讨要工程款。刘主任表示同情,并答应再次向上请示。 车宏轩和老史只能死马当活马治,一边组织施工,一边等刘主任的好消息。 两天过去,刘主任还没有见到孙局。 九月十五号,刘主任接到办公室通知,说今天晚上孙局有饭局,请刘主任把家属楼各个承包商也请去,孙局会去敬酒,跟大家见个面。 刘主任觉得这是个机会,说不定一高兴就答应了。 老史出席招待会。 车宏轩呆在宾馆,等候消息。快八点的时候电话响了,家里那边号码,如果平时他可能不接,但现在是多事之秋,怕误了什么事,便接了。这一接惊讶不小,电话里是吴艳的哭泣声:“车哥吗?” 车宏轩以为她和古明远在一起,马上站起身毛骨悚然地问:“你们在哪里?” “我自己在浑河市,他让我在困难的时候找你。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有点发烧,嗓子也疼。” “好,我马上过去。你具体在什么地方?” “火车站附近的大街上。” “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 “打个车,然后把电话交给司机。” “好。” 车宏轩给老史发个信息:“回去一下,有什么结果告我。” 车宏轩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事,闹不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可没办法,关系使然不能不管。 一个多小时后,车宏轩已经来到谢蕊芬工作的职工医院门口。 吴艳站在门口的一棵大杨树下,神色恐慌地等待着车宏轩的到来。暗淡的昏黄的路灯浅浅地照在她娇小的身上,显得孤单而可怜,一手拉着旅行包,一手捂着鼻子,看见车宏轩像丢失的孩子看见了亲人一样,两股晶莹剔透的泪水在眼里涌动。 车宏轩微笑一下说:“不要紧,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临走跟我交代,困难的时候来找你,你不会烦?” “不会不会,我们是朋友,必须互相帮助。” “会不会连带你?如果那样我会尽快离开。” “什么都不要担心。走,我们去看病。” 她白嫩的小脸上憔悴地问:“我真的很怕,老家不敢回,姐姐家不敢去。” “不会有事,你并没有什么过错。” 车宏轩找个认识的医生给她看了一下,开了点感冒药。 从医院出来,车宏轩想安排她住在附近的私人旅店,并告诉她旅店老板是自己的朋友,会关照她。 吴艳不肯。那种期望的目光让他无法断然离开,她毕竟是孤立无援,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还无法承受这么大的打击。 车宏轩说:“我倒是有间小房子,很破旧,能行吗?” 吴艳点点头:“安全就行。” “绝对安全。” 房子原来是刘斌的,车宏轩给他买新房时把旧房要过来,准备给古明远。当时古明远让车宏轩准备一个小套间,一辆半新不旧的小排量汽车,给北京一个朋友的孩子来浑河市读书用。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话有前因没后果,古明远再没有提起过。可车宏轩也不敢擅自处理,甚至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间房到底怎么处理了。 车宏轩开车到楼下,带着吴艳进了屋。正好比较晚了,并没有碰到人。 车宏轩打开灯,进里面四下看看说:“这里我也就是拿钥匙的时候来过一次。这很小,也就四十多平米,一直没有人收拾,不过油烟机、热水器和床都还在,虽然破旧但可以用。” “这张双人床还不错嘛!” “算了,可能连收破烂的都不要。看看怎么样,如果不行明天再去看看好一点的地方,比如公寓什么的”。 房子是东西向,卧室在东面,不通风,闷热,墙角上甚至还有挂着蚊子尸体的蜘蛛网,玻璃也是朦胧一片。 吴艳问:“这是你的房子?” “是。” “我就住这里,哪也不去。” “可以。现在你把旅行包放在这里,我们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去洗浴中心,在那里住一宿,明天安排人打扫卫生、买东西。” 吴艳晃晃头说:“我哪也不去了,你去帮我买点东西,顺便带包方便面,我给你拿钱。” “好,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买东西。” 车宏轩到楼下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甚至还买到了毛毯。 吴艳感觉好些了,已经开始打扫房间。 车宏轩放下东西说:“你身体不舒服,不如明天找个钟点工。” 吴艳微笑一下说:“我自己什么都会,用不到别人,你帮我打打手就可以。” “好。” 两人开始收拾屋子。 第二百九十三章 土建的阴谋(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三章 土建的阴谋(一) 车宏轩足足帮吴艳忙了一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精疲力竭。谢蕊芬和娇娇都已经去上班去了,他未免感到凄然。 太累了,他洗洗躺在床上,想甜甜地来个回笼觉,可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来看看鱼缸里的鱼,又看看文竹,然后站在窗前看外面阳光下万物。 关于吴艳这件事,他认为必须尽快处理完,长期呆在那里会被误认为是金屋藏娇。 关于古明远,他知道可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假如再见面,估计也会是在司法机关。 关于孙局,他知道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与古明远同样的关系,一切都得按原则办。 关于工地,他坚决不敢把工地扔在那里玩路子,那样会被赶出去,出现无法收拾的残局。 关于资金,那就只能尝试用山抵押贷款,能不能行是问题,能不能贷到三百万更是未知数。 车宏轩正胡思乱想之时,汪河电话过来。 汪河说:“刚才土建管计划的送来一个《工程进度计划表》,盖有土建的项目部章,有甲方基建办的章,有史叔叔的签字。这个计划表有总表一张,签字盖章都在这个总表上,后边附有一百张明细表,大干一百天每天一张。我和几个小队长认真研究了一下这个进度表,得出结论是干脆没法执行。简单点说,每天每个栋都安排活,楼上一樘楼下一樘,挨着的两樘今天干一樘明天或是后几天干一樘。这样一来我们每干一樘窗就要拉一回动力电,有的要好几百米,比装开启扇、装玻璃需要的时间还长。按照这个计划表施工,再加这么多人也不够。也就是说安装费会成倍增加,而工期却不一定能保证。因此我没有签收这个计划,也不能执行这个计划。我坚持继续按我们原来的计划执行,土建不答应,把电都给我们停了。”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老史呢?” “电话关机。” “要尽快找到他,让他立即与甲方协调。我们不能再目前这种情况下再被算计了!” “我一会去找他。” 车宏轩知道这是土建在下绊子,又问:“现场还有什么反映?” “现在还不知道。大叔,不管现场有没有什么反映这个计划坚决不能执行!这不是在干活,这是在整人,这件事搞不明白恐怕以后烦大了!还有,这两天工地上出现几个人,拎着笔记本(电脑),拿着红外线测量仪专门研究窗户。昨天我得到消息,在办公楼四楼,也就是标准层的一楼有厂家安装了一个样窗,我特意跑去看了。确有其事,铝合金断桥窗风格跟我们相似,颜色也是内白外墨绿,质量不比我们的差。大叔,情况不妙,看来他们要动手了!” 车宏轩叮嘱道:“这个情况很重要,要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这个关键时刻,情报对我们非常重要!” 汪河气愤地说:“我们不能怕,拍是没有用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啦!大叔,大主意你拿,冲锋陷阵我带头,还是老办法,坚决不允许任何人进工地干活,除非甲方把两百万安装费给了。鬼怕恶人,大不了回山里继续种地,就是进去蹲几年也无所谓!” 车宏轩木然地说:“说得对,绝不退让!但我们一定要抓住理,不能胡来,不能破罐子破摔。你确定土建给我们停电了?” 汪河笑了说:“这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工地哪都有电,就我们的电箱没电。” 车宏轩压低声音交代说:“这很关键,你偷偷去录像,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 “好的。” “我尽快过去,工人呆在工地,不能乱。一不做,二不休,不把事情搞得明明白白绝不复工!” 车宏轩明白,在目前情况下,让他组织三百万资金比登天还难,现在正好给了机会,决不能放过,立即停工,要么给钱继续干,要么干脆算账舍弃。不能总这样架在火上烤,最后结果不会好,钱没挣到不说,人会窝囊个好歹。 汪河说:“什么时候复工我听大叔你的。对了大叔,你现在最好别过来,等到关键时刻再露面。” “明白,我不进工地。”车宏轩放下电话,下楼开车去古城市。 刘主任让小马小张把老史从被窝里拎出来,叫到办公室,像个气蛤蟆似的怒斥道:“你们就准备滚蛋,这次谁都救不了你们!得惯便宜了,动不动就罢工,惯出毛病了!” 老史满身酒气,两眼通红,诧异地问:“怎么回事?领导不要生气,有话慢慢说,我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呢。” 刘主任仍然气愤地说:“你去现场看看!我刚刚把你们家情况报告给孙局,他命令我临时安排木工将没有安装玻璃的窗户先用三合板钉上,再用塑料布蒙上,保证春节前搬家。关于你们,孙局指示我立即通知你们停工,进入清算环节,今天下午或是明天将给你们公司发正式文件。” 老史知道情况很糟糕,现在可不是背后有古明远坐在那里,谁说什么都不怕。现在不行,想看热闹、期盼我们这伙人出丑的人多得去了,不能不时时处处小心谨慎。不管怎样,老史还是稳得住阵脚,他笑了说:“没搞错?这样,容我去我了解一下情况。” 刘主任明显感觉到,遇到这种事老史第一次这么老老实实,当然他也明白背后的道理,便缓解一下口气说:“那是你自己的事!平时不好好带队伍,净灌输一些对付甲方的恶习!你们这些工人都是山野村夫,一点素质都没有,就认得钱,我们实在用不了啦!现在正坐在楼根底下晒太阳呢,你要是知道点礼义廉耻,赶快回去组织组织,行李卷打好滚蛋,别等着让我们动手!你们别把自己估计的太高了,反动派八百万军队怎么样,还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老史客气地说:“好事多磨,领导不要生气,我确实不了解情况。” 刘主任一摆手轰老史:“去去去,没见过你们这伙人!打铁烤糊脸子——看不出火候!能扶旗杆不扶井绳,没人搭理你们。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么屁点道理都搞不明白,还在社会上混呢!” 老史站起身说:“我立即去现场组织施工。” 刘主任仍然愤愤地说:“这点活让你们干的,太不省心!价格压得这么低,一点抵御风险的能力都没有,就以为活拿到手就能挣到钱,等着!” 老史仍然客气地说:“领导不要着急,我立即安排施工。” 刘主任哼了一声说:“我正在准备给你们公司发文件呢,一旦孙局签字就成事实了,没办法改变了!” 老史笑着说:“放心好了,马上开始干活,绝不会拖工地后退!” 刘主任退一步说:“看你们的表现!” 多说无益,老史转身去工地找汪河。见到汪河,老史气哼哼问:“你怎么回事?” 汪河一看老史真动气了,解释说:“你看看这个施工计划表,我们怎么干?就拿今天上午来说,满工地哪栋楼都有活,这个楼门在顶楼,那个楼门在一楼,跑断腿也干不完!特别是现在就让我安装开启扇,家里还没发货呢,我拿什么安装?这他妈哪是在干活,简直就是在劳改!” 老史安慰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现在决不能停工,立即去干活。” 老史明白了缘由,清楚这是自己的一时疏忽造成的,因为醉酒难受,当时只看了总表,没有看后边的明细表。按说老史心细如发,不应该做这种事,可昨晚确实喝醉了,没办法。 事情是这样的,在昨晚刘主任举行的招待会上,孙局来敬酒,刘主任把各个工种的头头一一介绍给孙局,并都向孙局表了决心。 听完大家的海誓山盟,孙局看着老史随便问了一句:“你口音我怎么感到这么熟悉?” 老史说:“我也是古城市人,老家在分水镇。” 孙局高兴地说:“怪不得,我下乡就在那里,离分水镇有三十多里,那个地方叫八家窝棚。” 老史就高上驴,立即高兴地说:“知道知道,我太了解了,全镇老大难村,看来我们是老乡了!” 孙局看着长相端庄的老史亲切地问:“那时候你在哪里?” 老史不无自豪地说:“镇政府,那时候叫公社,78年高考走出去的。” 孙局点点头问:“当时的史副镇长?” “是。”老史高兴地点点头。 孙局也很高兴地说:“了不起,那么年轻就做到那种程度,令人佩服!如果那时候认识你回城就方便了。” 刘主任插话进来:“当年流行一句话叫做要想走后门必须认识人,据说是一个小学生造句造出来的。” 老史笑了说:“我可没那个本事,一个副职,跑腿学舌而已。” 刘主任说:“你看看,还没用到你呢就拒之千里,往后还怎么做朋友?” 老史说:“那也不能说假话套近乎呀!” 刘主任高兴地说:“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得喝酒!” 老史立即跟上说:“没问题,我敬老乡一杯!” 刘主任借机说:“别急,我得替孙局表个态,今天你如果敢自饮三杯,每杯给你工程款五十万,怎么样,敢不敢喝?这酒值不值钱?” 孙局来敬酒,大家都站着呢,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一下都放下酒杯鼓掌。 老史去跟孙局碰杯,态度坚决地说:“没说的,我敬老乡三杯!” 孙局笑了说:“我们喝酒是老乡之间的事,跟工程别扯到一起,再说酒桌上说话也不算数呀!” 因为老史平时喝酒有度,谁都没见他喝多过,大家便开始叫号,表面上看是想让老史出丑,实际上是给孙局捧臭脚,把气氛搞得浓浓的。 刘主任仍然不失时机地打哈哈:“没事没事,孙局不给我给,干!” 孙局很高兴,满面红光,笑呵呵说:“喝,没有不喝的道理,我陪你一杯!”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史拿起杯对大家晃一圈,然后跟孙局碰杯,一饮而尽。这二两半的杯子连喝三杯,肚子里冒火,嗓子里热流上涌,额头冒汗,浑身发抖,使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压下这口热气,幸好没有“龙吐天浆”。 第二天早上,老史醉的不行,昏昏沉沉无力起床。 小马小张拿着土建的施工进度表找到他住的地方,让他签字,说是土建要编制网络计划,不能耽误。他看了眼总进度计划,见并无不妥就签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土建的阴谋(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四章 土建的阴谋(二) 当下,老史继续对汪河耐心地说:“现在情况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我们必须坚持下去,否则很容易出大事,因此你立即组织工人干活,决不允许停工。” 汪河无奈地说:“电闸都给我们拉了,怎么干活?这些王八蛋,落井下石,乘人之危,太不是东西!” 老史交代说:“马上派人把厨房那台十千瓦的汽油发电机抬来,按原计划继续安装两栋小高层框,如果不能使用冲击钻,那就改用固定片和射钉枪,这样还能提高速度。” 汪河皱起眉头说:“用固定片监理不会同意。” 老史安慰说:“特殊情况,必须让工人去工地干活。出不出活不重要,态度重要。如果监理不同意,待动力电解决后再加几个胀栓。多耗费得工时做个记录,我给你签单。” 汪河有反问道:“不按土建的计划施工,干来干去不还是毛病吗?” 老史解释说:“只要是干活,我们就不会惹来麻烦。” 汪河不服气地说:“我意见不复工,停下来跟他们干到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就像上次那样,不给钱就搞他个人仰马翻,否则就是把活干完结果也不会好。这次是土建送给我们的机会,说明白了还是那个目的,不给钱就不干活!我记得上次你是积极主张罢工的,我大叔倒是担心,这次你们都反过来了,我很不理解。” 老史继续耐心解释说:“我告诉你现在跟以前情况完全不一样了。上次即使我们闹得再大发也不会出大事,朝中有人,心里有底,可现在不行,不闹事还要清理我们呢。告诉你,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向最好目标努力,做最坏打算。什么是最好结果?拿到钱,理顺和土建的关系。什么是最坏结局?打行李卷走人。都知道我们是古明远的队伍,墙倒众人推,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从上到下都在挤兑我们。干下去不一定能好,不干下去那就肯定是不能好。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放弃,放弃了即使不能家破人亡,也会忍饥挨饿。假如我们没办法一定要离开工地,那也一定要把加工完的框和开启扇全部安装上墙。因为按合同规定,清算的时候只有安装上墙才算产品,才能按合同规定的价格计价。没有安装上墙的都是废品,只能卖破烂。根据这一情况分析,你不仅不能停工,而且要连夜干,尽快把拉到现场的框全部立上去。一会我和家里联系,今晚或明天把两座小高层的框全部发过来,无论如何国庆节前必须装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拍着胸脯跟甲方算账,我们才能叫板,给钱就走,不给钱谁也别想进工地干活!” 汪河惊恐地说:“我明白了,古明远出事对我们影响太大了。我立即安排施工。” 老史叮嘱道:“记住,不要去跟土建要电,要把停电记录记清楚,并且请甲方和监理签字。这件事我们在理上,官司打到哪都不怕。” 汪河点点头说:“我明白。” 老史继续交代说:“我们现在不能给人以口实,授人以柄。工作组都是些文人秀才,哪里知道工地是怎么回事?很容易被蒙骗,如果我们被错误地打倒了以后再平反昭雪,一切都晚了。我们是被画问号的队伍,不能跟工作组和甲方以至于土建对着干,这些都是我们惹不起的。更不能为古明远扬幡招魂。如果我们卷入政治案件里那就成了死局了,听明白没有?” 汪河点点头:“听明白了。” 老史站起身说:“在这个危难的时候,你必须一切听从指挥,和我保持一致!无论如何,我们在国庆节到来之前,一定要拿下两栋小高层的框,为确保总体进度顺利完成打好基础。” 汪河解释说:“我觉得这次罢工理由充分,机会难得,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老史笑了说:“如果局面进一步恶化,我们随时都可以罢工,理由就一个,不给钱就不能继续施工。” 汪河也站起身说:“好的,我马上去组织干活。” 两人分手。 老史拿着明细表去基建办,刘主任不在。 刘主任去了办公楼,找孙局签字,准备今天就把文件发给永丰铝业。他有个小心眼,认定孙局知道了铝门窗队伍是古明远的关系,所以有可能采取措施。在这个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既是和孙局保持一致,也是证明自己清白的最好办法,至于结果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左右不了。 孙局接过刘主任的报告看了一会,然后把报告放进自己办公桌上的一个文件筐里,抬头问:“现在他们已经停工了?” “是!惯出毛病了,动不动就罢工!” 孙局接个电话,然后站起身要离开,告诉刘主任:“你先回去,我抽时间和工作组的人一起去工地看看。” 刘主任问:“现场怎么办?” 孙局笑了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等待瓜熟蒂落。” 刘主任明白了,这要置之死地。他回到基建办,见老史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心里不觉感到几分怜悯。 老史问:“领导气消了?” 刘主任挂上皮包,坐下喝口茶看着老史说:“以后你别再找我了,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你认为谁能管得了你就找谁去!”想想,又开玩笑似地说,“你们挺厉害,想罢工就罢工,想干活就干活,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天老大你老二,没人管得了。算是铁门扫帚星,妨害太大,把古老板干走了,现在又来对付孙局,确实厉害。” 老史温和地说:“领导可别开这种玩笑,我们承受不起。汇报工作,关于工程进度计划,我们确实无法实施。” 刘主任轻轻晃晃头说:“别说了,等上边命令。” 老史继续解释说:“我们继续按原计划施工,确保国庆节前拿下两栋小高层框安装。” 刘主任不高兴地说:“这不是按总包方总体安排计划施工,干了也白干。” 老史立即反驳说:“土建总体安排有问题!” 刘主任白了老史一眼不高兴地问:“你不是签字了吗?” 老史笑了解释说:“那不是你昨晚上把我灌醉了吗?” 刘主任生气地说:“哦,闹了半天是我的毛病!干活我不反对,但现场发电必须注意安全,要有专门电工跟班。” 老史笑了说:“这个你放心。领导你可能没细看这份施工计划,无法实施,这是土建在借机在报复我们,你看看这几个地方。” 老史过去把表摆在刘主任面前,刘主任按老史的指点看了一会,眉头紧锁,没言语。 老史说:“这个计划必须修改,我认为门窗这部分应该我们拿方案,经过与各个工种协调再确定计划。” 刘主任想了想说:“你们还是等待命令。你们是不是还有机会提供计划我说不清楚,即使你的计划再合理,可跟谁说呢?让土建搞个网络管理计划是孙局当我面定的,我不好说什么。” 老史反问道:“那不是对工作不负责任吗?” 刘主任笑了问:“你想让我以下犯上?” 老史不客气地说:“三杯酒一百五万,你还是有办法的。” 刘主任笑了说:“门都没有!” 老史笑了问:“我那三杯酒白喝了?” 刘主任不客气地说:“谁让你们罢工啦?再说你也不是不清楚,钱的事我只能去争取。” 老史点点头笑了说:“我看孙局还是有点量的,挺不含糊。” 刘主任也缓和口气说:“虽然都在一个城市,没接触过,不清楚。” 老史仍然笑眯眯说:“你说三杯酒一百五十万,我看他并没有特别反对,所以还是有机会的。” 刘主任长叹一口说:“事到如今你还在那念喜歌呢!反正现在没有外人,我多说两句也不违背原则。我确实还是很同情你们的,无论是业务水平还是拼劲,包括产品质量,都不错。满工地这么多队伍就你们赔钱,确实够喝一壶的。问题是你们现在更难,天时地利全不占。天时,领导更换,天变一时,不说你也明白;地利,你们并不是本乡本土企业,疏通关系很难;至于人和,别的因素就不用说了,仅仅土建就够你们呛,肯定不能容你们,并且他们能够左右所有分包队伍,群起攻之,墙倒众人推。你也不要怪人家,是你们当初抢了人家饭碗里的肥肉。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土建跟现在的领导早就有过业务交往,很熟悉。所以呀,你们要放稳心态,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老史听明白了,他点点头说:“看来我们只能准备后事了,不管怎样十分谢谢领导这番话,有这番话我觉得无论结果如何都满意了。真的,语重心长,没齿难忘。还有,一旦走到那一步,也需要领导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争取一个好的结果,我们都得养活老婆孩子。” 刘主任点点头说:“我会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希望你们不至于背着小米来干活。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起到这个作用,领导是不是真的相信我。不说你也清楚,都知道原来领导对我特别好,我脑袋上方是不是也有个问号悬在那里,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老史进一步说:“真诚谢谢,希望我们永远作为好朋友。” 刘主任挺起胸脯长叹一口说:“话到舌尖留半句,哪说哪了,多说无益,去忙你的。” 老史表白说:“我们还是要做最坚决的努力,不撞南墙不死心,就是撞了南墙也不死心,死马当活马治,也许有咸鱼翻生的那一天!” “去,好好组织干活,一会老板和工作组来工地,看到你们认真干活,也许态度就变了。总而言之大家还会以工作为重。” “谢谢领导的关心!”老史伸出手和刘主任情深意长地握手。 刘主任也很激动地说:“你有这态度很难得,希望你们能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感动上帝,让老天掉下馅饼来。” 老史坚定地说:“我们一定会坚持到最后!” 老史离开刘主任后给车宏轩打个电话,通了就撂了。 车宏轩立即八点把电话打过来:“什么情况?” 老史说:“刚跟刘主任聊一会,看来情况不乐观。重要的是土建和孙局早就有过配合,很熟。” 车宏轩点点头回答道:“也就是说情况进一步恶化。” “是,我们要提早做准备,不妨请律师参谋参谋。” “明白。不过在没有确切消息的前提下先控制住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尤其是现场,不能让工人知道的太多,那样容易失去控制。” “我明白。” 两人结束通话。在此之前,汪河也给车宏轩打了电话,把老史的意见完整地复述一遍,请示行动方案。 车宏轩想想问:“钱的事他怎么说?” “没好意思问,好像我着急要钱似的。” “按他的意见办。既然这样我就不过去了,回公司组织一下,将已经干完的框和开启扇尽快发过去。” 汪河表态说:“好的,我按照史叔叔的意见今天开始加班,确保国庆节前拿下两栋小高层(框安装)!” “好的,我们共同行动起来。” 车宏轩这时候已经在路上,他找个出口掉头往回开。 第二百九十五章 土建的阴谋(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五章 土建的阴谋(三) 刘主任一直期盼孙局来工地,可第一天平静地过去了,第二天又平静地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他迷糊了,心灰意冷。第三天,也就是九月十七号,中秋节的前一天,工地上已经出现节日的气氛。只有土建和门窗队伍还在施工,外墙保温和内装修受土建指使干脆就放假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刘主任接到通知,让他和各个承包单位下午一点半到办公楼开会。 一点半,所有施工单位全部到齐。 孙局和原开发区纪委书记给大家开会。 孙局开门见山地说:“现在现场出现一点情况:一、除了门窗队伍,其他所有施工单位都向我们作出了表态,在资金不能及时到位的情况下保证按时交工,我代表各位业主感谢大家;二、铝门窗施工队伍带头罢工————应该说是停工或者说是怠工,并且不按计划规定施工,胡干。牵涉到的施工队伍有外墙、内装修几家,我不知道开发区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大家今天都可以诉诉苦。我们原来计划过完中秋节,大家再准备两天,招兵买马,二十号起大干一百天,实现我们按时交工的计划。今天看来有点情况,但我把丑话说在前边,无论出现什么情况竣工计划都绝不能动摇。又是搞罢工又是搞事情的几家,你们哪一家先讲讲。” 孙局目光严厉地环顾大家。 会场气愤骤然紧张,鸦雀无声。 孙局看着老史说:“你们态度没有,保证不写,带头煽动罢工,想达到什么目的?”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老史,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讲讲情况。”孙局看着老史说。 老史毕竟见过阵势,很镇静地说:“第一、我们感谢开发区能把建设任务交给我们,所以不存在任何抵触情绪。第二、之所以没能作出承诺确实是因为企业遇到了困难。今年我们在手的三十三项工程,由于铝锭涨价,已经无法全部履行合同。说句实在话,没倒闭就已经不容易了,还哪里敢承诺什么?现在只能是按订单法管理,哪个项目有钱就干哪个项目,换言之,没钱的只能停工。第三、经过协商,开发区已经答应再给我们三百万,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我们也是按着这三百万安排计划的,现在迟迟不到位,已经给我们造成了严重影响。我们不是不能承诺,拿到三百万我们完全可以承诺。第四、我们没有罢工,也没有怠工,十三号早上是因为临时停电出现了一些情况,但我们马上采取措施,自己发电施工,并且加班加点争取国庆节前拿下两座小高层的框。第五、关于没按计划施工,原因是新下发的这个计划还需要进一步协调,有很多不切合实际的地方。觉个例子说明一下,两座小高层进料口封闭,本来是一户,两个阳台四樘窗,应该一次性把框安装完成,现在的计划规定了六天六次完成,从一楼到顶楼是十六层,一个上午要在一楼干一樘,还要从一楼一层干到顶楼,每层干一樘,仅动力电架设就需要从一楼跑到十六楼,可想而知,这个计划既不科学也不人性,问题是显而易见的。” “停!”孙局看着土建经理问,“怎么回事?” 土建经理争辩说:“我们是按照外墙保温提供的计划编制的。” 孙局问:“外墙保温说说。” 外墙保温回答道:“我们使用吊蓝,只能从上到下垂直布置施工计划。” 老史不客气地说:“我们的附框早已经安装完毕,外墙保温只需要距离我们附框八个毫米左右成活即可,封闭工作由我们完成。这在以前的联系单中已经明确,现在还谈什么计划不计划的?” 孙局看着刘主任:“怎么回事?” 刘主任说:“确实明确过。” 孙局不高兴地说:“计划作废重搞,由各个厂家拿方案,由基建办统一汇总协调,然后下发。” 孙局又看着老史说:“还有什么,长话短说。” 老史强调说:“内装修为什么停工我不清楚。” 孙局问:“怎么回事?” 内装修说:“开启扇不封闭刮大白就没办法干。” 老史说:“你现在地砖不铺,厨房、卫生间墙砖不贴,刮哪门子大白?原则上洞口没完全封闭内装修就不能进驻,如果一定要进去干活,自己想办法把开启扇封闭了。” 孙局点点头说:“工地的这些事一会我们到现场办公,一件一件定。进行会议第二项。我们这个开发区是古城市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我们将逐步引进一些大型企业,因此我们必须要建立一个风清气正的营商环境。无须讳言,我们的工地便是众矢之的,楼起来了人趴下了,这种事不足为奇。避免这种事跟我们每个施工单位都有关系。我从来不在家里办工,可这两天家里热闹了,从来不走动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找上门来,过中秋节给我送礼。我左思右想心里不是滋味,怎么我就值那几斤南果梨、几块月饼钱?不是大家不对,而是我们有些干部败坏了社会风气,不见兔子不撒鹰。但是我现在宣布,从今天起刹住这股歪风,开发区不允许有这样行为的厂家在这里施工或者办企业。” 孙局拿出一个银行卡,笑着对土建经理说:“更有甚者,竟然把银行卡送来了。怎么的,你想把我送到监狱去?我们曾经合作过,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你自己过来把它取回去!” 土建经理面红耳赤,哆哆嗦嗦过来拿回银行卡。 孙局接着说:“一会大家把送的礼自己取回去,完璧归赵。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下不为例,今后但凡有违反者,立即赶出开发区。” 大家面面相觑,都感到莫名其妙。 孙局继续说:“我相信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这样做的,担心不这样今后办不了事,甚至有的在投石问路,图谋不轨。还是那句话,今后开发区是个风清气正的地方,不允许在这里搞歪门邪道!” 孙局讲完,纪委书记也讲了一通。 会后,送礼的去把自己的礼物取回,等下午三点钟去工地开会。 孙局把刘主任留下,客气地问:“你对铝门窗队伍是怎么考虑的?” 刘主任眉头紧皱,想想说:“说是说做是做,一个政府部门去和企业打官司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孙局点点头笑了说:“对的,还是要讲安定团结,讲大局。” 刘主任愁眉苦脸地说:“可是,没钱他们可能真就无法继续施工。” 孙局点点头说:“一分钱憋倒英雄汉啊!当然,如果他们没有承担这么大工程的能力,那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刘主任解释说:“铝门窗厂家的规模在全国都是前几名,实力很大,问题是今年原材料确实涨到了他们难以承担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能真的很困难,并且就我们的工程价格来说,他们很可能是亏本干活。” 孙局笑了说:“好闹的孩子有奶吃,等一等,把压力留给他们。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这次总包方行为不端,为了拿到铝合金门窗这块业务,先是给人家下绊子,然后又给我送钱,简直令人发指!我们决不能支持这种邪恶的东西,开发区必须风清气正!” 刘主任也气愤地说:“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不择手段!” 两人又聊了一会,刘主任陪孙局去现场开会。 现场会结束,老史将情况通报给车宏轩,最后说:“现在看来虽然没答应给钱,但并没有驱赶我们的意思,这是显而易见的。” 车宏轩冷笑一下说:“还用驱赶吗?没有钱干不下去,还不如干脆停下来逼一逼,这也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老史强调说:“我觉得孙局能有这个举动很不简单,说明他原则性比较强。” 车宏轩反对说:“不能这么看,表面现象,闹不好是在建功立业。这种人政治欲望大于金钱欲望,摸不清、交不透,很难对付!” 老史突然问:“你为什么不考虑找找关系?” 车宏轩气愤地说:“去他妈的,宁可横着出开发区也不去求爷爷告奶奶!这种事就像瘟疫,需要隔离治疗,否则既于事无补又会把自己搞臭。” 老史明白车宏轩的心里,点点头说:“那就先坚持一下,每一天坚持下来都会事情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相信我的判断。把家里现有的材料尽快加工,加工完尽快发过来,摆出一副大干的气势。用刘主任的话讲,就是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也许会感动上帝,使天上掉下馅饼来。”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只能这样,坚持也许就是胜利。但愿孙局讲原则,能一碗水端平,而不是一定要收拾我们。” 老史问:“能不能疏通一下保险公司的关系,把那几十万要出来。”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努力一下。” 两人结束通话。 事不临头棒不打腿啊!车宏轩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和谢厂长研究工作,他接完电话气哼哼告诉谢厂长自己要出去。谢厂长似乎知道点什么,也闷闷不乐地离开。 三张空白支票在外边压着,家里外边上百人张嘴要吃饭,巨大压力迫使车宏轩喘不过气来。他带着合同还有价差文件来到律师崔义那里,看看能不能干脆和开发区打官司。 崔义看了会文件,又问了问有关情况,告诉他:“打官司不行,甲方已经履行合同条款,价差这件事虽然对合同有影响,但没有形成正式合同或者合同的补充文件,无约束力。文件上说得很明白,完工了还要甲方满意才能支付价差款,你现在既没完工,更说不上甲方满意,构不成起诉要件。刀把在甲方手里握着,不能采取任何强硬措施。” 车宏轩不服气地问:“罢工怎么样?” 崔义笑了说:“不行!永丰铝业在北京因为不给价差钱闹罢工,工地被公安局封了,武警部队都上来了,两人架一个(工人)塞到大客里,工地物品从墙里被扔出来,全部材料被查封。大客车由公安部门一直押送到永丰铝业院里。甲方认为是恶意停工,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所以不行。” 车宏轩不服气地问:“可是,甲方不拨款我确实干不下去了。” 崔义笑眯眯说:“摆事实讲道理,不厌其烦地去做工作。不要怕低三下四,争取甲方理解才是关键。” 车宏轩点点头,这时候他才知道老史挽救了企业。 两人又聊一会,车宏轩告辞回公司。 第二百九十六章 病急乱投医(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六章 病急乱投医(一) 为了尽快解决资金缺口,车宏轩按照老史建议,找保险公司要钱。车宏轩给见过的保险公司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还算顺利,电话很快接通。 车宏轩客气地说:“你好李主任,我是给你们办公楼外立面施工的车宏轩。” 李主任客气地说:“知道知道,记得您。” 车宏轩仍然客气地说:“我们的工程保修费在八月底就到期了,请您帮个忙把这笔钱转给我们。” 李主任问:“是不是所有维修问题都处理好了?” 车宏轩回答说:“是的,我们有维修记录,还有维修后各单位的签字。” 李主任说:“派个人把这个东西送给我。”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的,我马上安排人送过去。” 李主任说:“关于工程尾款的事我马上给领导打个电话,落实一下马上给你回话。” “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应该做的。” 两人结束通话。车宏轩感觉情况还不错,耐心等待。几分钟后,李主任电话打过来:“领导说了,由于大楼超支了好几百万,上边还没拨钱过来,现在还不能支付保修费。”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要什么时候才能付款?” “领导说了,差不了你们,时间问题而已。” “具体要什么时间?” “不知道。” 车宏轩又问:“可不可以把领导电话给我?” “领导电话不能随便给人。” “好了,谢谢你。” “不客气!” 车宏轩知道情况不妙,猜测这件事张大华应该能办动,便把电话打过去。 张大华生硬地问:“又什么事?” 车宏轩反感地问:“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了?” “我一天事特别多,长话短说。” 车宏轩气愤地说:“保险公司欠我保修费到期了,说是工程超出预算,等上级拨款,现在给不了。我明白这是托词,找你疏通一下!” “办不了!一个是钱的事,一个是人的事,都太敏感,不能办。” 车宏轩冷笑一下说:“除了这两件事谁还能找你办什么事?” “办不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几乎同时撂了电话。车宏轩以为两人就此掰了,没想到过了几分钟,张大华电话又过来,气哼哼说:“答应尽快解决,等我电话。”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你可小心了,别把乌纱帽干没了!” 张大华没再言语,撂了电话。 车宏轩也气愤地挂了电话,心里暗暗骂道:“真是没意思,讨个二皮脸!” 车宏轩给曹老板打电话,看看他那里能不能临时解决点钱。 曹老板先“哈哈”两声后才关切地问:“在哪里呢?还没回来?” “是,情况很不好,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曹老板笑了说:“多亏了你,前天朋友那里又抬了五百万,五分利,高利贷,总算可以扑腾过去。不过你放心,工程尾款一到立马还贷,不能让你同学坐蜡。” 从曹老板的话里,车宏轩可以听出想从他那里解决资金问题绝不可能。 车宏轩说:“随着事态发展,情况越来越来越糟糕。当然别的问题不大,只是钱拿不到手。不知道你那边其他银行还有没有关系,我想临时贷点。” 曹老板立即严肃地说:“这方面想都不用想,门都没有。还是想办法疏通甲方关系,孩子哭了找他娘。再说要硬气点,不费钱就停了,什么都不要怕!” 车宏轩解释说:“要是能过去还是要过去,争取一个好的结果,毕竟后边还有一大块呢!” 曹老板不客气地说:“钱的事真帮不了你。” “好的,我自己想办法。”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拿过今天的报纸,看着半页的贷款广告,找了几家大一点的公司打过去,准备用山上农场作抵押贷款。贷款公司都一个口气:集体土地不能抵押贷款。 车宏轩觉得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找谢蕊芬借出钱来,再不就拿房产抵押先贷点。 谢蕊芬一听说要贷款,立即冷冷地说:“早就不让你干,非干!这回古明远出事了,你还有个好?我看比保险公司还惨。钱我肯定没有,用房子贷款我不同意,我们干了半辈子,就剩这个窝了,不能让你再瞎折腾。这次你自己看着办,我不能再帮你了。” 车宏轩见谢蕊芬这条路也走不通,又想起秦新明,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秦新明接过电话,很高兴地说:“车哥,这些日子你怎么没过来?你工程干得怎么样?我这边大获全胜,估计全下来连保修费在内,可以拿到五十万利润,不过要等审计结束。” “还有多少工程款没到位?” “百分之二十。” 车宏轩知道这条路也走不通。 秦新明并没有听出车宏轩的画外音,继续说:“车哥我告诉你,我鸡西的事全完了,判三缓四。对了车哥,今年多亏你了,哪天过来我们喝顿酒我好回去。我公司那地方这回真的要动迁了,估计明年年底,值五百多万。等动迁款下来我就能彻底缓过来,再在郊区买块地,重振旗鼓。不管怎么说,总算过去了,一场浩劫,精疲力尽。对了车哥,国际超市现在干的不错,全租出去了,你可以找他们要钱了。” “是吗?” “是,车哥。” “好。” “好,就这样。” 车宏轩放下电话,又给刘老板打过去:“你好侯老板,我车宏轩。” “知道知道,哥们你好!” 车宏轩诚恳地说:“我临时遇到点困难,不知道能不能支持一下,给我‘掂对’(侯老板口头语)点?” 侯老板说:“难哪,我看看,尽量掂点,多了不要高兴少了不要骂我,缓两年我的工程还要干。你把账号给我发过来。你这人我认,以后我们当好哥们处。对了,付款之前请原来签合同的单位来个人,办个手续,把事情办得四平八稳。” “好,我通知他们,不知道能不能去人。” “我也可以派人过去。” “关键是找不到季老板。” “你想想办法。” “好的。” 车宏轩马上打电话让谢厂长去一下季明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车宏轩电话打了一圈,没有什么结果,现在才知道没钱的滋味。放下电话正不知道干什么去,电话又响了。 吴艳问:“在哪里?我买了电视和电脑,能不能开车来接我?” 这真脑袋疼,可能说不管吗? 车宏轩拉着吴艳开车回来,怕遇到人却偏偏遇到人,上楼开门的时候对门大妈开门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两人问:“哦,这房子你们住?” 车宏轩抱着电视机满脸是汗,赶忙回答:“是她自己住,我家的亲属,以后给你做邻居了请多关照。” 大妈眼睛里贼贼的,看看捧着电脑同样汗水淋淋的吴艳说:“没事没事,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有什么用得到的话别客气。” 车宏轩感到特别别扭。 吴艳已经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油烟机、炊具等都已经就位。 车宏轩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这是不想走啊。 车宏轩坐在小客厅饭桌前的塑料凳上,打开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瓶,浑身透出汗来,自言自语地说:“难怪刘斌说夏天热,这屋子真是不通风,桑拿房一样。” 吴艳递给他一条新毛巾说:“这是你的,拖鞋还有牙具都给你准备好了。快去冲个凉,热水器好用。” 车宏轩没法说什么,拿着毛巾去擦洗一下,出来问她:“你没有考虑回老家看看父母?” “春节回去。” “需不需要找份工作?” “不干。” 他不禁长叹一口,心里很别扭。 吴艳看出点什么,不客气地说:“你不用上火,我不会给你找太多麻烦。” 车宏轩知道不好再说什么,进屋坐在床上问:“自己在这里应该不会有问题?” “有问题找你呗,烦吗?” “不会烦,只是这些天特别忙,希望你能理解。” 吴艳前胸后背都湿透了,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车宏轩说:“这是电脑和电视机钱,不知道够不够。” “没这个必要,你过来我应该的。” “不,我不能花你钱,包括房租,我都会给你。知道你没钱,他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对,兜比脸还干净。”说完,她拿过车宏轩的夹包,把信封放在里边。 车宏轩累了,竟然睡了。 吴艳穿个睡衣站在窗前,两眼看着手机,希望能有古明远的电话。 第二百九十七章 病急乱投医(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七章 病急乱投医(二) 车宏轩很清楚,想以农场作抵押贷款或者把山卖掉,有一个问题是绕不过去的,那就是谢蕊芬根本不能同意。为了把事情能顺利地办好,他只能孤注一掷,先斩后奏。但愿这是个美丽的谎言,将来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因为他坚信不会有风险,开发区毕竟是政府部门,干完活不可能不给钱。一旦工程款到位,再想包个山轻而易举。 过完中秋节,他在报纸上找个比较大的贷款公司,讲明要用山抵押贷款三百万,对方了解情况后告诉他非常抱歉,这种情况异地办不了。 车宏轩几乎把省市报纸上的贷款广告全部联系一遍,结果都一样,没办法拿到贷款。为了搞到钱,看来只能去山的本地去看看。 这天早上起来,天上下着蒙蒙细雨,远处还不时传来沉闷的雷声。 谢蕊芬和娇娇已经上班去了。 车宏轩起来伸伸懒腰,然后拉开窗帘向外观看。天上乌云密布,细雨丝丝,冷风侵袭。满树的叶子已经泛黄,还有飘飘然落下的。他不觉触物生情,有了几分感伤。是啊又到了一场秋雨一场凉的季节,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充满希望地去古城市找古明远要工程,那次醉酒,认识的杨晓红和香兰,这一切一切都深深留在记忆里。短短一年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始料不及啊! 他吃了早餐,准备开车去本溪,娇娇突然开门进来,他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娇娇看着他真情地说:“你遇到困难了?”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微笑一下,没有回答这个令他难堪的问题。 娇娇动情地说:“我回来就是想说:你千万不要上火,不行摔倒了再爬起来,不是都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车宏轩笑了说:“你不用担心,好好上班,严重不到那种程度。” 娇娇还是狐疑地说:“那就好,有一个好身体就会有美好的未来。我看公司这些人,即使你有几个月不开资也一定不会离开,这就是你的本钱。我这里有点钱,给你拿去用。” 娇娇把一个包包从背兜里拿出来,递给车宏轩。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你先放着,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 娇娇认真地点点头说:“千万别不好意思,你先拿去用,挣了再给我,赔了我不要了,反正都是你的钱。” 车宏轩笑了说:“你不要想得太多,更不要有思想负担。” 娇娇理解地点点头。 车宏轩说:“我要出去两天,外面下雨,我送你回公司。” 娇娇说:“不了,我要把家里收拾一下,过一会自己回去。” 车宏轩下来开车上路,路上接两个电话,第一个是姐姐的。 姐姐问:“在哪呀?” “没事,你说。” 姐姐生气地说:“你搞的那个装修是怎么回事?干得乱七八糟,好几个老板都让老三找你呢。你看看你用的都是什么人,车老四是糖尿病,两眼通红,无精打采的,六神无主,一天天愁眉苦脸的坐在办公室,屋都不出就能干事?那个老张更完蛋,一走三晃,来阵风都能吹倒,整天躺在屋里,哪像干事的样子?这两个人让你用的,一个坐在外屋,一个躺在里屋,你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他们赔的,赶快处理利索!” 车宏轩感到震惊,也知道这不仅对自己名声有影响,也会有经济连带责任,他皱起眉头争辩说:“这个买卖不是我的,是人家老张的,我同学给拿的钱。” 姐姐仍然不高兴地说:“那你得跟人家各位老板说清楚,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谁会把项目交给他?这不是瞪着眼睛胡说八道吗?” 车宏轩平静一下说:“好的,我抽时间过去看看,再给我同学打个电话,安抚一下,尽快给人家干完。告诉车老三,不要再给老张揽活了!” 姐姐生硬地说:“老三都气死了,还不告诉他,早把他们收拾坏了!” “我一会给老三打电话,让他帮着把工程干好,必要时采取紧急措施,损失点问题不大。” 姐姐说:“你好好安排一下,否则没办法交代。那些服装老板都不是好说话的。” “我知道了。” “我怎么听说古明远出事了?” “是。” “会不会影响到你呀?” “问题不大。” 姐姐沉默一会说:“真是不顺!还有,江燕的树苗卖成了,要过去看看你。” “现在不方便,以后有时间再说。” “她对你印象很好,这也许是我妈多年吃斋念佛修来的,我想十一期间带她过去玩两天,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没时间,也没有那个必要。” 姐姐不高兴地说:“你不要再犹豫,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人?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 车宏轩笑了说:“就帮人那么点忙,你想得太多了。” 姐姐生气地说:“我是傻呀还是彪,怎么就连这点事我都看不明白?什么事都是,得上心,真诚感动天和地!行了,你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我不多说话,自己的事自己掂量着办。不过我可告诉你,过去了就没机会了!再找一个对你好又漂亮的,我把话放在这里,今生今世不会再有了,我可以和你打赌。” 车宏轩平静地说:“好了,以后再说,没别的事我撂了。” 第二个电话是吴艳的,她哭着说:“怎么总不接电话啊?” 车宏轩解释说:“我正在高速开车。” 吴艳恐怖地说:“我做梦了,见到古明远满脸是血,披头散发,见到我就哭了。” 车宏轩安慰说:“梦是心中想,你要勇敢一些,尽快摆脱这些纠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吴艳说:“小时候奶奶常说,天亮时候做梦最准。” “你不要胡思乱想。” 吴艳停止了哭声,胆怯地说:“我有点怕,也想爸爸妈妈。” 车宏轩说:“说应该回去一趟,换个环境心情会好一些。” 吴艳问:“你可以陪我回去吗?” 车宏轩客气地拒绝说:“你知道我现在特别忙,确实离不开。” “那还是等你以后有时间再说。” “你不是说有姐姐弟弟吗,为什么不考虑让他们陪你回去?” “不想牵涉他们。” “其实我陪你回家是很不太方便的。” “除了你别人我不相信。”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你这样,待不住的时候把公交车全坐一遍,熟悉一下,以后生活起来方便。” “我不。” “好,照顾好自己。” “你放心办事,我很坚强。” “对,应该做个勇敢的人。” 吴艳挂了电话。车宏轩当然感到非常麻烦,这几件事令他特别沮丧。 车宏轩开车来到本溪市,找了几家小额信贷公司,回答也都是肯定的,集体土地不能办理贷款。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老史说的穷山恶水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这东西确实说道很多,进去容易出来难。 他只好按照明白人的指点,到山林交易市场把山登记出去,又在赶集网上打出广告,想部分出售或者抵押融资。 办完这些,他坐在车里不知道往哪里去,想想,给老史打个电话问:“现场情况怎么样?” 老史兴奋地说:“进度非常快,大家知道保险公司要给钱了干劲十足,每天晚上加班到九点。” 车宏轩解释说:“我在本溪,看来你说的对,因为所属权为集体,贷款公司不干,这条路行不通。” 老史笑了说:“我早就说过,那东西不像房产和车辆有完全产权可以随便支配,集体所有制的土地和矿山承包者只有使用权没有处置权,搬不走拿不动,哪家贷款公司也不可能冒这个风险。没别的办法,干脆卖掉,养什么林蛙,纯粹是瞎扯,如果那东西那么好养就不值钱了!老话说得好,家有万贯带毛喘气不算。” 车宏轩点点头说:“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 老史说:“也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还得想别的办法,工地这边肯定不能等。我觉得还是让材料商先发货,暂时欠他们点。再不行还是老办法,先给个远期支票,到时候即使钱不到位他们也不至于在没有征得我们意见的情况下去存,我敢肯定一般不会。即便是去银行存了,也不过是点罚款的问题,没大事。” 车宏轩苦恼地问:“是不是有点欺骗的意思?” 老史说:“大事面前不能有妇人之仁!顺利地把工程干完我们最少有三百万净利润,这三百万你不会再交给嫂子了?” “绝对不会。” 老史高兴地说:“有了这三百万,我们拿一两千万工程轻而易举,到那时你别忘了他们就是对他们的最大回报。我相信,他们有可能因此而把生意做大。这就叫相辅相成,利益均摊,互助双赢。否则就是一损俱损,树倒猢狲散。如果我们这条路走通了,对日后建立一个利益链条,乃至强大王国都至关重要。”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这些都是理论上的推算,过于理想化了。材料商们都比我们精明,想瞒天过海不容易。” 老史自鸣得意地说:“利益驱使,不是有那句话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拿捏得当不会有任何问题。” 车宏轩客观地说:“材料商多数都是夫妻店,财力有限,把那点本钱压死了就得关门,所以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考虑用车和房产贷款。” “那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你家的房子你做不了主,我家的房子我做不了主,除了那台本田哪还有什么房产?” 车宏轩冷静地说:“我尽量想办法。” 老史叮嘱道:“现在千万别把底漏出去,别把自己搞的寸步难行。” “明白。” 老史劝说:“其实你应该跟嫂子好好说说,让她支持一下。” 车宏轩委婉地回答道:“我不说你也知道,这很困难。” “要说嫂子手里没钱打死我也不相信。” “我再争取一下。” 老史冷笑一下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说这些都没用了,错了就是错了。” “是啊,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这都是深刻教训!” “不说这些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所以我们遇到点困难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能去努力。” “对了,刘主任说今晚孙局请施工单位吃饭,主要是给我们和土建协调关系,他还特意说让你参加。”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还是你去应付,难得你和孙局攀上老乡了,说不定我们会受益。” 老史强调说:“既然甲方点名请你,你必须过来,否则以后更难办事,人家会以为我们在赌气,是破被子——叠起来了,这不行。” 车宏轩勉强地说:“行,一会我过去。” “一提喝酒我就脑袋疼!现在社会风气怎么这样,不举杯就难办事。” “这次不会再忽悠你了。” “那是,再忽悠我也不上当了!上次那是刘主任用心良苦,我不可能不配合。结果是什么?水中月、镜中花!” “柿子都是挑软的捏嘛。” “是啊,除了土建就我们一家是外地的,急着用钱的也就我们一家,成了倒霉鬼了!” “世事艰难啊!” 老史说:“对了,我刚从开发区办公楼回来,看到张大华在那里。” 车宏轩问:“是吗,一会我跟他联系一下。” “很有必要,说不定他跟孙局或者保险公司有联系呢。” “明白。” 两人结束通话。 第二百九十八章 病急乱投医(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八章 病急乱投医(三) 与老史通话结束,车宏轩立即给张大华打过去:“说话方便吗?” 张大华接过电话生硬地问:“说,有什么事?” 车宏轩感到非常反感,反问道:要是感觉特别厌烦,那我们就结束通话,以后绝不会再给你打电话!“ 张大华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学得这样?是不是说上句习惯了?”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那是你们这些官老爷,说上句习惯了!” “别磨叽了,什么事说!” 车宏轩迫切地说:“保险公司的事再使把劲。” 张大华不高兴地说:“我就知道还是这件事!你交办的事不敢马虎!我早上打电话落实了,明后天办。你交办到的事哪敢怠慢?你们都是老太爷!” 车宏轩故意生气地说:“别说那些没用的!见个面怎么样?” 张大华想想说:“行。”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十二点到站前粗粮馆,我再跟李思雨联系一下,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张大华口大气粗地说:“什么有没有时间,你尽管开车过去,我叫他。” 张大华官生脾气长,说话盛气凌人,这和以前迥然不同,令车宏轩感到不舒服。 头些日子,张大华在开发区碰到过孙局,两人虽然认识,但没什么更好的关系,以前张大华因为自己是个小小科级不愿意让别人说自己攀龙附凤,所以比他官大的一般不交往,现在就不一样了,站在一起一边高了,可以挺起胸膛面对。 张大华总觉得孙局有点油头滑面,翻愣翻愣大眼珠子问:“工地是不是不顺利?” 孙局好生奇怪,看着张大华问:“你怎么关心这件事?” 张大华笑了说:“没什么,没什么,随便问问。” 孙局歪头想想说:“具体情况是铝合金分包商不听从总包单位指挥,很多人认为他们跟古明关系密切。这些都是望风捕影,没什么根据。不管谁的队伍,把活干好才是衡量标准。就这么点事,协调一下就好了。” 张大华点点头说:“一碗水端平就是清官啊!” 孙局笑了说:“不平则鸣,安定团结为主嘛!” 张大华伸出大拇指表示一下,然后转个话题,不再提及这件事。 孙局却一直在琢磨张大华为什么提及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得出结论,处理这件事千万慎重。 车宏轩路上耽误一会,十二点半才赶到粗粮馆。 李思雨和张大华已经在等他。 李思雨半开玩笑地来一句:“我还以为你和他(古明远)一起叛逃了呢!” “你啥意思啊?”车宏轩瞪他一眼。 李思雨认真地说:“啥意思还不明白?需要划清界限,这不是人民内部矛盾,而是敌我矛盾。” 张大华点点头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车宏轩笑了问:“你们这是来吃饭的还是来开批斗会的?” 李思雨忍不住笑了说:“兼而有之,兼而有之。你说你,专门在风口浪尖上混,哪有热闹往哪里凑,早晚整出点大动静!” 车宏轩苍白一笑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然法则,无处不在,不是人定胜天。” 李思雨酸楚地说:“真没想到,还没到五十呢哥四个就折戟沉沙一个。”他问张大华:“到底多大事呀还至于亡命天涯?你能知道个一二?不管如何,我们从小一起从小光屁股长大的,感情还是客观存在的。” 张大华摆摆手不客气地说:“不知道!” 车宏轩问:“这不是敌我矛盾吗,还谈论什么感情?” 李思雨摆摆手说:“两回事两回事,感情和原则要分得开,这不违反原则。”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你们当官的怎么说怎么有理,口大气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总是有理!” 张大华一摆手说:“哪来的这么多怨气?!” 车宏轩陪个笑。 李思雨邹起眉头说:“哎,这次古明远算是完蛋了,我们是爱莫能助,向情向不了理,国法难容啊!我听说有个开饭店的从国外回来一下飞机就被抓了,是他进去把古明远给卖了。三件事,并没有工程回扣这一项:一是倒卖矿山,二是盗采国家矿产,三是倒卖国有土地。大华,是不是这三件事?你说两句真话!” 张大华笑了,转转大眼珠子说:“我还真不知道,我们做领导的最好不谈论这些事,以免以讹传讹造成什么影响。” 李思雨说:“这不是哥几个在一起嘛。” 车宏轩说:“有句老话,叫做要知朝中事,乡村问倒听。” 张大华摆摆手说:“这些都是传言,我们身份特殊,一定要做到不信不传。我来一个是看看你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二是心情和你们一样,很难过;三是告诉你们不要有太多的牵念,无济于事。” 一阵无奈的沉静。 车宏轩沮丧地问:“他人呢,现在有没有消息?” 张大华知道车宏轩的心情,轻轻晃晃头说:“他开着那台捷达向东山沟温泉寺方向去了,再就没有其他消息了。” 车宏轩继续不解地问:“我从来没看到过他的老婆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张大华回答说:“离了,老婆带着儿子移居国外。这样,关于这个话题我们不再谈论了。” “别,”李思雨倒上一杯酒,举起来说:“今天我们给他开个追悼会。” 车宏轩问:“什么意思?” 李思雨举着酒杯说:“想当初我们参加77届高考,哥四个同时考上,那是何等辉煌,都曾经壮怀激烈,准备干出一番事业,报效国家,光宗耀祖。谁知道他不能克己奉公,牺牲了政治生命,所以我们今天给他开追悼会,因为他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所以叫政治追悼会。目的是警示我们,务必谦虚谨慎,务必戒骄戒躁,务必保持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 张大华摆摆手说:“我不参加这个追悼会。” 李思雨没理会他,和车宏轩干了一杯。 张大华看着车宏轩说:“一定要把开发区的活干好,千万不要殉葬。古明远不在了,还有我们这些朋友,还有党纪国法,还有正义,这些都是你依法经营的保证。” 车宏轩深情地点点头。 张大华继续说:“我替你分析一下,如果这次你被开发区撵出工地,你基本就完蛋了:一是你臭了,将来不会有人跟你做生意;二是没个五七八年的你抖落不完这件事,走到那一步你便成了众矢之的,没人敢替你说话;三是古明远也会因为你而罪加一等,这叫无私有弊。我是门外汉,瞎分析一通,对不对你自己考虑。” 车宏轩说:“你讲得很有道理,我切记之。” 张大华又说:“你什么都不用说,埋头把工程干好,公家的事亏不了你,政府还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再说,古城市好歹还有我们这些朋友,一旦谁把事情做绝了,我们会出头说话的。” 这一通肺腑之言令车宏轩深受感动,他频频点头,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思雨补充说:“千万不要犯糊涂,古城市大有可为,我们那里今后也还有很多建设项目。” 车宏轩知道面前的这两位同学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的难度,跟他们讲也没有用,便应付一句:“我一定不辜负你们的厚望,努力把活干好。” 李思雨问:“28号服装大市场开业典礼,你真的不过了?” 车宏轩回答说:“不啦,活是人家干的,我去了是无功受禄,心里不是滋味。” 李思雨点点头。 车宏轩想了好半天,最后终于憋不住了问张大华:“保险公司能不能确保明后天拿到钱?” 张大华大眼珠子一翻楞:“这种事你就不用再追了,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办,晚一两天也是没办法的。” 车宏轩又说:“现在急用钱的时候,否则开发区怎么能干上去?” 张大华不高兴地说:“我就能办到这种程度了。” 说完这件事,张大华起身说有事,便就离开了。很显然,他对此事很反感。 李思雨理解车宏轩的难处,陪着喝了一会才离开。 第二百九十九章 病急乱投医(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九十九章 病急乱投医(四) 晚上,车宏轩和老史去参加孙局组织的协调会。说是协调会,其实是孙局上任后公开和施工单位见面,宴请各路诸侯。 宴会安排在开发区的一个所谓三星级宾馆举行。宾馆规模不是很大,档次也不够三星级,但很干净。餐厅更是灯火辉煌,餐桌和用具都很考究。车宏轩一看就明白,这家宾馆是以餐饮为主。包房十分阔气,外边带个喝茶的小套间,里边是一个可以坐二十人的转台。 土建经理坐在孙局空着的座位右手,车宏轩坐在左手,其他承包商和监理随便坐,刘主任张罗招待大家,小马小张显得很兴奋,正在点菜。 大家都喜笑颜开地聊着,只有车宏轩愁眉苦脸一言不发。因为大家和他不熟,无法融入这个环境中,根本没人搭理他。 酒菜齐全,刘主任张罗喝酒。为了使酒桌氛围更加融洽,他首先对大家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门窗承包商的老板,姓车,可能在座的有很多人不熟。” 车宏轩站起身跟大家挥手致意,礼貌地说:“感谢各位这么长时间的关照,希望我们都能成为事业上的伙伴,人生道路上的朋友。” 刘主任笑眯眯说:“不管我们来自哪里,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目标,就是把工程干好。过去古老板相信你们,现在孙局也相信你们,希望你们对得起古老板,更要对得起孙局。相互配合,不计个人恩怨,乐乐呵呵把工程干完,争取在后续工地继续合作!” 大家热烈鼓掌。 土建经理站起身举起杯说:“刘主任敲打的是我,我保证从今天起按照领导说的以大局为重,和你们各个分包商搞好关系。来,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都站起身喝酒。 因为孙局还没来,大家比较随便,喝得非常热烈。在这种情况下,车宏轩很快融入快乐的气氛中。 快酒足饭饱之时,孙局才姗姗而来,满脸通红,堆满微笑。 大家立即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车宏轩虽然没有那么快,也还是看着孙局站起来。 孙局一手端酒一手向大家摆手客气地说:“坐坐,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不用客气。” 办公室主任跟在后边。 待孙局坐好大家才坐下,洗耳恭听。 孙局笑呵呵说:“按说酒桌上不谈公事,担心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可现在我们这里都这样,不举杯不谈事,我们也就入乡随俗,不敢标新立异。我现在请大家,花的是我原来单位的钱,希望大家珍惜,不能嘴巴子一搽干净就没事了。” 大家捧场地笑了。 办公室主任和小马赶快给大家斟酒。 孙局继续说:“我们要讲五湖四海,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革命目标走到一来,我们没有理由不团结起来。我们不仅要团结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人,还要勇于团结和自己利益有冲突的人。到开发区来都是为了利益,不管是我们的利益还是你们的利益,或许是别人的利益,都应该得到保护。你为了利益要生存,别的单位为了生存也要利益,所以谁都不能吃独食。总包单位也好,分包单位也好,你们要好自为之,相互配合,我不允许你们拿工作踢皮球!” 孙局满嘴喷着酒气继续说:“从今天端起杯子开始,我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我这里干活不允许无事生非!我们要搞阳谋,不搞阴谋。要搞风清气正,不搞歪门邪道。来,大家干杯!” 大家站起来干杯。 坐下后,孙局继续说:“我们要有克服困难的决心,开发区出点事是暂时的,不会影响到你们在座每一位的利益。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光明,要看到前途,要鼓足勇气面对。” 土建经理起身敬酒说:“孙局讲得太好了,我们一定铭记在心里,贯彻在行动中!今天这顿饭吃得太好了,吃出了团结,吃出了干劲,感谢孙局的英明领导,这顿饭我请了!” 孙局端起杯说:“你请我赞成,可你的话我不敢恭维,怎么好像悼词,全是好话?希望你带头把大家团结好,别搞歪门邪道,大家携起手来建设开发区、建设古城市。” 土建经理并不在乎挖苦,笑了说:“孙局你也别介意,送呢是我的本分,不送是我不明白事理;收呢是你的心中所想,不收呢是你的d性原则。毕竟社会上有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来,青天大老爷,敬你一杯。” 孙局陪了一杯。 稍后,车宏轩见机会差不多了,起身敬酒说:“第一次见面我说话有些不冷静,还请孙局原谅。” 孙局向他摆摆手笑了说:“工作中有些争论在所难免,不能搞一团和气,那样对工作不利。俗话说人熟为宝,只要大家真诚相待一定会成为朋友,成为合作伙伴。” 大家报以热烈掌声。 车宏轩说:“我们会竭尽全力把工程干上去,争取在开发区建设中出一份力。这样,我代表永丰铝业全体员工祝贺孙局来开发区工作,同时也诚邀孙局到我公司检查、指导工作。我敬孙局,我干了您随便。” 孙局也站起身挺直胸脯说:“哪有随便的道理?你来了我非常高兴,以后我们不仅是甲乙双方的关系,而且是朋友关系。来,石工程师,你作为老乡配一杯,干!” 三人举杯干了。 车宏轩举起第二杯说:“第二杯我敬基建办领导,承蒙你们的关照,到目前为止工程进展还算顺利,今天借花献佛略表心意。尤其是刘主任,为我们操了不少心,遭了不少罪,一定要喝一杯,其他领导随便,我干了。” 刘主任心里甜甜的,马上笑了说:“你这是调转矛头啊!来,陪你一杯!” 小张小马也都干了。 车宏轩又举起一杯说:“这一杯我敬总包单位,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弟兄,要互相支持和理解,不能再让孙局操心。来,感情深一口闷,请!” 刘主任笑了说:“到底是大城市来的,活干得怎么样不说,酒量倒是不含糊啊!” 孙局笑了说:“好啊,酒品看人品,看来我们没有用错人!” 车宏轩敬酒后,孙局跟大家客气几句,然后离开了。 剩下的这些人一直喝到很晚,气氛很好。 酒后,车宏轩请老史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说:“看来这个孙局不简单,一分钱不拿就把我们哥俩忽悠的团团转,希望不会是拿我们当猴耍。” 老史客观地说:“毕竟是那么大领导,不可能开这种玩笑。” 车宏轩无奈地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往前拼,什么时候走不动了再说。” 老史强调说:“告诉你哥们没有退路,多想想办法,硬着头皮也得干完。” 车宏轩感慨地说:“谁难受谁知道啊!” 老史苦笑一下说:“其实施工单位都差不多,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车宏轩转而问:“国庆节工地怎么安排?” 老史皱起眉头说:“不知道你手头现在怎么样,目前现场最少需要十万元,工人工资需要八万,检测费欠人家两万。工人家里要秋收,又逢十一长假,人不回去可以,钱必须汇回去一些。检测费也必须付,否则就不会再给我们出检测报告了,那就误了大事。” 车宏轩点点头说:“有这个安排,我后天回去给你打款。还有,保险公司的钱到位你想办法在这里变现,临时用点材料就在现场买,把工人工资留好。” “好的,我想办法变现。”老史压低声音问:“那个人还没信?” “没有,音信皆无。” 两人边说边去洗浴。 车宏轩在工地呆一天,和老史进一步核实所需资金,回到公司又和谢厂长算了一天帐,算来算去,确定原来估算的三百万基本准确,现在账上有将近五十万,那是给工人准备的,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动。这样看来,要想把工程利利索索干完,最少还需要两百五十万,这还不包括现场可能出现的损失。按照他多年的施工经验,现场想省点钱比登天还难,想浪费点钱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按照车宏轩临走时的安排,老史带着措辞严厉的公文去保险公司要账,等了两个多小时,见到办公室主任,答应欠的三十多万现在只能给一半,下个月再给另一半。这也令老史非常高兴,办了手续,拿了支票,老史走出保险公司,立即打电话给车宏轩报喜。还是那个习惯,电话接通了他便挂了。 车宏轩回电话问:“什么情况?” 老史兴奋地说:“好消息,保险公司已经给了十七万,剩下的十七万下个月给。看来张大华还真有力度。” 车宏轩愤愤地说:“其实到期了保险公司没有理由不给钱。” 老史反驳说:“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说不给,耽误你个年八的能怎么的?况且我们正是用钱的时候。” “再不给就起诉他们!” 老史嘲笑地说:“你可得了,要是打官司年都不一定拿到钱,这还得说是赢了,要是赢了就什么都没了。别忘了,歪打官司邪告状,双方一旦对簿公堂关系就僵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 “你应该去登门感谢张大华。” “这么点小事没必要。如果把这三十多万投进去,我们又可以维持十多天了!” 老史高兴地说:“一步步往前走,说不定过几天情况就会有变化!” 车宏轩勉强地说:“但愿如此。你想办法把这笔钱变现,留作现场临时花费。” 老史摆摆手说:“这笔钱跟永丰铝业没关系,我还是给你快递回去,存到公司账里,便于你统一掌握。” “也好。” 两人结束通话。 第三百章 病急乱投医(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章 病急乱投医(五) 这天晚上,车宏轩和老铝窗的萧科长、唐主任等一帮朋友喝小酒,散局的时候不过九点多钟,临进楼道门,他突然接到吴艳电话。哦,他知道自己对吴艳做得不够,立即产生内疚感。赶快停下上楼回家的脚步,一边向小区外走一边接电话。 吴艳不客气地问:“是不是把我忘了?” 车宏轩皱起眉头正想发怒,又冷静一下笑了说:“不会的,怎么可能把你忘了?绝不会那样无情无义!” 吴艳不无怒气地说:“但愿如此,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的委托。” “绝不会。” “这么说你不要不高兴,你和他真不一样,他即使不能每天过来陪我,但电话每天都会打过来,变着法儿哄我高兴。不管这是真的还是虚情假意,令人心里暖和。你可不行,说没动静那就是好多天,令人没办法理解!” 车宏轩解释说:“忙过这一段就好了。” 吴艳生硬地问:“过来一下方便吗?” 车宏轩没办法再推托,回答道:“马上到。” “我等你。” 车宏轩开车过去,发信息让吴艳把门打开,然后轻手轻脚地上楼,慢慢开门进去。 吴艳躺在床上看手机,翘起二郎腿,脚在晃,脚趾在乱勾,好像在做音乐指挥。 “情绪不错呀!”车宏轩觉得她恢复了以前那种活泼状态。 她看都没看车宏轩,仍然在玩手机,轻声问:“有什么好消息吗?” 车宏轩莫名其妙地反问:“你是问他吗?” 吴艳停下看手机瞪着车宏轩问:“问你我有资格吗?” 车宏轩不想得罪她,酣然一笑说:“情绪这么不好?” 吴艳冷笑一下说:“你在家里憋两天试试,看看情绪能不能好!” 车宏轩换上吴艳给自己准备的拖鞋,往里看一眼床上的吴艳,站在门口,进退维谷。 “是不是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感觉不方便而已。” “进来说话。” 车宏轩移步走进去,嘴里嘟囔说:“你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临时有点困难你要坚持一下。” 吴艳坐起来和气地说:“这个我明白。” 车宏轩坐在屋里唯一一个矮凳子上说:“哎,这屋里怎么都是烧烤味?不行把窗户关上。” 吴艳笑了说:“你不觉得坐在那里别扭吗?” “没事。” 吴艳突然问:“请我下楼去吃烧烤怎么样?” 车宏轩摆摆手说:“楼下的小摊贩不行,味道香不香不说,卫生条件肯定不行,别吃的跑肚拉稀,像想小品里演的,还得配卖痢特灵。陪你去吃好的,保证吃过不忘。当然,你如果不愿意出去我可以去买回来,我们在家里喝。” 吴艳到底是小孩子,从满脸乌云,一下变得春风满面,笑了说:“一天天憋死我了,哪有不去的道理?珍惜你这份难得的爱心!” 车宏轩站起身说:“我们走。” 吴艳开始穿衣服,嘴里嘲笑地说:“到我这里你怎么傻乎乎的?好像手脚都没地方放!” 车宏轩笑了问:“要么我下楼去等你?” 吴艳没理他,继续换衣服。 两人开车来到离家不远的露天烧烤,摆摊的在带状公园的大树底下点上汽灯(嘎斯灯),连喊再叫的招呼客人,烧烤炉冒起一团团乌烟,人声吵杂,焦糊味弥漫,废弃物满地。 “这啥地方?”吴艳哪里见过这阵势,感动莫名其妙,也有点烦。 车宏轩郑重其事地解释说:“我们这里有两个比较有特色的东西,一个是桑拿浴比较多,号称浴都;一个是烧烤,马路旁河道边到处都是,还有一条街通宵达旦,狼烟四起。就像这样,你好好品味一下,非常好吃。” 吴艳诺诺地说:“这么多人,是不是为了便宜?”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并不便宜,生猛海鲜什么都有。” 车宏轩怕碰到熟人,一边和吴艳聊一边找河边一个僻静处坐下。 下边是波光粼粼的南运河流水,上边是微风吹打杨树叶的沙沙声,作为已经有几分酒意的车宏轩,感觉颇有点诗情画意。 车宏轩点了肉窜、毛蚶、鸡翅、麻辣烫等,要了六瓶啤酒。 “要辣的吗?”车宏轩问吴艳。 “要的,我喜欢辣的。” “你还有什么喜欢吃的自己点,看看菜谱。” 吴艳腼腆地说:“不怕你笑话,这种地方我不想点,你挑辣的给我点两道就好了。” 车宏轩叫来服务员,点了两道辣菜。点完菜他看着对面的吴艳笑着说:“有件正经事得跟你说,原来古城市开发区答应给我工程款三百万,现在不给了,还强硬地要求按期完工。” 吴艳瞪大眼睛问:“哪怎么办?那还给他们干什么?” 车宏轩平静地说:“如果停下来后果非常严重,可能要走法律程序。” 吴艳皱起眉头莫名其妙地问:“有那么严重吗?” 车宏轩解释说:“他们本来就想把我赶出去,土建去年成立一家外装公司,早就想进驻古城市。” 吴艳摸不着头脑地问:“要是按期完成,可以挣点吗?” 车宏轩笑了说:“买的没有卖的精,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是为了赔钱。” 吴艳压低声音说:“老古说你可能要赔钱。”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绝不会赔钱。” “那就不能放弃。”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放弃我就完蛋了,还哪有机会再东山再起?” 吴艳点点头说:“我猜到了,你肯定遇到困难了,所以这两天没再打电话烦你。老古在的时候你找我,我知道是为了钱的事。他也没少跟我说,千方百计想办法支持你。我看明白了,他在的时候怎么都好办,他不在了,换了谁都得处处刁难你。” 车宏轩老着脸皮问:“看来你小小年纪并不简单,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可不可以帮你卖掉房子,借我一部分临时周转一下?” 吴艳一惊,她可不傻,歪头看着车宏轩,凝眸里似乎有一种成熟女人的威严问:“你是说让我卖房子?” 车宏轩解释说:“你不用担心,春节前完工,明年五一前肯定能拿到工程尾款,我会给你利息的。” 吴艳无奈地抬起头四下看看,没有言语。 车宏轩知道这件事不行,不要再说了,换个角度说:“你如果感到寂寞,我可以请娇娇过来陪你。” 吴艳不冷不热地说:“不需要。” 车宏轩知道自己不该提卖房子的事,心里很后悔,劝说:“来,我们开始吃,喝点啤酒。” 两人开始撸串喝啤酒。 吴艳问:“你为什么不考虑把我住的这套房子卖掉?” 车宏轩笑了说:“47平米,按五千算,可以卖到将近二十五万,如果特别急,只能卖到二十三万。这很少,距离三百万差好多呢。” 吴艳外头问:“除了这套房子,还有别的办法吗?” 车宏轩说:“你去过的那个山也准备卖掉,已经登记出去了,标价两百万。” 吴艳继续问:“有可能吗?”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反馈回一条信息,有给八十万的我没有同意卖。还有就是你见过的那台本田,顶账能顶到四十万。” 吴艳无奈地轻轻晃晃头说:“来,我敬你一杯,我们干!” 车宏轩举起杯和吴艳碰杯喝酒。 吴艳干完一边倒酒一边说:“这样看来能落实的只有一百四五十万,还是过不去呀。” 车宏轩点点头喃喃地说:“寄希望于山能卖个好价。” “如果卖不到好价呢?” 车宏轩坚定地说:“如果卖不到两百万就不卖了。刚才说有可能卖掉房子就是这个意思,筹不够三百万那就只能停工,不能把一切都毁了。所以,成功并不都是努力的结果,还有上帝的怜悯,我没有办法和命运抗争,已经太累了。有时候曾经后悔,当初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 车宏轩有些醉了,酒后吐真言,不禁眼含热泪。 吴艳同情地看着他,举杯与他痛饮,放下杯说:“刚收拾完稳定下来,我现在真不想搬家。” 车宏轩同情地说:“非常理解。” 吴艳说:“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稳定一下,以后我会干点什么。” “我会全力支持。” 吴艳笑着说:“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我感到很幸福。对了,听说你们北方女人对老公粗野,不好,我们南方女人对老公好,温柔,是这样吗?”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老婆只有一个,我哪里知道南方女人怎样对待老公?” 吴艳笑嘻嘻问:“你不是有娇娇吗?” 车宏轩严肃地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清清白白。” 吴艳一撇嘴说:“你们住在一个房间,能不是那种关系?” 车宏轩解释说:“虽然陪你们的时候我和她住在一个房间,但清清白白,未越雷池一步。” 吴艳温情地问:“那你觉得我呢,对你够不够温柔?” 车宏轩笑了说:“我们是朋友,况且你是我同学的朋友,我们只能用是不是真诚友谊来衡量。” 吴艳点点头,举起杯跟车宏轩喝酒。 车宏轩说:“你注意了,喝了不少了,别醉了。” “没事,练过。” 两人边吃边聊,吃光了又上菜,喝光了又上酒,竟然吃到下半夜。 正当两人喝得忘乎所以之时,突然响起一声大喝:“不许动!” 吴艳本来心里就忐忑不安,出来的时候总是左顾右盼,听见警车叫声就害怕,这一声断喝吓得她“妈呀”一声坐在地上,灵魂出鞘,啤酒扬了一身。 事出突然,车宏轩也被吓一跳,抬头一看是个朋友用手作出枪样对着他。 那人见小姑娘吓坏了,马上笑着说:“别怕别怕,我和车老板是朋友。” 那人也不管别的,回过头大喊道:“服务员、服务员------都傻了!” 服务员一路小跑过来。 那人不知道自己吃了几碗干饭,吵吵嚷嚷地命令服务员:“换个大桌子,把你家好吃的全上来,不要考虑钱的问题,我是别的都缺就不缺钱!快快,搬两箱啤酒,老雪花就行。” 吴艳面色苍白,握住胸口大口喘气。车宏轩也惊魂未定。那人全然不理会这些,显然是个酒蒙子,吆三喝四地指挥服务员换上大桌,加好高背靠椅,又喊过来几个人一起喝酒。 吴艳两手抱在胸前,虽然惊魂未定,但知道了没什么事,虚惊一场而已,浑身颤抖地过来挨车宏轩坐下,紧紧依偎在车宏轩身上。 突如其来的朋友加上吴艳这种肢体上的接触令车宏轩很难堪,但又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他清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解释,否则越抹越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那人将酒每人一瓶分好,嘴里不停地说:“没想到车老板还有这一手,老马吃嫩草,哪天看到嫂子得好好汇报一下!” 也有好心人问:“我们不影响你们?” “没关系、没关系。”车红轩回答说,“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看到你车了。”朋友答完,扭头看了一眼吴艳,“哎,小姑娘,你冷吗?来,也喝一杯,你跟着老车就对了,他人好不会亏待你。哎,老车你真行啊,令我刮目相看!老马吃嫩草,哈哈------”说完那人一扬脖干了一杯。 吴艳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放下酒瓶那人又问:“小姑娘要点什么好吃的?尽管点,哥哥我请。” 吴艳无奈地晃晃头。 “小姑娘太老实,不爱说话。”那人说完又张罗喝酒。 这顿大酒,喝到快天亮,车宏轩已经无法开车,和吴艳打车离开。 第三百零一章 多事之秋(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零一章 多事之秋(一) 日子一天天过去,远期支票买来的材料已经全部到位,按谢厂长计算,这些材料在国庆节放假的情况下,可能维持加工到十月二十号左右,如果现在不把剩余材料进来,想春节前完工那是纸上谈兵。 车宏轩关心的是到十月末放出的远期支票如何兑现,如果到期不能兑现,不仅要被罚款,自己的名誉也将毁于一旦。这意味着将来在这个行业再难有立足之地,严重的是如果长期不能兑付,有厂家一旦要报案,自己要负刑事责任,这绝不是闹着玩的。这样看来,事情正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想保住继续施工状态变得越来越难。现在的问题是唯一的出路在于把山卖掉,这样再加上吴艳住的房子和进口轿车,即使不能凑足三百万也基本可以解套。 他曾经多次和本溪交易平台联系,除了见过的那个给八十万的买主,并没有其他消息。他几乎每天都在期望,期望冒出个大买主,让自己完全解套。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来到国庆节假期最后一天。车宏轩正和老史在工地,车老三突然打来电话,也不等车宏轩说话就喊起来:“你那个姓张的怎么回事?工程没干完钱却给拿走了,工人工资和材料商的欠款都没还。现在工人在大厅闹事,县里劳动监察大队都来了,这几天不给钱就要带着老四去抓你。” 车宏轩虽然听到这个消息脑袋发涨,怒不可遏,可还是故意装出笑容平静地问:“抓我?凭什么?” 车老三气愤地说:“你让老四帮助那个姓张的跑事,说好了一个月工资给五千,到现在一分钱没给。这倒不要紧,工程结束再说,可重要的是老张跑了,工人工资和材料商的欠款都是老四经手办的,老张一走都来找他,他没办法只能说是你让他干的,否则大伙还不把他吃了?你说这种情况下不去抓你还能去找谁?抓老四有用吗?他有钱吗?再说业主们也说是因为有你才把工程交给老张的,别嘞嘞了,赶快过来!”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马上报警抓老张啊!” 车老三气急了,喊道:“不告诉你他跑了吗?!昨天晚上喝了怎么的,你听不明白中国话?” 这是作为弟弟的车老三第一次这样跟车宏轩讲话,车宏轩气坏了,反驳道:“你平时怎么不看着点,忘了我怎么跟你交代的?” 车老三更加气愤地说:“我自己生意上的事都忙的脚打后脑勺,祖坟还哭不过来呢,哪有闲心哭那些烂坟岗子!”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我现在特别忙,有好多重要事情还没理出头绪,没办法过去。你也不是不知道,古明远刚刚出事,好多关系要理顺,资金上也出现了严重问题,哪有时间顾那些事?你能不能想办法处理一下?” 车老三听到这话简直气晕了,喊道:“谁让你破车好揽载啦?当初我就告诉你,救急不求穷,别乱管闲事,这不就相当于吹牛皮交税了吗?别的不用说,现在是黄金周,家家卖场天天卖货,还有零售商上货,你弄几个农民工站在人家卖场门前要账算怎么回事?不是在寒碜人吗?耽误人家多少事?这边都炸锅了,你快点过来!” 车宏轩知道情况非常严重,只好说:“好,我过去。” 车老三又说:“对了,我前两天去古城市到你工地去看看,见到汪河了。干得不错,规模老大了,基本快干完了,要是那小子(古明远)不出事这回你可炸上了(发大财)!” 车宏轩解释说:“确实,古明远出事对我影响非常大,所以才让你把家里那边事情替我摆一下。” “我摆不了!怎么工地进度款还是没给你?” “是。” “还得投进去多少钱?” “三百万。” 车老三这可不是小数,马上提心吊胆地问:“有谱没有啊?这可得真金白银啊!我估计你拿出这个钱有困难?” 车宏轩说:“正想跟你说呢,我准备处理山,你认识的那些土豪里有没有感兴趣的?” 车老三赶紧说:“不可能的事,没人愿意操那个心。这边人都是农民出身,对农村那些事很明白,不愿意和农民打交道。” “贷款公司呢?有没有关系好的?” 车老三胸有成竹地说:“关系老铁了,那是哑巴见面没说的。每年我都帮着放贷,但是都是用房子和车抵押的,土地不行,估计你哪个山也不行。这地方贷款到期不还没什么好说的,没收抵押物!就这一块让他们挣大了。不过如果你贷款,晚一两年没事,照常付利息就行了。” 车宏轩急切地说:“不管贷款还是卖山,你都帮我落落。” “没问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和我嫂子商量?她手里能没钱吗?” “一言难尽!这么说,古明远出事把她吓坏了。” “你就折腾,看着都累!” “好了,见面再聊。” 两人结束通话。 撂下电话,车宏轩无奈地开车去孟乡镇,他感到万分疲惫。 孟乡镇装修的事是这样的,老张来后认识的业主们都认为他是车宏轩的人,大家都放心的把工程交给他。老张一身是病,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全了,在其他工地欠下不少钱,每天都有讨债的电话,弄得他精神压力太大,白天晚上昏昏沉沉,哪有精力和体力去工地?好几十个档口就靠车老四一个人瞎忙乎,光买材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什么管理? 老张说自己是内装二级企业,其实手下没有一个工人,光杆司令,全靠把工程转包出去挣点差价,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对缝的。 现场一片混乱,卖料的、偷东西的、损失浪费的没人管。 老张手下有两个南方包工头,除了承包老张的工程,还自己承揽工程,全部用的是老张的材料。电工和刮大白的也在外面包了工程,电线和乳胶漆也都是用老张的。本来挣钱的买卖,被老张干得乱七八糟。 也有些刁蛮业主,男的来了一套想法,女的来了又一套想法,改来改去,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现场也没人签单,成了一笔糊涂账。 老张最后收回来十来万工程尾款,还不够给工人开工资的,哪有财力再还材料商的欠款?老邹给拿来的十万投资款也赔在里面。老张一看情况不妙,拿着钱跑了。这一跑不要紧,材料商和干活的全都炸锅了,找不到老张就来找车老四。 两个原来跟老张干的南方木匠干脆到县里劳动监察部门把车宏轩告了。 车宏轩开车来到镇南的粮库,车老三给老张在那里借有一间办公室。屋子里坐着十好几个剑拔弩张的人,抽的满屋子烟雾弥漫,尤其是那大老旱,令人窒息。 车老四坐在中间,满脸通红,满头乱发,满嘴胡须,像个疯子,正和一伙人喊着什么。 见车宏轩和车老三进来,大家都嘎然而停声,静下来。 老四把车宏轩介绍给不认识的人,又给车宏轩让座。 车老三告诉大家:“你们先回去,大哥来了会想办法解决你们的问题。如果赖在这里不走,我们就不管了,爱他妈哪找哪找去!都他妈听清楚没有?给我滚!” 这些个做小买卖的材料商都知道车家兄弟,一看他们出面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工人也都听说过车老大大名,知道这点事放在人家身上不算事,加上车老三在当地威名远扬,便都平息下来。 有人说:“四哥别生气,你早说句话我们就不来了。只要大哥管这件事我们就放心了,早几天晚几天都没关系。大哥拔根汗毛比我们的腰还粗,我们没什么担心的!四哥,什么时候有准信给我们打电话!” 车老三摆摆手看着大家说:“新年前肯定处理利索,大家把心放在肚里。” 有人感觉这一推就是一个多月,不高兴地说:“这么长时间,三哥真能开玩笑!” 车老三瞪起眼睛说:“开什么玩笑?我是说不会拖到新年!你想让我们欠款都不行,我们父一辈子一辈在这里生活,你们张开鼻子底下的嘴问问,做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大家都不说话了。 有外地工人胆大问一句:“不会是洗澡不带肥皂——干?” 车老三看那人一眼喝道:“行!你们都在这呆着,大哥、老四我们走,爱找谁找谁去,我们不管了!” 大家这才互相劝说一下,陆续走了。 剩下那两个南方木匠,就是到县里劳动仲裁部门告车宏轩和老张的那两位,每家卖场门前站着的农民工,也都是他们安排的。 今天上午,劳动仲裁部门的传票已经下来,并且告诉车老四,尽快找到老张和车宏轩,马上想办法支付农民工工资,否则强制执行。 车老四是个老实农民,哪里见过这些事?没了主意,找三哥让通知大哥马上回来,研究对策。 车老三告诉这两个人:“你们马上把大厅里的人撤掉,十天内给你们满意答复。” “不行,我们今天就要钱,家里割地正用钱呢!” 车老三朝着说话的南方木匠头走过去,指着他问:“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话音没落,飞起一脚把那人踹个仰面朝天,嘴里骂道:“王八蛋!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我问你,你们自己干了好几家,材料都是哪来的?都是偷老张的!你以为我们都是智力障碍者?说好的可以,说难听的我把你送进去。给我滚!” 那人“嗷”的一声大叫,趴在地上不起来。另一个南方木匠跑出去报警,大骂:“欠钱不给还打人,有没有天理啊!” 不多功夫,110警车开过来。下来的小警察都是车老三的朋友,好歹做了工作,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车老三在这里的黑白两道都很给面子,两位南方木匠也听说过一些,不敢和他找麻烦,在警察的协调下,同意了十天内解决工资问题,算是白挨了一脚。 房间里现在就剩哥三个,车老四有苦难言,坐在哪里抽闷烟。 车老三看着大哥埋怨地说:“我哥你这件事办得太糟!没把握怎么能让老张过来?那人是个死人幌子,棺材瓤子,一身是病什么也干不了。我看到他就不烦别人,叫我骂了好几回。工地忙成那样,我说你去看看,他说走不动,没把我气死!我说走不动你来干什么?不是瞎扯淡?现在可好,我一天上大厅都绕着走,老张包的活每家门前都站着要钱的人,人家怎么卖货?都成新闻了,太丢人,弄得我都没法混!我们现在去大厅看看,回来研究一下,赶快处理。” 车宏轩不解地问:“怎么会找到老四?” 老四气愤地说:“老张不出门,业主的合同都是我签的,工人是我雇的,材料是我赊的,不找我找谁?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挣这几个破钱了!现在一分钱没挣到不说,黄皮子(黄鼠狼)没打着,闹一身骚。前几天来两个人找老张,我一看就是欠人家钱,我把工程钱拿回来,老张被逼无奈还了人家。” 车老三说:“别嘞嘞那些没用的!大哥我们去大厅看看情况,然后找你那个姓邹的同学,想办法找到老张,让他还钱。” 老四坐在那里哭伤着脸说:“去大厅有什么用?大哥一露面业主更有主意了。时间长了还不黏糊上大哥?现在就研究,先把我摘出来。” 车老三说:“老张干的三十几家,家家门前都有人,穿的破破烂烂,门口一站,一看就是要账的。业主天天给我打电话,都埋怨我,如果没有大哥和我车老三的面子,不可能把工程交给老张干。结果干的乱七八糟,哪不像哪。人家都没说什么,照样给钱,将就着开业。谁知还有这种事?你赶快把事情摆平。” 车宏轩拿出电话,给老邹打过去:“在哪?说话方便?” “在外边,没什么事说。” “老张拿着工程款跑了,还有不少工资和材料欠款没还,他在不在你那里?” “我不知道啊?我昨天下县里来了,今天回去。这个王八蛋,那不坑人吗?你不要着急,没多大事,差多少钱哪?” “还不知道,必须得找到他。” “没事没事,你落实一下有多大窟窿。我告诉你老弟,有好事啦,你弟妹怀上了。我想了一辈子孩子,这下准了。老来得子------哈哈哈,高兴啊!这两天马上登记结婚,今后我改邪归正,不会出去瞎扯了。有家有口,要好好过日子。人家那么年轻,比我小二十来岁,要对得起人家啊!对了,我已经给老张拿过去十万了,说好的工程完了还给我,你说这个狗屁人!” 车宏轩说:“有多大窟窿我还不清楚,一会看看,不行你过来一下。” 老邹笑了说:“你看看有多大窟窿,我给堵上不就完了吗?” “我马上落实。” “我等你电话,你不要着急上火,没多大事。” 俩人放下电话。 车宏轩问老四:“外边一共欠多少钱?工资多少?材料商欠多少?” 老四拿出一堆条子,过来递给他:“我也不知道,都在这里。” 车宏轩拿过来看了一下,材料款欠了不到十万,工资钱有木匠的,有电工的,有刮大白的,还有力工的,加起来有八万多,他问:“工资都是干活的报的,有没有虚数?” 老四回答说:“能没有虚数吗?每家给一多半就可以了,我找他们,反正最少工资这一块也要拿出六万多。” 车宏轩告诉老四:“马上打电话让他们都过来,我们先研究工资,以后再研究材料欠款。” 老三急了说:“先别打,这种事躲还躲不开,还能往前凑?我们想办法把老四摘出去,然后下力量抓老张,这才是正道。你明天去一下县劳动局,把老四的事情说清楚,让李思雨和你一起去。” 车红轩笑着摆摆手说:“我同学说了,他来堵这个窟窿。” 老三不相信,瞪起眼睛问:“这是真的假的?” 车宏轩肯定地说:“没问题。” 车老三高兴地说:“那可太好了!” 几人正说着,有几个业主开门进来。原来,那些干活的被老三骂跑,马上到大厅报信,告诉业主车老大回来了。业主们知道这件事车老大出头就不算什么事,都开车过来跟车老大见面,避免误会。 车老三挨家材料商打电话,挨个工程队打电话,讲价的结果是还需要十七万。 车宏轩说:“是不是全部协商好了?” 车老四回答:“那还能含糊?” 车宏轩吩咐道:“要挨家签字认账,我拿着双方认账的条子找我同学要钱,同时,也避免出现事后不认账。” 车老四回答说:“好,我打电话让他们带条子过来。” 车宏轩问:“还有多少工程尾款没要回来?” 车老四回答道:“全是保修费了,有六万多。这里可能有要不回来的,活没干好。” 车老三说:“没事,我张罗给你要!” 车宏轩说:“这些钱要回来把房租和老四你的工资开了,并且要雇人把没完善的工程给干完。” 老四说:“这个钱够用,就是现在要不上来。” 车老三说:“我给你想办法。” 为这件事,车老三请朋友刘老板出面,将所有业主请来,提前要保修费。 车宏轩觉得这样做不妥,劝车老三别这样做。 车老三说:“到这里来你就听我的!告诉你,这两年生意好的不得了,刘老板去年春节前,平均每天净挣十六万,你这点钱算什么?好多小老板都是跟着他挣的钱,这时候他说话好使。” 车宏轩说:“让人家办这种事,不感到脸红吗?” 车老三说:“这时候他不说话还是朋友吗?” 车宏轩说:“那好,晚上去!” 车老三笑了说:“那是一定的!” 车宏轩感觉暖乎乎的,这是浓浓的人情味,是金钱没办法买到的。 第三百零二章 多事之秋(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零贰章 多事之秋(二) 为了给老张收拾残局,车宏轩越来越感觉晚上这顿饭搞得不体面,虽然不是自己请,可怎么也摆脱不掉低三下四的感觉。这么点事完全没有必要,可已经答应了没办法推迟,大家又是好心,挺着。 酒席安排在孟乡镇最豪华的酒店,满满坐了两大桌。别的不用说,就饭桌中间摆的大盘子足有半米多,上来十几只飞蟹,每只有一斤多重,堆得像小山。那个倒白酒的玻璃杯透明瓦亮,有两尺来高,大肚子溜圆,最少能装五斤白酒。 车宏轩虽然走南闯北见过阵势,可这么在饭店吃螃蟹没见过,这么大白酒杯没见过。他感觉这有点过于疯狂,有点穷人乍富的味道。 刘老板叫刘华伟,他虽然个子不高,但很胖,浓眉大眼,加上一身名牌,颇有风度。他举起杯郑重其事地说:“今天在座的都是我们这里商业界的头面人物,用现代年轻人的话说叫大鳄。请大家来就一件事,大哥搞装修的事不管好坏都得给点面子,大哥的面子就值上百万,今天能陪大家喝酒很不容易。大哥并不在乎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我们要有个态度,别难为大哥。还是那句话,钱能办动的事就不叫事,谁有什么冤屈跟我说,把工程款清零,谁家都不能留保险费!保什么修,卖不动货跟保险费没关系!来,我先敬大家一杯。” 喝完,刘老板并没有结束慷慨陈词,打打嗓挥舞着厚厚的大手继续说:“想当年大哥回来我们都得仰脸相看,现在虽然我们都在一个平台上,但大哥毕竟比我们见过的多。大家可能不知道,大哥才是真正的海量,这么说,二斤六十度老白干不在话下。今天就让各位见识见识,让大哥挨个敬大家一杯,也就是打一圈,算是给他个面子,装修好坏都在酒里。喝过酒,明天请你们把还没给的工程尾款付了,否则就别在我们圈子里混!” 大家都举起杯叫好。 车老四却一反常态,啪嚓一声把酒杯摔在地上。 车老三马上站起来举起两手解释说:“大家都别在意,四弟中午喝多了。” 车老四本来说话就没那么快,见三哥站起来就没开口大骂。 车老三把车老四拉了出去。 车老四骂道:“妈的,欺负人怎么的?那么多人让大哥挨个敬酒,欠他们怎么的?告诉大哥别喝,要是大哥没钱还账,我明天把房子卖了!王八羔子,你要是不拉我出来,我非废了他不可!” 车老三推开车老四说:“你行了,赶快回家,人家都是好意!” 车老四还是不服气地喊道:“你也是三哥,别给他们当狗腿子,你不比他们差什么!” “行了,你别叫人家笑话我们了!” 车老四愤愤不平地离开。 车老三回去对刘老板说:“你别在意,四弟中午喝多。” 刘老板生气地说:“喝人肚里了还是喝狗肚里了?三哥你也是,没事告诉告诉他,头发不理,牙也不刷,像个智力障碍者似的不好看,影响你们老车家名声。虽然说越穷越横,没人愿意惹,可不能唠叨啊!就这种货,能把工程干好?我那个店叫伯爵夫人皮草,他楞给我整成了白嚼夫人皮草。人家看了都笑,说我饿急了,要吃夫人皮和毛!就这样,大哥回来我二话没说,剩那点钱拿过去,明年我再找好队伍重装!” 大家都给刘老板叫好。 车宏轩并没有挨个敬酒,举杯连敬三杯,把场面应付过去。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简单,大家开始敬他,你一杯他一杯,把车宏轩灌得晕头转向。 饭后,车宏轩因为喝高了,到饭店旁边的洗浴中心洗澡,准备在那里过夜。 车老三知道哥哥挺难的,留下来陪哥哥洗澡。 车宏轩说:“老张装修的事不要和姐姐说,免得她担心。” 车老三笑了说:“你以为她是傻子?旁边一有人小声说话她都琢磨是怎么回事,况且还经常去大厅,早就知道了。” “嗯?”车宏轩默默点点头说,“最近没事就给我打电话,怎么回事?” 车老三说:“没办法,不是小脑萎缩就是大脑膨胀,整个一个精神病!每次见到我问起事来没完,也不知道你烦不烦!”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没办法,又不能伤了她的心。” 车老三说:“是,爱嘞嘞啥嘞嘞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当一阵风。不过,有时候她也能整出点歪理来,你还不得不听!” 车宏轩笑了说:“尽量不要让她知道得太多,跟着提心吊胆的没意义。” 车老三反驳说:“那肯定不行,那就相当于要了她的命!就是这么回事,老不舍心少不舍力。” 车宏轩感叹地说:“一奶同胞,能不关心吗?” 车老三说:“行了,不说她了。你回去马上找你同学,尽快把钱拿过来。我告诉你,自己坚决不能搭钱,别干那些三孙子的事!我知道你遇事总是思前想后的,要是那样就没个活了!如果老张找不到,你同学又不拿钱,我们就报案。公安局我都说好了,老张够上诈骗了,可以抓他和上网通缉。不管工人还是材料商,爱哪哪告去,我们擎一头。你又没骗人,怕什么?” 车宏轩淡然笑了说:“我同学很有实力,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有问题。他自己有一份处级的工资,还担任劳服公司总经理,管着一个大酒店,完成任务年薪五十万还有提成。每年机关招待费好几百万全是他那里出的,很有实力,你不要不相信。” 车老三瞪起眼睛反问:“我还就是不信了,怎么开着工资还能做买卖?都成他的啦?” 车宏轩解释说:“不是做买卖,是人家单位的宾馆。” 车老三搞不明白那些事,还是关心装修的事,提醒说:“十七万不是个小数,要一个农民干十好几年,做小买卖的也得干几年,决不能含糊,夜长梦多,赶快回去落实。” 车宏轩笑了说:“放心,我同学跟我吹过,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这些你明白吗?” 车老三不服气地说:“太狂了,赶上过去的地主老财了!” 车宏轩说:“装修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处理好,不要闹得满城风雨,影响不好,一共也没有多大事。” 车老三感叹地说:“这也就是你,要是换了我坚决不能管。不过我哥你说的我爱听,不能闹得满城风雨,让人笑话。我呢,其实是怕你上火,本来现在就难,不知道你怎么迈过眼前这道坎呢。我哥你记住,还是那句话,我们有困难可以找你,这好像理是所当然的,你如果有困难家里外头都帮不了你。所以大哥你在外边办事一定要谨慎小心,千万不要使冒劲。如果古明远在我不担心,现在不行了,有风险。” 车宏轩强装微笑地说:“是,你说得对,不过你放心,目前的风险还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 车老三点点头说:“那就好,我们就放心了。” 车宏轩问:“我工程上缺三百万,准备处理山,这里有没有买主?” 车老三说:“我可以找这些大老板问问,但估计可能性不大。” “你是不是跟贷款公司有关系?” “关系很好,每年都帮着往外放款,但都需要房产和车辆抵押,到期还不上没什么好说的,抵押物没收。但是大哥你要办,只要我在,晚一两年都没事。” 车宏轩认真地问:“利息多少?” “一分利,比银行高一点。”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实在不行就搞点贷款。” 车老三说:“这需要抵押,你的山行不行我不敢打包票。” 车宏轩说:“要靠关系争取一下。” “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哥俩边洗边聊。车老三洗澡快,不多工夫就依依不舍地告辞回家了。 车宏轩属于澡痞子,没两个小时洗不完,一般人陪不起。他泡了没有人下得去的热水池子,又蒸了多次桑拿,在冷水池子里冰了几回。 不少浴客都觉得惊讶,问他这么洗受得了吗,他笑着告诉人家,习惯了就没事。 一帮醉鬼吵吵嚷嚷晃进来,其中一人见他洗得那么开心,也从桑拿房里晃出来,一头扎进冷水池里,还没坐稳就大叫一声“不好”。 一起来的几个人马上把他拉出来。那人站不起来,说是腿使不上劲了竟然瘫在那里。 浴客们笑得直不起腰来。 车宏轩这套洗浴方法是不是对身体有好处他自己也说不清,但如果有时间就一定这么洗,习惯了这套洗法,洗后很轻松。一般人管这种洗法的人叫澡痞子。 车宏轩折腾完上楼,来到休息大厅准备睡觉,谁知人太多,满屋都是烟雾,呛得他透不过气来。更有甚者,光着膀子挂着链子看似暴发户的汉子,目空一切,连喊再叫,闹得人无法入睡。 车宏轩一看不好,心想这里毕竟是农村,有了钱便是天下老大,没有什么教养,必须赶快去包房。他找到服务员,找个包房躺下。到包房必须有消费,过了百才能住一宿。他要了一壶茶,叫了足疗,估计得超过一百。一边做足疗一边拿起电话看看,见没有未接电话,心想今天倒是很安静,没什么麻烦事,便就闭目养神。可是,一闭眼睛就想起开发区资金的事,迷迷糊糊睡不踏实。 过了一会,姐姐又给他打来电话,唠唠叨叨地说:“怎么还没喝完?不要死气摆列的瞎喝,没好处啊,喝多了失态,让人家笑话。” 车宏轩解释说:“没喝多,正在洗澡。” “洗好了过来,我有话要说。你不要着急,大长夜的我没那么多觉。” “好。” 姐姐动不动就打电话,着实令他感到闹心。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糊里糊涂地和古明远一起在海南的别墅里喝酒,有高娟和吴艳陪着,还叫来几个舞女,几人尽兴,直喝得天翻地暗。喝多的时候,他和古明远抱在一起哭了,后来,古明远衣衫褴褛,面部沮丧,飘飘悠悠离去。突然他又来到工地见到老史,老史说工资还没开,自己不干了。又见汪河带着劳动监察大队的人来找他要工资。劳动监察大队的人凶神恶煞一般,告诉他不立即给工资就要拘留他。恍恍惚惚,就见自己用空白支票买来的扣条在现场堆积如山,包装全没了,被小偷成编织袋偷走,损失太大了,工人来干活的时候竟然在扣条上乱踩一起,整个现场就像垃圾场,没人管理。他气急了,大声呼喊常喜,想问他为什么现场混乱成这个样子,这有多少钱才能够啊!情急之下憋出一身冷汗,猛然坐起。懵懵懂懂看看空空荡荡的房间,原来是南柯一梦。 做足疗的早已离去,隔壁房间里传来放肆的叫声。他冷静一下,回想起毛骨悚然的梦,不仅内心颤抖。 第三百零三章 多事之秋(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零三章 多事之秋(三) 车宏轩做个噩梦后情绪低落,再也无法入睡。下地默默拿过毛巾擦干浑身汗水,喝口茶又仰面躺下看着天花板。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估计姐姐已经睡去,他便静静地躺着,思前想后、辗转反侧。 第二天上午,车宏轩和车老四按双方签订的欠条核对账目,中午才将账目搞清楚,跟车老四交代几句,然后他来到姐姐家。 姐姐像不认识似的认真看着他,生怕哪里少了什么。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你不用挂念我,我时时处处都会小心谨慎的,绝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姐姐满脸愁容地问:“古明远的事关着你没有啊?对你有多大影响?”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不是告诉你不要瞎合计吗!这些事你都不要关心,我处理好的。” 姐姐仍然唠叨说:“真是不顺,明摆着的道理,朝中有人好做官,没人了时时处处都难啊,人要是走背运可不得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车宏轩反感地说:“没大事,你不要乱想!” 姐姐仍然不能从苦闷中挣脱出来,继续念叨着:“你是怕我上火,不跟我说实话,哪个当官的不知道那是一块肥肉,哪能让你随便叼走?” 车宏轩反感地说:“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姐姐继续自己的说话:“可得加大小心!还有,镇子里装修的事怎么样了?一想到你的事我一夜一夜睡不着觉。” 车宏轩若无其事地说:“这些小事不难处理,你不要没事找事愁!” 姐姐看着他问:“听老三说,工程款一直没拨下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车宏轩笑了说:“哪有的事!工程款照样给,最后结算的时候可能要费点力气,那也是挣多挣少的事,没太大关系!” 姐姐仍然不放心地说:“现在就应该有个眉目了,干完了能怎么样,不能白忙乎了呀?” “算过,净利润不低于三百万,不超过四百万。” 姐姐终于点点头说:“那还不错,操点心也值得!千万要干好啊,这样机会不多。我听说这个时候你老婆不支持你,这次你可不能容她,不能被他欺负住,不能太窝囊!家有贤妻男人在外不出横祸,她要做不到这一点干脆离了!工地不给钱就从家里拿,家里拿光了就卖房子、卖车,不让拿就打官司分财产!必须下决心把工程干好,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 车宏轩生气地说:“这些事你都不要跟着乱操心,一点用没有,还把你愁够呛!” 姐姐也不高兴地说:“这叫什么话?我不替你着想谁还能替你着想?过去说老嫂比母亲,怎么我这亲姐姐,一个奶嘴上吊的亲姊热妹还比不上别人?你挣的钱都交给她了,用钱的时候不往外拿,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吃红肉拉白屎,也太狼啦!再说你有难处她都看热闹,还在一起过什么?有钱是老公,没钱是路人!行啊,前半辈子就算全给她白干了,认了,好歹还有个女儿,可后半辈子不能明睁眼漏的还给她干。她手里少说也有几佰万,一点不往外拿说不过去,不能饶了她!” 车宏轩耐心地说:“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姐姐仍然不依不饶地说:“愁死人!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对了,你对江燕这件事拿不起来放不下的,又怕呲了又怕烫了,到底怎么个说法?”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哪有什么说法?不过说几句话卖点树苗罢了,我也不图什么回报!” 姐姐严肃地说:“那可不是,我妈以前办过这件事,还是托我三姨办的。这件事不能再等了,再等黄瓜菜都凉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没了这个店就没了这顿饭,还什么这呀哪呀的!你都扔下四十奔五十了,还有几年好光景?当然,你如果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也怕江燕不跟你。现在的人非常现实,人家又长的漂亮,找个比你强的不费什么事。我明天再跟她唠唠,表明态度,如果同意,等你工程钱下来,在古城镇买套房子,我就把你们周到一块。你听我说,你确实应该下决心找个可靠的女人。你家里的靠不住,没感情;外边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更没撇,有钱了围着你屁股后头转,没钱了绕着走。不要傻乎乎的,老那天膝下无子怎么办?我妈没听说过,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听老人劝,将来必有难。父母兄弟姐妹是你最亲近的人,还能坑你?前两天江燕来过,我和她说过你最近特别忙,她很理解。你看人家长的,细皮嫩肉,眼睛水汪汪的,身板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细的地方细,真是撩人喜欢。如果能嫁给你,真是老天给你准备的,也不冤枉你英名一世,在人世间白走一回。”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行了,不要再说了,这种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关键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次如果谢蕊芬不拿钱出来,你说什么也不要再犹豫了。” “你别乱来,别瞎联系!” “你不能总那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不行我找黑社会收拾她!” 车宏轩笑了说:“胡闹!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姐姐瞪起眼睛说:“跟你说的要往心里去,没事的时候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车宏轩担心姐姐上火,又陪她聊一会才开车回家。 他三点多钟到家,家里空空荡荡的。他知道娇娇妈妈来了,她陪妈妈去关门山看枫叶,然后去丹东。 鱼缸里的那群火炬(鱼)懒洋洋无精打采地晃来晃去,玻璃上挂着点点青苔,那盆棕竹叶子也已经有卷曲的趋势,叶尖发黄,沙发上落着浮尘。 他站在那里环顾一下,放下夹包,阳台上拿过来抽水管和塑料桶,抽出鱼缸里的水和缸底下的废弃物,换上一桶新水,找来面粉和成一个面团,撕开喂鱼。鱼儿马上欢快起来,争先恐后地抢食。他又给棕竹浇上水,拿起抹布擦了沙发茶几,又拿来拖布里里外外把屋地拖了一遍。 忙完这些,自己困了,迷迷糊糊睡去。由于思想负担太重,他糊里糊涂地又做了个梦,梦见和谢蕊芬、娇娇去海南旅行了,蔚蓝的大海,深邃的天空,金色的沙滩,碧绿的椰林,谢蕊芬的微笑,娇娇的面颊------这一切,让他感到幸福,让他留恋,可当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还是孤家寡人,不禁苦笑了之。 睡了一小觉,车宏轩感觉轻松了,突然想起谢蕊芬曾经告诉自己,要请娇娇母亲吃顿饭,便给娇娇打个电话:“回来没有啊?” 娇娇高兴地回答:“火车上呢,六点钟左右到家。” 听到娇娇清脆且甜甜的声音车宏轩感觉特别慰藉,高兴地说:“你阿姨说晚上我们请你母亲吃顿饭。” “阿姨给我打电话说去参加同学聚会了,让我买点菜晚上在家做,她不一定回得来。” “我们出去吃” “不了,自己做。” 车宏轩只好顺从地说:“也好,你们直接回家里就可以,我去买菜。喜欢吃什么?” 娇娇压低声音说:“买点刀鱼一卤盐煎了就可以,别就是青菜,你看着买。” “好的,我去买。” “你让卖鱼的给你收拾好,剪成两寸长段,用盐和白酒腌一下,然后蒙上放在冰箱里,菜等我回去做。” “好的,我听明白了。” 车宏轩下楼,开车到大市场买了带鱼、海虾和飞蟹,又买点青菜,回来后穿上围裙,像模像样开始做菜。 等娇娇带着母亲回来的时候菜饭已经做好。 娇娇说:“就我们三个人,做那么多菜干什么?还准备了果酒,我们都不喝酒呀!” 车宏轩笑了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母亲千里迢迢来看你,又去爬山,一定很辛苦,吃点好的应该的。” 娇娇母亲端详一下车宏轩,满面堆笑地说:“这怎么好意思啊?我就说在外边吃一口算了,偏不信!” 车宏轩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见到娇娇就放心了?娇娇很懂事,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的。” 娇娇母亲说:“一百个放心啊,看看胖的,可得少点吃点啊!” 几人边聊边吃饭。 饭后,娇娇送母亲回旅店,不多工夫就回来了,洗了澡,坐着和车宏轩一起看电视。 娇娇说:“我看谢厂长满嘴都是大炮,上火烧的。” 车宏轩点点头。 “每天都问我钱的事,还告诉我,如果月底远期支票不能兑付,对方报了警,要算诈骗。” 车宏轩点点头说:“一定会兑付的。” 娇娇说:“天天找我要钱,我按照你说的,告诉他没钱。” 车宏轩交代说:“尽快把账上那五十多万提现,然后给老史转过去十万。” 娇娇一边擦头上的水一边点点头问:“工程款有消息吗?” 车宏轩解释说:“现在还没有,我正在想别的办法。” “无论如何,千万不能冒风险。” 车宏轩点点头。 两人边看电视边聊,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多钟,谢蕊芬带着一股酒味进来,满脸通红。 车宏轩问:“你不是不喝酒吗,今天怎么了这么高兴?” 谢蕊芬高兴地说:“遇到老情人了,二十多年没见,怎么能不陪着喝点呢?累死我了!学了句新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同学见同学,容易搞破鞋!这帮玩意,什么话都敢说!” 娇娇不大明白,过去帮她拿衣服。 车宏轩说:“行了,别什么话都说!” 谢蕊芬去卫生间,然后放水洗漱,出来的时候站在电视机前,一边擦着身子一边问:“什么好节目让你们看得这么聚精会神?” 娇娇笑着向她一撇嘴,起身去收拾卫生间。 车宏轩说:“要注意点,别吓着人家!” 谢蕊芬问:“工程款怎么样了?” 车宏轩鼓起勇气说:“正想跟你商量呢,不行干脆把股票卖了,怎么也得干完,否则结果不会太好。” 谢蕊芬立即翻脸了,不客气地说:“你不用在我身上打圈圈,股票已经套牢了,卖不了几个钱。你不是有那么多哥们朋友吗,平时吃你的喝你的,你把他们当祖宗供,现在有困难了请他们帮帮!” 车宏轩没再言语,继续看电视。 谢蕊芬湿漉漉地坐下气愤地说:“早就告诉你别干了,就是不听!这下好,看你怎么办!” 车宏轩说:“我老父亲常说,人活着就得有奔头,否则还不如哑巴畜生!他说人死的时候还知道蹬腿呢,只要有口气就得扑腾!” 谢蕊芬仍然气愤地说:“钱的事我帮不了你,自己去想办法!” 车宏轩觉得再说什么就没意思了,便没有言语。 谢蕊芬说:“实在不行你就把山处理了,那地方我们自己不能去管理,好人又顾不到,弄老汪家一家人一天一屁俩晃,没个好。” “看看情况再说。”这倒是车宏轩没有想到的,他很高兴地说。 娇娇回来,两人不再谈论了,开始看电视。 第三百零四章 多事之秋(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零四章 多事之秋(四) 关于同学聚会谢蕊芬并没有说假话,她只是毫无忌惮地说出了实情。实际上她真的遇到了医学院初恋情人,但她并没有在意。这人叫吴光。其实他并不是什么谢蕊芬的初恋情人,只是谈得来,都有那么点意思而已。那时候工农兵学员分配政策基本都是哪来哪去,谢蕊芬是从大城市来的,吴光是从农村来的,两人注定不会分配到一起。从认识的那天起谢蕊芬就非常在意这个问题,她明白一旦不能分配到一起就不可能有结果。但是吴光却非常投入,想入非非,苦苦追求两年。毕业时按政策各回户籍所在地,谢蕊芬就毫不犹豫地断了和吴光的联系。吴光仍然不愿放弃,曾经找到谢蕊芬工作单位,但谢蕊芬并没有见他,这件事就算慢慢过去了。 二十多年后同学们都成了半大老头子和半大老太太,就属谢蕊芬春风得意,条件又好长得又年轻。有同学见面竟然都说她更丰腴了,比念书时还迷人。其实大家都知道,谢蕊芬当了院长,家里老公开企业,条件自然好,保养的年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她自己也有一种鹤立鸡群的自豪感。 吴光很苍老,看来混得不怎么样。据他自己讲,毕业后分配到老家的县医院,和妻子感情不好,后又在单位爆出桃色丑闻,没办法工作了,辞职回家,不久离婚。两个孩子,男孩老大跟了他,女孩跟了女方。 经朋友介绍,吴光在一家私人诊所搞了个兼职,增加了个人收入。在此期间娶了个离异无业妇女。这女人是个悍妇,容不下他的儿子,经常打架,儿子一气之下书也不念了,跑到建筑工地当小工。 谢蕊芬参加同学们聚会的时候,同学们都知道他俩的关系,都说他们无缘。也有替谢蕊芬高兴的,说她多亏了当初没跟了这位倒霉鬼。 谢蕊芬当着大家面嘲笑吴光说:“你说你,学术上没长进,政治上没进取,怎么混的?这倒也没什么,好好上班养活老婆孩子也行,搞哪门子风流韵事啊?就你那身份,哪有像样的女人会看上你?” 显然这是当瘸子说短话,令吴光无地自容。可吴光不敢反驳,一个劲喝酒,想起当年初恋时的甜美,柔肠寸断,竟然抱住谢蕊芬大哭起来。 谢蕊芬拼命地推开他,连声骂道:“你给我滚!烦不烦人!” 尽管如此,临别时吴光还是依依不舍,想起苦命儿子,问谢蕊芬能不能帮儿子找个好点的工作。 谢蕊芬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这件事过去也就算了,谢蕊芬并没有当回事。没想到国庆节后上班的第一天,吴光的儿子竟然来医院找她。她愣了,因为正忙着,告诉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等着,忙完了才回来见他。 小伙一米八十多大个,面目清秀,虽然衣着简朴,但却仪表堂堂。 谢蕊芬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农民工,不过再细端详,觉得不烦人,便客气地问:“你是谁呀?” 小伙礼貌地说:“我叫吴小强,我父亲------” 谢蕊芬马上摆摆手笑了,知道麻烦来了。再端详,看出长得却有几分像吴光,笑了问:“知道知道,是不是你父亲让你来的?” 吴小强腼腆地说:“我父亲说你能帮我找份工作。” 谢蕊芬点点头笑了说:“找工作容易,可现在没有什么好单位呀?” 吴小强信心百倍地说:“这个没关系,只要比工地挣的多点就可以,我不怕累,也不怕辛苦。今天最要紧的是给我母亲看病。” 吴小强见谢蕊芬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帽子,白嫩的脸上两眼秀气动人,竟然不敢相信她和父亲是同学。 谢蕊芬问:“你母亲来了?” 吴小强点点头说:“来了,在楼下。” 谢蕊芬一边和他往楼下走一边问:“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虚岁二十一。” “你长这么高个子,有一米九?” “一米八八。” “呵,吉利数!”谢蕊芬笑了,见他很成熟也很机灵,似与年龄不符,但还是脱口而问:“没什么前科?” 吴小强脸一红说:“我从来没做过坏事,上学的时候还是班里的劳动委员。就因为和后妈不和才一气之下离开家,在建筑工地给人家管材料。两年多了,我管的材料日清月结,笔笔有数,没有任何差错,没让老板操过心。虽然工资低,可不累。我妈一直有病,干咳,怎么也治不好,我就带她来你这里看病。顺便来拜见您,看看能不能帮我安排个工作,苦啊累的我都不怕,只要能多挣点就行。” 对于这番话谢蕊芬非常好感,看着他问:“你一直和你母亲在一起?” “是的。” “她没改嫁?” “没有,一直带着我妹妹。”” “你妹妹多大了?” “十七了,高二。我决定供她上大学,她学习比我好。” 谢蕊芬觉得小伙子还是挺有上进心的,值得理解。 说话间两人来到楼下,一个漂亮小姑娘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长椅子上。 谢蕊芬见过她们,安排看病。确诊后需要住院治疗,并且要定期复查。她考虑住院太贵,住店费用也很大,况且吴小强要在这里打工需要一个住处,就征求吴小强意见,准备临时租一间房。 吴小强人生地不熟,哪是哪都不知道,怎么去租房? 谢蕊芬看着为难的吴小强,知道没别的办法,就打电话让父亲帮忙租了间便宜的房子。插间,西北面,三家一个厨房一个厕所,每月一百二十元,除了便宜再没什么优点了。 吴小强让妹妹回去上学,自己和母亲收拾房间。 晚上,谢蕊芬开了药,过来打滴流。 吴小强买了几只青虾,买了两条鲐鲅(鱼),做了两道青菜,备了一瓶红葡萄酒,待谢蕊芬到的时候,屋地上已经摆好一个小桌,放上四道菜,两个小木凳隔桌相对而放,这架势就等请君入瓮了。 谢蕊芬奇怪地问:“这是要吃了饭再打针?” 吴小强说:“不是,是请你吃饭。” 谢蕊芬笑了说:“吃哪门子饭呀?” 吴小强说:“我们来了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过意不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做点饭,不让你饿肚子。我也不会做什么,请你不要嫌弃。这滴流怎么也得打一两个小时,等着的工夫也就把饭吃完了。” 吴母说:“是啊,你这是大恩大德,我们无以相报,做点吃的,瓜子不饱是人心啊,你就凑合一下。” 谢蕊芬说:“你们自己吃,我先给你打上,然后要出去一下,差不多了会回来给你换药。” 母子俩谁都没说什么。 谢蕊芬打完针看看时间就走了,回来的时候第一瓶滴流还没打完,见桌子上饭菜都没动,便对吴小强说:“你先吃,都凉了。” 吴小强说:“还是等你一起吃,我到这里来今后还有好多事要仰仗您,要是连口饭都不能吃,以后我还怎么好意思说话?” 吴母说:“是啊,做的好坏是一份心,你就将就点。” 谢蕊芬感到挺有意思的,没必要再推让,也有些饿了,便说:“行啊,我就吃一口,反正得等着。” 吴小强给她盛了饭,又倒杯酒,坐下来。 谢蕊芬犹豫一下,因为自己穿着刚刚盖过膝盖的一步裙,坐在小凳上两条腿没地方放,便就坐在床上吃。 吴小强请她喝酒,她摆摆手反感地说:“你一个小孩子我跟你喝什么酒?自己喝,我吃口饭可以。” 吴小强在工地上听说过,当官的不打送礼的,所以他断定面前的富婆不会因此嫌弃,自己喝一口,放下杯子说:“我看楼下有一个铝塑门窗加工点,生意可好了,一年能挣很多钱。” 谢蕊芬奇怪地问:“你喜欢这个行业?” 吴小强点点头说:“我在工地接触过这个,很简单。现在大家都知道,要想富修桥修路搞建筑。” 谢蕊芬心里好高兴,因为她原来答应吴光所以那么有底气,也是因为自己家有企业的关系,她便点点头说:“这个容易,我可以给你找个专门干铝门窗和幕墙的企业,你去那里工作。” “那太好了!” 谢蕊芬心情不错,看着吴小强说:“你们母子新来乍到的,如果钱不够用别憋着。” 吴小强说:“我不抽烟不喝酒,在工地干活是管吃管住的,攒了些钱够用。” 两人越谈话越多,打完针,谢蕊芬给谢厂长打个电话,让他在公司等一下,她便带着吴小强去公司。两人并肩而行,谢蕊芬感觉很不错,有种压马路的轻快的感觉。 吴小强很会来事,给谢厂长深深鞠了一躬,又跑出去买了一条烟,算是认了师傅。他跟着谢厂长和谢蕊芬在车间里转了一会,虽然是校办工厂,可那些设备和工夹具还是令他眼花缭乱。 在公司待一会,吴小强送谢蕊芬回家,一路上两人谈的更加开心,颇有点恋恋不舍之情。 第二天,吴小强早早给母亲做了饭,穿上工作服,第一个来到公司,见聋子收拾卫生,他便拿起工具跟着干起来。 谢厂长把吴小强介绍给老高和老郝,老高知道了吴小强的来头,对谢厂长说:“这人将来一定是把好手,你要好好培养,我们公司要后继有人啊!否则,你一蹬腿满身的手艺都化成一股烟了。” 谢厂长自然心里有数了,准备让吴小强各个工序都熟悉,都去干,还准备给他讲解各种设备,各种工具,教他看懂零部件加工图。 谢蕊芬每天来打针,吴母便天天做饭,留她在家里吃。 吴小强从在工地当保管员开始,喜欢看故事书,那些虚幻的故事和风流韵事,对他影响很大,使他心里充满了幻想。他特别喜欢一部小说,书里的主人公是位出租车司机,在一个五星级饭店经常拉一位外国中年妇女,几经曲折,被那个女人爱上了。那女人竟然是一个跨国公司的老板,司机因此而一跃成为亿万富翁。他梦想着自己也许会有这样的机会。只要有机会,他会不顾一切的去努力,决不甘心久居人下。他毕竟穷怕了,毕竟是在被人们冷落中活过来的。他梦想要成为腰缠万贯的老板,要供妹妹读书,要让母亲有房住,有个幸福的晚年,要让父亲在社会直起腰来,最好能在自己的资助下开一家诊所。这些都是他的梦想,也是他努力的目标。对于能不能实现,他当然不得而知。 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吴小强母亲感觉病好了,对谢蕊芬感激地说:“多亏了你的照顾,我已经好了,该回去了。” 谢蕊芬高兴地说:“你体质好,确实恢复得很快,检查一下就可以回去了,开些口服药准时服用,半个月后回来复查。” “孩子就托付给你了,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别这么说,赶上单位有活,用谁都是用。” 检查结束,谢蕊芬送吴小强母子到公交车站。 吴母认定,面前这位漂亮女人害了吴光一生,心里装着这样的女人任何男人也无法安生。现在她看出来,这个女人除了漂亮,更聪明,也有点风流,四十多岁了每天和儿子唠得眉开眼笑,哪有那么多话呢?这和农村妇女迥然不同,有点不知廉耻。 母亲临走对吴小强说:“一个人在外,千万小心,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千万别上当受骗。” 吴小强感觉这话有点可笑。 这些日子公司里忙,几乎每天都加班,吴小强总是尽心尽力地工作。现在,他已经知道谢蕊芬在公司说了算,潜意识里朦朦胧胧地感到,如果靠上她,说不定将来就能飞黄腾达,实现梦想。这也许是他故事书看得太多了,内心充满幻想,出人头地的欲望太强烈。 为了一夜暴富,吴小强开始买双色球,自己研究一组号码,每期一注,不过最多中过五块钱。他并不灰心仍然坚持不懈地买下去。每月的两千多元工资不是他追求的目标,去掉房费和自己吃喝所剩不多,况且还面临失业问题。这么下去,别说供妹妹读书,自己恐怕也是泥菩萨过河,将来买不起房子是一定的。他在寻找,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时机。 第三百零五章 多事之秋(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零五章 多事之秋(五) 这天,老高跟吴小强闲聊,他知道吴小强很有上进心,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便上气不接下气、阴阳怪气地说:“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做事要从近处着眼,脚踏实地寻找机会。虽然说人不和命争,命里有时自然有,命里没有全白费,可机会总是留给有心人!这些可以改变人生的机会,一辈子就一两次,不会再多了。” 吴小强很尊重老高,见他总是话里有话,歪头想了想问:“是不是还有一次机会都没有的人,从生到死注定就是穷鬼?” 老高笑了,郑重其事地说:“正常人都会有机会。不过要干成点大事必须胆大心细,敢赌敢拼。” 吴小强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问题是像我这样和谁赌呀?谁和你赌呀?” 老高城府很深地笑了。他心里清楚,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只字不提家里的事,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会这么早就外出打工。就现在的经济状况而言,普通家庭也都有条件供孩子读书。他认定吴小强家里不是一般的困难,就有意多说几句开导的话。 老高深深吸口气“嗨嗨”两声说:“谁都想有钱啊,花天酒地的多潇洒!可你不行,没有靠山,没有靠山就没有本钱,没有本钱就没办法挣到第一桶金。没有第一桶金起步你怎么当老板?安心打工!” 吴小强困惑地聆听着,试探地讨教道:“是啊,伯伯你说得对,我们只能做个农民工。” 老高趾高气扬地指教说:“小伙子你说的不对,你有本钱,年轻长得又标准,加上非常机灵,这就是本钱。《水浒传》里王婆说女人的如意郎君要具备五个条件,你除了不能像汉代邓通那样有钱外,其他几点倒是都还不差什么,关键你是不是那块能成才的料,有没有那份悟性,敢不敢拿青春赌明天。” 吴小强毫不含糊地说:“是不是那块料我不敢说,但赌我是敢的。” 老高四下看看,见没有人便得意洋洋地说:“敢赌就有机会成功,当然我不敢打包票。” 吴小强洗耳恭听。 老高神秘兮兮地说:“你年轻,对现在社会还了解不深。现在但凡有钱的老板,每天都花天酒地,甚至一顿饭都不在家里吃。这就出现什么问题呢?冷落了家里的老婆,自己花天酒地和复杂的经济关系,都或多或少的留有把柄在这些富婆手里。所以就出现一件怪事,但凡有钱人的老婆在家里都有实权。这些富婆长期被冷落在家,非常寂寞,说不定这就是你的机会。” 老高所以这么说话,是因为他不仅和谢厂长同龄,家里孩子也一般多。但老高的那几个孩子没有出息的,都是工薪阶层。像谢厂长这样有个老板女婿借了这么多光,实在令他嫉妒恨。就是因为这个,他对谢厂长家的事都很留心。在他眼里,谢蕊芬一定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吴小强眉头紧锁,眼睛瞪得老大细心听取教诲。他似乎明白了老高的话,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指向。 老高认为自己只是闲聊,不过显示一下自己的博学而已,见吴小强听得认真,知道可能有些教化,来了精神,又喘口气说:“人就这样,行行出状元。武则天有两个得意的面首,亲哥俩,权倾一时,史称二张乱政。你这么年轻,应该有机会,就怕有机会把握不住。机会就像一块蛋糕,摆在你面前你不吃,那就不会给你留得太久。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有道是高人。干大事要有胆量,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古时候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都是一样的道理。不把皇帝拉下马,你能当皇帝?不踏着别人的尸骨,你能一步登天?既要有越王勾践那两下子,甘当土鳖,卧薪尝胆,也得有韩信那两下子,敢受胯下之辱。” 吴小强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也似有所悟。为了弄明白这几句话,特意跑到网查看,看了n遍,细细品味,越来越觉得老高说的一些事有点眉目。 吴小强还发现,自己住处附近的那家铝塑门窗门市每月可以生产四万元左右的产值,他竟然幻想着自己开个门市。可是,怎么能办到呢?只有谢蕊芬能帮自己。自从母亲离开他就见不到谢蕊芬了,只能等母亲回来复查的时候才有机会。 他估算了一下,这个门市每年最少可以挣到二十万。最主要的是这样做可以奠定事业的基础。他兴奋地了解到,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好多人家都在更换门窗封阳台,不仅这些,还有单位的几十万到上百万的工程能找上门来,这样的工程拿到一个就会发大财。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开个门市,就像老高说的,没靠山没钱不可能当老板。穷者思变,他在考虑谁能帮忙,当然,他认识的人里边只有谢蕊芬有钱。他不知道父亲跟她是什么关系。他终于下决心给父亲打电话,请父亲跟谢蕊芬借钱。父亲厚着脸皮给谢蕊芬打电话,说要临时借十万,没想到谢蕊芬断然拒绝了。 吴小强没有办法,可并不死心,看着人家大把大把赚钱,他心急啊。 经过长时间反复琢磨,发财的梦想已经完全不能控制的吴小强特意选择一个谢蕊芬休息日,一咬牙一跺脚给谢蕊芬发个信息,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回话。 吴小强母亲离开后,谢蕊芬没有再接到吴小强的电话,她也没在意。不过心里还是很不高兴,不是别的原因,起码帮他找工作,又给他母亲看病,连声谢谢都没有,太没劲了。她曾经几次路过吴小强的楼下,都没看到开灯,知道他不在,也以为那点交往早被他忘了,年轻人哪有准啊。这会儿突然接到吴小强信息,她很高兴,吴小强白皙的面孔,高大的身材浮现在她面前。还有他的两眼,太像他父亲,个头却比他父亲高出半个脑袋,说话办事的机灵劲也比他父亲强多了------这让她萌生出好多幻想,即使没有别的,她也希望经常和他交往,那很惬意,似乎让她找回了丢失的岁月。即便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她也充分领会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难怪说柔肠寸断。她还特别喜欢吴小强的个头,自己当初没有选择吴小强的父亲,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个头不达标,她心中理想的爱人必须是不低于一米八十的大个,最后没有办法了才将就了车宏轩。从心里讲,这么多年,她曾多次地惋惜过这件事。 谢蕊芬打电话问:“有事吗?” 吴小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谨慎地反问:“前些日子天天加班没时间给你打电话,不会怪我?” 谢蕊芬笑了说:“哎呀怎么可能,我知道你天天在加班。” 吴小强把早已想好的话题说出来:“房子快三个月了,我想提前退了。” 谢蕊芬明白,这退房的事不用跟自己说,明显是没话找话。既然问到自己了,她便很随便地说:“最好别退,不差那点钱。” 吴小强说:“我跟谢厂长说了,可以住在一楼生产室。” 谢蕊芬笑了说:“那绝对不方便。” 吴小强斗胆地说:“要么你过来一下我们俩当面商量商量。对了,今天班上不忙,我做了几道菜,想请你吃饭。” 谢蕊芬没有拒绝,开心地说:“嗯---行,要是我没别的事两个小时后过去。” 吴小强急不可待说:“有事你先办事,多晚我都等你。” 谢蕊芬笑了一下放下电话。下班后她去美容院泡个奶浴,全身抹上香喷喷的护肤霜,回家换上车宏轩从香港买的基本没怎么穿的天蓝色西式套裙,描了眉,涂了唇,买了两样水果莫名其妙地来到吴小强住处。 小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吴小强面上白里透红,溢出夺目的俊美,穿一身崭新的“山寨版”名牌白色运动装,一双刚上脚的“b版”的白色名牌旅游鞋。这一身打扮,使得他青春俊美,流光溢彩,让谢蕊芬看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一震:“呵,真标准!” 吴小强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微笑,伸手接过水果。 谢蕊芬环视一下房间夸奖道:“还不错,收拾得很干净。” “刚刚换洗的床单和被罩。” “应该养成好的习惯,从小就要自立。” “我在这里两眼一抹黑没亲没故,所以有事就只能找你。”吴小强把早就想好的话体贴地说出来。他很鬼,既没有叫婶婶、大娘之类,又没叫院长,不是叫您,而是小心地称呼“你”。说完,他放下一尺来高的地桌,将两个同样高的小木凳对面放好,怕谢蕊芬嫌硬,刻意把自己的枕头垫在凳子上,端上盐水虾,清蒸河蟹,还有四道炒青菜,倒上水果酒,站在那里等着贵客落座。他穿得太多了,那面小窗户被老式的老红色的绒布窗帘挡得得严严实实,屋里又闷又热,他又紧张,身是汗。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谢蕊芬感到很甜,和车宏轩交往这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她看看他,见他挺有意思的,满脸是汗,又看看那老掉牙的窗帘,红得发黑,绣着个金色的大双“喜”字,还有鸳鸯戏水,加上床上新换的红色床单和被罩,就像前些年的新房,笑了说:“你这是干嘛呢,准备的新房吗?” 吴小强尴尬了,脸一红了。 谢蕊芬笑了说:“没感到热吗?别说你穿得那么多,就连我穿裙子都出汗了,快把窗子打开,这都成了澡堂子了。” 吴小强喃喃地说:“怕你被人看到不好。” 谢蕊芬坦然一笑说:“我怕什么,没杀人没放火的,有什么可怕的?再说这里和农村不一样,没人关心这些事。” 吴小强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股凉风立即清爽地吹进来。 谢蕊芬还是感到热,坐在床上问:“怎么想退房子?不要退了,不差这点。” 吴小强故意低沉地说:“我住厂里没问题。有炉子和包装的木板,做饭也没问题。” 谢蕊芬轻轻晃晃头说:“太不方便。” 吴小强客气地说:“我听你的,我们吃饭,边吃边聊。” 谢蕊芬沉默一下,坐在小凳上,看着对面的吴小强说:“吃一口就好了,不喝酒。” 这让吴小强心里一凉,但还是坚持给她倒酒。 谢蕊芬没有反对,竟然满不在乎地拿起杯子晃晃,然后张开湿润的唇喝了一小口。 吴小强心里不安的给她扒着大虾,他清楚,如果面前这个女人不能帮自己一把,那就什么事都办不成,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绝不能轻易张口。 谢蕊芬几杯酒下肚,又有吴小强的百般阿谀奉承,精神愉悦,驾驭感十足,有说有笑,还经常两眼脉脉含情地看着吴小强,然后开心地笑了,举杯邀他共饮。 吴小强毕竟涉世不深,到这个时候,显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他知道有希望,便动情地把已经准备好的自己的身世讲给她,其中虚构了很多感人的故事。他说自己九岁跟了后妈,经常挨打挨骂还不给饭吃,到十三四岁的时候还让他罚跪,自己十八岁离家当小工。就目前情况看,如果自己不能干点什么事这辈子就没有任何希望了。尽管讲得很凄惨,他始终没有掉泪,没有哀怨,一直表现出男人的坚毅。他站起身打开房东的旧立柜,拿出一个精致的纸拎兜放到谢蕊芬面前说:“我妈让我给你买点礼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蕊芬笑了,接过兜看看,面色微红地说:“留给你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 谢蕊芬觉得坐着很不舒服,站起身不以为然地笑了说:“将来会有的。” 吴小强轻轻晃晃头,自己喝了一杯。 第三百零六章 多事之秋(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零六章 多事之秋(六) 吴小强准备了好几瓶葡萄酒,连奉承再哄劝,加上伴随着靡靡之音,竟然把谢蕊芬喝得非常投入。她感觉特别好,谈的投机,相见恨晚,恋恋不舍。一直喝到午夜,她感觉头晕,肚里似有一团火,知道再不走就“原形毕露”了。 谢蕊芬站起身,朦胧着两眼笑眯眯说:“不行了,明天还要上边呢,我要走了。” 吴小强知道谢蕊芬喝得很不错,可她一直保持着“距离”,没有亲近的动作,也没有情意绵绵的语言,知道现在还不能贸然行事,所以不敢挽留,便也站起身说:“我送你到家。” 这看是一顿非常普通的饭局,实际上却改变了好几个人的人生轨迹。 谢蕊芬并没有反对,她感觉情况不妙,喝多了,心理骂自己太没出息了,自己一辈子没喝醉过,今天却被一个小孩弄醉了。 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问题。 谢蕊芬回家一头栽在床上,第二天起来时还觉得浑身难受,暗下决心一辈子再不喝酒了。不过,吴小强给她买内衣裤这件事她还记得,拿起纸拎兜掏出来看看,感觉挺好玩的。 第二天,谢蕊芬提了两千块钱,下班了给吴小强打电话,想过去把钱给他,以免他退房。没想到吴小强跟车去了古城市工地,要在工地帮着装平开内倒件,过些日子才能回来。 谢蕊芬只能等了。没处去,突然想起美容院里认识的开桑拿的女老板,从那女老板请她去洗浴的眼神里,她知道应该有猫腻,便打车过去,准备见识一下。 女老板让人热情地把她带到一个单间浴房。 谢蕊芬见房间很大,放着两张单人床,就像宾馆的标准间,什么电视、电脑一应俱全。洗浴间也很大,是用玻璃围起来的,里边的浴缸、桑拿间还有一个白色的搓澡床都看得清清楚楚,心想这里条件真的不错。她见女老板躺在里边的一张床上,自己便在挨着洗浴间的床上坐下。不多功夫,两个年轻小伙拎着塑料筐进来,向女老板鞠个躬,便一人一只脚给女老板做足疗。 谢蕊芬惊讶不小,心想这朗朗乾坤,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呆着尴尬,不如离开。 女老板向她摆摆手,示意不要走。一个多小时后,女老板像轰狗似地把两个按摩的轰走,又叫来一批,让谢蕊芬挑选。谢蕊芬这时候心正砰砰地跳,她没想到为了几个钱,大小伙子竟然鼓捣臭脚丫子!她忙摆手谢绝按摩。 女老板笑了说:“没事,这次大姐请客,你体验一下。要是感觉还不错,我给你打八折办个年卡。” 谢蕊芬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很谨慎。可耐不住老板圈拢,再加上车宏轩长期不在家,回家也没意思,就迁就了。从此开始,每当自己感觉寂寞了,谢蕊芬就来这里解闷。这使得她对年轻人有了新的认识,感觉不陌生了,太容易得到了。 多日后谢蕊芬终于接到吴小强电话。 吴小强决定做出最后努力,行了最好,不行就去打工,干几年说不定也可以开个门市。他精心收拾了房间,还在床头柜上摆上水果和鲜花,头上压个湿毛巾,躺在床上装病。他判断如果谢蕊芬转身就走,那就没有办法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谢蕊芬进屋见吴小强放荡地躺在床上,不像样子,一下顿在那里。站了一会也没说什么,皱起眉头问:“这是怎么了?” “病了。” 谢蕊芬只好换了鞋来到床边,伸手摸他的头。她摸不出发烧,又让他伸出舌头看看。 吴小强认为没有别的机会了,便坐起来两眼湿润地说:“我想让你帮我一下。” 谢蕊芬一愣:“什么事?” 吴小强斗胆地说:“你家公司的活马上就要结束了,很快就会放假。我不想离开这里,可也不能坐吃山空,想来想去准备开一家铝塑门窗加工点。这是个非常好的生意,关键是我自己什么都能干。我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一定会干起来。否则我这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农民工,没有别的机会了。” 谢蕊芬感觉出了问题的严重性,皱起眉头问:“你知不知道那不是件小事?” 吴小强毫不客气地点点头说:“我大概算一下,连租房再买设备没有十万不够。我前几年挣了点钱,这次母亲看病花掉一些,还有不到一万。如果把这两个月工作拿到手,能达到一万。希望你能帮我一把,挣了钱先还给你。” 谢蕊芬明白了,怪不得他父亲想借钱,原来是这样。这时候她手里除了零花钱外,还有一笔五十万存款,那是留给孩子买房子的,说死不能动。就是有钱她也不愿拿十万去冒这个险。所以她很干脆地说:“我现在手里没钱,没办法帮你。” “你如果能帮我------” “如果不帮你呢?”谢蕊芬严厉地看着她,见他满脸通红,冒出汗来,无言以对,转身开门就走。 吴小强彻底失望了,准备开完工资就离开这里。 谢蕊芬拂袖而去,走出吴小强家就后悔了,埋怨自己太沉不住气,就是不借钱也没有必要赌气离开呀!她甚至后悔自己的脾气太大了。但她也明白,别的都是假的,如果想让吴小强跪倒在自己脚下,必须拿钱帮他。可她真的不愿意动用留给女儿的钱。为了这件事,她还特意去过几家加工点,也还问了父亲,证明吴小强说得对,确实很赚钱。每当想起吴小强那音容笑貌,她都会有一种失落感,为没能够拿出钱来帮他而为自己叹息。时间过去的越长,她思念之情越甚。无奈之时,突然想起股票,无意间打开电脑看看。她已经好长时间没看股票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看都感觉不对,晃晃头再看还是感觉不对。一股热血直冲脑壳,眨眨眼、晃晃头再看,她认定这是真的了,并不是幻觉。 股票大盘越过了六千点,她持有的股票比买入时暴涨了十多倍,一百多万,那就是一千多万。 钱这东西是好,可有时候它却像洪水猛兽一样。 这天晚上,谢蕊芬兴奋得一夜没睡。考虑最多的是车宏轩,她知道这件事坚决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第二天,她把股票提现,在经常来住院的一个房地产商那里,在鞋城附近以每平米七千元的价格买了七百多平米的门市房,余款存在手里。 办完这些事,她来到桑拿浴,一直呆到九点多钟,准备在这里睡觉。她没有叫足疗,感觉这里的人谁的脚丫都捏,太埋汰,令人难以容忍。她刚闭上眼睛,眼前突然出现吴小强的面容,她知道那才叫好,失去他自己今生就没什么快乐而言。如果自己没有钱,没有足够多的钱,没有拿出十万都可以忽略不计的钱,那是没办法的了。而现在有那么多钱,决不能不能让这份梦想化为泡影。她穿上衣服,鬼使神差地跑到吴小强楼下,看到窗上电视的荧光一闪一闪的,她没有犹豫,抬脚上楼,轻轻推开门进去。 吴小强还像装病时一样,像大字似的躺在床上,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进来,所以门是虚掩着的。 她站在门前故作生气地问:“又病了?” 吴小强坐起来客气地说:“没有啊阿姨,不知道你过来。” 这很显然跟那天晚上喝酒时的亲密气氛迥然不同,谢蕊芬当然明白,故意生气的问:“还在生我气?” “没有阿姨,感谢还来不及呢。没有你我妈妈的病不会好,就从这一点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你。” “需不需要我把房租借给你?” 吴小强轻轻晃晃头说:“不啦,我决定退了房子,开完工资就离开。” 谢蕊芬笑了问:“到底是小孩子,还在生气?” 吴小强用手拍拍肚子生硬地说:“我必须寻找出路,不能总当农民工。” 谢蕊芬像哄小孩子似地说:“我要是答应你呢?” 吴小强仍然两手交替着拍肚皮说:“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没礼貌,不应该得寸进尺,非常抱歉。” 谢蕊芬仍然站在那里,向他一勾手说:“过来。” 吴小强明白了,赶快把拖鞋拿过去,然后老老实实站在谢蕊芬面前。 谢蕊芬换上拖鞋,拍拍他肩膀说:“下礼拜天我休息,我们到远一点地方租个门市,再租个大一点的住处。” 吴小强仿佛没有听清谢蕊芬在说什么,木然地站在那里。 谢蕊芬在考虑拿出这笔钱值不值得,对老老实实站在面前的吴小强笑了。 这以后,谢蕊芬每天晚上九十点钟都来吴小强这里,所以车宏轩回家见不到她。 除了谢蕊芬突然发财外,还有一件事很重要。车宏轩二十八号带着吴艳吃烧烤,遇到朋友一起喝酒,第二天就被传开。那位朋友跑到修车老高那里,绘声绘色地讲车宏轩小姘是什么样人,住在哪里。老高将事情告诉小刘,小刘见事情严重,打电话告诉谢蕊芬。谢蕊芬知道刘斌的那套房子,特意去监视。那天下午,车宏轩穿着一身名牌开车去本溪,被谢蕊芬看个正着,她还给吴艳拍了照片。没什么可说的,谢蕊芬下了坚决分手的决心,这也是谢蕊芬接近吴小强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第三百零七章 多事之秋(七)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零七章 多事之秋(七) 十月中旬,远期支票买到的材料已经快加工完了,距离远期支票兑付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为了兑付这几张远期支票,车宏轩只能忍痛割爱,八十万把山卖掉。他详细算过,仅仅是山上投资,不计算路费和吃吃喝喝,赔到将近二十万。如果再分有办法,他绝不会这样心里在滴血地去处理它。 走到这一步,大病已经养成,山不卖远期支票无法承兑,这个责任他无法承担。实际情况是即便卖掉山也已经没有办法把工程干上去。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开启扇没有着落,增加的推拉门连窗基本没干,大门也还有面材没上。这样看来,把工地扔下在所难免,后果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这天车宏轩准备去卖山,还没动身就接到吴艳的电话。 吴艳非常不高兴地说:“还行啊,能接电话!” “小妹妹怎么了,这样不高兴?” “看来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会给我打电话啊。如果你觉得我很烦,我今天就走了。” 车宏轩知道这是气话,笑了说:“小妹你听我说,现在我都愁死了,工程干不上去,外边还有好几张远期支票不能兑付,跳楼的心都有!一旦工程干不上去,那就完了,就开始倒霉了。” “不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山还没卖?” 车宏轩笑了说:“就遇到一个买主,给了八十万还不够投资款。多一分都不给,这是乘人之危落啊!” 吴艳终于理解了车宏轩,关心地问:“除了山不还是有车吗?” 车宏轩低沉地说:“卖山只能是堵前边的窟窿和给工人开工资,把车和你住的房子填进去也无法把工程利利索索干完,没有成功的可能,再努力就没有意思了,改变不了结果。” 吴艳转而说:“我从国庆节就等你电话,一想你就是陪娇娇去玩了,我也没有资格给你打电话啊!” 车宏轩诚恳地解释说:“别这么说,确实很忙。要么这样,有合适的我给你当个红娘怎么样?” 吴艳“去”了他一口说:“我不太相信你,你再忙连看我一眼的工夫都没有?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还是我在你心中分量不够,连个普通朋友都够不上。” “可别这样说,忙过这一阵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今天上午十点多钟我爸妈过来,想请你开车去接站,中午休息一会,下午去故宫,如果时间充裕再去北陵,晚上你请顿饭,明天我们自己逛商店了。行呢你就过来,特别忙就算了,别误了大事。” “再忙我也得过去,起码你爸妈见了我就不会对你过多地担心了,这件事一定办,我马上过去。” “给我带点早餐。” “好。” 为了避免惊动邻居,车宏轩拿出钥匙轻轻开门进去。 吴艳躺在床上看电视,她越来越对车宏轩好感,觉得他举止文雅,进退有度,跟古明远比起来是两种人。 吴艳看他一眼说:“你瘦了,看来真是上火了。” 他站在屋里,有些垂头丧气,仿佛一个输光了的赌徒。 吴艳不高兴地喝道:“跟你说话呢,怎么心不在焉?!” 车宏轩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没事,块起来吃饭,然后我们早点走。” 吴艳懒洋洋起来穿衣服。 车宏轩问:“让你父母住在这里吗?这需要准备一下。” 吴艳说:“不,让他们住星级宾馆,享受享受。”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么考虑也对。” 吴艳说:“我告诉他们古明远出国了,说我在这里替古明远办点事。所以你不要说这方面事。” 车宏轩笑了说:“这么大事能瞒住吗?” “没问题,我哥和我姐我都交代过了,没问题。” 吴艳洗漱,然后吃了早餐和车宏轩去订宾馆,在宾馆等到接站时间两人边去火车站。 车宏轩像个领导的生活秘书一样跑前跑后,到了景点还要做导游。足足陪了一天,晚上在二老住的宾馆吃了海鲜。劳累不说,开销可大发了,住宾馆,去公园门票,再加上晚上这顿饭,花了七八千。心疼死了,后悔不该这么大方。尤其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当然他认为这些钱吴艳应该给了,可到现在为止吴艳还没有什么表示。 饭后车宏轩和吴艳一起送二老回房间,交代一下各种设施如何使用,两人便下楼。车宏轩开车送吴艳回家。他希望在路上吴艳会提及钱的事,可没有,吴艳压根就没提这件事。 到楼下,并没有下车,他以为万事大吉了,笑眯眯看着车宏轩问:“今天你累了,又花了很多钱,晚上我请你能还有没兴趣?”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明天你还要陪爸妈去玩,不如早点休息。” 吴艳仍然笑眯眯问:“是不是急着去见娇娇?” “别这么说的。” “那就算了,早点休息。是不是需要我把白天的钱给你?” “没事,就算我请你爸妈了。” 车宏轩担心吴艳不高兴,又客气地说:“如果你确实想吃点,我请你。” 吴艳不客气地说:“你去要点烤串,买点酒,我上楼去等你。” 车宏轩虽然非常反感,可考虑到曾经的交情还是忍耐下来,答应一声去买东西。买了一堆烤串,又没了一提啤酒,来到吴艳家里。 吴艳心情不错,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摆上饭桌,闷了一锅饭,就等车宏轩回来好喝酒。 车宏轩进屋把东西交给吴艳,自己去洗把脸。 待车宏轩坐在饭桌前,吴艳看着车宏轩说:“上次吃烧烤的时候,有件重要事忘没忘记?” 车宏轩皱起眉头想想,实在不知道那天有什么大事,反问道:“哪有什么大事呀?” 吴艳一撇嘴笑了问:“想不起来了?” “确实不知道那天还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大事。” 吴艳把杯子倒满,举起杯热情地说:“谢谢你啊,今天累了,又没喝酒,现在没事了我陪你喝点,让你高高兴兴的。” 车宏轩摆摆手说:“没什么,只要你父母开心就好。” 吴艳说:“来,我们干了!” 两人举杯默默干了。 车宏轩奇怪地问:“你说说那天到底有什么大事?” 吴艳咯咯笑了说:“你不是想用我的房子搞点贷款吗?” 车宏轩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解释说:“那天喝多了,不该没深没浅的说这种话,坏了朋友间的感情。” 吴艳笑了说:“有什么关系?真心朋友就应该无话不说!” 车宏轩倒上酒,又去给吴艳倒上,客气地说:“确实很唐突,因为过后我细想才明白,那套别墅应该不在你名下。” 吴艳站起身打开电视剧,挑到音乐台,回来坐下说:“作为朋友,看到你有难处我很担心,很想帮你一把。” “你?”车宏轩感到可笑。 “不相信?” 车宏轩端起杯自己喝了,放下杯子说:“你的好意我领了,这不是两万三万就能解决的问题。” 吴艳一边给车宏轩倒酒一边郑重其事地说:“前两天我去古城市走走,看看家,又去房产中介了解一下情况。来,我们喝酒。” 车宏轩并没有在意这几句重要的话,很随便地说:“别喝太多了,我车在这呢。” 吴艳笑了说:“上次在河边不是也没开走吗?” 车宏轩傻傻地笑了。 吴艳平静地问:“算来算去,你目前再有一百万应该就可以度过难关了。” 车宏轩沉闷地点点头说:“是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一百万!” 吴艳仍然很平静地说:“我住的那套别墅你去帮我卖掉。我不可能回去住了,也没必要占用那么大房子。一百万你可以拿去用一两年,待工程结算的时候再还给我。按银行贷款给我利息。今天你那么大老板连跑车再买票,晚上还请饭,我特别感谢。” 车宏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细细想来也感觉有道理,便瞪大眼睛看着她问:“房子真的过户给你了?” “是,高娟过给我的。” “这件事你爸妈能同意吗?” “房子的事压根就没有告诉他们。我也考虑再三,无论如何,作为朋友你有困难我得帮你。” “我还是有点不相信。” 吴艳笑了说:“有什么不相信的?二百八十平米,加上装修和内部设施,房产中介说价格在每平米七千五左右。如果是一次性付款,我可以给与必要的优惠。” 车宏轩知道这是真的,不是开玩笑,便兴奋地说:“谢谢你拿我当真心朋友!看来你小小年龄竟然办出这么大事,值得佩服!你放心,我一定按时还款!” “我相信你。” “如果这样,你爸妈的事是不是这样安排,明天我们去古城镇,到里逛市场,随便把房产证带上,我弟弟有关系。” 吴艳点点头。 “后天我们去本溪水洞,我开车去。” “好的,大后天我爸妈去古城市看姐姐和哥哥,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车宏轩一拍桌子说:“太高兴了!自从古明远出事我就没怎么高兴过!喝!喝完我们去唱歌!” 吴艳摆摆手说:“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里。” 车宏轩高兴地举起杯------ 第三百零八章 多事之秋(八)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零八章 多事之秋(八) 第二天车宏轩和吴艳早早起来去宾馆陪二老吃早餐,然后上路去孟乡镇。上午几人逛了服装大市场。车宏轩为两位老人买了很多东西,中午车老三和他的几位哥们一起请车宏轩吃饭。 一见面车老三就气愤地说:“我说我哥,你同学答应的装修钱怎么还没到位?这不是胡诌八扯嘛!” 车宏轩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去d校学习了,这两天就回来!” 车老三还是不高兴地说:“你可整准了,要是实在赔不起我手上有钱,宁可拿出点替你摆平了也不愿意让人背后指我们哥们脊梁骨,丢不起那个人!”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会有问题,答应的事肯定办,让大家再等等。” 车老三说:“原来等可以,大家这边都有活,现在不行了,都开业啦,工程队马上都要离开,再让人家等说不过去!” 车宏轩保证说:“一星期内肯定处理利索。” 车老三不客气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别再秃噜了!” 车宏轩笑了说:“不会。还有件事,我有朋友在古城市最豪华的别墅区有栋房子,价格合适可以卖掉。” 车老三高兴地说:“巧了,我同学刘老板儿子准备新年结婚,正想买房子。一般的看不上,你这套正和他口味。” 车宏轩高兴地说:“跟你说,光装修就得五十万,设备全是高档的,多少钱就连我都说不清楚,得点好钱。接过钥匙就可以拎包进住,价格可以优惠。” 车老三点点头说:“刘老板一会就过来,你们当面谈。” 车宏轩说:“如果短时间卖不出去,你要帮忙拿这套房子替我搞点抵押贷款。” 车老三肯定地说:“这个绝对没问题。你一起来的朋友吃饭不过来吗?” “不了,他们去古城市走亲戚去了。” 两人走进饭店,开始研究菜。 在车老三帮忙联系下,刘老板和车宏轩最终以房地产的估价成交。本来车宏轩想让让,可刘老板并不想这样做,告诉车宏轩每天净利润二十多万,用不着占便宜。当然,刘老板说的也很明白,不想占便宜,但也绝不能多花钱。经过两家房地产评估单位确认,最后才定了价。钱一次性打到吴艳卡里,吴艳收了车宏轩借条,借给车宏轩一百万。 车宏轩拿到钱特别高兴,又接到同学老邹电话,真是双喜临门。他来到老邹家,开门的是老张的女儿,穿着薄薄的睡衣。 车宏轩觉得不好意思,欲进又止。 老邹在屋里喊着:“进来进来!” 车宏轩换鞋进来,见客厅有五六十平,知道这套房子最少有一百五十平米以上,又在黄金地段,价格不菲。 老邹穿个大裤衩子拿着遥控器,过来打开电视剧看新闻,脸上还是那样像没洗干净,黑而且还有不少小坑,眼角已经出现鱼尾纹,可能昨晚喝酒的关系,面上有些浮肿。他挨车宏轩坐下,看了眼媳妇说:“我告诉你换上衣服,不能穿着睡衣接待客人,不礼貌,你可以不在乎,我同学还不好意思呢!” 媳妇撩起大腿后边的裙子,根本不在乎地坐在老邹身边,呛白一句说:“少说两句行不,谁能把你当哑巴?” 老邹立即满脸堆笑地说:“好好好,算我放屁。但我告诉你,以后一定注意,办事要有理有节。你现在什么身份了?马上就是事业单位在编干部,不能混同于一般老百姓。” 她嬉笑地推了他一把。 车宏轩开门见山地问:“老张回来没有?” 老邹说:“回来了,拿回来七万块钱还给我,临走我给他拿十万,那时候决心很大,到现场事情一多血压也上来了,血糖也高了,每天光能喘气,坐在屋里冒虚汗。回来哭了,说好悬没扔在工地。你说这不是胡扯?拿钱砸鸭头!遭罪不说还扔进去二十来万------哈哈哈,你说这个狗屁人可笑不?回来瘟鸡一样,一头扎进被窝,汤水不进。我早上过去看看,大热天的别闷死了。连哼哼一声都没有,我以为死了呢。哈哈哈、哈哈哈------你说这个狗屁人!” 媳妇气的使劲推他一把喝道:“你嘴干净点!” 老邹“嘘”了一口,赶忙收起笑,一本正经地说:“对对,本人以后一定注意。” 媳妇又装作气愤地打了他一巴掌,命令道:“你可想好了,以后你管他叫什么,这件事不说好了我不会跟你结婚。我从小没娘,我爸又当爹又当妈,那么容易?” 老邹“好好好”地应付一句,见车宏轩总躲着目光,解释说:“现在的年轻人就这样,还讲什么内衣外穿,就她,”他指着媳妇,“不管谁来,就这一身,你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天不怕地不怕!” 媳妇又呛他一句:“你别搁那胡说八道!你的老同学来了我才不在意,别人来什么时候不注意啦?你说正事,领证以后管我爸叫什么?” “爹,亲爹,我现在就去叫。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上,东西不好地方好!” “我打死你!” 车宏轩哪有闲心跟他们扯这个,言归正题说:“你们看看老张这件事怎么办?” 老邹给车宏轩倒水,告诉他这是好茶,又语气真诚地说:“这件事得管,必须管,不能扔给你。孩子养这么大都给我了,不管还是人吗?以后在社会上怎么混?再说以后我老了,还要她照顾呢。一共不就是十七万吗?不算什么大事。” 车宏轩点点头,把协商好的欠款交给老邹。 媳妇一撇嘴说:“照顾你?你对我爸好怎么都行,差一点老那天我让你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 “好、好,一定对你爸好,否则还够一撇一奈吗?和我老同学开玩笑,再说过去讲皇上背后还骂三声呢你爸是谁呀?”老邹“哈哈哈”大笑一通,把欠条放在一边放荡地说:“你说这个狗屁人,没事找事!不管行吗?必须管,他就这么一个孩子,现在还怀孕了,我老来得子,天下大喜呀!钱我给你准备好了,不用担心,不能把这件事扔给你。我还有一套房子,原来租出去了,现在已经要回来了,这几天收拾收拾给老张住,再张罗给他找个老伴照顾一下。现在离婚的多,好找。以后不让他出去干了,我们养活他。” 媳妇站起身,拿出一个银行的纸兜,递给车宏轩说:“你数数,正好十七万。” 老邹神秘地告诉车宏轩:“这件事这么办,你就说钱是你出的,让他不要有什么精神负担。一会我下楼去买点果子和浆子,再泡上海参,一人一根——现在我每天早上一根,大补啊!哈哈哈!” 媳妇说:“我去买,你们俩人和我爸打个招呼。” 老邹有些故意不安地说:“注意,你可不能乱动!现在是非常时期,不仅不能乱动,更不能上火生气。”说完他穿上衣服,开门出去买早餐。 两人到对面房间看老张。 女儿推着爸爸说:“爸,你看谁来了?” 老张扭出那张愁苦的脸,见是车宏轩,竟然一下坐起来,满面沮丧地说:“车老板,给你丢人啦,我头拱地也没能把工程干好!那些个业主太抠了,家家改方案,不给加钱,加上我身体不好,管理不到位,赔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我就这一百多斤了,要杀要剐随便。告诉车老四,一切由我来负责,不关他的事。” 车宏轩说:“我都摆平了,你不用担心。明年还有大工程,我们还要配合,在哪里摔倒在哪里爬起来才叫汉子!” 老张一下振奋起来,扬了身上的被子坐起来问:“是公装吗?” “是,我正在干的项目。” “多大?” “两千万以上。”车宏轩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全当善意谎言。 老张下床穿上拖鞋,眼睛红肿地看着车宏轩说:“这次我算看清你车老板的力度了,没有你我姓张的会死在古城镇。那些欠款我给你打欠条,明年工程下来还给你,并且给三分利。请你相信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穷不扎根富不结果,我一定会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车宏轩还在演戏:“如果要干,今年必须把身体治好,只有这样我才敢把工程交给你。” 老张感到很为难。 女儿说:“爸,我们一会送你去医院住院,全面系统地检查一下,住院彻底治疗,医药费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还给你一套房子,帮你娶个老伴,你放心。” 老张还逞强地说:“我要自己努力,自食其力,我还就不相信了,十里之内真没人家了?” 车宏轩陪着老邹、老张吃完早餐告辞回单位,找来谢厂长。 这几天,谢厂长打了几十次电话,车宏轩一直没接。 谢厂长显得很苍老,两眼挂着眼屎,他担心地问:“钱张罗怎么样了?今天工人就没活干了,放不放假你得决定。” 车宏轩说:“前两天一直钱没拿到手,所以一直没接你的电话。” “那不毁了?一点指望也没有吗?听老高跟我讲,外边都传说你这回有伍佰万赔头。我不服气,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啊!好几份支票月底前就到期,人家不可能不存,账号一透支,银行会罚款,供应商也不能干,一旦报警那叫票据诈骗,必须赶快想办法,否则来不及了!” “谁说的要赔到伍佰万?” “人家当着我不说,背后说的。”这会儿谢厂长脸上发红,估计是血压升高了,看着车宏轩继续说,“聂丽敏的铝型材押五十万远期支票,玻璃厂范老板押十五万远期支票,附件商店押十五万远期支票,这三张远期支票肯定要存,说什么也不好使。铝型材那边开启扇的扣条已经出来了,不发货;玻璃厂那边干脆没继续生产;附件那边金属件也没进来。这几家都听到一些消息,都等着钱进账再启动。家里材料已经用完了,怎么办?” 车宏轩笑了说:“你去和两个会计跑一圈,把远期支票要回来,给他们现金,告诉他们将来工程结算的时候要用永丰铝业的支票换回现在的现金。我再给你准备一百万进材料,立即恢复生产。” “张罗到了?” “从朋友那里借了一百万,山能卖八十万,把本田车顶给铝材厂,这样我们就能确保把工程顺利完工。” “我马上就去!”谢厂长立即精神焕发。 “我已经和两个会计交代完了,你去找她们。我要去处理卖山的事,家里还得靠你们几位老师傅张罗。” “你忙你的,有了钱什么都好办!”说完,谢厂长满身是力量的转身出去了。 车宏轩给要买山的黄老板打电话:“黄老板,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山卖给你,希望你能加几个钱。” “不可能,就八十万。” “好,我今天过去办手续。” “可以,随时都可以。如果你确实想卖,今天就办。至于镇里、林业站、村里的事,我都是脚面子水——平趟!” “好!我愿意跟你这种痛快人打交道!” “好啊,我等你!” 放下电话车宏轩开车上路,心里不禁想起自己用在山上的心血和美好的憧憬,还有那一草一木,不仅潸然落泪----- 第三百零九章 多事之秋(九)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零九章 多事之秋(九) 车宏轩开车来到那条风景如画的山间公路上,他感到这条带给他魂牵梦绕的山路,今后再走的机会不是很多了。 随着温度逐步下降,原来云雾萦绕的苍山林海,已经秋高气爽,无边的绿开始分层,伞状树冠呈现出浅淡不一的色彩,从山下向山上,色彩越来越明显。不会有多少时日,凉风和冷露便会染红枫叶,便会为山杨、核桃楸、柞树等这些落叶乔木的叶子图上金黄------然后便是可怕的无边的凋零------ 在“老黄峰”香兰去年曾经让他停车小结的地方,他停下车,回想着那时的情景,香兰蹲下后又站起来的可爱而又调皮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一切都是那么无情地过去了。 十一点刚过,车宏轩开车到密度板厂门口,黄老板正好开车出来,两车遇到一起都停下来,前车窗相对,同时打开车窗玻璃探出头来。 车宏轩问:“您是黄老板?” “是是,你就是鼎鼎大名的车老板?” “我是,但没有什么大名鼎鼎,包工头子而已。”车宏轩挂到空挡,拉起手刹车,干脆笑呵呵开门出去。 黄老板却依旧探出个肉滚滚、光亮的大秃脑袋说:“像样,像个大老板!不过你这破车不行,打脸,得换台进口车。对了,不是听说你有台好车吗,程纪老百姓都说那台车比程纪整个村子还值钱,怎么不开出来?” 车宏轩笑了说:“我习惯了开这台车。” “低调也对!”黄老板又黑又红的脸上笑容可掬地接着说,“我要陪老伴到庙上去许愿。风水先生告诉她必须这样做,说是那山里有大仙,不能惊动,否则会步步不顺。许完愿我们就做纸(签合同),让你把钱带走。今天好日子啊,你看这天万里无云,风丝没有,树梢都不动,真他妈好啊!也不知道是他吗真的假的,非得让她许愿,说是我得了这座山会财源广进。他奶奶的,要是许愿不灵,我明年就他妈买头老母猪去还愿!要是闹大发了,我他妈开台钩机把那破庙给他扒了!这老娘们,没个整,老房子——斜了!活人不信,专门信那几堆泥土(佛像)!” 黄老板老婆也从后车窗探出头来,对车宏轩说:“你别听他喝点牛皮散(酒)胡说八道!你看那德行,像不像土匪?像螃蟹,横着走路,天都装不下他了!做生意哪有不讲究这个的?车老板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早有耳闻,你也是做买卖的,小妹相劝一句,你也应该去许个愿,图个顺利嘛!” 车宏轩笑了说:“我不信这个。” 黄老板老婆说:“信不信没关系,你可以试试,烧柱香用不了几个钱。说不定以后就灵了,一顺百顺。这个庙很有名,百里之内的人有事了都到这里来。” 车宏轩说:“谢谢你的关心。” 黄老板说:“别跟她扯那些没用的!大哥你跟我办事不用担心,多大事说办就办!不是跟你吹,我林地和山照摞起来比你还高,在我们省内不会有第二个人!那山在你手里白费,一分钱产不出来。在我手里就不一样了,我能把它变成永久所有权。那些个老树、霸王树,就像八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太,干晃,占一大片地,不长材料竟长胞,必须片了(全部割掉)。就像那些个老头老太太,该死不死,给国家、给社会和家庭造成多大麻烦?我估计能有个十几万立,够密度板厂干个年八的。” “我佩服你黄老板!”车红轩奉承一句,虽然感觉言语粗野,但黄老板毕竟是个办实事的人,短时间内能找到这么个买主也不容易。 “你去山里安排一下,什么锅碗瓢盆的你拿走,除了推土机,剩下的设备和工具都给我留下。我晚上办,杀猪宰羊,庆祝一下。” 车宏轩点点头说:“晚上我就不参加了。” 黄老板瞪起眼睛说:“你怎么说笑话呢?这买山卖山是件大事,镇里、林业站还有村里有头有脸、人模狗样的都得给我来,怎么能缺了你?卖山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你也太脸小面子矮了!人在江湖,谁没难的时候?不算事,没抢男没霸女的不丢人。我们常说不翻车不打压不是好老板(赶车的),做生意哪能事事称心如意?再说,这几天你卖山都成了这里的新闻,你回避也没有用。你想,那么多人在你山上干活,还有跟你出去的那么多民工,这场面能缺少你吗?” 车宏轩为难地说:“我确实回去有事,请你理解。” 黄老板摆摆手说:“那不可能,绝对不行!” 车宏轩买山是迫不得已的事,心情非常不好,不愿意参加这个仪式,可又不能表现得过于强硬,那样也可能对办事不利,便勉强地说:“好,就按你安排的意见办。” 两人相互致意,开车离开。 车宏轩本来不想上山了,他觉得那样很难受,无法面对。不好意思见那些熟悉的老乡,就连那两条狗,他都感觉无法面对。他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正和谢蕊芬、香兰在山上玩,也正准备给女儿吃定亲饭,有天晚上下雨了,看到了很多林蛙。一切都过去得太快了,尽管今天比去年的气温要高,还残留着难得的温暖,可他觉得还是浑身有股难以名状的冷。 出了青山城,他在一个大山脚下停下车,呆坐车里似乎想起《隋唐演义》里的秦琼卖马,《水浒传》里的杨志卖刀,凄然落泪。山里到处都留着他的脚印、留着他的身影、留着他的梦想,失去了大山,几乎挖去了他的心头肉,破灭了他美好的憧憬。他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默默地静静地呆了很久。 平静后车宏轩拿出电话给山里打过去,见是汪大哥接的,未加思索地问:“在哪里?” “在山里呢呗!你喝酒啦?怎么糊涂了,往哪打电话你还不知道?你在哪呢?” “我在镇里洗澡堂,你过来一下,把去年卖大柴的钱和帐给我带来。” 汪大哥在电话里沉默一会儿说:“你怎么还惦记那几个钱?不是留着小河娶媳妇用的吗?去年我拼了老命才弄到那么几个钱,不容易啊!再说我和你大嫂一天比一天老了,你不给留点过河钱哪?” 车宏轩听到这通话很不高兴,想起前些日子黄老板电话里说的事,又想起谢蕊芬对他的评价,气愤地说:“让你办什么你就办什么!” 黄老板曾经在电话里告诉车宏轩,说汪大哥私自卖木材。 汪大哥说:“都在你大嫂手里,我回去取。” 车宏轩气愤地按了电话,调头开车回去,到镇子里洗个澡,迷迷糊糊的在休息大厅睡觉。醒来的时候快到五点了,见汪大哥还没过来,准备再打电话。 恰巧这时候汪大哥过来了,也没换浴服,拿个旧报纸包,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将纸包扔给他说:“这是卖大柴剩的钱。” 车宏轩打开包一看,三捆一万是整的,余下的是散的,有一百元的还有五十元、二十元和十元的,显然没多少,心里顿时气愤了问:“帐呢?” 汪大哥也气愤地瞪着眼睛说:“你大嫂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没了。” 车宏轩严厉地说:“你原来说是十四万,现在还不到四万,怎么差了那么多?大哥我告诉你,我最恨我相信的人骗我!” 车宏轩死盯盯着汪大哥,想想不要影响大事,便喝令道:“你先回去!” 汪大哥没好气地说:“再困难也不能卖山,欠考虑!那山最少值上千万,那几个钱你就给买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被姓黄的欺负住了,太让人笑话!我告诉你车宏轩,别人怕他我不怕他,我还能活六十岁?再说你干了那么多年,哪里凑不到这么几个钱?” 车宏轩交代说“山里除了拖拉机其余设备都给人家留下,锅碗瓢盆归我们,明天你安排搬家。” 汪大哥愤怒地转身走了。头两天他就知道车宏轩工程干不上去了要卖山,不仅他知道,村子里也是一声的。他回家跟老伴一说,老两口子像大难临头,生活刚有点起色就要卖山,这是釜底抽薪啊,没山指望什么生活?想起以前没钱的时候憋得两眼冒金花,饱尝饥寒之苦,对艰难的日子怕透了,便决定把卖大柴的帐扔到灶坑里一把火烧了,虽然原来告诉过车宏轩还有不到十四万,现在留下十万死活不认帐。汪大哥又将山里不少值钱的东西拉回家,还在山上偷偷地割了不少贵重的木材,等着有机会拉下山卖了。就是这样,老两口子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车宏轩心里明白,想弄清卖大柴的帐并不困难,到板厂让黄老板一查就清清楚楚了。但那么办自己和汪大哥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口角,对自己名声也不好,如果被村里知道了还存在分成问题,因此不如忍了。想到这,他起来穿上衣服,把汪大哥拿来的钱放在后备箱里,开车来到板厂。 在板厂门前那两棵老榆树下,放了四张桌,大家围着饭桌闹哄哄的“斗地主”,旁边围着一群白色的鸭子,“呱呱”地叫着,撵走了还会回来,看来它们一定要参与会餐。 镇里来了一位副镇长、林业站站长还有几个头面人物,村里来了小胖子郎书记和大个子魏村长,大家都按照镇里“服务好”的原则来办,也都知道车宏轩确实是遇到麻烦了,都理解他。 车宏轩和黄老板在协议上签了字,大家都鼓掌祝贺,板厂的工人们燃放烟花爆竹,卖山的事尘埃落定。 闹哄一会大家继续“斗地主”,没玩的围着看热闹。 小胖子郎书记赶着跑过来的鸭子,嘴里骂道:“谁家的鸭子?杂种,抓住就给你下汤锅,让你闹哄!” 这会儿太阳西下,一抹晚霞照在两颗老榆树上,远近的千山万岭,沐浴在暗红色的晚霞里。晚风徐徐吹来,带来田野里稻谷的芳香和深林里的清爽,山脚下的座座小山村,在朦胧的山影下绿树婆娑,炊烟屡屡。老榆树底下流过的小河,河水不深,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河底奇形怪状的鹅卵石。从水库里逆流而上的小鱼,一会儿成群的浮在水面,一会儿一窝蜂地钻到水底下的鹅卵石里,无影无踪。如果你把脚放到水里,小鱼就会围过来啃食,弄得你发痒。 车宏轩不喜欢闹哄,如果钱到手他会一走了之,这里的一切都将留在美好的记忆里。他来到小河边看着小溪,看着晚霞,看着远近的群山。他爱这里,不愿意离开这里,想到要离开这里不禁柔肠寸断。 小胖子郎书记见车宏轩独处水边,便凑过来,准备跟他说一件惊天大事。 这两天,村里为了车宏轩卖山这件事议论纷纷,今天中午,几个小组长还把他叫到“三叔”那里,让他想办法办好这件事。 原来,山区村下边,受自然条件限制,还分了组,把那几十户,或者十几户,乃至几户分散在不同山沟里的住户,叫做一个小组。这些小组长一般都是d员,掌握着村里的选举大权。所以,这些人在郎书记不能不过去。 这里的“三叔”是一个特殊人物,解放后第一组,也就是村里最大组的第一任组长,村里人无论大小都习惯叫他“三叔”,由于小时候得过大骨节病,从年轻时候就失去了劳动能力,因此他只当了两年的村长就不干了。由于读过“私塾”,认识几个字,又不能干体力活,便成了账房先生。这里的账房先生,指的是红白喜事替主人记来往帐目的,不是职业会计。除了干这个,没事的时候他还看了不少书,农闲的时候给大家讲古说书。作为回报,大家也许给他拿来几袋玉米,也许做年豆腐的时候给他带两板,这也是他一项很重要的生活来源。他讲“三国”是一绝。他还有一件拿手活,字写得特别好,每逢过春节或者谁家办喜事,春联都出自他手。人们习惯了,有大事小情都来问“三叔”,久而久之,“三叔”就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明白人”,大事小事都跟他商量。 前些年,“三叔”又盖了三间筒子房,开了超市,放上几张桌,买来麻将、扑克,招大家来玩,用什么当然就从超市买了。所以,“三叔”这里就成了村里的政治中心,比村委会还热闹。 在车宏轩山里干过活的,外出古城市打工的家里老人,借过钱的,相互串通,找到村里几个组长,跑到“三叔家”,请他想办法看看卖山这件事怎么办。 “三叔”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能办的,便给郎书记打个电话,请他过来。 郎书记带着魏村长开着那台稀里哗啦的破吉普来到“三叔”家。 大家七嘴八舌,不过两个意见:一是不能把山卖给黄老板,那样山上的树就保不住了,这是引狼入室;二是如果没人买山,车老板就走不了,车老板仁义,应该留住。 郎书记笑了说:“卖山这件事,政府有规定,我们挡不住。” 有人说:“那要想办法留住车老板,他人太好,日后一定能发展起来,肯定会给村里带来好处。你不能把恶霸引进来,又把难得的好人放走。” 郎书记不高兴地说:“你们这都是胡说,我还不明白?可有什么办法?” “三叔”摆摆手,让大家平静下来说:“是这样,黄老板来是没办法的事,挡不住,可留住车老板还是有办法的。” 郎书记笑了问:“你别一天装神弄鬼的,快说说有什么办法?” “三叔”卖弄地说:“把村里的泉山给他,那山撂荒在那里也没用,不如送给他做个人情。这样我们同时引来两个老板,留住车老板,也可能对黄老板是个约束,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嘛!还有,我们镇里方圆几十里就那一台推土机,仅为了这个就值,况且车老板日后定能成就大业,也必将给村里子孙后代带来好处。” 郎书记生气地问:“你不知道那座山是怎么回事?顺嘴胡咧咧些什么?” 大家也都认同郎书记的说法,给车老板一座闹鬼的山,一旦出了什么事,心里不安啊。 “三叔”笑了说:“我怎能不知道?说是有屈死鬼阴魂不散,总出来闹事,所以没人敢承包这座山。其实这都是无中生有的事,人死如灯灭,气是清风肉是泥,哪来的鬼呀神呀的?再说,你们都知道,老话说人死赛猛虎,虎死赛绵羊,那车老板毕竟是个读书人,不会迂腐到害怕鬼神的程度。我多说几句,给你们讲讲‘三国’里的卢马的事。” 郎书记不高兴地说:“扯那么远有什么用?” 大家赶快拦住郎书记,请“三叔”讲。 三叔打打嗓拿起精神开讲:“刘备为刘表平定江夏叛乱,赵云杀了叛将张武,夺一骏马,刘备为了讨好刘表,将此马送给刘表。刘表谋士蒯越告诉刘表:‘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张武为此马而亡。主公不可乘之。’刘表便将马送还刘备。刘表的幕宾伊籍曾提醒刘备此马不可骑,刘备断然不信。后蔡瑁于襄阳设计加害刘备,刘备骑此马逃出西门到檀溪,前有阔越数丈檀溪,后有蔡瑁追兵,刘备长叹:‘今番死矣!’又大呼:‘的卢,的卢!今日妨吾!’那马忽从水中涌身而起,一跃三丈,飞上西岸,救了刘备。后来刘备图川入蜀,将此马送于军师庞统,谁知庞统刚骑上就被敌人当做刘备在落凤坡被乱箭射死,此马从此不知下落。这就是说,刘备骑得此马,庞统却消受不起。所以泉山也一样,说不定姓车的老板就能压住邪。你们知道,老领导就不信鬼神,据说他活着的时候,什么牛鬼蛇神大仙小道的,全都跑到深山老林里躲起来了,当然这都是些没根据的说法。” 大家都赞成“三叔”的说法,希望郎书记努力一下。 郎书记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答应大家考虑考虑怎么办。 出了“三叔”家,郎书记拿出电话给镇里书记打过去汇报:“老百姓都想留下车老板,我也觉得很有道理。” “原则同意,要办的稳妥,不能胡来,特别是牵涉到村民利益的时候一定要做好工作。”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放下电话,他又问魏村长这件事怎么办。 魏村长怕闹出麻烦,笑着说:“你看着办,怎么都行,留下来我欢迎,走了也没办法。” “你这不跟放屁差不多吗?”郎书记生气地骂道。 郎书记知道这件事要办是有风险的,没实在的优惠车宏轩不会留下来,有实在的优惠会就要损失村民的利益。好了怎么都好说,砸锅了就会留下罗乱。可不办就违背人心,从良心上讲,他也舍不得让车宏轩离开。如果将来车宏轩起来了,按照他的为人一定会对得起村里的老百姓,那时候大家就会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再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冒点风险也值得。晚上来到板厂后,他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和车宏轩说话,这会儿见车宏轩独处河边,是个绝佳的好机会,便乐呵呵凑过来准备谈事。 第三百一十章 多事之秋(十)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一十章 多事之秋(十) 郎书记军人出身,从来腰板挺直,夹着小包,乐呵呵对车宏轩说:“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车宏轩不知道什么事,他曾经担心转让山里农场会被当地政府所不能理解,因此他略有惊呀地看着郎书记。 郎书记压低声音说:“你工地的事镇里和我们村里都知道了,大家都很理解,知道你难处很多,所以同意你把山卖给黄老板。” 车宏轩缓解了压力,点点头说:“谢谢领导和乡亲们的理解,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心里非常难过。不愿离开这片山,更不愿离开热情的村民。” 郎书记高兴地笑了,仍然压低声音说:“原来镇政府有过意见,青山城镇要发展经济,西面靠黄老板,东面靠车老板,所以你卖山惊动面很大,大家都不愿意让你离开。你这人办事爽快,讲义气,老百姓普遍有好评,镇政府和村里也有这个看法。以前我曾经说过,你是我们的名誉村民。” 车宏轩感激地点点头,笑了说:“以后有机会也许会-----” 郎书记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不,村里有个想法,准备给你座山作为落脚点。” 车宏轩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迷惑地看着他。 郎书记解释说:“有座山叫泉山,两千七百多亩,离村里不远,紧挨水库,条件、环境都不错。山里边有个泉眼,至古以来就有个酒厂。这里有件旧事值得一提。日本人侵略中国的时候总去要酒喝,根本不给钱。有一天三个鬼子被酒厂的老板和伙计弄死在那里,酒厂从那时就黄了。前些年搞运动的时候,有个插队落户的老右派吊死在哪里,后来还有一个外地采药的,一脚踩在马蜂窝上被活活蛰死,每年七八月份那山里半山腰上确实有鬼火,大家便都传说那里闹鬼,没有敢包这座山的,至今还在村里管着。由于总闹鬼,还听说那山顶上有两条大蛇,有说碗口粗的,有说水桶粗的,不管多粗,反正按老百姓的说法,成气候了,所以打柴的,放羊的,挖野菜的,甚至连跑山的都不敢去。这倒也有个好处,那山里的树木被完整地保存下来了。说来也怪,前几年关里来个伙计不信邪,在那山上养鹅,四千只鹅最后只剩一只,赔得稀里哗啦跑路了。老百姓都说那些鹅都是被鬼吃掉的。情况就是这样,不知道你敢不敢操乎(敢不敢要)。” 车宏轩笑笑说:“我现在必须集中财力全力以赴把工程干完,否则可能会破产。” 郎书记借机问:“估计会怎么样?” 车宏轩肯定地回答道:“买山的钱已到位就没有问题了。” 郎书记长出一口气说:“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车宏轩客观地说:“按现在的情况还不能承包这座山。” 郎书记解释说:“这个没关系,工程干完了早晚不得给钱吗?你先把山留在手里,什么时候工程给钱什么时候再交承包费。” 车宏轩极不情愿地说:“那不是吃探头粮吗?现在我没有必要背负这个包袱。再说这样搞村民哪里也不好交代,还是以后再说。” 郎书记干脆问:“你怕不怕闹鬼的事?” 车宏轩笑了说:“这个我不怕。” “那两条蛇呢?” “我不信,你信吗?” 郎书记点点头说:“我们这边没有那么大的蛇,最大的乌梢(蛇)也没见过超过两米的,所谓成精的说法不过是瞪着眼睛说瞎话!” 车宏轩笑了说:“即便有那么大也不会成精,有了也没关系,我们也不会去打扰它。” 郎书记满意地说:“那就好办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把这个山给你,你把推土机给村上,按你买进阶算账。现在包山养蛤蟆的多了,我们留台推土机给村民和投资者提供方便,也给村里创造点效益。” 车宏轩皱起眉头考虑一下,他并不知道二手推土机可以卖多少钱,但卖不到原价百分之五十那是一定的,他便回答道:“这倒是没什么不可。” 郎书记点上一支烟,吸了两口说:“包山的价格有两种考虑,按照各个小组长的意思,每亩按最优惠价格每年一元计算,这需要村里挨家挨户都签字,有一家不签字都不行。还有一种就是每亩每年两元,那就是公平交易价格了,没麻烦事。” 车宏轩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要是承包,一定要按公平价格计算,决不能占村民便宜。” 郎书记点点头说:“那就那样,山给你,山上的树还是按照老规矩,你和村里各占百分之五十。” 车宏轩认真地问:“我那台推土机花了将近十五万,可以顶三十年的承包费?” 郎书记点点头说:“可以顶三十年承包费,这个没问题。我告诉你那地方绝对是个好去处,你日后干大发了,在那里盖个别墅养老,简直就跟神仙差不多!那山面对水库,山沟朝阳,风水特别好。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不可能给。我们村里上上下下对你都是认同的,你也做到了。大家都知道,你以后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农民工队伍还要靠你去扶植。” 车宏轩太高兴了,赶忙上去和郎书记握手,两眼闪动着泪花地说:“真心谢谢你们!你们的相信和热情让我看到了希望,给了我勇气,我们共同努力,一定把青山城地区经济搞上去!” 郎书记也激动地说:“我们一块干!对了,老汪大哥人品不行,见钱眼开,你得好好管管。” “是,我对他很不满意。” 郎书记愤愤地说:“人奸没饭吃,狗奸没食吃!” 车宏轩问:“承包给我的山里有房子吗?” 郎书记点点头说:“前后两座每座十间,就是有点破烂。” 车宏轩问:“不知道老周敢不敢在那里住?” 郎书记笑了说:“他是有名的大胆,没问题。” 车宏轩说:“我回去跟我爱人说一声再签协议。” “四脚落地为好!” 车宏轩坚定地说:“山我是肯定要的,只是问问她签协议的时候来不来。” 郎书记非常理解地说:“包山这是大事,应该两口子都到场。” 车宏轩说:“我没时间上山了,我给你拿五千元,明天交给老周,让他安排收拾泉山房子准备搬家。告诉老周搬家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带上两条狗,我一会和黄老板说说,我特别喜欢它们。” 郎书记点点头说:“没问题,我明天让魏大个子上去一趟。” “多谢你帮忙。” “没事,谁让你是我们的名誉村民了。” 车宏轩真的太高兴了,他知道这件事郎书记应该冒有一定风险,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加倍回报村里。 唠了一会,有人喊开饭,两人便回去和大家一起喝酒。 车宏轩心情高兴,没少喝,知道晚上回不去了。 黄老板也是海量,轮番敬酒,敬到郎书记的时候说:“我去了不会像车老板那么老实,是奔木头去的,两三年内全部片了(割光),然后种上落叶松,四十年后值他几个亿,留给儿孙。” 郎书记气愤地说:“不行!那山里的树木有村里的一半,卖钱了要五五分成。再说现在还有天保工程,不允许乱砍天然林!” 黄老板笑了说:“你喝不喝?你谁呀?你上边有镇里,镇里上边有县里,县里上边有市里,我要把山变成私有财产。当然,你个人的事我都会考虑的。” 小胖子郎书记也是多年的村书记,杀打不怕,算得上当地的一根棍,虽然和黄老板交往多年,但没办过实事,当即脸红脖子粗地站起来骂道:“我看那个小子狗胆包天敢给你办私有产权!当初你建板厂的时候我就知道没个好,周围林子没几年都会被你砍光!” 黄老板抬手一杯酒扬到郎书记脸上骂道:“你他妈是哪个林子里飞出的鸟?告诉你,无论是你还是你们村里的人,谁挡了我的路,小腿骨打折插到屁股里当犁耙使!说好的我姓黄的什么都不差,说不好的别怪我!也别说你那里,就是外市县的木头我也是看好哪块割哪块!” 郎书记举杯就要砸他,被大家拉开了。 后来黄老板确实把山办成私有产权,两年内把树全部割光栽上落叶松。春节前郎书儿子办喜事,黄老板写了五万元的礼。这倒不是让郎书记闭嘴的主要原因,而是慑于各方面的压力,他顺从了。 饭后车红轩拿到八十万现金,放在后备箱里。 小胖子郎书记一肚子气没喝好,招呼车宏轩和魏大个子到镇上小歌厅唱歌。 黄老板没有再理会郎书记,他本来想请车宏轩去唱歌,见郎书记张罗了就没说话。 车宏轩把车小心地开进歌厅院里,按了遥控器,又去看看每个车门,确认车门全部锁好后跟着郎书记和魏村长进了歌厅。 郎书记口大气粗地告诉歌厅的小老板:“你把大门上锁,做几道好菜,从县里调几个服务员,我们一边唱歌一边喝啤酒。马上安排,别人不让进,你们两口子一起跟着喝酒唱歌!” 小老板笑着说:“谢谢郎书记,这个时间一般不会有人来,来了不让唱也不行,以后生意没法做。镇上好几家歌厅,生意不好做。车停在院里没问题,对面就是派出所,什么事都没有。门可以关上,但不能上锁。” 郎书记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笨鸡和小河鱼有没有?” 小老板老实地回答说:“家里没有。” 小老板媳妇很会办事,又有几分姿色,两个眼珠嘟嘟转,抢过去说:“嗨呀,河里无鱼市上取!外边饭店有得是,一会你去匀点。我们平时只是上些水果、干果,最多上点鱿鱼丝、羊肉串、烤鱼片什么的,不做大菜。对了,服务员从县城来要打车,来回要一百元车费,小费每人一百,少了人家合不上。” 郎书记不耐烦地说:“去办,我们今天闹到半夜,晚上车老板住在你家。” 小老板媳妇笑着说:“车老板如果不嫌弃,我们没说的。这么大老板,攀还攀不上呢。上次和黄老板来我就留他,他不肯。今天晚上在这儿住我们会照顾好的,交这样一个朋友,说不定以后会借大光呢!” 车宏轩赶忙客气的说:“谢谢、谢谢!” 郎书记告诉两口子:“小鸡炖蘑菇、土豆,弄他一大盆,让魏大个子炖。再弄点小鱼干炸,炸点辣椒酱,来点生菜-------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弄六个菜。” 小老板媳妇笑了说:“你们什么都不用管,我们开过饭店,做什么都行。” 说完,她打开音响,装上录像带,放起流行歌曲,回头告诉几人:“你们先听一会歌,愿意唱自己先唱着,我们去忙。” 几人连喝再唱再跳闹到半夜,正玩得起劲,小两口的女儿进来,打开灯,关了音响揉着眼睛说:“不能再唱了,已经快到两点了,邻居会报警的,我明天还要上学,没办法睡觉。” 车宏轩马上告诉大家:“立即收场。” 郎书记想让把帐记在自己头上,车宏轩没同意,拿出现金结了帐,又给服务员们发了小费。 小老板媳妇见没外人了,笑着对女儿说:“我给你介绍一下,以后叫大伯。以后你卫校毕业了,让他在大城市给找个工作。” 小女孩胖乎乎的,讨人喜欢,她心里正烦呢,哪有这个心事,应付一句回去了。 几年后小女孩毕业,车红轩真的给安排在谢蕊芬的医院里,但不是找她办的。 车宏轩住在楼上,被褥垫得很高,老板娘像对待自己的姑老爷。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多事之秋(十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多事之秋(十一) 车宏轩带着卖山款回到公司,谢厂长跟他来到办公室,打更的聋人提着开水壶也紧跟在后边。 谢厂长担心地问:“山处理的怎么样?” 车宏轩点点头说:“已经处理完了,钱已经拿回来。” 谢厂长长出一口气说:“谢天谢地,总算有了转机!” 车宏轩看着他问:“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谢厂长变得很高兴,愉快地说:“把原来的欠款还完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远期支票已经收回,开启扇、玻璃和玻璃扣条已经陆续发往现场。如果后边材料不断货,保证工期绝对没问题。”他转而有愤愤地说,“这些个小商小贩,每家心里都有个小九九,欠多一点都不干,太混账!”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都小本经营压不起啊,我们应该理解!到手的材料要尽快加工,不能影响工地安装。” 谢厂长点点头汇报说:“我现在安排一台设备专门下玻璃扣条,避免在工地配条子,这样可以大大提高施工进度。玻璃那边已经安排范老板开始生产两座小高层玻璃,钢化后中空玻璃固化期满立即发往现场。这些都跟老史协调过,没问题。后边用款大数就是铝型材和玻璃,这两家不出问题就没大事。” 车宏轩点点头说:“钱已经全部落实,一会我陪你去这两家走走,安抚一下,再催催进度。” 谢厂长高兴地说:“那就最好了!你一露面,那些赔钱的谣言不攻自破!再有,大家看到你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就落底了,就是真的欠他们点人家也不担心。” 车宏轩笑了说:“未雨绸缪,我们去走一圈,不能让他们担忧。” 谢厂长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老史早上来电话说现场又增加纱窗了,工程造价估计得超过五十万。老史说合上就干,合不上就不干,让我赶快落实成本价价格。要铝合金隐形纱窗,我今天得给回信。” 车宏轩问:“甲方给不给预付款?” “没说。” 车宏轩断然地说:“不给钱就不干,我没有这个资金安排。” 谢厂长说:“这可是一大块利润,把这个项目干了,我估计全年的企业管理费就出来了。肉到嘴边了,不吃怪可惜的!要我说,你干脆拿下脸跟铝材厂说说,临时欠他们点,挤点钱也把纱窗干了。” 车宏轩晃晃头说:“今年不比以前,不好说话。” 谢厂长不服气地说:“我去说,这么多年我们没少给他们创造效益,光开模具就几十套,我们连技术服务费都没要,够意思啦!” 车宏轩笑了说: “我们开新车去聂师傅那里”。 谢厂长明白这个意思,心想这回决心下的不小啊。 不多功夫,两人走进聂师傅的门市。 聂丽敏看着车宏轩笑了问:“你怎么啦?干点工程不是材料涨价就是甲方出事,是不是没干啥好事啊?”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再没见到什么春光,哪里还会干坏事?” 聂丽敏脸一红笑了说:“点子太背了,还能支撑下去吗?我知道你难受的滋味,工地就像个大坑,多少钱也填不满!” 车宏轩说:“是啊,这不是来求援了吗。” 聂师傅让两人坐下,派人去买饮料,然后端详着车宏轩亲切地问:“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办说,不出大格我都答应你,别让我太为难了就行。” 车宏轩说:“目前古城市开发区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为了确保工程顺利完工,我还要做些努力,也希望你能给予配合和支持。长话短说,我现在有困难,准备把这辆本田轿车押给你,工程结算的时候拿钱提车。” 谢厂长补充说:“还有九十几万货要提,甲方领导换了,一时半霎给不了钱,想欠你们点。” 聂丽敏神情略显紧张地说:“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 车宏轩说:“我这台车不满三年,大贸手续齐全,开了不到三万公里,我办完手续花到四十九万多,基本是新车,你们公司老板也坐过,你可不可以向老板说一下我的想法,看看行不行,如果不行我马上去二手车市场。” 聂丽敏见买饮料的人回来了,递给车宏轩一瓶可乐,递给谢厂长一瓶绿茶,然后为难地说:“我给老板打电话,电话打通了最好你自己说,比我说好,你有面子,我夹在中间好像是怎么回事似的。”她放低声音,四下里看看,见没并无外人,看着车宏轩神秘地说:“我告诉你,我们老板今年挣大了,光涨价这块净挣七八千万。” 车宏轩喝口饮料说:“你先把事情大概跟他说一下,如果他没有别的意见,我可以和他直接通话。” 聂丽敏拿出电话打过去,接通后问:“喂,老板说话方便吗?” “请讲。” “车总在,他现在遇到困难,想把那台新本田抵押给我们,算四十九万,以后甲方给钱了拿钱来提车。后边主要是开启扇料和玻璃扣条,已经生成出来,全部发货要达到九十万,也就是说,顶完车还得欠款四十万。” 电话里沉默一会,然后说:“如果他确实想卖我同意要,可能这个价格下不来,按市场价来,我让车队查一下,你也让车老板问问二手车市场。那台车是美标的,我特别喜欢,现在要买得半年以后提货,他的车我开也不介意。货可以发,钱可以欠,数额不超过五十万,时间不超过一年。依法办手续,超过一年要承担相当于银行贷款的利息。” “好的,我跟他落实,然后立即把情况报告给您。” “好的。” 聂丽敏把电话放在玻璃茶几上,叹服地说:“一次性都给你解决了,省得后边四十万再折腾。我干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老板给谁这么大亮。” 车宏轩高兴地说:“谢谢你帮了我大忙!我把车卖给你们,了解一下价格马上过户。” 聂丽敏也高兴地说:“我下午去公司一下,顺便让人把车开过去。车手续都带来了吗?” 车宏轩把车钥匙递给她,并告诉她手续都在车里。 交了车,车宏轩和谢厂长轻松地走回公司。由于铝材厂可以拖欠材料款,相当于原来准备给铝材厂的钱不用给了,这就为消化增加纱窗所带来的资金缺口变为可能,所以车宏轩开着那台老车和谢厂长一起去寻找纱窗厂。 纱窗厂老板是附件商店李经理的内弟,说是厂有点大了,其实就是个自行车棚里的几间房,门前摆个塑料纱窗样子。 在自行车棚门口,纱窗厂老板正在等他们。 谢厂长介绍说:“这是我的老板车宏轩。” “欢迎欢迎,早听说过您大名!”纱窗厂小老板非常客气,和车宏轩握手,然后给出一张名片。 纱窗厂老板个子不高,戴付近视镜,穿身工作服,衣服上还沾有铝沫,看来他自己也在干活。 谢厂长对车宏轩介绍说:“他姓董,留学回国自己创业,研究了几种产品,非常不错。” 董老板客气地说:“您是大老板,请多关照,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产品。” “好。”车宏轩跟着他,看了陈列室。 小老板介绍说:“这种铝合金门氟碳喷漆,颜色好,开启灵活,封闭性能优越,目前国内还没有。这几种旋转门全部是德国引进的技术,有手动的,有电动的,可以防火。以前这几种产品必须进口,我们的产品各方面性能都优于国外,价格只是进口的一半。” “产品认证和检测报告都有吗?” “都有,技术资料是完整的。” 车宏轩觉得产品确实不错,便问:“目前都用在哪个工程?” “这是我们的宣传图册,”他递给车宏轩一个小册子,“我们的产品一般都是给总包单位配套的,单独推销还没开始,所以希望你们大公司能带动一下。我回来,市政府给了一点创业基金,其他都是东挪西凑干的,现在压力很大。” 车宏轩问:“你的铝合金隐形纱窗有什么优势?” 董老板说:“1、框料为铝合金粉末喷涂,壁厚12,由我们自己开模生产;2、纱网采用不锈钢产品,即便在海滨城市也永远不会腐蚀;3、金属件采用优质进口产品。” 车宏轩问:“产量呢?” “日产两百扇没问题。” 谢厂长说:“产量问题不大,到时候可以由我们加工,这样价格也可以下来一些。” 车宏轩点点头问:“资金情况怎么样?” 小老板说:“我可以用家里的房子抵押贷款,父母已经同意了。” 车宏轩看出来他说的不是假话,问:“如果我给你二十万,你还有多大困难?” “没有困难,只要材料款够就可以,我手头上还有点回款。” “好,你尽快把价格报给谢厂长。” “那就谢谢您了!非常希望和您长期合作!” 车宏轩客气地笑了说:“我这个公司很小,但我有机会把你的产品介绍给永丰铝业。” 董老板困惑地说:“我试图这么办过,但他们的人很傲,来都不来,一点机会都不给。” 车宏轩明白那些搞供应的都有自己的套路,不把他们整明白别想入围,他拿出电话打过去,正好曹老板接了。 车宏轩问:“大哥在哪里?” 曹老板笑了说:“能在那里?水深火热啊!你工程款怎么样,还能维持多久?” 车宏轩解释说:“工程款短时间没戏,我只能把山卖了,把车顶出去,总算可以渡过难关!” “妈的,赶上这年头我紧的要命,没办法帮你呀!” “资金的事我自己来安排。说件事,古城市开发区增加了几十万纱窗,我找到一个厂家,工厂不大但产品非常先进,有隐形纱窗、旋转门还有一种性能很好的平开门,我看了感觉很不错,比我们的老产品好得多,完全可以替代进口。我想让他过去见你,把资料带过去,以后做到标书里,成为我们的合作产品,可以整体上提高我们的综合实力。” 曹老板愤愤地骂道:“妈的!我们那些搞供应的怎么不知道?如果技术人员认同,你说话了还有什么不行的?让他过来。” “好。” 车宏轩放下电话,让董老板明天上午去永丰铝业找曹老板。 董老板非常高兴,要请车宏轩吃饭。 车宏轩婉言谢绝。 经车宏轩介绍,董老板一步登天,最后产品销往全国,在浑河市开发区买了几亩地,盖起标准厂房。 车宏轩告别董老板,和谢厂长一起来到玻璃厂。 范老板早就等在办公室,还没等车宏轩说话就一摆手说:“我干了这么多年,你车老板第一次来过,钱的事不用谈我努力就是了。实在干不动,我会找谢厂长。今天就一件事——喝酒!我知道你还要找附件李经理,不瞒你说,他在酒店点菜呢,我们闲话少说,马上去饭店。” 话虽然不多,车宏轩却非常感动。 车宏轩没少喝酒,他没有想到,在他把家里一切都安排就绪的时候,山里却闹出点事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多事之秋(十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多事之秋(十二) 为卖山的事,汪大哥气坏了,火冒三丈,他认为这么大事竟然没跟自己打招呼,连个屁都不放,根本就没拿自己当回事。他非常不能理解,这么便宜就把价值连城的山卖掉了,纯粹让一个满脑袋高粱花子的土财主给欺负了,太让人笑话,这口气真咽不下去! 汪大嫂也气坏了,平时左邻右舍的都想到山上打工,还有用推土机的,用工具的,跟她说了都可以,所以都很恭敬她。一听说把山卖了,不少人当即就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弄得她干嘎巴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颜面尽失,当然也愤恨车宏轩。 汪大哥被车宏轩叫到浴池这天,汪大嫂对气哼哼回来的汪大哥没好气地说:“这么急着卖山,当初让我们来干什么?现在可好,老家那边房子卖了,地租出去了,什么都没了怎么生活?手里的几个破钱还不够给儿子娶媳妇的,我们两人以后就得去喝西北风!” 汪大哥也瞪起眼睛说:“就他妈卖大材这几个钱还算计呢,认为给他三万多不对!我就说不给,一分钱不给,爱哪哪告去!给了得罪他,不给也得罪他,你非发洋贱不可!现在可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卖山这么大事,来都不来,理都不理,钱一揣兜跑得无影无踪,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再说了,那么大个山,给那么几个钱就能卖?简直就是武大郎卖棉花——人软货囔!办出这样事来,车宏轩他扔下四十奔五十白活!让人笑掉大牙!” 大嫂气得两手一拍大腿,瞪着他说:“你是傻呀还是脑袋灌铅了?你说我们一分钱不挣,不仅车宏轩不信,满村的人谁能相信?到板厂一查什么不都清楚啦?多少给他一些,他是个场面上人,又是亲戚里道的,不会不依不饶的。不管怎样,我们这两年总还算翻身了,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回到原来村里,买座三间青砖红瓦房也就是五六万的事,余下十多万给汪河娶个二婚的媳妇也够了。山一卖我们在这里哪还有立足之地?老孙家的事我看也好不了,这边人看似老实巴交的,实质上老他妈势利眼了!后院那家的大姑娘多漂亮,宁可给人家有钱的当小老婆也不愿意嫁给穷光蛋!” 汪大哥大声喊道:“那还用你说?没钱你长出花来也没人喜欢!老孙家一看山都卖了还能相信我们?去年春节前车宏轩出了那么一点事,连定亲饭都不吃了,一定要在县城买房。现在看到我们连根都没了,不可能再维持这桩婚事,定会吹灯拔蜡。再说,她家的姑娘是金子做的,我们也娶不起!” “你给我小点声,隔墙有耳!这年头哪不都一样,还有不势利眼的?有钱什么都有,没钱寸步难行!”大嫂盯着大哥,一边拍着手掌一边愤愤不平地说,“山上还有老鼻子东西呢赶快往下搬。村子里一声的,郎书记、魏村长都去板厂喝庆祝酒啦,你还傻子一样,该拿的东西还不赶快拿回来!” 汪大哥一拍大腿站起来,恍然大悟地说:“对啊,破家值万贯,到时候什么都是钱。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今天晚上下手。山上还有好几十立木材呢,全是值钱的,有棺椁料、家具料还有门窗料,这些都是我自己上山挑选最好的树割的,我怎么也得想办法弄回来。将来小河结婚,家具、门窗料全够。你我老了,棺材料也够了,多余的还可以卖掉。今天晚上连夜干,不然可能来不及了。板厂的黄老板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这一带呼风唤雨、打打杀杀的,不像车老大那么好糊弄,听说连警察都打过,不好惹。” 汪大嫂骂道:“你他妈早管干什么啦?脑袋灌铅了?现在才醒腔,真是没心没肺!一天哪我跟你真是操死心啦!不行就别拉了,光棍不吃眼前亏,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常言说得好,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我不是什么贤妻,可也不能看着你拿鸡蛋去碰石头------不行把行李、锅碗瓢盆拉回来算了。” 汪大哥瞪起眼睛怒吼起来:“喂呀,我还能活六十岁?车宏轩怕他我不怕他!他怎么的,还杀几个人腌在家里咸菜缸中?今天晚上拉木材,明天拉东西。” 大嫂想了想说:“不行你跟宏轩说一下,这个时候他会同意的。只要他同意我们就在理,有事了找他去!” “不理他!一旦黄老板问了就往他身上推,两个人的事死无对证!” “也对!” 这样,汪大哥叫了十几个人,山上有台三轮车,又雇了一辆四不像(当地改装的四轮拉木材的专用车),干了一夜,把那几十立木材、好几台水泵、发电机、木工机床、钢材、好几十根碗口粗的硬朔料管、铁床等等,全部拉下山,把山里洗劫一空。 老邹夫妇眼巴巴地看着,想打电话报告车宏轩,又不敢得罪汪大哥,只好这样挺着。 九点多钟,魏村长带着一帮人来到山上,见汪大哥正在搬东西,生气地问:“谁让你搬东西的?你看协议了吗?出了推土机和两条狗外,山里一草一木都不能动,都转给板厂了!” 汪大哥眼睛一瞪说:“怎么着?把我也卖了?我自己的东西也不能拉?什么黄老板黑老板的,在车宏轩面前好使,在我面前一边去,我他妈不尿他那一壶!” 魏村长急了,劝道:“老汪大哥你听仔细了,你这么办事违背合同,后果你承担不起!” 黄老板的人当然也跟着魏村长来办交接。这些人在这一带从来是说上句的,看见这老头这么横,凑上去问:“老不死的,猪头插大葱——你他妈装什么大象?” 汪大哥满身是气,哪里在乎这些,也骂骂咧咧往前凑。 魏大个子见要出事,马上大声喝令:“都给我住手!” 两人斗架公鸡似的,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黄老板来了好几个手下的,一见汪大哥外来的还这么凶,早从背后过去,挥起拳头就打。 汪大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拳头像雨点般地落在头上、脸上,他抱着头跑到房子跟前,拿起一把铁锹,满脸是血,抡起就劈。一下劈倒一个,余下的扭头就跑,找到家伙,迎面打来。这些人都是打架的高手,生死不怕,况且今天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满身是理,哪里饶得过汪大哥?一顿棍棒打来,汪大哥独虎架不住群狼,被打翻在地,那些人还不依不饶的拳脚相加。 魏村长一边拉架,一边破着嗓子喊道:“都给我住手!都给我住手!” 见汪大哥躺在地上,魏村长又推走打人的人。黄老板手下的人这才罢手。这边一打起来,有人立即报告给黄老板。 黄老板正在县城办事,没太理会这件事。这些年来打打杀杀的事他见得多了,他给派出所打个电话,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不多功夫,派出所警车鸣着警笛来到山上,把趴在地上的两个人拉到医院,把参与打架的全部拉到派出所。 汪大哥一铁锹劈倒的人,锁骨骨折,构成轻伤害。 汪大哥满身是伤,却没有构成轻伤害,都是皮肉之伤。要么说黄老板手下的人打架都是行家里手,打完了不出大事。 派出所的办案人员来到汪大哥家,清点拉回的物质,并让黄老板派人把木材和其他物资拉回去,人工费和车费由汪大哥负担。 按照黄老板手下人要求,派出所办案人员给县林业警察大队打电话,通报木材情况。 林业警察大队派来好几个人,对木材进行了拍照,然后贴上封条,告诉相关人员木材不能动,等案件侦破了才能揭封条。然后又把昨晚干活的人全部找到,记录在案,等候处理。又让他们带路上山,挨棵树清查。 警察走后拉木头的人都来找汪大嫂,要求她对这件事负责。汪大嫂只是哭,什么也不说,晚上给汪河打电话,哭着说:“小河呀,你爹出事啦!他被人打了,也把人家打啦,警察要抓人,住院费我已经拿出一万啦,你赶快回来!” 汪河惊讶地问:“怎么了?我就是回去也要我大叔同意啊。” 汪大嫂反驳道:“怎么你卖给他啦?” 汪河劝说:“你先不要急,这件事只能找我大叔。” 汪大嫂气愤地说:“我没找他!你大叔把山卖了,卖给板厂,事先也没和我们商量一下,你爹就生气了。你大叔因为去年卖大柴账的事和你爹也生气了,我看这件事他不能管了。” 汪河问:“大柴的事把帐给我大叔不就行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汪大嫂解释说:“我和你爹不是惦记着给你留几个钱娶媳妇吗?就说帐没了,给你大叔拿去三万多。” 汪河气愤地说:“你们都老糊涂了!我大叔那么精明,你们能骗得了他吗?就是想留钱也要跟我大叔说清楚!再说我大叔那么喜欢山,他卖山心情一定很不好。如果不干古城市开发区的工程,要命他也不会卖。你们事情办得太糊涂了!人要忠心,火要空心,我大叔那么相信你们,你们竟然把事情办成这样,我回去有什么用?找人和他们干仗?也不一定能打过人家,我大叔不出头这件事摆不平!” 汪大嫂坚持自己的意见:“不管怎样,你先回来再说,否则我没有主心骨啊!” 汪河问:“我爹怎么样?” “听说不要紧,就是把人家肩膀骨头打两瓣了。还有一件事,你爹听说你大叔把山卖了,雇人连夜从山上拉下来一大堆木头,县里林业公安来了,贴了封条,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你怎么不拦住他?这两件事都够要命的!我回去没用,必须找我大叔。我马上给他打电话,你等我电话。” 汪河接电话的时候正穿着一件白汗衫,灰色牛仔裤,头发剪得齐齐整整,和孙秀娟手拉手走在开发区人工湖的小路上。这会儿太阳西下,霞光满天,清风微抚,水面上映着霞光,泛起涟漪。河边上到处是倒映在水中的垂柳,修剪得绒毯般的草坪上,偶尔摆着一堆堆盛开的秋菊。柳树下、松树旁,一对对情人窃窃私语。 孙秀娟一直和汪河保持着联系,每天晚上两人都互发短信。姑娘大了心眼多,怎么都觉得汪河人不错,将来一定能对自己好,今天就请了假,特意赶来看他。 接电话前,孙秀娟问汪河:“我父母要那么多钱你不恨他们?” 汪河看着她甜甜一笑说:“不恨,那都是为了你好。经济社会,谁也离不开钱,我们必须努力,要创造幸福全靠我们自己。秀娟,明年我们把对面的三万多平米的外装活干了,也许就什么都有了。这几天我请史叔叔帮忙统计一下工程量。史叔叔告诉我,干好了最少可以挣到五十万,还告诉我如果这条路走下去前途无量。我决心干下去,工人们也决心跟我干下去。” 孙秀娟高兴地说:“行,明年我助你一臂之力。如果挣了,我们春节前结婚。” 汪河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挣不到,我不会让你跟我去遭罪。” 孙秀娟笑了说:“为什么这么说话?我们可以继续努力!” 汪河接电话的时候,孙秀娟在身边听得一清二楚,待汪河接完电话,她急切地问:“你爸出事啦?” 汪河点点头说:“是,让人打了。哎,真不省心!” 孙秀娟急切地问:“你是不是要回去一下?” 汪河点点头说:“我连夜赶回去。关键我和黄老板说不上话,得找我大叔,他出头才能平息这场风波。” “先送我走,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好。” 汪河送走孙秀娟,一路小跑去找老史。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多事之秋(十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多事之秋(十三) 老史正在看电视,忽见汪河慌慌张张地走进来,以为是工地出了事,赶紧关掉电视机站起来,带有几分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汪河捏了一把汗说:“不是工地上的事,是我家里,我爹被人打了。” 老史长出一口气,皱起眉头反问道:“慢慢讲,什么情况?” 汪河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老史苦笑一下说:“打人和木材这两件事都很严重,即便有钱也得有接洽关系才能处理好。” 汪河一跺脚急切地说:“太不省心了,哪能捅这么大娄子?我得马上回去,工地上的事这几天你就多费心。” 老史点点头说:“你放心回去。” 汪河看着老史说:“我想找我大叔,感觉还得他出头才能办动。” 老史笑了说:“那是当然的,他不仅认识当地人,还有很多身在要职的同学。” 汪河为难地皱起眉头说:“怎么和我大叔说呢?我爹办的事太差劲了,没办法张嘴啊!” 老史反问道:“到现在你还没和你大叔说?” 汪河瞪大眼睛说:“没有啊,你说这种事办的,我大叔前脚走后脚他就把买主打了,还私自拉了那多的东西,我大叔能不生气吗?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啊?” 汪河清楚,除了自己讲的,还有卖大柴的帐和钱的事,会更令车宏轩生气。这件事他认为太丢人,没有跟老史讲。 老史客观地说:“没别的办法,你只能尽快给你大叔打电话,就着他在那边处理起来也方便。这个时候局面分分秒秒都可能出现变化,必须提早下手,一旦木已成舟就没办法了。” 汪河恳切地说:“史叔叔,这个电话是不是你来打更好?” 老史摆摆手严肃地说:“必须你亲自打。你大叔卖山不是冲着你们,他是出于无奈。你应该清楚,如果不确保开发区工程,他真的要趴下,而且需要几年时间来处理后事,什么都干不了啦。你父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激怒之下办出无法挽回的错误,造成严重后果,你必须马上做出安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马上打电话,然后把工地的事交给常喜。” 汪河还是有些犹豫。 老史不耐烦地说:“你一个聪明人这点事还不明白?即便你大叔对你爸妈失去信心,但他还需要你带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他还是非常看重你的。” 无奈,汪河只好硬着头皮给车宏轩打电话。 车宏轩一听是这么回事,气得什么话都没说就按了电话。 汪河当时额头就冒出汗来,头昏目眩傻呆呆地看着老史说:“没接电话。” 老史点点头说:“看来你大叔这回是真生气了,不过你放心,他不会不管这件事。你放心回去,当面跟他谈。晚上没事的时候我再给他打电话,那时候他的气也消了,我再跟他认真谈谈。另外,你搬动老亲戚找他,人怕见面树怕扒皮。” 汪河点点头,回到工地安排一下,连夜火速赶往家里。 黄老板在县城忙了一天,回到公司乐呵呵问了一下打架情况,还特别提及有没有见到车老板。 大家都说没见到,就是他来也会给老板你打电话。 黄老板一听有道理,看来车老板也不想管了,便开车去派出所。他本来就一直看不上汪大哥,现在又把自己人打了,又没人来说情,心想这回这个汪厂长真是死定了。这地区全是他熟人,办这种事易如反掌。 他和几个警员坐在一起哈哈哈大笑着说:“前几年有句话:政治上斗倒斗臭,经济上刮血带肉!一个外地来混活的,竟敢在这里立棍,真他妈太拿我们不当回事了!杂种的,让他进去蹲个十年八年的,干脆就死在里边!” 其中一人告诉他:“这件事你不要介入,我们会按法律程序办理。” 黄老板问:“到现在为止,有没有人来过问这件事?” 警员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没别的事赶快回去。” 黄老板还是笑着说:“我告诉你们,要想不进去最少拿十万。我拭目以待,如果处理不好,我把派出所用钩机给你们拍了!” “你赶快走,别喝点酒到处胡说八道!” 黄老板大大咧咧晃出派出所。 车宏轩接汪河电话的时候正在公司看帐,这么长时间,他虽然大份资金流向基本清楚,但是细节情况还是需要详细看看的。原来谢蕊芬管账他是甩手掌柜的,从未看过账目。毕竟是自己老婆,肉烂在锅里,不耽误企业正常运转和自己花钱就可以了。那时候如果这样来看帐,谢蕊芬也不会高兴。现在他明白由此带来的后果,遇到困难谢蕊芬一分不拿,逼着自己卖山,可以说是惨痛教训,今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看完账,他正考虑晚上找两个朋友喝点小酒,突然接到汪河电话,一听到汪大哥的事,肺都要气炸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汪大哥会办出这种不是人的事,幸亏钱已经拿到手,否则还不打水漂了? 车宏轩后悔当初听了车老三的话,什么是亲三分向,怎么也比外人强,简直是胡说八道!把这么个人弄到山上去四六不懂、三七不认,见钱眼开,满身是理,混犟犟谁也领导不了。 车宏轩非常清楚,汪大哥可能会负刑责。如果到里边再有没有胡说八道,推脱责任,也可能把自己也给牵进去。他担心汪大哥已经失去理智,为了推脱责任,有可能说树木是老板指使割的。事情就是这样,离心离德什么事都不好办,要成就一番事业,必须人和心马和套。 两只猫咪不知是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喵喵”的看着他叫着,他索性下楼来到门卫,问打更的聋子猫是不是饿了。 聋子呲牙一笑说:“你不用管,总看不到你发贱!” 车宏轩来到体育场散步,两只猫咪前后左右的围着跑。 没走几步,手机又响了,拿出一看是车老三的,接过问:“什么事?” 车老三不高兴地说:“怎么把山卖了?还弄得乱七八糟的!” “急用钱没办法,忍痛割爱!” “汪大嫂来电话和我哭了,让我跟你说说,赶快把人捞出来。”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有能耐你去捞。” 车老三劝说:“大哥你别跟他们一样啊!” 车宏轩反驳道:“跟谁一样啊?怎么我前脚卖山他后脚就把山里洗劫一空,这还像话吗?不可重用!我倒要我问问你,当初你对他们了解吗就让我把那么大事交给他?卖大材不记账,钱不交出来,割树、打人,这不成了惹祸妖精了吗?救急不救穷,这种事办的太骚!” 车老三“嗨呀”一声说:“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不管怎么说,汪大哥这么大岁数了,蹲几年还不死在里边?好人护三村、好狗护三邻,你还是想想办法。等他出来我找他,让他把该交的钱交出来。”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我不相信你的话,也不愿意再纠缠在这件事里,传出去让人笑话我大脑袋!跟你说,如果不是买山的黄老板相信我把钱全给了,简直就能把买山这件事给搅黄了。如果这笔钱拿不到手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开发区工程干不下去,我得破产!” 车老三骂道:“这两口子也真他妈完蛋,俩人加起来一百多岁了竟办缺心眼事,越活越回陷!不过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把他捞出来我们哥们也太没面子了。” 车宏轩客观地说:“谁没事愿意跟那些部门打交道?花多花少不好说,搭多搭少不好说,狼心狗肺,没人领情道谢!” “行了,我也不多说了,但是奉劝你一句,即使不管面子上也得过得去,不能把人得罪到家。” “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车老三又问:“家里这边工人工资和材料商的钱怎么样了?” “已经拿到了,过两天过去。” 车老三不高兴地说:“哎呀我的天呀,你们可真行,这边都火上房了,你那边还像没事似的!” 车宏轩笑了说:“有那么急吗?对不起,再让他们等两天。” 车老三气愤地说:“行行行,到此为止,你的事以后我可得躲得远远的,我可跟你们操不起心这份心!” 车宏轩笑了说:“好了,我明天给你汇过去,把事情帮我办好。” “这么大事,你竟然还稳坐泰山,真干不过你!” 两人又聊一会,结束通话。 刚想收起电话,老史电话过来,他打过去问:“什么情况?” “汪河回去了” “知道了,没把我气死!” 老史笑了说:“气是气,事儿还得管。不看老的看小的,汪河肯定得跟你干下去,为这你明天也得过去。至于能不能办的那么圆满谁也没把握。” 车宏轩也笑了说:“那还用说吗?我正琢磨怎么办呢。” “汪河担心你生气了不会管这件事,让我给你打电话。”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气是气,可事不能不管。” “哥们这么想就对了。” 两人又谈了好一会工程上的事才结束通话。 车宏轩又在体育场溜达一阵,看看天快黑了回家吃饭。 进屋就听见卫生间有水声,知道是娇娇在洗澡。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搜索一圈有关了电视机,心里还在想着汪大哥的事。他知道这件事有两个人可以办动:一个是黄老板,一个是郎书记。因为卖山那天两人有过节,这件事又碰到黄老板了,只有找黄老板才可以,否则被打的人就无法摆平。还有,林业方面黄老板也很熟,肯定可以摆平。关键是钱,需要多少钱他心里没底,只能找黄老板掏掏底。 车宏轩给黄老板打电话。 黄老板笑了问:“过来没呀,过来就喝两杯?” 车宏轩笑了说:“还哪有那个心情?很对不起,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无论如何,不看僧面看佛面,要把事情摆平,他毕竟是个农民,我们不能和他一样。” 黄老板“哈哈哈”大笑一通说:“太不是人,对不起你!你真有佛心,到了这个时候还管他!” “没办法,毕竟是投奔我来的。” 黄老板又笑了说:“我看算了,这种混蛋必须教训教训,得让他进去蹲几年。” 车宏轩礼貌地说:“想想办法,我知道这件事只有找你了。” “哈哈,”黄老板豁然大笑,“我告诉你麻烦大了,他捅的是大篓子,把我手下的打成轻伤害,已经做了鉴定,还偷了好几十立木头,这两件事都够他喝一壶的,没个五七八年的出不来。” 车宏轩明白这里的猫腻,客观地问:“老弟你考虑一下怎么办,有多大花费?” 黄老板不客气地说:“花费不大,这种事有用没用的都得花,也不用太多,你把卖山钱给我打回来,我一个月就能把人给交给你。” 车宏轩笑了说:“你可别拿大哥开玩笑了,这种事我不能掏腰包。” 黄老板不客气地说:“那你就别过问这件事。” “过去和你喝两杯可以吗?” “那还有什么说的?现在过来都可以。” “明天上午到,中午或者晚上请你。” “你怎么的,是大老板怎么的?到我这一亩三分地哪里轮得上你请?那不是骂我吗!” 车宏轩客气地说:“那就先谢谢老弟了,明天见。” “好。” 放下电话,车宏轩给谢蕊芬个电话。 谢蕊芬问:“有事吗?” “怎么没回来?” “不想回去!我以前苦口婆心劝过你多少次,全当耳旁风!现在赔个底朝天,自己想办法。我休长假在外地旅游呢,你就当我死了!”说完气愤地按了电话。 娇娇水淋淋带着一股热气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搽脸一边去照穿衣镜,猛然看到往车宏轩坐在沙发上,“呀”一声笑了问:“今天没事了?” “没事了,准备明天上山。” “不是利索了吗,怎么还去?” “那边汪大哥跟买山的打起来了,得去看看。” 娇娇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又问:“工地快完了?” “春节前。” “干完了就能给钱?” “但愿如此。” “看你一天天也太累了,难怪她总不想让你再干了。” “哪倒没什么。古明远出事后你一直没有和吴艳联系?” 娇娇晃晃头说:“不想跟她联系!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家里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 车宏轩说:“下点挂面。” 娇娇说:“要么我去买点什么,你还喝酒吗?” “我不喜欢在家里喝酒。” 娇娇点点头,去准备吃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多事之秋(十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多事之秋(十四) 车宏轩在无奈之下再次开车去山里,当然他也想去泉山看看情况。两个小时后他直接来到大嫂家。 汪河和大嫂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屋里。大嫂本来长得就老,这会儿头发凌乱,眼角堆着眼屎,嘴唇干裂,见车宏轩进屋就像见到了救星,高兴得一下站起来。想想自己的所做说为,心里又凉了半截,慢慢坐下来。 汪河也没听到车宏轩进屋的脚步声,见车宏轩进来立即起身算是客气地迎接了。跟车宏轩做个眼神会意,赶快给车宏轩倒水。 车宏轩接过水对汪河说:“简单把情况说说。” 汪河把事情经过讲一遍,仍然没有提起买大柴的事,然后气愤地说:“我爹这是老糊涂了,竟然办出这样对不起你的事,大叔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惹事,我两手空空的没能力帮忙。” 大嫂哭咧咧地说:“让人打个茄子色,冤出黄水来了,到哪里去说理?” 汪河坚定地说:“我爹累了一辈子没享过福,老这天再坐牢,我们怎么活?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他救出来,大叔你一定要想办法,我们两眼墨黑谁都不认识,即便有猪头也找不到庙门。” 大嫂两眼泪汪汪又嘟囔一句:“唉,这就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汪河说:“大叔你办,钱的事我想办法。” 车宏轩“嗨”一声埋怨说:“这黄老板不是好惹的,不好说话,你们决不应该往这上碰。据说买山的事他付完钱就后悔了,要不是提前把钱付了可能就不买了。把这件事闹黄你们也算大功告成,没辜负我相信你们一会!” 这一席话说的汪河娘俩无言以对。 车宏轩继续说:“行啊,不管能不能办动我先去舍个老脸去见黄老板,这是绕不过去的坎。汪河你听信,准备好必要的花费。我现在根本拿不出钱去办事,不可能把工地扔在那里。” 大嫂哭着说:“找他还有个好,那还不是狮子大开口?简直就是送死去了!” 汪河说:“大叔说得对,不去找他还能去找谁?他不吐口谁能办动?” 大嫂拍拍大腿对汪河说:“你可千万别有别的想法,不能再给我惹事!我们是外来的,人生地不熟的斗不过人家。老的进去了,你再出个一差二错我就没别的路可走了,干脆包块石头跳到水库里淹死算了!” 车宏轩分析说:“打人的事最好的结果是争取破费点私了,这要看被害人好不好说话,还要看黄老板能不能放一马。木材的事只能靠大哥自己了,只要说清楚不是自己砍的就不犯法。我看这些木材都是旧的,不是新割的,应该把情况说清楚。” 汪河说:“打架的事我可以出面去赔礼道歉,该花的只要不过分就得花。人心都是肉长的,估计能谈下来。树的事大叔你放心,我爹早有准备,打死也不会承认。实际上很多木材都是跑山的割的,目的是放一两年就会长出木耳和蘑菇,到时候他们就会来采。特别是那些榆树和椴木,榆树蘑卖到八十一斤,椴树花菇卖到一百多一斤,都是山民干的。” 车宏轩这才放下心,知道汪大哥不会坑自己,点点头说:“如果需要,要找几个人写个证据材料。” 大嫂说:“这事行不通,这些个老山民看热闹还来不及呢,见你有困难早夺得老远了!” 汪河说:“我妈说得有道理,这些村民因为偷木材很多人被抓过,见到警察腿都哆嗦,不可能给出证。大叔你最好在上边找找关系,关系到位了就是一句话的事。” 车宏轩笑了说:“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种事没人愿意上前。再说那可不是小钱能办到的。这样,汪河我们俩先去见黄老板,看看情况摸摸底。如果黄老板同意调解,打架的事就有希望摆平。如果他不依不饶,你就和大嫂再去找他求情,然后你们娘俩再去伤者家里探望。一回生两回熟,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不会不依不饶的。也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是,有一点切记,这种事不能出手太大方,一旦出手就必须处理干净,决不能留后遗症。我认为比较合理的价格是先给两万,待工程拿到工资再给两万,总数不能超过五万。” 汪河点点头说:“按照大叔你的意见办。我算过,工地那边我怎么也能挣二十万,不行就算白干一年。” 车宏轩摆摆手说:“永远不能说这种话!对付伤者,还是大嫂多出面比较好,没事就去他家里哭,就是铁石心肠也有被感化的那天。” 汪河说:“好,我们这就去找黄老板。” 黄老板见车宏轩车到了大门,从门连窗里走出到阳台上,满脸笑容,用手比划着让车宏轩把车开进来。他穿了身深灰色西服,撸起袖子,里边一个白色跨栏背心,趿拉着一双军用布鞋。 车宏轩带着汪河上二楼来到黄老板办公室。 黄老板乐呵呵对车宏轩说:“中午安排完了,杀个小公鸡,让打鱼的去水库下网了,准备了两瓶好酒,郎书记和魏大个子也过来,今天得好好热闹热闹。” 车宏轩感到奇怪,前两天黄老板还和郎书记干架呢,怎么这么快又到一起喝酒,这令他难以理解。 黄老板所以这样客气,是因为他知道车宏轩不是一般战士,上边有很多靠得住的大人物。那次车茜在山上吃定亲饭,在当地越传越神,黄老板当然清清楚楚。再有,车宏轩毕竟是这穷山沟里招商引资来的投资商,现在还带出去百十来个农民工,这在当地是老百姓心中的了不起人物,没必要跟他较劲。这次车宏轩能登门拜访,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了,不能再说别的了。 “客气了,无功受禄啊!”车宏轩上前跟黄老板握手,然后把汪河介绍给黄老板,“汪河,汪大哥孩子。” “知道知道,”黄老板点点头客气地说,“这孩子不错,带着那么多民工出去创业,好样的!告诉你爷们,不要像你老爹学,那叫不忠不孝,成了喂不饱的狼!” 汪河礼貌地说:“黄叔叔就别提他了,再分有点头脑也不至于办出这种事!” 车宏轩问:“黄老板,你看看打架的事怎么办?” 黄老板笑了说:“不好办,要是拳头撇子打几下那不算事,可这老汪飞起铁锹对准脑袋就劈,好家伙,要不是躲闪及时那就出人命了。人家老妈不干呀,说了咱们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干什么往死里打?天理不容啊!所以啊,这件事我不能隔着锅台上炕。” 车宏轩点点头说:“明白,需要取得伤者和家属谅解。” 黄老板点点头说:“如果能达成经济赔偿协议,兴许能办个取保候审。” 汪河将准备的两条烟、两瓶酒送上说:“黄叔叔,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惹了麻烦还要靠您多多帮忙。” 黄老板说:“你来就行了,还买什么东西?我不缺这些。” 汪河客气地说:“一点心意,还请黄叔叔多帮忙。” 黄老板哈哈一笑说:“你还是拿回去!我这里每天光消耗木材就好几十吨,机器一响黄金万两,哪天不进个十万八万的?所以从来不搜刮民财。跟你说爷们,我手下上百号人,处的都像家里人一样,我骂是骂管是管,但从来不伤人。都说我是棍,可你四处打听打听,这些年我打过谁,把谁送进去过?没有,绝对没有。都说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可现在满天下都是喝凉酒的,哪有像过去抱个火盆喝酒的?至于花脏钱,我估计出事的没几个,就那几个没人情味的倒霉鬼被抓了。所以啊,喝凉酒不怕,花脏钱也不见得有大事,最怕的是得罪人。过去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想,至于有人掂对你了,那你早晚得出事。” 车宏轩奉承一句:“黄老板说得透彻,乃是人生处世真谛。” 黄老板摆摆手说:“说给孩子听的,在你面前我不过是小菜一碟!” 车宏轩切入正题,问:“你看看打架的事怎么办,能不能帮忙平息一下,汪河也愿意破费点。” 黄老板笑了说:“入乡随俗,这种事我们哥俩今天见面就解除误会了,剩下钱的事得他们自己谈,你也是,不便出头,你那么大老板拿多少是多?” 车宏轩佩服、也有几分奉承地说:“老弟考虑的很周到。” 侯老板自鸣得意地说:“让他们自己去谈。” 汪河说:“谢谢黄叔叔指点,他们家在哪里?” “在鼻子底下!”黄老板不客气地说。他也不背着汪河,大笑一声对车宏轩说:“老哥,你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个脸!没你老汪这次就废了。你来好使,我买你的帐,谁还没个三长两短,不能讹人。老汪他不识好歹,太岁头上动土,竟敢打我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太他妈不给我面子!” 车宏轩说:“我明白,也知道你黄老板的为人,我们哥俩今后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哥们,有什么事相互支持。” 侯老板大大咧咧地说:“要按我这脾气——汪河你也不要生气——一脚踹到大牢里,蹲着,不死在里边也得扒层皮!太不是人,吃里扒外,谁用人不是用来遮风挡风雨的,哪有雇来遭灾惹祸的?” 车宏轩劝解一句:“算了,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黄老板鼻子里“哼”一声说:“我是看你的面子,这孩子也不错,否则我不会松口。” 车宏轩客气地说:“多谢老弟。” 谈完,汪河去伤者家里,车宏轩去洗澡。 午饭后,车宏轩高高兴兴开车去泉山。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多事之秋(十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多事之秋(十五) 出了村子车宏轩打开车上的里程表计数功能,他想知道泉山距离村子有多远。顺着三轮车碾压过的山路,绕过不知道多少沟沟坎坎,他来到泉山脚下。路边上的水泥电线杆子一直通向山里,他知道山里通了电。这是件大事,一般情况下,在山里安装电需要单独设一个变压器,再加上电线和电线杆,没个十万八万的下不来。他很高兴,猜想那一定是倒霉的养鹅人投资安装的。现在看来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这是白捡的。 车宏轩看了一下里程表,将近二十公里,可不算近啊,看来这个地方很偏僻,比自己包的山还远。 车不能再往山上开了,停在水库边上,他只能延着弯弯曲曲的茅草山路往上爬,累了就休息一下,顺便看着这里幽雅的环境。 泉山是两山夹一沟,山沟面向西南,主峰在沟的北侧,海拔将近一千米,这在当地已经是比较高的山峰了。远远看去高耸云天,山峰下四面峭壁如削,白岩裸露,云雾缭绕,据说没有人上过山顶。 两条大狗已经叫起来。 山沟里弯弯曲曲流出清澈的溪水,蜿蜒汇入水库。由于远离公路,加上可怕的传说,林相还好,这个时节山上已呈五颜六色的秋意,远远看去山高林密,色泽一堆堆一片片深浅相间,仿佛一幅油画。山沟两旁因为顺道,大树已经被砍光,全是新长起来的小树和荒草,一群白如雪团的山羊在半山腰时隐时现,老远就听到牧羊人的吆喝声。据说山里的牧羊人都有一手绝活,拿着石块说打那只羊就打哪只羊,这样可以减少来回跑路。在小溪流出山里的上边,有一个顶部平坦的山岗,上面盖有两趟石棉瓦的房子,那就是原来的饿舍。 老周正忙着,见经理来了停下手里活,拿出烟点上迎过来。 车宏轩问:“住在这里不会害怕?” 老周脸上对其皱纹笑了说:“我不怕那些,什么鬼呀神的,你不去招惹他什么事都没有。哪个坟头没有屈死鬼?冤有头债有主,该找谁找谁去!” 车宏轩满意地点点头笑了说:“确实鬼呀神的都是没有的事,自欺欺人而已。” 老周笑了说:“反正我是没见过。” 老周老婆赶快去放开两条大狗。 野狼和黑子拼命地扑向车宏轩,好像它们知道了什么,想诉说离别之情,大爪子扒得他满身是泥土。 车宏轩摸着它们,不觉眼里湿润。 老周看出来了,马上轰走两条狗。 车宏轩站在房前放眼看去,群山环抱的一池碧水就在山脚下,像一面镜子倒映着群山和蓝天,岸边有不少垂钓人和游玩者,在这大山深处很难有眼界这么开阔的地方。老周带领车宏轩去看水库淹没桩,淹没桩在距离鹅舍一边多米的地方。车宏轩感觉很不错,可以把推土机接回来修条路,汽车可以开到鹅舍的院里。 老周介绍说:“原来有条路,四不像可以开上来。你的轿车怕是不行。” 车宏轩说:“让推土机师傅看看,如何把路修上来。” 两人又去看房子。房子很简陋,行业术语叫砖混结构,是红砖和白灰砌的二四(240)墙,木头骨架,窗户钉着塑料布,屋里没有间壁墙,大桶子房子,地面铺着沙子,还残留着养鹅时的粪便。 车宏轩明白,如果要达到住人的标准还相差甚远。他告诉老周把前边的这栋房子收拾出来,间壁房间,铺地砖,刮白喷涂,天棚要吊顶做保温,墙壁外面用一百厚(100)苯板做保温,然后刷涂料。门要装上防盗门,窗要换上塑钢窗。还专门要求老周在他们住的旁边给自己装修几个房间:两间卧室,一间会客厅,一间厨房。其余装修成普通房间,门前打上水泥地,院子周围用小榆树栽上树墙。 老周笑了说:“那么扑腾得多少钱啊?” 车宏轩说:“问题不大,一定要把这里搞得干干净净,要不然对不起这绿水青山。东西我到县城给你买好,你再张罗两个人,在上冻前干完。” 老周点点头,拿出一个小本递给车宏轩:“经理,这是我的花费,你过过目,有什么不妥告诉我。” 车宏轩接过来看了看还给他说:“你记好了就行,我以后有时间慢慢看。花钱要谨慎,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我现在正是紧的时候,一定要注意。” 老周揣起小本讨好地说:“经理,我建议先把过去酒厂的老井掏出来。这口老井的水非常好喝,那是出了名的。”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啊,把老井掏出来,下个水泵装上压力罐,我们就可以上自来水了。那就给我装一个卫生间。” 老周高兴地回答:“好的经理,我记住了。我带你去山里看看,这座山不算很大却很高,山顶几乎没人上去过,过去听老人们说山顶上有两条大蛇,水桶粗,十好几米长,人见了就会有难,就连跑山的都不上去,所以根本没听说谁见过。据说山顶上有个老龙潭,夏天不干,冬天不冻,有条碗口粗的铁索,锁着蛟龙。那条蛟龙如果出来,天下就会大难临头。”他指指头顶的山头继续神秘地说,“别看不远,望山跑死马,如果走到山顶,今天不一定能下来。山顶四面悬崖,刀劈斧砍一般,无人能攀。崖下就是有名的老虎洞,洞有多深不清楚,里面不远处有水桶粗泉水流出,村夏秋冬不停,夏天喝了透心凉,冬天冒热气。”他又指指身后的饿舍说,“以前这里是酒厂,出的酒自古有名,小日本来的时候总到酒厂拿酒,后来被几个伙计药死三个,酒厂人就逃了,酒厂就此荒废了。据说酒厂的碾子、酒缸什么的还埋在地下。”他跺跺脚,煞有其事地看着车宏轩。 “好!”车宏轩被这美丽的传说迷住了,高兴地说,“走,我们去看看山。” 两人带着两条大狗,沿着弯曲小路向山里爬。他们走到悬崖下,看了老虎洞,又钻进洞里去看泉水。老虎洞在悬崖下,洞口像个老虎嘴,尤其上边,裸露的参差不齐的岩石活像老虎牙,里边冒出阴森凉气,看上去令人生畏。两人进去没走几步就看到地下一汪清泉喷出。 老周捧水喝一口。 车宏轩也学着捧起水喝一口,泉水甘冽微甜,他拿出准备好的矿泉水瓶,灌了两瓶准备带回去化验。 “再往上就没路了。”老周带着车宏轩走出老虎洞,看看远处的山头说。 “我怎么没感到离山头近一些?”车宏轩看着朦胧的山头,奇怪地问。 “现在离山顶还远呢。”老周似乎很得意,笑着摇头说。 车宏轩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爬到山顶。 下山的时候,遇到一伙放羊的。老周严肃地告诉那人,从今以后就不要过来了,这山里不允许放羊。那人点头哈腰应付着,又上前和车宏轩套套近乎。 车宏轩觉得不让放羊侵害了农民的利益,想说什么,见老周向他使眼色,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牧羊人走后,老周神秘地说:“经理,我告诉你,这泉山土质最好。我想跟你说,明年开春,从半山腰以下沟塘子两边没林子的地方,全部把场子清出来,栽上红松,十几年后就可以结果卖钱,一本万利,并且林业站白给树苗,每亩地还给补贴五十元。清场子的时候多清一些,再到山上割点好木材,拉出去就钱。” 车宏轩笑了说:“不要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再说树都是大家的,我们不能窃为己有。不多占地方你估计有多少亩?” “最少五百亩。” “你以后一定要注意,一棵树不许动,我们要为村民们看好这座山。” 老周不可思议地晃晃头,看着车宏轩说:“这山里出了树没有值钱的东西,你包山不能光赔钱啊!” 车宏轩想了想说:“我们慢慢来,看看能干点什么。” 老周觉得老板精神不正常,没再说什么,只是晃头叹气。 车宏轩回到院舍,和干活的一起量尺寸,计算材料,准备搞出预算。 这天,汪河突然跑到山上来,面部沮丧地说:“大叔,事情办得非常不顺利,没有任何进展。” 车宏轩说:“你别急,慢慢说。” 汪河沮丧地说:“被打的人我见了,态度还可以,可家里的老妈说什么都不答应。老太太的丈夫在解放战争中参加了军,在退往怀仁县途中与国民党军队发生战斗牺牲了,是烈属。我爹这次是碰到茬子上了,死棋无解。我还听说黄老板背后说了,非把我爹送进去不可。看来这位黄老板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冷笑热哈哈把我们泡了。我想请大叔下山再跟黄老板谈谈,在争取一下。木材的事最好还是请大叔找找上边关系,否则的话可能解不开。”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我可以再去跟黄老板见个面,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至于找人办木材的事,一则不一定能找到接洽的,二则即便找到接洽的也不是动动嘴就你办动的。” 汪河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大叔,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我先回工地,有事了再回来。” 车宏轩听到汪河要回工地感到很高兴,语重心长地说:“你回去,把工地的事管理好,一定要保质保量按时完工。你家里的事我会尽最大努力。我马上下山跟黄老板联系,连同木材的事一并请他处理好,他有这个能力。” 汪河认为车宏轩说的很有道理,赞同地说:“大叔你讲的非常有道理,我等你的好消息。还有,史叔叔来电话,说甲方那边可能要启动资金,让你这几天过去。”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我马上下山,见过黄老板就赶过去。” “大叔,那我和你一起走。” “好,我们去见黄老板,然后到县城买点装修材料,雇个车拉回来,把这里彻底收拾一下。” 两人下山后找到黄老板。黄老板还是那样什么都答应,至于办不办车宏轩搞不明白。 离开黄老板,车宏轩开车到县城装修材料市场,找最便宜的库底子,花了将近五万,顾两台车把材料送到山上,然后和汪河去工地。 第三百一十六章 灰色关系网(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一十六章 恢色关系网 (一) 车宏轩和汪河天黑才赶到工地,老史和常喜已经在火锅店等他们。 这家火锅店是传统炭火锅,不像电火锅和固体酒精火锅那么便宜,所以吃饭的人不是很多。四人坐在一个小包房里。 车宏轩知道大家最关心的是资金问题,为了把局面稳定住,他先把情况通报一下说:“几经周折,资金问题总算是有了着落:朋友那里借了一百万,轿车给铝材厂顶了四十九万,山卖八十万。这就是说,我把一切都赌上了。” 大家无不为之振奋。 老史一听就高兴了,他一直忙在工地,晒黑了,显得更加健壮,精神头十足,听见这个消息挺挺胸兴奋地说:“好啊!看来天无绝人之路!我这边也有好消息,据小张和小马透露,最近可能马上给土建拨款。” 车宏轩警觉地问:“这消息可靠吗?” 老史点点头说:“完全可靠,会上也已经提到了。”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有没有关于我们的消息?” 老史回答说:“会上我提出过这个问题,孙老板一直没有明确表态,但也没有特别反感的意思。小马说那意思很明显,是要看我们的表现。” 车宏轩看着老史问:“看表现?看什么表现?进度款该给不给,工程进度照样推进,还要看什么表现?难道要来邪门歪道的?或是每天三拜九叩?” 老史摆摆手淡淡一笑说:“意向非常明确,装糊涂没有用。” 常大哥愤愤不平地说:“要我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干就别怕,怕就别干,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保险公司出事不就是在里面呆了二十多天嘛,这次宁可蹲他个半年!个人想法得不到满足你就是把工程干出花来也没用,处处为难你,归了还是白忙活。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最终了还是把国家钱骗出来大家共同富裕。这就是所谓的双赢。铁打衙门流水官,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点道理就连三岁小孩子都明白!” 车宏轩笑了反问道:“那不是要钱不要命吗?如果再出事,我可就是惯犯了!” 常大哥也笑了说:“丑事家家有,不露是高手!”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能靠撞大运。” 常大哥说:“那就没有办法满足这些贪官的欲望。” 车宏轩说:“只能是千磨万砺挺得住。” 老史点点头说:“人间正道是沧桑,不能扯别的。小马告诉我土建挺不下去了,再不拨款就得停工。他们能说这些,我们也可以这样讲,我不相信,他们能给土建拨款而把我们仍下!” 车宏轩看着老史问:“土建原来不是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吗,现在怎么这又装孙子了?” 老史笑了说:“看来你不常在工地对情况不了解,土建这是给拨款造舆论,说明里面的扣已经做好了。小马提醒我,尽快打通关节,避免坐失良机。” 车宏轩歪头考虑一下问:“哪有什么办法可以打通关节?” 老史压低声音说:“电老板找过我,说孙局内弟是他同学,关系很好,如果有需要,他可以把关系介绍给我们。” 车宏轩说:“这是不是扯得太远了?不过你可以接触一下,投石问路。” 老史晃晃头说:“我可弄不明白这些事,没这方面经验,人家也不会相信我。” 车宏轩明白什么意思,点点头说:“那好,安排一下,我可以跟他见面。” 老史高兴地说:“这就对了!按当地的说法这叫‘见到真佛才能办事’,我认为这可能会改变一切!如果办的顺利也许就不用这么急三火四地卖山了。”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是不是有那么乐观不好说,我们还是按照既定方针按时拿下工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老史说:“要是基于这种考虑不如不去撩闲,装傻算了。” 车宏轩说:“不不,不见违反人情常理。我可以和他们周旋,至少这样做不会树个敌人在面前。” 老史说:“好的,我明天去找电老板。” 车宏轩高兴地说:“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说明古明远的案子已经不再对我们有太大的影响了。” 老史皱起眉头问:“你这么看?” 车宏轩点点头说:“电老板不会无缘无故把信息透露给你,任何了解底细的人都不会在我们即将贪官司的时候接触我们。” 老史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压低声音说:“我整天忙在工地,没想这么多,你分析得对,如果确实如此对我们来说就是前途光明。” 车宏轩补充一句:“道路曲折。” 常大哥说:“什么曲折不曲折的,不就是那点事吗?土建已经办明白了,我们怕什么?实在不行把回扣变成两个单位的经济往来,那不就合法了吗?说白了,就是把利益输送点出去,最终是双赢的结果。” 车宏轩说:“常大哥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看看情况再说。老史,保险公司那边怎么样?” 老史回答说:“保修期还要加上一年,拿到尾款必须是保修期满。甲方仍然坚持原来的审计结果,我没同意,已经跟审计部门表明态度,工程尾款不能低于七十万。” 车宏轩赞成地点点头。 老史说:“应该找找关系,跟审计公司接触一下。” 车宏轩说:“我再想想办法。” 常喜说:“别光唠了,点了菜边吃边唠。” 车宏轩让他去安排。 常喜站起身说:“要我说不能犹豫,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不就是孙局小舅子吗,小菜一碟,你们不愿意办没关系,交给我,我去摆平他,找个单位签个业务合同不就合理合法了吗?否则,后娘带的孩子——没有好果子吃!” 车宏轩笑了说:“看看情况再说,如果有必要你再出头。老史我们继续按正常程序写报告要钱,给不给是他们的问题,要不要是我们的事。” 老史点点头。 汪河说:“如果资金过于紧张,工人工资可以先欠一段时间,等工程结算了再给。大家对我大叔的处境都很理解,就是今年欠点明年也会照样跟我干好河北的工程。” “河北的工程?”车宏轩不解地看着汪河问。 汪河解释说:“就是河对面的工程,不是河北省的。你忘了?老板已经和我签了合同,我寻思明年大叔你那儿如果不忙就让史叔叔帮我一段,谁有关系再帮我找个能干钢挂石材的队伍,我自己现在干不了,得跟人家学学。” 车宏轩高兴地说:“很好,很有前途,我们全力支持你!” 汪河客气地说:“谢谢大叔!如果不是你找到古老板,这活不一定准能成。合同签订之前有好几伙南方人来过,还扬言要降价。老板说不行,已经答应古老板了,不能人走茶凉。如果古老板不出事还好说,现在古老板出事了,答应他的事不能改,就这样和我签了合同。” 车宏轩心情愉悦地点点头。 常喜也高兴地说:“一定要干好,机会难得,也替你老爹争口气。他为钱忙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多亏了你大叔,否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到现在还在打光棍,不把钱挣到手,在城市里买个房,谁能嫁给你?放心爷们,明年我过来帮你,给不给工资都行。人活一口气,佛烧一柱香,如果这项工程你再干不好,一辈子就打光棍,谁也别怪!” “谢谢常大叔!”汪河马上向常喜表示谢意,他知道常喜对工地很熟,如果他能来助一臂之力,工程会更有把握。 服务员把冒着火苗的火锅端上来,把蔬菜、肉以及酒水都摆上。 汪河拿过一盘肉仔细看看,觉得不对,倒在火锅里全散花了,汤面上漂浮着指甲大小的肥肉泡泡,他马上气愤地说:“这冻肉卷全是假的,我在电视里看过,什么死猫烂狗的全都有,听说还有剥了皮的老鼠肉!”他又指着刚上来的油炸花生米说,“你们看有多黑,全是地沟油炸的。大叔,我们换个地方,如果继续在这里吃,不要羊肉卷刨的肉,要手切的或者肥牛。” “你去安排一下,我们不换地方了。”车宏轩感到恶心,可也知道,到哪里都难保没问题,便告诉汪河说。 汪河出去安排。 常大哥看着车宏轩郑重地说:“我们孟家乡对这件事最清楚,加工老鼠皮子的时候一次几十万张,那些肉都没白扔,全让你们市里人吃了。因此汪河说的可能对,那个肉不能吃。” 车宏轩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市里没少吃这样肉,扔在锅里全散花了,瘦肉红得带血,一疙瘩一块的,吃起来不香不臭,感觉懈口。 汪河重新安排了几盘现切的牛肉,又让师傅换了火锅。 车宏轩给每个人倒酒,边到边说:“今天我们轻松轻松喝几杯,毕竟工程快结束了,我敬大家一杯。” 汪河礼貌地接过酒瓶倒酒 大家心情很高兴,愉快地喝起来。 晚上,车宏轩准备出去散步,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看号码是古城市的,他也没多想,接了电话。 “车老板?”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娇滴滴的声音。 “哪一位?” “听不出来了?我是嫚嫚!” “哦,你好你好!”车宏轩马上警觉起来,他知道嫚嫚应该和王玉田在一起,换句话说就是跟王玉田一起进去了。 “我在你招待所门前呢,出来一下还是我进去?” 车宏轩有几分慌张地说:“我马上出去。” 招待所对面的马路底下站着一位穿了一身红的小姑娘,满脸兴奋地看着车宏轩,可能来时走得太快了,两手捂着嘭嘭跳的胸脯。 车宏轩走过去惊奇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嫚嫚莞尔一笑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车宏轩脱口而问:“王玉田怎么样?” 嫚嫚不客气地说:“死了!走,去海鲜酒楼见我哥。” 车宏轩感到惊讶,问:“我去见你哥哥?” 嫚嫚爽快地回答道:“是啊,我哥要见你有什么不可以?” 车宏轩或多或少听杨晓红说过这个人,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便皱起眉头问:“见我?我们并不认识啊!” 嫚嫚不客气地说:“好事,走。” 车宏轩敏锐地感觉到跟工程款有关系,既决定过去见这位混世魔王。 很快,两人来到海鲜酒楼。酒楼已经停业,黑乎乎一片。 车宏轩站在酒楼前,挺挺胸,不禁想起古明远、王玉田、杨晓红、金香兰这些人。 不多功夫,嫚嫚的哥哥刘大伟从酒楼后边出来,嫚嫚把两人相互介绍一下。 刘大伟高兴地说:“早听说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啊!” 车宏轩摆摆手说:“不要客气。” 刘大伟说:“我有个铁哥们,是孙局内弟,我想搭个桥,把你们捏合到一起,强强联合,将来大家一起赚钱。小弟我没别的图头,就是跟着混碗粥喝。” 车宏轩客气地说:“可是,我在公司不过是个小小项目经理,没有决策权啊!” 刘大伟不以为然地笑了说:“这些事你就不要推托了,你是什么样老板我清楚。有些事你们见面谈,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当不认识。我知道你车老板不小,但我哥们也不比你差,自己家开的建筑设备租赁公司,光家底就上百万。” 车宏轩说:“最少我得向公司打个招呼,请点款子好喝酒啊!” 刘大伟生气地说:“我告诉你车老板,我这帮哥们都是同学,没差的,在古城市都是头面人物,你能混到我们圈子里不是很容易的事!” 车宏轩说:“可是,我只是打工的,不能在外面乱花一分钱,你还是等我请示公司后再安排见面。” 刘大伟不高兴地说:“行了,明白了,你是没看起我呀!” 嫚嫚也不客气地说:“那就算了!” 刘大伟转身走了。 嫚嫚还算沉得住气,“咯咯”笑了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我请你去撸串,省的你喝点酒还要请示!” 车宏轩摆摆手、晃晃头说:“我们两人不方便,以后有机会再说。” 嫚嫚“哼”一声笑了,不过没有翻脸,竟然客气地陪车宏轩回到宾馆。 第三百一十七章 灰色关系网(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一十七章 恢色关系网(二) 车宏轩穿身工作服早早来到工地,准备实实在在和工人干几天活。 今天是十月二十七号,距离供暖期到来只有短短四天了。两栋小高层固定扇玻璃已经安装完成,也就是说整个工地固定扇玻璃已经完成。现在气温还在零上,工地供暖当不会有问题。当然,按照季节规律,在东北南部地区每年十一月五号至十五号之间,一般都会有一次雨夹雪天气,过后最低气温会降到零下。也就是说,留给全封闭的时间也就二十几天。 车宏轩在工地看了一圈,得出结论:目前必须把主要精力用到封闭上,这样才能不影响全部工地年底交工。增加的大门、室内门连窗等,即使晚一些对大局也没有影响。上班后他把意见讲给老史。 老史明白这个道理,介绍说:“其实现在影响进度的主要问题是开启扇搬运,无论大工还是小工,每天要花费大量精力上上下下搞搬运,挤占了很大安装时间,我正考虑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至于大门和门连窗这些增项用工量不是很大,并且牵涉到形象问题,不宜推迟。还有一点,如果大门的刚挂石材不马上安装,天一冷云石胶不凝固,需要用碘钨灯烤,那样麻烦可就大了。我们齐头并进,全面实现年底交工,决不能犹豫!” 车宏轩见老史态度坚定,不好再说什么,便问:“搬运为什么不另外雇力工?” 老史笑了说:“你怎么糊涂了?即便是雇工那也是汪河的事,这一块在他的承包范围内。”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我看干脆我们掏腰包外雇力工,这样工人们的积极性也会高一些。” 老史轻轻晃晃头说:“没规矩不成方圆,不要乱开口子,养成习惯不好。今年是暖冬已成定局,现在气温还在零上,不达到零下十多度不会冻坏暖气。要达到零下十五度,最早得到十二月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下子跑到那么低温度不可能。也就是说,十一月份我们可以满打满算地干一个月,彻底封闭没有问题。剩下打胶和调试开启扇可以在封闭后进行,有些活可能零零星星得干到春节,明年也还要留维修人员。” 车宏轩信服地点点头,转身和工人去干活。 一直到十一月一号,老史接到电老板确切消息,说孙局的内弟这些日子特别忙,没时间和车宏轩见面。 车宏轩这几天累坏了,天天跟着搬运开启扇,一趟六楼下来便是一身汗。听到这个消息,他知道见面的机会渺茫,想回去休息两天再回来。 中午,刘嫚嫚来电话,让车宏轩晚上过去吃饭,说是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车宏轩将信将疑,这是大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晚上应该过去碰碰运气。 在老城区中心商业街,有家老字号骨头馆,名气很大,并且价格不高,刘嫚嫚告诉车宏轩晚上吃饭的地方就是这里。 车宏轩五点三十分准时赶到,正赶上一台老掉牙的奔驰开过来,刘大伟和保安赶紧帮忙停车。 车停好,下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套灰色休闲服,夹个包。 刘大伟和车里下来的那位并肩往饭店里走,正碰上车宏轩。 刘大伟马上笑了,拉过车宏轩把两人相互介绍一下:“这位是车老板,这位是金老板。” 两人握手,同时相互打量对方。 金老板感觉车宏轩有个大老板样,客气地问:“自己来的?” “是啊。”车宏轩点点头,他第一印象认为这位金老板和刘大伟不是一类人,应该是位读书人。 金老板笑了说:“看来车老板朴实无华啊,我愿意跟你这样人打交道。” 车宏轩也礼貌地说:“幸会幸会,早就想跟你喝几杯,今天真是难得。” “不客气、不客气。”金老板扭头问刘大伟,“小妹怎么没过来?” 刘大伟说:“我们办正事,她来干什么?” 金老板说:“她没什么事?” “没有。” “王玉田案子还牵涉她吗?” “不牵涉了。” “那就让她来我这里上班,在家里呆着不好,闲坏了。” 刘大伟高兴地问:“她能行吗?” 金老板笑了说:“跑跑业务问题不大,她毕竟见过世面,气质又好,一定能行。” “好,我让他过来。”刘大伟立即掏出电话去给妹妹打过去。 “我们去点菜,”金老板和车宏轩并肩而行,伸手很有礼节地说,“今天弟弟请你,不用你买单。” 车宏轩客气地说:“这怎么好意思,是我要请你的。” 金老板摆摆手说:“在我这里不可能让大哥花钱,以后到你那里我也不可能买单。” 车宏轩礼貌地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老板满不在乎地说:“这些都是小事,不要在意。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大伟原来住一个栋,关系非常好。后来我上大学他参加工作交往自然少了些,不过毕竟是发小,感情还是有的。没想到前两年大伟下岗了,家里挺困难。他妹妹小孩可好了,王玉田这个王八蛋太不是人,恶贯满盈,生生把人家好孩子给坏了!这王玉田应该枪毙,最少是不能让他出来!” 车宏轩迎合地说:“你说得有道理!” 两人一了菜,然后跟随服务员来到一个小包房。 刘大伟跟进来说:“车老板,有什么事现在说,别等喝多了说酒话。” 金老板摆摆手笑了说:“我们这是代表两个单位在交朋友,不像你们那些小哥们能赤诚相见,我们只是先接触一下,还谈不上要办什么事。我们不能搞菜市场那套,挑肥拣瘦还得讲价,并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不是那么回事。” 刘大伟脸一红尴尬地说:“明白明白,你们是君子之交,先交感情后办事。” 车宏轩知道这是有点拿捏,便干脆说:“不过老弟你听我说,哥哥我还真遇到点困难。” 金老板说:“哥哥别客气,你是大城市来的,又是做大买卖的,见多识广,对当今社会比我们读的懂。我们这里和你们那里比不过是个小村子。我们这里不太讲什么商品经济,都玩哥们经济,要想在这里混下去那就必须有朋友。先交朋友后办事这是原则,不允许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 车宏轩点点头说:“弟弟说得对,一回生两回熟,但愿我们以后成为真正朋友。” 金老板挺起胸脯说:“弟弟最近看好一块地,很有潜力,如果车老板有兴趣可以参与进来,一起干。” 车宏轩委婉地解释说:“我们公司不搞地产业务。” 金老板点点头说:“如果把有实力的朋友介绍过来也可以。” “好的,我会留心。”车宏轩想想又说,“我们公司建筑规模遍及全国,如果金老弟想把业务拓展开,不妨往前走一步。” 金老板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说:“好说好说,来我们准备喝酒。” 车宏轩想套近乎,开出远期支票:“如果我公司能把办公楼外装拿下来,我承诺整个工地吊篮或是脚手架全部使用你公司的。” 金老板对这类话不感兴趣,摆摆手说:“这些都是后话,到时候我们再研究。当然,如果车老板想得到那块业务,我们也可以共同运作。我们不谈那么远的事,到时候谁家开出的条件是什么现在说不清楚。” 车宏轩只好作罢。 开始喝酒,虽然车宏轩几次提及开发区工地的事,金老板自始至终都绕开话题,这使得酒喝得冷冷清清,话不投机,不多功夫酒局就散局了。 车宏轩独自离开骨头馆,他觉得这顿酒太没意思了,根本没有谈到实际问题。第二天,他将情况讲给老史,请老史帮着分析一下。 老史也搞不明白,只是笑了说:“这地方全是怪事,搞不明白,顺其自然!” 车宏轩说出自己的想法:“无利不起早,目的应该还是明确的。等等,正好这两天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两天。” 老史赞同地说:“正好回去把家里的事抓抓,确保春节前交工,不能为工程结算留下罗乱。” “你说得对,往往不愿意给钱都以工程拖期为借口。” “你回去。” “好的。” 大概有四五天的时间车宏轩在突然接到刘嫚嫚电话:“车老板你在哪里?” 车宏轩立即明白这可能和工程款有关系,马上回答道:“我在公司。” 刘嫚嫚问:“能不能过来一下?” 车宏轩客气地问:“小妹妹方便说一下有什么事吗?” 慢慢说:“这个月十号金老板给老母亲办六十大寿,你能赶过来吗?满工地大家都去,你也应该去。一旦不到场那就成了局外人了,你们喝酒时承诺做个朋友就成了一句空话。” 车宏轩知道刘嫚嫚已经在金老板的公司上班,说的事肯定准确。并且他认为刘嫚嫚说话办事靠谱,比起刘大伟来可强多了,便愉快地回答道:“这个没问题,如果我赶不到可以派人去,人不到钱到。” 嫚嫚提醒道:“金老板不差钱,面子比钱更重要。” 车宏轩感觉这个说法很有道理,马上说:“我一定到场。” 慢慢说:“还有一件事,金老板给父母买了一套房子,准备把二老接到市里来。房子是清水房,110平米,原来是塑钢门窗,要换成铝合金保温窗,还需要搞装修、买家具和买电器,我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有没有想法?” 车宏轩冷静地回答道:“换门窗还可以,其他的我们公司没有这方面业务。” 嫚嫚不客气地说:“净瞎说,什么业务不业务的?装修可以包出去,家电和家具可以去商店买,这有什么啊?关键是你想不想交这个朋友。我告诉你,就你干活那个工地,给了土建五百万,是从交通投资公司借的。不跟你说废话了,怎么办你自己掂量着。” 说完没客气,刘嫚嫚竟然把电话撂了。没过几分钟,她又把电话打过来说:“我跟你说车老板,装修的事如果你有意思办,把钱打过来也可以。以建筑设备租赁的形式签个合同,然后拉走一些吊篮什么的,再做些出入库手续就可以了。” 车宏轩对这种事非常反感,推托说:“这个我需要请示公司。” 刘嫚嫚厉声说道:“你听好了,租赁合同签完钱打过来,然后你去找金老板,不出半个月你要的钱就会到位。办公楼的活也是你的,到时候怎么办你再和金老板商量。要钱的事你按金老板的安排办,让你干你就干,让你停你就停,让你罢工也别含糊。我只负责签订租赁合同这件事,其他事我就不能管了,听明白没有?” 车宏轩回答道:“听明白了,容我向公司请示。” “还有,完工审计的事金老板也有关系。好了,行不行明后天等你电话,如果接不到你电话,就当没这件事。” “好的。”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思前想后还是不敢铤而走险,给老史打电话,让老史派汪河带一千元去参加金老板母亲的六十大寿庆典。至于装修房子三十万的事,车宏轩让它烂在心里,没对任何人讲。 第三百一十八章 灰色关系网(三) 与春通行六十年 第三百一十八章 灰色关系网(三) 十一月十五号,工地实现全封闭。 这是工程进度的一个重要节点,再加上车宏轩知道土建给钱了,哪能不眼红?便决定加大力度要钱。 车宏轩开车来工地直接找到刘主任。 刘主任独自悠闲地坐在基建办,面前铺一叠报纸,摆个玻璃茶杯,看着杯子里绿莹莹的茶叶上下飘动,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工地快收尾了,没有太多的业务,新领导管得又松,不像古明远那样,看似不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问这问那,所以这阶段他悠闲得很。 见车宏轩进来,刘主任面带微笑,懒洋洋站起身倒了杯茶放在车宏轩面前。 这是难得的待遇,车宏轩虽然来过这里很多次,还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客气地笑了说:“看来领导心情不错,难得能赏杯茶,谢了啊!” 刘主任晃晃茶杯说:“你看这茶多好,茶片一般大小,叶根齐刷刷向下,我不懂茶叶,可还没喝过这么高档的美味,泡个十遍八遍的不怎么变味,这很神奇。” 车宏轩闻闻茶味,恭维地问:“哪里得来的宝贝?像是浙江货,该不是受贿了?” 刘主任“噗嗤”笑了说:“真还让你说着了,是土建于经理从老家那边发过来的,现在从监理到办公楼到处都是这个茶,我估摸光这个花费就得几万。出手大方啊,谁都欢迎这样的合作伙伴!所以给你一杯茶,是因为你们不负众望,确实干上去了。现在业主们都服了,都说干门窗的老板真有实力,硬是给干下来了!所以啊,我即代表甲方又代表业主,敬你一杯,以茶代酒!” “不喝!”车宏轩推开茶杯说,“弄杯茶就想打发我?说正经的,钱的事还得劳驾你多费心啊,再不给我就得跳楼了。” 刘主任正儿八经地说:“别在工地跳,哪怕去办公楼,省得我还得为你料理后事。” “你别开玩笑了,像催进度那样帮忙要钱。“ 刘主任笑了,用手指指天棚说:“往上找,没别的办法。我只有催促你们干活的权力,没有付款的权利。再说这么长时间了我有多大权力你还不知道?我非常理解你们,也可以替你们喊冤叫屈,可不解决问题啊,关键还得看你们自己能不能把事情办好。” 车宏轩硬气地说:“质量没问题,进度没耽误,我们没什么办不好的事啊?” 刘主任歪头看着车宏轩说:“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车宏轩尖锐地问:“我真搞不明白,土建能拨款,我们怎么了?难道我们是后娘养的?” 刘主任摆摆手说:“喝茶,别暴殄天物!” 车宏轩不满意地说:“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刘主任拿出玩世不恭的气度说:“慢慢就想明白了。” “想不明白。” “富贵险中求!” “那么严重?” 刘主任笑笑说:“你说你们,人家那么大事情,竟然派个工头去,还不如不去!” 车宏轩明白了,愤愤地说:“那还是我个人掏的腰包。” 刘主任笑了说:“多好的机会机,别忘了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车宏轩愤然地说:“这令我无所适从!” “入乡随俗啊,事事通晓皆学问,人情练达是文章。” 车宏轩激怒地说:“喝凉酒花脏钱,早晚是病!” 刘主任歪头笑了说:“既然下海了就要学会游泳,否则早晚得淹死!” 车宏轩正气凛然地说:“我想清清白白进来,干干净净出去。” 刘主任反感地说:“那就不要怕周折!” 车宏轩问:“看来土建力度不小啊?” 刘主任干脆地回答道:“不知道!不过可以告诉你,土建的拨款是从外单位借的,跟开发区没关系。这都是上边的事,儿不查母j,我管不了。说句不失原则的话,起码你们增量的那块早该付款了,可是------”他两手一摊晃晃头无奈地笑了,“我没办法,帮不了你们。按常规,你们的竣工结算材料也该交给审计所了,可现在究竟找哪家我都不知道。” 车宏轩知道问题很严重,冷静一下说:“工人干一年了,马上要撤场,不开工资是说不过去的,到哪你们也讲不出道理!为了这个工地,我们使出了吃奶的劲,为了把你们工程干上去,家里领导们把自己的房子都抵押贷款了。” 刘主任长叹一口说:“我知道你们很难,只要上边点头我一分钟不耽误。我不敢说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可没有贪腐的权力,只能喝杯受贿茶,这一点你还不清楚?” 车宏轩客气地询问:“点一步,我该怎么办?” 刘主任指指天棚笑了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车宏轩品味一下,似乎明白了,转而问:“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孙局,我想见他一面?” 刘主任想想,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说:“我试试”。 电话通了,车宏轩听出是孙局的声音:“什么事?” “车老板一直呆在我这里不走,想和你见面谈谈。” 孙局热情地说:“好啊,欢迎。” 刘主任不失时机地问:“我现在就让他过去?” 孙局沉默一下说:“现在不行,我要去市政府,你代我先谈谈。” 刘主任马上说:“他们公司很困难,想先少要点钱解决工人撤场问题。我觉得他们的要求不过分,毕竟活干到位了,并且还有六百多万的工程款没付。” 孙局平静地说:“你们先谈谈。” 刘主任问:“可不可以先把答应的那一百万给了?” “近期不行。” 刘主任进一步问:“是不是可以把他们工程结算资料提交给审计部门?” 孙局回答说:“可以。” 刘主任问:“还是审计办公楼停工的那家吗?” 孙局回答:“行,就那家。” 说完孙局挂了电话。 刘主任拿着电话看着车宏轩,不禁歪头苦笑一下 说:“你都听见了?” 车宏轩虽然听得毛骨悚然,还是点点头说:“谢谢你。” 刘主任轻轻晃晃头说:“喝茶,喝一会我们去审计所,争取新年左右把审计搞完,确保春节前拿到结算款。” 车宏轩焦急地问:“如果短时间内拿不到钱,工人怎么办?” 刘主任老练地说:“你呀还是稳点,不用逼的太急,避免反感,早两个月晚两个月不差这几天,把活干好,活放在那里谁想不给钱都不好使!” 车宏轩感觉冷嗖嗖的,压力剧增。他本以为到了这个时候甲方没有理由不付款了,就是按照合同规定,也应该付到百分之八十。 刘主任说:“我们去审计所认认门,还是那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我们这里混饭吃,要入乡随俗。”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什么意思?” 刘主任站起身笑了说:“自己考虑去!” 车宏轩跟着站起身问:“难道这又是一道难关?” 刘主任意味深长地笑了说:“还是多接触,吃吃喝喝的也许能增进感情。” 车宏轩深深点点头说:“明白,谨记在心。” 两人开车去审计所。审计所在老城区,一个破旧的写字楼,老板正好在,屋里围了不少人。 老板见刘主任进来,放下手里活,扔下那些人神叨叨带两人到走廊说话。 刘主任简单把两人相互介绍一下。 老板姓陈,四十多岁,细高个,细皮嫩肉,面善,未语先笑。 刘主任知道老板很忙,开门见山地说:“他们家的活干得不错,很讲信誉,由于是低价中标,又逢今年材料涨价,估计没挣什么钱,现在大批工人还没撤场,审计的时候最好往前安排。至于审计费,还有审计差价提成问题,最好和车老板协商一下,达到双赢的结果。” 陈老板一脸严肃地说:“刘主任您是老前辈,这方面情况比我们熟悉。合同内那部分我们只审计工程量,很简单。签单和增量那部分我们要尊重甲方意见,到时候你们有什么具体安排我们照办就是了。” 刘主任听明白了,这话既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车宏轩听的。至于能把工地情况搞的这么明白,当然不是他和基建办的事,应该是另有隐情。他考虑一下利弊解释说:“我只是非常同情他们,说个情,完全是个人行为,并不代表单位,也无权代表单位。” 陈老板深沉地说:“这么多年你们开发区工程审计工作都是古老板说了算,从来没把活交给过我。现在孙老板这么相信我,我一定认真负责。俗话说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请您放心就是了。” 车宏轩也早已听明白陈所长的话,知道所谓审计不过是甲方多设个门槛,背后决定权仍然没有改变。但是,这绝不意味着审计所一点权威都没有,放到面上的话不一定是真的,所以他不失时机地说:“希望陈老板多关照,我们确实付出了很多,如果审计结果不好,我们可能出现难以承担的困难。” 陈老板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们这一手托两家,活也非常难干,甲方想省钱,乙方想多要钱,达到全满意不可能,我们也是在夹缝里生存,有什么不周之处敬请谅解。” 刘主任说:“那就这样,我们尽快把决算材料报过来,请陈老板在时间上给予关照,尽快搞出个初步意见来。” 陈老板客气地说:“谢谢您的信任。” 车宏轩问:“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坐坐吗?机会难得,正好刘主任这两天不太忙。” 刘主任赶紧摆摆手说:“你们交往可千万别把我扯到里面去,我毕竟代表的是甲方。” 陈老板淡然笑了说:“车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会公平公正对待,一碗水端平,既要替甲方负责,也要维护你们施工单位的利益。这两天非常忙,天天晚上加班,以后有机会再说。” 车宏轩恳切地说:“我很困难,希望你能理解。” 陈老板还是那副淡淡的外交官般的笑容,双手递给车宏轩一张名片说:“一定会帮忙,这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车宏轩也递给他一张名片说:“希望按照刘主任的建议达到我们双赢的结果。” 陈老板不冷不热地说:“好说好说。” 刘主任更正说:“我可没说双赢这种话,这有失原则!” 车宏轩友善地拍拍他后背。 两人告辞离开审计所。 出门后,刘主任告诉车宏轩:“听明白了?审计所是领导安排的,没领导的话恐怕事难办,这就好比演木偶戏。” 车宏轩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第三百二十章 灰色关系网(五)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章 灰色关系网(五) 车宏轩从永丰铝业拿回一百万支票,到公司让会计存到账号中,晚上和曹老板去喝酒。回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娇娇还没睡。 娇娇穿套睡衣光着脚丫在看电视,见车宏轩酒气熏天进来,笑了问:“怎么又喝的满身酒气,没事?” “没事没事,她呢?” “不知道。”她站起身给车宏轩倒杯白开水,“阿姨最近可能挺忙,经常见不到她。” 车宏轩并没在意,很随便地说:“医院那地方就那样,没白天没晚上的。” 娇娇认真地说:“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外边忙,公司这边事也没时间管,我得跟你说说。这些天公司里干的都是塑钢窗,是原来的一个姓吴的工人自己开的门市的活,我看有点鬼鬼祟祟的。” 车宏轩醉醺醺坐下,满不在乎地说:“管生产的跟我说过,外加工塑料门窗要收一个季度的房租费,还有设备磨损费和给工人开资,这对公司没有坏处。” 娇娇不服气地说:“就你好说话,粗心大意什么都不在乎!这样搞来搞去人心都散了,设备也用坏了,想什么样子!” 车宏轩笑了说:“年轻人创业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 娇娇瞪起眼睛问:“要是再有人这样搞不乱套了吗?” 车宏轩只好推托一句说:“明天我了解一下,不过怎么也得让他把这批活干完呀!” 娇娇问:“还有件事,阿姨跟我说你外边有人了,金屋藏娇,住在刘斌家的老房子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车宏轩感到震惊,立即解释说:“没有的事,那人是吴艳,不愿在古城市呆了临时借住几天。” 娇娇“哦”一声如释重负,看着车宏轩问:“怎么会是她?” 车宏轩喝口水解释说:“原来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去陪陪吗?你说死不干,这才让她自己住了。” 娇娇争辩道:“你并没有讲清楚啊?这件事你应该跟我、跟阿姨都讲清楚。当然我倒没什么,没这个权利过问,可阿姨不行啊,气坏了,不会原谅你。” 车宏轩沉稳地说:“我会跟她讲清楚的。吴艳很想念你,你应该跟她见个面。朋友吗,在困难的时候需要人来安慰,我希望你去见见她,没事陪她聊聊天、逛逛街。” 娇娇想想,为了弄清真相她点点头说:“那行,我明天就去见她,看看你也没有骗我们!” 车宏轩拿出手机说:“我把她电话号告诉你。” 两人边聊边看电视。 这天早上刚上班,刘大伟就给车宏轩打电话,不客气的问:“车老板,一百万到账了,怎么没动静?” 车宏轩虽然很反感刘大伟,可事情在里边呢,不得不客气地说:“不说没动静,我跟金老板打过招呼了。” 刘大伟冷笑一下说:“你这是躺着撒尿——往上浇(交)啊!我跟着跑前跑后的,你就瞎了眼没看到?” 车宏轩气愤地说:“你能不能客气点?” “去你妈个粪,脑袋给你拧下来!” “放肆!”车宏轩按了电话,然后给金老板打过去:“刘大伟怎么回事,竟然开口不逊,太不像话了,臭流氓!” 金老板客气地说:“大哥别生气,他就那个熊样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马上跟他打招呼,有什么要求我来办,你不要在意,把这件事忘掉。” “谢谢老弟。以后他有什么要求最好通过老弟处理,我真不愿意跟这样人打招呼。” 金老板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大哥放心好了。” 那以后,刘大伟没再给车宏轩打电话。 车宏轩给事务所陈老板打电话,没接,过一会电话打过来,请他过去面谈,并且说了一个新地址。 车宏轩以为事情可能有眉目了,按图索骥,找到坐落在开发区别墅区的一座写字楼,三层,估计有五百平米,临街是正南面,挂着事务所金黄的牌子。 车宏轩走进去,正好迎面碰上陈老板从二楼下来,陈老板快迈两步和车宏轩握手。 车宏轩客气地说:“陈老板这是鸟枪换炮啦!” 陈老板笑了说:“哪里哪里,搞了个合资,外方注入资金才买了这么大的写字楼。” “太好了,今后一定会有大的发展,什么时候搬家,我来燎锅底。” “已经搬完了,没搞什么仪式。” 两人边说边来到陈老板办公室。办公室在二楼正中央位置,外墙是圆弧形海洋绿玻璃幕墙,室内占了三个房间,宽大而明亮,与原来憋憋屈屈的办公室相比,确实是鸟枪换炮了。 陈老板一边给车宏轩到茶一边说:“虽然刘主任说话了,可现在审计材料仍然没有交过来,找你来的意思就是要告诉你,如果还不能把结算材料提交过来,春节前不可能完成审计。现在马上到年底了,工程审计活都上来了,虽然招聘好几个人还是忙不过来。” 车宏轩感到惊讶,皱起眉头问:“为什么还没交过来,这不对呀?” 陈老板客气地说:“你尽快去落实一下,别耽误了。今天邀你来认认门,如果你们那边有类似业务,希望车老板帮忙介绍过来。”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没问题。刘主任说报告已经送过来了,为什么你这里还没有收到?” 陈老板解释说:“他们给我的是草本,没有委托书,换句话说是开发区还没正式和我们签订合同。” 车宏轩站起身说:“我马上去落实。你这里刚搬家,我不可能没有表示啊,你看看还需要点什么装潢门面的?” 陈老板也站起身说:“要么你就给我买个一帆风顺,一定要以个人的名义赠送,我这里不能接受审计单位馈赠。” 车宏轩虽然懒得办这种事,还是客气地说:“好的,我马上亲自去,然后让他们送过来。” 车宏轩离开事务所,花一千多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大船,让卖家送到事务所去。为了避嫌,赠送落款为史然。因为他考虑日后审计过程中,老史会经常来工作。 办完事务所的事,车宏轩回工去地找刘主任。刘主任不在,说今天过不来了。情急之下,车宏轩想起金老板,给金老板打个电话。 金老板没接,回个信息:“哥哥有事吗?” 车宏轩回复:“审计那边需要弟弟帮忙。” “这种事不太好管,你还是等等。” “如果春节前拿不到工程款哥哥死定了,所以弟弟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那就那样,一个小时后我们在桑拿浴见面,地址一会我发给你。” 车宏轩按时赶到桑拿浴。他虽然爱洗澡,可从来没在上午大老早的来过这种地方。今天情况不同,为了避免谈话被传出去,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宽大的桑拿浴里空无一人,在火龙浴的蒸房里,金老板很随便地说:“既然要办,得动钱,这种事空手套白狼肯定不好使。” 车宏轩冷静地说:“全部审计结束,达到我的预期目标,并且春节前拿到工程款,需要多少?” 金老板一边搓着胸脯一边不慌不忙地说:“实际上不用你自己掏腰包,审计会多出一百万,你只要拿出这一百万,整个业务春节前确保完成。” 车宏轩感到震惊,客观地说:“我今明两天回公司面见老板,争取把这件事办利索。有一点,假如我想办,但现在又拿不出钱,你看怎么好?再有,这种事应该有个合理渠道,否则公司那边办不了。” 金老板点点头说:“一会我给你一份合同,你回公司找几个项目,以租吊篮的形式签个一百二十万的合同,先付定金百分之十,余款从明年四月份起至十二月份分期支付。这样我需要把一部分设备拉倒你指定的工地去。如果你有现金,我们就不这样折腾了。” 车宏轩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按照目前的形式他只好答应道:“明白,争取按你说的办。” 金老板解释说:“你应该明白,审计部门跟你叫起真来一点水分都不会留下,一定是拧干炸净。你的情况我了解一些,像价差那部分问题就比较大,可以给也可以不给,签单那些就更麻烦了,可以走预算也可以按现行价格计算,这些事不用弟弟说你也明白。” 车宏轩点点头说:“明白,自古华山一条路,要想在商海里游泳,必须是利益均分,互惠双赢,我会积极争取促成这件事。” 金老板老辣地说:“一旦事情有眉目,你要重新拿个结算报告,面积不垵实际窗户面积计算,按图纸洞口面积计算。价差按最高价格计算,这样可以做到七百多万,审计下来一百万左右,最后工程欠款额在六百八九十万。” 车宏轩木然地说:“我同意这个结果。能不能那样,我们分头工作,我这边立即跟公司老板联系,你那边尽快把审计报告提交给事务所?” 金老板淡笑一下说:“审计报告很快就会提交给事务所,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即使你办不成这件事,我们也还是朋友,我会想尽办法尽快把审计报告送到事务所。” 车宏轩显得非常高兴地说:“好的,我们预祝一切顺利。” 金老板最后说:“今天我们是哪说哪了,我办我的事,你办你的事。” 车宏轩点点头。 金老板说:“我让刘嫚嫚去找你。” “好的。” 两人谈完也就洗完了,陆续离开洗浴中心。 车宏轩来到工地办公室,找到老史,和老史去工地看工人干活。 老史问:“审计怎么样,有进展吗?” 车宏轩说:“有,全部答对完前后得一百万。” “这是干啥呀?” “审计结果都订了,六百八九十万。” “那行啊,我们还剩五百多万,干得!” “闹不好还得进去。以租建筑设备名义操作。” “那得曹老板同意,一百多万,那得多少设备啊,出了永丰铝业,别的单位就是做假账也做不出来。” “这件事很麻烦,如果达不到人家满意,工程款可能遥遥无期。” “就怕这种事,给叫行贿,不给卡死你,没办法。” “我回去跟曹老板谈谈,看看他什么意见,能不能承担这个风险,哪怕我们再拿出点钱。” “我相信能办成。” 车宏轩苦恼地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得多个心眼,从元旦开始我们要向用户交工程,一定让汪河打个交工单子,写明框、玻璃、金属件完好,请每个用户签字,一旦甲方不讲道理,我们就告他!过去要钱是工人罢工,往后要钱是走法律程序。” “现在你也不用太担心,工程在这放着呢,想不给钱不好使,还没有党纪国法了?” 车宏轩点点头说:“对了,现场剩余材料干脆在这里处理算了。” “我可不处理这些东西,那几个老头专门注意这些,让他们核计犯不上,一草一木都拉回去,我明后天就安排车。” “好,我去看看刘主任,然后可能回去见曹老板。” 老史点点头。 第三百二十一章 老板的年关(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一章 老板的年关(一) 为了工程决算,车宏轩又一次去基建办找刘主任。 刘主任还是那么清闲,照例给车宏轩倒杯茶,见屋内并无他人,坐下不无讽刺地说:“眼看元旦了,人家土建那么大工作量马上审计都结束了,我看你们怎么不着急?难怪老板说给你们的钱拨多了,看来还真让他说对了!” 听这话,车宏轩气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也知道刘主任在念三七,只好直话直说:“你可别这么说,我是急得团团转到处碰壁,怕是有人在算计我。” 刘主任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笑了说:“既然如此就不要来找我了,我这方面工作过程已经结束。经过几个来回,你们的结算我和小马小张都已经签字了,并且盖上了基建办的公章,问题在上边,自己想办法。不过我可提醒你,如果办不明白春节前肯定拿不到钱。” 车宏轩愁容满面地说:“点一步怎么办?” 刘主任摆摆手笑了说:“冻豆腐难拌(办)!我干了一辈子工作,现在彻底搞不明白了,也许我是老脑筋跟不上形势了。” 车宏轩气愤地问:“光天化日,这么干能行吗?” 刘主任毫不避讳地说:“有时候权大于法,回去好好看看《论持久战》,活学活用也许对你有所帮助。跟你说句实话,这个工地彻底交付我就提前退休回家养老了,估计不会超过明年五月份,二万八,我符合二。” 这对车宏轩当然不是好消息,有刘主任在起码办事还能找到人,仍然这位老哥退休了,换个人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呢。 车宏轩又愁容满面地说:“也就是说,我们的决算必须在你离开前办完,否则换个不了解情况的人上来,麻烦更大了。” 刘主任喝杯茶,想想说:“这个倒是关系不大,也许比我更有力度。” 车宏轩惋惜地说:“你退休真是太可惜了,不管怎样我们的合作还是非常愉快的,尤其你丰富的工作经验和满身正气,令我佩服,同时也学到很多东西。我坚信,人间正道是沧桑,决不能作任人宰割的羔羊!” 刘主任客观地说:“现在还没有形成决定,一切皆有可能,尽快努力,争取一个好的结果。”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正在努力。” 刘主任幽默地说:“可能多给,也可能少给,可以提前给,也可以拖段时间给。事在人为,地在人耕。” 车宏轩愤愤地说:“如果太过分了我会找个地方说理去!方便的话希望你把这句话带上去。” 刘主任藐视地说:“这句话还用带吗?问题是有没有人怕你这句话。” 车宏轩长叹一口,点点头。 东拉西扯聊了好长时间两人才分手。 在工地转悠两天也没什么收获,车宏轩只能开车回公司,安排一下公司冬季工人放假的事,晚上落寞地回到家里。谢蕊芬和娇娇都没回来,他给两人分别发个信息。 娇娇很快回复:“你不是让我见吴艳吗?人家干大事呢,我帮她忙两天。你回来了?我过一会回去。” “她干什么呢?”车宏轩把电话打过去问:“你们在干什么?” 娇娇高兴地回答说:“她开个茶楼,规模好大,我在帮忙。”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这能行吗?” 娇娇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哪里知道啊?” 车宏轩说:“你忙完了再回来,帮帮她,我明天抽时间过去看看,别让人骗了。” 通话后,车宏轩只好自己下碗面随便吃一口,心里倒是感觉酸酸的。 第二天,天上飘着雪花,车宏轩开车去永丰铝业,还没进门就接到吴艳电话,说是和娇娇在一起,要开茶楼,让他一定抽时间过来。 永丰铝业的大门冲西,门前是重要的外环马路。大门由八根红色大理石圆柱支撑起一个彩虹,彩虹上写着“科技领先,产业报国。”底下两边各有一个鸭蛋圆形水池,夏天里边种有荷花、莲藕和水草,水里有各色金鱼。这会儿在产业报国的几个大字下,曹老板的战友正王伟正在和一个瘸子商量着什么。 车宏轩见王伟在那儿,停下车打招呼。 王伟说:“这人,说什么也不明白!冰天雪地的呆在这里,冻死了怎么办哪?” 那个瘸子依旧躺在水池的槽坝上,像是什么也没听到,闭上眼睛。 车宏轩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王伟气愤地说:“怎么说也不听!工地受伤已经办了工伤一次性处理完了,现在又活不下去了,真是没办法!要求见老板,我告诉他老板不在,有什么事和我说,不听。走,我们进去,没人管他!” 车宏轩看看那人说:“在这里躺着也不是办法呀?赶快想办法解决,类似这样的弱势群体的事情要办好,社会对这类问题很敏感,一旦传开影响很坏,无法挽回。” 王伟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是,你先进去,我再劝劝。” 车宏轩可怜地看看那人,开车进去。 曹老板正好在办公室,见到车宏轩勉强笑一下问:“怎么样?审计还没结果?” 车宏轩坐在曹老板办公桌前,轻轻晃晃头说:“还没有,不过上来关系了,说可以办,得一百万,并说这份钱从审计报告中出,不用我拿。具体是这样操作,让我们永丰铝业租赁吊篮,现在签合同预付百分之十定金,其余从明年三月份到十二月份逐月支付。也就是说,从明年四月份我花钱租吊篮,你可以无偿使用,你看这件事怎么样?” 曹老板显然非常不满意,不屑一顾地说:“这路子玩得挺熟啊,看来没少办!” 说完,曹老板愁眉苦脸地抽起烟,干咳两下,翻了一下有些水肿的眼睛继续说:“这时候把吊篮拉到工地,谁给你看着?还不全被卖废铁了?再说也包赔不起啊?那可不是百八十万的问题。现在工地都要收秋了,哪个工地能允许我们放那么多闲置吊篮?如果拉到公司来,那不明睁眼露是在做假吗?这件事我不可能支持你,不是正道,不能把全公司动员起来搞这些,一旦犯事没法交代。这帮王八蛋,家家如此,表面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背地里全是男盗女娼,什么粑粑都拉,太黑了!都应该枪毙!这条路不通,你再研究别的办法。” 车宏轩对曹老板的这个态度又思想准备,所以他对金老板采取的措施压根就没报太大希望。 曹老板继续说:“那帮人一但进去一顿大耳光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不用你去举报。” 车宏轩凝视着曹老板问:“那怎么办?” 曹老板不客气地说:“把一切整的利利索索,验收手续拿到手或是老百姓都搬进去,也就是实际交付使用了,起诉他们,走法律程序。至于什么吊篮啊一百多万啊,千万别碰,碰上就抖落不清了。” 车宏轩苦恼地说:“如果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工程决算就肯定很难,问题是我外边还有很多欠账呢。” 曹老板问:“有没有农民工工资?” “没有,都是长期合作的供应商。” “那就没事,剩点欠款说不定都是他们挣的。”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欠人钱可不是好玩的,折寿啊!” 曹老板硬气地说:“谁让我们都想当老板了?一旦一时半啥拿不到钱,你好办,公司一关找个背静地方呆一段,谁都没办法。” 车宏轩苦笑一下问:“躲债?” “没办法的办法,其实也是最好的办法。不像我,有这个大院摆在这里,无处可逃!” 说完,曹老板面容憔悴地看看窗外,无奈地晃晃头,长叹一口继续说:“今年整个行业都够呛,能活过来的没几家。我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候,开锅啦!全部开销都停下来,赶快给你同学凑钱把贷款还上,明年再办贷款也好说话。年底再把税缴了就算迈过这道坎,到明年三、四月份贷款下来就会全面解套。从现在到明年四月份,步步是砍,太他妈闹心了!”说着,他又往窗外看看,见进来一辆不认识的车,马上给门卫打电话:“谁呀你就让他们进来?” “拦不住啊硬往里闯!” “你们他妈都是死人啊?养你们这帮狗奴才有什么用!都他妈是生死不怕就是胆小,平时那能耐呢?” “不行啊刀都掏出来了,老板你赶快躲躲!” “真他妈废物点心!躲什么,我像你们这帮废物吗?”他骂了一句放下电话,打电话叫来王伟还有那个留着小平头的司机,让他们马上去看看是谁进来了。 不一会,有三个人开门进来,一个鸡冠头,一个板寸头,一个光头,都穿着黑色皮大衣带着墨镜,一看就是道上人。 车宏轩见三人没敲门就进来,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三人像目前流行的什么组合,什么样都有就是没人样,还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手插在皮大衣兜里不拿出来,好像告诉别人手里有家伙。 车宏轩明白了,原来曹老板总往窗外看是这个意思。 几人杀气腾腾地站在曹老板面前。 光头恶狠狠地问:“今天能不能拿到钱?我们是干这行的,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希望你给条生路,否则你不要怪罪我们!” 曹老板面不改色地说:“不是他妈告诉你节后吗?听不明白中国话?” “我们不能等,你别坏了我们的规矩!” 曹老板瞪起两眼喊了一声:“什么他妈狗屁规矩?等不了你们就去火葬场!” 光头拿起桌上的茶杯“咣”的一声摔在地上。 曹老板拿起面前的玻璃大烟缸就向他砸过去。 这时候王伟带着一帮人进来,虎视眈眈地将三人围起来。 曹老板伸手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把手枪,“啪”一声拍在办公桌上,骂道:“爷爷在道上混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腿肚子里转筋呢,恐怕连开裆裤还没穿上呢!滚出去!” 不管那手枪是真是假,倒是把那三人镇住了。要知道愣的怕横得,横的怕不要命的。既然曹老板连枪都敢玩,那就是不要命了。他们这些人都明白,不可能为了讨债把小命都搭进去。曹老板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王伟和小平头司机连说再劝将三人拉出去。 人刚散去,又进来一伙,女的领头进来就哭:“曹老板,你救救我,活不下去了,就那几个钱,你就当可怜我啦!” 曹老板生气地骂道:“活不了你就找个地方去死!干别的不方便,找死还不容易?我不是告诉你明年五月份吗,怎么听不懂中国话?” “曹老板你行行好,少给一些-------” “一分没有,回去老老实实等着!” 女人连哭再嚎地闹起来。 王伟过来,把这伙人也请出去。 车宏轩坐的一会来了好几伙讨账的,大多数都是材料商。 曹老板铁青着脸,看着车宏轩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一步不慎满盘皆输。银行贷款和税是第一位,这些都是硬头货,不拿钱只有一条路——关门。现在我让他们跑呢,听说国家税务方面也可能给点政策,如果那样情况会好一些。所以说企业遇到困难,国家再不给点政策那就完了。现在看来只能压住材料商的欠款,等他们急了要起诉,我的资金也就缓解了。还了钱大家你好我好还和以前一样。除了坚持一下没有别的办法,到明年我一定会翻身!” 车宏轩佩服地点点头,他清楚,这个时候象永丰铝业这样的大企业,如果不能坚持下去那就只有倒闭。他想了一下,鼓励曹老板说: “前途光明,道路曲折!” “竟说小孩子话!” “除了这些话,我们还能说什么?” 曹老板又开始抽烟,干咳两下,满脸憋得通红地说:“这一年一节是最要命的时候,新年是小坎,春节是大坎。所以呀人最难的是欠人钱,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定不下神。电话一响浑身哆嗦,不过现在也习惯了,虱子多了不咬人!”他长叹一口,又习惯地看看窗外,发泄愤怒地说:“不知道哪个败家仔发明的阳历年和春节,人家过年过节欢欢乐乐,我们在过鬼门关。现在是阳历年还好应付,到了春节债主就全疯了,那时候最难,唯一的办法是医院里一躺。” 车宏轩被曹老板说得浑身冷飕飕的,他估计自己今年也会出现这种局面,曹老板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曹老板的骨气,那将是很可怕的,可能比呆在看守所里更难熬。 曹老板看着车宏轩说:“你也要水没来先叠坝,不要弄得不好收拾,走到破产的下场。这种事谁难受谁知道,事不临头棒不打腿,一定要先有安排。你和我还不一样,我好歹有这个破大院在这里摆着,欠人家钱人家不怕,你可不行,现在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旦欠钱人家害怕呀!那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讨债,所以你要有思想准备!” 车宏轩沉默地坐在那里。 两人又谈了一会。 第三百二十二章 老板的年关(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二章 老板的年关(二) 车宏轩离开永丰铝业回到公司,琢磨自己的年关怎样过。谢厂长和老高、老郝正带着工人捆绑塑钢窗。 吴小强从谢蕊芬医院包来几十万的老楼改造工程,门市干不过来,谢厂长便把活拿到公司来干。 吴小强一直忙在工地,这边的事全部交给了谢厂长。厂房里外全是塑钢窗材料和半成品,工人干得热火朝天。 车宏轩一看就知道活不少,但他也明白塑钢窗市场竞争激烈,价格很低,看似不少活挣不了几个钱。但他觉得奇怪,这个时候天这么冷,怎么还能干?便就问了谢厂长一句。谢厂长告诉他是医院的,扒掉一樘换一樘,要忙到春节前,明年还要干一年。 车宏轩点点头,没心理会这些事,跟谢厂长一起上楼。 两只小猫也蹦蹦跳跳地跟着上楼,打更的聋子正在车间里同工人一起忙着,见车宏轩回来马上撂下手里活去烧水。 上楼后车宏轩坐到自己办公桌后边,谢厂长坐在沙发上。 车宏轩问:“家里人员开资的帐拢出来没有?” 谢厂长说:“结果已经出来了,报给会计了。” 车宏轩继续问:“多少钱?” “八万多。”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 谢厂长本来想说明一下塑钢窗的事,见车宏轩并不想了解,也不容自己解释,气哼哼站起身出去了。出门后用力“咣当”一声关上门,表达自己的不满。 车宏轩坐在那里苦思冥想,知道这比工资钱必须马上解决,没别的出路,突然想起秦新明,他手里应该有钱,就把电话打过去。 秦新明看来心情不错,接过电话高兴地说:“车哥,我的厂房动迁已经落实,明年五月份确定搬迁,总价将近六百万,前景看好啊!” 车宏轩高兴地说:“祝贺你。问件事,超市那边情况怎么样?” 秦新明说:“听说还可以,政府给了点政策,房子也都租出去了。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怎么样?工地都收了吗?这个季节如果不收浪费太大了。” “已经收了。” “那天我给老史打电话,他说你小朋友去南韩了?” 车宏轩不喜欢提及这件事,简单地回答道:“是。” 秦新明高兴地说:“不错呀,不过很可惜,放飞的鸟儿再难回来了!” 车宏轩解释说:“这和我关系不大。” “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好好喝一场?” 车宏轩客观地说:“看看超市的情况再说,如果资金情况好转我马上过去,一会我给侯老板打个电话。” “好,我等你电话。” 车宏轩撂下电话,给侯老板打过去。侯老板马上接了电话,不像以前,不是不开机就是不接。 侯老板懒洋洋问:“这么长时间没来电话,生意搞的不错?” 车宏轩解释说:“工程全部结束,就等审计结果了。” 侯老板说:“不错不错,这两天我也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眼看到年底了,我准备把帐给你结了。” 车宏轩明白这意味着前有着落了,立即回答说:“我马上过去!” 侯老板交代说:“把原来签合同单位的人带来,把事情办利索。上车后给我打电话,我派人接你。” “让我朋友接我。” “也好,我挂了。” “好,再见。” 车宏轩感到很高兴,如果哈尔滨能给钱相当于雪中送炭。他赶快给季明打电话,不通。他又电话安排谢厂长,让他赶快去找到季明,已经哈尔滨工程款的事。 谢厂长一听这话,知道肯定是给钱了,也就不计较先前的事了,高兴地说:“听老高说季明可能不在家里,不一定能找到。” 车宏轩想了想,认为哈尔滨的工程自己并没有花多少钱,季明因此对自己很有看法,自己必须让一步,否则事情不好办,便说:“你这样,告诉他们的会计,就说哈尔滨要结账,今明两天一定给我回话。” 谢厂长点点头,拍拍身上的灰准备离开了。 车宏轩问:“手里的塑钢窗加工活还需要多少天?” “一个多月。” 车宏轩感觉轻松一些,因为在这么长时间内,古城市工程应该能结算完成,他吩咐道:“工人放假后外边留个打更的,里边留你和两位会计,其余全部放假。” 谢厂长一惊,这和车宏轩以前说的不一样,马上问:“能不能把老高、老郝留下来?否则明年人家不会来了,再说这两个月是干塑钢窗的给开的工资,我们也没有负担啊?” 车宏轩轻轻摆摆手手说:“一个不留。” 谢厂长争辩说:“可以放假不开工资,两位老同志没关系,明年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再上班。我也一样,有退休工资,你不用担心。老高、老郝工作非常积极,又内行,我意见留下,冬季不忙就放假。都是老同志了,很有觉悟。工资开完就打发了,有点不尽人意。” 车宏轩态度坚决地说:“按我说的办。” “这样做太伤人心了,你好好考虑一下。” “这件事不再商量了。把剩下的料头子还有铝型材卖了,看看可以卖多少钱。” 谢厂长说:“剩下的铝型材还有好几吨呢,好几家急用,我正想请示你是不是处理掉。我给老史打过电话,他说现场肯定不用了。现在价格特别好,如果你同意我马上处理,能卖个十多万,除了开工资,还能给你剩几万。” 车宏轩没想到会卖这么多钱,非常高兴。有了这笔钱自己的年关就又过了一个坎,工人可以按时开资,这决不是件小事。剩余的材料商欠款怎么也可以好办些。他高兴地点点头说:“好,立即处理掉。塑料窗忙完把明年的房租费交了。我看煤也不多了,赶快买点。” 谢厂长爽快地回答道:“好,我这两天就处理,全部收现金。” 车宏轩又说:“我这两天可能去哈尔滨,你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 “有我和老高、老郝在什么事你都可以放心。” 和谢厂长通完电话,车宏轩又给老史打个电话:“今天晚上能回来吗?” 老史气喘吁吁地说:“正装车呢,连设备再剩余材料,估计要装两大车,我和谢厂长说过了,让他晚上准备卸车。” 车宏轩问:“去趟哈尔滨怎么样?” 老史顿一下说:“车发走后我准备回趟老家,老母亲一直身体不适,我准备带她检查一下身体。” “那好,我就不等你了。” “好的。” 车宏轩刚刚放下电话,便接到娇娇发来的信息,让他尽快按信息的地址过去,别再一天天拖下去了,吴艳都生气了。他知道自己马上要出差,再不过去就没时间了,便开车过去。 在繁华的清朝一条街上,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三层楼,这里都是饭店和卖旅游纪念品的,娇娇说的地址就是这里。 车宏轩找到门牌号停下车,推开门进去。 屋里很静,吴艳自己正在一楼的服务台算账,见他进来,放下帐本欢快地跑过来笑眯眯问:“怎么样?这里可以吗?最近就忙这个了。这座楼因为离故宫近,指定要办茶楼,人家已经装修好了,就等招租,我们租过来买些家具就可以开业。” 车宏轩四下看看问:“事先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吴艳反问道:“你不同意?” 车宏轩笑了说:“我对这个行业不了解,不知道是不是有风险。” 吴艳高兴地说:“相关部门都来了,都表示支持,还要给优惠政策。这里客人多,还有不少外国人,一定能干好。” 车宏轩仍然觉得有风险,皱起眉头问:“你怎么想起干这个?” 吴艳满不在乎地说:“自己创业有什么不好?走,我带你去参观参观。我们请了个装修的师傅,很内行,帮我布置家具,你有什么想法正好可以跟他说。” 说完,她回到服务台打个内部电话,叫下来一个南方小伙。 小伙见过车宏轩,带着他参观布局。 南方小伙介绍说:“这一楼的绢扇、沙缦和竹造景,清馨淡雅,让人仿佛置身世外桃源;柔和的灯光洒在传出悦人琴声的古琴上,有着诗一般的意境------” 车宏轩高兴地说:“不错不错。” 两人又来到二楼。 南方小伙介绍说:“假石、木桥和文化石背景,给整个二楼带来一种贴近自然、古朴的感觉;在此基础上添加了复古的花格吊顶和花格隔断,让空间充满了浓厚的古文化气息,显得自然、惬意。” 车宏轩看后觉得确实格调不凡,连连称赞。 到了三楼,娇娇正一本正经的和服务员听一位老师讲课,见车宏轩来了笑眯眯点头致意,然后继续听课。 南方小伙小声介绍说:“三楼黑红两色,合理的融入些中式元素,将传统的中式文化现代处理,增强其时代气息。因为三楼全是带麻将桌的包房,装修比较简单。我估算过,如果经营正常,这间茶楼每天营业额应该在两万左右,净利润不低于五千——当然,投资风险也比较大。” 车宏轩下楼坐在客厅里的红木沙发上,南方小伙打个招呼,又去二楼忙着。 吴艳放下手里的活笑眯眯过来,似乎很神秘地说:“我想让娇娇和我一起干,可她不答应,说公司里事太多,扔不下。” 车宏轩说:“如果确实缺人手,我想至少她现在可以帮你几个月,一直到明年三四月份。” 吴艳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 车宏轩问:“房租费多少钱?” “每年三十万,按月上打租。” 车宏轩轻轻点点头说:“风险不小,一定要谨慎经营。” 吴艳信心满满地说:“现在一切都办好了,就两件事等你来定一下,一个是开业日期,一个是名字。” 车宏轩笑着说:“开业日期应该定在星期日,下个周日能准备好吗?” 吴艳笑了说:“有人建议我去太清宫算算,要选个黄道吉日。” 车宏轩点点头说:“也好。名字吗------叫幽香阁怎么样?” 吴艳感觉不怎么样,客气地说:“你多想几个名字,一会娇娇下来我们去酿名斋问问。不过叫什么名字今天一定要定下来,好去办手续和定牌匾。” 车宏轩点点头说:“没问题。” 两人说了一会,娇娇下来了,问车宏轩:“怎么样?干点大事让 你看看!” 车宏轩笑了说:“吴艳不是想请你当老板吗?” 、 娇娇故作生气地问:“怎么了,想赶我走?人家拿投资我来当什么老板?我算老几啊?只能是帮帮忙。” 车宏轩点点头说:“我们陪吴艳去起名看日子,我们一定要尽到朋友的一份力量,把这个茶楼干好。” 娇娇点点头。 几人兴高采烈地走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知难而退(一) 与春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三章 知难而退(一) 为了要回哈尔滨超市工程款,车宏轩连续几天给季明打电话,都没接,再打干脆就是占线了,很明显这是给拉黑了。他只好让谢厂长去登门拜访,说明要研究哈尔滨超市工程款。 这天车宏轩又去吴艳的茶楼帮忙,晚上娇娇陪吴艳住在茶楼,他自己落寞地回到家里。谢蕊芬还是没在家,但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显然是她回来过。以往他这个时候回来谢蕊芬一定会起来问这问那,有时候问得他很烦心,可现在没人问了他反倒感觉缺失点什么。 车宏轩累了,脱脱稀里糊涂地躺下,琢磨季明不接电话是不是给季馨打个电话。可很长时间没联系了,他不知道季馨的近况,由于有太多的流言蜚语,他不方便轻易打电话,搅起这个波澜。稀里糊涂睡去,早上还没到七点就默默起来,洗把脸出去吃了几根油条就到班上去了。 谢厂长和老高、老郝正带着工人收拾现场发回来的东西。车宏轩看了一会,然后独自来到办公室。谢厂长跟着上楼。 车宏轩进办公室坐下就给老史打电话。老史告诉他现场的事已经处理完毕,审计报告没出来之前没有给钱的意思,今天他要回老家带母亲去看病,大概需要几天。 车宏轩放下电话。 谢厂长进来后并没有坐下,站在车宏轩办公桌前一直在等着车宏轩打电话,待车宏轩撂下电话,他便没好气地说:“我去了也见到了季明,他让我给你带句话,按原合同执行。” 车宏轩心里一顿,这和他想让季明出个手续把工程款完完整整拿回来是南辕北辙。这意味着季明没把工程干完,却要全部拿回工程款和自己分成,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可侯老板一定要先期签合同的厂家出具手续,这显然违背当初承诺,正中季明下怀。如果季明是这个态度,显然自己是白忙一场。车宏轩知道现在季明干得很大,规模虽然还不能和永丰铝业想比,但实实在在地挣到了大钱。前两天他听说季明正在买地,准备建设一座现代化工厂。可见短短一年时间就发展成如此规模,确实令人羡慕。这个时候的季明不像当初起步了,拿自己当祖宗。 车宏轩皱起眉头说:“你先坐下,我们合计合计。” 谢厂长有点魂不守舍,可能是忙蒙了,张着两只黑手机械地回头坐在沙发上。 车宏轩站起身去给谢厂长倒水,温和地说:“季明现在发了,口大气粗,再加上对我成见很深,现在就连电话都不接,所以跟他办事我们得时时处处小心。” 谢厂长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因为车宏轩和季明妹妹季馨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对人家女孩一生都造成了严重影响,现在把原因归为季明钱大气粗,这是自我开脱。可作为岳父的他没什么好说的,便生硬地说:“这种事你最好是自己出面去处理,我这么大年龄了糊里糊涂的搞不出个甜酸来。” 车宏轩有苦难言,点点头对谢厂长说:“今天我再跟他联系。” 谢厂长扭头就离开了。 车宏轩感觉很不是滋味,被逼无奈,他毅然拿出电话给季馨打过去。没接,他听明白可能是不方便,只能耐心等待。还好,十几分钟后季馨把电话打过来。 车宏轩问:“一直没给你打电话,不知道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季馨客气地说:“还那样,自己过呢。知道你很忙,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 “哪有那么多事?只是怕打扰你。” 季馨笑了说:“得了,身边美女如云,还能不忙?” 车宏轩笑了解释说:“你可别瞎说了,没有的事。” 季馨压低声音问:“哪天包点饺子你有没有时间过来吃?”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真还馋了。” 季馨怀疑地问:“难道你打电话就是为了吃饺子?我怎么感觉不对?” 车宏轩老老实实地说:“让你说对了不是为了吃饺子。哈尔滨超市工程资金有着落了,想跟你哥哥商量一下要钱的事,给他打了好几天电话就是不接,这才给你打电话。” 季馨笑了说:“我现在已经办了两不找离开单位了,过来帮他管账,你找我就对了。你这件事我或多或少听老袁说过,都说你不地道,掏了我哥哥的地沟,所以你现在找他办这件事当然很难。” 车宏轩争辩说:“不是这样,当初你哥哥因为甲方没钱把工地给扔下不干了,朋友找到我,我是为了确保超市开业帮了个忙,压里好几十万。现在甲方有钱了,只是需要你们出具个证明材料,同意后续工程由我单位施工就可以了。其实你们就是不出具这份证明,我一样可以拿到钱。” 季馨笑了说:“那你还找他干什么?” 车宏轩知道自己这样和季馨说话不行,这样不会有结果,改口说:“你哥哥生气我理解,这不才找到你帮忙吗?” 季馨知道这是实话,如果车宏轩不遇到困难绝不会找到自己,她理解地说:“说点实话比什么都强!你先把电话撩了,我跟他联系一下给你回话。” “好的。” 两人结束通话。 几分钟后,季馨电话过来,明确告诉车宏轩:“我哥对这件事很生气,说了如果当初不是欠了你的情早把甲方告上法院了。我哥说对甲方按照当初和我们单位签订的合同执行,对我们之间按照联合协议执行。至于你们后期垫付的工程款,我们认账。” 车宏轩知道这是绕不过去的坎,主要原因是哈尔滨侯老板,人家是不想惹官司,不达到他们的要求钱是拿不回来的。为此,车宏轩只好退一步说:“需要去个人办理手续。” 季馨说:“我哥同意派老袁过去。” 车宏轩明白,有季馨在分成钱肯定拿得回来,只是当初自己冒着风险跟超市签的合同变成了一推废纸,垫付的资金就连利息都没有,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办法,这个问题出在甲方,而不是出在季明那里。按照当初侯老板的气度,现在就应该把钱给自己打过来。看来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侯老板情况变了,当然不愿意为这点事找麻烦。车宏轩也知道,后边侯老板那里肯定有大项目,自己不能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去跟侯老板理论。把关系弄僵了,所有努力都将化为乌有,得不偿失,他决定退一步。 考虑到这些,车宏轩说:“我今天就过去,你安排老袁明后天到。” 季馨爽快地回答道:“这个没问题,老袁不去我去。” 听了这话车宏轩非常感动,可他还是冷静地说:“得了我的姑奶奶,没事还风生四起呢,要是你过去你哥哥还不把我吃了?” 季馨“咯咯”地笑了说:“只要你同意这样做,剩下的事我办,你放心好了。晚上过来吃饺子。” “好的,要芹菜馅的。”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高兴地开车去买了火车票,还是按照老办法,半夜的火车票,第二天早上到哈尔滨。晚上,他去季馨那里吃了饺子,从季馨家打出去火车站。 说来也奇怪,谢蕊芬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待车宏轩刚在季馨家端起饭碗,谢蕊芬就鬼使神差地打来电话,怨气十足地问:“怎么回事,一天天头影不漏?” 车宏轩当着季馨面,当然说话很谨慎,解释说:“昨天晚上我还在家呢。” 谢蕊芬气愤地问:“怎么连个屁也不放?没我这个人?” 车宏轩仍然客气地解释说:“也没什么事就没给你打电话。” “明天小刘过生日,想请你吃饭。” “不行啊,我今天晚上要去哈尔滨。” “那就滚!” 电话断了。 季馨撇撇嘴气愤地说:“二姐这脾气可不得了,一点没变!” 车宏轩又对季馨解释说:“护士出身的人整天面对病号,养成的坏习惯,好话不得好说!” 季馨“哼”一声晃晃头笑了。 车宏轩坐夜车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到哈尔滨。秦新明开着那台奥迪18 t早早等在火车站,见了车宏轩上下打量一番,嘴里嘟囔说:“车哥你瘦了,也有些憔悴,工程干得不开心?” 车宏轩故作微笑地说:“很不开心,款项到位不好。” 秦新明劝说:“这种事不能急,慢慢来,功到自然成。” 车宏轩冷笑一下说:“干点事不容易啊!” 两人边说边走向停车场。 秦新明说:“我们先去吃早餐,完了我们去学校看看房子。今年哈尔滨房价大涨,那个房子租便宜了,每年最少赚三十万。”他高兴地看着车宏轩说,“厂房动迁能给我五百多万,我在开发区边上又看好一处旧厂房,独门独院,有两千多平米,十五亩地,要我二百多万,一会带你去看看,帮我拿个主意。明年江北有个大项目,我能拿下来。车哥,还得干呐,不干是没有出路的!” 车宏轩点点头说:“当然是这个道理。” 秦新明高兴地说:“今天我们不去见侯老板,好久没见了,喝醉。” 车宏轩笑着说:“我已经和人家说好了,今天中午见面。” 秦新明问:“不会在那里吃饭?” 车宏轩解释说:“真还不好说,侯老板很客气,一旦安排饭是不能推辞的。” “我们随时联系。” “你忙你的,晚上再说。” “也好。” 两人开车去吃早餐,又去了学校和开发区边上的厂房。 在新厂房看了一圈,车宏轩说:“非常不错,一定把这个厂房拿下来,过几年一定增值。” “你给我滚出去!”侯老板“啪”的一拍桌子,气愤地指着老袁吼道。 老袁没客气,丢下一句“法院见”转身就走。 秦新明点点头,看看时间不早了,送车宏轩去国际超市。 侯老板不像以前了这个时候从来不在班上,而是坐在办公室打理生意。 车宏轩先到基建办,得知老付已经辞职不干了,土建尹老板住院治疗。 基建办的人把车宏轩带到侯老板办公室。侯老板热情地接待了他,答应季老板的人到了以后办手续,马上把余下的工程款和保修费一次性付完。聊了一会,侯老板带着车宏轩到市场转了一圈,告诉车宏轩明后年情况好转一定彻底上马。 中午,侯老板请客。 车宏轩回到宾馆才看到老袁的未读信息,告知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 第二天上午九点,老袁洋洋得意的来到国际超市,见到车宏轩很热情,告诉车宏轩还有好事,哈尔滨有个外商项目,季明无力操做,想介绍给他,今天中午最好能见面。 车宏轩对他的话根本不信,便摆摆手推辞了。 见面的时候侯老板不客气地对老袁说:“冤有头缘债有主,项目是朋友介绍给车老板的,所以结算的事我只能对车老板说话。” 老袁和侯老板有过节,两人是熊瞎子看不上猴,因此老袁态度顽劣地说:“合同是我公司签的,结算必须由我来办,车宏轩只不过是销售环节人员,他代表的是我公司,而不是他个人!如果你们对他个人结算,哪怕是给他们拿出部分现金,我们只好法院见!” 第三百二十四章 知难而退 (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四章 知难而退(二) 老袁愤怒地对侯老板发泄完拂袖而去。这样对甲方肆无忌惮地打架,对于油头滑脑的老袁来说并不多见,这次所以敢这样放肆,原因是临行前季明有交代,明确告诉他如果和侯老板谈崩了,决不能客气,跟他干到底!老袁明白,季明说这话的原因是有底气的,一是侯老板对季明非常不客气,把合同转出去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二是车宏轩在里边搞事,把车宏轩和侯老板的关系搞僵了,有可能就断了车宏轩的这条路;三是季明现在已经鸟枪换炮了,可以说是财大气粗,并不在乎那点尾款,也知道早晚跑不掉,以后也不可能和侯老板这样人打交道。季明今年干了小一个亿,并且都是行业内部企业,价格搞不说没有钱欠钱的。哈尔滨这点工程尾款在季明眼里算不得什么,拿回来大头也都是车宏轩的。 车宏轩当然也深知此理,他生怕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如果老袁一走了之一切都不好办了,便马上追出去拉住老袁急切地说:“别这样,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再说我们毕竟是乙方,不能硬和甲方顶牛。把事情处理完,钱拿回去老弟不会让你白忙和。” 老袁拿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妈的,盛气凌人!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车宏轩客气地说:“这件事就算弟弟求你了,配合一下把钱拿回去。” 老袁收起愤怒的脸孔笑了说:“车老弟,我们是多年哥们,有好事了我从来都想着你,你也要够意思,我们都在社会上混,互相都给留条后路,不能把事情办绝了。” 车宏轩恳切地说:“你先等一下,协商好了今天我们把事情办利索,弟弟一定会对得起你。” 老袁神秘兮兮地点点头说:“好好,听人劝吃饱饭。不过先小人后君子,这个数能达到吗?” 老袁伸出大母子。 车宏轩知道那是一万的意思,点点头说:“没问题。” 老袁又强硬地说:“前提是钱必须进到我们账里,然后按照联合协议把属于你的那块打给你。这个季老板有交代,我不敢越界。” 车宏轩感到震惊,这和季鑫达成的协议完全不同,沉稳一下说:“我和季鑫达成的协议是把钱转到我账上。你也知道,后期工程都是我们完成的,垫付了一大笔工程款。至于你们享受的利润分成,我会立即转给你们。” 老袁冷笑一下说:“我没有得到这个指示,我只听季老板指挥。” 车宏轩急切地说:“好,你等我给季鑫打个电话。” 老袁不客气地说:“没用,我不听她的。” 车宏轩转身找个僻静处,给季鑫打电话:“老袁说季明交代他钱一定要转给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季鑫完全蒙了,气愤地说:“这和他答应我的不一样啊?这样,实在不行今天先不办了,我再具体落实一下。” 车宏轩说:“甲方一直很困难,今天不办说不定明天就没钱了。能不能这样,我把汇票开到你家,你给我盖章办个背书,钱到账了我马上把你们应该得的利润转过去。” 季鑫沉默一下,知道一旦走到这一步,怕是饭碗都打了。季鑫想想说:“我给你背书的时候你得把利润分成的支票给我,拿了支票我就好说话了。其实还有别的办法也可以背书。” 车宏轩明白季鑫的话,但他决不能私自刻章去背书,那会有麻烦,他只好点头同意背书的时候把支票带上。 和季鑫通完话,车宏轩带着老袁回去办手续。车宏轩让老袁等在外边,进去将情况实实在在讲给侯老板。侯老板表示理解,立即打电话让财务办理汇票。车宏轩撇开老袁拿到汇票。因为开出季明单位的汇票就不需要老袁签字了,车宏轩签字就可以。 离开超市,老袁客气地说:“我们去见见我的那个国外朋友。车老弟这样,这个项目一旦拿下来,你需要给我五个点。其余甲方的事你自己去处理,不包括在我的五个点之内。并且你必须承诺绝对保密。当然即便季老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系统外的工程他不感兴趣。”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去掉你的五个点我还能干吗?” 老袁笑了说:“这个你放心,水涨船高,不达目的我们就放弃。”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不如不谈。” 老袁劝解道:“放心,我一定给你运作好。其实好长时间不见了我也很想你,非常希望跟你喝两杯。说句心里话,你喝酒的风采真的令人钦佩,我感觉跟你喝酒就是人生最大的乐趣。我们以前毕竟是哥们,还都是大公司出来的,以后要是有类似项目我们就按我刚才说的路子合作。这个项目不行还别的,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总会有机会的,我毕竟是干这个的,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我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 老袁淡笑一下说:“有事没事常在行,这是生意人必须遵循的原则。再说已经跟人家订好了,你这说变就变不行。你不能主观臆断这个项目就不行,按照我们的行话说,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假如你确实不感兴趣,我可以把项目卖给别人,可你不能食言,把我给扔在这里。今天你必须陪我去见一下,不能冷场,饭钱不用你花。” 车宏轩反感地问:“我并没有答应你要见他呀?” 老袁摆摆手说:“这事就别争论了,你得去应付一下,结果是什么再研究。总的就一句话,有你干的就没有别人的份。” 车宏轩觉得老袁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便跟着去了。老袁打车带着车宏轩来到一个量贩式ktv。 车宏轩反感地问:“请客人谈事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好?” 老袁笑了说:“入乡随俗,那位老板是这家的常客,就好这口。老弟你别介意,我也太渴了,好久没粘到腥味了,你将就一下,算我求你了!” 无奈之下,车宏轩只好坐下来陪他喝酒。 老袁叫来两个服务员,把一个又高又胖又黑叫在身边,拿过啤酒对嘴吹。这里的服务员喝酒有提成,放开量玩了命的喝,喝完就往厕所跑。车宏轩喝了一辈子酒还没喝过这种酒,没什么好说的,像对啤酒有仇有恨似的。 车宏轩问了几次外国老板怎么还不来,老袁拿出电话打过去,哼哈说一通,撂了电话告诉车宏轩马上到。 啤酒一多难免上厕所,好在厕所在屋里。因为一会要谈事,车宏轩喝得很谨慎,喝到五瓶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困劲上来了,眨眨眼竟然“呼呼”睡去。 当车宏轩被服务员叫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车宏轩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狼狈地躺在沙发上,两个服务员一边一个坐着看手机。 一位服务员笑着说:“你朋友早走了,估计是他报的警,说我们这里有人嫖娼,幸亏我们老板路子野,要不你今天就出大事了!” 车宏轩急得满头大汗,也没理会还服务员,拿起夹包一边“谢谢”不离口,一边赶快跑去台算账。 女老板很客气,按照五个钟算账,服务员每人小费两百。 车宏轩交了钱扭头就走,到了外面还有点害怕,知道自己又被算计了,心想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多丢人啊!虽然头还有点晕,还是赶快打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车宏轩慌慌张张来到秦新明家里,秦新明两口子都在。 秦新明给车宏轩打了n次电话,就是没人接,又见他精神状态不好,笑着问:“车哥,跑哪里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车宏轩想想自己丢人的事强装镇静笑了,胡乱编个理由推说过去,让秦新明定个半夜的车票,然后三人便找个比较背静的地方边喝边聊,一直到了上车时间,两口子才依依不舍地送走车宏轩。 第二天到单位,车宏轩把谢厂长和王梅叫到办公室,高高兴兴拿过小夹包,准备把汇票交给会计王梅,让谢厂长和王梅去季鑫那里,把季鑫答应的提取十五万的事办把握。可是,坏了,找遍小兜兜也没有找到票子和协议,他抬头想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谢厂长瞪大眼睛问:“怎么了?”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汇票不见了。” 谢厂长惊讶地问:“那不坏了?” 王梅说:“要赶快找到,否则被坏人拿到刻个章子就能背书。” 车宏轩平静地说:“没事了,你们先回去。” “是。”王梅点点头。 谢厂长呼地站起身转身就走。 王梅说:“不行赶快报警。”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没那么严重。” 王梅忧心忡忡地准备离开。 车宏轩说:“你找个关系,看看这两天这笔钱进没进到他们账上。” 王梅摆摆手说:“这种事银行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车宏轩只好点点头说:“那就算了。” 王梅走后,车宏轩立即拿起电话给老袁打过去。老袁痛痛快快接了电话,笑呵呵问:“老弟回来了?” 车宏轩极力抑制自己的愤怒,平静地问:“汇票是不是在你手里?” 老袁满不在乎地说:“是啊老弟,我看你喝多了怕丢失,所以就带回公司了。当然,这也是为了资金能尽快到账。” 车宏轩仍然平静地说:“好了,我知道了。” 老袁仍然客气地说:“钱今天就能到账,你尽快找到季老板拿回应该分给你的利润。” 车宏轩冷笑一下说:“这个不急。” 两人结束通话。 车宏轩立即给季鑫打电话:“汇票收到了?” 季鑫说:“是,老袁把汇票交给我哥了,我哥把汇票交给出纳了,我没别的办法。” 车宏轩问:“钱到账后我的利润分成钱是不是可以立即拿到?” 季鑫说:“利润分成计算书我哥已经签字了,在我手里。但付款还需要他签字,否则出纳不能给办。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车宏轩客气地说:“给你添麻烦了,我这边急用钱,希望你尽快办理。” “放心好了。” 车宏轩放下电话。 这天吴艳的茶楼开业,车宏轩请了很多朋友,包括永丰铝业的曹老板和原来单位的好友,还有要好的同学,甚至就连电视台的记者都请来了。开业场面很大,大家都说一定来捧场。茶楼开业后效果不错,每天三楼的麻将桌几乎爆满,吴艳高高兴兴、兢兢业业地干着自己的事业。娇娇按照车宏轩的意见,一直帮吴艳打理生意。 安排完茶楼开业,车宏轩和老史正在办公室谈事,谢厂长和老高推门进来,两人坐在沙发上。 谢厂长说:“我和老高在季老板那里呆了两天,季老板终于让会计给办了,不过是先给五万,余下的明年给五万,后年给结清,我气的差点昏倒,干脆没要。” 车宏轩惊讶地问:“这是季鑫交代的?” 谢厂长气愤地说:“那还能有谁?” 老史冷笑一下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认了。” 老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季明那小子办事不行,我在公司生产处的时候接触过他,说话没准。” 车宏轩考虑一下,皱起眉头说:“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们外边的各个债主什么情况?” 老高喘着粗气抢先回答说:“这几家大户都不在乎这几个钱,做那么大生意欠那几个钱不算什么,我和你老丈人都去过了,没人担心,你就放心。” 谢厂长说:“像聂丽敏、李老板、范老板这些厂家都不会出问题,一个是欠的不多,即便欠点那也都是利润了。做纱窗的小老板还来过几次,告诉欠款的事不急,一直想请你吃饭。倒是钢材市场有一家,支票没存进去,好长时间也没来找我,昨天给我打电话,希望有时间给送个支票过去。” 车宏轩问:“多少钱?” “七千多。” 车宏轩吩咐道:“赶快给人家送去,诚信为本。” 谢厂长说:“是,人家一点都不担心我们。” 车宏轩点点头。 两位老人高高兴兴离开。 老史说:“小马给我来电话说审计报告孙局已经签字,他们送给事务所了,你应该尽快赶过去跟事务所接触,这是顶顶大事。” 车宏轩说:“我明天过去,但愿一切顺利。” 老史笑了说:“我看你信心不太足啊。”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明摆着的事,没有留下买路钱,不会轻易放行。审计报告提交给事务所那是大势所趋,一切奥妙都会在事务所发生,因为这不需要甲方负责。” 老史点点头说:“这样分析后边的事就更不好办了。” 车宏轩苦恼地说:“钱拿不回来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是先停停,休眠经营。” 老史问:“谢厂长说那个姓吴的小伙明年还有活,厂房是不是可以让他用?” 车宏轩点点头说:“可以,账要算清楚,房租和设备折旧都要搞清楚,工人工资更要讲明白。” “这些都没问题,主要是不能跟我们发生冲突。开发区加上保险公司的欠款如果都能回来,我们今年是大丰收啊!” 车宏轩说:“这个结果是已经确定的,我们只需要再坚持一下。” 两人一直谈到中午,车宏轩请大家去吃火锅。饭后车宏轩再三考虑,知道让季鑫再努力已经没有希望,他打电话告诉季鑫,同意先拿回五万,明天让王梅去取。 第二天早上车宏轩开车去古城市,他先到工地看看汪河几个人。汪河带着两个工人正在维修,告诉他钱不够了,他给汪河拿出五千,又唠了一会,开车来到办公大楼刘主任办公室。 刘主任办公室在六楼,小马和小张在外边大办公室,刘主任在里间小办公室。 小马和小张见车宏轩进来热情地站起身打招呼。 刘主任听见车宏轩来了也走出来,和车宏轩热情握手,几人就在外边的大办公室里坐下。 车宏轩说:“我来就一件事——要钱啊。” 刘主任笑了问:“上边沟通好啦?” 小张说:“商品经济社会,整明白了什么事都好办。” 车宏轩无奈地晃晃头。 刘主任说:“这件事我没办法帮忙。” 小马去窗前歪头往楼下停车场看一会,神秘地告诉车宏轩:“老板在家,不行你干脆去见见。哎,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提供的情报。” 车宏轩点点头说:“好,我去见他。” 车宏轩被逼无奈,只好下楼去见孙局。 孙局办公室是原来古明远用的那间,还是老样子,并没有重新装修。车宏轩当然比较熟悉。有位秘书把他挡在走廊,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让他进去。 孙局穿西服扎领带,头发梳得发出亮光来,看一眼车宏轩,微笑着请坐。 车宏轩坐在办公桌前,语气亲切地问:“孙局,你看我们很困难,春节前要是拿不到工程款,我就得跳楼。” 孙局客气地说:“你去事务所,和他们好好把相关问题搞清楚,我这边把钱给你准备好,争取让你们春节前拿到,好好过个春节。” 车宏轩不敢相信这是真话,他马上说:“最好您跟审计那边说句话。” 孙局笑了说:“没问题,我跟他们交代一下,让他们尽快办。结账的事我比你急,办完都好,拖拖拉拉的没意思。” 车宏轩告辞离开,下午来到事务所,没见到陈老板。等了一个多小时,陈老板还是没踪影,打电话也不接。 快下班了,陈老板电话打过来,说是在北京呢,三两天回不去。 车宏轩问:“家里这边谁负责我的事?” 陈老板说:“现在还没来得及安排呢。” 再想说什么,电话断了。车宏轩气得团团转,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三百二十五章 祸不单行(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五章 祸不单行(一) 车宏轩走出事务所,正不知道去哪里为好,山上老周突然来电话,告诉他装修活干完了,让他过来看看,顺便带两万工资。 事务所的事他等也没用,回公司更没什么意思,干脆去山里散散心。 山里活干得不错,看来老周卖力气了。院子四面栽满齐胸的小榆树,修剪得整整齐齐,这应该是在上冻之前、落叶之后干完的,这样成活率高。小榆树外边栽着两排四五米高碗口粗的核桃楸,院里栽了些山梨和一架野葡萄。院内院外打上水泥甬道,可以把车开到院里去。虽然山区雪大,可甬道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房子做了保温,刷上红色涂料,在这洁白的世界里显得特别醒目。室内铺了地砖,下面还有火地,烧起来房间温暖如春。墙壁刷的是象牙白涂料,配合着天棚鸭蛋青色的铝塑板,显得特别干净。新换上的塑料窗透明瓦亮,冬日的阳光暖哄哄地照进屋里。每个房间都放上一张双人床。他的房间更是宽敞明亮,还接了座机电话,电线杆子全部是山里砍的树木。最让他高兴的是把老虎洞的泉水用pvc管顺着水道引到房间里,用不了的水顺着下水道流淌下去。 车宏轩很高兴,知道钱花的不多,可效果非常好。 几名工人知道车宏轩要来,都等在这里,见到车宏轩,都夸讲这房子是青山城地区装修档次最高的,就是在县城里也不落后。 车宏轩路过县城的时候还像以往上山一样,买了好多菜,让大家卸车,然后请大家一起做饭准备喝酒。 车宏轩拿起座机给小胖子郎书记打过去,请他和魏村长过来喝酒。然后又给老史和吴艳、娇娇打电话,告诉他们山上电话。 在山上,车宏轩一呆就是一个礼拜。过元旦那天,他又跟郎书记、魏村长喝了酒。 车宏轩跟事务所陈老板联系过几次,都没有结果,即便过了新年,事务所还没有安排具体负责这件事的具体人员。很明显,事务所没有尽快完成审计的意愿,在无限期地拖。看来孙局这张关系网想牢牢把自己网住,其结果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朗朗乾坤,车宏轩不相信邪恶会战胜正义。他不想找陈军,也不再想找张大华,他坚信坚持就是胜利。 这天,车宏轩下山准备去县城洗澡。在山里呆的很舒服,没事带两条狗去爬山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享受,没有任何人打扰,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话,与世隔绝,静静然如处世外桃源。 洗澡期间,车宏轩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问:“你找谁啊?” “我是青山城镇的,我们六个人工资不给什么意思?” “什么情况,慢慢说。” “汪河把我们从工地撵回来,到现在工资还没发,眼看春节了谁家不用钱啊?今天必须给,我们就在你家楼下,还到医院找过你媳妇,她说不管,还让我们看了离婚证,我们怎么能找到你?” 车宏轩愤怒地骂道:“你们他妈有毛病啊?!工资钱归汪河管,你们到我家里闹什么?能闹你们就闹,钱一分没有,爱上哪告你们就上哪告去!” 工人不客气地说:“那我们就去派出所报案!”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别跟我放屁!” “你怎么欠钱不给还骂人?” “骂你怎么了?你该骂!难怪汪河收拾你们,败类!” 换了一个工人说话:“车老板你别急,我们也是听说别人都开工资了一时急的,病急乱投医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也是刚刚知道你在山里,要么我们去山里找你?” 车宏轩强硬地说:“打酱油跟拎瓶子的要钱,这点道理还不明白?你先等一下,我问问汪河再给你们回话。” “谢谢车老板,我们等你电话。” 车宏轩给汪河打电话气愤地问:“有几个人说是你从工地赶走的,到现在还没有开工资,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汪河解释说:“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春节前我回去给他们结账。这样,大叔你让他们给我打电话。妈的,现在不能给他们开工资,干活没能耐,要钱倒是很勤快!” 车宏轩说:“不要这样,毕竟没有多少钱,让他们到公司去闹对我影响不好。” 汪河为难地说:“可现在我手头上没有给他们准备这个钱啊。” 车宏轩说:“你把欠账数额给我发个短信,一会我把钱给你打过去。” 汪河说:“我记得不到三万。这几个王八蛋,我真想治治他们!” 车宏轩说:“一会我给你打过去三万,现场钱不够用一定要先打电话。” “好的大叔。” 车宏轩又把电话给闹事的工人打过去:“你们去找汪河,我已经跟他说好了,钱一会也会给他打过去。” 工人不高兴地问:“这么折腾,来回路费谁管?” 车宏轩反感地说:“你不是愿意折腾吗?本来在家打个电话就可以,跑到我家去干什么去?你们有毛病怎么的?” 工人强硬地说:“要是拿不到钱,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古城市政府门前躺着!” 车宏轩骂道:“你就是直接去火葬场都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车宏轩放下电话,又给汪河打电话:“一定把这几个人的工资处理好,不要让他们在现场胡闹。” “好的大叔,你放心。” 电话没打完,又有电话进来,车宏轩一看是谢蕊芬的,马上打过去:“什么事?” 谢蕊芬没好气地说:“你真行呀!帐主都闹到医院来了,人都让你丢尽了!你欠人家多少钱啊?拉家带口来了十几口人,有抱孩子的,还有瞎子,到医院就是哭。你说你,外边金屋藏娇,闹的桃色新闻满天飞,现在又跑来一帮要账的,你算什么人啊?谁不说你是有钱不还账在外边养小三?真跟你丢不起人啊!日子没发过了,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完了,赶快拿走滚蛋,我懒怠再见到你!” 车宏轩愤怒了,脸都气得发青,愤怒地说:“我们可以撕毁当初离婚时的承诺,既然如此,有些事就得重新谈一下。” 谢蕊芬满不在乎地说:“你说明白点。” 车宏轩说:“股票虽然在离婚时写明白了归你,可那是因为我们相互有承诺。现在没了承诺,你需要把本钱连同这些年的利息给我,否则我不会答应。我们原来买股票前后花了一百二十多万,加上这些年利息,你一次性给我一百五十万。房子和其他一切物品都归你。” 谢蕊芬气愤地骂道:“你去做梦!就是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也不可能给你,你真好意思!想要你就去法院告!”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你不要认为我好欺负!如果逼到我没有活路的时候,我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狗急了还知道跳墙呢!” 谢蕊芬冷笑一下说:“那你就找个高点墙准备跳,摔死了大家都省心!” 车宏轩警告说:“你不要幸灾乐祸!” 谢蕊芬说:“你也别吓唬我,我不在乎这些!拿死威胁我,亏你想得出!” 车宏轩威胁说:“没了活路,我只能是穷凶极恶!我希望我们好离好散,真的别闹出人命来!并且我的要求不过分,那些钱毕竟是我挣的。” 谢蕊芬说:“你还是尽快回来把东西取走!” 晚上,谢蕊芬发来一段短信:“同意把本钱给你一半,至于上涨那部分,完全是我呕心沥血的结果,跟你没有关系。感情上没了藕断丝连,金钱上没了牵肠挂肚,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你应该知道,我付出的是什么,那是金钱买不到的。哎,现在总算轻松了,有种挣脱加枷锁的感觉。” 车宏轩回复:“什么时候把钱给我?” “从明天起,每天给你存五万。” “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车宏轩终于明白,维护一个不受法律保护、已经丧失感情的婚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祸不单行(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五章 祸不单行(一) 车宏轩走出事务所,正不知道去哪里为好,山上老周突然来电话,告诉他装修活干完了,让他过来看看,顺便带两万工资。 事务所的事他等也没用,回公司更没什么意思,干脆去山里散散心。 山里活干得不错,看来老周卖力气了。院子四面栽满齐胸的小榆树,修剪得整整齐齐,这应该是在上冻之前、落叶之后干完的,这样成活率高。小榆树外边栽着两排四五米高碗口粗的核桃楸,院里栽了些山梨和一架野葡萄。院内院外打上水泥甬道,可以把车开到院里去。虽然山区雪大,可甬道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房子做了保温,刷上红色涂料,在这洁白的世界里显得特别醒目。室内铺了地砖,下面还有火地,烧起来房间温暖如春。墙壁刷的是象牙白涂料,配合着天棚鸭蛋青色的铝塑板,显得特别干净。新换上的塑料窗透明瓦亮,冬日的阳光暖哄哄地照进屋里。每个房间都放上一张双人床。他的房间更是宽敞明亮,还接了座机电话,电线杆子全部是山里砍的树木。最让他高兴的是把老虎洞的泉水用pvc管顺着水道引到房间里,用不了的水顺着下水道流淌下去。 车宏轩很高兴,知道钱花的不多,可效果非常好。 几名工人知道车宏轩要来,都等在这里,见到车宏轩,都夸讲这房子是青山城地区装修档次最高的,就是在县城里也不落后。 车宏轩路过县城的时候还像以往上山一样,买了好多菜,让大家卸车,然后请大家一起做饭准备喝酒。 车宏轩拿起座机给小胖子郎书记打过去,请他和魏村长过来喝酒。然后又给老史和吴艳、娇娇打电话,告诉他们山上电话。 在山上,车宏轩一呆就是一个礼拜。过元旦那天,他又跟郎书记、魏村长喝了酒。 车宏轩跟事务所陈老板联系过几次,都没有结果,即便过了新年,事务所还没有安排具体负责这件事的具体人员。很明显,事务所没有尽快完成审计的意愿,在无限期地拖。看来孙局这张关系网想牢牢把自己网住,其结果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朗朗乾坤,车宏轩不相信邪恶会战胜正义。他不想找陈军,也不再想找张大华,他坚信坚持就是胜利。 这天,车宏轩下山准备去县城洗澡。在山里呆的很舒服,没事带两条狗去爬山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享受,没有任何人打扰,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话,与世隔绝,静静然如处世外桃源。 洗澡期间,车宏轩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问:“你找谁啊?” “我是青山城镇的,我们六个人工资不给什么意思?” “什么情况,慢慢说。” “汪河把我们从工地撵回来,到现在工资还没发,眼看春节了谁家不用钱啊?今天必须给,我们就在你家楼下,还到医院找过你媳妇,她说不管,还让我们看了离婚证,我们怎么能找到你?” 车宏轩愤怒地骂道:“你们他妈有毛病啊?!工资钱归汪河管,你们到我家里闹什么?能闹你们就闹,钱一分没有,爱上哪告你们就上哪告去!” 工人不客气地说:“那我们就去派出所报案!”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别跟我放屁!” “你怎么欠钱不给还骂人?” “骂你怎么了?你该骂!难怪汪河收拾你们,败类!” 换了一个工人说话:“车老板你别急,我们也是听说别人都开工资了一时急的,病急乱投医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也是刚刚知道你在山里,要么我们去山里找你?” 车宏轩强硬地说:“打酱油跟拎瓶子的要钱,这点道理还不明白?你先等一下,我问问汪河再给你们回话。” “谢谢车老板,我们等你电话。” 车宏轩给汪河打电话气愤地问:“有几个人说是你从工地赶走的,到现在还没有开工资,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汪河解释说:“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春节前我回去给他们结账。这样,大叔你让他们给我打电话。妈的,现在不能给他们开工资,干活没能耐,要钱倒是很勤快!” 车宏轩说:“不要这样,毕竟没有多少钱,让他们到公司去闹对我影响不好。” 汪河为难地说:“可现在我手头上没有给他们准备这个钱啊。” 车宏轩说:“你把欠账数额给我发个短信,一会我把钱给你打过去。” 汪河说:“我记得不到三万。这几个王八蛋,我真想治治他们!” 车宏轩说:“一会我给你打过去三万,现场钱不够用一定要先打电话。” “好的大叔。” 车宏轩又把电话给闹事的工人打过去:“你们去找汪河,我已经跟他说好了,钱一会也会给他打过去。” 工人不高兴地问:“这么折腾,来回路费谁管?” 车宏轩反感地说:“你不是愿意折腾吗?本来在家打个电话就可以,跑到我家去干什么去?你们有毛病怎么的?” 工人强硬地说:“要是拿不到钱,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古城市政府门前躺着!” 车宏轩骂道:“你就是直接去火葬场都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车宏轩放下电话,又给汪河打电话:“一定把这几个人的工资处理好,不要让他们在现场胡闹。” “好的大叔,你放心。” 电话没打完,又有电话进来,车宏轩一看是谢蕊芬的,马上打过去:“什么事?” 谢蕊芬没好气地说:“你真行呀!帐主都闹到医院来了,人都让你丢尽了!你欠人家多少钱啊?拉家带口来了十几口人,有抱孩子的,还有瞎子,到医院就是哭。你说你,外边金屋藏娇,闹的桃色新闻满天飞,现在又跑来一帮要账的,你算什么人啊?谁不说你是有钱不还账在外边养小三?真跟你丢不起人啊!日子没发过了,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收拾完了,赶快拿走滚蛋,我懒怠再见到你!” 车宏轩愤怒了,脸都气得发青,愤怒地说:“我们可以撕毁当初离婚时的承诺,既然如此,有些事就得重新谈一下。” 谢蕊芬满不在乎地说:“你说明白点。” 车宏轩说:“股票虽然在离婚时写明白了归你,可那是因为我们相互有承诺。现在没了承诺,你需要把本钱连同这些年的利息给我,否则我不会答应。我们原来买股票前后花了一百二十多万,加上这些年利息,你一次性给我一百五十万。房子和其他一切物品都归你。” 谢蕊芬气愤地骂道:“你去做梦!就是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也不可能给你,你真好意思!想要你就去法院告!”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你不要认为我好欺负!如果逼到我没有活路的时候,我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狗急了还知道跳墙呢!” 谢蕊芬冷笑一下说:“那你就找个高点墙准备跳,摔死了大家都省心!” 车宏轩警告说:“你不要幸灾乐祸!” 谢蕊芬说:“你也别吓唬我,我不在乎这些!拿死威胁我,亏你想得出!” 车宏轩威胁说:“没了活路,我只能是穷凶极恶!我希望我们好离好散,真的别闹出人命来!并且我的要求不过分,那些钱毕竟是我挣的。” 谢蕊芬说:“你还是尽快回来把东西取走!” 晚上,谢蕊芬发来一段短信:“同意把本钱给你一半,至于上涨那部分,完全是我呕心沥血的结果,跟你没有关系。感情上没了藕断丝连,金钱上没了牵肠挂肚,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你应该知道,我付出的是什么,那是金钱买不到的。哎,现在总算轻松了,有种挣脱加枷锁的感觉。” 车宏轩回复:“什么时候把钱给我?” “从明天起,每天给你存五万。” “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车宏轩终于明白,维护一个不受法律保护、已经丧失感情的婚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祸不单行(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六章 祸不单行(二) 接谢蕊芬电话后,车宏轩知道事情已经达到无法挽回的程度,继续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现在自己不是风光时候,随遇而安。虽然不愿意吞下这颗苦果,可还有什么办法呢?回忆起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他虽然没有潸然泪目,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落寞地开车回家,情绪极其低落。谢蕊芬仍然没在家,真想打个电话,可冷静一想还是忍耐一下。早上起来嗓子干干的,咳两声喝杯凉水。他准备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公司去,算是告别这个家。起来先看看电话,竟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话,并且是同一个生号,这当然不是偶然,他马上打过去。 对方生硬地问:“你叫车宏轩?” 车宏轩皱起眉头瞪大眼睛问:“怎么啦?” “古城镇服装大厅你干过活?” 车宏轩感觉事情都处理利索了,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也生气地说:“你听清楚,不是我干的,是我介绍朋友干的。” 对方恶狠狠地说:“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明白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也给我听清楚,现在有帮刮大白的农民工把你告了,听明白没有,告的是你!” 车宏轩心情不好,又遇到这种事,气愤地说:“那就让他们告,该杀该刮随你们便!” “你先不用动火,把事情听完。他们说你欠他们的工资,一共是九千多。我是县劳动监察大队,我看这样,这两天你把事情处理利索,别让他到处告,搞得我们脑袋都疼!” “如果情况属实我会处理好。” “我通知他们明天在服装大市场等你。” “不用等我,让他们去找车老四。” “你一定要保持电话畅通,不能一整就是小秘书!” “那是我在山里,没有信号。” “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你逃跑了呢!” 车宏轩放下电话,给车老四打过去:“在哪里?” 车老四说:“在家里呢大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明年我想多包点地,现在大伙都去做服装,地很便宜,到时候大哥你还得帮我一把。” “弟妹没在家吗?” “没呀,在大厅当售货员呢。” “我问你,是不是还有刮大白的工资没发?” “算账的时候忙活忘了,干完活他们到外地去了,现在才回来要钱,真他妈气死人啦!” 车宏轩问:“欠人家多少钱?” 车老四干咳两声说:“欠九千多。去他妈的,不给,过午不候!” “不给?都告到县里啦!你们真是太糊涂了!这样,你陪他们挨个干活的地方都去看看,问问用户有什么意见没有,再测量一下面积讲讲价,把最后确定的价格告我,我把钱打给老三,你去他那里取,工资给人家开了。” 车老四愤愤地骂道:“这帮王八犊子!好的大哥,我给他们打电话。我说的事大哥你得想想办法呀。” “如果工地结账了我会帮你一把,如果不能结账,我就无法帮你。” “知道了大哥。” 车宏轩又给同学老邹打电话:“在哪里?” 老邹客气地问:“说,什么事?”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你说这帮糊涂虫,上次结账没处理利束,还有刮大白的工资九千多没开。” 老邹“哈哈哈”大笑一通说:“那叫什么事?办事还有那么办的?老车你别生气,我可不怪我,你看着办。” 车宏轩想想鼓足勇气说:“得把事情平息一下啊?” 老邹态度坚决地说:“不管不管,肯定不管。” 车宏轩只好说:“行,哪天没事给你打电话喝酒。” 老邹哈哈大笑一下说:“没喝就高了,还喝个屁?!看你这点事办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够人!” 车宏轩笑了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没再说什么,老周先放下电话。 车宏轩只能是打碎牙齿咽到肚里去。他心情极坏,想到破裂的家庭,不禁烦恼顿生。他认真考虑一下,为避免影响面太大,决定把东西悄悄搬到吴艳那里。搬完东西,便去茶楼逛逛。 进了茶楼,一个小姑娘坐在台里和他打招呼。 他问:“吴艳呢?” “回去睡觉了。” “娇娇呢?” “楼上呢。” 服务员过来给他倒茶,车宏轩坐下来喝茶。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吴艳衣着时髦高高兴兴地走进来,看见车宏轩坐在那里,惊喜地问:“哎呀,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打电话?” 车宏轩笑了说:“没什么事,坐一会品品茶,生意怎么样?” 吴艳满面春风地回答道:“非常好,比预想的要好。你们这里人太爱玩了,打麻将的不分白天晚上,玩起来没完没了,我寻思在二楼再加几张麻将桌,比喝茶效益好。” 车宏轩满意地点点头。 吴艳挨车宏轩坐下,高兴地说:“原来想自己看台,现在看来不行,白天我和娇娇必须换着上班,晚上上半夜我们俩要一起忙才行,下半夜也要留一个人。只是可惜,现在我们俩不能一起陪你喝酒了。” “这个没关系,效益好我就高兴了。” “嗨,还收了不少外汇,真的很不错。我寻思生意稳定下来后你陪我回趟老家,把爷爷奶奶和我爸接来,在这里买套房。” 车宏轩笑了说:“不如让娇娇陪你回去。” 吴艳明白什么意思,一撇嘴说:“行,不麻烦你!” 车宏轩问:“娇娇在楼上忙什么呢?” “还不是大点生意?一会我去把她换下来,让她陪你去吃饭。对了,娇娇得多在我这干一段,等我把人手培养好了再回你那里。” 车宏轩点点头说:“估计明年一年她大部分时间都可以在你这里。” “那就太谢谢你了!看你怎么没精神?” “和家里闹僵了,搬到你原来住的地方去了。我看你还有东西没搬过来,什么时候过去搬走,然后把钥匙给我。” 吴艳瞪大眼睛问:“你就不回家了?” “完事了。” “有手续吗?”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 吴艳笑了说:“好事呀!原来老古说过,人生有几大好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我给你找,好姑娘有得是,什么标准告诉我,等我回家的时候给你带来。”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你可歇着,不怕添乱子!” 吴艳恍然大悟道:“明白了,是不是要跟娇娇结婚?”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没有的事。” 吴艳老成持重地说:“行啊,稳定稳定再说也好。我去换娇娇。”说完,吴艳笑呵呵上楼去了。 不多功夫,娇娇满脸泛红地从楼上跑下来,坐在车宏轩身边。 车宏轩沉闷地说:“我和你阿姨闹翻了,已经搬出去了。” 娇娇惊讶地问:“怎么会这样?不是过的好好的吗?我怎么办?是不是也要搬出去?” “你们是亲戚,没必要。” 娇娇歪头想想说:“你这么说是我跟她近跟你远了?” 车宏轩笑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家都冷静冷静没坏处。你现在要跟我一起搬出去,她也许会转而对你有看法,不如看看情况再说。反正你现在住在娇娇这里也不怎么回去,还是等等再说。” 娇娇苦闷地问:“你搬到哪里去?” 车宏轩解释说:“吴艳原来住的地方。在工地没有结算之前,我不会经常在家,要去工地和山里。你这边公司有业务了就过去一下,没事的时候就在吴艳这里帮一段。在工程结算款到位之前,我不准备开展任何业务,也开展不起来。” 娇娇理解地点点头说:“我按照你的安排办。” 车宏轩像似很随便地问:“有没有考虑和吴艳一起干下去?” 娇娇立即不高兴地说:“你想赶我走?” “不是那个意思。” 娇娇有理有据地说:“我这是按照你的意见来帮忙的,目的是感谢人家帮过你。人家是老板,我算什么?干到一定程度不用我自己离开,人家一定会赶我走的。”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可是,公司那边现在很艰难,开工资都成问题。” 娇娇笑了说:“不怕,饿不死。” 车宏轩交代说:“账户里的钱没我的话一分钱不能动,每个月都要和王梅去公司收房租和设备磨损费。” 娇娇点点头说:“这还用你说?你把山里电话告诉我,有事我好联系你。” “好的。” 娇娇长叹一口说:“只要公司那边不忙,我就会呆在这里,她也会给我开工资。问题是你自己在外边,别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娇娇动情地说:“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给你做饭洗衣。” 车宏轩明白这个意思,笑了说:“这些事难不倒我,我很小就住独身宿舍,什么都能料理。” 娇娇只好说:“那好。” 车宏轩点点头,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三百二十六章 祸不单行(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六章 祸不单行(二) 接谢蕊芬电话后,车宏轩知道事情已经达到无法挽回的程度,继续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现在自己不是风光时候,随遇而安。虽然不愿意吞下这颗苦果,可还有什么办法呢?回忆起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他虽然没有潸然泪目,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落寞地开车回家,情绪极其低落。谢蕊芬仍然没在家,真想打个电话,可冷静一想还是忍耐一下。早上起来嗓子干干的,咳两声喝杯凉水。他准备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公司去,算是告别这个家。起来先看看电话,竟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话,并且是同一个生号,这当然不是偶然,他马上打过去。 对方生硬地问:“你叫车宏轩?” 车宏轩皱起眉头瞪大眼睛问:“怎么啦?” “古城镇服装大厅你干过活?” 车宏轩感觉事情都处理利索了,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也生气地说:“你听清楚,不是我干的,是我介绍朋友干的。” 对方恶狠狠地说:“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听不明白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也给我听清楚,现在有帮刮大白的农民工把你告了,听明白没有,告的是你!” 车宏轩心情不好,又遇到这种事,气愤地说:“那就让他们告,该杀该刮随你们便!” “你先不用动火,把事情听完。他们说你欠他们的工资,一共是九千多。我是县劳动监察大队,我看这样,这两天你把事情处理利索,别让他到处告,搞得我们脑袋都疼!” “如果情况属实我会处理好。” “我通知他们明天在服装大市场等你。” “不用等我,让他们去找车老四。” “你一定要保持电话畅通,不能一整就是小秘书!” “那是我在山里,没有信号。” “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你逃跑了呢!” 车宏轩放下电话,给车老四打过去:“在哪里?” 车老四说:“在家里呢大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明年我想多包点地,现在大伙都去做服装,地很便宜,到时候大哥你还得帮我一把。” “弟妹没在家吗?” “没呀,在大厅当售货员呢。” “我问你,是不是还有刮大白的工资没发?” “算账的时候忙活忘了,干完活他们到外地去了,现在才回来要钱,真他妈气死人啦!” 车宏轩问:“欠人家多少钱?” 车老四干咳两声说:“欠九千多。去他妈的,不给,过午不候!” “不给?都告到县里啦!你们真是太糊涂了!这样,你陪他们挨个干活的地方都去看看,问问用户有什么意见没有,再测量一下面积讲讲价,把最后确定的价格告我,我把钱打给老三,你去他那里取,工资给人家开了。” 车老四愤愤地骂道:“这帮王八犊子!好的大哥,我给他们打电话。我说的事大哥你得想想办法呀。” “如果工地结账了我会帮你一把,如果不能结账,我就无法帮你。” “知道了大哥。” 车宏轩又给同学老邹打电话:“在哪里?” 老邹客气地问:“说,什么事?”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你说这帮糊涂虫,上次结账没处理利束,还有刮大白的工资九千多没开。” 老邹“哈哈哈”大笑一通说:“那叫什么事?办事还有那么办的?老车你别生气,我可不怪我,你看着办。” 车宏轩想想鼓足勇气说:“得把事情平息一下啊?” 老邹态度坚决地说:“不管不管,肯定不管。” 车宏轩只好说:“行,哪天没事给你打电话喝酒。” 老邹哈哈大笑一下说:“没喝就高了,还喝个屁?!看你这点事办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够人!” 车宏轩笑了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没再说什么,老周先放下电话。 车宏轩只能是打碎牙齿咽到肚里去。他心情极坏,想到破裂的家庭,不禁烦恼顿生。他认真考虑一下,为避免影响面太大,决定把东西悄悄搬到吴艳那里。搬完东西,便去茶楼逛逛。 进了茶楼,一个小姑娘坐在台里和他打招呼。 他问:“吴艳呢?” “回去睡觉了。” “娇娇呢?” “楼上呢。” 服务员过来给他倒茶,车宏轩坐下来喝茶。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吴艳衣着时髦高高兴兴地走进来,看见车宏轩坐在那里,惊喜地问:“哎呀,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打电话?” 车宏轩笑了说:“没什么事,坐一会品品茶,生意怎么样?” 吴艳满面春风地回答道:“非常好,比预想的要好。你们这里人太爱玩了,打麻将的不分白天晚上,玩起来没完没了,我寻思在二楼再加几张麻将桌,比喝茶效益好。” 车宏轩满意地点点头。 吴艳挨车宏轩坐下,高兴地说:“原来想自己看台,现在看来不行,白天我和娇娇必须换着上班,晚上上半夜我们俩要一起忙才行,下半夜也要留一个人。只是可惜,现在我们俩不能一起陪你喝酒了。” “这个没关系,效益好我就高兴了。” “嗨,还收了不少外汇,真的很不错。我寻思生意稳定下来后你陪我回趟老家,把爷爷奶奶和我爸接来,在这里买套房。” 车宏轩笑了说:“不如让娇娇陪你回去。” 吴艳明白什么意思,一撇嘴说:“行,不麻烦你!” 车宏轩问:“娇娇在楼上忙什么呢?” “还不是大点生意?一会我去把她换下来,让她陪你去吃饭。对了,娇娇得多在我这干一段,等我把人手培养好了再回你那里。” 车宏轩点点头说:“估计明年一年她大部分时间都可以在你这里。” “那就太谢谢你了!看你怎么没精神?” “和家里闹僵了,搬到你原来住的地方去了。我看你还有东西没搬过来,什么时候过去搬走,然后把钥匙给我。” 吴艳瞪大眼睛问:“你就不回家了?” “完事了。” “有手续吗?”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 吴艳笑了说:“好事呀!原来老古说过,人生有几大好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我给你找,好姑娘有得是,什么标准告诉我,等我回家的时候给你带来。”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你可歇着,不怕添乱子!” 吴艳恍然大悟道:“明白了,是不是要跟娇娇结婚?” 车宏轩轻轻晃晃头说:“没有的事。” 吴艳老成持重地说:“行啊,稳定稳定再说也好。我去换娇娇。”说完,吴艳笑呵呵上楼去了。 不多功夫,娇娇满脸泛红地从楼上跑下来,坐在车宏轩身边。 车宏轩沉闷地说:“我和你阿姨闹翻了,已经搬出去了。” 娇娇惊讶地问:“怎么会这样?不是过的好好的吗?我怎么办?是不是也要搬出去?” “你们是亲戚,没必要。” 娇娇歪头想想说:“你这么说是我跟她近跟你远了?” 车宏轩笑了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家都冷静冷静没坏处。你现在要跟我一起搬出去,她也许会转而对你有看法,不如看看情况再说。反正你现在住在娇娇这里也不怎么回去,还是等等再说。” 娇娇苦闷地问:“你搬到哪里去?” 车宏轩解释说:“吴艳原来住的地方。在工地没有结算之前,我不会经常在家,要去工地和山里。你这边公司有业务了就过去一下,没事的时候就在吴艳这里帮一段。在工程结算款到位之前,我不准备开展任何业务,也开展不起来。” 娇娇理解地点点头说:“我按照你的安排办。” 车宏轩像似很随便地问:“有没有考虑和吴艳一起干下去?” 娇娇立即不高兴地说:“你想赶我走?” “不是那个意思。” 娇娇有理有据地说:“我这是按照你的意见来帮忙的,目的是感谢人家帮过你。人家是老板,我算什么?干到一定程度不用我自己离开,人家一定会赶我走的。” 车宏轩长叹一口说:“可是,公司那边现在很艰难,开工资都成问题。” 娇娇笑了说:“不怕,饿不死。” 车宏轩交代说:“账户里的钱没我的话一分钱不能动,每个月都要和王梅去公司收房租和设备磨损费。” 娇娇点点头说:“这还用你说?你把山里电话告诉我,有事我好联系你。” “好的。” 娇娇长叹一口说:“只要公司那边不忙,我就会呆在这里,她也会给我开工资。问题是你自己在外边,别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娇娇动情地说:“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给你做饭洗衣。” 车宏轩明白这个意思,笑了说:“这些事难不倒我,我很小就住独身宿舍,什么都能料理。” 娇娇只好说:“那好。” 车宏轩点点头,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三百二十七章 祸不单行(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七章 祸不单行(三) 娇娇一直在大门那里恋恋不舍地看着车宏轩离开,她知道他有多难,可自己并没有办法帮他,感觉万般无奈,心里难免酸酸的。 车宏轩开车直奔古城市开发区。 在冬日的暖阳下,工地的一栋栋崭新的大楼,楼上亮光闪闪的铝合金玻璃窗显得整个工地豪华而现代感十足。对于自己能有这样的作品,不管有多少坎坷,他都感到非常志豪。在工地外边看一会,他和已经上岗的保安打个招呼走进小区,几经周折找到汪河。 汪河带着两名工人背着工具箱正在维修,突然见到的车宏轩感觉又是亲近又是惊讶。 车宏轩站在汪河对面温和地问:“维修工作还顺利吗?” 汪河点点头说:“都是些小问题,好处理。属于我们的工程质量问题不多,主要是用户使用问题。由于好多用户并没有住进去,明年还要继续维修。” 车宏轩叮嘱说:“甲方要求我们一直坚持到全部用户入住,要保驾护航。这块费用刘主任答应不包括在合同内,另外给签单。你这边一定要做好记录,每天都要让他们和用户签字,每个月都要把账结清。” 汪河信心满满地说:“你放心大叔,这些事我都能做好,前两个月的钱已经打给公司。差一天不给钱我就给他们撂下,那些需要维修的用户就会去找他们。所以这方面工作你不用担心,我看甲方还可以,小小不然的也不计较,修一樘窗可以写两樘,这样维修起来也就有效益了。” 车宏轩满意的点点头,考虑一下说:“以后维修这部分款项不用打到公司去,你用起来更方便。有点效益也是你自己创造的,应该属于你的。” 汪河不是糊涂人,明白老板这样做是在担心自己维修工作坚持不下去。他虽然很渴望钱,可还是感觉不妥,明人不做暗事,便直白地说:“这样做不好,明显侵占了公司利益。大叔你放心,维修工作我一定安排好。” 车宏轩摆摆手微笑着说:“我不担心维修工作,付出就要有回报;你做出了贡献,多得点没有关系。” 汪河不再坚持自己意见,皱起眉头说:“有部分五金件损坏了,这里买的都是仿制品,质量很差。” 车宏轩警觉地说:“决不能用这些水货,已经维修的要换掉。你给谢厂长打电话,让他给你发货。” 汪河不好意思地说:“这边这家卖五金件的就是谢厂长给我介绍的,我一直没跟你说。现在个别用户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为了控制范围,我只好从没住人的房间里拆卸下来,给人家换上。大范围这样搞费工费时,并且一旦宣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一会我给谢厂长打电话,让排他负责发货。要记住,这个工地是我们的样板工程,今后会有用户来此参观考察。单就开发区来说,后边还有办公楼工程。你北面的工程也是看了这个工地的工程质量才把活交给你。所以虽然工程还没支付尾款,但这和工程质量没有关系,决不允许在质量上出一点问题。” 汪河说:“你得跟谢厂长说好,我尽量一个星期列一个单子,个别急的还要临时发快件,不要怕麻烦。”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个你尽管放心。维修工作技术上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汪河摆摆手说:“没问题。问题最多的是用户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平开内倒,打开窗户见开启扇往里倒马上用双手擎着,连喊再叫,我们就得负责讲解。这些用户也不看我们发的说明书,打不开硬拽,把执手都拉坏了!这样我们就要向用户收取工本费,否则一律不给维修。甲方小马和小张也同意了,还贴出通知。明年我的工程一开,临时抽人维修就可以,大叔你就不用派专人来这里。” 车宏轩满意地说:“那样最好。你知道我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活了五十来岁从来还没被钱憋过,不知道欠人钱是什么感觉,向人借钱是什么心情,现在都感受到了。你一定把现场的事办好,牵涉到后边六百多万的工程尾款,绝对不能出问题。” 汪河表态说:“大叔你尽管放心,有我在这里一切都会安排好,不管从私从公我都没有理由不干好。” 车宏轩关心地问:“住的地方冷不冷?” 汪河高兴地回答说:“我们住在这个小区临街的门市房,暖气很热,一点不冷。煤气管道也通了,做饭也方便,大叔你放心。” 车宏轩转而看着汪河问:“甲方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汪河“嗨”的长叹一声说:“其他承包单位都结账了,土建人都撤了,只有我们还没结账。有消息说我们没结账的原因是跟古明远的官司有关系,具体情况我就搞不清楚了。”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告别汪河,车宏轩马上赶到事务所,这是他此来的重点。前些天事务所陈老板一直说在外地,他只能等。在确定了今天回来的前提下,他马上赶过来。恰好陈老板在,只是还是那么忙,在走廊里和几个人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车宏轩站到了他对面,他马上迎过来握手,乐呵呵说:“车大老板,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会,我马上回去。” 车宏轩点点头答应一声,转身默默走进陈老板办公室。 待和那几个人谈完,陈老板满面春风地进屋来招呼车宏轩,又是递烟又是倒水,显得异常客气。这对于困难重重的车宏轩,似乎点燃一点希望之火。 车宏轩赶紧自己去倒水,不失时机地说:“我自己来。我们的审计搞得怎么样了?不能再拖了,再拖我就得跳楼了。” 陈老板喝口水,声音沙哑,打两下嗓笑眯眯摆摆手说:“现在真是太忙了,全是比你大的事,有些还是市长点名督办的,真的没时间考虑你的事。” 车宏轩仿佛感到一股凉水直冲心房,停下倒水,神情紧张地看着陈老板说:“陈老板你可不能这样,你这是拿我的小命在开玩笑!为了把工程如期干完,我在外边佘了好多材料,供应商都在眼巴巴等着呢,如果不能在春节前拿到欠款,他们还不吃了我?” 陈老板手机响了,向车宏轩摆摆手抱着电话一通“好好好”,然后竟然边喊边走出去。 车宏轩没办法阻拦走出去的车老板,眼睁睁听着他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走廊里,只能心急如焚地等待。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像在看守所里一样,眼看着日影在一点点向房间中间移动,陈老板却杳如黄鹤,一直到中午下班也没回来。车宏轩谨慎地打了两次电话,陈老板总是说“一会回去、一会回去”,可就是见不到人,气得他直跺脚。人在矮檐下又能怎么样呢?中午他在附近随便吃一点,为了不能失去机会,他马上又回到陈老板办公室,希望车老板能回来休息一会。可是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晚上下班后他又斗胆打个电话,陈老板干脆就不接了。没办法,车宏轩只好开车落寞地回到工地,找到汪河住的门市房,和几个人一起吃饭。 第二天,车宏轩又来到审计所陈老板办公室,等了一上午仍然没见到人。中午下班后再给陈老板打电话,这次痛痛快快接了,不过很客气地说陪市里领导去特区了,等几天才能回来。 车宏轩虽然急得五内具焚,可他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发火,一旦撕破脸皮事情就更没办法办了。在工地待两天,也见了刘主任,仍然没什么效果,等待审计报告是没办法绕开的环节。他只好开车回公司,住进自己的小屋。他不敢去公司,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来要账的,他没有勇气面对这些人。屋里很安静,他坐了一会又躺了一会,寂寞无聊,觉得这么呆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如果这么挨下去,自己不仅呆不下去,也会因为着急上火憋出病来。他打开电脑开始看红楼梦,小时候就酷爱文学,念书的时候还胡乱的写过小说。他觉得这个时候最能打发时间的莫过于写点东西。以前他看过不少书,当然包括四大名着,其他还有不少古典名着和现代书籍。看累了,他下楼到远一点的菜市场买了米面,备了一大塑料桶散白酒。自己爱吃鱼还有花生米之类,就买了花生米、鱼,回来做了两道菜,摆上小桌,倒上一大杯白酒,静静地喝起来——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自己喝闷酒。 第三百二十七章 祸不单行(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七章 祸不单行(三) 娇娇一直在大门那里恋恋不舍地看着车宏轩离开,她知道他有多难,可自己并没有办法帮他,感觉万般无奈,心里难免酸酸的。 车宏轩开车直奔古城市开发区。 在冬日的暖阳下,工地的一栋栋崭新的大楼,楼上亮光闪闪的铝合金玻璃窗显得整个工地豪华而现代感十足。对于自己能有这样的作品,不管有多少坎坷,他都感到非常志豪。在工地外边看一会,他和已经上岗的保安打个招呼走进小区,几经周折找到汪河。 汪河带着两名工人背着工具箱正在维修,突然见到的车宏轩感觉又是亲近又是惊讶。 车宏轩站在汪河对面温和地问:“维修工作还顺利吗?” 汪河点点头说:“都是些小问题,好处理。属于我们的工程质量问题不多,主要是用户使用问题。由于好多用户并没有住进去,明年还要继续维修。” 车宏轩叮嘱说:“甲方要求我们一直坚持到全部用户入住,要保驾护航。这块费用刘主任答应不包括在合同内,另外给签单。你这边一定要做好记录,每天都要让他们和用户签字,每个月都要把账结清。” 汪河信心满满地说:“你放心大叔,这些事我都能做好,前两个月的钱已经打给公司。差一天不给钱我就给他们撂下,那些需要维修的用户就会去找他们。所以这方面工作你不用担心,我看甲方还可以,小小不然的也不计较,修一樘窗可以写两樘,这样维修起来也就有效益了。” 车宏轩满意的点点头,考虑一下说:“以后维修这部分款项不用打到公司去,你用起来更方便。有点效益也是你自己创造的,应该属于你的。” 汪河不是糊涂人,明白老板这样做是在担心自己维修工作坚持不下去。他虽然很渴望钱,可还是感觉不妥,明人不做暗事,便直白地说:“这样做不好,明显侵占了公司利益。大叔你放心,维修工作我一定安排好。” 车宏轩摆摆手微笑着说:“我不担心维修工作,付出就要有回报;你做出了贡献,多得点没有关系。” 汪河不再坚持自己意见,皱起眉头说:“有部分五金件损坏了,这里买的都是仿制品,质量很差。” 车宏轩警觉地说:“决不能用这些水货,已经维修的要换掉。你给谢厂长打电话,让他给你发货。” 汪河不好意思地说:“这边这家卖五金件的就是谢厂长给我介绍的,我一直没跟你说。现在个别用户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为了控制范围,我只好从没住人的房间里拆卸下来,给人家换上。大范围这样搞费工费时,并且一旦宣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车宏轩不客气地说:“一会我给谢厂长打电话,让排他负责发货。要记住,这个工地是我们的样板工程,今后会有用户来此参观考察。单就开发区来说,后边还有办公楼工程。你北面的工程也是看了这个工地的工程质量才把活交给你。所以虽然工程还没支付尾款,但这和工程质量没有关系,决不允许在质量上出一点问题。” 汪河说:“你得跟谢厂长说好,我尽量一个星期列一个单子,个别急的还要临时发快件,不要怕麻烦。” 车宏轩点点头说:“这个你尽管放心。维修工作技术上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汪河摆摆手说:“没问题。问题最多的是用户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平开内倒,打开窗户见开启扇往里倒马上用双手擎着,连喊再叫,我们就得负责讲解。这些用户也不看我们发的说明书,打不开硬拽,把执手都拉坏了!这样我们就要向用户收取工本费,否则一律不给维修。甲方小马和小张也同意了,还贴出通知。明年我的工程一开,临时抽人维修就可以,大叔你就不用派专人来这里。” 车宏轩满意地说:“那样最好。你知道我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活了五十来岁从来还没被钱憋过,不知道欠人钱是什么感觉,向人借钱是什么心情,现在都感受到了。你一定把现场的事办好,牵涉到后边六百多万的工程尾款,绝对不能出问题。” 汪河表态说:“大叔你尽管放心,有我在这里一切都会安排好,不管从私从公我都没有理由不干好。” 车宏轩关心地问:“住的地方冷不冷?” 汪河高兴地回答说:“我们住在这个小区临街的门市房,暖气很热,一点不冷。煤气管道也通了,做饭也方便,大叔你放心。” 车宏轩转而看着汪河问:“甲方那边有什么新情况?” 汪河“嗨”的长叹一声说:“其他承包单位都结账了,土建人都撤了,只有我们还没结账。有消息说我们没结账的原因是跟古明远的官司有关系,具体情况我就搞不清楚了。” 车宏轩默默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告别汪河,车宏轩马上赶到事务所,这是他此来的重点。前些天事务所陈老板一直说在外地,他只能等。在确定了今天回来的前提下,他马上赶过来。恰好陈老板在,只是还是那么忙,在走廊里和几个人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车宏轩站到了他对面,他马上迎过来握手,乐呵呵说:“车大老板,你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会,我马上回去。” 车宏轩点点头答应一声,转身默默走进陈老板办公室。 待和那几个人谈完,陈老板满面春风地进屋来招呼车宏轩,又是递烟又是倒水,显得异常客气。这对于困难重重的车宏轩,似乎点燃一点希望之火。 车宏轩赶紧自己去倒水,不失时机地说:“我自己来。我们的审计搞得怎么样了?不能再拖了,再拖我就得跳楼了。” 陈老板喝口水,声音沙哑,打两下嗓笑眯眯摆摆手说:“现在真是太忙了,全是比你大的事,有些还是市长点名督办的,真的没时间考虑你的事。” 车宏轩仿佛感到一股凉水直冲心房,停下倒水,神情紧张地看着陈老板说:“陈老板你可不能这样,你这是拿我的小命在开玩笑!为了把工程如期干完,我在外边佘了好多材料,供应商都在眼巴巴等着呢,如果不能在春节前拿到欠款,他们还不吃了我?” 陈老板手机响了,向车宏轩摆摆手抱着电话一通“好好好”,然后竟然边喊边走出去。 车宏轩没办法阻拦走出去的车老板,眼睁睁听着他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走廊里,只能心急如焚地等待。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像在看守所里一样,眼看着日影在一点点向房间中间移动,陈老板却杳如黄鹤,一直到中午下班也没回来。车宏轩谨慎地打了两次电话,陈老板总是说“一会回去、一会回去”,可就是见不到人,气得他直跺脚。人在矮檐下又能怎么样呢?中午他在附近随便吃一点,为了不能失去机会,他马上又回到陈老板办公室,希望车老板能回来休息一会。可是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晚上下班后他又斗胆打个电话,陈老板干脆就不接了。没办法,车宏轩只好开车落寞地回到工地,找到汪河住的门市房,和几个人一起吃饭。 第二天,车宏轩又来到审计所陈老板办公室,等了一上午仍然没见到人。中午下班后再给陈老板打电话,这次痛痛快快接了,不过很客气地说陪市里领导去特区了,等几天才能回来。 车宏轩虽然急得五内具焚,可他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发火,一旦撕破脸皮事情就更没办法办了。在工地待两天,也见了刘主任,仍然没什么效果,等待审计报告是没办法绕开的环节。他只好开车回公司,住进自己的小屋。他不敢去公司,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来要账的,他没有勇气面对这些人。屋里很安静,他坐了一会又躺了一会,寂寞无聊,觉得这么呆下去不是个办法,必须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如果这么挨下去,自己不仅呆不下去,也会因为着急上火憋出病来。他打开电脑开始看红楼梦,小时候就酷爱文学,念书的时候还胡乱的写过小说。他觉得这个时候最能打发时间的莫过于写点东西。以前他看过不少书,当然包括四大名着,其他还有不少古典名着和现代书籍。看累了,他下楼到远一点的菜市场买了米面,备了一大塑料桶散白酒。自己爱吃鱼还有花生米之类,就买了花生米、鱼,回来做了两道菜,摆上小桌,倒上一大杯白酒,静静地喝起来——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自己喝闷酒。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祸不单行(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祸不单行(四) 时间一天天过去。车宏轩开始了闲来读书的寂寥生活,读完红楼梦又看三国,自己构思着怎样写一部小说,把自己这段经历如实的写出来。为了身心健康,又躲开熟人,每天晨起开车到浑河边上去跑步,太阳没升起来就往回来,到菜市场买点菜一天就不出屋了。这些日子他不敢开机,一开机就是几十个未接电话,全都是要账的。 现在公司还有不少人忙着干塑料窗。老史正在公司研究汪河明年的工程图纸,顺便让手下的干点家装。 车宏轩看完喜欢的书籍又看根据这些书籍改编的电视剧,还看百家讲坛的品评,把这些故事搞得明明白白的,照猫画虎,也开始动笔写小说。起先很慢,后来快一些,觉得不行了,又从头再来。 娇娇是个有心计的人,偶尔跑过来看看他,这让处境艰难的他感到很宽慰。 有一天老史高高兴兴过来看他,给他拿来两条硬中华烟、两瓶剑南春,告诉他这是纱窗厂老板送的。 车宏轩当然也很高兴,在这个艰难的时候竟然还有人记着自己的滴水之恩,非常感慨,激动地说:“这位纱窗厂小老板很不简单啊,超凡脱俗,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老史笑了说:“他经常去工地,知道没结账这回事,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车宏轩反驳说:“为人处世还是不一样,日后没有机会就罢了,有机会我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老史微微点点头说:“这也是他想要的。对了,曹老板让你抽时间给他打个电话。” 车宏轩眯起眼睛说:“现在跟他联系没必要。” 老史考虑一下说:“现在看来你还是不能去公司,每天都有人来要账,把谢厂长都搞急了,谁来和谁干仗。这些个帐主根本不相信甲方还欠我们六百多万,要一起去甲方那边询问清楚。” 车宏轩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大家知道了详细情况也许就不闹了,起码是心里有底了,他干咳两声说:“要尽快安排这件事,大家了解了情况也许我这边压力就会小一些。” 老史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这两天我就安排这件事。对了,一会我去给你买个神州行,方便和你联系。” “好的。” 老史缓解一下紧张气氛,笑了说:“这么点困难不算什么,你千万不要着急上火,保重身体。” 车宏轩解释说:“我没问题,你不用挂念。” 老史考虑一下说:“如果你不反对债主去甲方那里,我马上给刘主任打电话,让他帮忙把事情讲清楚。” 车宏轩说:“要跟债主们讲清楚,我们后边还有办公楼工程,决不允许跟甲方闹翻。” “我会跟他们讲清楚。这些人为的是要账,知道钱有着落就不会再闹事了。” “理论上是这样。” 老史站起身说:“我去买菜,再给你办个神州行。” 车宏轩也站起身说:“好,就麻烦你跑一圈。我现在不愿意出去,生怕见到熟人,没想到会混成这样。” 两人相对苦笑一下。 老史去买了菜,买了电话卡,又独自做了几道菜款待车宏轩。这对于困境中的车宏轩,无疑是巨大鼓舞。两人痛痛快快开始喝酒。 送走老史,车宏轩又打开电脑写作,写不下去了看着旁边的烟,打开拿出一支闻闻,索性抽了一支,从此戒了这么长时间的烟又捡起来了。 有一天吴艳来找他,告诉说姐姐、姐夫还有哥哥来了,想请他一起吃饭。车宏轩只好让吴艳安排个离家比较远的地方,和大家一起吃顿饭。 老史带领债主到工地后情况有了根本好转,大家相信欠债可以要回后就不再闹了。这时候距离春节还有十几天,车宏轩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又开车来到事务所,仍然没有见到陈老板。在事务所他得到消息,说陈老板去海南过冬了,春节前肯定回不来。被逼无奈,他只去工地送走了汪河,然后仍然回到自己的小屋。这天跑完步到早市,见梭鱼很新鲜就买了两条,中午得意洋洋地收拾干净炖上,倒了一杯散白酒,一边看电视一边开喝。 有人敲门。 车宏轩好生奇怪,这里从来没人来,今天怎么会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是刘斌老婆,热情地问:“弟妹怎么这么清闲?” 刘斌老婆绷着战斗脸,掐着腰,也不进屋,怒气冲冲地喊道:“姓车的你给我听好了,为了你刘斌现在还在外头逃亡,剩下我一个人上有老下有小,你现在落魄成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这两天把房子给我倒出来,我要收回!” 车宏轩奇怪地问:“当初你家买房子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这间房子给我吗?现在怎么往回要?再说我早就告诉你刘斌没事了,他在外边我联系不上,你不能怪我呀?” 刘斌老婆强硬地说:“你不用说这些!反正三证都在我手里,你不搬出去我就报警,找人砸门!” “你是不是不讲道理?” “和你讲什么道理?你以前说过请我们出国旅游,还许愿说在海南给我们买房子,这些全都是大话,我们就当放屁了!你这人我现在看清楚了,就是说大话使小钱的骗子!现在又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归。后天我来接房,以后我们就算两清了,你不认识刘斌,刘斌也没你这个朋友!”说完,“咣当”一声一脚踹在门上走了。 “你给我站住!”车宏轩愤怒地喊道,“你如果想收回这套房子,得去法院起诉。如果你想玩横的,我会把这套房子还给你,但会把给你新买的房子要回来!你别忘了,那套新买的房子用的是支票,现在我税还没交呢,信不信我会让税务局找你要房子!” “放屁!你少拿这些吓唬我,我不怕,两天后来收房子!”说完拂袖而去。 车宏轩很后悔,当初没有办理过户实在是缺火。他感觉情况不妙,也懒得和刘斌老婆干仗,干脆开车溜之大吉。临行前跟老史打个招呼。老史说家里没事了跟他去山里看看,认认门,回来正好去老家接爸妈来家里过年。两人一前一后开车上山,在本溪县农贸市场车宏轩花钱买了不少年货,还特意给老史买了条十七斤重的观音阁水库的大胖头。两人喝完羊汤,然后高高兴兴上山。 老周见经理来了,马上帮着搬东西。 两天后车宏轩开车下山送老史。 老史抬眼望去,阳光灿烂,群山巍峨,观音阁水库冰面上白雪茫茫,绒毯般一样申向大山深处,他不禁感慨地说:“真是个好地方啊,难怪你喜欢这里!”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应该说是个躲债的好地方。” 在工程尾款不能拿到手,外面供应商都快疯了的情况下,车宏轩感觉呆在山里是最好的选择。 老邹两口子多多少少知道点情况,他们努力做好一且,尽量照顾好老板,尽到自己的一点责任。 闲暇之余车宏轩还经常跟老周上山去砍柴。这里虽然有电,手机却没有信号,车宏轩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祸不单行(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八章 祸不单行(四) 时间一天天过去。车宏轩开始了闲来读书的寂寥生活,读完红楼梦又看三国,自己构思着怎样写一部小说,把自己这段经历如实的写出来。为了身心健康,又躲开熟人,每天晨起开车到浑河边上去跑步,太阳没升起来就往回来,到菜市场买点菜一天就不出屋了。这些日子他不敢开机,一开机就是几十个未接电话,全都是要账的。 现在公司还有不少人忙着干塑料窗。老史正在公司研究汪河明年的工程图纸,顺便让手下的干点家装。 车宏轩看完喜欢的书籍又看根据这些书籍改编的电视剧,还看百家讲坛的品评,把这些故事搞得明明白白的,照猫画虎,也开始动笔写小说。起先很慢,后来快一些,觉得不行了,又从头再来。 娇娇是个有心计的人,偶尔跑过来看看他,这让处境艰难的他感到很宽慰。 有一天老史高高兴兴过来看他,给他拿来两条硬中华烟、两瓶剑南春,告诉他这是纱窗厂老板送的。 车宏轩当然也很高兴,在这个艰难的时候竟然还有人记着自己的滴水之恩,非常感慨,激动地说:“这位纱窗厂小老板很不简单啊,超凡脱俗,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老史笑了说:“他经常去工地,知道没结账这回事,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车宏轩反驳说:“为人处世还是不一样,日后没有机会就罢了,有机会我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老史微微点点头说:“这也是他想要的。对了,曹老板让你抽时间给他打个电话。” 车宏轩眯起眼睛说:“现在跟他联系没必要。” 老史考虑一下说:“现在看来你还是不能去公司,每天都有人来要账,把谢厂长都搞急了,谁来和谁干仗。这些个帐主根本不相信甲方还欠我们六百多万,要一起去甲方那边询问清楚。” 车宏轩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大家知道了详细情况也许就不闹了,起码是心里有底了,他干咳两声说:“要尽快安排这件事,大家了解了情况也许我这边压力就会小一些。” 老史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这两天我就安排这件事。对了,一会我去给你买个神州行,方便和你联系。” “好的。” 老史缓解一下紧张气氛,笑了说:“这么点困难不算什么,你千万不要着急上火,保重身体。” 车宏轩解释说:“我没问题,你不用挂念。” 老史考虑一下说:“如果你不反对债主去甲方那里,我马上给刘主任打电话,让他帮忙把事情讲清楚。” 车宏轩说:“要跟债主们讲清楚,我们后边还有办公楼工程,决不允许跟甲方闹翻。” “我会跟他们讲清楚。这些人为的是要账,知道钱有着落就不会再闹事了。” “理论上是这样。” 老史站起身说:“我去买菜,再给你办个神州行。” 车宏轩也站起身说:“好,就麻烦你跑一圈。我现在不愿意出去,生怕见到熟人,没想到会混成这样。” 两人相对苦笑一下。 老史去买了菜,买了电话卡,又独自做了几道菜款待车宏轩。这对于困境中的车宏轩,无疑是巨大鼓舞。两人痛痛快快开始喝酒。 送走老史,车宏轩又打开电脑写作,写不下去了看着旁边的烟,打开拿出一支闻闻,索性抽了一支,从此戒了这么长时间的烟又捡起来了。 有一天吴艳来找他,告诉说姐姐、姐夫还有哥哥来了,想请他一起吃饭。车宏轩只好让吴艳安排个离家比较远的地方,和大家一起吃顿饭。 老史带领债主到工地后情况有了根本好转,大家相信欠债可以要回后就不再闹了。这时候距离春节还有十几天,车宏轩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又开车来到事务所,仍然没有见到陈老板。在事务所他得到消息,说陈老板去海南过冬了,春节前肯定回不来。被逼无奈,他只去工地送走了汪河,然后仍然回到自己的小屋。这天跑完步到早市,见梭鱼很新鲜就买了两条,中午得意洋洋地收拾干净炖上,倒了一杯散白酒,一边看电视一边开喝。 有人敲门。 车宏轩好生奇怪,这里从来没人来,今天怎么会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是刘斌老婆,热情地问:“弟妹怎么这么清闲?” 刘斌老婆绷着战斗脸,掐着腰,也不进屋,怒气冲冲地喊道:“姓车的你给我听好了,为了你刘斌现在还在外头逃亡,剩下我一个人上有老下有小,你现在落魄成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这两天把房子给我倒出来,我要收回!” 车宏轩奇怪地问:“当初你家买房子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这间房子给我吗?现在怎么往回要?再说我早就告诉你刘斌没事了,他在外边我联系不上,你不能怪我呀?” 刘斌老婆强硬地说:“你不用说这些!反正三证都在我手里,你不搬出去我就报警,找人砸门!” “你是不是不讲道理?” “和你讲什么道理?你以前说过请我们出国旅游,还许愿说在海南给我们买房子,这些全都是大话,我们就当放屁了!你这人我现在看清楚了,就是说大话使小钱的骗子!现在又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归。后天我来接房,以后我们就算两清了,你不认识刘斌,刘斌也没你这个朋友!”说完,“咣当”一声一脚踹在门上走了。 “你给我站住!”车宏轩愤怒地喊道,“你如果想收回这套房子,得去法院起诉。如果你想玩横的,我会把这套房子还给你,但会把给你新买的房子要回来!你别忘了,那套新买的房子用的是支票,现在我税还没交呢,信不信我会让税务局找你要房子!” “放屁!你少拿这些吓唬我,我不怕,两天后来收房子!”说完拂袖而去。 车宏轩很后悔,当初没有办理过户实在是缺火。他感觉情况不妙,也懒得和刘斌老婆干仗,干脆开车溜之大吉。临行前跟老史打个招呼。老史说家里没事了跟他去山里看看,认认门,回来正好去老家接爸妈来家里过年。两人一前一后开车上山,在本溪县农贸市场车宏轩花钱买了不少年货,还特意给老史买了条十七斤重的观音阁水库的大胖头。两人喝完羊汤,然后高高兴兴上山。 老周见经理来了,马上帮着搬东西。 两天后车宏轩开车下山送老史。 老史抬眼望去,阳光灿烂,群山巍峨,观音阁水库冰面上白雪茫茫,绒毯般一样申向大山深处,他不禁感慨地说:“真是个好地方啊,难怪你喜欢这里!” 车宏轩苦笑一下说:“应该说是个躲债的好地方。” 在工程尾款不能拿到手,外面供应商都快疯了的情况下,车宏轩感觉呆在山里是最好的选择。 老邹两口子多多少少知道点情况,他们努力做好一且,尽量照顾好老板,尽到自己的一点责任。 闲暇之余车宏轩还经常跟老周上山去砍柴。这里虽然有电,手机却没有信号,车宏轩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第三百二十九章 春心萌动(一) 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九章 春心萌动(一) 由于车宏轩电话一直不通,老家这边把他和古明远相提并论,舆论纷纷,都说这大名鼎鼎的哥俩都进去了,都废了。大家都明白,现在是市场经济,报废一个老板那是家常便饭,所以人们的传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车老三觉得一下好像比别人矮了不少,大有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情,跑到姐姐家,满脸沮丧地说:“我哥这回可完了,跟古明远一个下场,活神仙也救不了他,手机不通,公司不知道下落,家里电话没人接。” 姐姐正忙着服装生意,今年雇了几个人,生产尼克服销往莫斯科,虽然赚不到大钱,生意还不错,养家糊口的没问题。 “怎么了?你胡说什么?就是有什么事你嘴也要严实点,别有没有的顺嘴胡咧咧,一点把门的都没有!我不相信你哥哥会一头栽下去,他脑子好使,有肚量,做买卖遇到点困难难不倒他!”姐姐放下手里活,过来对车老三小声但很严厉地说。 车老“咳”了一声,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白了姐姐一眼说:“你就知道往好地方想!工程款要不回来,婚也离了,山也买了,车也没了,欠一屁股帐还不上,现在被我嫂子一脚踢出门,净身出户,光屁股跑出去了,住在一个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小屋里,再不就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彻底报废!现在满镇上都在谈论他,都说他和古明远一样,露多大脸现多大眼,爬多高摔多重。我看这回他是在劫难逃啊!嗨,错走一步,当初就不该下海经商!一步错步步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失足成千古恨!活该!” 姐姐被惊呆了,她最担心车宏轩走到这一步,可现实是真的来了。前些日子她还去找江燕,和人家夸自己弟弟如何如何,现在变成这样了,怎么拿脸对人?更重要的是弟弟如何能渡过难关,如果真的趴下了,老车家家族就会颜面尽失。 冷静一下,姐姐越想越难以接受,看着老三说:“我绝不相信,你也不要那样看,你哥哥从小就理事,两岁以后就没尿过炕,念三年的时候就陪爷爷下地。爱打鱼,自己看着就能把网编织出来,两年坚持织完,那种毅力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当年能在那么多考生中独自一人考上大学,靠的就是这股精神。小时候别人满街跑,你哥哥从来自己独自一人在家看书,别人毕业成家的成家找对象的找对象,你哥哥就不理会这些,独自奋斗。我相信他不会趴下,他外边还有那么多工程欠款没要回来,一旦要回来那不就是什么都解了?再说,你哥哥离开你嫂子说不定是跳出火海,往后会发大财!” 车老三愤愤不平地骂道:“你就搁那做梦!我问老史了,工程款被审计给卡主了,人家要回扣他不给,这年头官场上的人老狼了,全是他妈吃红肉拉白屎的货,不给钱谁给你办事?” 姐姐还是不信,但她知道人要是走背运的时候也没办法,喝口凉水都塞牙。她靠墙站在门口,好像浑身一下变得一点力气也没有,想了想说:“要不让你哥哥先过来住一段?我两个大儿子都能养活他,自己一个人别想不开憋个好歹的,不行你马上开车带我过去。” 车老三仍然气愤地说:“你别搁那大白天的说梦话!我哥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能回来丢人献脸的?我早就和他说过,我们有难处了可以找他,他有难处了我们帮办不了,他缺钱就不是少数,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没用。眼下最现实的是今年过春节,得给他准备两千子,别让他憋着。” 姐姐满脸哭相地说:“你这么想就对了,别忘了你哥哥的大恩大德。”姐姐两眼湿润,看着窗外说,“你嫂子真不是人,过了半辈子了一点感情也没有。能不能帮我找几个黑社会,我顾人去收拾她,出了事我兜着。哪怕吓唬一下也好,备不住能逼出钱来!” 车老三点点头说:“我也想过,可她说手里没钱你有什么办法?必须让我哥哥自己出头,起码知道我嫂子手里有多少钱。” “我找人收拾谢蕊芬,不拿钱就要她的命!” “我支持你干她!但是一打二吓唬,不能真的闹出事。” “闹出事能怎么的?我还能活五十岁?看咱们老车家没人了?” 车老三郁闷地说:“老史告诉我,大哥又搞了一处山,他在那里住。条件很不错,让我们不要挂念。” 姐姐拿过一个纸条说:“你把详细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他!” “你歇着!” “你赶快把地址告诉我!” “到原来的那个小山村里一问便知。” 两人又聊一会,车老三无精打采地走了。 姐姐一颗心悬起来,想着怎么帮帮大弟弟。 古城镇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古明远和车宏轩的事,像当年他们出生时一样。当地有句俗话:气人有笑人无,就是说你有权有势了有人嫉妒你,日子过落套了有人笑话你。在讲到古明远和车宏轩的时候,难免有人就是怀着这样心里,添油加醋,说古明远狗急跳墙跑了,还有人说他已经死在国外了。说车宏轩在外边养二奶,现在和小姘一起跑了。 这件事江燕一直不知道,因为她住的地方离镇上还有十好几里路,没人知道什么古明远、车宏轩的。 这些日子江燕看了几个对象,不是长得对不起观众就是个头半残废,更有甚者,竟然有人给她介绍个蹬三轮车的,四十多岁了带着两个孩子,气得她胸口都堵得慌。 按当地农村习惯,女孩子如果不继续读书,十七八岁就开始谈情说爱找婆家了,就是到大城市读书的女孩子,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就结婚成家了,像江燕这样三十多岁还不出嫁的,被世俗所不容。那些背后张家长李家短扯老婆舌的家庭妇女早就指指点点,笑话江家留着那么大个姑娘不嫁出去,说是父母不替儿女着想,耽误了孩子前程。更有甚者,江燕的弟弟也已经二十六七岁了,就等着她结婚了自己好办喜事。 江燕再三告诉父母,不要相信那些套路,先给弟弟办了没关系,要是自己这一辈子不找对象,弟弟就不结婚了? 父母还是坚持等一等。如此一来,家庭矛盾已经上升到以江燕找对象结婚为主,并且一天比一天紧张。越是这样,江燕越是不能将就。她从小就喜欢城市生活,对农村的生活条件从心里往外厌烦,冬天还好一些,夏天——尤其是阴天下雨,村子里到处泥泞,满街的猪屎鸡粪,被雨水一浇看了太恶心。那些茅房里的苍蝇更加令人讨厌,前仆后继,永远也打不绝。从小她就期望到城市去,那样生活起来会更适合她。可她的心愿没人知道,连母亲她都没告诉过,多年来只好默默地埋在心里。 江燕的父亲在村子里是很有名望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红白喜事,都找他帮忙,姑娘大了嫁不出去让他很没面子,暗地里没少上火。 江燕也懒得见人,除了出去谈生意,不愿意在村子里抛头露面,干脆呆在家里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收拾院子,没活干了看看书,看看电视,无耐的打发时间。 快过春节的时候家里杀猪,父母请来不少亲戚、邻居来吃饭。有人好心提起她的婚事,被她白了一眼,没人再敢说什么了。时下农村农业税取消了,农民工工资有保障,不管是外出打工的还是在家里种地的,收入都不错,过了腊月二十三就都等着过年了。家家杀猪请客,东家吃完西家吃,酒更是什么时候喝好了什么时候完,喝到半夜三更那是家常便饭。江家平时人情厚,轮到他家那就更不用说了,不喝好决不罢休。 往年江燕会陪大家喝酒,今年心情不好没上前,和母亲忙着给大家做菜。 喝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古城镇来一个开饭店的伙计,喝得差不多了信口开河。过去讲大屯子人小屯子狗,他拿出见过世面的架势,旁若无人手舞足蹈的对大家说:“过去讲一有权,二有钱,三有听诊器,四有方向盘。现在讲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家都想一夜暴富,其实这些全是瞎扯淡!人哪,够吃够喝就行,不要贪得无厌。我们古城镇曾经出过两个高人,都在镇南住,前后院。说来也奇,一个生在二月二龙抬头,一个生在三月三春雷响,后来两人都出人头地了,可好景不长,姓古的你们都知道了,前些日子出事跑了。现在姓车的那个也出事了,干买卖赔个精光,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说钱这个东西不能缺,可也不能多;缺了受憋,多了遭灾。来来来,我们喝酒,万岁老百姓,无钱一身轻!” 他还在那里胡咧咧,可这句话却被江燕听到了,她心里一震,撂下手里的活跑到自己住的小屋里坐下来细细想想,似乎一丝春意在心里萌动。车宏轩的形象在她心里感觉特别好,也是她追求的目标。以前她曾经几次想给车宏轩打电话,又觉得自己这么大个姑娘面子上过不去。现在既然他出事了,应该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并且按照这边的习惯,介绍业务也要给提成的。父亲也曾经说过,该给人家提成的钱已经准备好了,必须给,不能不讲信誉。其实她也明白,这里牵涉到李副县长,那应该是长期的靠山,所以父亲不希望断了车宏轩这条线。 江燕拿出手机打过去,电话里传来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她心里觉得不对:“既没销号,也没关机,他应该在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是不是在他的山上?”想到这里,她又给车宏轩的姐姐打个电话:“他在哪里?给我卖树苗得给他提成。快过年了,我的帐都结利索了,就差他了。” 姐姐沉默一下说:“现在他正是缺钱的时候,你这是雪中送炭求啊!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听老三说他生意不顺,工程款拿不到手,家里也闹翻了,离了,净身出户。我想明天先去找他老婆要钱,这么多年干买卖,不能就这么拉倒!车宏轩好说话,我们老车家可不是好惹的!见到他老婆后再去看他。” 江燕觉得大姐说的话没什么道理,一个外人去找人家离婚者要钱,不在理,可他又不好劝解,只好说:“车老板的电话没销号,也没关机,一定是在他的山上。” “他的山卖了,另外又搞一处,我知道地方。” 江燕顿一下,顾不了那些了,脸上热辣辣地说:“我现在正好没事,要么我明天开车陪你去看看他?今年多亏他了,树苗卖了一百多万,如果有困难,我会力所能及地帮一把。” 姐姐高兴地说:“那就太谢谢你了。患难之时见真情啊!他现在是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你起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打个电话,人老了不中用,别再睡过头了。” “好的,你放心。” 第二天江燕穿上从来还没上身的貂皮大衣,和姐姐开车来到车宏轩家。姐姐咣咣敲门,可里面并没有反应。 邻居开门出来问:“你们找谁?” 姐姐气哼哼回答说:“我是车宏轩姐姐。” “这些日子没见到他们两口子回来,有个小亲亲也没回来,你去他公司或者去医院找。” 两人出来开车去医院,结果谢蕊芬并不在医院。 谢蕊芬没在家,也没在班上,究竟在哪里呢? 事情是这样的,这段时间谢蕊芬正是春风得意时,有几件顺心事接踵而至,令她舒畅。 第一件事,吴小强前后一共给医院干了五千多平米的朔钢窗,工程干的干干净净,已经交工,领导和员工们全都满意,工程款全部到位。虽然价格不高,但吴小强除了把谢蕊芬的借款还上,自己还净剩二十多万。医院明年还有一万多平米塑钢窗,已经确定给吴小强干。这令谢蕊芬自豪,自己付出的努力和风险毕竟得到了回报,成就了一个年轻人创业的梦想。那种恩泽与人的凌驾感让她感到幸福。尤其吴小强有钱后,首先想的是报答自己,想的是哄自己高兴,想的是改善父母和妹妹的生活,就连一套新衣服都不买,没有张狂,没有忘本,没有把持不住,更没有像车宏轩那样整天在外边喝大酒,大把大把地花钱。 第二件事,去年买的门市房开盘后价格狂涨,开发商曾经找过她,想以每平米增加两千元的价格收购,目的是正题开发,她当然没有同意。 第三件事,股票全部卖掉后已经开始走低,她觉得自己干的太聪明了。在股票走低后,通过门市房的行情,她认为房地产市场有潜力,比把那些纸票子捏在手里有前途。她便在浑河北岸买了一处景观房,一百八十平米,花了一百二十多万。顶楼,获赠个空中花园,加上顶楼举架高可以加层,总面积达到将近三百平米。装修很讲究,她特意找一家好的装修公司,连装修再加上家具花了二十多万。客厅的南面原来是折线塑钢窗,现在改成圆弧落地幕墙,单反射玻璃。这单反射玻璃从里面可以向外看,从外面不能看到里面。她在幕墙下放了摇椅,闲暇时候洗完澡可以坐在摇椅上放眼望去,抬头可以看到蓝天白云,可以看到云卷云舒,晚上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斗和远处萤火虫般飞过的飞机。向下看,可以看到浑河两岸白雪皑皑,滑冰场上那相互追逐的优美的身姿,这太美了,这种愉悦心情真好。至于墙地砖和卫浴家具,虽然不是顶尖高档货,但也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她没有把买房子的事告诉任何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买这套房的目的有三个,一是找个背静出处,方便和吴小强出双入对,免得被熟人看扯老婆舌;二是增值潜力巨大;三是留给女儿,不管她在不在国外定居,回来的时候毕竟要有住处,国内毕竟有不动产。自己家做了半辈子买卖,不给孩子留点财产说不过去。 这些事办的密不透风,除了吴小强帮她忙来忙去几乎没有任何熟人知道,包括父母、兄弟姐妹。 谢蕊芬现在还没有想把娇娇赶走的意识,因为她不想处理那套房子,担心影响太大,正常上班的时候,她可能还要住那套房,因为近。 还有件事,不算什么好事,可也不是什么坏事。由于买了门市房,桑拿浴女老板认准了她是个大老板,经常给她打电话,说白了就是拉她去消费,拉她下水。 昨天晚上,桑拿浴女老板又来电话:“有好事啊姐姐,我刚从吉林老家回来,带来个新人,很帅,抽时间过来玩玩?” 谢蕊芬虽然有吴小强相伴,可还是野性难收,她客气地说:“这两天不行啊,工作太忙。再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毕竟是公职人员,不能经常出入那种地方。” “哎呀我的好姐姐,来我这里的客人比你有身份的多得是!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都这个时代了还干嘛那么苦自己?” “也不是,我毕竟是个上班的,不像你们做买卖的,可以那么随便。” “明天我请你吃海底捞,我想春节我们姐俩带他们出国去玩几天。” 谢蕊芬开心地笑了说:“见面再说。” “好的。现在办年卡两万一张,我可以给你打八折。这些日子买卖不好,你得拉妹妹一把。” “这个不行,不方便。” “放心姐姐,丑事家家有,不漏是好手,在我这里保密没问题,抽时间就过来。” “再说。” 两人聊聊了一会才结束通话。谢蕊芬虽然嘴上那样说,但这种事毕竟充满诱惑,所以她并没有断然拒绝。 车宏轩姐姐来这天,正赶上吴小强要回去看妈妈和妹妹,给她们送年货,也要顺便去看看爸爸。这会儿两人刚刚懒洋洋起来,谢蕊芬去做早餐,吴小强开始收拾卫生,给鱼缸换水,给花草浇水。 姐姐和江燕来到车宏轩的公司,看见打更的聋子,现在公司已经放假了,除了聋子没有别人。 江燕一眼看到聋子办公桌玻璃板底下压着通讯录,告诉娇娇给老史打个电话。 老史见是的姐姐的电话,笑了说:“怎么了?” “电话找不到谢蕊芬,她怎么回事?” 老史笑了问:“你找人家干什么?” 姐姐愤怒地说:“她怎么的,以为我们老车架好欺负?” 老史客气地说:“大姐你不要胡来,你这是隔着锅台上炕!一旦惹出麻烦日后我们老板不好处理。你还是先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不要莽撞。这里不是你们农村,不能任性胡来。他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想静一静在山里待一段。” “你可别说了,老家那边都传疯了,说他跟古明远一个结局,没个好了!” “那都是胡说八道!” “你知不知道谢蕊芬电话?” 老史把电话给姐姐,然后说:“你回去,晚上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好的弟弟。” 姐姐放下电话,转身给谢蕊芬打,电话关机。没办法,姐姐对江燕说:“可不像传说的那样,车宏轩没有大事。咱们那里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嘴那么损,谁抱他家孩子下井了这么的?” 江燕高兴地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底了。 两人愉快的开车赶往东山里。 第三百二十九章 春心萌动(一) 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二十九章 春心萌动(一) 由于车宏轩电话一直不通,老家这边把他和古明远相提并论,舆论纷纷,都说这大名鼎鼎的哥俩都进去了,都废了。大家都明白,现在是市场经济,报废一个老板那是家常便饭,所以人们的传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车老三觉得一下好像比别人矮了不少,大有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情,跑到姐姐家,满脸沮丧地说:“我哥这回可完了,跟古明远一个下场,活神仙也救不了他,手机不通,公司不知道下落,家里电话没人接。” 姐姐正忙着服装生意,今年雇了几个人,生产尼克服销往莫斯科,虽然赚不到大钱,生意还不错,养家糊口的没问题。 “怎么了?你胡说什么?就是有什么事你嘴也要严实点,别有没有的顺嘴胡咧咧,一点把门的都没有!我不相信你哥哥会一头栽下去,他脑子好使,有肚量,做买卖遇到点困难难不倒他!”姐姐放下手里活,过来对车老三小声但很严厉地说。 车老“咳”了一声,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白了姐姐一眼说:“你就知道往好地方想!工程款要不回来,婚也离了,山也买了,车也没了,欠一屁股帐还不上,现在被我嫂子一脚踢出门,净身出户,光屁股跑出去了,住在一个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小屋里,再不就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彻底报废!现在满镇上都在谈论他,都说他和古明远一样,露多大脸现多大眼,爬多高摔多重。我看这回他是在劫难逃啊!嗨,错走一步,当初就不该下海经商!一步错步步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失足成千古恨!活该!” 姐姐被惊呆了,她最担心车宏轩走到这一步,可现实是真的来了。前些日子她还去找江燕,和人家夸自己弟弟如何如何,现在变成这样了,怎么拿脸对人?更重要的是弟弟如何能渡过难关,如果真的趴下了,老车家家族就会颜面尽失。 冷静一下,姐姐越想越难以接受,看着老三说:“我绝不相信,你也不要那样看,你哥哥从小就理事,两岁以后就没尿过炕,念三年的时候就陪爷爷下地。爱打鱼,自己看着就能把网编织出来,两年坚持织完,那种毅力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当年能在那么多考生中独自一人考上大学,靠的就是这股精神。小时候别人满街跑,你哥哥从来自己独自一人在家看书,别人毕业成家的成家找对象的找对象,你哥哥就不理会这些,独自奋斗。我相信他不会趴下,他外边还有那么多工程欠款没要回来,一旦要回来那不就是什么都解了?再说,你哥哥离开你嫂子说不定是跳出火海,往后会发大财!” 车老三愤愤不平地骂道:“你就搁那做梦!我问老史了,工程款被审计给卡主了,人家要回扣他不给,这年头官场上的人老狼了,全是他妈吃红肉拉白屎的货,不给钱谁给你办事?” 姐姐还是不信,但她知道人要是走背运的时候也没办法,喝口凉水都塞牙。她靠墙站在门口,好像浑身一下变得一点力气也没有,想了想说:“要不让你哥哥先过来住一段?我两个大儿子都能养活他,自己一个人别想不开憋个好歹的,不行你马上开车带我过去。” 车老三仍然气愤地说:“你别搁那大白天的说梦话!我哥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能回来丢人献脸的?我早就和他说过,我们有难处了可以找他,他有难处了我们帮办不了,他缺钱就不是少数,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没用。眼下最现实的是今年过春节,得给他准备两千子,别让他憋着。” 姐姐满脸哭相地说:“你这么想就对了,别忘了你哥哥的大恩大德。”姐姐两眼湿润,看着窗外说,“你嫂子真不是人,过了半辈子了一点感情也没有。能不能帮我找几个黑社会,我顾人去收拾她,出了事我兜着。哪怕吓唬一下也好,备不住能逼出钱来!” 车老三点点头说:“我也想过,可她说手里没钱你有什么办法?必须让我哥哥自己出头,起码知道我嫂子手里有多少钱。” “我找人收拾谢蕊芬,不拿钱就要她的命!” “我支持你干她!但是一打二吓唬,不能真的闹出事。” “闹出事能怎么的?我还能活五十岁?看咱们老车家没人了?” 车老三郁闷地说:“老史告诉我,大哥又搞了一处山,他在那里住。条件很不错,让我们不要挂念。” 姐姐拿过一个纸条说:“你把详细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他!” “你歇着!” “你赶快把地址告诉我!” “到原来的那个小山村里一问便知。” 两人又聊一会,车老三无精打采地走了。 姐姐一颗心悬起来,想着怎么帮帮大弟弟。 古城镇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古明远和车宏轩的事,像当年他们出生时一样。当地有句俗话:气人有笑人无,就是说你有权有势了有人嫉妒你,日子过落套了有人笑话你。在讲到古明远和车宏轩的时候,难免有人就是怀着这样心里,添油加醋,说古明远狗急跳墙跑了,还有人说他已经死在国外了。说车宏轩在外边养二奶,现在和小姘一起跑了。 这件事江燕一直不知道,因为她住的地方离镇上还有十好几里路,没人知道什么古明远、车宏轩的。 这些日子江燕看了几个对象,不是长得对不起观众就是个头半残废,更有甚者,竟然有人给她介绍个蹬三轮车的,四十多岁了带着两个孩子,气得她胸口都堵得慌。 按当地农村习惯,女孩子如果不继续读书,十七八岁就开始谈情说爱找婆家了,就是到大城市读书的女孩子,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就结婚成家了,像江燕这样三十多岁还不出嫁的,被世俗所不容。那些背后张家长李家短扯老婆舌的家庭妇女早就指指点点,笑话江家留着那么大个姑娘不嫁出去,说是父母不替儿女着想,耽误了孩子前程。更有甚者,江燕的弟弟也已经二十六七岁了,就等着她结婚了自己好办喜事。 江燕再三告诉父母,不要相信那些套路,先给弟弟办了没关系,要是自己这一辈子不找对象,弟弟就不结婚了? 父母还是坚持等一等。如此一来,家庭矛盾已经上升到以江燕找对象结婚为主,并且一天比一天紧张。越是这样,江燕越是不能将就。她从小就喜欢城市生活,对农村的生活条件从心里往外厌烦,冬天还好一些,夏天——尤其是阴天下雨,村子里到处泥泞,满街的猪屎鸡粪,被雨水一浇看了太恶心。那些茅房里的苍蝇更加令人讨厌,前仆后继,永远也打不绝。从小她就期望到城市去,那样生活起来会更适合她。可她的心愿没人知道,连母亲她都没告诉过,多年来只好默默地埋在心里。 江燕的父亲在村子里是很有名望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红白喜事,都找他帮忙,姑娘大了嫁不出去让他很没面子,暗地里没少上火。 江燕也懒得见人,除了出去谈生意,不愿意在村子里抛头露面,干脆呆在家里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收拾院子,没活干了看看书,看看电视,无耐的打发时间。 快过春节的时候家里杀猪,父母请来不少亲戚、邻居来吃饭。有人好心提起她的婚事,被她白了一眼,没人再敢说什么了。时下农村农业税取消了,农民工工资有保障,不管是外出打工的还是在家里种地的,收入都不错,过了腊月二十三就都等着过年了。家家杀猪请客,东家吃完西家吃,酒更是什么时候喝好了什么时候完,喝到半夜三更那是家常便饭。江家平时人情厚,轮到他家那就更不用说了,不喝好决不罢休。 往年江燕会陪大家喝酒,今年心情不好没上前,和母亲忙着给大家做菜。 喝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从古城镇来一个开饭店的伙计,喝得差不多了信口开河。过去讲大屯子人小屯子狗,他拿出见过世面的架势,旁若无人手舞足蹈的对大家说:“过去讲一有权,二有钱,三有听诊器,四有方向盘。现在讲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家都想一夜暴富,其实这些全是瞎扯淡!人哪,够吃够喝就行,不要贪得无厌。我们古城镇曾经出过两个高人,都在镇南住,前后院。说来也奇,一个生在二月二龙抬头,一个生在三月三春雷响,后来两人都出人头地了,可好景不长,姓古的你们都知道了,前些日子出事跑了。现在姓车的那个也出事了,干买卖赔个精光,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说钱这个东西不能缺,可也不能多;缺了受憋,多了遭灾。来来来,我们喝酒,万岁老百姓,无钱一身轻!” 他还在那里胡咧咧,可这句话却被江燕听到了,她心里一震,撂下手里的活跑到自己住的小屋里坐下来细细想想,似乎一丝春意在心里萌动。车宏轩的形象在她心里感觉特别好,也是她追求的目标。以前她曾经几次想给车宏轩打电话,又觉得自己这么大个姑娘面子上过不去。现在既然他出事了,应该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并且按照这边的习惯,介绍业务也要给提成的。父亲也曾经说过,该给人家提成的钱已经准备好了,必须给,不能不讲信誉。其实她也明白,这里牵涉到李副县长,那应该是长期的靠山,所以父亲不希望断了车宏轩这条线。 江燕拿出手机打过去,电话里传来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她心里觉得不对:“既没销号,也没关机,他应该在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是不是在他的山上?”想到这里,她又给车宏轩的姐姐打个电话:“他在哪里?给我卖树苗得给他提成。快过年了,我的帐都结利索了,就差他了。” 姐姐沉默一下说:“现在他正是缺钱的时候,你这是雪中送炭求啊!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听老三说他生意不顺,工程款拿不到手,家里也闹翻了,离了,净身出户。我想明天先去找他老婆要钱,这么多年干买卖,不能就这么拉倒!车宏轩好说话,我们老车家可不是好惹的!见到他老婆后再去看他。” 江燕觉得大姐说的话没什么道理,一个外人去找人家离婚者要钱,不在理,可他又不好劝解,只好说:“车老板的电话没销号,也没关机,一定是在他的山上。” “他的山卖了,另外又搞一处,我知道地方。” 江燕顿一下,顾不了那些了,脸上热辣辣地说:“我现在正好没事,要么我明天开车陪你去看看他?今年多亏他了,树苗卖了一百多万,如果有困难,我会力所能及地帮一把。” 姐姐高兴地说:“那就太谢谢你了。患难之时见真情啊!他现在是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你起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打个电话,人老了不中用,别再睡过头了。” “好的,你放心。” 第二天江燕穿上从来还没上身的貂皮大衣,和姐姐开车来到车宏轩家。姐姐咣咣敲门,可里面并没有反应。 邻居开门出来问:“你们找谁?” 姐姐气哼哼回答说:“我是车宏轩姐姐。” “这些日子没见到他们两口子回来,有个小亲亲也没回来,你去他公司或者去医院找。” 两人出来开车去医院,结果谢蕊芬并不在医院。 谢蕊芬没在家,也没在班上,究竟在哪里呢? 事情是这样的,这段时间谢蕊芬正是春风得意时,有几件顺心事接踵而至,令她舒畅。 第一件事,吴小强前后一共给医院干了五千多平米的朔钢窗,工程干的干干净净,已经交工,领导和员工们全都满意,工程款全部到位。虽然价格不高,但吴小强除了把谢蕊芬的借款还上,自己还净剩二十多万。医院明年还有一万多平米塑钢窗,已经确定给吴小强干。这令谢蕊芬自豪,自己付出的努力和风险毕竟得到了回报,成就了一个年轻人创业的梦想。那种恩泽与人的凌驾感让她感到幸福。尤其吴小强有钱后,首先想的是报答自己,想的是哄自己高兴,想的是改善父母和妹妹的生活,就连一套新衣服都不买,没有张狂,没有忘本,没有把持不住,更没有像车宏轩那样整天在外边喝大酒,大把大把地花钱。 第二件事,去年买的门市房开盘后价格狂涨,开发商曾经找过她,想以每平米增加两千元的价格收购,目的是正题开发,她当然没有同意。 第三件事,股票全部卖掉后已经开始走低,她觉得自己干的太聪明了。在股票走低后,通过门市房的行情,她认为房地产市场有潜力,比把那些纸票子捏在手里有前途。她便在浑河北岸买了一处景观房,一百八十平米,花了一百二十多万。顶楼,获赠个空中花园,加上顶楼举架高可以加层,总面积达到将近三百平米。装修很讲究,她特意找一家好的装修公司,连装修再加上家具花了二十多万。客厅的南面原来是折线塑钢窗,现在改成圆弧落地幕墙,单反射玻璃。这单反射玻璃从里面可以向外看,从外面不能看到里面。她在幕墙下放了摇椅,闲暇时候洗完澡可以坐在摇椅上放眼望去,抬头可以看到蓝天白云,可以看到云卷云舒,晚上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斗和远处萤火虫般飞过的飞机。向下看,可以看到浑河两岸白雪皑皑,滑冰场上那相互追逐的优美的身姿,这太美了,这种愉悦心情真好。至于墙地砖和卫浴家具,虽然不是顶尖高档货,但也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她没有把买房子的事告诉任何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买这套房的目的有三个,一是找个背静出处,方便和吴小强出双入对,免得被熟人看扯老婆舌;二是增值潜力巨大;三是留给女儿,不管她在不在国外定居,回来的时候毕竟要有住处,国内毕竟有不动产。自己家做了半辈子买卖,不给孩子留点财产说不过去。 这些事办的密不透风,除了吴小强帮她忙来忙去几乎没有任何熟人知道,包括父母、兄弟姐妹。 谢蕊芬现在还没有想把娇娇赶走的意识,因为她不想处理那套房子,担心影响太大,正常上班的时候,她可能还要住那套房,因为近。 还有件事,不算什么好事,可也不是什么坏事。由于买了门市房,桑拿浴女老板认准了她是个大老板,经常给她打电话,说白了就是拉她去消费,拉她下水。 昨天晚上,桑拿浴女老板又来电话:“有好事啊姐姐,我刚从吉林老家回来,带来个新人,很帅,抽时间过来玩玩?” 谢蕊芬虽然有吴小强相伴,可还是野性难收,她客气地说:“这两天不行啊,工作太忙。再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毕竟是公职人员,不能经常出入那种地方。” “哎呀我的好姐姐,来我这里的客人比你有身份的多得是!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都这个时代了还干嘛那么苦自己?” “也不是,我毕竟是个上班的,不像你们做买卖的,可以那么随便。” “明天我请你吃海底捞,我想春节我们姐俩带他们出国去玩几天。” 谢蕊芬开心地笑了说:“见面再说。” “好的。现在办年卡两万一张,我可以给你打八折。这些日子买卖不好,你得拉妹妹一把。” “这个不行,不方便。” “放心姐姐,丑事家家有,不漏是好手,在我这里保密没问题,抽时间就过来。” “再说。” 两人聊聊了一会才结束通话。谢蕊芬虽然嘴上那样说,但这种事毕竟充满诱惑,所以她并没有断然拒绝。 车宏轩姐姐来这天,正赶上吴小强要回去看妈妈和妹妹,给她们送年货,也要顺便去看看爸爸。这会儿两人刚刚懒洋洋起来,谢蕊芬去做早餐,吴小强开始收拾卫生,给鱼缸换水,给花草浇水。 姐姐和江燕来到车宏轩的公司,看见打更的聋子,现在公司已经放假了,除了聋子没有别人。 江燕一眼看到聋子办公桌玻璃板底下压着通讯录,告诉娇娇给老史打个电话。 老史见是的姐姐的电话,笑了说:“怎么了?” “电话找不到谢蕊芬,她怎么回事?” 老史笑了问:“你找人家干什么?” 姐姐愤怒地说:“她怎么的,以为我们老车架好欺负?” 老史客气地说:“大姐你不要胡来,你这是隔着锅台上炕!一旦惹出麻烦日后我们老板不好处理。你还是先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不要莽撞。这里不是你们农村,不能任性胡来。他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想静一静在山里待一段。” “你可别说了,老家那边都传疯了,说他跟古明远一个结局,没个好了!” “那都是胡说八道!” “你知不知道谢蕊芬电话?” 老史把电话给姐姐,然后说:“你回去,晚上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好的弟弟。” 姐姐放下电话,转身给谢蕊芬打,电话关机。没办法,姐姐对江燕说:“可不像传说的那样,车宏轩没有大事。咱们那里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嘴那么损,谁抱他家孩子下井了这么的?” 江燕高兴地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底了。 两人愉快的开车赶往东山里。 第三百三十章 春心萌动(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章 春心萌动(二) 姐姐和江燕两个来小时就来到本溪县。就在这个时候,姐姐接到老史电话,说他接到车宏轩命令,今天要上山,估计两点钟到本溪县,让姐姐在那里等他。 江燕一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听说过这里羊汤有名,便请姐姐去喝羊汤。饭后,姐姐说给车宏轩带点年货,江燕觉得是个好主意,但她还不想这样做,便陪着姐姐到农贸市场逛了一阵子。 买完年货也才十二点多一点,距离两点钟还有好长时间。江燕见停车场附近有家规模好大的洗浴中心,便对姐姐说:“不如告诉老史我们在这家洗浴中心等他,他到了给我们打电话就好。正好快春节了,我们洗个澡。” 姐姐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给老史打电话。春节前我也正好准备洗个澡。” 江燕提出洗澡是因为自己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累了,加上家里最近特别忙也没时间去洗澡,正好现在有时间,不如忙里偷闲把这件事办了。 姐姐却胡思乱想,以为江燕是为了见车宏轩。更衣的时候姐姐特意下意思地看看江燕的身体,见她身体匀称,肌肤光泽,两腿笔直而圆润,不由得想到:“假如美梦成真,我弟弟真是个幸福的人!” 江燕不好意思笑了,向姐姐一努嘴。 洗后两人躺在休息大厅,姐姐要了两瓶矿泉水,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江燕红扑扑的脸说:“最近家里这边对我弟弟有很多传言,什么又是和古明远一样进去了,又是破产了和小姘私奔了,都是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相信。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弟弟的人品我干打保票,绝不会在外办胡来。他可不是一般的土老板、暴发户,他毕竟是接受过国家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又当过干部,自我克制能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他老婆可不行,在医院里工作,那地方人活着呢,人身上那点事全明白,什么事都敢干,可把我弟弟坑苦了!这么多年挣的钱全在她手里,现在一翻脸离了,早晚我得收拾她!” 江燕眨眨漂亮的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天棚。她感觉自己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失控,听到车宏轩出事了竟然反应这么强烈,这也许是一种病态。不过车宏轩的身影和面容一直在她脑海里浮现,以前车宏轩大名在外,人又帅气,再加上千万富翁的身价,当然具有相当大的杀伤力。现在露出庐山真面目,还会值得自己去追求吗?会不会让人笑话?对于那些流言蜚语,他不能确定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她困惑的躺在那里------ 下午两点多钟,老史准时到达,见到江燕,他惊奇地问姐姐:“这位漂亮妹妹怎么没见过?” 姐姐解释说:“是我家一个远亲,搞苗圃的。今年夏天宏轩帮忙给介绍了绿化工程,人家来给送提成钱。” 老史高兴地说:“这可太讲究了,谢谢小妹妹!” 姐姐为了给江燕个交代,皱起眉头问:“宏轩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工程赔钱,又是离婚,又是带着小姘私奔的?” 老史笑了一下说:“离婚是真的,其余都是胡说八道!” 姐姐追问:“他外边究竟有多少欠款?别人还欠他多少钱?” 老史胸有成竹地说:“这些你都不用担心,都在控制范围内。我们公司外边欠债有两百万,甲方欠我们六百万。甲方那边所有施工单位的帐都给结了,就不给我们结。” 姐姐皱起眉头问:“是不是差人家事呀?” 老史“哼”了一声说:“不是差点事,开口就要一百万!不是不能给,而是不敢给!他们敢死我们还不敢埋呢!其实你们都不用担心,古城市最大的领导是车宏轩亲家,我们是不想动用这个关系,就连张大华的关系都没动用,看他们怎么办!我们不仅要拿回工程结算款,还要争取拿到后边的工程!所以你们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担心,前途光明道路曲折,一切尽在掌握中!” 姐姐要的就是这个回答,她看看江燕的反应,然后又问:“怎么婚离了?” 老史笑了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姐姐气愤地说:“这些年挣的钱全在谢蕊芬手里,宏轩怎么这么糊涂,说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了?决不能饶了那个混蛋!” 老史笑了解释说:“这件事要从两方面看,离了不见得是坏事。嫂子这人不是一般人,现在我可以给她一个评价:她吗,还没结婚就到更年期了,不到火葬场更年期不会完。所以,离开她应该是件庆幸的事,老板自己比谁都明白,不用跟着瞎操心!” 姐姐担心地问:“他总呆在山里也不是事呀?” 老史无奈地说:“那没办法,我早就告诉他,穷山恶水出刁民,在那里不可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可他不听,又喜欢山又喜欢水,过去农村有句老话,老房子——斜了,谁也没办法!原来那座山卖了挺好,可鬼使神差,又弄了一座听说闹鬼的山,远近山民都没有人赶上,他不怕邪,真没办法。听他说光装修就花了十多万,一会你们去享受享受!” 姐姐故作气愤地说:“你说这不是胡闹?!把钱往这里扔不是拿钱砸鸭脑袋吗?我得好好劝劝他。有时候我也来气,不能全怪谢蕊芬,认准一条道就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老史劝解道:“你最好是别说这些事,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姐姐又问:“我看你们厂里有不少塑钢窗,怎么你们还干这个?” 老史微笑着说:“现在厂子被一个姓吴的小伙用着,干了不少塑料窗,谢厂长也跟着紧忙。全是医院的活,估计是嫂子背后支持的,要不他一个农村小孩,哪来的钱干工程?前几天谢厂长还给我送来一份工资,说是塑料窗老板给的,让我给扔回去了,我告诉他穷死也不要。” 老史刚说完,电话响了,他转身客气地问:“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女人严厉的问话声:“我说老史,冰天雪地的,你怎么又往山里跑?出了危险怎么办?” 老史仍然客气地说:“没事,慢点就行了,不会有问题。有话明天回去再说。” 姐姐和江燕都听出一定是他老婆的电话,感觉挺厉害,两人相互看看,都没再吭声。 老史收起电话笑了说:“老板早上给我打电话,给古城市的甲方和审计所准备了林蛙和水库鱼,让我去送礼。这样作对,人情要处好,关系要保持。我们现在就出发,我在前边带路,稳当点什么事都没有。” 江燕笑了说:“我没开车走过山路,你关照点。” 老史笑了说:“走,没事。” 汽车慢慢悠悠的在盘山路上前行。 老史和姐姐的对话对江燕有着重要影响,她心里的谜团已经彻底解开。她一边看着两边的风景一边想着自己何去何从,她决心和车宏轩进行一次彻底的谈话,如果可以,她自豪的希望能在这个时候把事情确定下来。那可能对他是个勉励,也对今后两人的关系是个支撑。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越过青山城镇,越过水库旁的小山村,再向前围着水库走二十公里就已经可以看到车宏轩的住处了,两条大狗的叫声已经传来。 山区的雪下得大,幸亏有三轮车和车宏轩的车压出的辙,老史才能勉强而又心疼的开着自己心爱的小车缓慢前行,车下不时传来刮底盘的沙沙声,好在是雪,不会出大问题。 车刚到山脚下老史就不能再往上走了,两个轮子经常原地打转,把雪扬起老高。 老史熄火,下车笑着对江燕说:“坡太大,只能把车停在这里。” 江燕和姐姐只好下车,两人拎着年货跟老史上山。 老史回头看看自己的车笑着说:“怎么调头呢?让老周想办法。” 第三百三十章 春心萌动(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章 春心萌动(二) 姐姐和江燕两个来小时就来到本溪县。就在这个时候,姐姐接到老史电话,说他接到车宏轩命令,今天要上山,估计两点钟到本溪县,让姐姐在那里等他。 江燕一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听说过这里羊汤有名,便请姐姐去喝羊汤。饭后,姐姐说给车宏轩带点年货,江燕觉得是个好主意,但她还不想这样做,便陪着姐姐到农贸市场逛了一阵子。 买完年货也才十二点多一点,距离两点钟还有好长时间。江燕见停车场附近有家规模好大的洗浴中心,便对姐姐说:“不如告诉老史我们在这家洗浴中心等他,他到了给我们打电话就好。正好快春节了,我们洗个澡。” 姐姐高兴地说:“好啊,我这就给老史打电话。春节前我也正好准备洗个澡。” 江燕提出洗澡是因为自己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累了,加上家里最近特别忙也没时间去洗澡,正好现在有时间,不如忙里偷闲把这件事办了。 姐姐却胡思乱想,以为江燕是为了见车宏轩。更衣的时候姐姐特意下意思地看看江燕的身体,见她身体匀称,肌肤光泽,两腿笔直而圆润,不由得想到:“假如美梦成真,我弟弟真是个幸福的人!” 江燕不好意思笑了,向姐姐一努嘴。 洗后两人躺在休息大厅,姐姐要了两瓶矿泉水,一边喝着一边看着江燕红扑扑的脸说:“最近家里这边对我弟弟有很多传言,什么又是和古明远一样进去了,又是破产了和小姘私奔了,都是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相信。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弟弟的人品我干打保票,绝不会在外办胡来。他可不是一般的土老板、暴发户,他毕竟是接受过国家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又当过干部,自我克制能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他老婆可不行,在医院里工作,那地方人活着呢,人身上那点事全明白,什么事都敢干,可把我弟弟坑苦了!这么多年挣的钱全在她手里,现在一翻脸离了,早晚我得收拾她!” 江燕眨眨漂亮的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天棚。她感觉自己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失控,听到车宏轩出事了竟然反应这么强烈,这也许是一种病态。不过车宏轩的身影和面容一直在她脑海里浮现,以前车宏轩大名在外,人又帅气,再加上千万富翁的身价,当然具有相当大的杀伤力。现在露出庐山真面目,还会值得自己去追求吗?会不会让人笑话?对于那些流言蜚语,他不能确定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她困惑的躺在那里------ 下午两点多钟,老史准时到达,见到江燕,他惊奇地问姐姐:“这位漂亮妹妹怎么没见过?” 姐姐解释说:“是我家一个远亲,搞苗圃的。今年夏天宏轩帮忙给介绍了绿化工程,人家来给送提成钱。” 老史高兴地说:“这可太讲究了,谢谢小妹妹!” 姐姐为了给江燕个交代,皱起眉头问:“宏轩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工程赔钱,又是离婚,又是带着小姘私奔的?” 老史笑了一下说:“离婚是真的,其余都是胡说八道!” 姐姐追问:“他外边究竟有多少欠款?别人还欠他多少钱?” 老史胸有成竹地说:“这些你都不用担心,都在控制范围内。我们公司外边欠债有两百万,甲方欠我们六百万。甲方那边所有施工单位的帐都给结了,就不给我们结。” 姐姐皱起眉头问:“是不是差人家事呀?” 老史“哼”了一声说:“不是差点事,开口就要一百万!不是不能给,而是不敢给!他们敢死我们还不敢埋呢!其实你们都不用担心,古城市最大的领导是车宏轩亲家,我们是不想动用这个关系,就连张大华的关系都没动用,看他们怎么办!我们不仅要拿回工程结算款,还要争取拿到后边的工程!所以你们什么都不要相信,也不要担心,前途光明道路曲折,一切尽在掌握中!” 姐姐要的就是这个回答,她看看江燕的反应,然后又问:“怎么婚离了?” 老史笑了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姐姐气愤地说:“这些年挣的钱全在谢蕊芬手里,宏轩怎么这么糊涂,说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了?决不能饶了那个混蛋!” 老史笑了解释说:“这件事要从两方面看,离了不见得是坏事。嫂子这人不是一般人,现在我可以给她一个评价:她吗,还没结婚就到更年期了,不到火葬场更年期不会完。所以,离开她应该是件庆幸的事,老板自己比谁都明白,不用跟着瞎操心!” 姐姐担心地问:“他总呆在山里也不是事呀?” 老史无奈地说:“那没办法,我早就告诉他,穷山恶水出刁民,在那里不可能有什么发展前途。可他不听,又喜欢山又喜欢水,过去农村有句老话,老房子——斜了,谁也没办法!原来那座山卖了挺好,可鬼使神差,又弄了一座听说闹鬼的山,远近山民都没有人赶上,他不怕邪,真没办法。听他说光装修就花了十多万,一会你们去享受享受!” 姐姐故作气愤地说:“你说这不是胡闹?!把钱往这里扔不是拿钱砸鸭脑袋吗?我得好好劝劝他。有时候我也来气,不能全怪谢蕊芬,认准一条道就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老史劝解道:“你最好是别说这些事,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姐姐又问:“我看你们厂里有不少塑钢窗,怎么你们还干这个?” 老史微笑着说:“现在厂子被一个姓吴的小伙用着,干了不少塑料窗,谢厂长也跟着紧忙。全是医院的活,估计是嫂子背后支持的,要不他一个农村小孩,哪来的钱干工程?前几天谢厂长还给我送来一份工资,说是塑料窗老板给的,让我给扔回去了,我告诉他穷死也不要。” 老史刚说完,电话响了,他转身客气地问:“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女人严厉的问话声:“我说老史,冰天雪地的,你怎么又往山里跑?出了危险怎么办?” 老史仍然客气地说:“没事,慢点就行了,不会有问题。有话明天回去再说。” 姐姐和江燕都听出一定是他老婆的电话,感觉挺厉害,两人相互看看,都没再吭声。 老史收起电话笑了说:“老板早上给我打电话,给古城市的甲方和审计所准备了林蛙和水库鱼,让我去送礼。这样作对,人情要处好,关系要保持。我们现在就出发,我在前边带路,稳当点什么事都没有。” 江燕笑了说:“我没开车走过山路,你关照点。” 老史笑了说:“走,没事。” 汽车慢慢悠悠的在盘山路上前行。 老史和姐姐的对话对江燕有着重要影响,她心里的谜团已经彻底解开。她一边看着两边的风景一边想着自己何去何从,她决心和车宏轩进行一次彻底的谈话,如果可以,她自豪的希望能在这个时候把事情确定下来。那可能对他是个勉励,也对今后两人的关系是个支撑。 开了一个多小时,车越过青山城镇,越过水库旁的小山村,再向前围着水库走二十公里就已经可以看到车宏轩的住处了,两条大狗的叫声已经传来。 山区的雪下得大,幸亏有三轮车和车宏轩的车压出的辙,老史才能勉强而又心疼的开着自己心爱的小车缓慢前行,车下不时传来刮底盘的沙沙声,好在是雪,不会出大问题。 车刚到山脚下老史就不能再往上走了,两个轮子经常原地打转,把雪扬起老高。 老史熄火,下车笑着对江燕说:“坡太大,只能把车停在这里。” 江燕和姐姐只好下车,两人拎着年货跟老史上山。 老史回头看看自己的车笑着说:“怎么调头呢?让老周想办法。”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春心萌动(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春心萌动(三) 几人还没到山上,老周老婆已经迎在门外,满脸笑容,大声喊道:“开上来,这享平的大道,怕什么呀?” 老史大声回应:“不行啊,我这车底盘轻,纺线(车轮原地打转)开不上去。” 大山深处,数九隆冬难得有人来,不管是谁来,都好像会给这里带来一股生气,冲散那令人生畏的寂静。 老周老婆认识老史,上前接过东西,乐呵呵地往屋里搬,并让他们赶快进屋暖和暖和。 两条大狗因为认识老史,又有老周老婆在,几没喊叫也没扑上去,上前闻闻姐姐,又闻闻江燕,狐疑地歪头看着她们。 老周老婆笑着说:“看到没有?狗眼看人低,你们穿得漂漂亮亮它就不咬了。可怪了,上午来几个送礼的,我把门一打开它们就扑过去,跑的慢的那个人被扑倒,棉裤都给撕开了,满腿是血,好悬没咬死。经理过意不去给人家拿了一千元钱,还陪人家去镇里打了疫苗。我就说不能放开,太惹祸了,经理不听,告诉我再咬了还赔钱,以后没人来就好了。” 江燕心里一震:“原来车宏轩是这么做人的?” 江燕好奇地看着这里的一切。两排米色的房子正披着夕阳的余晖,屋顶上的白雪反射着阳光,像堆金落银似的一闪一闪的,烟窗里冒出的一缕青烟直冲云天,背后的大山高耸入云,白雪皑皑,云遮雾罩。院子很大,堆着好多堆雪,四周用榆树墙围起来,地面是水泥的,很干净。她觉得像个高档别墅,背靠大山,面对水库,真是人间仙境。 进到屋里,感觉特别暖和,冬日的阳光残留在窗边,金灿灿的。房间装修的不算豪华,但非常干净。房间很大,既有会客室也有冲水卫生间,还有几间临时来人住的房间。 江燕心想:“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就是流落到大山里也和别人不一样。” 姐姐也觉得特别舒服,尽管古城市有好多老板,可达到这样高雅程度的还没有。 老史看着两人问:“怎么样,老板住的还可以?” 姐姐皱起眉头问:“宏轩呢?” 老周老婆指指拐到大山里边的河汊子,有几分神秘的说:“拐到里边去去了,那边偏僻,不容易被发现。每天都去打鱼,留过年吃的,还多数都是给你们准备带回去的。经理老忙了,白天不是打鱼就是上山背柴,晚上在电脑前一写就是半夜。” 老史笑了说:“怎么不带狗去?” 老周老婆带有几分神秘地说:“狗帮倒忙,容易暴露目标,再就是打上鱼就去抢,把网都挠扯坏了。” 老史高兴地说:“好啊,我也喜欢大鱼。我带狗去看看热闹。” 老周老婆摆摆手说:“千万别去,那么多人目标太大,等一会就回来了。能允许大鱼那是村里郎书记通过关系办的,就头年这几天可以,过了年就不行了。还有一条就是只准自己吃,不能卖。” 老史摆摆手笑说:“没事,天快黑了,也许快完了,我带狗去看看。” 江燕喜欢猫啊狗的,又觉得山区一切都很新鲜,也笑了说:“好,我也跟着去看看。” 老史去唤狗。野狼和黑子现在毛管油光瓦亮,都是因为车宏轩在山里的关系。两条狗一边一个呼哧呼哧的嗅着江燕,然后坐在她两边,好像要保护她。江燕慢慢试探的摸摸黑子,黑子竟然晃晃尾巴。 老周老婆奇怪了,小脑袋直晃悠纳闷地问:“好像认识你,怎么回事?” 尽管老史又喊又叫,野狼和黑子刚出院门就不往前走了,气的老史束手无策。 江燕也试图帮忙带它们出去,也不行,她心想:“难怪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要是车宏轩在,它们一定会蹦蹦跳跳地跟出去,看来动物确实有感情。” 老周老婆奇怪了,没人的时候放开两条狗就跑去找他们,今天来人了反而不出去了,她研究不明白狗是怎么想的。 闹腾一会,老史生气的想打它们。 两条狗立起头,挺起鼻子呆了一会,扭头就往山下跑。 老史明白了,看着江燕说:“走,我们跟着去看看。” 两人跟着狗出去,远远的就看见夕阳下车宏轩和老周拉着雪橇回来了,两条狗拼命地跑向他们。 冰面上的积雪已经冻了,人踩上去很平稳,不会陷进去。太阳快收山了,天边弥留的晚霞就在大山顶上,映得绵延起伏的山影镶上金边,整个洁白的世界里到处透露出冰清玉洁,车宏轩和老周几乎走在童话世界里。风景虽好,可不大的西北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老史很快就感到了这里冬天的严厉。这里是高山地区,到处是原始深林,冬天要比平原地区低3-5度。 车宏轩老远就看见老史,可老史身边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是谁他看不清,也想不出。到面前一看是江燕,心里一惊,没想到是她。没事的时候他想过几个女人,其中也包括江燕,但此时出现在眼前却让他感到非常意外。他当然高兴,可又不知道怎样接待她,便真诚地说:“真没想到是你!” 江燕莞尔一笑问:“不欢迎吗?” “哪里哪里,求之不得!在这深山老林难得见到朋友,晚上给你们做鱼吃。” 车宏轩穿着一个破旧的羽绒服,一双棉皮鞋上冻得全是冰,腰间系一个麻绳,头上冒着热气。 江燕觉得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车宏轩瘦了,面上没有了光泽,胡子也长出一些。 江燕关切地说:“你这样很容易感冒,看着都受不了。”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笑了说:“天天大汗淋漓,不会感冒,没这两下子还敢待在山上?” 江燕未置可否地笑了。 几人边聊边往回走。回到院里,老周将鱼倒在雪堆上,两条狗疯了似的“呼呼”往上扑,老周挑两条小点的头也不抬的往后一扔,两条狗疯狂的扑上去,张嘴就“咔咔”地咬起来。 姐姐见车宏轩像个山民,心疼地说:“看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还至于躲到深山老林里?老婆没了再找,旧的不去新不来,这多让人笑话!”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你可别乱说话!别把什么事都乱往一起联系!” 姐姐心疼地说:“快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车宏轩觉得有道理,毕竟有客人在,赶快回屋去换衣服。 姐姐跟车宏轩进屋,把他换下的衣服泡在盆里,惊讶地问:“你身上怎么有一股烂地瓜味?眼睛也干,是不是得了糖尿病?”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反问道:“不会?” 姐姐肯定地说:“一定是,你抽时间去查查。我告诉你,不管出多大事一定要挺得住,要把自己照顾好。否则你憋个好歹的怎么办?那可就一切都完了。老话说得好,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没什么可惜的,大姑娘有得是,捡样挑!” 车宏轩说:“你可别乱说话了!” “家里不顺,工地钱要不回来,说不上火我是不信。江燕的事怎么办?这次是她主动来看你的。” 车宏轩明确的回答道:“目前还没有这方面想法,一个人遭罪就够了,干嘛还要再拉进来一个?” 姐姐反驳道:“不能同甘共苦那还叫什么夫妻?你脑子好使,怎么办自己拿主意。即使是前半生白干了,离开那个狐狸精也值得。你还年轻,有那么多社会阅历,有那么多社会关系,爬起来那就是一两个工程的事,我不担心。你一定要想得开,就是真的不行了,你两个大外甥也养得起你!” 车宏轩不耐烦地摆摆手笑了。 姐姐拿出伍仟元放在办公桌上,问:“手头方便吗?” 车宏轩急切地说:“你赶紧把钱收起来!你去外边看看,回去时候带些鱼给大家。” 姐姐知道车宏轩要换衣服,拿起钱出去了。 车宏轩换了内衣,又去卫生间洗洗,刮了胡子梳梳头,干干净净走出去。 老史还在摆弄鱼,今天打了五十多斤,网还要下到水里,明天早上还可以打到一些。 老周从雪堆里扒出好几百斤鱼,都是七八斤的胖头,他告诉老史是经理留送人的。 江燕和姐姐挑了些,让老周装到麻袋里,埋在雪堆里,老周往雪堆上浇了几桶水,把雪堆冻住,避免两条狗刨开雪堆把鱼吃了。 老周老婆正在收拾鱼,准备炖。江燕过去帮忙。 车宏轩把老史叫进屋问:“古城市情况怎么样?” 老史回答说:“甲方和监理都已经打招呼了,明天把东西送过去就可以了。审计那边找不到正经人,我看就算了。”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跟审计办公室主任说一下,带几条鱼过去。保险公司也去看看,毕竟还有工程尾款没拿回来。” 老史点点头说:“好的。据甲方小张小马说,明年五一前必须结算结束,这是领导说的。保险公司也已经透亮,送回重审,明年底保修到期可以拿到尾款,有点需要维修的地方,明年我安排汪河他们办。” “很好!”车宏轩点点头说。 老史又说:“除了点山货,主要人员每人还要准备两千,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 车宏轩毫不犹豫地说:“办,瓜熟才能蒂落,临走我给你拿钱。你明天就去古城市,办完立即赶回公司,工商、税务还有银行都送几条鱼,还有你和谢厂长、老高、老郝都分点,再和他们挨家合作单位去一下,每家送两条,欠人家钱缺礼呀!” 老史点点头,拿出账单递给车宏轩。 车宏轩说:“今年少给你拿点,只给你准备了一万过年钱,还有困难吗?” 老史摆摆手说:“够了够了,老母亲花了几千,否则就不用了,工程款到位再说呗。” 车宏轩情深意切地说:“一大年了,还有老婆孩子呢。” 老史问:“你手头不困难?” “没问题。”车宏轩拿出一兜矿泉水瓶子递给他说,“这是山上老虎洞的泉水,你回去找个权威部门化验一下,如果有价值以后有条件我们就开发它。” 老史觉得好笑,饭都吃不上了还有这个闲心。不过他没说什么,收好那些水说:“化验费我可不知道需要多少钱。” “找会计拿张支票,超不过一万,我问过。” 老史点点头,看了眼车宏轩意味深长地说:“看到这满山林木,我想起了一句俗话,那就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哥们,留给你几句话:心态平稳,睡眠足够,运动不减。” 车宏轩笑了。 两人一直聊到饭菜好了才去喝酒。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春心萌动(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春心萌动(三) 几人还没到山上,老周老婆已经迎在门外,满脸笑容,大声喊道:“开上来,这享平的大道,怕什么呀?” 老史大声回应:“不行啊,我这车底盘轻,纺线(车轮原地打转)开不上去。” 大山深处,数九隆冬难得有人来,不管是谁来,都好像会给这里带来一股生气,冲散那令人生畏的寂静。 老周老婆认识老史,上前接过东西,乐呵呵地往屋里搬,并让他们赶快进屋暖和暖和。 两条大狗因为认识老史,又有老周老婆在,几没喊叫也没扑上去,上前闻闻姐姐,又闻闻江燕,狐疑地歪头看着她们。 老周老婆笑着说:“看到没有?狗眼看人低,你们穿得漂漂亮亮它就不咬了。可怪了,上午来几个送礼的,我把门一打开它们就扑过去,跑的慢的那个人被扑倒,棉裤都给撕开了,满腿是血,好悬没咬死。经理过意不去给人家拿了一千元钱,还陪人家去镇里打了疫苗。我就说不能放开,太惹祸了,经理不听,告诉我再咬了还赔钱,以后没人来就好了。” 江燕心里一震:“原来车宏轩是这么做人的?” 江燕好奇地看着这里的一切。两排米色的房子正披着夕阳的余晖,屋顶上的白雪反射着阳光,像堆金落银似的一闪一闪的,烟窗里冒出的一缕青烟直冲云天,背后的大山高耸入云,白雪皑皑,云遮雾罩。院子很大,堆着好多堆雪,四周用榆树墙围起来,地面是水泥的,很干净。她觉得像个高档别墅,背靠大山,面对水库,真是人间仙境。 进到屋里,感觉特别暖和,冬日的阳光残留在窗边,金灿灿的。房间装修的不算豪华,但非常干净。房间很大,既有会客室也有冲水卫生间,还有几间临时来人住的房间。 江燕心想:“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就是流落到大山里也和别人不一样。” 姐姐也觉得特别舒服,尽管古城市有好多老板,可达到这样高雅程度的还没有。 老史看着两人问:“怎么样,老板住的还可以?” 姐姐皱起眉头问:“宏轩呢?” 老周老婆指指拐到大山里边的河汊子,有几分神秘的说:“拐到里边去去了,那边偏僻,不容易被发现。每天都去打鱼,留过年吃的,还多数都是给你们准备带回去的。经理老忙了,白天不是打鱼就是上山背柴,晚上在电脑前一写就是半夜。” 老史笑了说:“怎么不带狗去?” 老周老婆带有几分神秘地说:“狗帮倒忙,容易暴露目标,再就是打上鱼就去抢,把网都挠扯坏了。” 老史高兴地说:“好啊,我也喜欢大鱼。我带狗去看看热闹。” 老周老婆摆摆手说:“千万别去,那么多人目标太大,等一会就回来了。能允许大鱼那是村里郎书记通过关系办的,就头年这几天可以,过了年就不行了。还有一条就是只准自己吃,不能卖。” 老史摆摆手笑说:“没事,天快黑了,也许快完了,我带狗去看看。” 江燕喜欢猫啊狗的,又觉得山区一切都很新鲜,也笑了说:“好,我也跟着去看看。” 老史去唤狗。野狼和黑子现在毛管油光瓦亮,都是因为车宏轩在山里的关系。两条狗一边一个呼哧呼哧的嗅着江燕,然后坐在她两边,好像要保护她。江燕慢慢试探的摸摸黑子,黑子竟然晃晃尾巴。 老周老婆奇怪了,小脑袋直晃悠纳闷地问:“好像认识你,怎么回事?” 尽管老史又喊又叫,野狼和黑子刚出院门就不往前走了,气的老史束手无策。 江燕也试图帮忙带它们出去,也不行,她心想:“难怪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要是车宏轩在,它们一定会蹦蹦跳跳地跟出去,看来动物确实有感情。” 老周老婆奇怪了,没人的时候放开两条狗就跑去找他们,今天来人了反而不出去了,她研究不明白狗是怎么想的。 闹腾一会,老史生气的想打它们。 两条狗立起头,挺起鼻子呆了一会,扭头就往山下跑。 老史明白了,看着江燕说:“走,我们跟着去看看。” 两人跟着狗出去,远远的就看见夕阳下车宏轩和老周拉着雪橇回来了,两条狗拼命地跑向他们。 冰面上的积雪已经冻了,人踩上去很平稳,不会陷进去。太阳快收山了,天边弥留的晚霞就在大山顶上,映得绵延起伏的山影镶上金边,整个洁白的世界里到处透露出冰清玉洁,车宏轩和老周几乎走在童话世界里。风景虽好,可不大的西北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一样,老史很快就感到了这里冬天的严厉。这里是高山地区,到处是原始深林,冬天要比平原地区低3-5度。 车宏轩老远就看见老史,可老史身边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是谁他看不清,也想不出。到面前一看是江燕,心里一惊,没想到是她。没事的时候他想过几个女人,其中也包括江燕,但此时出现在眼前却让他感到非常意外。他当然高兴,可又不知道怎样接待她,便真诚地说:“真没想到是你!” 江燕莞尔一笑问:“不欢迎吗?” “哪里哪里,求之不得!在这深山老林难得见到朋友,晚上给你们做鱼吃。” 车宏轩穿着一个破旧的羽绒服,一双棉皮鞋上冻得全是冰,腰间系一个麻绳,头上冒着热气。 江燕觉得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车宏轩瘦了,面上没有了光泽,胡子也长出一些。 江燕关切地说:“你这样很容易感冒,看着都受不了。”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笑了说:“天天大汗淋漓,不会感冒,没这两下子还敢待在山上?” 江燕未置可否地笑了。 几人边聊边往回走。回到院里,老周将鱼倒在雪堆上,两条狗疯了似的“呼呼”往上扑,老周挑两条小点的头也不抬的往后一扔,两条狗疯狂的扑上去,张嘴就“咔咔”地咬起来。 姐姐见车宏轩像个山民,心疼地说:“看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还至于躲到深山老林里?老婆没了再找,旧的不去新不来,这多让人笑话!” 车宏轩不高兴地说:“你可别乱说话!别把什么事都乱往一起联系!” 姐姐心疼地说:“快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车宏轩觉得有道理,毕竟有客人在,赶快回屋去换衣服。 姐姐跟车宏轩进屋,把他换下的衣服泡在盆里,惊讶地问:“你身上怎么有一股烂地瓜味?眼睛也干,是不是得了糖尿病?” 车宏轩满不在乎地反问道:“不会?” 姐姐肯定地说:“一定是,你抽时间去查查。我告诉你,不管出多大事一定要挺得住,要把自己照顾好。否则你憋个好歹的怎么办?那可就一切都完了。老话说得好,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没什么可惜的,大姑娘有得是,捡样挑!” 车宏轩说:“你可别乱说话了!” “家里不顺,工地钱要不回来,说不上火我是不信。江燕的事怎么办?这次是她主动来看你的。” 车宏轩明确的回答道:“目前还没有这方面想法,一个人遭罪就够了,干嘛还要再拉进来一个?” 姐姐反驳道:“不能同甘共苦那还叫什么夫妻?你脑子好使,怎么办自己拿主意。即使是前半生白干了,离开那个狐狸精也值得。你还年轻,有那么多社会阅历,有那么多社会关系,爬起来那就是一两个工程的事,我不担心。你一定要想得开,就是真的不行了,你两个大外甥也养得起你!” 车宏轩不耐烦地摆摆手笑了。 姐姐拿出伍仟元放在办公桌上,问:“手头方便吗?” 车宏轩急切地说:“你赶紧把钱收起来!你去外边看看,回去时候带些鱼给大家。” 姐姐知道车宏轩要换衣服,拿起钱出去了。 车宏轩换了内衣,又去卫生间洗洗,刮了胡子梳梳头,干干净净走出去。 老史还在摆弄鱼,今天打了五十多斤,网还要下到水里,明天早上还可以打到一些。 老周从雪堆里扒出好几百斤鱼,都是七八斤的胖头,他告诉老史是经理留送人的。 江燕和姐姐挑了些,让老周装到麻袋里,埋在雪堆里,老周往雪堆上浇了几桶水,把雪堆冻住,避免两条狗刨开雪堆把鱼吃了。 老周老婆正在收拾鱼,准备炖。江燕过去帮忙。 车宏轩把老史叫进屋问:“古城市情况怎么样?” 老史回答说:“甲方和监理都已经打招呼了,明天把东西送过去就可以了。审计那边找不到正经人,我看就算了。”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跟审计办公室主任说一下,带几条鱼过去。保险公司也去看看,毕竟还有工程尾款没拿回来。” 老史点点头说:“好的。据甲方小张小马说,明年五一前必须结算结束,这是领导说的。保险公司也已经透亮,送回重审,明年底保修到期可以拿到尾款,有点需要维修的地方,明年我安排汪河他们办。” “很好!”车宏轩点点头说。 老史又说:“除了点山货,主要人员每人还要准备两千,不知道你是怎么考虑的?” 车宏轩毫不犹豫地说:“办,瓜熟才能蒂落,临走我给你拿钱。你明天就去古城市,办完立即赶回公司,工商、税务还有银行都送几条鱼,还有你和谢厂长、老高、老郝都分点,再和他们挨家合作单位去一下,每家送两条,欠人家钱缺礼呀!” 老史点点头,拿出账单递给车宏轩。 车宏轩说:“今年少给你拿点,只给你准备了一万过年钱,还有困难吗?” 老史摆摆手说:“够了够了,老母亲花了几千,否则就不用了,工程款到位再说呗。” 车宏轩情深意切地说:“一大年了,还有老婆孩子呢。” 老史问:“你手头不困难?” “没问题。”车宏轩拿出一兜矿泉水瓶子递给他说,“这是山上老虎洞的泉水,你回去找个权威部门化验一下,如果有价值以后有条件我们就开发它。” 老史觉得好笑,饭都吃不上了还有这个闲心。不过他没说什么,收好那些水说:“化验费我可不知道需要多少钱。” “找会计拿张支票,超不过一万,我问过。” 老史点点头,看了眼车宏轩意味深长地说:“看到这满山林木,我想起了一句俗话,那就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哥们,留给你几句话:心态平稳,睡眠足够,运动不减。” 车宏轩笑了。 两人一直聊到饭菜好了才去喝酒。 第三百三十二章 春心萌动(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二章 春心萌动(四) 在车宏轩和老史谈话的时候,姐姐和江燕也有一次简短的谈话。 姐姐试探地说:“这么多人,你们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我看如果你不忙,不妨在这呆两天,权当休息了。” 江燕歪头想想笑了问:“我自己呆在这里?我有那么大胆量吗?” 姐姐笑了说:“你在这里他一定会照顾好你,绝不用担心。” 江燕透过窗户看向远方,点点头说:“这个我倒不担心,但如果你能陪我,我可以晚两天走。” 姐姐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这个时候我最忙,一大年的努力,全指望春节前这几天卖点货,根本没有时间陪你。你自己决定,如果不想呆我们明天就一起回去,如果你不走我就跟老史回去。” 江燕委婉地说:“那我们就一起走,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那好,我就多陪你一天。其实这种事我在不在没有用,靠的是你们自己。” 江燕笑了说:“这次我是跟你来的,所以一定要跟你一起回去。” 姐姐无奈地点点头说:“行。” 开始吃饭,车宏轩高兴的拿出一瓶剑南春,放在崭新的桌子上。那些碗筷酒杯之类也都是新的,摆在饭桌上蛮有气氛。 老史知道那是纱窗厂小老板送的,不过他不能喝,家里还有很多事,他必须赶回去,就摆摆手。 车宏轩愣了一下,他原本想跟老史好好喝喝,明天早上再让他们走,没想到会这样。 老史笑着说:“晚上必须赶到古城市,节前家里外头还有好多事呢。” 车宏轩觉得一股酸水从肚子里翻腾起来,他知道自己难,老史可能更难,能不能坚持下去都是个问号。在难过的同时,一个想法立即闪现在他脑子里:必须尽快安排好老史的事,否则容易出问题;一旦老史出问题,那就成了树倒猢狲散,给日后东山再起带来巨大困难。长时间的寂寞使车宏轩心态或多或少地失衡,他渴望老史陪他喝酒,陪他一晚上,但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顽强地没有让泪水流出来。 姐姐劝说:“酒就少喝点,办事要紧。” 车宏轩准备给老史倒酒的手停下来,强装出一丝微笑,拿回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手微微有些颤抖。 姐姐似乎是在下命令:“你以后不要喝白酒了,有什么意思!” 老史警觉地看着姐姐问:“怎么回事?” 姐姐脸一红,知道说冒失话了,她不愿意让江燕知道那件事。 车宏轩勉强地笑了,很不自然地说:“姐姐说我得了糖尿病。不可能的事,我和老周喝。” 江燕说:“我可以喝些啤酒。” “那可是求之不得啊!”车宏轩高兴地说,拿起啤酒给江燕倒上。 大家闷闷的吃饭,虽然满桌子菜,又是好酒,可那种气氛实在不适合喝酒。 冬天天短,又是冰雪路面的山路,车宏轩见大家吃的差不多,马上催促老史上路。 老周撂下碗筷去拿鱼,几人下山装鱼,装好后按照老周的指点老史调头,几人目送老史的小车颠颠簸簸离开,汽车灯光照在闪着寒光的雪面上分外明亮。 待车的灯光被大山彻底挡住几人才往回走。 江燕回去给家里打电话,然后在车宏轩的邀请下,又陪车宏轩喝起了啤酒。 老周去溜网了,老周老婆去烧火,姐姐回房间去休息。 江燕正精神焕发,喝得高高兴兴,满脸红润地说:“这地方很不错,我非常喜欢!” 车宏轩高兴地说:“否则我也呆不住,确实是风景这边独好,再加上你来,简直就是蓬荜生辉。” “你把我说晕了,难得你有这份雅兴!” “那还不多亏了开发区领导,硬是不给我结账,闹得我老婆离了,铁子跑了,无家可归,只能是暂居林泉。” “是不是关系不好?” “路子有,钱我也可以拿,并且不会损失我的利益。”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怪上帝太吝惜了,他只给了我一次生命。” “那是狮子大开口,要的钱数足够判刑?” 车宏轩点点头。 “那确实不能答应,不能铤而走险啊!” “你放心,我赌在这儿了,他敢胡来,那就是第二个古明远。我可以再忍耐一年,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老虎不吃人,你以为是病猫哪!” “也就是说最多一年?” “不会超过这个时间!并且结算额不能低于六百万!” “实在不行再找找关系,行贿不行,这么憋着也不是办法啊。我认为,你把他们得罪了轻易不会松口,会很麻烦。” “我外边只有不到三百万的欠款,我现在手里有一百多万,没什么挺不过去的!”车宏轩见到江燕,就想把这个情况找机会讲给她,他认为这是她希望知道的。至于情况是不是这样,他不得而知。 “那你为什么不把账还上,那样多轻松?” “我要处理一些事,比如谁是能长期合作的伙伴,比如身边还能有什么人不弃不离,比如要开掉哪些人,这些都需要一个环境。” 江燕点点头,表示赞同,她换个话题说:“上次你帮我卖树苗,我爸说按惯例应该给你销售提成,我给你带来三千块钱。” “你可别开玩笑,朋友之间,举手之劳,不需要什么提成。” “那我给你买点什么?买点毛线给你织套衣服?” “你不怕累?” “快着呢,我在咱们那里小有名气。” “恭敬不如从命。” “你去找个尺,我给你量量尺寸。” “真的?” “这还有什么怀疑的!就当是感谢你帮我家卖树苗了。” 车宏轩去找尺子。 两人边聊边喝,酒足饭饱之后,江燕问:“去上山走走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哪会有什么危险?山里最大的动物就是我们的两条狗。我带你去老虎洞,看看夜色,看看山泉。水很好,白白流淌了千百年,要是在南方早就有人开发了,以后有条件了我一定要开发它,让它创造财富。” 江燕歪头笑了说:“什么都想干,不怕忙不过来?” “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车宏轩拿出手电,带着两条狗,和江燕顺着林间雪路往上爬。这条上山的路很窄,是老周和车宏轩来回上山打柴踏出来的,不仅陡峭,还铺着厚厚的雪。这些雪已经冻硬了,穿着普通鞋可以在雪面走,不会陷,可江燕穿的是高跟鞋,每一步鞋跟都踩到雪里,走得很吃力,没几步她便喘起来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夜幕下朦胧的山头,为难地晃晃头说:“看来我是上不去了,望山跑死马,还有老高了。” 车宏轩这才发现她穿的是高跟鞋,根本不适合爬山,又穿着貂皮大衣,别说到老虎洞,就是再走百八十米也不可能,他回头看看雪路上一个个高跟鞋留下的小洞笑着说:“回去,你这双鞋根本不适合爬雪山。”他指指悬崖,“你看,老虎洞就在崖下,很远,走到那里怕是把你累坏了。那里就是泉眼,我最高也就爬到那里。那山顶上还有个神话故事。”他便把自己知道的故事讲给她听。 江燕站在那里认真地听着。 树林里虽然没有风,但非常冷,寒气逼人,山沟里流淌的泉水雾气升腾,两边的树都挂着霜,在星光下看得很清楚,洁白一片,仿佛童话世界。 江燕感慨地说:“我相信你讲的神话是真的,这里确实是个美丽的地方。我想到小溪旁边看看,那里一定很美。” 车宏轩笑一下说:“回去换一双鞋,大一点没关系,附着面大更安稳,不行脚上包条毛巾,再不行我把爬犁拉上来,平的地方我拉你,陡的地方你再爬几步。” 江燕不服气地说:“没那么严重,换双鞋我能行!” 车宏轩耐心地说:“听人劝吃饱饭,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江燕只好跟随车宏轩往回走。跑在前边的野狼抬头看了一会,“哼哼”两声极不情愿地掉头跑到前边去带路。黑子仍然等他们走过去一步不离地跟在后边。 回到屋里,老周老婆正在收拾房间,老周已经去溜网,那是怕网被人偷了,每天晚上都要去看看,有情况了还会蹲到天亮。 老周老婆将两床被子挨放到车宏轩的床上。 车宏轩笑了说:“她跟我姐住在一起。” 老周老婆话也不说,抱起一套被子一阵风似地去隔壁房间。 车宏轩拿来自己的旅游鞋,看着江燕说:“看看怎么样?” 江燕脱着自己的高跟鞋。 老周老婆回来看明白了说:“我有双新鞋,孩子给我买的,就赶集的时候穿过几次,如果不嫌弃就穿我的,大小肯定合适。这半夜三更的还出去干什么?这可是深山老林,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别撞着什么鬼呀神的惹身毛病。摔个好歹的也犯不上啊!你们还是歇歇,白天再上去。” “哪有什么鬼呀神的!”车宏轩笑了说。 江燕客气地对老周老婆说:“那就谢谢你,如果穿坏了下次给你带双新的!” 老周老婆大大方方地说:“那是新鞋,那么容易就穿坏了?坏了也不用你赔!你也不是铁脚!你不用跟我去,我跑去给你拿来。” 江燕便等在这里。不多功夫,老周老婆拿过来还装在崭新盒里的鞋,帮找江燕往里塞脚,又帮找系上鞋带。 这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正可脚。江燕又脱去貂皮大衣,穿上车宏轩的军大衣。 车宏轩说:“很像个女兵,飒爽英姿啊!” 江燕笑了说:“像个老女兵,不是飒爽英姿,而是个掉队的。” 车宏轩故意夸奖说:“哪里哪里,我没想到这军大衣的主人原来是你,确实合体,送给你,比貂皮大衣更有风姿。” 江燕不客气地说:“没想到你这么会讲话,即便再好也只能在山里穿。” 车宏轩摆摆手故意认真地说:“不一定,有时候这些普通的着装可能更能显示人的天生丽质!” 江燕一撇嘴说:“我要是个小姑娘几句话就会被你砸晕。” 车宏轩酣然地笑了。两人开门出去爬山。 江燕问:“怎么想起打鱼啦?” 车宏轩笑笑说:“饥寒起盗心啊!” 她也笑笑说:“以前听说过你,名声不小。” 车宏轩委婉地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江燕不高兴地说:“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玩起来了?” 车宏轩脸一烧急忙说:“有时候人在特别高兴的情况下行为和言语就容易走样,像刚才我,只不过是想玩点幽默,结果是弄巧成拙,惹得你不高兴。” 江燕解释说:“我爷爷在的时候总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还常说好汉能耐长在嘴上,赖汉能耐长在腿上。” 车宏轩故意问:“怎么想起把你爷爷搬出来了?” 江燕爽朗一笑说:“压压你,剩得跟我背语录!开玩笑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随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不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而是面对苍天,无遮无拦。” 车宏轩奉承说:“有山为证,大山会记得。” 江燕反对说:“说说而已,干嘛那么认真?不过语言可以随便,行为不能走样。” 车宏轩点点头说:“谨记在心。” 江燕气喘吁吁地说:“细想想有不少英雄人物,他们可以崇拜,但不能做朋友。” 车宏轩符合道:“很有道理。” 江燕反驳道:“有道理就是有道理,还干嘛加个很?听着不舒服。有些人观山则情满于山,涉水则情溢于水。有人说喜欢深林的人是多情种,见到一个爱一个,喜欢大海的人,爱情比较专一。” 车宏轩反问道:“如果既喜欢深林,又喜欢大海,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江燕断然地说:“他是唐三藏或者是李玉和!” 两人边说边聊,不知不觉来到老虎洞,车宏轩用手电照着清澈的泉水,照着陡峭的悬崖,有向远处山峰照照,心情无比舒畅。 江燕挨站在车宏轩身边,丰胸起伏,大口大口地喷出香气。 车宏轩问:“是不是出汗了?” 她理理额角上的发:“早已经出了,没关系。” 车宏轩提醒说:“会不会感冒?” “我又不是纸糊的!” 车宏轩关切地问:“要么点篝火,让你暖暖?” 江燕反问道:“这么多树,可以吗?” “全是雪,没事的,现在不是防火期。” 江燕说:“你转过身去,把手电关了。” 车宏轩明白了,转过身,只听到她“去去”地轰两声狗,然后便是雪被浇了的声音。 在泉水流出老虎洞的地方,车宏轩点上篝火,两人在那里观火看山。 逗留一会,灭了火,两人顺着小溪下来。小溪升腾雾气,溪边满树的枝条都挂上白霜。夜很黑,也很静,只有蹦蹦跳跳的小溪轻轻唱着那首单调但永不休止的歌曲。 走累了,两人就坐下来。 江燕这会儿才感到大山里是这么静,这么幽深,这么令人生畏,她看看树挂,又看看满天的星星,问:“这山里怎么没有一点生命呢?” 车宏轩认真地解释说:“溪水里有小鱼、小虾,满山跑的有野猪、狐狸、獾子、兔子、老鼠等等很多动物,它们在老远就听到了我们的声音,早跑的无影无踪了。还有许多冬眠动物,像熊——当然这里没有,还要再往深山里走,在核桃楸比较多的山里,蛇和林蛙等等数不胜数的动物都在这山冬眠,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江燕沉默一下问:“你是不是对人家关心不够啊?” 车宏轩低沉地说:“可能是,但我尽力了。本来我们有约定,现在成了一笔糊涂账。怎么说呢,如果我不下海,可能就不是这个结局。” 江燕不客气的问:“你是不是还有很多女朋友?” 车宏轩不好说别的,只能被动地回答:“是。” 江燕明白了,只好改口说:“我们那里比较传统,对这个是最不能理解的,万恶淫为首。” 车宏轩郑重地说:“全都不是那种关系。” 江燕关切地说:“寂寞是可怕的,会摧毁一个人。” 车宏轩强调说:“那也绝不会是什么借口,人在必要的时候应该管得住自己。” 江燕改个话题说:“我不喜欢农村生活,更不想在农村结婚成家。” 车宏轩马上顺藤摸瓜,符合说:“我理解,但重要的是两个人能不能心灵相通。”他指指水库对岸相挨着的两座大山,“你看,她们相依为伴,不管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江燕笑了说:“很牵强。其实,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呆在这里,要是在天上,那不就成了仙山?” 车宏轩笑了。 江燕满怀梦想的说:“我希望在大城市有套洋房,开台不算太低档的车,有位朝夕相伴的老公,将来有个可爱的宝宝。” 车宏轩不失时机地说:“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也许需要一两年时间。” 江燕毫不避讳地说:“但愿心想事成!” 车宏轩坚定地说:“我会努力。” 两人走一段坐一会,一路上没有歇嘴。走了很久,东南天角上露出又细又弯的月亮,北斗星也歪到东边的天上,满带寒意的三星正当空,脚下的小溪要流出山脚的时候已经被积雪覆盖,小溪流到冰雪下面,不再发出优美的歌唱。 一路上江燕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满身都是雪。车宏轩经常拉起她,感觉到她的手很细软,本来不想放开,可每次都还是让她拿开了。 突然,黑子一下窜到河岸上,从喉咙里发出“哼哼”声,野狼也马上跑过去,全神注目着山上。 车宏轩知道有情况,马上拉住江燕往山上看,在他们去老虎洞的路上,来回有手电晃动。车宏轩知道是老周来找他们,便向哪个方向晃动手电。半山腰上也向他们晃动手电,然后才各自向山下走。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老周已经赶上来,不解地说:“这么冷的天,到沟里干什么?别让什么吓着。你看,启明星升起来了,天快亮了。” 第二天,江燕醒来的时候快十点了。她家虽然也在农村,可没有这么好的空气,没有这么静,她甚至从来没有睡得这么甜蜜。 姐姐和江燕要回家,车宏轩送她们到县城,给她们带了不少鱼。 临别时姐姐说:“还有一件事,你去医院查查血糖,完了告诉我。” 车宏轩点点头说:“放心,我马上就去检查。” 江燕问:“春节你一直住在山上?” 车宏轩点点头说:“是啊,如果方便希望你来玩。” 江燕幸福的说:“我们再联系。” 送走两人,车宏轩独自查了血糖,查完找个电话告诉姐姐,空腹十三点六。 姐姐说:“那就做实了,你是糖尿病,赶快治疗。” 车宏轩说:“我尽快安排住院治疗。” 姐姐仍然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一直在唠叨。 车宏轩心里非常痛苦,知道自己确实得了糖尿病。尽管他极力控制自己,可那与世隔绝的困苦,落魄的艰难,使他无法避免地得了糖尿病。医生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回响:“做买卖赔钱上火了?” 江燕高高兴兴回到家里,弄了一编织袋鱼。 母亲见她高兴的样子,不知喜从何来,没人的时候问她这两天去哪了,干什么去了。因为像这样莫名其妙的出去江燕还没有过。 江燕路上已经想好了回去就把事情告诉母亲,再通过母亲争取父亲也能同意。 母亲听说是这么回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晚上和老头子一说,老头子竟然翻了,坚决不同意,说那车老大已经趴下了,那么大岁数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子帐,我们不能往火坑里跳。 这使得江燕犹豫起来,一时难以下决心。 第三百三十二章 春心萌动(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二章 春心萌动(四) 在车宏轩和老史谈话的时候,姐姐和江燕也有一次简短的谈话。 姐姐试探地说:“这么多人,你们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我看如果你不忙,不妨在这呆两天,权当休息了。” 江燕歪头想想笑了问:“我自己呆在这里?我有那么大胆量吗?” 姐姐笑了说:“你在这里他一定会照顾好你,绝不用担心。” 江燕透过窗户看向远方,点点头说:“这个我倒不担心,但如果你能陪我,我可以晚两天走。” 姐姐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这个时候我最忙,一大年的努力,全指望春节前这几天卖点货,根本没有时间陪你。你自己决定,如果不想呆我们明天就一起回去,如果你不走我就跟老史回去。” 江燕委婉地说:“那我们就一起走,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那好,我就多陪你一天。其实这种事我在不在没有用,靠的是你们自己。” 江燕笑了说:“这次我是跟你来的,所以一定要跟你一起回去。” 姐姐无奈地点点头说:“行。” 开始吃饭,车宏轩高兴的拿出一瓶剑南春,放在崭新的桌子上。那些碗筷酒杯之类也都是新的,摆在饭桌上蛮有气氛。 老史知道那是纱窗厂小老板送的,不过他不能喝,家里还有很多事,他必须赶回去,就摆摆手。 车宏轩愣了一下,他原本想跟老史好好喝喝,明天早上再让他们走,没想到会这样。 老史笑着说:“晚上必须赶到古城市,节前家里外头还有好多事呢。” 车宏轩觉得一股酸水从肚子里翻腾起来,他知道自己难,老史可能更难,能不能坚持下去都是个问号。在难过的同时,一个想法立即闪现在他脑子里:必须尽快安排好老史的事,否则容易出问题;一旦老史出问题,那就成了树倒猢狲散,给日后东山再起带来巨大困难。长时间的寂寞使车宏轩心态或多或少地失衡,他渴望老史陪他喝酒,陪他一晚上,但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顽强地没有让泪水流出来。 姐姐劝说:“酒就少喝点,办事要紧。” 车宏轩准备给老史倒酒的手停下来,强装出一丝微笑,拿回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手微微有些颤抖。 姐姐似乎是在下命令:“你以后不要喝白酒了,有什么意思!” 老史警觉地看着姐姐问:“怎么回事?” 姐姐脸一红,知道说冒失话了,她不愿意让江燕知道那件事。 车宏轩勉强地笑了,很不自然地说:“姐姐说我得了糖尿病。不可能的事,我和老周喝。” 江燕说:“我可以喝些啤酒。” “那可是求之不得啊!”车宏轩高兴地说,拿起啤酒给江燕倒上。 大家闷闷的吃饭,虽然满桌子菜,又是好酒,可那种气氛实在不适合喝酒。 冬天天短,又是冰雪路面的山路,车宏轩见大家吃的差不多,马上催促老史上路。 老周撂下碗筷去拿鱼,几人下山装鱼,装好后按照老周的指点老史调头,几人目送老史的小车颠颠簸簸离开,汽车灯光照在闪着寒光的雪面上分外明亮。 待车的灯光被大山彻底挡住几人才往回走。 江燕回去给家里打电话,然后在车宏轩的邀请下,又陪车宏轩喝起了啤酒。 老周去溜网了,老周老婆去烧火,姐姐回房间去休息。 江燕正精神焕发,喝得高高兴兴,满脸红润地说:“这地方很不错,我非常喜欢!” 车宏轩高兴地说:“否则我也呆不住,确实是风景这边独好,再加上你来,简直就是蓬荜生辉。” “你把我说晕了,难得你有这份雅兴!” “那还不多亏了开发区领导,硬是不给我结账,闹得我老婆离了,铁子跑了,无家可归,只能是暂居林泉。” “是不是关系不好?” “路子有,钱我也可以拿,并且不会损失我的利益。” “那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怪上帝太吝惜了,他只给了我一次生命。” “那是狮子大开口,要的钱数足够判刑?” 车宏轩点点头。 “那确实不能答应,不能铤而走险啊!” “你放心,我赌在这儿了,他敢胡来,那就是第二个古明远。我可以再忍耐一年,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老虎不吃人,你以为是病猫哪!” “也就是说最多一年?” “不会超过这个时间!并且结算额不能低于六百万!” “实在不行再找找关系,行贿不行,这么憋着也不是办法啊。我认为,你把他们得罪了轻易不会松口,会很麻烦。” “我外边只有不到三百万的欠款,我现在手里有一百多万,没什么挺不过去的!”车宏轩见到江燕,就想把这个情况找机会讲给她,他认为这是她希望知道的。至于情况是不是这样,他不得而知。 “那你为什么不把账还上,那样多轻松?” “我要处理一些事,比如谁是能长期合作的伙伴,比如身边还能有什么人不弃不离,比如要开掉哪些人,这些都需要一个环境。” 江燕点点头,表示赞同,她换个话题说:“上次你帮我卖树苗,我爸说按惯例应该给你销售提成,我给你带来三千块钱。” “你可别开玩笑,朋友之间,举手之劳,不需要什么提成。” “那我给你买点什么?买点毛线给你织套衣服?” “你不怕累?” “快着呢,我在咱们那里小有名气。” “恭敬不如从命。” “你去找个尺,我给你量量尺寸。” “真的?” “这还有什么怀疑的!就当是感谢你帮我家卖树苗了。” 车宏轩去找尺子。 两人边聊边喝,酒足饭饱之后,江燕问:“去上山走走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哪会有什么危险?山里最大的动物就是我们的两条狗。我带你去老虎洞,看看夜色,看看山泉。水很好,白白流淌了千百年,要是在南方早就有人开发了,以后有条件了我一定要开发它,让它创造财富。” 江燕歪头笑了说:“什么都想干,不怕忙不过来?” “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车宏轩拿出手电,带着两条狗,和江燕顺着林间雪路往上爬。这条上山的路很窄,是老周和车宏轩来回上山打柴踏出来的,不仅陡峭,还铺着厚厚的雪。这些雪已经冻硬了,穿着普通鞋可以在雪面走,不会陷,可江燕穿的是高跟鞋,每一步鞋跟都踩到雪里,走得很吃力,没几步她便喘起来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夜幕下朦胧的山头,为难地晃晃头说:“看来我是上不去了,望山跑死马,还有老高了。” 车宏轩这才发现她穿的是高跟鞋,根本不适合爬山,又穿着貂皮大衣,别说到老虎洞,就是再走百八十米也不可能,他回头看看雪路上一个个高跟鞋留下的小洞笑着说:“回去,你这双鞋根本不适合爬雪山。”他指指悬崖,“你看,老虎洞就在崖下,很远,走到那里怕是把你累坏了。那里就是泉眼,我最高也就爬到那里。那山顶上还有个神话故事。”他便把自己知道的故事讲给她听。 江燕站在那里认真地听着。 树林里虽然没有风,但非常冷,寒气逼人,山沟里流淌的泉水雾气升腾,两边的树都挂着霜,在星光下看得很清楚,洁白一片,仿佛童话世界。 江燕感慨地说:“我相信你讲的神话是真的,这里确实是个美丽的地方。我想到小溪旁边看看,那里一定很美。” 车宏轩笑一下说:“回去换一双鞋,大一点没关系,附着面大更安稳,不行脚上包条毛巾,再不行我把爬犁拉上来,平的地方我拉你,陡的地方你再爬几步。” 江燕不服气地说:“没那么严重,换双鞋我能行!” 车宏轩耐心地说:“听人劝吃饱饭,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江燕只好跟随车宏轩往回走。跑在前边的野狼抬头看了一会,“哼哼”两声极不情愿地掉头跑到前边去带路。黑子仍然等他们走过去一步不离地跟在后边。 回到屋里,老周老婆正在收拾房间,老周已经去溜网,那是怕网被人偷了,每天晚上都要去看看,有情况了还会蹲到天亮。 老周老婆将两床被子挨放到车宏轩的床上。 车宏轩笑了说:“她跟我姐住在一起。” 老周老婆话也不说,抱起一套被子一阵风似地去隔壁房间。 车宏轩拿来自己的旅游鞋,看着江燕说:“看看怎么样?” 江燕脱着自己的高跟鞋。 老周老婆回来看明白了说:“我有双新鞋,孩子给我买的,就赶集的时候穿过几次,如果不嫌弃就穿我的,大小肯定合适。这半夜三更的还出去干什么?这可是深山老林,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别撞着什么鬼呀神的惹身毛病。摔个好歹的也犯不上啊!你们还是歇歇,白天再上去。” “哪有什么鬼呀神的!”车宏轩笑了说。 江燕客气地对老周老婆说:“那就谢谢你,如果穿坏了下次给你带双新的!” 老周老婆大大方方地说:“那是新鞋,那么容易就穿坏了?坏了也不用你赔!你也不是铁脚!你不用跟我去,我跑去给你拿来。” 江燕便等在这里。不多功夫,老周老婆拿过来还装在崭新盒里的鞋,帮找江燕往里塞脚,又帮找系上鞋带。 这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正可脚。江燕又脱去貂皮大衣,穿上车宏轩的军大衣。 车宏轩说:“很像个女兵,飒爽英姿啊!” 江燕笑了说:“像个老女兵,不是飒爽英姿,而是个掉队的。” 车宏轩故意夸奖说:“哪里哪里,我没想到这军大衣的主人原来是你,确实合体,送给你,比貂皮大衣更有风姿。” 江燕不客气地说:“没想到你这么会讲话,即便再好也只能在山里穿。” 车宏轩摆摆手故意认真地说:“不一定,有时候这些普通的着装可能更能显示人的天生丽质!” 江燕一撇嘴说:“我要是个小姑娘几句话就会被你砸晕。” 车宏轩酣然地笑了。两人开门出去爬山。 江燕问:“怎么想起打鱼啦?” 车宏轩笑笑说:“饥寒起盗心啊!” 她也笑笑说:“以前听说过你,名声不小。” 车宏轩委婉地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江燕不高兴地说:“东一耙子西一扫帚的,玩起来了?” 车宏轩脸一烧急忙说:“有时候人在特别高兴的情况下行为和言语就容易走样,像刚才我,只不过是想玩点幽默,结果是弄巧成拙,惹得你不高兴。” 江燕解释说:“我爷爷在的时候总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还常说好汉能耐长在嘴上,赖汉能耐长在腿上。” 车宏轩故意问:“怎么想起把你爷爷搬出来了?” 江燕爽朗一笑说:“压压你,剩得跟我背语录!开玩笑了,我们两个人在一起随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不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而是面对苍天,无遮无拦。” 车宏轩奉承说:“有山为证,大山会记得。” 江燕反对说:“说说而已,干嘛那么认真?不过语言可以随便,行为不能走样。” 车宏轩点点头说:“谨记在心。” 江燕气喘吁吁地说:“细想想有不少英雄人物,他们可以崇拜,但不能做朋友。” 车宏轩符合道:“很有道理。” 江燕反驳道:“有道理就是有道理,还干嘛加个很?听着不舒服。有些人观山则情满于山,涉水则情溢于水。有人说喜欢深林的人是多情种,见到一个爱一个,喜欢大海的人,爱情比较专一。” 车宏轩反问道:“如果既喜欢深林,又喜欢大海,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江燕断然地说:“他是唐三藏或者是李玉和!” 两人边说边聊,不知不觉来到老虎洞,车宏轩用手电照着清澈的泉水,照着陡峭的悬崖,有向远处山峰照照,心情无比舒畅。 江燕挨站在车宏轩身边,丰胸起伏,大口大口地喷出香气。 车宏轩问:“是不是出汗了?” 她理理额角上的发:“早已经出了,没关系。” 车宏轩提醒说:“会不会感冒?” “我又不是纸糊的!” 车宏轩关切地问:“要么点篝火,让你暖暖?” 江燕反问道:“这么多树,可以吗?” “全是雪,没事的,现在不是防火期。” 江燕说:“你转过身去,把手电关了。” 车宏轩明白了,转过身,只听到她“去去”地轰两声狗,然后便是雪被浇了的声音。 在泉水流出老虎洞的地方,车宏轩点上篝火,两人在那里观火看山。 逗留一会,灭了火,两人顺着小溪下来。小溪升腾雾气,溪边满树的枝条都挂上白霜。夜很黑,也很静,只有蹦蹦跳跳的小溪轻轻唱着那首单调但永不休止的歌曲。 走累了,两人就坐下来。 江燕这会儿才感到大山里是这么静,这么幽深,这么令人生畏,她看看树挂,又看看满天的星星,问:“这山里怎么没有一点生命呢?” 车宏轩认真地解释说:“溪水里有小鱼、小虾,满山跑的有野猪、狐狸、獾子、兔子、老鼠等等很多动物,它们在老远就听到了我们的声音,早跑的无影无踪了。还有许多冬眠动物,像熊——当然这里没有,还要再往深山里走,在核桃楸比较多的山里,蛇和林蛙等等数不胜数的动物都在这山冬眠,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江燕沉默一下问:“你是不是对人家关心不够啊?” 车宏轩低沉地说:“可能是,但我尽力了。本来我们有约定,现在成了一笔糊涂账。怎么说呢,如果我不下海,可能就不是这个结局。” 江燕不客气的问:“你是不是还有很多女朋友?” 车宏轩不好说别的,只能被动地回答:“是。” 江燕明白了,只好改口说:“我们那里比较传统,对这个是最不能理解的,万恶淫为首。” 车宏轩郑重地说:“全都不是那种关系。” 江燕关切地说:“寂寞是可怕的,会摧毁一个人。” 车宏轩强调说:“那也绝不会是什么借口,人在必要的时候应该管得住自己。” 江燕改个话题说:“我不喜欢农村生活,更不想在农村结婚成家。” 车宏轩马上顺藤摸瓜,符合说:“我理解,但重要的是两个人能不能心灵相通。”他指指水库对岸相挨着的两座大山,“你看,她们相依为伴,不管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江燕笑了说:“很牵强。其实,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呆在这里,要是在天上,那不就成了仙山?” 车宏轩笑了。 江燕满怀梦想的说:“我希望在大城市有套洋房,开台不算太低档的车,有位朝夕相伴的老公,将来有个可爱的宝宝。” 车宏轩不失时机地说:“这是最基本的要求,也许需要一两年时间。” 江燕毫不避讳地说:“但愿心想事成!” 车宏轩坚定地说:“我会努力。” 两人走一段坐一会,一路上没有歇嘴。走了很久,东南天角上露出又细又弯的月亮,北斗星也歪到东边的天上,满带寒意的三星正当空,脚下的小溪要流出山脚的时候已经被积雪覆盖,小溪流到冰雪下面,不再发出优美的歌唱。 一路上江燕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满身都是雪。车宏轩经常拉起她,感觉到她的手很细软,本来不想放开,可每次都还是让她拿开了。 突然,黑子一下窜到河岸上,从喉咙里发出“哼哼”声,野狼也马上跑过去,全神注目着山上。 车宏轩知道有情况,马上拉住江燕往山上看,在他们去老虎洞的路上,来回有手电晃动。车宏轩知道是老周来找他们,便向哪个方向晃动手电。半山腰上也向他们晃动手电,然后才各自向山下走。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老周已经赶上来,不解地说:“这么冷的天,到沟里干什么?别让什么吓着。你看,启明星升起来了,天快亮了。” 第二天,江燕醒来的时候快十点了。她家虽然也在农村,可没有这么好的空气,没有这么静,她甚至从来没有睡得这么甜蜜。 姐姐和江燕要回家,车宏轩送她们到县城,给她们带了不少鱼。 临别时姐姐说:“还有一件事,你去医院查查血糖,完了告诉我。” 车宏轩点点头说:“放心,我马上就去检查。” 江燕问:“春节你一直住在山上?” 车宏轩点点头说:“是啊,如果方便希望你来玩。” 江燕幸福的说:“我们再联系。” 送走两人,车宏轩独自查了血糖,查完找个电话告诉姐姐,空腹十三点六。 姐姐说:“那就做实了,你是糖尿病,赶快治疗。” 车宏轩说:“我尽快安排住院治疗。” 姐姐仍然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一直在唠叨。 车宏轩心里非常痛苦,知道自己确实得了糖尿病。尽管他极力控制自己,可那与世隔绝的困苦,落魄的艰难,使他无法避免地得了糖尿病。医生的话语还在他耳边回响:“做买卖赔钱上火了?” 江燕高高兴兴回到家里,弄了一编织袋鱼。 母亲见她高兴的样子,不知喜从何来,没人的时候问她这两天去哪了,干什么去了。因为像这样莫名其妙的出去江燕还没有过。 江燕路上已经想好了回去就把事情告诉母亲,再通过母亲争取父亲也能同意。 母亲听说是这么回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晚上和老头子一说,老头子竟然翻了,坚决不同意,说那车老大已经趴下了,那么大岁数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子帐,我们不能往火坑里跳。 这使得江燕犹豫起来,一时难以下决心。 第三百三十三章 深山夜话(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三章 深山夜话(一) 过小年的这天,车宏轩突然得到一个消息,说汪大哥被汪河接回来了。他第一反映就是坏了,汪河挣的那二十万可能不复存在了,这样一来麻烦就出现了,他明年河北岸的工程可能就无法启动。 车宏轩分析得很正确,汪河的情况确实如此。自从父亲进去他从来就没断了把父亲接出来的念头,后来通过一个工人的亲戚找到关系,先后跑去十几次,一直到现在才办明白。 汪河把老爹接出来,又把二老生活安排好,又急急忙忙回到古城市,带领两个得力助手到河北岸工地,冰天雪地的搭暂设,这主要是为了省钱。 本来甲方要求他买活动房,那要几万块,他舍不得,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钱,好说歹说甲方才同意他用工地的脚手杆子搭暂舍。干到阴历二十九算是完工,搭起十几间房屋,包括办公室、临时加工场地、材料库、工具库、食堂和旱厕,又很便宜地买来动迁拆下的旧石棉瓦,准备明年进工地是做围栏和棚顶。 常喜答应汪河过来帮忙,眼看到春节了还没消息,心里惦记着,知道过完年就要干活,便给汪河打电话,询问这件事。 汪河支支吾吾说了钱不够了,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常喜骂了他一句:“你怎么跟你爹学的?现在什么时候了,都火上房了还稳在那里!赶快找老史,过完十五马上去搞技术协调,然后找车老大,只有他能帮你。” 汪河为难地说:“史叔叔的事我联系好了,我大叔那边不好办,我好意思开口。他那边工程款没要回去,手里肯定没钱,再加上我爹去年搞的那一出,我没办法张嘴呀!” 常喜严肃地说:“我告诉你爷们,你大叔拔根汗毛都比你腰还粗,你担心什么?你如果年前不把钱准备好,过了年能启动得了吗?到时候千军万马进工地,吃喝拉撒睡哪里不用钱好使?如果钱的问题不能解决,我劝你趁早拉倒,别丢人陷脸。你个清包工,不到月份、没有进度甲方不可能给你钱。如果到时候停在那里,你就垮台了!这次垮台,你这辈子就去玩完!还娶什么老婆,你只能打光棍,穷得叮当三响,谁家有姑娘能往火坑里扔?” 汪河苦闷地说:“我正想找亲戚朋友筹款呢,我估计怎么少也得十万,没这个钱数肯定不行。” 常喜“哼”了一声气愤地说:“要么说你年轻呢,你老爹自作自受,让他在里边呆着去呗,出来干什么?这么一来你是蒸的没了煮的也没了。你找亲戚朋友借钱,这可能吗?看看你那帮亲戚,哪有能借给你钱的?爷们你别不高兴,就是我手里有几个钱也不会借给你去做买卖,谁不明白赔了找谁要钱去?所以你也免开尊口!” 汪河问:“大叔我该怎么办?” 常喜问:“你小朋友还处着没有?” “处着呢。” 常喜道:“春节期间带着她去看你大叔,你大叔这人心肠热,看到你们高高兴兴的肯定能帮忙。再把你爸妈也带着,怎么生气那也是有亲情的。他要是不管,就让你妈坐在那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起来看,什么时候哭出结果什么时候算完事。” 汪河问:“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常喜笑了说:“还有旁的办法吗?挣了钱你再孝敬他呗!” 汪河说:“好,谢谢大叔的指点。” “关键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能让它跑了。” “好的大叔,我按你说的去做。”汪河忐忑不安地放下电话,又给老史打过去,说了这件事,听听老史怎么说。 老史考虑一下说:“你尽快跟你大叔联系,钱不到位工程肯定干不下去。上百人在工地干活,平均一天三千一个月还得十几万呢,我意见你必须准备十五万,否则到时候饭都吃不上还干什么工程?至于那些低值易耗品和工具,我可以跟你大叔说说,让附件商店先赊给你。” 汪河说:“我手里还有点,再有十万肯定够。” 老史不耐烦地说:“那就尽快跟你大叔联系,反正钱不到位活干不了。” “好,谢谢史叔叔。”汪河知道老史最了解车宏轩,也最了解车宏轩底细,他能这样说,说明车宏轩能管,并且手里能拿出这个钱。他豁然开朗,离开工地,理了发,穿上新买的黑色西服和深灰色风衣,打上红色领带,帅气满身,冒着漫天大雪往回赶。 当天回家和爸妈去逛集,买了年货,还买了福字和对联贴在家里。 老两口子虽然面上高高兴兴准备过年,可心里苦涩啊,儿子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光杆司令,做父母哪有不急的道理?这种感觉不身临其境不知道,那就像心里插把刀一样难受。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 本来汪河和孙秀娟两人定好了春节期间不来往了,因为拿不出吃定亲饭的十万,怕孙秀娟父母不同意,现在大事临头也管不了这些了。 孙秀娟为了汪河的工程一直等在家里,眼见得一天天过去也没个消息,她正担心呢。这会儿见汪河来了,情人相见喜上眉梢,马上跑出来迎接。她乌发蓬松,秀目剪水,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优美曲线仍然可见。 汪河当然更加高兴。 孙秀娟见汪河笔直的大个,站在那里风度翩翩,心里也顿觉甜甜的。两人那亲热劲,就差没抱到一起了。 孙秀娟父母正在屋里和邻居闲聊,看到这场面傻了。 孙秀娟接过汪河手里的东西,知道那是按农村礼数买的四色礼,笑着问:“一直呆在工地?” 汪河点点头客气地说:“我把工棚都搭好了,老史和常大叔过完十五就会过去。” 孙秀娟问:“钱的事怎么样了?” 汪河只得实话实说:“去年挣了二十多万,我爹一出事花得差不多了,来找你就是请你陪我去找我大叔,请他帮一把。” 孙秀娟知道汪大哥的事,也知道汪河把父亲捞出来没少花费。这种花费无可厚非,不能指责。可她担心,钱花没了工程怎么干?她只能面对现实,点点头果敢地说:“好,我陪你去!” 孙秀娟父母听了女儿的情况通报,知道这件事不能再阻拦了,不只能顺着女儿,便点头同意让女儿和汪河一起去陪车宏轩吃年夜饭。 汪顺老两口子正为儿子婚事咳声叹气,想起打架的事,更是肚子都悔青了。大嫂这会儿正数落大哥,突然见到大雪纷飞中汪河带着孙秀娟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一下乐开了花。 大嫂猛然站起身往外看,不知道如何是好,话都说不出来了,仿佛是在做梦。 大哥看看,激灵灵摇摇头,擦擦眼睛再看,嘴里嘟囔着:“可不是吗,是小河和秀娟!” 这时候老两口才如梦初醒,赶快迎出去。 大嫂迎面接过孙秀娟手里的东西,顺手拉住她的手。 孙秀娟正准备行礼,大嫂拉着不让,赶快请进屋去。大嫂急忙找出一条新被子,垫在炕沿上让孙秀娟坐,又埋怨汪河不打招呼,家里没准备。 大哥叫出汪河小声骂道:“你他妈混蛋!昨天怎么不说一声?这算什么事?这家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汪河笑了说:“什么都不要,我们今天去泉山见我大叔,最好你和我妈也去,带几个我大叔爱吃的菜,我们年夜饭在山里吃。常大叔说如果我大叔不答应我,就让我妈在哪里哭,一直哭到他答应我为止。” 汪大哥穷则思变,毅然坚定地说:“行,如果你妈一个人哭不顶用,我也哭!人怕见面树怕扒皮,为了你我这张老脸不要了!车老大就是再不高兴我也去!反正我是奔他来的,下半辈子还得告他吃饭!不管怎样我们是借光姑舅亲,打碎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一点他得认!没什么好说的,跟他是破裤子缠腿,狗皮乌拉没反正。行啦,我先把鸡杀了,再准备几个菜。” 汪河陪着孙秀娟聊天。 大哥、大嫂面带甜蜜笑容地忙起来。 大哥说:“宏轩从小爱吃麻花果、土豆鱼,我们还要另外准备几个过油的菜。” 四点多钟点,大哥、大嫂装好了菜,四人坐上三轮车,冒着漫天大雪去泉山。 山里的狗已经叫起来,三轮车停在泉山脚下,四人沿着弯曲的雪路向上走去。路面因为有浮雪,很滑,不小心就会摔倒。 大嫂仅仅抱住孙秀娟的胳膊,很怕她滑到,弄得孙秀娟怪不好意思的。 狗叫了一会,山门打开,车宏轩和老周走出来。 一见面,大哥老着脸皮,好像以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边擦汗一边看着车宏轩惊讶地说:“宏轩,你怎么瘦成这样?快不认识你了!你要挺得住,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会东山再起的!一定要有这个肚量,不能自己懊糟好歹的,往开想。一生中谁还没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不能趴下,我们还都等着你呢!我当年开冰果店的时候赔得两眼冒金花,束手无策,也没像你这样躲到大山里不见人。你有那么多好同学、好朋友,翻身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车宏轩想想,也只好忘记前嫌,笑笑,摆手示意不要说下去了。看看漫天大雪,两手掐腰,迎着风吹雪飘,像电影里伟人的特写,颇有些做作地感叹说:“瑞雪兆丰年!没想到会下这么大雪,希望再下几场大雪,风雪迎春啊!” 老周说:“这肯定不是最后一场大雪,山背子里的冰雪到‘五一’还有没化的呢,窦娥冤里六月份还下雪呢。” “一边去!说话有劲不用上粪!”大哥瞪他一眼,本来看到他就不烦别人,现在又来添嘴多舌,便给他一句。 老周愤怒了,本来因为搬家的事对老汪就是一肚子气,正好没机会出气呢,便指着汪大哥喝道:“我告诉你老汪,你他妈别跟我这么说话!这不是以前了,没事你就拿我垫牙,喝酒的时候得给你先倒上!你现在狗屁都不是,落配的凤凰不如鸡!以后少跟我来这套!” 汪大哥也愤怒地骂道:“喂呀,几天没见你还出息了!竟敢跟我妈妈的,你他们也敢狗仗人势!要不是我今年不顺,一个大嘴巴扇你个满地爪牙!” 车宏轩喝道:“行了,大过年的都把嘴闭上!” 大嫂也埋怨说:“谁不说的呢,熊瞎子看不上猴!都是半斤对八两,豁牙子吃肥肉——肥(谁)也别说肥(谁)!就着阎王爷打盹的时候你们就偷着多活几天!” 老周老婆也来一句:“还不是弯刀对着瓢切菜,瘸驴背个破口袋!” 车宏轩又喝道:“行了,以后大家如果想交往就要不计前嫌,相互尊重,不能见面就像乌眼鸡似的!” 大家这才一笑了之。 第三百三十三章 深山夜话(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三章 深山夜话(一) 过小年的这天,车宏轩突然得到一个消息,说汪大哥被汪河接回来了。他第一反映就是坏了,汪河挣的那二十万可能不复存在了,这样一来麻烦就出现了,他明年河北岸的工程可能就无法启动。 车宏轩分析得很正确,汪河的情况确实如此。自从父亲进去他从来就没断了把父亲接出来的念头,后来通过一个工人的亲戚找到关系,先后跑去十几次,一直到现在才办明白。 汪河把老爹接出来,又把二老生活安排好,又急急忙忙回到古城市,带领两个得力助手到河北岸工地,冰天雪地的搭暂设,这主要是为了省钱。 本来甲方要求他买活动房,那要几万块,他舍不得,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钱,好说歹说甲方才同意他用工地的脚手杆子搭暂舍。干到阴历二十九算是完工,搭起十几间房屋,包括办公室、临时加工场地、材料库、工具库、食堂和旱厕,又很便宜地买来动迁拆下的旧石棉瓦,准备明年进工地是做围栏和棚顶。 常喜答应汪河过来帮忙,眼看到春节了还没消息,心里惦记着,知道过完年就要干活,便给汪河打电话,询问这件事。 汪河支支吾吾说了钱不够了,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常喜骂了他一句:“你怎么跟你爹学的?现在什么时候了,都火上房了还稳在那里!赶快找老史,过完十五马上去搞技术协调,然后找车老大,只有他能帮你。” 汪河为难地说:“史叔叔的事我联系好了,我大叔那边不好办,我好意思开口。他那边工程款没要回去,手里肯定没钱,再加上我爹去年搞的那一出,我没办法张嘴呀!” 常喜严肃地说:“我告诉你爷们,你大叔拔根汗毛都比你腰还粗,你担心什么?你如果年前不把钱准备好,过了年能启动得了吗?到时候千军万马进工地,吃喝拉撒睡哪里不用钱好使?如果钱的问题不能解决,我劝你趁早拉倒,别丢人陷脸。你个清包工,不到月份、没有进度甲方不可能给你钱。如果到时候停在那里,你就垮台了!这次垮台,你这辈子就去玩完!还娶什么老婆,你只能打光棍,穷得叮当三响,谁家有姑娘能往火坑里扔?” 汪河苦闷地说:“我正想找亲戚朋友筹款呢,我估计怎么少也得十万,没这个钱数肯定不行。” 常喜“哼”了一声气愤地说:“要么说你年轻呢,你老爹自作自受,让他在里边呆着去呗,出来干什么?这么一来你是蒸的没了煮的也没了。你找亲戚朋友借钱,这可能吗?看看你那帮亲戚,哪有能借给你钱的?爷们你别不高兴,就是我手里有几个钱也不会借给你去做买卖,谁不明白赔了找谁要钱去?所以你也免开尊口!” 汪河问:“大叔我该怎么办?” 常喜问:“你小朋友还处着没有?” “处着呢。” 常喜道:“春节期间带着她去看你大叔,你大叔这人心肠热,看到你们高高兴兴的肯定能帮忙。再把你爸妈也带着,怎么生气那也是有亲情的。他要是不管,就让你妈坐在那里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起来看,什么时候哭出结果什么时候算完事。” 汪河问:“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常喜笑了说:“还有旁的办法吗?挣了钱你再孝敬他呗!” 汪河说:“好,谢谢大叔的指点。” “关键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能让它跑了。” “好的大叔,我按你说的去做。”汪河忐忑不安地放下电话,又给老史打过去,说了这件事,听听老史怎么说。 老史考虑一下说:“你尽快跟你大叔联系,钱不到位工程肯定干不下去。上百人在工地干活,平均一天三千一个月还得十几万呢,我意见你必须准备十五万,否则到时候饭都吃不上还干什么工程?至于那些低值易耗品和工具,我可以跟你大叔说说,让附件商店先赊给你。” 汪河说:“我手里还有点,再有十万肯定够。” 老史不耐烦地说:“那就尽快跟你大叔联系,反正钱不到位活干不了。” “好,谢谢史叔叔。”汪河知道老史最了解车宏轩,也最了解车宏轩底细,他能这样说,说明车宏轩能管,并且手里能拿出这个钱。他豁然开朗,离开工地,理了发,穿上新买的黑色西服和深灰色风衣,打上红色领带,帅气满身,冒着漫天大雪往回赶。 当天回家和爸妈去逛集,买了年货,还买了福字和对联贴在家里。 老两口子虽然面上高高兴兴准备过年,可心里苦涩啊,儿子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光杆司令,做父母哪有不急的道理?这种感觉不身临其境不知道,那就像心里插把刀一样难受。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了。 本来汪河和孙秀娟两人定好了春节期间不来往了,因为拿不出吃定亲饭的十万,怕孙秀娟父母不同意,现在大事临头也管不了这些了。 孙秀娟为了汪河的工程一直等在家里,眼见得一天天过去也没个消息,她正担心呢。这会儿见汪河来了,情人相见喜上眉梢,马上跑出来迎接。她乌发蓬松,秀目剪水,虽是冬天衣服穿得多,优美曲线仍然可见。 汪河当然更加高兴。 孙秀娟见汪河笔直的大个,站在那里风度翩翩,心里也顿觉甜甜的。两人那亲热劲,就差没抱到一起了。 孙秀娟父母正在屋里和邻居闲聊,看到这场面傻了。 孙秀娟接过汪河手里的东西,知道那是按农村礼数买的四色礼,笑着问:“一直呆在工地?” 汪河点点头客气地说:“我把工棚都搭好了,老史和常大叔过完十五就会过去。” 孙秀娟问:“钱的事怎么样了?” 汪河只得实话实说:“去年挣了二十多万,我爹一出事花得差不多了,来找你就是请你陪我去找我大叔,请他帮一把。” 孙秀娟知道汪大哥的事,也知道汪河把父亲捞出来没少花费。这种花费无可厚非,不能指责。可她担心,钱花没了工程怎么干?她只能面对现实,点点头果敢地说:“好,我陪你去!” 孙秀娟父母听了女儿的情况通报,知道这件事不能再阻拦了,不只能顺着女儿,便点头同意让女儿和汪河一起去陪车宏轩吃年夜饭。 汪顺老两口子正为儿子婚事咳声叹气,想起打架的事,更是肚子都悔青了。大嫂这会儿正数落大哥,突然见到大雪纷飞中汪河带着孙秀娟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一下乐开了花。 大嫂猛然站起身往外看,不知道如何是好,话都说不出来了,仿佛是在做梦。 大哥看看,激灵灵摇摇头,擦擦眼睛再看,嘴里嘟囔着:“可不是吗,是小河和秀娟!” 这时候老两口才如梦初醒,赶快迎出去。 大嫂迎面接过孙秀娟手里的东西,顺手拉住她的手。 孙秀娟正准备行礼,大嫂拉着不让,赶快请进屋去。大嫂急忙找出一条新被子,垫在炕沿上让孙秀娟坐,又埋怨汪河不打招呼,家里没准备。 大哥叫出汪河小声骂道:“你他妈混蛋!昨天怎么不说一声?这算什么事?这家里什么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汪河笑了说:“什么都不要,我们今天去泉山见我大叔,最好你和我妈也去,带几个我大叔爱吃的菜,我们年夜饭在山里吃。常大叔说如果我大叔不答应我,就让我妈在哪里哭,一直哭到他答应我为止。” 汪大哥穷则思变,毅然坚定地说:“行,如果你妈一个人哭不顶用,我也哭!人怕见面树怕扒皮,为了你我这张老脸不要了!车老大就是再不高兴我也去!反正我是奔他来的,下半辈子还得告他吃饭!不管怎样我们是借光姑舅亲,打碎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一点他得认!没什么好说的,跟他是破裤子缠腿,狗皮乌拉没反正。行啦,我先把鸡杀了,再准备几个菜。” 汪河陪着孙秀娟聊天。 大哥、大嫂面带甜蜜笑容地忙起来。 大哥说:“宏轩从小爱吃麻花果、土豆鱼,我们还要另外准备几个过油的菜。” 四点多钟点,大哥、大嫂装好了菜,四人坐上三轮车,冒着漫天大雪去泉山。 山里的狗已经叫起来,三轮车停在泉山脚下,四人沿着弯曲的雪路向上走去。路面因为有浮雪,很滑,不小心就会摔倒。 大嫂仅仅抱住孙秀娟的胳膊,很怕她滑到,弄得孙秀娟怪不好意思的。 狗叫了一会,山门打开,车宏轩和老周走出来。 一见面,大哥老着脸皮,好像以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边擦汗一边看着车宏轩惊讶地说:“宏轩,你怎么瘦成这样?快不认识你了!你要挺得住,山不转水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会东山再起的!一定要有这个肚量,不能自己懊糟好歹的,往开想。一生中谁还没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不能趴下,我们还都等着你呢!我当年开冰果店的时候赔得两眼冒金花,束手无策,也没像你这样躲到大山里不见人。你有那么多好同学、好朋友,翻身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车宏轩想想,也只好忘记前嫌,笑笑,摆手示意不要说下去了。看看漫天大雪,两手掐腰,迎着风吹雪飘,像电影里伟人的特写,颇有些做作地感叹说:“瑞雪兆丰年!没想到会下这么大雪,希望再下几场大雪,风雪迎春啊!” 老周说:“这肯定不是最后一场大雪,山背子里的冰雪到‘五一’还有没化的呢,窦娥冤里六月份还下雪呢。” “一边去!说话有劲不用上粪!”大哥瞪他一眼,本来看到他就不烦别人,现在又来添嘴多舌,便给他一句。 老周愤怒了,本来因为搬家的事对老汪就是一肚子气,正好没机会出气呢,便指着汪大哥喝道:“我告诉你老汪,你他妈别跟我这么说话!这不是以前了,没事你就拿我垫牙,喝酒的时候得给你先倒上!你现在狗屁都不是,落配的凤凰不如鸡!以后少跟我来这套!” 汪大哥也愤怒地骂道:“喂呀,几天没见你还出息了!竟敢跟我妈妈的,你他们也敢狗仗人势!要不是我今年不顺,一个大嘴巴扇你个满地爪牙!” 车宏轩喝道:“行了,大过年的都把嘴闭上!” 大嫂也埋怨说:“谁不说的呢,熊瞎子看不上猴!都是半斤对八两,豁牙子吃肥肉——肥(谁)也别说肥(谁)!就着阎王爷打盹的时候你们就偷着多活几天!” 老周老婆也来一句:“还不是弯刀对着瓢切菜,瘸驴背个破口袋!” 车宏轩又喝道:“行了,以后大家如果想交往就要不计前嫌,相互尊重,不能见面就像乌眼鸡似的!” 大家这才一笑了之。 第三百三十四章 深山夜话(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四章 深山夜话(二) 融洽的谈话继续进行。 孙秀娟看着车宏轩关切地说:“大叔确实瘦了。” 车宏轩感觉到这种异乎寻常的关爱,心里热乎乎地笑了说:“没事的,千金难买老来瘦!这是身体健康的体现!” 孙秀娟认真地说:“至少是吃得不好,要注意增加营养。” 车宏轩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意见。他明知道自己确实消瘦很多,体重从一百八十四斤瑞减到一百六十斤。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英姿早成了往昔美好的回忆。那时候英姿勃勃,挂着千万老板的牌子,谁见了都会羡慕。现在却是面黄肌瘦,形单影只,隐居深山,成了山民。如果不是长期的孤独,他也许不会搭理汪顺两口子。寂寞山林,难得有人来,来了便带来生气,驱散令人生畏的无边的寂寞。 车宏轩虽然面上对自己得了糖尿病表现得不屑一顾,内心还是非常重视的。前两天他又去了一次县城,找到一个老中医。老中医告诉他这个病现在还无法根治,只能控制,如果能控制到在现在的程度对身体影响不大。因此建议他每天要出一次汗,最好的办法就是跑步,如果有条件每天洗一次澡会更好些。洗澡不可能,但锻炼还是有条件的。他每天早晚两次上山,风雪无误,走得满身是汗,体重当然会下降。 老周老婆虽然每天起来的很早,可养了那么多鸡鸭鹅,连拌食再剁菜,完了还要熬狗食,等忙完这些轮到做饭已经是九十点钟,稀一顿干一顿再所难免。老周跟着忙前忙后搭手,根本不会做饭,受过去“三纲五常”的影响,一辈子只要老婆在家就是饿死了也不围着锅台转,所以车宏轩的饮食不周是没办法的,这也是他体重下降的又一个重要因素。 在没了事业、没了朋友尤其没有女人在身边的生活,寂寞是可怕的。车宏轩对付寂寞的办法是增加运动和写作,每天不困到一定程度绝不休息。他给自己制定了作息时间:早晚运动两小时,写作时间在六到八个小时。即便这样,有时候躺在床上或是走路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想起很多事,想起很多人,尤其是想起谢蕊芬和女儿。在那些平静的日子里,谢蕊芬还是给了他很多难以忘怀的甜蜜和幸福,他想她,不愿意离开她。在寂寞的时候,想她的时候最多。他也想过娇娇,想过江燕,不知道她们都在干什么,都怎么样了。 他有时候跑步回来饥肠辘辘,饭如果还没做,他便自己动手做点稀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他的体重不可避免的迅速下降。 他让老周买了不少年货,除了吃的喝的,他还特意让老周买来几个大红灯笼,买来“二踢脚”和“大地红”。 谈话继续进行。 汪河高兴地告诉车宏轩:“大叔,秀娟给你买两瓶剑南春,我爸和我妈带来不少好吃的,我们一起在这里陪你喝酒。”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啊,晚饭在这里吃,大家高高兴兴过除夕!不过吃完晚饭你们就回去,年夜饭不要在这里吃,有孙秀娟在,你们自己回家吃个团圆饭。” 汪河考虑孙秀娟在这里呆到半夜不方便,回去不好向父母交代,便就同意了车宏轩的意见。 汪大哥见房间这么漂亮,感叹地说:“喂呀,你把这里收拾得像皇宫一样,得花多少钱呀?对了,传说酒厂在老虎洞那里埋过一箱金子,老多人找过,都没找到,我们也琢磨琢磨。”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这种事不要想,一夜爆富的事都是在做梦!” 汪大哥还是老着破脸说:“听说这酒厂四周有三十多亩地,我去看看。这两天我和你大嫂搬过来,地方有得是干嘛闲着?我们搬过来你也会吃得更好一些。那老周婆子喂狗都喂不肥,哪能伺候好你?听说泉山面积不小,土质肥沃,我们搞点小开荒,弄个百十来亩地,哪年不出个几万子?” 汪河拦阻说:“坡度超过十五度就不能开荒,你还不记住上次的教训?” 汪顺笑了,满不在乎地说:“听说这里没少出事,药死三个日本鬼子,吊死一个走‘五七’(道路)的,(蜂子)活活蛰死一个跑山的,每年夏天闹鬼火,阴魂不散,这都是真的假的?越说越神,一般人都不愿上这座山,你们却敢住在这里,有没不服气的。唉,老周,说真的,经理不在的时候怕没怕过?” 老周瞥了他一眼说:“我一个穷得掉渣的草民,咬脑袋硬,啃屁股臭,什么屈死鬼饿死鬼吊死鬼,见了我都得绕着走,不是我怕他们,而是他们怕我!有数的,鬼怕恶人!” 大嫂马上生气地说:“是啊,你行了,死活不怕,死了挖个坑就埋了!可宏轩能跟你一样吗?你这安的什么心哪?应该找个明白人算算,如果不吉利干脆搬走!” 大哥“吭”了一声骂骂咧咧的说:“好孩子谁能往庙上舍?谁都不要的山拿来给你送人情,目的还不是等你将来发财了要报答吗?谁他妈看不明白,哄三岁小孩子呢?” 车宏轩摆摆手呵斥道:“你改改这些老毛病,不要到处乱讲话!” 老周冷笑一下说:“你们不来这里挺好,经理每天高高兴兴的什么事没有,你们一来全是说道。经理吉人自有天相,怕是你呀我的都比不了。反正我不怕,我就是死人堆里也睡得着。今年再闹鬼火的时候我去看看,再不行我带二两酒上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冤仇。闹不好是那三个小日本子阴魂不散找不到家了,要是这样我给他们大使馆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把鬼魂接回去,大不了就是这样呗!” 王顺也知道老周是当地有名的大胆,就笑了说:“这种事也只有你敢办!不过你赶上去我也敢,我毕竟抗过枪!” 大家说说笑笑。孙秀娟和大嫂与老周老婆一起答对饭菜。天黑下来,饭菜准备就绪。 车宏轩让汪河把灯笼点亮,火红的灯光映照着漫天大雪,山谷里传来风的吼声。在这深山老林漆黑的晚上,这几个灯笼孤独地放出红光,好像在告诉寂寞的千山万壑,这里有了人烟,这里要过大年了。 车宏轩将自己写的春联早已贴在门楣窗框上,甚至连狗圈都贴上。老周还让他给后院的鸡鸭鹅舍也写了春联,这些无疑都增加了新年的气氛。 几人开始放鞭炮,“二踢脚”飞上天空,在飞舞的大雪里爆出一团火花,清脆的炸声在深山里传出很远,陆续会有回声。 车宏轩心里明白,这声响虽然很大,也传出很远,可听到的人不会再多了。这声音也促使他回想起好多往事,想起小时候过年,想起爸爸妈妈也许会因为年三十的哪道菜争吵起来。 两条狗被爆竹声吓坏了,“旺旺”怪叫,瞪着眼竖起耳朵,连跑再跳——它们不理解主人怎么了,在闹腾什么。 摆了一桌子菜。 看到巴掌大的飞蟹和盘锦河蟹,车宏轩知道汪河用心了,感叹地问:“你没少花钱啊?” 汪河笑了说:“应该的大叔,我这么多年也没机会给你拜个年,今年正好你在这里,我和秀娟这才有机会陪你过年。” 车宏轩点点头高兴地说:“不用陪我,来了我就高兴。剩下时间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对了,工地什么时候进场?” 汪河谨慎地说:“我准备过完十五就进,可没有十万肯定不够。去年从你那里挣了二十多万,我爹这一出事花的差不多了。大叔,看看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车宏轩说:“我现在也很困难,但你按计划开工,用钱的时候找老史,我先让他借给你十万,工地给钱的时候记得先还给他。” 汪河明白这里的意思,立即高兴地说:“这个大叔你就放心。还有,过完春节你再给史叔叔和常大叔打个电话,安排他们准时到达现场。” 车宏轩笑了说:“他们绝不会误事。” 汪河看着车宏轩恳切地说:“还有件事,我爸妈一定要搬到你这里来,这样他们有个安顿,你也好有个照顾,我在外边就没什么牵挂的了。”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稍微等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说。” “我谢谢大叔!”汪河举起杯敬车宏轩喝酒,高兴地说,“大叔你放心,我赚了钱会养你,老了我和秀娟会侍候你,你就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儿女!” 不管这话是不是真心的,车宏轩都觉得很温暖,高兴地举起杯说:“谢谢你们的良苦用心!老史是代证的监造师,一般年工资不能少于十万。你明天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就说我定的,月工资五千,其余由公司这边负责。” 汪河高兴的点点头。两人干杯。 车宏轩放下酒杯说:“工程不能耽误,机会不是天天有的,必须抓住。” 汪河激动的点点头。 汪顺想想当初如果自己不胡来,手里怎么也有个十五六万,再加上汪河挣的,三十多万,干什么都够用,眼睁睁就这么没了,不禁老泪纵横,端起杯说:“宏轩,哥哥敬你一杯!都怪我不是人,一时脾气上来败祸那么多钱!”他放下酒杯,举起手“啪”的打了自己一记耳光,端起酒仰脖干了。 大家都沉默了。 汪大嫂说:“宏轩,孩子刚刚管这么大事,你又不在身边,不交代交代呀?” 汪河也说:“是啊大叔,我总觉得心里没底。” 车宏轩陪汪顺喝杯酒,放下杯子说:“你干的是清包工,挣点钱不容易。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不管大小,你以后要包工程了就是老板了,要记住这句话:什么事都要想好了再办。” 大家都静下来听高见。 汪河给车宏轩倒酒,又给老周和老爹倒酒。 车宏轩认真地说:“工地所有大事听老史的,甲方事交给常喜办,你自己把工人带好,秀娟把钱管好。大队人马进工地的时间尽量往后推,现在天短又冷,工人干不了多少活,最好推到清明以后。有什么大事老史解决不了的,他会跟我联系。” 汪大哥看着汪河说:“都记住没有?不行让你大叔再说一遍。” “记住了。”汪河看着车宏轩说。 车宏轩心情高兴,离开桌把电脑打开,放里一盘光碟,音乐声响起,他回来举杯,请大哥和老周共饮。 酒后,汪河和孙秀娟带着父母回家,他还要送孙秀娟回家。 第二天,汪大哥还惦记着这里的三十几亩地,早早跑到山上,拉着老周,一定要看看这里究竟有多大,先看看后边房子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养肉食鸡。后边现在养着一些家禽,难免有些鸡屎鸭粪,车宏轩讨厌这些,因此除了头一天看山的时候到后边看看房子和地方,再没去过。 既然大哥那么有兴趣,老周索性跟着去看看。后边因为养着家禽,平时大门总是锁着,怕它们跑到前院车宏轩烦,也怕万一狗进去。别看这两条狗跟人摇头晃脑的,见了鸡鸭鹅那可就疯了。虽然不吃自己家养的,可野狼却总拿它们玩,到处乱撵,大爪子来回挥舞,黑子也跟着凑热闹,吓得鸡鸭鹅乱飞乱叫。因此,老周夫妇看得很紧。 北风还在刮,天已经放晴。 鹅子很精灵,见有人来早就叫起来。它们不进圈,冰天雪地里就在院子当中凑在一起呆着,一有动静就扬起脖子冲天大叫,好多农家都靠它们打更。 两条大狗刚要去和鹅玩耍就被老周轰到一边去,两条大狗在院子里到处乱跑一气,野狼好像发现了什么,在一处雪融化的地方刨起来,大爪子把雪扬起老高,黑子也在一处雪融化的地方刨起来。 汪大哥看到两条狗这么刨地感到奇怪,过去看一下,然后跨过高高围栏到房后转了一圈,回来在狗刨开的地方趴下闻闻,神秘的对车宏轩说:“地下有窖,你看狗刨的地方呈直线,房后化雪的地方断断续续都成线见方,地下一定有东西!” 老周笑了说:“行了老汪,别装神弄鬼的!你在平原地区呆惯了不了解山里,那是地气!山里好多地方都有,别大惊小怪的。” 汪大哥找来把铁锹,按照他的发现,把一个长方形的地窖轮廓上的雪清理出来。他四周看看,见自己清理出来的轮廓有十几米款,五六十米长,他又爬在所有冒地气的地方细闻,怎么都觉得有股淡淡的酒糟味。也不管天地,索性拿出镐头刨起来,吓得老周跑过来抢过镐头怒喝他:“你想干什么?有病啊?经理点子够背了,到处刨什么坑?你是不是二百五?这不出正月不能破土!” 汪大哥神秘地告诉老周:“我看地下有窖,你趴下闻闻。” 老周一愣,趴下仔细闻闻,好一会才站起身说:“一股烂苹果味------哦,我明白了,可能是以前酒厂的烂酒糟埋在地下。这有什么?你大惊小怪的!” 汪大哥抬头看看天,雪已经停了,风也不再刮了,满眼望去山山岭岭一片洁白。他无心观看雪景,仍然专心自己的发现,越想越神奇,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跑到前边敲敲车宏轩的窗户。 车宏轩一听这事也觉奇怪,跟他到后院,趴在地上也闻出酒香味,琢磨地下可能有东西,问老周:“这是怎么回事?” 老周还是那句话:“可能是以前酒厂的兰酒糟,不会有别的,我在这里呆了一辈子,没听说有别的。” 车宏轩说:“不行我们刨开看看。” 老周说:“现在可不能动土,必须过了破五,按说得出了正月。即使咱们自己不怕,村上如果谁家有个三长两短,赖上我们那也是好说不好听。” 车宏轩只好勉强地说:“那就只能是入乡随俗了,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动工。” 汪大哥愤愤不平地说:“难怪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干活碍着别人屁事了?他妈的,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周也不让份,气愤地说:“老汪你不要这样,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你在这里混生活就要按照这里的风俗办事,总是横不讲理你早晚得呆不下去!” 车宏轩说:“老周讲的有道理,我们入乡随俗。” 老周说:“其实不用挖,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其实也不用问,要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不到今天。” 车宏轩问:“你说找人问问,能找到了解情况的人吗?” 老周说:“这里有个大师傅,打死日本鬼子后跑到深山里去了,距离这里有个三十多里路。大师傅没了,可他孩子在,不行这两天我抽时间去打听打听。” 车宏轩很感兴趣,高兴地问:“竟然有这种事,我们去能找到人吗?” 老周笑了说:“人家在那里安家立业,要是按解放初期的政策来讲,现在最少够富农了。” 车宏轩兴奋地说:“好!我们明天就去找大师傅的后人。” 老周说:“这大过年的,去串门空俩爪子不好进门呀,还是等等。” 车宏轩笑了说:“带点礼物不就完了吗?” 老周说:“那也犯不上啊!” 车宏轩说:“权当投石问路了!就这样,我们明天去,我也想到大山深处看看风景!老汪,明天你开三轮车过来,我们一起去西天取经!” 汪大哥伸出大拇指说:“宏轩,我跟你说,我就佩服你这沙楞劲!干大事就得这样,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 三人唠完,还在这里研究了好半天。 第三百三十四章 深山夜话(二)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四章 深山夜话(二) 融洽的谈话继续进行。 孙秀娟看着车宏轩关切地说:“大叔确实瘦了。” 车宏轩感觉到这种异乎寻常的关爱,心里热乎乎地笑了说:“没事的,千金难买老来瘦!这是身体健康的体现!” 孙秀娟认真地说:“至少是吃得不好,要注意增加营养。” 车宏轩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意见。他明知道自己确实消瘦很多,体重从一百八十四斤瑞减到一百六十斤。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英姿早成了往昔美好的回忆。那时候英姿勃勃,挂着千万老板的牌子,谁见了都会羡慕。现在却是面黄肌瘦,形单影只,隐居深山,成了山民。如果不是长期的孤独,他也许不会搭理汪顺两口子。寂寞山林,难得有人来,来了便带来生气,驱散令人生畏的无边的寂寞。 车宏轩虽然面上对自己得了糖尿病表现得不屑一顾,内心还是非常重视的。前两天他又去了一次县城,找到一个老中医。老中医告诉他这个病现在还无法根治,只能控制,如果能控制到在现在的程度对身体影响不大。因此建议他每天要出一次汗,最好的办法就是跑步,如果有条件每天洗一次澡会更好些。洗澡不可能,但锻炼还是有条件的。他每天早晚两次上山,风雪无误,走得满身是汗,体重当然会下降。 老周老婆虽然每天起来的很早,可养了那么多鸡鸭鹅,连拌食再剁菜,完了还要熬狗食,等忙完这些轮到做饭已经是九十点钟,稀一顿干一顿再所难免。老周跟着忙前忙后搭手,根本不会做饭,受过去“三纲五常”的影响,一辈子只要老婆在家就是饿死了也不围着锅台转,所以车宏轩的饮食不周是没办法的,这也是他体重下降的又一个重要因素。 在没了事业、没了朋友尤其没有女人在身边的生活,寂寞是可怕的。车宏轩对付寂寞的办法是增加运动和写作,每天不困到一定程度绝不休息。他给自己制定了作息时间:早晚运动两小时,写作时间在六到八个小时。即便这样,有时候躺在床上或是走路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想起很多事,想起很多人,尤其是想起谢蕊芬和女儿。在那些平静的日子里,谢蕊芬还是给了他很多难以忘怀的甜蜜和幸福,他想她,不愿意离开她。在寂寞的时候,想她的时候最多。他也想过娇娇,想过江燕,不知道她们都在干什么,都怎么样了。 他有时候跑步回来饥肠辘辘,饭如果还没做,他便自己动手做点稀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他的体重不可避免的迅速下降。 他让老周买了不少年货,除了吃的喝的,他还特意让老周买来几个大红灯笼,买来“二踢脚”和“大地红”。 谈话继续进行。 汪河高兴地告诉车宏轩:“大叔,秀娟给你买两瓶剑南春,我爸和我妈带来不少好吃的,我们一起在这里陪你喝酒。” 车宏轩高兴地说:“好啊,晚饭在这里吃,大家高高兴兴过除夕!不过吃完晚饭你们就回去,年夜饭不要在这里吃,有孙秀娟在,你们自己回家吃个团圆饭。” 汪河考虑孙秀娟在这里呆到半夜不方便,回去不好向父母交代,便就同意了车宏轩的意见。 汪大哥见房间这么漂亮,感叹地说:“喂呀,你把这里收拾得像皇宫一样,得花多少钱呀?对了,传说酒厂在老虎洞那里埋过一箱金子,老多人找过,都没找到,我们也琢磨琢磨。” 车宏轩摆摆手笑了说:“这种事不要想,一夜爆富的事都是在做梦!” 汪大哥还是老着破脸说:“听说这酒厂四周有三十多亩地,我去看看。这两天我和你大嫂搬过来,地方有得是干嘛闲着?我们搬过来你也会吃得更好一些。那老周婆子喂狗都喂不肥,哪能伺候好你?听说泉山面积不小,土质肥沃,我们搞点小开荒,弄个百十来亩地,哪年不出个几万子?” 汪河拦阻说:“坡度超过十五度就不能开荒,你还不记住上次的教训?” 汪顺笑了,满不在乎地说:“听说这里没少出事,药死三个日本鬼子,吊死一个走‘五七’(道路)的,(蜂子)活活蛰死一个跑山的,每年夏天闹鬼火,阴魂不散,这都是真的假的?越说越神,一般人都不愿上这座山,你们却敢住在这里,有没不服气的。唉,老周,说真的,经理不在的时候怕没怕过?” 老周瞥了他一眼说:“我一个穷得掉渣的草民,咬脑袋硬,啃屁股臭,什么屈死鬼饿死鬼吊死鬼,见了我都得绕着走,不是我怕他们,而是他们怕我!有数的,鬼怕恶人!” 大嫂马上生气地说:“是啊,你行了,死活不怕,死了挖个坑就埋了!可宏轩能跟你一样吗?你这安的什么心哪?应该找个明白人算算,如果不吉利干脆搬走!” 大哥“吭”了一声骂骂咧咧的说:“好孩子谁能往庙上舍?谁都不要的山拿来给你送人情,目的还不是等你将来发财了要报答吗?谁他妈看不明白,哄三岁小孩子呢?” 车宏轩摆摆手呵斥道:“你改改这些老毛病,不要到处乱讲话!” 老周冷笑一下说:“你们不来这里挺好,经理每天高高兴兴的什么事没有,你们一来全是说道。经理吉人自有天相,怕是你呀我的都比不了。反正我不怕,我就是死人堆里也睡得着。今年再闹鬼火的时候我去看看,再不行我带二两酒上去会会他们,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冤仇。闹不好是那三个小日本子阴魂不散找不到家了,要是这样我给他们大使馆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把鬼魂接回去,大不了就是这样呗!” 王顺也知道老周是当地有名的大胆,就笑了说:“这种事也只有你敢办!不过你赶上去我也敢,我毕竟抗过枪!” 大家说说笑笑。孙秀娟和大嫂与老周老婆一起答对饭菜。天黑下来,饭菜准备就绪。 车宏轩让汪河把灯笼点亮,火红的灯光映照着漫天大雪,山谷里传来风的吼声。在这深山老林漆黑的晚上,这几个灯笼孤独地放出红光,好像在告诉寂寞的千山万壑,这里有了人烟,这里要过大年了。 车宏轩将自己写的春联早已贴在门楣窗框上,甚至连狗圈都贴上。老周还让他给后院的鸡鸭鹅舍也写了春联,这些无疑都增加了新年的气氛。 几人开始放鞭炮,“二踢脚”飞上天空,在飞舞的大雪里爆出一团火花,清脆的炸声在深山里传出很远,陆续会有回声。 车宏轩心里明白,这声响虽然很大,也传出很远,可听到的人不会再多了。这声音也促使他回想起好多往事,想起小时候过年,想起爸爸妈妈也许会因为年三十的哪道菜争吵起来。 两条狗被爆竹声吓坏了,“旺旺”怪叫,瞪着眼竖起耳朵,连跑再跳——它们不理解主人怎么了,在闹腾什么。 摆了一桌子菜。 看到巴掌大的飞蟹和盘锦河蟹,车宏轩知道汪河用心了,感叹地问:“你没少花钱啊?” 汪河笑了说:“应该的大叔,我这么多年也没机会给你拜个年,今年正好你在这里,我和秀娟这才有机会陪你过年。” 车宏轩点点头高兴地说:“不用陪我,来了我就高兴。剩下时间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对了,工地什么时候进场?” 汪河谨慎地说:“我准备过完十五就进,可没有十万肯定不够。去年从你那里挣了二十多万,我爹这一出事花的差不多了。大叔,看看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车宏轩说:“我现在也很困难,但你按计划开工,用钱的时候找老史,我先让他借给你十万,工地给钱的时候记得先还给他。” 汪河明白这里的意思,立即高兴地说:“这个大叔你就放心。还有,过完春节你再给史叔叔和常大叔打个电话,安排他们准时到达现场。” 车宏轩笑了说:“他们绝不会误事。” 汪河看着车宏轩恳切地说:“还有件事,我爸妈一定要搬到你这里来,这样他们有个安顿,你也好有个照顾,我在外边就没什么牵挂的了。” 车宏轩考虑一下说:“稍微等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说。” “我谢谢大叔!”汪河举起杯敬车宏轩喝酒,高兴地说,“大叔你放心,我赚了钱会养你,老了我和秀娟会侍候你,你就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儿女!” 不管这话是不是真心的,车宏轩都觉得很温暖,高兴地举起杯说:“谢谢你们的良苦用心!老史是代证的监造师,一般年工资不能少于十万。你明天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就说我定的,月工资五千,其余由公司这边负责。” 汪河高兴的点点头。两人干杯。 车宏轩放下酒杯说:“工程不能耽误,机会不是天天有的,必须抓住。” 汪河激动的点点头。 汪顺想想当初如果自己不胡来,手里怎么也有个十五六万,再加上汪河挣的,三十多万,干什么都够用,眼睁睁就这么没了,不禁老泪纵横,端起杯说:“宏轩,哥哥敬你一杯!都怪我不是人,一时脾气上来败祸那么多钱!”他放下酒杯,举起手“啪”的打了自己一记耳光,端起酒仰脖干了。 大家都沉默了。 汪大嫂说:“宏轩,孩子刚刚管这么大事,你又不在身边,不交代交代呀?” 汪河也说:“是啊大叔,我总觉得心里没底。” 车宏轩陪汪顺喝杯酒,放下杯子说:“你干的是清包工,挣点钱不容易。俗话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不管大小,你以后要包工程了就是老板了,要记住这句话:什么事都要想好了再办。” 大家都静下来听高见。 汪河给车宏轩倒酒,又给老周和老爹倒酒。 车宏轩认真地说:“工地所有大事听老史的,甲方事交给常喜办,你自己把工人带好,秀娟把钱管好。大队人马进工地的时间尽量往后推,现在天短又冷,工人干不了多少活,最好推到清明以后。有什么大事老史解决不了的,他会跟我联系。” 汪大哥看着汪河说:“都记住没有?不行让你大叔再说一遍。” “记住了。”汪河看着车宏轩说。 车宏轩心情高兴,离开桌把电脑打开,放里一盘光碟,音乐声响起,他回来举杯,请大哥和老周共饮。 酒后,汪河和孙秀娟带着父母回家,他还要送孙秀娟回家。 第二天,汪大哥还惦记着这里的三十几亩地,早早跑到山上,拉着老周,一定要看看这里究竟有多大,先看看后边房子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养肉食鸡。后边现在养着一些家禽,难免有些鸡屎鸭粪,车宏轩讨厌这些,因此除了头一天看山的时候到后边看看房子和地方,再没去过。 既然大哥那么有兴趣,老周索性跟着去看看。后边因为养着家禽,平时大门总是锁着,怕它们跑到前院车宏轩烦,也怕万一狗进去。别看这两条狗跟人摇头晃脑的,见了鸡鸭鹅那可就疯了。虽然不吃自己家养的,可野狼却总拿它们玩,到处乱撵,大爪子来回挥舞,黑子也跟着凑热闹,吓得鸡鸭鹅乱飞乱叫。因此,老周夫妇看得很紧。 北风还在刮,天已经放晴。 鹅子很精灵,见有人来早就叫起来。它们不进圈,冰天雪地里就在院子当中凑在一起呆着,一有动静就扬起脖子冲天大叫,好多农家都靠它们打更。 两条大狗刚要去和鹅玩耍就被老周轰到一边去,两条大狗在院子里到处乱跑一气,野狼好像发现了什么,在一处雪融化的地方刨起来,大爪子把雪扬起老高,黑子也在一处雪融化的地方刨起来。 汪大哥看到两条狗这么刨地感到奇怪,过去看一下,然后跨过高高围栏到房后转了一圈,回来在狗刨开的地方趴下闻闻,神秘的对车宏轩说:“地下有窖,你看狗刨的地方呈直线,房后化雪的地方断断续续都成线见方,地下一定有东西!” 老周笑了说:“行了老汪,别装神弄鬼的!你在平原地区呆惯了不了解山里,那是地气!山里好多地方都有,别大惊小怪的。” 汪大哥找来把铁锹,按照他的发现,把一个长方形的地窖轮廓上的雪清理出来。他四周看看,见自己清理出来的轮廓有十几米款,五六十米长,他又爬在所有冒地气的地方细闻,怎么都觉得有股淡淡的酒糟味。也不管天地,索性拿出镐头刨起来,吓得老周跑过来抢过镐头怒喝他:“你想干什么?有病啊?经理点子够背了,到处刨什么坑?你是不是二百五?这不出正月不能破土!” 汪大哥神秘地告诉老周:“我看地下有窖,你趴下闻闻。” 老周一愣,趴下仔细闻闻,好一会才站起身说:“一股烂苹果味------哦,我明白了,可能是以前酒厂的烂酒糟埋在地下。这有什么?你大惊小怪的!” 汪大哥抬头看看天,雪已经停了,风也不再刮了,满眼望去山山岭岭一片洁白。他无心观看雪景,仍然专心自己的发现,越想越神奇,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跑到前边敲敲车宏轩的窗户。 车宏轩一听这事也觉奇怪,跟他到后院,趴在地上也闻出酒香味,琢磨地下可能有东西,问老周:“这是怎么回事?” 老周还是那句话:“可能是以前酒厂的兰酒糟,不会有别的,我在这里呆了一辈子,没听说有别的。” 车宏轩说:“不行我们刨开看看。” 老周说:“现在可不能动土,必须过了破五,按说得出了正月。即使咱们自己不怕,村上如果谁家有个三长两短,赖上我们那也是好说不好听。” 车宏轩只好勉强地说:“那就只能是入乡随俗了,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动工。” 汪大哥愤愤不平地说:“难怪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干活碍着别人屁事了?他妈的,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周也不让份,气愤地说:“老汪你不要这样,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你在这里混生活就要按照这里的风俗办事,总是横不讲理你早晚得呆不下去!” 车宏轩说:“老周讲的有道理,我们入乡随俗。” 老周说:“其实不用挖,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其实也不用问,要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不到今天。” 车宏轩问:“你说找人问问,能找到了解情况的人吗?” 老周说:“这里有个大师傅,打死日本鬼子后跑到深山里去了,距离这里有个三十多里路。大师傅没了,可他孩子在,不行这两天我抽时间去打听打听。” 车宏轩很感兴趣,高兴地问:“竟然有这种事,我们去能找到人吗?” 老周笑了说:“人家在那里安家立业,要是按解放初期的政策来讲,现在最少够富农了。” 车宏轩兴奋地说:“好!我们明天就去找大师傅的后人。” 老周说:“这大过年的,去串门空俩爪子不好进门呀,还是等等。” 车宏轩笑了说:“带点礼物不就完了吗?” 老周说:“那也犯不上啊!” 车宏轩说:“权当投石问路了!就这样,我们明天去,我也想到大山深处看看风景!老汪,明天你开三轮车过来,我们一起去西天取经!” 汪大哥伸出大拇指说:“宏轩,我跟你说,我就佩服你这沙楞劲!干大事就得这样,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 三人唠完,还在这里研究了好半天。 第三百三十五章 深山夜话(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五章 深山夜话(三) 第二天早早起来,车宏轩便张罗进山。这时候老史也已经开车上路,准备过来陪车宏轩住两天。 老史担心由于高速公路,初二更是小两口回娘家的日子,车肯定多,便起了大早,太阳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本溪县城。 出了县城路窄车少,冰雪覆盖着路面,有些朝阳处时儿会露出路面,融化的冰水在车辙上流了冻、冻了流,形成沟沟状车辙,不注意就会刮到底盘,或者车轮跑空不走了,自然老史得特别当心。 雪后初晴,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好一派北国风光。可老史不敢多看几眼,因为他需要按照雪后新的车辙、骑着老车辙走,他不得不谨慎驾驶。尤其会车的时候,费死劲了! 临近中午,老史好不容易才把车开到山下,打开后备箱,拎着年货疲惫地举步上山。 车宏轩早就出发了,老周老婆扭扭哒哒地说:“大老早就带着老汪和老周出去了,去山里找明白人去了。” 老史皱起眉头问:“上哪去了?” 老周老婆拍拍手说:“哎呀,这两天闹的鸡犬不宁啊!想开酒厂,去老远的大山里找明白人去了。” 没把老史笑死,他认为车宏轩又心血来潮了,真是精神不好,现在是什么时候,活命都困难,哪里还有钱干什么酒厂?再说这荒山野岭的,吃口饭都困难,哪里还具备办企业的条件? 老史累了,干脆躺下来睡觉。 车宏轩带着汪大哥和老周早上吃完饭便就开始赶路,到几十里路以外的深山老林中去看望酒神老人。他们开三轮车延着水库冰面已经有的车辙前行。汪大哥玩三轮车是高手,并且可以修理。 三轮车压着冰面上的雪驶向水库上游,后边两条大狗跟着一路小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转过山山岭岭,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大山沟里。 据老周讲,这条大沟有两万多亩,沟深达三十多里(华里),沟两侧山挨着山、沟连着沟深不可测。植被很好,虽然当地人说这边的山林是远看郁郁葱葱,近看细把愣登,其实不然,由于这里远离村落,没有被乱砍盗伐,林相非常好,全是原始森林。山沟里有条小河,常年流淌不止,即便是现在枯雨季节,一般的沟只能有小溪或者干脆没水,而这条小河仍然流水不止,并且水流湍急,通过冰上的窟窿可以看到水深有一尺多,非常清澈,小河有两米多宽。 老周告诉车宏轩:“你别看这条小河不起眼,当山洪爆发的时候可就不得了啦,碾盘子大石头在洪水里翻滚,轰轰山响,全是泥浆。人要是被冲走,身上衣服像磨米似的,全被扒光。” “你见到过呀?”汪大哥瞪起眼睛问他。 老周不服气地说:“老汪你这人是属猪的,记食不记打!什么事都不信,将来有吃亏的那一天!” 车宏轩摆摆手劝解道:“你们相互说话别带刺!看到这漾冰就不难猜出,这条沟确实很大。” 河水流到沟门处,在冰面下不能完全通过的时候,便有一部分流到冰面上,冰面上没有任何遮拦,很快就会被冻结,后边的水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便形成了梯田似的漾冰。漾冰晶莹剔透,像一堆白玉堆在河水上,在阳光照耀下冰清玉洁,有如瑶池仙境,令人浮想联翩。 汪大哥把三轮车停在漾冰前说:“不能再往里开了,危险。” 老周讽刺地说:“这点小坡算什么?你不是挺能耐吗?” 汪大哥说:“你可别瞎扯,好汉不吃眼前亏!太阳光这么好,一会雪就会变软,扔在这里上不来下不去那就累了!再说里边还会有漾冰,冰面被阳光一照就会开化,那可比浇油还滑。不能听你嗤嗤,我们还是走上去!” 老周冷笑一下说:“走到沟里最少得十里路,这享平的怕什么?看来你还是不行,对山里事不熟悉。” 车宏轩说:“把礼物拎着,我们权当观山看景了。你们看看两条狗,跑的都冒热气了,回去时候让它们也上车!” “可怜它们干什么?畜生天生就是那玩意,累不死!”汪大哥感到车宏轩说话可笑,便不假思索地说。 老周听不下去了,气愤地说:“你这人专门直罗锅、磅道!也是天生的,满脑反骨!” “再胡咧咧我一脚踹死你!”汪大哥冲着老周不依不饶地骂道。 车宏轩赶紧向两人摆摆手说:“我们已经生活到一起了,希望你们以后互相尊重些,这样对谁都好,也免得让人笑话。” 汪大哥得古一句:“真他妈说话有劲不在上不上粪!” 车宏轩不高兴了指责道:“行了,你还没完了?” 两人便不再言语。 延着蜿蜒小路,踏着一尘不染的白雪,披着灿烂阳光,三人兴冲冲上山,没多远便就冒出汗来。 小路跟随小河弯弯曲曲申向远方高山,河水在冰下欢快的流淌,不时的发出“汩汩”的声响。过多的桃花水结成一堆堆漾冰。看到这样多的流水,山里人都知道这里的山面积很大,沟很深远。头顶上的大山,阳坡整个冬天雪都在悄悄融化,偶尔会露出地面。背坡确没有任何反应,严寒历历在目,满枝披银挂蜡。由于远离村镇,这里没有遭到乱砍盗伐,林相很好。近处的开阔地去年种的是玉米,茬子露出雪面,小路两边到处长满齐腰高的蒿草,看来这里土质很肥沃。 汪大哥看到漾冰已经把小路覆盖,冲着老周说:“幸亏没听你的话,否则今天就完蛋了,三轮车非扔在这里不可!” 老周看看眼前状况,心悦诚服地说:“看来还是今年雪大。” 远远的已经听到狗叫声,山沟里开阔朝阳处的地方有几处羊圈,里边都有好几十只羊,见了人一起“嚒嚒”仰起头乱叫,瞪着两眼看,以为是来给他们喂食的。 再走一段,前边有人迎来,年龄比老周还大。老周认识那人,管他叫老高大哥,上前去招呼。 老周介绍车宏轩,又介绍汪大哥,然后递上礼物,说明来意。 老高大哥憨厚地笑了说:“我父亲快九十了,身体很好,耳不聋眼不花,每天晚上还要来二两。以前在酒厂当过伙计,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走,你们先进屋暖和暖和,我去叫他。” 几人跟着老高大哥走进屋里,把东西交给一个中年妇女。 老高大哥介绍说是他的儿媳妇。 房间里很干净,安装着平常人家应有的电器。 车宏轩知道一定是自己发的电。 老高大哥高兴的介绍家里情况,看来他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还特意告诉车宏轩,孙子已经上大学了,还有一个孙女在县高中念书,家里每年有个十几万二十万的收入,每年包山钱要两三万,不是问题。 放下东西,车宏轩觉得山里很美,好奇的跟着那人走向山里。眼前又出现几个羊圈,看来山里养了很多羊,规模很大,估计这些羊会值几十万。 在一个朝阳山坡下,一片绿茸茸的红松林边上有一片宽阔的平地,堆着喂羊用的玉米杆,那条小河在脚下伸展。一位个子不高,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干活,看到来人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 车宏轩想:“这里有如仙境,老者就像活神仙。” 几人按照乡里的习惯给老者行礼。 老者高兴的让几人在一棵松树下坐下,那里有几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松木。 听明来意,老者笑了,给他们讲了一段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故事。听到老者声音洪亮,又见满山洁白,绿松披满阳光,远处半山腰几只喜鹊飞上飞下,近处山谷里一群寒鸦欢快的飞起,“呀呀啊啊”乱叫,车宏轩不禁心情舒畅。 “说来话长,”老者拿出旱烟袋,叼起一个玉嘴竹杆的铜烟锅,一边香甜地抽着,一边讲起酒厂的事,“酒厂建在佛国前清,那时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当年努尔哈赤西出青山城,听说了这股山泉,特意来品尝过,无意间说这水难得,要是烧成酒一定会好喝。后来满清当政,康熙年间在这里开始烧酒,专供皇家饮用,叫满乡春。规模不大,产量不高,但酒非常好喝。一般做酒用稻壳发酵,这个酒厂用的是柞树叶和山榆树叶,酒出来又青又绿,挂碗,喝着有淡淡的苦味。日伪时期日本人每天来要酒,不给钱,还对老板女儿动手动脚,老板实在干不下去了。有一天日本人来了,老板准备几个菜,酒里下上蒙汗药,把三个日本人都杀了,一把火烧了酒厂。老板跑到怀仁,我跑到这里。你们说那里有地窖,就是原来的酒厂,有一百二十个酒窖埋在土里,还有酒缸和磨盘什么的,没有别的。五八年的时候酒缸大多都被挖走了,又把地方平好种上苞米,就是这样。” 大家听得入神,老者讲完还都沉浸在故事里。 车宏轩想了想问:“做酒的配方您还记得吗?” 老者点点头说:“这里是山区,主要产苞米,所以酒厂主要材料是玉米,加上当地产的小米,还有绿豆、豌豆,按一定配方发酵。” 车宏轩又问:“你说柞树叶和榆树叶是怎么回事?” 老者笑了,见车宏轩问得那么信心,看着他说:“我听说过你,都说我们这里来了大老板,给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以后大家也有个指望。小伙子,古人说得好,军无常势,水无常形,人生哪能没几道坎?只要不灰心泄气世间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听到老者叫他小伙子,车宏轩心里似乎很好受,感激地点点头。 老者继续说:“柞树叶和榆树叶不难,绕过泉山往东走,第一条沟叫榆树沟,第二条沟叫柞树沟。第一条沟里山上多为榆树,第二条沟里山上多为柞树,两条沟现在都是国有林场的,每年开春后,树叶取之不完用之不尽,采摘回来洗好装在缸里备用。当地还有一种香草,叫做把蒿,现在山里人家每年还用它腌咸菜,荒山野岭哪都有,可哪里也不多。把这种草加在拌好的粮食里,加上树叶入窖发酵,十几天后就可以出酒了。把酒在老虎洞里窖上一年,打开瓶盖满屋飘香,进到口里就像化了,三杯五杯下去人就飘飘然如梦如幻。再多喝也不会伤身子,到一定程度你就喝不下去了,那才是人间极品。不过现在看来不行,耗时费力,产量不高。现在勾兑的酒两块钱一袋,谁还烧那个?也就是过去皇家才能烧得起。” 几人听得入迷。 第三百三十五章 深山夜话(三)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五章 深山夜话(三) 第二天早早起来,车宏轩便张罗进山。这时候老史也已经开车上路,准备过来陪车宏轩住两天。 老史担心由于高速公路,初二更是小两口回娘家的日子,车肯定多,便起了大早,太阳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本溪县城。 出了县城路窄车少,冰雪覆盖着路面,有些朝阳处时儿会露出路面,融化的冰水在车辙上流了冻、冻了流,形成沟沟状车辙,不注意就会刮到底盘,或者车轮跑空不走了,自然老史得特别当心。 雪后初晴,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好一派北国风光。可老史不敢多看几眼,因为他需要按照雪后新的车辙、骑着老车辙走,他不得不谨慎驾驶。尤其会车的时候,费死劲了! 临近中午,老史好不容易才把车开到山下,打开后备箱,拎着年货疲惫地举步上山。 车宏轩早就出发了,老周老婆扭扭哒哒地说:“大老早就带着老汪和老周出去了,去山里找明白人去了。” 老史皱起眉头问:“上哪去了?” 老周老婆拍拍手说:“哎呀,这两天闹的鸡犬不宁啊!想开酒厂,去老远的大山里找明白人去了。” 没把老史笑死,他认为车宏轩又心血来潮了,真是精神不好,现在是什么时候,活命都困难,哪里还有钱干什么酒厂?再说这荒山野岭的,吃口饭都困难,哪里还具备办企业的条件? 老史累了,干脆躺下来睡觉。 车宏轩带着汪大哥和老周早上吃完饭便就开始赶路,到几十里路以外的深山老林中去看望酒神老人。他们开三轮车延着水库冰面已经有的车辙前行。汪大哥玩三轮车是高手,并且可以修理。 三轮车压着冰面上的雪驶向水库上游,后边两条大狗跟着一路小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转过山山岭岭,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大山沟里。 据老周讲,这条大沟有两万多亩,沟深达三十多里(华里),沟两侧山挨着山、沟连着沟深不可测。植被很好,虽然当地人说这边的山林是远看郁郁葱葱,近看细把愣登,其实不然,由于这里远离村落,没有被乱砍盗伐,林相非常好,全是原始森林。山沟里有条小河,常年流淌不止,即便是现在枯雨季节,一般的沟只能有小溪或者干脆没水,而这条小河仍然流水不止,并且水流湍急,通过冰上的窟窿可以看到水深有一尺多,非常清澈,小河有两米多宽。 老周告诉车宏轩:“你别看这条小河不起眼,当山洪爆发的时候可就不得了啦,碾盘子大石头在洪水里翻滚,轰轰山响,全是泥浆。人要是被冲走,身上衣服像磨米似的,全被扒光。” “你见到过呀?”汪大哥瞪起眼睛问他。 老周不服气地说:“老汪你这人是属猪的,记食不记打!什么事都不信,将来有吃亏的那一天!” 车宏轩摆摆手劝解道:“你们相互说话别带刺!看到这漾冰就不难猜出,这条沟确实很大。” 河水流到沟门处,在冰面下不能完全通过的时候,便有一部分流到冰面上,冰面上没有任何遮拦,很快就会被冻结,后边的水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便形成了梯田似的漾冰。漾冰晶莹剔透,像一堆白玉堆在河水上,在阳光照耀下冰清玉洁,有如瑶池仙境,令人浮想联翩。 汪大哥把三轮车停在漾冰前说:“不能再往里开了,危险。” 老周讽刺地说:“这点小坡算什么?你不是挺能耐吗?” 汪大哥说:“你可别瞎扯,好汉不吃眼前亏!太阳光这么好,一会雪就会变软,扔在这里上不来下不去那就累了!再说里边还会有漾冰,冰面被阳光一照就会开化,那可比浇油还滑。不能听你嗤嗤,我们还是走上去!” 老周冷笑一下说:“走到沟里最少得十里路,这享平的怕什么?看来你还是不行,对山里事不熟悉。” 车宏轩说:“把礼物拎着,我们权当观山看景了。你们看看两条狗,跑的都冒热气了,回去时候让它们也上车!” “可怜它们干什么?畜生天生就是那玩意,累不死!”汪大哥感到车宏轩说话可笑,便不假思索地说。 老周听不下去了,气愤地说:“你这人专门直罗锅、磅道!也是天生的,满脑反骨!” “再胡咧咧我一脚踹死你!”汪大哥冲着老周不依不饶地骂道。 车宏轩赶紧向两人摆摆手说:“我们已经生活到一起了,希望你们以后互相尊重些,这样对谁都好,也免得让人笑话。” 汪大哥得古一句:“真他妈说话有劲不在上不上粪!” 车宏轩不高兴了指责道:“行了,你还没完了?” 两人便不再言语。 延着蜿蜒小路,踏着一尘不染的白雪,披着灿烂阳光,三人兴冲冲上山,没多远便就冒出汗来。 小路跟随小河弯弯曲曲申向远方高山,河水在冰下欢快的流淌,不时的发出“汩汩”的声响。过多的桃花水结成一堆堆漾冰。看到这样多的流水,山里人都知道这里的山面积很大,沟很深远。头顶上的大山,阳坡整个冬天雪都在悄悄融化,偶尔会露出地面。背坡确没有任何反应,严寒历历在目,满枝披银挂蜡。由于远离村镇,这里没有遭到乱砍盗伐,林相很好。近处的开阔地去年种的是玉米,茬子露出雪面,小路两边到处长满齐腰高的蒿草,看来这里土质很肥沃。 汪大哥看到漾冰已经把小路覆盖,冲着老周说:“幸亏没听你的话,否则今天就完蛋了,三轮车非扔在这里不可!” 老周看看眼前状况,心悦诚服地说:“看来还是今年雪大。” 远远的已经听到狗叫声,山沟里开阔朝阳处的地方有几处羊圈,里边都有好几十只羊,见了人一起“嚒嚒”仰起头乱叫,瞪着两眼看,以为是来给他们喂食的。 再走一段,前边有人迎来,年龄比老周还大。老周认识那人,管他叫老高大哥,上前去招呼。 老周介绍车宏轩,又介绍汪大哥,然后递上礼物,说明来意。 老高大哥憨厚地笑了说:“我父亲快九十了,身体很好,耳不聋眼不花,每天晚上还要来二两。以前在酒厂当过伙计,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走,你们先进屋暖和暖和,我去叫他。” 几人跟着老高大哥走进屋里,把东西交给一个中年妇女。 老高大哥介绍说是他的儿媳妇。 房间里很干净,安装着平常人家应有的电器。 车宏轩知道一定是自己发的电。 老高大哥高兴的介绍家里情况,看来他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还特意告诉车宏轩,孙子已经上大学了,还有一个孙女在县高中念书,家里每年有个十几万二十万的收入,每年包山钱要两三万,不是问题。 放下东西,车宏轩觉得山里很美,好奇的跟着那人走向山里。眼前又出现几个羊圈,看来山里养了很多羊,规模很大,估计这些羊会值几十万。 在一个朝阳山坡下,一片绿茸茸的红松林边上有一片宽阔的平地,堆着喂羊用的玉米杆,那条小河在脚下伸展。一位个子不高,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干活,看到来人放下手里的活迎过来。 车宏轩想:“这里有如仙境,老者就像活神仙。” 几人按照乡里的习惯给老者行礼。 老者高兴的让几人在一棵松树下坐下,那里有几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松木。 听明来意,老者笑了,给他们讲了一段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故事。听到老者声音洪亮,又见满山洁白,绿松披满阳光,远处半山腰几只喜鹊飞上飞下,近处山谷里一群寒鸦欢快的飞起,“呀呀啊啊”乱叫,车宏轩不禁心情舒畅。 “说来话长,”老者拿出旱烟袋,叼起一个玉嘴竹杆的铜烟锅,一边香甜地抽着,一边讲起酒厂的事,“酒厂建在佛国前清,那时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当年努尔哈赤西出青山城,听说了这股山泉,特意来品尝过,无意间说这水难得,要是烧成酒一定会好喝。后来满清当政,康熙年间在这里开始烧酒,专供皇家饮用,叫满乡春。规模不大,产量不高,但酒非常好喝。一般做酒用稻壳发酵,这个酒厂用的是柞树叶和山榆树叶,酒出来又青又绿,挂碗,喝着有淡淡的苦味。日伪时期日本人每天来要酒,不给钱,还对老板女儿动手动脚,老板实在干不下去了。有一天日本人来了,老板准备几个菜,酒里下上蒙汗药,把三个日本人都杀了,一把火烧了酒厂。老板跑到怀仁,我跑到这里。你们说那里有地窖,就是原来的酒厂,有一百二十个酒窖埋在土里,还有酒缸和磨盘什么的,没有别的。五八年的时候酒缸大多都被挖走了,又把地方平好种上苞米,就是这样。” 大家听得入神,老者讲完还都沉浸在故事里。 车宏轩想了想问:“做酒的配方您还记得吗?” 老者点点头说:“这里是山区,主要产苞米,所以酒厂主要材料是玉米,加上当地产的小米,还有绿豆、豌豆,按一定配方发酵。” 车宏轩又问:“你说柞树叶和榆树叶是怎么回事?” 老者笑了,见车宏轩问得那么信心,看着他说:“我听说过你,都说我们这里来了大老板,给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以后大家也有个指望。小伙子,古人说得好,军无常势,水无常形,人生哪能没几道坎?只要不灰心泄气世间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听到老者叫他小伙子,车宏轩心里似乎很好受,感激地点点头。 老者继续说:“柞树叶和榆树叶不难,绕过泉山往东走,第一条沟叫榆树沟,第二条沟叫柞树沟。第一条沟里山上多为榆树,第二条沟里山上多为柞树,两条沟现在都是国有林场的,每年开春后,树叶取之不完用之不尽,采摘回来洗好装在缸里备用。当地还有一种香草,叫做把蒿,现在山里人家每年还用它腌咸菜,荒山野岭哪都有,可哪里也不多。把这种草加在拌好的粮食里,加上树叶入窖发酵,十几天后就可以出酒了。把酒在老虎洞里窖上一年,打开瓶盖满屋飘香,进到口里就像化了,三杯五杯下去人就飘飘然如梦如幻。再多喝也不会伤身子,到一定程度你就喝不下去了,那才是人间极品。不过现在看来不行,耗时费力,产量不高。现在勾兑的酒两块钱一袋,谁还烧那个?也就是过去皇家才能烧得起。” 几人听得入迷。 第三百三十六章 深山夜话(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六章 深山夜话(四) 交谈中的榆树沟和柞树沟老周全知道,每年也都用把蒿腌咸菜。车宏轩自从来到山里,每年都吃过用这种草腌制的咸菜,味奇香。 车宏轩听得入迷,客气地问:“如果需要你老人家帮忙烧出当年的酒,您会帮忙吗?当然如果成功了您也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老者摆摆手笑了说:“我土埋半截子了,哪还有那个精神头?不过可以指点指点。” 车宏轩又详细的问了好多烧酒的细节问题,几人谈的非常融洽。 中午,老者家人留几人一起吃饭。饭后几人又到大山深处转转,待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才兴冲冲赶到家里。 车宏轩没想到老史回来,他很兴奋,见到老史更加高兴,和他说了进山的经过,并表示一定要把酒厂干起来。 老史把水的化验报告交给车宏轩,淡淡地笑了说:“水质倒是不错,可以确定为低钠矿泉水。当然,按相关部门告知,有这方面规定,需要进行一年以上的监测。不仅成分,就连温度都有严格规定,说是12度,春夏秋冬不能有一点变化。这些都没什么疑义,根据你说的情况,这股泉水定性是矿泉水。但是,不等于有了矿泉水就能产出好酒,这不是必要条件。我了解一下,酒这行业风险很大,一旦消费者不认同可能是血本无归。俗话说得好,川酒云烟,造出好酒需要好多客观条件。特别是气候条件,我们是没有办法模仿的。我们这里毕竟是穷山恶水,想办出一个像样企业创造奇迹恐怕是凶多吉少。” 汪大哥觉得老史说的有道理,也符合说:“老史说的对,这可得千万小心,别像包山那样把钱扔进去就回不来了。我听说前些年干这种酒生意的赔垮不少人。我还听说离水库九公里之内不能办任何厂矿。” 车宏轩反感地说:“这些我都清楚,没什么买卖是没风险的。万事开头难,干起来就好了。” 汪大哥又奉承地说:“你说的也对,富贵险中求,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事也干不成!” 车宏轩见汪大哥跟着瞎说八道没意思,便转个话题安排说:“大哥,你跑一趟,看看郎书记和魏村长有没有时间,如果他们没大事,把他们请来,晚上我们一块乐呵乐呵,顺便和他们商量一下。” 汪大哥显然不愿意见到这两个人,皱起眉头问:“打个电话不行吗?” 车宏轩明白汪大哥的意思,点点头说:“你适试。” 汪大哥去打电话。 车宏轩仍然兴致勃勃地对老史说,“你呆两天,跟我一起把酒厂的方案敲定。走,我陪你去看看泉水,然后实地测量场地,帮我搞个规划。” 老史劝道:“我意见还是等古城市工程款有一定再考虑这件事。” 车宏轩牛哄哄地说:“两不误,工程款要催,酒厂的事也要往前安排,时不我待。” 老史眨眨眼说:“我在这里待两天就要和汪河一起去工地和甲方搞技术协调,一些技术上的事只能靠遥控指挥。” 车宏轩不解地看着老史,不知道除了什么情况,甚至有几分担心。 老史从容地说:“过完十五我就要去北京参加一个博览会,然后还要参加一个培训班。现在有好多新材料从国外引进,我们需要尽快掌握这些新东西。据我了解,像铝塑板、铝单板还有呼吸幕墙和单元幕墙,这些新东西很开便开始在工程上广泛使用,如果我们不抓紧学习,一旦遇到了就抓瞎。在这种情况下,酒厂的事我帮不上忙。” 车宏轩这才把一颗提起来的心放下,赞同地说:“你这样安排很好,如果条件允许,也顺便去一下四川,参观一下酒厂,学点东西回来。特别是设备和酒麯帮我落实一下。如果能有个规模酒厂肯跟我们合作,那将是最大的捷径。” 老史委婉地说:“我目前还不能往这方面投入太多精力。当然,四川我可以去,现在毕竟手里没有工程,一旦工程下来,我无法分身去管这边事。我意见过完十五你去一下古城市,我不在你得去,那里不能离人。你去见一下事务所的陈老板,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干脆再去告他(孙局)。” 车宏轩极不情愿地站起身说:“当然我得去,告不告我再考虑一下。” 老史也站起身说:“没什么可犹豫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真不是东西,政府里有这种人社会没个好!” “我会见机行事,避免打草惊蛇。” 两人穿上外衣上山。 路上,车宏轩边走边说:“我所以这样要搞酒厂,其实你应该理解。我们干的建筑行业太累,风险太大,稍不留神就会出事。建筑行业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走下坡路,大面积建筑只是把历史欠账还上,还完账建筑业必将萎缩,那时候像我们这样的企业肯定会没饭吃,现在不过是乱中取胜。我有位朋友在政府部门工作,他埋汰过我,说有活你能当几天老板,没活你狗屁都不是。这话说的刻薄,但很有道理。我们原来的山夭折了,赔了点钱不算什么,可我们没有了后续产业。我不想做多大老板,但我至少需要一个能让我们不至于连养家糊口都担心的产业。现在我们还有能力,还能扑腾几年,必须做出努力。” 老史冷漠地说:“你的想法我接受,可为什么一定要搞这个项目?并且在一个大山深处?这里毕竟交通不便,信息不通,远离大城市,这些都是致命的缺点,无法克服。” 车宏轩信心满满地说:“我倒是认为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全占。这里是山清水秀、地杰人灵,有着无法替代的资源优势。” 老史问:“有没有大概算算需要多少投资?” “不需要土地,也不需要建筑,就用现在的两栋房子,就连酒窖都是现成的,有一百二十个酒窖埋在地下,应该保存得很好,即便有破坏修复一下也可以用。据说地下还埋有一个碾盘,挖出来也可以用。至于窖酒的地方更是上帝的恩赐——幽深的老虎洞,可以无偿使用,并且无穷无尽。这样,我们可能只需要三十万就能办成大事,事半功倍。” 老史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有利条件,又见事半功倍,马上点头说:“如果是这样,我支持你干1” 车宏轩高兴地说:“我们先期把酒直接销往浑河市的饭店,先给酒,卖了以后再要钱。然后再逐步推向超市,推向外市县。” 老史带有几分兴奋地点点头。 两人喘着粗气兴冲冲往山里走去。 晚上,郎书记和魏村长开着那台破吉普来到山上。 听说要建酒厂,郎书记高兴地说:“你就干,政府那边有什么难度我给你顶着。先上车后买票,有人管了就说办的是养猪场,酒糟喂猪。” 车宏轩认真地说:“还是要办手续,食品安全很重要,否则无法上市。” 郎书记笑了说:“办手续包在我身上,县里工商局有位科长在我这里包山,让他去办,办好了我免了他五年的包山费。我也可以亲自到镇里、县里去办。他妈的,要是哪里卡壳,我把老百姓全带去,把他们围起来,让他们关门!我们镇是有名的三辽贫困地区,招商引资还有扶植政策呢!你就甩开膀子大胆干,有什么问题村里兜着!” 车宏轩说:“山是村里的,水是村民的,我们不能白用,要给村里股份。” 郎书记爽快地说:“给多少你决定。” 车宏轩说:“落实一下办手续需要多少钱,这两天我和老史搞出个可行性研究报告和设计方案,然后就办理相关手续。环保部门和水库管理部门很重要,都要疏通关系。” 郎书记又是开怀大笑地说:“你放心干,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车宏轩忘乎所以地一拍桌子道:“好,就这样定了!” 几人高高兴兴喝酒。 第二天,车宏轩按照山里老者的说法和老史一起画出整个酒厂的建筑,还特意又和老史去一趟山里,详细的问了老者,最后确定了方案,拿出可行性报告交给村里。 汪大哥告诉车宏轩:“沙石不用花钱,我明天就到水库边上用三轮车去拉。” 老周也磨拳搽掌地说:“所有框架门窗我包了,木头山上有得是,也不用花钱!” 车宏轩高兴地说:“一定要把酒厂建起来! 第二天他习惯的早早起来走出房间,两条大狗摇头摆尾的围着他。打开大门,沿着每天走过的小路向老虎洞走去。山上有人,走近了一看是老周,他一只手拎着一只野兔子,另一只手拎把锯从山上下来。 车宏轩看着老周手里的兔子笑着问:“哪里搞到的?” 老周笑了说:“我瞄了它好长时间,今天才得手。我早就起来了,先下了套子,然后放了几颗椴树,准备做后边那幢房的门窗料,没想到这时候这家伙就上套了。” 车宏轩认真地说:“以后山上的这些动物我们就不打了,怪可怜的。” 老周反对道:“那可没用,我们不打那就是狐狸和老鹰的了。” 车宏轩解释说:“那是生态平衡,今后一定不打了,我们在这里,不能妨碍这些动物生存。” 老周笑了。 这时候山下传来三轮车的“突突”声,车宏轩知道那是汪大哥在搞沙石,看到这些令他兴奋。 老周举起兔子问:“中午炖还是晚上炖?” 车宏轩说:“老史下午要和汪河去工地,让他也尝尝鲜。” 老周点点头说:“我这就去取网,弄点活鱼。” 车宏轩感谢地说:“让你受累了!” 老周憨厚抵笑一下,拎着活蹦乱跳的兔子下山。 车宏轩和老史继续往上走。 太阳已经升起来,天气晴好,春意暗露,千山万岭间阳光一片,泉水沿着山沟流淌过的地方,升起团团雾气,形成谈谈的薄云,映着朝霞,如梦如幻。 车宏轩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酒厂带给他无限希望。 第三百三十六章 深山夜话(四)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三十六章 深山夜话(四) 交谈中的榆树沟和柞树沟老周全知道,每年也都用把蒿腌咸菜。车宏轩自从来到山里,每年都吃过用这种草腌制的咸菜,味奇香。 车宏轩听得入迷,客气地问:“如果需要你老人家帮忙烧出当年的酒,您会帮忙吗?当然如果成功了您也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老者摆摆手笑了说:“我土埋半截子了,哪还有那个精神头?不过可以指点指点。” 车宏轩又详细的问了好多烧酒的细节问题,几人谈的非常融洽。 中午,老者家人留几人一起吃饭。饭后几人又到大山深处转转,待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才兴冲冲赶到家里。 车宏轩没想到老史回来,他很兴奋,见到老史更加高兴,和他说了进山的经过,并表示一定要把酒厂干起来。 老史把水的化验报告交给车宏轩,淡淡地笑了说:“水质倒是不错,可以确定为低钠矿泉水。当然,按相关部门告知,有这方面规定,需要进行一年以上的监测。不仅成分,就连温度都有严格规定,说是12度,春夏秋冬不能有一点变化。这些都没什么疑义,根据你说的情况,这股泉水定性是矿泉水。但是,不等于有了矿泉水就能产出好酒,这不是必要条件。我了解一下,酒这行业风险很大,一旦消费者不认同可能是血本无归。俗话说得好,川酒云烟,造出好酒需要好多客观条件。特别是气候条件,我们是没有办法模仿的。我们这里毕竟是穷山恶水,想办出一个像样企业创造奇迹恐怕是凶多吉少。” 汪大哥觉得老史说的有道理,也符合说:“老史说的对,这可得千万小心,别像包山那样把钱扔进去就回不来了。我听说前些年干这种酒生意的赔垮不少人。我还听说离水库九公里之内不能办任何厂矿。” 车宏轩反感地说:“这些我都清楚,没什么买卖是没风险的。万事开头难,干起来就好了。” 汪大哥又奉承地说:“你说的也对,富贵险中求,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什么事也干不成!” 车宏轩见汪大哥跟着瞎说八道没意思,便转个话题安排说:“大哥,你跑一趟,看看郎书记和魏村长有没有时间,如果他们没大事,把他们请来,晚上我们一块乐呵乐呵,顺便和他们商量一下。” 汪大哥显然不愿意见到这两个人,皱起眉头问:“打个电话不行吗?” 车宏轩明白汪大哥的意思,点点头说:“你适试。” 汪大哥去打电话。 车宏轩仍然兴致勃勃地对老史说,“你呆两天,跟我一起把酒厂的方案敲定。走,我陪你去看看泉水,然后实地测量场地,帮我搞个规划。” 老史劝道:“我意见还是等古城市工程款有一定再考虑这件事。” 车宏轩牛哄哄地说:“两不误,工程款要催,酒厂的事也要往前安排,时不我待。” 老史眨眨眼说:“我在这里待两天就要和汪河一起去工地和甲方搞技术协调,一些技术上的事只能靠遥控指挥。” 车宏轩不解地看着老史,不知道除了什么情况,甚至有几分担心。 老史从容地说:“过完十五我就要去北京参加一个博览会,然后还要参加一个培训班。现在有好多新材料从国外引进,我们需要尽快掌握这些新东西。据我了解,像铝塑板、铝单板还有呼吸幕墙和单元幕墙,这些新东西很开便开始在工程上广泛使用,如果我们不抓紧学习,一旦遇到了就抓瞎。在这种情况下,酒厂的事我帮不上忙。” 车宏轩这才把一颗提起来的心放下,赞同地说:“你这样安排很好,如果条件允许,也顺便去一下四川,参观一下酒厂,学点东西回来。特别是设备和酒麯帮我落实一下。如果能有个规模酒厂肯跟我们合作,那将是最大的捷径。” 老史委婉地说:“我目前还不能往这方面投入太多精力。当然,四川我可以去,现在毕竟手里没有工程,一旦工程下来,我无法分身去管这边事。我意见过完十五你去一下古城市,我不在你得去,那里不能离人。你去见一下事务所的陈老板,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干脆再去告他(孙局)。” 车宏轩极不情愿地站起身说:“当然我得去,告不告我再考虑一下。” 老史也站起身说:“没什么可犹豫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真不是东西,政府里有这种人社会没个好!” “我会见机行事,避免打草惊蛇。” 两人穿上外衣上山。 路上,车宏轩边走边说:“我所以这样要搞酒厂,其实你应该理解。我们干的建筑行业太累,风险太大,稍不留神就会出事。建筑行业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走下坡路,大面积建筑只是把历史欠账还上,还完账建筑业必将萎缩,那时候像我们这样的企业肯定会没饭吃,现在不过是乱中取胜。我有位朋友在政府部门工作,他埋汰过我,说有活你能当几天老板,没活你狗屁都不是。这话说的刻薄,但很有道理。我们原来的山夭折了,赔了点钱不算什么,可我们没有了后续产业。我不想做多大老板,但我至少需要一个能让我们不至于连养家糊口都担心的产业。现在我们还有能力,还能扑腾几年,必须做出努力。” 老史冷漠地说:“你的想法我接受,可为什么一定要搞这个项目?并且在一个大山深处?这里毕竟交通不便,信息不通,远离大城市,这些都是致命的缺点,无法克服。” 车宏轩信心满满地说:“我倒是认为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全占。这里是山清水秀、地杰人灵,有着无法替代的资源优势。” 老史问:“有没有大概算算需要多少投资?” “不需要土地,也不需要建筑,就用现在的两栋房子,就连酒窖都是现成的,有一百二十个酒窖埋在地下,应该保存得很好,即便有破坏修复一下也可以用。据说地下还埋有一个碾盘,挖出来也可以用。至于窖酒的地方更是上帝的恩赐——幽深的老虎洞,可以无偿使用,并且无穷无尽。这样,我们可能只需要三十万就能办成大事,事半功倍。” 老史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有利条件,又见事半功倍,马上点头说:“如果是这样,我支持你干1” 车宏轩高兴地说:“我们先期把酒直接销往浑河市的饭店,先给酒,卖了以后再要钱。然后再逐步推向超市,推向外市县。” 老史带有几分兴奋地点点头。 两人喘着粗气兴冲冲往山里走去。 晚上,郎书记和魏村长开着那台破吉普来到山上。 听说要建酒厂,郎书记高兴地说:“你就干,政府那边有什么难度我给你顶着。先上车后买票,有人管了就说办的是养猪场,酒糟喂猪。” 车宏轩认真地说:“还是要办手续,食品安全很重要,否则无法上市。” 郎书记笑了说:“办手续包在我身上,县里工商局有位科长在我这里包山,让他去办,办好了我免了他五年的包山费。我也可以亲自到镇里、县里去办。他妈的,要是哪里卡壳,我把老百姓全带去,把他们围起来,让他们关门!我们镇是有名的三辽贫困地区,招商引资还有扶植政策呢!你就甩开膀子大胆干,有什么问题村里兜着!” 车宏轩说:“山是村里的,水是村民的,我们不能白用,要给村里股份。” 郎书记爽快地说:“给多少你决定。” 车宏轩说:“落实一下办手续需要多少钱,这两天我和老史搞出个可行性研究报告和设计方案,然后就办理相关手续。环保部门和水库管理部门很重要,都要疏通关系。” 郎书记又是开怀大笑地说:“你放心干,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车宏轩忘乎所以地一拍桌子道:“好,就这样定了!” 几人高高兴兴喝酒。 第二天,车宏轩按照山里老者的说法和老史一起画出整个酒厂的建筑,还特意又和老史去一趟山里,详细的问了老者,最后确定了方案,拿出可行性报告交给村里。 汪大哥告诉车宏轩:“沙石不用花钱,我明天就到水库边上用三轮车去拉。” 老周也磨拳搽掌地说:“所有框架门窗我包了,木头山上有得是,也不用花钱!” 车宏轩高兴地说:“一定要把酒厂建起来! 第二天他习惯的早早起来走出房间,两条大狗摇头摆尾的围着他。打开大门,沿着每天走过的小路向老虎洞走去。山上有人,走近了一看是老周,他一只手拎着一只野兔子,另一只手拎把锯从山上下来。 车宏轩看着老周手里的兔子笑着问:“哪里搞到的?” 老周笑了说:“我瞄了它好长时间,今天才得手。我早就起来了,先下了套子,然后放了几颗椴树,准备做后边那幢房的门窗料,没想到这时候这家伙就上套了。” 车宏轩认真地说:“以后山上的这些动物我们就不打了,怪可怜的。” 老周反对道:“那可没用,我们不打那就是狐狸和老鹰的了。” 车宏轩解释说:“那是生态平衡,今后一定不打了,我们在这里,不能妨碍这些动物生存。” 老周笑了。 这时候山下传来三轮车的“突突”声,车宏轩知道那是汪大哥在搞沙石,看到这些令他兴奋。 老周举起兔子问:“中午炖还是晚上炖?” 车宏轩说:“老史下午要和汪河去工地,让他也尝尝鲜。” 老周点点头说:“我这就去取网,弄点活鱼。” 车宏轩感谢地说:“让你受累了!” 老周憨厚抵笑一下,拎着活蹦乱跳的兔子下山。 车宏轩和老史继续往上走。 太阳已经升起来,天气晴好,春意暗露,千山万岭间阳光一片,泉水沿着山沟流淌过的地方,升起团团雾气,形成谈谈的薄云,映着朝霞,如梦如幻。 车宏轩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酒厂带给他无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