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98之混也是种生活》 第一章 提前上岗的大学生 曾经在某乎上有过这么一个帖子:“如果你能重新回到以前,你会做什么?” 有人回答:“抓紧时代的红利,赶紧炒房买股票,混成资数千万亿的死宅。” 也有人回答:“借用后世的洞见,拼尽浑身所学,做一方左拥右抱的商业大佬。” 但也有人说:“这辈子活的太累,如果可以回到以前,一定混成一条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心头方寸安宁的咸鱼……” ………… 1998年的倒春寒刚过,空气中依旧掺杂着一丝凉意。 杨铸站在“泉城汽水厂”门口,看了看这有些年头的大门和里面浓浓国企风格的红砖大楼,无声地叹了口气。 门口的大爷走了出来,一脸提防地看着这个在门口发了半天呆的年轻人:“后生,干嘛来的?” 杨铸掏出了自己的介绍信:“大爷,我是齐鲁师范大学的毕业生,麻烦带我去一下人事科。” 大爷接过了介绍信,看了看上面的公章后就把介绍信还了回去,有些爱答不理地说道:“从这直走,看见那栋红砖楼没有,三楼左边就是人事科。” 指完路后,大爷一脸不爽地嘀咕起来: “什么破事!?厂里都下岗了两批工人了,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这上面还往下塞人?” “呸!大学生又怎么了?大学生就能比工人多干活?整的多稀罕似的!” 听见看门大爷故意说给自己的牢骚,杨铸没给出任何反应,径直朝着小红楼走去。 ………… 拿出学校给的《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毕业生就业派遣报到证》,与人事科办理好相关手续后。人事科的张波便带着杨铸来到了销售科。 还没进门,里面就传来了一阵疑是销售科李科长的咆哮:“你们都是怎么搞的?老章,不是都说了让你这段时间搞好跟百货大楼那边的关系么?人家今天打电话来告诉我要下架我们的饮料,整整3万块钱的货啊,你叫我怎么办!?” 另一个无奈的声音响起“李科长啊,我也想搞好跟百货大楼那边的关系啊,可是人家根本不搭理我,别说主管采购的负责人了,就连人家售货员都对我爱理不理的!” “你~!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多想想办法嘛!”李科长的声音低了3个key。 “要不,还得劳您出马,约约百货大楼负责采购的赵科长?” “哎……成,我贴上这张老脸试试。”李科长无奈地叹息。 听见里面稍微消停点了,一直挂着微笑的张波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李科长,恭喜你了,你们部门又要添加一名大将了啊!” 说着把身后的杨铸亮了出来:“这位是杨铸,今年刚从齐鲁师范大学经济毕业,本科生哦!” 四十多岁,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李科长扫了扫杨铸,眉宇间略有无奈,但转瞬就挂上了一副极为热情的笑容,双手紧紧握住杨铸:“齐鲁师范大学的高材生?还是经济学专业的,好嘛,这下子咱们销售科有救了!” “不过……老张,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记得大学生的工作分配,不是应该7月份以后的事情么?”过了一会,李科长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看着张波。 杨铸笑了笑:“让李科长见笑了,这不是听说明年不包分配了么,我害怕政策提前,就直接放弃了行政单位和事业单位的名额,求着老师早点帮我找份工作。这不,就跑您这讨吃食来了么?” 听着杨铸这略带着痞气和咸鱼气息的回答,李科长的面容有些古怪,估计是想不到这位现今依旧有着“天之骄子”称号的大学生是这副模样。 “哈哈,不管怎么说,以后大家都是一个槽里讨食吃的人了,你是专家,以后少不了向你请教。”李科长打了个哈哈。 然后…… 某位“大将”+“专家”就被李科长以熟悉业务的名义,丢在办公室一角,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 嗯,不得不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是杨铸过得最悠哉的几天。 每天就喝喝茶,看看报纸,实在无聊了,就以熟悉业务的名义出去逛逛,或者跑生产车间里面瞄瞄妹子。 说实话,虽然厂里面没多少漂亮妹子,但在杨铸看来,那一张张不着任何粉脂的脸蛋,可比后世那些换头怪看着顺眼多了。 “哎……要是员工宿舍的床再软点,那就再完美不过了!”某只咸鱼按了按自己的腰,发出了幸福的感叹。 “什么!?朱老板你下个季度不定我们厂的货了!?”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从旁边的科长室传来。 杨铸这一个星期来听惯了李科长的大惊小怪,很有经验地把自己身子朝窗户旁边靠了靠,然后举起了报纸。 嗯,噪音果然小了些了,希望一会这货杀过来的时候,咆哮声能小。 果不其然,不到五分钟,李明便杀了进来:“小黄!怎么回事!?怎么朱老板会忽然决定不继续进我们厂的货了?” 离杨铸不远处的办公桌上,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一脸无奈地说道:“科长,朱老板很早以前就嫌弃我们厂的饮料不好卖了,几次跟我们说,让我们打打广告,偏偏厂里没这个钱,现在人家不肯继续进货了,我也没法子啊!” 李明面容有些狰狞:“放屁!不打广告就卖不出去了!?那市场上那么多没钱打广告的商品,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黄,我早就跟你说了,朱老板是咱们厂很重要的出货商,咱们厂下个月的工资,有近三分之一都指望他了,当初把他交给你时,就交代好了,让你一定要做好维护工作,只要哄得他高兴了,咱们的饮料会愁卖不出去!?” 小黄脸色有些为难:“我当然知道朱老板的重要性,我也是一有空就往他那里跑,可是科长啊,黄老板是个喜欢玩的主,真的要维护好他,是要钱的!可是……咱们的钱呢?” 听到此话,李科长沉默了,厂子现在的财务情况他知道,连员工的工资都快挤不出来了,哪来的钱给自己部门去做客情维护? 想起最近一年来的种种不顺,李明只觉胸中沉重地让他难以呼吸:“出去!都td滚出去维护你们手里的客户去!整天闲在这里干什么!?” 看见自己科长罕见地爆粗口,销售科的人顿时很有自觉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出办公室。 “哎~!”看见众人鱼贯而出,李明有些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怔怔发起呆来。 “呲溜溜~” 正当李明发呆之际,一阵吸水的声音传来,在这个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明循着声音望去,却见坐在墙角处的杨铸正悠哉哉地抱着搪瓷茶缸看着报纸,说不出的惬意。 看见杨铸这么一副悠闲的做派,李明刚微微压下去的鬼火又蹿了出来:“刚才不是都说了么,所有人都出去,维护手里面的客户,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杨铸很无辜地看着他:“我手里面没有客户啊。” 李明一噎,这才想起,出于某种心态,自己没有把任何客户交给杨铸。 “那你不知道多出去走走,咱们厂饮料的现状你都了解了!?”李明眉头紧紧皱起,越发觉得这个大学生不懂得察言观色。 “咱们厂饮料的现状……还需要调查?”杨铸乍闻此言,差点没忍住笑,嘴角习惯性地拉出一道诡异角度,远远看上去,写满了讥讽。 “你!!”看见杨铸这副表情,李明差点没憋住气,随后一阵浓浓的憋屈感油然而生。 我就说,这些大学生整天自诩天之骄子,眼睛长头顶上谁都瞧不起,哪怕眼前这家伙现在是自己下属,恐怕自己这个科长在他眼里,一毛都不值; 而且,你丫的这还吃着厂里的饭呢,眼瞅着效益不行,那副嘴脸就又露出来了,整个一白眼狼,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别气!别气!李科长,不就是愁饮料的销量么?多大点事,气坏自己的身子就不值当了!”看见李明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知道自己烂毛病的杨铸赶紧打了个哈哈,赶紧起身给李明倒了杯水。 李明见到杨铸服软,莫名地心情好了些,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势训斥道:“什么叫多大点事!?你知道现在厂里有多难么!?如果再这么下去,不出三个月……” “嗯?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回过味来的李明有些狐疑地看着杨铸。 “瞧您这话说的,我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什么社会经验都没有,整个一木头疙瘩,哪能有什么办法?”杨铸笑嘻嘻地看着李明,那微微上挑的眉毛却分明写着: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看着杨铸这幅欠揍的表情,退伍转岗下来的李明却产生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想了半天晃过神来……这td不就是以前部队里的那些仗着有些本事就偷奸耍滑的兵油子么? 不过,人家毕竟是金贵的大学生,又是经济学专业,虽说看上去不靠谱,但现在都啥时候了,且死马当成活马医,指不定这货能说出点啥有点价值的东西呢。 想到此处,李明刻意忽略掉杨铸话里某些字眼的嘲讽,没好气地甩了个白眼:“有想法赶紧说!若是能解决厂里饮料的销路问题,少不了你好处。” “而如果说的全是些空洞的废话……你信不信我马上让你扫三个月厕所!?” 杨铸听到“好处”两个字,顿时眼睛一亮,然后毫不见外地拉了张椅子过来,又把自己宝贝似地搪瓷茶缸捧了过来,坐在李明对面,惬意地呷了一口茉莉花茶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暂时提升一下厂里的饮料的销量嘛,算不上多难……” 第二章 还是李科长有办法 第二天,半是兴奋半是忐忑的李明一大早就跑到厂长办公室,嘀咕了半个早上后,这才跑回销售科,把手底下的十多号人召集了起来。 “同志们!”李明大手一挥,嘴里吐出来的词颇有些回到当年峥嵘岁月的味道。 “咱们厂现在的情况你们情况应该都很了解!” “作为一名长期奋战在第一线的饮料行业市场人员,我很痛心地告诉大家,咱们厂的饮料,在我们的大本营——泉城,已经被外来的品牌,挤得连生存都快生存不下去了!” “现在去外面转转,所有的商场、小卖部里,柜台上摆的几乎全部都是可口可乐和健力宝,就算是有咱们厂的泉城汽水,那也是摆在让人家看不到的最下面,连卖都卖不出去!” “可是,咱们的汽水这么难卖,真的是口味比其牌子的差么?”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不是!” “咱们厂的汽水已足足卖了30多年了,在过去的30年里,没有一个群众反映咱们的泉城汽水难喝,也就是说,咱们的汽水不比洋可乐差!” “那为什么咱们这几年越来越落魄,销量一天比一天差,谁能告诉我原因?”说到这,李明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这段时间一直心有郁气的小黄大声回答:“是因为那些洋可乐和健力宝会宣传,也舍得砸钱!” 李明点点头,感叹道:“是啊,人家动不动就是请明星代言,搞体育赛事赞助,刚进场的时候还舍得让利给那些商场和小卖铺,那些什么搭赠促销之类五花八门的手段当初看的我都头晕。” “本来属于咱们的市场,就是在这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手段下,逐渐蚕食殆尽的,不得不说……咱们当初大意了啊!” “可是,所谓虎倒雄风在!” “咱们的泉城汽水虽然没多少市场份额了,厂里也没钱给咱们砸广告,可是咱们在这座城市里深耕了三十多年,可谓是陪伴了整整一代半人的成长,泉城可乐这四个字,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泉城人的骨子里!” “而这,就是咱们起死回生的底气!” “这几天,在林厂长的领导下,我冥思苦想了一个办法,并制定了相应计划。” “我相信,只要大家不畏艰难,把这个计划认真地执行下去,咱们厂度过眼下的难关易如反掌!” 说到这,李明亲自动手,把桌子上打印出来的文件按照名字一一分发下去。 而众人一目十行地扫过手里的文件后,脸上不由地露出古怪的神情。 “这……这招能管用么?”有人弱弱地问道。 李明眼睛一瞪:“有没有用试过不就知道了!?难不成你又更好的法子?” 提问的那人顿时脖子一缩,不敢吱声了。 “科长……你这任务量也太大了?大半个月跑完全城所有的小卖部?就我们这几号人,把腿跑断了也完不成啊!”小黄愁眉苦脸地说道。 听到小黄说起这事,李明一拍脑袋:“我差点忘记说了,今天早上我请示了厂长,厂长也答应了从车间、后勤和保安处抽调一批子人过来帮忙。” “从现在开始起的3周内,你们将作为小组长带领你们的20个组员,完成各自的任务!” “记住了,先培训,再去执行任务,免得到时候露馅!” 一众人等面面相觑,一个组20个人?这里除去李科长外,足足有12号人,也就是要抽调240人出来执行这个计划?整个厂也才700多号人呢,这个手笔够大的啊! 不过,抽调这么多人出来,生产任务怎么办? 额……好,就现在厂里面的情况,别说抽调240人了,再翻一倍也不会影响什么,货都卖不出去,你还敢全马力开工生产? 接下来,李明就开始交付各自小组成员的花名册了。 “老章,你负责1组,这是花名册!” “老赵,你负责2组,给你花名册!” “小黄,3组,花名册!” 两分钟后, “杨铸!”李明声音微不可查地弱了一分。 躲在最后面神游的杨铸乍闻自己的名字,顿时不可思议地看着脸上挂着冷笑的李明,眼中全是问询和威胁。 “你负责第20组,上来拿你组员的花名册!”李明仿佛没有看到杨铸的眼神,继续说道。 原地呆了半晌,等到其余销售部成员纷纷投过来有些讶异的眼神,杨铸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上前结果花名册。 “李科长,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在接过花名册的一瞬间,杨铸咬着牙,声音微不可查。 “哼哼,我不记得你小子给我提的好处里有不干活这么一条!”李明声如蚊蚁,眼中写满得意。 “我去,你够狠!”杨铸心中一阵郁闷,狗头军师不用操刀上阵,这种事还用明说? 靠!做人无耻到这地步,小心一年365天,天天犯痔疮! 某条咸鱼心里发出了恶毒的诅咒。 ……………… “老板,来一瓶泉城汽水!”一个休闲打扮的年轻人走进了小卖部。 “泉城汽水?这东西有一阵子没进了,要不你来瓶可口可乐?”老板愣了愣神,回答道。 “切,可口可乐哪有泉城汽水好喝?没有泉城汽水的话就算了。”年轻人转身就走。 “哎~别走啊,我这还有健力宝,健力宝要不?”老板试图挽留客户,年轻人却理都不带理。 过了一个多小时, “老板,有泉城汽水没?来一瓶,冰的最好!”一个额上略有些汗珠的汉子站在小卖部门口。 “额……没有泉城汽水,可口可乐、雪碧和健力宝要不?”老板有些纳闷,这两年提都没人提的泉城汽水怎么今天连续有人要买? “啧……还是算了,喝不惯洋可乐,健力宝又太齁,我去问问别家。”说着,汉子毫不留恋地离去。 又过了三小时。 “老板,来一瓶泉城汽水,哎呀,这才4月开头,咋就开始热起来了?”一个不断用帽子扇凉的年轻姑娘出现在同一家小卖部。 得,今天第五个问泉城汽水的了,今个是撞了什么邪?老板有些无语。 “可口可乐、雪碧……健力宝成不?”老板有气无力地问道。 “那算了。”小姑娘闻言皱了皱眉,犹豫了会,转身就要离开。 “哎~姑娘,留步,留步!”老板叫住了年轻姑娘。 姑娘回过头,疑惑地看着老板。 “这个……我就想问问,怎么你们今天都指名道姓地要泉城可乐啊?这玩意最近这几年不是都没啥人喝了么?”老板有些纳闷地问道。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喝泉城汽水的啊,喝这东西有什么不对么?”小姑娘有些莫名其妙。 “不,没啥不对,这不就是好奇么,这几年,大伙都只爱喝可口可乐去了。”对着年轻的小姑娘,中年老板的话比往常多一些。 “谁告诉你现在人只喜欢和那些洋可乐了?跟我一样喜欢喝泉城可乐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你们平时都把它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一下子看不着罢了。”小姑娘翻了个可爱的白眼,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咳咳……你是说,还有很多跟你一样喜欢喝泉城汽水的人?”老板的表情有些疑惑。 “那当然!现在市面上见得着的饮料里,洋可乐太冲、健力宝太齁、旭阳升又是茶,只有从小喝到大的泉城汽水口味正好,即不冲也不太甜,还带着淡淡的柠檬香,冰起来喝的话,那味道简直了!”仿佛是回忆起喝泉城汽水的快乐,小姑娘咽了咽口水。 “更何况,现在这光景大家手里都紧,一瓶洋可乐或者健力宝怎么也要两三块钱,大伙哪能这么奢侈,天天喝这东西?还是泉城汽水最划算,卖的最贵也就1块钱,有些地方还只卖8毛;要是老板你,是愿意买一瓶洋可乐呢,还是买上两三瓶全程可乐乐滋滋地喝一天?”小姑娘仔仔细细地给老板算了笔账。 “那肯定是……”老板正想说买一瓶洋可乐,那喝着多有脸面啊,但转瞬就回过神了——是啊,现在光景不太好,那么多下岗的工人,不是谁都愿意花上一倍还多的钱来给自己撑脸面。 正自恍神的功夫,年轻姑娘已经蹬蹬地走远了。 “嗯?莫非真的是因为没有摆到醒目位置的原因?” “啧,还是人家小姑娘说的在理,这年头应该还是在乎实惠的人比较多……” “泉城汽水……要不再进一件来,换个位置摆摆试试?”老板沉思起来。 就在此时。 走出小卖部二十多米远的小姑娘,长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然后从包里翻出一本资料和地图来,仔细分辨了下位置:“嗯,下一家,在北园大街xx号,离这不算远。” 努力!今天还有26家,一定可以在下班前完成的! 第三章 咦这么受欢迎了 随后的几天,泉城各地的小卖部零星出现了一些变化。 “咦?老板,原来你这有泉城汽水啊,给我来两瓶,好久没喝这个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些惊喜地看着货架醒目位置的泉城汽水。 “嗯?老板你推荐我提几瓶泉城汽水回去招待我家里的那票子朋友?多少钱一瓶?嗯,是比洋可乐便宜多了;这样,给我来5瓶,不,一件,帮我送我家!”一个手里提满了各种零食的都市白领想了想,掏钱买了一件泉城汽水。 “嗯……还不错,老板果然有良心,还是那个价,还是那个味!”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喝着泉城汽水,眼睛笑成月牙。 “哇,老板,你真的进了泉城汽水啊,太好了,赶快给我来一瓶,有冰的没?”这是某个汽水厂派过来怀揣任务的员工。 于是随着销量的小幅回暖,越来越多的老板选择把泉城汽水放在相对显眼的位置,而没有泉城汽水的小卖部,则在翻烂了电话薄后,试探性地进了一两件…… ……………… 十天后。 原本一直强自淡定的李明在接到几个电话后,成功破防,欣喜若狂地对着杨铸吼道:“有效果了,有效果了!朱老板和其余几个进货商给我打电话,要求供货了!” “还是你小子说的对,既然敲动不了金字塔顶端,那就撬动金字塔底端;商人都是追逐利益的,你把他伺候的再好,也比不过下面人向他注定定几箱货!” 杨铸默默地把脑袋往后挪了挪,以防这货的口水溅到自己脸上,心想这不废话么,每天被人问个好几遍,只要是个有脑子的老板就肯定会进点泉城汽水放在显眼的位置试一试,而在这个渠道为王的年代,但凡你只要给点好位置,那销量不就自然而然地走上一波么? “额,李科长,很高兴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不过……这么晚跑到我房间里面来打扰我休息,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要知道,跟某些整天窝在办公室里偷懒的人不同,明天一大早还得带队继续累死累活呢!” 李明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就你也有脸说累死累活? 刚进厂的那会整天摸鱼喝茶也就罢了,带队巡店这几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寻着个阴凉地就能钻一天? 见过偷奸耍滑的,但偷奸耍滑到你这地步的货,这辈子我还真没见着几个。 不过想到这主意本就是杨铸出的,而且当初自己也小小地坑他了一把,李明就很大度地不与他计较了。 “喂,我说小子,既然有效果了,咱们这两百多号人是不是该收回来了?”李明琢磨了一下,与杨铸商量道。 “好主意!坚决拥护领导的英明决策!”杨铸一脸阿谀。 李明见状,咂了咂嘴巴,有些把不准这货到底是真的支持,还是纯粹为了他能偷懒。 “那……朱老板和另外几个进货商那边怎么说,是不是该趁着这波风口,与他签一个白字黑字的长期的供货协议,免得风头一过,他又来耍赖。” “好主意!坚决拥护领导的英明决策!”杨铸眼中的小星星差点都飘了出来。 李明一头黑线,他算是明白了,这货纯粹是在敷衍自己。 想了想,李明还是决定先把之前的承诺兑现了再说,这货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油子,不给点好处,别想从他嘴里掏出点东西。 “咳咳,杨铸啊,其实今晚上过来,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李明清了清嗓子,一脸的和煦微笑。 “第一呢,你换宿舍的申请我已经写好了,明天就拿给后勤部盖章,一室一厅,还有小阳台,有席梦思的那种。” 杨铸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再看向自己房间里的铁架高低床,不免又多了几分嫌弃。 “第二呢,我已经跟厂长申请了一笔公关费,不多,只有2000块钱,但是呢,这笔钱的使用权完全归咱们科室,到之后只需要有对应数额的发票交给财务科就行了。” 杨铸闻歌知雅意,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当即就站了起来,狠狠拍着胸脯,一脸正色:“科长,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明强忍着把这货踹翻在地的冲动,再次询问:“那个,杨铸啊,我再问你一次,咱们的人是不是该撤回来了?” 杨铸摇摇头:“不能撤,不但不能撤,还要加长巡店周期,最起码,要延长到1个月!” 李明略有些疑惑:“这不是已经有效果了么?从朱老板他们下的订单来看,咱们厂下个月的工资没啥问题了,而且我怕时间长了的话露馅。” 杨铸笑了笑:“科长,可能是上次我没说的太清楚,咱们这次巡店活动,除了通过营造假象,刺激那些小卖店向进货商们要货反哺于我们厂外,更重要的则是广告效应。” 李明一下子没弄明白:“广告效应?” 杨铸解释道:“所谓的广告,可不止是在电视或者报纸和户外平面;事实上那些形式的广告从营销效果角度来讲,转化率只能算一般;真正算得上高转化率的广告只有一种——那就是口碑广告。” 李明有些琢磨出味道来了:“你是说……咱们派出的那些人,就是在打口碑广告?” 杨铸点点头:“是的,人嘛,作为社会性生物,从众、跟潮流是刻在骨子里的特性,估计再过个一千年也没啥大的改变。” “而在这个虚假广告满天飞,小道消息到处窜的年代,要想让他们真的相信咱们的泉城汽水是好东西,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身边有人现身说法!” “所谓三成虎,一个人在你面前说泉城汽水其实是好东西,你可能并不在意,指不定还以为人家是土老帽,可是两个人、三个人,乃至十个人都在你身边购买泉城汽水,并说它的种种优点呢?” “那时候,你是不是就肯定相信这个泉城汽水真的是好东西,也认可了他们口中泉城汽水的种种优点,只不过自己当初傻,没看出它的好而已?” “有了这种认知,那么你下次再买饮料时,大概率会选择咱们的泉城汽水;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戚朋友,每个人也总会向别人炫耀点什么东西,在这种示范性购买和口口相传中,一再,再而三;是不是会有更多人来购买?” “所以说,别看咱们只有240号人,但只要按照现在每个人60家店铺的任务额来计算,做上1个月,即便按1的转化率来看,能发展出多少种子用户?即便是按照1:2的比例,这些种子用户又能发展出多少第二波消费者?时间稍微长点,影响出来的第三波消费者呢?” 李明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得出的数字让他手有些发抖。 杨铸看见他明白了,不再多说,总结道:“总之,所谓流行趋势,其要点就在于【势】这个字,我之所以提议把时间拉长到1个月,说到底就是把这个势造出来!” “不过,咱们的方案依然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比如说数据实测下来,女性进店的反应要好于男性,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大大增加女性队员的比例,只留一两个保安科的男性保证队员安全就行;” “又比如说为了传播质量,咱们不能只图完成计划表上的数字,哪怕减少探店数,也一定要等到店里面有真正的顾客才进去口碑传播!” 听完杨铸的话,李明闭上眼琢磨了一下,狠狠点头:“你说的对,这个活动,咱不能限定死时间,一切以效果说话!而且为了追求真实效果,我明天再找一次厂长批点经费,不能让工人们只耍嘴炮,时不时地真实买上一两瓶才有说服力!” 看到李明真懂了,杨铸欣慰地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哈欠,打算送客。 李明见状,连忙说道:“还有第二个问题呢,要不要跟朱老板他们签个长期供货协议?” 杨铸撇撇嘴:“千万别,最好保持最纯粹的买卖关系!” 李明有些发懵,没琢磨出杨铸这话啥意思。 杨铸叹了口气:“大人,时代变了,现在咱们厂需要的不是进货商,而是靠谱的代理商或者经销商!” 李明隐隐听过这两个名词,却没太弄懂这事与朱老板他们之间的关系。 杨铸有些懒懒地靠在凳子上,无奈道:“算了,你先回去查一下经销商和代理商的基本概念,回头我再找你解释。” 感觉在专业上受到了蔑视的李明顿时一口气没喘上来,内心憋屈无比…… 第四章 海草怪 夕阳下,杨铸懒洋洋地坐在文化路边的某个椅子上,悠哉哉地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还时不时地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个蟹黄包啃的满嘴流油。 啧啧,多令人怀恋的味道,香鲜无比,面皮富有嚼劲,关键是用料当真是又真又足啊! 杨铸舒服地呻吟一声,对比后世动不动就十几二十几块钱一只的蟹黄包,现在的蟹黄包才八块钱一笼,而且里面的蟹肉和蟹黄要多得多; 虽然对比当下的物价水平,八块钱10个已经算是很贵了,但是想想3瓶可乐就能换一笼蟹黄包,杨铸竟然莫名地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说起可乐,杨铸拿起泉城汽水喝了一口,然后默默放下。 说老实话,自家厂里的这款饮料的口味委实一般,别说对比同省的劳山可乐了,就连跟那些洋可乐比起来,都委实没有特色的很——说白了,就是糖水加点柠檬香精再充点二氧化碳进去。 啧啧……看来就算当下这道坎能迈过去,不作出改变的话,厂子迟早还得凉。 某个整天只知道摸鱼的家伙,如同一个外人似的对自家厂子品头论足。 ……………… 17:03, “杨组长,我回来了,今天计划跑60家小卖店,实际跑了65家,超出计划5家,这里是我的信息反馈表!”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杨铸面前,很有军人作风地汇报了一下,然后把当天的反馈资料递了过去。 “哎呀呀,李师傅,您可是咱们保安科干了十几年的骨干,而我就是一个刚进厂的小后生,叫我小杨就行了,千万别叫我什么组长不组长的,这要是被人听到了,你还让我怎么见人啊!”杨铸双手作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男子见到杨铸这副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怎么成,不管你是什么时候进厂的,你现在就是我们的组长,该有的称呼还是得有!” “别,别!求您放过小的,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呢,您这么叫我一声,我至少得折寿三年!”杨铸哭丧着脸。 “嘿嘿,那成,从今儿起,我叫你小杨总可以了?”汉子被顶着大学生金字招牌的杨铸这么捧了几下,嘴边乐开了花。 “这就对了嘛,就这么说定了啊,记住,甭管我有啥临时职位,一律叫我小杨,不然我真不乐意了啊!!”杨铸摆出一副较真的面孔,又惹得汉子哈哈大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那成,李师傅,你也辛苦了一天了,时间也不早,您早点休息!” 杨铸笑眯眯地目送汉子远去,掏出花名册来,在上面打了个勾后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他神烦国营企业里的这种排资论辈的氛围,也超级不爽这种24小时悬挂微笑面具的生活——但没办法,国企就是这样,在这片自成天地的小圈子里,来自背后的舌根子远比来领导的雷霆怒火可怕的多。 什么?你说既然这样,为毛杨铸还要这么拽兮兮地对待李明? 切……你以为我会把为在有了足够的被利用价值后,阎王好处小鬼难缠的道理告诉你么? …………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杨铸迎来送往,又收了十几份信息反馈表,打了十几个勾后,这才瘫在椅子上:“丫丫的,就算自己偷懒,白天没去巡查,光这迎来送往和统计工作的也够烦人的了,哎……该死的李明,你这牲口以后别想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 发了一阵牢骚后,杨铸终究还是掏出花名册来检查了一遍,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依旧挂着个临时小组长的名义,而改组后,这20号组员里大部分是女的,况且现在的治安环境可不比后世,可马虎不得。 “啧啧……又是这个司马青措!”检查了一遍后,杨铸果然在今天打勾一栏里发现了一处空白。 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滴,老老实实坐这等着人家归队。 天色渐渐暗淡,等到华灯初上之时,素来没心没肺的杨铸,眉头也开始紧锁起来。 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 再等等,再等半个小时,如果那个小娘皮还不出现,就只能报警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杨铸忍不住站起来,打算打辆三轮驱往最近的公安局时,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出现在杨铸视线中。 借着有些昏暗的路灯,直到对方走到面前,杨铸才看清了眼前这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来的是个姑娘,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穿着一身略显古怪的肥大运动衣,看不出身材来; 鼻子上架着一副完全可以丢博物馆的超粗黑框老式眼睛,把她的脸遮住了大半, 额头上,一堆乱糟糟的刘海耷拉下来,把本来就显露不多的面容遮的更厉害。 “呼~!”杨铸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只海草怪总算归队了! “对……对不起,杨组长,我回来晚了。”这姑娘也知道自己犯错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杨铸翻了个白眼,合着您老人家也知道回来晚了?你要是再晚回来五分钟,指不定就是警车出动,连回厂的打车费都省了。 “呵呵,司马大小姐,大前天是因为在人家店里表现的过于紧张,惹得店主怀疑你偷东西,直接报了警,还是我跑过去把你捞出来;” “前天是因为你是因为迷路晚归队了40分钟;” “昨天则是因为有条线路跟第一天跑重复了,耽误了功夫,晚归队了1小时;” “而今天……” “说,今天又出什么状况了?”杨铸没好气地问道。 听到杨铸一桩桩数落自己的糗事,这姑娘连耳根子都红了,直接把头垂到了胸口: “今天……今天是下午不小心把脚崴了。”某只海草怪弱弱地说道。 自打看见她身形那一刻起,便猜出个大概的杨铸有些无语,这姑娘是不是天生八字不太好,怎么出门就整天遇到些倒霉事? “既然脚崴了,那你干嘛不打个车回来?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不管是因为业务原因购买汽水还是打车、甚至医药费,公司全额承担?”杨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我……我今天只带了3块钱,中午买馒头花了1块,钱不够打车。”海草怪声音跟蚊子一样,然后乖巧地递上了信息反馈表。 接过来一看,60家店铺的反馈信息填写的满满当当。 杨铸抚额:“所以,您老人家就拖着这条瘸腿走了一个下午?你就不知道先上车,到了这我再帮你给钱么?” “啊?”海草怪惊讶地抬起头,似乎没想到这世间有这种操作。 看着这姑娘这副模样,杨铸感到了深深的无力;算了,估计以这货表现出来的性格,哪怕知道自己在这,兜里没揣够钱的她是决计没有胆子打开出租车的车门的。 看了看马路的车辆状况,在海草怪的微微闪躲下,杨铸架起了她的一只胳膊走到路边:“taxi!” 一辆黄绿相间的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 “师傅,从这到泉城汽水厂多少钱?”杨铸探了探脑袋问道。在98年,泉城的出租车晚上一般是不打表的,需要多少钱全凭师傅一张嘴。 “泉城汽水厂?那可不算近,算你30!”司机一听有大单子,顿时来了精神。 点了点头,杨铸刚想拉车门,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兜里的钱数了数,然后有些尴尬地问道:“师傅,能便宜点不?” 司机想了想:“成,便宜点,算你25!” 杨铸舔着脸说道:“师傅,能不能再便宜点,您看……16块钱成不成?” 司机看了看杨铸手里撰着的一把零钱,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钱打什么车?拜拜!” 说罢,留下一地尾气扬长而去。 杨铸忧郁地看着远去的出租车,丫丫的呸的,早知道今天就不买那么多零嘴了! “杨组长,要不……我们还是坐公交,现在应该还有车的。”海草怪表情古怪地看着杨铸,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哎~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杨铸郁闷无比,24小时如鲱鱼罐头般的101公交车和车上那狮吼神功已臻大成的售票员大妈,是他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阴影。 叹了一口气,杨铸蹲了下来:“来!” “啊???”这姑娘看着杨铸一脸懵逼。 “啊什么啊,还不赶紧上来!这离公交站少说也有五六百米,就你那瘸腿,不得走到天亮啊!”杨铸没好气地说道。 “不~不~不用,我能走的,最多半小时就能到!”海草怪连连摆手,一脸惊慌。 “半小时?就你那肿的跟猪蹄似的腿,再走半小时你的腿还要不要了!?赶紧的!”杨铸不耐烦起来。 “真的不用,杨组长,真的不用!”海草怪急的都快哭了。 杨铸懒得理她,蹲着的身子直接往后一挪,双手往后一操,在这姑娘的尖叫声中,把她背了起来。 嘶~~ 这姑娘挺有料啊,难怪整天穿着那么肥大的衣服,还死活不肯让我背。 “别动,当心摔下来后脑勺着地,把你摔成白痴!”感觉到身后的海草怪拼命挣扎,杨铸一声低喝,语气满是不悦。 听到杨铸发火,这姑娘估计是被吓到了,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只是那隐隐的抽泣声让杨铸心烦不已。 丫丫的,所以说,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杨铸默默吐槽…… 第五章 我是不是该把这货的脸给拍烂 刚被林厂长和张书记狠狠夸了一顿的李明现在有些得意,走路都开始飘了起来。 百人巡店活动到今天为止,已经三周多了,而取得的效果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原本在想象中,他是做好了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持久战准备的,可是没想到才短短三周,无数的要货电话就朝他蜂拥而来,截止到昨天为止,本月的要货数量已经超过了三万件。 迫不得已下,他只好终止了巡店活动,撤回了那两百多号人,要不然厂里的生产就跟不上了。 啧啧,虽然距离泉城汽水厂的巅峰还有老大一截,但是……未来可期啊! 想到原本那票子态度很有些拿捏的进货商,如今一个二个的对自己恭敬的紧,生怕自己没法子按时提到货时,某位领导嘴巴毫无形象地裂开了个大口子。 ……………… “什么?你建议我们开拓夜市渠道?”李明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下班后,悄悄溜进自己办公室的杨铸,他现在严重怀疑眼前这货是为了正大光明地拿着公款去吃烤串而提出来的馊主意。 看着反应如此之大的的李明,杨铸有些无语,就知道这货……不,不仅仅是这货,现在绝大部分人都太过小觑了那些烧烤摊——是的,即便是有些酒水品牌已经开始铺夜市终端了,但压根底就没把它放在心上。 却不知道,在后世,夜市可是和餐饮一齐被并称为酒水饮料两大生命线的重点渠道,无数商家使出浑身解数在里面厮杀,就是为了在里面能多占那么一丢丢份额。 “你是不是很瞧不起那些只有着张小桌子的烧烤摊?”杨铸一副自己人模样地东翻翻西看看,把李明办公室里的茶叶罐开了个遍。 李明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然后拉开柜子,取出一盒铁罐不轻不重地顿在办工桌上:“那些小商小贩很值得我看得起?” 杨铸仿佛没听见李明语气中的轻蔑,径直把铁罐操在手中; 紫阳毛尖?杨铸有些不满地皱皱眉,怎么全都是绿茶? “科长,你没看齐鲁统计局去年的数据?”没薅到自己想要的茶,杨铸表情有些拉垮。 “什么数据?”李明不明白杨铸在说什么,至于眼前这货那张欲求不满的脸……权当没看到。 “啧啧,科长您老人家还真是……稳坐钓鱼台啊!”杨铸咂咂,一脸的叹服,然后在李明手掌与桌子发生亲密接触前,飞快地说道: “1997年,也就是去年,咱们泉城的城镇居民人均收入水平为647元月,最近三年的工资上涨幅度基本上都在每年10左右,也就是说,今年泉城居民的月收入大概率在750元月左右。” “而从去年的居民日常消费数据来看,刨去家电、家具等大型开支项目以外,泉城居民在日常消费方面的花销基本上维持在460元月,按照刚性生活需求和休闲娱乐7:3的最低支出额分配比来看,花在休闲娱乐上面的钱基本在150元月上下。” “而从消费行为上来看,第个主要板块是大型商超的购物” “刨除重大节庆,泉城居民每月进大型商超的频次仅仅维持在08次月左右,而花在食品和饮料方面的费用基本上在40元次的水平,也就是说,每个人每月在大型商超买零食和和饮料酒水的钱,仅仅为32块钱。” “第二个主要板块是社区便利店的日常消费” “而同样作为商店,便利店的消费频次就高得多,达到了9次月左右的水平,但在零食饮料方面的花销金额却低得多,平均仅为26元次,算下来,就是每个人23元月。” “第三个主要板块是常规餐饮聚会” “由于这两年经济不景气,常规的餐饮聚会频次下降的有些厉害,咱们按照去年的标准来计算,堪堪03次月而已,也就是说,不按照家庭为单位统计的话,咱们泉城的居民3个多月才跟一帮子亲戚朋友下次馆子而已,虽然单次消费额度不低,达到了126元次的水平,但是平均下来,花在上面的钱也就是38块钱而已。” “那么……问题来了,剩下的57块钱跑哪里去了?” 说到这,杨铸环起双臂,悠哉哉地看着李明。 “嘶~咱们泉城人每个月会在烤串上花这么多钱?”李明抽了一口冷气,想起这货前面提到的夜市,他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 “咱们厂虽然位置比较偏远,但也有不少员工刨了两口晚饭就匆匆往烧烤摊跑的,这个数字准不准确,你问问不就知道了?”杨铸给这货丢了个鄙视的眼神。 李明想了想,眼前这小子虽然面目可憎,但万万不会在这种一问便知的事情上忽悠自己,于是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推断。 不过,李明对于这个数字却难以接受,这个世界怎么了,在这个下岗工人突破一千万,许多人连生计都难以维系的光景下,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每个月花这么多钱去吃烤串? 要知道,杨铸刚才说的可是平均数字,是个人都知道,不可能每一个人每个月花上57块钱去吃烤串;其中肯定是有很大一部分泉城人压根底晚上不出门,但对应的,也肯定有那么一票子为数不少的人,每个月花在烤串上的钱远远不止57块钱这个数。 仿佛是看出了李明的疑惑,杨铸耸耸肩:“不用奇怪,这很好理解。” “今年虽然是下岗潮最猛烈的一年,有超过1400万的下岗工人生计艰难;但同样也是国内经济开始快速恢复的一年,职工涨工资,下海经商的赚的盆满钵满,多如繁星的个体户荷包满满,提前进入小康。” “总之,落魄的人很多,兜里有钱的同样不少……大概用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来形容当下的光景更合适些!” “我之前就说过,人是社会性生物,社交这个东西,虽然说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但在人的需求排序里,绝对算得上第一梯队。” “你想想啊,发财了,阔气了,是不是得呼朋唤友来显摆一下?但是天天下馆子又忒俗气,氛围也不够爽,还是晚上撸串自在。” “下岗了,没钱了?那是不是很郁闷,胸中枯闷是不是得时不时发泄一下,找两个贴心哥们喝杯苦酒,互相吐吐心中的郁气?” “至于其他的,什么年轻人失恋啦、分别啦、分手啦,有什么场所能比在烧烤摊更能发泄自己的情绪?” “哼哼,一句话来概括——万物皆可烧烤!”杨铸说出了后世年轻人经常挂在弹幕上的那句名言。 “而且,你猜什么人最常去光顾烧烤摊?”杨铸丢了个问题给李明。 李明想了想,眼睛亮了起来:“年轻情侣!” “bgo!猜对了!”杨铸打了个响指。 “在这个娱乐尚不非常发达的年代,年轻情侣除了晚上压压马路、看看电影,吃吃烤串外,还有什么其它接受度高的娱乐么?” “没有!” “而且最奇妙的是,无论是压马路还是看电影,完事后大概率都会跑到烧烤摊上来!” “嘿嘿,或许一帮子大老爷们坐在烧烤摊上会踩着一箱啤酒撸串,或者捏着两瓶孔府酒碰杯,但是如果是一对小年轻的话,大概率会是点两瓶饮料顿在那!” “所以,这下子科长明白我为什么建议咱们开拓夜市渠道了?”杨铸此刻的面容很伟岸。 ……………… 沉思了两分钟,又拿起桌子上的计算器噼里啪啦算了一会,李明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夜市这块是咱们忽略了的一大块肥肉!” “不过,目前泉城貌似没有专门做夜市的渠道商,嗯……要不我去找朱老板他们谈谈?”李明有些犯难。 乍闻此言,杨铸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打算把咱们厂的生命线送到别人手里拽着?” 李明一惊,顿时想起了前段时间这小子给自己画的代理商大饼,但旋即苦笑道:“这不没法子么,你小子说得对,夜市渠道是块大肥肉,可是没人去铺货和管理的话,看到了机会也是白搭啊!” 杨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谁说除了朱老板那票子家伙外,就没人能去搞定夜市渠道了?” 李明闻言,惊疑不定,苦思了良久也没想出还有谁能搞定这事,于是用征询的眼神望着杨铸。 杨铸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指了指又指了指窗外。 “你是说……咱们自己干?那怎么可能!?”李明一副看疯子的神色瞅着杨铸。 杨铸嗤笑一声:“怎么就不成了?我记得一个月前,有人叫苦说,没有钱砸广告,汽水卖就不出去了,结果呢?” 李明皱眉:“现在聊的这事跟当初那事能一样么?” 杨铸切了一声:“在本质上,有啥不一样!?无非就是你肯不肯去做而已。” “知不知道,任何一个没有市场基本盘的企业,都是无根浮萍?” “知不知道,任何一个没有垂直管理经验的品牌,都最终会被经销商玩弄于股掌之中!?” 又听到从这家伙嘴里连续蹦出两个新词,而且又说的如此严重,李明当即肃容正襟,一副倾听指教的表情。 杨铸也没遮着掩着,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 一个小时后,深思许久的李明睁开眼睛:“成,你的想法我赞同,明天我就去跟厂长和书记汇报”。 “不过……你有什么要求就一并说了,用不着遮遮掩掩的。”虽然接触才刚刚一个月,但某位领导对这货的德性再清楚不过,自打某人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主动提出诸多意见,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要捞点好处。 听到对方这么上道,杨铸纯良的脸上带着一丝羞赧,搓了搓手:“领导,你主动让人家提要求,这怎么好意思呢……” 看着这货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李明眼角忽然觉得牙很疼,内心深处难以抑制地涌起一股冲动, 啧……我是不是该抽出自己的鞋底,把这混球的脸拍烂? 某位领导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第六章 怎么又是你 下班后,与往常人群可劲往外涌不同,今天的泉城汽水厂特别热闹,三三两两的职工结着伴往篮球场走去。 “啧啧,销售科竟然扩招了,这可是奇闻!”一个中年妇女看着告示栏上的公告,啧啧称奇。 “是啊,虽然只是从厂里招人,但在当下光景,着实稀罕啊!”另一个妇女应和道。 “嗯,外面的国企不断重组、下岗,咱们厂的销售科却在扩招,是不是说明咱们厂彻底有救了?” “可不咋滴,我可听说了,最近销售科的李科长很是出了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咱们厂的饮料销量蹭蹭往上涨,书记和厂长没少夸他呢!” “你是说前一久那次几百号人游街?我就奇了怪了,就这么走一趟,销量就能上涨?” “嗐,你要是能想清楚,那你早就当领导了,还能跟我一起干了十多年的车间女工?” “也是,不过我听说,上次游街的人除了能喝汽水、逛街,还得了老不少的钱呢,叫什么,什么……” “叫外勤补贴!每天15块钱,虽然只拿了20天,但也等同于再多拿了半个多月的工资,啧啧,那票子人可赚大发了!” “是啊,现在厂子里就属于销售科油水足、出手大方;要不说他们一扩招,这么多人赶过来竞聘呢。” “是啊,现在进销售科,那不等同于进了金窝子,还愁什么被下岗分流啊!” “哎~销售科来人了,赶紧过去排队,指不定先到先得,可别让人把名额都抢走了!” 不远处, 一道躲在墙角,看起来有些臃肿的身影显得毫不起眼。 司马青措有些紧张地扭着自己的手指, 虽然不经意间旁听到的小道消息说,这次扩招会优先从上次巡店活动里表现良好的职工里选人,而且男女比例基本保持在5:5。 不过,想起自己的糟糕表现,销售科大概怎么也不会招一个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归队,还动不动就出状况的员工? 想到自己因为把脚崴了而导致整整一周都没法巡店,司马青措沮丧之余,心痛的无法呼吸,那可是整整105块钱啊,稍微省着点的话,够自己两个月伙食了。 但是没办法,如果有可能,她也不愿意来参加这种成功几率无限趋于零,且很有可能遭受到背后口舌羞辱的竞聘会。 但是…… 想起自己的情况,司马青措叹了口气,如同乌龟一样,迈着沉重而缓慢的步伐,一步步挪到人龙最后。 ……………… 篮球场上, 坐在招聘桌后面的杨铸一边心里咒骂着天上那依旧不肯落下的太阳,一边把眦睚必报的李明骂的狗血淋头。 丫丫的,不就是提了两个小小的要求么,你就非得报复一下,把我丢在这打外面的晒太阳? 然后……继续堆着热情的笑容,接过了面前的中年妇女递过来的基本资料,开始了枯燥而别扭的工作。 “哟,张大姐,您也来竞聘咱们销售科的新岗位?” “哎呀,看您说的,哪能不欢迎呢,像您这样有着十多年工作经验的骨干,可是咱们销售科梦寐以求的精英!” “什么?不不不,并不是现场就被录取了,我一个小小的销售专员,哪能做得了这种主,我们只是初步面试和登记一下您的信息,真正的决定,还得咱们李科长来做。” “我觉得您怎么样?嗐,那还用说,就您冲着您这干练劲,我要是能做主,当场就拍板把您请到咱们销售科来了,妥妥的大将一员啊!” 用一堆阿谀奉承送走了这位嘴巴咧到耳后根的大姐,杨铸对着下一位中年汉子开始了海吹。 “哟,后勤部的王师傅?人才啊!” “什么?您别误会,我是真的没拍您马屁,完全是我的肺腑之言呐!” “嗯……怎么个人才法?这么说,其实咱们销售科的工作跟你们后勤部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咱都是给广大人民群众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的;只不过,我们只是把一种产品送到需要它的人手中;而你们则复杂的多了,不但要保证咱们厂里所有部门工作的正常开展,还要把每个人都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从这个层面上来讲,你们可比我们难多了。所以,您能在后勤部这么复杂、这么辛苦的部门里干上将近二十年,还不能证明您是人才?” “嗯呐!那必须的,您这种大才,我肯定会向咱们李科长强烈推荐啊,这还用问?” ……………… 随着时间推移,太阳逐渐落在了地平线,空气不再那么燥热。 辛苦了两个小时的杨铸捏了捏自己有些发僵的苹果肌,然后狠狠灌了一口茉莉花茶,这才稍微舒服了一点。 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篮球场,杨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丫丫的,看来太会说话也不是件好事啊;看看人家其他的销售科的同事,早就提前半小时收摊了,而自己却被一堆大妈们硬生生拖到现在。 分堆整理了下桌子上的资料,说实话,今天的竞聘人员大部分并不能让他满意。 对于市场人员来说,你可以没专业知识,你也可以没有经验,甚至在有些时候你也可以没有不怕吃苦的精神;但在这三样基础都没有的情况下,唯独有一样东西绝对不可以有——那就是傲气! 哎……国企员工的老毛病了,或许是主人翁当太久了,那朝天的鼻子和骨子自视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全国都普遍存在,更何况是在这片齐鲁大地上? 发了会呆,杨铸正打算收拾东西撤退时,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跑来。 “对~~对不起!杨组长,我又来晚了,请问我还能参加竞聘么?”某只海草怪身子深深躬下,不匀的气息里夹杂着浓浓的惶恐。 嘶~~~ 杨铸忽然觉得有些牙疼,怎么又是这姑娘? “说,您老人家今个又是什么个情况?我记得消息早放出去了,而且你们车间离这篮球场也不远。”杨铸面无表情地说道,反正四下无人,对着这个不知道让他耽误了多少休息时间的姑娘,他也委实没多少心情给她好脸色。 “这个,其实我一开始就早早地排队了。”海草怪有些委屈,杨铸的话里,是在说她没重视这次竞聘,可是明明她也是第一批排队的人。 “哦?那么司马青措同志,那麻烦你告诉我,既然你是第一批排队的人,为毛现在我才看见你?”杨铸身子往后一靠,双手环抱。 “那个……那个……那是因为我今天吃坏了肚子,中间上了几次厕所。”海草怪脸色涨红,声音微不可闻,连直视杨铸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难得今天大方,在发了外勤补贴后,中午在食堂点了一份肉菜,结果下午啥事没有,偏偏等到排队的时候就每隔半小时跑厕所里拉的稀里哗啦。 想到自己不但倒霉到错过了竞聘时间,自己的糗事还被杨铸多知道了一桩,某只海草怪就委屈地想哭。 杨铸看着眼前这姑娘,很是有些无语。 这货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天生衰体?自打第一次认识这姑娘开始,她的运气就从来没好过。 迷路、拿错计划表、被老板误会是贼、被狗追、崴脚、被路过的货车掉下来的西红柿糊了一脸…… 总之,电影里出现过的倒霉事基本上都在她身上重复过一半了; 甚至有一次,如果不是杨铸眼疾手快,这货就直接掉进下水道,s一遭女版的黑皮了。 看着喏喏着快缩成一团毛毛虫的司马青措,杨铸心中的恶趣味抑制不住地上涌——反正这姑娘虽然倒霉,但是很能吃苦,也蛮听话的,那倒不如把她招进销售科。 杨铸倒想看看,一个人究竟能倒霉到什么程度,正好这年代也委实没什么消遣能引起自己的兴趣,就当搞搞人间观察得了。 “把你的资料给我!”杨铸一脸正经地对着司马青措说道。 “啊?”这姑娘惊住了,合着杨组长的意思是,自己还能参加这次竞聘? “啊什么啊,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就走了啊!”杨铸没好气地看着这只海草怪,这姑娘是欢喜到傻了么? 听闻杨铸这么说,缓过神来的司马青措赶紧把手里邹巴巴的个人资料递了过去。 仿佛隐隐能闻到上面农家肥味道似的,杨铸小心翼翼用两片指甲夹住了资料的一角,然后左手捏着鼻子,右手嫌弃地拿着钢笔凌空在上面画了个圈。 就当海草怪羞愤欲死,犹豫着是不是冲上跟这货同归于尽的时候, 杨铸抬起头来:“好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以后你就是我们销售科的新同事了,这两天好好缩在寝室里别出来,别到时又出岔子,连报道都报道不了!” 正在四下寻找着石头的海草怪闻言,顿时惊了:“啊????” 第七章 老李,你办事不靠谱啊 随着销售科的扩招,为了能给新进来的36名新成员挪地方,临近销售科的人事科和采购科开始了鸡飞狗跳的搬家活动。 趁着乌烟瘴气的光景,杨铸悄悄溜到了李明办公室。 “科长,上次让你跟厂长和书记聊的事有结果了么?”一进门,杨铸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他就不相信了,作为堂堂销售科的头,办公室里就没有一罐合自己胃口的好茶! 听闻这货提起这事,李明缓缓放下了即将出手的烟灰缸,缓缓平复了下心情,没好气地说道:“别翻了,你想喝什么茶,直接跟我说,我看看我这里有没有。” 杨铸笑嘻嘻地停了手:“有没有好一点的普洱生茶或者铁观音?实在不行,洞庭湖产的碧螺春或者金陵雨花茶也可以。” 李明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再挑嘴点,点上一泡大红袍或者杨梅岭的龙井啊?” 顿了顿:“普洱和铁观音没有,雨花茶倒是有一些,你等着。” 说着,从抽屉里取出把钥匙,打开身后的柜子,翻箱倒柜好一会后,才一脸肉痛地提了个青绿色的盒子走到小茶桌旁,然后示意杨铸过来。 “坐,这是今年刚弄到的明前茶,中山陵产的,我还没开封呢,算是今天给嘴巴开开光了,顺便跟你聊聊那事。” 杨铸听闻此言,撇了撇嘴:“意思是厂长在上面碰了一鼻子灰?” 李明神情不见尴尬,从茶罐里小心翼翼地撮起几片墨绿色的扁平茶叶,放入杯子里:“杨小子,我陪同林厂长前几天找到上面,把当初你说的那个想法提了下,省里倒是没什么意见,可到市领导那块的时候,被当场顶了回来。” 滚烫的热水从保温瓶里倾泻而下,杯子中的茶叶形成一个漂亮的旋涡,一股幽香顿时隐隐钻进鼻孔:“市里面的的领导直接说,咱们这个想法是瞎胡闹,平白占用了本来就紧张的警力资源不说,一个国营企业,为了商业利益却打算代使公职权力,简直是影响恶劣!”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市领导说的也没错,你小子当初的那个提议过于任性了。” “不过你小子也没必要失望,我就不信了,咱们销售科现在也算兵强马壮的了,区区一个夜市渠道还攻不下来?” 说起来有些怪异,虽然泉城汽水厂从名字上来看,应该是属于市级直辖的国有企业,但实际上,它是省辖的国企;因此,出现这种省级领导好说话,市级领导找理由搪塞的情况就不足为奇了。 杨铸把那杯已经呈现明绿色的茶水放在嘴边,小小地嘬了一口,嗯,入口甘甜,汤质浑厚,自己讨厌的那股豆香味并不明显,的确是好茶。 轻轻放下茶杯,杨铸嗤笑一声:“老李,你既不是那种对官面文章一窍不通的老实人,我也不是啥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有啥话不能直截了当地讲,非得弄的含含糊糊的。” “你就直接说,领导们面嫌咱们的这次提议,没落给市里面一点好处,因此不乐意了;而林厂长出于种种考虑,不打算割肉不就得了呗!” 李明打了个哈哈,心中却有些惊异,这混球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咋会对官面上的这套这么门清? 杨铸叹了口气:“老李啊老李,我咋说你才好?” “亏我以为你能坐上销售科科长的位置,应该也是个明白人,有些话没必要说的那么透彻。” “结果……” “哎~!你以为当初我提这想法的时候,就没考虑到市里面?没有市里面的落地支持,我那计划就是一张白纸!” 李明闻言,不太信地皱了皱眉:“你小子的意思是,你的方案里给了市里面足够的好处?我咋没看出来!?” 杨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给了市里面的三大好处,你就真没看出来?” 李明有些惊疑不定,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和林厂长真没看出来!” 杨铸翻了个白眼: “第一点好处,咱们不是计划长期租用肉联厂的保温车么?” “肉联厂作为市里直接辖管的大型国企,这两年的效益委实差的可以,连工资都欠了3个月了,咱们租他十几辆保温车至少好几个月,为此付出不菲的租金,算不算给他们创收?算不算为市领导解决难题?” 李明点点头,国企的盈利问题一直是省市领导的心头老大难,虽然这次的租赁费对于肉联厂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毕竟也算一个创收项目。而且这种租赁模式一旦得到了市场验证,肉联厂的其它闲置资产也可以依着葫芦画瓢,从而大大缓解他们的财政压力,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次合作的经验对肉联厂来说,价值超过百万。 “第二点,现在市里面财政也难,公安系统都多久没好好给那些守在一线的警察发点看得过去的福利了?” “虽然警察叔叔维护社会治安是他们的本职,天经地义;但咱们既然劳烦那些警察叔叔辛辛苦苦地驻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伙也都是同归属于国字号下的一家人;咱们既然依仗人家帮我们震慑宵小,难不成还好意思每个月不给市里的公安系统捐赠点物资,让这些辛劳的警察叔叔们改善改善工作和生活环境?” “这么一弄,是不是给市里面解决了少许来自公安系统的压力?” 李明有些汗颜,自己就是觉得警察维护社会治安是天经地义的了,所以当时汇报的时候,就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到此事,没提、也没想过给公安系统捐赠点物资,如今想来,亏得自己活了快45年,还没眼前这小子懂人情世故。 “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促进本地经济繁荣的同时,维护社会稳定!” “李科长应该知道,现在在夜市上摆摊的小老板,有80都是原本的下岗工人;” “虽然没有详细的统计,但我估算着,整个泉城里,靠着夜市吃饭的下岗工人不会低于3万!甚至数倍于这个数字!” “咱们泉城可是全国四大火炉之一,到了夏天,晚上都是热的;按照今年的这个气候走势来看,再过两个月就算是突破历史气温新高我都毫不奇怪,” “这么热的天气下,就算现在的人再喜欢烧烤,愿意冒着这种高温去夜市的人肯定也不足往常的一半。” “你想想,去夜市的人少了,摊主的生意是不是就挂科了?这些下岗工人一旦连现在的饭碗都不保了,你觉着到时候会不会出乱子?” “哼哼,可别忘了,夜市本来就是最容易出现冲突的地方,到时候真出那么一两起乱子……估计市领导连觉都睡不好。” “可是按着咱们的计划走就不一样了,有了咱们的进场,有了肉联厂的那十几台保温车,哪怕天气再热,有了咱们这些冰滋滋的汽水,大家在烧烤摊上也坐的住。” “人流稳定,就代表着生意稳定,生意稳定就代表着小日子能过得舒舒坦坦,过得舒舒坦坦的,谁愿意有事没事闹那么一嗓子?” 看着翘着二郎腿的杨铸,李明眉角跳了跳,心想这货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谁了,这种强词夺理的掰扯,别说市领导了,连自己这边都忽悠不过去。 不过,他也知道,很多时候,官面上的文章需要的就是这种是似是而非的理由来做台阶。 自己要不要再说动说动厂长,用这番理由再去试试上面的态度呢?李明陷入了沉思。 看见李明不搭腔,杨铸有些不爽,这事不成的话,当初自己提的两个条件到时候指不定就被划掉了。 “李科长,我可直说了啊,就凭咱们销售科的这几十号鼻子盯天上的人,真要是靠他们去攻略夜市渠道,一年下来能搞定15的摊位我就跟你姓!” “而且,没有市领导的支持和警察叔叔们的震慑,你信不信把手伸到夜市产业链的某些群体,能把咱们玩到哭爹喊娘,最终吃鸡不成反啄一把米!” “当然,最重要的是,做企业,机遇成本最昂贵,一旦被竞争对手察觉到夜市这块肥肉,凭着人家的团队执行力,我可以肯定,咱们到时候连汤都喝不上!” 杨铸这几句话倒是真心实意,98年的时候,虽然经济在飞速发展,但下岗工人的社会存留量也直接一口气突破了1700万,其中一大半集中在北方,有这么多生存艰难的下岗工人,某些角落的社会环境和营商环境委实远远不是后世能想象的,如果不充分利用本地国企的身份去谋取一些强力支持,他对于下面的这步棋真的没有多少信心。 听闻这番话,又想了想自家销售科那票人的德性,李明终于点了点头,决定今天下午就再去找一找厂长。 既然下了决定,李明反而不急了:“对了,我听说你把你那个叫司马青措的车间女工划到自己组里了?” 看着这货略带调侃的脸色,杨铸嘴角抽了抽:“您老人家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明嘴角扯了扯:“我当然知道你小子不是图人家美色,事实上,这姑娘长得……嗯,长得比较普通。” 杨铸有些纳闷了:“那你怎么忽然关心这事来?” 李明的面容有些古怪:“你小子真的不知道?” 杨铸一头雾水:“我该知道什么?” 李明咂咂嘴巴:“嗯,这么说,这姑娘在我们厂很有名,但是出名的原因……稍微有点奇怪。” 杨铸隐隐有了点猜测:“哦,怎么个奇怪法?” 李明摸了摸下巴,尽量搜寻着一些比较委婉的词:“这么说,她运气比较……额,跌宕;这个……你懂?” 杨铸有些无语,合着那海草怪倒霉的名气已经全厂都知道了? 据说经常跟倒霉的人混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倒霉,自己是不是该把那货给退掉呢? 某只在迷信和恶趣味之间摇摆不定的咸鱼陷入了沉思…… 第八章 某人的霉运 又蹭了好一会茶,被李明从办公室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快12点半了。 打算回自己座位拿饭缸去食堂扫点剩菜的杨铸,看见空荡荡的科室里,只有海草怪一个人趴在办公桌上的时候,有些奇怪:“咦?司马青措,你不去吃中午饭?” 听到杨铸的声音,某只海草怪仿佛被吓了一跳,猛的把脑袋抬起来,然后仿佛看见了救世主:“杨组长,你回来了啊!” “杨组长,我一直在等你呢,那个……你能不能借我1块钱?”海草怪弱弱地说道。 杨铸有些莫名其妙:“借你1块钱?拿来干什么?” 心里却想到,该不会是某种转移厄运的巫术?自己好像在后世的都市传说的角落里,看到过类似传言。 “这个……这个……我钱包又丢了,身上一分钱都没了,能不能先借我1块钱去吃个中午饭?”海草怪的神情有些发窘。 “那个,其实……8毛就够了。”仿佛是怕杨铸嫌多,这姑娘赶紧补了一嘴。 好,这下可以确定,这货借那一块钱,不是为了搞什么巫术了,不过那个“又”字是什么鬼?。 “你回宿舍再拿点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你不知道先找找你舍友和朋友?这都几点了,要是我没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不吃中午饭了!”海草怪这种车间女工住的是四人宿舍,杨铸有些嫌弃地看着她——这姑娘脑子够僵啊!。 “额……我宿舍钥匙在钱包里,也丢了。”这姑娘脸色有些窘迫。 “还有,我现在是一个人住的,没有舍友。”海草怪头再次垂到了胸口。 大致猜出了这货独占了一间宿舍的原因,杨铸有些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走,抬着缸子一起去食堂;也别说什么借不借的了,这顿饭就当给你接风洗尘了!” ……………… 食堂里。 在一排残汤剩水里挑挑捡了半天的杨铸,抬着满满一缸饭菜坐到了餐桌上,那冒尖的蘑菇与搪瓷缸上红果果的“为人民服务”四个大字凑在一起,看起来说不出的喜庆。 不一会,海草怪也抬着自己的饭缸走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几张没被撕过的饭票递给了杨铸。 杨铸看了看那几张薄纸,有些皱眉:“给你买了3块钱的饭票,怎么还剩这么多?” 嗯,需要说明的是,在98年那会,决计是没有什么一卡通的,国企的食堂从后勤部被划出来独立核管之后,职工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得不每次买上一串印有各种面额的饭票才能打上菜;杨铸不止一次地吐槽过这种极易破损和丢失的薄纸,严重怀疑这是食堂为了“创收”而刻意设计的反人类设计。 听出了杨铸语气中的不满,海草怪很有些紧张:“3块钱太多了,我只需要打3毛钱的米饭,再配上一个素菜就够吃了。” 看见杨铸表情愈加不高兴,这姑娘赶紧解释:“我平时都是这么吃的,食堂的饭菜量很足,这些够吃了,而且……今天阿姨还特意多给我浇了一勺菜汤呢!” 看着这货一脸赚大发了的兴奋,又看了看她饭缸里那堪堪二两的米饭和水垮垮的醋溜白菜,杨铸心中极为不爽,然后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青椒肉片划拉了一大半到她缸里:“赶紧给我吃!好歹也是接风宴,你吃这么寒酸,是打算落我面子么!?” 海草怪看见自己碗里一下多了这么多肉,惊呆了。 杨铸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涌起了一股扶贫后的满足感:“这些菜我还没动过筷子,赶紧的,一口饭菜都不准剩下!” 看着杨组长一副不许反驳的表情,海草怪委屈的想哭——我不会吃辣啊,这些青椒好辣的说,呜呜~~ ……………… 下午,某只因为肠胃不适,连续跑了好几趟厕所的海草怪,瘫软在杨铸旁边的办公桌上喘息。 “司马青措!司马青措!司马青措在你们销售科么?”这时,一个满脸写满不乐意的中年妇女在办公室门口大声喊道。 “啊?传达室的李阿姨,我在这!”海草怪连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喏!你的钱包被人捡到了,给!”中年妇女面无表情地把一个手工缝制的帆布钱包丢了过来,转身就走。 海草怪丝毫没有觉得中年妇女的态度有什么不妥,赶紧打开了那个绣着自己名字的钱包——果不其然,除了钥匙以外,其余的东西不翼而飞。 “真是的,一个小姑娘整天丢三落四的,像什么样子!这都多久了,那个月不得寻你个三四回?我不怕累,自己都感觉不到害臊!?”中年妇女的声音从楼道传来,仿佛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的。 有些沮丧的海草怪走到杨铸面前:“杨组长,我想请半个小时的假。” 杨铸扫了扫她手中的钥匙:“打算回宿舍看看?” 海草怪神色有些不安,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杨铸咂了咂嘴:“成,你去!” 看着脚步略显绵软的海草怪急匆匆地跑出办公室,杨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年头大伙的操行不比以往,也远不是后世的那副模样;估计这货有的哭了。 果不其然,才过了半个小时,死死抱着个帆布包的海草怪就回来了。 看着那半张苍白的小脸和镜框后有些泛红的眼睛,杨铸龇了龇嘴:“要不,还是把这事报保安科!” 海草怪死死咬住嘴唇,摇了摇脑袋:“查不出来的,之前几次也都是这样……” 话还没说完,这姑娘便把脑袋死死趴在桌子上无声抽噎起来。 看着这货哭的伤心,杨铸很有耐心地等了十分钟后,才用指头敲了敲她肩膀:“损失了多少?” “四十七块三毛钱!”海草怪头也不抬,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杨铸一头黑线:“不就是四十多块钱么,至于哭的那么惨?” 乍闻杨铸这话,海草怪哭的更伤心,抬起头来瘪嘴道:“那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杨铸有些惊了,你丫的是当真的?现在是98年,不是78年! 虽说员工宿舍每个月只需要交17块钱就够了,但是吃喝拉撒还有其它的生活必需品放在那,四十七块钱真的够? 嗯,或许换种说法更直白点,按照实际购买力来换算的话,在物价飞涨的98年,如果只算日常刚需花费的话,47块钱约等于2020年的200块钱多一点。 在2020年,你敢想象一个年轻姑娘每个月只花200多块钱? ……………… 发了半小时呆后,海草怪忽然转过头来:“杨组长,不是说咱们销售科马上就要有新的外勤活动么。” “那个……多久开始啊?” 看着这姑娘一脸的期待,杨铸没好气地说道:“死心,由于咱们李科长的某种原因,新的外勤活动至少要等到一周后才能开始。所以,你所期待的外勤补贴,早着呢!” “啊!??”海草怪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来。 看着气场低迷成负气压的姑娘,杨铸有些纳闷:“啧啧,照理说,就算你在车间当女工,一个月怎么也有五六百块钱,按照你这省钱劲,存折上不可能连一点钱都没有?你说说你至于盼救世主似的指望着那些外勤费么?” 听到杨铸提到“存折”,海草怪下意识地搂了搂怀里死拽着的帆布包,然后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得!杨铸翻了个白眼,看来又是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了…… 第九章 狐假虎威 之后的几天,杨铸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出于某只海草怪莫名其妙的防御心理,这姑娘死活不肯接受杨铸递过来的三张蓝紫大钞。 既然不忍心看着这个人间观察对象活活饿死,那杨铸只能在饭点的时候,使出各种手段强迫着这货跟着自己一起赶赴食堂。 如此三四次以后,海草怪忍着心里的别扭,算是接受了杨铸的好意,只不过每次都当着杨铸的面,把每笔钱在笔记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 “杨……组长,今天晚上真的要穿这一身去夜市?”海草怪手里拿着今早上后勤部刚发下来的衣服,看了看已经换好装的其他同事,语气说不出的扭捏。 杨铸欣赏了下衣服上那大大的国徽,在心里给李明那货的执行力打了个60分的及格分之余,以为眼前这姑娘是怕这个标志惹祸,于是安慰道:“没事,这次活动已经备案了,有了上面领导的点头,穿这身衣服不会惹祸的。” 某只海草怪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是怕这个标志惹祸么?我是…… 看了这个半天不带动弹的新组员,又看了看逐渐散场,准备奔赴指定业务区域的其他同事,杨铸皱了皱眉:“怎么还不换上,你是不打算赚这个外勤费了?” 听到外勤费这三个字,这姑娘挣扎了许久,这才满心抗拒地一步步挪回自己的宿舍。 磨蹭了快一个小时,就在杨铸快发飙的时候,换好了新服装的海草怪才躬着腰,畏畏缩缩地踱进了办公室。 杨铸扫了她一眼,不满道:“把你捂在前面的外套放下!” 海草怪犹豫了会,一咬牙,放下了挂在胳膊上的运动衣。 杨铸翻了个白眼:“站直喽!一会你就这么跟个对虾似的开展业务?” 海草怪扭捏了半天,这才把眼睛一闭,赴死般地把自己身子挺直。 嘶~~~~! 杨铸看着眼前的这姑娘,牙疼似的抽了口冷气。 这货脑袋上虽然依旧顶着那副大大的老式眼镜和乱糟糟的头发,面容说不出的邋遢与可笑,但是…… 只见这姑娘换上了那跟后世政法系公务猿外形差不多的制服后,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没有了肥大运动服的遮掩,那均匀而皙白的长腿在呢绒群的包裹下,显得让人赏心悦目, 而即便是有着直桶式西装上衣的遮掩,顺着那圆润如蜜桃的臀型,也很容易猜到上面的腰身是如何纤细。 最重要的是…… 虽然扣齐了所有纽扣,上面也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大国徽,但腰身上面那一对明显超过寻常规模的挺拔高峰,依旧直接能谋杀999异性的眼珠子。 啧啧……杨铸牙疼似地抽了口冷气。 他现在明白这姑娘为什么一直穿着那么肥大的运动装了,就这种身材,哪怕这货脸长得跟无盐似的,走在夜路上也绝对会勾起一半以上的男人升起犯罪的心思。 “去去去!丑的辣眼睛!赶紧回去把这身衣服换回来,随身带着有国徽的上衣就成!”杨铸有些烦躁地挥挥手。 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夜市,这货穿着这么一身衣服,遇到那些喝醉酒的牲口会发生什么事,用屁股想想都知道,丫丫的呸的,尽给我找麻烦! 听闻杨铸这么一骂,海草怪如同大赦,飞一般地跑回宿舍换衣服去了。 ……………… 晚上七点半,太阳倔强地在地平线背后留下一丝自己来过的证据。 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但是洪楼夜市的街两边,夜摊老板们已经开始支摊的支摊,生火的生火,一副全力备战的样子。 就在上百个摊位的老板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大干特干时,一辆硕大的厢式保温车在警车的开道下,停在了道路中端位置。 看着那闪烁的警灯,一众夜摊老板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面的活,眉毛开始皱了起来。 这是,这地方出什么状况了?还是说……要净化街道?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是这些老板不愿意见到的,如果是出了什么大案,自己的生意肯定受到严重影响; 但如果是要净化街道,那这个结果更糟,这意味着自己谋生的烧烤摊很可能在一两个月内无法支摊,甚至以后都不准再支摊了也说不定。 不过…… 看着保温车厢上喷着的“关爱下岗工人,我们携手从头再来”几个大字,不太像要把自己赶走的样子啊。 正当一众老板又忐忑,又疑惑之际,一身挺拔制服的杨铸在两名看不出表情的民警陪同下,走了出来。 只见这货举起了手里面的扩音器:“诸位尊敬的摊主、老板,叨扰各位几分钟,麻烦停下手里面动作,向我这里靠拢!” 听见杨铸这么一嚷嚷,又扫了扫他胸口前大大的国徽,一众摊主犹豫了下,不管情不情愿,还是停下了手里的活,慢慢向保温车的位置走去。 没法子,这货的穿着太像一个公职人员了,旁边又有两个民警做衬托,如果不是模样过于年轻,你要说这是某位领导过来视察都没几个人怀疑。 又催促了两遍,看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杨铸这才从兜里掏出昨天刚下发的某份文件,朝外展示了一圈文件上的红色公章: “诸位泉城市的市民,诸位尊敬的摊主,大家晚上好!”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杨,泉城汽水厂的员工,现在忝为泉城夜市服务质量提升员一职。” 此言一出,下面的摊老板面面相觑,夜市服务质量提升员是什么鬼? 杨铸没去解释什么,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开始了他热情洋溢,但官腔浓郁的演讲: “首先,我仅代表齐鲁xx局、泉城市xx部的领导,向在座各位摊主,向所有自强不息、成功实现再就业的下岗工人,为我们泉城市做出的经济贡献表示衷心感谢!” “省市领导在听取了相关专家的建议,并经过论证后认为,夜市是泉城经济中,重要的、不可或缺的部分;” “因此经过开会研究后,市相关部门的领导决定,为了丰富人民群众的精神物质生活,要充分挖掘泉城市夜摊经济的潜力,使其成为泉城经济的有益补充,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泉城市的夜摊保驾护航,大力解决社会治安环境、气候等原因给泉城夜市带来的不利影响。” 跳着念完这份简短的文件,杨铸笑了笑:“好了,我来解释解释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省市级领导看到了咱们泉城夜市的潜力,认为是发展本地经济,解决群众就业岗位的好路子,因此给各位保驾护航来了。” “主要措施呢,其实目前只有两点。” “第一点就是夜市治安问题,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我就不多说了;” “看到我身边的两位民警同志了么?从今天开始起,在未来的三个月内,他们都会驻点在这里。” “而且,不仅仅是咱们洪楼夜市,泉城所有成规模的夜市,都有民警同志们驻守;因此,在座各位到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只需要喊上一声,民警同志自然会帮你解决。” 看着杨铸身边的两个民警,一众摊主的面色各异,有窃喜的,也有皱眉的,也有怀疑的。 杨铸把这些人的表情纳入眼里,并不理会,继续说道: “第二点呢,就是气候问题对各位生意即将造成的影响;” “咱们泉城是全国四大火炉之一,每逢到了夏季,热成什么样各位应该都知道,而根据气象专家预测,今年的夏天,将比往年更加炎热,极有可能迎来50年一遇的酷暑!” “哄~!”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面色不太好看,但凡见识过泉城夏天威力的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泉城夏季的气温向来是高峰平稳滑落,并不会存在只有几天特别热的情况,而是如果本年度最高温是40度的话,那么这个峰值的前后半个月都会集中在38-39度之间,而且跟南方不同,泉城这个地方的夏天诡异的紧,一旦白天温度超过了38度这条红线,晚上的温度也绝对不会低下来多少; 就像去年,最高温度为43度,因此前后半个月的气温都在40度上下徘徊,晚上的温度也达到了37度左右,这么热的天气下,夜摊的生意足足有一个月连原本的14都达不到。 50年一遇的酷暑?如果这话是真的话,那自己就真的惨了! 不过即便心里不愿意承认,他们也隐约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应该没有忽悠自己,眼前才四月中旬,就已经逼近三十度了,真到了三伏天,你说气温能达到45度都没人怀疑。 “大家不用紧张!”杨铸看到恐慌气氛被挑起,心满意足地抬起手来压了压。 “市领导既然搞了这次活动,那肯定就有对付高温的方法!” 听见杨铸这么一说,近两百双眼睛齐刷刷地向他看过来,中间有个老板实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壮着胆子问道:“有啥办法啊?” 杨铸对这个操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大哥微笑着颔首示礼:“大伙知不知道,在南方,有个同为四大火炉的地方叫双庆?” 那位大哥也有点耿直,当即扯着嗓子说:“双庆嘛,谁不知道?那里的火锅可有名的紧!” 杨铸笑着点点头:“是的,那里的火锅很有名,所以,哪怕是夏天,人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也是招呼上一群亲朋好友扎堆吃那又热又辣的火锅。” “有些人就会好奇了,大夏天吃火锅?难不成那些双庆人跟咱们不是同一个人种,一点都感觉不到温度?还是说,南方天气炎热,他们习惯了,因此不以为然了?” “我想告诉大家的是,都不是!” “他们跟咱们都是炎黄子孙,同样的眼睛,同样的肤色,也同样的怕热!” “但是他们跟咱们不一样的是,他们夏天在吃又烫又辣的火锅的时候,有对抗炎热的法宝——冰啤酒和冰饮料!” “而咱们这,因为都是路边摊,而且旁边有冰柜的小商店数量并不多,因此一般在吃烧烤摊时,提供的绝大部分是常温酒水和饮料。” “大伙想想也知道,在四十多度的高温下,没有能降温的冰啤酒和饮料,有几个人能安安稳稳地坐在烧烤摊吃串!?” 一众老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在当下,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冰柜要三千多块钱,抵得上一个工人半年的工资,别说他们了,就算是一般的小商店,也没多少家备着这玩意的——就算是有,功率低、空间小的小型冰柜在刨除必须要摆放雪糕的空间外,每天又能提供多少瓶真正冰镇的啤酒和饮料? 咳了咳,杨铸继续说道: “因此,市领导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与咱们泉城汽水厂合作,每天直接把他们的汽水放在可以制冷的保温车里运过来放在这里。” “这样,咱们的群众就可以随时喝到冰镇的汽水解暑了,有了这么一车温度稳定控制在2度的汽水,哪怕是天上下火苗,也决计无法抵挡咱们泉城人出来吃烤串的热情!” 听到这,一众摊老板眼睛发亮,是啊,有了双庆市的前车之鉴,这招肯定好使! 想到自己摊位今年的生意有了保障,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要不说泉城是个好地方呢,不但风景好,领导也肯干事实,虽然中间那个泉城汽水厂铁定占了大便宜,但毕竟把难题解决了是不?低到2度的饮料?想想就觉得冰爽! 见到众人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抗拒,杨铸轻轻舒了一口气,嗯,98年的酷暑可帮了大忙了,要是换在气候相对稳定的前两年,这票子人可未必有现在这么好说话:“好了,既然大家对这事没什么意见,那咱们就来说说每天这么一车的冰镇汽水怎么个分配法。” 听杨铸这么一说,这近两百号人顿时竖起了耳朵,这一车冰镇饮料肯定不可能送给他们,事关钱的事,由不得他们不伤心,如果价格太贵的话,那就……那就到时候少进点。 “每天的这一车汽水的分配规则很简单——泉城汽水厂按照二级进货商的价格批给你们,换算下来,就是6毛钱一瓶!” “并且,他们为了更好地服务在座各位,所有的汽水都放在保温车里,随要随取!” “这样下来,既不占用你们本来就不够的经营空间,也能保证你们的顾客随时能喝到最冰爽的汽水,你们说值不值!?” “值!太值了!”一些摊老板兴奋了起来,6毛钱一瓶?这可比自己直接从小商店里买便宜了不少,那里就算整箱整箱的进,算下来也得8毛钱一瓶,而如果是需要人家帮忙冰镇的,少了1块钱1瓶谈都别想谈。 “大家既然觉得值就好!不过呢,大家也知道,泉城汽水厂毕竟是国企,有规章制度在那放着,如果一瓶一瓶的现买现拿,事情整的很繁琐不说,在钱货交易时,也很容易出纰漏,你总不能让那些财务人员天天大晚上地在这坐着数钱?他们可是会骂街的!”杨铸适时做出了个苦恼的神情,惹得一些摊主哈哈大笑起来。 “所以呢,为了管理方便,泉城汽水厂推出了出货卡!”说着,杨铸拿出了一张类似于名片的东西。 “按照厂里的规定,如果想要享受到冰镇汽水的便捷服务的话,每人每次订货不得低于1箱,也就是24瓶,共计14块4毛钱。” “我相信,对于在座各位来说,卖出一箱汽水也就是半个晚上的事情,而14块钱也只是毛毛雨。” “可是对于泉城汽水厂的员工来说,这张卡片是他们唯一认的交易凭据。” “每一张出货卡代表着一箱汽水,卡片背后有24个小圈,代表着这一箱货里的24瓶汽水;” “你拿着这张出货卡,如果想过来提一瓶汽水,那你就把卡交给我们的工作人员,他们会在你后面的小圆圈上戳一个章,这就代表了你提了一瓶汽水,卡片在戳章后还给你们,一直到上面的小圈戳完为止;” “如果你想提一箱汽水,那么我们的工作人员就会直接在正面戳一个章,代表着这箱货你已经全部提走。” “大家看,这像不像是港台片里的信用卡,只要没超出额度,要多少提多少,是不是很方便啊?” “而且你们放心,每张出货卡上都盖着泉城汽水厂的财务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这意味着,这张卡片有着等同于支票的法律效力,哪怕是你把这张卡片忘在家里十年八载,哪怕是有一天,你不打算卖我们的汽水了,你要你拿着这张卡片找到泉城汽水厂,我们都得按照对应的数额退你钱!” 大伙考虑了一下,泉城汽水厂最近一个月很是出了些名气,据说原本快要倒闭的他们现在过得挺滋润,看起来短期内是没有破产的风险的,而且人家设定的最低进货量委实不高,价格还挺吸引人,只需要进一箱货就能享受到二级进货商的待遇,你还能要求什么?看来这次泉城汽水厂真的是来献温暖的。 看着约有一小半的人陆陆续续站出来,打算跑到刚支起桌子的海草怪那边买上一两张进货卡,而另一半的人则有些犹豫不定,杨铸再次举起扩音器: “嗯,刚才忘记说了,为了更好地服务广大人民群众,今天晚上,所有的摊主只需要花1块钱,就能购买一张进货卡。” “不过记住,每个摊位仅限一张,而且只有今天晚上哦!” 看着所有人闻风而动杀向挂着“泉城汽水进货卡办理处”的桌子时,杨铸看着一脸惊恐的海草怪,嘴角挂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第十章 组长,你是不是太热情了 一个星期下来,杨铸凭着满嘴跑火车的嘴巴在洪楼夜市混的风生水起。 …………………… “杨小哥,今个怎么这么早?”刚支起摊子的烤串店老板热情而亲近地跟杨铸打了声招呼。 “王老哥,不早了,昨个生意怎么样?”杨铸笑眯眯地跟这个胖胖的老板寒暄了下。 “嘿嘿,比往常的生意好多了,这不得感谢你给我出的主意么?还别说,自打我听了你的话,弄了点售价便宜的馒头片、豆腐、韭菜之类的素串,点的人还真不少!”胖老板的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 “那是肯定的,现在这光景,手里困难但又好这口烤串的人不算少,现在泉城的羊肉串都卖到3毛了,不知道多少人跟我一样,吃的飞爽,付钱的时候心肝子都是疼的;你这1毛钱1串的素串,味道没比肉串差到哪,价格却便宜了一大截,自然有大把的人买单。”杨铸对于这个原本奄奄一息的烤摊在短短几天内生意暴涨的情况毫不意外。 “那是,那是,不过我王胖子也不是不知恩的人,你们的泉城汽水我逢人就推荐,昨天一晚上就走了3箱还多,怎么样,够意思?”王胖子略有些得色,就差在脸上写上“赶快夸我”几个大字了。 杨铸自然不能让人家失望,脸上先是挂出一丝惊愕,然后叹服着摇摇头,翘起大拇指,“果然不愧是王老哥,这能耐……没谁了!要知道咱们洪楼夜市摊子最大、生意最好的钱老板那,昨天的出货量也才刚刚三箱。” 看着杨铸那一脸不可思议和眼中隐约的崇拜,王胖子心花怒放,当场得意地大笑起来…… ……………… 才离开王胖子的摊位没两步,杨铸就被一个干瘦干瘦的齐鲁汉子拦住了。 一旁的海草怪看着汉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大惊,以为遇到了什么麻烦,正犹豫着要不要喊民警同志过来的时候,汉子却脸色微微涨红,把手一伸:“杨同志,给!” 杨铸看了看这老哥一副憋屎的样子,心里有些发笑,却没接过人家递过来的大菠萝:“嗯……水果摊的赵老哥是,怎么,这段时间生意不是很好做,想找我出出主意?” 姓赵的汉子听闻杨铸一口道破自己的心思,木讷的脸上满是别扭,但最终还是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立即补充道:“杨同志,不会白占你便宜的;我这两天想过了,我可以试着把西瓜榨汁,然后跟你们的汽水混在一起,当成饮料卖!” 杨铸看到这位老哥如此上道,笑得更加亲切:“哎呀,赵老哥,看你说的,既然老哥你张嘴了,我能不帮你想想法子?什么汽水不汽水的,见外了!” 姓赵的汉子只是木讷地笑了笑,对于杨铸的最后一句话恍若未闻。 你来我往的几句客套废话后,杨铸想了想:“赵老哥,你水果摊的生意之所以晚上不太好,一来呢,是位置有些偏,来往的客流少;二来嘛,老哥你走的是精品路线,东西固然稀奇,品质也不错,但价格委实有些高了些。” 汉子看了看手里面提着的大菠萝,又看了看身后摊子上的柚子、香蕉等水果,认可地点了点头。 这年头,由于商业物流并不算很发达,这些南方的水果虽然算不上多稀罕,但也远远不是后世烂大街的那副样子,价格嘛,委实不能算便宜,就拿打算送给杨铸的那个大菠萝来说,在当下怎么也得卖个二三十块钱,这个价格,决计不是一般工薪阶层能够想买就买的。 “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既然赵老哥你的位置不是很好,那我们可以走访走访各个烤串摊老板,劳烦劳烦他们帮你销嘛~!反正你们之间的生意没有冲突,只要能分出点利润出去,吃吃烤串之余,来点水果解腻也是极好的!”杨铸笑眯眯地说道。 姓赵的汉子闻言,眼睛顿时放起了光,是啊,才短短一个星期,这小子靠着一张嘴巴跟大半条街的烧烤摊老板打的火热,一副蜜里调油的样子,要是他开口,那起码也得有好几十家烧烤摊老板愿意帮忙卖自己的水果了? 至于利润……相比于这些水烂拦在自己摊子上,就算把利润的大头让给那些烧烤摊老板又怕什么? 杨铸看着汉子的脸上那隐隐的潮红,毫不留情地给他泼了盆冷水:“不过,就算那些烧烤摊老板肯帮忙,但是如果老哥你的价钱依旧还是这么高,那也白瞎啊!” 此言一出,姓赵的汉子脸色一僵。是啊,就算每个烤摊的老板都肯帮自己推销,那几十块钱一个,或者七八块钱一斤的水果也没几个人消费的起啊。 如果再算上各种人情维持的支出和水果的损耗……指不定比现在亏的更惨! 就在他打退堂鼓之际,杨铸笑的很灿烂:“不过呢……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 听杨铸这么一说,汉子的心又高高提起:“杨同志,什么法子?” 足足等了一分钟,就在汉子的心脏过了两转云霄飞车,打算脱下鞋子给眼前这吊人胃口的混小子来两下时,杨铸总算说话了:“嗯……既然单卖太贵,那老哥你可以化整为零嘛!” 汉子一头雾水:“怎么个意思?” 杨铸笑眯眯地说道:“老哥,你看啊,一个菠萝要二十多块钱,在当下肯定没多少人买的起是?” 汉子点点头,这不废话么? “可是,如果你把它削出来,分成十份,用盒子装上,然后每份卖上个三块钱呢?是不是买的起的人就多了?” “不仅仅是菠萝,西瓜、柚子,甚至香蕉都能这么干!” 汉子脑海仿佛被一道闪电劈过,是啊,现在的泉城人买这些南方水果,大多都是为了尝个鲜,二十多块钱或者真的肉痛,但是三块钱一份的价格,有了足够的老板帮自己推销后,绝对大批大批的人买的下手。 最主要的是,一个大菠萝分成十份后,虽然自己有一堆削皮、分装等琐事,但实际售价提高了一截啊,这么一来,就算要分给烧烤摊老板一大截利润,自己到手的也决计不会少喽。 兴奋了好一阵子,汉子想到了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这个……杨小哥,你这个法子确实妙!但是有一件事,我心里没啥底。” “那个,其它还好说,但是西瓜和菠萝这些水果去皮后,保质期很短啊,以现在的温度,只要超过3小时没卖出去,那可就真吃不成了,所以你看……” 杨铸笑的跟只狐狸一样:“赵老哥,你不是说打算以我们的汽水为原料,推出果汁汽水么?” “到时候你掐好时间,2个小时就回收一次烤摊上的水果,然后做成果汁汽水;” “为了这果汁汽水的口感和质量,我给你行个方便,全部存放在我们的保温车里,这样子一晚上都不用担心变味的问题。” “如果到时候果汁汽水依然出现了不好走量的问题……” 说到这,杨铸鬼鬼祟祟地压低了声音:“来来来,赵老哥,听说过分段降幂式折扣促销没有……” ……………… “杨组长,我们能不能不在这吃?而且我真的不饿!”某只海草怪看着眼前的鸡架摊,一脸的恐惧。 “那怎么成?要做好客情维护,必要的人情往来少不了。再说,这笔钱又不是不能报销,可以算得上李科长给咱们的福利了,你怕什么?”杨铸义正言辞地拒绝! 海草怪委委屈屈地看着杨铸,那你也不能让你唯一的组员冒着生命危险吃这玩意啊,而且……能不能把这个鸡架的钱直接折算成补贴?! 跟老板寒暄了几句后,杨铸看着这货对着眼前的鸡架小脸发白地发呆,心中的恶趣味难以自已:“赶紧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就在昨天,某只从未吃过鸡骨架的海草怪在大啃特啃的情况下,直接把一块骨头噎在喉咙里,要不是杨铸前世在某个短视频平台上学了两招海姆立克急救法,这姑娘估计就得直接躺救护车上了。 由此,杨铸对这货的霉运有了全新的认知,连啃个鸡架都能啃到这个程度,估计这世界上也没谁了。故而杨铸今天硬拉着这货继续啃鸡架,他倒是很想看看,这姑娘能不能衰到在一个坑里连续两次跌倒。 额……当然,他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某人的腰肢手感很好,想再来试试海姆立克急救法的! 不过杨铸失望了,有了昨天的教训,海草怪啃鸡架啃的很小心,如同兔子似的,两颗门牙只在连骨肉上活动,完美地避过了所有骨头。 杨铸很有些不满地扭下一截骨头,啃掉上面的软骨:“我说丫头,你到底懂不懂吃鸡架啊?一只鸡架半两肉,精华全在骨头上,连软骨都不啃,你简直是在暴殄天物啊!” 海草怪看了看痛心疾首的某人一眼,没去理会。跟杨铸相识前前后后也有一个月了,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上司或许能力不错,本性也不坏,但却是个有着严重恶趣味的家伙,眼下明明是盼着她出糗,真以为她看不出来? “喂,杨组长,有个问题我前几天就想问你了,就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海草怪决定转移话题,不能再在鸡骨架的吃法上纠缠了。 “哦,什么问题?”感觉这姑娘不太可能上套,杨铸兴致缺缺地回答道。 “那个,杨组长,虽然咱们任务是做好客情维护,但是……那些点子多好啊,你就这么丢出去了,当真不心疼?”海草怪觉得自己这个小领导有些不知柴米贵。 “哼哼,你是不是想说,我太过热情了?”杨铸使出全身的力气,吸了吸骨头中间的油髓。 海草怪点了点头,她总觉得杨铸的行为有些怪异,即便她以前只是个工厂女工,但也知道,杨铸对这些仅仅只有业务关系的摊主们太热情了,热情的有些过分。 “你是不是还想说,力气使过头了,很容易好事变坏事,万一我给那些摊主出的主意有那么一两个没效果,反而会恩人变仇人?”杨铸一眼就看出这姑娘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海草怪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还有,昨天李老板跟你商量,说能不能付点钱,进一批啤酒放咱们的保温车里冻一下,你也答应了。” “虽然我平时很少吃烤串,但这几天我也发现了,在烧烤摊上,大家喝的最多还是啤酒,你这么干……算不算是给我们自己找麻烦?” 听着这姑娘说的这么婉转,杨铸差点没笑出来,要换成他,就直接指着鼻子骂人家资敌了。 叹息一声,杨铸丢下光滑如镜的骨架,用卫生纸擦了擦手:“你知不知道做客情的最高境界,就是在构筑利益共同体的同时,获取心智领导权?” 听着陌生的词汇,海草怪茫然地摇了摇头。 杨铸没去解释,继续问道:“你知不知道,咱们在获得夜市渠道的先入优势的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利用自身的优势,去盘活这里的人际关系,逐渐构建出立体式的局域利益链,从而形成一道看不见的护城河?” 海草怪有些自卑,果然是大学生么?说的话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看着这货又蜗牛似地把脑袋垂到胸口,杨铸撇撇嘴:“至于啤酒那事……一来你必须明白,就咱们厂现在的情况,现金流才是王道,在不影响战略轨迹的前提下,扩充点复合型的营收模式不是坏事;” “二来,我想告诉你的是,功夫在诗外!以咱们厂的体量和资源,如果想要减缓和弱化诸如啤酒这类替代竞争品对我们的负面影响,在现阶段,有尺寸的妥协才是正理!” 呆呆地看着一脸睥睨的杨铸,海草怪的脑子一团浆糊,自己组长讲的是什么?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巨大的沮丧之下,司马青措怪习惯性地把腰弯的低低的,不断地摇着屁股下的木凳; “哎呀!!”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叫,某只海草怪屁股下年久失修的二手小木凳散成一堆。 “啧啧!果然来了!”杨铸眼睛一亮。 看着哭丧着脸的海胆怪,又看看了看她臀部露在外面的几根细木刺。 嗯…… 你说小卖部的老李头那有没有带着相机呢? 某个恶趣味得到极大满足,并且打算拍照留念的无良青年充满恶意地想着…… 第十一章 屁股会有洞,长不平的那种! 泉城汽水厂。 一个略显清瘦的老人静静看着手上的报表,李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似乎生怕打扰到对方,两只眼睛却不安分地在老者身后的文件柜上扫来扫去。 放下报表的老人正好看到这一幕,笑骂道:“小李,你小子最近本事长进了不少,可怎么性子也变了,跟个猴子似的;我记得以前你挺稳重一人啊!” 李明被抓了个现行,讪讪地笑了笑,心中却暗骂,都怪那混球小子,要不是他整天有事没事跑自己办公室薅茶,自己能形成这种自然反应么? 好在老者也没往心里去,摸了摸中山装上的袖扣,欣慰的叹了口气:“你让财务科统计的数据我看了,干的很好!” “没想到,短短半个多月,光从夜市这块走的货,就达到了20多万,都快赶得上其它渠道一个月的总和了!” “尤其是洪楼夜市那片区域,出货量直接超过其余区域一半以上,看来里面肯定有一些值得借鉴的模式,必须要把它总结出来,推广出去!” “只要能够不断总结和推广先进经验,我看不仅仅是这两个月了,今年厂里工人的工资都没有任何问题!说起来,也不枉当初我厚着脸皮向省市领导要的支持了!” 李明顿时一串马屁拍上去:“那是,咱们夜市渠道能拓展的这么顺利,全凭林厂长当初帮我们要来的政策,要不然,就凭我们科那群臭小子,真要是真刀真枪地干的话,估计现在全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林雄笑了笑,对李明的马屁全然无感:“你小子少给我灌迷魂汤,政策嘛,不管是谁坐在我的位置上,都能要的来,算不上多大的功劳;” “倒是你,不但能发现夜市这块的巨大潜力,用数据推算出了大概的销量,更是提出了这份混杂着国有资产整合与借势手段的计划,这份能耐……不小啊!” 说到这,林雄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兵:“说说,最近一件事比一件事干的漂亮,是开窍了?还是……身边有高人指点啊?” 看着林雄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李明知道自己的老领导肯定看出猫腻了,在正常情况下,他肯定老老实实地把事情交代了,可是偏偏有个脑袋进水的混球再三威胁自己不得透漏对方的存在,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笑道:“老领导真是目光如炬,最近我一直在看一些市场方面的专业书籍,不知怎滴,就一下子冒出了许多不成熟的想法,倒是让领导见笑了!” 听见李明如此回答,林雄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似乎有些不相信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下属现在会沦落到冒领他人功劳的地步:“哦?当真是开窍了?” 李明脸皮有点僵,有娱乐汇,还是生硬地点了下脖子:“额……算是。” 林雄意味声长地哦了声:“那你倒说说,你前一久死皮赖脸地向我要的那张批条,是什么个主意啊?” 李明差点哭了,那张批条是某个混球开出来的条件之一,他哪知道那货打的什么主意啊,但领导发话询问,他也只得胡诌一番:“那个……老家有亲戚打算开个糖果店,实在抹不开情面,所以就只能找您通融通融,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立马回去拒绝他。” 林雄表情有些古怪:“开糖果店?所以你就以2000元现金外加预扣一年工资和奖金为代价,换了一张50吨白糖的批条?” “我倒是想知道,你那亲戚开的是什么糖果店,直接用白糖做糖果不说,还需要这么多的量!” “哼哼,50吨白糖,他是打算进一次货,卖一辈子么!?” 由于泉城汽水的生产工艺里需要用到糖,作为国企的汽水厂自然而然地有省商务局给的优质白糖配额,其质量不比行业里惯称的“可乐糖”低(也是就专门供给可口可乐生产用的低硫白砂糖);而价格嘛……自然是寻常企业和个人无法享受到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国内外糖价尚在稳定阶段的现在,李明弄这50吨白糖,实在是让林雄无法理解的事情。 看到老领导就差把话给说透了,李明也不指望自己胡诌的浑话能忽悠到林雄,于是苦着一张脸说道:“领导啊,我是啥样子的人你是知道的,所以求求你,别问了行么?” 看到李明这副模样,林雄心中顿时明了,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鉴于销售科最近的表现突出,所以我打算跟书记商量一下,给你们科一个生产标兵的评选名额……” “所以,下周你拟一份推荐名单过来!” 闻歌知雅意的李明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老领导,脸上苦的能能毒死苍蝇…… ……………… 第二天早上, 哼着小曲的杨铸早早来到了办公室,看见走路一瘸一拐的海草怪一脸别扭地坐在椅子上后,立即挂上一脸上级的关切表情:“司马丫头,你的伤没事?” 海草怪脸色有些涨红:“没……没事!” 杨铸摸了摸下巴:“嗯……你消毒了没有?我听说被不干净的东西扎到,如果没消毒的话,很容易破伤风的!” 海草怪脸色更红,摇了摇头:“处理了,抹了点红药水。” 杨铸一脸惊诧地看着她:“只抹红药水怎么成?那刺扎的那么深,不做深度处理的话,万一真的得了破伤风,很麻烦的,听说治疗要花老鼻子钱了!” 身上资产清零的海草怪吓了一跳,声音高了几个key:“要花很多钱!?” 杨铸的表情很认真:“是的,而且木刺那么脏,上面肯定很多细菌,一个不注意就会感染、化脓,到时候就得用刀子剜出烂肉来,就算治好了,指不定你屁股上也会留下一个大洞,永远长不平的那种!” 大清早的,一办公室人忽然听到“屁股”两个字,不管男女,都悄悄把眼珠子侧了过来。 看见这么多同事看着自己,感觉糗事被所有人知道的海草怪感到无穷的羞意上涌,顾不得什么屁股会不会有洞了,直接往桌子上一趴,化身为抽泣怪,死活不肯把头抬起来。 感觉恶趣味被充分满足的杨铸抱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正自惬意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时,脸色有些阴沉的李明出现在门口:“杨铸,来我办公室一下!” 杨铸挠挠头,莫非是自己天天看海草怪笑话的事情被这货知道了? 啧啧,这下糟了,少不得要被那个更年期的男人唠叨到死! 于是在一众同事们或幸灾乐祸,或好奇的目光下,杨铸带着满脸的不情愿,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李明的办公室…… 第十二章 别烦我 “我告诉你,老李,你丫的要是敢把我的名字写上去,你就死定了!”办公室里,杨铸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盯着李明。 李明乜着眼看着面前这小子,一肚子不爽。 你小子算老几?要不是劳资向来重视信用,早把你供出去了,用得着在这两边不讨好? 再说了,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实质上的好处我都给你争取过来了,眼瞅着老领导就要不高兴了,自己的帽子都快不保了,那些个儿戏般的承诺算个p! 况且,这又不是丢人的事,明摆着林厂长打算破格提拔你,你这货一副潜伏暴露的气急败坏又是什么鬼? 看着李明不以为然的表情,杨铸大抵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此刻他很想对着这货狠狠啐上一口,然后对他说:你懂个p!所谓出头的椽子总先烂。这年头,国企内部的各种明枪暗箭远远不是外人所能想象。真要是把自己这个毫无资历的小年轻的名字填到生产标兵一栏去,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干,国企这狗屎般的人际氛围能让自己讨个好?到时候不被玩死就不错了! 再说了,自己本就是打算在厂里混个几年,借着国企的资源打一下底子而已,等这两年的浪尖一过,本官人立即辞职,做一个偷吃时代红利,混吃等死的寓公! 不过,这些话是决计不能跟这个榆木脑袋说的,自己该如何让这货顶着厂长的白眼,心甘情愿地帮自己遮掩呢?杨铸脑袋瓜子飞速地转了起来。 ………… “成了,这事的前因后果我已经给你说了,别怪我不守承诺;撇开职位不谈,林厂长毕竟是我的的老领导,他老人家既然坚持,我也不能忤逆人家!”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看到杨铸半天也没蹦出什么话来,李明开始端茶送客。 “哼哼,成,你既然做初一,也怨不得我做十五了。”杨铸脸上挂出冷笑。 “本来还想着这两天找你聊聊,咱们厂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是时候进行事关未来生死存亡的下一步计划了,但是……” “哼哼!老李,你够可以的哈,从明天开始,你要是能从我嘴里掏出一个字,我跟你姓!”杨铸一脸轻蔑地看着李明,然后转身就要走。 李明看着杨铸这副神情,皱了皱眉,脑子闪电般地琢磨着这货究竟是吓唬自己呢,还是当真有什么计划。 “回来!”就在杨铸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李明叫住了他。 说实话,李明其实不太相信杨铸嘴巴里说的那番话的,厂子现在的销量逐步上升,眼瞅着就要重回巅峰了,哪来的什么事关生死存亡? 但另一方面,眼前这混球虽然奸猾疲懒,也没大没小的紧,但他私底下给自己支的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样不成的,人家的专业水平在这放着,由不得李明不重视, 万一……这小子并不是胡扯,厂子的确面临着自己看不见的生存危机呢? ……………… 而另一方面,杨铸听到李明的喝阻,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赌对了。 根据两世加起来的印象,这个年代的许多国企员工对于自家厂子的热爱是后世人无法理解的。他们生在国企、长在国企、工作在国企、老死在国企,可以说,他们的厂子就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精神的寄托,因此杨铸下意识地就打算以汽水厂的未来作为切入口,寻找破局契机。 只不过,他也有些犹豫,毕竟李明是转岗到泉城汽水厂来的,并不能算土生土长的厂里人;而且作为跟厂里外界接触最密切的销售科科长,杨铸很担心这货早就生出了一颗向往花花世界的心。 不过万幸,看来这位军人出身的科长依旧保留着部队的优良传统,对于自己的组织还是很忠诚的。 “你小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少在那装神弄鬼的!”叫住了杨铸后,李明没好气地看着这货,一副我早已识破事情真相的模样。 杨铸撇了撇嘴:“成,就当我装神弄鬼了呗,最多等到今年年底或者明年上半年,自有分晓!” 李明一听,怎么还有大致精准的时间点?莫非这货真的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咳咳,杨铸啊,你好歹也是厂子的人了,既然对厂子的发展有了好想法,那就说出来探讨探讨嘛!”李明努力地挤出一副和蔼的表情。 杨铸歪着头看他:“说出来?然后被你邀功似地把我供出来,接着提干,再然后被无数看我不顺眼的人整死?” 李明这才知道这货死活不愿意出风头的原因,看来自己以前疏忽了,不过想起厂里复杂的人际关系,他也头大,想了好一会,才咬牙说道:“你先说说看,如果确实事关厂子生死存亡……林厂长那边,我顶了!” 杨铸嘴角挂着讥讽:“哦?我记得某人在上次也是做出了类似的承诺的。” 听闻杨铸戳自己的糗,李明脸上有些挂不住:“咳咳,要懂得变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一个轻重缓急嘛,如果你意见的价值真的很重要,那我相信,林厂长也会理解我难处的。” 杨铸琢磨了下,也懒得继续削他面子了:“我暂且再信你半次,不过鉴于你有不良记录在前,这次我不会说的很详细,能让你们心里大概有个认知就成。” 李明有些牙疼,只说个大概?那能评估个毛线啊!? 但杨铸依旧坚持:“能不能评估地出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李明只得作罢:“那行,你先说说。” 杨铸点点头,回到了沙发上:“多的不展开,我只说三点,但这三点是一体的。” “第一,市场竞争环境的变化给咱们厂带来的威胁。”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仔细研究过这几年的数据,自从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与世界的接轨,在经济快速发展之余,形成了需求上拉型的快速通货膨胀,第一次比较厉害的通货膨胀在1988年,通货膨胀率约为18,第二次在94年,约为24,但如果按照近半年的数据来看,今明两年,通货膨胀率反而会降低到5以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李明完全没有接触过相关知识,一脸懵逼:“意味着什么?” 杨铸翻了个白眼:“意味着咱们国家这两年发展缓慢,经济下行压力大,大伙手里的钱都死死拽着。” “但这更意味着,未来的市场竞争压力会急剧增大,各种如同果汁、核桃乳、功能性饮料的新型竞争对手满地都是,如果咱们厂如果只想着靠卖情怀,用那三十年亘古不变的土味汽水打天下的话,最多一年就会在市场上毫无竞争力!” 这么一说,李明就明白了,五花八门的同行业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但市场大盘的增加速度却放缓了,这就意味着大伙会使出全身力气来拼个你死我活,眼瞅着包装更精美、口味更好的饮料在市场上越来越多,自己厂子的汽水不在各方面做改变的话,的确会死的很难看。 “所以这引出第二点,咱们厂过低的毛利率带来的麻烦。” “咱们国营企业的老毛病科长你也知道,原料浪费严重、人员工资和福利开支巨大,偏偏又因为担忧社会影响,不敢随意调价,这导致我们的汽水毛利率仅有8不到。” “哼哼,以8的毛利来养活这将近七百号人,你自己算算咱们要卖多少汽水才扛得住?” 李明有些沉默,这是个老大难问题了,他不愿意,也不敢去深想,他只知道,只有完全重现泉城汽水厂的巅峰时刻,这几百号人才能活的无忧无虑。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无非是两种,第一种大家都知道,内部动刀子,真正做到生产运营成本严格管控,裁剪非必要部门,并且优化员工业务素质,籍此来提升毛利率,不用提升很多,能到15就能解决很大一部分问题了。” “但是大家也都清楚,在现在,哪怕是林厂长自己,也不敢走这条路!” “那么第二种选择就难度低多了,拓展产品线,研发一款利润率和利润值都令人满意的产品!” “我相信,这么多年来,厂里肯定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是为什么最终没敢推出新品,或者曾经推出过,但在内测环节就失败了?” “哼哼,这就引出了第三点,对于消费者需求的把控能力严重不足!” “现在不比以往了,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和眼界的开阔,大家再也不是能喝瓶汽水就能嘚瑟半天的穷小子了。” “现在的消费者,越来越追逐时尚,潜在需求也逐渐开始细分,遇到他们心仪的产品或品牌,他们不介意以数倍的价格溢价购买;厂里的人或许懂技术、或许懂产品,但偏偏没有人能真正懂消费者……” “呵呵,大人,时代变了,现在的社会物质已经够丰富的了,产品的质量、价格、口感或许依旧很重要,但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而这点,是泉城汽水厂的死结,偏偏就恰好是厂子未来的唯一出路!” 点到为止,杨铸说到这,便闭口不言。 李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沉思了许久,才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月的动作只是积累新产品的研发和启动资金而已,但是……你有把握号住这把脉?” 杨铸乜视了他一眼:“能不能号住这把脉,到时候小批样品出来,投入市场检验下不就知道了?” 看着这货那么自信的样子,撇开出的主意不谈,李明想起了洪楼夜市的销量数据,最终点了点头:“成!我帮你顶这次雷!” 第十二章 舌根子的威力 随后的几天,李明的神情随时都灰头土脸的,但终究没有把杨铸的名字报上去。 而销售科私下里也悄悄流传起一些传言: “喂,小黄,听说了没,老章这次要被评选标兵了!” “呵呵,老章在销售科里干了快十二年了,按资历,的确应该到他提干了。” “哈哈,瞧你这话说的,咱们销售科是只讲资历的地方么?小黄你可是咱们销售科最有能力的职工,进厂5年来,好多重要的进货商可都是丢给你负责的,要说到贡献和能力,老章可没法跟你比。” “哎呀呀,瞧你这话说的,老章辛辛苦苦干了十二年,对厂里的贡献哪能是我能比的啊?不过……” “不过什么?” “哎~按理说我是不该多嘴的,但事关厂子的切身利益,我却不知道该不该向上面反应。” “哦?什么个情况?” “啧啧,我可听财务科的小杨说了,老章这几年动不动就以业务招待的名义,说是陪同手里面的进货商到南边去旅游,可结果呢,人家小杨当天明明在泉城市里逛街的时候看到了他。” “咦?你是说他虚报业务招待费?跑南边去来一次7日游可不少钱呢,每个人怎么也得要个500块,我记得他手上有这标准的进货商可是足足有4个,嘶!加上他自己,一次就能黑掉2500块钱!?” “嗐~!这只是毛毛雨罢了,老章干了十多年,经验丰富着呢,据说来钱的手段多了去了!” “哎呀,这可不行,可不能让老章这种人当上标兵,要不然真的提干了,哪还得了!?” “是啊,所以我决定,还是向上面反映反映比较好!” “没错,赶紧去反映,我支持你!哎,记得用匿名举报信啊,别傻傻地直接找科长!” ……………… “哎,听说了没?老章在前年跟丘老板签的进货协议有猫腻!” “什么猫腻?” “当时签的是5万箱的货,可是据运输大队的反映,当时足足下了55万箱的货!” “咦?你的意思是他走暗门,私底下黑了厂里五千箱的货款?” “啧啧,我可没说,指不定是人家邱老板后来追加的呢?” “切,这话你信啊?不行,我得写封举报信,向上面反映反映!” ……………… “哎哎哎,我跟你说个事啊,我可从我姐妹那听说了,咱们的未来的大标兵老章,私底下跟后勤科的王xx不清不楚的。” “啊?老章不是有老婆的么,人家王xx大前年也刚结的婚啊,你可不能乱说!” “切,我乱说?这事好几个人都知道,没见到老章前两年一旦周末就往城里跑么,我那后勤科的姐妹在前年就撞见过一次,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同一家商场呢,后来那小狐媚子果然周一就换了身新买的羽绒服,你也不想想,一件羽绒服一百多块钱,王xx那点工资会舍得自己买?” “啧啧,这事奇了,老章平时看起来挺老实本分一个人啊,没想到啊!” “嗤,厂里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去呢,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向领导汇报汇报去!” ……………… 两天后, 老章面色灰败地坐在办公室,而对面的李明脸上也阴沉地快滴下水来。 “科长,旅游招待费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老章声音有些干涩。 “我知道,那近三千块钱那是你手里面的几个进货商去夜总会的花销,但又不适合直接以这个名义向财务科报账,所以当初我让你以旅游的名义上报费用!”李明的语气里压抑着怒火。 “那前年丘老板那边多了五千件货的事情……”老章的身子有些伛偻。 “这事你不用解释,我清楚着呢,明明是仓库那边清点粗枝大叶,多出了五千箱货,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丘老板把这多出来的货吃掉,怎么跑外面人嘴里,就成了你黑了这五千箱货的货款!?”李明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但这事明明是老章有功,却生生把他传成了一只大洞的老鼠——真td憋屈啊! “还有,我得解释一下,我跟后勤科的王xx真没什么的,我们连熟都算不上熟……”老章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这几天传言漫天都是,人家老公直接操着菜刀杀上了门来,他老婆更是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连觉都没法睡,这一系列的打击,直接让这个中年汉子崩溃。 “我管你跟那个王xx去死!”李明终于按捺不住,直接砸了桌子! 自己手下这个兵,能力算不上多强,但胜在服从安排,工作也兢兢业业的,因此他才在杨铸严词拒绝之后,把他的名字报了上去。 可是没想到…… 哎,看来自己是脱离基层岗位太久了,又整天跟外面打交道,最多也就是跟厂长、书记和另外几个科室的负责人打打交道,完全忽略了下面人舌根子的威力——怪不得杨铸那货死活不肯出风头呢,为了区区一个标兵称号,连老章这种老实人都被搞成这副样子,真要是换成杨铸,那不得捅翻天? “哎~老章,你的事情我会找书记澄清,让他还你个清白,不过……生产标兵的事情,你这边就算了。”沉默半晌,李明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道。 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老章还是只能默认这个结果。 没法子,跟民企不一样,在国企里面,如果一个人的风评不好,一般情况下是很难获得晋升和荣誉的,厂里面必须得照顾职工们的情绪! 而且,就他本人而言,现在只奢望安安稳稳地能睡个好觉,什么标兵不标兵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 而在另一边。 某只海草怪死死捏着刚拿到手的工资和外勤补贴,激动的差点哭了起来。 天见可怜,这近一个月以来,身无分文的自己只能天天跟在杨铸后面蹭吃蹭喝,这种祈人求食的尴尬感,让她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而如今…… “给,杨组长,这是这段时间你帮我垫付的生活费,一共是76块6毛钱,你数数。”海草怪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叠钱,76块多啊,快抵得上往常自己2个月的花销了。 都怪眼前这家伙,一点苦都吃不了,在食堂里每顿非要加个肉菜不说,在外面的时候,明明2个人花上1块钱就能买上6个下岗馒头就能吃的饱饱的,结果这家伙非得跑到清真面馆里去吃牛肉面,足足三块五一碗啊,她想想就肉痛。 而杨铸则一点客套话都没有,径直把那叠有整有零的票子揣兜里,没法子,那张批条虽然名义上是李明用一年的工资抵扣过来的,但实际上出钱的还是杨铸,想到自己还没捂热乎的蓝紫钞票就这么被那货轻飘飘地捏走,杨铸感到连天空都是灰色的。 “那个,杨组长,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要不……我请你吃顿饭!”海草怪犹豫了很久,但本着有恩必报的朴素价值观,她依旧打算请某个恶趣味满满的家伙吃一顿。 “哦?你请客?”杨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货,这段时间处下来,这姑娘是个啥样的抠搜人物,他是知晓的,一个连别人送她的矿泉水都能跑回店里面问老板能不能原价回收的家伙,竟然会主动开口请别人吃饭,这可奇了怪了。 不过……想到自己能狠狠让这货出出血,顺便能欣赏欣赏某人躲在墙角哭泣的表情,杨铸顿时来了精神:“好啊好啊!那咱们去一户侯吃白斩鸡和蟹黄包?” 海草怪大惊失色,蟹黄包这三个字听起来就让她心惊肉跳,一颗脑袋摇得快飞了出去:“那里太远了,过去不方便!” “嗯,也是……那就去聚丰德?他家的九转肥肠我超喜欢。”杨铸舔了舔嘴唇,一副向往的样子。 海草怪差点哭了出来,连忙摆手:“那里……那里肯定人很多的,你不是最怕排队么?” “嘿嘿,司马小丫头果然懂得为人着想,那干脆这样,咱们去燕喜堂吃吃,那里的油爆双脆和奶汤鱼翅确实是一绝,刚好咱们去试试他们被某家银行收购后,那些鲁菜还正宗不正宗!” 海草怪闻言,眼前一黑,就算她再孤陋寡闻,被张大千赞不绝口的燕喜堂也决计不可能没听过,杨组长是打算为了吃这顿饭,把自己留在那刷盘子抵账么? 看见面无人色的司马青措,杨铸不满地皱皱眉:“喂喂喂,丫头,你这也不肯,那也不愿,那你究竟打算请我吃什么啊?” 海草怪双手使劲绞着衣角,垂下了脑袋:“我本来打算自己买点菜的……” “自己做菜么?”杨铸摸了摸下巴,满脸的怀疑。 “我、我做菜不难吃的!”海草怪看见杨铸一副不信的模样,涨红了小脸。 “啧啧,那也成,就让我今晚上试试毒!”某个毫无自觉的客人一脸以身犯险的壮烈。 正当海草怪犹豫着是不是需要跟杨组长解释一下自己的厨艺真的没那么糟糕的时候,杨铸已经不耐烦的催促起来:“丫头,赶紧的,好久没人请我吃过烤羊腿了,现在去菜市场还能挑点好羊肉!” “啊?”羊肉?烤羊腿?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请杨组长吃烤羊腿? 正自恍神的功夫,杨铸已经溜的没影了,海草怪连忙追了上去。 “那个、那个,杨组长,我没说今晚上做烤羊腿啊。” “咦?你刚才没说?嗯……没关系,手抓羊肉也成,这个你应该会做?” “嗯,这个我会……喂喂,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哎呀呀,别整天婆婆妈妈的了,去晚了就真没羊肉了!” “喂~!杨组长,杨组长?” “我真没打算做羊肉的啊,羊肉好贵的说~!”某只海草怪看着远处健步如飞的杨铸,欲哭无泪…… 第十三章 竞争对手总算回过神来了 晚上,泉城汽水厂外不远处的荒田里,一堆篝火燃的正旺。 嗯,需要说明的是,汽水厂的位置有些偏远,在泉城尚未进行第三次扩建的现在,这里虽然算不上荒凉,但是除了一地的荒田和偶尔从小路上路过的三两人,委实见不到多少人间烟火。 “丫头,山药蛋子熟了没,我快饿死了!”杨铸一边拿块硬纸板当扇子使劲给自己扇风,一边嚷嚷着。 海草怪用木枝刨了刨底下的灰烬,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然后继续控火,小心翼翼地盯着木棍上叉着的那只羊腿了。 “喂喂喂,丫头,不就是蹭了你一只羊腿么,至于那么小气?下个月我双份请回来还不成?”杨铸看着做了足足三个小时哑巴的海草怪,一阵头大,这姑娘从哪学来的非暴力不合作? 听闻杨铸这么说,海草怪的心里更委屈,下个月请双份又有什么用?就眼前这只羊腿,连上一堆佐料,花了自己足足六十多块钱,自己刚到手的生活费马上见底,眼瞅着又是整整一个月的挨饿生活,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啊。 都怪眼前这货,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一副装疯卖傻的样子,拿了羊腿就直接抱走,逼的自己不得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下。 眼看着火光下,这姑娘的泪珠子直接在框里打转,杨铸终于忍不了了,投降道:“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我算怕你了,这样,明个我就把这羊腿钱还你,今天就当我请了,行不?” 此言一出,海草怪的泪珠子立马收了回去:“真的?” 看着这姑娘又欣喜又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杨铸对着那双写满渴望的眼睛还能说什么?当即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骗你是小狗!” 刚刚挂上笑容的海草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说,这个月的工资都被扣了么?连着外勤补贴也只被留下了100块,勉勉强强够你的生活开支,要是还了这羊腿钱的话,这个月你吃什么?” 杨铸一脸无所谓:“放心,我自然有办法。”心里却想着,手里的那张批条还不到出手的时候;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再丢出两个主意,然后找李明那货批点特别业务费。 嗯,或者找那些生意不是很好的摊主收点咨询费也成,估计他们很乐意花上个一两千请自己指条路子。 看着杨铸信一脸不担心的模样,海草怪却会错了意,闹了半天是打算朝父母伸手啊,都多大的人了,也不害臊! 看着这货眼中的鄙夷和一脸我真相了的表情,杨铸额头一片黑线,想了想,为了自己这个组长的伟岸形象,他终究还是解释了下:“丫头,你那什么表情!?放心,你组长不至于那么没名气,找家里要钱这事,我干不出来!” 虽然还是很疑惑杨铸究竟有啥法子能弄来钱,但看着他这一个月来的表现,海草怪终究还是信了他,从火坑里刨出一个被烤的黑乎乎的土豆,用手上的木棍敲了敲,然后夹着递了过去:“山药蛋熟了,你先吃着!”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杨铸顾不上烫,直接拿手掰开吃了一口,然后满脸痉挛地赞了声:“虽然丫头平时三四不着调,但不得不说,就烤山药蛋这手,没的说,这味道,绝了!” 虽然不忿这货连吃东西都不忘损自己一嘴,但看见杨铸被烫的如同一头上蹿下跳的猴子模样,海草怪依旧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正当杨铸和海草怪一边啃着烤出来的土豆和鸡蛋,一边用饥渴的眼神望着那逐渐滴出油脂的羊腿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 李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看着杨铸这货悄咪咪地把树枝上的羊腿挡在身后:“你小子至于么,我堂堂一个销售科的科长,别人请我吃大餐还轮不着呢,怎么到你这就一副防贼的模样?” 正值海草怪有些惊异于李科长对杨铸的态度如此亲昵之际,杨铸却翻了个白眼:“科长,少拿我们跟别人比,我们现在穷的叮当响,这可是拿出身上所有家当买的羊腿,正打算好好享受最后一顿大餐,然后赶明个死皮赖脸地上街要饭呢!” 李明听到这番带刺的话,知道这小子正在为白天自己拿走了他所有的工资和补贴的事闹别扭呢,不由的有些无语,这不是当初就约好的事情么,怎么到现在你这混球反而埋怨起我来了? 不过想到今晚还有正事找这小子,也就没接这茬:“咳咳,杨铸啊,今晚上我去几个夜市点巡查了下,其中就有你所负责的洪楼夜市,中间有了些问题,需要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一旁的海草怪顿时一惊,这是领导不满意自己和杨组长的工作,跑过来问罪了么? 而杨铸看着这货虽然摆着一副领导架势,眼睛却不断朝着司马青措的方向瞟去,顿时知道他的意思,当即不耐烦地说道:“有事就直说,司马小丫头在厂里就是没人乐意往身边凑的小灾星,嘴巴也紧,用不着避讳她!” “再说,你把她支开,这只羊腿就废了,难不成你来帮我烤啊!?” 海草怪这才明白,闹了半天,李科长是想避开她有事跟杨组长私聊啊,不过……为毛杨组长这番把自己视为自己人的话,让她觉得贴心之余,却又那么戳心窝子呢? 李明有些无语地看着这小子,合着你小子干的事,身边一个小组员就有资格知道,林厂长就必须得瞒着?这算哪门子事! 不过这混球向来性格古怪,李明也懒得深究,既然对方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自己也用不着藏着掖着,径直找了个有草的地方做了下来,脸色有些发愁地对着杨铸说道:“杨小子啊,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巡视夜市,有些状况,由不得我不担心啊!” 杨铸认真地盯着余烬上的羊腿,语气毫无波澜:“你说的是那些洋可乐和啤酒开始进军夜市渠道的事情?” 事实上,从一个星期前开始起,或许是泉城汽水在夜市的销量过于喜人,包括洋可乐、健力宝、旭阳升、各类啤酒等一种直接竞争或替代竞争品牌终于发现了这块肥肉,纷纷开始进军夜市渠道。 由于有了泉城汽水这尊拦门神,各家为了吸引摊老板卖自己的货,各种神仙手段层出不穷,有以一级代理价进货赊销的,有超值搭赠的,有亏本返点的,也有应允直接供货半个月的; 更有甚者,比如某知名洋可乐,直接出台政策,如若小商店老板或摊主签订长期供货合同,则无偿赠送冰柜一台。 至于其他的,要不是每个夜市点都有两名民警值守,一些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人家绝对使得出来。 于是在各种利益的吸引下,不少摊主和小商店老板纷纷代售起其它酒水饮料,一时之间,泉城汽水的夜间销量近乎腰斩,亏的在杨铸的强烈建议下,当初搞了一波进货卡的打折促销,各摊主手里存着的汽水配额还有不少,泉城汽水的销量还能再滑一滑。 不过,好在经过某人的劝说,各个夜市点的保温车允许摊主们在支付一定费用的情况下把啤酒送过去冰镇,各大啤酒瓶品牌看在夜市的销量一直维持在高位的份上,并没有大动干戈,要不然,泉城汽水还有得头疼。 说实话,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杨铸委实没想到竞争对手们对夜市这块肥肉察觉的这么快,进攻的这么猛烈。 丫丫的呸的,果然是野兽战法横行的90末,这执行效率,快比得上后世的那几个大厂了! 李明有些不满地看着杨铸:“你小子既然早就发现了,那怎么不早点向我汇报?” 杨铸耸耸肩:“向你汇报……有用么?” 李明感觉受到莫大侮辱,这臭小子,也恁的看不起自己了,什么叫有用么?劳资好歹也是在一线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销售…… 不过气愤之后,他却有些泄气,事实上,在发现这个问题的第一天,他就开始在琢磨对策了。 nnd,要不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针对办法,你以为劳资愿意这么大晚上来找你这个没大没小的混球!? “赶紧的,有啥法子速度说出来,我才不相信你这鬼精鬼精的小子没有对策!”李明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杨铸,跟这小子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瞧见这混球一副淡定的模样,他就知道杨铸肯定有了腹稿。 “哦?你当真想听?”杨铸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然你以为我大晚上地过来找你,是坐在这看你烤这焦不拉几的羊腿!?”听闻李明此言,某只辛苦了半晚上的海草怪羞愧地把脑袋缩进胸里。 “嘿嘿,想听也成,不过……听说科里这个月要批下来一笔专用业务费?”杨铸笑的很意味深长。 看着这货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李明使劲压住自己给他一拳的冲动,平复了下气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嗯,这个月是有一笔金额1500元的特批业务费!” 这么少?老李越来越抠门了!上次还2000大洋呢!杨铸有些嫌弃的撇撇嘴,但形式比人强,对于穷的响叮当的自己……算了,1500就1500! “成,我这里有上中下三条对策,就看你能做到哪条了。”叹了口气,杨铸表情恹恹地说道。 “哦?竟然有三条对策!?”李明惊了,自己苦思了几天毫无所得,这货竟然一张嘴就那么多法子,齐鲁师大经济学专业的大学生真的这么厉害? 看着一旁的海草怪也竖着耳朵偷听,杨铸勉强提精神: “咱们先说下策……” 第十四章 你小子怎么也开始当起神棍了 “咱们先说下策。” “下策呢,就是借助咱们国有企业的身份,通过行政影响力进行护盘。” “简单来说,就是跟上次的操作有点像,咱们鼓怂工商部门来一次抽查。” “那些烧烤摊至少有90以上是没有营业执照的,就更别提什么交税不交税了;咱们事先提供一份名单,那些大力推销竞争产品的摊位,咱们挨家挨户地去查他们的营业执照,到时候该罚款地罚款,该停业整顿的整顿。” “不过这个步骤要放慢点,一开始一片夜市杀鸡儆猴个一两家就行了,那些摊主都不是傻子,即便是我们的员工一点口风都不透,过个两三天他们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自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要知道,现在咱们泉城的夜市摊点可没有什么正规租赁手续可言,一个摊点被停业整顿了,马上就有新的顶替过来,被整顿的摊点基本上复出无望,这可是要了他们的老命了,中间的厉害关系,他们比谁都清楚。” “再说了,如果后续他们继续摇摆不定,即便是工商部门拿他们没法子,那卫生局呢、消防大队呢?来一个整一个,到时候,由不得他们不听话。” 杨铸刚说完,李明立即拒绝:“不行!这是下三滥的手段,别说市领导基本不会同意,就算是同意了,咱们这么干,咱们跟那些土匪恶霸有什么区别!?” “就算到时候厂子挣到钱了,可是咱们厂子几十年的名声呢?全臭了!到时候我拿什么脸去面对林厂长和那些连头都抬不起来的职工!?” 杨铸早就知道这个方案虽然见效快,可是副作用也极为明显,因此就没想过这货会同意:“所以我说这是下策嘛!” ……………… “接着咱们来说中策。” “中策呢,就是扶植一批核心优质商家,守住自己的半壁江山。” “现在泉城的烧烤摊数量虽然多,但是同质化竞争很严重,基本上随便去个夜市,基本上就那些个种类的烤串,味道差不多、环境差不多,服务也差不多,所以,如何异军突起,然后在自己所在的夜市里独领风骚向来是这些摊老板一直在琢磨的事。” “我管辖的洪楼夜市为什么会比别的地方销量更好?” “就是因为我扶植了一批觉得有潜力的摊主,给一他们出了些主意,让他们的摊位更有特色,生意变得更好,在他们投桃报李之下,咱们的汽水才卖的这么猛。” “可是,烧烤本来就是个技术门槛很低的行业,除非你真的有什么不传秘方,不然什么东西最多三个月,别人就能给你复制的明明白白。” “不过,这些摊老板虽然聪明,但是他们的软肋也很明显——他们的资金实力不够,社会资源极为有限。所以,这也给我们带来了切入机会。” “现在不是天越来越热么?” “列入咱们扶持对象的摊主,能24小时享受咱们的保温车服务,不管肉品、饮料统统都能放在车里面保鲜,给客户最好的品质体验;” “但是如果你不在这个名单之类,对不起,麻烦您自己买台冰柜,至于肉会不会臭,那不在我们的考虑当中。” “烧烤摊老板每天最累的事情不是一大早就得爬起来买最好部位的肉和最新鲜的蔬菜么?” “蔬菜这块咱们没法子,但肉这一块可以跟肉联厂联动一下,他们的原料可比肉贩子那边便宜多了,质量还好,完全可以利用这个优势给他们找找新的进项嘛,整个泉城但凡有13的烧烤摊用他们的肉,估计他们的厂长做梦都能笑醒!” “有了肉联厂,列入咱们扶持对象的摊主,直接把肉类的需求报给咱们,不但可以不用大清早地爬起来去抢那些肉,还能获得更便宜、更好的肉;我初步算过,就算在保证肉联厂15毛利的情况下,那些摊老板也至少能省下他们一两成的肉类成本,这对于他们而言,可是一个无法抵御的诱惑!” “最后,实在不行,咱们再利用上次活动的名义,把重点扶持对象整理个名单,报给相关部门,一家颁发一个诸如示范摊位的牌子,然后咱们再掏点钱,给他们弄个像样点的装修,这样一来,消费者肯定优先选择去这些有着荣誉、装修还正规的烧烤摊上消费。” “哼哼,要说团队能力和资金实力,咱们国企的确比不过那些洋可乐,但要说到社会资源的调动能力,在泉城这块土地上,咱们还没怕过谁!” “这样一来二去,咱们扶持的对象不管是在生意的火爆程度上,还是在运营成本上,都甩出其它摊位一截。” “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咱们就鼓动那些扶持摊主打价格战!” “反正对于现在的烧烤摊来说,酒水饮料才是他们利润来源的重头,菜品稍微降降价无伤大雅;但是对于消费者就不一样了,一根烤串能便宜个一两毛钱,那一顿下来就能省个十多二十块钱,在这年头,可没多少人能抵御住这种诱惑。” “哼哼,真要是这么干,最多半个月,夜市就会出现明显的马太效应,至少7成左右的消费者会往咱们扶持的摊位上跑。” “嘿嘿,到时候,你说其余摊位的老板跟还是不跟呢?如同商户评价沃尔玛的那句话,跟的话,等死,因为成本不一样,咱们可以降得更低;不跟的话,找死,因为消费者不是傻子。” “如果那些其余的摊主不是瞎的话,到时候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杨铸的中策说完后,李明抠着指甲想了一会,脸上露出红光:“你这主意一石二鸟,我看成!到时候肉联厂那边少不了得给咱们厂意思意思!” 但旋即有些疑惑:“这法子挺不错啊,怎么才只能算中策?” 杨铸耸耸肩:“因为这条方案只能影响b端,也就是渠道方,但没有从根本上解决c端消费者的偏好问题啊!从某种程度上,这个方案就跟咱们的汽水差不多,喝的倒是爽,但不解渴!” 李明皱了皱眉,然后长叹一声,看来在这小子眼里,厂里没有新产品的话,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 “那……上策呢?”李明此刻心里莫名有些期盼。 “上策……就是等!”杨铸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 “等????”李明惊诧地看着他,一副你小子玩我的表情。 “嗯,没错,等!” “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能在一段时间内改变消费者对我们汽水印象和偏好度的契机!”杨铸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这小子脸上难得的认真表情,李明终于确定,这小子没拿自己开涮。 “怎么个说法?”李明脑子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话究竟暗示着什么。 沉默了一会,杨铸开口说道:“今年的天气很反常,你们都感觉到了?” 李明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扯到这个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现在才五月上旬,气温已经飙升到37度了,而且到现在一场雨都没下过,以往年的经验来看,确实显得有些异常。 “其实,从去年开始,就已经热的很反常了,从专业的角度上来讲,从97年5月份开始,全球就发生了本世纪最强的厄尔尼诺现象,并且到了现在依然在持续。” “额……算了,专业的术语就不讲了,咱们换个你好理解的说法。”看着李明听天书般的模样,杨铸放弃了这条路子。 “额……如果研究过华夏过去几十年的气候变化数据的话,你就会发现这么几条规律;” “第一、如果头一年大旱的话,第二年的雨水往往会非常充足,也就是俗话中的旱涝连年;你好歹也活了四十几年,仔细回忆下,这种现象应该经历过几次才对。” “第二、对于大部分地区,如果一年中,有连续超过半年滴水未下的话,大概率会在后半年把本年度没下的雨一股脑地补回来,比如1954年那场大洪水。。” “结合咱们国家去年和今年的气候表现,你想到了什么?” 李明一惊:“你是说今年会有严重的涝灾?” 杨铸点点头,心想哪里是区区涝灾?涝灾只不过是积水淹一淹地势低洼的城市或者村庄而已;98年的大洪水可是50年一遇,堪称国内第一大事件,而且深刻地影响了华夏一些领域的结构格局。 “事实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上个月9号,国家防总1998年第一次全体会议。会议上也分析了今年汛期全国旱涝趋势,同意水利、气象部门对长江和北方地区两条多雨带的预测和长江今年可能会发生1954年型大洪水的判断。并且开始部署了全国的防汛抗旱工作。”杨铸补充道。 或许是三个字打动了李明,让他开始信了今年可能有一次大型洪涝,但转瞬皱眉说道:“且不论今年会不会真的发生洪涝灾害,就算是有涝灾,跟咱们有啥关系?你小子是不是坐火堆太近,被烤糊了?” 杨铸笑了笑:“谁说没有关系?” “万一……我是说万一,国内发生了严重的洪涝灾害,那对咱们可是闪亮上场的大好机会!” 李明怜悯地扫了杨铸一眼,他终于确定,这混球肯定是被烤的中暑了。 杨铸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没说胡话。” “嗯……你知不知道,现在咱们国家的商品物质已经极大丰富,已经初步出现了供过于求的现象?” 李明收回自己狐疑的目光,点点头,心想这还用你说? “那你知不知道,消费者到了现在,对于一个品牌的购买决策,取决于包装、概念、价格、功能、品质和个人情感的复合评分?” 李明之前听过杨铸类似的言论,点了点头。 “那么问题来了……你觉得在这些所有影响到消费购买的因子里,国内的品牌,尤其是饮料品牌,在哪一块做的最弱?” 这下,不仅仅是李明,连海草怪都开始思考起来。 “你是说……情感的共鸣?”足足过了三分钟,李明才抬起头,不确定地回答。 “bgo!答对了!”杨铸打了个响指。 “现在的国内市场,虚假广告满天飞,别说那些保健品了,就连酒水饮料这块都快被吹成神丹妙药了!” “放在前几年,或许还有人信,但是经过了这么几年负面事件的摧残,绝大部分消费者心底只是把它们当成笑话来看的。” “所谓繁华阅尽之后最重初心,在这时节里,如果咱们厂的汽水品牌能够通过一两件公关事件,获得大众的认可或者尊敬,到时候再施加那么一丢丢点手段,你还怕那些消费者不冲过来抢咱们的汽水?” “等到消费者真的以购买咱们的汽水为荣的时候,咱们才算是给厂子里争取到了那么一两年的缓冲期,才真的算是有了喘气的机会!” 李明先是神游似地畅想了一番那副光景,然后回归现实:“这想法虽然不错,但终究只是你小子的一番胡思乱想而已,别的不说,你敢真的保证今年会有严重的洪涝灾害!?” 看着李明不以为然的表情,杨铸一噎,总不能告诉这货自己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今年一定有一场影响深远的大洪水? 有些泄气之余,杨铸翻了个白眼:“这个你别管,我建议你下周一的厂会上,提出扩大生产的要求。反正我丑化说在前头,机会不等人,要是到时候真的出现了严重的洪涝灾害,而咱们厂子里却连货都供不出来的话,你丫的就是厂里的罪人!” 听到杨铸这么撒泼似地耍无赖,李明恨不得趁着天黑没人,把这货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上半个小时。 嗯……没人? 这里好像还有一只忘记姓名了的女娃娃,算了,暂且饶过你。 “来来来,羊腿烤好了没?我都饿了!”心中已经有了合计的李明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把手往羊腿上伸去。 “老李头,你丫的还有没有点人性?没见着这里还蹲着个饿了一晚上的人么?” “哎呀~!撕那么一大块,你不怕撑不死你” “喂喂喂,我说老李头、老李、李科长,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吃慢点,饿死鬼投胎啊!” 于是,看着整只羊腿在短短两分钟内被分的一干二净,某只毫无存在感的海草怪只能绝望地刨出一个黑乎乎的土豆,嘴里流下悔恨的泪水…… 第十五章 我这不算招供……吧 不知道是李明和林厂长的执行力太强,还是肉联厂现在的确穷疯了,短短一个星期不到,杨铸建议的“中策”便有条不絮地开展开来。 ……………… “杨小哥,这、这肉真的这么便宜?”胖胖的王老板排队从肉联厂加派的保温车里领到了一扇猪排骨、50只鸡翅,20斤牛肉和半头羊之后,看着手里的清单,激动的嘴巴都哆嗦了。 “嘿嘿,王老哥,当初我咋说的,申请我们厂的重点扶持对象不是坏事?这肉的确比外面便宜不少!” “哎,别的还好说,当初为了说服肉联厂帮忙搞定这些羊肉,我们可差点就给他们下跪了!要知道,他们往常可不碰羊肉这块!”杨铸的火车张嘴就来。 王老板有些艰难咽了咽口水,这些肉何止是便宜不少?直接都比自己原本买的价格便宜快13了! 嗯,作为日常销量最大的肉串,其原料成本将近占了自己所有运营费用的四成还多,现在肉的成本一下子降了这么多,自己是不是应该听取杨小哥的意见,暗地里跟其他的“组员”一起,来一场价格战,把其它摊位的客人都吸引到这里来呢? 正自王老板陷入无数钞票朝自己扑面而来的美梦而无法自拔,整个人如同一个痴呆儿童在那傻乐的时候。 一个身材颇有些富态的大姐悄悄靠近杨铸,腆着个笑脸说道:“杨小哥,这个……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杨铸一脸热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哟,张姐,您来了啊!哎,不是我说您,什么商量不商量的,有啥事您直接吩咐不就得了呗!我们每天值在这,就是给你们这些广大摊主服务的!” 姓张的大姐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心说你小子这一手哪是跟我们这些广大摊主做服务的啊?明明是给你们的扶持对象服务、给我们这些名单外的摊主添堵的才是! “那个,杨小哥,你看我现在能不能申请一下你们的扶持政策啊?”在偷偷打听到这批肉的价格之后,精明的张大姐噼里啪啦算了一笔账,顿时心中对于钞票的渴望难以抑制,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她当下就决定哪怕贴上自己这张老脸,也要找杨铸讨个人情。 听闻张大姐这么一说,杨铸脸上挂出了遗憾的神色:“张姐,这事迟了,这一批扶持对象的名单都已经定下来了。” 张大姐飞了个媚眼给他:“什么迟不迟的,这不今天才刚开始么,咱们洪楼夜市都归你管,你杨小哥的本事谁不知道?到时候把我的名字找个由头往上一添不就行了?” 受到了媚眼的攻击,杨铸强忍着恶心,一脸为难:“张姐,不是我不帮你,这名单是领导勾选的,我哪来的胆子擅自更改啊,手里面的饭碗还要不要了?” 张大姐心里冷哼一声,狗p的领导勾选,当初这份名单还不是你小子给报上去的?不想给老娘面子就直说! 嗯??? 忽然想起了什么,张大姐带着一丝不确定地问道:“杨小哥,你上一句话是说……这一批?意思是还有下一批?” 杨铸眼中露出大大地叹服,毫不吝啬地给了这位大姐一个大拇指:“果然不愧是张姐,这么小心的破绽都被你发现了!” 说完,悄悄把头侧了侧,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实不相瞒,的确是有下一批;领导的计划是一共三批,共计60家;张姐你不用急,等下个月申请,只要态度到了,铁定给你上上去!” “但丑话说在前头,并不是说你上了名单就高枕无忧了,我们领导发话了的,扶持对象每个月都有评估和考核的;” “也就是说,不管你是第几批的扶持商家,如果犯了忌讳,很有可能有人在第二个月就涮下来的!” “啧啧,所以说,成为第一批的扶持商家,未必全都是好事;眼瞅着就要搞烤串降价活动了,价格这东西啊,降下去就起不来了,如果第二个月,有人犯了忌讳,从扶持名单上被涮了下来,那他以后怎么招揽客户啊!?” 张大姐听的悚然而惊,作为摊老板,她自然知道在这个光景下,烤串降价能给消费者带来多大的吸引力;同样她也知道,当一个摊位头一个月卖的烤串很便宜,第二个月却恢复了原价之后带来的灾难后果。 嘶~~! 这汽水厂的领导心思够毒啊,这不明摆着让人卖身给他么? 对于所谓“态度”和“忌讳”心知肚明的张大姐牙疼似地吸了口冷气,转而陷入深深的纠结中去了…… “喂,杨组长,刚才你这话是真的么?”直到张大姐远去了,海草怪才悄悄捅了捅杨铸。 “什么话?”杨铸一脸迷茫的样子。 “就是,就是有人会被涮下来的这事。”海草怪做贼似地左瞧瞧又看看,声音放的低低的。 “哦,你说这事啊,必须是真的啊!”杨铸翻了个白眼,本组长向来重视商誉,从嘴里说出的话向来童叟无欺。 “啊???那你怎么当初不跟第一批扶持商家说清楚?”海草怪有些急。 “嘿嘿,咱们给他们签订的协议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的么?……嗯,虽然只是写在不起眼的旮沓里,字也写的比较小。”某只深受后世不良影响的穿越怪毫无愧疚地说道。 “而且……你不觉得,有些话由我们自己来说,远远没有诸如张大姐这种人来说更有效果么?” 看着杨铸脸上挂着的诡异笑容,海草怪不知怎地,忽然觉得后背上有些发凉…… ……………… 泉城汽水厂。 林雄在听取了李明长达半小时的汇报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成了,根据各夜市摊点反馈回来的情况来看,咱们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嗯……用你的话怎么说来着?对,咱们的基本盘暂时已经稳了!”林雄当下显得有些兴奋。 最近这两个月来,销售科动作不断,用一系列在他看起来有些胡闹的手段,硬生生把厂子从破产重组的边缘拉到了盈利阶段。 而事到如今,随着他不断的观察和思考,也总算明白了李明身后的那位狗头军师的想法——避敌以长,击敌以短;充分利用自己国企的社会资源优势跟那些洋可乐在新的市场里扳手腕;嗯,深得兵法之精要嘛! 想到这,他又对那个死活不肯冒头的狗头军师好奇了起来。 不过,销售科老章除了那档子事后,林雄也总算明白了那家伙为毛不愿出头,在理解那货的苦衷之余,却也下了个“身为年轻人,却缺乏勇往直前的锐气,难堪大用!”的评价。 至于为什么这么笃定对方是年轻人……结合销售科雄起的时间点,再查一查近一年销售科的人事变迁档案,这还用猜? “小李啊,最近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你说……我们是不是老了?”沉吟了一会,林雄转过头来看向李明。 李明大惊:“怎么可能!?领导你现在还年轻着呢,从现在的科学划分方法来说,您正值壮年呢!” “要不然,您能每天工作超十一个小时依旧精神抖擞,还能把厂子里几百号人管的井井有条?” 林雄笑了笑:“不,我们老了!” “要不然,怎么当初兢兢业业七八年,依旧无法让这家企业有丝毫好转,而有的年轻人才来厂里几个月,却能让厂子扭亏为盈?” 听闻林雄乍听有些醋味的话,李明顿时有些胆战心惊,合着老领导还没放下上次那事? 但瞅着林雄的脸色,却又不太像耿耿于怀的样子,于是李明壮着胆问道:“领导,您的意思是?” 林雄把身子往沙发上微微后挪,让自己靠的更舒服点:“我觉得,既然想要发展壮大,厂里面是该补充一批业务素质强的大学生了!” “李明,你最近应该对各个高校毕业生的水平最有发言权,所以……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听闻林雄没有像往常一样叫自己小李,而是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李明脸有些绿,老领导还是对自己有意见啊。 想了想,李明苦兮兮地挣扎道:“您的意思是定向收取一两所高校的毕业生?可是,大学生的分配从来都是由上面来决定啊。” 林雄有些不满地看着李明打马虎眼:“少给我装糊涂,你说的那是老黄历了!现在大学生逐渐多了起来,有些地方早就开始不包分配了;企业的话语权你当还是像以前那么弱?况且,咱们现在好歹是为数不多经营情况良好的省字头国企,定向几个大学生又怎么了?” 看着老领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李明咽了咽口水,他算是明白过来林厂长的心思了:没有了屠夫张,还吃不了带毛的猪肉?既然某人死活不愿意冒头,那就把你的同学招过来,大家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还真不信没有比你强的。 琢磨了半天,李明又看了看林雄的面色,终于决定妥协:“额……我觉得,齐鲁师范大学虽然没有齐鲁大学那么有名,但还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那个经济学专业的学生,据说还是有点东西的。” “哦?齐鲁师大的经济学专业?”林雄有些玩味地品了品这几这字。 “成,今天我就通知人事科,向上面定向要几个齐鲁师大经济学专业的应届毕业生过来!嗯,其它专业的也招几个来试试水。” “反正咱们厂的秘书办就小董一个人孤零零的呆着,我瞅着他也寂寞的紧,到时候这批大学生,销售科和秘书办就一边分一半!” 看见林雄的脸色开始缓和,李明偷偷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嗯…… 只说出学校和专业名字,应该不算把那小子供出来…… 第十六章 不图恩报图一快 最近陆文兰的日子很不好过。 前段时间,由于某些原因,她的摊位上了大量的啤酒和洋可乐,并且努力地向自己的客人们推销着这些酒水饮料,而近在咫尺的泉城汽水,却只是象征性地进了两件,只有等客人主动问起时,她才勉为其难地让自己的女儿从保温车那拿上两瓶。 事实上,虽然对姓杨的那个小伙子心里有所愧疚,但她并不后悔这么做——作为一个背井离乡的下岗女工,她的现实情况在那放着,不管是啤酒还是洋可乐,且不说人家给出来的优惠和返点,单说单瓶的利润就远远不是只卖一块五毛钱的泉城汽水能够比拟的,面对着一晚上至少五六十块钱的利润差价,心里的那点愧疚感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很快,陆文兰就笑不出来了,自打泉城汽水厂搞了个扶持政策,并且联动肉联厂给一批子摊主提供价格极低的优质肉原料之后,这批子摊主竟然在第三天就开始了丧心病狂的价格战。 往常三毛钱一串的羊肉串和牛肉串,人家现在卖到两毛钱一串, 往常两块五的鸡全翅,人家现在卖1块五。 更别说后来那个姓杨的年轻人直接拉来了肉联厂的午餐肉、火腿肠和鸡嗦子,仿佛是倾销似的,直接卖到了一毛五一串。 要知道,现在洪楼夜市新出现的素串,价格高点也直接卖到了一毛二一串,看到这种堪比素串的肉类价格,她出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果不其然,在这个大部分人并不富裕的年代,这一降价,整个洪楼夜市至少有一半的人气都被那区区二十家烤摊吸引走了。 现今,她的摊位上除了几个同为东北老乡的老客户和一些不耐烦花上半个小时排队等候的年轻人外,基本上也没啥人光顾了。 看着往日满满当当的座位上现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客人坐着,陆文兰的眉梢抑制不住地挂上一丝悲苦。 ……………… “妹子,最近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么?”一个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中年汉子起身,不无忧虑地看了看陆文兰摊上堆着的几小堆肉串。 “是啊,陈大哥,即便是只备了往日13的肉串,但瞧这情形,今天也应该卖不完。”陆文兰的声音有些苦涩。 “哎~!也怪大哥,当初大哥要是没那么贪心,不跟那个洋可乐的营业部的小主管签订销货协议就好了!”中年汉子的语气中全是自责。 “陈大哥胡说什么呢,你签的那份协议,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我们这票子老乡着想?毕竟大家现在都那么困难,能多赚点钱,给其余人多找点生计路子总是好的。” “况且,当初你也找我们商量过,咱们都同意了的,这是咱们共同的决定,如果真的因为这事黄了这摊子生意……那也别怪谁。要怪,就怪我们这票人命苦罢了!”陆文兰语气平淡到有些绝望。 看到这支曾经的工厂一枝花这副模样,中年的汉子心如刀割:“要不……我代妹子去找哪个姓杨的小子服服软,说几句好话?毕竟他之前也挺照顾你的,说不准一心软,就能把你列入第二批扶持清单里去了。” 陆文兰沉思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没用的,杨小哥虽然看起来蛮和气一个人,但我能看得出来,他骨子里其实挺冷的。虽然我们以前相处的不错,但只要我不下架洋可乐,转去专卖泉城汽水,他是决计不可能把我列入扶持清单的。” 中年汉子咬咬牙:“那就下架洋可乐,当初那份协议是我签的,有什么后果我自己负责,大不了,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陆文兰叹了口气:“陈大哥,不是我打击你,自打泉城汽水厂扶持的摊主搞了这劳什子价格战后,整个泉城夜市的现状都差不多,连生意最火爆的洪楼夜市都出不了多少洋可乐的货了,你现在又能有什么法子可以想?” 中年汉子眼睛有些发红:“既然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我去会会这个姓杨的小子,怎么也要让他松松这张口,其他夜市摊点也就罢了,大家都是老爷们,咬咬牙总能挺过来,但妹子你不同,孤儿寡母的,总不能让你也断了生计!” 陆文兰连忙拦住他:“陈大哥,你别冲动!没看见那边站着两警察么!” 中年汉子咬牙道:“那我就等他下班,偷偷跟着他,摸上去!” 陆文兰表情有些严厉:“陈大哥,你忘了当初严主任是怎么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的了么!?” “咱们一开始刚到泉城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又整天被人欺负,你拉着一帮子工友去跟人拼命,说到底是为了自保,因此大家都不会说什么,反而敬你重你!” “但眼下不同了,虽然咱们现在一帮子人依旧过得很苦,但终究有了一些生计,再也不用担心有了上顿没下顿,甚至有时候还能有点肉吃。” “严主任那时候就说过,既然大家逐渐缓过来了,那就要挺直了胸膛讨生活,决计不能再碰那些不该碰的手段了!” “难道你忘了前年的严打了么?二厂的柱子他们就是那时候被抓住吃了枪子的!” 听到严主任和严打这两个词,中年汉子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直接滑蹲在地上,死死捂住脸:“都怪我!我要是能知道泉城汽水厂能有这么一招,打死我也不能跟那个姓王的签订那份合同!” “都怪我,是我害了大伙啊!”说到这里,中年偌大一个汉子,语音中竟带着一丝哽咽。 看着中年汉子这幅模样,陆文兰表情挣扎了一会:“算了,我再去找找杨小哥,贴上我这张老脸,就算眼下这事没商量,但好歹也要求他帮忙指指路。” 中年汉子看着强迫自己挂上笑容,然后逐渐远去的陆文兰,心中的愧疚感无法自抑,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 杨铸看着眼前这位风韵犹存的东北大姐,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你是说……洋可乐那边的营业部主动找到你们,然后给出了3折的供货价和10阶梯式返点?” 陆文兰点了点头:“是的,是跟我的一个老大哥签的合同,合同金额为150万,以供货价为准计,同时采用10:1的配赠优惠,连带着送了我们不少烧烤摊上用的小物资。” 杨铸有些牙疼,这么大的优惠力度,洋可乐对夜市这块的新市场还真舍得出血啊! 要知道,这可不比后世有着40多家加工厂的时候,现在的洋可乐在华夏主要靠魔都工厂和香江工厂向全国供货,超过1700公里的长线运输费用和各种营销费用算在一起,以3折的价格供货,那完全是在亏本大甩卖,更不用说那些后世无法享受到的高昂返点和配赠优惠了。 “意思是你们有着很多烤摊点咯?”杨铸有些好奇。在当下,顶着世界500强名号的洋可乐,一众员工们傲着呢,没有点利用价值,你敢奢望他们用正眼看你? 陆文兰犹豫了一下:“是的,我们在整个泉城差不多有80多家摊点,分布在各个夜市,其中光洪楼夜市就有17家,除了我之外,有几个人你也比较熟。” 杨铸想起了那只烤的很不错的鸡架,咽了咽口水,然后死死盯着陆文兰:“现在我问三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但凡有一句我发现你说谎,你就别指望我帮你分毫!”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态度的陆文兰,听到杨铸这话,顿时觉得心脏一时竟然有些承受不住。 “杨小哥,你问!”陆文兰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了情绪。 杨铸先示意一旁的海草怪注意点周边,然后开口问道:“第一、你们这么多人,究竟是怎么个团伙?领头的是谁?怎么我觉着有点不黑不白,怪里怪气的?” 只是稍微犹豫了会,陆文兰便全口托出: “我们这伙人没有啥正式的称呼,只不过内部经常开玩笑地自称东北三省下岗工人互助会。” “事实上,我们这三百多号人的确都是背井离乡的东北老乡,主要来源是奉天第x纺织厂、奉天第x机械厂和会宁五金厂这三个国企的下岗员工。” “我们没有正式的头,但一般情况下,有什么事都会主动去听取严主任的意见,他是我们纺织厂原来的车间主任,为人挺好的,见识也广,我们也挺乐意服他的。” 杨铸点点头,怪不得他一直没觉得陆文兰身上有那种让人不爽的气质呢,闹了半天这是个自发形成的非正式组织。 嗯……下岗工人互助会?听起来满有些乌托邦式的人民公社的味道。 “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伙人什么时候来的泉城,有没有涉黑的不良记录?”杨铸眼睛微微眯起,仔细观察着陆文兰的面部表情。 听到杨铸这么问,陆文兰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但自认为事无不可与人言的她依旧坦言: “我不是第一批来泉城的人,据说最早在95年的时候就有一些工友来泉城讨生活了,一开始本来是想着找些老乡合租,以便减少开支的,结果后来就慢慢发展成了现在的模样。” 仿佛是回忆起了一些美好时光,陆文兰的表情变得有些温柔:“我刚来的时候,大家都没钱,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城中村的小屋子里,那时候的工作很难找,泉城并不欢迎我们,往往在街边站了两三天,才能有那么两三个人接到些苦力活,拿到钱后都舍不得藏起来,全部都换成了最便宜的面粉,拿回屋子烙饼吃,或者做成馒头备着。” “在那些时候,日子虽然过得很苦,但大家身边有伴,随时也有说有笑的,严主任经常跟我们说,虽然厂子没了,但大家依然在一起,咱们就等同于在泉城有了第二个厂,咱们依然是光荣的国有企业职工。” “不过……有些事情毕竟不会如人所愿。随着人数越来越多,终究有些人受不了这种清苦而看不到明天的日子,在一些混混的诱惑下,最后走上了邪道。” “我记得那是96年刚开春没多久,有个名叫柱子的年轻人带着另外十多个外出跟他混的老乡浑身是血的跑了回来,可劲叫着救命,在他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追了上来。” “那时候,几个大院里的工友虽然害怕,但大家还是扛着锄头、拿着砖头,仗着人多把那群人赶跑了。” “后来才知道,柱子那帮人当初在走投无路之下,做了一些给咱们老乡抹黑的事情,并且在这条道上越走越深,那伙人是因为柱子踩过界,刨了人家的伙食,这才发生了大规模冲突的。” “再后来,虽然严主任几次训斥了柱子,但柱子每次都是过不了几天就故态萌发,还鼓怂其他工友跟着他干,于是严主任把大伙召集了起来,当着众人面把柱子和另一些受到鼓怂的工友赶了出去;” “事后柱子也回来了几次给我们送钱,但严主任每次都把他的钱扔了出去,说这钱来的不干净,收了玷污了纺织厂的金字招牌,我们那时候虽然看着那些钱有些心动,但还是没好意思把它捡回来。” “不过事实证明,严主任的决定是英明的,没过多久,96严打就开始了,柱子也被抓进去吃了枪子,打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怀疑严主任的决定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们这帮子外来人逐渐在泉城混得熟了,本地人在相熟之后还是很好相处的,给我们的活逐渐增多,大伙手里面也逐渐没那么山穷水尽了。” “这时候严主任把我们召集了起来,建议我们采用集体制经济模式,把手里面的钱集中起来作为本钱,然后选一个人作为代表,做点小生意,等到那人赚到钱后,马上开第二家、第三家店,这样用不了两年,大伙就不用整天苦哈哈地啃馒头了。” “于是,在他第一个掏出兜里所有的钱放在桌子上后,所有人也跟着行动起来,这才有了我们短短一年半80多家烧烤摊的规模。” 杨铸紧紧地听完,感觉这支过去的厂花并没有欺骗自己后,不由地对那位严主任由衷的佩服,在如此窘迫的环境下,能够“顽固”地把一些后世觉得可笑的理念坚持到现在,并且把三百多号人管的心服口服……人才啊! 叹了口气,杨铸瞅了瞅躲在不远处树背后的某个名叫陆菲菲的丫头,给她做了个鬼脸后,转过头来:“好,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这三百多号人除了烧烤外,现在主要都做些什么?” 陆文兰有些不明白杨铸问这个干嘛,但这事又不是什么机密,于是很爽快地回答道:“除了烧烤,有些人在工地做劳力,有些守在火车站给人挑行李,有些自己做点馒头推着自行车沿街售卖,还有些帮忙一些商家上门推销产品。” 说着,远远指了指自己摊位的中年汉子:“喏,那位陈翔大哥也是我们的人,算是最早推销商品的,现在领着二十多号工友做一些杂牌饮料的分销,这次跟洋可乐签订合同的就是他。” “哦?做分销的?二十多号人?”杨铸远远地看着那个中年汉子,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足足等了一分钟,杨铸才在陆文兰有些焦急的眼神中回过神来:“成,明天给我三样东西!” ??? 陆文兰原本以为自己回答杨铸的问题后,不管是死是活,总归有个答案,没想到这家伙转身又向自己要三样东西。 莫非……是要钱么? 陆文兰一脸纠结地想着,自己的摊位算是一众工友中最赚钱的了,为了大伙的未来,是不是先找工友们先凑点? 不过,剩下的两样会要什么? 某支曾经的厂花心乱如麻。 看着陆文兰一副准备被狗咬的坚决,杨铸一头黑线:“喂喂喂,我说陆大姐,想啥呢!?歪了!歪了!” 看着陆文兰长长舒了一口气后一脸疑惑地望向自己,杨铸咂了咂嘴:“我要的三样东西很简单。” “第一,明天把你们那伙人的工人证或者相关证明给我送过来,我要核实一下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扣留你们的东西,看一眼就行。但这东西是一切的前提,如果我发现你在忽悠我,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聊了!” 稍作犹豫,陆文兰就点头答应了,工人证对于他们这些下岗工人来说,有着特殊意义,基本上所有的工友都随身带着,向他们借一下不难。 “第二,明天把你说的那个严主任,以及那个叫陈翔的人请过来,我在你的摊位上跟他们聊聊。” “嗯……烤串钱你出,我现在穷的直哆嗦。” 陆文兰有些为难地转头看了看陈翔,然后说道:“这事我得问问他们。” 杨铸点点头:“没问题,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 “第三点就更简单了,明天把你们这伙人所有的夜市摊点名单给我送过来!” 足足过了半分钟,陆文兰才缓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杨小哥,你、你是说??” 杨铸耸耸肩:“没错,一头羊也是撵,一群人也是撵;我这人怕麻烦,你干脆一次性把名单给我,我好直接把你们列在……咳咳,请示领导,把你们列入第二批扶持名单。” “对了,明天顺便把你们的肉类需求明细一并带过来,后天直接给你们发货,对外就直接宣称是第二批扶持名单已经出来,那些肉是你们提前享受到的福利待遇就行了。” 巨大的幸福感袭来,陆文兰有些摇摇欲坠,好半晌,她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你为什么忽然这么帮我们?” 无怪她这么疑惑,要知道,根据她所知道的消息,一次性添加80个扶持名额,等同于把汽水厂第二批的扶持名额几乎瓜分干净了,杨铸一个小小的销售专员能不能做到且两说,就算只做到了一半,那该又将付出何等的代价? 最关键的是,陆文兰自认为还是能窥视杨铸性格一二的,这么一个外表亲和,内心冷漠的家伙,怎么会突然这么不计得失地帮助自己一伙? 看着陆文兰喜悦神情中的那一丝戒备,杨铸笑了笑,没去做太多的解释,随便丢了个理由:“天下国企是一家,早知道你们是下岗工人,我们早把你安排进第一批扶持名单了。” 真的?? 陆文兰怀着浓浓的疑惑和喜悦向自己摊位走去。 ……………… “喂,杨组长,你真的打算这么干?”看到陆文兰走远,某只海草怪静悄悄地出现。 “这不废话么?我杨某人向来一口吐沫一口钉!”杨铸很想给这丫头一个爆锤,都跟了自己这么久了,我杨大官人的人品还用怀疑? “额……我感觉,你明天会被李科长喷死!”海草怪的眼中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切~!喷就喷呗,本大官人会怕那货?”杨铸翻了个白眼,隐隐有些气虚地说道。 嗯,你的确不怕李科长,只可惜李科长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收拾你的机会的,自从吃过羊腿后,海草怪对于李明和杨铸的关系有了新的认知,之后两人也时不时地斗嘴互喷,只不过往往是李明被气得半死,而杨铸总是得胜而归,因此她对于李明急于报仇的心思了解的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话说回来,杨组长,你费这么大劲帮陆姐,究竟图个啥?” “嘶~~莫非你在打菲菲的主意?”疑惑之余,某只海草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恐。 杨铸再也忍不住,狠狠给这货的脑袋上来了一下:“你这丫头整天想啥呢!?” “人家菲菲今年才十七,足足还要等大半年才成年;对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小丫头起歪心思?本大官人至于这么禽兽么?” 海草怪捂着脑袋,不服地嘀咕着: “人家菲菲一看就知道是美人坯子,等完全长开了绝对比陆姐年轻时还漂亮,整个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她长大后当儿媳妇呢!” “况且以前就属你喜欢逗人家玩,现在连人家多大都打听的一清二楚,还说没动歪心思!” 杨铸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个心理阴暗的倒霉怪掰扯,干脆直接跑到保温车的副驾上吹空调去了。 嘿嘿,也是,这么吃力不讨好地图个啥呢? 想着陆文兰和海草怪的疑问,杨铸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风发起了呆。 嗯…… 不求恩报图一快,自己这么做,或许是为了求得心中那一寸清明? 曾经在后世的资料里,看过无数下岗工人悲惨故事的杨铸默默想到…… 第十七章 同学 “喂喂喂,司马小丫头,好歹我也算你组长诶,你今天中午就打算请我啃馒头!?”杨铸看着手上那两个一块钱能买6个的下岗馒头,不满地盯着海草怪。 “坚持一下,没钱了,现在咱们身上只有26块6毛钱了!”海草怪坐在食堂的凳子上,默默地喝了一口菜汤。 “坚持,坚持!我已经坚持好几天了!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四天没有吃过一口肉了!”杨铸死死咬着牙齿,压低声音咆哮着。 “可是,现在才刚到下旬啊,离发工资还有大半个月呢,如果像你前几天那样顿顿吃肉的话,最多一个星期,咱们俩就只能顿顿喝食堂里的菜汤了!”海草怪一脸委屈,发工资才不到两周呢,自己的生活费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关键是,某人有没有点良心?明明是蹭自己的生活费,还整天嫌这嫌那的,要不是你一开始非死乞白赖的顿顿吃肉,自己能沦落到连1块钱6个的下岗馒头都得算着吃的地步? “不过……杨组长,话说你的那笔特殊业务费呢?啥时候能下来啊?”海草怪做贼似东张西望了下,压低了声音问道。 听到这丫头提起这事,杨铸一脸郁闷,连手里的馒头也不香了。 李明那牲口,一点也不讲武德,明明知道自己兜里比脸上还干净,结果还非嚷嚷着说是要等这个月销售报表出来后才走正常程序! 等你个头的报表啊!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那票子扶持商家在开始价格战以后,已经制霸全场了好么!? 分明是因为上次陆文兰那档子事,自己过于强硬,这才找理由整自己一把罢了,可是明明上次你喷过我了啊,这么小气,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 “哎~!”杨铸沮丧地叹了口气,那个混球,现在明摆着是想看自己笑话,估计自己未来的半个月,是别想知道肉是啥滋味了。 “咦?你是……杨铸?” 正自杨铸拼命欺骗自己的大脑,试图让它以为手里的子弹型馒头是肉包子的时候,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嗯?保老四?你怎么跑这来了?”杨铸转过头去,却发现是自己相对较熟的同学。 “喂喂,大家赶紧过来,你们猜我碰到谁了!”保老四确认眼前这人是自己同学后,来不及寒暄,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不一会,六七个杨铸隐约有些脸熟的男男女女围了过来,把小小的餐桌挤得满满当当。 “哇~!果然是杨铸!” “我早听说你提前去单位报道了,没想到是在这啊!” “嘿嘿~!实不相瞒,我们也被分配到汽水厂工作了;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咱们又重新在一个饭槽里讨食吃,老同学,多多关照了啊!” 保老四毫不见外地搂了搂杨铸肩膀:“不过你小子向来在学校里沉默寡言的紧,大学四年了,别说隔壁教室了,就连一个班上的同学估计都未必能认全;” “现在咱们好歹是分到了同一个单位,到时候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话那就太过分了,来来来,我给你重新认识一下!” “这是黎毅,咱们班的,老相识了!”保老四扯着一个个瘦高瘦高的男同学介绍到。 “这是张波!”一个略有些矮壮的男同学跟杨铸打了声招呼。 “这是涂丽丽!” “这是……” 于是在某只海草怪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杨铸腼腆地跟一众同学打起了招呼。 杨组长,以前……很……内向?海草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挑战。 ………… “嘿嘿,这位不用我介绍了,就算你是瞎子,在学校里也该听过她的名字?”轮到最后,保老四憋着坏笑,指着一位表情矜持的女生说道。 “这个自然知道,你好,万清猗同学,很高兴在这见到你!”杨铸淡淡一笑,很有礼貌地跟这位校花同学打了声招呼,然后就转过了眼神。 看到杨铸对校花近乎冷淡的表现,保老四惊了,这小子才两个月不见,莫非就被换了魂不成?明明他去年年底还偷偷给人家送了情书的说。 事实上,如果是以前的杨铸,虽然表白被拒,但决计无法用如此平常的态度面对这位长相略似周海梅但五官更精致的校花的。 不过很可惜,现在两世为人的他,经过后世无数的锤炼,对于美女这种东西,早就有了极强的抵抗力——没法子,美女这玩意或许对于普通人是稀缺资源,但对于稍有地位和身价的男人来说,跟小孩子一天一换的玩具也没啥区别。 更何况,眼前这位看起来很矜持的校花,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在省文协上了几年班后,突然义无反顾地跑去给一位比她大了近20岁的作家当小三;嗯,据说是因为非常崇慕那位作家的原因。上一世得知此事之际,已是十余年之后了,当时小有身家的杨铸也只能呵呵之余,藏在心里的那份纯真回忆就此烟消云散。 这一世,虽然校花跟自己一样,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但杨铸这人比较激进且顽固,当他在心里给一个人打上标签的时候,便很难有所改观了。因此,能以非常平和的语气与校花打招呼而没有露出鄙夷的眼神,只能说两世为人的杨铸修养功夫较之以前已经大有长进了。 ……………… “喂,不是杨铸,你中午就吃这个?”略微寒暄了一两句,保老四指着杨铸手里的子弹型馒头一脸惊诧。 “哎~!没法子,兜里没钱,得艰苦度日~!”杨铸苦兮兮地回答。 呵呵,这还是某为无良组长蹭吃蹭喝的结果,要不然,放在桌子上的就是菜汤了。某只海草怪默默幸灾乐祸。 “咦?不是说泉城汽水厂现在效益还可以么?难道……工资发放还有困难?”不单单是保老四,除了万清猗之外,一众人都竖着耳朵关心这个重大问题。 “额……工资嘛,倒是还能正常发放,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杨铸的话顿时给这票人吃了个定心丸。 呼~!能正常按时发工资就好,涂丽丽抚了抚胸口。 “不过,我现在在销售科,而我的科长,性格有些别扭……” 第十八章 我们科长有些B 食堂里,保老四、黎毅等人的眼中燃起了八卦之火。 “额……杨铸,怎么个别扭法?”保老四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听到同学的追问,杨铸脸上的神情有些精彩: “嗯,怎么说呢,除了很严厉外,性格也稍微那个……稍微有点那个啥~动不动就扣我们的工资,我上个月的工资就是被基本扣完了,这才沦落到天天啃馒头的!” 看着杨铸挤眉挑眼的表情,众人感觉自己明白点了啥,齐齐吸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喂喂,你这么正大光明地造科长的谣好么?——某只被遗忘在角落的海草怪默默吐槽。 看着一众同学很有些不自然的脸,杨铸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你们……都被分配到那个部门?” “我是被分配到销售科”张波眉头皱的有些紧,他家庭条件不太好,如果领导喜欢扣钱的话,那简直是件灾难。 “我也是分配到销售科!”涂丽丽小脸皱成了苦瓜。 “哈哈,我被分配到秘书办!管我的董秘书早上我见过了,看起来挺好相处的一个人。”保老四一副逃过大劫的幸灾乐祸。 “对了,万清猗,你是被分到哪个部门?”在剩余两人自报部门后,涂丽丽转头询问起了校花同学。 “我是秘书办。”万清猗静静地露出一个微笑。 “哎,还是你运气好,哪像我,分到销售科,整天往外跑,太阳这么毒,肯定过不了几天就被晒成黑炭了!”涂丽丽有些沮丧。 “多出去跑跑也挺好的啊,至少不用每天坐办公室,坐久了很无聊的,说实话,我倒是挺羡慕你的。”万清猗不以为然。 一番自报家门下来,杨铸竟然发现,这6个人,竟然全部被分配到了销售科和秘书办两个部门里。 啧啧,这是老李那个混球露出马脚了么?杨铸皱着眉头沉思。 而另一边,两个被分到销售科的同学颇有些愁眉不展,纷纷讨论起该如何给自己的科长拍马屁,以免沦落到天天啃馒头的地步。 “喂,杨铸,你说李科长性格~那个有点啥,究竟是怎么古怪法啊?”事关自己的钱途,涂丽丽决定从受害者这里套取第一手资料。 “嗯……这个问题倒是很难回答,这么说,你们见过更年期的妇女没有?”杨铸沉思了片刻,火车从嘴巴里呼啸而过。 涂丽丽点点头,她可太清楚更年期妇女是啥德性了,她妈现在就这样,神烦! “咱们的科长,现在就跟更年期妇女差不多,谁也说不准他是为啥事不高兴,也摸不准他是因为啥对你瞧不顺眼,” “总之,难伺候的紧,就像上个月,科室里其他同事啥事都没有,偏偏我的工资被扣了个一干二净,我去寻理,结果你猜他怎么说?”杨铸一副杨乃武的表情。 “科长他怎么说?”涂丽丽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结果咱们科长就回了一句:这个月你干啥了自己不知道么?然后就把我赶了出来。” “哎~!天见可怜,我一个刚进厂的小萌新,自问每个月工作的也算战战兢兢,想了足足三天,愣是没想出自己有啥做的不对的。” “不过,我觉得我大抵知道科长是为了瞧我不顺眼了!”杨铸一脸忧郁。 “是啥原因,赶快说说!”不止是涂丽丽,连张波和保老四也一脸的好奇。 “哎~!怪就怪我是咱们科里唯一的大学生!”杨铸一副天妒英才的惆怅。 嗯???众人大眼瞪小眼,大学生怎么招惹科长了? “你们不知道,咱们销售科的李科长是转业军人,当初初中没毕业就去当兵去了。” “江湖传言,李科长在当兵那会的时候,经常因为文化程度不高被自己的连长骂,连带着平时受到的白眼也不少;” “一来二去,就造成了李科长对高学历的人眼不顺眼的毛病,高中中专学历的还好,像我们这种大学生……啧啧,估计在李科长眼里,我们呼吸都是在犯错!”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你们的加入,咱们销售科就有了足足4名大学生,有了这么多新目标,想必李科长也不会每个月盯着我不放了;” “哎,你们真是活菩萨,积福造得,为我消灾解难啊!阿米豆腐!”杨铸的表情活灵活现,一番无中生有的话,说的连一旁的海草怪都快信了。 正当杨铸欣赏着眼前众人那一副副吞了苍蝇般的表情时,一旁的海草怪却偷偷捅了捅他后背。 “干嘛?”杨铸不满地回过头来,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眼力劲,没瞅见自己正在找乐子么? 听出了杨铸的不高兴,海草怪满心委屈,然后把脑袋深深埋起,弱弱地指了指旁边。 杨铸顺着海草怪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张铁青的老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额……李科长,您啥时候来的?”杨铸面色有些僵硬。 “嘿,不算早,就在你说我当兵那会天天被连长骂的时候。”李明皮笑肉不笑。 本来自己刚回来就听说新来的大学生到了,想着把这些人约在一起吃个饭,就当接风了,没想到刚寻到食堂,就听见这混球一通无中生有地造自己的谣。 也就是这小子最近立功不少,再加上这两年自己脾气好了些了,要不然立马让这混球知道花儿为什么是这样红! 不过饶是这样,李明也没打算放过这小子,所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再不敲打敲打这混球,以后还真让他翻了天不成!? “杨铸,等什么?跟我来趟办公室!?”想着这小子即将老老实实地杵在那被自己喷上整整一个小时,李明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意,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带着一种兴奋的狰狞。 于是,在杨铸垂头丧气跟了出去之后。 一众仔细观察着李明脸部表情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面面相觑; 好像,杨铸说的是真的,这个李科长真的有些心理bt的说…… 第十九章 为毛让我去当向导 第二天刚上班,秘书办新来的三名大学生一大早就被叫到了会议室。 当一身中山装的林雄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在董秘书的陪同下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得知对方身份的菜鸟学生们在自以为感受到了来自上层的高度重视后,一个个激动地脸色涨红,差点就要拍着胸脯表忠心了。 经过十分钟一对一的嘘寒问暖后,林雄终于进入了正题:“今天把各位高材生叫过来,是有两件事跟你们说一下。” “就在今年的三月份,原来的国家计划委员会正式改名为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简称发改委;” “就在半个月前,发改委正式发布了红头文件,要求我们这些国营企业强化内部职能改革,以便进一步提升我们的市场竞争能力。”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我希望你们这些秘书办的新鲜血液,在融入这个大家庭之余,迅速地成长起来。要知道,原本秘书办成立的初衷,是给我这个老头子和张书记出谋划策的,而不是整天尽干些跑腿的杂活。” “你们毕竟是学习过专业知识的年轻人,不比我们这些思维僵化的老古董;因此为了你们能更好地进入工作状态、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我希望你们能沉淀到厂子里的各个部门去,从自己的角度去观察和寻找厂里面存在的问题,并在一个月以后,向我提交一份整改建议书。” “当然,一个月时间有些紧,而且你们才进厂,许多情况不了解,如果让你们提供全方位的建议,有些过于为难人了;” “干脆这样,我缩小一下范围,市场、人事、生产这三个板块,你们每个人负责一块,到时候提交相关领域的建议书就行了,至于谁负责市场调研、谁去发掘人事制度漏洞,你们自己下去决定!” 听完林雄丢过来的第一个任务,三人在激动之余,也免不了鸭梨山大,自己只是个毫无社会经验的大学生,真的能当得起厂长这番厚望么? “第二件事,现在厂子虽然已经开始盈利,但外部的竞争压力依然非常大,前面下发给你们的任务,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提升我们的市场竞争力。” “因此,我希望你们在下沉的过程中,更多从品质、成本、效率、市场方面的角度去思考,我们厂下一步究竟要怎么走,才能在强敌林立的当下,杀出一条血路来。” “当然,这个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也没有任何硬性要求;无论何时,只要你们脑子里有任何想法,无需付诸任何文字,直接找我汇报就可以了!” 听闻此言,三人在兴奋之余,身上的压力却也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虽然林雄嘴上说没有任何要求,但大家毕竟也不是没有脑子的,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这是一道附加题。做好了,未来自己的职业生涯必然如同坐火箭一般的青云直上;但如果交了白卷,很有可能在几个月后被调到其余部门,继续乖乖地“下沉”。 等到秘书办的三名大学生心事重重地离开后,一直宛如隐形人的董秘书才现身:“林厂长,您这么一下子给他们几个新人传达这么重要的任务……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林雄看了看这个跟了自己七八年的小秘书,摇了摇头:“你不懂,这是一场测试。” 董秘书疑惑地看了林雄一眼,心想这谁都看得出来是一场测试啊。 额……不过貌似厂长嘴里的那个测试跟我认为的那个测试不是一个意思? 而林雄此时并没有心思给董秘书解惑,坐在原地闭上眼睛静静地咀嚼起那几份紧跟在发改委之后的省级红头文件上的内容。 “希望这几个齐鲁师大的学生能给我一些惊喜,要不然……”因为某事而小小耿怀的李雄叹了一口气,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 下午, 刚回厂大门就被叫住的李明看了看手上董秘书亲笔签字的文件,又看了看眼前这个长得明星一般的小姑娘,皱了皱眉: “万清猗同学是,你真的要去做全方位的市场调查?” “要知道,整个泉城各种大大小小的渠道终端,足足有上万家之多,就算你每天从头跑到尾,一个月也跑不了一半,有一些渠道更只有在晚上才开始营业……” “嗯,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跟你们的男同学换一个下沉项目?” 李明这话并没有任何歧视万清猗的意思,如果只是白天跑跑渠道也就罢了,顶多就是苦一点、累一点,他又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就算万清猗被晒成黑人也绝对不会心里升起任何波澜。 但是,现在夜市是泉城汽水的核心渠道之一,在这个并不平静的时节,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大晚上出去做市场调研,万一真出点啥事,那他这个销售科的科长就当真脱不了干系了。 万清猗没有因为李明的言语感受到任何不适,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 “李科长,这是林厂长给我们布置的任务,私自更改项目考察人不太合适。” “您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问题,实在不行,能不能劳烦您指派一位销售科的男同事作为我的向导?” “这样的话,不但大大提升了工作效率,如果没有特殊意外的话,我的人身安全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说实话,秘书办新来的三位新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市场这块才是林厂长最看重的板块,如果不是因为万清猗是个漂亮姑娘,另外两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把这最重要的考察项目拱手让出? 看着万清猗一副表面恭敬,但骨子里隐约有些理所当然的上位感,李明皱了皱眉,心里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差了三分。 我看你是仗着自己有三分姿色,在学校里被那些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男同学惯坏了! 你以为这是在哪?没显露出真本事之前,少跟杨铸那混球似的对自己的上级颐指气使! 嗯??? 杨铸? 李明想起昨晚上杨铸拉着某只海草怪在自己这死皮赖脸蹭饭吃时,某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姑娘在饭桌上不经意间透漏出来的八卦。 “嗯……也成,那我就指派一个销售科的同时当你的向导,有了他在,想必你的人身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李明的眼神隐隐有些兴奋,三步并成两步地向销售科的办公室赶去。 …………………… 十多分钟后。 “什么?你让我去给万清猗同学当向导?”被叫进李明办公室的杨铸一脸惊诧。 要不是怕被被校花同学看出破绽,他直接就敢一口吐沫喷到这货脸上,真以为自己闲的没事干啊,给一个毛线都不懂的花瓶兼职向导跟保安,亏他想的出来。 “哎呀,小杨,你要服从安排嘛,万清猗同学要进行全方位的市场调研,是经过林厂长同意的;这是工作,更是任务,由不得你闹个人情绪!” 李明一脸严肃地批评教育,心里却爽的快要飞起,能够摆出领导的架势训这混球的机会可不多。最关键的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小子当着小姑娘的面,一点性子也不敢耍,这可太难得了。 “科长,可是洪楼夜市那边每天都有那么多工作协同,我是真没时间啊,要不……你找找黄师傅?他那边最近忙的差不多了。”杨铸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一只不敢奋起反抗的菜鸟。 “哎~小黄那边我还有重要的任务交代给他,他走不开。再说,你洪楼那边也应该协调的差不多了,大不了多辛苦个两三天嘛!要知道,咱们科室里,又是老员工,又是万清猗同学的男生,也就你一个了,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一个小姑娘以身犯险!?”李明随口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同时用话把杨铸框的死死的。 看着万清猗隐约有些惊诧的眼神,杨铸心里哀叹一声:得,这要是再推诿下去,校花同学就要真的怀疑了,毕竟不久前才给自己表白的内向羞涩男生,没道理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对自己心中的女神畏之如蝎。 嗯,严格说起来,其实杨铸也并不在意万清猗对自己生疑,他只是怕如果自己要当面拒掉李明的命令的话,少不了一些强硬措辞或者行动,但这么一来,很有可能会使得自己的清净日子一去不复返——毕竟国企员工的“侦探”能力堪比fbi,自己一个刚进厂的小菜鸟感如此不给领导面子,事后也没有任何小鞋穿,要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啊!? 看着杨铸垂头丧气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早就在心里谱好了七八十集狗血伦理剧角本的李明如同整了桑拿一般浑身舒透,眉眼之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而一旁的万清猗却有些皱眉地看着这个骨子里透出不乐意的男生, 这个自己曾经的追求者,似乎跟印象中,很不一样了呢…… 第二十章 都说了让你少看点狗血剧了! “万秘书,你好,我叫司马青措,请多指教。”乘着等厂车的时间,海草怪有些拘谨地跟万清猗打了个招呼。 “司马前辈,你好,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或者叫我清漪,我才刚进厂,当不得秘书这个称号。”万清猗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语言谦逊。 “额……好,你年纪应该比我大,那我叫你清漪姐,你也直接叫我青措就行。”有些不太擅长人际交往的海草怪直愣愣地就定下了彼此间的称呼。 ………… “额……杨组长,李科长是让你给万同学当向导,为什么非要拉上我啊?”依旧一身肥大运动服的海草怪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一脸郁闷地扯了扯杨铸的衣角,虽然现在只是早上十点不到,但天上的太阳已经恶毒地用高温把地面犁了一遍又一遍。 “你既是我的组员,又是我现在的钱包,我不拉上你,到时候中午喝西北风啊?”杨铸翻了个白眼,一脸蹭吃蹭喝的羞耻感都没有。 “我就知道~”海草怪沮丧地垂下了头,喏喏地自言自语。 杨铸扫了委屈巴巴的海草怪,撇了撇嘴,心想你这一个月的钱包值大发了知道不? 其实原本杨铸并没打算带上这丫头,毕竟让这个整天一身长袖运动服的倒霉蛋在烈日下走动,委实有些不人道; 但后来杨铸想了想,自己目前跟校花同学真的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与其两个人尬聊到社死,倒不如拉上某个社会会观察对象解解闷,反正杨铸现在挺享受这姑娘每日一糗的节目的。 至于说补偿…… 本着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的态度,杨铸打算趁着配合校花同学市场调查的时机,顺道把一些后世总结的市场知识传授给某个丫头,这样的话,就算日后自己离职了,这个倒霉蛋也能凭借着这些微微超前的知识混口饭吃。 或许是在等车的时间太过无聊,又或者是万清猗真的打算跟海草怪打好关系,校花同学此刻颇有些没话找话说的意味:“青措,这么大热天,你穿着这身衣服不难受?” 海草怪闻言,有些尴尬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哦,青措她有严重的皮肤病,不太好意思把胳膊露在外面。”某个插刀教成员随口胡诌,在海草怪有些憋屈的神情下,也算帮她解了围。 “哦~”带着一丝怜悯,校花同学又打量了一下海草怪:“不过青措你的刘海该理一理了,这么长,直接把脸全遮住了。我知道有一家理发店,里面的师父手艺可好了,等周末我带你去?” “这个、这个……我额头上也有皮肤病,不好理刘海的。”结巴了半天,海草怪干脆就顺着某个无良组长的谎话,临时编了个理由;然后瞟见某人似笑非笑的表情,窘迫地把脑袋垂到胸口。 听见海草怪这么说,校花同学感觉有些尴尬,她这二十多年的生涯里,第一次只用两句话就把话题聊死,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新鲜话题,却又不愿意进入“你是哪里人”、“多大了”之类的尬聊模式,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于是,在这种诡异的安静氛围下,三人终于等来了厂车,颠颠晃晃地朝市区开去。 ………………、 一个小时后。 “ok,这条街上,所有的小卖部和超市里里都陈列的有我们的汽水,你自己进去看,我们就在外面等着。”杨铸站在街边,用手粗略地划定了下范围,然后示意校花同学可以正式开展自己的工作了。 “咦?你们不跟着进去?”万清猗有些诧异地看着杨铸,舔狗们不是应该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靠近自己的机会么? 杨铸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这些小卖部每个星期都要来巡查一遍,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有什么可值得进去的?况且,我们不进去有不进去的理由,手里还有事呢!” 校花同学微微皱起了眉头,仿佛有些不满杨铸的敷衍:“这段时间你们的工作不是陪同我进行市场调研么?” 杨铸翻了个白眼:“万清猗同学,如果没有患上老年痴呆的话,我怎么记得李科长是让我当向导,而不是让我全程陪同你进行市场调研?” “麻烦你搞清楚,什么是向导?” “向导就是只负责指路的人而已,又不是导游,顶多再负责一下你的人身安全,你什么时候看见做向导的还需要全程陪吃陪喝了?” “你!”万清猗的柳眉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感觉这个曾经的追求者现在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青措,要不,你陪我进去下。”生气之后,校花同学想着自己有许多问题需要咨询下店老板,有个相熟的人终究会方便很多,于是把目标对准了海草怪。 “司马青措没法子跟你进去,她还要跟我在外面监测街道行人流量和走向,方便给各细分区域的终端进行分级。”还没等海草怪犹豫出个结果,杨铸便直截了当地帮她做了决定。 听到自己的组长都这么说了,海草怪只能弱弱地缩了缩脖子,对万清猗说了声抱歉,然后顺带着帮杨铸把谎话圆了。 看见两人这副模样,颇有些自傲的校花同学自然不至于拉下脸来自讨没趣,于是蹬蹬蹬地转身走进了小卖店——哼,没有了张屠夫,莫非还真吃不了猪肉不成?大不了多费些工夫,本小姐就不相信从店老板嘴里问不出自己想要的信息来! 万清猗颇有些恼怒地想到。 看见万清猗一脸寡淡地走进了小卖店,海草怪一脸八卦地看着杨铸:“杨组长,你这是在……欲擒故纵?” 杨铸一头雾水地看着这姑娘,脑门上打出一万个问号。 海草怪一副我已经窥破真相的表情:“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啊,女主一开始对男主毫无感觉,然后男主就故意激怒女主,引起她的关注,然后制造出一系列让女主心生好感的事情,使她冰释前嫌,最终两人幸福地走在了一起!” 杨铸一头黑线,狠狠给了这货脑袋一指锤:“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了让你丫头少看点狗血剧了,人本来就笨,当心看多了成傻子!” 海草怪捂着头龇牙咧嘴地顿在地上,一脸委屈:“那你干嘛连我都不让陪清漪姐进去?” 杨铸翻了个白眼:“都说了要观测人流量,然后给这些小卖部分级,你当我在忽悠你?” 海草怪一脸懵逼:“观测人流量做什么?还有那个什么分级,又是什么东东?” “最重要的是,咱们销售科什么时候有这个任务了?” 杨铸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哪那么多废话,本组长发话了,你照做就行!” 海草怪看见杨铸脸上的不耐烦,弱弱地哦了一声,便不敢再问了。 只不过……明明是你的任务,为毛非要拉上我过来出来受罪? 某只快被烤熟的海草怪一脸幽怨地想着…… 第二十一章 一本破笔记 烈日下,被晒的满头大汗的海草怪如同三好学生一样,蹲在地上用笔记本认真地速记,眼里发出兴奋的光芒。 “小丫头,记好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渠道的基础价值要从他们店面的地理位置和竞争角度这两个维度去评估。” “竞争维度涵盖的内容对你来说稍微有些复杂,所以咱们今天先说地理位置。这是横向纬度,也是最容易直接观测的价值因子;” “这么说,目前整个泉城的日常终端,大体可以分为商业中心型、主干道临街型、郊外型和居民小区型四个类型。” “每个类型适合的业态都有所区别,因此对于不同产品的价值也有很大区别;并不是说广义上的地理位置越好,价值就越大,这点你一定要牢记。” “首先来说商业中心型店址,它们位于全市性的繁华商业区,就好比咱们泉城的顺城街,那里各类商业、娱乐、服务设施林立,人流、车流度最大,店址的辐射力强,商圈范围也比较广泛。” “此类店址适合于各类高价值、高知名度产品连锁专卖店的开设;对应的,价格低、利润低、知名度低的产品,目前最好避开那里,因为很可能得不偿失。” “所以小丫头我考考你,咱们的汽水适不适合在商业中心那边大力铺设啊?”杨铸仿佛化身幼儿园老师,笑眯眯地考教某只海草怪。 “不适合!因为那里店铺租金高,而咱们的汽水售价低、利润也低,别说客户在那瞧不上咱们的汽水,就算瞧上了,老板也不乐意卖,肯定会说服客人去买利润更高的饮料。”海草怪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 杨铸点了点头,继续教学: “咱们接着来说,第二类就是主干道临街型店址。他们位于城市的交通干线两侧,顾客流量密度较全市性商业中心少,但综合人流量并不输给商业中心,此类店址适合于食品、日用商品和中低端品牌专卖店的连锁经营。” “按照这个标准,咱们现在站的这片区域就是属于这个类型了。” “不过这一类终端数量很多,往往半条街上就有七八家小卖店,因此如何去细分评估他们的地理价值就是一门学问了。” “首先,我们要观测一下它是在整条街的顺流向还是在逆流向;” “所谓逆流向,就是朝这个方向走的人,大部分是去上班、或者外出的,这种的人流朝向,对于我们饮料食品行业来说,价值意义稍低。” “而顺流向,就是朝这个方向走的人,大部分是回家、外出休闲娱乐或者吃饭的,这种人流朝向对于我们就很有价值。” “大体判断顺逆流之后,就要来评测店铺的天然销售能力了。” “在正常情况下,我们会以小十字路口为隔断线,越临近顺流向十字路口的店铺,天然销售能力越强——比如说在十字路口的那些店铺,它们可以同时面对着横竖两股人流。 “反之,只能吸引一股人流的店铺天然销售能力就要弱的多;而如果一家小卖部所在的位置距离十字路口已经超过了30米,且上游有同类店铺进行销售拦截,我们会默认为其没有足够的铺设价值。” “但上面所说的只是没有其它因素干扰的常规情况,如果该路段出现了公交车站、地铁站出口、火车站出口、客运站出口、ktv、公园广场、文化宫、医院等人流聚集点的话,就不能呆板地往上套了。” “简单来说,有人流聚集点的话,就以聚集点为隔断线;没有人流聚集点的话,就以十字路口为隔断线,这个应该很好理解?” 估计杨铸实在不能算一个合格的老师,海草怪被这有些绕来绕去的话弄的有些头晕。 看着杨铸有些希翼的眼神,向来本分老实的丫头却迟迟不敢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正当杨铸挠挠头,正琢磨着应该换个什么说辞能让这丫头更容易听懂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插了进来:“你的意思是,店铺地理位置的好坏跟人的惰性有直接关系,在一般情况下,店铺在客户产生需求的时候,离他越近,营销价值就越高?” 杨铸回头看去,却是校花同学一副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杨铸翻了个白眼,你这话虽然已经贴近本质了,但这种高度浓缩后的语言,让司马小丫头听去了,岂不是更迷糊? 切~!就她那水平,能把惰性、需求、远近这三个词的营销含义在半年内弄明白就不错了! 果不其然,某只海草怪听了这句让她更加云里雾里的话,眼睛里已经开始打旋旋了。 哎…… 杨铸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打算花上个一个星期,把这丫头教出来呢,看这幅模样,估计两个月都够呛! ……………… “你确定不会中途借着上厕所逃单,把我们扔在这?”杨铸看了看手里的菜单,有些怀疑地看着校花同学。 万清猗眼角跳了跳:“我的名声就只值区区几盘水饺?” 名声?那玩意是什么?杨铸有些懵懂地看了看默默咽口水的海草怪。 打了个哈哈,杨铸依旧有些提防的问了句:“话说,万清猗同学,你怎么会忽然这么……热情地请我们吃午饭?” 看着杨铸这副防贼似的表情,万清猗强自忍住肚子里的脏话,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微笑:“大家都是同学,现在又一同外出,请一顿水饺很奇怪?” 嗯,不奇怪,不奇怪,一个两小时前差点就要翻脸的女人忽然热情地请自己吃大餐,这的确不奇怪!杨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水饺馆店内的环境,脑子里开始规划起逃跑路线。 “对了,杨铸,我刚才借青措的笔记看了下,你不会生气?”校花同静静地看着杨铸,眼神里却依旧藏着一丝理所当然。 杨铸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某个小丫头一眼,虽然受限于时间,今天许多东西只讲了个概念,但你知不知道在这个年代,你那破本子里的那一行行狗爬的字意味着什么? 然后…… 一脸谦和地对着校花说道:“怎么会呢,里面只是我这段时间来胡思乱想的一些东西,很多都过于想当然了,当不得真,倒是让万清猗同学见笑了。” “呵呵,杨铸你实在太谦虚了,短短半年没见,感觉都有些看不懂你了,性格变了不少不说……那些笔记本上的内容,好多我都没接触过呢。你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自学?”万清猗万年不变的微笑里,带着一丝丝好奇。 “哈哈,算是!”十多天没吃过肉的杨铸看在水饺的份上,挤出了个敷衍的笑脸。 “哦?看的是什么书?” “被太监了的《入侵娱乐圈的咸鱼》……额,错了,是科特勒的《大营销》和一些ba的案例。” “这样啊,我现在有些迷糊,你笔记本里说的场景营销和终端形象化建设是什么?似乎跟我们教授曾经提过的【消费者心理账户】有一些关联。” “啊?这个嘛……” “那体验成本和心理沉没成本该怎么去理解?是【损失厌恶】和【鸡蛋理论】的综合应用么?这些成本计算的函数关系式应该怎么列?” “呵呵,那个……” “嗯,还有,你上面说的垂直化渠道运营是什么个意思?是指你们在夜市渠道用的那一套么?” …… 被万清猗喋喋不休地追问了5分钟,一直顾左言他的杨铸终于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老板!我们点的50个牛肉水饺呢!?都快饿死了,怎么还不上上来!?” 吼完后,杨铸羞赧地笑了笑:“对不起啊,万清猗同学,我最近落下个毛病,一旦肚子饿的时候,脾气就会特别暴躁,连说话的心思都没有了。” 看着杨铸真诚的笑容,校花同学的表情有些僵硬,再次回到了矜持的模样。 而另一旁的海草怪,不知道是从两人的对话里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把那本破笔记本捧在胸前,生怕丢失了似的…… 第二十二章 两个问题 一家大型超市里。 海草怪有些皱眉地看着已经被挪到左侧货架上的泉城汽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一旁的校花同学看见她的神色,有些不解:“怎么了青措,看你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海草怪叹了口气:“这家红莲超市算起来也是我们厂的老主顾了,不过看起来,现在对我们的汽水也开始懈怠了,不然绝不会把我们的汽水挪到左侧货架。” 校花同学左瞅瞅又看看,愣是没看出来放左放右有什么区别。 海草怪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杨组长前天说过,在一家超市里,人流右侧货架的价值远远超过左侧货架的价值。” 校花苦苦思考了许久,这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因为左大脑的机械记忆原理?” 海草怪有些自卑地看着万清猗又说一些自己不懂,但是听起来很厉害的词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杨组长是这么教我的。” 校花犹豫了会,终究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那个,青措,杨铸还教了你什么?” 从来都是不懂得拒绝别人的海草怪忐忑地咬了咬嘴唇,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这才畏畏缩缩地说道:“也没说什么大道理,就是一些小技巧。” “杨组长说了,一个营业面积超过300平米的中大型超市,如果主通道宽度小于16米、次通道宽度也小于12米,那就没有重点铺设价值,还要随时注意老板会不会跑路。” “嗯……消费环境的舒适度的确挺重要的。” “杨组长说了,一个非着名、非刚需的品牌,如果不能把货品陈列在14米-16米的货架高度,那就宁愿不要入列。” “哦……这是利用了人的惰性。” “还有……还有就是,如果咱们的汽水放在一堆同类竞品中,一眼扫过去无法跳出来的话,那就干脆换个区域,哪怕多掏笔钱,混放在食品区域的货架上也是值得的。” “咦?这是为什么?这不乱套了么?” “额,我也不知道,但是之前他在几家中型超市就这么干过,后来统计数据的时候,销量的确有了明显的的提升。” 远远的,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捂着肚子从超市的卫生间出来,海草怪顿时噤口不语,把货架最里面的自家汽水一瓶瓶掏出来,检查上面的出厂日期。 而校花同学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杨铸那张哭丧的脸,貌似这个曾经的同学,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 晚上九点,洪楼夜市。 杨铸有气无力地坐在陆文兰摊后单独设立的凳子上,看着人家请的两串鸡屁股愁眉苦脸:“我说陆姐,我这正闹肚子呢,你请我吃凤尾肉是几个意思,打算狠狠嘲讽我一下?” 陆文兰捂嘴轻笑,一股浓郁的风情扑面而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坐这吃独食,青措妹子呢?” 杨铸抱着必死的决心,拿起鸡屁股狠狠咬了一嘴:“正在陪着一个空降的领导视察工作呢,短时间内到不了这来。” 陆文兰点点头:“那你稍微坐一会,严主任帮我们补货去了,一会就到。” 话音刚落,一个年近五十,身体消瘦的眼镜男有些费力地蹬着一辆载满各种烤串的三轮车停在了陆文兰摊口。 “哟,杨小哥,你来了啊!”严主任喘了喘气,笑呵呵地跟杨铸打了声招呼,然后示意闻风赶来的陈翔把这些肉串分发给各个摊主。 “实在不好意思,最近这边的生意越发的好了,早上串的肉串不够用,这不,又回去拉了一三轮过来,倒是让杨小哥久等了!”严主任拿袖子擦了擦汗,脸上全是喜悦。 “哈哈,严主任,瞧您这话说的,生意火爆是好事啊,别说我才刚坐下来没多久,就算再等个两三个小时,那也是应该的,毕竟正事重要嘛!”杨铸笑的很谦虚,不过正事两个字咬的略重。 严主任看了看杨铸那隐隐有些晦暗不明的眼神,顿时断了继续寒暄的念头,沉默稍许,这才开口说道: “杨小哥,距离上次见面也有一周多的时间了,按理说,对于你当初提的那两件事,我不管怎么样也该给你一个答复才对。” “可正是因为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才更不能随意应承你。” “有些事,总得先弄个明白,才能决定做或不做,我真的不想因为一时抹不开情面而胡乱应承一些东西,这样两厢情不愿地走到最后,大家可能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 “自打我们来到泉城之后,愿意真心实意帮我们这帮子苦哈哈的人真的不多,所以……” “杨小哥,我很看重这段情谊!”此刻,严主任的表情很真诚。 听完严主任这乍听似乎是拒绝意味很浓的话之后,杨铸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心里反而对这位只见过一次面的瘦老头更加高看了几分。 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老头的欣赏,杨铸笑了笑:“严主任,上次时间紧,有许多事情来不及说清;我知道您肯定有许多疑惑放在心里” “但我杨某人素来相信,事无不可与人言,有什么想问的事,你就一并问了,只要不涉及个人隐私,我一并给你解答的清清楚楚的。” 看见杨铸一副大敞门的模样,严主任也不藏着掖着:“好,杨小哥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来那些虚的,只要杨小哥认真回答我两个问题,不管成与不成,今天晚上我都给你个明确答复。” “成,您问!”杨铸的表情开始认真起来。 “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杨小哥你刚进泉城汽水厂,却这么急着想拉着陈翔这么一伙人成立一家新的商贸公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严主任的表情有些严肃。 张铸笑了笑:“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我想告诉您的是,虽然我杨某人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凭着我这身本事,还用不着去做一只损公肥私的硕鼠。” “我也不瞒您,之所以相中了陈大哥这伙人,打算拉着他们去成立一家新公司,是因为厂里面现在的经销制度和分销商资源存在着巨大的弊端,最多到下半年,厂里面在这一块肯定要做出巨大改革;而我打算遥控指挥一下,介时让陈大哥他们去做一做池塘里的那只鲶鱼。” “当然,我向您保证,到时候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公公平平的市场竞争,而陈大哥他们也绝对不是一次性使用的道具。” “只要他们努力,就能正大光明地赚上至少10年的大钱,还这不挺好一件事么?” 听到杨铸保证自己不会搞那些左手进右手出的事情,严主任微微松了口气,作为一名固执了半辈子的老党员,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损公肥私,既然杨铸没这个打算,那这事就没什么可值得反对的了。 至于说让陈翔那小子去当鲶鱼……就冲着杨铸这次帮的忙,别说当鲶鱼了,就算真的去充当一次性使用道具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你上次那个发财的提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提你承诺的那30的投资回报率,你就直接回答我,你设想的那些白糖批条怎么来?”严主任的眼睛死死盯着杨铸,只要他的神情有任何闪躲,立马就拍桌子走人。 杨铸耸耸肩:“这个问题要全面展开的话,那话题就长了,估计一晚上都不够聊的。” “简单来说,就是我从数据上观察到,今年国际上的游资急剧增多,并且逐渐开始在各类大宗商品和战略物资领域坐庄,完全可以预测到的是,最近的大宗商品期货市场肯定会迎来一波巨大震动,而受此影响,咱们国家今年肯定有许多敏感商品和物资会迎来一波猛涨——而很不幸,白糖即是大宗商品,又是战略物资,这波震荡肯定跑不了。” “所以我就想着,虽然国家有着充足的储备糖,作为用糖大户,泉城汽水厂这种国企肯定不会受到什么波及,可是市场上的一众糖果企业和食品企业不是这样啊,到时候常规市场上的白糖原料肯定有一段时间会出现非常紧缺的状况,只要我们有货源,哪怕价格高一点,那些生产企业还不得哭着喊着求我们把白糖卖给他们?” “至于那些批条,您没猜错,的确是厂里面的;但是跟您想的不一样的是,这些批条,都是我拿功劳正大光明换回来的。嗯……有点类似于您年轻时候的工分。” 严主任眉头紧紧皱起,作为一名曾经的国企管理人员,他深知白糖的战略地位,也知道这种东西的批条意味着什么,就杨铸上次透露出来的意思,只要有足够的资金,他就可以在一两个月之内弄出更多的批条出来。 一个刚进厂的小小职工,如果中间没有老鼠在中饱私囊的话,凭什么敢放出大话,说自己能弄出更多的批条? 不过,就他刚才的观察而言,杨铸并没有说谎的迹象。 莫非面前这个年轻人的道行已经深到了连自己都看不出破绽的程度了?——实在有些无法接受杨铸凭本事拿到批条的严主任如此想到。 看了看这老头眼中那无法消散的疑云,杨铸叹了口气:“严主任,如果你稍微打听下的话,应该知道两个多月前的泉城汽水厂是一副什么光景?” 严主任点点头,泉城汽水厂在当地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能够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从破产的边缘混到风生水起,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不过,这又跟上面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面对着严主任的疑惑,杨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在两个半月前,我刚入职泉城汽水厂。所以……你知道哪些批条我是靠什么换回来的?” 严主任闻言,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 什么? 全场汽水厂走到今天这份上,是你的手笔??? 第二十三章 铸投商贸 “咦?丽丽,青措呢?”校花同学来到办公室,熟稔地无视销售科其余员工偷偷窥过来的眼神,径直来到涂丽丽的办工桌。 “她有事请假跟杨铸出去了,清漪,你找她有事。”最近累成狗的涂丽丽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喘气,连老同学来了都懒得起身。 “要不,你先给李科长过过目?他最近事不多。”作为平日里少数能跟杨铸有说有笑的员工,在涂丽丽的眼里,李明是个平易近人的好领导。 “额,还是算了,不太方便为了这点小事麻烦李科长。”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李明目光中对自己那股浓浓的不屑,校花同学委实没有心肠再去自找没趣。 走出销售科的万清猗看了看手里的那一叠资料,心里微微有些失望,经过十多天的努力,自己的报告初稿终于写出来了,正打算给最近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司马青措看一下。 原本她的打算是在探讨之余,也算在某种程度上补偿一下那个遇事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司马青措笔记本上的东西虽然脑洞清奇,但是这姑娘的基础太差且不成体系,自己这份报告正好能在一定范围内给她补补基础。 ……………… 泉城其实是一个很有历史感的城市,除去广为人知的“趵突泉”、“千佛山”、“大明湖”等名胜之外,曾经星罗满布的四合院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只不过,在这个年代,人人都向往水泥铸就的高楼大厦,那些“陈旧老土”的普通四合院,也只有最底层人民和外来务工人员才肯入住。 而此刻,杨铸正在某个破败的四合大院的门口,喜滋滋地看着陈翔把一块金灿灿的招牌挂了上去。 “铸投商贸有限责任公司?”海草怪看着牌匾上的那几个大字,面容逐渐有些古怪。 “嗯?有什么问题么?”杨铸看到这姑娘一脸的便秘,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个,杨组长,当初你怎么会想到取这个名字?”海草怪觉得自己忍的很辛苦。 “铸投商贸,顾名思义就是我杨铸投资组建的商贸公司啊,有问题么?”杨铸一脸莫名其妙。 “可是……可是……杨组长,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猪头……么?”海草怪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的肌肉已经别扭地挤成了一团麻花。 给了某个幸灾乐祸的丫头狠狠一爆叩后,杨铸有些愁眉苦脸地看着那块被抹的一尘不染的招牌:“铸投?猪头?丫丫的呸的,当初怎么就没发现这个问题呢?” 想到重新注册一家公司需要的一百多大洋和至少要耗费一周多时间的流程,杨铸死了改名的心思:“算了,猪头就猪头,nnd,猪头有啥不好的,猪头还是古时候祭天的重要祭品呢!” 在骂骂咧咧中,杨铸邀着严主任进入了院子里,然后各自找了个破旧的小竹椅坐下: “严主任,这回谢谢你了,你愿意出任咱们猪头……呸!是铸投商贸的法人,可给我解决了大麻烦了。” 与一般人认为的不同,企业法人从来不是什么值得人羡慕的东西,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企业法人就是个空壳子,既不会有任何的企业管理权,也没有让人眼红的盈利分红;但偏偏,一家企业如果出了问题,第一个被丢出来顶缸的就是企业法人。 而现在的铸投商贸的情况更特殊,严主任的名字出现在企业法人一栏上,除了表示自己对杨铸的信任外,更多地则是给陈翔手下那票子根本没怎么跟杨铸打过交道的人一个明确信号——大家是真正的一家人,如果不想丢我老严的这张老脸的话,就别给我偷奸耍滑! 有了严主任释放的这些信号,只能远程操控的杨铸至少开始的三个月内,不用担心陈翔手底下的这二三十号人不听指挥了;对比严主任的声望作保,杨铸分给陈翔的那22的股份,反倒是算不得什么了。 “哈哈,杨小哥,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当初既然应承下了这事,有些东西自然不能让你难做!”严主任笑眯眯地看着杨铸。 “不过,大家都是实诚人,当初你提的要求,我都做到了,那杨小哥你允诺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杨铸看了看一旁隐隐有些急不可耐的陈翔,心中有些无奈,看来严主任对于自己依旧不是特别相信啊。刚一挂牌就催促着自己解决陈翔那150万洋可乐销售合同的事情,这种考题出的也未免太过明显了。 不过也难怪,即便是当初嘴里说的井井有条的,但又有几个人会相信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有这本事,在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内把一家国企扭亏为盈呢? 微微沉吟一下,杨铸看着陈翔:“陈大哥,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陈经理了。” “你那一百五十万合同的事情,我有一正一邪,两个解决方案,不知道你想选哪种?” 陈翔看了严主任一眼,没啥犹豫:“杨小哥,你都说说,我琢磨琢磨。” 杨铸颔首:“我先说邪的,这个成本最低,也费不了什么事。” “你那份合同我看过了,是一份有些瞎胡闹的合同,甲方签名是洋可乐公司,而乙方却是以你个人的名义签的字。” “那么问题就来了,结合合同的内容来看,分明是让你一个人去行使一家经销公司的权责,以咱们国家现在的法律来看,这是一份无效合同,假如你毁约,即便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和招商引资的大环境,法院也最多让你承担部分损失而已” “哼哼,估计那个姓王的小主管当初迫于打开夜市渠道的压力,又仗着自己是世界五百强的员工,咱们国家的大环境在这放着,他根本就不担心你敢毁约,因此跟你这个有资源但无资质的人签了这份四不像的合同。” “所以,只要你通过第三方把赠品退给那个姓王的主管,再消失个两三个月,这份合同自然而然就废掉了——合同本身就存在着问题,你本身也没贪墨对方资产,即便是对方把你告上法庭,这种连人都找不到的民事案件,法院最多也就装模作样的做做样子,然后就会不了了之。” “最多半年之后,你就可以在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泉城,该干嘛干嘛,在夜市渠道被我们锁的固若金汤的那时,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后果可言。” 听完杨铸这个解决方案,陈翔还在计算着得失,严主任却开口了:“不行,这样做的话,你让翔子以后怎么出去做人!?” “我之前就讲过,咱们这群苦哈哈,不远千里地到外地讨生活,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别人看轻了,咱们宁可苦一点、累一点,也决计不能图一时的便宜,把自己的腰给弄弯喽!”严主任这话是对着陈翔说的,但杨铸总觉得,说这话时,老头的眼睛总是在暼着自己。 看见脸色微微有些涨红的陈翔拒绝了自己这条提议后,杨铸叹了口气: “成,邪的不行,那咱们就来正的。” “合同上我看了,亏的当初上面没有写明是夜市,只是说通过你自己的渠道完成这150万的销售额,想必是陈大哥你据理力争后,双方口头达成的一个共识?” 陈翔点点头:“当初那个姓王的本来是想锁死渠道的,但是我那时候对于夜市能否销出那么多货委实心里没谱,再加上手里面好歹有一些小卖部老板的资源,打算私底下蹿点货,因此就死活没答应。” 杨铸点点头:“既然合同上没锁死渠道,那这事就有的救。” 看见杨铸一副笃定的模样,又想起了陆文兰曾经说起这家伙的种种手段,陈翔顿时心中升起了希望…… 第二十四章 学校是个宝藏啊 “杨小哥……不,杨总经理,您有什么好法子?”心急之下,陈翔干脆直接以铸投商贸的职位来称呼杨铸。 仿佛对“总经理”这个词有什么避讳似的,杨铸打了个冷战:“以后如非万不得已,千万别叫我什么劳什子总经理,就叫我杨小哥就行!” 顿了顿继续说道:“解决方案其实道理很简单,既然合约上没有指定渠道,那咱们正大光明地把这150万的洋可乐卖掉不就行了呗?反正到时候白纸黑字的,洋可乐公司也扯不了什么皮。” 陈翔苦着脸:“可是,洋可乐那边不比那些没什么牌子的饮料,虽然现在在夜市渠道拓展的很艰难,但人家对于小商店和超市这块传统的大渠道管的死死的,偶尔插点货进去还有可能,但指望卖上150万,那完全没这个可能!” 杨铸翻了个白眼:“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道理都没听过?” “既然常规的流通渠道被他们拿捏的死死的,而夜市这块迫于我们厂的政策,我又无法放水,那干脆就走其它的渠道不就行了?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这几种渠道可以销货。” 陈翔有些发懵,意思是还有其它渠道可以走? 不对啊,如果连自己这种小角色一年里都能走上150万的货,那这渠道潜力得多大啊,人家世界五百强的公司会不知道? 杨铸看着一脸怀疑的陈翔,笑了笑,这就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思维桎梏了: “我知道你的疑惑,但是,谁规定只有那些有场地的商家才能被称为渠道的?” “告诉你个真理,别管有没有场地,只要有能耐把商品卖的出去,那都是渠道;光有场地但卖不出去货,那顶多叫仓库!” 陈翔闻言,仿佛抓住了点什么,但又特别不清晰。 杨铸撇了撇嘴:“最近很很火的安力听说了没?” 陈翔稍一琢磨,就大概知道杨铸想干嘛了,但表情很犹豫:“安力自然听说过,但是……我总觉得他们的模式很不得劲,我不太想去碰;再说,就我们这些外地的苦哈哈,哪来那么多的亲朋好友去发展啊?” 杨铸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我拿安力举例子,是想告诉你,人际关系也是一种渠道,而且是最有商业价值的渠道;而不是让你去学他们的传销模式!” “事实上,洋可乐这种需求量大、但是价格低、利润值低的产品,压根第就不适合走传销这条道!” “我们需要的,是找一个人际辐射密度高,但本身就聚集了大批洋可乐需求群体的地方,以人际关系为渠道,把这批货销出去!” “至于哪里才有这种可以被我们借力的人际关系渠道……” “泉城的职高和中专你熟么?” 陈翔这才明白杨铸想干嘛,眼睛一亮,对啊,中专生和职高生本来就是洋可乐的重要消费群体,不见学校周围商店里的可乐销的最好么? 既然校外的实体商店咱们插不进去,那干脆就在校内发展一批隐形的商店,不管是学生干部还是刺头,只要召集的人数超过一定数量,人际关系覆盖整个学校都不是什么多大的难事! 反正这批货的优惠政策放在那,大不了把利润的大头让给那些学生,然后让他们以比校外商店稍低的价格销售,一来二去,还怕这区区150万的数字?怕是到时候需要头疼的是,从哪再去弄一批利润足够的洋可乐来! 咽了咽口水,陈翔试探着问道:“杨小哥,我觉得,你这主意忒好;但我寻思着,洋可乐公司也不是瞎子,顶多一两个月就会发现异常;所以为毛我们不去大学里面也发展一批代理商?我相信,只要覆盖泉城一半左右的中专、职高和大学,不出一个月,那150万的任务铁定能完成,到时候就不怕洋可乐公司卡我们脖子了!” 杨铸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陈翔的这个建议。 跟几年后不同,现在的大学依然相对比较纯洁,学校各方面管的比较严不说,在以朴素为荣、以奢靡浪费为耻的校园文化下,大部分学生也当真没这个钱和欲望整天喝洋可乐。 但是中专生和职高生就不一样了。 一方面是秉着“但凡家庭条件差一点或者姿色平庸点也不至于上中专”的朴素原则,里面不少学生的消费能力委实不能算差,而且随着时代对他们的逐渐苛刻,里面的学生在迷茫之余,逐渐兴起了攀比之风,试图以追求流行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 二来,越来越难的就业使得他们惶恐之余,产生了浓重的危机感,上学上到一半就偷偷溜出去混社会的、趁着暑假跑工地打工的比比皆是,因此如果有一份可以在学校里轻松赚钱的工作,估计不少人打破头都会冲过来。 听完杨铸的解释后,陈翔点点头:“成!就听杨小哥的,大不了我们这一个月多去跑跑,力求进入更多的中专和职高,实在不行,托工友们帮帮忙。” 杨铸点点头,提醒到:“不过你想清楚了,如果你采用这则法子的话,那这事就属于公司行为,这150万的收益就要计入铸投商贸公司的账上了啊!” 虽然有些不舍,陈翔依旧还是点点头:“这是应该的,这本来就我当初一时糊涂惹下来的祸事,能不被洋可乐公司找麻烦已经是阿米豆腐了,收益那啥的,我早就不奢望了!” 杨铸笑了笑:“毕竟铸投商贸里面还有你22的股份,该有的收益还是有的,就是比以前要少了许多。” 听到杨铸这么说,陈翔的心情又好了些,少了点总比没有强。 又安抚了几句,顺便打打鸡血后,杨铸强调了一下:“在后续的执行中,你们一定要切记,这些中专生和职高生里,有许多人的叛逆期还没过,心思比较敏感,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谈话方式。” “还有,就算一个月后,洋可乐那边开始反应过来,在完成150万的任务后断了你们的供货,你们也一定要安抚好这些学生,并且维持好跟他们的关系。” 陈翔想了想:“你的意思是,等以后我们公司获得泉城汽水厂的经销资质后,还要启用这些渠道?” 杨铸颔首:“这些学校可是个宝藏,用一次就丢掉,岂不是太浪费了么?” 陈翔有些不同意杨铸的看法:“可是咱们这么一挑事,洋可乐肯定也会发现这些学校市场的潜力,以他们的品牌影响力和资金实力,不可能不沿着咱们原先的路子走,那时候,咱们的汽水还能进的去?” 杨铸笑了笑:“我之前就说过,洋可乐或许牌子大、实力强;但正是因为如此,许多时候他们都显得过于傲慢了。” “这些中专生和职高生跟他们以往面对的消费者不一样,心思敏感的很,也要面子的很;或许作为一个普通消费者的话,他们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如果想要发展他们成为校园代理商的话,就洋可乐那群人的态度,肯定会出岔子!” “再说了,就算其中大部分人因为某些原因,依旧接了洋可乐的代理;但是你拿到了泉城汽水经销资质后,跟他们叙旧的时候……就不会扇扇阴火?” 陈翔悟了,是啊,自己老是把这些中专生和职高生当做成年人来看待,却忘了这些个半大小子正值脸皮大过天的年纪,就洋可乐员工的那副尿性,到时候只要自己跟他们处成朋友,再用语言激一激…… 看着杨铸略有些阴险的笑容,陈翔毫不吝啬地翘起了大拇指:“杨小哥,陆文兰妹子说的果然没错,你果然阴险的紧,一个不小心,指不定连洋可乐都被你绊一脚!” 杨铸一头黑线地看着这货一脸佩服,然后无视了一旁海草怪幸灾乐祸的笑容,默默地安慰自己: 这是赞扬么? 这是赞扬! 对,这肯定是赞扬! 第二十五章 馒头!馒头!整天就知道馒头! 时间静悄悄来到了6月上旬。 正当铸投商贸的一帮子地老鼠偷偷地潜入各大中专院校,模仿着古惑仔的语气,喜滋滋地忽悠着一批又一批不谙世事的学生们朝自己的同学售卖洋可乐的时候,泉城汽水秘书办的小会议室里,林雄的表情却看不出喜怒。 待脸上微有些悻悻的保老四走出会议室之后,董秘书有些尴尬地肚子和林雄说道:“林厂长,今天早上已经连续听了两场报告了,要不……剩下的那份报告,改个时间再听?” 林雄揉揉太阳穴,不无失望地说道:“毕竟还是刚毕业的学生,果然还是我期望太大了?” “董秘书,你实话实讲,从你的角度来看,这些学生究竟值不值得放在秘书处?” 董秘书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些学生们的专业知识基础呢,是有的。” “但是,或许是因为长期呆在象牙塔里,他们许多的思维,陷在书本上出不来了。” “额……比方说第一个做报告的黎毅,我承认,他的确在生产这一块去认真调查过了,也指出了许多咱们厂现在存在的诸如原料浪费严重、仓储管理细节随意、由于三角债的原因,一些包装材质质量不过关等问题。” “但是他给出的解决方案嘛……未免有些过于想当然。” “别的不说,就说提的那个引入六西格玛管理模式;虽然我并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号称当下最先进的生产管理模式,但是我也知道,这个模式是给那些机械化程度较高、标准化流水作业管理成熟的企业用的,就咱们厂的那条30年前的灌装线和长久以来各环节已经形成的人力接环习惯……咱们不是不想学习国外的先进经验,而是实在一下子无法让工人们从头到脚全部改掉以前几十年的习惯啊!” “而且,这套管理模式需要rp2的配合,现在一套完善点的rp2就要几百万,咱们上哪弄那么多钱去?” 董秘书说的很隐晦,但林雄自然知道黎毅的那份报告问题出在哪,说好听点叫思维定式下的想当然;说不好听点就是在没有想法的情况下照抄书。 “嗯,不错,继续!”林雄抬了抬下巴,示意董秘书评价第二份报告。 “第二个做人力资源相关报告的保老四,相比前面的那个学生,要稍微好一点,虽然咱们厂人员臃肿、排资论辈、各部门辖管关系混乱、人浮于事之类的老毛病大家都知道,但是保老四在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内统计出这么多案例也算是他很用心了。” “不过,他也犯了一样的毛病,朝着型管理模式转化?就算是我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套管理模式,粗略看了一下介绍也知道,这套管理模式是适用于那些产品种类丰富,试图向全国扩张的大型集团企业的。” “或许未来咱们厂会走这条路,这套管理模式也的确有一些借鉴意义,但是……咱们厂现在依然是国企啊,还是那种没有股权改制的国企。别的不说,真要用了这套管理模式,他打算把张书记放在哪个位置?” 林雄皱了皱眉头,说实话,当看到保老四递上来的方案时,有那么一刹那,他是有点动心的,上头的补充文件时不时地发下来,给出的信号再明确不过了——不管愿不愿意,泉城汽水厂最迟到明年,必然要迎来一波动作巨大的制度改革,到时候这套管理模式里面的一些东西,的确值得借鉴下,但是董秘书说的也没错,即便不考虑张书记的问题,在还没有拉出新的业务线、以及有着足够的事业部管理人选储备之前,就这么套用型管理制度,那不是找死么? 因果倒置,主观意愿太强!——这是林雄给保老四的评语。 想了想,林雄问道:“下一份报告应该是市场方面的内容了,汇报者是谁来着?” 董书记立刻回答:“是一个叫万清猗的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不过市场这块的东西,光前期调查就已经是个庞大的工作了,这么娇娇嫩嫩的小姑娘,时间又这么紧,要不……我们再给她点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估计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估计到现在前期调查工作都还没做完呢,给出的东西也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价值,还不如省掉这功夫呢。 林雄自然知道市场调查这一块的工作量远远比前两个项目要大得多,原本也想着再给人家小姑娘多点时间,不过,转瞬间他又想起了被李明藏着掖着的某人,顿时决定还是先听听再说——素业有专攻,万一这些学生就特别擅长于市场方面的东西呢? 在林雄的示意下,董书记心里有些无奈地打开会议室的大门。 不一会,穿着一身女士西装的万清猗就出现在林雄面前,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后,便走向前,将手里厚厚的三本资料恭恭敬敬地放在他们面前。 “林厂长、董秘书,你们好,我今天报告主题是……《新世代商业格局下,我厂渠道分级建议及深耕策略的探讨》!” 听到事关产品生存的渠道问题,再加上两个闻所未闻的词汇,林雄和董秘书顿时屏息静听起来…… ……………… 中午一点过, 两只兜里比身上还干净的穷鬼饿得趴在各自的办工桌上,有气无力地吐着泡泡。 “喂,丫头,你说中午会有人请吃大餐,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啊?”杨铸被饿得浑身发软。 “我也不知道啊,估计是有事耽误了?”海草怪苦着脸,酸液一阵阵地冲洗着胃部,感觉好难受啊。 “哎~!早知道就不听你的鬼话了,要是一下班就冲向食堂,好歹也能打碗的菜汤填填肚子啊。”杨铸眼前浮现某年大熊猫们灌水胀肚的悲壮场面。哎,喝点菜汤总比灌水强些。 “还不是怪你,要不是昨晚上你打肿脸装胖子,义薄云天地请那两个学生每人一包烟,我们至于现在这样子?金大鸡啊!那烟好贵的说!够我们吃上一个星期的馒头了!”海草怪一脸幽怨,自己这个组长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 “喂喂喂,丫头,麻烦你不要再给我提馒头两个字了,连续吃了近一个月的馒头,我现在一听到这词,就感觉到胃里造反!”杨铸勒了勒自己的皮带,好让肚子更好受些。嗯,貌似自己又瘦了些? “馒头有啥不好了?我吃了二十一年,也没见怎么着。哎……现在要是能有个馒头出现在我面前,那该多么幸福啊!?”海草怪听到杨铸诋毁馒头,一脸的不乐意。然后不争气地吸了吸嘴角的口水。 看着这货那么没出息的样子,杨铸翻了个白眼,该死的老李头,到现在还不给我把承诺的特殊业务费发下来。 丫丫的,你信不信今天下午我就冲到你办公室里来一场真人pk? 就在两人眼睛发黑,只能靠脑子里yy出来的各种美食欺骗大脑的时候,一道绰约的身影小跑着出现在销售科门口。 “青措,不好意思,被林厂长拉着问了些问题,耽误时间了,你没饿着?”伴随着有些短促的喘息声,却是脸色微微潮红的万清猗。 看见自己苦等多时的人出现,饿得低血糖都犯了的海草怪差点没激动地流下泪水:“没事,不饿,清漪姐,你早上汇报的怎么样?” 听到海草怪提起这事,校花同学脸上的红光亮眼了三分:“今早上汇报的非常不错,林厂长狠狠地夸奖了我半天。多亏了青措你,要是没有你帮忙,肯定不会有这种效果。” 生平第一次被别人感谢的海草怪耳朵都红了,连忙摆手:“跟我没什么关系,是你自己有本事,我就胡乱说了些自己的看法而已,当不起什么用的!” 一旁饿得快失去人间清醒的杨铸奋起最后余力,狠狠瞪了一下这丫头。 你是不是傻?都说了别整天去充当烂好人了,你丫的就是不听,你费那么多功夫帮人家完善报告有什么用?在领导面前出风头的人又不是你!还真能挣着人家的一顿饭? 额……好,的确挣到了一顿饭。 总之,正当某人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缺心眼的丫头在还没拜师之前就赶出师门的时候。 某只察觉到杨铸脸色不太好的海草怪已经凑了过来:“杨组长,清漪姐说了,今天中午她请客,由着我们吃好的,你想吃点啥?” 很有些不爽的杨大官人狠狠一拍桌子:“吃吃吃!就知道吃!” “决定了!今天中午我要吃扒鸡、吃牛肉水饺、吃酱驴肉,再给我来一笼蟹黄包!” 听见杨铸狮子大开口,校花同学却没有任何恼怒,笑吟吟地对着海草怪说:“那咱们就去碧川饭店,杨铸想吃的东西那里都有,青措,赶紧告诉姐姐,你还想吃点啥?” 海草怪有些惶恐地在心里盘算了下杨铸嘴里那些菜的价格,哆嗦了一下,弱弱地说道:“那我……那我来两只馒头。” 看着这丫头连送上来的肥羊都不会宰的蠢样子,杨铸气的嘴皮子都哆嗦了起来。 馒头!馒头! 整天就知道馒头! 你丫头这辈子是馒头转世啊!? 第二十六章 不容易啊,终于来钱了! 第二天早上, “咦?你们听到没有,科长办公室有响动?” “好像是这样,里面有争吵声,科长在发火?” “不太像,好像有两个人的声音,不过声音压的有点低,是有人在跟科长吵架?” “你想多了?现在咱们科长可是厂里的大红人,除了厂长书记之类的,又有谁敢跟他吵架?” “可是的确有两个人的声音啊,莫非……啧啧,是谁那么有勇气,敢跟科长顶嘴。” “额……这个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牛,被科长教训了还敢顶嘴?以后在厂里面还怎么混?” …… 足足半个小时,杨铸才灰头土脸的从科长室走了出来。 哗~!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杨铸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啧啧,现在的大学生啊…… 于是在一众人等或佩服、或关心、或讥讽的眼神注视下,杨铸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杨组长,咱们今天的伙食费有着落了没?”看到没人再往这边看了,海草怪小声地问道。 作为最清楚李明和杨铸之间关系的人,海草怪压根底就没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里,她很确定,多半是杨铸跟李科长两人在办公室里互喷了一早上。 不过,她先在最关心的是杨铸是不是蹭到了那笔所谓的特殊业务经费,要知道,昨晚上要不是万清猗又大方地请了顿客,他俩今早还能不能活着挺进办公室还两说。 听闻海草怪问起这个问题,杨铸先是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正当海草怪一颗心沉到海底时,杨铸却不动声色地把怀里的一个信封露出了一角。 看见那足足有半指厚的信封和里面隐约的蓝紫色,海草怪差点喜极而泣,这下子终于不用厚着脸皮让清漪姐破费了。 但旋即很有些咬牙切齿地剐了杨铸一眼,这个人太坏了,明明拿到钱了干嘛还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吓死伦家了! “嘿嘿!有了这1500大洋,咱们今天就能吃大餐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杨铸龇了个牙,一脸得意地笑着。 听到大餐,昨晚做梦还在回忆着扒鸡滋味的海草怪刚露出欣喜的笑容,转而就隐了下去:“杨组长,这钱可不能乱花,要知道,你今年的工资都没了呢。” “我算了算,如果你这1500再加上我每个月的生活费,省着点用的话,倒也勉强能撑过一年。” “所以……要不咱们中午还是吃馒头,而且食堂里的菜汤其实味道也不错,油星子也多,配上馒头吃也不愁营养不够。” 看着海草怪一副认真算计的模样,杨铸的表情有些奇怪:“你是说……你打算搭进去你那点可怜巴巴的生活费,养我一年?” 海草怪看见杨铸脸上的表情,以为伤了他自尊心,连忙摇手:“不是养,不是养!是、是咱俩在生活上互相帮衬。” “没错,就是生活上相互帮衬!”小妮子信誓旦旦地说道。 杨铸咂了下嘴巴,一脸好奇:“我说小丫头,你自己每个月就六七十块钱的生活费,每天不是馒头就是挂面的,过的跟难民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就圣母到愿意贴出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钱,来救助我这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家伙整整一年?”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海草怪的脖子一下红了,连忙摆手:“你不要误会!我对你真的没什么想法的,你又是我的领导,又是我的工作搭档,互相帮衬点很正常的!” 杨铸无语地看了这个被狗血剧毒害不轻的小丫头一眼,心想我误会啥了,你自己整天胡思乱想才是真的,当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赶紧的,说实话!” 跟杨铸搭档了两个月的海草怪自然知道刚才那番话糊弄不了对方,在杨铸灼灼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好,虽然你这人整天不见个正形,也喜欢捉弄人,更喜欢摆脸色凶人。” 正当杨铸脸色有些发黑的时候,海草怪继续说道:“但是,你对我还是很好的。至少没有像以前的领导一样,整天对我呼来喝去;也没有动不动就给我穿小鞋;反而还很用心地教我了许多东西,我知道,那些知识一定很宝贵;要不然清漪姐一个大学生,不会那么主动地拉着我一起改报告。” 杨铸哼了一声,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还傻兮兮地分享给人家? 仿佛没看出杨铸脸上的吐槽,海草怪很认真地看着杨铸的眼睛:“最主要的是……你是我进厂以来,第一个真正不嫌弃我,愿意跟我当朋友的人;也是第一个什么心思都没有,单纯跟我相处的人!” 对于海草怪的后半句话,杨铸没有怎么听懂,但前面的半句话委实让他有那么一丝心酸。 话说这丫头也够惨的了,据他所知,以前她的舍友也好、领导也罢,基本都是出于一种杨铸难以理解的迷信心理,纷纷对这丫头避而远之,生怕连靠近点都会沾染上霉运。因此才会出现小丫头孤零零地住在一所员工宿舍的情况。 而说到朋友,自打杨铸认识这丫头以来,除了某个还不知情况的校花,还真没见到一个愿意主动跟她打招呼的人。 立身尘世汹涌之处,而无一人堪言。 两者之间的意境虽然天差地远,但是那种寂寞感应该都差不离? “好了好了,不就是好奇问问么,怎么你小丫头还跟我煽情起来了?都说了让你少看点八点档的狗血剧!”杨铸一副没好气的样子,顺带拍了拍海草怪的脑袋。 正当海草怪手忙脚乱地扒拉着头发时候,杨铸神秘兮兮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从下个月开始起,你用不着每天可怜巴巴地喝菜汤了!” 啊??? 海草怪一脸惊喜:“是咱们要上调工资了么?” 最近几年,由于物价涨得飞快,因此国家每隔一两年就会上调一次工资,因此海草怪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杨铸嗤笑一声:“别说上调工资最起码也要再等几个月,就算上调了,按现在这种物价上涨速度,多个一两百块钱又能起多大作用?” 海草怪心里默默吐槽,对于你这种花钱大手大脚,而且无肉不欢的人来说,多出一两百当然没什么感觉,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别说上调一两百了,就算多发十块钱都是天大的惊喜。 “既然不是上调工资,那是什么?”吐槽之后,海草怪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嘿嘿,前一久,我不是跟严主任和陈翔他们合伙成立了一家商贸公司了么?眼瞅着那边的业务开展的挺顺利,下个月公司账面有了收入,就算要截留所有的分红去作为公司发展基金,但好歹有一份职位在那挂着,自然也能领上一份工资。” “哈哈,我现在也算领双份工资的人了,羡慕不?”杨铸一脸得意地看着海草怪。 “咦?你不是那家商贸公司的大股东兼总经理么?怎么,老板也给自己发工资?”海草怪一脸不可思议。 杨铸一头黑线:“总经理是总经理,老板是老板,满烦你不要把两者混为一谈。再说了,不管是不是老板,只要在公司担任实际职位,都需要造工资表,给他发工资。” 海草怪似懂非懂地哦了声,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下个月那边能发多少工资?” 杨铸嘿嘿一笑:“为了合理避税,发的不多,2000大洋而已,不过咱两一个月的肉食够了!” “啊?这么多!?”海草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叫出来惊扰到其他同事。 切~!2000块钱就这惊成这副模样了?没见识!杨铸鄙视了小丫头一眼。 不过也不怪海草怪大惊小怪,对于她这种每个月只能拿六七百工资的人来说,刨去那些老板不谈,两千一个月的工资已经是一个非常难以想象的数字了,君不见今年年初整个泉城的人均工资刚突破600大关么? “喂喂喂,回神!!回神了!赶紧帮我想想,今天晚上弄什么大餐,我们下午好溜出去买菜!”杨铸拿手在小丫头面前晃了几下,把她的魂召回来。 知晓了杨铸有另外的稳定收入来源,海草怪顿时不再反对他“乱花钱”,事实上,小丫头已被脑海里满满当当的一堆肉食刺激地快流出口水:“要不,咱们奢侈点,买上一只鸡,再买上点绿菜,咱们晚上吃火锅?顺便回请一下清漪姐,幸亏人家昨天做了一天的东,要不然咱两能被活活饿死,做人可不能忘恩!” 听见海草怪提起校花同学这只知识窃贼,杨铸总觉得有些膈应,但不管怎么说,昨天的确欠了对方一个小小的人情,因此也不好反对海草怪的建议: “那成,不过如果不是涮羊肉或者山城火锅的话,吃起来实在差点意思,” “干脆这样,我觉得上次在外面自己烤的东西挺香的,要不今晚上咱们再来烤一次?” 海草怪想起上次那只连骨头都没捞着的烤羊腿,口水又流了出来,正想点头赞同之际,却听到杨铸自顾自地说: “羊腿嘛,就不用买了,听说万清猗同学不喜欢吃肉,要不咱们下午每人先去吃上30个猪肉水饺垫垫肚子,” “然后再去菜市场买上个一两斤山药和红薯烤出来招待万清猗同学,她们这些城里人可稀罕这些玩意了!” 清漪姐……不吃肉? 那昨天的小半只扒鸡和半碟子酱驴肉是谁吃的? 清漪姐喜欢吃烤山药和红薯? 分明是你小家子气,舍不得请人家吃好吃的才想出来的托辞? 海草怪看着杨铸在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内心深处袭来…… 第二十七章 我们科长可厉害了 虽然一万个不乐意,掏钱的杨铸终究还是给晚上的烧烤添了肉食。 看着海草怪一边仔认真地给那半扇羊肋和三只鹌鹑刷油,一边和满脸新奇的校花同学有说有笑;躲在一边的杨铸满脸享受地撕开一袋酸梅粉倒入嘴中,然后津津有味地盘弄起今天的战利品起来。 看见杨铸孩子般一样地对着那堆东西东摸摸西看看,海草怪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杨组长今天抽了什么风,非要冒着大太阳逛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的地摊,结果就买了那么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乱花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嘛。” 杨铸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莫名其妙的东西?” 说完举起从今天下午就一直舍不得取下来的解放包:“看见没,上面的【为人民服务】是绣出来的,已经有些变色了;再加上这洗的泛白的黄军绿色帆布,明显是正宗的知青下乡时候的解放包,放几年就是文物了知道不?” 看着他宝贝似地从包里掏出一枚破旧的太祖徽章,然后小心翼翼地别在包上;海草怪觉得杨铸估计是今天的酸梅粉吃的有太多,有些食物中毒了,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在她小时候随处可见,怎么就快成文物了? 而一旁的校花同学看着那一摊子老物件,似乎也被勾起了兴趣,起身走到杨铸面前。 “这本《赤脚医生手册》不是号称刊行量仅次于《高祖语录》的书么?怎么你会专门买这个随处可见的东西?”校花蹲了下来,拿起一本大红胶皮的书翻了两下,有些疑惑。 杨铸忙着给手里的短烟枪擦拭污渍,随口解释道:“这东西功德无量,29年来救下了亿万华夏人民,眼瞅着眼下三十年铸就的公共卫生防御体系即将毁于一旦,买本这个供着,防防身,顺便让它几十年后讽刺讽刺子孙后辈。” 校花同学完全没听懂杨铸的胡话,只以为他不愿意跟自己聊天,于是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大红书,回到海草怪身边坐下。 “诶,对了清漪姐,你昨天提交报告的时候,林厂长有提出什么整改意见没?”一心关注于面前食材的海草怪没有发现两人的异状,随口拉起了话长。 “额……整体来说,林厂长对我们共同修改后的报告还是比较满意的,就是他最后说的几句话我有些不太懂,我还寻思着啥时候找你合计合计呢。”校花同学的眉头有些皱了起来。 “林厂长说了啥?”海草怪也有些好奇,那份报告是两人合计了一个星期才改出来的,算得上是投了入她入厂以来的最大心血。 “嗯,林厂长说,我们的报告很有落地价值,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扳回咱们汽水在市场竞争中的劣势,不过……有些重术而轻道了;他让我回来再接再厉,胆子再大一点。”校花同学脸色有些发苦,委实有些理解不了林厂长这番神神叨叨的话。 “重术而轻道?”海草怪咀嚼了下这句话……这些术啊道啊什么的,貌似杨组长曾经也在无意间提过,不过当时自己以为他习惯性地发神经,再加上没有展开说,自己就没有记到笔记本上。 看着海草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杨铸一瞪眼:“你看我干嘛?” “那个,杨组长,貌似你以前也说过道啊术啊什么的东西,但我没听懂,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海草怪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杨铸一头黑线,这丫头……迟早会被人卖了! 还给你讲一遍,我怕是给你旁边那人讲一遍才对? 看见杨铸不搭理自己,海草怪皱着小脸,委屈巴巴地把刚烤好的鹌鹑递过来一只:“那个……大不了我把我这只鹌鹑也给你吃嘛!” 杨铸翻了个白眼,今天这一摊子肉食都是本大官人买的,我稀罕你这一只小鹌鹑? 不过看到这丫头眼睛里的隐约的祈求,杨铸颇有些被自家不成器女儿击败的丧气感——算了算了,这丫头估计长这么大都没几个朋友,眼下有人愿意跟她亲近,她自然愿意连心窝子都乐意掏出来。 “咳咳,我只是说个大概,你们自己去揣摩,理解不了的话也别怪我!”咳了两声,杨铸有气无力地说道。 看见杨铸斜着眼睛瞄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万清猗脸色微变,素来骄傲的她立时就要起身离开,但海草怪死死拉住了她,再加上这两个字委实困扰了她一整天了,因此稍微别扭了一两下,她终究还是坐下来竖起了耳朵。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p】和【核心竞争力】这两个词?”杨铸接过烤鹌鹑,直接撕下了一直翅膀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 校花闻言,有些不乐意,你这是瞧不起谁呢,产品的独特销售主张和核心竞争力是大二的课上就教过的。 “切~!别以为我在小瞧你们,如果你们真能弄懂这两个词的真实含义,就不至于连道和术之间的区别都闹不明白了。”杨铸斜着眼睛看向万清猗,一脸的不屑。 “你是说……?”校花同学隐隐明白了点什么。 “没错,p(产品的独特卖点)是术的基点,核心竞争力则是道的具现,两者互为里表,但却采用了完全不同的基层逻辑推演而成;这下子你能明白了?”杨铸没好气地说道。 虽然只有短短两句话,但不只是海草怪,连万清猗都听的头脑发晕,大体有那么一丝感觉,但依旧无法对这两个字形成清晰的认知。 杨铸见状,颇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 “简单来说,【术】就是手段——比如你们报告里提的那些终端形象化建设、渠道分级管理、经销商激励策略、促销方式、广告打法、包装升级建议等等,都属于以【人】、【场】、【货】为出发点,在一个既定的范围内把那些影响消费者购买决策的小手段玩到极致。” “而【道】,你们则可以理解为战略——这也是你们报告里基本没提到的东西,比如说我们是否应该在饮料领域开辟新的赛道,借助先行者优势在该区域内圈地为王?又或者尝试开辟一条全新的渠道链,并将其牢牢把控在手里,与其它竞品实现通路上的错位竞争?” “总之一句话,所谓的道、所谓的战略;其基本原则就是在客观评审企业自身的优势后,去扬长避短,在某个领域去形成自己的绝对优势。” “这些个攻克的领域可以是有形的,比如独占性渠道、比如上游原料垄断、比如规模优势带来的边际成本;也可以是无形的,比如消费者心智的抢占、比如技术专利、或者……某种先行性商业模式等等!” “成了,这番话你们自己消化一下,有了基本概念,剩下的就需要你们自己的思考了。”说到这,杨铸就打算中止这一话题。 开什么玩笑,以海草怪那丫头的基础,要真正接触到这块的东西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外人。 虽然杨铸嘴巴里吐出来的东西仅仅只有两三百字,但里面蕴含的内容可委实不少,校花同学顾不上吃刚递到手里的鹌鹑,苦苦琢磨起来。 “企业内审?绝对优势?开拓新渠道?”万清猗咀嚼着杨铸刚才说的话,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 “所以……当初夜市渠道的开拓和系列动作是你提出来的?”校花同学脸上的表情有些奇妙。 “别胡说!我没有!小心我告你诽谤!”乍闻此话,杨铸顿时吓了一跳,顿时来了个否定三连。 该死!这货脑洞怎么这么大,这就联想到前一段时间的动作了? 别说校花现在只是猜测,就算是有着真凭实据,杨铸也得抵死不认。开什么玩笑,女人都是大嘴巴,这话要是被传出去了,以后自己还混不混了? “哦?综合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感觉这事跟你脱不了关联啊!”万清猗的脸上似笑非笑。 “嗨~!其实……刚才我说的那些东西,都是我们科长教我的,夜市那档子事,也是我们科长花了足足两个月做出来的方案,两者共出一家,你觉得手笔非常相似也就不足为怪了嘛!”杨铸打了个哈哈,把锅甩到李明身上。 哦??? 校花同学回忆了下跟李明那两次并不算愉快的会面,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一脸肉痛地分了根鹌鹑脖子给海草怪的杨铸。 那个军人转岗过来的科长比我们老师还厉害? 呵呵,你说是就是…… 第二十八章 雨 6月14日。 林厂长看了看外面已经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雨,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有些发呆的李明,浓黑的眉毛紧紧扭在一起。 就算不去听天气预报,光看看这架势就知道这雨未来几天内绝对停不了,看来这段时间,夜市渠道的的销量是别指望了,日常渠道估计销量也得至少腰斩。 如果仅仅只是这个问题,林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毕竟现在厂里面的效益还不错,就算未来一个月内颗粒无收也饿不死。 “小李,你真的觉得,今年国内会出现54年那么严重的洪涝灾害?”林雄转过头来,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 李明从发呆的状态下回过神来,一时不敢给出确切的回答,好一会后才迟疑着说道:“原本我也只是半信半疑,但看着眼下全国都在猛降暴雨……我觉国家年初就堤防的事还是有道理的。” 林雄点点头:“今早上我托人问了气象局的专家了,给出的答复是——雨再这么下下去的话,有五成几率发生全流域性的严重洪涝灾害,这个可能性也不算低了。” “所以说,你上个月提出来的那个粗略想法,也不是没有研究价值。” “但是我有些不明白的是,跟食物、药品和衣物不同,咱们的汽水又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如果真发生了咱们不愿见到的灾害,国家还未必愿意把我们纳入救灾物资的调度名单里,你怎么就敢张口就让生产科全马力开动地准备至少半个月的产品?” 李明有些艰难地张张嘴:“这批物资,我的打算是……不走调度采买,而是走民间无偿捐献!” 所谓调度采买,就是国家向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以略高于成本的价格采购一批子国家需要的物资,然后发放给受灾群众,即便是介时国家暂时手里面资金不便,也会用一些物资批条来抵扣。因此对许多企业来说,虽然利润低,但也算得上一笔不错的生意。 但民间捐献就两码事了,这属于个人和企业的自愿行为,国家是不需要为此支付任何费用的,因此李明的这个提议,等同于将厂里半个月的产能白白送了出去; 如果泉城汽水厂是一家运营非常良好的企业也就罢了,国企身上本来就担负着各种社会责任;偏偏泉城汽水厂虽然近两三个月开始起死回生,但实际上也就刚刚能喘口气,这一下子丢了半个月的产能进去,就算不死也得元气大伤。 可以说,在这个年代,除去一些有大魄力、有远见的企业家外,绝大部分没见识过社会重大事件pr威力的商人们是绝对不会愿意去做这种“傻事”的。 出乎李明意料的,林雄并没有发火,而是颇有些欣慰地拍了拍李明的肩膀:“小李啊,你在销售科科长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在见惯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后,并没有迷失自己,到现在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党员,这一点,我很欣慰!” 在李明受宠若惊地表情中,林雄思考了一下,开口问道: “小李啊,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厂子里未来一个月供货不足,咱们汽水在泉城市场上会不会被打得丢盔弃甲,连厂里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李明想了想:“不会,只要夜市渠道还在我们手里把控着,一两个月闹不出大乱子来!” 林雄点点头:“那就成!” “捐献这事我去跟张书记商量一下,要是真的发生了堪比54年的大洪水……” “听说带糖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得愉悦些,而受灾后的人情绪往往变得很脆弱,甚至很容易生出戾气;这两年偏偏世道又不太稳,如果能让那些受灾群众少点怨天尤人的言语……哼哼,厂子里半个月的产能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一脸崇敬看着自己的李明,林雄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哈哈一笑: “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是没有小心思,我这不是想着发改委的文件都下来了,合并在即,这也算给自己捞点名望嘛!” 李明微微一笑,别说自己跟了老领导十多年,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即便就是图着合并后的那张座位去的,这名望捞的也堂堂正正——有本事你也在不影响给职工发工资的情况下,捐出那么多东西来啊! “其实……老领导,这批货也不是白捐,里面的名堂大了去了,只要弄的好,对咱们厂的帮助可大了去了!”犹豫了会,李明还是决定坦白从宽。 “哦?不是白捐?你小子还打算为了这么点东西向上面提要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雄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不不!我哪敢跟上面提要求啊!真要是这么干,老领导你不得削死我啊!”李明连连摆手。 “只不过……”李明的脸色有些为难。 “只不过什么?只不过这里面的名堂你还没想出来,也不知道后续具体该如何操作,所以你不是打算向上面提条件,而是打算跟我提点什么条件,是不是?”林雄没好气地看着这家伙,这两个月来,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肯定是某人在这些关键点上卡脖子要好处。 对着明察秋毫的老领导,李大科长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在后悔当初没逼出干货之余,也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跟某个害得自己难堪的家伙上演一出全武行。 “哼,某小利而轻大事!”林雄又给某人下了定语,然后一脸不爽地蹬着李明: “说,又提了什么要求!?” …………………… 就在李大科长抱着必死决心向林厂长转述某人的要求时。 杨大官人却躲在四合院里,悠然自得地帮着无法出摊的陆文兰处理那批子烤串。 “喂喂喂,小丫头,别急着翻面啊,这羊肉串一定要等到一面烤焦了才翻面的,这样吃着才香!”杨铸看着海草怪胡乱地翻着烤架上的肉串,急得直跳脚。 海草怪翻了个白眼,瞅了瞅杨铸那油光可鉴的嘴唇和脚下的一堆竹签,心想你这么懂,倒是自己来烤啊,我这辛苦了一个多小时的劳动力,到现在连一串都没尝着呢。 而一旁按计算器按的指头都肿了的陈翔长长喘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一脸的狂喜:“杨小哥,这个二十多天的业绩统计出来了。” 杨铸顾不得跟某个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丫头斗嘴,略有些急迫地问道:“多少?” 陈翔咽了咽口水:“134万3!” 杨铸闻言,顿时整个人都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这下子就不怕洋可乐公司使阴招了!” 按理说上辈子的杨铸也小有身家,再怎么也不至于为了这区区一百多万的销售额如此动容,但没法子,洋可乐的反应速度太快,这边铸投商贸刚刚打开学校的渠道,那边的一系列诸如挖学生代理、溯源货品、校方监管、断货提价等反制措施就来了。 不过还好,虽然当初发展校园代理用了将近十天,正式大规模的销售也就是两周还不到一点,但校园内部渠道的销售力委实惊人,借助彼此间的中强关系,就这么点时间内,靠着那大大小小二十多家中专和职高,竟然差一点就完成了150万任务额。 “现在洋可乐那边正式断了我的货,而且整天让校领导跟那些代理谈心,说我卖的是假货,让他们直接从洋可乐那边走代理,虽然我们剩下的那些尾货不愁销,但是有着校方施压,我怕到时候这些代理商捡不回来啊!”陈翔喜悦之后,陷入了对未来的忧虑。 这一个个的校园代理,都是他拉着一帮子工友费劲千辛万苦谈下来的,如果这帮子学生只是些一次性资源的话,那还好,丢了就丢了,反正自己当初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但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越是不用心读书的人越有经商天赋,这些个学生竟然开天眼似地自发搞除了一套类似于三级分销的走货模式,这意味着这些人,哪怕是自己毕业了,这些校内的商业网络也能完好无损地传承下去。 这一下就轮到陈翔不乐意了,眼瞅着这么一大块肥肉却因为洋可乐的反制而即将离他远去,这如何能甘心? 看出了陈翔眼中浓浓的不甘,杨铸笑了笑:“你放心,现在这些学生相对还比较单纯,一切考量并不完全以利益为主,而校方在他们心目中其实没多少权威可言,对他们的施压影响力有限,只要你能维持好彼此间的关系,短时间内洋可乐那边掀不起多大水花。” “这样,今天你把资质文件拿给我,明天我从厂里帮你调一批货过来,你让那些学生代理先卖着,销售提点呢,也别让人家失望,至少也得跟洋可乐持平。” “不过由于我们厂的汽水售价没有洋可乐高,提点的绝对值肯定比不过洋可乐,所以未来的一个月内,你必须干好一件事,那就是不断加大这些学生代理的客情维护力度!” “我之前说过了,现在这些学生还没有完全社会化,交情和脸皮对他们而言还是很重要的,只要你肯跟他们打好关系,未来三个月内他们肯定不会懈怠!” 陈翔皱了皱眉:“照你话里的意思,哪怕是我拼了命地维护,这段关系也就只能维持个三个月?那三个月后呢,没有足够的利润做吸引,到最后不是还得瞎么?” 杨铸提起一串烤好的鸡屁股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表情自若:“放心,三个月后,就算我们汽水的利润再薄,这些学生代理也会抢着卖我们的货!” ???? 陈翔一脸疑惑,完全搞不明白这货哪来的信心…… 第二十九章 火锅 第二天,杨铸摸进李明办公室的时候,这货破天荒地没有各种挑刺,直接在递上来的申请单上签了字,然后死死盯着不知道啥时候搬过来的电视屏幕上。 杨铸看着屏幕上江西瓷都整座城泡在水里的画面,微微皱了皱眉,虽然两世为人,但从某种程度上,他依旧不太愿意去重新回忆一些不是很美妙的事情。 “杨铸,连瓷都那边都开始雨势小了,你说……这场雨是不是就快过去了?”李明转过头,似乎是在征询杨铸,又似乎自己在对自己说。 杨铸叹了口气:“这才到哪到哪,没听见专家都预测了,这是很有可能150年一遇的全流域大降雨,怎么可能才就下这么几天?” 事实上,根据杨铸的记忆,这场全国性的暴雨陆陆续续下了77天,要到8月中旬才会停止,虽然现在各地已经陆续出现较为严重的涝灾,鄱阳湖水系的抚河、昌江、信江等支流也急速逼近历史最高水位……但是,这些让李明提心吊胆的现状,相比于一个月后真正的险情,委实真的算不了什么。 “哎……说实话,如果有可能,我真不希望捐赠这批物资。”李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杨铸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老李,你今天很多愁善感啊,完全不像一个大老爷们嘛!”看见这货情绪有些低沉,杨铸刻意开始挑拨。 孰料李明压根底不理会他,摆摆手:“你是不知道这种天灾的可怕,昨天跟林厂长聊了一早上,他是经历过54年特大洪水的人,” “啧啧……知道什么叫万里水泽,千里浮殍么?” “那种场景,仅仅只是听到林厂长口述,就让人不寒而栗!” 杨铸有些默然,他自然没有经历54年的特大洪水,而且据后世的记忆,今年的洪灾等级虽然比54年的严重,但由于国家提前做了准备,再加上无数官兵和武警的前赴后继,财产损失或许不少,但是人员的伤亡却远比54年轻得多。 脑海里不自然地根据后世98年各地的惨状再去推演54年的那次洪水,没过多久,杨铸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林厂长昨天还跟你聊了什么了?他答应了咱们之前提出的建议没?”事关自己下一步的计划,杨铸很快便收拾了心情。 看见杨铸这么快便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李明的眼中有些失望,但还是回答了杨铸的问题:“建议呢,林厂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是其中的章法你要详详细细地列出来,我好报给他;” “此外,林厂长还跟我商量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杨铸,你是党员么?” 忽然转换话题,杨铸一下子有些绕不过弯来:“额……不是,事实上我暂时也没有入党的打算。” 听见杨铸这般回答,李明有些恍然,但眼中的失望之色又重了一分,摆摆手:“那算了,另外一件事跟你没关系!” 党员?啥事非要是党员才行? 杨铸好歹是两辈子加起来比这货还要大许多的人,自然看得出李明眼中对自己的失望,虽然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知道,这把小伞其实一直很看重自己,对待自己也是一半朋友,一半子侄的态度,因此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杨铸决不能让这货当真看轻了自己。 “喂,老李头,有话直说,少在那遮遮掩掩的,我杨某人虽然懒散,却也是个有骨头的汉子,你们想干啥直说就成,但凡是应该我杨某人出力的,我绝不含糊!好教你知道,有些事,跟是不是党员没半毛钱关系!”杨铸一副微带怒色,却又正气凛然的表情。 “好,这话漂亮!我总算没看错你小子!”李明见状,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膝盖,然后将林厂长的另一个计划娓娓道来…… ……………… 一个小时后。 面无人色的杨铸出现在海草怪面前。 “我傻!真的,我是真傻了的!”杨铸喃喃自语。 “我td怎么会傻的答应老李头那个坑货!”悔恨到极处,杨铸给了自己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海草怪顿时吓坏了:“喂,喂,杨组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别吓我啊!” 看着快被吓哭的海草怪,杨铸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丫头,反正外面下这么大雨,未来一两个月都没法正常工作,我手里还有一千多块钱,咱们全买了吃食,这几天好好享受享受,想吃啥吃啥!” 杨铸这么一说,海草怪吓得更厉害:“你……你是不是得……不,生病了?”她想起了电视上那些医生嘱咐绝症患者的话。 杨铸有气没力地瘫软着身子,摆摆手:“小丫头少看点八点档狗血剧,我没得绝症,别整天胡思乱想!” 虽然杨铸这么说,但是海草怪信不信就只有天知道了:“好好好,我知道,杨组长身体最棒了!那个……杨组长,那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 看着海草怪一副哄小孩的模样,杨铸翻了个白眼:“决定了,咱们吃火锅!山城火锅!要全是红油的那种!” 听闻杨铸这么一说,海草怪顿时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 山城火锅……我不能吃辣的说,咱能不能换换?实在不行,吃帝都涮羊肉也是极好的。 不过看了看杨铸有些灰败的脸,海草怪把肚子里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山城火锅就山城火锅,大不了,我到时候买两个馒头,在一边啃着就行。 于是,在杨铸跑回自己的宿舍里捂着被子睡了两小时之后,某只海草怪提着一大塑料袋的火锅底汤和几大袋肉食蔬菜敲开了杨铸的房门。 “嗯??你怎么过来了?”杨铸看着门外的校花同学,微微皱了皱眉。 万清猗举了举手上的铜炉,又提了提放在地上的那袋子木炭:“听青措说,你这啥厨具都没有,我顺道帮她送火锅炉和木炭过来啊。” 杨铸很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的肚子,莫非这姑娘其实是哆啦a梦?一个刚进厂住四人间的新人,怎么连铜火锅炉都有?还有,一个小姑娘在宿舍里备着木炭又是什么鬼,打算晚上梦游把舍友烤着吃了么? 进屋放下了火锅底料的海草怪解释道:“下午你说你想吃山城火锅,我对泉城里的餐馆又不熟,所以就直接找清漪姐帮忙了,这个铜火锅和木炭是人家直接找店家买的。你不知道,可贵了!” 杨铸翻了个白眼,合着你现在做啥事都要拉上你的清漪姐啊,那干脆你两直接搭伙过日子得了呗! 不过,正想吐槽的杨铸看着这丫头那湿了一半的衣服和没过膝盖的水渍,心中一软,终究没有无理取闹。 “你这脚是咋回事?又扭到了?”看着走路姿势不太对头的海草怪,杨铸皱眉。 “不是扭到,是被三轮车轧了!”看着海草怪支支吾吾,万清猗干脆替她说了。 “嗯?怎么回事!?”虽然知道这货每隔几天就要摊上点倒霉事,但在这种鬼天气还能被三轮车轧脚……泉城都快成水城了,外面竟然还能有三轮车? “这个,这个,是我在躲公交车溅起的水帘子时,避的太急,被身后运菜的三轮车轧了一下。”虽然自己的糗事被杨铸知道的已经不是一件两件了,但丫头的脸上依然有些发窘。 “不过不用担心,那三轮车不重,没啥事的,过上一两天就好!”海草怪怕两人担心,连忙加了一句。 躲公交车?背后的三轮车? 杨铸脑海里稍微复原了下位置和场景,又转到海草怪的身后,看了看这货湿成一片的后背,顿时明白了。 这丫头,就为了一袋破火锅底料,至于么!? 略微有些感动之余,杨铸心里免不了有些气恼。 “赶紧的,我这宿舍有洗澡间和电热水器,马上进去洗个热水澡!”杨铸虎着个脸。 “啊??”海草怪闻言,顿时脸脖子都红了,死命摆手,然后以没带衣服之类的理由拒绝。 杨铸面无表情:“洗漱用品和干净没用过的毛巾我这都有,衣服暂时穿我的,放心,也都是运动服,冷不着你!” 看见这货还要推辞,杨铸一脸鄙夷:“切~!你小丫头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 “放心,我就从来没把你当女的看过,再加上有你清漪姐在呢,起不了什么坏心思!” 于是,在杨铸的强势要求和校花同学的再三劝说下,海草怪心惊胆战地捧着杨铸的衣服和新毛巾走进了卫生间。 嗯,不出意料,卫生间的灯从头到尾没有打开过…… 第三十章 请求 看着杨铸熟稔地用筷子把木炭放在天然气炉子上引燃,然后一根根地从铜锅上方放了进去,万清猗有些羡慕地打量着这间堪称空荡荡的宿舍:“还是你这好,啥东西都有,看来提前进厂果然还是有好处的啊!” 杨铸瞥了撇嘴:“这跟提不提前进厂没啥关系,我运气好,那会正好有这么间一室一厅的宿舍空了出来,再加上我死皮赖脸地求科长,他就分给我了。” 万清猗笑了笑,没往心里去,还死皮赖脸秋来的,你们科长是什么人真当我没打听过? “杨铸,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校花同学虽然依然挂着微笑,眼神却微微有些不自然。 “啥事?”杨铸看着桌子上不起眼处放着的两个馒头,头也不抬地若有所思。 “那个……我想请你辅导我后面的这份报告。”万清猗的声音略有些走调,杨铸不用抬头就知道她此刻很有些紧张。 后面的报告? 杨铸想了想,这才记起来,林厂长希望自己看重的这位齐鲁师范大学高材生后续再提交一份关于汽水厂的营销战略方面的畅想。 杨铸哂笑一下,正要拒绝,一直观察着他面部表情的万清猗立刻补了句:“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杨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你打算怎么个不让我白帮忙法?” 看到杨铸的这副表情,校花同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子谨慎地往后挪了挪:“杨铸,关于上次在学校的那件事,我很抱歉。” “虽然我很感谢你当初的垂青,但在当前,我只想把心思好好放在工作上,并没有考虑过个人问题;大家都是心怀理想的大学生,这点你能明白?” 听到校花同学提起了自己早就忘掉的糗事,杨铸又想起了后世某人的人生轨迹,表情有些诡异:“呵呵,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感觉杨铸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听到他这么说,万清猗微微松了口气,赶紧锤死了某些话:“嗯,我觉得大家未来一定会成为很好朋友的。” 说完,校花同学的表情开始认真起来: “嗯……杨铸,接下来的话,我并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这点请你一定要理解。” “你看,我现在被分配到秘书办,并且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也会留在秘书办;” “秘书办是个什么样的部门,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而且上次我也跟你和青措聊过了林厂长对于这个部门的未来职能规划,可以说,只要表现的好,这个部门从厂子里的第二大脑转变为第二决策机关只是时间问题。” “托你和青措的福,现在林厂长和董秘书对我有了本不属于我的器重;如果我能在接下的工作里再能有一些亮眼的表现话,我相信,以林厂长的做事风格,肯定会下发一些【考验】到我身上;届时,即便我只是个刚进厂的学生,厂里面的其他领导也绝对不会过于轻视我。”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为你和青措适当敲敲边鼓,谋取一下该有的福利和上升通道,我自认为不会是特别难的事。” “我看的出来,你虽然对自己的未来漫不经心的,但把青措当成了妹妹,对她还是蛮上心的;难道还忍心青措以后一辈子当个随时担心领导穿小鞋,永远都就着菜汤啃着馒头的小职工?” 听完校花同学这番话,前面的东西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杨铸真没当回事,但后面关于海草怪那丫头的事情嘛…… 说实话,杨铸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点动心了。 虽然现在外有尚不成气候的铸投商贸,内有老李头悄悄护着,但两者都有各自的短板; 铸投商贸那边就不多说了,现在还只是个草台班子,即便有着杨铸的某些规划,但本身能走多远、能走成多大规模还两说,而且就杨铸对那小丫头的了解,即便是那边的工资多出一倍,她是绝对不敢辞掉当前的工作跑到铸投商贸上班的。 而老李头这边,别看他现在是厂子里的红人,但受制于本身职能,或许在销售科里能不动声色地护着小丫头不受任何委屈,但在未来的评级、多元化上升通道这方面,他是真的无能为力——小丫头又不是杨铸,没法凭着自身能力让老李头跑到林厂长面前去硬顶。 因此,当校花同学表明了会在未来帮小丫头谋福利的时候,杨铸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秘书处是厂长的心腹部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哎……丫丫的呸的,劳资这是造了什么孽!? 本来只想搞搞人间观察解解闷的,没想到却跟观察对象处出感情了,这到那说理去!? 呸!怪就怪那死丫头一副软绵绵、逆来顺受的样子,让自己心软了!杨铸愤愤地想到。 看见杨铸沉默不语,万清猗以为自己给的筹码不够,犹豫了下:“我知道,刚才说的都是没影的事,你一时难以决断也是情理之中。”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也为了不至于让你白忙活一顿,要不这样……未来一年内,我每个月的工资如数补给你,权当我交的学费了!” 听完这话,杨铸有些讶异地看着她,要知道,秘书办的工资可不低,即便是普通职工,在当下也有近800大洋,足足比一般工人高了近150呢!至于你说万清猗会不会沦落到跟海草怪似的每天啃馒头……我只能说,你想多了。据杨铸所知,校花的家庭并不缺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可能让她饿着? 不过杨铸现在对这笔费用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么舍得下血本?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帮上你呢?” 校花同学听出杨铸语气里的松动,微微放下悬下的心之余,丢给杨铸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同学,这么明显的问题就不用明说了? 杨铸脸上挂出亲切的笑容:“ok,冲着那每个月800大洋的面子,成交!” 校花同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纠正道:“是782块钱!” 杨铸耸耸肩,782就782呗,自己还能稀罕那18块钱? ……………… 在卫生间磨蹭了半个小时,海草挂才贴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比自己体型大了两号的运动服走了出来。 “咦?不是吃山城火锅么,怎么变成白汤的了?”海草怪在没有嗅到辛香味之余,好奇地看着铜锅里不断翻滚的白汤……额,白开水。 杨铸放下自己冒着雨从食堂大妈手里面借来的菜刀,示意万清猗接手切牛肉,撇了撇嘴:“忽然不想吃山城火锅了,今个试试新吃法,滋补营养锅,据说挺健康的。” 虽然对杨铸的任性早就习以为常,但听到自己辛辛苦苦跑了半个泉城提回来的山城火锅底料作废了,海草怪还是觉得委屈,看了看那上面只漂浮着几片番茄和大葱的汤底——还营养滋补锅?明明就是白开水嘛。 丢了两片肥牛进去,看着汤里逐渐泛起了油花,万清猗朝这丫头挤了挤眼,海草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垃圾桶里,两个熟悉的馒头静悄悄地躺在那。 明白了什么的海草怪心疼地把馒头捡了起来。 真是的,就算你照顾我不能吃辣改成白汤锅,那也用不着把馒头丢了啊;大不了、大不了我多吃点肉就行了嘛。 海草怪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这时候,杨铸从屋里提了个小袋子出来了:“小丫头,坐过来!” 听到杨铸不容置疑的语气,海草怪哦了一声,乖乖地坐在沙发上。 看着杨铸越靠越近,然后蹲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脚,海草怪大惊失色:“你、你要做什么!?” 看见这货一副被非礼的惊恐,杨铸额头一串黑线:“叫什么叫!乖乖别动!” 嗯……这丫头的脚丫子虽然肿的跟猪蹄似的,但不得不说,这脚型还蛮秀气的,啧啧…… 看见杨铸紧紧握住自己的脚缓缓地摇动了一周,又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红花油,海草怪这才明白自己多想了。 额……其实不用上药的,过几天就会好了,药很贵的说。 而且,实在不行的话,我自己来就好了,脚被你捏的真的很痒…… 在另一旁,正在吊汤底的万清猗打量了一眼认认真真上药、揉搓的杨铸,然后有些羡慕地看了看龇牙裂嘴的海草怪。 这丫头, 委实很难说幸还是不幸运呢…… ps:后面的几章是抗洪剧情,这是本书第一个重要转折点,不得不写,不喜欢的可以直接跳到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一章 九江 大雨中,十几辆东风大卡和七八辆厢车在104国道上行驶着。 一辆东风大卡的车厢里,一身蓝色厂服的杨铸身子随着车辆无序地晃动,盯着前面那一箱箱捆绑死死的货物发着呆。 “喂,杨铸,现在长江的洪峰不是都过了么?怎么我们还要跑过去支援?而且宜昌的现状不是更紧急么?怎么会让我们去赣省去?”一旁的万清猗在小小的兴奋后,有些奇怪地问道。 “切~!这才哪到哪啊,你又不是没看天气预报和专家预测,未来的一个多月里,降雨依旧会持续,你以为就只有这么一波洪峰?” “至于为啥去赣省,我咋知道?”杨铸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总不能告诉校花,是因为本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容易出彩的原因,自己编造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理由才让李明说服了林厂长跑到九江那边去的? 现在是7月4日,就在前天下午五点,宜昌出现了长江第一次洪峰;在主动问询了气象局专家的意见后,一周前就已经赶赴第一线的林厂长和李明等人立即打电话回厂,要求第二批“党员志愿队”马上出发,赶赴各地。 所谓的“党员志愿队”就是当初林厂长跟李明提出的第二个计划,大意是在获得上级同意后,召集厂里所有的党员和非党员志愿者,组成一支协助抗洪救灾的队伍,在运输分发物资之余,也承担着协助维持灾区治安、帮助受灾群众解决各种生活困难的职责。 原本这只队伍总共也就两百人不到,但是后来林厂长和张书记不知怎滴就说动了最近关系很好的肉联厂,那边竟然也召集了近三百人的志愿队伍合了进来,因此才有了现在这支浩浩荡荡的混杂车队。 听到杨铸这么说,万清猗脸色有些不自然,时刻关心着洪灾的她自然在电视和报道里知道了第一波洪峰渡过的有多心惊胆战,而如果后面还有第二波、第三波洪峰的话…… 想起电视画面里那湍流凶猛的黄色江水,校花同学的手指头捏的有些发白,心中有些打退堂鼓之际,又想起了十多天前杨铸的那席话: “如果你想坐稳秘书处的位置,并且得到林厂长的重用,光靠专业知识和一两份漂亮的报告是不够的!” “林厂长我也侧面了解过,在有着领导者必备的果决之余,却也是个迂腐的、陈旧的、心里依旧怀揣着不切实际的理想浪漫主义的糟老头子!” “因此,在很多事情上,秉持着人定胜天过时想法的他,对于人才的选用,心性的考教远远大于能力。” “所以我建议你无论如何也要参加这次的党员志愿队,不是党员的你,有了这份态度,即便是在这次志愿活动中表现的并不算出色,也足以让林厂长对你高看一头,届时再配以出色的专业能力,你才能真正在他心里成为一个可用之才!” 万清猗叹了口气,不管杨铸是不是忽悠自己,但眼下自己除了硬着头皮上,也的确没有第二条选择了。 正自惴惴不安之际,却听到杨铸又开始埋怨司马青措起来: “都说了让你小丫头别来,小丫头别来,你非不听,还偷偷报了志愿者。” “哼,你丫头现在倒是长本事了啊,连你组长的话都不当回事了!” 海草怪弱弱地说道: “我看到你和清漪姐都报名了,所以我想着也报一个,这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而且,你和清漪姐都走了,我一个在厂里也不知道干嘛,而且……有些害怕。” 杨铸自然知道她怕什么,不过理解之余却也有些恼怒,你以为这次过去是在玩过家家啊,电视里那些凶险画面你看不到!? 当下拿起拳头狠狠在她脑袋上锤了锤:“你小丫头什么倒霉体质不知道?万一去了被洪水冲走,我看谁敢救你去!” ……………… 泉城看着离赣省很远,但实际上,在两名司机轮流换班的情况下,即便是东风大卡的车速放在那,一天半的时间也就到了。 7月6日下午,车队穿过了已经明显积水的江州镇,来到了到处是武警的大坝上,此时雨已经暂停,太阳露出了笑脸,一股闷热的湿气扑面而来。 跳下了车,干呕几下,杨铸这才和赶过来指挥卸载物资的李明打了下招呼。 短短一周不见,老李头憔悴了不少,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还有些泥渍没有拭去。 “呸~!老李头,你身上的味道可以当杀虫剂了!”甫一近身,杨铸就被这货身上的味道熏了个踉跄,那种雨水与汗水混在一起,在衣服上逐渐发酵的味道,委实一言难尽。 李明抬起胳膊嗅了嗅,一脸茫然,有什么味道么?我咋没感觉出来?然后狠狠给了这家伙脑袋上一巴掌:“别扯这么多,跟我过来,有事问你!” 被扯到一边,李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小子,当初你可是说九江这边可能灾情最严重,我费了老鼻子劲才说服林厂长放弃了宜昌,大老远的跑这来。” “可是我们都来这一周了,或许这边城里面被淹的有些厉害,可是第一波洪峰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人人都说九江大坝固若金汤,压根底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下游的宜昌武汉等地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所以……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小子贪生怕死,故意避开真正需要支援的危险地段?” 杨铸翻了个白眼,你这货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说到底还不是怕事后在另外几个救援大队的负责人面前没面子? 嗯,事实上,这只由泉城汽水厂和肉联厂组成的党员志愿队除去司机需要日夜不停地运输汽水和各种食物、物资外,剩下的人被分成了好几个小组,分别在黑龙江、湖南、湖北、以及江西各地的国家重点预防地段开展工作。 不过眼瞅着一个星期过去,宜昌、武汉等地时不时地出现点险情,江西九江这边却只能算有惊无险地看着江水发呆,难怪李明心里有怨气。 杨铸笑了笑:“你放心,九江这边临近鄱阳湖……” 话还没说完,李明就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去去去!少给我在这瞎忽悠,九江临近鄱阳湖,湖北沙市还靠近鄱阳湖;宜昌还承接了了清江水系、洞庭湖水系和澧水水系等五大水系的洪流呢!” 杨铸有些讶异地看了看他,没想到啊,这才一个星期没见,这货的地理知识水平大涨啊! 想了想,既然都到这份上了,有些事情也没必要瞒着,于是指了指坝提:“咱们走走去,那就有你要的答案。” 在李明一脸的莫名其妙下,杨铸按着记忆来到了4号闸跟5号闸之间的那段地方:“喏,仔细研究研究,这块的坝提有什么问题没?” 李明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坝体,又敲了敲水泥,听听声音:“没什么问题啊!” 杨铸叹了口气:“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冒点险,我拿绳子系着你,你去测测下面被水淹过一周的坝体;要么就花上个两三天做做实验,只要你不间断地往上面浇水,应该能看出点端倪。” 李明抽了口冷气:“你是说??” 杨铸点点头,沉默不语。 李明笑的有些难看,眼里却很严肃:“你小子该不会又是哪听来的胡言乱语,这种事可不能瞎说。” 杨铸神情有些廖寂,声音低沉了许多:“先别管我从哪知道的,瞎没瞎说,你下去探探不就知道了?” 李明胸口有些起伏不定,死死盯着杨铸好一会,扭身就走。 不一会,李明就带着几个汽水厂的职工过来了,身边还跟着林厂长。 谢绝了几个职工的情愿,李明套上了橘红色的救生衣,又用绳子死死绑住了腰身,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坝体爬了下去,被湍急的水流打了几个踉跄后,李明深深望了杨铸一眼,然后推下从电焊工人那要来的护目镜,一个吸气,沉入了水下。 “喂!那边的同志,你们干嘛的!?”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武警93师253团武警的主意,两个一身泥浆的武警走了过来。 林雄上前一步,把两名武警拉到一边嘀嘀咕咕了起来,然后在两名武警惊疑不定的眼神下,足足5分钟,潜了七八次水的李明才拉动绳子,让坝上的人把他拉了上来。 也不等稍作休息,一脸阴沉的李明连绳子也不解,就这么径直走到林雄面前:“最下面是土基,明显清基不彻底,而且上面破损的水泥堤里,没发现钢筋结构!” 然后伸出手,几块指头大小,一看就知道是刚掰下来的的水泥块静悄悄地躺在手掌上…… 第三十二章 右手 就在李明展示了水泥碎块之后,当天晚上,九江这边的防汛指挥部里的灯一夜未熄。 然后第二天,武警93师253团和258团分出了一大半的兵力,直接赶赴附近的城镇,与当地官员一起,劝说本地居民暂时撤出他们自小生长的地方。 ……………… “喂喂,这里是巡查2组的杨铸,听的到么?”杨铸声音有些嘶哑地对着肩膀上的对讲机吼道。 “收到,收到!这里是调度中心,请说!”对讲机在一阵沙沙的杂音后,传来了一个有些疲惫的女声。 “jj市北城边第x居民临时安置点处出现高价销售物资行为,规模较大,请立即调派20箱汽水、20件午餐肉和10件火腿肠来!”杨铸吩咐了一声,在对方重复了下数字后,挂掉了对讲机然后举起了手里的扩音器。 “老乡们,老乡们,请听我说!”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但请不要急,国家已经备好了充足的食物和饮水,即将发给大家,请大家耐心等待15分钟,不要因为恐慌而去购买高价食物!” 连续说了三遍,面前这近两百号面色惶急的人才将信将疑地看向杨铸,纷纷犹豫着放下了手中的泡面和袋装面包。 就在一旁海草怪担心的目光中,两个面容凶恶的汉子不出所料地出现在了杨铸面前。 杨铸摸了摸脸上的几处尚未消散的淤青,亮了亮手上的臂套,然后无所谓地笑了笑,这几天,自己被这票子利欲熏心的家伙们揍的次数还少么? 切,10块钱一袋的泡面,5块钱一个的面包,亏你丫的也卖的出来! 挂着轻蔑的笑容,杨铸挺着脖子,就等着拳头落下来了,反正这伙人暂时还没有抄家伙砍人的勇气,怕什么!? 就在杨铸闭目等着挨揍的时候…… “那边的,干什么!?”几声嘶哑的吼声,制止了两个汉子的逞凶。 见到一身淤泥的李明和几个志愿者赶过来,两人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痰,然后抱着装满食物的箱子和包的钞票抱头鼠窜。 ………… “老李头,谢了!”杨铸等到东风大卡把货拉过来之后,从兜里掏出开瓶器,开了瓶汽水递了过去,然后看着海草怪熟练地给每个人发放一瓶汽水、一盒午餐肉和两根火腿肠,并且指点他们怎么去往正规的避难营地。 哎~又是一帮子自发性出逃的民众,这段时间看的多了,真不知道他们为毛不主动跟当地官员和武警取得联系。 “话说,现在城里面的群众撤离的怎么样了?”杨铸一边布置着警戒条维持秩序,一边随口问道。 “哎~!工作开展的很困难啊,无论我们和政府领导们怎么做工作,好多人还是不愿意离开。”提起这个,李明的脸上挂满愁容。 杨铸远眺了一眼水深至少有个1米的九江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几天又下了几场大雨,这些人怎么还抱有侥幸心理? 正想吐槽几句,杨铸肩膀上的对讲机沙沙几声,传来了保老四的声音: “这里是巡查4组的保老四,这里是巡查4组的保老四;” “现在我们位于jj市北城边的xx镇上,发现有未撤出的居民被困在房顶,请求附近的人支援!” “特别说明,这里的地势低洼,水深已经超过2米,我们缺乏对应的救援工具!我们缺乏对应的救援工具!” 对讲机里的话音刚落,李明就按下了对讲机:“这里有车,我和杨铸去物资中心借艘皮划艇然后赶过去,你们记得安抚好群众。” 杨铸皱了皱眉:“上次防汛大会的时候,总指挥不是说过了么,没有指挥部的命令,志愿者不得随意涉险救助群众,而是上报给部队,由部队执行任务。” 李明一口气将手里的汽水喝完,骂骂咧咧地说道:“涉险个p!没听到现在水深只有2米么,且不说今天没有下雨,就算下雨了,这种顺手做掉的事情你好意思麻烦部队?人家从凌晨三点就出发进程去搬运各种重要机械物资,算算时间,体力早就透支了,换你你放忍心让那些年纪比你还小上好几岁,连续三天每天睡觉不超过4小时的娃娃兵被这么点破事劳神费力的?” 杨铸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也懒得跟他掰扯下去,翻身上了大卡车,然后跟着李明驾车向防汛物资申领处驶去。 这几天以来,似乎受到那一群群绿色身影的影响,李明仿佛回到了在部队时候的状态,每天至少连轴转上十三四个小时不说,但凡是遇到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绝不二话,挽着袖子就上,似乎在这一刻,他扔掉了销售科长的外衣,仅仅留下战士李明和党员李明这两个身份。 …………………… 40分钟后, 划桨划得双臂酸软的杨铸喘着粗气把皮划艇死死系在红砖房的铁窗条上,该死的,为毛今天都不下雨了,这水流还是这么湍急? 看了看战战兢兢在屋顶上坐着的一对母女,又看了看足足有近3米的高度差,杨铸对着正在脱鞋的李明说道:“老李头,自己注意点,小心滑瓦!……实在不行,我上!” 这种跟八九十年代公共厕所一模一样的红转房,上面的瓦片都是不着任何粘合剂直接摆上去的,连续下了这么多天雨,瓦片之间的摩擦系数肯定大为下降,但凡稍微受点外力,很有可能就一大片一大片地滑下来,届时攀登的人极容易因为重力不稳向后摔倒,轻则屁股开花,重则摔倒后脑勺直接gaover。 李明匀了一口气,笑骂道:“你小子看不起谁呢,这种房子,老子爬过的比你见过的还多!” 说完,示意杨铸压稳皮划艇,深吸一口气,然后一个纵跃,双手牢牢抓住红砖砌成的十字通风口上,左脚再一蹬,双脚上位,也稳稳地落在了十字口上。 接下来,李明试了试瓦片的受力程度,娴熟地把一大片瓦片扫了下来,试了试露出来的那根约有半只巴掌宽、三四厘米厚木梁的坚韧程度,然后一翻身,便宛如一只大号青蛙一样地趴在房顶,四肢并用,把路途上的瓦片全扫了出去,只留下一根根黄黑色的木梁。 杨铸知道,这是为了防止那对母女踩到瓦片滑下来。 虽然李明嘴巴上牛皮冲天,但是动作上却很小心,足足花了五六分钟才爬到了那对母女面前,然后一手抱着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边示意母亲跟着自己走。 看见李明已经到达了边檐,杨铸拿出绳子抛了上去,李明迅速地拿起绳子在木梁上缠了几圈,然后打上死结,而另一头,杨铸把绳子在腰上缠得死死的,然后双脚在皮划艇朝着墙壁相反方向的内侧抵紧,一个倒身…… 顿时,绳子两头蹦的紧紧的。 看着杨铸打出了ok的手势,李明背起了母亲,左手保着女孩,取下袖套缠住右掌,就这么宛如电影里的特工一样,仅凭着右手的力量就这么滑了下来。 嘶~! 在李明开始滑的那一刻,杨铸感觉自己的老腰被一股巨大的拉力几乎拦腰折断,然后下一秒,一个黑影就这么径直地扑在自己脸上,撞的头晕眼花之余,鼻子的酸爽难以言喻。 “喂,小子,没事?”喘着粗气的李明扶起那对母女后,对着留着鼻血的杨铸说道。 “没事!”杨铸咬咬切齿地说道,心里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这货试试满脸开花的滋味! “成,没事就好,赶紧的,把人家送回去,坝上一堆子事呢!”李明制止了母亲的千恩万谢,操起了船桨对杨铸说道。 “喂,老李头,要不要这么拼命?算了,你先歇着,我一个人划。”杨铸看了看李明满是血泡和划痕的右手,三个加一起足足有300斤,滑行的时间虽然短,但产生的摩擦力和热量却绝对不低。 “切!就你小子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个人划的话不得等到明天去了?”李明一脸鄙夷地看着杨铸,然后悄悄地把右手往划艇外藏了藏…… 第三十三章 日记 1998年7月18日,大雨。 就在昨晚十一点,九江的第二次洪峰出现了,接到通知后,全体志愿者全部从帐篷里爬起来,都跑到了坝上,心惊胆战地准备着任何意外。 站在坝上,看着探照灯下那令人眼晕的湍急洪流,感受着脚下那大地的颤抖,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 嗯……看着那几个冒着生命危险站在江边做流量测计的水利局工作人员,我忽然有所感悟,不是所有英雄都是站在幕前的。 顺便记一下: 凌晨1点,宜昌洪峰流量达到了立方米秒; 早上8点,沙市洪峰水位4400米, …………………… 1998年7月21日,大雨。 今天晚上,李科长狠狠发了半个小时的脾气,眼睛红红的,好吓人。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有些人怎么想的。 国家每天都在播放这次洪灾的新闻,而那些本地官员以及我们这些志愿者把嗓子都说哑,就差给他们跪下了,可是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死活不肯离开这座城? 是故土难离?还是基于人类惰性的侥幸心理?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我们这批志愿者7x12小时的不懈努力下,不仅仅是受灾民众、连当地的官员对我们也开始友善起来了。 嗯,李科长当初说得对,患难之下见真情,我们这么拼命地无偿付出,总不是所有人都会无动于衷的。 ……………… 1998年7月22日,雨。 “大灾之时,最见人性”——这是杨组长这几天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今天早上,那伙人又开始大张旗鼓地拉着各种食品饮料到处高价售卖了,里面有几个人有些眼熟,是曾经动手打过杨组长的人,都是些坏人! 而且他们又涨价了,一袋泡面竟然被卖到了15块钱,一瓶纯净水也卖到5块,最夸张的是,阿莫西林也被卖到了3块钱1片,3块钱一片啊!他们怎么不干脆去抢!? 但是我想不通,这已经是往常价格地十倍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捧着钱去买? 明明各个安置区都有发放的食品饮料的,而且量也很足啊,难不成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吃饱? 还有,最让我生气的是,里面竟然有我们厂的汽水和肉联厂的火腿肠。明明记得林厂长说过,我们的这批物资都是捐赠的,不会卖出一分钱。 我问杨组长为什么会这样,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然后又说出了那句天天挂嘴上的话:“大灾之时,最见人性!” 嗯,我觉得,杨组长当时的表情是……讥讽! ……………… 1998年7月23日,雨。 说曹操,曹操就到;昨天日记里刚写林厂长,林厂长今天就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前几天他去了哪儿,但今天,他的确回来了。 嗯,跟着他一起回来还有其他各个志愿者小队的人,虽然据说还有一半的人留在原地,但现在九江这边我们和肉联厂足足有300多号人了。 不过,林厂长的表情不是很好,李科长的表情也不是很好,杨组长的表情也不好。 我隐隐感觉,好像会发生什么大事。 ……………… 1998年7月23日,大雨。 今天杨组长又跑去附近的镇子里救人了,他最近好像救人有些上瘾,动不动就拉着小石头他们往城边跑,小石头的长官也不批评他们,奇了怪了。 对了,小石头是89团的一名武警,年纪小小的,还没有我大,也不知道杨组长为什么跟他这么投缘。 当然,我并没有怪杨组长的意思,幸好杨组长和小石头他们去的及时,要不然教室的墙壁一倒塌,那七八个些孩子和那两个老师肯定会受伤。 话说,不是政府下休学通知了么?为什么镇上的小学里还会有学生? 还有,那些教室的质量真差,全都是用泥巴粘合的红砖,差评! ……………… 1998年7月24日,大雨 从电视上看到,今天长江上游出现第三次洪峰了。宜昌洪峰流量立方米秒。 好吓人,比上一次洪峰要还要厉害。 不过今天杨组长不肯让我上堤坝,我不知道九江坝上是什么样子。 我就奇了怪了,这段时间天天新闻上都是在报道宜昌和沙市,按林厂长的性格,应该把大量的志愿者调到那边去啊,怎么反而全部缩在了九江。 莫非……林厂长是怕自家职工有个闪失? ……………… 1998年7月26日,大雨。 昨天晚上,不,是今天凌晨,长江石首至武汉河段实施封航了。 而且今天早上一起来,广播就说了,江西、湖南两个省份依据《防洪法》宣布进入紧急防汛期。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不过,据说城里还有十几万人没有挪窝;算了,见怪不怪了,也许是那些人住的地势比较高,洪水淹不到呢? 不过想到今早上在九江城里看见的那名交警,我又推翻了刚才的想法, 明明城里没什么车辆了,明明积水已经淹到他的腰了, 他却还在那里认真地站着,跟随着红绿灯一丝不苟地打手势。 他,还有他们……到底在坚持什么? ……………… 1998年7月27日,大雨。 武汉至小池口河段也实施封航了。 连续这么多天雨,再加上没有地方洗澡,我感觉自己的身上要发霉了; 还有杨组长,他还好意思说我身上臭,也不闻闻他自己身上,那个味…… 算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免得影响食欲。 不过杨组长今天又被打了,这次有点狠,眼睛都肿得眯成一条线了。 我也曾劝过他,既然那些人有背景,咱犯不着非要跟他们正面呛。 杨组长却说,如果遇到这种发国难财的人不当面呛一呛,他怕他以后念头通达不了。 念头通达不了? 不太懂。 ……………… 1998年7月28日,大雨。 来这边视察了。 远远地看到了他老人家一眼,跟电视上的一样,面目很温和, 只不过……老人家的眉头皱的好深。 ……………… 1998年7月29日,雨。 最近九江来了好多记者,逢人就拍, 我们厂由于人多,制服也统一,感觉记者很爱拍我们,说实话,还是有些耽误工作的。 不过清漪姐看起来挺高兴的,在给迁移的群众发放物资的时候,笑的更好看了。 嗯……不过杨组长似乎挺讨厌面对镜头的,有两个记者拍他,他都是直接跑掉。 嘻嘻,这点跟我倒是挺像呢。 不过林厂长倒是把李科长拉了出来,逼着他接受两个记者的全程跟踪采访,这两个记者貌似跟林厂长很熟的样子。 哈哈,当时李科长的表情真精彩! ……………… 1998年7月30日,大雨。 厂里又运了一批物资过来,据杨组长说,咱们厂将近一个月的产能全砸进来了,算是捐赠超标。 而且今天林厂长把所有会电焊的同事们全召集起来,开始焊接一个个的大铁笼,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对了,下午杨组长跟李科长狠狠吵了一架,接着李科长又跑到防汛指挥室里也吵了一架,但是我没听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只是隐隐听到什么“车”、“船”、“麻袋”之类的字眼。 算了,还是杨组长说的对,我就是个傻丫头,复杂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想才好。 ……………… 1998年8月1日,大雨。 今天是建军节,但是估计连坝上的军哥哥们也不会记得这个节日,面对着不知道算不算洪峰的大水,大家都累晕了。 还有,晚上睡觉前听广播,hub省jy县合镇垸溃决。当地的防汛指挥部紧急调动2000名解放军、武警和公安干警,动用150多艘冲锋舟、橡皮船,全力抢救,并空投1万件救生衣进行抢救,不过即便如此,在抢险中依然有19名解放军武警牺牲。 还有,武汉上游的牌洲湾也出现了溃口,听说连着一名叫高建成在内的指导员,有20多名武警在这次抢险中牺牲。 听到这两个消息后,我的心情很沉重,为什么要在建军节发生这种事? ……………… 1998年8月2日,大雨。 中午,我们收到了国家防总发出《关于及时转移危险地带人员加强大堤防守的紧急通知》, 要求我们必须把保证人民群众生命安全放在首位,及时转移危险地区群众,同时要重点加强长江干堤、重点圩垸堤防和重要城区堤防的防守。 九江堤坝也在重点防守的名单里,有了国家的文件,想必那些死活不肯走的人再也没法子拖着了? 还有,下午跟杨组长疏通人流的时候,他忽然问我会不会游泳,当我告诉他我不会游泳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只是再三叮嘱我千万不要靠近堤坝100米。 嗯……他是觉得我太倒霉,生怕一个飞浪扑过来,把我卷走么? ……………… 1998年8月6日,大雨 又来了,不过去的是武汉,也难怪,现在湖北的汛情要远比我们这里严峻的多。 说实话,虽然很害怕,但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厂里不把大量的志愿者布置到武汉那边呢?明明那边才更需要人手才对。 不过今天杨组长的表情很严肃,时不时地对着天空发呆,然后晚上的时候明明他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却依然连续吃了3罐午餐肉,还逼着我和李科长也要吃这么多。 看着一脸严厉逼着我和李科长早早入睡的杨科长,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莫非……杨组长的第六感告诉他,明天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三十四章 裂岸 1998年8月7日中午1220。 细数至今,长江高位奔涌,已经蓄势50余天了。 杨铸穿着雨衣,一脸焦躁地不断在四号闸和五号闸之间不断巡视。 “是哪?到底是哪?”大半个月来瘦了足足10斤的他双眼赤红,眼睛瞟过一个又一个可能发生异常的坝体。 “小子,你丫的一大早就逼着我把所有人志愿者组织起来,备好棉被和铁笼到底干什么?”李明声音嘶哑的厉害,不满地瞅着这小子。 “让你做就做,哪那么多废话!?”杨铸头也不抬,语气里充满狂躁。 李明一噎,这家伙吃枪药了?不过看着杨铸那一脸的憔悴,他悻悻地撇了撇嘴,年轻人就是心理素质差,都说了让你注意休息,别整天胡思乱想了,这下好了,连轴转了大半个月,心理开始承受不住了? “小李,你先过来一下,中青报的贺记者想要采访你。”远远的,林雄招了招手,大声喊道。 切!这些记者整天跟采访来采访去,烦死了! 被耽误工作的李明一脸不耐,但没法子,这些东西是当初既定的计划,林厂长自己不愿意出头,非要拿自己顶包,还能怎么着,去就去。 “你小子注意点安全!”李明有些严肃地交代了一声,便唉声叹气地朝着记者的方向走去。 啪! 暴雨中,一阵巨浪拍打在堤面,溅起宽达六七米的水幕,然后将岸边的杨铸浇成落汤鸡。 杨铸习以为常地摸了摸脑袋上的水,看了看离坝面只有一米左右的水位,又看了看无数官兵扛着沙袋不断加固着的防洪墙,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接近45万立方秒的水流量啊,虽然光从数据上来看,没有下游宜昌等地的61万立方秒瞧着恐怖,但是……。 “这位同志,这里很危险,请赶紧下去。”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铸一扭头,却发现是几个巡坝的武警战士,领头的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不过一下子却分不清到底是253团的还是89团的。 “几位同志来的正好,赶紧的,跟我走!”看到来人,杨铸不惊反喜,连忙招了招手,一副不容置驳的语气。 几名武警面面相觑,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天天见到那身蓝色工服,自己差点就以为眼前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小领导了。 看见几人杵在原地不动,杨铸眼睛一瞪,语气严厉了起来:“赶紧的,耽误了事你负责啊!?” 大家同属于防汛指挥部管辖下的一员,这段时间处下来,这些武警战士对汽水厂这伙人的印象也挺好,因此听见杨铸说的严重,现在又是灾情在前,几名武警也顾不上这么多,立刻小跑着跟了上来:“发生了什么事?” 杨铸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没去解释:“你、你、你,负责这一段的堤坝,每人20米观测范围,一旦发现坝体上有任何异常,马上叫我。” “还有你。”杨铸指着剩下的那名武警:“赶紧回去,像你们上级通报一声,再去拉个二三十号人过来,全部按照我说的法子,给我把4号闸和5号闸这段的坝体看好喽!” 那名武警听见杨铸这么说,疑惑之余,脸上的表情更严肃:“同志,麻烦你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杨铸脸色阴沉的厉害:“你把情况上报给你们上级,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 听见杨铸这么说,那名武警顿时明白了什么,于是立即转身,朝着大本营跑去。 杨铸看着那名以百米冲刺速度奔跑的武警,叹了一口气;大半个月前,自从李明把那几块水泥交上去以后,4-5号闸这块的坝体就成了重点关注对象,没日没夜地加固起防洪墙来。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长江历经了三次洪峰,而九江段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地渡过去之后,再加上周边城市的涝情委实有些严重,于是指挥部的领导们开始有些犹豫起来了——九江段毕竟出于长江上游,虽然坝体建的委实有些问题,但它所需要面对的洪水压力远远小于下游的宜昌武汉等地区啊。 于是在两相取舍间,大量的人力被派往城市里救人、搬运物资,而坝体上只有等到洪峰快形成的时候才集中巩固。 至于说为什么杨铸不让李明调一批子志愿者上来…… 一来毕竟大家其实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到时候发生险情,杨铸真不敢确定这票人会不会拉后腿,甚至有人因为应对不及时,当场丧命。 二来,大家虽然一腔热血,但毕竟彼此间是同事关系,如果没有尚方宝剑,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听从一个后辈小毛孩的调遣? ……………… 武警官兵们出动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黑压压的五六十号官兵就列着整齐的队伍跑了过来,然后分出一半人,以每人20米的负责范围开始观测起大坝来;另外的一半人则是如同工蚁一样不断地将身上的沙包紧紧垒在防洪墙旁边,对墙体进行再次加固。 “杨铸同志,请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在通报姓名后,一名姓黄的武警领导紧紧盯着杨铸。 杨铸地看了看手表:13:09,然后在坝口上焦急地不断扫来扫去,随口敷衍道:“我第六感很强,今天早上起来我一直心绪不宁,因此肯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姓黄的领导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怒气,即便是大家这段时间像超负荷的机器一样每天连轴转个不停,但手里面紧急的工作依旧做都做不完,你小子大张旗鼓地要了几十号人过来,原本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结果就告诉我你是第六感来了? 重重地哼了一声,姓黄的领导就要拂袖而去时,十多米外,一个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的声音传来:“报告领导,这边发现异常!” 黄姓领导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询问时,杨铸却如同兔子一般冲了过去,顺着那名武警战士的手指一看,却是防洪墙眼可见地裂开了一丝缝,不断的有浑浊的江水往外渗了出来。 仅仅3秒钟,一条缝变成两条,10秒之后变成三条,然后噗地一下,一块水泥被蹦了出来,一股牙签似的水流喷射出来。 死死按住这个小洞口,杨铸扭头大喊:“这里出现泡泉,所有人过来加固墙体!” 接着又按下对讲机的按钮:“这里是杨铸,4-5号闸中段出现泡泉,赶紧用最快的速度把钢板、聚氨酯胶和瞬干胶拿过来!” 听到杨铸的命令,周边所有的武警都冲了过来,操起沙包就开始累,不一会就累到了半人多高。 三分钟后,当墙面的泡泉喷射出来的水流变成手指母粗的时候,保老四和另外两个志愿者者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 “手放开,我先封住破口!”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老工人掏出一根纤细的钢棍,估了估洞口大小,然后在钢条前方抹了一团硅胶似的东西,接着直接粗暴地把钢棍往洞口一插,顿时,泡泉口的出水就小了一大截。 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钢棍捅进去一小半后,老工人狠狠喘了一口气:“洞不是直的,需要灌封。” 说完把钢棍往外一抽,那团如胶似的东西却留在了防洪墙体里面,然后老工人熟练地把灭火器瓶似的灌胶器功率开到最大,就这么不管呲在脸上的浑浊江水,把灌胶器的口子直接卡在破口里,嗤嗤地喷射起聚氨酯胶来, 足足2分钟,就在聚氨酯胶与江水的对喷中,漏水逐渐小了起来,直至消失不见。 看到泡泉消失,众人顾不得那一地的的恶心浑浊和刺鼻的化学味道,纷纷欢呼起来。 老工人艰难地转过身来:“小许,我衣服被粘合剂弄了一身,动不了了,下面的交给你了!” 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工人点点头,指挥着武警把钢板贴在有破洞的防洪墙上,然后嗤嗤地喷了厚厚一层速干胶。 静静瞪了一会,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连着杨铸在内的一伙人长长喘了一口气,然后不顾形象地瘫倒在地。 “哈哈哈,还是工人有力量,这会咱的贡献没比武汉的王占成老哥差多少?”老工人笑的很得意。 “那是,洪师傅这会立了大功了,要不是有您在,指不定这防洪墙就溃了!”姓许的工人翘了大拇指。 “不过,还是林厂长有远见,老早就准备了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我当时还纳闷呢,我们大老远地带这些东西有啥用,又不是过来盖房子。”保老四一脸佩服。 杨铸笑了笑,当初在出发之前,并不是科班出身的自己想了好几个晚上,于是靠着自己的yy,胡乱想了这个法子,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有点用的嘛! 看了看表,现在是13:35分,正好是原本轨迹中6米溃坝的时间。 貌似……这场悲剧真的被制止了?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小动作就避免了这场特大洪水中最惨烈一幕的发生,杨铸心里免不了一丝得意。 10分钟后,杨铸和保老四一起,扶着行动不便地洪师傅往营地走去。 正走到一半时,忽然听见坝上有人大喊:“泡泉又出现了,赶紧呼叫支援!” 杨铸等人回头望去,却见原本被修补过的坝体不远处,又是一注拳头粗细的水柱喷出,然后直径肉眼可见地变成半米……1米…… 短短三分钟,就变到了3米粗细,无数刚被塞进去的棉被又被喷了出来。 “哗~!”正当杨铸等人奋力奔跑到一半时,一片墙面正式倒塌,决口已达六米左右。 在杨铸等人绝望的眼神中,两名武警战士如同没有重量的洋娃娃一样,被涌入的洪水狠狠拍到地上。 九江大坝,决堤了…… 第三十五章 沉车 临时营房里,李明对着镜头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丝笑脸,继青年报之后,应对着第二家媒体。 “李科长,我听说你们泉城汽水厂不但捐赠了30万箱汽水,是么?”一个女记者手持话筒,微笑着问道。 “嗯,是的,这是我们厂一个月的产能,其实我们也很想多捐一点,但是产能跟不上了。”虽然这不是第一次面对镜头了,但李明依旧有些拘束。 “那我还听说贵厂组织了近五百号党员志愿者赶赴各受灾现场进行人道救助,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这么不惜代价的远赴千里?”或许是不太满意上级的安排,女记者不动声色地给李明埋了颗雷。 李明皱了皱眉,竖起两根手指头:“第一,这近500名志愿者并不全是我们泉城汽水厂的,里面有300人隶属于泉城肉联厂。” “第二,我是共产党员,我们这近500号志愿者基本也都是党员,一批子华夏共产党员在祖国遇到困难的时候,从齐鲁赶赴全国各地的受灾现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非要给出个原因,我只能说,我们依旧记得曾经在党旗下宣过的誓。这,就是原因!” 女记者柳眉微不可查地挑了挑,这是在大唱赞歌呢,还是真的这么想? “哦?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贵厂在几个月前,经营还很困难,我想知道,你们付出那么多,甚至影响了企业的正常运行,厂里面的职工有什么看法?”女记者又挖了个坑。 李明心中越发不耐烦,洪灾当前,你这个记者同志怎么尽问些有的没的问题? 不过想起林厂长的交代,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厂里大部分的职工还是很支持的,我们作为一个国营企业……” 话刚说到一半,李明忽然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侧耳倾听: “决堤了!决堤了!所有人赶快上来帮忙!”外面的惊叫声隐隐传来。 坏了!出大事了! 李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赶。 “哎哎~!李科长,刚才的问题还没回答完呢,那另外一部分职工呢?”女记者冒着大雨追了上来。 焦急地看着堤上乱麻麻的人群,李明脸色阴沉地快挤出水来:“记者同志,堤坝上出了状况,我得赶过去帮忙,麻烦让一下!” 女记者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是这套,这些国营企业的领导们,每逢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开始耍花枪,别说九江这么久都没出啥问题了,就算真的出现问题,那么多武警和志愿者,差你一个人上去指手画脚? 看见女记者依旧死缠不休,而摄像师扛着大大的机器如影随形,李明看了看远处隐隐泄进来的江水,急怒之下,一巴掌拍掉了女记者的话筒,再一巴掌掀翻了摄像师的机器。 正当两人被李明的行为惊的大脑一片空白时,李明伸手死死拽住摄像师的胳膊往前走去:“td都什么时候了,就只知道采访、采访!你既然有这么副好身板,干嘛不为抗洪出把力?” “走,跟我去抢险去!” 女记者呆呆地看着如同死狗般被拖着远去的摄像师,又看了看倒在泥浆里,依旧没有关掉的摄像机,心里一发狠,使出全身力气扛起了满是污渍的机器,踉踉跄跄地朝着李明消失的方向追去。 丫的,老娘不发威当我是只病猫? 好,我倒想看看,你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货色是怎么丑态百出的! ……………… 已经扩宽到80米的缺口处,洪流显得比在江里暴戾了许多,以高于九江城44米高的落差之势,硬生生冲刷出了一片新的泽地。 “渣土袋!渣土袋!赶紧给我投进去堵住缺口!”姓黄的武官口中不断地发出指令,身先士卒,扛起一袋渣土袋投了进去。 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杨铸等人二话不说,立马跑到几十米外的临时物资中转点去扛起一袋渣土袋,然后拿出吃奶的劲往缺口处跑。 不得不说,这将近200斤重的袋子抗在身上,是杨铸两辈子加起来从未体验过的经历,才跑了短短两个来回,他就觉得肺部如同炸裂开来的难受,肩膀上更是如同被针扎似的疼得厉害。 虽然很想吐槽这渣土袋的重量配比不符合人体力学,但杨铸也知道,这么湍急的洪流,只有重量足够的东西,才能起到那么一丝丝作用。 呸!都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拼上这老腰跟胳膊硬上呗! 被脚下泥泞滑了个狗吃屎的杨铸,看着身边扛着渣土袋急匆匆掠过的武警战士,心中的狠劲被激发了出来。 正当他吃力地把掉下来的渣土袋重新甩在肩上时,脚下又是一个踉跄,一只粗糙的老手稳稳地扶住了他:“扛渣土袋时,身子重心要低,多用腰腿的力量,不要硬甩,这样子很容伤到自己。” 杨铸回头一看,却是李明这老小子,只见他稳稳当当地扛着一袋渣土,旁边还有一个愁眉苦脸的年轻人,看那被泥浆弄的到处是污渍的衣服,看起来颇有些眼生。 实在没有力气跟这货拉家常,杨铸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动着有些发软的双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缺口处奔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武警官兵和志愿者冲了上来,短短十多分钟内,缺口处被投下了足足上千袋渣土。 “这样下去不行!”姓黄的武官看着甫一下水就被冲走的渣土袋,脸色阴沉地可怕。 “去!把我们团的卡车开过来,把它推下去!”姓黄的武官咬了咬牙。 “营长,那辆卡车可是团里的宝贝,你可不能乱来啊,让弟兄们再试一下,我就不相信,永远都堵不住这缺口!”身边的小武警急的都快哭了。 现在的华夏,不单是部队,武警部队也穷的叮当响,一个团里拢共就那么几辆老爷卡车,平日宝贝似地供着,连刮花一下漆都要被狠狠吃顿数落,现在竟然要把卡车推进江里,这一下谁能接受? “闭嘴!执行命令,团长那里我自己会去认罪的!”黄营长一声厉喝。 看见营长主意已决,小武警心疼地抹着眼泪朝着营地跑去。 不到十分钟,一辆东风卡车就停在了决口处,几十名武警一齐使力,顿时,这辆他们心目中的宝贝疙瘩便没入了江里。 看见卡车入水,一旁的黄营长眼角心疼地跳了两下,但看见决口处的水流一下子小了许多,眉头却又微微舒开了些许。 “我们是人民武警,我们是人民武警!值得的,值得的!”黄营长的嘴巴轻轻地龛合,不断地对着自己说。 黄营长的心情稍微放松些许,下一秒,他的心就深深揪了起来。 只见湍流的洪水下,还有14浮在水面的卡车缓缓被冲离了原本的位置,顺着洪流朝着江心飘去。 “下令让官兵们加快渣土袋的搬运速度,一定要把决口堵上!”看着白白牺牲了一辆卡车,黄营长一口牙齿差点咬碎。 ……………… 半个小时后,防汛指挥部的所有领导都赶到了决口附近。 “报告总指挥,渣土袋的库存告急,请求帮助!”一名脸上全是泥浆的武警战士打了个报告。 “什么?十多万个渣土袋这么快就没了?”总指挥脸上有些惊怒。 “报告!袋子还有很多,但是泥土和石块不够用了!”战士回复到。 “那就去挖啊!这点事还用跑过来请示!?”总指挥狠狠瞪了他一眼。 “可是……可是附近全都是水泥地,我们连jj市委大院的土都取完了”战士有些委屈。 “那就往袋子里装大米和煤炭,总之,什么能装进去就装什么!”总指挥皱了下眉,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到领命而去的战士,总指挥有些心痛,部队赶过来还需要三四个小时,自己手里面的物资有限,只希望……这个缺口不是个无底洞才好。 就在总指挥转过身,与身边的专家们讨论起对策的时候。 “不行,如果光靠渣土袋,很难把决口堵住。”喘着粗气的李明把一袋渣土倒进决口处,然后转过身对着黄营长说道。 “不行也得行!我们总不能放着身后的九江城不管!”黄营长误会了他的意思,一脸怒气。 “我的意思是,光靠渣土袋不够,咱们得沉点大东西!”李明摇摇头。 黄营长叹了口气,一脸阴沉:“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咱们连军车沉下去了,没有用啊!” “后来我们也试过把路过的水泥泵船开过来,打算沉船堵口,但泵船刚靠近便被冲走,还撞塌了附近一座厂房。” 李明摇摇头:“我刚才想过了,水流太急,小型船只很难靠近决口;而军车之所以没用,是因为上面是空的,车辆自身重量不足,浮力却太大,起不到该有的作用。” 听李明这么一点,黄营长顿时明白过来了,一咬牙:“成,我再去求团长分我一辆军车试试。” 一直皱眉看着决口的李明加了句:“速度要快,我看着这段墙面越来越危险了,而且连续近一个小时的高强度作业,现在大家的体力都开始透支,我怕……” 话音刚落, “轰轰~”!决口处防洪墙坍塌,惊涛裂岸,洪水以每秒至少400立方速度朝着九江西区的方向冲去,而刚才正在填渣土袋的几名武警士兵连反应都没有,径直被无情洪流吞没。 看着自己手下的活蹦乱跳的战士就这么没了,黄营长龇牙欲裂,转身就要朝总指挥所在的地方跑去,李明却一把拉住他。 对着黄营长怒疑相加的表情,李明咬了咬牙:“情况紧急,你这一来一回的腰耽误不少时间。” “这样……用我们的车!” 黄营长一口拒绝:“不行,我们有纪律,不能抢夺群众的财产!” 李明恶狠狠地呸了一下:“狗p的抢夺,是老子们自愿的,抗洪当前,少在那婆婆妈妈的!” 说完,就连通了对话机:“这里是李明,这里是李明,现在我命令,赶紧把东风大卡开到决口处来,记得,要装满物资的那种!” 看见李明这副做派,黄营长又是气恼又是感动,狠狠给了他肩上一锤:“你只是个科长,一辆东风大卡值不少钱,事后你们厂长能放过你?” 在一旁摄像小伙难以理解的疑惑中,李明哈哈一笑:“管球他的,事后大不了让他把老子一撸到底,反正老子也不稀罕科长这个位置!” 三分钟后,一辆满载着汽水的东风大卡停在了决口处,然后在司机肉痛到无法呼吸的眼神中,李明率先领头,与几十名官兵一起,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车子退了下去。 “哗!” 与上一辆军车不同,这一次的推车造成了不小的动静,一阵高达3米的水幕把李明和黄营长浇成了黄汤鸡。 仔细观察了下,果然如同李明所说,载满汽水,重达至少接近20顿的卡车一沉下,决口处的水流量至少下降了13,虽然车子隐约还是被江里的洪流带的微微晃动,但肯定在短时间内无法被冲走。 大喜之下,黄营长赶紧下令:“快快快!趁着这个宝贵机会,赶紧把沉车方位的坝口堵上!” 看见无数武警战士的前赴后继下,那些投进去的麻袋果然有至少14没被冲走,李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现在我们厂在这里的车子就那么一辆,剩下的都跑回去拉货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有车的话,他会一股脑全部投进去。 正当黄营长被这货的豪言壮语惊的怀疑自己耳朵的时候,一个沙哑的厉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还有肉联厂的两辆厢车么?” 李明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咂了咂嘴:“小子,你在呛我?” 杨铸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都这时候了,你觉得我还有呛你的心情?” 李明皱了皱眉:“可是肉联厂的司机未必听我调度啊!” 杨铸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角度:“可是现在营地里,咱们的人比他们多啊!” 李明一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货,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狠狠锤了锤他肩膀:“成!反正老子已经私自做主沉了一辆车了,也不在乎再去当一回土匪!” “不过话说在前啊,老子回去后肯定要受处分的,你小子欠我的钱每个月可不能赖着!” 杨铸哈哈一笑,两人勾肩搭背地朝着营地走去…… 第三十七章 断货 (嗯,第三十六章进小黑屋了,大家先跳着看着,如果出不来的话……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网上搜一下关于九江段抗洪的视频资料,上一章讲的是正是子弟兵抗洪救灾的故事,资料反而远比文字震撼。) 虽然后续还有许多救援工作需要去做,但在某人的怂恿下,李明还是向林雄提出了返厂的建议。 理由很简单,最危险的光景已经过去了,未来几个月内不会再有强降雨,自己留在这的最大理由已经不在了。 况且随着全国各地赶赴九江的志愿者越来越多,已经很出风头的泉城汽水厂就没必要留在这了——所谓过犹不及,有时候,不懂得让出表现机会的人是要被上眼药的。 于是林厂长和李明以及另外几个小组长跟指挥部的领导们很是缅怀了一下共同奋战的峥嵘岁月后,便在他们很有些欣赏的眼光中拂身离去。 摇摇晃晃地坐在肉联厂重新支援过来的新车上,杨铸闭上眼,开始发起呆来。 98年这次特大洪水对后世的影响非常深远,撇去深层次的东西别的不说,后世人们闭着眼睛数出来的改变就有三个: 第一,很大程度上影响和推动了三峡工程的立项,极大地保障了长江流域的水流安全,使得后世即便再遭遇特大洪水,也远远不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第二、子弟兵们的无畏表现,深深烙印在了全国民众的心里,并且获得了所有人的衷心拥护;打那以后起,无论发生多大的灾害,只要子弟兵一出现,国人就会如同看见定海神针似的吃下一颗定心丸,这种发自灵魂的信任感,给某些下水沟里的计划带来了极大地阻挠。 第三、98年抗洪里的无数光辉事迹,如同一颗颗温暖的种子,默默地埋进了人们心里的深处,正是有着这些种子,在祖国商业逻辑和普世价值都处于钜变时期成长起来的许多人,才不至于变得那么冷漠,后世里备受人们心疼的年轻消防官兵们之所以那么奋不顾身,很难说里面受了多少抗洪事迹的影响。 哎……江湖虽远,但希望以后真的有机会跟那名救了自己的小战士喝喝酒。 杨铸默默想到。 ……………… 而此时,泉城的积水已经退去,在家里憋了快两个月的人们发泄式地在外面闲逛,很晚都不肯回家,于是很自然地,重新开张的夜市成了他们必去之处。 而在人数比完日足足多了一倍的各地夜市里,一些摊主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硬生生搬来了电视支在那,然后把频道所在tv-1和齐鲁卫视。 此刻在电视的画面上,正播放着抗洪救灾过程中的一些感人事迹和人物专题。 很快,一些让泉城人很眼熟的蓝色制服出现在画面上: 画面1:“捐赠的这批子物资是我们厂和肉联厂一个月几乎所有的产能了,如果不够,我们会继续生产、继续捐,直到受灾群众们不需要了为止!”林雄一脸义正言辞 画面2:“厂子丢了这么多效益职工会不会有怨言?我觉得记者同志你想多了,我们是国营企业,所有员工在入职的第一天就知道,我们不是单纯为了效益而存在的,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担负着沉甸甸的社会责任,祖国大灾之际,我们就算困难个一两个月又怎么了?都是齐鲁汉子,少吃几顿饿不死!”洪师傅带着不以为然的笑意。 画面3:“我是共产党员,一批子华夏共产党员在祖国遇到困难的时候,从齐鲁赶赴全国各地的受灾现场,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非要给出个原因,我只能说,我们依旧记得曾经在党旗下宣过的誓。这,就是原因!”李明一脸的严肃 画面4:“记者同志,堤坝上出了状况,我得赶过去帮忙,麻烦让一下!”李明面沉如水。 画面5:“td都什么时候了,就只知道采访、采访!你丫的分不清轻重缓急啊!?给老子滚!” “还有你,你既然有这么副好身板,干嘛不为抗洪出把力?赶紧的,跟我一起扛渣土袋去!” 在地面沾染上泥浆的画面,依然记录着李明狂怒到狰狞的表情。 画面6:摇摇晃晃的画面,记录着泥猴般的李明、摄影师吃力地扛着200斤的麻袋飞奔的画面,脖子上的青筋和被磨出血的肩膀与淤泥混染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画面7:伴随着一声惊呼,满头是血的李明被众人从驾驶室拉了出来,然后趴在地上干呕不已,而那有一小半悬在坝外的车身和瘪的不成样子的车头,让人寒毛都竖了起来。 画面8:十几辆印着汽水厂和肉联厂logo的大车一辆接一辆地沉入江中,林雄一脸严肃:“首长,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调几辆过来!” 画面9:“额……如果非要说私心,那我的确有,我希望让全国民众看一看我们齐鲁人的风采;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每逢华夏大地遭受苦难之时,能站出来的不只有献出百万英魂,挺住了民族脊梁的川人和以一腔热血上荐轩辕的湘人——我们齐鲁汉子,也不是孬种!”头上裹着纱布的李明情绪有些激动,最后的一句话,几乎是吼着出来地。 ……………… 看着tv专门给出来5分钟的精彩剪辑,又看了一遍齐鲁卫视足足20分钟的人物专访,一帮子食客在触目惊心之余,忍不住心情激荡起来。 “泉城汽水厂,好样的!咱们齐鲁人,不是孬种!!”不知道是谁,当场嚎了一嗓子。 顿时,两个、三个……所有人都振臂狂呼起来,一些心思敏感的小姑娘还当场落下了热泪。 “老板,给我来一件泉城汽水!老子今晚上不喝酒了!td,泉城汽水厂和肉联厂做了回英雄,给咱们齐鲁人涨了回脸,咱怎么说也不能亏了他们!”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脸狂躁。 “老板,我也要3瓶,另外,给我来10串火腿肠,先说明啊,不是肉联厂的不要!”另一个中年汉子防贼似地盯着老板,生怕他掉包成其它牌子。 “老板,这里要6瓶泉城汽水,另外再来8串午餐肉和5跟火腿肠,也是只要肉联厂的!”一个年轻女孩也开始点餐。 “老板……” ……………… 于是,当蓬头垢面的李明和杨铸等人刚一回到厂,立即就被一堆苦等许久的老板堵成了沙丁鱼罐头。 “李科长,还有没有货,有货的话赶紧给我批5000件应应急啊!” “滚一边去,5000件也好意思抢头?李科长,我这里要3万件,现在各个超市都都断货了啊!” “杨小哥,你可得帮帮我啊,赶紧给我批200件,不,100件也成,没有你们的汽水,那些客人压根底就不肯落座啊!” “是啊是啊,杨小哥,你也分我100件,眼瞅着我都3天没生意了,还有肉联厂那边,能不能劳烦你也帮我要点午餐肉和火腿肠?” “李科长,赶紧的啊,别愣着了,大不了我多掏点钱还不行么?实在不行,我按2级批发价进个2万件先应应急?” “要不这样,李科长,我先把货款给你,就按照2级批发价走,我要1万件,就这么定了!” “哎哎,就当只有你身上揣钱了是?李科长,我也要1万件,这是货款!”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批老板后,李明狠狠喘了一口气,然后盯着桌子上那一堆乱糟糟的钞票发呆。 “嘶~!我说小子,这些老板是不是吃错药了?”尚不清楚情况的李明觉得自己肯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呵呵,这些老板有没有吃错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那破车上被摇了整整两天,再不放我回去洗澡,然后好好吃一顿,我就得去医院开药了!”杨铸有气无力地闻了闻自己的腋下,然后脑门有些发晕。 “啧啧,算了,现在没心情想这些,我先打电话让财务科的人过来把这些钱统计下,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个三天三夜,nnd,到时候谁敢吵我我就揍谁!” 杨铸翻了个白眼,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还三天三夜?就厂子现在这一摊子事,你今天能顺利地躺在床板上就算你赢! 第三十八章 夏米尔 “那个……杨组长,我能不能在你这洗澡?”海草怪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 “咦?你们宿舍不能洗了?”正在擦头的杨铸有些好奇看着这货,如果没记错的话,四人间也有浴室啊。 “这个……我们是太阳能的,每天能提供的热水有限,现在已经没有热水了。”海草怪嘴巴不由自主地瘪了起来。 杨铸恍然,女生职工宿舍一栋楼拢共就在楼顶安装了2台太阳能设备,储能有限,而且上这几天虽然没有下雨了,但天气总是晴不晴阴不阴的,那两台设备能弄出来的热水不多;再加上今天回厂的人一大堆,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因此只要稍微晚点,那肯定享受不到热水了。 “成,我这里是用电的,不过刚才我才洗了个澡,箱里的热水大概只有一半了,要不你坐着多等等,半小时后应该就能全热了。”杨铸一个屁股坐在沙发上,把身子舒服地半蜷起来。 “不用,不用,我洗澡很快的,半箱热水够了!”海草怪连忙摆手,她现在身上的那股馊味连自己都快忍受不了,要真等上半小时,眼前的这个坏人肯定少不了挤兑自己。 “随便你。”杨铸耸耸肩,转而琢磨起一会吃点啥犒劳犒劳自己。 结果海草怪才进去不到五分钟,杨铸的宿舍门又被敲开,打开一看,却是校花同学。 “喂,杨铸,今天晚上他们打算搞一个小规模的庆功聚餐,你要不要去参加?”校花不断地拿手篦着依旧有些湿漉的头发,神情略有困顿。 “小规模的庆功聚餐?都有谁?”杨铸一听就知道这是个非官方聚餐。 “嗯,有涂丽丽、保老四等几个同学,还有沈主任……”校花陆陆续续说了七八个人名,除去那几个老同学外,其余都是这次抗洪任务中的一些小领导。 “不去!”对于这种无效社交,杨铸兴致缺缺,直接拒绝。 “杨铸,我知道你有才华,但适当地搞好同事关系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大家共同奋战了这么久,也都算战友了,你去一下怎么了?”校花的柳眉微微皱起,有些嗔怪地看着杨铸。 杨铸笑了笑,就你这小心思,别说那帮子老油条了,就连我都看得出来。 战友?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就这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负责后勤的你们又没经历过同生共死,也配叫战友? 或许这些人在大是大非上无愧于他们自己的身份,但是在日常工作的小细节里……你还是省省心,他们不会就因为这么段交情,成为你想要的助力的。 “太累了,没心思,而且我答应了青措,一会带她吃好吃的,你自己去!”杨铸随口杜撰了一个理由。 话音刚落, “啊?杨组长,你答应我什么了?”海草怪就这么垂着湿哒哒的头发推开卫生间走了出来,一脸疑惑。 看着这货万年不变的肥大运动衫和被遮住了一大半的脸,知晓这货身材水平的杨铸脑子里忽然想起了kof里的夏米尔,随即眼睛一亮:“我答应你陪你去玩游戏,然后去吃涮羊肉的啊!” 看着杨铸猛着朝自己使眼色,海草怪为难地看了一眼万清猗,然后结结巴巴地点头:“哦、哦,是这样的。” 校花同学翻了个白眼,对海草怪性子了如指掌的她如何不知道这是杨铸摆明了拿她当挡箭牌? 不过既然死活不愿意去,万清猗也不想勉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扫了杨铸一眼后,便蹬蹬蹬地远去了。 “那个……杨组长,清漪姐会不会生我的气啊?”海草怪有些紧张,也有点沮丧。 “放心啦,她要升起,也是生我的气,跟你没关系。”杨铸一脸无所谓。 “走了!你不是说想去玩游戏么,赶紧出发啦!”想到新玩具,杨铸颇有些急不可耐。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不是骗清漪姐的么?”海草怪有些懵。 “安啦,安啦,咱们没骗她,你就是想去玩游戏,赶紧出来,我陪你去!”杨铸率先跨出房门,然后一脸不耐烦地催促。 啊??海草怪一下子脑子有些乱。 看见这货站在原地凌乱,杨铸直接拉着她的手把她拽了出来,然后把房门一关。 “出发!”杨铸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 泉城顺景街的某个商场三楼。 看着电玩城里的一排排街机,海草怪有些紧张地东张西望。 虽然这里是泉城最繁华的地带,但是……为什么总感觉有些害怕? 看着一堆堆或兴奋地大呼小叫,或输了狠狠拍机器咒骂的玩家,海草怪咽了咽口水。 “走了走了,带你去玩kof去!”杨铸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游戏币,走了过来。 丫丫的,这里的物价真贵,竟然1块钱2个币,要不是担心这丫头,外面小游戏厅里1块钱6个的币不香么? 作为当下最受欢迎的街机游戏,电玩城里的kof97自然很多,再加上现在既不是周末也不是晚上,杨铸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空闲的机子。 投了一个币,单用一个克拉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一路通关灭了大蛇后,稍微过了把瘾的杨铸又投了个币,开始教这丫头怎么玩。 “这是轻拳、这是轻腿……” “这是方向杆,既可以操控角色的走向,使用技能时,也需要方向杆和按键一起配合。” “诺,这是超必杀,等到有能量豆的时候先用摇杆快速地摇左半圈再摇个右半圈,接着马上按重拳……你看这就出来了!” 在小丫头足足浪费了6个币,并且在杨铸把着自己的手连续教了二十多分钟后,面红耳赤的海草怪才终于稍微会一点了。 “ok,既然简单的操作你基本都会了,那下一步就要重点练几个角色了,这样遇到人家挑战的时候,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一穿三。” “可是这些角色我都不不熟悉啊。”海草怪半个小时下来,也对这款在当下堪称画面华丽的游戏起了兴趣。 “嗯,这样,我给你指定几个角色,你好好练就成。”杨铸脸上憋着坏笑。 “第一个是板泉尤莉,年纪小,脑子又不太好使,跟你差不离!”杨铸在海草怪委屈的眼神中,帮她选了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 “第二个是不知火舞,嗯,kof里人气最高女性角色,嘿嘿,跟你也很像哦!”海草怪看着画面上那衣着暴露的女忍者,面红耳赤之余,窘地快把脑袋垂到了地上,这年头,在齐鲁的农村和国企的主流价值观里,身材太过丰满可并不是什么加分项。 “第三个是夏米尔,嗯……我个人觉得她跟你很像嘛,完全可以把她当做你的本命英雄。”杨铸看着海草怪一脸怪笑,接着又使出秘笈,调出来缠绕着雷光的真夏米尔。 海草怪看着画面上那个有着两幅面孔,身材好到爆炸,但是一头刘海遮住了半张脸的漂亮女性角色,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那个……我、我怎么会跟她像呢?”海草怪紧张地有些结巴。 杨铸瞟了瞟她身上的肥大运动服,又扫了扫她那快把整张脸挡住的乱发,撇了撇嘴:“你说呢!?” 看见杨铸似乎只是在说自己的那一头乱发,海草怪顿时松了一口气。 ………… 接下来的三个多小时, 在电玩城里又玩了雷电、街霸、三国志等一众当下热门游戏的两人才在海草怪肉痛的自责中走了出来。 “这里怎么这么贵?一个下午就用掉了快20块钱,明明我们也没用多少币的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用掉了大半游戏币的海草怪小脸都有些泛白。 “我说小丫头,难得进城玩一次,至于为那么点钱难受成这样么?又不是你掏钱,你心疼啥?”杨铸最见不得这丫头这副扣扣搜搜的模样。 “可是、可是你这么花钱,我看着也心疼啊,省着点总是好的。”海草怪弱弱地说道,声音微不可闻。 杨铸撇撇嘴,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年代,光靠省那点死工资有毛用,古话说的好,有钱不花王八蛋。 “走!顺景这边有家羊肉馆不错,咱们去吃涮羊肉去,我告诉你,一边涮着羊肉,一边配着驴肉火烧和凉菜,那滋味,绝了!”饥肠辘辘的杨铸说着说着,嘴角流出了晶莹的口水。 啊?? 还要在这里吃涮羊肉? 被这边高昂物价整的有点心理阴影的海草怪想到可能又是近百快钱丢出去,心疼的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 第三十九章 你这么阴险,你家里知道么 回厂已经一个星期了。 在这一个星期里,与全厂职工的满脸兴奋不同,生产科的科长急的想跳楼。 随着泉城汽水厂的事迹被tv报出来后,齐鲁各地电视台也纷纷跟进,一时间,这个中等规模的省字头国企竟然和肉联厂一起成了整个齐鲁的明星企业。 知晓了这次泉城汽水厂捐献数目巨大,损失惨重的现状后,各个部门及本土企业纷纷以员工福利的借口,向泉城汽水厂投下了巨量订货单。 而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这些订单虽然多,但在彼此心知肚明下,是可以往后缓个两三个月交货的。 但那些挥舞着钞票上门的进货商们投下的订单可就真的要了他的老命了。 随着舆论的发酵,齐鲁人在地域荣誉感爆棚之下产生的冲动消费,使得泉城汽水的需求量成了一个天文数字。 每个终端老板,尤其是餐饮一系的老板苦不堪言,听到没有泉城汽水,至少有一半的本地客户抬脚就走,你去劝他们换种饮料还不成,但凡你敢劝,他们就会指着鼻子骂你不配做齐鲁人,连自己家的企业都不照顾,遇到性子躁的,说不定还会给你两拳。 在市场倒逼下,泉城汽水在进货商眼中成了一种堪比硬通货般的存在,只要手里有这东西,你甚至可以逼着那些终端老板答应你的配货方案。 于是乎,这些眼里冒着绿光的商人们每天挥舞着钞票,围堵在销售科和生产科门口求爷爷告奶奶地要求进货,投下来的单子别说这个月了,能不能在年底之前生产出来还是个大大的问号。 ………… 李明有些狼狈地钻进自己办公室,然后通过电话把杨铸叫了进来。 “小子,你说我怎么这么憋屈?以前销量不好我发愁,可现在销量太好了,我更发愁,哎……现在可咋整?”李明愁眉苦脸地抱怨到。 就在前天,发生了进货商哄抢事件,对方在厂门口安排了三十多号人,把出厂装满汽水的货车团团围住,然后甩下厚厚几叠钞票后,直接把两车的汽水全部搬空。为此,林雄还狠狠把安全科的科长和生产科的科长叫到办公室狠狠骂了一下午。 “还能怎整,瞎整呗!”杨铸毫不客气地拉开李明办公桌抽屉,取出钥匙打开他身后的铁柜,然后翻箱倒柜起来。 “喂喂喂,小子,你不是挺能耐么,倒是帮我想个法啊!?林厂长可是下命令了的。”李明对杨铸抢夺自己珍藏的行为熟视无睹。 “切!多大点事啊,至于愁成这样么?”杨铸欣喜地把一盒铁观音抱在怀里,然后一脸鄙视地看着这货,有好货还不早点拿出来,一点也不主动! “哦?你有法子?赶紧说出来啊!”李明眼睛一亮,双手习以为常地关上身后铁柜。 “这有多难?整个齐鲁这么多经营困难的饮料厂,让他们帮着我们生产不就行了,oe听过没?”杨铸从门缝里探了探外面,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样子。 听到杨铸这话,李明开始认真思考起来,oe(贴牌生产)他自然知道,事实上,这两年这种行为并不罕见,自己家的汽水说白了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个牌子,在配方上委实不能说有啥秘方,如果真要生产,别说那些正规工厂了,路边的小作坊都能给你仿制出八九不离十的口味来。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可是……”李明有些踌躇。 “切,你是在担心后面的重组计划??”杨铸一眼就看出看出了这货的疑虑。 李明点点头,就林厂长透漏出来的内容,这次重组的动作不小,并且现在已经由上面牵头开始找各家谈话了,如果林厂长同意了这次oe计划,以现在和未来的订单需求来看,最起码要两个中型饮料厂开组了马力长期生产才够。 可是如此一来,会不会让上面觉得自己在拉山头给自己增加砝码,逼的他们重新分一次蛋糕? 听到这货的疑虑,杨铸撇撇嘴:“老李头,不是我说你,作为一个党员,你愿意服从上面的安排是好事,可是……我瞧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上面真正的想法!” 李明一瞪眼,不乐意了:“你小子少瞧不起人,上面无非就是不愿意见到因为民营资本的介入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因此把一些运营情况不好的国企跟我们这些效益还不错的企业重组成一家新公司么?” 杨铸嗤笑一声:“然后呢?重组以后继续这样不温不火地慢性死亡,等待着下一次重组?” 李明沉默了一会,这正是林厂长这段时间深深忧虑的事情。 重组后,即便是剥离掉部分不良资产,猛然膨胀了几倍的员工数量,必然会给原本运营情况还算良好的主体带来沉重的的财政压力。 如此也就罢了,但在合并为一个新的公司之后,复杂的人事关系内耗和管理上的扯皮才是最要命的事——在利益归属、山头派别、工作习惯、资历自矜、思维惯性等等综合因素下,政令不通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在这个市场竞争越发激烈的年代,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画地自萌的情况,泉城汽水厂被硬生生拖死是迟早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李明隐隐猜到了杨铸话里的意思。 杨铸叹了口气:“这十多年来见过那么多失败案例后,国企之间重组后会发生什么样的破事你以为上面不知道?” “可是就算知道了他们也没多少法子,无数的例子告诉他们,这种重组案,如果想要企业最终能顺利活下去,无非就两种法子;” “第一种,通过提高企业的国家战略地位,从而把自己的字头往上提一提,有了更高一级的行政空缺,把核心管理团队行政提级后,自然就可以通过强硬的手段把企业的各个脉络打通,使其能够实现最基本的正常运作。” “不过很可惜,咱们厂属于快饮料行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跟咱们一起重组的那些个企业也都属于快消品领域,这种领域的企业,除非你市场规模做到了极致,不然行政提级的事情想也别想。” 李明点点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汽水厂跟“战略地位”四个字委实沾不上边。 杨铸继续说道:“第二种呢……就是只能寄希望在重组过程中天降猛男;既有能力,也有魄力,在大家彼此行政平级的条件下,通过种种正当手段把那些人治的服服帖帖的,然后带领着重组后的企业一路飞奔。” “哼哼,咱们厂从几个月前的半死不活到现在的小有名气。所以你猜,上面会不会对林厂长有了一些别的期待?” 李明这会算是琢磨出味道来了:“你小子是打算让林厂长养匪自重!?” 杨铸狠狠呸了一声:“你丫的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养匪自重!?这叫狭天子以令诸侯!” “哼哼,说到底,企业还是要靠利润吃饭的。” “如果我估测的不错,重组的一票子企业中,咱们汽水的业务规模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也就是说,重组之后的较长时间里,新公司主要是靠着咱们的汽水养活的;” “所以,只要逐渐把咱们产能朝着oe的那些工厂转移,并且在合同结算条款上动点小心思,再配上咱们原本就搞的经销商计划……” “嘿嘿,到时候,你要是听话,那咱们自然愿意寅吃卯粮,厚着脸提前向那些经销商和代工工厂提前要点货款来养活企业;” “你要是真的给我马五马六的……哼哼,对不起,一切按照合同走!” 看着杨铸脸上的笑容,李明想到几千张嘴堵在门口,朝着那些人嗷嗷喊饿的画面,不由打了个冷战,啧啧两声:“你小子……我就好奇了,你长这么阴险,你家里知道么?” 杨铸脸上一黑,狠狠呸了这货一脸,然后拉开办公室的门,挤出一副被骂后的委屈模样,冲破层层进货商,在一众同事幸灾乐祸的眼光中,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