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御史,开局痛斥女帝》 第1章 让你见识一下御史的热情 如意元年六月,大凉神都。 宣政殿内,一袭深青色官服的唐灿站在朝官的末尾,遥望皇位上的女帝元殇,眼神平淡,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呵,这娘们儿越来越昏庸,国将不国,真好。” 一年前,他穿越平行世界,成为时任大凉宰相唐雎之子。 本以为可以就此过上“吃喝不愁、天天开啪”没羞没臊的美好生活,哪想到刚过几天好日子,亲爹唐雎就被酷吏侯封抓走,一夜之间构陷冤死,宰相之子从凤凰变成鸡。 万幸年纪小,唐雎的门生故旧想方设法的护着,这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如今,朝会继续。 “圣上!” 刚刚回朝的淮南道刺史赵永康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淮南道连年受灾,滁、和、申三州近两年颗粒无收,臣请圣上恩准今夏税粮暂缓。” “不行。”女帝元殇一脸漠然,不假思索的否决:“一百万两税银,中秋之前不能运抵京师,赵永康你就在淮南道给自己寻一块墓地。” 群臣心中凛然,眼中流出不忍。 “圣上!淮南百姓无以为生,卖子求生不在少数,再这么下去,恐怕……恐怕就要赤地千里,人相食啊!”赵永康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声音不大,振聋发聩! “大胆!”元殇面色一沉,冷声说道:“赵永康,你可是在威胁朕!” “臣……臣不敢。” 赵永康颓然的低下头,眼角多了一抹泪光:“臣……恳请圣上暂缓税粮,实在不行……圣上许他们捕食鱼虾也好,至少……至少也给百姓们一条生路啊……” 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一直微眯着眼的当朝宰相谢安石睁开眼睛,躬身行礼:“臣,附议。” 在他之后,一众文臣纷纷出列,正色附议。 就连一向风评极差的梁王高元一,此时也拱了拱手,浑身肥肉颤抖:“臣,请圣上三思。” 唐灿远远的看着冷漠的元殇,心中自语:“等你死了,我去你坟头骂死你,再给你的墓碑上刻上一柱擎天……” 事实上,淮南水患只是一个引线。 真正令群臣不得不劝谏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女帝元殇近来愈发昏聩。 遇灾不赈,生活奢靡,大兴土木,宠信奸妄,宠幸面首,盲目礼佛。 基本上,昏君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仅最近两年,先是花费巨资在神都修建万象神宫,继而又在全国各地修建行宫,一年花费,不知几千万两白银! 更离谱的是,因为她崇佛,竟然在几个月之前下旨禁令天下百姓捕食鱼虾! 元殇挑了挑眉,眉宇间一股杀机隐现,漠然道:“诸卿可是觉得朕怜惜生灵,心肠太软?” 文武百官,脸色一僵,全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刚刚还在劝谏的谢安石、高元一等人,马上识趣的不再言语。 有胆小的,更是忙不迭的跪下,连称:“臣等不敢。” 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侯封等酷吏记在心上。 到时候,革职下狱都是轻的…… “呵,一群没骨气的玩意儿。” 唐灿心中嗤笑了声,眼中闪过鄙夷。 “你为什么不劝谏?” 耳畔忽然响起毫无感情的声音。 幻听? “哦,原来你和他们一样,也是怕死。不,你比他们还怕死。哦……原来你是这样……有意思……有意思……” 奇怪的声音,不断响起。 唐灿挑了挑眉,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 “谏客系统绑定成功。” “系统推送任务:为淮南道百姓请命。” “系统奖励:死而复生一次。” 紧跟着,唐灿就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多了一部看起来很大、很厚的书。 书册已然翻开。 第一页,第一行,写着刚刚说过的任务和奖励。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既然这样……那就来,姓元的,咱俩好好掰扯掰扯! 深吸了一口气,唐灿站直了身体,朗声说道:“对!圣上宅心仁厚,绝对是天下第一大善人!” 这是拍马屁? 文武百官,听到忽然响起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回头,搜寻声音的主人。 看到是唐灿之后,顿时恍然大悟。 毕竟,他能从犯官之子摇身一变成为肃政台监察御史,靠的就是拍马屁。 皇位上,女帝元殇眼角闪过一丝欣慰。 唐灿走出角落,信步走到大殿中间,与女帝对视:“就是不知道圣上每餐必吃羊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杀生害命?” “有没有想过淮南道数万百姓喝风吃土,家破人亡?” 咚! 声若惊雷。 偌大朝堂,瞬间雅雀无声! 文武百官,全都呆住了。 一个个只觉得头皮发麻! “住在民脂民膏建成的宫殿,吃着人血馒头,圣上你夜里就不做噩梦吗?” “圣上……果然无愧是千古第一……昏君!” “昏君”两个字,更是咬字清晰,掷地有声! 谢安石和赵永康等人,不禁动容。 此子言之有理,有乃父之风……呸,此子是大逆不道! 同样认为女帝做法不妥的官员不在少数,但是……他们不敢说。 更不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昏君”这两个字。 一个个脸色难看,盯着地面,希望能找到一个大点的缝隙,可以让他们可以钻进去避难。 女帝元殇眼神冰冷,面无表情的看着唐灿,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大胆!” 酷吏侯封一声爆喝,打破宁静。 “一个犯官之子,也敢在朝堂中大放厥词,还不赶快将他拿下!” 殿中侍卫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直接出手! 就在他的手刚刚抓住唐灿的手臂,还没来得及发力,女帝冰冷的声音响起:“退下。” “是。” 侍卫低喝一声,闪身去了一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可惜了,落在女帝的手上,侯封一定会让这个胆大的小御史生不如死。 女帝起身,莲步轻移。 在群臣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唐灿的身前站定。 唐灿直视女帝逼人的目光,面色坦然,嘴唇动了动,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看口型,似乎在说:挺大。 元殇神色骤变,面若寒霜! 哼! 离得近的几个人,被这一声轻哼,吓的背后冷汗横流,腿肚子都哆嗦。 元殇脸色更冷,大袖中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倒是还有几句。” 唐灿轻笑一声,开口如连珠炮一般:“淮南道民风淳朴,百姓勤劳,历朝历代,都是鱼米之乡。” “可是现在,淮南道如人间炼狱!” “朝廷不出钱粮赈济灾民就算了,你他娘的竟然还要一群饿着肚子的百姓缴纳一百万两税粮!” “你要疯,你要逼着百姓造反吗!” 他竟然敢出口成脏! 群臣嘴角抽搐。 元殇眼前发黑。 “庙堂人才济济,文有谢相、武有李药师!但是你呢!” “左一个侯封,右一个周兴,中间还来个陈瑛,让本来应该把心思放在如何治理国家的朝臣每天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入冤狱!” “家父唐雎的事情,你这么快就忘了?” 群臣的心情,有些复杂。 实话实说,唐灿的这番话他们也想说,但是不敢,更不敢像唐灿这样,“昏君”、“造反”张口既来。 此时此刻,唐灿表现出来的气度,让他们敬佩。 然而,只是敬佩。 毕竟,他们还怕死。 偌大朝堂,寂静无声。 就连酷吏侯封,梁王高元一等一向自认胆大妄为的几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唐灿怡然不惧,昂首挺立,一脸淡然的看着女帝:“我想,你篡位称帝,总不是为了亡国?” “咯咯。” 女帝忽然笑了。 白皙的脸颊上,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很可爱。 紧接着,她的右手抬起。 啪! 一声清脆,唐灿的脸颊上一个鲜红的掌印格外清晰! 第2章 这是怜香惜玉 “恭喜宿主完成推送任务,系统奖励死而复生一次。” 唐灿回过神,咧嘴笑道:“怜香惜玉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还是提醒圣上一句,若是不想亡国,还是应该擦亮眼睛,不要这么瞎!” 嘎吱吱! 元殇牙关紧咬,脸色铁青,发出渗人的声音。 无数朝臣,更是屏住呼吸,生怕殃及池鱼。 朝堂,死一般的沉寂。 俄顷。 “大胆!” “圣上,此子不思感恩,竟大言不惭,实乃大不敬,当斩立决,以儆效尤!” 侯封等酷吏反应过来,率先发难,其他朝臣紧随其后,纷纷开口呵斥。 一个个,恨不得直接用唾沫淹死唐灿。 偌大朝堂,只剩下谢安石、高元一、李药师等少数几人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元殇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唐灿。 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有些复杂的情绪。 像是……怀念? 众人错愕之际,元殇心情平复,语气平淡:“你本言官,既敢劝谏,朕便饶你一命。” 一众朝臣,神色一怔。 以前圣上杀的言官不少啊,怎么今天转了性了? 难道说……因为唐灿长得俊俏? 一直等到元殇转身回到皇位上坐下,群臣仍是没有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朕给你一个机会,许你戴罪立功。” “呵~我何罪之有?” 唐灿嗤笑一声,一脸不屑:“这朝堂上,最大的罪人,就是你!倘若不是你骄奢淫逸、大兴土木、盲目礼佛,除了正事不干什么事儿都干,天下何至于如此!” 这感觉,还挺爽的~ 一众文武,脸色难看,心跳仿佛都停止了一样。 这个唐灿,也太狠了! 变着花样的骂,难道他是一心求死? 元殇眼中杀意再现! 身为古往今来第一个以女子之身荣登大宝的皇帝,她当然明白自己的做法有不当之处。 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甚至延续大凉皇朝,有些事这些是必须要做。 天下兴亡,不破不立…… 唐灿屡次挑衅,已经触及她的逆鳞,女帝忍无可忍,冷声喝道:“你想死,朕成全你!” “人生自古谁无死,阴间静候大凉亡。”唐灿一脸淡定。 这…… 朝堂上的文武群臣,又呆住了。 便是盛怒之中的元殇,也因为唐灿忽然扔出来的两句诗,不由得怔了一下。 此子……似乎有些歪才? 唯有酷吏侯封不为所动,桀桀怪笑的走到唐灿身旁,伸手一把扣住唐灿的手臂,怪声怪气的笑道:“唐御史,你运气好啊……” 就在这时,女帝忽然开口:“罢了。” 侯封手上动作一顿,转过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女帝。 谢安石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不解。 “文死谏,武死战。” 元殇高坐皇位,居高临下的凝视唐灿:“你既死谏,朕便纳谏,看看你除了口舌之能,还有什么本事。” “你与赵永康一路去往淮南道,赈济灾民、筹措税粮,做得好,朕既往不咎。” “做不好,朕会让你知道欺君罔上的下场。” “还不赶快领旨谢恩。”侯封咬牙切齿的喝道。 唐灿眉头微皱。 俄顷,轻笑一声,一脸欣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圣上总算悬崖勒马。” “倘若能够继续纳谏,重整国事,不再骄奢无度、大兴土木,群臣齐心,何愁不能国泰民安。” 还敢胡说! 女帝美眸之中再次闪过杀机,咬牙切齿:“有些话,还是等你处置好淮南道之事再说。来人,杖二十,逐出宫门!” 侯封顿时大喜,眼中带着嗜血的兴奋,一脸狞笑将唐灿押了下去。 殿内。 谢安石和李药师对视一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女帝刚刚表现,令他们看到了一丝劝谏的希望。 “圣上,张弛有度,才能收放自如。” “朕自有计较,无需多言。” 女帝元殇心情再度平复,直接终止话题。 俄顷,无人再说话,自然散朝。 曾几何时,她是朝臣们口中的一代明君。 但是最近几年,先是重用酷吏、痴迷礼佛,又残害自己和先皇的子嗣,继而更是大兴土木修建万象神宫和数十座行宫,昏招迭出,令朝堂一度混乱。 …… 皇城,鸾台。 谢安石刚刚回来坐下,就有小吏进来禀报:“谢相,淮南道刺史赵永康求见。” 谢安石沉吟了一下,右手食指在书案上点了记下,接着提笔,刷刷点点,写了几个字:“送给他。” “是。” 小吏当即拿着字条离开。 俄顷,去而复返,低声回禀:“谢相,赵永康走了。” “嗯。” 谢安石淡淡的答应一声,端起茶碗,不再言语。 小吏识趣,当即退了出去。 房门重新关上,谢安石叹了口气。 今上崇佛,国库空虚。淮南道一事,他也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鸾台暗库,匀出五万两白银交给赵永康…… 鸾台外。 赵永康死死的攥着手中的纸条,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往凤阁而去。 俄顷,两手空空的走出凤阁,往夏部而去。 见到了李药师之后,厚着脸皮恳求:“李尚书,可否从军费中给淮南道百姓分一口粮食。”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 文昌阁。 梁王高元一满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陪着赵永康从里面走了出来。 “多谢梁王。” 赵永康对高元一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但是看在高元一给了他十万两银子的份上,这一声“谢谢”,他说的心甘情愿。 “赵刺史只要不觉得本王贪赃枉法,本王就知足了。”说话间,高元一笑了笑,脸上肥肉颤抖的更加厉害。 赵永康嘴角苦涩,说不出话。 离开文昌阁,站在皇城的端门下,赵永康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城,长叹了一口气,大步离开。 皇城端门外。 送他一路赶回长安几天没有合过眼的儿子赵漪坐在地上,倚着车轮,鼾声不断。 这一幕,令赵永康动容。 京城百官,何人不是鲜衣怒马?子孙后代,何人不是荣华富贵? 再看自己的儿子,一身打满补丁的破衣服,满身泥泞,比之神都普通百姓都不如…… “全他娘是龟孙儿!”心中苦闷,赵永康忍不住出口成脏,泄愤的一拳重重的砸在车厢上。 嘭! 赵漪一激灵,揉了揉眼睛。 看到自己的父亲脸色难看,呼吸粗重,心中顿时明白。 惨笑一声,说道:“父亲也别太难过了,淮南百姓还在等着咱们回去。” “只要回去,总能想到办法。” “实在不行,我带乡亲们去抢……” “不要胡说。”赵永康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走,随我去见见唐灿,不管怎么说,今日他在朝堂上劝谏,总是有恩于淮南。” 没人知道,在赵永康离开之后,高元一麾下不良人倾巢而出,查抄了神都的几处青楼、会馆,罚没财产无数…… 第3章 谁敢找小爷要钱 神都,皇城以东,洛水河畔,承福坊。 “你们想做什么?” 唐灿杵着横刀,扶着门框,强忍屁股的疼痛,看着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冲到院子里的几个地痞无赖。 “也没什么,欠债还钱,哥几个今天就是来要账的。” 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混混一脸贱笑:“喏,麻烦唐公子看看,这是欠条。” 唐灿挑了挑眉,并没有接过欠条的打算:“我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 “哎呀,可没说唐公子你欠咱们钱了。”混混嘴角戏谑,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不是令尊欠的嘛。” 一听这话,唐灿心如明镜。 这几个地痞,准是来找茬的。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侯封或者其他酷吏的安排的。 “是吗?” 唐灿不动声色,一脸认真的说道:“那你们去找他要就行了。” 唐雎早就死了,找他要,去哪要? 几个地痞无赖听出唐灿的言外之意,瞬间翻脸:“少废话,赶紧拿钱!不然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其中两人,更是从腰间抽出短刀,凶神恶煞的朝唐灿比比划划。 “来,朝这儿来!” 唐灿不退反进,一仰头,指着自己的脖子:“对准了,就朝这儿来!你特么的要是不来,就是个没卵子的阉货!” 这个世界,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唐灿不要命的举动,倒是把几个地痞流氓吓了一跳。 本来以为他在侯封亲自监刑的情况下挨了二十庭杖,怎么也该吓破了胆才是,没想到竟然还这么硬气! 迟疑之际,唐灿冷声喝道:“我数三个数,不走的话,后果自负!” 混混脸色变了变,不过马上狞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钱就拿东西,哥几个上手,挑值钱的拿!” “好嘞!” 几个混混当即答应一声,迈步就要往正房里面闯。 唐灿站在门口,咬着牙,强忍疼痛,一把抽出横刀。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又是令他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倒吸了几口凉气,这才稍稍缓和一些:“三!二!一!” “你特么吓唬谁!” 混混刚刚喊了一声,唐灿的横刀迎面劈了过去。 虽然没有什么力气,但是这一刀仍是把混混吓的踉跄倒退。 “想要账,行啊,小爷宰了你们之后,给你们烧万贯纸钱,让你们花个够!” 唐灿表情狰狞,每迈一步,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你……你要不还钱,我……我们去衙门告你!”小混混被他的样子吓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走啊,现在就去,你个瘪三,你特么要不去,你就是狗养的!” 论斗狠,这几个混混根本不是唐灿的对手。 其中一个混混,眼看情况不好,连忙凑到小头目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见官,是肯定不能见。 他们这些人,见不得光。 尤其是唐灿今天在朝堂上“大出风头”,更是不可能再去衙门招摇。 而且,他们背后的大人物,也只是命他们过来吓唬吓唬唐灿,给圣上出一口气。 至于他的性命,还是要等他离开神都去往淮南的时候…… 小头目脸色变了变,狠声说道:“哼!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衙门告状!” 说罢,几个混混转身就走。 “替我跟侯疯子、周兴、还有陈瑛那个阉货说一声,小爷最近要去淮南,没空找他们,让他们谁干的自己洗干净脖子,等小爷回来!” “还有,给小爷把门关好!” 几个混混,跨过门槛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承福坊外。 赵永康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路步行。 “十字大街以北,第二条巷子的第二间,父亲,应该是这里?”赵漪看了看,随口问了一句。 “应该是,叫门看看。”赵永康点了点头。 赵漪一边拍门,一边咕哝:“能住在这里,他还挺有钱,就是不知道这钱来路正不正。” “不要胡说。” 赵永康皱眉呵斥一声。 儿子不知道,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很清楚,唐灿的父亲唐雎为人正直、为官清廉。 这一间宅子,还是数年前唐雎的父亲拜相之时,先皇特地赏赐给他们家的。 许是女帝在唐雎枉死之后有些心软,这才没有罚没,留给了唐灿…… “父亲,是不是没在家?” 赵漪一直拍门也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问了一句。 就在这时。 院内忽然传来一阵破口大骂。 “你个王八犊子,没完没了了是!” “真当小爷不敢杀人?” “特么的,小爷今天不把你打出绿屎,就算你没吃过韭菜!” 门外,赵永康、赵漪父子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宰相唐雎的儿子,一个书香世家、官宦之后,当朝监察御史会说出来的话吗? 难道,他不应该是出口成章? 怎么……出口成脏? 不过,之前听父亲说完朝堂上的事情一直觉得唐灿属于死谏邀直名的赵漪,倒是一下子觉得这位唐御史非常对他的胃口。 愕然过后,赵永康轻咳了一声,一脸尴尬的看着门口提着横刀拧眉瞪眼的唐灿,说道:“唐御史,老夫河南道刺史赵永康,这是犬子赵漪,冒昧造访,还望见谅。” 第4章 你会死的很难看 “原来是赵刺史,误会,误会。”唐灿龇牙咧嘴的让到一旁:“来,来,快请进。” 说着话,把横刀当做拐杖,一瘸一拐的引着两个人往里走,龇牙咧嘴的招呼:“赵刺史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这多不好意思。” 然而,皮开肉绽的屁股,再次提醒他不应该乱动。 嘶…… 唐灿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形一晃,就要摔倒。 赵漪见状,三步并做两步,赶在唐灿摔倒之前,将他扶住。 “呼……” 唐灿长吁了一口气,龇牙咧嘴的说道:“让两位见笑了。” “嗨,这有什么的,我小时候让我爹打的那叫一个惨……” “咳咳!” 赵永康咳嗽两声,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这才缓缓说道:“刚刚见唐御史似乎有些气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事儿。”唐灿随口说了一遍,满不在乎的说道:“几个小混混,闹不出多大的动静。” 话虽如此,赵永康听他说完,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在朝多年,从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混成今日这般穷困潦倒封疆大吏…… 什么事儿,有什么猫腻,多多少少他都知道一些。 正所谓雪中送炭无几多,落井下石众人抬。 唐灿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 “为了淮南道之事,险些令唐御史蒙羞,实在是令某心生愧疚。”赵永康叹了口气,颇有些感同身受。 “不叫事儿,不叫事儿。” 唐灿摆了摆手,随口说道:“女帝都杀不了我,更何况这几个小瘪三?” 赵永康、赵漪父子面色变了变,脚步不由得一顿。 “倒了,倒了,倒了……” 万幸,在他摔倒之前,赵漪反应过来,一把拉住,赶紧将他扶到床上趴下,又关好了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唐御史,须知隔墙有耳。” 赵永康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醒。 “无所谓。” 赵永康苦笑一声,想到今日朝堂上唐灿的表现,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直接转移话题:“唐御史还没吃饭,老夫刚好准备了些酒菜,咱们一起吃点。” 说着话,吩咐赵漪搬了椅子在床边,摆上几味卤菜,起手倒了两杯酒。 倒酒的功夫,唐灿已经嚼了好几块肉,含糊不清的咕哝:“味道不错。” 一旁,赵漪看的眼睛都绿了,口水滴答滴答…… “你也吃啊。” “可以吗?”赵漪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赵永康点点头:“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赵漪都快两年没吃过卤肉了,此时握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夹了一片肉,放倒嘴里之后,更是感动的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与此同时,赵永康则是端起酒杯,深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这一杯酒,多谢唐御史今日直谏,我替淮南道百姓,谢过唐御史。” 说罢,赵永康仰头,一饮而尽。 “赵刺史客气了。”唐灿有些费劲的拿起酒杯,要喝还没喝,就看到赵永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酒杯。 好嘛…… 这父子俩,跟流民不相上下。 唐灿索性送个人情,笑道:“我身体不适,不能饮酒,想要以茶代酒,赵刺史以为如何?” “好,好,好。” 赵永康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又是一口,将唐灿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三个人,喝酒吃肉喝茶,不一会儿的功夫,杯盘干干净净,就连一丁点肉末都没有剩下。 “对了,今日朝堂之上我不好多问,现在没外人,你跟我说一句交底的话,淮南道到底需要多少钱?”唐灿又抿了口茶水,这才问道。 赵永康神色黯然:“今夏税银,一百万两,重修河堤,最少七十万两!再加上赈济灾民,少说也要八十万两。” 加起来,两百五十万两! “这么多?”唐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紧接着,镇定下来:“没事儿,两百五十万两换淮南道安然无恙,不亏!不过,要麻烦赵刺史你去替我给元殇那妞……” 咔嚓! 头顶有一丝脆响,唐灿猛地抬头,屋顶多了一道细微的亮光。 有人偷听?! 唐灿神色一变,随即改口:“我身体不便,只能辛苦赵刺史入宫面圣。” “你真有办法?”微醺的赵永康瞬间酒醒,激动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现在完全是司马当活马医,只要唐灿有办法,什么办法都行! 至于唐灿愿意还女帝元殇还是喊她妞,不重要。 赵漪更是放下刚刚兑了水的酒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磕的砰砰作响:“只要唐御史有办法,让我做什么都行!” 两个人,目光灼灼的望着唐灿,眼中满是希冀。 淮安道数百万百姓,就等着救命了! “嗯,一会儿我写下来,你进宫拿给……给……给圣上看,顺便跟谢相、高元一、李药师他们几个糟老头子说一声,没有他们的支持,这事儿做起来还有点麻烦。” “再一个,也省的筹了钱回来,又被她拿去大兴土木,修建行宫。” 赵永康眼中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了一声,眨了眨眼:“唐御史不可胡言乱语。” 有些话,私下说可以,但是被有心人听到,就不好了。 更何况,现在唐灿说他有办法,赵永康可不想他的办法胎死腹中,致使淮南道数万百姓遭殃…… “今上勤勉,数改弊政,广开科举,令寒门子弟亦能读书做官,实乃不可多得。而且,圣上虚心纳谏,唐御史今日在朝如此大逆不道,圣上都许你将功补过,应心存感激。”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 唐灿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纠结。 他对元殇,没有什么尊敬,只有说不清的恨意。 毕竟,要不是这个妞儿,他好好的富家公子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幅境地。 “嗯,时候不早了,我先把办法给你写出来,你也好尽快进宫。”唐灿直接转移话题。 赵漪赶紧准备纸笔。 唐灿提笔,刷刷点点,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写了一张纸的蝇头小楷,顺手递给一直在旁看着的赵永康:“拿去找那个妞……” “啊!” 赵永康赶紧大吼了一声,实在是有些怕了唐灿不断喊女帝做“妞儿”。 只是看了看上面写的内容,赵永康又是一阵头大,有些懵逼的问道:“唐御史不是玩笑?” “放心,这比我今天的劝谏都正经。” 赵永康:“……” “那我就先走一步。” “赵刺史慢走,我就不送你了,替我跟那个……” “啊!” 赵永康再次大吼一声,带着儿子,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 此时。 宫中,神龙殿。 看着跪在身前的蛛网茧主,女帝元殇脸上带着笑意,但是声音清冷:“他说的办法是什么,没有看到?” “不知。”一袭黑衣的上官婉儿身体颤抖了一下:“捉蜓郎失手,险些被发现。” 元殇眯起眼睛:“那他发现什么?” 上官婉儿低垂着头,颤声说道:“婢子不敢说。” “说。”女帝的语气不容置疑。 “唐灿大逆不道,出言不逊。” “朕已经问了你两遍了。”女帝淡淡的说了一句,伸手轻轻抚在上官婉儿额头。 上官婉儿的后背被冷汗浸湿。 说,是死。 不说的话……生不如死。 “唐灿……直呼圣上姓名。”上官婉儿小声说道。 “还有。” “他将办法写了下来,让赵刺史拿去找谢相、梁王、李侍郎等人,说是省的……省的……” “说!”女帝眼神冰冷,似乎猜到了什么。 “省的筹了钱回来……圣上挪作他用……” 元殇脸色骤变,柳眉倒竖,面若寒霜。 一时间,仿佛温度都降了不少。 跪在地上的上官婉儿瑟瑟发抖。 好你个唐灿! 朕之前就该砍了你的狗头! 阿谀奉承就算了,你现在竟然敢背后骂朕! 再说了,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就算挪用,又能怎么样! “传旨,让他入宫,朕要亲手宰了他!”女帝怒不可遏,回身就从墙壁上取下御剑,直接拔剑出鞘! 上官婉儿赶紧拦住女帝,低声劝道:“圣上不可,此事若传出去,唯恐蛛网暴露。” 元殇死死的盯着大门口。 半晌,握剑的右手一点点的松开,冷声说道:“替朕记着,不能让他死了,等到朕……亲手宰了他!” 第5章 朕怎么可能怕他 上官婉儿看着女帝终于平静下来,心中松了口气。 默默的到一旁,重新跪下。 心中开始思索,圣上会选用什么刑罚,处置唐灿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御史。 可能是凌迟,也可能是车裂。 无论哪一种,都是很难看的死法。 像他这么大逆不道的人,无论哪一种死法,似乎都有可能。 “往下说。”女帝面无表情的说道。 “赵刺史劝说他不要胡言乱说,言称圣上广开科举、虚心纳谏乃是明君所为……” 夸奖的话,上官婉儿说起来一点都不心虚。 “后来赵刺史离开承福坊,目前正在鸾台和谢相等人在一起。” 上官婉儿等了一会儿,见女帝并未开口,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 女帝面容平静,只是眉头微皱,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俄顷,轻轻叹了口气:“离宫的修建,还要加快进度,不然的话,就晚了……” “一会儿你去国库,支取一百万两,尽快送至鄜县。” “圣上,国库仅余六十万两。”上官婉儿声音颤抖:“朝会之后属下命人去查过,鸾台的暗库,也只有二十五万两。” 女帝神色一怔。 谢安石在鸾台的暗库,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的就是情况紧急的时候可以从暗库调钱。 可是现在,暗库竟然只有二十五万两。 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难道……只有去抢了吗? 抢分两种,抢民,抢国。 抢民的话,无非就是加税。 但是淮南道的惨剧,已经令她无法再肆意妄为。 倘若是再加税,恐怕就真的会像唐灿今天说的一样,民怨四起,天下大乱。 至于抢国…… 打仗需要花钱,贸然发动战事,于事无补。 心中思忖片刻,女帝皱眉问道:“你说,那个白痴的办法,会是什么?” 上官婉儿心里“咯噔”一声。 她跟着在女帝身边多年,还从未听过圣上喊一个人“白痴”。 不过说起来,倒还是挺贴切。 “属下不知,不过……谢相、梁王、李侍郎都没有主意,想来唐灿应该也没有办法?” 女帝元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行了,起来。” “是。”上官婉儿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元殇将手中宝剑归鞘,在房中又踱了几步,淡淡的说道:“依朕看,那个白痴的想法,可能是想迁徙淮南道百姓往江南、山南、河南。” “这三地,暂无水患,尚有数万顷荒地可以开垦。” “以数万百姓,换取三地银钱赎罪,难道他真是这么想的?” 女帝眉头皱起,似乎有些难以想象唐灿一个小小御史会有这么大的气度。 上官婉儿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数万人背井离乡,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有女官在外高唱:“淮南道刺史赵柬之求见!” “马上就知道了。” 女帝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轻喝一声:“候。” 话音刚落,上官婉儿直接闪身到了御案旁,一挑桌围,直接钻了进去。 之前屏退的女官、宫女,这时候也从偏门而出,各自归位。 倘若有外人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 “臣赵永康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 女帝端坐御案后,声音平淡:“怎么,赵刺史你今天借钱借够了,是来跟朕辞行的吗?” 赵永康脸色一僵,心中苦涩。 果然,没有任何事情能瞒过圣上啊…… “不是,之前圣上下旨令监察御史唐灿随臣一路返回淮南道,臣之前去见了他一面,他拟了赈灾和筹措税粮的办法,臣特来请圣上恩准。” 说着话,从袖中取出奏疏,双手托着,举过头顶。 自有女官接过,放到御案之上。 女帝翻开,目光落在纸上。 “淮南灾情,其一水患,其二缺粮,其三税银。” “此三件事,水患最重,缺粮次之,税银最轻。” “江南、河南、河东、河北、关内京畿富庶,乃筹措钱粮的关键所在。” “我朝百姓,无不视入仕光宗耀祖。” “若是别无他法,可选卖官,文散官,九品千两,八品两千两,七品四千两,以五品为限。” “倘若卖官不当,可发行国债。以谢相为首,筹建度支部,向天下士绅借钱,三年为期或五年为期,期满予付……” 元殇一点点的看下去,眼睛越来越亮。 唐灿的办法,绝对可行! “这个白痴,竟然真的有办法!”女帝低声呢喃。 令满朝文武全都束手无策的难题,一个犯官之子,竟然这么简单就提出了解决办法。 实际上,唐灿的办法,不过就是后世很常见的发行国债。 不过,这玩意儿放在大凉,绝对是先进技术。 女帝很快打定主意。 略一沉吟,轻声说道:“朕看过了,国债之法许是可行。” “你且出去候着,待谢安石、李药师、高元一他们几个来了,一并说。” 赵永康大喜过望,忙不迭的行礼谢过! 河南百姓,有救了! …… 殿内,上官婉儿在女帝轻叩御案后,重新从下面钻了出来。 “一会儿,你与他们一道商议,朕要去休息一下。” “圣上,这个……” “放心,卖官的事情,他们定然不会同意,你也无需多说。” “至于国债之事,他们已然同意。一会儿议事,照例即可。” 这…… “属下遵命。”上官婉儿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件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因为容貌与女帝相似,再加上她和女帝朝夕相处,言谈举止已经学到了七分,只要稍加化妆,足可以假乱真。 “对了,第一笔国债,发行一千万两,留二百五十万两给淮南道,剩下的钱,你知道该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修建行宫! 上官婉儿身体一僵,硬着头皮劝道:“圣上,这个恐怕……有些不妥。” “怎么?”女帝皱眉问道。 “倘若让唐灿知道,恐怕……恐怕……他又要在朝堂上闹了……” 闹,是代称。 她的真正意思,唐灿恐怕会破口大骂,甚至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女帝眼中闪过愤怒,胸口起伏! 仿佛,她已经看到唐灿立于朝堂之上,傲然挺立,昏君、亡国、造反等等词语,不断从他的口中说出。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骂的怕了,真的是,岂有此理! 女帝心中一阵恼火,恨恨的说道:“不管他!这天下钱财,本就是朕的!” “还有,去查一查他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上官婉儿苦笑不已,看着女帝消失的方向,无力的摇了摇头。 第6章 又到了他出场的时候了 数日之后。 鸾台发出圣旨,昭告天下。 由当朝宰相谢安石、梁王高元一牵头,各州县地方官配合,大凉国债第一期,正式发行。 在酷吏侯封等人的“善意”提醒下,朝中官员,纷纷带头购买! 多的买上千两,少的也要买上几百两。 民间富户,则是在地方官的“善意”提醒下,积极购买。 总体来说,推进的很顺利。 少数几个积极性不是很高的州县,在梁王高元一安排不良人去扫荡了一通,顺手又送了几个人给侯封之后,积极性提高的非常明显。 一众富商、县官,卖房、卖地,购买国债。 不然的话……人头落地,不是开玩笑的。 一个月,转瞬即逝。 大凉神都,皇城。 文官魁首谢安石,勋贵第一人高元一,非常难得的坐在凤阁之中闲谈。 “此举大善。”谢安石抿了口茶,轻声说道:“看似无解之局,唐灿轻而易举就提出办法,此子……多智近妖。” 天下间,无人曾得如此评价。 “确实是一件幸事。”高元一脸上笑容更胜,每说一个字,脸上的肥肉都要颤抖一下:“倒是没有想到,当年的无心之举,竟让世上多了一个治世之才。” 如果唐灿在,说不准会指着高元一的鼻子,破口大骂。 “倘若文昌阁中,多几个唐灿这样的人才,何愁不能天下大治?” 说话之时,高元一毫不掩饰眼中的渴望,直勾勾的盯着谢安石。 谢安石不为所动,神色古井无波,淡然说道:“唐雎与某有旧,肃政台又是本官所辖,梁王还是另寻良人。” “他又不是卖身给你了。”高元一也不气馁,依旧笑嘻嘻的调侃。 一旁,李药师哭笑不得。 他可以理解高元一和谢安石都想要唐灿。 但是如今天下,又岂是一个有些歪才的御史可解? 归根结底,还是女帝昏聩,大兴土木,重用酷吏,群臣朝不保夕,根本无心政事。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要知道,几年之前,大凉国力强盛,民间富饶,远超前朝。 想到这里,李药师不禁叹了口气。 另外两人,也是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三个人,都想到了一个人,唐灿。 “人言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不知道能不能骂醒?”高元一笑眯眯的说道。 谢安石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根本不接话。 毕竟,他和高元一没有那么熟。 交浅言深的苦头,他吃过…… “报!报!报!” 三声急报,令三个人同时色变! 李药师看到是自己手下小吏,沉声问道:“何事!” 谢安石、高元一并未开口,目光全都落在了小吏的身上。 “国库……国库……国库被洗劫,只剩下三百五十万两……”小吏战战兢兢说道。 什么! 谢安石、高元一、李药师三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李药师脸色铁青,喝道:“国库封库,任何人都不得动用,是谁敢私自调取!” “百骑司拿了圣上的手谕,硬抢。”说着话,小吏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堂堂女帝,派自己的亲军去国库抢钱,这个事儿……实在是令人……令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李药师哑口无言,只剩下苦笑。 “扑哧……” 高元一忽然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直到李药师、谢安石非常不友好的眼神全都落在他的身上,高元一这才勉强控制住笑意。 “之前唐灿让赵永康这小子传话,说小心圣上挪用,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谶,哈哈哈。” 话说一半,高元一再次忍俊不禁。 “别笑了!” 李药师沉不住气,恨道:“七百万两!那是七百万两啊!” “就算是三年期国债,没那么着急,可是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钱,到时候怎么还给百姓!” 国债,以国之名举债。 本来,这做法就有些丢人了。 这要是到时候还不起钱,不用百姓造反,大凉朝臣,通通自尽算了。 这天下,爱谁谁。 谢安石,脸色也黑了一些。 女帝胡闹,可以接受,但是不能无休止的胡闹啊! “哎呀,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嘛~”高元一笑着劝到:“要说老谢,这事儿还是怪你,当初我还提醒你暗库多留点钱,怎么样,你自己不听,后悔了?” 谢安石看都不看他,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轻声说道:“今次一共借债千万,尚余三百五十万,其中两百五十万要交给淮南,一分都不能动。国库剩下的钱,全都转入暗库。” 李药师神色微变,脱口而出:“这样国库就没钱了!” “暗库什么时候存够一千万两,国库再接着存钱。”谢安石一句话,直接下了结论。 “这……是。” 李药师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一旁,高元一又笑眯眯的说道:“老谢,要不要我借你几个人遮一遮暗库的光芒?好几十万两,可是扎眼,要是百骑司看到了,嘿嘿……” “好。”谢安石沉声答应。 “有劳梁王。”李药师向高元一拱了拱手。 他很清楚,高元一统领不良人,麾下奇人异士众多。 有他的帮助,倒是可以最大限度的确保暗库不被发现。 “药师,派人去一趟承福坊,我想唐灿应该很想知道事情的进展。”谢安石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 “哈哈,我去,我去。”高元一笑着答应下来,屁颠颠的离开凤阁。 第7章 朕要亲手宰了他 承福坊。 唐灿依旧在养伤。 “老谢不靠谱啊,给的什么破药,还说药到病除,这都多长时间了,才刚刚结痂。” 唐灿嘴里碎碎念着,心中一阵恨意升腾。 “哼!元殇,侯疯子,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能受这么重的伤,第一个罪人就是女帝元殇。 其次,酷吏侯疯子! 更何况,还有杀父之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唐灿再次咕哝了一声,随即凝神静气,看了看自己脑海之中的那一部书册。 很遗憾,号称“谏客”的系统,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只有他已经完成的第一个任务的记录。 “要不……重生一下试试?” 看着闪着金光的“死而复生”奖励,唐灿好奇心暴涨。 “算了,淮南道还不一定多热闹。” 唐灿含糊不清的又咕哝了一句,暂时放下大胆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 赵漪推门进屋,笑道:“唐兄,吃饭了。” “有什么?你把菜名给我念个三样五样的。” “没那么多三样五样的,就一样,白菜炒白菜。”赵漪翻了个白眼,随即摆了一盆水煮白菜,两碗米饭。 这一段时间,基本上都是吃这个。 一个字,穷。 “嗯?老赵不回来吃饭?” 往常,都是三副碗筷,唐灿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父亲他说有事儿,在外面吃。” “哦?”唐灿挑了挑眉,惊道:“他有钱在外面吃?” 赵漪脸一红,小声说道:“别人请客。” “那就难怪了。”唐灿露出恍然大悟。 “怎么说?” “难怪他早上不吃,合着就等着中午这一顿呢。” 赵漪实在不好意思调侃自己的亲爹,直接给唐灿夹菜,试图用吃的堵住他的嘴。 “歪,姓赵的,这白菜你有什么可谦让的,昨晚难得吃点肉,你个混球全都吃了……” “唐兄你受伤了,不能吃肉……” “少特么废话……” 两个人,相处的久了,说话随意了许多。 说说闹闹,不一会儿的功夫吃饱喝足。 赵漪收拾碗筷,唐灿则是继续闭目养神,心中开始琢磨淮南的事情。 他可以看出来,赵永康、赵漪父子很想早日返回淮南。 “按说,一个来月的时间,国债应该卖的差不多了。凭女帝的手段,这种合理的明抢,她绝对不会手软。” “淮南道只需要二百五十万两,多余的钱,倒是可以用来投资、发展基建什么的。” “不然的话,指着那个大傻妞还钱,似乎不太可能。” 想到还算有点光亮的未来,唐灿心情不错。 “可惜,这个谏客系统,也不出来耍耍贱。” 唐灿自言自语,刚刚嘀咕一声,系统的声音再度出现。 “谏客系统加载完成。” “世界:大凉王朝。” “国情:女帝昏聩,庙堂纷争,敌国觊觎,内忧外患。” “生产力:低。” “战斗力:惨。” “幸福感:弱。” “经济状况:穷。” 来自系统的提示,无情的告诉唐灿,他正在一个战五渣的世界当中。 “身为谏客,请宿主牢记御史职责,时时不忘‘文死谏’,遇见不平事,定要劝谏!” “是,是,劝谏我不怕,但是我死了咋整?”唐灿在心里嘀咕。 “系统任务奖励包括但不限于死而复生。” “那你快来个任务,我已经等不及了。” “任务随机触发。” 解释了一句之后,系统声音消失。 “不负责任啊,不负责任啊……”唐灿含糊不清的咕哝,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不过,劝谏女帝,他可以做。 尤其是,劝女帝将侯封千刀万剐,更是一件让人开心的趣事。 或者说,直接气死元殇,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正琢磨着,忽然听到院子里赵漪大喊大叫:“日你个龟孙儿,敢特么往院子里丢石头……咦……卧槽!” 嘛玩意? 唐灿不由得一愣。 紧跟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赵漪杀气腾腾的冲进了房间,把一块石头,连带着纸条交到唐灿的手上。 “唐兄,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爹让人给绑架了,这是绑匪送来的字条?” “你没事少去茶馆听人说书。” 唐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翻开字条,看了一眼。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你个傻娘们儿,脑袋撞床头撞傻了吗!小爷特地和谢相、梁王说过,那么多人盯着你,你竟然让百骑司去抢钱!行,行,你他娘有种!” 唐灿气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齿的怒吼! 一旁,赵漪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也明白,似乎和他爹赵永康没啥关系。 “帮我换衣服,我要进宫一趟!” “这不合适?你还没有传宗接代……” “少特么废话!” 唐灿正在气头上,说话语气自然不好。 赵漪也瞧出不对,不敢再开玩笑,连忙取了唐灿的官服过来,帮他换上。 一路呲牙咧嘴的到了皇城,都不用他开口,早早就得了吩咐的禁军当即让开去路,还不忘了小声提醒:“唐御史,圣上今天在甘露殿处理政事。” …… 俄顷。 甘露殿。 “唐灿,你好大的胆子!” 女帝元殇面若寒霜看着不经传召便擅自传入甘露殿的唐灿,冷声说道:“你既然伤势无碍,不去淮南,还敢擅闯禁宫!” “圣上,我为什么闯,你不知道?” 唐灿强忍怒火,板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七百万两,你一句话不说,让百骑司直接抢走!” “你,好大的威风!” “你想没想过,七百万两,是多少民脂民膏!” “用来发展天下,又当如何?” “你有没有想过,几年还不上钱,是怎么一幅光景?” “你他娘的就那么着急亡国吗!” 说着说着,唐灿终于忍不住,呲牙咧嘴的痛骂了起来。 女帝早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也不反驳,一脸淡然的看着。 只不过,她缩在御案下的白嫩小手,则是握紧了拳头,青筋暴突。 这一点,御案下藏着的上官婉儿看的清清楚楚。 嘭! 唐灿怒不可遏,走到御案前,重重的拍了一下御案,喝道:“我问你,还剩多少钱,在哪!” “大胆!” 不用女帝开口,一旁的女官开口怒喝,紧跟着,闪着寒芒的剑锋已经落在了唐灿的脖颈。 只待女帝一声令下,他便会成为过去式。 唐灿身形一顿,瞥了女官一眼,视线重新落在女帝圣上,丝毫不惧,反而再次拍打御案,不耐烦的催促:“说话,说话,别在那装聋作哑!” “唐灿,你不要太过分!” 女帝忍无可忍,眼中闪过杀意,喝道:“朕乃天子,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你算个屁的天子!老天爷要有你这样的孩子,早他娘的气死了!” “哦,也是,老天爷拿淮南道撒气,保不齐就是因为你不当人子!” “特么的,老天爷怎么不把你这个昏君收了去!” 唐灿骂骂咧咧,一转身,瞪着眼朝女官喝道:“滚!” 女官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唐灿迈步,离开。 “唐灿!你给朕站住!” 女帝的声音,没有任何意义。 虽然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耳,但是唐灿只当没有听见。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朕是天子!” 元殇被唐灿气的不行,将手边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这才稍稍缓过一口气,恨道:“逆臣贼子!你不要逼我!都给朕滚出去!” 御案下,上官婉儿苦笑一声,听到耳边脚步声音消失,小心翼翼的从御案下钻了出来。 看到满脸怒容的女帝,小声说道:“圣上,要不奴婢让捉蜓郎去……” 话音未落,看到元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上官婉儿赶紧跪下,声音颤抖:“奴婢知错。” “哼!” 元殇轻哼一声,冷冷的说道:“派提竿……不要让人动他,等朕亲手宰了他!” 上官婉儿一怔,心中闪过一丝寒意…… …… “弱智的傻娘们!” 唐灿一路碎碎念,呲牙咧嘴、骂骂咧咧的离开皇城。 路过端门,忽然感觉有人在窥视。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远处,凤阁,高元一笑的浑身肥肉颤抖,极为开心…… 第8章 去淮南的路上 唐灿找到赵漪,两个人一路骂骂咧咧的赶回承福坊。 院门前,赵永康醉眼迷离的坐在门槛上,手中还拿着一个酒坛子,含糊不清的咕哝:“喝,我还能喝……” “哎呀,儿子,你回来了啊!” “呀,唐灿你也在哈……” “好,好,回来的刚好,我给你们带肉回来了!” 说着话,赵永康摸起手边放着的一个纸袋,面带笑意:“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要丢,我让人给包起来的……” “甭管丢人不丢人,肉可是好东西……” “你们也别嫌弃……” 堂堂淮南道刺史,封疆大吏,混成这个份,也真的让唐灿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苦笑了一声,小声提醒赵漪:“别让他在这发酒疯,有什么话进去说。” 赵漪赶紧扶着自己的父亲起来,将他扶到床上躺下,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傍晚。 赵永康酒醒,也不觉得尴尬,找到唐灿之后,面带笑意的解释:“两百五十万两银子,今天终于拿到手了,中午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看出来了。”唐灿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是准备回淮南了?” “嗯!一切准备就绪,明天一早就走。” “哦,好。” …… 一夜无话。 翌日。 天刚蒙蒙亮,唐灿就在赵漪不断的催促中,换好了衣服,钻进马车,打起了瞌睡,随着他们一路赶赴淮南。 城外,早有大队人马在等候。 除了负责押运银两的数百禁军之外,更有赵永康昨天拼酒从高元一手中借来的一名一流高手。 暗处,另有女帝派出的蛛网提竿…… …… “这小妞,长得可真水灵~” 唐灿睡醒,透过车窗,看到一旁骑在马上的高银柳忍不住脱口而出。 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乌黑秀发,扎着马尾,一荡一荡。 许是听到唐灿的声音,高银柳转头看了唐灿一眼。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大部分的女人看到,都会自惭形秽。 在他身旁,赵漪则是吓的脸色都变了,慌忙捂住唐灿的嘴,在他耳畔,小声嘀咕了一句。 男的? 这么好看的一个妞,会是男的? 别说……这坦荡的胸怀,确实不像是个女的。 唐灿目光再度向上,发现高银柳也在望着他,不免有些尴尬,讪笑了一声。 “他叫高银柳,不良人两位祭酒之一。” 赵漪小心翼翼的解释:“你别看他文质彬彬,但是一身修为惊人,传闻中已是二品。” “而且,虽然不用兵刃,但是他一身横练功夫,最擅一力降十会!” 说了一半,见高银柳看了他一眼,赵漪赶紧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 这种暴力分子,他可是不想惹。 然而…… 也不见高银柳如何动作,似乎只是一闪身,人就出现在了马车上。 “出去。” “好嘞。” 赵漪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的让出车厢,在车架上坐着。 车厢内。 唐灿和高银柳大眼瞪小眼。 “扑哧。”高银柳忽然轻笑一声。两个梨涡,平添几分妩媚。 唐灿不禁愣了一下,愕然问道:“你真是男的?” “唐御史要试试吗?” 声音粗犷,说他是个女人,唐灿也不信了。 只是这一幅画面,着实有些怪异。 这妞……呸,这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偏偏说话声音粗犷。 “还是算了,我对男人没兴趣。”唐灿摇了摇头,旋即问道:“听赵漪说你是二品,就是很厉害了?” “嗯,你有仇家,我可以帮你。” “元殇。”唐灿干脆利落的说出自己的答案。 高银柳不假思索:“除了她,谁都可以。” “高元一?” “可以,要现在去吗?” 车厢外,赵漪被他们俩的对话吓了一跳,险些从车架上栽下去。 这人,有点意思。 唐灿笑了笑,身子后仰,双手垫在脑后,懒洋洋的说道:“还是算了,这年月坏人太多,杀一个半个的,没啥用。” “唐御史所言极是。” 沉默片刻,高银柳轻声说了一句,闪身离开。 …… 车队一路前行。 路上,对他人不假颜色的高银柳偶尔会找唐灿聊上几句,说些朝堂、江湖趣事,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高银柳并不是很善谈,往往唐灿说上十句,他能说一句:“然后呢?” 可以说,这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唐灿也是无聊,索性就天南海北,想到哪说到哪。 当然,都是些奇闻异事,冷门的小知识。 比如高银柳可以去泰国做个手术。 噎死的人,比任何事故都要多。 猪不能仰头望天空。 蜗牛可以不吃东西睡三年…… 诸如此类。 “你既练武,又是不良人,免不了打打杀杀,有一件事情一定要记住。” 高银柳追问:“什么?” 唐灿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诚恳:“打不过的时候,要跑。” “扑哧~” 高银柳再次被唐灿的一本正经逗笑。 有时候,唐灿还会说一些更加稀奇古怪的故事。 像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要想练得神功,下辈子好好用功,抑或是一寸短,一寸强之类。 只不过,高银柳对这个话题没有太大的兴致…… 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相谈甚欢。 后来,高银柳主动提出要教唐灿骑马射箭等功夫,不为别的,只为唐灿增加些自保的能力。 对此,唐灿自然没有意见。 其他人,无比羡慕! 高银柳,不良人的两位祭酒,绝对是大凉有数的大杀器…… “驾!” 骑马之前,先学驾车。 唐灿手持马鞭,意气风发,口中低声吟唱:“给我一个小皮鞭,叫我女王……” 啪! 马鞭在空中打了一个响,落在马屁上。 马儿吃痛、受惊,疯了一样,猛地向前。 车架上,唐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个踉跄,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高银柳伸手轻轻一拉,搂着唐灿纵身一跃,站在马儿身前,一手压住马首。 刚刚发狂的马儿,竟是被他一手按住,纹丝不动! 这一幕,着实令人震惊。 这妞,好大的力气! 在他们身后,赵永康、赵漪父子张大嘴巴,吃了一嘴灰。 好半晌才拍了拍胸脯,长吁了一口气。 “就说嘛,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男的~” 唐灿被高银柳搂着,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第9章 新的系统任务 “你发现了……”高银柳往日平淡的声音之中,多了一丝颤抖。 “嗯哼~”唐灿眼中闪过得意。 高银柳面色一变,松开唐灿,自顾自的去了一旁…… 时间流逝。 唐灿知道髙银柳是女人之后,闲的没事儿就要去骚扰她。 不,是和髙银柳联络感情。 毕竟,这是个大美女,虽然胸怀坦荡,但是说不准也是伪装的呢。 更何况,一手停住马车的功夫,始终历历在目。 人嘛,都有好奇心。 高银柳也并未因为唐灿知道了她的秘密而避讳,偶尔和唐灿闲聊,偶尔教他骑马,只是两人独处的时候,比以往多了一丝旖旎。 不知不觉,车队进入淮南道地界。 入目所见,满目疮痍。 百姓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坐在路边,举着树根、草根不断塞进嘴里咀嚼,看都不看车队,若行尸走肉…… 哪怕早已做好心里准备,可是真正亲眼看到这一幕,仍是令人头皮发麻,震撼不已。 “人间炼狱。”高银柳毫无感情的说出四个字,非常贴切。 其他人,表情沉重,一言不发。 …… 俄顷。 安府城外。 众人喝水暂歇。 赵永康叹了口气:“安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滁、和、申三州。” “而今,只希望今秋无水患,百姓尚能繁衍生息。” “不然的话,明夏的税粮,又不知道该如何了……” “元殇这个傻妞,真是瞎了她的狗眼了!”唐灿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喝一声。 百姓困顿如此,这傻娘们儿还是一个劲儿的大兴土木! 赵永康顿时有些后悔提及,忙不迭的改口:“今次带了这么多银两回来,总是有希望。” “不错。”高银柳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有意无意扫了西面的小树林一眼,轻声说道:“淮南事,非一日可成,唐御史无需太过忧心。” 言语中,带着一丝关切。 赵永康、赵漪负责对视一眼,目光带着异样。 不能……唐灿难道和高银柳…… 这……这…… “只争朝夕!”两人惊愕之际,唐灿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元殇痴迷礼佛、修宫,不能尽快让淮南恢复生产,早晚还要出事儿。” 对于这件事情,他看的很清楚。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就算暂时淮南百姓不敢造反,可是如果再出一个淮南,又会如何? 更何况,大凉北有游牧,南有匪患,西有蛮人,腹背受敌,不容乐观。 倘若边境出现战事,朝廷拿不出军费,到时候天下易主,生灵涂炭,大凉百姓,又能剩下多少? “而今,唯有农事得到改观,才有实际意义!” “唐御史所言极是。”赵永康苦笑一声:“几年前,我曾和数位朝臣上书,奏请圣上大兴农事。然而,圣上只是让人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劝农书命人令百姓诵读,只字不提发展农具、培育粮种之事……” “这他娘的,我回去要不骂她,除非她死了!” 唐灿忍不住,又重重的拍了桌子一次。 赵永康再次面露尴尬,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表现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注意到,高银柳嘴角微微翘起。 “这傻妞,实在是瞎了她的狗眼!”唐灿被气的哭笑不得。 但是,心中也没有办法。 这年月,没有土豆、红薯、玉米,也没有杂交水稻。 想要短时间改变农事衰弱的情况,难度堪比登天。 “要不……找人一块培育杂交水稻?” 唐灿念头刚起,就自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后世袁先生,穷其一生做到的成就,凭大凉这些人,根本没可能达成。 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传来仿佛打字机的声音。 唐灿一愣。 紧接着,就看到脑海中的书册,多了一行字。 “系统任务:振兴农事。” 第10章 我要回去骂死傻妞 “任务要求:研发水车,改变现有灌溉困境。” “系统奖励:红薯种植方法,红薯种子1000斤,修炼天赋+10。” “任务激活奖励:开启修炼塔。” 在打字机声消失的一瞬间,唐灿就发现大书的旁边,多了一个五层书架。 上面空空如也,只有最顶上刻了三个字:修炼塔。 有点意思。 先不管修炼不修炼的,有了红薯这个大杀器,缺粮的事情,迎刃而解! 至于水车…… 这玩意儿,他知道长什么模样,等到回到神都,找到将作监那群老头子一块研究研究,总是能造出来的! 当务之急,要回去! “唐御史,唐御史,唐灿!” 眼看唐灿目光呆滞,半天没有动静,高银柳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不顾男女有别直接伸手握住唐灿的手,功法催动,一丝气息顺着唐灿的手掌,流入体内。 “咦~” 奇异的感觉,令唐灿发出有些古怪的声音,高银柳不由得耳根微红。 “银柳,你是光天化日占我便宜,不合适?” “你没事儿?” “没事儿啊,就是刚刚在想事情。” “哦,好。”高银柳轻声答应一声,收回气息,只是不知有意无意,在最后一缕气息将要离开唐灿的手掌回到她的体内的时候,高银柳却提前收手。 没有气息,失去控制,顿时化作狂暴的力量,在唐灿的体内疯狂乱窜,左一下,右一下,引得唐灿疼的脸都皱的变形了,发出一声闷哼。 一旁,赵永康和赵漪对视了一眼,松了口气。 嗯,不是小两口子。 不然的话,高银柳不会这么狠…… 呼…… 好一会儿,唐灿回过神儿,苦笑着看了高银柳一眼,接着目光落在赵永康的身上:“老赵,淮南的事情,只有靠你自己了,我得会神都一趟。” 赵永康面色一僵。 就算要去骂圣上,也不用这么着急。 但是为了天下……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赵永康面色激动,一把握住唐灿的手,感激道:“唐御史高风亮节,我……我不及也。” “兄弟,你放心,就算你因为抗旨被圣上砍了,我也会帮去你收尸的。”赵漪抹着眼角,一脸悲痛。 对于他们这种“关心”,唐灿非常理解。 白了赵漪一眼,没好气的笑骂几句,唐灿便转头招呼高银柳:“银柳,我不认路,你带我回去呗。” 高银柳美眸转了转了,微微点头,轻启朱唇:“好。” 赵永康、赵漪父子,又是面色一僵。 唐灿啊唐灿,你喜欢什么人不行,非要和她…… 但是不可能否认,有高银柳护着,唐灿一路肯定安然无恙。 赵永康心中叹了口气,向高银柳微微躬身:“高祭酒,拜托!” “我不死,他不伤。”高银柳没有任何迟疑,简简单单六个字,显示出莫大决心! …… 告别众人,唐灿和高银柳当即返程。 两人,分别骑了一匹马,并排飞奔。 若是细看,则能发现,高银柳的手,每隔一会儿就会拉扯一下唐灿,将马背上东倒西歪的唐灿扶正,免得他摔下马。 饶是如此。 傍晚时分两人勒马休息的时候,唐灿的身体也受不了了。 月光,篝火,气氛有些微妙。 唐灿看着自己被磨破皮的大腿内侧,一阵苦笑。 硬着头皮自己给自己涂抹药膏。 “嘶……” 疼痛,令他呲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会儿,终于穿好裤子,朝背对着他坐着的高银柳说道:“行了,转过来。” “嗯。” 高银柳轻声答应一声,慢吞吞的转过身。 不知道是火光还是因为之前唐灿的惨叫,高银柳的脸颊绯红。 “刚开始骑马,都是这样。”高银柳轻声说道:“等到习惯,就好了。” “嗯。”唐灿有气无力的答应一声,眼睛有意无意的扫向高银柳的大腿,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不会疼?” 高银柳耳根红了一些,换了一个坐姿,避过唐灿炙热的目光,直接转移话题:“明天我的马鞍让给你,应该能好一些,我的马鞍加了护腿。” “那不行,你的大腿磨出老茧,那手感太差了!不过,我可以帮你敷药!”唐灿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高银柳:“……” 这位唐御史,看待问题的角度,总是这么新奇。 但是……无语过后,高银柳却心中有些小鹿乱撞。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好一会儿,高银柳定了定神,轻声说道:“我有功法,无碍。” 说完,秀眉微蹙,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要不,我教你练功?只要你能修炼出内气,就可以学习轻功,这样的话……” 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唐灿的脸色。 看到唐灿脸色骤变,高银柳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终究是自己唐突了。 官宦世家,怎么可能练武这么丢人…… “好啊!真的可以么?” 唐灿一脸兴奋,不顾大腿的疼痛,在地上挪了几下,费劲凑到高银柳的身边。 兴冲冲的问道:“我要拜师么?还是你代师收徒?那样的话,我该叫你师妹还是师姐?我都行啊!” “不用拜师。” 高银柳伸手入怀,正要掏出功法,看到唐灿的眼睛炙热,不由得面色一红,背过身,将功法取了出来。 定了定神,递给唐灿。 “真香。” 唐灿伸手接过,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真心话。 “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野物可以吃的。”高银柳佯装没有听见,强自镇定的站了起来走入黑暗中。 事实上,唐灿不仅仅是调戏高银柳。 在他接过高银柳的《龙象功》的时候,脑海中再度传出打字机的声音。 接着,脑海中空荡荡的书架上,便多了一本和《龙象功》一模一样的秘籍。 随着打字机的声音,《龙象功》中的内容,一点点的出现在空白的纸张上,慢慢变得清晰。 一开始,完全看不懂的插图,也慢慢的变得可以理解。 原来,是气息运行的线路…… 修炼塔,果然神奇! 真他娘的香! 黑暗中,高银柳遥望唐灿,声音清冷:“你想死!” “不敢。”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衣之中的女人出现在她的声旁,声若蚊蝇:“我一路都在,高祭酒应该知道,我没有恶意。” “不要再让我发现你觊觎功法,不然的话,元殇也护不住你!” “是。” 女人颤抖了一下,小声答应下来,接着消失不见。 另一边。 唐灿在修炼塔的帮助下,明白了龙象功的运转,尝试调动气息按照既定的路线游走。 “修炼塔,作为一个成熟的外挂,应该自己主动帮助我修炼。” 唐灿心中嘀咕,一阵郁闷。 明白了如何修炼,不代表他马上就能练成。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只是勉勉强强有一缕微不足道的气息,按照龙象功的路线行走。 “唐御史,怎么样?” 唐灿转头。 高银柳坐在篝火旁,脸颊微红,更显动人。 “还没学会。”唐灿耸了耸肩,继而问道:“你不是去找吃的了吗,没有么?” “嗯,吃干粮。” 高银柳从自己随身包袱中取出一张饼,一撕两半,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则是递给唐灿。 “我要那一半。” 唐灿指着高银柳手中明显小了许多的那一半。 这…… 高银柳心中忽然多了一股暖流。唐灿乃官宦之后,又是御史清流,身份地位比她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竟然还想着她……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不然太平了不好看……” 一边费劲的嚼着干巴巴的白饼,唐灿一边含糊不清咕哝。 高银柳面色一僵,勉强转移话题:“练功之事,最忌心急,唐御史千万不要着急,也省的走火入魔。” “不疯魔,不成活……” 唐灿咕哝了一句,将最后一点白饼咽下,长舒了一口气,直接睡觉。 第11章 骂的多了习惯了 翌日。 耀眼的阳光,将唐灿从睡梦中叫醒。 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 转过头,就看到高银柳忙碌的背影。 阳光下,头发被染成金黄色,一袭白衣,依旧如雪,美若画中人。 唐灿定了定神,站起来走了过去。 尚未开口,高银柳轻声说道:“唐御史,吃饭。” “这是什么?” 看着被烤的乌漆嘛黑的新奇物种,唐灿好奇的问道。 “马肉。” “哦……啊?” 唐灿一惊,扭头看了一眼。 两匹马,只剩下一匹。 “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你杀马。”高银柳解释道:“它的腿受伤了,没办法回到神都。” “哦。” 唐灿也没有多问,直接在一旁坐下,吃了起来。 至于这马究竟是为什么死的,不重要。 眼下,不浪费这些肉,才是真的。 “说起来,其他的肉呢?”唐灿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他的马肉,不免有些好奇。 “附近有村落,给他们了。” “嗯。” 唐灿不再追问。 时间不长,吃饱喝足。 “共乘一骑?” 眼下两个人,只有一匹马,唐灿自然而然的提出建议。 绝对没有坐在马背上抱着高银柳的打算。 “唐御史骑马,我有功法,可以跟得上。” “不合适?” …… 两人出发,唐灿再次见识到了高银柳的强悍。 他骑着马,都累的气喘吁吁。 高银柳只凭双腿跟在一旁,面色不变,就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而且,每每唐灿险些落马之际,还有余力将唐灿扶正。 哪怕……唐灿不要脸硬着头皮往地上栽,也没有成功。 可惜了…… 他是真心实意的想和髙银柳共乘一骑,不是为了抱着她,只是不忍心看她一个人女子跟着马儿跑…… 时间,缓缓流逝。 十日后。 神都。 神龙殿,又是一次朝会。 如今,淮南道灾情暂时无忧,国债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风波,一切还算平静。 “圣上,臣请清查地部!” 酷吏侯封骤然发难:“日前,臣无意间听闻国库亏空,小心查探后,发现国库竟竟分文无有,地部账册尚有结余五十余万两!” 女帝对此心知肚明。 钱嘛,肯定是都让谢安石给转到暗库去了。 真笨,竟然会让侯封抓住把柄。 “圣上,臣弹劾推事院中丞宁成当街行凶,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肃政台的一个御史站出来说道。 推事院,便是侯封等酷吏所在的衙门。 “你胡说八道!” “圣上,肃政台风闻奏事,绝不敢妄言!” 朝堂,有些混乱。 “圣上,镇北军多年未曾更换军备,臣请圣上拨银,以防北地蛮子!” “秋收将近,各地上报农具老旧不堪使用,臣请圣上允许地方以税粮制农具!另请圣上下拨银两,将作监可于天下推行……” “造个屁,北方蛮子兵强马壮,镇北军武器不换,到时候全都得死!” “不造农具,你哪有钱粮做军费!” 朝堂越吵越烈。 好一会儿,谢安石轻咳了一声。 声音渐消,众人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微驼的背影。 “圣上,臣以为,国库数万银两去向不明,需彻查到底,度支部,亦当严格监管!” 谢安石忽略其他,直指要害:“另请圣上酌情划拨今秋税银至将作监。” “臣,附议。”梁王高元一也是笑眯眯的开口:“度支部管理国债,近千万两,比之国库那几十万两重要多了!另外,天下农事最重,当兴农具。” 两个人,一唱一和,女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的意思很简单,要动国库,女帝私自挪用国债的事情,就得被抖出来。 要是不想弄的人尽皆知,颜面尽失,女帝就不能查,而且还得帮着遮掩。 而且,两人先后提及农事,用意更是不言而喻。 瞥了瞥谢安石和高元一,女帝淡淡的说道:“国库之银,朕已归入度支部,统一管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直接搞定。 酷吏侯封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本来,他还想借此机会…… 高元一和谢安石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既然女帝都这么正大光明的说了,看来将作监的事情,没有指望了。 “圣上,不管国库还是度支部,镇北军的军费……” 一个将领忍不住再次开口。 “武死战,还用朕再说一遍吗!” 女帝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杀意。 这一下,无人再敢废话。 沉默片刻,女帝继续说道:“各位的奏疏,朕已经都听到了。” “朕提醒诸卿一声,这里是神龙殿,不是宫外的菜市场!” “御史大夫何在?” “臣在。”一个官员应声而出。 “记下,今日所有朝官,罚俸半年。”女帝漠然开口,心中还有半句话没说:这些钱,朕又可以用来修建行宫了。 “另外,镇北军每年的经费比之安南军足足高出三成,若是再喊穷,就给朕滚去南边,朕就不信北地离了你们就守不住!” “将作监,农具之事,自己想办法解决,今秋税粮,另议。” 她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也不能再说别的。 再说,就是抗旨了。 …… “给你的信。” 承福坊,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睡醒的唐灿,就从高银柳的手中接过一封信。 “圣上挪用之国债分文不出,今秋税粮难动,将作监、镇北军需要钱。”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字迹龙飞凤舞。 落款则是一个字:谢。 整个大凉,能用这个字作为落款的,只有一个人。 唐灿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个昏君,过分了! 七万百万两不吐回来就算了,今秋税粮,竟然都惦记上了! 那可是几千万两! “昏君,你给我等着!” 唐灿越想越气,恨恨的骂了一句,直接起身更衣,往皇城而去。 宫中禁卫,依旧没有任何的阻拦,笑吟吟的提醒:“圣上今日在千秋殿。” 时间不长。 “唐灿!你当朕的皇宫是你家后院了!” 女帝元殇怒极反笑:“信不信,朕宰了你!” “来!”唐灿仰脖:“我要是怕,我跟你姓。” 元殇顿时无语。 她可没有收元殇当面首的打算,虽然他长得好看,这个性格,实在是太差了…… 但是杀他,元殇又有些于心不忍。 “还没有傻到无可救药,万幸。”唐灿开口又骂了一句。 “你!”元殇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冷声喝道:“你再敢无礼,朕将你千刀万剐!” 唐灿怡然不惧,继续说道:“朝臣三番五次上奏请求圣上拨款用于制造农具,振兴农事,你为什么一直不同意?” “你当真以为一片洋洋洒洒狗都听不懂的劝农有用?” “你就那么喜欢盖行宫,住新房?” “你有没有考虑过百姓疾苦?” “国将不国,大凉将亡!” “而今,唯有兴农,才有一线生机!” 元殇面色变了变,恨道:“天下事,事事要钱,朕自当选要紧的做。” “少修一座行宫,农事大兴。”唐灿盯着女帝,一字一句。 第12章 没听说有圣旨 “你不懂。” 女帝元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落寂。 俄顷,叹了口气:“朕修行宫,很重要,比礼佛还重要。” “罢了,将作监的事,朕再考虑一番。” “昏君就是昏君!”唐灿冷笑,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毫不意外。 反正,也没指望这大傻妞能幡然醒悟。 “你够了!”女帝元殇柳眉倒竖,怒道:“来人,肃政台监察御史唐灿欺君罔上,杖五十!” “槽!” 唐灿脱口而出一句国骂,更是伸手指着女帝:“有本事你直接砍死我!” “朕会让你生不如死!”女帝面若寒霜:“传旨,不准将他打死了!” …… 俄顷。 一袭黑衣的蛛网茧主上官婉儿出现在女帝的面前,低声说道:“圣上,唐灿伤重,咳血数次。” “自找的!”元殇仍是没有消气。 这个逆臣,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就算他说的对,就算朕做的不对,他也不能这么指着朕的鼻子骂! 真的是,和唐雎那个混账一个德行! 好一会儿,元殇长舒与口气,恨道:“你亲自去一趟,看看他的伤势,给他送点药,还有,让他明天开始,每日去肃政台点卯当值!” “奴婢遵旨。” 上官婉儿一脸微笑的答应下来。 这才是她认识女帝,随随便便就能折磨的人生不如死。 五十廷杖,想把人打死很容易,想不打死,却很难。 而不打死的情况下,无论内伤还是外伤,都会让伤者恨不得直接死了。 更何况,还要每日去肃政台点卯。 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善”。 …… 与此同时。 鸾台、凤阁、文昌阁中的一众大佬,通通都收到了消息。 谢安石嘴角一阵抽搐,有些苦涩。 “来人,去拿最好的疗伤药,马上送去承福坊。还有,让御医去一趟!” “本想让他劝谏,没想到他今天竟然失态如此……” “想来,是因为淮南道之事太过震撼。” “也不知道,圣上对于他的劝谏,又听进去了多少。” “可惜了,五十廷杖只换来一句考虑考虑,圣上还是没有醒悟啊……” “圣上对于政事,越来越懈怠了……” 文昌阁。 “这孩子……哈哈哈。”梁王高元一依旧面带笑意,脸上和身上的肥肉同时颤抖。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高兴什么。 良久,他才收敛笑意,双手的十指在胸前交叉,停顿片刻又分开,接着又一次的交叉。 七次之后,高元一站了起来,脸上重新出现笑容,一路往凤阁而去。 …… “唐御史,你……” 承福坊,看到唐灿狼狈的样子,高银柳瞬间变色,咬牙切齿的怒道:“是谁!是不是元殇!我去找她!” “站住!” 唐灿赶紧开口拦住。 现在这情况,可是不敢让她去惹事。 更何况,高银柳之前跟他说过,她杀不了元殇。 因为宫里,有比她厉害的人护着元殇,而且是好几个。 她这么一去,无异于送死。 “银柳,这事儿你就别管了,那个傻娘们儿,早晚老天爷看不下去,天打雷劈轰碎了她。”唐灿呲牙咧嘴的发出诅咒。 高银柳哭笑不得,看着唐灿的惨状,眼圈微红:“你这又是何必,她不听劝谏,你又不是不知道。” “总得试试,万一说动了,总是能让天下好过一些。” “唐御史……高风亮节。”高银柳感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放心,我不是圣人,只是有些事,不做总觉得对不起。” 唐灿呲牙咧嘴的说着,忽然觉得后背有些痒痒。 这一动,牵动屁股伤口,顿时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一旁,高银柳迟疑了一下,耳根微红,小声说道:“我帮你。” “这不合适。” “唐御史,你不笑的话,更像真心话。” “嘿嘿。” 高银柳哭笑不得,缓缓摇了摇头,伸出小手,帮唐灿挠了挠痒。 继而,更是硬着头皮给他敷上了伤药。 脸红的像是发烧了一样的高银柳刚刚想走,唐灿再次开口:“银柳,送我去一趟将作监。” “你这样……” “有要紧事。” “可是……” “没事儿,我肯定不会在那个傻妞之前死!” 高银柳苦笑,见他坚持,也只能答应下来,红着脸把唐灿抱上马车。 “传说中的公子抱,这感觉不说。” “话说,银柳,从这个角度看你,真好看。” “啊,疼!” 很快,唐灿就付出了对高银柳口花花代价。 本来应该趴着的他,直接躺在了马车上。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翻过了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 上官婉儿在承福坊扑空,问过蛛网的手下,这才知道唐灿已经去了将作监。 俄顷。 将作监。 将作大匠严立本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造访的唐灿和高银柳。 还没反应过来,上官婉儿也到了,而且还要传旨。 严立本赶紧跪下。 “昏君我都不跪,更何况旨意。”唐灿言辞犀利,不留情面。 高银柳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上官婉儿无语,也没有多说,目光转向高银柳。 高银柳也在看她。 两女目光相交,很快分开。 上官婉儿眼中闪过战意,深吸了一口气,隐藏好,正色说道:“肃政台监察御史唐灿听旨。” “朕命你往淮南赈济灾民,预备夏粮,你抗旨不尊,私自返京,依律当斩。” “念你一向勤勉,数次劝谏于国有功,功过相抵。” “即日起,望尔再接再厉,每日按时往肃政台点卯,不可尸位素餐!” “可笑!”高银柳冷冷的说道:“元殇她想做什么!” “高祭酒!”上官婉儿眼睛眯起,盯着高银柳,慢条斯理:“慎言,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 “怎么?”高银柳眼中战意更胜,一步跨出,站在唐灿的身前的,挡住上官婉儿。 与此同时,身上更是爆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势。 上官婉儿面色不变,望着高银柳,话却是对着唐灿说道:“唐御史,圣上旨意如此,还望唐御史不要再次抗命不遵,好自为之。” “银柳,淡定。” 唐灿喊住高银柳,生怕她冲动之下,做出某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去去就来……” “回来!” “我不是去找女帝!”高银柳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回来。 唐灿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将作大匠严立本依旧一脸懵逼,写满了愕然。 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固然,唐灿只是一个八品的监察御史,和他从三品的将作大匠差了不知道多少级。 但是……这个敢于指着圣上鼻子骂的监察御史,他惹不起…… “严大匠,麻烦你给我找几个精通水利、木器的工匠,我有点事情要拜托。” 严立本回过神,一脸愕然:“怎么了?” “我要做个用来灌溉的水车。” “水车?” “对,水车。” “哎呀我的唐御史,这时候您还管什么水车,您这要是再抗旨,这条小命……” “抗旨,抗什么旨?”唐灿直接装傻。 严立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刚刚上官内舍人传旨,让您每日入肃政台点卯的事情,您忘了?” “哦,我身负重伤,记性不好,不知道。” 严立本看出来,唐灿是在求死。 但是……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他还是再次提醒:“唐御史,您的身体,还是每日按时去肃政台点卯比较好。” “少废话。”唐灿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花,高银柳已经去而复返。 而且,一回来,二话不说就拿着刀架在了严立本的脖子上。 大有严立本不听话马上就杀了他祭天的气势…… 严立本一哆嗦。 这俩人,惹不起,躲不起…… 罢了,罢了…… 管他要弄什么水车不水车的,既然受这么重的伤都要来将作监,索性答应了。 更何况,唐灿今次的伤,还是因为劝谏圣上拨款让将作监推广曲辕犁…… 唐灿看到严立本眼中的敷衍,直接了当:“有了水车之后,灌溉田地只需要少量的人工,无需百姓一担一担的反复挑水入渠。” “真的?” 严立本还是将信将疑,只是眼中有些意动。 “你算个什么东西,唐御史用的着骗你!”高银柳今天心情不好,一伸手,明晃晃的刀锋又架在了严大匠的脖子上。 “真的,不然的话,我何必费劲过来。” 说着,唐灿伸手比划,将水车的构造简单说了说,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伤口,唐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面,严立本也是震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倘若真的入唐灿所言,水车灌溉可以无需百姓挑水入渠,只凭机械就能解决,那无异于颠覆现有的农事。 试想一下。 原本需要灌溉的时间,用来耕田。 大凉的耕种面积,最起码翻两倍! 而且,免去挑水灌溉,百姓也不会那般辛苦。 甚至,因为灌溉及时,粮食还有可能增产。 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主意啊! 也得亏将作监本身除了设计制造扑通的农具、兵器等器具之外,还要建造各种稀奇古怪旁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不然的话,恐怕没有人愿意相信唐灿天马行空的想法。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唐灿的“国债”,为他带来了很大的信任。 甚至有一段时间,庙堂之中都有一句戏言。 唐御史虽然脑子不好,但是惊才艳艳,歪才世所罕见。 短暂的错愕的之后,严立本选择相信唐灿。 “严大匠,事不宜迟。” “对,对,对,唐御史说的对,本官这就准备……” 此时,严立本不再考虑那些有的没的,不再担心是否是抗命不遵,大脑中只有水车自动灌溉的事情…… 第13章 造水车有难度 水车。 以流水驱动,无需人力。 水车旋转的过程中,水斗自然装满,提拉上升,再倾倒而出。 流入引水槽,再通过引水槽,导入水渠,灌溉田地。 此物若成,天下……绝对是另一幅景象! 严立本心神激荡,对于唐灿的话,言听计从。 当即把将作监中的能工巧匠,全都召集了过来。 然而…… 将作监的这些能工巧匠,最近几年,根本没有怎么用心在农具上。 要是谈论如何修建行宫、营建庙宇,甚至构造佛像,他们一个比一个专业。 可是面对唐灿临时勾画出来的水车的图像,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当然,他们也不是看不懂。 只是看得懂,不代表他们就能想通其中诸多细节。 将作监,已经快沦落成了包工头。 “拿纸笔!” 唐灿呲牙咧嘴的大吼,马上有人准备。 牵动伤口,他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强忍屁股的疼痛,唐灿硬着头皮,提笔画了一个圆形,再次开始讲解水车的构造。 与此同时。 脑海中再次传出键盘敲击的声音,名为《谏客》的大书上,第二个任务后面多了一行小字:任务开始。 唐灿收敛心神,专心致志的和一众工匠讨论了起来。 从整体的构造开始,一点点的分化。 不能先做大的,那就先从小的模型开始。 支架、水斗、平衡杆、固定销,一个个的构件,被拿来不停的讨论。 讨论出了结构,又开始商量材质。 另一边,自有专业的工匠,开始勾画详细的图纸。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过程。 故而,整个工程的进度……慢的令人发指。 但是没办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唐灿也没有办法挥手就画出能够直接用于施工的水车构造图。 只能硬着头皮,凭着记忆中对水车的印象,不断提出自己的看法,让将作监的工匠进行讨论。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唐御史,时候不早了,要不今天到此为止?”有人小声提议。 “要关城门了?”唐灿问道。 “是。”严立本看着门口,小声说道:“禁军已经在催了。” 皇城每日一更天的时候关城门,除了少数几个特例,其他官员,必须离开皇城。 这一点,唐灿也无能为力。 只能在高银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呲牙咧嘴的离开皇城,一路回到承福坊。 回房躺下,唐灿只觉得身心俱疲,不知不觉,竟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床边,高银柳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起初,她以为唐灿只是一个性子执拗的清流言官。 可是随着两个人的接触,她发现唐灿虽然劝谏,却并非愚忠的清流。 他的心里,只有天下苍生,而无谄媚忠心。 在这个世界,他是一个异类。 “银柳,你再这么看我,我就不好意思了。” 唐灿的调侃将高银柳从沉思中惊醒。 “你醒了。”高银柳轻声说道。 “嗯,饿了,有什么吃的没有?” “有。” 高银柳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转身出去。 俄顷,去而复返。 吃的很简单,一张白饼,一叠咸菜,一碗清水。 唐灿苦笑一声。 这日子,也太清苦了点。 忙完这一阵,得想办法弄点钱啊,这么穷,怎么得了? 心中胡思乱想,唐灿随手拿起白饼,费劲的撕开,自己拿着小的一半,大的递给高银柳。 “我已经吃过了。” “哦,那我自己吃。” 唐灿也不在意,很快就把高银柳给他准备的食物吃完。 高银柳简单收拾收拾,径自在一旁坐下,也不去打扰唐灿。 “银柳,你不回不良人那边,没事儿吗?”唐灿开口。 “没事。” “哦。” 过了一会儿,唐灿再次开口:“之前在将作监的时候,你去哪了?” 高银柳沉默。 俄顷,轻声说道:“谢安石派了御医为你诊治,另外送了还有金疮药,我去将他们打发了。” “哦。”唐灿答应一声,没有怀疑,没有追问。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银柳,你晚上睡哪?” “就在这儿。” 唐灿一惊,扭头去看高银柳。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昏暗的灯光,映照着高银柳的俏脸,平添几分娇媚。 唐灿咽了咽口水:“我这个身体……” 高银柳微微一笑,席地而坐:“我就在这里修炼,唐御史自便。” 这……不合适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高银柳都开始修炼了,唐灿也没有再废话去打扰他,只是皱着眉头,再次思索起水车的事情。 不知不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唐灿再度睡了过去。 他也并不知道,在他睡着了之后,高银柳睁开眼睛,缓缓起身。 挥了挥手,像是敢苍蝇一样,将暗处的蛛网谍子轰走。 接着,走到床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手。 一丝微弱的光芒,在高银柳的掌心浮现。 第14章 女帝的馊主意 翌日。 肃政台。 女帝元殇早早就在肃政台的台阶上坐稳,居高临下的看着。 她很期待,唐灿菜牙咧嘴连滚带爬的来肃政台点卯。 光是想着,就让她觉得解恨! 时间流逝。 卯时已过,依旧没有唐灿的身影。 这个白痴,竟然又敢抗旨! 元殇挑了挑眉,拂袖而去,准备早朝。 朝堂上,依旧没有看到唐灿。 不仅是唐灿没来,春部的礼官唱礼的时候,言称将作监大匠、少将悉数缺席。 元殇的脸色不太好! 这个白痴唐灿,竟然把将作监都带坏了! 女帝越想越气,对朝会兴趣大减。 尤其是,朝会上讨论的还是那些需要花钱,影响她修建行宫的事情。 “再议。” 女帝干脆利落的摆了摆手,结束早朝。 后宫,甘露殿。 一袭黑衣的上官婉儿早已等候多时。 “唐灿这个白痴,死哪去了?”女帝冷声发问。 上官婉儿打了个寒颤,轻声说道:“昨天他就去了将作监,夜里回家休息,天刚蒙蒙亮,又去了将作监。” “将作监?” 女帝秀眉微蹙,有些不解:“他去做什么了?” “水车。”上官婉儿低声说道:“他和严立本,带了一群工匠,在将作监研制水车。” “奴婢收到的消息,水车可用流水驱动,无需用人便可灌溉田地。” 上官婉儿声音有些颤抖。 “有这种事儿?”女帝有些不敢置信。 “是,奴婢也不知真假,只是将作监是这样说的。” “嗯。”女帝点了点头,沉思不语。 俄顷,再次开口:“昨天行刑,是不是动了手脚,不然的话,他怎么还有精神去将作监。” 上官婉儿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圣上,昨日行刑唐灿的伤口血肉模糊,不能作伪。” “只是……只是……” “说!”女帝的语气,多了一丝冰冷。 “谢安石送了药物,再加上高银柳在他身边,以内气疗伤。” 上官婉儿硬着头皮说道:“而且……而且唐灿他说圣上不思进取,未免生灵涂炭,只能亲自动手……” 女帝:“……” …… 鸾台。 谢安石更是无语。 原本,以为唐灿昨日受伤,应该老老实实在家休息才是。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一点都闲不住,转身就跑去了将作监。 抗旨就算了,竟然连带着将作监也不去上朝。 “老夫这一次,真是失策了。” 谢安石苦笑一声,有些自责。 要不是他自作聪明命人把事情告诉唐灿,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术业有专攻,这又是何必。”叹了口气,谢安石有些不理解唐灿。 哪怕,唐灿能够想到国债这样令人震惊的办法。 但是国债,和将作监,是两个概念。 将作监研究农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就以曲辕犁来说,便是历经数年的直辕犁,才有人突发奇想,又经过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才真正的完成。 其中花费人力、物力无数。 “算了,由着他。”谢安石摇了摇头,心中猜测唐灿可能是气不过女帝,所以就自己动手。 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 他刚刚入仕,虽然御史清流劝谏当不畏强权,但是太过强硬,总是容易给自己带来麻烦。而且,事必躬亲,并非良策。 “这一次,希望他能明白一些、成长一些,唯有如此,大凉才有救……” 谢安石不再言语,翻开书案上的奏疏,开始工作。 …… 一晃,半个月。 每日早朝之前,女帝照旧去往肃政台。 哪怕知道唐灿不回来,她还是会去,然后怒气冲冲的去参加早朝。 朝堂上,依旧是各方争论历史遗留问题和花钱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令朝中几名重臣,目眦尽裂! 女帝,命百骑司把江南税粮直接扣在了江南,直接在江南道再次营建行宫! 若是国库丰盈,女帝想怎么修建行宫,他们都不会反对。 但是偏偏,国库空荡荡的,一毛钱都没有,就等着江南道今秋的税银。 数日之前,谢安石等人就已经商量好了。 江南道税银一部分入暗库,用于补充女帝亏空的国债。 另一部分,用做朝廷开支。 这一下,计划全都被打乱! 谢安石坐不住了,梁王高元一,更是笑的癫狂。 朝会。 气氛有些压抑。 “圣上,臣请彻查江南道、夏部!”许久未曾开启冤狱的酷吏侯封,今天一脸兴奋。 “江南道税银,一直以来都是我朝最重要的税银,而今竟然不翼而飞,近千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税银能不能找到不重要。 重要的是,借此机会把江南道洗劫一趟,顺便教训教训夏部那群粗人! 侯封嘴角带着一丝狞笑。 他可以肯定,女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定然勃然大怒,说不定还会愤而起身。 到时候,他侯封…… 只不过…… 女帝面色不变,只是淡淡的说道:“谢安石,你怎么看?” “臣以为,当彻查,一查到底!相关人员,严惩不怠!” 谢安石声音嘶哑,但是谁都能听到压抑不住的怒火。 “梁王,你怎么看。”女帝不置可否。 高元一脸上肥肉颤抖,皮笑肉不笑:“臣以为,彻查。除此之外,臣已命麾下不良人倾巢而出,往山南、剑南、河南等八道看守税银!” “李药师也率部去往河北,亲自看守今秋税银!待江南事查明之后,另行押送。” 这……这不合适啊! 高元一麾下不良人战斗力惊人,她的百骑司遇上不良人,胜负五五。 更何况,河北道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有李药师这个老头子坐镇,百骑司根本没有办法。 心中想着,女帝就看到高元一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谢安石,更是面沉如水,大有一副你再敢抢劫就鱼死网破的气势。 这一次……似乎是有点过火了。 女帝定了定神,心中思忖。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等到税银入京,到时候不管是国库,还是暗库,总是能想到办法下手。 “卿家所言,有理。” 女帝清冷的声音响起:“江南道之事,就由梁王和谢安石共同查办,待查明后,朕亲自惩处!” 终归是她的百骑司,不能一下子把话说死。 眼看这么大的事情,又和他没关系了,侯封不乐意了。 硬着头皮说道:“圣上,此事臣已经有眉目了,不若让臣……” 他的心中,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圣上,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最近一段时间,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地位越来越低,作用越来越小。 再这么下去,唯恐小命休矣…… 女帝冷眼扫过,一摆手:“此事并非推事院职责,侯封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 刚刚还是失落的侯封,眼睛一亮。 听这意思,应该是让他继续对朝官下手。 就是不知道……是谁? 一会儿,要问问上官婉儿才是…… 对了! 侯封开口说道:“圣上,臣也知道此事与臣无关,只是税银事关国本,江南道事情不查明,税银不能起运。” “若是十天半月还说,倘若时间久了,都查不出来,这未免动摇国本。” 言外之意,要给查案定个时限。 “也对。”女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既然这样,你二人以为时限多久合适?” 最好永远都不运到神都,直接运到暗库,就挺合适的。 这是谢安石的心里话。 至少,在他们想明白怎么避免税银再次被劫之前,不能起运。 “臣以为,可以一年为限。” 这一次的事情太过气人,谢安石索性狮子大开口。 “非也。”高元一笑道:“前日江南道传来消息,劫掠税银的匪徒,不过百余骑,但是武艺高强,江南道逾千将士,毫无还手之力。” “如此悍匪,想要捉拿,怕是需要两年!” 谢安石接着补充道:“如今国库空虚,税银与国而言,太过重要,不仅治理天下所需,度支司更是需要。故而,税银当格外慎重!” 两个人,一唱一和,有威胁,有商议,就是不给女帝抢税银的机会。 女帝元殇恨得牙根都痒痒。 俄顷,幽幽开口:“你们无能为力,朕倒是有个办法。” 高元一、谢安石等人,俱是眼睛一亮! 曾几何时,庙堂之上每每遇到不可解决的难题,都会听到女帝这一声“朕倒是有个办法”。 那个曾经的明君,她终于又回来了! 谢安石心神激荡,声音有些颤抖:“臣,请圣上言!” “朕以为……”女帝漂亮的眸子扫视群臣,声音清脆:“监察御史唐灿曾提出国债之法,惊才艳艳。今次事,想来他也有办法的,卿家不妨去问问他。” 谢安石的血,凉了半截。 高元一脸上的笑容,为之一顿。 女帝,为了抢税银,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吗? “臣以为,术业有专攻,唐灿对此无能为力。”谢安石一口回绝。 唐灿前一段时间才被打了个半死,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可不想唐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又去劝谏。 到时候,女帝被骂事小,万一他太过冲动…… “朕觉得,应该集思广益,谢相可以去问问。”女帝开口。 “老臣近来身体不适,心口总是有些难受,受不得惊吓。” 言外之意,不想去挨骂。 女帝脑门儿多了几条黑线。 难不成,要她去问? 不行。 她要是去问,还不一定被唐灿如何臭骂! 她是皇帝,要脸。 女帝的目光,转来转去,落在侯封的身上。 既然这样…… 以侯封的命,换那个白痴的主意。 这几个月,女帝已经在有意的控制酷吏。 这一次,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此时,侯封并不知道女帝的打算,只是身为女帝的走狗,他非常懂事的上前一步:“圣上,臣愿去问一问唐灿有什么主意!” 说话间,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既如此,那你就去。” 很快,侯封鼻青脸肿的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哭天抹地的大喊:“圣上……圣上……你要给臣做主啊!” “将作监那群人,竟然……竟然不让臣进将作监,还把臣打成这个样子。” “甚至……甚至臣要见那个唐灿,他竟然让臣滚!” “臣说圣上有旨意,他们才让臣进去。” “臣说完之后,他……他……他竟然大逆不道说大凉可以等着亡国了!” 听完,女帝的脸,阴沉吓人。 第15章 昏君升级了 侯封郁闷,非常郁闷。 这么大的事情,女帝不让他查就算了,还没有任何表示。 而且,现如今唐灿身边有高银柳寸步不离的护着,他也不敢再派手下的流氓过去生事。 回到推事院,侯封越想越气,唤过自己手下的地痞,商议了起来。 …… 后宫,甘露殿。 女帝脸色难看。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江南行宫之后,就是河北行宫。 这一下,计划被打乱。 “怎么办?”女帝秀眉微蹙,自言自语。 另一边,谢安石和高元一全都收到了唐灿让高银柳帮忙送给他们的一封信。 信中,言辞犀利,直指两人尸位素餐,是女帝昏聩的推手。 更是认为女帝敢令百骑司去抢夺税粮,完全是他们一味纵容造成的后果。 “唉,你不懂啊……” 谢安石叹了口气,把唐灿的字条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一边。 文昌阁。 高元一脸上笑容万年不变,自言自语:“说的没错啊,谢安石这老头儿确实尸位素餐。” “不过……你这么说老夫,可就有点不仗义了啊。” “再怎么说,老夫的女儿……” …… “岂有此理!” “一国之君,做这种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唐灿怒不可遏,把手中的纸撕的粉碎,哪怕牵动伤口带来剧痛,也没有令他的心情稍稍缓解。 “要不……我去找她。”高银柳皱着眉头,小声说道。 “你就别添乱了。”唐灿叹了口气:“如今万幸,就是那个傻娘们儿只抢了一个江南道,谢安石和高元一亡羊补牢,暂时守住了其他道,不然的话,真的是亡国,亡国啊!” 不知道甘露殿中的女帝如果知道自己的昵称从傻妞变成了傻娘们儿,又会作何感想。 “要不,我去把谢安石和高元一……” “别,别。”唐灿苦笑着摇了摇头。 骂人是一回事儿,杀人是另外一回事儿。 谢安石和高元一这两个人要是没了,这大凉,就凉了。 普天之下,也没有人能取代他们。 就算他唐灿自诩天选之子,也不能…… “算了,不管了,没心情,吃饭!” 看他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高银柳不禁莞尔,微微一笑:“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准备。” 话音刚落,身形已在数米之外。 白衣飘飘,潇洒之极。 “对了,我的修炼塔。” 唐灿暂时放下水车的事情,脑海中翻看起自己的修炼塔。 从高银柳把龙象功交给他,已经半个多月的时间。 修炼塔除了帮他对龙象功的运转法则理解的更透彻一些之外,并没有其他帮助。 时至今日,他的体内气息依旧时有时无,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唐御史,水斗的模型,你看看。” 严立本在一旁,小声说道。 唐灿回神,叹了口气,继续研究水车。 不管怎么样,百姓无罪。 他非圣人,但于心不忍…… 这一段时间,将作监的工匠已经渐入佳境。 水车模型的第一个已经做出来,而今正在进行初步的实验,以便确定设计的东西是否可行。 …… 宫中。 元殇面带愁容。 不管朝堂中怎么吵,不管那些天天都要提几遍的拨款请求,眼下她最着急的,也是钱。 行宫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 不然的话,九宫不成,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丧心病狂的派遣手下百骑司去抢劫税银。 国债,不能动了。暗库,还没找到。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女帝目光落在上官婉儿的身上,轻声问道:“婉儿,你说……那个白痴,还有没有其他筹钱的办法?” “这个……” 上官婉儿有些纠结,硬着头皮说道:“奴婢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 上官婉儿身体颤抖了一下,鼓起勇气:“奴婢以为,唐灿的办法,肯定是劝陛下不修行宫,拿钱用来发展农事。” “说的容易,农事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大的改观,就算朕不修行宫,这钱也被贪官污吏拿去花了。” 不可否认,女帝的逻辑,让人无从反驳。 上官婉儿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女帝挑了挑眉:“那个白痴这些天在做什么?” 女帝虽然今天刚刚被骂过,但是心中还是存了一丝希冀。 按照他的性格,骂人之后,难道不应该把解决方案拿出来啪啪打脸? 为了修建行宫,朕委屈一点,忍一忍…… “捉蜓郎一直盯着,这些天唐灿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将作监,就是在家睡觉,除此之外,哪都没有去。” “还在研究那个什么水车?” “是。” “水车是什么,搞清楚没有?” 上官婉儿有些惊恐,忙不迭的说道:“奴婢失职。” “将作监上下对水车讳莫如深,一应图纸,全都锁起来,捉蜓郎接触不到。” 好奇,除了好奇,还有一丝对于未知的反感。 为君者,最不喜欢有事情在自己的掌控之外。 “再去查,还查不到,换人。” 上官婉儿顿了一下,低头说道:“奴婢明白。” 女帝挥了挥手,逼退上官婉儿。 站在殿内,踱了几步,有些好奇的自言自语:“到底是什么水车,能让整个将作监都为之疯狂?” 说到这里,想到之前上官婉儿跟她禀报的情况。 一介书生,强忍疼痛,趴在将作监的地上,和一众工匠研讨水车。 元殇微微动容。 大凉一朝,不曾有过这种人。 以后,恐怕也不会有。 “哼,逆臣!不要以为有点才能,就可以恃功矜能!” 元殇越想越气,跺着脚骂着唐灿。 殊不知,她的动作一点都不吓人,反而有点小女儿的可爱。 那个白痴绝对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心之臣,说不定,他就是个以死谏换直名的狗东西! 骂完之后,女帝又叹了口气,回到书案后坐下,双手托腮,有些出神。 她的眼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可惜,没有人能够看到。 不然的话,恐怕唐灿对她的印象,会稍稍改观…… 第16章 大水车转起来 将作监。 唐灿心中震惊不已。 按照严立本刚刚对他说的,钦天监发现天有异象,乃大吉之兆。 至于吉兆预示何事,钦天监没说,严立本理所应当的认为是水车的功劳。 除此之外,钦天监还有另外一个坏消息。 明年小旱,雨水将大量减少。 按说,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戴过红领巾的唐灿,断然不相信这些钦天监神叨叨的说法。 但是,神秘的钦天监,在大凉的这片土地,是超然的存在。 他们对于天象的预判,从未出错。 就像近年淮南的灾情,钦天监就曾准确的推断出,也曾上书。 只是……女帝未曾采纳,对淮南道不闻不问。 “唐御史,只要有了水车,哪怕无雨,也怡然不惧!” 严立本见唐灿有些出神,大声为他鼓劲。 唐灿收回思绪,点了点头:“开始第一次试验……” …… 不知不觉,又是十天。 一大早,唐灿还没出门,就已经有客上门。 严立本一身农夫的打扮,像是做贼一样,出现在唐灿的面前。 “唐御史,水车已经在城外建成,就等你过去就开渠放水!”严立本压低声音,但是难掩激动。 “走,去看看。” 唐灿有些疲惫,在高银柳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这一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着实让他有些身心俱疲。 马车上,唐灿眯着眼睛,打着瞌睡。 高银柳在一旁陪着,眼中有些心疼。 万幸,这一路还算平坦,马车并不是特别颠簸。 只不过,出城之后,情况急转直下,唐灿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会发出丢人的惨叫。 时间不长,马车停稳,高银柳扶着他走出马车。 一时间,高银柳也呆住了。 眼前,一个高约十米的大水车,矗立河畔。 虽然她从始至终都参与了水车的研发工作,却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大。 唐灿笑容灿烂,这个水车,看起来就和后世的水车,一模一样。 “开渠,放水。” “放水!” “放水!” 无数声呼喝,在河畔回响。 紧接着,有人大吼着开始挖开水渠。 存放水车的水渠,慢慢的湿润,渐渐的水流涌动。 所有人,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 数日的努力,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就看这一下了。 就连唐灿,都有些小小的紧张。 “一号水斗入水!” “一号水斗满溢!” “二号水斗入水!” “一号水斗提拉!” “转了!转了!” 人群,响起一阵欢呼! “三号水斗入水!” “二号水斗提拉!” “一号水斗开始倾斜!” “一号水斗出水!” “一号斗水入引水渠,一号斗水入引水渠!” 引水渠中,本来看到水流入田垄之后应该大声报告的匠人,只是发出了一声仿佛野兽的嘶吼。 “啊!” 接着,便是让人动容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水来了……水来了啊!” 在场之人,没有人嘲笑他。 因为他们,都是眼圈含泪。 身为将作监的匠人,他们非常清楚,眼前水车的成功,代表了什么。 水车,对于大凉的农事,是颠覆,是开创,是革新,是必须载入史册! “将作监上下,视唐御史为师,请受某一拜!” 严立本抹了抹眼角,在唐灿的身前,单膝跪地,郑重其事的大吼。 紧跟着,其他工匠,纷纷拜倒。 这一幕,令人动容。 就连一向在外人面前古井无波的高银柳,都有些动容。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样我就折寿了……” 唐灿赶紧让严立本起来。 听他说的有趣,严立本顿时又笑了起来。 一时间,田野之中,又哭又笑。 尤其是严立本,对唐灿,更是极为佩服。 一方面,是唐灿带着他们从无到有,将一个水车的想法,一点点的付诸实现。 另一部分,唐灿居功不自傲。 这一点,最是令严立本钦佩不已。 他很清楚,如果是他研究出的水车,估计这会儿都已经在庙堂之中跳脚索要封赏了。 可是唐灿,不仅不受他的礼拜,还让他赶紧起来,直说这不算什么。 “唐御史高风亮节,某不及也……”严立本真心实意的称赞。 唐灿摇了摇头:“若非昏君不重视农事,一味的让诸君修建行宫,诸君自然也会想到农具发展。” “这水车,我只是提了一个想法,真正做出来,还是靠的各位。” 花花轿子人人抬。 而且,这些工匠确实辛苦。 唐灿休息之时,他们都在忙碌。 更重要的,则是工匠们对女帝,更加不满。 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开口,言称以后不管如何修建行宫,总要从中挪用些银钱,用来研制农具。 一旁,高银柳看着唐灿和将作监众人,心中有些触动。 这个世界,真的有人能够以一己之力,改变! 与此同时。 唐灿的脑海之中,那一部大书缓缓翻开,之前写着“进行中”的任务,已经变成了任务完成。 “宿主完成任务。” “系统奖励:红薯种植方法x1。” “红薯种子1000斤。” “修炼天赋+10。” 修炼天赋,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无所谓。 但是1000斤红薯种子,就让唐灿有些犯难。 这东西,要是真追查起来,他解释不清楚。 再者,交给谁,同样也是一个问题。 第17章 严立本的底气 谢安石? 高元一? 唐灿皱着眉头,一边享受高银柳替他换药,一边思索红薯的事情。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主意。 “银柳,我有个事情问你。” “嗯。”高银柳手上动作一顿,接着继续抹药,声若蚊蝇的答应一声。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有一样东西,利国利民,但是任何人都不能问我这东西的来历,你说,这东西,我交给谁?谢安石,还是高元一?” 沉默,无声。 高银柳并未回答。 唐灿愣了一下,心中了然。 是自己唐突了。 高银柳是不良人出来的,让她来选,确实是为难她。 只不过…… 片刻之后,高银柳轻声说道:“李药师。”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惜,唐灿又没有看到高银柳脸颊绯红的娇羞模样…… …… 翌日。 神龙殿。 今日的早朝,与以往相比要安静些。 平时吵吵闹闹的诸君,今天消停了下来,不再争吵。 只是一个个,脸色都有些不好。 因为,女帝今天怒了。 刚刚坐下,就冷冰冰的质问春部礼官,监察御史唐灿和将作监大匠严立本多日未曾上朝,是怎么做到的? 侯封更是趁机出头,大吼大叫的要严惩唐灿和严立本,以儆效尤。 除此之外,前些天才被女帝夸过省钱的安南军,今天有人回朝,怒气冲冲大吼南蛮子欺人太甚。 “圣上,南蛮子近来换了藤甲,安南军与敌作战,捉襟见肘,臣将请圣上拨银,换新军备,震慑敌军。” 元殇挑了挑眉:“要多少?” “五十万两!”武将闷声给出自己想要的数字。 不可否认,五十万两,不多。 像镇北军,动辄都是几百万几百万的要。 可是……国库没钱。 “圣上,五十万两,不多,岭南道今秋税银,可直接拨付。”谢安石开口附议。 高元一也跟着笑道:“区区五十万两,换南边无忧,这一笔买卖,划算的很。” 但是…… 女帝瞥了侯封一眼。 侯封心领神会,阴阳怪气的说道:“谢相,梁王,之前江南道税银被劫,下官记得两位要限期破案,还说江南事不了,税银不能起运呐~” “你他娘的算个卵,有你说话份儿!再他娘的乱叫,老子砍死你!” 文官怕侯封,武将却根本不惧。 安南军的将领,一听到侯封阴阳怪气的说话,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 若不是这会儿还在朝堂,恐怕都会把侯封吊起来打一顿。 “你大胆!” “跟你这样没卵子的比,老子就是大!” “够了!” 眼看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女帝轻喝了一声。 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漠然开口:“此事再议。” “臣将……领命!”武将咬牙答应一声,退了回去。 侯封则是一脸得意,藐视了一眼武将之后,拱手说道:“圣上,臣以为,且不提江南事,严立本肆意妄为,欺君罔上,不参朝会,当严肃惩处。” 女帝略一沉吟。 严立本之事,确实需要有一个说法。 当然,不是他不上朝的事情,而是那个水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来人,传严立本。” “圣上,臣愿去传旨。” 哪都少不了他,元殇不想看到侯封,厌恶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 侯封大声谢过,当即跑了出去。 俄顷,去而复返。 这一次,侯封更是得意。 在他身旁,严立本被两个禁军押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而且,脸上还带着伤痕。 显然,是被侯封动过手脚。 女帝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侯封尚不自知,大声说道:“圣上,犯官严立本带到!” 说完,回头瞪了严立本一眼,喝道:“你敢不跪!” “呸!人渣!” 严立本一口唾沫吐在侯封的脸上,继而面向女帝跪下:“臣严立本,参见圣上。” “嗯,起来。” 女帝漠然开口,令侯封不能对严立本下黑手,只能一脸怨毒的盯着他。 “严立本,你二十余天未曾早朝,有什么要说的?” “臣,无罪!”严立本昂首挺胸,振振有词。 女帝气结。 这个混账东西,才和唐灿混在一起多少天,竟然就如此不知廉耻! 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岂有此理! 一旁,侯封跳着脚骂道:“严立本目无王法,不尊圣上,依律当斩!” 严立本充耳不闻,深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臣……这一段时间,都在研制水车,如今水车已成,臣厚着脸皮,向圣上请功。” “请功,你等死!”侯封像个疯子:“圣上,严立本大言不惭,当受拔舌之刑!” “闭嘴!” 侯封如此表现,再次令女帝脸色冷了几分。 女帝目光落在严立本的身上,漠然开口:“研制水车,本就是将作监的工作,如此,当不得你不上朝的借口。” 她的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识相的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水车如何功效说出来,不要卖弄! 不然的话,朕弄死你! “臣以为,臣的功大于过,圣上当赏。”严立本再次开口。 女帝的眼中,杀机隐现。 群臣,心中凛然。 唐灿之后,又一个求死的? 而且,还是将作监的人? 谢安石神色微变。 这是……榜样的力量? 该死!真以为朕好惹? 女帝有心直接打死严立本,但是想到那个神秘的水车,又只能咽下怒气,冷声说道:“倘若有功,朕自当不吝赏赐!” “臣,谢过圣上。” 严立本笑着谢过,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衣襟,摆弄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女帝等的不耐烦了,这才开口。 “近段时间,肃政台监察御史唐灿,不辞辛劳,拖着病体,带领将作监上下。” “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 “经过数日鏖战,不分昼夜……” “如今,终于成功。” “水车,以流水驱动,高可达十米,造价不足百两,无需人力,可灌溉田地……五百余亩!” 什么!? 女帝被吓了一跳,险些被这个数字惊得站起来! 满朝文武,更是如遭雷击,目光呆滞。 无需人力,只需百两纹银营造水车,就能灌溉田地五百余亩。 “苍生之福!” 谢安石头皮发麻,目光灼灼的望着严立本。 难怪他今天有底气要封赏,而且还不惧侯封! “严立本,当真是五百亩?”哪怕她尽量平和,熟悉她的人,仍能听到其中难掩激动。 第18章 应该给枣吃 “也未必。”严立本摇了摇头。 话音未落,群臣脸色剧变。 难道说,这个严立本疯了? 不过,他要是疯了,倒也是说得通。正常人,怎么可能说出流水驱动水车自动灌溉这种天方夜谭? “大胆严立本,你敢欺君!”侯封又来精神了。 女帝也是面若寒霜:“严立本,你想死?” “臣,不敢。只是如今唐侍郎只带着臣等建造了十米的水车,能灌溉五百余亩,倘若建造二十米的水车,千亩良田,也不是没有可能。”严立本缓缓说道。 咔嚓! 寥寥数字,无异于惊雷! 女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建成了?” “是,圣上,就在南郊!” 是真的? 女帝不敢置信。 本以为,唐灿这个白痴在将作监就是胡闹、抗旨,惹她生气。 没想到,真的有成果,而且还是如此惊人的成就! 呼…… 好一会儿,女帝终于定了定神,不疾不徐的说道:“眼见为实,朕要亲眼看看!” 文武群臣,亦是意动。 如此神奇的东西,谁不想看看。 这是祥瑞,看一看对身体好啊! “不妥。” 谢安石沉声说道:“圣上出行非同小可,不如臣与梁王去看看。” 其他人,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 女帝贸然出宫,不仅劳民伤财,她的安危,同样也是一件要紧事。 但是…… 不可能! 这么重要的东西,女帝不亲眼去看看,怎么可能放下心。 “轻车简行。”女帝冷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谢安石无可奈何。 高元一笑眯眯的说道:“圣上执意要去,还请带着百骑司暗中护卫,臣也会令不良人暗中守护。” 女帝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吩咐众人下去准备。 除了百骑司,她的蛛网,同样出动…… 宫门,谢安石面带忧色,低声说道:“你把百骑司招过去做什么!暗库就在南郊!” “放心,不良人和百骑司混在一块,暗库不会出事儿。” 高元一安慰一句,看到女帝在百骑司的簇拥下出现在视线中,当即闭口不语。 …… 走出宫城,百骑司留下十人护卫,其余人马上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暗中护卫。 至于不良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三驾马车,一路前行。 时间不长,已至郊外。 与城内平坦的石板路不同,郊外小路,凹凸不平,马车上下颠簸,令女帝皱起了眉头。 哪怕,身下垫着厚厚的坐垫,也没有令她觉得舒服。 “水车,你都没查到是什么,他们就已经建成了。” 御辇中,女帝轻声说道。 一旁,上官婉儿打了一个寒颤,垂首低声说道:“奴婢……回去就换人。” “嗯。” 女帝不置可否,大眼睛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致。 “那个白痴……在哪?” “在承福坊。” 女帝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心情,却是有些复杂。 唐灿既然没来过这里,要不要让他受点罪,令他走过来? 念头刚起,就被女帝放弃了。 如若唐灿来了,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不能想那个白痴。 话虽如此,可是唐灿的身影,却不断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哼!白痴!” 上官婉儿心中愕然。 她很清楚,女帝应该是想到了唐灿。 不过,她识趣的没有去追问。 毕竟,有的时候,话多的人,下场都不好。 …… 时间不长,有人发出惊呼。 “天啊!” “我的天呐!” 女帝神色微变,循声望去。 一个高约十米的水车,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之中,十米高的水车,不算什么。 但是……不断转动的水车,却令女帝侧目。 御辇停稳,女帝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不等麾下铺上地毯,便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一袭华丽的青色长裙,顿时染上了大地的颜色,平添了几分乡土气息。 “好,好!” 女帝眼中,满是喜色。 “严立本,这水车,甚好!” 女帝很聪明,无需严立本对她解释,只是看到水车的旋转,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当然,她也不会就此否定严立本,或者是唐灿的功劳。 甚至,还觉得唐灿的功劳比之前还大。 毕竟……水车构造简单,便于推广。 这样的东西,才是利国利民的神器! “严立本,你之前说可以建造二十米的水车,可是真的?” “是。”严立本正色说道:“臣问过唐御史,也和诸位工匠一块讨论,二十米的水车,只是需要更大的水力,不然的话,难以带动。” “嗯。”女帝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良久,女帝轻吁一口气。 唐灿这个白痴,朕倒是小瞧他了…… 一旁,谢安石和高元一听着工匠的解释,则是一惊一乍,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尤其是谢安石,更是眼圈微红,激动的身体都有些颤动。 “圣上,此乃大功一件,当不吝赏赐!” 谢安石不顾场合,跪倒在地,沉声说道:“臣斗胆,举荐唐御史擢升肃政台御史中丞!” “圣上,臣附议。” “臣觉得,可以酌情封爵。”高元一,更进一步。 女帝笑容顿消,面无表情,刚刚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唐灿还是个小小八品的监察御史,就敢指着她的鼻子骂,这要是擢升御史中丞,再给封爵还不得上房揭瓦? 但是……看着水车运转,听着流水的声音,女帝的嘴角,再次扬起。 “嗯,是应该赏。” 上一次国债的事情,权当那个白痴为自己的无礼赎罪,这一次的事情,确实该赏。 第19章 你敢说朕是猪脑子 如何赏的事情,先放到一般。 女帝挑了挑眉:“严立本,将作监要尽快将水车推广全国。” “是!” 严立本兴奋的答应一声,笑道:“有了水车,明年的耕种的范围,恐怕要增加几万顷,到时候还请圣上拨款,臣等当尽心竭力的研制新式农具。” “朕心中有数。” 女帝面带笑意,非常难得没有直接拒绝严立本要花钱的事情。 耕种面积扩大,国库丰盈,这让她可以有更多的钱用来修建行宫。 长此以往,根本无需再忧心国债不能动,不用担心国将不国,她也可将心思全都放在那一件大事上面。 “来人,传唐御史过来,朕要见见他。” 心情好,女帝难得称呼唐灿的官职。 俄顷,一个百骑司的校尉去而复返,苦着脸跪在女帝的面前:“卑职无能,唐御史他不愿意过来。” 女帝笑容凝固。 片刻之后,化作怒容,冷声问道:“他说什么了?” 话音刚落,谢安石心中一动,轻声说道:“圣上,臣有一句话想说。” “讲。” “不要问你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谢安石干脆的说道。 言外之意,校尉的答案,绝对不会让女帝高兴。 女帝脸色愈发不好,目光带着冷意:“他说了什么,不要让朕再问你!” “圣上,卑职不敢!” “婉儿。” 话音刚落,上官婉儿一错身,抽出校尉腰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低声说道:“下场,你自己知道。” 校尉身躯一阵。 百骑司,是为数不多知道蛛网存在的人。 他很清楚,既然上官婉儿出手,就代表蛛网会出手。 而蛛网一出,一网打尽。 父母、子女、亲族,无论男女老幼…… 校尉的脸色瞬间惨白,颓然开口:“圣上,卑职不敢说,实在是那唐灿所言,大逆不道!” 难道说,这个白痴又骂朕昏君了? 女帝元殇胸口起伏,缩在大袖之中的白嫩小手,握紧了拳头:“说,朕恕你无罪!” “他……他……”校尉没有办法,硬着头皮,低着头,闷声说道:“说大逆不道,说……说……说没空陪昏君过家家,让您……吃点猪脑子……补一补……” “够了!” 女帝气的娇躯颤抖!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竟然敢骂朕猪脑子! “给朕把他抓过来,朕要亲手砍了他!” “圣上,息怒!” “圣上,三思!” 谢安石和高元一先后开口,严立本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圣上,为了天下,不可啊!” 一旁,上官婉儿表情凝固。 唐灿……果然一心求死啊…… “婉儿,你亲自去!”女帝震怒,怒不可遏。 上官婉儿心中苦笑,正要开口答应,忽然脸色骤变,喝道:“护驾!” 话音未落,已经站在了女帝的身前,双臂张开,并未取出腰间长剑。 远处。 一声呼啸! 有利器破空而来! 几乎是眨眼之间,女帝身边的百骑司校尉直接将她包围,紧紧护住。 每个人,腰中横刀出鞘,眉宇间全是肃杀之气。 无需指挥,隐藏在暗处不良人、百骑司诸人,则是从四面八方而出,一部分护卫女帝、谢安石等人,另一部分直接冲往远方。 呼啸声音变大,一柄长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与之而来,地上飞沙走石! 其威力,可见一斑。 “好剑!” 一声爆喝,在众人的耳边炸响。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走!” 女帝看了一眼空中的长剑,镇定自若的开口。 仿佛,对她而言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众人纷纷回神,神色凝重,护着女帝等人,一路离开。 身后,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我们在那边有一间公房。”严立本小声提议。 众人当即往公房移动。 俄顷,行至跟前。 自有百骑司校尉和不良人进去检查。 片刻之后,去而复返。 校尉凑在上官婉儿的身旁,低声说道:“监察御史唐灿和不良人祭酒高银柳在内。” 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小,但是女帝站的近,听得清楚。 “哼!” 冷哼一声,女帝直接迈步了进去。 虽说是将作监为了修建水车临时搭建的公房,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个小院,有正房、有厢房。 只是其内,未加装潢,看起来有些简陋。 不过,女帝对这些并没有兴趣。 她信步在院中行走,在东厢房的外面停下,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房内。 一袭青色长衫的唐灿趴在床上,指着图纸,和匠作的工匠,小声说着什么。 身旁,一袭白裙的高银柳,面容平静,柔和的目光,不时落在唐灿的身上。 这一幕,令人动容。 刚刚凑到跟前的高元一,脸上笑容停滞,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水车不仅仅可以用来灌溉,还有很多其他的用处。比如说,水车通过机械链接,可以带动木杵上下移动,用来舂米,这样脱壳,就免去人力,而且效率还能增加。” 唐灿伸手指着图纸:“大概我设想是这个样子,具体怎么操作,你想办法。” “是。” 一旁工匠眼中全是星星,肉麻的看着唐灿。 “行了,先说这么说,你们自己研究。” 唐灿长吁一口气,费劲的在床上挪了挪,接着闭上眼睛,直接睡了过去。 这个白痴! 朕让她过来,他就在家。 现在竟然自己过来,也不过来见驾! 当朕不存在! 女帝的粉嫩拳头,再次握紧! 白痴! 逆臣! 装模作样! 女帝的牙齿,发出渗人的声音! 有什么话,不能跟朕好好说,非得惹朕生气! 朕来了,你又装模作样的教导将作监改进农具! 不行,气死朕了! 女帝越想越气,恨道:“抓起来!” 上官婉儿一步跨出,正要进门。 “滚。” 高银柳压低声音,面无表情的望着女帝抱拳行礼:“见过圣上。” 至于其他人,直接被她忽略。 这让高元一更是郁闷。 “给朕把他抓起来!” 女帝有些生气,伸手指着唐灿,再次强调。 表现的,就好像是个生气的小女孩。 谢安石苦笑一声,赶紧劝道:“圣上,如今形势不明,还是等等再说。”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也小声说道:“圣上,要不等一等。” 女帝面若寒霜,死死的瞪了一眼唐灿,这才勉强压下怒意,走进房中,桌子旁坐下。 但是看到唐灿睡得香喷喷的,顿时又来气了。 “唐灿,给朕滚过来!” “呼……哈……呼……哈……” 呼噜声,均匀的没有变化。 “唐灿!” 女帝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逆臣,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有人刺王杀驾就算了,唐灿这白痴在她面前竟然还大咧咧的睡觉。 两相比较,还是唐灿更令她气愤。 “我要睡觉,没空管你。” 唐灿被吵醒,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你大胆!” 女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直接从一旁的校尉腰间抽出横刀,目光森冷:“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宰了你!” “你来,我要是躲一下,我跟你姓!”唐灿费劲的站直身体,和女帝对视,一字一句:“淮南事成,水车已成,我自问对得起天下苍生!但是你呢,对得起吗?” “我是受够了,你要杀就杀,也省的我改天忍不住离开大凉投奔明主!” 一番话,女帝哑口无言,所有人,脸色难看。 第20章 唐御史的怨气太大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女帝脸色铁青。 谢安石表情僵硬。 高元一,笑容不见。 他对的起天下苍生,女帝无道,他想走。 换一个人,这会儿已经人头落地。 但是…… 众人只是表情复杂的望着唐灿,没有人着急开口。 他要走,肯定是不行。 可是…… 女帝元殇,俏脸如霜。 同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唐灿你个白痴自视甚高,自诩天纵奇才,骂朕昏君,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朕为什么要做这些? 白痴!蠢货! 你的眼界,就不能再开阔一些吗! 为什么,你只知道天下苍生,却不知道朕! 你难道就不知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走,不可能让他走。 退一步说,以唐灿的本事,倘若真的投敌,反过来与大凉为敌。 这对于现在内部已经开始腐朽的大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很愿意相信,唐灿的歪才,可以帮助北方蛮子攻入大凉。 或者,帮助南蛮子入主中原。 不知不觉,这个白痴,竟然已经这么重要了…… …… “唐灿,目无法纪,以下犯上,依律当斩!” 上官婉儿见到女帝气的颤抖,一挥手,三尺青峰落在唐灿的脖颈,寒芒闪烁。 与此同时。 高银柳冷哼一声,右手直接搭在长剑上。 也不见她如何用力,上官婉儿的长剑颤抖了一下,断裂数段,落在地上。 高银柳仿佛只是做了一见微不足道的小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站在唐灿的身前,将他护住。 一切,不言而喻。 “婉儿,回来。” 女帝终于开口,喊回上官婉儿。 接着,向前走了两步,看了高银柳一眼。 高银柳迟疑了一下,侧身让开。 女帝和唐灿对视。 “你,对朕有这么大的怨气?”元殇语气平和,嘴角带着浅笑。 “废话。”唐灿一肚子火气。 元殇笑了笑。 “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心里七上八下。 女帝的心思,他们猜不到。 俄顷,笑声消失,女帝的表情恢复冷漠,声音更是清冷:“唐灿,只要朕不死,你哪都别想去。不管是留在大凉为官,还是进宫做宦,你都不可能离开大凉。你,没有选择。” 唐灿觉得两腿之间,有一股凉意:“可笑!” 高银柳轻启朱唇:“他想走,我送他。” “你可以试试。” 女帝没有看高银柳,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唐灿,淡然说道:“你敢走,朕屠戮淮南百姓,鸡犬不留不留!寸草不生!” 语气漠然,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在开玩笑。” “你可以试试。” 女帝针锋相对,轻笑一声:“你不是说朕昏君嘛,朕就是昏君。但是,你也不许走!” 唐灿脸色变得有些不好。 一旁。 高元一、谢安石则是心里一松,便是上官婉儿,都松了一口气。 不管陛下说的多狠,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留住唐灿。 只要留住了唐灿,大凉就还有救。 至于用什么手段威胁,不重要。 毕竟,女帝这不是还没有下旨屠戮淮南道么。 女帝,则是一脸得意。 你不是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朕嘛,现在怎么样? 你说啊,有本事你就走! 倒要看看,是你硬气,还是朕厉害! 这一招,实在是……令人无语。 脸呢?脸呢?脸呢? “你……你……你……”唐灿伸手点指,气的说不出话。 “怎么,唐御史还有什么要说的?”女帝笑了笑,一点都不生气了。 甚至,还有些舒畅的感觉。 唐灿:“……” 唐灿不想搭理他,回头走了几步,直接趴在床上,睡觉。 一国之君,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以数万百姓性命要挟,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但是紧接着,唐灿又发觉有些不对。 她这么煞费苦心,留下自己,为了什么? 要是想亡国,应该把自己赶走。 不想亡国,她应该洗心革面。 可是…… 唐灿有些捉摸不透,哪怕趴在床上,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只是想了片刻,轻微的鼾声,再次响起。 一旁。 女帝的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哼!白痴,跟朕斗,你还早得很! 然而。 唐灿的梦呓,传入她的耳朵。 “傻娘们儿,不务正业,当哪门子的狗皇帝……枉为人子,愧对天下……” 女帝表情,瞬间凝固。 紧跟着,眼睛瞪的滚圆,一伸手从一旁的百骑司校尉腰间抽出横刀,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 上官婉儿和高银柳先后开口。 “有人来了!” 女帝身形一顿,沉声道:“是不是影子。” “不是。” 上官婉儿表情凝重,低喝:“百骑司院中结阵,不良人屋顶迎敌。” 片刻之间,百骑司、不良人,做好了战斗准备。 “高祭酒,一会儿如果事情有变,你带着圣上走。”上官婉儿不知道从哪又变出来一柄长剑,我在手中,整个人气势为之一变。 “没空。” 高银柳漠然的说了一句,随即迈步走到唐灿的身边。 上官婉儿:“……” 高元一:“……” 谢安石:“……” 女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不知道为什么,女帝脑海中忽然想起这一句话。 “银柳,护着那个傻娘们儿。” 再次被吵醒,唐灿费劲的睁开眼,说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皇帝,她死了,天下大乱。” “白痴!” 女帝忍不住暴怒。 骂她昏君就算了,现在竟然骂她傻娘们儿! “狗贼!” “逆臣!” 女帝气鼓鼓的,用眼神杀死唐灿。 高银柳,则是走到了女帝身边,气势陡然一变。 两掌之间,月白色的光华游走。 “高银柳,想不到你这个人妖也在,上官婉儿,你这个丑女也在啊!哈哈哈哈!” 戏谑的声音,从远处出来。 轰! 一声沉闷的声响,屋顶破了一个大洞。 “既然你们护着昏君,那这个助纣为虐的奸臣唐灿,就送给某了!也省的他再祸国殃民!” 一道锋利无匹的剑光,从天而降,直刺唐灿。 “你敢!” “大胆!” “住手!” 唐灿趴着,只来得及转过头,看着从天而降的大剑。 高银柳一步跨出,口中大喝:“滚!” 高元一、谢安石,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电光火石之际。 “你来!” 女帝一步站在之前高银柳的位置,直接暴露出来。 剑客手中大剑一转,冲向女帝。 这一幕,令众人色变! 一切,发生的太快。 就连上官婉儿,都来不及将女帝拉开,只能挥剑,堪堪改变本应刺中女帝心脉的长剑! 噗! 剑锋入肉的声音。 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力,直接将女帝撞的倒飞了出去,被高元一勉强扶住。 众人的惊呼,这时候才响起。 “傻妞?”唐灿一激灵,站了起来。 “死!” “你找死!” 上官婉儿长剑瞬间漆黑如墨。 高银柳右脚在地上重重踏步,整个人如出膛炮弹一般,冲向突然出现的剑客。 眨眼之间,三人冲破房顶。 俄顷,一截断剑,自半空落下,打斗声音渐消。 “圣上,奴婢……”上官婉儿跪在女帝身前,伸手抚在她的伤口上,以内劲替她疗伤,丝毫不在意损耗。 谢安石脸色煞白:“圣上!” “无妨。”女帝拍了拍上官婉儿的手臂,示意她可以了。 接着,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臣,有罪。” 高元一的笑容消失,低着头,声音冰冷。 院外,不良人、百骑司,一个个脸色苍白,内心愧疚。 “怪不得你们。”女帝摆了摆手,面沉如水:“高元一,此事,你亲自查!朕许你便宜行事!一干人等,杀无赦!” “是!” 接着,女帝目光转向唐灿:“唐灿,朕今天救了你一命,你最好用心做事,不要让朕后悔!” “神经病!”唐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女帝不敢置信的望着唐灿,身体气的发抖。 这个唐灿,也太不知道好歹了! 朕救了他,他竟然…… 一旁,高元一目光冷冽,喝道:“唐灿,当斩!” 不管怎么样,唐灿此举,是高元一无法接受。 他可以接受唐灿劝谏,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唐灿如此羞辱女帝! “你受死!” 上官婉儿怒喝一声,长剑闪动。 高银柳一步踏出,站在唐灿身前。 女帝挥手,拦住上官婉儿,冷冷的看着唐灿。 “你为帝王,一人生死,关乎天下。你死了无所谓,但是天下,又如何?” 唐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你不要以为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归根结底,今次的刺客,本来就是要杀你,我是被牵连的。” “但是,如果你愿意少修行宫,不再痴迷礼佛,我愿竭尽全力,为圣上出谋划策。” “不可能。”女帝干脆的回绝。 别的好说,修行宫、礼佛,没的商量。 一句话,刚刚出现的一丝君臣相宜,荡然无存。 “神经病,脑残,弱智,昏君!”唐灿顿时又怒了,越说越是气愤:“人死卵朝天,你就算修再多的行宫,你也住不过来,早晚死了,也就是一个坑!也不知道,你这猪脑子是怎么长!” “你找死!”女帝被唐灿的话,胀的通红。 这个白痴,越来越过分了! “把他给朕拿下!” 上官婉儿一步跨出,高银柳同样跨步。 不过…… “银柳,没事儿,正好清净几天。”唐灿满不在乎,随即笑道:“给我备车,去天牢。” 女帝险些被他的话给气笑。 高银柳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陪你去。” 旁边,高元一和谢安石也没有之前那么气愤。 一来,唐灿的目的是劝谏,这是他们可以接受的。哪怕,这个手段有些激烈。 二来,女帝还要坚决的修建行宫,令他们有些认同唐灿的说法,神经病…… …… 唐灿昂首挺胸,像是领导视察工作一样走入了天牢。 谢安石几年来第一次走入了文昌阁,站在高元一的面前:“高球儿,圣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需要一个解释。” 高球儿,是高元一的身材。长得高,胖成球儿。 第21章 有人开心有人凉 高元一沉默片刻。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 “显然,你猜错了。” 沉默片刻,高元一拉开书案后的帘子,一副画面,出现在谢安石的眼前。 画,是大凉的版图。 天下十道、各州、各县,都在上面。 而且,不同于普通的地图,这一幅画,山川、河流,该有的地形地貌,全都展现在上面。 甚至,若是盯着某一个位置一直看,都能看到栩栩如生的建筑…… “这是大凉,两年前的大凉。” 谢安石有些失神。 思绪回到两年之前。 那时,大凉国力强盛,河清海晏,一片太平景象。 边境无战事,境内无祸事。 正是所有人都期待的盛世…… “那时,圣上每日处理朝政,呕心沥血。” “遇到难题,屡次深夜传召,也要将事情解决。” “科举、监察、推事,不说千古明君,也是数百年来最勤勉的帝王。” “……后来,圣上知道一件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谢安石心中一紧,知道高元一要说到重点。 这个秘密,肯定是惊天秘闻! 不然的话,绝对不可能将女帝元殇,从一个明君,变成昏君,和之前判若两人! “阵图,可令天下太平五百年!” “阵图?”谢安石愣了一些,紧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以天下为阵图?” 一句话说完,他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传闻,他从小听到大。 传说中,千年前那个第一个统一天下的始皇帝,就是用了阵图,以天下为阵。 “是。” 谢安石叹了口气:“以天下,构筑九宫八卦阵。” “荒谬!” “我没有开玩笑。”高元一可以理解谢安石的失态,只是平静的解释。 “圣上没有选择。” “谶语中言,大凉一世而亡。” 谢安石嘴唇动了动,有心反驳。 高元一没有给他机会。 “圣上对此,十分确信。” “而且,圣上说了,她的谶语中,她的大凉,只是另外一个王朝的过渡。” “无论大凉如何强横,江山终将假手于人,而她,则会从女帝,成为别人的后妃,甚至……玩儿物。” “唯有九宫八卦阵,方能震慑宵小,守住江山,守住圣上。” 声音不大,振聋发聩。 谢安石呆住,呼吸急促。 半晌,沙哑着嗓子说道:“这种无稽之谈……” “非也。”高元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圣上十分笃定,这件事情,毋庸置疑。” 谢安石:“……” 任凭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背后的隐情,竟然是这样。 “原来如此。”谢安石苦笑。 圣上作为千古第一个女帝,心高气傲自是无需多言。 以她的气度,怎么也不允许自己为他人做嫁衣。更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后妃! 这天下,只有别人成为她的玩物! “那圣上礼佛又为什么?” “九宫八卦,万相神宫为中宫,另有八行宫,除此之外,明八卦,为八观,十二门,乃佛寺。”高元一低声说道:“这是圣上的执念和希望。” 明白了。 谢安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可是心里却更加糊涂。 且不说有些荒诞无稽的谶语。 圣上如此不管国事,不管天下,这天下,早晚易主。 像是猜到了谢安石想法,高元一轻声说道:“圣上说过,大凉的国力,可以支撑到九宫八卦阵建成。” “是啊。” 谢安石自嘲的笑了笑:“那是在没有外敌入侵的情况下。” “如今南北两地,都不安生,更何况还有西边那群野人虎视眈眈!” “长此以往,谁又能保证?” 高元一脸上重新浮现笑容,眼中满是自信:“借他们一个胆子,那群狗崽子也没机会入主中原!” 谢安石神色微变,皱眉望着高元一。 沉默半晌,告辞离开。 …… 皇城。 女帝元殇遇刺的事情,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 文武百官,只知唐灿,被女帝投入天牢。 “好!太好了!” 酷吏侯封在推事院,听到消息兴奋的直拍大腿! 这一次,唐灿肯定得死! 哼!狗一样的东西,和本官斗,连你爹都死在本官的手上,你又算什么! “来人,让张汤过来见我!”侯封意气风发。 …… 除他之外,大部分还算有良心的官员,则是苦笑不已。 “水车之功,虽不是开疆裂土,可亦是大功一件,这个唐御史,能顶着这么大的功劳入天牢,实在是前无古人啊!” “可不是,听说他是因为殿前失仪。” 一众官员,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答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官是好官,就是唐御史的性子……实在是有些……有些太耿直了。” 看在唐灿立下大功的份上,他们没好意思说出那句“傻”。 “说起来,你们知道唐御史这一次是为什么又要劝谏么?” 一个文官刚刚说完,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惨白:“总不会,圣上又挪用国债的钱去修行宫了?” “不能不能,国债的钱都让谢相藏起来了……” “那是为什么?” “我听说,唐御史直呼圣上姓名,大骂昏君,更是说出狗……狗……” 官员实在不敢说出“狗皇帝”三个字。 一众官员,瞠目结舌,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个唐御史……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跟他一比,他们这些自诩清流的人,都和那些挥刀受刑的宫人,没啥区别。 “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什么都没说。” 很快,一众官员散去。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能听,不能记。 不然的话,脑袋都没了。 不过,在他们的心中,每个人都是不由自主的脑补出唐灿站在女帝的面前,怡然不惧,伸手点指,大喝“狗皇帝”的画面。 唐灿的身影,愈发高大伟岸…… 害怕之余,百官们又有些庆幸。 圣上只是将他下狱,却未将唐灿处死,这证明还有一线生机。 想来,圣上也是惜才。 …… 数日之后。 甘露殿。 女帝身体未愈,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暂缓朝会,只喊了几个重臣在甘露殿议事。 反正她“昏君”的人设已经坐实,百官也没有多想。 “咔嚓!” 还在门外,就听到甘露殿内叮当作响,很是热闹。 几个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不用说,准是唐灿又惹女帝生气了。 “婉儿,去给朕拿花瓶过来!”女帝满脸杀气。 砸光甘露殿中的花瓶,仍未消气,气鼓鼓的骂道:“那个白痴!还敢骂朕,真当朕没有脾气吗!” “圣上,谢安石、高元一等人求见。”上官婉儿苦笑一声,心说您当然有脾气,但是唐灿脾气比您更大…… “知道了。”女帝身形一顿,重新板起脸,狠狠的瞪了一眼上官婉儿,直到她躲进御案之中,这才说道:“传!” “臣等,参见圣上。”谢安石带头,一脸尴尬的见礼。 “免了。”女帝挥手示意,随即问道:“朕要办的那几件事情,怎么样了?” 谢安石面露喜色,笑着禀报:“圣上,将作监已令数百工匠离京,奔赴各地,组织营建水车之事。” “神都内外,欢欣鼓舞,百姓欣欣向荣,一片大好!” “好,好!”女帝笑的眯起眼睛,坏心情逐渐被好心情驱逐。 “臣,还有一个好消息要禀报。” “哦,还有?快说说看。”女帝笑容更是开心。 “是。”谢安石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李药师传信,在河北道发现稀世作物,名作红薯,他发现良种1000斤,可耕种50亩,预计亩产粮可达5000斤!” “其已率众在河北道耕种,今冬收获!” 铛! 定住了。 除了谢安石,所有人都定住了。 这个事情,他们是第一次听说。 大凉粮食,亩产多是二百至三百斤,能上四百斤,堪称丰产。 五千斤,应该叫什么? 神迹? 好半晌,女帝咽了咽口水,强作镇定:“这个,怕是李药师报上来的祥瑞?” 女帝选择不信。 这个事情,太过荒诞。索性,直接归结为祥瑞。 更何况,若是真的,李药师为什么不运到神都,偏偏要在河北种植。 女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想法。 至于谢安石,也没有反驳,只是笑道:“不管是不是祥瑞,这总是一个好消息啊。” “不错。”女帝笑道:“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呼…… 长出一口气,女帝笑道:“传旨,大赦天下,只要非不赦之罪,均赦!一般死囚,改流奴服役!” “圣上英明。” 几个大佬,纷纷拜倒。 为人臣,女帝开心,他们开心。 难得有机会在甘露殿中面圣的将作监严立本,更是兴奋的说道:“圣上,臣和地部诸公研究过。” “虽然今年耕种面积难有大面积增加,但是明年,最少可增加万顷!” 好消息,接踵而来,女帝更是开心。 现在她需要的,就是时间。 水车能让国库丰盈,能让天下太平,能让她完成九宫八卦阵,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至于红薯的事情……她直接抛在脑后。 该死的唐灿,像李药师学一学,老老实实的辅佐朕多好,非要和朕反着来! 正想着,高元一忽然开口。 “圣上,臣有事禀报。” “梁王也有好消息?” “臣也不知道好坏。”高元一满脸笑容:“推事院御史张汤死了。” 什么! 张汤死了? “怎么回事儿?”女帝眉头微皱。 御案下,上官婉儿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臣也是刚收到消息。” “一个时辰之前,张汤去往天牢。” “言语中对唐灿不敬,斥责唐灿目无王法,欺君罔上,意图严刑拷打,逼迫唐灿自书谢死表。” “高银柳恰好入监探视,发现张汤不轨,将其斩于剑下。” “好大的胆子!”女帝大怒,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连朕都不舍得杀那个白痴,张汤这个狗东西! “朕,知道了,此事……高银柳做得好。” 女帝点到即止,话锋一转:“传旨,让那个白痴给朕滚回永昌坊,不良人于坊内守卫。” 众人:“……” 真是一点都让人省心的白痴。 “圣上,还有一件事情。”高元一笑容不变,继续说道:“张汤死后,有其亲信自陈其罪,言称张汤乃是奉侯封之命。” “而且,此前唐灿往淮南赈灾之前,侯封曾命他们往永昌坊,言语羞辱,欺辱唐灿,意图将唐灿斩杀。” 高元一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是不留后遗症。 高银柳斩杀张汤,只是一件小事儿。 他,要通过张汤,直接拿下整个推事院,抹掉所有的酷吏! 女帝一听,登时明白高元一的打算。 显然,这不是高元一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能查明的事情。 酷吏,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维持通知所需。 但是现在,有了唐灿,这些人,可以舍弃。 略一迟疑,女帝开口:“此事,令肃政台查处。” 可惜。 高元一心中叹了口气。 肃政台虽然能干掉推事院,却绝对不会比不良人做得好。 而且,如果不良人来做这件事情,更是会向群臣释放一个信号。 不良人的权利,大增! 看来,圣上还是要保持平衡,不许任何人一家独大。 谢安石若有所思,转头看了眼高元一,闪过一丝佩服。 这个胖球儿,不声不响,竟然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第22章 酒楼有异常 天牢。 “唔……” 唐灿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晒着太阳,舒服的眯起眼睛:“回家。” “嗯。”高银柳在一旁,微微点头。 身后,几个狱卒点头哈腰:“唐御史慢走。” 心中庆幸,幸亏没有按照侯封的要求欺负唐灿,不然的话…… “嗯,我有空再回来看看你们。”唐灿回头,咧嘴笑了笑。 几个狱卒脸上笑容一僵,尴尬之极,干笑道:“唐御史要劳心国事,天牢这等晦气的地方,还是少来,少来。” “那可说不准啊。” 唐灿笑了笑,挥手道别。 身旁,高银柳冷冷的瞥了一眼狱卒,和唐灿一路离开。 “为什么还想要回来?” “你想想,我进去一趟,酷吏就没了,我要是再进去几次,这不是很有趣?” 高银柳:“……” …… 一路离开天牢。 路上,高银柳将她听到的今天甘露殿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唐灿。 “水车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忧。将作监的工匠已经奔赴各道督造水车,按照预计,今年能够完成。” “另外,严立本耍了个心眼。” “让所有人都说水车是你研制出来的。” “百姓欢欣鼓舞,你的大名,已经传遍大江南北。” 高银柳嘴角微微翘起,替唐灿高兴。 “李药师那边有消息没有?” “有。”高银柳压低声音,将女帝把红薯当做祥瑞,没有多问的事情说了一遍。 唐灿先是一愣,升起怒气,接着哑然失笑:“这样也好,省的她多问。” 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好处。 红薯在河北种植,收获之后,还能免去在神都种植直接被女帝强抢。 毕竟,百骑司的事情,记忆犹新。 “对了,那个傻妞还说什么了?” 高银柳面色不变,对于唐灿大逆不道的说法,她早已习惯。 此时只是轻声说道:“圣上安排不良人护卫。” “你不就是不良人?”唐灿笑了笑,不再多说,只是走马观花一样,在大街上溜达。 在神都这么长时间,他还没有这么轻松的逛过。 今天索性利用这个机会,多走走,多看看。 神都繁华,和大凉其他任何地方,都截然不同。 大街小巷,商贩众多。沿街叫卖,很是热闹。 唐灿一个一个的逛,一个个的看,时不时拿起一个东西,仔细的看一看。 但是看过之后,又放下。 忘了特么的没钱了! “快点走,快点走!” “看到没有,那是侯封……” 听到声音,唐灿停下脚步,在一旁微微侧目。 没想到,女帝的动作还挺快。 几个时辰之前刚刚说了要拿下推事院,这就游街示众。 有点意思! “要不要我杀了他?” 高银柳小声问道。 “不用。”唐灿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像侯封这种小人,既然失势,下场绝对会生不如死,没有必要他再去脏手。 “今天倒是个好日子,得庆祝一下。”唐灿笑着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酒楼:“走,咱们去吃顿好的。” …… “等等。” 小二刚刚把酒摆上,高银柳就拦住了唐灿,伸手从头发中取出银针,试毒。 唐灿再次哑然。 这个高银柳,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毕竟,高银柳也是为了他好。 时间不长,酒菜齐备。 两个人,笑着吃了起来。 一边吃,唐灿一边心中自语。 大凉的饭菜,还是有些难吃啊…… 虽然这一桌子菜,荤素齐备。 但是味道,着实差了一些。 就拿羊肉来说,水煮羊肉,蘸酱吃,腥膻味,完全遮掩不住。 可惜了,要是来一盆红烧肉,那得多嗨皮? 嗯?红烧肉? 猪? 唐灿眼睛一亮。 就在这时,隔壁桌忽然一个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高银柳神色微变,也跟着站了起来。 “好,好!今天好!” 一个汉子,手中提着酒壶,豪放之极的灌了一口,仰天大笑:“侯封这个狗杂种,终于完蛋了!” “大凉,终于有救了!” “哈哈哈哈!” “小二,上酒!” 高银柳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对唐灿,其他无所谓。 其他客人,也跟着起哄。 “没错,没错!” “大凉有救了!” “侯封这狗杂种,只算一件好事儿!” “还有一件好事儿,就是唐御史他老人家研究出的水车!” “那可真是利国利民的神器啊!” “来,来,大伙一块,遥敬他老人家一杯!” “我?老人家?”唐灿一脸懵逼。 对面,高银柳掩嘴偷笑。 “对,对!” “他老人家,可是难得!” “要说起来,他老人家堪称当世圣人!” “今上也不说封他个首辅宰相!” “要我说,封侯拜相,都是应该的!” “那也用不着往地下敬酒?”唐灿哭笑不得的站在那个大声嚷嚷的汉子旁边,苦笑着指了指地上:“我听说,唐御史今年尚不满二十,都未婚配,你这就把他当成死人,这要是女帝昏庸以后无人劝谏,大伙不得怪你?” “啊,对对,是我的错。”汉子连连致歉。 其他人,也是哄堂大笑。 高银柳在一旁看着,不禁莞尔,眉宇间轻松不少。 唐灿的话,实话实说。 满朝文武,除了他敢不要命的劝谏女帝,也没有别人了。 而今,只希望女帝的脑子能够正常一些,不要继续犯浑了。 “大伙谁有办法,给唐御史传个信。” “怎么,告诉他你给他敬酒了!” “不是!”汉子脸色变得愁苦,恨道:“南蛮子最近一直不安生,唯恐安南军有变啊!” “真的假的,你不要危言耸听啊。”有人不信,质疑道:“安南军在南边守了二十几年,南境从未被破,怎么可能出事儿!” “你们是不知道,安南军苦啊!” “几年没换过装备,一直都只能自己想办法……” “用的战刀,都卷刃了。” “铠甲,更是件件破损。” “再这么下去,如何能抵挡住兵强马壮的南蛮子……” 唐灿神色一变。 安南军的情况,竟然如此严峻? “系统推送任务:驰援边关。” “任务要求:为安南军筹集军费五十万两。” “任务奖励:修炼天赋+10,才智+1,体力+5。” “温馨提示:超额完成任务,会有隐藏奖励。” 唐灿眼睛一亮! 安南军的事情,他本来就不得不管,既然能做任务获得奖励,那就是一箭双雕。 但是紧接着,唐灿又有些气愤。 这个傻妞,竟然连五十万两都不舍得给,真是欠收拾! 还有谢安石也是,干什么吃的! 唐灿越想越气,桌子上的酒菜,就吃不下去了。 赚钱,五十万两,听起来,比之前的国债,要容易的多。 可是……国债不能再次使用,不然的话,大厦将倾。 除了国债,还有什么办法? 我想想……我想想…… 正琢磨着,高银柳忽然神色微变,口中低喝:“将大人送回承福坊!” 话音未落,高银柳已经闪身从窗户飞了出去。 紧跟着,就有几个人冲到唐灿的身边,不由分说,拉着就走。 “唐御史,我等是不良人,护送你回家!” 唐灿心中一紧。 能让高银柳如此慌张,难道出了什么要紧事儿! 马车上,唐灿想要探头张望,却被不良人一把拉了回来。 继而,更是直接坐在了窗边,以身体挡住窗口,确保不会有人通过车窗,对唐灿不轨。 一直回到承福坊的宅子,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第23章 刺客回来了 “不用都在这儿盯着我,去打听打听银柳的事情。” 唐灿看着院子里的不良人,皱眉说道。 高银柳走的匆忙,而且他清楚的感觉到,高银柳离开之际,战意燃烧! 这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不良人板着脸,认真说道:“高祭酒不让咱们去,咱们就不能走。” “怎么这么死板!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唐灿没好气的嘟囔一声,转身要回房。 就在这时,大门轻启。 唐灿回头,高银柳出现在门口。 在她旁边,还有一个中年儒生,看起来温文尔雅。 这是…… “你们都退下。” 高银柳摆了摆手,屏退一众不良人,引着儒生,走到唐灿的面前:“回来了。” 唐灿点点头,望着儒生:“你是?” “聂顾。”儒生拱手作揖,轻声说道:“草民聂顾,见过唐御史。” 唐灿还礼,不解道:“我认识你?” “一面之缘。” “我怎么没有印象?”唐灿眉头微皱。 他自问不算脸盲,尤其是聂顾温文尔雅,如果见过,他理应记得才是。 “前些日子,在南郊行刺昏君的,就是某。” 唐灿面色一僵。 看了看一旁的高银柳,心中分析现在的情况。 这个货,不是过来杀人的。 而且,高银柳也没有要和他打架的意思。 那么…… “某今日来,特向御史请罪。”聂顾微微低头,歉意的说道:“前次冲动之下,险些酿成大祸,如今方知唐御史乃是好官,某深感愧疚。” “哦,那你自裁。” 唐灿干脆利落。 聂顾神色一顿,接着点了点头,伸手从背上的剑匣中取出一柄剑。 又从怀中取出白布,仔细的擦拭。 “等等。” 唐灿开口,聂顾手上动作一停,眼中带着不解。 “我先往后退两步,省的溅一身血。” 额…… 聂顾哑然失笑:“唐御史放心,某不是要用剑自刎,只是这柄剑,某想送给唐御史。” 说完,单膝跪地,双手托着擦拭干净的长剑。 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 “公子。” 高银柳眉头微皱,拉着唐灿到了一边,轻声说道:“二品剑客,曾遇一品不死,就这么死了,未免可惜。” “谋反作乱,不死还留着?” “将功赎罪。” “他这个样子,还能赎罪?” “能。” 高银柳小声说道:“他不会对你不利。” “那昏君呢?” “也不会。” “真的?” “千真万确。” 唐灿选择相信高银柳。 但是对于这个以武犯禁的剑客聂顾,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行了,银柳替你求情,那就算了,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至于别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唐灿看都不看聂顾,转身进屋。 高银柳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 她明白,这一次,她的做法,唐灿并不理解。 但是……她相信这是对的。 “走,跟我去见梁王。” 高银柳招呼聂顾,离开承福坊。 …… 宫城,甘露殿。 “圣上,刚刚传回消息。” “剑客聂顾,在承福坊,见了唐灿。” 女帝正在伏案书写,手上动作一顿:“然后?” “唐灿令他自裁。” 嗯?姓唐的学好了? 看来让他在天牢待着,还是有点好处的嘛。 女帝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小小的开心:“不要让朕问,接着说。” “是。” 上官婉儿答应一声,小声说道:“然后高银柳替他说情,唐灿饶了他的性命。” 咔嚓。 女帝手中的毛笔被折断,面若寒霜。 “高银柳将聂顾带去文昌阁。” “够了!” 女帝震怒,白嫩的小手重重的拍打桌子,咬牙切齿:“狗改不了吃屎!” 这是在说唐灿? 上官婉儿心里“咯噔”一声。 “把那个白痴给朕丢进天牢!” 女帝龙颜大怒,一伸手把墙壁上悬挂的宝剑抽出,杀气腾腾:“他这是造反!” “岂有此理!” “那个白痴,当真觉得朕不敢杀他!” “一个反贼,一个刺客,他竟然说放就放!说赦就赦!” “他以为自己是谁!” “朕是皇帝!不是他唐灿!” 上官婉儿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耐心的等着女帝发完脾气。 过了一会儿,女帝果然心情平静了许多。 “文昌阁那边怎么说?” “扑蝶娘还没有传回来消息。” 上官婉儿小声说道。 迟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圣上,奴婢猜测,高银柳带聂顾去文昌阁,想来是要他加入不良人。” 这个推测,不无道理。 “继续说。”女帝秀眉微蹙。 江湖事,她不懂。 “是。” “聂顾,曾是前朝进士,后来弃文习武,数年间晋升二品剑客,剑法已臻化境。” “倘若他能入不良人,为陛下所用,虽然不能开疆裂土,但是用来震慑宵小,倒是免去一些小麻烦。” 江湖中人,自有江湖人来对付。 这也是不良人存在的意义之一。 而且,女帝的影子护卫,同样的江湖人…… “影子,你怎么说。”女帝随口问道 俄顷,上官婉儿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说道:“影子说聂顾今日见了唐灿之后,直视自身,不日将入半步一品!” 女帝虽然并非江湖中人,但是一品代表什么,她还是很清楚! 整个大凉,也没有多少一品。 见了唐灿这个白痴,就能半步一品,那唐灿是什么?圣人吗? 狗东西! 女帝又开始生闷气,气鼓鼓的骂道:“先不过聂顾,把唐灿给朕送进天牢,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这…… “还不快去!” “是!”上官婉儿不敢再耽搁,慌忙跑了出去。 …… 此时。 文昌阁。 高元一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聂顾,笑道:“好久不见。” 聂顾面无表情,淡然说道:“也没有多久,我前几天还去过你家。” “姓聂的!”高元一双手握紧椅子的扶手,接着释然,皮笑肉不笑:“那你怎么不杀我?” “太油,怕脏了剑,伤了心。” “你想死!” “不想。”聂顾摇摇头,一脸认真:“我不能说谎,不然剑心受损。” 高元一哑口无言。 面对唐灿,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吃了他,一个月服用一颗解药,迟则毒发身亡,除此之外,对你的身体并无坏处。” 高元一不想再跟他废话,索性从袖中取出瓷瓶,丢了过去。 聂顾伸手接过,没有犹豫,打开瓶塞,直接服下。 高元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弃文从武,短短二十年成就二品,聂顾的心性,实乃不可多得。 罢了,正巧手上缺人。 沉吟了一下,高元一轻声说道:“来人,笔墨伺候。” …… 甘露殿。 上官婉儿去而复返。 “那个白痴关进天牢了?” “去了。”上官婉儿小声答应。 心中想的却是唐灿进入天牢的时候,一脸笑意,还和狱卒握手,互道辛苦。 能把去天牢当成回家,这位唐御史,实在是异类。 “那个白痴认错没有?” 说完,不等上官婉儿回答,女帝便自问自答,气鼓鼓的骂道:“狗东西,他要是能认错,狗都会飞!” 上官婉儿再度苦笑。 纠结片刻,还是小心翼翼,试探性的劝道:“圣上,其实唐灿他,只是嘴硬,心里还是想着圣上您的。” 女帝神色一怔。 回忆起她和唐灿相处的时光,目光一点点的变得柔和,表情变得温柔。 俄顷,叹了口气:“若非如此,朕早就宰了他了。” “满朝文武,敢死谏,唯他一人。” “朕……其实也不会真的杀了他。” “只是这个白痴,有时候实在太气人了!有话不会好好说,非得和朕反着来,就像跟朕有仇一样!” “他但凡对朕有高元一、谢安石一半的尊敬,别说封侯拜相,就算封王,朕又怎么吝啬!” “白痴,狗东西!逆臣!” 一旁,上官婉儿再度石化。 本来还以为女帝变心了,看来圣上还是圣上。 不过…… 过了片刻,女帝又平静了下来,把御案上的宝剑归鞘,望着墙壁,声音低落。 “其实,也怪不得他。” “朕,确实有不当之处。” “这些,都是朕的报应。” “如今,朕要修建行宫,天下事,有他在,朕能轻松许多。” “不管怎么样,他虽然给朕气受,但是还是能帮朕解决难题。” 上官婉儿脸色变了变。 女帝,真的变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女官轻声说道:“梁王有奏疏上报。” “传。”女帝恢复帝王威仪。 上官婉儿开门,伸手接过,递到女帝的手边。 翻开看了看,女帝不置可否。 高元一,给那个刺客求情,他猜到了。 但是,让这个刺客取代高银柳任祭酒,不太合适。 想了想,女帝提起朱笔,在祭酒的位置画了个圈,又加上一道横线,在一旁写下几个小字:“暂缓,以观后效。” 女帝将笔放下。 过了片刻,再度提笔,清秀的簪花小楷写道:“聂顾举报侯封劫掠江南道税银案有功,免死。” 不得不说,女帝的脑袋,实在好用。 明明是她派人去抢的税银,直接推到了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如此一来,一举多得。 “送去文昌阁。” “是。”上官婉儿当即把奏疏低了出去。 只是手中,又多了一封奏疏。 女帝翻开,脸上瞬间多了几条黑线。 谢安石等人,联名上奏,请她饶恕唐灿,将他从大牢中放出来。 女帝的脾气,多变。 本来,她是有这个打算。 但是群臣这么一劝,登时改了主意,怒道:“朕就要让唐灿这个白痴在天牢里待到死!” 上官婉儿哭笑不得。 发了一会儿脾气,女帝再次改变主意:“去,把那个狗东西放出来,让他滚回承福坊!” “是。” 上官婉儿心里一松,当即离开。 …… 天牢。 唐灿席地而坐,趁着难得的清闲时间,修炼了起来。 牢外,高银柳耐心守候。 几个狱卒,有些懵逼。 他们在天牢待了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唐灿和高银柳这样的异类。 明明吓死人的天牢,对他们俩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地方。 牢头苦笑着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吩咐手下:“都别愣着了,唐御史难得回来……” “头儿,不难得,他这才刚出去几个时辰就回来了……” “恐怕以后得常来。” “闭嘴!”牢头有些心虚的看了高银柳一眼,见她没有生气,这才低喝道:“赶紧滚蛋,去准备酒席,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第24章 和谢安石的私聊 “唔……” 不知道过去多久,唐灿从修炼中醒来,站起来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身体。 “唐御史。” 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唐灿转头,一个麻布衣衫的汉子,眼神幽怨。 看起来,有些眼熟。 “咦,你是之前酒楼里的那个……” 唐灿话音未落,来人瞬间高兴起来,大声说道:“没错,是我,是我!” 汉子激动的握住牢门,摇晃的“哗哗”作响。 “唐御史,之前在酒楼,我就觉得你这后生长得精神,一表人才,不似凡人。” “早知道,你是唐御史,之前在酒楼我就应该跟你多说几句才是!”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找你找的苦啊!” “今天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家在承福坊,紧赶慢赶的跑了过去,才知道你又被抓到了天牢。” “对了,唐御史,你怎么又进来了?” 汉子自顾自的说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唐灿身陷囹圄。 不过,也不等唐灿回答,马上就自问自答:“以唐御史的本事,要不了一会儿就能出去了,也无碍。” 唐灿:“……” 这都是哪来的人才。 一阵无语,唐灿无奈的问道:“你先等等,我有三个问题。” “唐御史请说。” “你是谁,你来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走!” 汉子一拍脑门,有些懊恼的说道:“我是秦寿,安南大将军楚生麾下。” “今次来找唐御史,就是来请唐御史救命!” “安南军事,比之前我在酒楼中所言,更要严峻!” “只要拿到钱,我马上就走!” 说完,秦寿神色凝重,单膝跪地:“唐御史,安南军,拜托了!” “快起来,快起来。” 唐灿神色一变,赶紧伸手将秦寿扶起来。 边关将士,远离家乡,镇守边关。 他唐灿何德何能,敢受塞外浴血的将士跪拜! 秦寿起身,目光灼灼,一眨不眨的盯着唐灿。 等待着他的答案。 与此同时,唐灿脑海中敲击声音响起,任务进度,变成了进行中。 “她……圣上怎么说?”唐灿问道。 “圣上让我滚回安南,告诉楚生将军,死在安南。” 唐灿一阵气结。 这昏君,过分了,过分了啊! 秦寿接着说道:“前两次我跟圣上说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气,只说再议。” “后来我实在气不过,跟她说再不给钱,安南军就去岭南抢钱,然后圣上就……就这样了。”秦寿尴尬的挠了挠头。 唐灿一脸愕然。 人才!人才! 这绝对是个人才啊! 敢威胁女帝,还没死,真是人才! 不过…… 他没死,倒也证明女帝还没有昏庸到不可救药。 但是她不给钱…… 一想到钱,唐灿顿时又变得气愤了起来! 要不是这傻娘们私自挪用国债修建行宫,安南军区区五十万两,叫什么事儿? 就算一百万两,也拿得出来啊! 可是眼下…… 看到唐灿眉头紧锁,秦寿也不敢打扰,就在一旁看着。 俄顷,唐灿开口:“秦将军,你先回去,此事,我竭尽所能。” “多谢唐御史!” 秦寿大喜,抱拳行礼。 在他离开之后,唐灿目光落在高银柳的身上,轻声说道:“银柳,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高银柳沙哑着嗓子问道。 “你去一趟文昌阁……不,还是鸾台,请谢安石来一趟。” “好。” 高银柳答应一声,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唐灿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催促。 俄顷,高银柳轻声说道:“聂顾去请了。” 什么? 唐灿愕然。 “传音。”高银柳解释。 唐灿的眼神,顿时变得酸了。 他还没搞明白龙象功,高银柳都可以传音。 人比人,气死人啊! “银柳,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唐灿一脸幽怨,痴痴的望着髙银柳。 高银柳从未见过唐灿如此,不由得心中小鹿乱撞,耳根开始变红:“什么?” “你再给传点内气,我再试试练功的事情。” 呼……高银柳心中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件小事。 可是紧接着,高银柳的耳根,变得更红了。 传功,需要双手紧握。 这种程度的接触,对于高银柳来说,实在是令她害羞。 尤其是,唐灿的手指不是特别的安分,这就令她更是羞涩。 不远处,几个狱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背过身,不敢去看。 只是心中,都有些遗憾。 人言世上天才,都有些独特的癖好。 没想到,唐御史竟然……竟然龙阳之好…… 倘若唐灿知道他们的想法,肯定要破口大骂:你是玻璃,你全家都是玻璃! 甚至,还会让高银柳换上女装,露出本来面目,惊艳众人。 不过,唐灿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此时,他正感悟着高银柳渡入他体内的气息,尝试着按照龙象功的法则运转。 一个周天,成功了! 唐灿依旧闭着眼睛,但是眼角微微上扬,有些轻松惬意。 龙象功,只要能够成功运转一个周天,剩下的,就是修炼和参悟,随着时间的推移,功力增长,本事变大。 “呀。” 突如其来的调侃,让唐灿惊醒。 高银柳缩回手,直接站起来就走。 路过谢安石身边的时候,谢安石小声嘀咕:“女大三,抱金砖。” 为老不尊! 高银柳逃也似的消失在天牢的甬道。 唐灿脸皮要比高银柳厚上不少,听到谢安石的调侃,只是挑了挑眉,问道:“谢相,聂顾请你来的?” “错。” 谢安石白了唐灿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用剑逼着老夫来的!” “要不然,天牢这么晦气的地方,老夫才不会来!” “不过,今天来了倒也不虚此行。” 许是近来喜讯颇多,一向古板的谢安石,再次调侃起唐灿。 “谢相,刚刚安南军一个叫秦寿的人来找了我。” 谢安石有心考他,随口问道:“你怎么看?安南军是真缺钱,还是故弄玄虚想要钱?” “我先告诉你,安南军虽然每年军费不高,但是,吃空饷的事情,他们不是没做过。” “我不信。”唐灿没有一丝犹豫,干脆利落的给出答案。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不是武断,而是通过和秦寿简短的接触,发现的。 秦寿,蓬头垢面,眼中布满血丝。 双手满是老茧,更有多处明显伤疤。 他的鞋,左脚破洞,右脚鞋底已经张嘴,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没了。 而且,秦寿的身上有一股汗臭,非是多日不洗澡,不可能有。 倘若安南军真的吃空饷,秦寿断然不会是这种模样! “他就不能是装的?”谢安石问道。 唐灿摇了摇头:“如果是装的,他没有必要冒死上奏。” “之前,我在酒楼见过他,言语中,感情真挚,不似作伪。” “更重要的是,他敢骂圣上。那一顿酒,他是当做最后一顿酒喝的。” 谢安石面色不变,问道:“他和你在酒楼相遇,难道就不能是装的?” “谁会没事儿自己寻死?” “你啊。”谢安石笑了笑,对唐灿更是赞赏。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安南军,没一顿酒,都是当做最后一顿!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单独见一见唐灿。 今日简单的聊了几句,得到的答案,他很满意。 “好了,安南军的事情,你自己和圣上说,圣上已经下旨,放你回家了。” “哟,这么难得。” 唐灿眼睛一亮,随即和谢安石走出天牢,道别狱卒,约好有空再来之后,在众人凌乱的目光中,和高银柳一道回家。 翌日。 甘露殿,小朝会…… 第25章 御史准备抢劫 女帝坐在御案后,看着手上的奏疏,听着谢安石等人上奏。 与大朝会的混乱相比,小朝会倒是有些君臣相宜的感觉。 很多事,女帝都能和谢安石、高元一等人心平气和的商议。 “圣上,肃政台监察御史唐灿求见。” 这个白痴来做什么? 女帝秀眉微蹙,迟疑了一下:“传。” 心中想着,既然唐灿来了,索性就把他的封赏,一并给了。 这一次,女帝元殇很大方。 决心擢升唐灿肃政台御史中丞,与检查御史相比,整整提升了三个品级。 从八品小官,变成正五品上! 在肃政台,更是仅次于御史大夫的存在。 而御史大夫,又是谢安石兼任。 这无异于释放一个信号,唐灿将在不久的将来,升任御史大夫,成为大凉第一清流! 而且,为了显示她对唐灿的恩宠,女帝更是大手一挥,赐封唐灿县男。 虽是最末尾的爵位,但是大凉无军功不封爵,她能为唐灿破例,也是极为不易。 只不过…… 以上的封赏,并没有发生。 唐灿行礼过后,直截了当:“安南军急需五十万两军费,以备边防,请圣上拨款。” 狗东西,一来就要钱! 女帝的好心情毁了大半,板起脸:“国库空虚,唐御史你心知肚明。” “圣上,您之前挪用了七百万两国债,总不能一下子就全都花光了。” 一旁几人,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小小的担忧。 毕竟,这个事儿,属于不能提出来的事情。 私下议论,无妨。 当着女帝的面说,就不合适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是甘露殿,并非神龙殿的大朝会。 女帝的脸上多了几条黑线,狠狠的瞪了唐灿一眼。 谢安石出来打圆场:“圣上,岭南道今秋税银合计一百七十万两,匀出三十万两支援安南军,并无不妥。” 想都不用想。 那一百七十万两,根本不够岭南道修建三座佛寺。 女帝未开口,高元一拱手笑道:“非也。现如今农事发展,正需要大量钱财,岭南税银不可动。” 内忧暂缓,谢安石和高元一不再统一战线,重新开始互相制衡。 唐灿听得心烦,直视女帝,再次问道:“圣上,你给还是不给!” “大胆!” “那就是不给,既然你不给,我自己想办法!”唐灿一字一句,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 女帝面若寒霜,但是心里却笑开了花。 钱省下来了,事情还有人做,何乐而不为。 既然这样,岭南三佛寺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百骑司去岭南还是去…… “朕身体不适,今日到此为止。” 女帝起身,脚步轻快,怎么看也不是虚弱的样子。 谢安石苦笑,昧着良心:“圣上保重凤体。” …… 皇城以东,承福坊。 唐灿坐在院子里,高银柳在一旁站着。 皱眉苦思半晌,唐灿低声问道:“银柳,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赚钱的办法?” 赚钱的办法,高银柳不知道。 但是花钱的办法……她知道许多。 穷文富武。 练武,是最花钱的事情。 “怎么说?” “练武是力气活,需要吃的好,吃得多。寻常百姓家,负担不起。而且,药浴、洗髓、兵刃,每一样都花销极重。” “诶?”唐灿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一个东西。 蛋白粉! 后世健身肌肉男,在日常的饮食之外,全都会吃蛋白粉,补充蛋白质,让肌肉更好看。 要是能弄出这个玩意…… 紧接着,唐灿的眼光黯淡了下来。 这东西,听说过,见过,吃过,但是……不会做。 “唉……要是有个卖大力丸的就好了。” 唐灿自嘲的笑了笑,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高银柳,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赚钱的事情,还是要贴近民生,只有百姓所需,才能赚钱。” “衣食住行,哪一样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赚钱。” “等到赚够五十万两,安南军的血都凉了。” “实在不行,只能让他们去抢岭南道的税银了啊……” “等等!” 自言自语的唐灿,忽然站了起来。 抢啊!对,就是抢! 女帝能去抢,他凭什么不能! 当然,他不能去抢岭南,不然的话,还不一定闹出多大的乱子。 但是他可以去抢贪官! 推事院那群狗杂种被拿下,那些他们贪墨的银两,总得吐出来才行! 这笔钱,要抢在女帝前头拿到手! 想到这里,唐灿急忙压低声音,和一旁的高银柳小声嘀咕了几句。 “好!” 高银柳答应一声,闪身离开。 …… 翌日。 一连多日以身体有恙推迟大朝会的女帝,今日再次出现在神龙殿中。 看到许久未见的女帝,百官们心里都是一松。 但是当礼官唱礼,再次言称唐灿未曾请假便没有来上朝之后。 马上就有人开口上奏。 言称唐灿无视朝纲,道德败坏。 熟悉朝政的人可以发现,告他的人,正是肃政台的监察御史,他的同僚。 果然,自古以来,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吵闹过后,女帝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知道了”,便将此事一笔带过。 一众御史,有些气闷,却又无可奈何。 “圣上,臣有事奏。”将作大匠严立本在朝会将要散去的时候开口。 女帝眼睛一亮。 难道说,将作监又研制出了新的好东西? 第26章 唐御史失踪了 “圣上,唐御史研制水车的赏赐,您还一直没有颁下。坊间百姓,已议论纷纷。” 女帝目光一冷。 一众御史,眼睛明亮,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女帝开口:“来人,传唐灿入宫,领赏!” 顺便,让这个白痴把五十万两军费的事情立个军令状,也省的以后朕不能名正言顺的打他! 再一个,肃政台御史聒噪,令她有些心烦。 俄顷。 传旨宦官去而复返,神色慌张:“圣上,唐御史没有在家,现如今下落不明。” 女帝神色微变! 目光直接落在身旁的上官婉儿身上。 别的事情好说,怕就怕,唐灿这个白痴使小性子跑了! 上官婉儿心领神会,当即从偏门离开,调动蛛网,搜索唐灿。 堂下,百官神色各异。 谢安石面沉如水,高元一笑容不善。 “这个唐灿,目无王法,实在是天理难容!” “肃政台有此败类,实在是令某羞耻!” “当逐出官场,以儆效尤!” “呸!有本事你们像唐御史一样,造出水车!” “一个个,就知道叫唤!” “前些日子狗贼侯封在朝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话!” “狗屁的清流,流氓还差不多!” “你大胆!你这是造反!结党营私!” 吵吵闹闹,女帝神色更是不善。 不过,她并没有发作。 一来,手边没有顺手可以砸的花瓶之类,二来,她要等蛛网的回复。 等了一会儿,上官婉儿仍未回来,朝堂下,却是越来越吵闹。 “传旨,退朝。” 女帝冷冷的说了一声,直接起身离开。 袖中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堂下百官,愣了一下,直到女帝的身影将要消失在神龙殿中,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跪拜行礼。 俄顷,甘露殿。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之后,满室狼藉。 …… 文昌阁。 高元一面带笑意,看着面前的手下,一字一句的问道:“我让你们在承福坊守卫唐灿,你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 不良人在高元一手下多年,深知梁王笑的越开心,心中愤怒越大。 此时,瑟瑟发抖,颤声说道:“王爷……王爷……实在是……实在是高祭酒亲自出手,小人……小人等没有办法啊!” 啪! 高元一扬手,一巴掌下去,不良人倒飞了出去,转了几圈,倒在地上,嘴角有鲜血溢出。 没有人管他。 只是另有一个不良人,站在了之前的位置上,低着头,瑟瑟发抖。 “聂顾呢?”高元一笑容不变,声音冰冷。 “也……也……也不见了……” 沉默,寂静无声。 良久,高元一大笑。 狂放的笑声,远远的传了出去,遮住了不良人沉闷的痛呼。 但是扎在不良人心口的一柄短匕,却说明了很多问题。 “唐灿,如果你真的敢走,我会让你知道被一品杀手追杀的恐惧!” 高元一站在窗口,眯着眼睛,眺望远方。 与此同时。 宫城。 三清殿。 女帝坐在椅子上,紧紧的握着扶手,脸色铁青。 身前,上官婉儿跪在地上,背后被冷汗浸湿。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唐灿竟然会不声不响,带着高银柳、聂顾,离开神都,去向不明! “圣上,奴婢已将捉蜓郎、扑蝶娘全都派了出去。” “传令边关,倘若他们出关,杀无赦!” 女帝面容冷峻,一字一句:“还有,让谢安石过来,朕要问问他,唐灿去见侯封,究竟说了什么!” 其中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上官婉儿打了一个寒颤,答应一声,赶忙退了出去。 俄顷,谢安石出现在三清殿。 他并没有好奇为什么女帝没有在甘露殿见他。 至于甘露殿是不是满室狼藉,也与他无关…… “老臣参见圣上。” “侯封,跟唐灿说了什么。” “老臣不知。”谢安石说完,顿了一下:“应该不是那一件事情。” 女帝眼睛瞪大,冷冷的盯着谢安石。 俄顷,神色稍缓,问道:“你确定?” “是。倘若侯封真的说了,唐灿绝对不会这么走。”谢安石低声说了一句。 心中还有半句话没说。 以唐灿的脾气,倘若知道侯封是在女帝的亲口授意下身死,绝对会将朝堂闹翻。 “那他去哪了?” 女帝眉头皱起,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臣不知,但是臣听说不良人已经倾巢而出,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有消息了。” 女帝不置可否,挥了挥手,让谢安石离开。 …… 此时。 神都东郊,侯家集。 村子很小,只有百余人。 但是……侯家集修建的却如堡垒一般,入目所见,全是石头堆砌的房舍,高墙。 高墙上,人影闪动,像是在巡守。 唐灿、高银柳、聂顾,在夜色的掩护下,一点点的逼近侯家集。 “这个侯封,胆子不小。” “别的不说,单就这村子营建,花费怕是不止万两!” 唐灿低声说着,高银柳微微点头。 既然村子修建的这么好,可想而知里面还存了多少民脂民膏! “唐御史,你怎么知道侯封的财宝都存在这里?”聂顾提出好奇。 “问的。” “唐御史果然厉害!”聂顾诚心称赞。 侯封这个狗官,本就是流氓出身,胆大妄为,无恶不作。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大凉父母们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孩童。 没想到,唐灿一个文官竟然能从酷吏的口中得知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高银柳不禁想起之前发生在天牢之中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天牢中,唐灿拿着一柄小刀,直接削下侯封身上的一块肉,用火烤了,塞进侯封的嘴里,逼他吃下。 仅仅只是吃了一片,侯封就精神崩溃。 “他们人多,你们俩能不能行?” 唐灿小声说道,打断髙银柳思绪。 “一人足矣。”聂顾抢着说道,自信十足。 “银柳,你跟着一块去,尽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好。” 高银柳轻声答应一声,缓缓起身。 正要走,唐灿伸手拉了他一下,小声说道:“小心,不要受伤。” 高银柳耳根微红,聂顾瞪大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 接着,就在高银柳杀人一样目光的逼视下,转头朝侯家集冲了过去。 唐灿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 几乎是眨眼间,高银柳和聂顾就冲到了高墙之下。 紧跟着,两人的身形一晃,已在高墙之上,看着唐灿一阵愕然。 二品的实力,恐怖如斯! 高墙上巡守的人影,没来及发出一声示警,就从墙上栽了下去。 战斗,正式打响。 深夜,寂静无声。 仅仅过了十几分钟,侯家集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高银柳从门外走出来,走到唐灿的身边,展颜笑道:“成了。” 脸不红、气不喘,就连那一袭如雪的白衣,都没有染上血迹。 唐灿的心中,又有些酸意。 啥时候,自己才能像高银柳这么厉害,就算比不上,能有她一半的本事,也够了…… “唐御史,金银都在这里了!”聂顾在远处招呼。 唐灿行至跟前,看了看,慢慢一屋子,全是金银,整整齐齐,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有多少?” “七十五三千二百一十五两。” 唐灿不由得一怔,目光落在聂顾身上:“你怎么这么清楚?” 聂顾摇了摇手中账簿,笑道:“有账本。” 唐灿哑然失笑。 七十五万两,好消息!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不过,这钱怎么花…… 想了又想,唐灿还是决定将其中的七十万两,悉数交给安南军的秦寿。 至于零头,唐灿自己留下。 当然,不是贪财。 而是……贫穷。 更何况,这些钱给他,还能钱生钱,用于赈济穷人。 心中计定,唐灿当即让聂顾回到神都,给秦寿传信。 第27章 让他死的风光些 神都。 皇城,文昌阁。 夜幕下,宁静平和。 梁王高元一依旧站在窗边,脸上笑容不变:“他去哪了?” 身后,一个单膝跪地的不良人沉声说道:“聂顾回来之后,就去见秦寿了。” “之后,秦寿将自己的亲兵集结,收拾行装,像是准备离开。” “秦寿?”高元一轻笑一声,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不过,既然聂顾去而复返,那就证明唐灿没有要走。 这个消息,倒算是一个好消息。 “盯着他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不良人沉声答应,接着说道:“梁王,还有一件事情,蛛网的人,也发现了聂顾和秦寿。” “不用多事。”高元一摆了摆手,屏退手下。 与此同时。 宫中,上官婉儿也将类似的消息告诉了尚未休息的女帝元殇。 “跟着,把那个白痴给朕抓回来,朕要打他五十大板!” 女帝气鼓鼓的说着,但是眼中笑意,却骗不了别人。 只要唐灿没跑,她……就还可以暂时无忧,安心修建行宫,以备阵图! …… 翌日。 天明。 在侯家集美美的睡了一觉的唐灿起身,看着朝阳缓缓升起,心情好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些钱,安南军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心。 假以时日,他有信心可以让大凉,国富民强! 身旁,高银柳看到唐灿握紧拳头,神色坚毅,一阵失神。 大凉有他,真好。 “唐御史……” “叫我小唐,要不叫灿灿也可以。” 高银柳耳根一红,直接转移话题:“秦寿带着人来了。” “哦,让他过来,把那些钱都拿走。” 俄顷,侯家集的库房。 秦寿站在金银堆旁,目光呆滞,下巴快要掉在地上。 啪!啪!啪! 抽了身旁的亲兵几个大嘴巴。 亲兵揉着脸,目光幽怨:“将军,是真的,不是做梦。” “知道,本将是怕你的口水弄脏银子。” 亲兵:“……将军,你的口水更多。” “唐御史,这些钱,真的……真的都让我带回安南?”秦寿还在震惊之中,不敢置信。 “嗯,赶紧拿钱,赶紧走,边防事重,耽误不得。” 秦寿眼圈微红。 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单膝跪地,右手握拳置于心口:“安南军上下,不忘唐御史大恩!” 在他之后,秦寿带来的百余人,俱是行礼。 声音不大,令人动容! 唐灿赶紧将秦寿扶起,催促道:“别耽误时间,快点收拾东西走。” “是!” 秦寿赶紧招呼手下装车。 七十万两,有黄白有白。 暗处,不良人和蛛网的人,眼睛都绿了。 蛛网的人还好,虽然震惊,但是经常参观洗劫国库,也算见多识广,故而气息稳定。 不良人的气息有些紊乱,在屋顶上发出细微的响动。 屋内,高银柳、聂顾神色俱是一变。 聂顾一言不发,背负剑匣一道剑光闪过。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惨叫。 “留个活口。” 短暂的错愕,唐灿急忙开口。 俄顷,不良人被带到了唐灿的面前。 “梁王让你来的?” “呵。”不良人干笑一声,瞥了眼聂顾和高银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高银柳神色微变,猛地出手想要阻止不良人服毒。 可惜,晚了一步。 “这……” “每个不良人都会口含毒药,出事儿就会服毒自尽。” “可是我没打算怎么样啊。”唐灿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良人跟踪他,也就跟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性子,也太急了。” “对了,银柳,你回去一趟,把这事儿跟梁王说一声,省的误会了。” 高银柳摇了摇头:“还是聂顾去,我在你身边守着,省的有宵小作恶。” “也好。” 相比聂顾,唐灿自然更喜欢高银柳,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不过,落在秦寿的眼中,这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唉……可惜了。 多好的后生,竟然喜欢高银柳…… …… 宫中。 女帝坐在打扫干净,恢复原状的甘露殿中,等待上官婉儿的回报。 俄顷。 上官婉儿,一头汗水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看她的模样,女帝的心一沉,眼神冰冷:“出了什么事儿。唐灿,叛逃了吗!” “不是,不是。” 恐怖的压力下,上官婉儿慌忙开口:“唐灿他……他就在东郊。” “东郊?东郊!” 女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上官婉儿,声音有些颤抖:“那个白痴……把朕的……侯家集……” 上官婉儿苦笑一声,僵硬的点了点头:“他让秦寿,把其中的金银,全都带走,拿到安南军做军费!” “他好大的胆子!”元殇瞬间失态,回身抽出墙壁上的宝剑。 一时间,剑气肆虐,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甘露殿,再次满室狼藉。 女帝累了,丢下手中的长剑,气咻咻恨道:“东郊侯家集,那是朕的钱!他凭什么!” “他怎么敢!” “他怎么知道!” “气死朕了!气死朕了!” “朕要亲手宰了他!” 上官婉儿,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事儿,归根结底还要怪圣上自己。 东郊侯家集的事情,她早早就上奏过。 但是女帝一直不说怎么处置,只是说先看看再说。 前几天,侯封被拿下的时候,她又提醒了一次。 女帝依旧没有给处置,只说放在那也稳妥,等她想好了下来一步修建哪一处行宫的时候,再行转运。 没想到,竟然被唐灿抢先给抄了! 女帝越想越气。 七十万两,虽然不够她修建行宫,但是佛寺、道观,都有富余。 而且,更让她气愤的,是唐灿的胆大妄为! 他一个八品的小御史,就敢如此行事,假以时日,他不得翻天? 犯官抄家,轮不着他唐灿! 那些钱如何分配,同样轮不着唐灿! 任何帝王,对于忤逆,都是一个态度,杀,杀无赦! 不管立下多大的功劳,都没有人有资格越俎代庖! 更何况,女帝在这一刻想到了自己的谶语…… “反了他了!” “岂有此理!” “不行!朕不杀他,难消心头恨意!” 女帝站在一片狼藉的甘露殿中,冷声说道:“传旨,即刻将唐灿押入天牢,十日后,朕亲自送他上路!” 上官婉儿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圣上,不可啊!” 女帝猛地转头,满是杀气的目光,落在上官婉儿身上,语气不容置疑:“杀!无!赦!” 上官婉儿硬着头皮,跪倒在地,想要再次求情。 只是尚未开口,女帝冰冷的声音已经响起:“朕,不会给你另外一次机会。” 上官婉儿身体一僵,明白了女帝的心思。 再说一句,她死。 至于唐灿,肯定也不可能活着。 尽力了。 上官婉儿心中悲悯一声,缓缓起身,低声说道:“奴婢……领命。” “等等。” 上官婉儿脸色一变,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带着百骑司一起去。” “是。” 女帝的心思你别猜。 “还有。” 女帝再次开口:“朕答应过要给他封赏,今次你带着人,一并赏了,让他死的风光些。” “擢升他肃政台御史中丞,赐封易县男,封地……” “对了,李药师不是在河北道种了五十亩祥瑞吗,那些就当做他的封地了。” “如此,朕也算对得起他。” “还有,不要多嘴。” 说罢,女帝转身离开…… 第28章 请你去金水河 东郊,侯家集。 上官婉儿刚刚读完女帝的封赏。 一众人,心情不错,都是面带笑意。 聂顾笑着,伸手抚须,一脸欣慰:“今上终于知人善用,实乃不易。” 秦寿等人,眉飞色舞,抱拳大吼:“恭喜唐御史中丞!恭喜唐县男!” 唐灿笑着谢过,接着问道:“你没说完,还有什么旨意?” 上官婉儿眼中闪过惊异,定了定神,正色说道:“御史中丞唐灿,目无法纪,押入天牢,深刻反思!” “来人,请唐御史入天牢。” 百骑司众人,迈步上前! 什么? 秦寿登时大怒,喝道:“谁敢!” 话音未落,身后近百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全都冲到跟前,一个个面带杀意! 唐灿刚刚才给了他们安南君七十万两,这么大的恩情,不能不顾! “为什么?”唐灿面色不变,只是挥手喝阻秦寿等人,皱眉问道。 女帝昏庸,他知道,但是这么无厘头的事情,不像她能做的。 不过紧接着,唐灿明白了过来。 上官婉儿能找到侯家集,显然是因为这里的事情,女帝已经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 你能抢税银,我就不能抢了? 昏庸,无能,贪财,蠢货! 唐灿心中,对女帝又是一阵数落。 不过,念在女帝还算识大体,没有把钱再抢回去的份上,唐灿并没有直接骂出来,只是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不用和昏君生气,她脑子有病。” 上官婉儿脸色变了变,很想和唐灿说明这件事情。 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接转移话题:“圣上旨意如此,唐御史莫要抗旨。” “唐御史,不如跟我一起回安南,省的在这儿受这鸟气!” 上官婉儿、百骑司等人,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都是哑口无言。 “胡扯。”唐灿白了他一眼,催促道:“行了,你赶紧收拾东西滚蛋,赶紧回安南,别废话!” “还有……” 唐灿压低声音,凑到高银柳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高银柳略一迟疑,点了点头:“放心,不会有事儿。” “嗯。”唐灿点了点头,淡然说道:“行了,走。” 抢了女帝的钱,去天牢待几天,也不算吃亏。 上官婉儿松了口气。 命令百骑司将唐灿扶上马车,一路往天牢而去。 “你对皇宫有多熟悉?” 之前一言不发的聂顾,轻声问起高银柳。 “不要多事。”高银柳皱眉,低声说道:“唐灿自有安排,你若枉为,就是添乱。更何况,宫中高手众多,你去行刺,除了送命,毫无意义。” 聂顾沉默片刻:“唐御史怎么安排的?” “别管那么多,眼下需要你做的,护送秦寿他们离开,对了,这是解药,如果来不及回来,你就吃了,来得及,就留着。” 说罢,高银柳闪身离开,几个闪烁,人已经消失在侯家集。 聂顾皱着眉头,望着往方的马车,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冲去皇宫刺杀昏君。 天牢。 几个狱卒看到唐灿回来,顿时哭笑不得。 “怎么样,上房一间准备好了?” “备好了,备好了。” 狱卒赶紧引着唐灿入内,接着又端茶倒水的伺候着。 这一幕,令百骑司众人大开眼界。 皇城,谢安石和高元一,收到了唐灿领了封赏就被押进天牢的消息。 谢安石愕然不解。 这事儿,没有道理! 问了许多的人,都不知道唐灿因何惹怒女帝,这令谢安石更是皱眉。 文昌阁。 高元一仰天大笑,笑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俄顷,收敛笑声,脸上的笑容同时消失不见,只是抖了抖一身肥肉,走出了文昌阁的大门。 天牢。 唐灿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呼呼大睡,完全不知道女帝这一次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送他上路。 睡醒了之后,就开始琢磨赚钱的手段。 他现在有三千多两的本钱,用来做生意的起步资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做什么生意,他也已经有了眉目。 大凉腹背受敌,唯有西边的番邦,还算有些商贸往来。 番邦每年都要花费大凉的珠宝玉器,置换大凉的茶叶、瓷器、丝绸、盐巴等物。 其中最重,就是盐业。 盐业转运司的盐税,乃是大凉除了各道的税银之外,最重要的税收来源。 但是,盐业转运司的盐,难吃! 无论是海盐还是井盐,都是又咸,又苦! 这一点,唐灿深有体会。 所以,唐灿要做的生意,就是贩盐……的提纯工艺。 一来,钱赚了。二来,百姓不用吃苦盐,身体更好,百利而无一害。 大凉海岸线绵长,一年四季,海边无数口大锅,冒着黑烟,煎煮海水,用于制盐。 这种做法非常落后。 虽然没有系统的帮助,但是唐灿知道后世改煎盐为晒盐。 至于怎么晒,他暂时还不知道。 “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唐灿在天牢里,优哉游哉的过的日子。 想到盐的事情,就琢磨琢磨。要么,就练一练龙象功,丝毫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小命问题。 一晃,十日。 刺眼的阳光下,唐灿悠悠转醒。 “新的一天。” 伸了个懒腰,唐灿懒洋洋的说道:“老王,早饭呢?” “来了,来了,来了。” 牢头忙不迭的答应一声,接着就亲手端着早饭走进大牢。 唐灿不由得一愣。 “老王,怎么这么丰盛?你媳妇许你纳妾了?” 以往,虽然吃的不是很寒酸,但早上也不过稀粥小菜。 可是今天,光小菜就五碟,粥有三种,还有包子、肉饼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小人也不知道,只是上官内舍人命人送来的,想来是因为唐御史今天要走了?”牢头一脸笑意。 “哦。”唐灿咧嘴笑了笑,自嘲道:“吃这么好,我都有些不想走了。” 高银柳微微皱眉,从头发中摸出银针,挨个试毒。 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和唐灿一起吃饭。 俄顷,辰时的钟声响起。 上官婉儿,出现在天牢门口,挥手屏退一众狱卒,表情复杂:“唐御史,圣上命你去往金水河。” 金水河? 什么地方? “哦,好。”唐灿不明不白的答应一声。 正要站起来,高银柳一下子拦住他,挡在身前,望着上官婉儿,一字一句:“元殇想死吗!” 眼中杀意,毫不掩饰。 双手,有月白色光华流动。 显然,只要上官婉儿的答案不能令她满意,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上官婉儿眉头紧皱,绷着脸,一言不发。 “银柳,怎么回事儿?” “金水河,是元殇私下处刑的地方。所有不便公开处刑的人,都是在金水河。” 身为不良人,高银柳对此非常清楚。 上官婉儿并不意外,只是开口,低声说道:“圣上旨意,我无能为力。” “另外,影子也会出动。” 这一句,是对髙银柳说的。 说完,上官婉儿自顾自的拉开牢门,静待唐灿出来。 “有意思。”唐灿忽然轻笑一声,并没有因为自己即将被处死而惊慌失措。 高银柳眉头紧锁,低声说道:“我护着你,将你送出去,无论如何,不会让你……” “不说这些。” 唐灿摆了摆手,拦住高银柳。 他之前问过,影子的品级不明,但是战力,恐怕不亚于一品,髙银柳对他,毫无胜算。 与其让髙银柳冒险,不如一刀两断。 “昏君,没救了。”唐灿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像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儿。 说完,又凑到髙银柳的耳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 如此亲密的接触,顿时令高银柳身体僵硬。 接着,眼中闪过惊讶,不敢置信的望着唐灿。 “放心,再见。”唐灿咧嘴,笑着挥了挥手,和高银柳道别,背着手,气定神闲的走出了天牢。 髙银柳想要跟过去,迟疑了一下,还是强忍着,转身离开天牢。 俄顷。 去往金水河的路上。 上官婉儿的表情更是复杂,心如乱麻。 她跟在唐灿的身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唐灿此刻的轻松表情,不是装的。 他是真的有心情欣赏沿途的景色。 唐灿的脸上是一种释然,嘴角上扬,很洒脱。 如此昏庸的女帝,实在是不值得他继续留在大凉! 既然系统赠送了死而复生,这一次,索性离开,和高银柳双宿双飞,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第29章 李药师回来的不是时候 神都。 南门。 一路急赶,回到神都的李药师,看着眼前的城门,长吁了一口气。 虽然疲累,但是眉宇间,却是有一股轻松惬意。 在他身后,数百辆大车,绵延不断。 城门守军赶紧上前询问,听说是李药师从河北带了祥瑞回来进献之后,只是查看一番,确定没有暗藏兵刃,马上放行。 至于车上放着的红皮果实,他们则是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鄙夷。 “李药师这个粗人,去了一趟河北道,拿些不知名的野果当祥瑞,真是不怕丢人。” “嘘,小点声,再怎么说他也是凤阁侍郎。” “凤阁侍郎又怎么样,不能领兵出征,终是绣花枕头。” …… 宫中,三清殿。 女帝一连数日未曾朝会,都在三清殿中静养。 “圣上。” 上官婉儿跪在地上,低声说道:“唐灿已经到了金水河。” “嗯。” 女帝翻看书籍的动作没有停顿,一边看,一边问:“他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圣上是昏君。” 眼看着就要死了,上官婉儿也没有试图遮掩什么。 “嗯。” 女帝答应一声,不置可否。 上官婉儿接着说道:“唐灿要求见严立本,奴婢命人将他请了过去。” “哦。” 女帝再次答应一声,继续翻书,不再言语。 上官婉儿等了一会儿,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 女帝手中的书,分明是拿反了。 圣上她……终归还是不舍。 “没事儿的话,你就退下,朕想静一静。” 终归,自己断送了一个百年不遇的治世之才,女帝的心,始终无法平静。 “还有一件事情。” 上官婉儿心里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钦天监小书袋说有将星陨落,怕是凶兆。” 女帝翻书的动作一顿。 唐灿的死,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就在这时,上官婉儿身躯一震,脸上写满震惊,脱口而出:“圣上,谢安石率百官在神龙殿外,死谏!” 什么! 女帝猛地抬头,眼中杀机不加掩饰! 显然,谢安石的举动,令她对唐灿的忌惮更胜! 刚刚升起的一丝悔意,顿时荡然无存。 唐灿,必须死。 上官婉儿脸色再次变得古怪,愕然说道:“李药师、高元一求见。” “李药师声称之前在河北道种植的五十亩祥瑞,喜获丰收。” “产粮近二十万斤,依我朝税法十税一,两万斤现已悉数运抵神都,献给圣上。” 许是数字太过震惊,上官婉儿的声音,有些沙哑。 啊? 女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追问:“多少!” 上官婉儿咽了咽口水,震惊道:“二十万斤,税粮两万斤!” 此时,唐灿的生死不再重要。 这个祥瑞,如果是真的,那就和唐灿研制出来的水车,不相上下! 不,比水车之中,更胜! 大凉,将盛! “传!” 避而不见多日的女帝,终于传召。 梁王高元一,风尘仆仆的李药师,出现在三清殿中。 “臣,参见圣上。” “起来说话。” 女帝想到祥瑞的事情,心情激动,直截了当的问道:“李药师,你说的祥瑞,五十亩产量二十万斤,两万斤运抵神都,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李药师正色说道:“所有的红薯,都在城门外,圣上下旨,可运入宫中。” “好,好,好!”女帝毫不犹豫,大手一挥:“传!” 当然,不可能一下把两万斤红薯都搬到三清殿,只有有女官提着几篮子红薯到了三清殿。 女帝伸手接过,看了看,个头不大,不过她的手掌大小。 闻了闻,只有土腥味,忍不住皱眉问道:“此物,当真可食用?” “启禀圣上,蒸煮烤,都可以,其中烤的最好吃。”李药师正色说道。 高元一笑着附和:“没错,刚刚来的路上,李药师给臣吃了一块烤红薯,甘甜软糯,甚是可口!” 女帝听得意动,脱口而出:“还有没有?” “倒是还有一个。” 李药师从怀里取出一个已经凉透了的烤红薯,递给女帝。 伸手接过,一掰两半。 其内,金红色的果肉。 一股甘甜的香气,扑鼻而来。 女帝挑了挑眉,用手掐了一块,品尝片刻。 “好!” 吃了一口,女帝面露喜色。 没想到,没想到! 当初只当是玩笑的祥瑞,竟然是真的! 一念及此,女帝心情大好! 顿时,连唐灿给她带来的坏心情,都消失了许多。 但是紧跟着,想到一件事情,女帝忽然脸色一变,冷声问道:“李药师,你可是在骗朕!” “臣将不懂。”李药师一脸懵逼。 “不懂?”女帝冷笑一声:“李药师,你当朕不懂农事?” “从你传信回来发现良种,至今不过两月,两个月,就有如此多的收获,你觉得,可信吗?” 女帝一副拆穿了李药师谎言的得意模样。 之前因为女帝突然发怒而有些紧张的李药师,听到她的疑问,反而有些释然,随即解释起来。 “圣上,当初唐御史将粮种交给臣的时候,是说要满三个月再收获,到时候可以亩产五千斤以上。” “前一段时间,唐御史又使人传信,说是让臣将带人挖一下看看,如果已经长成小孩巴掌大小,就先挖出来以作粮种,赶在入冬之前送到淮南道耕种,以期让淮南道可以节省一些钱粮,补贴安南军需。” “所以,臣就令人动手开挖。” “效果不错,就赶紧启程回来了。” “另外还有十万斤,已经从河北道运往淮南道。” 他一边解释,女帝和高元一的脸色,都变得有些精彩。 两个月,短短两个月,产量二十万斤! 这个数字,不仅仅惊人,更是堪比神迹!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唐灿的事情! 唐灿? 对了唐灿! 女帝心中一紧,急忙追问:“李药师,此事当真是唐灿所为?” “臣不敢胡言,此事乃是唐灿令人从神都送到河东的,有书信为证。” 说着话,李药师又从怀里取出书信。 女帝伸手接过,只是一眼,就确定是唐灿所写。 无论笔迹,还是行文的随意。 大凉上下,没有第二个人。 坏了! 坏了! “婉儿!”女帝顾不得失态,慌忙跑到御案旁,重重的拍打,失声说道:“快去,救唐灿!” 上官婉儿藏在御案之下,根本不敢出来,连忙和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影子传音。 半空中,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圣上,奴去!” 呼…… 听到他的声音,女帝松了一口气。 可是紧跟着,午时的钟声响起,女帝的身体一颤,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扶着桌子,险些摔倒。 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朕……朕到底都做了什么! “高元一!你为什么不早说!李药师,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事到如今,女帝开始推锅。 她不想背负杀害唐灿的罪名。 这个罪名太大,她承受不起…… 谢安石,嘴角苦涩,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他也是无比的懊恼! 早知道红薯是唐灿折腾出来,拼着和女帝作对,他也会把唐灿给救了! 哪怕,女帝用那个荒诞的谶语,也不行。 可是事到如今,晚了,他也只能祈求…… 李药师面带不解之色。 但是,从两个人的只言片语之中,他也感觉到,似乎有一件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第30章 女帝幸福到想哭 金水河。 “闹鬼了,闹鬼了!” 正在准备行刑的百骑司校尉,只觉得眼前一花,唐灿就消失在了眼前。 一众校尉,俱是大惊失色。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半空传来:“圣上有旨,赦免唐灿。” 声音消失,和声音一起消失的,还有唐灿。 百骑司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声音,他们曾有幸听过,是圣上身边的影子,也是百骑司的首领! 既然他说的,那就没事儿了。 只不过,在场之人,并不知道,影子的话,其实是对隐藏在暗处的高银柳说的。 高银柳眼圈有些红,悄悄隐去身形,一路赶回承福坊。 虽然,早上的时候唐灿跟他说过,让她不要尝试去救她,老老实实在承福坊等着他回来之后带她离开。 可是,高银柳根本不敢相信。 之所以答应下来,也只是不想反驳,惹得唐灿心情不好。 俄顷,高银柳回到了承福坊。 只是走入院中,神色却是一变! 影子,没走! 虽然看不到,但是一股恐怖的气息,高银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 只是一瞬间,她就做好了战斗准备。 精气神,提升到了极致。 只不过…… “心不宁,不见一品,这一点,你要像聂顾学一学。” 苍老的声音,一闪而逝。 紧跟着,影子的气息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高银柳一愣,接着就看到躺椅中的唐灿。 三步并不做两步,冲到唐灿的身边,一把抓起手,仔细的诊脉,确定他只是被影子打晕了,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 宫城。 女帝终于从上官婉儿的口中得到了好消息,同样松了一口气,一口气喝了一碗茶,压压惊。 高元一,也是抹了抹鬓角的冷汗,重新堆出笑容:“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嗯!”女帝笑吟吟的,重重的点了点头,说不出的开心。 这时,有女官在外,有些慌张的说道:“圣上,神龙殿前百官死谏,已有数人,头破血流!” 女帝脸上笑容顿消,换上了往日的冷漠。 正要开口,高元一笑眯眯的劝道:“圣上,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动怒。” 有道理。 女帝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说道:“传旨,朕这就过去,让他们等着。” “是。”女官答应一声,赶紧去神龙殿传旨。 “高元一,李卿,你们等一等,一会儿随朕一同去往神龙殿。” “是!” 两个人离开之后,上官婉儿从御案后钻了出来,跪在女帝的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奴婢做事不力,请圣上责罚。” “这事儿,怪不得你。唐灿连高元一都瞒过了,肯定是高银柳暗中安排的,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女帝今天心情好,没有责怪上官婉儿。 只是,想到一会儿神龙殿不知道会被骂成什么样子,她又有些郁闷。 唉……看在红薯的份上,朕……认了! 想到红薯,她的脸上再度浮现笑容,更是让上官婉儿帮着她换上一袭红衣,喜庆的去往神龙殿。 …… 神龙殿前。 无数官员跪地不起。 领头之人,谢安石。 他的年纪大了,跪了几个时辰,已经头晕目眩。 在他之前,神龙殿两侧的大柱旁,则是躺了几个。 无一例外,都是将作监的人。 将作大匠严立本,是第一个撞的,在他之后,则是将作少监和几个入品的工匠、小官儿。 俄顷,女帝现身。 尚未开口,谢安石声音颤抖:“圣上,唐御史入天牢已经十日,究竟是何罪过,还请圣上明示!” 在他之后,众人纷纷开口。 虽然称不上是口诛笔伐,而且言辞也不算激烈,但是话里话外,都在表达一个意思:女帝昏庸,不该将唐灿抓起来,赶紧将他放出来,大凉还有的救! 女帝的俏脸,一点点的变黑。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还是她刚刚启用推事院。 那一次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不过这一次…… 女帝气闷不已,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朕……已经放唐御史回家了。” 神龙殿前,短暂的沉默。 接着,爆发出阵阵欢呼。 女帝的脸色更黑。 哪怕谢安石带着众人高呼“圣上万岁”,也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转一点。 唐灿那个白痴!竟然能让谢安石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这个狗东西! 谢安石在一旁小官的搀扶下,费劲的站了起来,拱手道:“圣上,不知道究竟为何将唐御史收押?” “他对朕不敬,就这样,不说了!” 女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心中,对谢安石也厌恶的起来。 老头子不讲武德,难道还非得逼朕承认错误不成? 本来,她还想再勉励一番众人,被谢安石这么一打岔,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径自起身,留下一句“诸卿劝谏有功”,便闪身离开。 谢安石只觉得一头雾水,但是看到高元一和李药师在侧,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紧接着,呼吸急促,赶紧让一旁的小官扶着他去找李药师。 几句话之后。 大凉文官第一人,有大凉基石支称的宰相谢安石,幸福的晕了过去。 …… 短短半日。 李药师从河北道带回红薯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神都。 与此同时,唐灿的大名,不断被人提及。 从一开始的直呼直名,到今日人人都称唐御史。 唐灿,已经成为大凉庙堂……不,应该说整个大凉,最闪亮的一颗新星。 文武百官,欢欣鼓舞之余,亦是摩拳擦掌,打定主意,明日的大朝会上,要集体劝谏女帝! 趁着这个机会,尽可能让女帝减少昏庸,少修行宫,多多关心国事,尽快是大凉的国力恢复。 如此,才能国运昌盛! 翌日。 神龙殿。 大朝会。 女帝脸色铁青,听着群臣们不断上奏。 这一次,是真的口诛笔伐。 一份份奏疏,像雪片一样,不断送到她的面前。 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发怒,只能受着。 自作孽不可活。 而今,女帝只是庆幸,幸亏她没有公开处刑。幸亏,影子跑得快。 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群义愤填膺的文官,恐怕能把她的脊梁骨都骂弯了。 同样,她也可以理解。 毕竟,红薯之中,堪比开疆扩土! 好一会儿,文武百官才终于消停下来。 女帝叹了口气,正要吩咐退朝,脑袋还缠着白布的严立本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圣上,臣有事奏!” 这个倒霉的严立本,不老老实实修建行宫、佛寺、道观,学什么劝谏! 真是……好的不学,竟学不正经的! “说!” 女帝板着脸,冷冰冰的说道。 “圣上,之前唐御史曾指导将作监工匠朱会研制水车应用,经过将作监上下齐心,不分昼夜,熬战通宵……” 严立本有很多优点,但是他的缺点,却只有一个。 废话多。 尤其是表功的时候,更是废话极多! 比如说,他在做事的事情手受伤了,就能说上小半个时辰。 眼看严立本说了半天还没有说道重点,女帝忍不住喝道:“严立本,你就跟朕说,到底成没成!” “是,圣上,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严立本!” 女帝在暴怒的边缘。 严立本赶紧收起玩笑,正色说道:“圣上,将作监已可将水车应用于舂米。水车驱动,节省人力,现已制成一部小的,造价约十两,每日可舂米千斤。”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好消息。 但是,女帝并没有表现的多开心。 红薯珠玉在前,其他事,很难令她震惊。 “此外,唐御史带着将作监再次改进曲辕犁。原本需要两牛拉动的曲辕犁,先只需一头牛便可轻松耕种。” 这个消息,令女帝微微动容,点了点头:“将作监,做的不错。” “圣上,臣还没有说完。” “哦?将作监最近挺能干,不错。”女帝难得夸赞。 “都是唐御史教的好。” 严立本一点都不贪功,深吸了一口气,又整了整衣襟。 看到他的模样,女帝神色微变。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上一次严立本提出水车的时候。 难道说……唐灿这个白痴,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不能? 这个白痴,最近都关在天牢,他能做什么? 难道……就凭昨天在金水河畔跟严立本聊了那么一会儿,就有成果了? 女帝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里准备。 “臣与李侍郎、地部官员、农户以及在河北耕种红薯的佃户,仔细的研究,仔细的商议,认真的讨论……” 又是一阵表功的废话。 “红薯可在全国各地推广种植,不惧旱情,无需多肥。” “在水车、曲辕犁的帮助下,红薯,可在一年内,令大凉再无饥民!” 最后四个字,更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偌大朝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 但是马上,他们的呼吸又变得急促了起来。 大凉,再无饥民。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劲爆! 哪怕,已经见识过红薯的女帝,此时同样震惊不已! “圣上,臣根据唐御史的建议,将以将作监在南郊的千亩良田作为育种基地,尽快将粮种以最快地的速度推广天下,请圣上恩准!” 皇位上,女帝久久不语。 好半晌,她才笑着说道:“准,鸾台拟旨,昭告天下!” 女帝嘴角上扬,眼睛弯的像月牙一样。 可惜,一闪而逝。 马上她就恢复了淡然的模样,说道:“此事,谢安石主理,将作监配合,一应所需,地部竭尽所能。” “另,肃政台入将作监督办,但有渎职懈怠,严惩!” “传旨各道,一应准备,务必提前。今冬文昌阁入十道监察、督办!” 文武百官,听着女帝下旨,各个神情轻松。 那个曾经的明君,回来了! 大凉,中兴有望! 不,大凉盛世,就在眼前! 群臣握紧了拳头,一个个眉宇间尽是火热! “大凉当兴五百年,圣上万岁!” 一个春部的老官,涕泪纵横,跪在地上大声喊道。 在他之后,春部的官员,全都跪在地上,歌功颂德,不断响起。 什么千秋万代,不世之功,全都丢在了女帝的身上。 女帝的笑容重新出现,两个小酒窝,可可爱爱。 但是马上…… 听到群臣不断提起水车、红薯等等字眼,女帝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唐御史劝谏有功,诸君不能忘了!” “对,对,唐御史与国有功,实乃忠臣!” 女帝的心,有些慌,有些虚。 但是现在想跑,晚了! 口诛,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中。 文武百官,在谢安石的带领下,再次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谏女帝。 他们紧扣唐灿有功,不应无故押入天牢的事情,令女帝无可奈何。 只能在心中庆幸,幸亏……没有直接砍了唐灿。 不然的话…… “圣上,如此大功,当赏!” 想都别想! 才刚刚封赏过,哪怕唐灿的大功必须赏赐,女帝也不想一下子就把唐灿扶的那么高。 有些事情,她还要再想一想。 “朕身体不适,此事再议。” 女帝板着脸,起身离开。 第31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小书袋,你哑巴了吗?” 三清宫,女帝皱着眉头看着身前站着的一个小孩。 小孩看起来十来岁的模样,手中捧着一本书,书中空无一字。 听到女帝的话,小孩抬起头,可怜兮兮的说道:“圣上,你说书上为什么没有字?” “当初老监正跟我说,只要我能走进宫城,就能看懂书上的字了。” “可是,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啊。” “是不是老监正在骗我?” 女帝心中一阵苦闷。 钦天监两个监正,一老一少,都是令她头疼的人。 而今,老的驾鹤西归,钦天监上下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外号小书袋的孩子在主理。 “朕不知道。” 女帝强忍怒意,沉声问道:“朕问你,将星陨落,和那个唐灿,究竟是回事儿?” 小书袋茫然问道:“有关系吗?” “说人话!”女帝在暴怒的边缘。 小书袋愕然:“将星落在西南,和唐灿没有关系呀,应该是南边出事儿了才是。” “那唐灿有没有可能是谶语中人?” 小书袋面露为难,低头看着无字书。 过了一会儿,可怜兮兮的说道:“圣上,书上没说。” 女帝:“……” “应该……可能……不是?” 在女帝的逼视下,小书袋一张脸皱的不像样子,可怜兮兮的说道。 看他的模样,再逼他,估计就得哭。 女帝无可奈何,挥手让他离开。 一个人,在三清殿中沉思片刻,女帝的嘴角,重新浮现笑容。 既然小书袋说应该不是,那就不是。 对于这个小孩,她很信任。 …… 大凉,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谢安石的安排下,将作监和地部诸官,开足马力,迅速开始规划红薯的推广、种植。 “传令淮南道,跟赵永康说,那十万斤红薯,不准吃,全都用来耕种。” “另外,问问他,能不能有余钱,安南军还需要钱。” 谢安石不断安排,以期将红薯可以最短时间内覆盖全国。 与此同时,严立本和地部的官员,将算盘扒拉的啪啪作响,推算明年的耕种面积和收获。 仅仅只是粗略的推算,得出的数字就险些惊掉众人的下巴。 大凉如今耕种面积不过三十余万顷,而明年,这个数字将近翻倍,接近五十万顷! 五十万顷,就是五万万亩,五亿亩! 哪怕,没有红薯,一年所获粮食,也和之前大凉盛景之时不想上下。 有了红薯,亩产哪怕只有三千斤,那也是一千五百亿斤粮食。 这个数字,已经接近大凉过去十年的产粮。 谢安石咽了咽口水,沙哑着嗓子问道:“会不会,算错了。” “是算错了。”严立本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声音激动的有些颤抖:“这是按照全国所有耕地都种植红薯计算。” “如果按照一半的耕地用来种植红薯,其他用来种植辅粮、蔬菜、瓜果。” “红薯一年,就是七百五十亿斤!” “还有,红薯一年可种植二至三季。” “如果全面推广开来,一年一千亿斤,不成问题!” “明年是推广的关键年,产量会少一些,但是两百亿斤,不成问题。” 嘶! 谢安石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中的书册,顺着掌心滑落。 眼眶微红,一抹晶莹,出现在眼角。 他不禁想到,如果全国遍地种植红薯,那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不过…… 也就只能想一想。 一来,没有那么多的种子,可以一下子就种满全国。 二来,红薯虽好,但是人不可能只吃主粮,不吃别的。 饶是如此,谢安石仍是激动的握紧拳头:“大凉,当兴!” 另一边,文昌阁的高元一,则是笑容更胜。 五十亩红薯的田地,女帝当做祥瑞赏赐给了唐灿。 这个事情,倘若有人提出来,女帝恐怕要头疼了。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 翌日。 神龙殿。 早朝上,文武百官个个面带喜色。 大凉盛世,普天同庆。 尤其是当谢安石、严立本等人汇报出红薯的耕种计划及产量预期的时候,更是有不少官员,幸福的晕了过去。 比前次听说红薯,更是激动! 女帝元殇,更是嘴角含笑,说不出的开心。 两百亿斤,少了点,但是足够支撑她修建行宫了! 但是…… 愉快的气氛,在夏部一名小官提出安南军缺军费五十万两还未曾拨给的时候,荡然无存。 皇位上,女帝恨得牙根痒痒。 无比想说出唐灿抢了他七十万两的事情。 可是……这个话不能说。 她也只能板着脸,只当做没有听到。 小官不依不饶,李药师也跟着添乱:“圣上,安南军秦寿黯然离开神都,两手空空的返回安南。” “此事……唯恐令边军心寒,军心不稳啊!” 七十万两啊! 越说,女帝的脸色越是不好! “够了!此事,朕自有计较!”女帝终于发怒,冷声说道。 李药师不想放弃,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圣上,如今有了红薯……” “报~” “急报~” “安南军急报~” 一连三声急报,朝堂诸公,都是神色大变! 便是女帝,也不禁动容! 难道说,李药师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传!” 俄顷,一个军卒,风尘仆仆奔入神龙殿。 看到他右臂上系着的黑布,众人目光呆滞。 李药师更是头皮发麻,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安南军急报,大将军楚生,伤重不治,身故!” 偌大朝堂,寂静无声。 安南军大将军楚生,是安南土生土长的小人物。 在安南军,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的爬起来。 镇守安南二十余载。 将星陨落,原来是他! 女帝很快回过神,目光扫视群臣,借着落在李药师的身上,语气不容置疑:“李药师,你往安南,其余事,另议!” 这种情况下,李药师不可能讨价还价,沉声答应。 有几人,本想反对。 可是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就连本来打算提出封赏唐灿的几个人,都识趣的没有开口。 一晃几日,李药师已经离开神都,奔赴安南。 朝堂渐渐恢复以往的宁静。 当然,每个人的表情,较以往都轻松了许多。 “圣上,臣以为,肃政台御史中丞兼易县男唐灿今次红薯有功,当大加赏赐。”谢安石拱手,笑着上奏。 女帝还想再拖延一段时间,眉头微皱,沉思不语。 高元一,面带笑意,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严立本忽然开口:“谢相此言差矣。” 又开始打擂?严立本投奔高元一了? 女帝在皇位上,眯起眼睛。 静待事情进展。 “严立本,你丧心病狂,没有良知!” “唐御史带着你将作监立下诸多功劳!” “现如今谢相提议赏赐,你竟然反对!” “你还是人吗?” “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我鄙视你!” “肃静。”女帝听他们吵闹了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重点,皱眉问道:“卿家请说。” 因为将作监最近立功多,严立本终于升级为卿家了。 “是。”严立本拱手:“圣上,唐御史赏赐已足够丰盛,再多加赏赐,有伤国本!” 女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不错,不错,严立本懂事了。 但是,朝堂上,再次吵闹了起来。 “严立本,你还是个人吗?” “以唐御史之功,封王都绰绰有余!” “而今只是县男,官职更是只有区区五品。” “你竟然说封赏有伤国本!” “老夫鄙视你!” “唐御史堪称大凉基石,当重赏,圣上!” 谢安石脸色变了变。 基石,那是他的称号。 这一群有奶就是娘的混球…… 女帝心中偷笑,表情还是有些为难:“朕……以为唐御史还是应该赏赐。” 百官纷纷称赞,高呼圣上万岁。 严立本,再次提出反对意见。 一次两次,是个稀罕。 三番五次,就让人反感了。 女帝皱了皱眉:“严立本,你究竟是何意?” “圣上请容臣说完。” “说。” “圣上,现如今的红薯,都是唐御史的封地上种植出来的。”严立本说完,当即闭上了嘴巴,微笑着看着女帝。 女帝一怔,接着脸色一点点的变得难看。 连带着,他觉得严立本很难看,非常难看! 之前辱骂严立本的一众官员,怔了一下,也纷纷反应了过来,一个个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严立本。 俄顷。 朝堂中,倒吸凉气的声音,不断响起! 显然,他们都想起来女帝早先为了鼓励农事的时候,颁下了一条法令。 “倘若有人育出亩产超过五百斤的良种,根据全国推广的耕种面积计算,每十亩,得总粮一成。” “亩产超过千斤良种,每亩得总粮一成。” “亩产超过两千斤良种,每亩得总粮两成!” 这也就是说…… 红薯推广全国,朝廷税收,十取一。 唐灿,十取二。 这一下,唐灿的收入,比国库还多。 这……这……这…… 女帝忽然觉得心有些凉。 当初,为什么要将那块地赏给唐灿!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刻,女帝想走,不想在朝堂上待着了。 尤其是,不想看到严立本丑恶的嘴脸! 之前第一个提出要赏赐唐灿的谢安石,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说道:“圣上,兹事体大,此事需细细商议,不如押后!” 第32章 圣上该立皇夫了 高元一,笑容满脸,浑身上下的肥肉都跟着颤抖。 这一幕,终于出现了! “事不宜迟!” 严立本毫不退让,正色说道:“圣上,唐御史忧心国事。” “不问赏赐便主动将今次红薯的收成一半送往淮南,用于赈济灾民。” “如此忠心耿耿之人,世所罕见,朝堂之上更是凤毛麟角!” “圣上若是不赏,唯恐寒心!” 他说的,不无道理。 但是…… 那是两成! 比国库的收入还高一成! “严立本你想过没有,唐御史他主动赈济淮南道,又岂是沽名钓誉、贪财之辈,你如此逼迫圣上赏赐,这将唐御史置于何处!” 他们在吵,女帝的心也有些乱。 太多了,确实是太多了啊! “你有没有想过,两成红薯是多少钱啊!” “用这些钱,朝廷能做多少事情!” 有人心痛的不行。 高元一望向一人,使了个眼色。 小官心领神会,当即说道:“而今神都主粮每斤作价五钱。” “两成红薯的收成,按照严大匠所言,就是四十亿斤,折算成银,二千万两!” 二千万两! “当然,如此多的红薯,远超过往十倍,红薯价格也会明显下跌。” “微臣大胆预测,红薯价格会在每斤一钱上下。” “这么算的话,就是两百万两。” 群臣,又呆住了。 百官哑口无言。 什么叫印钞。 这就是。 在他们还为了几百两银子纠结的时候,唐灿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稳稳的年入两百万两以上! 放在百年之前,两百万两,都是一道的收入! 不,就算放在现在,也堪比安南道的税收。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当然,之前严大匠说过,红薯明年的产量少,以后逐年会增加。” “当红薯全面推广完成,可能超过千亿斤的年产量。” 咣当! 有人晕了。 “而且,倘若将红薯卖给番邦、海外,其价值翻倍也是理所应当。” “国库和唐御史的收入,是天文数字,微臣计算不出来!” 朝堂诸公,已经麻木了。 女帝,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当然,她不是因为天文数字。 而是……按照这个情况,她的大凉,天下农户,都成了给唐灿的佃户! 唐灿,就成了大凉最大的地主。 众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圣上,如此大功,正是当赏啊!” 严立本再次请赏。 谢安石硬着头皮坚持:“圣上,赏赐过重,有伤国本!” “我朝一直施行十税一,如此一来,无异于将税法改成十税三!” “臣……唯恐激起民乱!” 女帝元殇心中在滴血。 当然,不是担心民乱。 以红薯的产量,十税三不可能激起民乱,就算十税五,也不会。 但是这个钱,她眼红啊! 要不……赏给唐灿,以后找个机会把唐灿抄家,什么钱就都有了? 这个念头,在女帝的心中一闪而逝。 沉默之际,文武百官再次吵闹了起来。 或者说,严立本舌战群雄。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一口咬定,圣上颁布的诏令如此,不可更改! 两成的赏赐,必须交给唐灿! “够了!” 女帝冷声开口,喝阻众人。 “梁王,你一直未曾言语,当日李药师入宫献礼的时候,你也在场。”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该如何赏赐,你有什么想法。” 她的言外之意是提醒高元一,最好马上给朕出个主意。 不然的话,她不介意让高元一出来背一口大黑锅。 试想一下,如果群臣知道高元一想要杀死唐灿,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高元一脸上笑容一顿,苦笑着看了一眼女帝。 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毕竟,一句话关乎数百万两,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而且……这几百万两,还关乎着更重要的事情…… “圣上。”高元一拱手,浑身肥肉颤抖,笑眯眯的说道:“唐御史当赏,毋庸置疑。” “对,对!”严立本大声附和。 “闭嘴!”女帝呵斥一声,转头看着高元一:“你继续说。” “但是圣上当初的恩旨,臣记得不是总粮的两成,而是税粮的两成!”高元一笑眯眯的说完,不再言语。 女帝眼睛一亮! 瞥了一眼上官婉儿,后者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只是运功传音,命蛛网手下赶去准备。 严立本:“高元一,你信口开河!” “当初的圣旨,明明写得总粮两成,何时写过税粮!” “老夫自认没有记错。” “你就是记错了,你老眼昏花,一身肥肉把自己的眼睛遮住了!” “严立本,你想死!” 高元一气势陡然发生变化,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严立本吓了一跳,终于想起来面前的胖子是什么人。 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对女帝说道:“圣上,请命人去鸾台取诏令,一看便知!” 女帝微微点头:“来人,去鸾台取诏令!” 谢安石本来还想劝阻,但是无意间看到女帝的眼神平静,顿时猜到了什么,心中一松,不再言语。 高元一,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一旁诸官的言论。 俄顷。 有鸾台官员手持诏令,去而复返。 “念。” “是。” 小官清了清嗓子,抖开诏令:“鸾台,倘若有人育出亩产超过五百斤的良种,根据全国推广的耕种面积计算,每十亩,得税粮一成。” “亩产超过千斤良种,每亩得税粮一成。” “亩产超过两千斤良种,每亩得税粮两成!” 女帝笑了笑,直接开口:“既然朕的诏令如此,诸位也无需多言了,此事,就这么定了!鸾台拟旨,昭告天下,红薯税粮,两成赏赐唐灿!” 朝堂诸公还想说话。 女帝神色一冷:“诸卿可是要陷朕与不仁不义?” 这一下,无人再劝。 一个个跪下,高呼圣明、万岁。 不管怎么说,两成税粮,总好过天下总粮的两成。 虽然仍是可能有几十,甚至几百万两,但是已经不足以动摇国本。 更重要的是,这多出来的两成,女帝可以用其他的手段征召、加税,加快九宫八卦阵的布置。 一举多得! 只是想一想,就让女帝觉得开心。 高元一,也是松了一口气。 女帝冷冷的看了高元一一眼,接着说道:“好了,朕乏了,就这样了。”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开口:“圣上,臣有事起奏!” 看到说话的人,众人又是一愣,脑袋上都多了一个问号:“他怎么会有事上奏?” 刘裕,前朝皇室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因为最先倒戈支持女帝篡位登基,在元殇称帝之后,封他赵国公,虽无实权,但是地位并不低。 只不过,老头儿无心政事,踏踏实实的做自己的闲散国公,一年到头也未必在朝堂上说一句话。 女帝迟疑了一下:“赵国公请说。” “谢圣上。” 刘裕行礼,正色说道:“圣上,老臣斗胆,请圣上立唐灿为皇夫!” 噗…… 女帝一口老血,卡在心口,差点吐出来。 刘裕忽然不觉,一本正经:“唐御史而今弱冠之龄,一表人才,尚未婚配。” “圣上未及花信年华。” “民间有谚语,女大三、抱金砖!” “圣上立唐御史为皇夫,正是珠联璧合!天作之合!” “大凉,当兴五千年!” 群臣哑口无言,敬佩不已。 不愧是见风使舵第一人! 别人厚着脸皮,能说出一句大凉当兴五百年。 他倒好,上来就是五千年!而起,还跑来要给女帝做媒! 女帝表情凝固。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不把刘裕给杀了? 第33章 帮我翻个案 “刘裕,休的胡言乱语!” 控鹤监监正,伸手点指,气的身体都有些颤抖!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控鹤监就是女帝的后宫! 虽然……这个后宫有名无实。 只是一群长得好看的公子哥,平时根本见都见不到女帝。 但是……能够和女帝结合,一直都是他们的梦想! 朝中,亦有不少人和他们走得近,提前投资,以期未来能带来巨大的收获。 刘裕的话,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样。 几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勋亲贵族,先后开口。 “圣上,老臣家中幼子,不过弱冠之龄,文采斐然,貌似潘安……” “圣上,老臣孙子自幼习武,身强体壮……” “圣上……” 这还不算。 女帝的脸色,一点点的变黑。 终于,冷着脸怒道:“够了!朕的私事,用不着诸公操心!” “诸公若是有闲心,就想一想如何治理国家!” “也省的朕每次问政,诸位都毫无办法!” “还有,唐灿又是多日未曾上朝,谢安石,拟旨申饬!” 群臣,不敢言语。 不过……刘裕却是眼睛一亮。 这么说的话,圣上对唐灿没有意思。 那么…… 肥水不流外人田! “圣上,老臣幼女,刚刚及笄,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尚未婚配!” “老臣以为,正适合唐御史!” “老臣斗胆,请圣上赐婚!” “如此,彰显圣上恩宠,此一举多得!” 这老头儿……还是人吗? 前一秒,说让女帝立唐灿为皇夫。 下一秒,就要让唐灿当他女婿。 疯了? 傻了? 忘了吃药了? 女帝的脸色冷了下来,死死的盯着刘裕,一字一句:“刘裕,朕记得,你曾出使安南。适逢安南军有变,你可愿意替朕分忧!” 刘裕神色一变,伸手扶着额头,眼神茫然四顾:“咦?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家么?” “哦,哦,我说呢,上朝呢?” “哎呀,我梦游都梦到上朝来了?” “这不合适,不合适……” 看到他装傻,女帝又好气,又好笑。 好在,无人敢再说保媒的事情,朝会自然散去。 文武百官,各自去往皇城的衙门,处理公务。 不过……许多人回到衙门到第一件事情,却是命人往家里送了口信,安排自家女儿、孙女,没事儿的时候,多去承福坊逛一逛。 就连谢安石,都不能免俗。 命人通知家中女儿的谢谢,抽空去承福坊散散心…… …… 甘露殿。 叮叮当当,一片狼藉。 做完了运动,放松了一下心情,女帝梳洗打扮,出现在三清殿。 殿中,小书袋皱着眉,脑袋耷拉着,捧着书,一脸委屈。 “小书袋,朕再问你一次。唐灿,有没有可能谋反篡位!” 小书袋可怜兮兮的看着女帝,把手中的无字书往她面前一递:“皇帝姐姐,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得是什么。” 钦天监的无字书,女帝看过很多次,根本看不到上面的字,此时只是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就皱眉说道:“朕看不到有字。” “唉……”小孩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无比失望。 “别说这些,朕问你的问题!” “哦,不会。” “你能不能替朕去看看他。” “皇帝姐姐你看上他了?” “你不去,朕就把钦天监的望星楼拆了!” “我这就去!” 小孩合上无字书,屁颠颠的跑了。 远远的,一个声音传了回来:“老头儿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怎么皇帝姐姐还不到三十,就这么吓人?” 女帝脸色铁青,瞬间握紧拳头! 一旁,上官婉儿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有听到。 …… 承福坊。 许久未曾露面的唐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高银柳,在院子里坐着,思考自己和聂顾的差距。 那一天,影子跟她说的话,她始终无法释怀。 “高祭酒。” “公子在屋里等你。” 严立本笑着谢过,迈步进房。 房内,除了唐灿,另有将作监的工匠朱会。 除了他们两人,就是一堆锅碗瓢盆。 看起来,像是在煎盐。 严立本对此,也不觉得意外,只是看了一会儿,便笑着说道:“唐御史,承福坊就快变成八大胡同了。我刚刚来这儿的路上,就看到了不下十几个姑娘。” “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条有身条,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看个屁!”唐灿白了严立本一眼。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不假。 但是,要分清时间和场合! 这一段时间,他和高银柳感情升温,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去拈花惹草…… 呸……唐灿是正人君子,信奉一夫一妻,绝对不是那种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的渣男! 更何况…… 他拒绝的坚决,严立本心中却是悲鸣一声。 多好的人,可惜……非得喜欢人妖高银柳。 就算高银柳长得再好看,也只是个男人啊! “公子。” 高银柳的声音,忽然响起,严立本做贼心虚,赶紧收敛心神,凑到朱会的旁边,和他一起鼓捣。 “怎么了?” “有人求见。” “什么人?” “钦天监,监正。” 唐灿一愣,眉头微皱。 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让他等等,我马上就来。” 唐灿又和严立本、朱会嘱咐几句,随即走出房间。 院子里,高银柳正在和一个小孩儿聊天。 “你还没有找到办法升一品吗?” “影子说我的心不静,难入一品,应该学学聂顾。” “聂顾就是个伪一品,影子眼瞎,没看出来。” 高银柳呼吸为之一滞,追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小孩摊了摊手,一脸委屈:“我怎么知道。” 两人,不再言语。 看了一会儿,唐灿轻咳了一声,问道:“银柳,你说的钦天监监正,在哪?” “我就是。” 小孩听到声音,当即转身,上下打量唐灿。 过了一会儿,小眉头一皱:“原来,你长这个模样。” 唐灿:“……” 大凉最神秘的钦天监,监正居然是个小屁孩? 无语过后,唐灿还是亲手搬了凳子,让监正坐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唐灿不开口,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监正不开口,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书袋把手中的书往唐灿的面前一递,目光灼灼的盯着唐灿:“唐御史,你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唐灿伸手接过,眉头皱起,一言不发,仔细的看了起来。 俄顷,翻过一页。 过了一会儿,又拿到阳光下,左看右看。 小书袋,激动的身体有些颤抖。 他终于找到能看到天书上的字的人了啊! “监正,这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你让我看什么?” 唐灿皱着眉头问道。 小书袋表情凝固,小脸再次皱起来:“唐御史,你看的那么认真,难道没看到字么?” “这上面,有字?” “没看到字,你你刚刚还那样?” “就是因为没看到字我才奇怪啊。” 小书袋难掩失落,有些颓然的从唐灿的手中拿回天书,委屈的说道:“老头儿,没有人看得懂啊!” 唐灿只觉得莫名其妙。 还想再说什么,小书袋已经将天书合上,大眼睛望着唐灿,小声说道:“唐御史,我给你看了天书,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明明是你求我看的好不好! “天书除了我,你是唯一看过的人。”小书袋又增加了筹码,小模样委屈的像是要哭了。 对于这个小监正,唐灿只当是哄孩子,无奈的说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就帮你。” “谢谢唐御史。”小监正眉开眼笑:“就是一件小事儿,现在推事院取缔,之前的冤假错案,都要犯案啦,你帮我把家父谋反的案子犯案就行了,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正在喝水的唐灿,险些一口水全都喷出去。 谋反案,想要翻案弹劾容易? 就算他爹唐雎,都没有翻案。 女帝的脾气,属于不能翻旧账的驴脾气。 让她做别的事情补偿错判,没问题。翻案,不行。 尤其是谋反…… 唐灿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小书袋,有些犹豫。 钦天监,神神秘秘。 “咱们有缘,你帮我,对你有好处。”小书袋老气横秋的说道。 “还有,你帮我,我保证高银柳能入一品!” 第34章 小书袋的话 银柳? 唐灿愕然。 这孩子,未免口气太大了些! 高银柳,同样惊讶的站了起来。 不过紧接着,高银柳便闷声说道:“公子,无需如此!”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我能保证你也能入一品。” “你在开玩笑?” 唐灿质疑了一句。 小书袋顿时讪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发现了。” “但是,你帮我真的对你有好处,你想想,你要给唐雎翻案,帮我父亲翻案,只是顺手为之。” 唐灿有心直接回绝。 但是看着小书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心中有些触动。 苦笑一声,问道:“你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小书袋有些为难,摸着脑袋,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说他谋反,然后就死了。” 就在这时。 高银柳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是老监正的儿子?” “对!” 小书袋点了点头,继续可怜巴巴的看着唐灿。 高银柳拉着唐灿走到一旁,轻声说道:“三年前,老监正在钦天监身故。” “翌日,圣上下旨,言称老监正谋反作乱。” “不过,却没有人说过他有儿子,直到去年,小书袋忽然出现在神都,接任监正。” 髙银柳望着小书袋,眼中满是震惊。 唐灿没有微皱。 没有更多的消息,只是一句谋反作乱。 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女帝为什么要在老监正死了之后,下旨说他谋反? “当时,我和梁王都曾去探望,老监正的身体看起来没什么伤痕,像是寿终正寝。” 这件事情,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唐灿眉头微皱,转头去看小书袋,若有所思。 小书袋小脸全是愁苦,小声说道:“你帮我翻案,我帮你一个忙。” “什么?” “你过来,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唐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跟前,蹲下来。 小书袋凑到唐灿的耳边,小声嘀咕:“我让你见天下第一美人!” 混账! 本官是那种人吗! 小小年纪,不学好! 唐灿站起来,一脸肃然:“此事,本官会像圣上求证,倘若真的是冤案,本官当竭尽所能!” 小书袋眉开眼笑,心中自语。 娘亲说得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不过……为什么是大猪蹄子,不是牛蹄子或者羊蹄子? …… 送走了小书袋,唐灿又问了问关于老监正被判谋反之事。 但是,高银柳知道的不多。 不良人那边,也没有案卷。 钦天监内,对于这件事情,也是讳莫如深。 这个情况,令唐灿更是好奇。 虽说……这事儿轮不到他操心。 “银柳,三年前还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唐灿皱眉问道。 高银柳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三年前,圣上开始变得昏庸无度。” 等等。 也就是说……女帝的昏庸,很可能是和老监正有关? 这个可能性,令唐灿不由得一怔。 “有传言说老监正为圣上批了谶语,其中言论大逆不道。” “我曾经试着查探,但是一无所获。” “公子,这件事情,能不管,还是不要管。” 高银柳轻声劝道。 唐灿有点头疼,面露为难之色。 一方面,神神道道的事情他确实不想掺和。 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更何况,倘若搞清楚女帝变得昏庸的原因,大凉百姓,日子不就可以过的更好? …… 宫中,三清殿。 小书袋捧着书,摇头晃脑的说道:“皇帝姐姐,如果唐灿过来给家父翻案,就肯定不是谶语中的那个人。” “如果他不来呢?”女帝心中一紧。 “有可能,他也不是那个人。” 这样的废话,并没有让女帝的心情放松下来。 她也没有追问小书袋为什么这么笃定,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婉儿,你怎么看?” “我相信监正大人。”整个大凉,除了女帝,就只有小书袋一个人,令上官婉儿打心眼里畏惧。 畏惧女帝,是因为她的权势。 而小书袋,则是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不知不觉,已近日落。 女帝元殇的心情,有些沉重。 唐灿……没来。 就在这时,有女官禀报:“圣上,肃政台御史中丞唐灿求见!” 呼…… “传!” 女帝心中松了口气,她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该如何形容。 “等等,让他去甘露殿,朕等等就过去。” “是。” 女官离开,女帝则是又去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慢慢的走去甘露殿。 至于为什么要换衣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上官婉儿,虽然猜到了什么,却不敢说…… “臣,参见圣上。” 有求于人,唐灿难得正经行礼。 女帝摆了摆手,随口说道:“卿家一病数日,身体可是好了?” “我没病啊。”唐灿有些愕然。 女帝登时有些生气。 她难得给唐灿寻了个借口,免了他长时间不上朝的罪过。 这货倒好,一点不给情面。 白痴! “那你这么多天没上朝,是怎么回事儿?”女帝的俏脸有点冷。 “哦,忙,没空。”唐灿一本正经的说道:“臣最近正在研究一样可以使国库更加丰盈,民生更好的东西。” 到了嘴边的呵斥,女帝又给咽了回去,有些好奇的追问:“是什么?” “还没有成功,待成功之时,臣自当奉上。” 还卖关子。 哼!朕才不会让你得逞! 让你装!朕才不问! 女帝心中打定主意,一会儿让蛛网去查! “那你今天来见朕,是为什么?” “圣上,臣今天是过来谢恩的。”唐灿正色,规规矩矩的作揖行礼:“圣上洪恩,臣没齿难忘!” 这个白痴……竟然……谢恩! 哈哈哈哈! 他终于服软了啊! 朕赢了! 朕赢了! 婉儿,你看到没有! 女帝心情无比愉快,嘴角不由得翘起,可爱的小酒窝,像是会说话一样。 被唐灿欺负的多了,她都以为只要唐灿不死,她就要时刻被骂。 没想到……没想到! 女帝强忍笑意,语气平淡:“日后卿家再立新功,朕自当不吝封赏,还望卿再接再厉。” “好了,卿家可以走了。” 女帝只想打发走唐灿,然后开怀大笑! “圣上,臣还有一事要奏。” 奏? 这个字,令女帝心中一紧,好心情去了大半。 第35章 谥号文献 朕换了一身红裙,不是为了听你上奏的! 脑海中,忽然出现的念头,吓了女帝一跳。 不过紧接着,女帝定了定神,说道:“卿有何事。” “圣上,臣闻推事院被取缔。” 呼…… 女帝心中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没错,此事是肃政台负责的事情,卿家要帮谢相分担些才是,不能事事都让谢相操劳。” “是,臣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唐灿见女帝今天似乎挺好说话,也不兜兜转转,正色说道:“推事院冤假错案众多,臣以为,当重审。” “冤假错案,该查清楚,若确实有错,当平反昭雪!” 女帝沉默。 之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冷声说道:“唐御史想为父亲翻案?” 唐灿没有犹豫:“是,也不是!” “臣想翻案,不仅仅是家父唐雎谋反的案子,推事院的所有冤案,臣都想翻案!” “臣,还想给钦天监老监正,许负的谋反案翻案!” 唐灿清楚的注意到,在他提到许负名字的时候,女帝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这个事情,绝对有鬼! 然而,他并不知道。 女帝眼角抽搐,并非不满,而是释然! 小书袋跟她说了,唐灿如果给老监正平反,就肯定不会是那个人。 这个答案,令她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哪怕,唐灿对她经常无礼,她也可以承受! 沉默中,女帝的表情,一点点的好转。 “推事院之事,卿家所言有理。至于老监正的事情……” 女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思绪不禁回到三年。 那一天,也是傍晚,监正许负,手持天书走进宫城,告诉她关于她的命运。 是夜,于摘星楼顶身故。 从哪一夜开始,摘星楼更名望星楼…… “他的事情,也可以平反。此事,卿下去办就是了。” 唐灿没有开口,目光灼灼的盯着女帝:“圣上,为什么?” “当初许负为什么谋反,而今又为什么平反?” 女帝神色微变,沉声说道:“此事,不是卿家需要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 唐灿像是没有看到女帝的表情变冷,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帝。 “是不是,许负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变得昏庸!” “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为何要信他?” 女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喝道:“唐灿!你不要得寸进尺!” “圣上!”唐灿咄咄逼人,一字一句:“你为天下之主,又怎可听信无稽之谈,荒废国事!” “够了!”女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胸口起伏不定,怒道:“朕自有计较!你若再说,唐雎的案子,朕就不为他平反!” “你若不说,平不平反,没有意义!” “唐!灿!”女帝咬牙切齿,恨得不行。 这个白痴,混账,狗东西! 不识好人心! 朕都听他的意思要将推事院的案子通通翻案,还是不知足! “朕命令你,不准再提!”女帝声音冰冷:“你若敢再说,朕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就问你,许负究竟跟你说了什么?能让你置天下于不顾!”唐灿也有些失态,逼近女帝的御案。 不知道是因为女帝的昏庸,还是因为她的坚持。 抑或是,对于女帝迷信的无奈。 “唐灿,你不要以为立下些许功劳,就可以放肆!” “你是不是记错了,当初我寸功未立,就敢在大朝会上骂你!” “你大胆!” “你昏聩!” “你找死!” “有本事你杀了我!” “婉儿!” 话音刚落,上官婉儿不知道从何处出现,三尺青峰,架在唐灿的脖子上。 “杀,我眨一下眼睛,就算我输!” 女帝气的身体颤抖:“滚!你给朕滚!将他押入天牢,不准给他吃饭,朕要饿死他!” 上官婉儿听着女帝的话,哭笑不得,还是只能望向唐灿:“唐御史,请。” “我还会再问你的。”唐灿深深的看了女帝一眼,接着又装模做样的行礼:“圣上,臣告退。” 这一幕,再次把女帝气的牙根痒痒。 甘露殿房门刚刚关上,女帝回身,取下长剑,殿内剑气四射! 叮叮当当的声音,再次响起。 中间,还伴随着女帝的咒骂。 “白痴,弱智!” “气死朕了!” “唐灿你个白痴!” “你什么都不知道!” “气死朕了……” …… 一段时间之后。 甘露殿,一片狼藉。 上官婉儿,重新出现在女帝的身旁,苦笑道:“圣上,移驾三清殿。” “不去!”女帝像个生气的小女孩,气鼓鼓的坐在废墟中。 可爱的模样,令同为女人的上官婉儿,都是一阵失神。 好一会儿,女帝再次开口:“那个白痴关进去了?” “是。” “记住,不准给他吃饭,朕要活活的饿死他!” 上官婉儿再次哭笑不得,心说您要是舍得让他死,这会儿唐灿的七七都该烧完了…… 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提醒:“圣上,唐御史在天牢的事情,恐怕明天朝堂上又要……” “不管!”女帝气鼓鼓的打断上官婉儿的话。 无人说话,甘露殿中有些沉闷。 过了好一会儿,女帝再次开口:“传旨,让谢安石主理,将推事院的冤假错案,平反昭雪。还有……” 女帝皱了皱眉,补充道:“许负的案子,也平反,追封相府都督,谥号文……献。” 上官婉儿不由得一怔。 女帝登基以来,还从未主动要给一个臣子谥号。 没想到今天唐灿过来闹过之后,竟然给许负文献。 虽然好坏不知,但是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谥号。 女帝和许负,究竟发生了什么? “婉儿,你还不去?” 上官婉儿猛地惊醒,赶紧收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奴婢这就去。” 在她走后,女帝望着悬挂宝剑的墙壁,久久不语。 第36章 天牢还有人送礼 翌日。 钦天监,望星楼。 小书袋依旧捧着一本天书,一脸与年龄不符的愁苦之色。 身后,楼梯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中年人出现在小书袋的身后,激动的声音颤抖:“监正,老监正平反了!” “圣上下旨,追封……谥号文献!” 小书袋并没有高兴,苦着脸,可怜兮兮:“师兄,天书我还是看不懂。” 中年人一脸笑意,轻声说道:“监正,以前老监正常说,看不懂就对了。” 这么一说,小书袋更是郁闷。 好一会儿,才问道:“对了,那个唐御史,这会儿在哪?” 唐御史? 听名字,有点耳熟。 中年人皱眉想了想,眼睛一亮:“对了,听说他因为冲撞圣上,被押入天牢了。” “啊?”小书袋顿时紧张了起来:“师兄,你算算他有没有事儿?” 中年人掐指推算,笑道:“监正不用担心,不过几日,就能离开。” 呼…… 小书袋松了口气,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苦着脸说道:“师兄,我也得去天牢一趟。” 中年男人一脸愕然。 “我之前答应他,他要是能帮父亲平反,我就让他看个东西。” “算算日子,就是这几天了……” “师兄,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中年男人笑了笑,眉宇间满是宠溺的揉了揉小书袋的头发:“有因有果,监正不能不去。” 唉…… 小书袋长叹了一口气。 …… 天牢。 唐灿是熟客,应该说是贵宾。 牢头带着一众手下,充当仆人,端茶倒水的伺候着。 这个待遇,比唐灿在自己家的待遇都高。 至于不准唐灿吃饭的事情,则是直接被他们忽略掉了。 毕竟,不准吃饭,没说不能喝水吃点心。 唐灿吃着点心,随意的和身旁的高银柳闲聊。 “银柳,我昨天去见女帝,从她的表现来看,那个监正许负的事情,很古怪。” “你能不能想办法把小书袋找来,我想跟他聊聊。” “嗯。”高银柳答应一声,正要起身,又被唐灿伸手拉住:“不着急,不着急。” 高银柳耳根一红,还是依言坐下,抽回自己的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银柳,你帮我问问聂顾,那些银子,怎么还没有运到安南军,可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了。” 系统任务迟迟没有变成已完成的状态,令唐灿有些不解。 明明,很多天以前他就让秦寿把钱送回去了。 哪怕楚生死了,应该也不至于影响任务完成才是…… 说了几件正经事,唐灿又开始和高银柳天南海北的胡扯。 这已经是他在天牢之中的保留节目。 对于他的这个习惯,高银柳一度哭笑不得。 但是不可否认,唐灿讲故事,令她很开心。 不知不觉,已是晌午。 牢头一脸笑意,端了酒菜过来,小声说道:“唐御史,圣上不让您吃饭,小的也只能给您吃点酒菜和蒸饼,您多担待。” 唐灿笑了笑,随口谢过。 一边吃,一边听牢头说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对于女帝下旨平反,他并不是特别意外。 他只是愣了一下,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昏君还是口是心非。” 牢头身体一颤,脸色有些白:“唐御史,您还是别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小的还想要脑袋。” “放心,你背着昏君给我东西吃,脑袋已经没了。” 牢头一脸幽怨,硬着头皮,把另外一件事情说完,接着转身走了。 “文献,我朝谥号,有文献吗?” “有。”高银柳轻声解释:“正、贞、成、忠、献。” “文献位列文官谥号第五,但是,钦天监不属于文官,监正仅仅七品,按说不会有谥号,更不会追封谥号。” 这就更奇怪了啊! 唐灿眉头皱起,和高银柳讨论了起来。 与此同时。 无数达官贵人的子女,打扮的花枝招展,带着各色礼物,向天牢进发。 天牢守军,被这个阵仗直接吓呆了。 神都天牢,自有以来,便甚少有人探视,更遑论是这么多人,带着无数礼物,大张旗鼓的过来探视。 上官婉儿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把消息禀报给了女帝。 女帝恨得牙根都痒痒,冷声说道:“难怪今日早朝,无人提及要朕放了唐灿的事情!” 上官婉儿心中苦笑。 “婉儿,蛛网不是缺钱吗,就从那些人身上要。” “圣上,不妥。”上官婉儿吓了一跳,赶紧劝道:“如今推事院刚刚取缔,倘若蛛网开始行动,唯恐暴露。” “哼!” 女帝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白痴唐灿、混账唐灿,在天牢里头都不消停! 不行! 女帝的怒气上涌,起身又从墙壁上取下宝剑。 上官婉儿苦笑,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圣上,要不……去花园散散心?” “婉儿!”女帝脸色一冷! “圣上,近段时间修缮甘露殿,已经花费逾万两了。” 这么多? 女帝愣了一下,眼中闪过犹豫。 但是紧接着,目光重新坚定起来。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 一万两,她承受的起! 毕竟,九宫八卦阵所需的银钱,何止数千万两! …… 此时,天牢。 牢头一边收礼单,一边震惊。 来的人,都是大凉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 而且,有男有女! 这一点,是他最不能理解,也最无奈的地方。 看来,唐御史和高银柳关系亲密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各位,天牢重地,实在不便令各位探视,请各位公子、小姐见谅。”牢头老老实实的朝众人行礼。 一众世家子弟也没有硬要进去,只是冷着脸威胁牢头,不要让唐灿在里面受一点委屈,不然的话,有他倒霉的。 一个人说无所谓,但是架不住几十个世家子弟,全都同仇敌忾。 牢头嘴角苦涩,这不是无妄之灾,又是什么?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世家子,牢头儿正要去跟唐灿说一声,上官婉儿又来了。 而且……是带着百骑司来的。 牢头儿腿肚子都软了。心说,难道天牢的风水变了? “上官内舍人……”牢头战战兢兢的开口。 刚说了一句,上官婉儿就展颜笑道:“这些都是送给唐御史的?” “是,是。” “哦,唐御史今天吃饭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吃?” “这个……那个……”牢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上官婉儿对此心知肚明,只是略带深意的看了牢头儿一眼,便直接拿起桌子上的礼单:“天牢要犯,无旨意不可探视,这些东西,就先不要送给唐御史了。” 牢头儿一惊,小声哀求:“上官内舍人,刚刚那些世家子对小的说,要是敢不送给唐御史,小的就完了……” “您开恩……” “嗯?”上官婉儿冷笑:“让他们来找我!” “上官内舍人,要不……要不您让小的把礼单抄录一份,交给唐御史也好……” 上官婉儿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抢东西是一回事儿,抢完了也总得让人知道都被抢了什么。 这是职业道德。 上官婉儿吩咐下去,百骑司校尉当即上前,几个人拿东西,几个人抄礼单,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准备妥当。 上官婉儿带着人,拿着东西,扬长而去。 牢头儿,拿着一沓礼单,苦着脸走入天牢。 “赵国公府,送江南锦被一床,岭南乌木床一架。” “宋郡公府,送夜明珠十颗。” “刘郡公府,送一人高银镜一架。” “鸾台侍郎李药师府公子,送古琴一架,琴谱一份。” 嘛玩意? 唐灿本来听得还挺得劲,蓦然听到冒出来个公子,还送古琴,顿时一愣。 高银柳,掩嘴偷笑。 牢头儿面无表情,继续念。 他念的多了,唐灿也发现了规律,女的送东西,通通都是直接说谁的府邸。公子送的,牢头儿就会说清楚是谁家的公子,还有官职。 牢头儿这个思想觉悟不高啊,居然男女有别。 天知道,牢头儿绝对不是重男轻女,而是投其所好。 毕竟……高银柳…… “唐御史,本来应该把东西拿进来的,但是被上官内舍人带着百骑司把东西要走了,说是您出去的时候,去找他们要,小的也没办法。” “昏君!”唐灿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抢我的东西,你想过后果没有!” “牢头儿,你还忘了一样没说!”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在天牢响起。 唐灿不由得一怔,接着就看到小书袋捧着天书,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站在牢门口,学着之前牢头儿的语气:“钦天监监正府,送监正一人入监陪同。” 这…… 牢头儿一惊,正想开口,就看到小书袋的腰间挂着金灿灿的令牌,顿时无话可说。 俄顷。 小书袋入天牢的消息,也从上官婉儿的口中,传入女帝的耳朵。 女帝听着,面容平静,并没有震怒。 甚至,上官婉儿还看到女帝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似乎有一丝淡淡的悲伤。 第37章 唐御史的爱好声名远播 “小书袋,你来做什么?” 唐灿看着面前的小监正,有些费解。 “你答应我的事情做到了,我不能食言啊。”小书袋苦着脸,小声说道:“等到晚上,我带你去看……唔……” 还没说完,唐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倒霉孩子,一点都没有眼力见。 没看到高银柳就在一边么! “这个……银柳,你不要误会,这个……我要和监正讨论一下那件事情。” 唐灿试图为自己的做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高银柳也未追问,只是起身,轻声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呼…… 高银柳走远了,唐灿才松了一口气,接着瞪了小书袋一眼:“上一次你还知道跟我一个人说,这一次怎么就不知道了!” “我忘了。” “以后不准忘!” “噢。”小书袋答应一声,自言自语:“娘亲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唐灿:“……” 我不想和这个倒霉孩子聊天了。 沉默片刻,唐灿再次开口:“你父亲的死,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 “他给圣上写过谶语,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圣上为什么变得昏庸?”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而且小书袋的神情不似作伪。 每一次,都是认真思考之后,才苦着脸,可怜兮兮的回答。 一阵无语,唐灿也不在追问,索性先不想这件事情,自顾自的开始修炼。 小书袋也没有多说,只是把自己的无字天书翻开,一边看,一边长吁短叹,发出与年龄极度不符的感慨。 “唉,唐御史命犯桃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唉……时也命也……” “唉……人之初,性本渣……” “唉……唐御史你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唉……算一卦。” 唐灿好不容易才静下心,被他不断念叨,顿时没了心情,无奈的睁开眼睛。 眼前,小书袋从身上摸出来三枚铜钱,苦着脸,摇摇晃晃。 接着,随手在地上一洒。 看着卦象,小书袋脸色更苦:“不对哇,喜欢女的为什么和高银柳走那么近?” “算错了,再来。” 一边,唐灿脸色越来越黑。 他有些理解,女帝当初为什么要将前任监正许负认定谋反了。 如果他是皇帝,就凭小书袋此时的表现,判他谋反,都是轻的。 “怎么还是女的,再来……” “再来……” “唔,我算算高银柳……” “咦……原来是这样,高银柳居然是女的……唔……” 唐灿再次捂住了小书袋的嘴,让他说不出话。 确定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在小书袋的耳边说道:“这是秘密,谁也不准告诉!” “噢,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唐灿气结。 没想到,这小屁孩还有敲竹杠的潜力。 “你说。” “加入钦天监!” “不可能!” “真的对你有好处!” “滚!” 一大一小,吵了半天,口干舌燥之后,终于达成交易。 几天后,就是今年秋闱之前的雅集。小书袋要去提前挑选青年才俊,由唐灿负责说服一个人,加入钦天监。 当然,作为回报,小书袋欠唐灿一个人情。 …… 时间,匆匆而过。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高银柳,依旧没有回来,只是让人送了口信,说是感悟到了什么,要静心修炼一番。 至于唐灿的安全,会有其他人暗中守护。 天牢之中,还是唐灿和小书袋相对而坐,表情都有些小小的紧张。 “我会牵引你的视线,你只要凝神静气就行。” “记住,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气息不要乱,更不要发出声音!” “不然的话,被发现,我能跑,你砍头!” “为什么?” “因为我是监正!”小书袋理直气壮。 “行了,开始。”唐灿按照小书袋的说法,盘膝而坐,凝神静气。 当然,他的心中,对于小书袋所说这样就能看到绝世美人,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怀疑。 毕竟……这做法,跟做梦有什么区别? 凭他前世看过的那么多的动作片,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就在这时,唐灿忽然发觉一丝不对。 自己的身体,似乎飘起来了。 “凝神静气。” 小书袋的声音,有些焦急! 唐灿赶紧凝神。 接着,就看到自己被小书袋拉扯着,一点点的飞上半空。 目光所及,正是大凉神都。 紧跟着,两个人向前飞掠。 两旁景色,飞一般的消失不见。 等到速度再次降下来的时候,已在宫城之中。 唐灿还未从镇静中恢复,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前保持气息稳定。 慢慢的,小书袋带他飘进了后宫。 后宫御花园,一处温泉,在月光下氤氲升腾,仿若仙境。 眼前美景,令唐灿升起一丝愤怒。 昏君,昏君! 民间疾苦,深宫之中,竟如此奢华! 就在这时,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婉儿,你陪朕一起沐浴。” “是。”上官婉儿轻声答应,接着帮助女帝更衣。 慢慢的,唐灿的呼吸急促,鼻子有点湿润…… 就在这时,女帝猛地转头盯着小书袋和唐灿之前待着的地方,皱眉说道:“婉儿,朕怎么觉得好像有人?” “圣上,可能是您最近操劳国事,累了。”上官婉儿轻声说道。 “嗯,可能是。” 女帝不置可否,信步迈入温泉。 …… 天牢,唐灿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小书袋。 “你……你……你……” 小书袋一脸得意:“是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嗯!”唐灿重重的点了点头,完全不否认这一点。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流出鼻血。 不过……更令他震惊的是,小书袋的手段。 “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书学的!” “什么书,能不能给我看看。” “喏。”小书袋把无字天书翻了几页,递给唐灿:“就是这一页。” 唐灿:“……” …… 一晃几天,唐灿始终无法释怀。 一来,是那一幅旖旎的画面。二来,是小书袋的天书。 他天天看,也没有看出花来。 “公子,圣上下旨,可以回家了。” 听到高银柳的声音,唐灿抬起头,眼睛通红。 高银柳吓了一跳,赶紧问了几句,确定他只是没日没夜的盯着天书,有些疲累,并没有其他的原因,这才松了一口气。 …… 承福坊。 得知了唐灿今天将要回来的小姐、公子,一个个梳妆打扮,早早就在承福坊集合,等着和大凉最大的地主发生一个“巧遇”。 只不过,在高银柳的“保护”下,这些事情,通通都没有发生。 甚至……就连各个勋贵世家派人过来送礼、拜帖都没有走进唐家的大门。 这些事情,唐灿通通都不知道。 回到家,他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这才勉强恢复精神。 一边打着哈欠,看着高银柳递过来的厚厚一沓拜帖。 看着看着,唐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之前在天牢的时候,还有人送礼。 又是送礼,又是送拜帖。 这群人,巴结的未免也太直接了? 唐灿皱了皱眉:“银柳,你说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公子你不知道?” “我感觉,他们不像是单纯的因为我立下大功所以来巴结我。最近朝堂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哦。”高银柳表情平静,淡淡的说道:“前些日子,赵国公提议让圣上册封公子做皇夫。” 噗…… 唐灿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女帝在温泉旁的那一幕。 “后来,被圣上回绝了。”高银柳继续说道:“然后赵国公又说要请圣上赐婚,把他的女儿嫁给公子。” “朝中其他勋贵不满,纷纷说要把自己的女儿、孙女,嫁给公子。” 唐灿目瞪口呆,忍不住脑补了一幅画面。 画中有他,还有高银柳、女帝,还有许多他没有见过的女子。 “公子,您能擦一擦口水吗?” “银柳,别闹。”唐灿收敛心思,凝神静气,有些愤慨的说道:“穷人站在十字街头耍十八钢构钩不着亲人骨肉,富人在深山老林舞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宾朋!” “这些人,一个都不见!” 想当初唐家遇难,帮他的人,凤毛麟角。而今,一个个都来了。 “对了,那些公子哥儿是怎么回事儿?不是来找你的?”唐灿问道。 “不是。”高银柳轻笑一声:“他们也是来找公子的。” 噗…… 唐灿忍不住,有些恶心。 干呕了几声,这才勉强压下,一转身,握住高银柳的小手:“柳儿,要不你换回女装?” 高银柳的脸,瞬间胀红,说不出话。 好半晌,才低下头,藏好羞涩:“公子休息,我去练功了。” 第38章 洛水河畔卖假药 九月初九,洛水河畔。 水中数艘楼船,沿着河岸一字排开,很是壮观。 岸上,男女老幼,人山人海。 青年才俊,个个手持折扇,哪怕初秋时节,水边已经有些凉意,仍没有影响他们轻摇折扇,显露文人风骨。 与之对应,则是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 毕竟,这里是洛水,今日又是雅集。 当洛水遇上雅集,天然就是催情……呸,是浪漫! 古往今来,洛水雅集,不知道曾经发生过多少风花雪月的故事,成全了不知道多少对狗男女……野鸳鸯……郎情妾意! 洛水雅集,不仅仅是诗词,除此之外,另有手谈、琴乐等雅事。 甚至,连射箭都有。 毕竟,古时君子六艺术,涵盖礼、乐、射、御、书、数。 当然,就算洛水河畔能够骑马驾车,在重文抑武的大环境下,文生公子对于骑马驾车,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们要做的,是传说中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或者说,是闭门造车,蒙着头,瞎指挥,能成就成,不成再说。 “公子,你看那边。”高银柳和唐灿在人群外,并不显眼。 唐灿顺着高银柳手指的方向,叹了口气。 那边,几个书生吵了起来。 吵闹的根源,则是唐灿。 有的人,说唐灿是治世之臣,另一边则是说唐灿只是沽名钓誉之辈。 “要不要我去说一下?”髙银柳皱眉说道。 “没有必要。” 唐灿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钱,做不到人人都喜欢我,无所谓的事情,由他们说。” 高银柳微微一笑,不再纠结,随即转移话题:“公子,我们上船吗?” “不着急。”唐灿笑了笑,随口说道:“逛一逛,好不容易来一趟,顺便等一等那个小书呆子。” “好。” 两个人,随即隐去身形,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 和他们一样,在场凑热闹的勋贵世家子弟,不在少数。 甚至,朝中很多大员,都会亲临现场,提前看一看这一茬应试举子们的情况,如若有人能够打动他们,自然会被有心人记下。 能入朝为官,便成门生。 不能入朝,自有举荐入仕…… 寒门学子,自然也知道这个传统,故而很多人都聚在几艘诗词的船边,大声吟诗作对,希冀能够被朝中大佬另眼相看,以图一步登天。 女帝,同样在洛水河畔。 楼阁中,女帝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嘴角不由得浮现一抹笑容:“婉儿,准备一下,朕要下去看看。” “圣上,怕是……不妥。” “无妨,不良人、百骑司,全都在暗处,而且影子也在。” “圣上,奴婢是担心……担心您的身份暴露。” “朕不是第一次来参加雅集。” 上官婉儿心中苦笑。 倘若是第一次,就好了。 她还清楚的记得女帝上次参加雅集的时候……因为身份暴露发生的恐怖的一幕。 无论寒门还是氏族,争先恐后,一转眼的功夫就全都跑了…… 如果今天……上官婉儿不敢想。 “放心,朕今天是散心来的,不会有事。” 女帝不容置疑,摆了摆手,示意上官婉儿下去准备。 无可奈何,上官婉儿还是只能低声吩咐蛛网,开始织网。 又找了一件不是那么华丽的衣服为女帝更衣,梳妆打扮之后,如世家女子一般,走出楼阁。 河畔,文人墨客依旧大声的吟诗作对,年轻的姑娘们,则是赏灯、游玩,间或看看小贩们售卖的小首饰、小玩意儿,谈论一番吟诗作对的青年才俊。 像是某某某的吟的一手好诗,某某诗材无双,某某英俊潇洒之类花痴的言论不绝于耳。 女帝带着上官婉儿,信步游走在洛水河畔。 不多时,一个小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卖的东西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就是普通的冰糖葫芦。 “店家,怎么卖?”女帝学着普通百姓的语气问道。 “一个大钱。” “哦,朕……我……”女帝身上没钱,她对于花钱很在行,但是,古往今来,谁家皇帝自己身上带钱? 上官婉儿,也没有带钱的习惯。 就在女帝犹豫是否摘下首饰换两串糖葫芦的时候,一个豪气万丈的声音在她们的耳边响起。 “老板,这些我都要了,你收摊玩儿去。” “啊?这些得一两银子啊!” “给你二两。” 唐灿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扛着糖葫芦,扬长而去。 女帝的表情,一点点的变得难看。 上官婉儿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劝道:“圣上,不可……” “小人乍富!”女帝咬牙切齿,恨恨的骂了一句。 买糖葫芦就买糖葫芦,还装的好像多么有钱,多么大方一样! 呸! 白痴! 蠢货! 女帝胸口起伏,喝了碗凉茶,这才勉强忍住怒意。 …… 另一边。 唐灿扛着一柱糖葫芦和高银柳、小书袋汇合。 “小书袋,今天让你吃个够。” 小书袋一向愁苦的小脸,难得变成笑脸,眉开眼笑,开心的不行。 “银柳,你也尝尝。”唐灿顺手递给高银柳一根。 高银柳顺手接过,心中则是有些疑惑。 公子这样扛着糖葫芦,难道不会被人当作是…… “喂,小子,糖葫芦给爷拿两个!” 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大咧咧的说道。 高银柳一步上前,正要把这个不长眼的小子轰走,唐灿摇了摇头,笑道:“十两银子一串,诚谢回顾。” “小子,你敢消遣爷?”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唐灿和人逗趣,不远处的女帝和上官婉儿一脸愕然。 大凉新贵,无论权势还是财富都堪称顶流的唐灿,竟然……竟然做这种事! “婉儿,找个肃政台的御史过来。” 她很期待,唐灿手下的御史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做这种事情,会有什么表现。 想来,就算不当场呵斥,明天朝堂上的弹劾奏疏,也不会太少。 想到这里,女帝的心情稍稍好转。 …… “谁说这是糖葫芦了?” “这是取日月之精华,采朝夕之露水,历经数年熔炼,方才制成的十全大补圆形包糖无核纯肉酸药丸。” “你看这表皮,光洁透亮!” “你看这药丸,馨香袭人!” “吃上一口,延年益寿,吃上一个疗程,嘿嘿,你猜怎么着?” 周围几人,被他说的一愣愣的,瞪着眼睛问道:“怎么样?” “嘿!”唐灿轻笑一声:“一个疗程就是一串,一串十颗,一口延年益寿,十颗怎么样?各位自己想!” “你胡说八道,你就是为了卖高价。” “我逼你买了?爱买不买。”唐灿撇了撇嘴,转身要走。 “等等!等等!” “我……我……我买!” “你我无缘,不卖!”唐灿一口回绝。 这一下,围观的人,更是愿意上当。 远处,女帝的脸色一点点的变黑:“御史怎么还没来!” 上官婉儿苦笑:“圣上,今日人太多,不好找,再等一会儿。” “来了,圣上,你看。” “嗯。”女帝点了点头,等着看热闹。 就在这时。 钟声响起,接着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洛水雅集文斗,即将开始!” 这一下,没有人再去管唐灿卖的什么十全大补酸药丸,所有人都往最大的那一艘楼船涌去。 第39章 身为男人的倔强 雅集文斗,算是洛水雅集每年一次的保留节目。 文斗的内容,就和雅集的内容一样,涵盖诗词歌赋,胜者得魁。 得魁者,不仅仅能得名,还会得利。 一来,在场的朝中大佬、勋亲贵族,会记住他的名字。 二来,雅集的主办者,会允许魁首在一年内,出入洛水河畔各艘花船,一分钱都不用花。 这种荣耀,别说寒门庶子,便是世家子弟,同样不能免俗。 甚至,有人做过统计。 历来在雅集文斗夺魁之人,在秋闱中,从未获得前三之外的名次。 而且,能入文斗大船,皆金榜题名! 就算是为了这个好兆头,应试的举子,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登上主船,参加文斗。 “圣上,去那边看。” 上官婉儿伸手指着远处的一艘官船,小声提议。 那一艘船,是文昌阁的船。 女帝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毕竟,文昌阁船就在主船的旁边,离得近,看得清。 倘若有什么青年才俊,她也可以选一选。 只是走近了一些,女帝忽然停下脚步,气鼓鼓的说道:“那个白痴在,朕不去。” 上官婉儿苦笑不已。 圣上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就好像民间闹别扭的小夫妻。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 “圣上,蛛网也有一艘船,离得也不远,就是小了一点。” “无妨,朕就去蛛网的船。” 女帝狠狠的瞪了一眼,直接让上官婉儿带路。 只不过……上了蛛网的船,女帝依然开心不起来。 因为,蛛网的船,就在不良人的船后边。 她站在船头,一眼就能看到唐灿、高银柳一脸笑意的相对而坐,像是在聊着什么开心的事情。 “哼!” 女帝冷哼一声,不满的说道:“蛛网的船,为什么这么破旧!” 上官婉儿苦笑,幽幽的说道:“圣上,这艘船,还是卖了百官送给唐御史的礼物才买回来的,没有钱再修缮了。现在,奴婢还有点担心唐御史跟奴婢要东西。” 女帝:“……” 朕没有听到,朕不知道,朕不管这些小事儿。 女帝摇了摇头,只当没有看到上官婉儿略带幽怨的眼神,皱眉说道:“能不能靠近点,朕想看看文斗!” 明明是想看唐御史,又口是心非。 上官婉儿赶紧吩咐下去。 蛛网的楼船往前凑了凑,船首刚好卡在文斗的大船和不良人的大船中间。 “圣上,监正大人!” 上官婉儿忽然开口。 女帝秀眉微蹙,轻声说道:“朕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上官婉儿本能的不想掺和这件事情,但是女帝要求,还是只能硬着头皮,传音扑蝶娘。 视线中,小书袋可怜兮兮,苦着脸,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唉声叹气:“酸,太酸了,怎么能酸成这样。” 一旁,高银柳耳根通红,也有些不好意思。 唯有唐灿,面色坦然:“这才哪到哪,我再来一首,那才叫酸掉门牙!” “咳咳……”唐灿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嘭! 女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冷冷的说道:“毫无廉耻!” 更令她气愤的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两岸上不少世家子女听说了唐灿在不良人的传上。 一时间,无数人高呼“唐御史”,风头一下子就盖住了隔壁的文斗。 可恶! 这群田舍奴!竟然不顾朕的想法,厚颜无耻的要交好唐灿这个白痴! 为了些钱,竟然连脸皮都不要了! 可耻!可恨! 再说了,父辈不识大体就算了,姑娘家,又岂能如此失态! 一个个都瞎了眼吗! 在场青年才俊众多,何人不比…… 想到这里,女帝脸色一冷。 在场之人,还真的没有一个人比唐灿又才华。 虽然,唐灿似乎并无诗才,也写不出那种让人读了之后豁然开朗的锦绣文章。 但是……这个白痴很能干。 这一点,女帝也否认不了。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越想越气。 越气越想。 蓦然间,眼睛一亮,低声吩咐:“婉儿,文斗那边,有没有蛛网的人?” 上官婉儿微微色变:“有扑蝶娘,圣上可是发现哪位才俊不错?” 这个…… 女帝眼中闪过一丝恼火,信口胡诌:“都还不错,但是朕还要考验一番。” “你这样,安排他们……” 随着女帝的话,上官婉儿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复杂。 圣上,真的是越陷越深啊! “还不快去。”女帝不耐烦的催促。 “是。” 上官婉儿赶紧答应一声,随即按照女帝的要求,吩咐下去。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本来应该是主角的文斗诸学子,被唐灿抢了风头,心中已经有些不满,哪怕唐灿立下不世之功,也不能缓解他们心中的不满。 故而,在身姿娇媚的扑蝶娘柔柔糯糯的声音下,一众举子,对唐灿的存在,又多了一丝不满! 与此同时。 不良人的楼船上。 唐灿并未察觉不妥,自顾自的和身旁的小书袋说道:“你找到合适的人没有?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 “没有。”小书袋苦着脸,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含糊不清的咕哝:“他们就像娘亲说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很巧。 文斗的船上,有人功夫不错,耳力惊人。 小书袋的一番话,被断章取义,变成是唐灿说的。 身为男人,说别的,可以忍,唯独这一件事情,属于绝对不能接受! 哪怕,他们本来是那啥,那也必须说成是铁杵! 这是……底线! 一众举子心中的不满,终于爆发! 第40章 读书人的风骨 “听闻唐御史家学渊源,父亲唐雎文采斐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我等仰慕已久,奈何无缘见到唐相,特请唐御史参与文斗。” “静候唐御史一举夺魁。” 鼓噪的声音,从大船上传到唐灿的耳朵里。 正在和小书袋聊天的唐灿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有些自得:“银柳,看到没有,我现在地位不一样了啊!” “但是你信不信,几个月之前,这群学生连我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甚至,家父蒙冤入狱,这群人可能还义愤填膺的大喊大叫?” 高银柳身子一僵,轻声说道:“公子,他们可能并非是挑事。” “不可能。”唐灿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这群人,也就这么个德行。” “这叫什么?这就叫羡慕嫉妒恨啊!” 唐灿有些感慨:“小书袋,你娘亲有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小书袋小眉头皱着,苦着脸,想了又想:“娘亲以前说过,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唐灿哑然失笑。 高银柳,也不禁莞尔。 “对了,唐御史,你知道为什么是大猪蹄子,不是大牛蹄子、马蹄子、羊蹄子吗?” 小书袋求知的目光,落在唐灿的身上。 就连高银柳,也是不免好奇。 唐灿神色一顿,不是很想解释。 “小书袋,那一群人里面,真的没有你看上的?” “没有。” “哦,那咱们就走。” 唐灿起身要走。 高银柳一愣,心中对唐灿的气度,很是佩服。 面对一众举子挑衅,唐灿竟然丝毫不放在心上。 “咱们去那艘船,好好让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魁首!” 高银柳:“……” 蛛网的船上。 女帝通过上官婉儿的声音,听到了唐灿的话。 怔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 隔着船,唐灿要是输了,还有借口。 这要是登船,唐灿如果输了,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婉儿,吩咐下去,一会儿唐灿如果表现的不好,给朕帮他们添把火,省的他坐井观天,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上官婉儿有些无力。 因为,唐灿刚刚说了这一句话,基本上和女帝说的一模一样,默契十足。 想了想,她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女帝。 “唐御史,莫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一言不发,下船离开,这位唐御史,倒是有趣。”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咱们文斗继续。” 岸边,部分世家子弟,看着唐灿的目光,都有些费解。 和只能口嗨的举子不同,他们从父辈的口中,听说了很多关于唐灿的事情。 一个把天牢当做第二个家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沽名钓誉的懦夫? 正迟疑着,唐灿已经走到了主船的跳板前面,对守卫笑道:“本官唐灿,应邀来参加文斗。” 守卫回过神,忙不迭的行礼:“草民见过唐御史!” 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大吼:“唐御史请登船!”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像是有无数人在重复一样。 楼船二楼,之前还有些得意的几个学子,轻笑一声,轻摇折扇,一脸傲然之色:“这还算有点意思。” “没错。” “听闻唐灿自诩治世名臣,不知道胸口又有几滴墨水?” “不过一个官宦子弟,行了些微末之事,经人夸大,变成如今模样。” “正是,正是,哈哈哈,崔公子所言极是。” 几个人,越说越得意,完全没有将唐灿放在心上。 不知道,是他们的本性如此,还是扑蝶娘的本事太过惊人。 …… 时间不长,唐灿登船。 二楼,一众学子,正在对诗。 诗词,算是文斗的重中之重。 诗词夺魁,便是本届文斗魁首。 甚至,曾有一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夺四魁,独独诗词一道落了下风,便被人嘲讽玩物丧志,不通文墨。 那个人……正是唐灿的父亲,唐雎。 女帝随口对上官婉儿说起数年前的旧事,轻声说道:“其实,以唐雎的才华,诗词夺魁,并非没有可能。” “只不过,唐雎对诗词甚是反感,曾说诗词乃小道,于国无益。” “当时,还曾有人与他辩驳,言称琴棋书画俱是小道。” “你可是,唐雎如何作答?” 上官婉儿是个合格的听众:“奴婢不知。” 女帝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轻声说道:“琴棋书画,陶冶情操。诗词歌赋,阿谀奉承。” 上官婉儿一怔,忍不住赞道:“唐相……真性情。”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朝官的诗词歌赋,总免不了夸赞皇帝的功劳,更是对某些小恩小惠,极尽美化。 再华丽的辞藻,也觉得不够用。 但是琴棋书画,则是另外一种情况。 “没听说,唐御史精通琴棋书画。” “没错。”女帝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道:“所以,他今天要丢人了,咯咯咯~” 白痴! 让你出风头! 朕今天,就要好好的杀一杀你的臭脾气!省的你总是给朕捣乱! 女帝气鼓鼓的想着。 此时。 楼船。 “唐御史,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一个学子,大咧咧的坐着,轻摇折扇,仰着下巴,傲然开口。 “我是御史,不是六学二馆的人,不负责教学。”唐灿淡淡的说了一句,带着高银柳和小书袋随意的坐下。 打招呼的学子面露尴尬,强忍怒意,笑道:“听闻唐御史家学渊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不知道,可否请唐御史露一手?” 这话,就算是挑衅了。 不过…… 唐灿举起自己的右手,一脸微笑,轻轻挥手:“大家好,本官唐灿,肃政台御史中丞,易县男。这一手,怎么样?” “唐御史是在以势压人?”学子神色倨傲,再次开口。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唐灿笑道:“本官自我介绍,是告你们我是什么人,这是最起码的礼节。” “而你,言语中对本官毫无敬意,本官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可是你他娘的半天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藏头露尾,也配跟本官说话?” 轰! 在场之人,神色俱是一变。 尤其是那个学子,更是面红耳赤,伸手指着唐灿:“你怎能如此粗鲁!” “弱智。” 唐灿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如果文斗就是小孩子斗嘴,那本官今天过来,倒是浪费时间了。” 远处。 女帝看到唐灿三言两语就占了上风,顿时有些气愤,怒道:“婉儿,记住那个学子的名字,永不录用!” 可怜的学子,寒窗苦读,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女帝拉入了黑名单。 …… “不错,不错,唐小子说的好,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点礼貌都不懂。” 一个老者,一脸笑意的看着唐灿。 “他就是赵国公,刘裕。”高银柳怕唐灿不认识,轻声说道。 唐灿微微一笑,起身朝刘裕微微拱手,笑着招呼:“见过赵国公。” “好说,好说。”刘裕看到唐灿行礼,脸上喜色更胜,一张老脸笑的像菊花盛开。 毕竟,他可是见过唐灿连女帝的面子都不给。 给他行礼,这一次,面子大增。 “你们这群小崽子,像人家学一学。”刘裕鄙夷道:“唐小子没来,你们一个个就厉害的不行。” “怎么他来了,一个个都哑巴了?” 一众学子,心中苦涩。 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唐灿的出现,言辞犀利,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刘裕……或者说,赵国公! 刘裕一身富家翁的打扮,一直在船上。 而他们,并没有想过刘裕是国公,故而一直都没有试着去联络一下感情。 错过了抱大腿的机会,实在是令他们……心痛! “好了,赵国公莫要吓到小辈。” 又是一个老头儿开口。 “弘文馆大学士,方孝孺。”高银柳再次提醒。 方孝孺的大名,唐灿知道。 大凉,最出名的读书人。 经史子集,无不精通。 传闻中,除了出书,方孝孺没有任何其他的爱好。 哪怕他入弘文馆,也只是读书。 偶尔从宫中流出他的注解,更是被学子奉为经典,基本上应试举子,人手一份。 夸张点的说法,当世读书人,都是他的学生。 实际上,无论寒门还是贵族,将他奉为圣人的,不在少数。 只不过,对于方孝孺,唐灿并没有什么好感。 因为……现在的大凉,需要的不是书呆子。 方孝孺一脸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文斗有文斗的规矩,唐御史非今科应试举子,故而不能现在参与比试,还请唐御史见谅。” “待举子们比试过后,文魁挑战,唐御史方可参加。” “没兴趣。”唐灿耸了耸肩,随口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之前是谁想见家父,我不介意送他去见一见。” 唐灿目光扫视众人,一众学子,无一人说话。 “呵。这就是大凉的读书人,真他娘的有风骨。” “大凉如若全都是你们这样的孬货,真的要凉了。” 言语中,唐灿毫不掩饰发自内心的不屑。 “敢做不敢当,也配?” 淡淡的说了句,唐灿摇了摇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说得好!”刘裕再次起哄鼓掌。 只不过……在场学子,一个个脸色难看,对唐灿怒目而视。 方孝孺略带深意的看了唐灿一眼,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各位,刚刚的诗作,诸位若是写完了,便开始。” 第41章 用诗砸人 能参与文斗之人,并无滥竽充数之辈。 虽然他们的人性有待商榷,但是才气,总是有些一些。 此时一个个抑扬顿挫的念出诗稿,倒是还挺像一回儿事儿的。 一直看他们有些不顺眼的赵国公刘裕,也是面带笑意,微微点头。 虽说这些人不能做他的女婿,但是孙女婿还有机会,再不济,当个门生,也是可以的。 其中一人所做诗篇,更是令负责主持的大儒方孝孺微微颔首。 虽有不济,但即兴所作,有感而发,能有这个水准,已经殊为不易。 远处,女帝也是点了点头,暂时放下生气的事情,轻声问道:“这个人是谁?做的诗,还算不错,有可取之处。” 上官婉儿当即传音。 俄顷,轻声说道:“崔海,本是寒门,被河东崔氏收留,改姓崔,在族学中求学十余年,今科河东道春闱一甲。” “嗯,还有什么消息。” 蛛网对今科应试举子中有些名声的学子,早就详细调查过。 此时女帝问起,上官婉儿继续说道。 “其人……自信,入京以来,甚少外出游玩,每日读书。” “有传言,倘若他能中今科状元,崔家大房嫡女,有可能下嫁。” “若非状元,榜眼或者谈话,则可入赘。” “三甲外,就只能在崔家的产业中做个管事。” “自信吗?”女帝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对崔海的印象差了一些。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儿,但是崔海的表现,不是自信,而是自大,旁若无人的倨傲。 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也就是那几个世家培养出来的垃圾。 在家族的帮助下,衣食无忧,事事无忧。 离了家族,寸步难行。 这种人,非朝臣之选。 连带着,女帝对河东崔氏,也有些不满。 朕的科举,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传旨高元一,今科崔氏一个不取。” 类似的一幕,在洛水河畔不断上演。 谢安石、高元一,同样和自己的同僚,点评在场学子。 至于唐灿,似乎被人遗忘了一样。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文斗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场的诸学子的诗,基本上都被点评了一遍。 高下已经基本分辨出来。 除了出身河东崔氏的崔海之外,另有三人所做诗篇,同样令众人钦佩。 无一例外,除了世家子弟,就是世家养出来的寒门。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意外。 毕竟,真正的寒门,除了读书,根本没有什么时间考虑用风花雪月、华丽辞藻堆砌成诗。 也只有那些衣食无忧的“青年才俊”,才有这种空闲的时间。 崔海神色更是得意,口中却是客气:“诸位谬赞了,崔某不过侥幸,侥幸。” “崔公子过谦了,谁不知道文魁之名,已是崔公子的囊中之物。” “正是,正是!” “诗词歌赋,崔公子连夺四魁,文魁之名,当之无愧!” 一旁,不少姑娘都因为崔海的模样,暗送秋波。 其中不乏之前对唐灿非常有兴趣的世家子弟。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崔海一脸笑意,轻声说道:“之前听唐御史的一番话,实在是令某汗颜。” “故而,某还是要听听唐御史的高见。” “唐御史家学渊源,想来诗词歌赋,都是极为精通。” 唐灿笑了笑:“怎么,你想下去见一见家父?” 论嘴皮子功夫,唐灿还真的没有怕过谁。 一句轻飘飘的话,就令崔海脸上的笑容为之一滞。 “听闻唐御史擅长诡辩,倒是令某长了见识。” “那你可是真没有见识。” “不知道,唐御史可否让某见识见识您对诗词歌赋的了解?”崔海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前方先生说过,文斗之后,便是文魁挑战。” “不知道,唐御史可敢一战?” 一开始,还可以说是闲聊。 现在,则是变成了挑衅。 场间学子和崔氏交好的不在少数,再加上有蛛网在内推波助澜。 登时,便有许多人跟风起哄。 唐灿眯起眼睛,笑了笑:“既然你们这么着急,那就来。” “至于战字……” “就算崔家的老财主,也没资格在我面前说一个战字。”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说话间,唐灿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崔海的身边。 胳膊抡圆了,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 在场之人,全都呆了。 目光呆滞。 唐灿,打人了? 打的还是崔氏的门生。 女帝愣住了。 高银柳愣住了。 谢安石、高元一,等人全都说不出话。 只有小书袋,苦着脸,脆生生的问道:“为什么?” 唐灿回头,展颜一笑,接着冷声说道:“安南军,数万将士,浴血奋战,守护大凉!” “大将军楚生,战死疆场!” “唯有一战!” “就他们这群连杀小鸡仔都做不到的孬货,也配用战字?” 唐灿的话,掷地有声。 之前吵闹、喧嚣的洛水河畔,在这一刻宁静了下来。 欢声笑语,瞬间不见。 “唐御史他……”上官婉儿开口,只是说了一句,却说不下去。 女帝皱眉追问:“他说了什么!” 她可以从上官婉儿的表情看出来,唐灿肯定是又说出了什么惊人的言论。 “那个白痴!是不是又骂朕了!”女帝的心中一凛,拳头不由得握紧。 “不是!”上官婉儿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轻声把唐灿之前说过的内容,复述了一边。 “朕,要过去看。” “圣上……” “想办法!”女帝声音斩钉截铁。 “奴婢……带您过去,但是您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好。” 上官婉儿苦笑,只能环抱女帝腰身,纵深一跃,从蛛网的小船,跃至主船。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唐灿吸引,并没有人发现她们。 “唐御史未免强词夺理!” 错愕之后,崔海回过神,冷声说道:“无论安南军还是镇北军,某在心中对他们都极为敬服。” “所用战字,乃是某心中敬仰,有感而发。” “不错,还算有点急智。”唐灿轻笑一声。 其他人,这时候也回过神,纷纷附和崔海的话。 就在这时。 唐灿继续说道:“论厚颜无耻,女帝都不如你们。” 唐灿王炸一出,角落中的女帝直接被气炸。 若非上官婉儿死死的拦着,估计这会儿女帝已经冲到唐灿的面前。 “唐灿,你个沽名钓誉之辈!竟敢背后辱骂今上!” “你不是人!” “你不是好歹!” “我要去殿前告你!” “行啊,能封官,能面圣,你就有资格告我了。”唐灿今天决定好好的教训教训一下这群狗屁的读书人。 冷笑一声,喝道:“本官给过机会,你自己没有抓住。” “既然这样,区区文斗,本官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文!” “诗。” “你不是挺骄傲的吗?” “一首咏梅,做得好啊!” “我也用诗,省的说我欺负你。” “来人,记!”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四句诗,脱口而出。 骤然听到,有些突兀。 可是随着唐灿的视线,正是女帝和上官婉儿所处的角落。 两个人,花容月貌,身后又是栏杆。 这首诗,便有些贴切。 甚至,因为没有人认出上官婉儿和女帝的身份,这四句诗更是非常隐晦以及暗戳戳的暗示女帝平时在宫中和上官婉儿如此行事。 在场之人,神色微变。 不提其中深意,但凭这四句,足够稳稳的压了众人一头。 只不过…… 唐灿显然没有就此结束的打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一首之后,又是一首。 凭着唐诗三百首的战略储备,唐灿想要用诗砸死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 在场诸举子……不,在场的所有人,甚至隐藏在暗处的一众大佬,脸色一点点的发生变化。 从震惊,到麻木,再震惊,再麻木,周而复始。 少数几个,更是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似乎有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不吐不快。 至于唐灿对面的崔海。 身体颤抖,面如金纸,终于忍不住,仰面朝天,晕了…… 第42章 不过小道尔 崔海的晕倒,并没有激起波澜。 没有人在意。 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唐灿。 半晌,依旧说不出话。 “诗词歌赋。”唐灿看着众人,轻笑一声,一伸手,喝道:“酒来,词来!” 高银柳心领神会,当即从一旁取了一壶酒,递到唐灿的手中。 唐灿伸手接过,直接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咽下。 不多时,一壶酒,被他喝光。 紧跟着,唐灿将手中酒壶随意丢弃,伸手将原本梳得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弄乱。 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多了几分狂野。 “这……” 女帝在角落里,心中颤了一下。 难道说,这个白痴真的能作词? “婉儿……”女帝轻声开口:“想办法,让肃政台弹劾他,这个白痴,竟然敢藏拙!” 上官婉儿:???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苏轼的水调歌头,直接被唐灿用来砸人。 “再来酒!” 高银柳又递过去一壶,望向唐灿的目光,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第二首词,很短,只有三句。 但是刘邦的大风歌,豪放、洒脱,霸气! 配合唐灿此时的气质,更是令人心驰神往。 “酒来!” 还有! 已经被雷的外焦里嫩的当世第一大儒方孝孺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提笔,做好准备,声音颤抖的吩咐:“快,快把他之前吟诵的,全都记下来!” 今日唐灿所做,每一首,都是传世佳作。 一时间,在场之人,全都反应了过来。 此时此刻,他们也终于理解,唐灿在开始之前,为什么要大喊一声“来人,记”。 …… “赋来!” “游都邑以永久,无明略以佐时……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 归田赋,也被唐灿用来砸人。 在场之人,已经彻底麻木。 之前提笔的一些人,直勾勾的望着唐灿,不知道动笔。 一众年轻女子,更是个个眉目含情,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便是女帝,都不免有一丝心驰神往。 脑海中,不禁想到那日在朝堂上,赵国公刘裕提议的立唐灿为皇夫…… 倘若……似乎…… 女帝面色微红,不禁呼吸急促。 在她身旁,上官婉儿直勾勾的望着唐灿,低声呢喃:“诗词歌赋,唐御史,当世无双。” 女帝瞬间清醒,轻哼一声,嘴硬道:“他还没唱歌,只作词,说不定,他五音不全。” “我不信。”从来都是女帝说一她不会说二的上官婉儿,今日脱口而出真心话,令女帝脸色一冷,脑门上多了几条黑线。 “下面,我要唱歌了!” 唐灿醉眼迷离,转过身,笑眯眯的看着高银柳。 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中,忽然让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高银柳,也不免耳根通红。 毕竟,这是大庭广众! 公子他……他……他…… 高银柳心中小鹿乱撞,眼中闪过慌乱。 有心逃跑,却…… “银柳,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咔嚓。 无数姑娘的心,碎了。 无数公子的心,一片火热!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小苹果,再次从唐灿的口中唱了出来。 而且,许是酒气上涌,唐灿一边唱,一边蹦蹦跳跳的,玩儿的不亦乐乎,完全不在意众人的看法。 高银柳的眼中,多了一层雾气,心中感动不已。 公子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这是……何其…… “好了,收摊。” 唱完了最后一句,唐灿笑眯眯走到高银柳的身边,笑道:“走,回家。”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接着,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学子们,一个个吹捧不断。 就连方孝孺,也不能免俗。 公子哥儿,眼神更是炽热! 女帝的心,有些酸,声音有些幽幽:“好好的男人,非要喜欢人妖!” 上官婉儿,同样心情低落:“圣上,奴婢的心,碎了。” 女帝:…… “唐御史,老夫,老夫……” 方孝孺站在唐灿的身前,激动的胡子都有些颤抖,好半晌,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老夫想为御史的诗词做注,不知道唐御史是否允许?” “不行!” 唐灿干脆利落,一口回绝。 方孝孺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这还是,他头一次和活着的人申请做注解,居然会被人拒绝,还是众目睽睽之下,拒绝的这么干脆。 不过,他也可以理解。 毕竟,能写出如此多的传世佳作,唐灿何须别人为他做注? 只可惜,他想错了。 “诗词歌赋,不过小道,于国无益,浪费那个时间,做什么?有时间,看看史书,读史明智!你要有空,不如为史书做注!” “诗词歌赋,不过小道……” 在场之人,不少人都喃喃自语。 接着,脸色惨白,如丧考妣! 他们梦寐以求的文魁,在唐灿的口中,只是一个小道。 倘若唐灿一开始说,他们绝对不会认同。 甚至,能把曾经这么说过的唐灿的父亲唐雎再次拉出来鞭尸、辱骂、嘲讽。 可是现在…… 所有人,哑口无言。 远处,谢安石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嘴角带着一丝苦涩,自言自语:“唐雎啊唐雎,你当谥文正!明日朝会,老夫为你正名!” 不为别的,就为唐雎能有唐灿这么优秀的儿子。 一直以来,文官都有一句话,叫做“死当谥文正!” 文正,就代表着文官谥号最高! 恐怕,唐雎泉下有知,也会老怀安慰。 高元一,脸上笑容更胜,眉开眼笑,心中自语:“银柳啊,你的夫君,就是唐灿了,为父很开心,要给你准备嫁妆了呀!” 现在,高元一非常庆幸自己一直以来为高银柳营造的男性身份。 若非如此,想要撮合唐灿和高银柳,还有些麻烦。 好,好,太好了! 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 “老夫宣布,本届洛水雅集,文魁乃是唐灿,唐御史!”当世大儒方孝孺,在终于写完了唐灿刚刚用来砸人的诗词歌赋之后,神情激动的说出众所周知的答案。 一众学子,洛水河岸的吃瓜群众,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纷纷高呼“唐御史当之无愧!名副其实!” 唐灿皱了皱眉,有心说一句“无聊”,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迟疑之际,方孝孺继续说道:“唐御史言称‘诗词歌赋’乃小道,于国无益,老朽……甚是赞同。故而,以后的洛水雅集,老朽不再组织。” “明日起,老朽将在弘文馆中,为史书做注。” 说完,方孝孺又转头望着唐灿:“唐御史,少不得,老朽到时候要向你请教。” 嘶! 众人的神经,再次受到巨大的冲击,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世第一大儒,竟然……竟然说要向唐灿请教! 这一幕,出乎众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好说,我知道的,肯定告诉你。”唐灿对方孝孺的印象稍稍改观,客气了一句,拉上高银柳,带着小书袋,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中,洒脱的离开…… 第43章 劝谏不分场合 “小书袋,为什么要跟着她们?” 离开洛水之后,唐灿和高银柳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小书袋可怜兮兮的目光下,跟踪女帝和上官婉儿。 也不知道小书袋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上官婉儿没有察觉到他们。 小书袋在唐灿的背上,眉头皱成了川字型:“书上没写,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跟着就行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 “圣上,就这么一路走回去么?” “嗯。”女帝心不在焉,随口答应了一声。 哪怕离开洛水,她的心,还在洛水。 脑海中,依旧不断闪现唐灿之前在雅集上的疯狂表现。 实在是,彻底颠覆了她对唐灿的印象。 这个白痴……竟然才华横溢! 恐怕,不用等到明天,唐灿的大名,会再次传遍神都的大街小巷。 到那时候,恐怕提亲的人,会把唐家的门槛都踩破了? 嗯?朕为什么会想到这件事情? 嗯……男子当建功立业,辅佐君王安定四海。 朕……朕定是心里担心那个白痴贪恋美色荒废国事。 对,一定是这样。 女帝心里想着,浑然不知自己想得出神,已经自言自语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一旁的上官婉儿,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震惊的情绪。 在他们身后不远,高银柳若有深意的看了唐灿一眼。 “怎么了?”唐灿不解。 “没事。”高银柳嘴角翘起,似乎很开心。 但是,唐灿总觉得她的笑容之中,还藏着别的。 “这好像不是回皇城的路?” 又走了一会儿,唐灿忽然皱眉说了一句。 高银柳,也是瞬间警觉,瞪大眼睛:“这是……幻阵!” 说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几年前,她在江湖上游历之时,曾经历过一次幻阵。 布阵的,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武者。 真刀真枪对敌,高银柳连一成的功力都不用,就能把那个人打的满地找牙! 但是在幻阵的帮助下,她险些阴沟里翻船,如果不是仗着体魄异于常人,以力破阵,后果不堪设想。 三个人,停在原地。 高银柳精神紧绷,全神戒备! “不行,不能在这儿等着,女帝还在前面,还是跟过去看看。”唐灿皱眉说道。 高银柳并不想唐灿涉陷:“幻阵之中,最忌乱走,恐越陷越深。” 就在这时,唐灿背上的小书袋忽然眼睛一亮,兴冲冲的说道:“对了,我就说嘛,就说跟着皇帝姐姐肯定是有原因的!” “高姐姐,没事儿,只要一直往前走,和皇帝姐姐汇合,路上没有陷阱。” “唔……不对……” “我看看,我仔细看看……” 说是看,小书袋却是把眼睛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左三步,向前……” “后退两步……” “娘亲以前说过,要想往前走,有时候必须后退,真是奇怪……” “右一步,前五步,停下。” “右转,七步……” “小书袋,你是不是胡说八道,已经看不到女帝和上官婉儿了。”唐灿的声音之中,多了一丝担忧! 他可不想这时候让大凉丢了皇帝,天下大乱。 就在这时。 “受死!”一声轻喝,紧跟着一柄长剑,直直的朝唐灿刺了过来。 铛! 电光火石之际,高银柳一把将唐灿拉开,一拳打了过去。 拳、剑相交,竟然发出金属的碰撞声,更有火光闪现。 紧接着,几声惊呼响起。 “是你!” “怎么是你!” “看看,我没说错。”小书袋笑嘻嘻的说道:“皇帝姐姐,我带着他们来救你了。” “圣上,没有受伤?”唐灿走到女帝的身边,皱眉问道。 “无事。” 虽然板着脸,但是女帝的心中,却流过一道暖流。 这个白痴,还是关心朕的。 “那就好。”唐灿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的说你了。” 嗯? 女帝的小手,瞬间握拳。 “身为帝王,你不在宫中,竟然私自出宫游玩!” “游玩过后,不赶快回宫,你还在城中游玩!” 女帝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冷,咬牙切齿:“唐灿,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唐灿冷哼一声,喝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人,身系大凉数万百姓的性命!” “如果不是担心你死了天下大乱,我才懒得说你!” 两句话,气的女帝身体颤抖。 之前因为唐灿在雅集上的表现而对他有所改观的女帝,瞬间觉得自己是眼睛瞎了! 唐灿这个白痴,还是一如既往的狗东西! “皇帝姐姐,先别生气,幻阵里,最忌生气。” 正要发怒的女帝,因为小书袋的一句话,勉强忍住。 定了定神,皱眉说道:“小书袋,你有没有办法破阵?” “没问题。” 呼…… 上官婉儿松了口气,和高银柳对视一眼,轻声说道:“你破阵,我护着圣上和唐御史。” “好。” 两个女子,非常干脆的达成共识。 高银柳伸手,将小书袋背在自己的背上,战意燃烧:“小书袋,你说。” “我看看……” 嘀嘀咕咕,小书袋当即指挥高银柳在阵中游走了起来。 只不过,在众人的眼中,小书袋和高银柳,似乎一直在他们身旁行动,一直也没有走远。 上官婉儿眉头紧锁,心中有些不安。 “高祭酒!” 眼看高银柳忽然一拳直直的朝女帝轰了过去,上官婉儿神色骤变,顾不上其他,一剑挥出,斩向高银柳的手臂!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眼前的高银柳消失不见! 这…… 几个人,不由得一愣。 接着,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空气中,虽然多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但是周围的景致,和之前截然不同。 上官婉儿看了看,惊道:“这是在玉鸡坊。” “玉鸡坊?”女帝的神色也是微变。 雅集举办的地方,在洛水河畔的道德坊边上。 而玉鸡坊,和道德坊隔着洛水! 这和他们原本计划的路线,截然不同。 “高祭酒在那边。” 上官婉儿伸手指了指前面,正要过去,唐灿一把拉住:“等等再说。” “公子,可以过来了。”高银柳挥了挥手。 “银柳,你过来。”唐灿皱眉,不为所动。 “哦。” 远处的高银柳答应一声,背着小书袋,慢慢的朝他们走来。 只是行至跟前,髙银柳骤然加速,背着小书袋的高银柳也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他的手中,一杆长枪,漆黑如墨。 此时,一往无前,猛地刺出。 上官婉儿神色骤变,一步跨出,直接挡在女帝身前。 “死!” 一声低喝,高银柳忽然出现在旁,一拳重重的砸在那个人汉子的胸口。 那个汉子,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这一幕,再次令人意外。 尤其是上官婉儿,更是一阵后怕。 幸亏唐灿刚刚拦了她一下,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女帝看了看不远处生死不知的汉子,冷声问道:“髙银柳,阵法已经破了吗?” “我不知道。” 在她的背上,小书袋脆生生的说道:“暂时没事儿,可以走了。” “唐御史,可以走了吗?”上官婉儿忍不住问起唐灿的意见。 她的无心之举,惹得女帝轻哼一声。 若非念在上官婉儿是为了她的安危,恐怕蛛网的茧主,就要换人。 “赶紧送圣上回宫。” 唐灿皱着眉头,催促道:“还有你们那个影子和不良人都哪去了,赶紧过来护驾!” “影子去……” 说了一半,上官婉儿神色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一旁,女帝眼神冰冷:“此事,不劳唐御史操心,朕自有计较。” “你有个屁的计较!”唐灿忍不住破口大骂:“今天要不是小书袋凑巧在这儿,你以为你好的了!” “真的是,不可救药!” “银柳,送昏君回宫,我自己回家去了,气死我!” 唐灿说完,怒气冲冲的走了。 女帝错愕了一下,接着龙颜大怒:“唐灿,你给朕滚去天牢反省!” “气死了,气死朕了!” “这个白痴,就知道骂朕!” “岂有此理!” “狗东西!” “逆臣!” 上官婉儿,哭笑不得,有心劝说一句,就听到女帝咬牙切齿的怒道:“通知蛛网……” “让那个猪一样的梁王,把这群反贼抓了,千刀万剐!” 女帝堪堪改口,也不知道有没有守住蛛网的秘密。 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件事情。 上官婉儿,神色慌张:“圣上,出事儿了!” 第44章 高昌王储在大凉 是夜,女帝匆忙回宫,连夜召见高元一、谢安石等人。 宫城内,一片肃杀之气。 宫外,安静祥和。 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百骑司连夜出城,不知去向。 …… 翌日。 唐灿起床,伸了个懒腰,正想着练一练龙象功,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接着,门外,高银柳似乎在和来人说着什么。 “公子,女帝传召,让你去上朝……” “不去。” 唐灿一口回绝。 昨天晚上,女帝出宫游玩的举动,令他非常反感。 现如今,他对朝政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与之相比,小书袋的天书和龙象功,更让他觉得有意思…… 与此同时。 朝堂上。 女帝高坐皇位,神情肃穆。 “昨夜西北有变。” “高昌三千铁骑,出现在朔方以西。现就驻扎在朔方五里之外。” 什么! 在场诸人一听,神色骤变! 朔方以西,代表着高昌铁骑已经越过了镇北军,进入大凉腹地! 朔方,虽是大城,可是大凉近年除了边境,各城之中,并无重兵,只有寥寥数百人,以防山贼匪患。 不仅如此。 三千高昌铁骑,可以说已经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想的话,甚至可以直接进攻大凉神都。 毕竟,沿途不过百里,守军不过几千老弱病残…… 难道说,镇北军出事儿! 还是说镇北军叛了? 一时间,文武百官,想了许多。 而每一个想法,都是坏消息,都令他们完全无法淡定。 “高昌使臣,也于昨夜抵达神都。” 女帝开口,令群臣再度心惊,头皮发麻。 从她短短的几句话之中,百官已经得出一个结论。 高昌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而且,准备十分充分! “圣上,镇北军绝不会叛!” 一直在神都索取军费,尚未返回的镇北军将领沉闷的声音,打破宁静。 一句话。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如果不是镇北军出现变故,高昌军怎么可能出现在朔方!” “早知道镇北军不如安南军!” “圣上,臣将愿领兵出征!” “镇北军镇守北地多年,不会叛国,此高昌国诡计!” “圣上,千万不要上当啊!” “镇北军数万将士……” 女帝看着他们的表现,微微摇头,心中叹息一声。 明明她说了高昌使臣,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及。 心里想着,还是镇北军是不是叛乱。 文臣武将,如此不和…… “够了!” 女帝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落在谢安石的身上:“谢安石,你意向如何?” 昨夜,谢安石和女帝连夜商议,其实也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 此时女帝再次开口,他依旧坚持昨夜的意见:“圣上,无论如何,应传召使团。另外,命人去镇北军打探消息。” 高元一紧随其后:“臣以为,高昌此举,与宣战无异,当出兵讨伐!” “若镇北军不足,当另调精兵!” “我大凉,岂容他人欺辱!” 这一幕,和昨天夜里的甘露殿发生的何其相似。 两边,都有理。 但是…… 想到战事可能引起的其他变故,女帝沉吟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来人,去鸿胪寺,传召使团。” 在使团抵达之前,唐灿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走进了神龙殿,在角落中随意的站着。 女帝看到,心中一松。 毕竟,唐灿虽然经常骂他,但是看待问题的角度,总是和众人不同。 每每语出惊人,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直接解决问题。 很快。 高昌使团在鸿胪寺礼官的带领下,走入神龙殿。 唐灿在人群中,眼睛一亮。 这个高昌国,不错啊! 来的三十余人,全是俊男美女! 身姿高挑,金发碧眼!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平时牛奶、木瓜吃得多,身材凹凸有致。 再加上剪裁非常得体的长裙,富有异域风情…… 俄顷。 使团众人在大殿中站定,拱手作揖之后,为首一名女子轻声说道:“高昌国公主拓跋氏,见过皇帝。” 声音清脆,若铜铃悦耳。 虽然口音稍显蹩脚,但是不影响唐灿对她的好印象。 “公主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高昌公主展颜一笑,轻声说道:“皇帝误会了,我等并非因为国事,而是为家事而来。” 家事? 女帝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其他人,亦是不接受这个听起来非常没有诚意的解释。 高元一,则是脸色微变,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早早就听人说过,高昌国王非常垂涎女帝元殇。 难道说…… 朝堂,鸦雀无声,气氛也因为女帝的脸色,变得有些压抑。 “扑哧~” 高昌公主忽然轻笑一声,笑吟吟的说道:“皇帝莫要误会。” “拓跋今次来访,是真的为家事而来。” “高昌王储,在大凉多年,拓跋今次来,就是为了接王储回国。” 嘛玩意儿? 高昌王储在大凉?在神都? 这个事情……怎么可能! 高元一心中一凛,随即对一旁的手下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去查! 上官婉儿,亦是调动蛛网! 这种事情,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皇位上,女帝不动声色,但是心中,亦是震惊不已! “高昌王储在大凉,你以为朕会让他活着回去吗?” 女帝声音冰冷:“高昌屡屡进犯大凉,难道你高昌国忘了?” “不敢。”高昌公主再次拱手作揖,行礼过后,一脸歉意:“拓跋今次来,也是代表父王向皇帝表达歉意。” “只要皇帝答应拓跋可将王储带回高昌,高昌愿让出北地十六州,沙坨以南,全都归于大凉。” “云、夷两地,高昌亦愿拱手相让。” “另,为了表达歉意,高昌愿赔款三千万两白银,明年起,每年一百万两!” “此外,高昌在朔方外三千铁骑,悉数归降大凉!皇帝可以悉数斩杀,以消心头恨意!” 割地,赔款,还送上三千颗人头。 高昌公主口中说出的一番话,令大凉朝堂诸公,全都呆住了。 女帝心中,同样震惊不已。 如果高昌公主所言非虚。 那么对她而言,对大凉而言,都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此事,朕需要时间考虑。” “理当如此。” 高昌公主再次行礼,带着使团众人,告退离开。 …… 俄顷。 朝堂,炸了。 一众百官,欢欣鼓舞,一个个大呼小叫,这是外交的胜利,这是大凉的胜利,这是女帝的胜利。 至于镇北军是否反叛,已经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就连那三千铁骑怎么会跑到朔方,他们也不在意。 然而,他们似乎又忘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高昌公主始终不曾提及的王储,究竟是谁。 他在大凉,究竟做了什么。 高昌,又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来迎接王储回国? 为什么,不选择悄悄摸摸的带走? 这一系列的疑问,盘亘在女帝的心头,令她更是费解! “呵,呵!” 高元一,阴阳怪气的 干笑两声,打断了众人的吵闹,笑眯眯的说道:“圣上,不良人在神都搜索,暂时没有关于王储的消息。” “但是,臣以为,无论如何,不能让高昌王储回国!” “而且,应该留住使团!或者……一个不留!” “两国开战,尚且不斩来使,梁王此举,无异于宣战!”有文官开口反驳。 “蠢货!” 武将直接开启骂战模式。 “高昌蛮子能入朔方,已经宣战!” “你懂个屁!” “高昌此举,乃先礼后兵!” “臣将以为,当兵发朔方!” “定是镇北军叛乱,不然高昌蛮子怎么可能越过北地!” “你……你……你个粗人,懂什么!” “高昌公主都说了,那三千人,是为了送给圣上消气的!” “而且,年年纳贡百万,这是何等的幸事!” “那你说,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接王储?” “那还不简单,王者,岂能藏头露尾!定是高昌王国想要高调的将王储接回去,安抚高昌百姓!” “告诉他们,高昌王储在大凉学习礼法,回去之后,能让高昌和大凉一样昌盛!” “此,不过蛮夷的向往罢了!” “我大凉上国……” 文官们,越说越得意,直接将高昌认定为未开化之地。 言语间,满是高傲的鄙夷。 自大……盲目……坐井观天者,不在少数! “闭嘴!” 谢安石终于忍不住开口,喝住众人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圣上,臣以为,此事太过蹊跷!” “梁王所言极是,应该即刻囚禁高昌使团,决不许王储离开!” “至于朔方……” “镇北军不能动,朔方,唯有……死战!” “谢安石,你想没想过,朔方以南,一片平原,数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哪怕文官,也不赞成谢安石的建议。 但是不可否认,谢安石的说法,是最正确。 镇北军守着北境,本就捉襟见肘,如果再抽调兵力回头对付那些突然出现的高昌铁骑,北境难免出现缺口。 倘若,这就是高昌的谋划,北境很可能出现极大的变故! 而今,似乎只有以血肉之躯,筑长城…… 女帝眉头紧锁,心有些乱。 如果不是她当初为了修建行宫,压缩军费,致使各道无兵,眼下也不会面临如此困境。 第45章 如此阳谋 堂堂大凉,百万雄兵,竟然会因为三千人,捉襟见肘。 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唐灿在下面听着,始终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昏君,昏君,昏君! 这个昏君,比土木堡还愚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朝堂上,文武百官,还在争执、辩论。 大部分的文官,还是坚定的认为那三千铁骑,乃是迎接王储的依仗,绝不会轻启战事。 哪怕,武将们认为高昌已经是宣战。 文官们还是替高昌辩驳,始终不相信高昌的三千铁骑乃威慑,甚至还言之凿凿:“只要调神都十六卫兵马前去,不过三千蛮夷,眨眼之间便灰飞烟灭,高昌又岂会不知。” 甚至,目光之中对武将们满是鄙夷。 无知的言论,武将除了无语,就是无语。 高昌铁骑,如果那么容易打,就不会这么多年大凉北境都不能安生。 那群蛮子,弓马娴熟,来去速度极快! 而且最关键的,他们能来三千,是不是还能再来三千! 三千之后,是不是还能有三万? 神都十六卫,五万兵马。 能对敌三千、三万。 但是倘若五万、十万,又当如何? 就算圣上信得过镇北军,可是高昌铁骑已入腹地。 阳谋如此,便是谢安石,都对高昌国今次的谋划,佩服不已。 “圣上,高昌三千铁骑,可能是借道党项。” 高元一忽然开口,笑眯眯的说道:“虽然党项以东的沙漠乃是天然屏障,但是倘若悍不畏死,倒是有运气能够穿过沙漠。” 谢安石神色一变,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 “对!” 朝堂诸公,大多不明其意。 但是女帝,明白他的意思。 几年前,高元一曾跟她提议,通过党项沙漠,奇袭高昌。 穿过沙漠的代价,就是一比一。 六千人入,三千人出。 至于留在沙漠之中的三千人,则是另外三千人的战略物资储备。 或者说……口粮! 当时,因为高元一如此残忍的谋划,女帝直接将高元一逐出神都…… “如此说来,倒是无需太过担心。” 谢安石松了一口气,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这么看来,是高昌内部出现纷争,所以……” “圣上,臣以为,不妨先试探一下高昌的诚意,同时从神都派遣一卫兵马,往朔方而去。” “怎么试探?”女帝皱眉问道。 谢安石深吸一口气,沉声给出一个答案。 …… 俄顷,高昌公主拓跋氏再次出现在朝堂中。 让唐灿有些意外的是,公主换了大凉襦裙,此时翩翩走来,更是好看。 “参见皇帝。” “免了。”女帝挥手,随即直入主题:“此前公主言称朔方城外三千铁骑,悉数归降大凉,生死皆是朕一言,是否当真?” “自然如此。”高昌公主嘴角带着浅笑,轻声说道:“圣上若是不信,不妨现在命人将他们悉数带往神都。” “倘若,朕命人将他们就地斩杀呢?”女帝眯起眼睛,紧紧的盯着高昌公主。 “倘若能够以此换来皇帝的谅解,自是他们的荣耀。”高昌公主轻笑着,不疾不徐。 文武百官,神色各异。 女帝沉默了一下,冷声说道:“来人,传旨百骑司,即可离京奔赴朔方,将那三千人……悉数斩杀,一个不留!” “朕,要在神都城北筑京观!” 嘶! 朝臣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高昌公主,始终面色不变。 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倘若皇帝依旧无法谅解,可提出条件。” 朝臣们,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朕……很好奇,三千铁骑,是怎么出现在朔方的?” 高昌公主展颜一笑,轻声说道:“从沙漠里走出来的。” “一万进,三千出。” 剩下七千,结局不言而喻。 便是女帝自认已经足够残忍,此时也不禁色变。 高昌公主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微微躬身,行礼过后:“皇帝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拓跋告退了。” 一众文武百官,喉咙动了动,有心开口,却说不出话。 或者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便是女帝,心中也一团乱麻。 难道说……高昌的目的,真的只是大张旗鼓的迎回王储? 可是……这说不通。 两国交战多年,高昌从未如此低声下气。 哪怕……昔年高昌雪灾,牛羊死伤无数,百姓民不聊生。 可是,高昌也没有投降,而是举国之力,在北境撕开一道口子,扔下无数尸首,抢回了足以令他们熬过寒冬的粮食。 这么一个好战而且疯狂的民族,为了王储,做出这么极端的举动,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 女帝还是决定,在百骑司返回神都之前,什么也不做。 没有调兵驰援朔方,没有让镇北军回援,没有再见过使团。 就连上朝,也是意兴阑珊,心不在焉。 满朝文武,亦是如此。 眼下,所有人的心,都飞去了数百里外的朔方。 …… 一晃两日。 第三日的清晨,神都城外,烟尘滚滚。 百骑司,不过百人。 每个人的胯下战马,挂着数颗头颅。 准确的说,是他们每个人马鞍上,都挂着十几个挂钩。 挂钩连着麻绳,麻绳的另一端也是挂钩。 挂着一颗一颗金发碧眼的头颅。 头颅在地上拖曳,激起烟尘,也变得面目全非。 不可否认。 这种做法,很残忍,很没有人性,与大凉的礼法不符。 但是……对于番邦、蛮夷,大凉人并没有足够的同情心。 毕竟,大凉军民,死在北境上的,有许多。 远远超过这三千颗头颅。 …… 宫城。 女帝收到消息,听着上官婉儿的话,再次陷入沉思。 “圣上,京观已经筑好了。” “嗯,让人通知鸿胪寺,跟那个公主说一说,看看她的表现。” “是。” 上官婉儿当即吩咐下去。 不多时,上官婉儿脸色变了变,有些震惊的说道:“圣上,那个公主……没有异常,依旧在鸿胪寺中。” “传谢安石、高元一。” “是。” 俄顷。 谢安石、高元一出现在甘露殿中。 听了女帝的说法,高元一笑容一滞。 谢安石,亦是表情僵硬。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接着,高元一笑道:“圣上,如此看来,倒是不妨答应高昌,将那个王储,还给他们。” 谢安石点了点头,肃然说道:“虽说今次看起来是个机会可以趁乱攻打高昌,但是高昌国内局势究竟如何,现在还有些难说。” “如此安抚高昌,给天下繁衍生息的时间。” “最多一年,我大凉国富民强。” “到时候,就算高昌有变,亦是难与大凉为敌!” “嗯。” 女帝眼中闪过一丝明亮。 她的心中,也是一样的判断。 “既然如此,今日早朝,传高昌使臣觐见。另外,京观的事情……提前告知群臣。” “是。” …… 不久。 神龙殿,朝堂。 文武百官,个个面带喜色。 京观啊,这可是多年未曾见过的东西。 三千颗高昌头颅,血肉模糊的堆砌在城门之外,狰狞可怖,却又令人心情舒畅。 解恨! 太解恨了! 从一开始便觉得高昌是心悦诚服的几个文官,此时更是得意。 一个个,高傲的昂着头,活脱脱骄傲的小公鸡。 尤其是看到高昌公主入朝的时候依旧穿着大凉襦裙,他们更是认定,高昌定是想要学习我们大凉的礼法。 也不知道,他们的自信,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公主,城外京观,不知道听说了没有?” 女帝声音清冷。 高昌公主微微躬身,轻声问道:“不知女帝是否消气?” 女帝表情一如冷漠,但是心中,却是有一丝轻松。 轻笑一声,直接转移话题:“朕答应你,只要按照之前答应的割地、赔款条款签订,你可以将王储迎回高昌。” “现在,公主可以说出王储是谁了?” “放心,朕自然不会食言。” “只不过,朕倒是好奇,王储是何等高才,能令高昌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要将他迎回去?” “皇帝金口玉言,拓跋自然相信,只是王储的身份非同小可,还请皇帝见谅。” 高昌公主眉宇间带着喜色,语气欢快:“还请皇帝签订国书。” “倘若国书签订,拓跋自当为皇帝引荐王储!” 这…… 女帝略一迟疑,随即命人准备。 很快,一封国书,便准备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女帝拿起国玺,郑重其事的按下。 如此,国书已成。 任何一方,违背国书内容,等同宣战! 高昌公主伸手接过,脸上笑容更胜。 “公主这一次该告诉朕何人是高昌王储了?” 女帝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毕竟,就和那些坐井观天的文官们说的一样,这件事情,真的是大凉的胜利。 不用一兵一卒,拿下北地十六州。 国土面积增加,子民增加。 怎么看,这件事情都在向好发展。 就在这时。 高昌公主浅笑一声,莲步轻移,走到唐灿的身边,微微躬身,继而笑道:“拓跋参见王储。” 第46章 滴血认亲 轰! 六个字,若晴天霹雳。 满朝文武,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全都目光呆滞,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唐灿…… 他是高昌王储? 这…… 这…… 这不可能,不可能! 唐家世代忠良,怎么可能是高昌人? 而且,高昌人金发碧眼! 唐灿黑发、黑眼! 是……就算眼中有些血丝,那也是因为操劳朝政,也不是因为他是高昌人! 但是…… 紧接着,有人想到一件事情。 想当初,唐雎的罪名之中有一条,叫做通敌。 通的……就是高昌。 因为,唐雎的小妾,有一个金发碧眼的高昌人。 可是……那个人是圣上赏赐给他的啊! 而且…… 唐灿如果是高昌王储,又何必帮着大凉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这说不通,解释不通。 整件事情,愈发的扑朔迷离! 唐灿,也是一脸愕然,心中满是不解。 这个消息,有些太过于劲爆。 要是他是王储,他一万个不相信。 虽然,当个国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这种阴谋诡计,而且前途未知的事情,他是不愿意掺和。 唐灿很快冷静下来,心中仔细的分析。 而今,按照高昌国的做法,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高昌知道了他在大凉做的事情,坐不住了…… 阳谋如此,令人敬服。 这件事情背后的谋划者,绝对是个了不起的人! 如若唐灿答应,跟高昌公主回国,无论是否是王储还是阶下囚,总免不了要帮助高昌做事。 他相信,高昌这么用心的谋划,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会没有办法通过严刑逼供,逼他就犯。 事实上,高昌公主嫁个他,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如果唐灿不答应,高昌此举,也已经在唐灿和大凉之间,插下一根尖刺。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被离间计害死的肱骨重臣,不再少数。 以女帝的昏聩,唐灿似乎亦是难逃一死。 “王储,高昌数百万臣民,静待王储回国继承王位!” 在女帝的面前都未曾下跪的高昌公主,此刻在唐灿的面前,单膝跪地,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唐灿。 女帝表情复杂,心乱如麻! 脑海中,不断回响唐灿在数日之前曾说过的那一句话。 “我是受够了,你要杀就杀,也省的我改天忍不住离开大凉投奔明主!” 高元一、谢安石,也是都回忆起来。 不过,两个人还能保持冷静。 但是女帝……却身体颤抖了一下,心跳加速,拳头握紧。 是了,是了! 这一下,那天夜里朕在雅集遇刺,就能解释清楚了! 很有可能,是高昌国想要将唐灿带回去。 失败了之后,方才如此行事。 女帝心乱如麻,思绪混乱,不管多么离谱的事情,都能联想在一起。 可是…… 也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好半晌,她勉强镇定下来,望着唐灿,一字一句:“唐御史,你真是高昌王储?” 唐灿沉默。 偌大的神龙殿,亦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唐灿的身上。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气氛,令人心悸。 “不是。” 唐灿摇了摇头,俯身将高昌公主扶了起来,轻声说道:“公主长的真好看,至于心思,着实玲珑。” 皇位上,女帝心中一松。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是她,愿意相信唐灿。 文武百官,则是表情复杂,各怀心思。 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但是,他们并没有发作,只是在想,在看,在琢磨。 “圣上,此高昌国离间之计。”唐灿轻声说道:“臣,并非高昌王储。当然,臣不否认,当个高昌王,实在是很有吸引力的一件事情。” “嗯……有可能圣上行事无度,不听劝谏的情况下,臣可能真会忍不住去投奔高昌。” “不过眼下,臣,绝非高昌王储。” 一番话,群臣心中惊涛骇浪! 女帝,亦是脸上多了几条黑线。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什么事情都用来劝谏,真是一个逆臣,白痴! 不过,看在你还知道自己是朕的臣子,这一次,朕就不跟你计较了。 女帝心情一松,嘴角自然而然的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就在这时。 高昌公主忽然开口,幽幽的说道:“王储,拓跋愿与你滴血认亲。” “就算王储不愿随拓跋返回高昌,总不好认贼作父……” 大凉朝臣,脸色又是一变。 连滴血认亲都敢,看来……唐灿真的有可能是高昌人啊! 一众朝臣,望向唐灿的表情,多了几道不是很友善的目光。 便是女帝,亦是神色微变。 大袖之中的小手,有些苍白! 唐灿眯着眼睛,轻笑一声:“行啊,那就来!” 听到他如此自信,女帝眼中再次燃起希望。 “皇帝,高昌使团之中,有医者,可否传召。” “传。另外,传太医。” 俄顷,一切准备就绪。 一个高昌女官,手持银针,先是在唐灿的指尖轻点,挤出一滴鲜血落在碗中。 接着,又从高昌公主的指尖取出一滴鲜血。 两滴鲜血,落入碗中。 一点点的溶解,相融。 一旁,女帝头晕目眩,有些站立不稳。 谢安石、高元一,神色骤变。 高昌公主,眼波流转,笑靥如花:“拓跋参见王储。” 话音刚落,朝堂诸官,终于忍不住。 曾经对唐灿极为喜爱的赵国公刘裕,率先发难! “哼!唐灿,你个高昌狗贼!老夫看错你了!” “对,对,让高昌狗贼滚出大凉!” “狗贼,蛮子!” “我大凉,岂容高昌撒野!” “圣上,当斩杀此僚!” “难怪当初圣上将私通高昌的狗贼唐雎斩杀!此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你们……你们……你们厚颜无耻!” 将作监严立本开口大喝:“唐御史为国立下大功!怎么会是高昌人!” “滴血认亲,不会骗人!” “你有什么解释!” “这……这……这是高昌人做了手脚,使诈!”严立本状若癫狂:“圣上,圣上,让御医再验一次!” 高昌公主面色不变,只是笑吟吟的望着唐灿,轻声说道:“就算再验十次,结果也是一样的。” “王储,拓跋知道此事王储一时间难以接受。” “拓跋向王储保证,只要回到高昌,王储将会不日登基。” 唐灿笑了笑,懒洋洋的说道:“圣上,让御医再验一次?” 女帝脸色有些苍白,强自镇定:“好,御医,再验一次。” 话虽如此。 她的心中,却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唐灿,是高昌王储。 朕……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到高昌! 蛛网……影子……不良人……高银柳…… 一个个凶器,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就在这时,唐灿忽然伸手握住女帝冰凉的小手,接着用针在女帝的手指轻轻扎了一下。 不等女帝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滴鲜血从指尖滑落,滴入碗中。 “这……” “这……” “融了……” “融了!” 负责的太医,震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身体颤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圣上,居然和高昌公主的血,可以相融。 难道说……难道说…… 御医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高昌公主,同样花容失色! 没想到,唐灿竟然能够识破滴血认亲! 文武百官,全都色变。 女帝短暂的惊愕过后,很快反应过来:“唐御史,滴血认亲,是假的?” “对。” 唐灿淡淡的说道:“在场之人,如果不出意外,都可以滴血相融。” 这么神奇? 女帝眼中闪过诧异。 文武百官,亦是哑口无言。 任凭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事情的进展,竟然会是这样。 就在这时。 高昌公主忽然惨笑一声,叹了口气:“唐御史……大智若妖!拓跋……甘拜下风!” 说完,对唐灿轻轻一礼,也不管别人如何看待,对女帝拱手作揖:“皇帝,此事高昌有错在先,高昌愿向大凉俯首称臣,以求皇帝谅解!一应条款,全都如国书所写。” 女帝神色微变,冷笑一声:“一切如前?拓跋,你未免太小瞧朕了!” 小小高昌,跑到大凉耀武扬威,朝堂之上施展阳谋。 若非朕聪明……那个白痴也不傻,这一次险些酿下大错! “两倍,你若愿意,此事朕既往不咎。” “否则,朕不介意兵发高昌!” 高昌公主迟疑片刻,硬着头皮:“就依圣上所言。” “好!”女帝点点头:“谢安石,此事你来负责!” 女帝恢复之前的帝王威仪,霸气侧漏:“拓跋,你且退下。” “拓跋告退。” 高昌公主最后看了一眼唐灿,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开。 朝堂上,只剩下大凉君臣。 女帝望着唐灿,眼中闪过欣赏,赞道:“唐灿,你做的很好,朕……很欣慰。” 此前,各种指责唐灿的百官,也忘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一个个马屁拍的格外起劲。 “唐御史果真是大凉福星,实乃妙事!” “老夫就说嘛,肯定是搞错了!” “刚刚不是赵国公你第一个开口说唐御史是高昌狗贼吗?” “定是你听错了,老夫一直在说,唐御史如此高才,断然不可能是高昌狗贼!” 一直冷眼旁观的谢安石,这时候也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圣上,老臣有一个提议。” “何事?”女帝好奇的望着他。 “老臣以为,唐雎为国操劳,数立大功,当追谥号文正,以示嘉尚,亦可令百官深受鼓舞,更加努力!” 什么鼓舞百官的不重要。 谢安石的意思,给唐雎来一个文正,安抚唐灿才是真的。 毕竟,大家都不是聋子,而且唐灿记仇,在朝堂上是出来名的。 如果现在不安抚一下,难免心生嫌隙。 如此一来,便不美了。 “文正。” 女帝眉头微皱,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就依卿所言,追谥唐雎文正,加雍州都督。” “唐灿,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我有两个小小的请求。”唐灿望着女帝,一字一句:“第一,给镇北军的军费,一百万两。第二,不要再修建行宫,专心国事!” 他的心里还有一条没说,圣上的小手,挺软的。 第47章 两个小小的请求 唐灿的两个小请求,一下子就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而且,令众人敬服。 尤其是……谢安石刚刚提过要为唐雎追封谥号“文正”。 唐灿没有提“文正”,开口就劝谏。 仅此一点,就比他们强了数倍。 如此高风亮节,实在令人汗颜。 当然,大凉朝堂之中,不仅有“满口仁义道德,腹内男盗女娼”的人渣,还有不少真正的忠正臣子。 谢安石、高元一,目光全都落在女帝的身上。 虽未开口,眼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显然,他们都期望女帝能够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开心的决定。 再不济,拿一百万两给镇北军,总是可以的。 “圣上,请下旨拨银一百万两,交给镇北军。” “一来,嘉奖。二来,也可令镇北军征召新兵,镇守沙漠。” 谢安石正色说道。 高元一,笑眯眯的附议。 文武百官,灼灼目光,全都落在女帝的身上。 高元一的意思,她不是不懂。 现如今国库空虚,还要拨银,很明显就是想要挪用她修建行宫的钱。 但是……这不可能。 女帝脸色变了变,看了看唐灿,又看了看高元一、谢安石。 最后……一狠心,厚着脸皮:“镇北军今次失察,高昌国三千铁骑、使团随意出入大凉,若非不良人察觉,已酿成大祸。嘉奖,朕看就免了。” 武将们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 这件事情,固然有镇北军的错处。 可是归根结底,镇北军没钱,根本不可能在大漠布防! 至于唐灿第二个提议,则是直接被女帝忽略。 “时候不早了,朕也乏了,今日暂且散朝。”女帝摆了摆手,装出疲累。 “圣上,臣还有一事。” 唐灿再次开口,也不管女帝想不想听,朗声说道:“圣上既然不愿暂缓修建行宫,臣也无能为力。” “臣……请旨致仕!” 什么! 群臣瞬间色变! 唐灿,居然在这个时候请旨致仕! 这…… 唐灿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倦。 眉宇间,浓浓的忧愁,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在场百官,不少人可以理解唐灿此时的心情。 毕竟,今日发生在朝堂上的事情,足够令他心寒。 无论是女帝,还是百官在面对高昌国的时候,都露出了非常丑恶的嘴脸。 设身处地,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们被诬陷。 现在,恐怕已经开始报仇了。朝堂上,估计已经变成热窑。 “臣,请旨致仕!”唐灿第二次说出。 大凉礼法,三请而退。 眼看女帝还未开口,严立本忍不住:“圣上……” 话音未落,忽然有人开口:“唐灿,你个沽名钓誉的鼠辈!” “你果然是高昌国的狗贼!” “之前不答应,现在又来辞官挑拨!” “你好深的心机!” 唐灿转头看了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没想到,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竟然是肃政台的御史,他的手下。 有意思,有意思。 这大凉官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闭嘴!” 女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喝道:“来人,将他拿下,押入天牢,文昌阁严查!” 呼…… 谢安石心中松了口气。 女帝既然如此行事,总是不会让唐灿离开。 “圣上,臣冤枉啊!” 被押下的御史,声音渐渐消失。 女帝的脸色,依旧冷若寒霜。 目光扫视群臣,冷冷的说道:“朕,不希望还有人敢再质疑唐御史的身份,谁若再说,杀无赦!” “臣等不敢。” 百官自然认怂。 女帝眼睛一转,落在唐灿的身上,目光柔和了一些,轻声说道:“朕,还需唐御史在朝中时常劝谏,参议朝政。” “圣上愿意停止修建行宫吗?” 这个白痴,没完没了啊! “朕让你参议朝政,是红薯、水车之类的……” 女帝自己说,也有些心虚,更遑论满朝文武。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水车,红薯? 女帝的意思,是把唐灿当做工具人。 想发设法,改善民生、为朝廷赚钱,为她修建行宫提供有力的财政支撑! 至于旁的事情,就免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 这是一个帝王能说出来的话吗? 唐灿更是气的身体颤抖,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 这傻娘们儿,作死啊! 老天爷啊,你真的不长眼啊! 一个雷,劈死她! “昏君!” 唐灿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把手中的笏板重重的丢在地上:“这官儿,小爷不做了!” 说完,一转身,迈步就走! “站住!”女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唐灿!” “你给朕站住!” 唐灿完全充耳不闻,信步走出神龙殿。 殿内,文武百官,已经傻了。 谢安石、高元一,眼神幽怨的望着女帝。 像是在说:圣上,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我们没有办法。 女帝咬牙切齿,缩在袖中的小手,握紧又松,松开又握紧。 几次之后,堪堪忍住让人把唐灿再抓去天牢的冲动。 留下一句“朕乏了,退朝”,自顾自的离开。 谢安石、高元一对视一眼,都是摇头苦笑,无可奈何。 …… 承福坊,唐灿回到家中,仍是没有消气,和高银柳将女帝狠狠的数落了一通。 与此同时。 甘露殿,再次承担了女帝的怒火。 上官婉儿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一会儿,女帝累了,丢下手中宝剑,一边擦汗,一边问道:“上一次刺客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上官婉儿赶紧收敛心神:“圣上,正是高昌国之人,但是因为没有活口,暂时奴婢还不清楚是不是使团中人。” “高元一怎么说。” “梁王建议直接去使团中抓一个。” 女帝皱眉,沉吟片刻:“不妥,使团那边,还是盯着。另外,在承福坊那边加派人手,保护那个白痴!” “是。” 女帝眯起眼睛,叹了口气。 这一次,唐灿这个白痴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唉……朕也是情非得已啊! 第48章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翌日。 唐灿起床,依旧气愤不已。 尤其是他发现自己习惯成自然,直接穿上了官服的时候,更是气的把官服脱掉,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 “狗皇帝!不让小爷致仕,不想给小爷退休金!岂有此理!” “傻娘们儿和后世996还不给加班费那些王八羔子,有什么区别!” “呸!” 唐灿骂骂咧咧,重新换好衣服,走出房门。 “这是?”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人。 高银柳,则是在一旁站着,秀眉微蹙。 听到唐灿的声音,当即解释:“昨天后半夜,来了些小蟊贼,我已经通知不良人过来接人了。” “哦。” 唐灿没有放在心上。 蟊贼嘛,不算什么稀奇。 以他现在的丰厚身家,没有蟊贼光顾,才叫稀罕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不是小蟊贼?” “我有些担心,所以让不良人来查。” “嗯。”唐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俄顷,不良人过来,将一众人像拖死狗一样的带走。 “公子,若是实在不开心的话,就走。” 眼看唐灿又坐在院子里生闷气,高银柳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 唐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说要走,只是想让那个傻娘们儿能长点脑子。” “终归是大凉人,故土难离,故土难离啊!” “更何况,现在闹出来一个高昌,谁知道还有什么麻烦事儿。” 对此,唐灿看的很清楚。 高银柳,显然也明白。 “算了,不想这些了。”唐灿使劲的摇了摇头,把烦心事儿都抛在脑后,抖擞精神:“走,出去逛一逛,趁着还没有入冬,看看最后的春色。” 春色? 高银柳一怔,紧接着面色一红。 只是将要出门,却有客造访。 高昌公主拓跋,带着一个美女侍从,巧笑嫣然:“唐御史,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唐灿将人迎入院中,分宾主坐定。 “唐御史,前次在朝堂之上,拓跋唐突了,今次特来赔礼。” 说着话,拓跋站了起来,伸手拉扯脖颈上的一条红线。 一块玉佩,从衣领拉出。 “这一块玉佩,乃是高昌建国之时,在国都挖出的第一块玉。” “还请唐御史收下。” “不合适……” 唐灿说着话,身体很诚实。 白玉入手,带着一丝体温。 这令唐灿不禁好奇,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看到唐灿的举动,对面的高昌公主俏脸瞬间胀红,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 “拓跋公主觉得我会相信这块玉有那么贵重?” “拓跋不敢欺瞒。”拓跋公主抬头,和唐灿对视了一眼之后,看到他还在闻玉佩马上又低下头,说不出的娇羞。 “如果真那么贵重,那我可不敢收。” “唐御史不收……可是不愿意原谅拓跋。” 声音之中,已经带了一丝水音,表情更是泫然欲泣。 一副表情,我见犹怜。 “美人计吗?”唐灿一脸好奇。 对面,高昌公主忽然破涕为笑,接着向前探了探身子,吐气如兰:“郎君喜欢吗?” “喜欢。” 唐灿一脸真诚,认认真真的说道:“但是,我媳妇不让。” 嗯? 高昌公主神色一顿。 没听说唐灿娶妻了啊? 这时。 唐灿伸手,一把拉住高银柳的小手,笑眯眯的说道:“高昌公主,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妻。” 高银柳脸色胀红,比之前高昌公主的脸色更红,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心脏砰砰砰的跳着,仿佛要跳出胸膛。 高昌公主短暂的错愕之后,展颜一笑:“拓跋见过姐姐。” 嘛玩意儿? 这就喊姐姐了? 等等……拓跋怎么知道高银柳是女子? “拓跋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得空再看探望郎君。” 说完,也不等唐灿说话,飘然离去。 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但是……不可否认。 高昌公主拓跋的这一手欲拒还迎,实在是高明。 别说唐灿本身对美女就没有太大的抵抗力,就算他有,为了漂亮的高昌公主,也可以放弃。 “哼!” “银柳,你不要误会,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要练功了。” 看着高银柳直接进房,关紧房门,唐灿一阵苦恼。 心中对古代那些三妻四妾之人,更是佩服。 他自问脸皮就够厚了,可是时至今日,仍是没有拿下高银柳。 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传出键盘敲击的声音。 那一部大书缓缓翻开。 “宿主完成任务:驰援边关。” “任务奖励:修炼天赋+10,才智+1,体力+5。” “宿主超额完成任务,开启隐藏奖励。” 唐灿的眼睛发亮。 他很期待,隐藏奖励,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伴随着键盘的敲击声,大书上多了一行小字。 “修炼塔增加修炼时间,200小时。” “备注,修炼塔修炼一小时,相当于资质上佳武者修炼一天。” 也就是说,白送了大半年的修炼? 这个不错嘛。 唐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随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研究修炼的事情。 与此同时。 宫城,三清殿。 女帝面无表情,一边写字,听着上官婉儿的禀报。 “圣上,高昌公主今日去了承福坊。” “因为高银柳在旁,扑蝶娘没有跟的太近。” “只能勉强听到他们的对话。” “高昌公主送给唐御史一块玉佩,言称是高昌建国后,挖出来的第一块玉打磨的。” “而且……” 上官婉儿顿了顿,声音小了许多:“玉佩是高昌公主一直随身戴着,当着唐御史的面,交给他的。” “奴婢觉得,高昌公主在使用美人计,想要勾引唐御史!” “还有。”女帝提笔填墨,再次追问。 “那个……那个……” 上官婉儿神色更是慌乱,支支吾吾:“唐御史他……他说高银柳是他的未婚妻。” 嗒。 女帝的手一松,毛笔从掌心滑落。 紧跟着,她马上掩饰:“朕的手心有点疼,婉儿,你给朕揉揉。” 上官婉儿心中苦笑,一边替女帝按摩,一边想着。 女帝元殇,同样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女帝忽然开口:“婉儿,你说……那个白痴……会不会……会不会……” “圣上,会不会什么?” 女帝眼中闪过一丝羞怒:“会不会中了高昌的美人计。” “不会!”上官婉儿斩钉截铁! 女帝怔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圣上美若仙女,唐御史都不假颜色,那个高昌公主,与圣上相比,差远了。” 女帝嘴角微微翘起,有些小小的开心。 但是紧接着,上官婉儿又皱眉担忧:“不过那个高昌公主脾气好像很好,说话总是肉肉糯糯,嗲嗲的。” “圣上说话……” 说了一半,感受到女帝冰冷的眼神,上官婉儿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过,她的意思,已经准确无误的传达给女帝。 “上官婉儿!” “圣上,奴婢是实话实说啊!” “你还敢说!” “圣上,奴婢不敢了……” 主仆二人玩闹,女帝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与此同时。 文昌阁,高元一笑眯眯的,浑身肥肉颤抖:“把这个消息,告诉唐御史。” “是。” 手下不良人正要离开,高元一再次强调:“记住,是亲口告诉唐御史!” “是!” …… 承福坊。 唐灿看着面前的不良人,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昨天夜里的小蟊贼,是好几拨人?” “是。”不良人看了一眼高银柳,小心翼翼的说道:“有两个人,是那个被革职查办的御史的家人。” “还有一个人,是肃政台宋缺德宋御史的弟弟刘无信。”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宋缺德的弟弟,怎么会姓刘?” 不良人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解释:“唐御史有所不知,宋御史的母亲,是个非常……非常乐意交朋友的人,他还有个妹妹叫潘水性……” 这一家子人才啊! 唐灿忍俊不禁,笑的肚皮都疼了,这才有些虚弱的说道:“还有谁?” “剩下的几人,有河东崔家,清河王家,汝南杨家的人。” “啧啧。”唐灿一阵咂舌,接着转头望着高银柳,自嘲道:“银柳,看到没有,你家公子我是多么的受欢迎?” 相比唐灿的轻松,高银柳皱着眉头,正色问道:“梁王有什么打算?” “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奉命把这个事情告知唐御史。” “嗯,多谢。”唐灿笑了笑,随即示意不良人可以离开。 不良人走后,高银柳沉声说道:“公子,要不要我去拜访一下他们。” “不用,等等再说。就这些小鱼小虾的,不值得费心。” 高银柳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公子,门阀世家,不是小鱼小虾。” “是啊。”唐灿笑了笑:“那是一群臭鱼烂虾。” 就在这时,唐灿脑海中,大书终于翻了一页。 “宿主触发系统任务。” “任务内容:刺激官场。” “任务要求:改变现有官场风气,无论通过何种手段,令大凉官场焕发新的生机。” “系统奖励:修炼塔修炼时间增加500小时,才智+10,修炼天赋+10,纺织工艺技能。” 第49章 真的是太闲了 刺激官场,是一个非常系统的工作。 而且,还有一个前置条件。 就是……必须身在官场。 因为女帝的昏聩,唐灿拂袖而去,若是就这么回去,未免太丢面子。 可是不回去……又不能做任务。 不过……他也并不着急。 以他和女帝争斗的经验来看,这傻妞儿要不了几天,就得想办法把他弄回去。 索性,先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想一想如何刺激官场的事情,顺便做一件他想了很久的小事情。 与此同时。 朝会上,女帝黑着脸,扫视群臣,没有看到唐灿的身影,脸色更黑了一些。 只是听了一会儿百官的上奏,便摆了摆手,推脱身体不适,提前散朝。 “婉儿,那个白痴……做什么呢?” “今天一早,高昌公主又去拜访了。”上官婉儿小声说道。 等了片刻,见女帝没有其他的表示,这才接着说道:“严立本和匠作监的一个工匠,也去了承福坊,探望唐御史。” “怎么知道是探望?”女帝追问。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解释道:“他们拿着不少礼物。” “都有什么?” “这……”上官婉儿的额头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没有想到,女帝这一次问的会这么仔细。 “说。” “奴婢也不确定,拿得东西有大有小,都是用油纸抱着,捉蜓郎也看不真切。”上官婉儿急忙说道:“奴婢已经命捉蜓郎打探了。” 女帝闭上眼睛,沉思片刻,接着眉开眼笑:“朕知道了!哈哈!” 上官婉儿一脸懵逼,好奇道:“圣上?” “那个白痴,肯定是又有利国利民的好主意!” “既然这样……朕就晾一晾他,就不传他回朝,看看他把东西做出来之后,怎么推广全国!” “哼!” 女帝气鼓鼓的想着。 上官婉儿已经傻了。 女帝的思路,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一些。 唐灿能为国谋划,她就算不感恩戴德,也总不能添乱啊! 毕竟,这天下是她的啊! 上官婉儿心中苦笑,还有一丝好奇,女帝为什么笃定严立本不是去送礼的? 犹豫了一下,她小心翼翼提醒:“圣上,唐御史他……他已经辞官了。” 她的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辞官的意思,您总不会不懂? “不碍事。”女帝一脸得意。 “圣上,他真的辞官了。” “你不懂。” 上官婉儿放弃了。 女帝的自信,令她佩服。 “唔……”女帝一脸轻松的笑意,笑吟吟的说道:“不过,安排个扑蝶娘过去盯着,看看他们究竟在鼓捣什么东西。” “这一次,朕可不想再被他们惊到!” “高银柳在那里……” “朕的意思,是派去阎立本那边。” 上官婉儿答应下来,不过并没有退下。 “还有事儿?” “是。”上官婉儿轻声说道:“那些意图刺杀唐御史的小贼,怎么处置?” “杀无赦!”女帝毫不迟疑的给出答案。 但是紧跟着,美眸一转,随即改了主意:“等等!” “朕要是把那些人杀了,白痴就知道朕放心不下他,这样的话,白痴就更得意。” “不行……” “先不管,就那么放着,传旨秋部和不良人,一直耗着。” 上官婉儿心中再度无语,对唐灿辞官的举动,非常理解。 摊上这么一个女帝,实在是…… …… 承福坊。 唐灿在房里坐着喝茶。 严立本和另一个工匠一脸紧张的望着一口锅。 锅中是卤水。 准确的说,是将要变成盐的卤水。 眼看着,锅边已经出现白色的颗粒,严立本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先不说味道,单就这颜色,就比市面上的盐巴好看多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不久,锅底全是洁白如雪的盐。 等不及铁锅冷却,严立本急切的让工匠用一个小扫把,将盐全都扫了出来。 接着,用手捻了一撮,直接放入口中。 “咸,真咸!”严立本表情激动。 一旁的工匠,有样学样,也尝了尝。 白盐在口腔中化开,咸味四溢。 工匠神情激动,脱口而出:“太他娘的咸了啊!” 大凉的盐,全都是咸中带苦。正是酸甜苦辣之中的苦字。 而按照唐灿提议改进工艺之后,这盐……只有极其轻微的苦味,剩下的,只有令人激动的咸味。 咸香咸香! “成功了?” 唐灿的声音,将两个人从震惊中惊醒。 严立本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重重的点了点头:“成功了!” “我尝尝。” 唐灿尝了一口,接着全都吐了出去。 这…… 就在严立本和工匠震惊之际,唐灿随口说道:“真咸。” “唐御史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严立本心疼的看着唐灿刚刚吐出去的一大口盐。 “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这玩意儿,以后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诶? 是啊! 严立本瞬间惊醒,神情激动:“唐御史,明天早朝……不,我现在就去求见圣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等等。” 唐灿直接拦住,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了起来。 院内,高银柳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接着朝房顶的方向一丢。 蛛网的捉蜓郎,非常懂事儿的隐去身形,不敢偷听。 …… 宫中。 女帝在甘露殿中,听着上官婉儿的回报,皱眉自语。 “闲?真闲?” 女帝眼睛一亮:“这个白痴,在家待得发闷,想要回朝了!” “哈哈哈哈!” “朕就不让他回朝,哼!” “就让他闲,闲死他!” 上官婉儿一脸无语,苦笑道:“圣上,奴婢觉得可能不是。” “那你说是什么?” “奴婢不知。” “严立本那边的扑蝶娘,安排了没有?” “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等!” …… 此时。 鸿胪寺。 高昌公主躺在木桶之中,微眯着眼睛,表情惬意,吐气如兰:“红豆,你说那个唐灿,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这几天,每天去见他,虽然他表现的很开心,眼神也是色眯眯的,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他都是装的呢?” 桶外,被唤作“红豆”的侍女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说道:“公主,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再等等……” 高昌公主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第50章 唐灿盐业研究所 翌日。 上朝之前。 “圣上,还没有查到消息。” “怎么可能?” 女帝对于自己手下的扑蝶娘非常自信。 在她想来,世间能够抵抗扑蝶娘魅力的人,只是凤毛麟角。 显然,严立本并不属于那一类人。 “严立本上钩了,但是没说,而且也没有带回家任何东西。” “再查。” “是。” …… 朝会上,女帝四下看了看,唐灿那个白痴依旧没有来。 严立本,倒是来了,而且还一脸骄傲、得意。 这让女帝更是不满。 但是不可否认,她的心中,也非常好奇唐灿和严立本究竟折腾出了什么神器? 只不过,一直等到散朝,严立本也没有开口上奏。 而且,散朝之后,严立本也没有去承福坊,而是带着人,满城闲逛。 “他想做什么?” 女帝秀眉微蹙,心中满是不解。 “奴婢不知。”上官婉儿幽幽的说道:“但是高昌公主又去了承福坊,奴婢担心……唐御史会中计。” 中计,自然是美人计。 高昌公主拓跋的美貌,女帝和上官婉儿都是见过。 仅仅那一双大长腿,就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遑论异域风情。 一直板着脸的女帝脸色更冷,恨道:“他要是敢,朕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疼!” 上官婉儿再度苦笑,无语。 与此同时。 承福坊。 高昌公主今天换回了高昌国的传统服饰,包裹的严严实实,令唐灿有些遗憾。 “唐公子,真的不愿意去高昌吗?” “不是不是,实不能。” “如果唐公子愿意,高昌王位,就是公子的,公子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很愿意,实不能。”唐灿嘴角带着笑意,并没有因为拓跋又来忽悠他而不满。 高昌公主眨着大眼睛,目光灼灼的望着唐灿:“唐公子若当高昌王,高姐姐可为王妃。拓跋,亦愿服侍。” 眼波流转,笑靥如花。 唐灿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既然如此,拓跋告辞了。”高昌公主起身,向唐灿轻轻一礼,转身离开。 只是将要跨出门口,她顿了一下,回眸望着唐灿,轻声说道:“从始至终,关于王储的事情,拓跋未曾欺瞒唐公子。” 唐灿愣了一下。 高银柳在旁,轻声说道:“她说的是真的。” “你的意思,她真想让我做高昌王?” “是。”髙银柳的声音,没有波动。 唐灿再次愣住。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天方夜谭? 算了,先不想了。 …… 皇城。 文昌阁,谢安石听着不良人的回禀,脸上的肥肉再次颤抖,放声大笑。 一旁,不良人不明所以,却不敢追问一句“梁王因何发笑。” 鸾台。 谢安石则是笑不出来。 他已经派了几波人去承福坊,唐灿却始终不松口,一口咬定:什么时候女帝道歉,什么时候回朝为官。 “唉……” 谢安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阵头大。 唐灿闹别扭,他可以理解。但是女帝跟着一块胡闹,就让他无语了。 想了想,索性也不管了,挥手让手下小吏离开,着手处理公务。 不知不觉。 一晃几日。 唐灿和女帝的闹别扭,还在继续。 高昌公主,也在再次签订国书之后,离开神都。 除此之外,神都之中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唐灿盐业研究所,正式开门营业。 “他想做什么?” 女帝听到上官婉儿的汇报之后,不禁愕然。 这个白痴,竟然宁愿做生意,都不愿意做官? 真是,岂有此理! “他做的什么生意?” 上官婉儿眼中带着不解,轻声说道:“换盐。” “百姓两斗用两斗盐,可在唐御史的研究所换一斗盐。” 啥玩意? 两斗换一斗? 这么吃亏的事情,有人愿意? “是。”上官婉儿苦笑:“奴婢听说,今天已经换出去不止一千斗了。” “他们换完的盐,就运到南郊,就是上次圣上避险的那个地方。” 这件事情,前几天上官婉儿禀报过,当时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命人盯着,看看究竟搭建什么工坊。 可是听说只是弄了几口大缸、水渠、铁锅之类的东西之后,她就没有放在心上,还告诉上官婉儿,这件事情估计是唐灿这个白痴和严立本这个狗东西故弄玄虚。 现在看来,倒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你的意思是,他换出去的是精盐?比宫里的盐,还要好?”女帝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惊讶。 “奴婢不知,已经命人去换了,一会儿就能拿回来。” “快点。” 精盐代表什么,上官婉儿不知道,但是女帝却一瞬间就想到了许多。 大凉没有盐税,盐这玩意儿,谁想卖就可以卖。 但是……倘若唐灿能够批量的生产精盐,她并不介意将盐业收归国有。 试想一下,老百姓每天都要吃的盐,会带来多少收入? 到那时候……行宫的修建,又可以加快进度了! 在女帝的反复催促下,终于有人将唐灿研究所的精盐,送到了女帝的御案之前。 准确的说,不仅是女帝的御案前。 鸾台、凤阁、文昌阁中,不少重臣,都在饭桌上,品尝到了精盐的味道。 咸香无苦的口感,惊艳了众人! 无数人,非常默契的想到了明天朝会上,应该做什么。 宫中,女帝也是表情复杂。 纠结了半天,还是咬了咬牙,一狠心,决定在明日朝会上,让唐灿这个白痴回朝做官。 毕竟,那是盐,是能换来数不清白花花的银子的精盐! 翌日。 宫城外。 文武百官,早早的就宫门外,等候宫门开启,前去上朝。 谢安石在百官的注视下,迈步走到严立本的身边,笑道:“严立本,这一次你又立功了。” 一旁,百官纷纷侧目。 心中,也有些酸意。 一个工匠,竟然能得到谢安石如此赏识,就因为他榜上了唐灿的大腿。 要知道,在没有唐灿之前,将作监就是一个酱油部门,没有人看得起他们。 可是现在…… “谢相谬赞了,愧不敢当。”严立本连忙客气。 谢安石笑道:“当得,放心,只要继续努力,老夫亲自为你请功!” 恰好,此时宫门开启,谢安石不再多言,勉励的拍了拍严立本的肩膀,率先走入宫城! 第五十一章 神龙殿,朝会。 文武百官,基本上个个面带笑意。 哪怕,他们的心中,未必是这么想的。 但是大凉最近喜事频频,他们必须表现出高兴。 尤其是……女帝今天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朝会开始,百官奏事。 虽说还是往常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今日女帝并未表现出反感,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扫视一眼严立本,等着的他开口奏事。 可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严立本一直不为所动,女帝的好心情,一点点的消耗。 混账东西! 好的不学,竟学坏的。 这才多长时间,就跟唐灿那个白痴一样了! 女帝眼神冰冷,直接打断还在奏事的官员,冷声问道:“严立本,朕看你几次欲言又止,可是有事启奏?” 第51章 老臣也是请辞致仕 看在精盐的份上,女帝决定再给他一个机会。 “启禀圣上,臣有事奏。” 这就对了嘛,不要老是学唐灿那个白痴。 女帝眼角柔和了一些:“说。” “臣,十七岁入将作监,而今已经三十年……三十年来,臣兢兢业业……” 这个开头,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要请辞致仕? 谢安石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登时变黑! 皇位上,女帝同样色变! 狗东西! 果然和唐灿那个狗东西学坏了! “老臣年迈,恳请致仕!” 他说了,他真的说了! 文武百官,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少部分人,难掩喜色。 究其原因,就和肃政台的人不喜欢自己的顶头上司唐灿一样。 太出风头的人,总是难眠被人嫉恨。 女帝冷着脸,缩在袖中的手,握紧拳头! 致仕? 那是你想致仕就能致仕的吗? 女帝恨的牙根痒痒,险些脱口而出直接把严立本革职查办。 万幸,话到嘴边,她想起来白花花的盐,代表着白花花的银子。 深吸了一口气,强忍怒意:“严卿家而今正是壮年,朝廷还有颇多事情需要将作监来做。卿家此时致仕,不觉得有愧吗?” 谢安石、高元一,神色一僵。 完没想到,女帝竟然这么说。 要论有愧,天底下最有愧的,恐怕就是她。 圣上的脸皮……又厚了。 “老臣近来精神不济,每每乏累,难以主持匠作监,还请圣上恩准老臣致仕。” “此事另议。” “圣上!” “朕说的,你没有听到吗!” 女帝眯起眼睛,眉宇间多了一股杀气。 严立本见状,心中一颤,不敢再说。 终归,这朝堂敢和女帝不要命对着干的,也只有唐灿。 散朝之后,严立本迅速离开皇城,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家。换下朝服,又匆匆赶去唐灿的盐业研究所,把之前朝堂上发生的种种,跟唐灿说了一遍。 与此同时。 宫中。 女帝坐在甘露殿中,手中握着宝剑。 上官婉儿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静待女帝开始运动。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女帝依旧没有动手,只是气鼓鼓的坐着,有些出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婉儿。” “奴婢在。” 又沉默了一会儿,女帝才再次开口:“传谢安石。” “是。” 俄顷,谢安石步入甘露殿。 “你去一趟,让唐灿这个白痴回朝。” 谢安石面露为难,苦笑道:“圣上,实不相瞒,臣近日,已经多次派人去找唐灿了。” “那个白……白痴怎么说?” “他说,只要圣上不再修建行宫,他马上回朝。”谢安石说话之际,偷偷打量。 女帝面色一僵。 “谢安石,你应该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他回朝。” “可是为了盐?” “没错。”女帝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而今天下焕新,先有水车、后有红薯。我大凉,喜事颇多。” “但是,无论水车、红薯,推广都需要庞大的人力、物力支撑。而且,最起码要一年的时间,才能看到效果。” “但是盐不同,天下百姓,谁都缺不了盐。” “而且,番邦每年购盐,花费何其多也?” “倘若这些钱,收归国库,可以造福多少百姓?” “上一次朕犯错……欠下的国债,也可以还了啊!” 谢安石身躯一震,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帝。 她……居然认错了! 虽然,不是在朝堂上。 但是……能让女帝认错,这……这……这……这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谢安石心神激荡。 那个曾经的明君,要回来了啊! 谢安石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臣……这就再去请唐灿!” 只可惜,谢安石并不知道,在他走出甘露殿的那一瞬间,女帝的脸上不复之前的自责,嘴角翘起,眼睛眯成月牙,一幅计谋得逞的愉快样子。 哼! 国库,那还不是朕的钱! 想到这里,女帝心情更加愉快:“婉儿,舆图取来,朕看看该修哪一座了。” 上官婉儿一怔,倒吸了一口凉气:“圣上,你刚才……刚才……” “多嘴!让人去盯着谢安石!” “是……” …… 入夜。 上官婉儿在女帝身旁站着,轻声说道:“谢相下值之后,先是去见了严立本,接着又去了承福坊。” “严立本对谢相说,他想要致仕,确是身体不适,操劳过度。” “谢相允他修养一个月。” “承福坊那边,高银柳拦着……”上官婉儿顿了一下,见女帝似乎并没动怒,这才接着说道:“但是从谢相离开承福坊的时候面带笑意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说服了唐御史。” 女帝对此,并不意外,微微点头,伸手在舆图上一点,有些兴奋:“该巽宫了!” …… 翌日。 宫门外,众人看到唐灿顶着黑眼圈,摇摇晃晃的打着瞌睡,都是一愣。 不过,当他们注意到唐灿身边还站着谢安石、高元一两人之后,就赶忙收回目光。 心中猜测,可能是两位大佬共同出马,说服了唐灿。 “恐怕今天,唐灿又要升官了。” “升官是小事儿,你有没有想过他能挣多少钱啊!” “仅红薯,他就赚了两成啊!” “嘶……你的意思是?” “今天之后,恐怕天下首富的名字,就是他了……” “可是……盐业一直无税啊!” “废话,就是因为无税,他才能自己做生意,成为最大的盐商!” “圣上……圣上怕是不会允许?” “切,只要唐灿允诺一部分利润交给圣上,你觉得圣上不会允许?” 远处,几个官员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震惊的说不出话。 同时,也在心中盘算起今天上朝所需奏请的事情。 朝会……准时开始。 女帝坐在皇位上,目光扫视,看到最末尾站着的唐灿,眼睛眯了眯。 这个白痴,不穿官服就算了,竟然还躲在后面,朕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白痴!蠢货!逆臣!狗东西! 与此同时,堂下百官还在上奏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令她更是心烦。 “好了。”女帝皱眉,打断了一个正在上奏的官员,淡淡的说道:“诸位卿家,就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要上奏的吗?” “朕可是听说,神都最近几天有新鲜事。” 说到“鲜”字,女帝更是咬文嚼字,发出“咸”的音。 谢安石、高元一对视一眼,不想掺和。 其他官员,有心掺和,可是一想到唐灿有可能变成富家天下的大富豪,心中也有些犹豫。 一时间,朝堂有些沉默。 “启禀圣上,草民倒是有一件新鲜事。”唐灿忽然开口。 文武百官,神色一变,瞬间明白唐灿不穿官服的原因。 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气! 但是,他难道不怕女帝直接把盐充公? 女帝的拳头骤然握紧,面无表情的说道:“说。” 狗东西,既然你自称草民,今天要是说的不能让朕满意,朕就砍了你的狗头! “谢,圣上。” 唐灿做足了平民的本分,拱手谢过,接着说道:“草民营商,做点小本生意,发现我朝商税,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合理,请圣上重修税法。” 朝堂百官,瞬间愕然。 大凉无商税! 准确的说,也不能说没有。 只是商税,只针对各地的专用坊市收取。 比如神都,有东西两坊市。 在坊市外做生意,不收税。 坊市内,三十取一。 这个税率,已经足够低,故而大多商户,都选择在坊市内进行交易。 一来,有朝廷监管,不怕出事儿。二来,坊市的人气,要比其他地方好很多。 再一个,大凉的生意人,大部分都是给官宦世家做生意。 所以……税法动,层层传导,涉及的范围太大。 故而,哪怕女帝,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要动这件事情。 但是,唐灿是想加税,还是减税?还是说…… 女帝眯起眼睛,看着唐灿,心中思忖片刻,问道:“如何改?” “加税!” 唐灿掷地有声。 群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紧跟着,朝堂乱了。 “唐灿,你疯了吗!” “如今天下什么样子,你还要加税!” “你不给百姓们活路!” “你没有良心!” “你愧对天下百姓!” “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投河自尽!以谢天下!” 第52章 草民不想被气死 皇位上,女帝也是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不过紧接着,她就明白了过来。 心中猜测:唐灿的打算,很可能是通过加税,换取他对盐的专营。 这算盘,打的挺响啊! 女帝眯起眼睛,心里偷笑。 看在你这个白痴这一次很懂事儿的份上,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具体说说。”女帝声音淡然。 谢安石、高元一,亦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唐灿,等着他的答案。 他们相信,唐灿的谋划,应该不是给女帝钱。 毕竟,他和女帝的关系,无需赘述。 “草民以为,茶、粮、酒、盐行专门课税,除此之外,其余商税不变。” “所谓专门课税,便是将茶、粮、酒、盐,由朝廷全面把控。” “民产、官收、商营!” 六个字,掷地有声。 谢安石神色一变,猛地想起来昨天唐灿与他说过的一句话:商税,要比农税重要的多。 当初他没有理解,只当唐灿是玩笑话,可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一些。 女帝不动声色,心中同样一惊。 这四样东西,暂且不提盐的情况,茶、粮、酒,就是天下流通最强的货物。 若是征专门税的话…… “世间经营茶、粮、酒商户不计其数,且各地价格不同,怎么能够一下子全都收归国有。” “商贾逐利,朝廷岂能如此行事!” “这么下去,怕是要天下大乱啊!” “这不行,这不行啊!” 有地部的官员,忍不住窃窃私语。 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想法。 一双双眼睛,全都落在了唐灿的身上。 “民产、官收、商营,又该如何界定?” 不用女帝开口,谢安石忍不住追问。 唐灿也不藏着掖着,沉声说道:“茶、粮、酒、盐,四样东西,民间不得私自贩卖,只能先卖给官府,所有想要售卖的商户,从朝廷领取商票。” “以茶为例。” “民间产茶,商贾售茶,想卖多少,就是看各自有多少钱。” “而现行税法,不管他们怎么卖,都是三十税一。” “这样一来,就产生一个问题,商户们究竟是卖出去了三十斤,还是三百斤,朝廷并不知道。” “所以这税,年年都没有多少。” “故而,要想改,就要从根源上改!” “各个产茶的地方,朝廷设单独的衙门,用于从民间收购储存茶叶。” “商户想要售茶,先在地方官府购买商票。在购买商票的同时按照税法,直接缴纳茶钱和税钱,之后领取茶叶。运往他地售卖。” 固然,这个办法在后世,非常不合适。 但是对于目前国力困顿的大凉而言,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尤其是茶、盐两项。 茶,是大凉对外贸易对重要的商品,没有之一。 每一年,大凉都通过出口大量的茶叶,换取战马、香料等等。 倘若由国家来管理、掌控,茶的产量可以增加,茶的价格,可以控制。 再说盐,作为一个新兴产物,想要大规模批量生产,举国之力来完成,就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唐灿曾经和严立本粗略的估算过,如果朝廷来统一规划,仅需两个月的时间,大凉沿海,就会挖出无数盐坑,开始晒盐。 可是如果由着民间,时间太长不说,还有泄露工艺的可能性。 “其中粮、茶,与百姓息息相关,草民建议四十税一,酒、盐,十税一。” 唐灿说的清清楚楚,朝堂上,不少官员脸色难看。 毕竟,他们很多人,都是做的酒的生意。 但是紧接着,他们的眼睛亮了。 “草民和严立本、朱会共同研制出了新的制盐法,比之现在的盐,好上数倍。” “草民可以将此法交给圣上推广施行全国,只有两个条件。” “其一,所有盐商,贩卖价格不得高于每斗十钱。” “其二,所收税银,一分为三。一者存入国库;二者用来作为百官的奖励,所以年底考评称职官员,共同分享;三者用来设立监察司,监察百官!” “杜绝民产、官收、商营三个环节中,出现任何的官商勾结、舞弊的情况!”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唐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能做的,他已经做了。 剩下的,就是看女帝和百官的想法了。 如果成了,系统任务完成。 如果不成……骂死她这个昏君! 偌大朝堂,寂静无声。 半晌,赵国公刘裕瓮声瓮气的说道:“若是如此,唯恐商户肆意定价,致使百姓更买不起东西。” “不会。”高元一笑道:“茶、粮之税较此前更低,倘若有商贾敢肆意涨价,便是囤货居奇的重罪!” “那酒呢?你又怎么说?现如今酒已经够贵了!劣酒尚且每斗一两,若十税一。” 高于一再次笑道:“酒非生活必需品,且酿酒所需粮食众多,如今大凉,少喝点酒,没坏处!” “你!” 刘裕就是大凉最大的酒商,一听这话,顿时色变。 不让涨价就算了,听着这个意思,以后酒都快没有人买! “朕觉得……此法可以!”女帝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有些兴奋。 按照唐灿的说法,商税增加,民生改善。 不仅可以丰裕国库,还能在很大程度上改观她因为修建行宫得来的恶名。 说不准,百姓还会像从前一样,争先恐后为她设立长生牌位。 “圣上,可在淮南道先推行试用。淮南道水患今秋可解,但百姓恢复耕田,仍需大量时间、精力。与其如此,不如先令淮南沿海的扬府百姓,开海晒盐。” 唐灿还有半句话没有说。 淮南道情况,已经没有什么门阀世家,直接推行,阻力最小。 谢安石倒吸一口凉气,服了。 几日不见,唐灿的谋划,竟如此完善,将方方面面全都考虑到了。 就在这时,高元一开口,笑眯眯的说道:“圣上,唐御史所提监察司一事,老臣以为不妥。” “否则,很容易变成另一个推事院。” “老臣以为,不若将监察之事,就交由肃政台,有唐御史亲自统领,最是令人放心。” 百官一听,心中一颤。 其中不少打算通过这件事情中饱私囊的人,都是心中咒骂不已。 谢安石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老臣附议。论忠正不二,朝堂之人,唐御史乃是首选!” 唐灿心中失笑,听出高元一和谢安石两个人小心思。 开口闭口唐御史,无非就是让他官复原职。 “朕……” 沉默良久的女帝,再次开口。 百官全都抖擞精神,目光落在女帝的身上。 “肃政台监察,朕没有异议。唐御史所奏,朕也认同。不过,朕只是有一点担心。” 唐灿皱眉:“圣上担心什么?” 难道说,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 然而……在女帝开口之后,唐灿明白了,他确实忽略了一个关键点,就是女帝……脸皮太厚! “朕以为,此法改革,涉及钱款众多,恐生变故。不妨由朕亲自组建监察司,监督钱款。” 唐灿,眼前一黑。 谢安石、高元一等人,俱是身体一僵。 之前钱存在国库,存在度支司,女帝都是派百骑司抢走了。 现在竟然得寸进尺,要单独设司管理改革的商税。 这……这是贪得无厌,贪得无厌啊! 女帝说着,也是有些心虚。 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正色说道:“无论地部还是度支司,所涉及钱款都有些问题,朕以为,单独设司监管,确实有理啊。” 还说……你还说! 唐灿死死的盯着女帝,牙齿咬的嘎吱吱作响,恨意更是毫不掩饰。 眼前的人,真的是皇帝,不是一个弱智吗? 不堪为人! 不堪为人啊! “圣上!此举不妥!”谢安石沉声说道。 高元一紧随其后:“臣请圣上三思。” 其余重臣,亦是开口。 “臣赞成梁王的建议,由唐御史监管,最是稳妥。” “圣上若单独设司,也应交由唐御史统领。” 女帝也是心虚,望着唐灿,弱弱的说道:“唐御史,你意下如何?朕可以和你共同管理!” 言外之意,女帝愿意和唐灿对半分账。 “昏君,你不要得寸进尺!” 唐灿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换个时间,女帝肯定勃然大怒,不说把唐灿砍了,也要送他去天牢待几天。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她还是有些硬不起来,弱弱的说道:“朕不过提议而已,既然唐御史觉得不妥当,那就还是依卿家所言,朕虚心纳谏,绝不会一意孤行。” 信你个鬼! 但是听到女帝难得服软,还是压下心头怒意:“圣上,倘若今次商税改革成功,于国、于民、与您,都是有好处的。倘若圣上觉得不妥,制盐之法,臣照旧收取两成税利,一应事宜,圣上说的算。”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女帝,不要想着做那么多的小动作,只要国富民强,修建行宫的钱,自然而然就有了。 “爱卿所言甚是,朕也觉得,朕之前的想法,有些不当。”女帝再次服软。 然而,唐灿的心情,却并没有一点好转。 女帝今天,让他再次增加了见闻。 并不是令人愉悦的“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而是令人眼前发黑的“女帝更昏庸了”! 唐灿仍未消气,甚至越想越气。 百官,则是因为女帝忽然服软,内心深处有一丝松动。 似乎……圣上……愿意纳谏了。 紧跟着,他们想到唐灿之前说的一件事情。 盐、酒税银,有三分之一是用来奖励百官。 这也就是说,他们不仅可以去贩盐,专心做官,还能有一笔额外的奖励! 不需要细算,每个人都知道,盐税的三分之一,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嘶! 无数官员,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对唐灿嫉恨的官员,在这一刻,悄然改观。 正是因为他们心中的着一丝改变,唐灿的脑海中,键盘的敲击声音响起。 “刺激官场,任务完成。” “系统奖励:修炼塔修炼时间增加500小时,才智+10,修炼天赋+10,纺织工艺技能。” 唐灿板着脸,长长的叹了口气:“圣上,草民身体不适,暂且告退。” 回家研究奖励去,不能再看这个昏君了,不然的话,早晚被她给气死! 第53章 我是一个俗人 女帝心中憋闷,瞪着唐灿的背影,几次轻启朱唇,却又一言未发。 文武百官,也并没有人指责唐灿的无礼。 遥想当初,他在朝堂上第一次劝谏的时候,险些身死,要走的时候,更是直接被人拿下。 不得不说,世事无常。 唐灿身影消失,女帝收回视线,望着群臣:“谢安石,商税改制之事,你来统领,可有异议?” “臣当竭尽全力!”谢安石深吸一口气,悄悄握紧了拳头。 文武百官,虽然有人还有些小心思,但是却不敢在这时候跳出来和女帝对着干。 “很好。” 女帝点了点头,漂亮的眸子扫视群臣,继而说道:“制盐推广一事,交由严立本负责。另,严立本协助唐……御史研制水车、改进制盐工艺有功,擢升户部侍郎,将作大匠兼任。” 群臣心中“咯噔”一声,不少人眼中都流出羡慕和懊悔。 早知道……也应该去抱唐灿的大腿才是。 “圣上圣明。” 短暂的沉寂,群臣反应过来,开口称赞女帝。 称赞过后,朝会在极为难得轻松氛围中散去。 回到甘露殿,四下无人的女帝,更是开心的像个孩子。 盐的事情,轻而易举的解决。 虽说与她一开始预想的有些差别,国库只能收到三分之二,但是相比直接将税收交给唐灿两成,已经好了许多。 而且,还从唐灿的口中得到了修改商税的计策。 可以说,今天的收获,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 长此以往,大凉的繁华,将远超历朝历代。 而她的九宫,也会比预期更快完成! 想到这里,女帝不由得展颜轻笑。 一旁,上官婉儿看着她的笑容,有些痴。 已经很长时间,女帝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与此同时。 承福坊。 唐灿再次使用系统奖励,开始修炼龙象功。 一边修炼,一边琢磨。 这一次改革的事情,有谢安石稳步推进,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所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让大凉的国力变的更加强盛。 纺织工艺,是个选择。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凉国力因为女帝的昏聩,积弱已久,要想改变,必须稳扎稳打,一步一步的来。 不然的话,万一元殇这个傻妞又出昏招,不仅前功尽弃,还有可能惹出更大的麻烦。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懂。 “呼……” 唐灿长吁一口气,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龙象功能突破一重,这进度,还得再快点啊,不然啥时候才能重振夫纲!” 话音刚落,高银柳迈步走入房间。 唐灿瞬间心虚,目光转向别处:“银柳,有事儿?” “嗯。”高银柳觉得唐灿有些奇怪,不由得皱了皱眉:“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儿,可能是今天起来的太早,不适应。” 他可不敢说重振夫纲的事情。 这要是说了,高银柳还不一定把他怎么样…… “银柳,你刚刚要说什么事儿? “哦。”高银柳顺着唐灿的问题说道:“严立本来了一趟,说是女帝给他升官了,想请公子出去吃顿饭,庆祝庆祝。” “吃饭?没空。” 严立本这老小子,也不知道请本公子去大保健一趟。 “他说在洛水的楼船,他包了一艘船,找了花魁。” 噗…… 唐灿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去,义正言辞:“混账东西!本公子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严立本你个智障!这种事情,能直接说嘛! 蠢货!弱智! “公子真的不去?”高银柳眨着眼睛,笑吟吟的问道。 “不去!”唐灿的心,在滴血。 洛水楼船啊……香喷喷的洛水楼船啊! 上一次雅集,姑娘们基本上都去玩儿了,将楼船让给参加雅集的举子。 唐灿没有见到,一直耿耿于怀。 可是现在……当着高银柳的面,他又不可能答应。 忧伤,实在是太令人忧伤。 高银柳退出房间之后,唐灿也没有心思再修炼。 闷闷不乐,思绪飘去洛水河畔。 幻想着大凉的大保健是不是和后世一样,有各种各样看起来很简单,实则令人血脉喷张的衣物。 猛然间,他的眼睛忽然一亮! 纺织工艺,纺织工艺! 刚刚被他抛在脑后的纺织工艺,一下子占据了唐灿的脑海。 准确的说,是纺织工艺能够带来的服饰上的改变。 试想一下,高银柳换上后世的衣裙。 或者,女帝换上…… 抑或是,大长腿的拓跋公主。 只是想了想,唐灿就觉得鼻孔下方的上嘴唇,有些湿润的腥气。 鼻血如注…… 唐灿,痛并快乐着。 一直等到傍晚,严立本带着朱会造访承福坊的时候,唐灿的鼻孔里依旧塞着两个纸团。 看到他的模样,严立本一惊,急道:“唐御史,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天气太干,上火了。” “哦,哦,那我一会儿让人寻些补品送来,给您补一补气血。” “对,小的家中有一只老母鸡,用来炖参汤,最合适不过。”一旁,朱会一脸关心的提议。 唐灿忙不迭的拒绝。 好家伙,他现在这个情况,要是再补,估摸着,鼻孔就得变成喷泉。 “别废话。”定了定神,唐灿随即拿出自己按照脑海中系统里的资料画出来的水力大纺车结构图。 这一次的结构图,比之前唐灿画水车的结构图要完整的多。 纺车上的转锭、加拈、水轮、传动装置,都有详细的说明。 皮绳和32枚纱锭的连接,更是清清楚楚。 只是看了一眼,严立本和朱会便沉沦其中,连原本约定好的要去洛水的事情,都忘记了。 唐灿看着他们出神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所谓,小爷不能去玩儿,你们也不能去! …… 不知不觉,已是晚饭时分。 唐灿压低声音,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喊了一下严立本和朱会,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马上对高银柳摊了摊手,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一直走到门外,关好房门,他才笑道:“你看,不是我不叫他们,他们不理我。” “公子。”高银柳哑然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了,不管他们,咱们去吃饭。” 说着,不由分说,直接抓住高银柳的小手,往客厅而去。 高银柳身体僵硬,像个木偶。 一直等到唐灿送开手,她才恢复清冷的模样。 晚饭的菜色,有荤有素,看起来倒是不错。 只不过,荤的是鱼。 对于鱼,唐灿一直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高银柳注意到,轻声问道:“公子不喜欢吃鱼?” “也不是,只是更想吃红烧肉。” “红烧肉?” “嗯,就是红烧肉。”唐灿咽了咽口水,眼中满是回味:“五花肉,先煮出血水,然后炒糖色,在放入香料、葱姜蒜,放入水,小火慢炖。” “等到水下去一半,放入土豆,盖上锅盖。” “再焖十几分钟,土豆软烂。” “撒上葱花、芝麻,出锅。” “五花肉金黄,带着酱汁的鲜亮。” “只要吃上一口,唇齿留香!” 唐灿说着,不由得舌下生津,便是高银柳,都是有些馋嘴。 轻轻咽了咽口水,起身,转身,离开,动作一气呵成。 不等唐灿反应过来,她已经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句话:“我去买红烧肉。” 话音未落,身后严立本和朱会擦了擦口水,像两个痴汉一样:“公子,我们也想吃红烧肉。” …… 很快,高银柳去而复返。 跟她一块回来的,还有一个战战兢兢的厨子。 厨子手中,还提着锅铲。 显然,是正在做菜的过程中,被高银柳给抓了过来。 “几位好汉,饶命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不用说,厨子是把他们当成土匪了。 唐灿一脸愕然,看了高银柳一眼。 高银柳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羞涩。 “你不会做红烧肉?” “不会……不会……”厨子战战兢兢,说话都有些哆嗦。 “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啊,我真的不会红烧肉啊!” “我教你,你来做,做得好,重重有赏。做不好,也有赏钱。” 厨子惊魂未定:“真的?” “嗯。”唐灿点点头,随即带着厨子去了厨房。 一应所需,高银柳直接让守在四周的不良人去买。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大凉的猪肉,都是没有骟过的公猪肉。 肉质硬,而且有些腥骚味。 一般而言,除了穷人,没有人会吃。 故而,也没有人愿意琢磨怎么能把猪肉做的更好吃。 “别冷着,猪肉冷水下锅。” “啊,是,是!”厨子回过神儿,忙不迭的把一堆五花肉放进锅里。 接着,炒糖色、焖煮,一步一步,按着唐灿的说法。 不多时,香气四溢。 厨房内外的几个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终于……红烧肉出锅。 朱会看着油亮的红烧肉,鬼使神差一样的伸出筷子。 将要抓到,高银柳的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手上。 “公子,你先吃。” 唐灿咽了咽口水,从高银柳的手中接过筷子,夹了一块,用手拖着,递到高银柳的嘴边:“乖,张嘴。” 一旁几人,目瞪口呆。 众目睽睽之下,高银柳心中小鹿乱撞,心慌意乱。 公子他……他竟然…… 高银柳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像个红苹果,可可爱爱。 闭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 红烧肉入口,肉香和香料的混合香气,在她的口腔内炸裂。 甜、咸、香,三种味道,相得益彰。 原本的腥骚气,被香料遮住,只有肉香…… “好吃!和公子说的一样好吃!” 高银柳震惊中,睁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那你就多吃点。”唐灿眉开眼笑,又夹了一块,递到高银柳的嘴边。 一旁,严立本和朱会眼馋的直咽口水。 “你们再去做一盘,这跟你们没有关系。” 唐灿话音刚落,严立本直接拉着厨子,兴冲冲的冲进了厨房。 “公子,你也尝尝。” “行啊。” 唐灿嘿嘿一笑,眯起眼睛,张着嘴,等着高银柳喂他。 高银柳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此时此刻,因为唐灿事先喂了她两块,紧绷的内心,稍稍松动。 与影子对敌时都未曾颤抖的右手,此时颤抖着夹起一块肉。 刚刚递到唐灿的嘴边,高银柳眼角的余光瞥到严立本,出现在门口,瞪大眼睛。 几乎是眨眼之间,高银柳的身影,消失不见。 唐灿并不知道,一直张着嘴,等待着…… …… 入夜。 高银柳都没有再次出现在唐灿的面前,这让唐灿非常郁闷。 严立本,也是非常识趣的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否则的话,按照唐灿的性情,严立本的下半辈子能不能有幸福生活,就是一个有待商榷的问题了。 “让我想一想,还有什么好吃的……” 唐灿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喃喃自语,试图以美食,再次拉近自己和高银柳的距离。 “火锅?” “没有辣椒、花椒……” “奶茶?” “蛋糕?” “宿主触发系统任务。” 突如其来的键盘敲击声,令唐灿精神为之一震,一下子坐了起来。 “任务内容:改善民生。” “任务要求:大凉食物单一,美食甚少。宿主可选通过钻研美食、改善畜牧业,继而增加大凉百姓餐桌上的选项,只要完成一项,即可获得系统奖励。完成两项,奖励翻倍。” “系统奖励:修炼塔修炼时间增加1000小时,才智+15,修炼天赋+15,优质蔬菜、水果种子各1000斤。” “备注:美食需要物美价廉,老少咸宜,适合全国推广。” 这个任务……有意思! 作为一个吃货,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吃! 只是穿越大凉之后,一直为了生计(活命)奔波,根本没空来做这件事情。 现在得空,倒是必须要做。 试想一下,和高银柳两个人坐在星空下,一个人手中一杯奶茶,高银柳嗲嗲的说着“原来我是你的奶茶呐”…… 额,为什么拓跋也在。元殇……怎么也在? 呼……我不是那种人,我是正人君子! 但是,不可否认,三个风格迥异的女子,对任何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由自主,唐灿的鼻血,再次流出…… 第54章 女帝的纠结 皇宫,甘露殿。 女帝端坐书案后,手里拿着的,是唐灿今天上奏的事情。 税法改制、制盐,两样大事,奏疏上都写得清楚,事无巨细,考虑的很全面。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唐灿一个人的功劳。 但是…… 女帝心中对唐灿,还是佩服的不行。 一个有些怪异的情愫,在她的心中蔓延。 “皇帝姐姐,你在想什么,怎么笑的那么开心。” 脆生生的声音,在甘露殿中响起。 女帝看了一眼小书袋,随即定了定神,收起笑容,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模样。 仿佛,她根本没有笑过一眼。 “小书袋,朕想让你算一卦。” “算什么?”小书袋一脸好奇:“算姻缘么?” 说完,也不等女帝开口,自己掰着手指头,一脸天真的说道:“以前娘总是说,姑娘大了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还说姑娘到了年纪,就会开始想要……” “闭嘴!” 女帝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的打断了小书袋的话。 “哦。” 呼……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女帝定了定神,重新板起脸说道:“你算一算那个唐灿的吉凶。” “噢。” 小书袋答应一声,随即掐指,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音节。 点指的动作由慢变快,口中音节,则是由快变慢。 这一幕,有些奇怪。 连带着,小书袋的气质也变得有些不同。 月光下,幼小的身躯,似乎多了一点圣洁的味道。 好一会儿,小书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大眼睛望着女帝,天真的问道:“皇帝姐姐,真的不算姻缘么?我算姻缘很准的哦~” “不!算!”女帝咬牙切齿。 “噢。” “算出来没有!” “噢。” “不要逼朕问你第三次!” “噢,算出来了。”小书袋见女帝真的生气,当即说说道:“只要皇帝姐姐不杀他,就没有事儿。” 女帝面色一僵。 一时间,竟是被小书袋的回答弄的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才脸色铁青的摆了摆手,示意小书袋可以退下。 小书袋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女帝,再次问道:“皇帝姐姐,真的不算姻缘吗?” 女帝脸色僵硬,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小书袋的言外之意,还是没有听懂。 一旁,上官婉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她还是很清楚的。 事涉女帝姻缘,这事儿婉儿属于她不能多嘴的事情。 只不过…… 女帝忽然开口。 “婉儿,你说……” 话说一半,女帝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上官婉儿离得近,可以看到女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秀眉微蹙,一会儿又眯眼微笑,好看的像月牙一样。 这样纠结的女帝,她还是从来没有见到过。 心中“咯噔”一声,上官婉儿猛地想到一个可能性。 总不会……女帝真的想要算姻缘? 难道说……那天去洛水河畔,她看上了某个青年才俊?还是……唐御史? 不能? 假的? 惊疑之际,女帝再次开口:“蛛网的人,先收回来,有高银柳在那边,放人没有意义。” “是。” 上官婉儿连忙答应一声,收敛心神,不敢胡思乱想。 “让蛛网的人去盯着这一段时间朝政改革的人。” “但有贪赃枉法舞弊之流,直接交给高元一,让他处理。” “是。” “还有,巽宫那边,让将作监尽快拿出图纸,离宫的工期,也要加快。” 这……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想了又想,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圣上,这时候如果让严立本设计巽宫,恐怕……恐怕他会和唐御史说。” “到时候……” 多余的话,上官婉儿没有说。 但是女帝明白她的意思。 无非就是唐灿那个狗东西如果知道了,肯定要大闹一场。 就算不闹的人尽皆知,朝堂之上也会朝的特别难看。 女帝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 她的心中,满是失落。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当一个昏君。 但是…… 她没的选择。 为君者,岂可沦为别人的玩物? 她元殇一介女流,身登大宝,开天下之先河,为的是让大凉能够在历史的长河中占据极大的分量,不是为了…… “不管他。”女帝声音低沉:“如果严立本不行,就找其他人。将作监那么多人,总不会连一个巽宫都设计不出来。” “可是……”上官婉儿硬着头皮:“就怕唐御史到时候……” “朕已经说了一遍,你还要朕重复吗?” 她的声音一冷,上官婉儿顿时不敢多嘴,连忙答应一声,下去准备。 殿中,只剩下女帝一人。 没有旁人,女帝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双手托腮,望着空荡荡的殿门,眼中满是落寂之色。 就本心来讲,如果早几年,他能遇到唐灿,或者说早几年,唐灿能表现出惊人的才华,可能……他们之间,不会是今天这样的情况。 但是……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过去的事情,终将过去。未来的事情不管多么的恐怖残忍,终将到来。 “呵。” “朕……又何尝不知道,纵有楼房千万间,睡觉只需二尺宽。” “终归,朕也是个自私的人,不可能为了天下百姓,舍弃了自己。” “既然这样,唐灿,你就只有帮着朕,好好治理天下!” 第55章 居然禽兽不如 翌日。 唐灿早早起床,本打算喊上高银柳去逛一逛早市,买点肉菜回来,研究研究物美价廉适合推广的菜谱、食物,完成系统任务。 只是没想到,高银柳并没有在。 反倒是高元一,一脸笑意的站在他的院子里。 大部分,看到高元一上门,都是心惊胆颤。 不过…… 唐灿对他倒是没有太多的反感,只是有些好奇:“梁王是来找我?” “谢安石不敢来,就只有我来了。” “梁王的话,我怎么不懂?” 高元一笑了笑,浑身肥肉颤抖:“谢安石这个老头子脸皮薄,不好意思来求你回朝。” “我呢,脸皮厚,再加上一身肥肉,所以就厚着脸皮,来请唐御史回朝,统领肃政台。” “为什么?” “别人我信不过。”高元一脸上笑容更胜。 也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 唐灿眉头微皱,迟疑了一下:“女帝的条件是什么?” “我不知道。”高元一笑道:“唐御史不如今天散朝之后面圣,和圣上商量。” 和那个傻娘们儿商量? 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那个昏君,能有什么好主意。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小书袋让我把这个给你。” 高元一从身上掏出来一张纸条,递给唐灿。 唐灿伸手接过,看了看。 字迹是小书袋的不假。 “有因有果,不断因果,一品无望。” 唐灿眉头微皱,目光自然落在高元一的身上:“梁王,这是何意?” 高元一哑然失笑:“老夫不认识字,哈哈哈哈。” 额…… 唐灿愕然,接着也是哑然失笑。 好半晌,摇了摇头,笑道:“那我就去问问。” “那就一起去。” “多谢梁王。” “唐御史客气了。” 说话间,两人结伴离开,一路去往宫城。 …… 早朝,和以往一样。 歌功颂德伴随着吵吵闹闹。 一个多时辰之后,女帝离开,随即散朝。 散朝之际,严立本原想着和他一道离开。 但是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唐灿走出宫门,不由得一愣。 恰好谢安石从宫门里走了出来,严立本犹豫了一下。 正要去问,手臂瞬间被人拉住。 一看到高元一满脸笑容的望着他,严立本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声音都有些哆嗦:“梁……梁王。” “在等唐灿吗?” “啊……啊……是。”严立本不敢隐瞒,硬着头皮说道:“圣上让将作监设计新的行宫,所以……所以……” “哦,呵呵。”高元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让严立本更是一头雾水。 谢安石这时候也走到了跟前。 要说还没说,严立本赶紧说道:“谢相,大事不好了啊!圣上她,她……她又要修建新的行宫了啊!” “哦,呵呵。” 谢安石的表现,和高元一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都是哦了一声,干笑两声,不置可否,直接就走了。 严立本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出了什么事儿了? 上一次,女帝说要修建行宫的时候,他们俩还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说,梁王和谢相都不想管了么? 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啊! 哎呀! 严立本有些心烦意乱,一直被人赶出了宫门,在皇城内,也没有回将作监,就在城门边上,不停的走柳,等待唐灿的出现! …… 宫内。 女帝退朝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上官婉儿伺候她更衣! 虽然,往常散朝之后,她也会换下朝服,换上轻便的衣服。 但是…… 她今天换上的衣服,有些过于轻便。 大凉襦裙,有一种纱裙,薄如蝉翼,朦朦胧胧。 女帝今天换上的,就是纱裙。 颇有些,肉隐肉现。 饶是上官婉儿,看着此时娇媚的女帝,都有些魂不守舍。 “婉儿,朕穿这个,好看吗?” “好看。”上官婉儿僵硬的点了点头。 岂止是好看可以形容。 绾色纱裙,显的女帝的皮肤更白…… 透过纱裙,更是肉隐肉现。 哪怕……她还穿着底裙,依旧有些……有些诱人。 女帝也是许久未曾打扮成这个样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是有些微微脸红。 “圣上,唐御史求见。” 上官婉儿一惊,连忙说道:“圣上,婢子帮你更衣。” 毕竟,女帝身上这一身衣服,实在是不适合见人…… “没事儿。” 女帝俏脸一红,轻声说道:“用纱账。” “圣上,纱账也能看到……” “就这样,朕乏了,赶紧把那个唐灿打发了就行了。” “这……” 上官婉儿愣了一下,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 难道说…… 圣上是猜到了唐灿要来,所以故意换上这一身衣服的? 嘶…… 不是…… 圣上难道昨天晚上要建巽宫的时候,就打算好了??? “行了,婉儿,传她进来。还有,不要让别人过来,朕给他说点事情。” “万一他图谋不轨……” “胡说。”女帝挑眉,低喝了一声。 上官婉儿不敢再说别的,随即退下,连带着,女官、女婢等人,全都退到了甘露殿的四周。 可以说,就算女帝和唐灿在甘露殿内发生什么,也没有人会知道。 …… 很快,唐灿在女官的带领下,走到了甘露殿附近。 甘露殿他来过很多次,熟悉的很。 只是正要往前,上官婉儿忽然出现,面色凶狠:“唐御史,请你不要忘了君臣礼仪!” 唐灿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不过,他也没有和上官婉儿计较,只是信步走入甘露殿。 一进门,唐灿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从来没有拉过纱账的甘露殿,今天竟然有一道纱账阻隔。 透过纱账,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女帝身影,但是模糊不清。 什么套路? “唐御史,有什么事儿?” 女帝用尽量轻柔的语气,柔声问道。 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而且,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香气,有点奶香,又有点花香,说不清道不明,令人心旷神怡。 唐灿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愣了一下,才皱眉说道:“圣上,草民今日来,确实有事跟你商量。” “哦。”女帝轻声说道:“那你过来说,朕今天有些乏了,大声说话,有些累。” 让我过去,你还拉纱账做什么?闲的蛋疼,没事儿找事儿? “唐御史,就在纱账外。” 唐灿刚刚要挑帘进去,就听到女帝的声音有些焦急。 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娘们儿,忘了吃药了? 纱账内,女帝俏脸通红,说不出的娇羞! 心脏不争气的猛烈跳动,扑通~扑通~ 小手不安分的握紧…… 账外,楚生的眉头皱的更紧一些,总感觉的今天的这一出,有点古怪。 不过,不进去也好,省的弄完有什么话,说不清楚。 只不过。 楚生正要开口,忽然一阵微风吹拂,撩开了帘子,让他刚刚好可以看到帘内的女帝。 娇羞的面孔,绾色纱裙,肉隐肉现。 这一幕…… 令他一下子看的有些呆。 这娘们儿……不是要色诱他? 禽兽不如?还是做个禽兽? 呸! 想什么呢! 唐灿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尖,瞬间恢复神智! 第56章 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 唐灿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混乱了,竟然脱口而出,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纱账落下,看不到女帝娇美的身姿,他的心中,居然开始失落。 账内,女帝脸色更是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羞涩的不行。 一时间。 甘露殿内,一股旖旎的气氛,开始蔓延。 账内、账外,两个人的心情,都是极为紧张。 不管唐灿再怎么看不惯女帝,他都不能否认,女帝不管是样貌、还是身材,都是天下一等。 他这么长时间,所见过的女子,能和女帝相提并论的,不过高银柳、拓跋公主。 高银柳,虽然女装,可是却完全遮掩身材。 性情奔放的拓跋,已经远离神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眼前……又娇又媚的女帝…… 险些令他神智失守。 这妞……真好看! 账内,女帝不断的深呼吸,又喝了一口早就放冷的果茶,勉强平复心情:“爱卿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 如果上官婉儿在场,一定能够听到女帝声音之中有一丝颤抖。 账外,唐灿也终于平复了心情,正色说道:“草民今天来,想和圣上商量一个事情。能不能不修行宫,好好做个皇帝?” “或者,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这么昏聩,一个劲儿的要修行宫?” “你到底打算的什么?” 女帝在账内听着,神色也一点点的平复了下来。 她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 朝会开始之前,高元一就已经密奏,唐灿今日散朝之后要找她。 所以,她才会特地的梳妆打扮,换了衣服。 “你应该知道,我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凉的人。就算,当初老头子被酷吏侯封害死,我也没有把罪责算在你身上,依旧为大凉出谋划策。” “虽然不敢说挽大厦将倾,但是我自问做出来的成绩,绝对配得上载入史册。” “但是,你这么一意孤行,总是有些不合适了。” 说到往事,唐灿的心情有些沉重,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以前,你也并不是昏君。所以,到底怎么了?” 等了片刻,女帝没有回答。 唐灿继续说道:“今天我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小书袋跟我说,我跟你有因果。” “所以,我想了结这个因果。” “昔年家父冤死,你饶了我一命。” “这一次,我帮你再做一件事情,从此之后,你我之间,互不相欠,再无任何瓜葛。” “好了,既然你不说,草民……” “等等。” 女帝忽然开口,轻声说道:“你过来,朕跟你说。” 过来? 去纱账里? 不合适? 唐灿的心,有点乱。 不过。 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挑开帘子,迈步走入其中。 账内,女帝一袭纱裙,坐在椅子上,没有穿着鞋袜,白嫩的小脚,就踩在同样洁白的地毯上。 这是唐灿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再然后…… 他的视线,就没有办法挪开了。 女帝脸色通红,强自镇定,但是声音颤抖:“朕……有难处,爱卿能不能体谅一下?” 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请求。 唐灿咬着牙齿,硬着别过头,不去看女帝的纱裙:“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难处!天下百姓,不能一直承受这样的昏君!” 女帝咬了咬牙,翩翩起身,直接走到唐灿的视线之中。 不想看,她就送上门! 娇媚的身姿,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朕……真的有难处,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再见……” “等等。”女帝急道:“爱卿,算朕求你了。” “你回朝,朕可以封你左相!” “而且,朕答应你,最多两年,两年之后,朕保证不再修建任何的行宫!” “甚至,朕到时候可以将国库所有的钱财,悉数发放百姓,改善民生!” “咱们君臣同心,建一个千古盛世!” 唐灿没有说话,只是木然的看着女帝。 女帝眼波流转,眼角浮现一抹晶莹,低声说道:“爱卿,就两年,朕真的只要两年的时间!” 让杀伐果断的女帝,低声哀求。 不得不说,这一幕,令唐灿的心,有些动摇。 尤其是,女帝的容貌、身姿、纱裙。 “一年。” “爱卿,真的,只要两年。” 说话间,女帝往前走了一步,距离唐灿不过两米。 唐灿甚至都能够到她的体香…… 唐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才面前镇定下来:“如果两年之后,你不思悔改,又当如何?” 女帝忽然展颜,笑靥如花:“两年之后,如果朕做不到,朕将皇位让给你!” 唐灿:“……” “没兴趣。” 唐灿苦笑着摇了摇头,满腹无奈:“那就两年。但是,这两年,我绝对不会支持你修建行宫。” “事实上,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 女帝嘴角带着浅笑,笑吟吟的说道:“朕就是希望爱卿能留在朝中,时时警醒朕。” “这样,朕一会儿下旨,擢升爱卿左相。” “不必。”唐灿板着脸,再次将自己的视线从女帝的身上挪开,硬着头皮说道:“臣做御史就好,还有更多的时间盯着圣上。” “宰相有谢相在,一切无虞。” 说话间,唐灿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又落在了女帝的身上。 从他的角度,恰好可是看到一片雪白。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有些旖旎。 唐灿不敢再留,连忙告退。 女帝也不敢挽留,一直等到唐灿的身影消失不见,过去了很长时间,她的心,才从嗓子眼,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离开宫城,步入皇城。 唐灿的心,也终于安稳了下来。 同时,心中不免再次疑惑。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女帝如此…… 女帝不说。 高元一不说,谢安石也不说。 到底是什么秘密,让这三个人全都缄口? 与此同时。 上官婉儿急匆匆的冲进甘露殿,一脸关切之意:“圣上,唐御史他没有……没有对您……” “混账。”女帝俏脸一红,冷声说道:“还不快拿衣服,给朕更衣!” “啊,是!” 上官婉儿连忙去准备衣服。 不多时,伺候女帝换上平时穿着的衣服。 只不过,她正要让女官把衣服拿下去的时候,女帝再次开口:“婉儿,这一套衣服,再做几套。” “啊?” “什么颜色都做,样式不变。” “这……圣上你平时也不穿这个呀?” “哪那么多话!” “啊,是!” 上官婉儿答应一声,赶紧吩咐下去。 她并没有注意到,女帝的嘴角,微微扬起。 这一次,算是知道了唐灿的弱点! 以后,就穿着这个衣服对付他,不怕他不留下来…… 第57章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唐御史!” 一直等着唐灿的严立本,在看到唐灿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一脸肃然的说道:“唐御史,出事儿了!” “怎么了?” 唐灿依旧有些心绪不宁,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圣上她……” 这三个字,就像有魔力一样。 一说出来,唐灿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女帝穿着纱裙的一幕。 “……她让将作监再次设计行宫,要在淮南建!” 轰! 等到严立本说完,唐灿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狗皇帝! 中计了! 就说这个性情残暴的女帝,怎么会表现的那么娇媚! 岂有此理! 真是狗! 过分了! 太过分了! 堂堂女帝,不思进取,竟然做这种事情! 真是……哔了狗了! 此时,唐灿的心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回想刚刚在甘露殿中发生的一切,心下了然。 一步一步,全都是在女帝的设计之中。 自己就像一个着急取暖的飞蛾,傻乎乎的扑了上去! “中计了啊!” “唐御史,你在说什么?” 严立本一脸愕然。 他只看到唐灿表情难看,咬牙切齿。 也不知道唐灿刚刚在甘露殿中经历了什么。 “没事!” 唐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回头看了一眼宫城,脸色铁青:“走!” 说走就走,没有任何犹豫。 走出皇城,正好看到高银柳,俏生生的站在城门之外。 “银柳,你可回来了。” 唐灿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甚至,脑海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会不会是因为早上起来没看到高银柳,所以才会上了女帝的当?” “要不,还是让银柳……” 不对,不对,不对,都想什么呢! …… 与此同时。 宫中。 女帝脸上笑意,完全按捺不住。 越想,越是得意。 狗东西,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劝谏朕吗? 这一次,朕看你要怎么样! 哼! 就不信,你敢食言而肥。 到时候……嘿嘿! 一旁,上官婉儿一脸懵逼,心中更是不解。 之前,甘露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女帝就变得这么开心了? 总不会,唐御史他…… 不至于? 唐御史的身体,应该挺不错,不至于时间这么短啊? 啊! 我都想的是什么虎狼之事! 上官婉儿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婉儿。” “啊,是!”上官婉儿心虚,听到女帝喊他,连忙低下头。 “巽宫的事情,你抓紧时间,就在寿、庐两州之间选择。让将作监最多一个月之内,就把图纸给朕拿出来,不然的话,砍了他们的狗头!” 女帝一脸兴奋。 上官婉儿不由得一愣:“圣上,不用这么着急?就算唐御史的红薯产量惊人,可是国库也没有那么快就能收到钱啊。” “还有那个制盐的事情,之前谢相不是说,总得几个月才能见到钱。” “而且,还要补上之前国债的亏空……” “放心,没事儿。”女帝表情有些邪恶,笑道:“一会儿你带人去暗库,先把谢安石藏的私房钱,先拿十万两。” “反正有唐灿留在朝廷,这点事情,他来处理,绝对没有问题,区区十万两,难不住他。” 上官婉儿顿时傻了,大脑一片空白。 女帝……疯了? “圣上……这……这……” “放心,放心,之前唐灿答应朕了,他给了朕两年的时间。”女帝脸上满是促狭的笑意:“这两年,朕要是不抓紧时间,可是对不起他啊!” 上官婉儿:“……”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做什么? …… 一晃几日。 承福坊。 正在鼓捣奶茶的唐灿,听到高银柳的话之后,茶碗直接掉在地上,“啪嚓”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狗皇帝!她疯了吗!竟然让人去把鸾台的暗库给抢了!” “她要疯啊!” “天底下,还有她这样做皇帝的吗!” 简直……简直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暗库。 那些钱是谢安石一点一点,像一个田舍奴一样,好不容易给大凉攒下来的应急资金。 没想到,女帝趁着李药师去安南,河北道入京是税银没有高手护持,直接让上官婉儿带着百骑司来了一个卷包会。 狗啊! 太狗了啊! 这娘们儿……肯定是全都打算好了…… 脸色铁青之际,高银柳在一旁冷声说道:“梁王请公子去凤阁议事,谢相也会去。” “走。” …… “坏消息,你已经知道了。”高元一笑容满脸,只是这个笑,怎么看都有些悲苦的意味。 “好消息就是,圣上这一次还算有节制,只拿了二十万两。” “唉……”谢安石嘴角带着惨笑,摇头无语。 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千算万算,没想到圣上她会这么做啊!” “眼下,天下各道的税粮都在运往神都,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再回去。” “倘若……倘若圣上让百骑司再去抢夺……” “明年,国库可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啊!” “这一次,搞不好要动摇国本啊!” “唐御史,你在宫中,和圣上说了什么?” “我……”唐灿脸色铁青,深吸了一口气:“我中计了。” 当然,他不可能把宫中发生的旖旎一幕说出来。 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下,女帝的真诚打动了他,令他产生了误判,和女帝定下了两年之约。 “哈哈哈哈!”高元一忍不住,捧腹大笑。 谢安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好半晌,过去拍了拍唐灿的肩膀,苦笑道:“唐御史,老夫……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听到他的话,高元一笑的更是放肆。 “哈哈哈哈,我也能够理解,哈哈哈哈!” 看他们的样子,唐灿忽然想到一众可能性,脱口而出:“你们也被她骗过?” “是。” 谢安石苦笑。 俄顷,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啊!” “那时候的大凉,国力还支撑的起。” “可是现在,如果圣上一点都不顾及国计民生,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啊!” “我不怕别的,就怕圣上肆无忌惮之后,会直接让人……抢了其他各道的税银!” 嘶! 唐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明白了谢安石的话。 “谢相的意思是,狗皇帝她是吃定我,两年不会走,所以……所以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会彻底的疯狂一次?” 谢安石苦笑:“这是我最担心的情况。” 高元一,也是笑的脸上肥肉颤抖:“能者多劳,唐御史,以后就辛苦你了。” 唐灿只觉得一阵头大。 有心说一句女帝应该不会那么昏庸?她不至于那么一点都不顾及后果? 可是一想到女帝为了忽悠他,竟然连那种事都做出来了。 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不行!我要去找他,我去辞官!” “言而无信,唐御史你真的能做到?”谢安石表情复杂。 唐灿身形一顿…… 第58章 你当我是工具人 “谢安石,你这样不对,这么骗他,不合适,不合适。” 梁王高元一笑起来眼睛眯的都快要看不见了,指责谢安石:“不管怎么说,唐灿都是我朝重臣,忠心耿耿,为国操劳。” “明明圣上只拿了十万两,你怎么要说二十万两!” “你这样信口开河,就不怕唐灿在殿前失仪?” 谢安石一脸幽怨的看着高元一,轻声说道:“梁王,这主意不是你出的吗?” “哈哈哈,老夫记性不好,不承认。” “你无耻!” “多谢夸奖。”谢安石脸上笑容更胜,说不出的开心。 …… 与此同时,唐灿一脸杀气,走入皇城,冲进宫城。 城门守卫和以往一样,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小心翼翼的提醒唐灿,女帝正在甘露殿。 唐灿一路赶到甘露殿,才被上官婉儿拦了下来。 看到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的唐灿,上官婉儿心中也是一激灵,不敢与之对视,低头说道:“唐御史请稍候,我去通传。” “去!” 唐灿气的不行。 这娘们儿,真的是没完没了,一点都不消停啊! 当皇帝,没有她这么混的! 什么玩意儿! 竟然让人去抢鸾台的暗库! 真的是,太过分了! 殿内。 女帝看到上官婉儿,连忙低声问道:“怎么样?” 上官婉儿心中苦笑。 女帝明明怕的不行,还非要那么做。 真的是,何必啊! 当然,这话她在心里想想就是了,让她说,她可没有这个胆子。 当下也只是低声说道:“看样子,唐御史气的不轻。” “和之前比呢?”女帝眨着眼睛,也有些心慌。 “好像……比之前还要气大。” “这么严重。” 女帝面露为难之色,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道:“婉儿,你看朕是穿这件妃色的好看,还是换成之前的绾色?” 上官婉儿脸色有点僵硬。 心中苦笑:圣上,你不是真的以为这么一件衣服,就能把唐御史给打发了…… 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上官婉儿也只能由着女帝的性子。 走出甘露殿,把所有的外人都带走,将甘露殿留给了女帝和唐灿。 甘露殿中,照旧拉着纱帘。 不知道是女帝有意安排,还是其他的原因,今天的纱帘,没有拉好,中间留了一到很大的缝隙,唐灿一进来,就可以从缝隙外看到一声绯红纱裙的女帝。 不过…… 唐灿的目光只是呆了一下,就挪到了另外一边,冷声说道:“拿十万两银子,这一次的事情就算了。” 唐灿的打算,女帝拿了二十万两,他要回十万,对暗库有个交代,也对得起女帝。 殊不知,女帝一共就拿了十万…… 女帝元殇也是自知理亏,柔声说道:“爱卿可是又有什么赚钱的好主意,需要用钱了?” “圣上,臣今天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 纱帘后,女帝什么片刻,翩翩起身,恰好站在纱帘中间的缝隙,让唐灿一抬头就能看到到。 水汪汪的大眼睛落在唐灿的身上,语气更是娇柔:“爱卿……朕……朕已经把钱都花了,实在是无能为力。” 唐灿猛地抬头,目光和女帝对视。 但是……水汪汪的大眼睛,柔情似水,令他一瞬间有些失神。 目光下移,更是觉得白花花的晃眼睛。 尤其是妃色纱裙本就艳丽,这一下,弄得唐灿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爱卿,朕知道,这点事情,难不住你的。”女帝弱弱的说道。 “你……我……烦死了!” 唐灿一时间只觉得一阵头大!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女帝的胡闹。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自己不争气,居然只是看着女帝,就有些魂不守舍。 真的是……早晚自宫算球了啊! 深吸了一口气,唐灿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 可是一抬头,恰好捕捉到女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没有廉耻! 岂有此理! “圣上!你能不能不要胡闹了!能不能像个皇帝一样!我答应你两年,不说让两年的时间胡闹!” “爱卿,朕也是真的为难。朕知道你平时乏累,要不朕赐给你几个娇妻美妾,陪你解闷。”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一天到晚给你擦屁股都忙不过来,还有空管娇妻美妾!你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这话,有些僭越了。 就算女帝对唐灿有愧,愿意换上纱裙迷惑一下他,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了。 “逆臣,你不要过分了!” “昏君,你自己不觉得自己过分!” 两个人,互骂了一句之后,甘露殿陷入沉默。 半晌,唐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圣上,你要修行宫,也分时候,今年的税粮,本就不足,鸾台暗库的重要性,你应该也知道。” “臣最后问你一次,拿十万两还给暗库,过些天等到红薯、盐业赚了钱,到时候再用。” 女帝有些心动,但是…… “爱卿,朕真的都花完了……” “你……”唐灿觉得眼前有点黑,险些直接被这个娘们儿气的吐血。 十万两银子,这么几天的功夫,就花完了! “昏君,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了!” “逆臣,朕都要赏赐给你娇妻美妾,你还不知足!” “废话!娇妻美妾,我用的着吗!能卖钱吗!能换十万两吗!” “那你看朕值不值十万两!” 说话间,女帝往前走了几步,就在纱帘的旁边,气势汹汹的望着唐灿。 值! 别说十万两,二十万两都值! “买不起。” 唐灿忽然气血上涌,倒退了两步,闷声说道:“算了,算了,这一次算了!但是圣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那个……唐御史……”女帝弱弱的说道:“朕还很缺钱。” 说话间,更是走出了纱帘,站在唐灿的面前。 我…… 真的…… 你够了啊! 能不能像个皇帝啊! “再见!” 唐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红着脸,逃也似的跑出了甘露殿。 良久,甘露殿中,传出好似铜铃般悦耳的笑声。 离开甘露殿,唐灿第一时间赶去鸾台。 一进门就破口大骂:“谢安石,你还是不是人了!” 谢安石,一脸无辜。 梁王高元一忍不住笑了出声。 “梁王,你还是不是人!” 高元一笑容为之一滞。 两个跺跺脚就能让天下为之一震的重臣,此时可怜兮兮的挨着唐灿的臭骂。 “我提醒你们多少次了,要防着昏君胡闹!” “你们呢?” “度支司的国债被她挪用了,现在连鸾台的暗库,都快成了她的小金库!” “再这么下去,国将不国,天下大乱!你们想过没有啊!” 谢安石长叹了一口气,苦笑不已。 如果不是想过了,他又怎么会这么着急的就找唐灿。 “这个……唐御史,你刚刚进宫,和圣上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唐灿一肚子气,也不给谢安石面子,没好气的说道:“二十万两银子都让女帝挪用了,现在她就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这个答案,谢安石也是猜到了,只是厚着脸皮问道:“那圣上的意思……?” “那个昏君还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打算偷钱!” 唐灿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么下去不行!我不管了,我已经要被气死了!” “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想办法了!”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解决了,昏君还是这么昏聩无度,我也无能为力!” “大家躺平,等着大凉变凉就行了!” 嗯? 有办法? 一听到他能够解决这件事情,谢安石的眼睛一亮。至于后面大凉变凉的事情,直接被他忽略了。 唐灿嘴硬心软的性格,他已经摸透了。 至少,谢安石是这么认为的。 一旁的高元一,同样眼睛眼睛一亮,笑道:“唐御史果然天纵奇才,如此困境,仍有破局之法,实乃大凉幸事啊!” “没错,没错,实乃幸事。”谢安石短暂的错愕之后,也是笑着称赞。 唐灿的脸,黑的和锅底也差不多。 他看出来,这两个人,是拿他当工具人了,根本没有想过要帮着劝谏一下女帝。 岂有此理! 小爷可以给大靓妞收拾残局,不代表可以给你们两个老头子擦屁股! 冷哼一声,唐灿这才开口:“梁王、谢相,我有办法,但是治标不治本。若是想要大凉长治久安,还是要从昏君的身上想办法。” 这么直白的话,两个人不是不明白,当即干脆的说道:“唐御史所言极是,等一会儿知道唐御史的办法之后,咱们三人一块入宫,一起上奏劝谏!” 第59章 什么叫做灰色产业 信你个鬼。 你们两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和女帝一个德行! 唐灿心中腹诽了两句。 长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语重心长的说道:“梁王、谢相,实不相瞒,而今我也是黔驴技穷,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嗯,我懂你的意思。”谢安石硬着头皮说道:“只要这一次能挺过去,我谢某人豁出这一把老骨头也要劝的圣上少做……” 高元一,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大凉当朝两位大佬,除了在劝谏女帝这件事情,很少有事情能够统一意见。 两个人,心里都是一个打算。 不管怎么说,先熬过眼前的难关。 以后有事儿,以后再说。 终归唐灿不是女帝那种言而无信之辈,乃是最言而有信的大凉汉子! 而且,只要熬过这一阵,无论是红薯还是制盐,都能为大凉带来惊人的财富。 到时候……就算女帝胡闹,应该也有回转的余地,不至于这么捉襟见肘。 “这一次,主要的问题是暗库。” 唐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算鸾台暗库的钱是从国库和度支司拿来的,可是暗库终归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所以,这次的事情,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做。” “不然的话,恐怕引起民众的恐慌。” 谢安石眉头微皱,知道唐灿说的是对的。 当初,他也是为了避免女帝的手伸的太长,这才让人把国库、暗库包括度支司的钱,全都合在一起。 当然,度支司的国债,除了上一次女帝动过,目前还是安全的。 不然的话,真的可以掀桌子不用玩了,大家躺平…… “唐御史有什么打算?”谢安石有些急切的追问。 高元一同样好奇的望着唐灿。 在他想来,既然暗库见不得光,又不能大张旗鼓,那就只有捞偏门了。 论捞偏门,他绝对是行家。 想当初淮南水患,就是他的骚操作,才让淮南道多了些银子。 可是…… 现如今偏门不好捞了,朝廷、民间,都没有什么钱。 官员就算想做点骚操作,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家都一样,兜比脸干净。 “唐御史,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法子啊!” 谢安石忍不住再次催促。 唐灿摇了摇头:“谢相,我不是卖关子,实在是这一次的做法,我自己也觉得不妥。但是……情非得已,也只能初次在下策了。” 情绪酝酿的差不多了,唐灿也不再藏着掖着,轻声说道:“这一次,还是只能借钱,民间没钱,就得从豪门望族手里要钱。” 谢安石眉头皱起,高元一眼中闪过失望。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高招。 豪门望族有钱不假。 但是那些传承数百年,历经数朝而不倒的豪门望族,就好像跗骨之蛆一样,根本无可奈何。 历朝历代,都想把他们干掉,可是却根本不能动手。 一来,豪门望族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更是在当地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若是硬动,很容易引起地方不稳。 淮南道之事,就是前车之鉴。 二来,女帝登基以来,直接废掉九品中正制,改举荐为科举,已经动了豪门望族眼中最大的一块大蛋糕。 所以,在涉及到金钱的时候,这些豪门望族,全都是一毛不拔! 谢安石叹了口气,苦笑道:“唐御史,实话是活,老夫也不是没有想过从他们的手中借钱,但是……行不通啊!” “借钱行不通,不代表要钱行不通。”唐灿不慌不忙,轻声说道。 一个借,一个要。 一字之差,意思完全不一样。 借,要还,要,不用还。 抢劫吗? 高元一嘴角上扬,笑容有些邪恶:“怎么说?” “梁王,不良人现在闲着的还挺多?” 高元一的笑容更胜,眉开眼笑:“多得很,都闲的发慌。” 谢安石脸色则是有些不太好。 终归,他是文人,这种灰色的事情,有违他的道德准则。 “那就刚刚好可以用来送信。” “送信?”高元一愕然问道。 “对,就是送信。”唐灿冷笑一声:“告诉他们圣上要重修氏族志。” “天下大姓、望族,分为三六九等。” “修成之后,昭告天下,青史留名!” “这个事情,必须隐秘的告诉那些大族,而且说清楚,谁也不准外传!” “但凡外传,不列入氏族志!” 嘶! 声音不大,掷地有声。 谢安石、高元一,都是当时最精明的人,一听这话,如何不明白唐灿的意思! 氏族志,氏族志! 这玩意儿,绝对是大杀器啊! 不用想都知道,只要让那些名门望族知道这个消息,就好像闻到了腥味的猫儿,绝对会兴奋的蹦起来! 到时候,要多少钱,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别说千八百两,就是一万两、两万两,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豪门望族来说,能够昭告天下的氏族志,就是最大的名声、名望,花多少钱,都必须花! 不然的话,对不起列祖列宗! “妙,太妙了啊!” 谢安石忍不住鼓掌称赞! 高元一亦是笑容满面。 只不过,笑容的背后,则是有些失神。 唐灿此子,大智若妖啊! 他已经可以想象,那些大族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是怎么选择。 更令他担心的是,会不会唐灿知道了不良人和望族之间,都关系…… “如无意外的话,这一次我预计最少五十万两。不仅可以补了昏君做出来的糊涂事儿,度支司的国债空缺,也能补上一些。” “没错,没错。”谢安石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一下子抓住唐灿的手臂,兴奋的说道:“走,走,咱们一块进宫,上奏!哈哈哈哈!” “不了。”唐灿挣脱谢安石,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乏累:“谢相,我心脏不好,受不了气,还是先回去休息了,这件事情就劳烦谢相和梁王了。” 言外之意,不想再去女帝那惹气受。 这一点,谢安石心如明镜,却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劝道:“既然这样,我和梁王入宫,劝劝圣上,唐御史你就回家,好好休息休息,这几日没事儿的话,也不用上朝,每天散朝之后,我会让人把朝政大事抄录一份,送到你府上。” “不用,不用,这太不合适了。”唐灿可不想回家还要受气,忙不迭的一口回绝,接着告辞离开。 谢安石和高元一对视一眼,久久不语。 “没想到?”谢安石轻声问道。 “没想到。”高元一笑道:“姓谢的,当初你还想要唐灿当你的门生,这一次怎么样,哈哈哈,你要去当他的门生?” “我倒是愿意,他能行么?” 高元一面色一僵,竟是没有想到谢安石竟然会把唐灿抬的那么高。 这个老头子,也太…… “等等我,别想一个人把功劳全占了!” “都是唐灿的功劳!” 两个人,一边低声争吵,一边往宫城求见…… 第60章 一步一步做大做强 翌日。 也不知道高元一、谢安石这两个大佬入宫之后究竟有没有劝谏女帝。 但是唐灿的办法,在第一时间得到了女帝的首肯,甚至连夜着急群臣,确定下来具体的操作办法。 于是,在高元一的安排下,修订氏族志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大江南北。 当世豪强,名门望族无不收到了消息。 甚至,朝中不少寒门出身的大佬,同样收到了消息。 还有某些不入流的富户商贾…… 一时间,很多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这一次,算是最容易的光宗耀祖的机会了啊!只要找到门路,送上银子,到时候……” “数年寒窗,一朝入朝,而今……我也终于又机会蒙荫后代了!” “此法,神妙无比,今上……终于回来了啊!” …… 与此同时。 河东道,吕州。 一处并不奢华的二进小宅。 这里,是河东崔氏的祖宅。 当代家主,就住在这个不起眼的房子里。 但是…… 因为他是河东崔氏的族长,没有人敢小觑他。 就连河东道刺史,上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此拜访。 甚至,那位刺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以能够在老宅内和崔氏族长一块聊过一个时辰为荣。 由此可见,崔氏的势力。 此时,族长翠柳睥正在书案后端坐,闭目养神。 在他身前,坐着崔氏族中最优秀的青年才俊。 五个年轻人,剑眉星目,很是俊俏! 不仅长的好,更是博学多才。在崔氏族学中,亦是佼佼者! 比那个曾经被唐灿一番话挤兑的吐血的崔海,只强不弱。 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 没有说话,没有喝水,没有做任何事情。 “很不错。” 终于,翠柳睥开口:“你们的定力,还算不错。这样的话,我也放心让你们去神都。” 神都? 几个人,心中“咯噔”一声,但是面色不变,沉静如水。 翠柳睥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次,朝廷将要修订氏族志的事情,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是。”几个人齐声答道。 “这件事情,不是今上的手笔,而是朝堂新贵,肃政台御史唐灿。” “氏族志,我崔氏必须入一品,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这件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寒门子弟指手画脚。” “所以,你们这一次去神都,有几件事情要做。” “青海,氏族志的事情,你来负责。其中该花的钱,我已经都让人准备好了,到了神都之后,自然有人告诉你怎么做。” “青梅,传言今上将会选皇夫,你往神都,就是准备这件事情。” “青雀,荣阳郑氏那个糟老头子的孙女也会入神都,你不要让老夫失望。” “青峰。这一次,你要去承福坊。我想,唐灿既然想告老还乡,就给他一个机会,与我崔家才俊双宿双飞,无心朝政,也对得起他一个寒门。” “是!” 四个年轻人,恭敬答应下来。 并没有因为任务的不同,而表达不满。 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 神都。 唐灿照旧没有上朝。 别说上朝,一想到女帝做的混账事,仍是让他气的不行。 如果不是实在对当皇帝提不起那么大的兴趣,也不希望天下大乱,估计他都会忍不住揭竿而起…… “希望高元一、谢安石这两个混球能争点气,让那个傻娘们儿消停一阵。” “不然的话,小爷真的去高昌找拓跋公主玩儿去了!” 唐灿躺在院子里躺椅上,喃喃自语。 “公子,你在想什么?” “啊,没事儿!” 听到高银柳的话,唐灿猛地坐直了身体。 上下打量高银柳,忽然愣了一下:“银柳……你……你……” 几天不见,高银柳居然……居然完全换回了女装! 剪裁得体的裙装,衬托她的身材恰到好处。 再加上,高银柳不再装作男人的声音,更是给人一众女侠的感觉。 一时间,唐灿竟是看的呆了。 高银柳也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银柳,走,出去逛街去!” 唐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站起来拉着高银柳就要往外走。 心中打定主意,今天就要招摇过市! 省的那些王八蛋老是传闲话,质疑他的爱好! 高银柳也并未反对,不过却没有任着唐灿抓着她的小手。 一路走着,唐灿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不是故意和高银柳说一句话。 那副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高银柳是女的一样。 只可惜。 在外面,高银柳还是惜字如金,让唐灿倍感无趣。 又闲逛了一会儿,唐灿觉得没意思,索性直接去了他自己挂牌的盐业研究所。 不过…… 今天的盐业研究所里,没有什么咸味,反而有一股难以名状的肉香,扑鼻而来。 恍惚中,还能听到两个人在争执。 “别抢!本官的官位最大,让本官先尝尝味道!” “一共就这么多点,严大人你回家吃不行么!” “朱会,你敢跟本官抢肉!” “严大人,还有呢!” “少废话,就顿了一个猪肘子,你一下子拿走了,别人吃什么!” “我饿……我……我给唐御史吃!” 朱会一看到唐灿过来,顿时眼睛一亮,乐颠颠的冲了过去,直接把油亮的猪肘子递到唐灿的面前:“唐御史,尝尝味道?” 唐灿一脑门子黑线。 “瞧你们这点出息!” 一见唐灿发怒,几个人顿时汗颜,面带愧色。 “哼!全都不准吃,一会儿送我那去!” 诶? 一听这话,再看唐灿嬉皮笑脸的抱着猪肘子啃了起来,几个人哪还不明白唐灿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顿时,全都嘻嘻哈哈的再次抢夺起来锅中所剩的红烧肉。 几个人,边吃边聊。 “老严,配种的事儿,弄得怎么样了?” “试了一次,成不成的,还得等几天才知道。” “骟猪的事情呢?” “骟了十多头,这两天看着还行,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又聊了会儿,吃饱喝足之后,唐灿直接带着高银柳回家。 嘱咐高银柳不要乱跑之后,直接钻进了厨房里,带着厨子,又一次的鼓捣起奶茶。 时间不长。 一杯新鲜的奶茶,成功出锅。 唐灿捧着,一脸笑意的走到高银柳身边,笑道:“银柳,来尝尝味道。” 高银柳一脸好奇,闻着有奶香、茶香,忍不住端起来抿了一口。 “好喝!” “真的?” “嗯!”高银柳重重的点头。 唐灿同样眉开眼笑! 成了! 失败了那么多次,这一次终于成功了。 等到高银柳喝完之后,唐灿在第一时间找到严立本,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在神都开两个店铺。 第一,奶茶。 第二,红烧肉。 对此,严立本的做法很简单。 严家本就有饭庄,直接开始卖红烧肉和奶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且,不仅卖,他还按照唐灿的要求,所有客人,只要多花十个钱的纸钱,就能得到奶茶和红烧肉的做法。 仅仅几日的时间,奶茶、红烧肉,风靡神都。 就连深宫之中的女帝,都在上官婉儿的安排下,品尝到了奶茶和红烧肉。 只不过……对于肥腻的红烧肉,女帝似乎并不喜欢。 …… 承福坊。 随着奶茶、红烧肉的顺利推广。 唐灿的脑海之中,再次响起了久违的敲击声。 “改善民生,任务完成。” “超额完成任务,双倍任务奖励。” “系统奖励:修炼塔修炼时间增加2000小时,才智+30,修炼天赋+30,优质蔬菜、水果种子各2000斤。” 不错,不错。 看着奖励的内容,唐灿一脸轻松的笑意。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推广蔬菜、水果。 毕竟,眼下的大凉,还是挣扎在温饱线上,而且女帝不一定什么时候又要出昏招。 为今之计,还是推广红薯,屯粮要紧。 剩下的事情,慢慢来。 不管是蔬菜、水果,还是他一直没有使用的纺织工艺,都是不能急于求成。 归根结底,还是要先小再大,一步一步,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第61章 防火防盗放女帝 翌日。 唐灿依旧在承福坊待着。 练一练龙象功,逗一逗高银柳,偶尔喝一杯奶茶。 日子过的,舒坦、惬意。 而且,按照严立本跟他说的情况,目前奶茶、红烧肉的推广,还算顺利。 仅仅几日的功夫,神都繁华之处,都能够看到奶茶和红烧肉的影子。 而且,价格并不昂贵。 不过…… 这并没有影响到严家饭庄——山居的生意。 甚至,随着红烧肉、奶茶流传的越来越广,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山居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 可能,这就是正版和盗版的区别。 同样都要花钱,能选择正版,谁愿意吃个西贝货? “银柳,你在忙什么呢?” 练了一会儿龙象功,百无聊赖的唐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高银柳的身影,直接跑到她的房间外,敲了敲门。 门内,高银柳轻声说道:“没事儿。” 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音之后,高银柳走过来打开门:“公子。” “出去逛逛?” “不了,我要练功。” 唐灿眉头微皱,目光落在高银柳的身上。 说不清、道不明,他总觉得完全换回女装的高银柳,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同。 不仅仅是身材的变化。 气质上,也有些截然不同的感觉。 好像……多了几丝仙气儿? “那你练功,我去弄点奶茶,你要喝么?” “不了,我先练功,多谢公子。” “哦,好。” 唐灿也没有为难,只是心中觉得奇怪。 这个小妞,怎么回事儿? 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心中想着,唐灿走到院子里,在石桌旁坐下。 只是刚刚坐稳,还没想出个缘由,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报丧啊!” 唐灿骂骂咧咧,没好气的打开院门。 门外。 谢安石、高元一,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宫女,脸上都是笑容。 什么情况? 心中不解,唐灿还是将他们让了进来。 在客厅分宾主坐定之后,唐灿再次开口:“梁王、谢相,这么大的阵仗,是什么意思?” 谢安石和高元一对视一眼,高元一笑着说道:“自然是好事儿。” “得了,我看找宫里来人,就想不到有什么好事儿。”唐灿翻了个白眼。 几个宫女,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 高元一干笑两声,也没有纠结,直接转移话题:“今天可真是好事儿,圣上命我二人过来探望你。” “朝中官员,能让圣上下旨命我们来探望的,唐御史你还是独一份。” “没错。”谢安石也是一脸笑意:“看唐御史精神不错,想来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了啊。” “我身体本来就挺好。”唐灿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谢安石连忙提醒:“这一段时间,唐御史身体有恙,未能入朝……” “我那是心情不好。” 谢安石:“……” 他明白,唐灿这是还没消气。 但是……这时候可不是跟女帝耍脾气的时候。 毕竟,有些话好说不好听啊。 “自古以来,心病难医啊。好了,不说这个了。”谢安石再度转移话题:“唐御史,过来看看,这可是圣上亲自下旨,命我和梁王去给你寻的好东西。” “给你补一补身体、气血。” 羊腰子么? 宫女连忙上前,把两个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推倒一边。 一股诱人的香气,随即充斥整个房间。 只不过…… 唐灿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低头再看。 一个大食盒里,满满当当,一大盒子红烧肉。 另外一盒,像是泔水一样,装满了奶茶。 这…… 喂猪吗? 看到唐灿惊讶,谢安石笑道:“唐御史,没想到?” “不要小瞧这两盒东西。” “这可是现如今神都最受追捧的美食了!” “这一盒,叫做奶茶。” “这一盒,叫做红烧肉。” “都是在最正宗的山居买的。” “来,快尝尝,快尝尝味道。” “我保证你大开眼界!” 就这? 大开眼界? 欺负我没见过世面? 如果不是谢安石一直以来在唐灿的心中都是古板,不苟言笑的老官儿。 唐灿都以为他现在的表现是开玩笑了。 这玩意儿,他天天吃,天天喝,红烧肉都快吃腻歪了。 这两个人,还拿着当宝一样? “唐御史,尝尝啊?” 犹豫再三,唐灿还是忍不住问道:“谢相,这两样东西,是从哪来的?” “山居啊,梁王花了十两银子。” 十两? 严立本这小子,真不懂事! 那是梁王啊!不跟他要个千八百两的银子,瞧不起谁啊! “不是,谢相,我的意思是,这两样东西,是谁鼓捣……研究出来的?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谢安石有些诧异,面露不解之色。 转头再看一旁的高元一,已经完全绷不住,笑的前仰后合,一身肥肉不断颤抖,就快从脸上掉下去了一样。 “哈哈哈哈!” 高元一,爽朗的笑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 半晌,谢安石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敢置信的望着唐灿,脱口而出:“奶茶和红烧肉是你研究出来的?” “不才,正是在下。”唐灿笑着承认。 嘶! 谢安石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才! 真是人才啊! 样样精通! 实在是……太惊人了! 震惊过后,谢安石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天过来的路上,我还在和……” 说了一半,谢安石的目光落在高元一的身上,脸色冷了一些:“你早就知道了?” “没错。”高元一满脸笑意:“山居是严家的生意,不难猜到是唐御史出的主意。” “那你不告诉我!” “告诉你,我去哪看这么好玩的事儿?” “你……姓高的!你……” “哈哈哈哈,谢相,你应该看看自己刚刚长大嘴的样子,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眼看着,两个人有吵起来的迹象,唐灿心中一阵无语。 当朝两位大佬,真的是除了面对女帝能够同仇敌忾,其他的事情,总是免不了要争一争。 …… 吵闹过后,谢安石终于舒坦了一些,瞪了唐灿一眼:“唐御史,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老夫说一声。” “这事儿,你应该在早朝的时候提出来啊。” “圣上发一道圣旨,直接推广天下,多好啊!” 唐灿摇了摇头,随口说道:“上一次盐税改革的事情,我可没忘。” “这要是传到昏君那,谁知道她会出什么昏招。” 额……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谢安石、高元一都是脸色一僵。 谢安石有些心虚,嘴角挂着苦笑。 大家都是聪明人,可以想象女帝如果得到奶茶和红烧肉的菜谱,会做出什么奇葩的事情…… 正所谓:防火防盗放女帝! 第62章 吃猪食的梁王 “行了,别愣着了。” “奶茶凉了还好,这红烧肉要是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也是。” 三个人说说笑笑,聊了几句之后,随即有宫女张罗碗筷。 三个人,边吃边聊。 “实不相瞒,老夫实在是没想到,唐御史竟然如此高才。” “人人不喜的猪肉,如此一来,人人喜欢。” 谢安石不吝赞赏,一边吃,一边笑着说道。 一旁,高元一则是没有什么想说的。 正如那句古话,食不言寝不语。 谢安石吃一块肉的功夫,梁王能吃下最少三块肉。 想来,正是因为饭量惊人,他的身材才会变得这么圆润。 谢安石看着他的表现,一阵眼红。 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只能慢条斯理,细嚼慢咽,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 “唐御史,说起来,你是如何想到用猪肉来做红烧肉的?” 我能告诉你这玩意儿是我从小吃到大的东西吗? 不能。 笑了笑,唐灿轻声说道:“猪肉味腥、燥,肉质又有些硬,自是不好吃。” “但是百姓餐桌上,无肉不欢!” “我大凉百姓,面黄肌瘦者不计其数。” “无论贫民还是行伍,都是如此。” “这一点,没有办法,都是昏君的错!” “但是,我总觉得军伍战士,不吃肉,如何强壮?不强壮,如何上阵杀敌。” “想来想去,只有生长快,又是杂食性的猪,最合适。而且,养猪要比养羊、养牛、养马都容易的多。” 唐灿顿了一下,吃了块肉,扒拉一口饭,这才接着说道:“味道腥、燥,就用更香的味道,把腥、燥味遮住。” “肉硬,那就小火慢炖!” “这样一来,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妙极,妙极!”谢安石连声称赞,毫不掩饰对唐灿的推崇。 尤其是…… 唐灿在被女帝气的脸都黑了之后,还能不忘天下,这种高尚的品德,更是令他欣赏! “唐御史,老夫敬你一杯。”谢安石端起奶茶,一脸正色。 高元一,也是难得放下筷子,同样拿起奶茶,笑道:“我也敬你一杯。” 三人举杯,干了杯中的奶茶,俱是笑容满面。 放下茶碗,谢安石忽然有感而发:“唐御史,老夫像你保证,有朝一日,定然让你谥号文正!” 噗! 刚刚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还没咽下去的唐灿,被谢安石的话吓了一跳,忍不住一口肉直接喷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落在高元一的饭碗上。 “哈哈哈哈!”谢安石心情大好。 这一次,抱了一箭之仇! 高元一满脸幽怨,死死的盯着谢安石! “姓谢的,你肯定要死在唐御史前面,到时候,老夫豁出不要谥号,也要让你没有谥号!” “梁王,我已经给你选好了谥号,野专!” “好你个谢安石,竟如此恶毒!” 两个人,又一次的吵了起来。 对此,唐灿除了无奈,就是无奈。 第一,他还年轻,离死还早着,用不着琢磨谥号的事情。 第二,他的骨子里,对于谥号这种东西,没有那么大的追求。 对他而言,活着的时候做事,就够了。 至于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身后名,无所谓的事情…… …… 好一会儿的功夫,两个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只不过,谁也不看对方,目光全都齐刷刷的落在唐灿身上。 “唐御史,老夫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他日梁王驾薨,你与我一路上奏,给他个天下第一恶谥!” 唐灿:“……” “两位,现在还不是你们吵架的时候啊。” 本来不想掺和,但是两个人吵来吵去,实在是让人心烦。 唐灿的语气难免加重:“而今民生凋敝,百姓疾苦,谥号不谥号的,难道还能比这事儿更重要?” 谢安石狠狠的瞪了梁王一眼,这才收回注意力,沉声说道:“唐御史所言极是。” “老夫今日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奶茶、红烧肉,绝对是好东西。” “一来丰富百姓的餐桌,二来可带动经济。” “只是,有一点难题,老夫不知该如何解决。” “怎么说?”说到正事儿,唐灿认真了一些。 “猪虽然是杂食性的畜生,可是现如今家家户户罕有余粮,寻常百姓谁家的盘子都比脸干净,倘若用粮食喂猪的话,肉价定然高企,到时候……未免不美。” 原来是担心这个。 唐灿轻笑一声:“谢相可还记得红薯?” 红薯?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谢安石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不过,没等他说话,梁王高元一就笑着赞道:“红薯是好东西,不管是红薯饭还是红薯粥,都可以活人无数。” “前些日子,府中的厨子觉得红薯叶丢弃有些浪费,用水焯过之后,凉拌也是很美味。” 说完,挑衅似的看了谢安石一眼。 言外之意,怎么样,你姓谢的不行? 唐灿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安石看到他的表情,更是眼睛发亮,连忙追问:“唐御史,你刚刚说红薯,可是红薯和养猪有关?” 高元一的脸色一僵。 好像……上当了! 唐灿有些尴尬的点了点,歉然的看了梁王一眼,轻声说道:“红薯可以留着吃,红薯藤……可以用来喂猪。”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谢安石不顾形象,哈哈大笑! 这一次,才叫真正的报了一箭之仇! 他只是不知道唐灿是奶茶和红烧肉的发明人。 而高元一,是个吃猪食的啊。 哈哈哈哈…… 两相比较,他赢了! 高元一脸色铁青:“唐御史,你不是玩笑?” “开不得玩笑。”唐灿一本正经,正色说道:“梁王、谢相,我带你们看看。” 谢安石、高元一心中好奇,不知道唐灿要带他们看什么。 三个人,离开承福坊,一路往唐灿盐业研究所而去。 时间不长,已经到了目的地。 曾经的研究所,如今……有些异味。 虽不至于臭气熏天,仍是令人忍不住掩鼻。 尤其是,他们刚刚才吃了一肚子香喷喷的红烧肉…… 第63章 也就是一刀的事情 “梁王,你看,那都是红薯藤。” “哎呀,你看他们吃的多香啊,哼哼唧唧的,真好,真好!” “咦?梁王,你怎么不说话呢?” “梁王,老夫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好,不是病了?” “我没事儿!”梁王高元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脸色铁青。 标志性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心中打定主意,府里的厨子,需要变成过去式了。 唐灿苦笑不已,一脸无奈。 将作监的几个人,看到唐灿、谢安石、高元一三位大佬全都来了,也是吓了一跳。 未免高元一发飙,唐灿赶紧转移话题:“喂食只是一部分。” “猪肉腥燥,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好动,再加上不洁。” “所以呢,我就把养猪的手法,稍稍改良了一下。” 谢安石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说?” “首先是清洁。”唐灿招了招手,把一旁候着的朱会喊了过来:“跟梁王、谢相介绍一下。” “是。” 朱会浑身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异味,自己倒好像不知道一样,行礼过后,认真的说道:“清洁其实不难,就是一天两次。” “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把圈里的猪粪全都清扫干净,再用水清洗一遍就好了。” 谢安石微微皱眉:“寻常百姓,要下地劳作,恐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回家清洁。” “那不行。”朱会毫不迟疑:“唐御史说了,必须一天两次清洁,不然太脏,老在粪堆里打滚,肉肯定不好吃。” 谢安石面露难色,眉头微皱。 这件事情,不好解决。 种地,很重要。 不可能种一半地,又跑回家收拾猪圈。 这不科学。 “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特别难解决。” “怎么说?”谢安石急忙追问。 “有两个办法。”唐灿心中早有打算,此时也没有遮掩,直接开口解释。 “其一,鼓励一部分百姓不种田,以养猪为生,形成规模化养殖。” “其二,家家户户,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有人耕种,有人顾家。” 关于第二条,唐灿没有说的更详细一些。但是,懂的人都懂。 谢安石眼前一亮。 规模化养殖,这个概念,绝对可以! 就好像现如今养羊、养马。 尤其是马,朝廷有自己的军马场,负责饲养、繁殖、培育军马。 如果将猪,也纳入其中。 不仅为朝廷创收,更令天下百姓有肉吃。 这种好事儿,就算昏庸如女帝,应该也会答应! “没错!”谢安石眼中闪过兴奋:“唐御史所言极是!”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处理办法,老夫竟是没有想到!”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杯新人换旧人,老夫老了啊!” “是啊,你脖子以下都埋进土里了。”高元一抓住机会,一脸笑意的讽刺了一句。 大事当前,谢安石懒得和高元一斗嘴,只是一脸认真问道:“唐御史,这养猪之法,可还有其他需要主意的事情?” “倒是还有一件小事儿。”唐灿忽然嘿嘿一笑,表情有些邪恶:“猪这畜生,太活跃,精力旺盛,根本闲不住。” “这样一来,肉就硬,就不好吃,也不出油。” “不会?”谢安石有些意外。 终归,他不养猪,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他还以为猪肉不好吃,就是因为不干净。 而且,眼前的几头小猪,他亲眼所见,哼哧哼哧的吃了些红薯藤,直接倒头就睡,跟运动健将完全不搭边啊。 高元一也是挑了挑眉,面露不解之色。 “那是因为他们做了个小手术。” “小手术?” “对,小手术。”唐灿嘿嘿一笑,招呼朱会把一头小猪翻了过来。 大家都是男人。 有些事情,事实胜于雄辩! 看着小猪光洁的肚皮…… 谢安石、高元一,都觉得大腿根,有点凉。 这就……阉了? 直接失去了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 所以…… 这些小猪生存的意义,就只剩下……混吃等死,没有了其他的追求? 高! 实在是高! 唐灿嘿嘿一笑,一脸得意:“这叫让它们更专注,避免瞎想。” “正所谓,欲成肉猪,必先自宫!就是这么个道理!” “说的好!” 高元一心情大好,忍不住调侃唐灿:“唐御史,你要不要也变得更专注一些?” “最近一段时间,你对于朝政,可是有些懈怠了。” 我……我特么的直呼内行!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就算你不考虑我,难道你考虑高银柳的幸福? 当然,终归是梁王,又是他的半个老丈人,还是要给点面子。 唐灿不接话,直接转移话题:“除了这个小手术之外,我也在让朱会他们搜集各地的种猪、母猪,进行配种、培育,一点点的改善。” “好,好!”谢安石更是开心,老怀安慰:“唐御史做事,果真是滴水不漏!” 一般人做事,想到哪做到哪。专业人做事,有规划,有时间。 而唐灿,则是比专业更专业! 不仅有规划,更是有长远的规划,确保可持续的改进、发展。 这种处理问题的思路,就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更何况,他不仅有思路,还能将思路实现! 而这,也是他最令人称道的地方。 便是谢安石,也不得不服。 他可以想想,要不了多久,大凉百姓人人吃的起猪肉。 到那时候,国富民强,兵强马壮。 大凉盛世,不久矣! 三个人,又商量了几句,整件事情已经大概有了办法。 按照谢安石的想法,而今推广,不如分成两步走。 第一,是将养猪、骟猪的办法,推广天下。 其二,在淮南由官府牵头,鼓励民间养猪。只要达到一定重量的猪,官府按照一开始约定的价格收购。屠宰之后,低价售卖。 对此,唐灿也没有太大的意见。 只不过…… 当谢安石提议三人一块入宫上奏的时候,唐灿干脆的拒绝,完全没有兴趣。 与其受女帝的气,不如回家和高银柳聊聊人生、谈谈理想、摸摸小手…… 对此,谢安石亦是表示理解。 高元一,则是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唐御史放心,有老夫在,保管姓谢的不会抢了你的功劳!” 第64章 女帝的心思你别猜 翌日。 唐灿照旧没有上朝。 朝中的事情,他也不太担心。 毕竟……谢安石、高元一,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曾经一度接近油尽灯枯的大凉,两个人都能撑得住,更何况今时今日?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大凉,总是比唐灿出现之前要好了许多。 “银柳,你是到了一品的门槛了么?” 正在喝奶茶的高银柳听到唐灿的话,手上一顿。 沉吟了一下,轻声说道:“还差一点。” “哦,我看你天天闭关,还以为你快要一品了。” “闭关?”高银柳有些诧异的望着唐灿,不解道:“公子说的闭关,是什么意思?” “就是关起门修炼啊。”唐灿理所当然的问道:“难道不叫闭关?” “我也不知道。”高银柳微微摇头:“没有听人说起过。” 一直以来,她都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闭关的说法。 更何况…… 她关门,也不是为了练功。 这一段时间,她就是卡在了瓶颈。 明明,已经感受到了一品的门槛,但是就这一个门槛,她还是找不到跨入门槛的办法。 所以…… 这一段时间,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中,练习……绣花。 “银柳?” 看到高银柳脸颊微红,唐灿不由得愣了一下。 喊了几声,高银柳回过神,轻声说道:“公子,我……去闭关了。” 唐灿:“……” 这丫头,前一秒还不知道闭关是什么玩意儿,这现学现卖,用的挺利索啊! 想了想,唐灿还是没有去窥探高银柳的隐私。 一来,前世看过无数武侠、网络小说,闭关修炼的凶险,在每一本书中都提到过。 万一影响了高银柳的修炼,那就得不偿失了。 再者……高银柳的战斗力,太强。 索性,楚生喝光了奶茶,自己回到屋里,修炼龙象功。 顺便,琢磨琢磨还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做。 纺织工艺的事情,似乎可以提上日程了。 试想一下,如果女帝换上奇妙的衣服…… …… 此时。 宫中。 女帝正在相思殿之中。 不过,此时殿内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什么旖旎、浪漫的感觉。 “昏君!抓住我又如何?就算我死了又如何?只要你这昏君一天不死,总是会有无数人想要你死!” “不管你做什么事情,都要的担心会不会有人想要你的狗命!” 女帝元殇面无表情,漠然的看着身前被制住的刺客。 曾几何时,这位刺客还是她比较欣赏的青年将领,更是蛛网之中为数不多捉蜓郎之一。 没想到…… 上一次洛水河畔被高昌国行刺,就是因为他泄露了女帝的行踪。 今天,趁着无事,女帝决定将这件事情了结。 沉默了片刻,女帝轻声说道:“朕……是不是不昏君,你一个罪人,没有资格。” “呸!昏君还未自己狡辩!” “呵。”女帝轻笑一声:“朕若是昏君,你可以劝谏,可以上奏。” “但是时至今日,朕从未听到你上奏,也未听过你劝谏。” “只有这一次……勾结外族,行刺朕!” “随便你怎么说!”青年将领恨恨的盯着女帝:“不管你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你是昏君!” 四周的其他人,听着将领的话,一个个脸色铁青,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整座相思殿,充斥着森冷的气息。 不过…… 女帝神色,始终不变。 淡定,自如,甚至除了开始的时候看过一眼刺客,再也没有去看他,自顾自的翻看着手中的奏疏。 “朕很失望。”女帝放下了奏疏,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刺客的身上:“本以为,你是捉蜓郎,应该会聪明一些。” “没想到,做事情竟然这么不干不净,留下这么多的尾巴。” “婉儿,蛛网的人,什么时候这么不堪了?” 上官婉儿心中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知罪。” 女帝不置可否,淡淡的说道:“原本,如果你做事的手段精妙一些,朕未尝不会给你一个机会。” “但是很可惜,你和高昌国勾结,留下的尾巴,实在太多了。” “而且,太过懦弱。” “既然这样,朕就帮你一下。” “来人,车裂!” 所谓车裂,就是五马分尸! 跪在地上的捉蜓郎顿时神色骤变! 车裂的恐怖,他不是没有见过! 这一次,将要落在自己的身上,如何能够不怕! “和朕想的一样,不敢服毒,懦夫。” 女帝摇了摇头,一摆手,吩咐将他待下去,看也不看刺客。 上官婉儿依旧跪在地上,冷汗将后背浸湿。 身为蛛网茧主,出现叛徒,本就是重罪,而且这个叛徒还这么懦弱,更是不行! “婉儿。” “奴婢在。” 女帝声音毫无感情:“蛛网的事情,你要用点心,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放了。” 上官婉儿瞳孔瞬间放大,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不过…… 还是硬着头皮,低声说道:“奴婢明白了。” “嗯。” 女帝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匆匆而过。 半个小时之后。 女帝再次抬头,轻声说道:“起来。” “是。” 上官婉儿这才挣扎着站了起来,哪怕膝盖酸疼的不行,她也不敢伸手碰一下,只是规规矩矩的站着。 “谢安石、高元一,之前只要上奏,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上官婉儿急忙说道:“具体什么事情还不知道,但是梁王和谢相昨天去过承福坊。” “从承福坊出来之后,梁王、谢相、唐御史三人结伴去了之前唐御史的盐业研究所。” “奴婢派手下打听过,研究所那边最近在养猪。” “谢相和梁王离开的时候,满脸喜色,可能是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听到好消息,女帝没有高兴,反而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女帝的心思,实在是令人琢磨不透。 此时。 宫城外。 谢安石眉头微皱。 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这么长时间,女帝还不召见? 要知道,以往他来求见,女帝总是会第一时间召见。 又等了片刻,谢安石忍不住再次催促禁军通传。 这一次……禁军很快去而复返,有些尴尬的说道:“谢相,圣上身体不适,今天不见您。” “高胖子呢?” “梁王……圣上也不见。” 谢安石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转头看着一旁的高元一,问道:“你做什么了?” 第65章 狗东西真的是适合当皇夫 “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你个这个胖子做错了事儿惹得圣上不快?” “姓谢的,你不要诬陷本王,不然的话,本王明天肯定要参你一本!” “用不着,本官现在回鸾台就写奏疏!” “怕你?” 高元一、谢安石一边吵闹,一边离开宫城,回到各自的公房,奋笔疾书。 与此同时。 宫中。 女帝望着自己身前的小书袋,秀眉微蹙:“小书袋,能不能不吃了,朕让你算的事情,算的怎么样了?” “皇帝姐姐,你要我算的东西不好算呀。”小书袋一边吃瓜子,一边含糊不清的咕哝:“算姻缘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算,非要算国运。” “国运一点都不好算啊。” 小书袋嘟囔着,小脸皱的好像吃了二斤苦瓜一样,可怜兮兮的说道:“要不,还是算姻缘?今天天气挺好,保证能算出一个好姻缘!” 女帝的脸上顿时多了几条黑线,瞪着小书袋,怒道:“不要胡说!” 小书袋无可奈何,只能暂时放下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掐指算了起来。 俄顷,皱眉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皇帝姐姐,你真的要听么?” “说。” “那你不能怪我。” 女帝狠狠的瞪了小书袋一眼,心中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 这个小书袋,真的是话越来越多了。 让他推算一个东西,结果没出来,废话连篇! “从推算的结果来看,高元一、谢安石要进宫上奏的事情,是个好消息。” “但是,如果皇帝姐姐追问的过多,好消息,倒是有可能带来坏消息。” “什么意思?”女帝皱了皱眉。 本来只是临时起意,让小书袋算上一卦,没想到还有麻烦事儿。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他们俩过来,肯定又要劝皇帝姐姐不要修建行宫。”小书袋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说道:“他们这一劝,皇帝姐姐你一生气,搞不好就是白发人送白发送。” 女帝:“……” 真的是…… 没完没了了啊! 之前借着稳定朝堂,重用侯封等酷吏,让百官全都不敢劝谏。 结果唐灿这个狗东西横空出世,这才多长时间,就令劝谏的战火重燃? 在这么下去…… 这个狗东西还不得带着人逼宫? 真是一群糊涂蛋! 修建行宫…… 朕如果有别的办法,用得着这么费劲的修建行宫? 劝谏? 朕没有糊涂,做什么事情,朕心里有数,还用你们来劝! 女帝越想越气,连带着,对唐灿这个狗东西更是反感。 但是…… 一想到唐灿为大凉立下的汗马功劳,心中又是有些感激。 如果不是唐灿,她现在哪能高枕无忧的躲在宫里…… 恐怕,还在为了没有钱修建行宫而想办法呢。 “这个狗东西……” 女帝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嗯,圣上的皇夫,属狗的话,是大吉之兆。” 小书袋不知道怎么想的,在一旁自言自语:“我记得,唐灿好像就是属狗的,我算一算。” “不用算,他是属驴的!”女帝冷着脸,恨恨的说了一句。 但是…… 心中却是小鹿乱撞。 唐灿这个狗东西,真的是属狗的? 皇夫…… 呸!朕在想什么! 要是立他当皇夫,朕还不得威严扫地! 但是…… 要是立他做皇夫,朕可能就会轻松许多了? 朝中大事,全都交给他,朕就可以安安心心的修建行宫,准备大事。 不行,不行! 那个狗东西,他要是当了皇夫,肯定就不许朕修建行宫了。 在他眼中,朕恐怕还不如食不果腹的贫民重要。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满朝文武,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也只有那个狗东西了? “皇帝姐姐?”小书袋忽然开口,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就不好奇谢安石和高元一要上奏什么好消息么?” “不好奇。” “真的不好奇么?” “闭嘴!” “可是我好奇,要不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滚!”女帝实在忍无可忍。 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这个小书袋还不停的捣乱。 好消息,朕难道不知道好消息? 可是好消息,也分时候…… 如果不能平衡好,一不小心,唐灿会成为能够和谢安石、高元一分庭抗礼的一股势力。 到那时候,朝堂之上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很多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一次,还得让这个狗东西来一趟。 不管那个好消息到底是什么,私下说,总好过朝堂上说。 也省的……狗东西带着一帮人劝谏,到时候烦都烦死了! 略一沉吟,女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婉儿,你去一趟平康坊,传唐灿,朕有事儿找他。” “皇帝姐姐,我能不能在一边待着?” “不行!” 女帝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小书袋的提议。 毕竟,她和唐灿的见面,实在是不适合外人观看。 尤其是…… 她穿的衣服不能被别人看到。 承福坊。 听闻女帝传召,唐灿眉头微皱:“什么事儿?” 上官婉儿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那我不去。” 上官婉儿:“……” 换一个人,上官婉儿早就让人把他押近皇宫。 但是面对唐灿,她还是没有这么大的底气,尤其是唐灿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高银柳。 “可能……圣上有朝政要找御史商议。” 朝政? 没听说最近出了什么事儿? 唐灿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下来,跟着上官婉儿一道入宫。 估摸着,不是养猪的事情女帝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就是她又想要钱修行宫了。 这一次,女帝如果还是要钱修宫,唐灿绝对毫不犹豫的拒绝,而且马上走人! 带着高银柳,潇潇洒洒的去高昌国! 俄顷,宫中。 女帝召见唐灿,还是在甘露殿。 而且…… 上官婉儿并没有跟他一块去甘露殿。 准确的说,从甘露门去往甘露殿的路上,只有唐灿一个人。 这一幕,他有过经验,很熟悉。 不用说,女帝肯定穿了那种薄如蝉翼的纱裙,躲在纱账后,想要忽悠他上当。 真的是…… 一而再、再而三!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身为皇帝,竟然如此的…… 气鼓鼓的唐灿,走进甘露殿后,瞬间目瞪口呆! 预想中的纱账,并没有。 女帝元殇,一袭荼白纱裙,跪坐在地毯上。 俏脸微红,更显肤若凝脂。 在她身前,放着一个矮小的茶桌,女帝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水壶,正在洗茶。 听到动静,她也没有抬头,只是极为温柔的问道:“唐灿,过来陪朕喝茶。” 第66章 爱卿想造反吗 唐灿是人,一个正常的男人。 对面,当朝女帝娇柔的喊他喝茶。 就算是他,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尤其是…… 女帝身穿荼白纱裙,跪坐在地上。 一眼望去,美好的……不能再美好。 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唐灿站在原地,沉声说道:“圣上传召,不知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女帝语气轻柔:“一连几日,爱卿未曾上朝,朕有些担心,又不便出宫,只能命人将爱卿请来。” 信你个鬼! 唐灿使劲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更加清醒,板着脸,沉声说道:“臣的身体好多了,就是不想上朝!” 女帝脸色一冷! 狗东西! 果然是个狗东西! 不行,不能慌! 呼…… 女帝恰好倒好茶水,缩在袖中的小手握紧拳头! 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大事儿,估计这会儿粉圈已经落在了唐灿的脑袋上了。 “唐灿,过来坐下喝茶。”女帝心中恨得牙根痒痒,表面上还是再次笑吟吟的招呼。 “我不渴。” 离得远一点,还能避开一点女帝。 坐她对面喝茶,天知道会看到什么风景。 到那时候,万一脑子不够用,像之前那样上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狗东西!这么提防朕,还怕朕吃了你不成! 女帝咬了咬牙,再次镇定下来,这才接着柔声说道:“之前朕命人给爱卿送红烧肉和奶茶,爱卿喜欢吗?” “吃腻了。” 唐灿实话实说,女帝的脑门,瞬间多了几道黑线! 这个狗东西,真是……真是…… 呼…… “圣上,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唐灿轻声说道。 女帝恰好捕捉到唐灿眼中的一丝戏谑,心中更是气愤! 朕难得换上纱裙,这狗东西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岂有此理! “朕命令你,过来坐下,喝茶!”女帝索性不装了,一挑眉,冷着脸喝道。 别说,她这样一挑眉,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变了。 再配上入雪一般的荼白纱裙,像是冰霜美人,吸引力截然不同。 鬼使神差,唐灿迟疑了一下,走到女帝的对面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只是将要放下茶碗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女帝的圣上。 他的高度,恰好可以看到…… 这一看,就有些挪不开视线了。 女帝的脸色,变得更冷,接着……一点点的变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道:“好看吗!” “好看!” 唐灿很实诚,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女帝的脸色,变得更红了一些。 但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不躲避唐灿的目光,有着他看,只是轻声说道:“唐灿,朕今日找你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圣上请说。” “如今朝堂,难得稳定,正是爱卿大展拳脚之际,爱卿若是有空,还是多上朝,处理朝政,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假手于人。” 唐灿眉头微皱,抬起头,和女帝对视:“我不上朝,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怪朕?” “难道不是?”唐灿质问了一句,忍不住说道:“我一上朝,就会听到你做的昏聩事儿!我还敢上朝么?” “你但凡有点明君的样子,我天天留在皇城996都可以!” “但是你说……” “我上一次上朝的时候,你就偷钱!” “你可真的是,干啥啥不行,昏君第一名!” “你!”唐灿骤然发难,女帝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茶桌上。 四方茶桌,瞬间被她拍翻,茶壶茶碗摔了一地! 不管是唐灿的身上,还是女帝的圣上,都沾着不少茶水、茶叶。 尤其是女帝…… 荼白纱裙,更是变得若隐若现。 只不过……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些旖旎的场景,只是对着对方怒目而视! 女帝怒道:“朕好心好意劝你,让你大展拳脚为天下苍生做事,你就这么回报朕吗!” “要不是你没事儿就偷钱,我用的找殚精竭虑?”唐灿也怒了,吼道:“天下苍生,你少跟我说天下苍生!” “这是你的天下吗?” “这是大凉的天下吗?” “你睁眼看看天下苍生!” “如果不是你一味修建行宫,百姓又岂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数月之前,我就提醒过你,如果还是不思悔改,早晚有人造反!” “今时今日,我还是这么跟你说!如果你这么下去,大凉改朝换代,不过早晚的事儿!” …… 上一次,唐灿如此说的时候,女帝险些把唐灿直接砍了。 但是今天…… 女帝只是呼吸急促了一下,便一点点的平复了下来,淡淡的说道:“爱卿想造反吗?” 唐灿:??? 这娘们儿? 疯了? 唐灿不敢置信的望着女帝。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老子费心费力的挽救大凉,这傻娘们儿竟然…… “爱卿如果想要造反,朕可以帮你的。”女帝幽幽的说道:“朕保证,只要你能带兵攻入宫城,朕马上退位,绝对不反抗。” 这娘们儿…… 忘了吃药了? 我特么的…… 这一次,唐灿是真的无语了。 他能够听出来,女帝言语之中,并不是怀疑他会造反,而是……鼓励她造反! 这是多么疯狂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唐灿忽然觉得有点头晕…… 偏偏…… 就在这时…… 脑海中的修炼塔,释放出奇异的能量,和他体内龙象功的力量混合在一起。 本就心慌意乱,再加上突然出现的龙象功力量,令他气血翻涌! “我……我……” “噗!” 龙象功的力量在他的体内肆虐,唐灿终于坚持不住,猛吐一口鲜血,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唐灿!” 女帝瞬间慌了神,顾不上别的,一步冲到唐灿的身边,直接将他抱在怀里。 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急道:“唐灿,唐灿,你怎么样了!不要吓朕!唐灿!” 怀里的唐灿,没有任何的反应。 气息变得更加紊乱! 女帝花容失色,深吸了一口气,大喝:“婉儿,快来!” 甘露门,上官婉儿就在那里守着。 恍惚中,听到女帝招呼她名字,脸色微变。 坏了!出事儿了! 顾不得女帝之前吩咐她不准过去的事情,上官婉儿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几次闪身,人已经出现在甘露殿中。 一进门。 就看到女帝抱着唐灿,花容失色。 女帝的身前,还有一滩殷红的血迹。 一看到这里,上官婉儿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急道:“圣上,圣上你怎么了!可是唐灿行刺!” “你快看看他,他忽然吐血了,朕没有事儿!” 女帝一把挣脱上官婉儿,急忙吩咐她照顾唐灿。 上官婉儿这时候也注意到,女帝并没有受伤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拉过唐灿的手臂,搭脉。 “怎么样?怎么样?” 女帝一脸焦急,不断追问。 表现的……就好像是担心夫君的小媳妇。 俄顷。 上官婉儿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圣上,没什么事儿,就是气血攻心。” 只是说完,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 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圣上究竟说了什么,竟然把唐灿气的吐血了? 第67章 女帝的骚操作 “那……那他没事儿?死不了?” 女帝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 上官婉儿面色一僵。 心中忽然有些可怜唐灿。 摊上这么一个皇帝,唐御史也是够不容易了。 都已经气血攻心了,女帝竟然还说出这种话…… “应该……应该没什么事儿。” 上官婉儿收回手,小心翼翼的藏好眼底的震惊。 “那就好。”女帝轻吁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既然没事儿,你找人把他送回去,唔……小心点,不要让人看到,不然的话,朕唯你是问!” 上官婉儿:“……” “奴婢遵旨。” 摊上这事儿,她也不能说别的,只能硬着头皮,苦着脸答应了下来。 等到上官婉儿带着唐灿走了之后,女帝马上离开。 换衣服! 毕竟,这一身装扮,让别人看到,不合适。 只是换衣服的时候,不禁想到唐灿呆滞的目光。 一想到这里,女帝眼中忽然出现一抹笑意,少女感十足…… 只不过…… 上官婉儿带着人,刚刚走出宫门,迎面就遇到高元一和谢安石。 两个人,不知道从哪听到消息,女帝传召了唐灿。 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一来,担心脾气火爆的唐灿会在殿前失仪。 二来,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唐灿一块,劝一劝女帝。 看到上官婉儿之后,当即拦住她的去路,问道:“唐灿可在宫中?” 上官婉儿心中一慌,刚想开口,忽然一阵微风吹拂,撩开了车帘。 高元一眼见,一眼就看到脸色惨白的唐灿,神色骤变,顾不得其他,一闪身,如肉球一样的身躯已经挤进了车厢。 马车一颤,险些直接垮了…… 谢安石神色一变,连忙凑了过去。 “没事儿,就是晕了。” 高元一诊脉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接着森冷的目光落在上官婉儿的身上,冷笑道:“上官婉儿,你好大的胆子!” 偌大神都。 上官婉儿只怕两个人。 第一个是女帝。 第二个,就是深不见底、神秘莫测的梁王。 上官婉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硬着头皮:“奴婢……奴婢……” “我问你是,唐灿为什么会晕!” “我……我……” “你不说,本王去问圣上!” “是我……气不过唐御史对圣上无礼,就……就……奴婢知错了。”越说,上官婉儿的声音越小,到最后更是低下头,一脸愧疚。 “哼!” 高元一冷哼一声,冷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现在,你马上送唐御史回家!” “是!” 上官婉儿如临大赦,忙不迭的答应一声,驾车匆匆离去。 谢安石若有所思的望着高元一,问道:“是圣上气的?” “我可没说。”高元一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屁股,转身走人。 谢安石望了眼宫城,微微摇头,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圣上究竟说了什么,竟然把唐灿气成这个样子。 …… 承福坊。 一看到唐灿晕倒,高银柳的脸色瞬间冷若寒霜! 一边诊脉,一边冷声对上官婉儿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讨一个说法!” 上官婉儿理亏,但是……她并没有出卖女帝,只是硬邦邦的回答:“我等你。” 说罢,转身离开。 高银柳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抱起唐灿,将他放在床上,伸手握着唐灿的手中,体内龙象之力调动,为唐灿梳理有些混乱的力量。 也得亏唐灿只是龙象功一层突破二层。 不然的话,这一次他走火入魔,可就不是简简单单吐一口血就能解决的问题。 时间不长。 唐灿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一看到高银柳,松了一口气:“银柳,我不会功力尽失了?” 高银柳眨着大眼睛,轻声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书里都是这么说的啊,走火入魔,功力尽失。” “公子,你都是看的什么书?” 唐灿笑了笑,挣扎着要做起来。 高银柳连忙将他搀起来,又在后背垫了枕头,这才退到一边,轻声说道:“其实没什么事儿,公子这一次……还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怎么说?” “龙象功一层入二层,一般都是需要以外力打破经脉的桎梏才能突破。” 高银柳有些惊讶的说道:“没想到公子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竟然能够突破进入二层。” “嗯?公子龙象功二层了?” 之前,高银柳光顾着担心唐灿的身体。 此时骤然想到唐灿的龙象功二层,顿时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望着唐灿。 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唐灿的手臂,伸手再次感知唐灿体内的力量。 没错,就是二层的龙象功! 这…… 高银柳的眼中,满是震惊:“公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我一直以为公子资质平庸,能够三年突破二层,已经是非常不易。可是时至今日,公子才修炼了几个月而已啊!” “没办法,公子我天赋异禀。”唐灿一脸得意之色,笑吟吟的望着高银柳,完全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高银柳的小脸,一点点的变红…… …… 翌日。 朝会照旧。 不过…… 和往常有些不同的是,谢安石今天忽然提出,肃政台御史唐灿身体有恙,多日未曾上朝,请旨前往探视。 当然,就算没有旨意,谢安石该去探视也没有影响。 只不过,他这么请旨,意思就是代表圣上前去探望。 这一点,对朝廷重臣而言,是常规操作。 更重要的是,告诉女帝一件事情,你把唐灿气晕了的事情,臣知道了。 女帝不由得俏脸一黑,死死的瞪了谢安石一眼,不情不愿的说道:“准奏。” 哪想到。 这一声准奏,就好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样。 无数朝官,纷纷开口,一个个逮着唐灿以往的功绩,不断夸赞! 这个说唐御史为国为民,那个说唐御史高风亮节。 一个早朝,简直要变成了唐灿的表扬会! 女帝心中,又是郁闷,又是委屈。 她哪想到,唐灿那么小心眼,竟然几句话就吐血了。 真的是…… 一个男人,竟然心眼这么窄! 没出息! 不过…… 散朝之后,女帝还是找到上官婉儿,皱眉吩咐:“婉儿,准备一下,朕要去一趟承福坊。” “圣上,这……” 女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上官婉儿一眼。 上官婉儿硬着头皮:“圣上,若是去承福坊,请务必带着奴婢和影子。” “行,下去安排。” “是!”上官婉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准备些东西。朕想一想,狗东西喜欢什么?” “奴婢不知……” “算了,随便准备点不值钱的东西就是,省的狗东西又说朕铺张浪费。” 上官婉儿:“……” 您这是什么思路…… 不管怎么说,上官婉儿还是按照女帝的吩咐,准备了些贡茶、人参、灵芝之类的补品。 当然,价值不菲。 毕竟,这是皇宫,没有不值钱的东西…… 最不值钱的,恐怕就是人了。 …… 与此同时。 承福坊,热闹非凡。 并不狭窄的街巷,被团团包围! 神都有头有脸的人,来了一堆。 不过……来的都是后辈。 像是赵国公的女儿、宋郡公的女儿、刘郡公的女儿,李药师的公子,全都送上了拜帖。 哪怕唐灿都已经回复了不见,他们仍是没有离开,在大门口堵着。 这一幕,令赶过来的女帝脸色一黑,险些当场发飙。 尤其是,看到李药师的公子油头粉面,鬓角还插着一朵大红花,更是令她脸色铁青,冷声说道:“婉儿,传旨李药师,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子!” “如果让朕知道他的儿子再来承福坊一次,发配边关,什么时候斩首三千,什么时候滚回来!” 上官婉儿连忙答应一声,心中替李药师的公子哀叹一声。 “圣上,要不奴婢先把他们打发走?” “不用。”女帝摆了摆手,沉声说道:“看到就看到,他们看到朕,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且,他们若是回家和那群混账东西说一说,说不定,那些混账还能改一改对朕的看法。” 上官婉儿:“……” 不好再说别的,上官婉儿只能答应一声,提前让手下的百骑司过去通传。 接着,迈步走进承福坊,唐家的府邸。 一进门,女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小书袋正和唐灿坐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聊着什么。 那个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昨天才吐过血的样子。 狗东西! 如果让朕知道你昨天是装的,朕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要知道,当时她情急之下,和唐灿亲密接触,此时想来,仍是一阵…… “皇帝姐姐,你来了呀。” 小书袋清脆的声音,将女帝的思绪带回现实。 “嗯。” 女帝不咸不淡的答应了一声,慢慢走过去,望着唐灿,冷冰冰的说道:“唐御史,朕来看看你,爱卿的身体,可是好了?” “还行,暂时死不了。”唐灿也没有起来行礼,就那么坐着,随口说道:“也就是吐点血,不算什么大事儿。” 狗东西! 你这是在提醒朕把你气吐血了么! 女帝气的牙根痒痒,但是一想到今天是来探病的,还是只能压下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堆出笑脸:“既然爱卿身体无恙,朕就放心了。” “婉儿,朕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在,在。”上官婉儿连忙答应一声,心领神会,对一旁的高银柳说道:“高祭酒,可否请你过来帮我拿一下。” 高银柳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还是唐灿发话,她才带着小书袋一块过去,让女帝和唐灿可以单独说话。 “唐爱卿不请朕坐下来吗?” “圣上国事繁忙,看过了臣,就该回去处理朝政了。”唐灿完全不给女帝的面子。 别看他让自己吐血,帮自己突破了龙象功。 这个情,不领也罢! “没事,国事一天不处理,也不会怎么样。”女帝耸了耸肩,学着唐灿的语气,懒洋洋的说道:“反正朕是昏君,与其胡乱做事,倒不如不做。” 唐灿:…… 这是一个皇帝该说的话吗? 我特么的……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女帝? 她但凡有点脑子,就不至于劝谏了这么多,还都喂了狗! 什么谏客系统,我看是贱客系统啊!!! 第68章 小书袋要杀人 女帝走了。 就像她轻轻的来了,没带走一片云彩。 除了把唐灿气的半死之外,没有其他的情况发生。 当然,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尤其是…… 看到满朝文武、勋贵的女儿、儿子都在承福坊凑热闹。 更是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气闷。 “婉儿,那些人……都凑在狗东西这里要做什么?” 回去的路上,女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哪怕,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圣上,可能……他们还是想要和唐御史结亲?” 一句话说完,上官婉儿就觉得马车里的温度下降了几度。 女帝的脸色,冷若寒霜! “哼!” 女帝冷冷的哼了一声。 沉默片刻,冷声说道:“一会儿回宫之后,你安排蛛网散播消息,就说唐灿他……” 说了一半,女帝又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脸颊忽然多了一道绯红。 上官婉儿在一旁跪坐,无意间看到,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算了!”女帝秀眉微蹙,随即闭上眼睛,淡淡的说道:“让蛛网的人注意一下,朕要听听他们在知道朕去了承福坊探视之后,有什么想法。” “是。”上官婉儿连忙答应一声。 …… 与此同时。 承福坊。 唐家老宅的外面,依旧热热闹闹。 宅内,倒是清净。 唐灿依旧和小书袋坐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 “你真的不用我帮你算姻缘么?我算的很准哦!” 小书袋一脸认真的望着唐灿:“要不我帮你和银柳姐姐合一个八字?” “要不皇帝姐姐?” 唐灿:“……” 一个小屁孩,没事儿就要给人算姻缘。 真的是…… 也不知道这个小子是怎么混上监正的! “别说那些没用了,把你那个天书再给我看看。” 唐灿想来,自己的龙象功升了从一层变成了二层,怎么也该有点变化才是。 只可惜…… 之前看起来一个字都没有的天书,还是一个字都没有。 空空如也,像是一张白纸。 “小书袋,你是不是忽悠我,这上面就没有字?” “没有啊。”小书袋眨着大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这上面就是没有字啊。” “那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上面写了什么?” “是写了呀!” “小书袋!你是不是忽悠我!” “我真的没有。”小书袋一脸“你冤枉我”的神色,求助似的望向高银柳:“银柳姐姐,你帮我作证,我没有胡说。” 高银柳抬头,轻启朱唇:“公子,监正说的是真的。” “把我说糊涂了。”唐灿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之色。 小书袋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也不懂这个破书。只能说有朝一日你能看明白了,你就明白了。” 这话,纯粹是废话。 唐灿的脑门儿多了几道黑线,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沉默片刻,小书袋又一次开口,轻声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做什么?” “门外有一个人,我想见见他。” 门外? 门外的人,都是当朝大人物的子女。 见他们,一不小心就惹出麻烦。 “为什么?”唐灿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书袋的小眉头皱了起来,苦着脸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神神叨叨的。”唐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说说,是谁?” “李药师的儿子,李玉福。” 唐灿:“……” 这要是喊个女的进来,还好说。 喊个男的进来,他的名声,不得变得更复杂,更说不清楚了? 唐灿有些狐疑的看了小书袋一眼。 这个熊孩子,会不会是故意的? 不过。 小书袋眉头紧锁,眉宇间带着与年龄极度不符的忧愁。 “行。”唐灿沉吟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银柳,你辛苦一下,把那个儿子带进来。” “好。” 高银柳干脆的很。 答应一声,也不走大门,身影一闪,翻墙而出。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提着一个油头粉面小白脸出现在院子里,直接丢在唐灿和小书袋的面前。 眨眼之间,人已经回到了房中。 望着面前的小白脸,唐灿皱眉问道:“你是李玉福?” “唐公子,初次见面。”李玉福从地上起来,拍了拍屁股,轻轻一礼,笑道:“小生李玉福,见过唐公子。” 唐灿:“……” 李药师,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娘里娘气的儿子? 只不过…… 小书袋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才真的让他震惊。 “你为什么还不死?”小书袋苦着脸,死死的盯着李玉福。 “你今天必须。”小书袋再次开口。 “嗯,必须现在就死!” 听到他的话,李玉福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一些,声音颤抖:“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不,你知道。我知道你不想死,但是你必须死,快点死!”小书袋有些焦急的催促。 唐灿目瞪口呆。 这个小书袋,搞什么明堂? 怎么找了人来,就让人死? “唐灿,快,杀了他。” “啊?” 唐灿一脸懵逼,愕然的望着小书袋:“你在说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快动手!”小书袋的语气更是焦急。 李玉福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但是…… 唐灿不可能因为小书袋的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了结一个人的性命。 也就是这么一迟疑,小书袋面色一僵,长叹了一口气,难掩失望:“晚了,你今天不用死了。” “不是,小书袋,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唐灿不解的追问。 小书袋只是摇了摇头,有些木然的说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起身就走。 唐灿皱了眉头,还是没有追他,只是目光落在李玉福的身上,问道:“他为什么要你死?” “我不知道!”李玉福已经快要被小书袋逼疯了,状若癫狂的嘶吼了一声,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 这特么的…… “银柳,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唐灿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敲响了高银柳的房门。 俄顷,里面传来高银柳的声音:“公子,我也不知道。” 顿了一下,高银柳接着说道:“只是一年前,我就听说监正要杀李玉福,但是被李药师拦住了。” “还有呢?” “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唐灿眉头紧锁,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他和小书袋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总的来说,小书袋虽然有些神秘,却并非疯子。 怎么这么执着的盯着李药师的儿子? “奇怪……奇怪……” …… 一晃几日。 唐灿隔一日去参加一次朝会,剩下的时间,就用来打听李药师和小书袋的恩怨。 只不过,这一桩事情,几乎没有什么人了解。 就连梁王高元一,都不甚清楚,只知道小书袋要让李玉福去死。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最近几天的大凉神都,倒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一来,天下各地的税粮、税银成功运到神都,而且还没有被女帝挪用,在鸾台和文昌阁的双重守卫下,很安全。 再者,盐业改革的钱,开始源源不断送进度支司! 曾经一度濒临干涸的度支司和国库,终于有了一丝底气。 谢安石这几天上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腰板挺直!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第69章 天机不可泄露 朝堂上。 和往日没有太大的区别。 文武百官,依旧在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消失,你争我夺。 不。 准确的说,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外,各个部门的官员,也都开始试探性的提出要动用国库,花钱的事情。 尤其是夏部、冬部,更是非常积极。 一个再次提出北境不平,需要钱粮以壮军事,另一个提出淮南水灾的前车之鉴,想要在春季提前疏通运河。 只可惜,不管他们怎么试探,女帝都是意兴阑珊,根本不发表意见。 而谢安石、高元一两位朝廷大佬,更是没有将钱花在这两件事情上的打算。 尤其是……北地。 镇北军的胃口,一直都比安南军要大很多。 如果现在松口,不出意外,明春镇北军肯定还要索要巨额的经费。 与其这样,还不如等一段时间,直接把明年的军费一并拨给镇北军,也省的镇北军没完没了的要钱。 当然,数日之前,谢安石曾经在朝堂上劝说女帝给镇北军拨款一百万两。 只不过…… 那一次,他是知道女帝不会愿意给镇北军钱,所以故意那么说的…… “退朝。”春部的小官高声唱礼之后,文武百官鱼贯而出,各自忙碌。 难得上朝一次的唐灿,离开宫城之后,依旧没有去肃政台点卯,而是直接赶往钦天监。 这几天,他始终无法释怀小书袋要杀人的事情。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过来问问小书袋,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钦天监。 望星楼。 小书袋苦着脸,望着远方,也不知道究竟在担心什么。 听到身后脚步声响,不由得转过头。 一看是唐灿,神情更是苦涩。 “小书袋,来吃瓜子。” 唐灿伸手递过去一包瓜子。 小书袋伸手接过,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吃。 只是沉默片刻之后,哭着脸说道:“唐御史,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唐灿:…… 唐灿眉头微皱,索性也不遮掩,直接了当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李玉福?” “不是,不是。”小书袋连连摇头:“我不是要杀他,只是让他死。” 唐灿:“……” “为什么?” “因为他必须死。”小书袋眨着大眼睛,一人认真。 看他的神情,完全没有将李玉福的生命当做一回事儿。 唐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到底为什么?” 小书袋的回答依旧是那一句:“因为他必须死。” 说完,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离谱,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他死了就好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唐灿无奈的摇了摇头,选择旁敲侧击:“你以前和李玉福接触过吗?” “没有。” “你跟他有仇?” “没有。” “他犯法了?” “没有。” 答案,还是一样。 什么都没有,但是李玉福必须死。 唐灿再度无语。 这个神神叨叨的小书袋,沟通起来实在太费劲了。 就在唐灿犹豫怎么样才能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小书袋忽然开口:“唐御史,你帮我这个忙,我……我……我再带你去看天下第一的美女!” 噗…… 唐灿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 苦笑着摇了摇头:“除非你跟我说到底为什么要让李玉福死。” 小书袋表情为难,一张小脸皱的好像吃了二斤黄莲一样:“天机不可泄露。” 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一个答案,唐灿索性不问了。 只是这事儿,实在是太诡异了些。 想要放下,谈何容易? 尤其是,这人又是李药师的独字。 “李药师如今身处安南,远离神都整饬军事。如果他的独自死在神都,不是一件小事儿。” 离开钦天监之后,唐灿直接去了鸾台,找到谢安石,再次提起这件事情。 谢安石神色凝重,皱眉不语。 这件事情,不可以说是小事儿。 可是…… 钦天监的事情,他不能掺和。 别说是他,就算是梁王高元一那个死胖子,也不能。 “为今之计,只能去找圣上,唯有她出面,事情才可能有一线转机。”谢安石想了又想,也只想到这么一个办法。 但是…… 唐灿完全不考虑这个可能性。 不过,提到女帝,倒是让他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 “谢相,养猪的事情,你是如何安排的?” “老夫见你这几日都来上朝了,正想着你为何不提?” “我不想和昏君说话。” “唐御史,慎言。”谢安石脸色变了变,正色道:“老夫什么都没有听到。” 唐灿和懒得和他纠结这件小事儿,随即转移话题,问起淮南道的情况。 毕竟,最近一段时间朝廷很多政策,都是优先紧着淮南道试点,事情的好坏,关乎天下大治。 “赵永康在淮南道做的不错,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你若是放心不下,倒是可以过去看看。” 过去看看? 唐灿眼睛眯起,望着谢安石,轻笑一声:我这个身体,还是不适合长途跋涉。” “说起来,倒是要和谢相请几天假,这几天就不上朝了。” 谢安石愕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走出鸾台,唐灿的表情,也多了一丝凝重。 虽然谢安石没有明说什么,但是他并不认为谢安石会无缘无故让他去淮南。 难道说……神都有变故? 可是,最近什么大事儿都没有,能发生什么变故? 科举? 也不应该。 科举虽然对于士林来说是一件大事,可是如今的官场,对于科举并不是多么的在意。 那么…… 又是什么事儿? 和李玉福有关?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态进展,令唐灿心中一阵烦躁,回到承福坊之后,直接找到高银柳:“银柳,你有没有什么靠谱的人,能去保护一下李玉福,小书袋不想让他活,这事情我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 高银柳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随即下去安排这件事情。 与此同时。 宫中。 女帝听着上官婉儿的回禀,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容。 可是马上,笑容消失不见。 岂有此理! 这群混账东西,朕去探视唐灿,就成了明君。 言外之意,朕若不去探视那个狗东西,就不是明君了? 可怜的甘露殿,又一次的承受了女帝的怒火…… 第70章 神都起风云 “婉儿,小书袋那边,怎么回事儿,你查出来没有?” “没有。”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钦天监上下,都不知道小书袋为什么要李玉福去死。” 女帝的秀眉微蹙。 这件事情,她也觉得非常奇怪。 一开始,她以为李玉福是那个谶语的关联人士。 可是亲口问过小书袋,并不是这样。 然而,就算她问小书袋为什么要让李玉福死,小书袋也是摇头不说。 “唐灿那个狗东西,他是怎么做的。” 上官婉儿心中一紧,赶紧说道:“唐御史他让高银柳联系了聂顾,他已经隐藏在暗处,守着李玉福。” 女帝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沉吟了一下,说道:“今天夜里,让捉蜓郎去试探一下。” “圣上的意思是……” 女帝转头,眼神平静的看了上官婉儿一眼。 上官婉儿急忙低下头,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 遍寻不到问题答案的唐灿,则是跑到了盐业研究所。 与其始终纠结李玉福的事情,倒不转移一下视线,换个心情,看看能不能从其他的角度,发现问题的答案。 “李玉福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严立本当即开口:“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说他自有体弱多病,好像是三四岁的时候还险些死了,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一命,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活了回来。” “还有呢?” “别的事情,就很寻常了。”严立本随口说道:“就像神都其他的大小纨绔一样。” “十三四开始,他就喜欢出入洛水河畔。隔三差五的,总要去一趟。” 说起纨绔子弟的事情,严立本的情绪不免有些激动,语气不免有些重:“这些混账小子,仗着家世好,一天到胡作非为!” “前几天,我还听人说有几个勋贵子弟商量着要把洛水河畔的画舫全都包了,用来招待什么崔家的几个公子。” “崔家?” “嗯,就是崔家。”严立本忽然一拍脑门:“那个崔海,唐御史还记得不,就是那个崔家。” “哦。”唐灿点了点:“你对崔家很熟悉?” “也不算熟悉。”严立本自嘲的笑了笑:“崔家自认是六朝元老,传承近千年的豪门大族,始终当自己是当世第一世家,关于他们的家的事情,想不知道,也挺难的。” “说说看。”唐灿对于这方面的了解还是有些欠缺,索性趁着这个时间,跟严立本多聊一会儿。 毕竟。 以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触动门阀世家的蛋糕,和他们发生冲突,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提前知道一些,做些预备,总不是一件坏事。 严立本口才一般,但是说起这些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倒是如数家珍。 “其实不管崔家也好,还是卢家、郑家,在圣上登基称帝之后,都没有前朝那么大的影响力了。” “最近几年,更是没听说有什么族中的才俊来到神都。” “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听说各家都有不少人往神都来。” “唐御史,你要小心点。” 唐灿愣了一下,愕然道:“我小心什么?” “就怕他们都是来争着当皇夫呢~” 唐灿脑门多了两条黑线,没好气的骂道:“少说这些没用的。” “脑袋不想要了?” “哈哈哈!” 两个人,嘻嘻哈哈,又说笑了一阵,唐灿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将自己存了一阵的纺织工艺手册留给严立本,嘱咐他组织人,秘密的研究,无论如何不能走漏风声。 “是!是!是!” 严立本只是翻开看了一眼,就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险些连喘气都忘了。 一直等到唐灿走远了,消失在他的实现之中,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 对于门阀世家为什么派人来到神都,唐灿倒是能够猜到一二。 三个可能性。 其一,就像严立本说的一样,那些门阀世家想要争一争皇夫的位置。毕竟,古往今来门阀世家巩固自己的地位,都非常愿意使用联姻。 其二,对他有想法。这一点,也并非唐灿自大。承福坊每天人来人往,已经证明了他唐灿绝对是大凉神都最炙手可热的年轻人。 其三,就是为了那个氏族志。 不管另外两样有没有可能性,氏族志他们肯定放不下。 这种光宗耀祖的机会,可不是年年都有。 “算了,静观其变。” 唐灿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件小事儿。 归根结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 他是这么想的,其他人,却未必是这么想的。 准确说,高元一并不是这么想的。 文昌阁。 高元一依旧站在窗口,笑吟吟的望着窗外的皇城景致:“这一次,各家带了多少钱,都打听清楚了吗?” “是。” 不良人沉声说道:“河东崔氏、江南卢氏、长乐郑氏、东安王氏、美良李氏,都说备银三十万两。” “裴氏、封氏、韩氏、魏氏等族,约十万两。” “呵呵。”高元一笑的浑身肥肉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就拿了区区三十万两,就想要一等氏族?这些世家,真的是避世避傻了?” “准备一下,给他们找点乐子。” 高元一满脸怪笑:“崔、卢、郑、王、李,这五家,全都查一次,把他们在神都的产业都抄一遍,让他们长点记性,省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嘶! 不良人被高元一的大手笔吓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不快去。” “是!” 不良人赶紧答应一声,随即下去安排。 高元一眯着眼睛,望着窗外景致,自言自语:“以前不动你们,不是老夫怕了你们,实在是因为师出无名,不好动手啊。” “这一次,圣上既然下旨,你们这些老头子还这么不识趣儿,那就别怪我教教你们什么叫规矩。” “三十万两,呵呵~” 高元一的笑容,非常玩味,或者说,有些邪恶…… …… 夜半。 万籁寂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唐灿惊醒。 第71章 我唐灿又回来了 “公子,有刺客要杀李玉福,被聂顾拦住了。”高银柳轻声说道。 “刺客呢?” “跑了。” 唐灿眉头皱起。 聂顾的实力,他是知道的。 按照小书袋的说法,聂顾是伪一品。 哪怕是伪,也是要比二品要强。 能从聂顾的手中逃脱,那来人的实力,基本上就是二品。 “神都能从聂顾手上逃掉的人多吗?” “双手之数。” “也就是不超过十个。”唐灿轻声自语,低头思忖。 沉默片刻之后,问道:“安南那边,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高银柳摇了摇头:“我问过不良人,没有什么异常的。” “奇怪了……” 唐灿心中,越想越觉得怪异。 若是寻常的朝政,就算他遇到难题,总是能从其他的角度想到问题的解决办法。 可是这一次小书袋闹出来的事情,却让他完全摸不到头脑。 “小书袋在哪?” “钦天监。” 钦天监,位于皇城之内。 想要见他,要么等到白天皇城开启的时候。 要么,就只能擅入皇城。 如果没有人发现,自然是一切平安。 可是如果被发现,后果…… “没事儿,咱们不去皇城。” 唐灿轻声说道:“你准备一下,跟我一块去。” “好。” 高银柳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也不问唐灿去哪,只是准备好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唐灿才轻声说道:“去李家。” “好。” 夜幕下的神都,很安静。 至少唐灿所在的承福坊,非常安静。 一路去往李家,只能听到马蹄“嗒嗒”的声音。 时间不长,马车停下。 李家,灯火通明。 在门外就能看到,院子里人影闪动。 显然,之前发生的行刺,令李家上下全都紧张了起来。 “高祭酒?” 门口守着的不良人看到高银柳,觉得有些怪异。 高银柳没有说话,只是让到一旁,轻声说道:“唐御史要去见聂顾和李玉福。” 不良人愣了一下,点了点,让开大门。 两个人,随即走进李家。 李家的宅子,是标准的三进三出,三重宅院。 第一进是下人、护院之类的住处。 二进乃是主人所在。 最近一段时间李药师远在南疆,往日热闹的二进,倒是有些冷清。 三进,就是最里面的一个小院,则是李玉福所住的地方。 唐灿走进院子,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聂顾的身影。 高银柳轻声解释:“他在暗处。” “嗯。” 唐灿点了点头,没有纠结。 毕竟,聂顾的身份,在暗处更方便些。 与其纠结聂顾,还不如问问李玉福到底怎么回事儿。 望着书案前正在挑灯夜读的李玉福,唐灿眉头微皱。 现在的李玉福,看起来并不像之前他见到的那个娘娘腔。 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书生。 似乎,也没有受到刺客的影响。 “李玉福?”唐灿随意的在一旁坐下,轻声开口。 李玉福翻书的动作一顿,身体颤抖了一下。 不过…… 马上又镇定下来,轻声说道:“唐御史稍等。” 唐灿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 俄顷,李玉福叹了口气,幽幽开口:“二两。” “二两?” 唐灿不明所以,皱眉追问。 李玉福苦笑一声,微微摇头:“没什么事,唐御史来找我,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说不清,道不明,唐灿就是忽然觉得面前的李玉福虽然苦笑,但是却好像释然了。 “我想问问你,小书袋为什么要你死?” “呵呵。”李玉福自嘲的笑了笑,望着唐灿,一字一句:“你真的不知道吗?” 唐灿显然没有想到李玉福会这么说,不由得一怔:“什么意思?” 李玉福的脸色有些白,眼睛眯起,盯着唐灿,一字一句:“以后你会明白的。” “什么意思?” “唐御史慢走。” 李玉福平静的说完一句话,旋即闭上眼睛。 显然,不想和唐灿多说什么。 沉吟片刻,唐灿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离开。 只不过…… 在房门刚刚关上的那一刻,李玉福抬起头,看了唐灿和高银柳的背影一眼,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 唐灿眉头紧锁:“银柳,跟聂顾说一声,让他守着李玉福,天亮之后我再去问问小书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好。” “还有,他说的那个二两,你有什么想法?” “不知道。” …… 回到承福坊,唐灿依旧无法入水。 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实在是令他心情烦闷。 毕竟,这是他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看来,只能天亮之后问问小书袋才知道了。” 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唐灿闭上了眼睛,修炼龙象功。 与此同时。 李家,内宅。 李玉福依旧坐在书案前,只是他的脸色,变得更白。 白的瘆人,就像是……传说中的僵尸白一样,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而且,不仅他的脸色开始变白,他的眼睛、头发、眉毛等等,全都变得惨白…… 尤其是一双眼睛。 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眼,只剩下的一片白,分不清黑眼球、白眼球,只有白色。 …… 翌日。 天刚蒙蒙亮,唐灿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更鼓声,当即起身,往皇城而去。 皇城外。 已经有不少朝官汇聚在大门外。 等着城门开启,便走入皇城,前去上朝。 看到唐灿的身影,谢安石笑着招了招手,心里却有些诧异。 之前唐灿跟他说要请几天假,他还以为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唐灿,没想到唐灿今天又来上朝。 至于他有没有穿朝服,谢安石不在意。 毕竟,以唐灿为大凉立下的功劳,没有必要纠结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唐灿,你今天来的刚好,今天老夫……” “唐灿。” 谢安石话说了一半,身旁忽然响起高元一的声音。 “姓高的,你有什么话,不能等到老夫说完?”谢安石瞪着眼睛,没好气的骂道。 “姓谢的,本王今天没空跟你胡说八道。”高元一眉头微皱,脸上竟是一点笑容都没有,板着脸,沉声说道:“李玉福身死,在他死前写下四个字‘唐灿害我’。虽然本王不相信唐御史跟这件事情有关系,但是,还请唐御史去天牢休息一阵。” “有意思。” 唐灿默默的看着高元一,良久,轻笑一声:“走。” 第72章 骨重三两八钱 天牢。 算是唐灿在大凉的第二家乡。 自他入仕一来,总是要时常来天牢住上一阵。 天牢的牢头儿都习惯了,甚至还把唐灿的牢房弄成了专用的。 不像其他牢房那么脏乱差。 唐灿的老房,干干净净,睡觉是床,另有书桌、饭桌。 铁栅栏的边上还有帘子,一边唐灿需要隐私。 若是不在意狭小的铁窗,这里就和普通人家的住处,也差不了多少。 “唐御史,你想吃点什么,小的一会儿让人安排。” 牢头苦着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吃的不急,你找人去一趟钦天监,把小书袋给我找来。” “唐御史。”牢头儿为难的喊了一声唐灿的名字,有些说不下去。 看他的样子,唐灿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牢头儿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圣上下旨,这一次不许任何人探视。” “嗯?”唐灿眉头微皱。 这一次的事情,似乎和以往不一样了。 往常,女帝虽说把他押入天牢,可是他在天牢之中想见谁就见谁。 这一次…… “出了什么事儿?” “小人不知。” “去打听打听。” “小人……尽力而为!”牢头儿硬着头皮答应一声。 …… 此时。 皇城之中。 唐灿在上朝前,突然被带走,引起了轩然大波! 文武百官,一个个心烦意乱。 相信唐灿的人,自然不认为他会对李玉福下手。 不相信唐灿的人,也不是很愿意相信唐灿会动李玉福动手。 “高元一,你不要太过分!” 凤阁。 谢安石望着对面的高元一,拍着桌子,气的胡子都飞了起来:“唐灿是什么人,那是一己之力挽大厦将倾!” “大凉能有现在的安稳,唐灿居功至伟!” “你现在跟我说,他会杀了李玉福?” “你他娘的跟我开什么玩笑?” 高元一脸上带着苦笑,平静的解释:“李玉福留下的遗言如此,我总不能不管。” “况且,李药师还在南疆,他的独自死了,如果不管不顾,谁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你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谢安石重重的一拍桌子,瞪着高元一,怒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钦天监那个小书袋一直想要李药师死!” 高元一索性沉默不语,只是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闭上了眼睛。 言外之意,端茶送客! 谢安石怒极反笑:“姓谢的,这事儿没完!” 说完,一巴掌打在高元一的茶杯上。 半杯茶,直接飞了出去,撞在一旁的柱子上,摔得粉碎! 高元一的手,还保持着端茶的姿势。 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浪费茶吗?” …… 离开凤阁之后,怒气冲冲的谢安石又跑到皇城,再次求见女帝。 得到不见的答案之后,也不说别的,直接就在仪门外跪下! “圣上,要不还是见一见谢相?” 上官婉儿担心谢安石出事儿,小心翼翼的提议。 毕竟,当朝宰相谢安石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今天气初寒。 若是他倒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恐怕又要动乱。 女帝抬头,平静的看了上官婉儿一眼,接着低下头,继续看手上的奏疏。 不说话,就是她的答案。 上官婉儿心里生出一股无力的感觉。 搞不懂女帝的想法…… 事实上,别说她不懂,女帝自己,同样不明白。 她只之道,小书袋说了李玉福必须死。 只有李玉福死了,有些人才能活。 至于个中缘由,她不知道,小书袋的回答依旧是“天机不可泄露。” …… “天机不可泄露。” 小书袋一脸平静的看着对面的高银柳、聂顾。 哪怕聂顾的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也没有让他的眼睛有一丝颤抖。 “我不信。”高银柳冷冷的看着小书袋。 小书袋歪着头,想了想,又补充道:“等几天,你可能就知道了。”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高银柳心中烦躁,脸色不停变幻,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两是什么意思?” 小书袋一挑眉,脆生生的说道:“李玉福骨重二两。” 高银柳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沉吟了片刻,转身要走。 在她身旁,聂顾愣了一下:“不管么?” 然而,高银柳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闪身,已经消失不见。 呼…… 小书袋长吁了一口气,有些余悸未消的说道:“娘以前说女人心海底针,说的可是太对了。高姐姐生气的时候,比皇帝姐姐还可怕!” 说完,见聂顾还没有收剑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本来就是伪一品,还出剑,就不怕自己掉回二品?” 聂顾的脸色骤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小书袋! 这时,小书袋却轻轻的推开聂顾的剑,自顾自的到一旁坐下,皱着眉,苦着脸:“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他的话,没有人明白。 就连回到文昌阁的高元一,也不明白。 他只知道,小书袋在布一个局,或者在破一个局。 不管究竟是布还是破,他只希望小书袋能成。 …… 天牢。 正在看书的唐灿,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公子,李玉福说的二两,是指他的骨重二两。” “谁在说话?”唐灿一脸懵逼。 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人。 但是马上,一股淡淡的兴奋涌上心头:“银柳,是你吗?” “是。” “你在哪?” “牢外。” 唐灿当即凑到窗边,踩着凳子四处张望。 “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在天牢的外面。” 唐灿:???? “传音?” “是。” “那你怎么能听到我说话?” “我的功力高。” 这个解释……干脆! “骨重二两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会去查。” “好。” 唐灿说完,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高银柳的回应,心知她已经走了。 想了想,随即走到牢门口:“牢头儿,帮我个忙。” “唐御史有什么吩咐?” “骨重二两,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 牢头愣了一下,眉头皱起。 过了一会儿,小声说道:“要是骨重三两八钱,小人倒是知道。” 什么意思? 牢头儿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的说道:“一身骨肉最清高,早入簧门姓氏标。待到年将三十六,蓝衫脱去换红袍。” 嘛玩意儿? 背诗? 牢头儿还会作诗? 唐灿一脸愕然的望着牢头儿,皱着眉头:“说人话。” “啊,好。”牢头儿尴尬的挠了挠头,小声说道:“想当初……” 得了。 一听这个开口,唐灿的脑门儿就多了几条黑线。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牢头儿的废话估摸着要说半个小时以上。 果然。 就像他预想的一样,牢头儿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唐灿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很简单。 几年前,钦天监上一任监正还活着的时候,这位牢头儿还是不良人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那位老监正,就给他算了一命,给出了这么一段谶语,告诉他骨重三两八钱。 “你今年多少岁?” “三十六。” “那你为什么还没有换成红袍?” “小人不知,可能还要过几天。” “难道监正就不会算错了?” “可不敢这么说。”本来还一脸笑意的牢头儿顿时变得有些慌张,连连摆手。 唐灿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头思忖。 这事儿,真是越来越神神叨叨的。 这特么的,也不是他的强项。 小书袋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 不知不觉。 已是傍晚。 小书袋站在钦天监望星楼的楼顶上,仰头望天。 一直苦着的小脸,在一颗流行在南方坠落之后,终于舒展开来,笑着说道:“好极了,这一次,你的皇夫是跑不了了。” 第73章 小书袋的谋划 “唐御史,可以走了。” 牢头儿直接打开牢门,笑眯眯的招呼唐灿。 “唐御史,这一次可是最快了。您这一次还不到一天,就能走了,比上一次还快呢。” “唐御史?” 牢头儿喊了几声,懒洋洋的躺在床上的唐灿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不走。” 不走? 牢头儿不由得一愣,苦笑道:“唐御史,您这是何必嘛……” 唐灿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只是心中思忖。 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 不搞清楚,肯定不行。 一次两次就算了,这么没完没了的,谁受得了? 不管是女帝又做了什么混账事儿,还是小书袋这个熊孩子做了什么事儿,总要有个说法。 别说牢头儿劝他不走。 就算是高银柳,也不行。 “告诉小书袋,他惹出来的麻烦,让他自己解决!”女帝收到上官婉儿的禀报之后,一挑眉,直接把事情退给小书袋负责。 归根结底,这件事情她也搞不清楚。 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小书袋做的事情,对她有好处,对稳定大凉局势有帮助,这就够了。 可怜的小书袋,只能连夜走出钦天监,走进天牢,可怜兮兮的坐在唐灿的床边。 “唐御史,回家去?这天牢风水不好。” “是吗?我觉得挺好的。”唐灿耸了耸肩,淡淡的了一句。 小书袋苦笑道:“我真不是故意要让李玉福死的。” “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书袋瞬间闭嘴。 一张小脸苦的不行不行,眉头紧皱,显得忧心忡忡。 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我是为了救人。” 唐灿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淡然的看着小书袋。 小书袋的表情更是难看,抬起手,手指飞快的点指,口中低声呢喃。 “好像……也可以说了……” “这样不算泄露天机?” “事情都结束了……” “老头子你也不会怪我?” “那我可就真说了啊……” 唐灿眉头微皱。 小书袋的碎碎念,虽然含糊不清,却让他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点。 这一次的事情,恐怕和小书袋的父亲,也就是前任监正为女帝准备的谶语有关! 如果仔细想一想,很有可能破解当初的谜团…… “李玉福本来就是一个死人。” 小书袋终于抬起头,望着楚生,一脸愁苦的开口。 “他刚刚生来的时候……” “不,就不应该活着生下来。” 这话,听着有些不像人话了。 但是小书袋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唐灿一阵头皮发麻! “当初,李药师的夫人怀着李玉福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本来李玉福在娘胎里,就应该死了。” “但是李药师当初刚刚为朝廷立下大功……” “不对。”唐灿皱眉打断了小书袋的话:“大凉立国不过数年,李玉福今年也二十多岁,怎么可能?” “我说的是朝廷,不是大凉。”小书袋苦着脸,不满的咕哝:“你要是再说话,我就不说了。” 额。 是了。 女帝还没称帝的时候,李药师就是前朝名将。 唐灿不再打断,专心听着小书袋解释。 “然后呢,当时的那个傻皇帝,不忍心看到李药师丧子,所以就找到了家父,让他帮忙。” “我们家老头子也是年轻的时候欠了李药师的情,一来二去就帮了他。” “怎么帮的?” “我不知道。” 小书袋皱眉说道:“最后的结果,就是李药师的命和李玉福的命连在一起了。” “只要李药师或者,李玉福就不能死。” “但是……” “这么一来,李药师的寿命,就被李玉福分去一半了。” “原本,这是他们的家事,不归我管。” “但是我看南边有异动,李玉福不死的话,就会牵连李药师,令他也活不了。” “就只能让李玉福先死,保住李药师。” 这话听起来,完完全全像是神话。 要是以前,唐灿肯定信都不信。 但是来到大凉之后,神神叨叨的事情听到、见到的多了,反而有一丝相信。 沉吟片刻,皱眉问道:“你说李药师要出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小书袋摇了摇头,苦着脸说道:“反正要么就是有人要在南边杀他,像当初害大将军楚生那样。” “要么,就是有人识破了当初老头子布的局,想要杀死李玉福,连带着让李药师也送命,弄的南边大乱。” 唐灿一愣,脱口而出:“那天晚上行刺李玉福的人,不是你安排的?” “不是。”小书袋矢口否认。 眼神清明,不似作伪。 “那李玉福最后说我害了他,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小书袋打了个哈哈,随即起身,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我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留在这个囚笼,也没有什么意思。” 看着小书袋的背影,唐灿沉思不语。 这件事情,扑朔迷离。 小书袋的解答,并没有解决他心中的困惑,反而带来的更多的疑问。 但是…… 就像小书袋说的那样,留在天牢,已经没有意义。 能说的都说了,再问小书袋也不会说。 与其耗在这里,还真的不如回家。 不过想了想,唐灿还是没有走,一回身在床上躺下,仔细的思索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试图发现不对的地方。 与此同时。 小书袋离开天牢,回到了钦天监,又变成了一脸苦兮兮的模样。 “唉……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啊……” “李玉福不死,李药师必死,这都是小事儿。” “可是李玉福不死,我看不清你的命……那才是大事儿啊!” “老唐啊,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儿,我也只能这样了。” 嘀嘀咕咕的念叨了几句之后,小书袋的神色一边。 整个人变得要多严肃,就有多严肃。 端坐摘星楼的平台之上,背北面南,闭上了眼睛,衣襟无风自动。 他的身体,缓缓升起,慢慢离开地面。 将近一米左右的高度之后,小书袋猛地睁开眼睛,翻开了手中的天书。 一道皎洁的月光,落在天书之上。 天书瞬间便的乌黑如墨。 下一刻,小书袋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噗…… 一口鲜血喷出,小书袋面如金纸,直接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第74章 热闹的承福坊 翌日。 唐灿在天牢里睡到日上三竿。 一睁开眼,就看到高元一的大圆脸,一脸贱笑的望着他。 唐灿吓了一跳。 正要开口,高元一笑道:“唐御史,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哪个都不听,我要回家了。” 唐灿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搭理高元一。 这个梁王,接触的越多,唐灿越觉得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偌大的打量朝堂,也只有一个谢安石,算是正常人。 高元一愣了一下,苦笑着追了上去,有些幽怨的望着唐灿:“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挑一个?” “不。” “那就是好消息了。”高元一寸步不离,跟在唐灿的身边,笑的浑身肥肉都颤抖。 “这一次,度支司的钱袋子一下子鼓起来了。老夫略施手段,那几个门阀世家,已经松口了。” “少则四十万两,多则上百万两,就为了能在氏族志里当一个一等氏族。” 唐灿脚步一顿。 这个数额,着实不小。 哪怕是他,也不得不佩服高元一在灰色产业上的手段。 好消息是这个…… 那坏消息…… 唐灿的心里“咯噔”一声,脱口而出:“昏君又做什么蠢事儿了!” 这一声,声音不小。 天牢门口的一群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 他们像是没听到一样,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看起来,就像是经过排练一样。 高元一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尴尬的说道:“唐御史,这一次不是圣上。” “不是昏君?她学好了?改邪归正了?洗心革面了?重新做人了?不当……唔……” 高元一听不下去,还是伸手捂住了唐灿的嘴,压低声音说道:“咱们上车再说,上车再说。” 身前不远,正是高元一的马车。 他先进去,唐灿紧随其后。 高元一的身躯庞大,坐下来之后,留给唐灿的位置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唐灿无可奈何,不解道:“梁王,你这也太节俭了些。” “没办法。”高元一苦笑道:“唐御史就别管我的车了。”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些大族的人,已经到了神都了。” “从我目前收到的消息来看,有几家可是打算着要当皇夫。” “另外几家,打算招婿。” “现如今,承福坊已经热闹起来了。” “银柳这一早上也打出去好几个了。” “要是再这么下去,可就要出事儿了。” 唐灿不由得一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就在天牢里待了一天,就发生这种事儿。 看来,最近还是要少去天牢才行啊! “我先回家看看再说。” “唐御史慢走,皇夫的事情不用担心,本王和姓谢的说过了,圣上最近没心情考虑皇夫的事情。再说了,这天底下皇夫就没有比唐御史更适合的人了。” 正在下车的唐灿,听到高元一的话,险些一脚踩空。 再听身后高元一笑的都快背过气去了,不由得脸色一红,快步离开。 他下车的地方本就距离承福坊不远。 走了一会儿,就听到人声鼎沸,像是集市一样。 过了一个转角,承福坊就在眼前。 唐灿不由得脸色铁青。 真的像是集市一样。 承福坊大街上,无数青年男女,花枝招展,还有小商贩游走叫卖。 听到他们的对话,唐灿的脸色,更是难看。 如今大凉,百姓的日子刚刚好了一些。 可是这些钟鸣鼎食的官宦子弟,竟然说最近买卖长工,价格都高了一些。 以前一个人只要五百钱,现如今都要八百钱。 不仅如此。 离唐灿近一些的几个人,更是大大咧咧的说起即将到来的科举。 言之凿凿他自己必然高中,还是谁谁谁也会金榜题名。 言语之中释放出的信息,似乎并不是自信那么简单的事情。 “兄弟,不是我跟你吹。” “过几天的考卷,我已经看过了,这两天有几个大儒正帮我准备答案呢。” “嘶……兄弟你看的是不是跟我的一样?” “我的卷上的,第一场考题是‘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那还真是一样啊……” 唐灿听着,一言不发。 一直等到说话的声音变小,这才迈步走进承福坊,一路往自己的家而去。 越靠近家门,倒是听不到了有人议论科举。 耳畔响起的声音,全是各种关于他的事情。 有夸的,有骂的,众说纷纭,什么说法都有。 唐灿只当没有听到,信步走到自家门口,伸手拍门。 啪啪啪! 门环的声音,令嘈杂的街巷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全都落在了唐灿的身上。 不知道是谁想喊了一声“是唐御史”,人群瞬间炸锅。 一大群人,蜂拥而上! 有男有女,直接朝唐灿冲了过去! …… 下一刻,就听到各种“啊”、“哎呦”、“妈呀”、“疼”之类的惨叫。 唐灿静静的站在台阶上,望着身前跌倒的青年男女,轻声开口:“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家的。” “但是,这里是我家。” “你们当街袭扰当朝御史,依律当杖十。” “念你们初犯,今天就算了。” “若是还不识趣,继续留在这里胡闹,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声音不大,掷地有声。 配上唐灿正气十足的面孔,倒是一下子令现场安静了下来。 不过…… 马上就有以为公子哥轻摇羽扇,两步走到前面,微笑着说道:“崔青峰见过唐御史。” 说罢,微微点头示意。 就凭这潇洒的举动,顿时令在场的几个女子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个崔青峰,看起来不错啊!长得俊俏之极!” “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是崔家的人啊!” “嘶,我想起来,就是崔家的人,听说是崔家奇年青一辈的翘楚,本来准备明年参加科举的,不知道今年怎么来神都了。” 唐灿看了一眼崔青峰,恰好身后的房门开启,直接走了进去,并没有说一句话。 门外。 崔青峰脸色不变,嘴角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只是收起折扇,又看了唐灿的院门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似乎,过来一趟也只是为了看看唐灿而已。 第75章 他去江南会馆了 “银柳。” 刚刚开门之后,高银柳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唐灿赶紧喊了一声。 高银柳脚步一顿,背对唐灿,轻声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帮我一个忙。” 唐灿话了一半,眉头忽然皱起。 “宿主触发系统任务。” “任务内容:清查科举舞弊。” “任务要求:查清楚本次科举舞弊的来龙去脉,确保科举顺利举行,为朝廷选拔人才。” “系统奖励:修炼塔修炼时间增加500小时,才智+15,修炼天赋+20,文学+10。” 高银柳转身,一眼就看到唐灿的神色凝重,眉头紧锁。 这样的表情,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顿了一下,皱眉问道:“公子,怎么了?” 唐灿还未言语,高银柳心中担心,两步走到唐灿的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检查一下唐灿是不是走火入魔。 就在这时,唐灿忽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没事儿,就是刚刚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说罢,唐灿直接拉着高银柳的手在一边坐下,笑吟吟的说道:“银柳,你帮我打听一个事情。” “什么事。” “科举……” 唐灿压低声音,对高银柳说了一遍。 …… 与此同时。 神都,崔家。 被家主崔柳啤派到神都的崔家四个公子哥儿各自坐在自己的房中,和自己的手下商量着对策,或者是吩咐他们做事。 毕竟。 这一次是他们的考验。 能不能成功上位,能不能在后面获得家族的支持,都要看他们这一次在神都的表现。 做得好了,一切无忧。 做的差了,就和之前的那个崔海一样,销声匿迹,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会再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今天本公子见到了唐灿,其人看似正派,内心却是胆小怕事之人。” “说白了,和那些沽名钓誉,死谏邀直名之辈,并无太大的区别。” “无非就是他的鬼主意多一些罢了。” “这种人,无趣,本公子想要拿下他,不过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是,是。”一旁的仆人一脸谄媚的笑意:“公子自然没有问题。” 崔青峰转头看了仆人一眼,淡淡的说道:“所以,本公子决定,把目光放的长远一些。” “公子的意思是?”仆人有些不解。 “给我联系碟子,我要知道女帝什么时候会出宫,我要和她来一场巧遇。” “凭我的气度、才识,一个小小的御史,也配?” “这……” “嗯?” “是,小人这就下去安排。” 看到手下老老实实的出门,崔青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哼! 一个御史,哪有皇夫有意思? 皇夫……呵呵……迟早有一天,我崔青峰会成为超越女帝的存在! 崔青峰的眼中,闪着一股不健康的狂热! 自大的崔青峰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自大、狂妄、无知,将崔家推入了万丈深渊…… …… 宫城。 女帝照旧在甘露殿中处理朝政。 在她身旁,上官婉儿低着头,表情忽然变的有些古怪,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一些。 女帝察觉到,皱眉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上官婉儿深吸了一口气,急忙说道:“唐御史带着高祭酒去江南会馆了。” 咔嚓! 女帝手中的毛笔,瞬间被她握断,冷声说道:“狗东西是不是知道了?” 听声音,还有些颤抖。 上官婉儿低着头,有些忧虑的说道:“奴婢恐怕……恐怕唐御史已经知道了。要不然的话,他不会去江南会馆。” 上官婉儿心中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昨天女帝要卖科考试题的时候,她就说过,人多口杂,难免走漏风声。 若是让唐灿知道,还不知道惹出多大的麻烦。 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 唐灿从天牢里出来,还不到半天,就察觉到。 再这么下去…… 还得了? 天知道…… 如果唐灿知道是女帝卖的科举试题,会怎么做? 女帝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自言自语:“没事儿,没事儿,他要是敢骂朕,就就从国库拿钱!” “朕这样自食其力,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婉儿,你说是?” 上官婉儿:我不想说,我不敢说话,我想回家…… …… 此时。 江南会馆。 唐灿和高银柳,扮做普通的书生,走进会馆之中。 准确的说,应该是富家书生! 按说,如今唐灿的声望,在大凉神都行走的话,想要不被认出来,难度还是有些大。 所以,他的做法很简单,改头换面! 一身衣服,绫罗绸缎。 领口全都是金线封装。 袖口的扣子,乃是银制。 衣襟的扣子,乃是金子。 腰间系带,看起来是个普通的腰带,但是其中镶嵌了几块美玉,一看就价值不菲。 而且,头顶带着帽子。 这时候虽然已是秋天,但是他戴着个皮帽子,也着实扎眼。 最离谱的是,皮帽子上还镶嵌着一颗能有核桃大小的珍珠。 这一身打扮,从头到脚,花费了唐灿近五百两银子。 也得亏严立本最近卖红烧肉、奶茶赚了些钱,不然还真打扮不出来。 天底下的暴发户,最爆发的,也就他这个模样了。 打一进门,江南会馆正在喝茶聊天的一众学子,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就连见多识广的江南会馆坐馆,看到唐灿的模样,都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人才啊! 这是人才啊! 这就是行走的钱袋啊! 不! 这就是人间的灯塔,世间的明珠啊! 想要发家致富奔小康,就要靠这个人了啊! 坐馆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走到唐灿和高银柳的桌边,行礼之后,笑吟吟的招呼:“这位公子气度不凡,有如文曲下凡,一看就有状元之才啊!” “系呀,系呀。雷眼光不差的啦。”唐灿一开口就是岭南方言。 一边抖着腿,一边笑道:“偶介一气来到信都捏,喂的就系绢元……绢元地啦!” “偶……偶……偶滴父亲跟偶薛过,他学,急要能够高囧,别学绢元,就系囧了,就给偶系万两白银当做奖励得啦。” 也得亏江南会馆的坐馆当年在岭南道做过生意。 但凡换个人,都未必能听懂唐灿的话。 第76章 科举舞弊 “啊,是,是。”江南会馆的坐馆一脸笑意,拍着马屁:“公子一看就与众不同,器宇轩昂!” “您看您一坐这儿,其他人马上躲开了,就是为了避一避您的锋芒。” 不得不说。 坐馆会说话。 明明,那些人都是嫌弃唐灿,硬生生的被他说成了避一避锋芒。 当然,唐灿也不介意。 坐馆的一边和他客套,一边心中琢磨。 按照唐灿这种二百五的德行,上来就大咧咧的说自己有钱。 那钱肯定是少不了了。 少不得…… 卖别人一千两,卖他,一万两起步啊! 不过…… 坐馆也谨慎。毕竟,这生意要么找知根知底的,不怕出事儿。 要么……就找人傻钱多的,也不怕出事儿。 “对了,公子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呀?” “盐呐!偶系岭南盐香啊!雷布吉岛么?偶系岭南盐香啊!”唐灿一脸激动:“你及布吉岛?” “鸡到,鸡到!” 好家伙,说得多了,连江南会馆的坐馆,都被他带的嘴瓢了。 这也是坐馆的聪明之处。 用别人的方言,更容易拉近双方的距离,建立信任。 “鸡到就好嘛。” 唐灿一脸欣慰的看着坐馆,大咧咧的说道:“既然你鸡到,那偶也就打开天窗薛亮发!偶在这坐了半天了,也没个伙计招呼上个茶水点心的,干啥捏!” “哎呀,你看看,这……这忙活忘了,失礼了,失礼了。”坐馆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笑着说道:“小人倒是有点好差,公子要是有兴趣,咱们楼上喝茶聊会天?” “也没个靓妹的,谁跟你聊。” “有,有,有,马上就有!” 好家伙,坐馆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大定! 不用说,妥妥的暴发户! 正常人,谁会说靓妹啊! “那谁,你就别跟着了。”唐灿对高银柳使了个眼色,让他留在楼下,自己跟坐馆上楼。 一边走还不忘了嘀咕:“真的有靓妹,要系没有的发,侬可别怪偶对侬不客气了哇!” “公子放心,绝对有,绝对有,就在楼上!”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二楼,在一个雅致的隔间坐下。 “公子稍后,我去端茶,一会儿就来。” “靓妹别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 坐馆答应一声,一脸笑意的出门,小心将门虚掩上,接着走去一旁,通道末尾的一个房间里。 与此同时。 唐灿则是打量着眼前的房间。 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茶室,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 并没有什么玄机。 窗外,也没有什么特别,街道上,人来人往,也没有人在窥视他们。 至少,唐灿是这么认为的。 房门以外,被坐馆喊来的扑蝶娘小脸煞白! 本来,扑蝶娘在挑选的时候就会选那些皮肤白皙的美貌女子。 这一次被上官婉儿选择负责这件事情的扑蝶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皮肤白里透红,粉嘟嘟的。 可是现在……只剩下惨白! 就晚了一步啊…… 之前上官婉儿跟她预警的时候,她就想着要和坐馆说一声,先暂停拉人。 哪想到……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不行…… 不能慌! 得跑! 必须跑! 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扑蝶娘心中打定主意,伸手拉了一下坐馆,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回自己的房间。 表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坐馆,随即挥手,一记手刀直接斩在坐馆了脖颈之间。 一转眼的功夫,坐馆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扑蝶娘在桌子上拿好账本,一闪身,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引得路人阵阵惊呼! 但是几个闪身,扑蝶娘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银柳听到外面有声音,眉头一皱,连跨几步,一个纵身,一声站在了二楼! 两步冲到唐灿之前所在的房间,看到唐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唐灿一脸懵逼:“怎么了?” “好像……出事儿了。”高银柳也有些不确定。 她只是听到惊呼,担心有人对唐灿不利。 唐灿愣了一下,急道:“你看到那个坐馆没有?” “在那边的房间。” “快去看看。”唐灿心急,说完就走。 几步冲进房间之后,就看到坐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死了。” 高银柳伸手搭腕,片刻之后,皱眉说道。 “死了?”唐灿愣了一下。 一开始看到坐馆倒在地上,他还以为只是晕了。 没想到,竟是死了。 唐灿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心中思忖。 如果说坐馆死了,那就证明他收到的情报是对的。 江南会馆,就是在卖今秋科举的试题。 背后的人,认出了他,所以杀人灭口。 “好大的本事!” 唐灿冷不丁的开口,沉声说道:“银柳,能不能给我找不良人,把这个江南会馆封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出!” “好。” 高银柳答应一声,随即从怀里取出一枚小箭,站在窗口,轻轻一弹! 袖箭腾空,发出锐利的呼啸,不知道飞向何处。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看着高银柳的手段,唐灿轻声呢喃。 “穿云箭倒是没有,胖子倒是有一个。”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就在唐灿的身后响起。 高元一? 来的这么快? 这胖子,就在附近等着? 高元一像是没有注意到唐灿满是怀疑的目光一样,随意的打量着。 飘忽的小眼神在坐馆和唐灿的身上不断游走。 最后落在唐灿的身上,笑道:“唐御史,了不起!” “一般人,出了人命官司,总得在家缓几天才行。” “你倒好,这才刚从天牢出来多大一会儿,就摊上了人命官司?” 唐灿眯起眼睛,看着高元一,轻笑了一声:“怎么,梁王今天还要把我送进天牢?” “可不敢不说八道,晦气,晦气。”高元一脸上笑容不变:“唐御史这身打扮,怎么也不像是杀人凶手啊。” “再说了,不良人正在查一桩案子,这个混账东西,是其中的关键人物,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什么案子?” “科举舞弊!” 第77章 自首的人来了 科举舞弊! 唐灿瞬间眯起眼睛。 这个事儿,看来没那么简单。 之前他让高银柳去打听消息,一来是为了打听消息,二来也是想试探一下不良人。 毕竟。 偌大神都,消息最灵通的,就是不良人。 这种事情,如果不良人有心查探,肯定不会错过! 眼下,高元一来的这么及时,而且言语之中并不否认什么。 既然这样,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梁王知道是谁做的?”唐灿沉吟了一下,随口问道。 “不知道。”高元一皮笑肉不笑,神情不似作伪。 冷笑两声,这才接着说道:“科举乃是官场根基,本王知道唐御史在查,所以就没有特别的跟着。” “没想到,竟然被人灭口了!” “梁王可有仵作验伤?”唐灿不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 “不用仵作。”高元一摇了摇头,冷笑道:“动手的人,手段不差。刚刚他跑得时候,本王命人去追,但是根本没有追上。” “这样说的话,这条线索断了吗?” “应该是这样。”高元一眼中闪过遗憾,话锋一转:“唐御史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事儿,梁王应该比我更专业。” “屈打成招,本王熟悉的很,就是看唐御史选谁的,我看谢安石这块石头就挺合适的,要不就选他?” 唐灿:…… 说是玩笑话,可是高元一的言外之意,他却明白了。 很简单。 这件事情,高元一并不想牵头。 搞不懂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为了避嫌。 总之,说笑之后,高元一留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这个案子,不良人全力配合唐御史,需要做什么,让银柳吩咐一声就是了。” …… 高元一走后,唐灿并没有走,依旧坐在坐馆死了的房间里,直接让银柳找人,就在江南会馆审问那些待考的举子。 一边审问,一边命人搜查所有学子的房间。 不一会儿的功夫,搜出来一大堆试题。 其中内容,惊人的一致。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唐灿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下令,让人把江南会馆的所有人,通通押入不良人的大牢! 同时,找了画师过来,按照他们的印象,绘制人像,下海捕文书,全城张贴! 做完了这件事情,已是傍晚。 唐灿没有继续留在江南会馆,而是回到自己家所在的承福坊。 简单吃了一口饭之后,就在院子里琢磨。 按说,这么大的事情。 不是一个女人能做出来的。 当然,他不是瞧不起女人。 当朝皇帝就是女的,虽然现在是个昏君,但是之前,她可是一个明君。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大刀阔斧的改革! “科举试题,正常情况下是存在国子监。” “但是国子监没有女人,试题怎么被偷出来的?” “国子监这时候也是被封闭的,什么人能把试题传递出来?” “很多人。”高银柳轻声说道:“国子监的防备,看似严密,但是二品以上,都能出入国子监。” 唐灿心头一动:“神都二品以上的很多?” 高银柳想了想,轻声说道:“不少。但是基本上都是朝廷的人,应该也不至于去做这种事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科举之事,关乎两件事情,一个是权利,一个就是金钱。” “有权,就是高中,高中之后封官,就能获得金钱。” “还有一种,门阀世家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但是……门阀世家没有这么蠢,既然得到了真的科举试题,他们绝对不会把这试题拿出去卖,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所以,就是卖题的人,需要钱!” 唐灿忽然心头一动:“那些人买考题的钱,都在哪?” “四海钱庄。” “走,去看看!” 高银柳吩咐一声,随即跟这唐灿,一路赶往四海钱庄。 只要抓到了钱,一切问题,似乎迎刃而解。 马车快要到达四海钱庄的时候,高银柳忽然勒马停下。 空气中,多了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高银柳低声吩咐一句,马上有人前去查探。 俄顷,去而复返,沉声禀报:“四海钱庄失火!” 晚了一步! “去看看!”唐灿的心情非常不爽! 没想到,自己只是晚了一会儿,对方竟然反应这么快! 到了四海钱庄之后,唐灿却发现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预想中,就算不是火光冲天,也是非常惨淡的场面。 可是到了四海钱庄之后,才发现火已经灭了,房子什么的看起来也是好端端的。 就剩下一个中年人不停的拱手作揖,连连道谢。 唐灿吩咐一声,自有手下前去打听消息。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带了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和一个小厮到了跟前。 “你是四海钱庄的东家?” “不是,不是,小人就是分号的掌柜的,您是唐御史?” 钱庄的掌柜的一眼就认出唐灿。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更是亲热无比:“没想到,我们四海钱庄发生点小事儿,竟然劳动唐御史大驾光临,真是令小人太激动了!四海钱庄蓬荜生辉!” 唐灿眉头微皱:“怎么这失火你好像不担心的样子?” “可不是不担心。”钱庄的掌柜的一脸笑意:“就是柴房烧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损失点柴火,不算什么。” “账本,钱,都没有事儿?” “没事儿啊。”钱庄掌柜的笑道:“可说是运气好啊!就是柴房起了点小火,什么都没有影响。” “账本拿来给我看看。” “没问题,唐御史要不要进去坐坐,这外头也看不清楚。” “也好。” 唐灿略一迟疑,带着高银柳走进四海钱庄。 在正堂坐下来之后,掌柜的马上让小厮把账本拿了过来。 “今天没有人来找你兑钱?” “有啊,这不写着呢,兑了差不多一千两出去。” “没有大笔的?” “那没有,那没有。”掌柜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小声说道:“如今这世道,一般做生意的能兑个百八十两银子,就不少了。” “一次上千两的,也是到头了。” “再多,咱这儿也兑不了了。” 听到这话,唐灿心知肚明。 今天这一趟,白来了。 但是就在这时,一个不良人忽然跑了进来,凑到唐灿的耳边,低声说道:“唐御史,有一个女子跑到承福坊,说是承认她今天杀了江南会馆的坐馆!” 第78章 我信你个鬼 神都,宫城,甘露殿。 上官婉儿脸色难看,不安的说道:“圣上,唐御史已经从四海钱庄返回承福坊。” “很好。” 女帝展颜一笑,随即说道:“婉儿,你觉得朕的计谋怎么样?” “厉害。” 这话,上官婉儿说的是真心话。 她从来都不否认女帝的聪明才智,这一次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怎么想,她也想不到,女帝会直接让扑蝶娘直接去承福坊自首。 至于四海钱庄的那一场小火灾,不过就是女帝转移视线手段罢了。 毕竟,不把唐灿从承福坊带去四海钱庄,扑蝶娘也不好直接出现在承福坊。 那样的话,也太假了一些。 “那是自然。”女帝脸上笑容更胜:“这一次,一举两得。” “朕又多了几万两银子修建巽宫,蛛网的叛徒又直接解决,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不,朕还戏弄了唐灿这个狗东西,应该说一举三得。” 上官婉儿:…… 此时此刻,她很想提醒女帝,能不能把心思多放在朝政国事上。 那样的话,可能对大凉更好。 不过…… 这个想法她也就只能想想,真要让她说,她可是不敢。 毕竟,这位女帝的手段,足够下人。 …… 与此同时。 承福坊。 唐灿看着自己面前的娇美女子,眯起眼睛:“你叫许青鹅?” “正是。”自称许青鹅的女子,正是今日晌午在江南会馆一记掌刀杀死坐馆的女子。 “你是许静的女儿。” “正是。” “我不信。” 许静这个名字,唐灿很熟悉。 前朝忠臣。 在女帝元殇登基之后,曾联系了好几个心系前朝的重臣,意图发动兵变,推翻女帝,光复前朝。 只可惜,刚刚起兵,就被女帝以雷霆手段镇压。 首犯许静诛九族。 唐灿并不相信,女帝会手下留情,让许静的女儿还能活着。 当然。 不仅仅只是许青鹅的名字唐灿不相信,她说出来的话,唐灿更不相信! 按照许青鹅的说法,这一次科举试题泄露、出售,完全就是女帝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为的就是拿钱,去修建行宫。 而且,许青鹅今天过来自首,也是女帝以酷刑胁迫。 许青鹅的话,言之凿凿! 虽然,她拿不出任何的证据,但是她连蛛网这等隐秘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实在是……令唐灿震惊! 哪怕他的心理素质已经足够强大。 许青鹅说出来的一番话,仍是让他心乱如麻!不敢置信! 良久,唐灿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杀江南会馆的坐馆,为什么要跑?” 许青鹅轻声说道:“坐馆有罪,死不足惜。” “至于我为什么要跑……” 许青鹅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唐灿,一字一句:“因为我怕。” “怕死?” “不,我不怕死。”许青鹅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怕的是元殇。” “唐御史,你远远无法想象,元殇有多么的狠毒。” “她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所以,我只能跑,把事情告诉上官婉儿,再由上官婉儿告诉给元殇。” “按照元殇的说法,我见到唐御史之后,必须把这件事情全都承担下来。” “但是,见到唐御史之后,我忽然改了主意。” “反正,我总是要死。” “与其白死,不如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也省的你不知道元殇究竟有多么的昏庸无度!” 一句话说完,许青鹅忽然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唐灿眉头紧锁,皱成了川字型,心中异常烦闷! 女帝昏聩、胡闹,这他是知道。 但是,如果许青鹅说的是真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出卖科举试题,还是神秘的蛛网,都绝对不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 “蛛网……” 唐灿眯起眼睛,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房梁上,一只蜘蛛正在织网。 白色的丝线,从一边,拉到另外一边。 蓦然间,他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情! 很久之前,他刚刚激活系统为淮南道出头的时候,曾经有一天跟淮南道刺史赵永康闲聊。 那一天,房顶上碎了一块砖,他疑心是有人偷听。 当时么有太过在意。 现在想来…… 如果是女帝的蛛网…… 一时间,唐灿只觉得头皮发麻,颈后汗毛根根倒立,后背被冷汗浸湿! “你……” 唐灿转头,还想再问许青鹅一句,却发现她脸色铁青嘴角有鲜血溢出。 几乎是眨眼之间,鼻孔、眼角、耳朵,全都流出殷红的鲜血! “银柳!” 唐灿大惊失色,赶紧喊了高银柳救治。 然而…… 这种七窍流血的情况,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哪怕高银柳武功绝顶,也没有用。 只能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剧毒。” 唐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良久,才摆了摆手,示意高银柳出去,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已经死了的许青鹅,一言不发。 …… 与此同时。 钦天监。 在床上躺了两天的小书袋忽然坐了起来,顾不得穿戴整齐,只是穿着一身单衣,踉踉跄跄的走出了房间,望着乌黑的天空,手指飞速的点指。 良久,苦笑一声,长叹了一口气,对自己身旁的中年人说道:“师兄,劳你去一趟宫城,跟圣上说一声,不管唐灿找她对峙什么,她可以不说,但不能说谎,不然的话,前功尽弃。” 中年人心头震惊,不敢置信的望着小书袋。 这么长的时间,他还从来没有听小书袋说过这种话。 看来这一次…… “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中年人的身形一闪而逝。 小书袋依旧望着乌黑的天空,摇头苦笑,低声自语:“魑魅魍魉,全都来了啊!这一次,可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李药师啊李药师,你可千万别犯浑。” “只要你不犯浑,神都还能稳得住。” “这天象,捉摸不定,作摸不定啊!” “一切,看来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小书袋的目光,不由得落在承福坊的方向。 犹豫了一下,小书袋一步跨出! 明明,他的身前是跟他的个头差不多的栏杆。 但是一步跨出去之后,他的身形,已在数米之外。 再次迈步,已经消失的黑夜之中。 第79章 不安分的夜 承福坊。 唐灿忽然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书袋,不由得愣了一下。 正想开口,小书袋抢先开口。 “唐御史,我有一句话,无论如何,以天下苍生为重。” 一句话说完,小书袋抬腿迈步,身形一闪而逝。 唐灿怔怔的看着,面露不解。 幻觉? 可说是幻觉,为什么会想到小书袋? …… 与此同时。 离开承福坊的小书袋,随意的走在神都,口中喃喃自语:“娘说我还小,晚上不能出门。” “可是今天……只能出门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出了神都南门定鼎门! 幼小的身躯,站在城门之前,一直苦着的小脸,终于笑了。 笑容灿烂,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儿一样。 在他身前不远,四道人影,缓缓出现。 其中一人,神情激动,桀桀怪笑:“小书袋,离了神都,难道你以为拦得住我们吗?” “不错!”身旁一人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老夫本不想对你下手,奈何你自寻死路!” 小书袋笑了笑:“当年老头子拼了性命,将你们四个王八蛋封印。” “现在不过侥幸逃出一丝神智,就想惑乱世间,你们还真的是胆大啊。” “呵呵。”为首一人轻笑一声:“若是再给你几年,我们几个未必斗得过你,与其等你长大,倒不如趁着你小,提前将你绞杀!” “就算一丝力量,也足够了!” 话音刚落,其人身形一闪而逝。 再次出现,已经在小书袋的身旁。手中铁索,猛地抛出! 其余三人,亦是各自动手! 但是…… 他们蓦然发现,小书袋的身形,竟然消失了! 下一刻,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唳鸣! 一道火光,从定鼎门的城门上出现,瞬间飞掠至四人所在的位置。 火光一闪,一切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小书袋,站在城门上,面若金纸,尝尝的舒了一口气,口中喃喃自语:“李玉福啊李玉福,你的执念太大了……” “如果不是你,他们四个也找不到我……”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啊!” “但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一次功成。” “剩下的,就是看他们的了。” “如果不出意外,至少能换世间十年太平了……” “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信他们能不上钩!” “娘啊,我可是很听话,没有出门呢……” 一句话说完,小书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城门楼里值守的军士,听到外面有动静,忙不迭的跑出去查看,一看到是钦天监的监正小书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小书袋往皇城跑。 …… 宫城。 女帝刚刚睡下,就被上官婉儿喊醒。 听到小书袋晕倒,女帝神色骤变:“还活着吗?” “嗯!”上官婉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还活着,只是有些虚弱。” 女帝瞬间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上官婉儿一脸懵逼。 女帝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 这是她和小书袋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旁人。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美。 “对了,唐灿那个狗东西,做什么呢?” “还在休息。” “睡得倒是踏实。”女帝忽然皱了皱眉:“派人去一趟看看,之前小书袋让人传话,朕总觉得这心里有些不舒服。” “是。”上官婉儿恭敬的答应一声,随即下去安排。 只是她的心中,却有一句话没有说得出口:心中有鬼,自然不舒服了。 俄顷,上官婉儿去而复返,轻声说道:“启禀圣上,扑蝶娘死了,唐御史在屋里休息。” “知道了。”女帝闭上眼睛,摆了摆手,不再言语。 她不说话,上官婉儿也识趣的不说话。 …… 一夜无话,翌日天明。 一众文武百官,早早的赶到皇城外,等着开城门去上朝。 一个个,似乎并不知道神都昨夜发生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闲聊,或者打着瞌睡。 待到卯时三刻,城门开启,朝臣们在钟声中列队走入皇城。 与此同时。 承福坊,唐灿也走出了房间。 一夜未睡,两眼通红,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公子。”高银柳看到唐灿,赶紧招呼了一声。 “嗯。”唐灿似乎不适应朝阳的刺眼,眯起眼睛,轻声答应了一句。 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银柳,一块出去吃饭。” “好。” 高银柳察觉到唐灿的心情有些不好,故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答应一声,跟唐灿一块往严家饭庄‘山居’而去。 吃过了早饭,两个人又在神都中闲逛了半天,一直等到午时,太阳高悬,唐灿才看了看皇城的方向,轻声说道:“我去看看小书袋,你去找高元一,让他把那一具尸体处理了。” “好。” 高银柳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 进入皇城,唐灿直接去了钦天监。 钦天监上下对于唐灿的到访,似乎也并没有觉得意外。 听说他要见小书袋,便引着他去了小书袋的房间。 小书袋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只是依旧是不健康的白色。 “御医怎么说。” “可能需要静养数日,才能醒来。” “哦。” 唐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能不能让我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退出房间,随手将房门关上。 唐灿一脸微笑的看着小书袋,伸手握住他的小手:“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你我有缘,你跟我说要以天下苍生为重,我答应你。” 说完,就看到小书袋的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唐灿笑了笑,随即起身。 走出钦天监,伸了一个懒腰,随即往宫城而去。 每走一步,他的步伐就坚定一些,脸色变得凝重,目光变得冷峻。 踏入宫门的那一刻,一张脸冷的好像冰雕一样。 城门守卫,都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忍不住窃窃私语。 “圣上又做什么事儿惹的唐御史这样了?” “没听说啊?” “最近圣上好像挺消停的啊!” “今天朝会的时候,谢相提请拨款赈济江南道因为台风受灾的百姓,圣上一口就答应了啊。” “那不是奇了怪了……” 第80章 朕愿意退位让贤 “臣,肃政台御史、易县男,唐灿,求见!” 甘露殿外,唐灿难得没有直接闯进去。 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开口! 远处。 一听说唐灿来了就赶紧带着人躲到一边的上官婉儿心里咯噔一声! 事出反常必有妖! 虽然不明白唐灿今天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这个感觉……并不好! 甘露殿内。 一袭松绿色纱裙,薄施粉黛的女帝秀眉微蹙。 她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不同之处。 尤其是,想到科举的事情,更是没来由的心里一慌。 不过…… 她马上镇定下来,在心中安慰自己。 “不能,他肯定不知道。” “扑蝶娘的话,不会出错!” “他一定是因为有人胆敢贩卖科举试题震怒,跟朕没有关系!” “嗯!一定是这样!” 女帝元殇,握紧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 “臣,肃政台御史、易县男,唐灿,求见!” 唐灿的声音,又一次从殿外飘进女帝的耳朵里。 女帝定了定神:“进来!” 只是话音刚落,女帝忽然心念一动,伸手将帘子放下。 唐灿迈步走进甘露殿的时候,女帝刚好回到位子上坐定。 隔着纱帘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参见圣上。” 唐灿拱手行礼。 这一次,他做足了礼数。 女帝神色微变,抬手虚扶:“爱卿轻启。” 唐灿依言起身,看着纱帘,和藏身纱帘后面的女帝。 “圣上,臣有几个疑问,想要问一问。” 女帝听他声音冰冷,不免有些紧张,但是还微笑着说道:“没想到,世间还有事情能够难住唐御史。” “呵。” 唐灿干笑一声,淡淡的说道:“臣非神仙,自然不可能事事都知。” “臣的第一个问题,蛛网,是真是假,上官婉儿,是不是茧主?茧主之外,是不是另有提竿,扑蝶娘,捉蜓郎?” 女帝神色骤变! 蛛网的事情,除了她,就只有上官婉儿。 哪怕谢安石、高元一,都根本不知道! 当然,高元一曾经几次怀疑蛛网的存在,但是跟本就查不到明证! 因为…… 蛛网的隐秘,最大程度上的原因就是每一个人的实力,都很强! 扑蝶娘、捉蜓郎,都是二品以上! 至于提竿和茧主,虽然依旧是二品和一品之间,但是以二品杀一品的事情,他们并非做不到! 更何况,其中一位提竿是影子…… 女帝震惊之际,唐灿提出他的第二个问题。 “今次科举泄题一案,共计卖题三百二十四分,得银四万一千六百五十两,是不是真的?” 唐灿的话,如刀似剑,直接扎入女帝的胸膛! “最后一个问题。” 唐灿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一字一句:“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 如果说,唐灿是震怒的吼出这一番话,女帝可能还不会特别慌。 但是偏偏,他的声音很冷漠,平静,毫无感情波动。 一时间。 甘露殿中鸦雀无声! 女帝像是被定住了一眼,怔怔的望着唐灿。 她的喉咙动了动,嘴唇一张一合。 将要开口之际,眼睛无意间扫到书案上的一张纸。 上面的内容,是之前小书袋告诉她的。 她怕自己忘了,特地写下来。 “可以不说,但不能说谎,不然的话,前功尽弃。” 女帝忽然开口,轻声将纸上的内容说了出来,接着笑道:“这是小书袋告诉我的。” 出乎女帝意料。 之前镇定自若的唐灿,一听到这句话,瞬间破功! 满脸怒容,扯着嗓子大吼:“少跟我说这些废话!” 女帝见他发话,不怒反笑,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 以她对唐灿的了解。 既然这个狗东西没有转身就走,就证明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女帝声音平缓,柔声说道:“蛛网的事情,朕承认,是真的。但是,蛛网和你想的不一样,并非是推事院那种地方。” 唐灿一眼不发,脸色铁青。 昏君啊! 真是天字一号昏君! 难怪这个昏君之前裁撤推事院的时候没有犹豫,闹了半天是因为还有蛛网! “至于科举泄题的事情。”女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朕也认了,就是你说的那样。” 唐灿觉得眼前一黑。 一股眩晕感袭来,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冷冷的说道:“你就那么需要钱?” “是!”女帝不假思索:“眼下,朕觉得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钱。如果没有钱,朕的大事,根本做不了。” “朕不是骗你,只是这件事情,朕不便与你说。” “你若想知道,来日得空,问问小书袋,一切自然清楚。”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唐灿冷笑一声:“昏聩如你,下一步就该对小书袋下黑手了?” “不,小书袋现在就躺在钦天监,气若游丝,生命堪忧,就是你的手段?” “绝对不是。” 女帝矢口否认,寒声说道:“朕比你,更关心小书袋!” “那你他娘的就不关心天下吗!你他娘的就没想过天下百姓吗!你他娘的就没有想过大凉的国祚吗!” 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愤怒之极的唐灿,顾不得什么礼法,走了两步,直接一挑帘子,和女帝面对面。 盯着她的双眼,咬牙切齿:“昏君,你究竟想怎么样!” 甘露殿。 死一样的沉寂。 很长时间过去,女帝抬头,和唐灿对视,平静的开口:“朕付出的代价,远比你想象的要大。” 顿了一下,女帝声音继续:“我不奢求你能理解,但是希望你能以天下苍生为重。” 女帝说完,拱手作揖,对唐灿翩然一礼! 看着拜倒在地的女帝,唐灿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不要脸! 没有良知! 滑天下之大稽! 一代君王,对臣子行礼不再少数! 但是,那些君王要么是为了感谢臣子的功绩、收买人心,要么就是在臣子死了的时候,过去吊唁,收买人心。 从古到今,没有过昏君这样的狗皇帝! 可说她是昏君,她有时候的决策,又远非昏君能做出来的! “若卿家觉得仍是不妥,朕愿退位让贤,将皇位让给卿家!” 第81章 大幕已经拉开 太阳西下,夜幕降临。 夜晚的神都,除了少数几个地方灯火通明,大多数的地方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有的人,在家睡觉。 有的人,离开家门,游走在黑夜中。 还有的人,因为理念、利益等等原因,相聚在一起。 皇城之中。 女帝走出了寝宫,一袭华丽的长袍,缓缓行至钦天监,独自上楼,在小书袋的房间内坐下。 这是前任监正死后,女帝第一次去钦天监。 房间内。 小书袋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气若游丝。 女帝在他的床边坐下,眉宇间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愁。 良久。 她才轻声开口:“小书袋,你说得对,朕没有骗他,他骂过了朕,就走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朕看得出来,他并不会就此离开大凉。” “朕甚至说,将皇位让给他,可惜他似乎没有兴趣。” “小书袋,你说这是为什么?” 女帝本来只是自己说,并没有指望会收到什么回应。 可是话音刚落,时间不长,小书袋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女帝不由得一惊,愕然的望着小书袋。 “皇帝姐姐,我没那多快就恢复,现在是传音。” 不愧是女帝。 诧异过后,马上冷静下来:“接下来,你觉得朕该怎么做才能挽回那个狗东西?” 小书袋似乎没有想到女帝会问他这个问题,有些沉默。 半晌之后,声音再次响起:“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等就行了。” “之前有几家人偷偷摸摸的跑来神都,被我赶跑了,但是他们的后人却没有闲着……” “我观星象,最近必有异动。” “一南一北,南……” 说了一半,小书袋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帝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小书袋的气色变差,面如金纸,心中更是震惊不已! 之前她就疑心小书袋做了什么,没想到竟然是除了这种事情! 一时间,女帝的目光冷若寒霜! 声音更是冷冽:“不管是几家狗贼,还是南北边军,朕都不怕!” 小书袋的声音,没有再次响起。 女帝又坐了片刻,起身离开。 楼下,遇见上官婉儿,女帝忽然开口:“去承福坊。” 上官婉儿不由得一愣。 下午发生在宫中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但是唐灿离开的时候脸色铁青,她清楚的看到了。 女帝这时候再去承福坊,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女帝忽然改了主意:“回甘露殿,传高元一。” 这一次,女帝没有再改变主意,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夜风吹拂,撩动发丝。 月光下,平添一股寒意! 上官婉儿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蛛网所有能动的人,全都出去。” “盯着崔、卢、李、郑、王,几家。” “但有不臣之心,杀无赦。” “派人去承福坊,守着唐灿。” “另外,谢安石那边,提醒提竿注意点,不要让他出事儿。” “是。” 上官婉儿神色凝重,知道情况不一样,沉声答应一声,马上开始安排。 …… 承福坊。 唐灿的院子里坐着。 身前桌子,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美味佳肴。 陪着他一块吃饭的,只有两个人。 严立本、高银柳。 或者说,只有严立本一人。 高银柳几乎没有怎么吃,也没有怎么喝。 从傍晚回到承福坊,一直喝到现在。 严立本已经钻到了桌子地下,唐灿也有些醉眼迷离。 只是却依旧不舍得放下酒杯,一边喝,一边放肆的又哭又笑。 “昏君啊昏君!” “如果不是担心天下大乱,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小书袋,你这个小王八蛋是不是知道什么……” “什么狗屁的世界……” 高银柳在一边看着,眉头微皱,有些心疼唐灿的模样。 但是,她也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劝解。 等了一会儿,眼看唐灿还要再喝,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公子,差不多了。” 唐灿转头,目光忽然温柔了起来。 含情脉脉的看着高银柳:“银柳,要不咱们走?” 高银柳点了点头:“好。” 唐灿沉默片刻,忽然摇了摇头,反问道:“走,去哪?” “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 “天下之大,没有地方是我的家。”唐灿一句话说完,再也撑不住,脑袋一沉,直接滑到了桌子下面,和严立本作伴。 高银柳心中悸动,有些痛! 犹豫片刻,她缓缓俯身,在唐灿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向门外走去。 她要去宫中,找女帝讨一个说法! 只是刚刚走到门口,忽然看到一辆漆黑的马车从远处驶来。 高银柳的眼睛眯起,没有着急走,只是静静的等着。 俄顷,马车停下。 车夫挑了挑帘子,露出里面高元一的胖脸。 高元一依旧满脸笑意,肥肉不安分的颤抖着:“守着唐灿,可能有异动,不要乱走。” 一句话说完,高元一身子一缩,车夫将帘子放下,驾车驶离承福坊。 整个过程,没有用上一分钟的时间。 过来,说一句话,说完就走,干脆利落,没有一点时间浪费! 这一幕,令高银柳微微动容! 她跟在高元一身边多年,非常清楚,此时高元一的表现,证明事情很严峻。 而起…… 可能有异动,代表着肯定有异动。 本来要走的高银柳,恨恨的看了一眼宫城的方向,退进院子里,守着唐灿。 睡梦中。 唐灿依旧不安分,时不时的骂上一句女帝昏庸无度,头发长见识短。 与此同时。 大凉北境,镇北王一身戎装,站在夜幕之下,手中长剑高举:“二郎们,随我入京擒王!” “杀,杀,杀!” 鼾声震天,不绝于耳,远远的传了出去! 大凉南境,安南府。 李药师看着手中的一封信,身躯颤抖,泪如雨下。 良久,才放下书信,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第82章 让你来主持大局 一夜无话,翌日天明。 女帝表现的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上朝。 朝堂下,文武百官,也一如从前,该吵的吵,该闹的闹。 只有高元一,兴致不再朝堂之上。 一场朝会,从头至尾,竟是一言不发。 甚至,谢安石几次挑刺,高元一都没有搭茬,只是笑吟吟的说一句“谢相说得对”,就轻飘飘的把话题转向别处。 这种表现,令谢安石非常不满。 散朝之后,他马上找到高元一,一路碎碎念,一直到鸾台附近,没有什么外人之后,谢安石才说起正事儿。 “高胖子,你是不是傻了?昨天晚上跟你说了,让你不动声色,一切如常。” “你今天这么老实,有脑子的人,谁不能看出来你不对。” “以前你这胖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就惹人讨厌,怎么今天……” 高元一压低声音:“出大事儿了。” 还在数落他的谢安石一听这话,神色一变。 要说还没说,高元一笑道:“去找唐灿,我想吃红烧肉了。” …… 平康坊。 唐灿已经醒了过来。 或者说,正在通往再次醉倒的不归路上。 虽说大凉的酒不烈,就和黄酒类似的味道。 但是…… 心情郁闷的唐灿,只想喝酒,以此来抵消心中的苦闷。 “昏君啊!天底下还能有比她更混蛋的了吗?” “狗一样的昏君!” “银柳,你也骂一句!” 高银柳轻声说道:“昏君。” 唐灿心情低落:“你说,为什么没有人造反嘛……” “为什么高元一不造反?” “为什么谢安石不造反?” 高银柳有些意外的看了唐灿一眼,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有人替我们做了。” 唐灿抬起头,醉眼迷离的看着突然造访的谢安石和高元一。 怔了一下,就大笑着招呼:“老谢,老高,你们来了啊,来来,快来,一块喝点,喝点啊!” 来的路上,谢安石已经听高元一说了突发情况。 如今哪还有心情喝酒。 尤其是看到唐灿颓废的样子,更是心中恼怒,一把抢过唐灿的酒壶,喝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喝酒!” “天下安危,匹夫有责!” “你知不知道……” “我又不是匹夫。”唐灿撇了撇嘴,不屑的白了谢安石一眼,随手从一边又拿起一个酒壶,碰到嘴边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口。 “你……” “别急。”高元一还是沉稳,一下子拉住谢安石,笑道:“唐御史,我陪你喝两杯?” “来呀。” “高胖子,你……” “别急。”高元一给了谢安石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在唐灿的身边坐下,起手倒酒:“来的晚了,我先自罚三杯。” “老高,你行啊,你比老谢靠谱。” “那是。” 一旁,谢安石的脑门多了几条黑线! 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说这些! 真的是! 胡闹! …… 时间一晃而过,高元一和唐灿,就像两个酒鬼一样,你一杯,我一杯,除了喝酒,不干别的。 一会儿的功夫,二两的小壶,喝光了六壶。 不多不少,一人三壶。 “银柳,再哪三壶。” 谢安石实在是忍不了,冷哼了一声。 将要开口,高元一忽然站了起来,笑吟吟的说道:“银柳,不用拿了。” 高银柳当即停下,默默的看着高元一。 “老高,你的酒量就这么差?” 高银柳笑了笑,轻声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话音未落,高银柳手掌用力一掀! 直接把桌子掀翻! 杯盘盏碟,撒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谢安石、高银柳,都被高元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更让他们没想到是,只是转眼间,高元一就薅着唐灿的衣领,不由分说,直接拉到了院中的水井边。 冷笑一声:“唐御史,要是想喝死,下水井更方便!” “要么,就像个人一样,做你该做的事情。” 唐灿就趴在井边,看着水井,一言不发。 身后,谢安石和高银柳想上前去帮忙,只是刚刚起了念头,就被高元一森冷的目光拦住。 “唐御史,接下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说完,你是生是死,是袖手旁观,还是起来做事,都由你。” 也不等唐灿答应,高元一自顾自的说了一起来。 “昨天夜里,我奉命派人去盯着崔、卢、李、郑、王五家在神都的驻地。” “到目前为止,除了王家,崔、卢、李、郑四家的人都消失了。” “而且,另外一批盯着崔、卢、李、郑四家的来神都的后辈子侄,也发现那些人全都丢了!” “最严重的是,神都禁军,丢了三万人!” “现在有理由相信,这四家人,或者那五家人,要造反。” “好了,我言尽于此。” 说完,高元一松手,等待唐灿的答复。 过了片刻。 唐灿翻过身,抬头看着高元一,轻笑一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姓高的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到我头上,是怎么个意思?” “觉得我唐灿好欺负?” “神都禁军丢了三万人,这么大的事情,你梁王第一个难辞其咎,谢安石,你就是第二个!” “造反,让他们造反!” “就凭女帝的昏庸,时至今日才有人造反,我特么的都觉得意外!” “告诉那个昏君,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让她自己想办法……” 高元一忽然弯腰,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圣上昏迷,生死一线,晕倒之前,令你主持大局。” 此言一出。 唐灿不由得一怔。 事情的进展,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 俄顷。 后宫紫薇殿。 唐灿亲眼看到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女帝。 一旁,站着扮做女帝的上官婉儿。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上官婉儿轻声解释:“圣上今早醒来之后,忽然觉得头晕,然后就说如果出事儿,交唐御史主持大局。” 沉默片刻,唐灿再次开口:“老高,下一次,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正事儿,用不着掀桌子。” “我不掀桌子,你能听我说话?”高元一笑吟吟的说道。 似乎,他很满意自己今天的成就。 循序渐近,通过喝酒拉近和唐灿的距离,接着翻脸,以雷霆消息,敲醒唐灿! 唐灿耸了耸肩,淡淡的说道:“这就永远都不知道了,不过你记得,欠我一桌酒席。” 高元一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还要再说什么,唐灿已经进入角色,沉声问道:“现在都有什么消息,有什么建议。” 第83章 那一夜血流成河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局面,也完全搞不懂昏庸的女帝为什么让他出来主持大局。 但是…… 唐灿既然站出来了,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大凉国祚延续,只是其一。 天下能不能安稳,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毕竟……他的红薯、制盐等等律政,都是刚刚开始,不能乱。 乱了,就前功尽弃! 听谢安石、上官婉儿仔细的介绍的情况之后,唐灿当机立断,沉声说道:“如今人不多,既然蛛网和不良人在那四家人的身上没有任何收获,索性直接收回来,追查那三万禁军!” “还有,神都十六卫兵马,除了那三万失踪的禁军,另有五万。” “所有人,全部打散重组,镇守神都。” 高元一微微侧目,没想到唐灿下达命令,竟是干脆直接,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略一沉吟,高元一补充道:“那三万人,暂时还没有眉目,但是不良人和蛛网全都在追查,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嗯。” 唐灿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高元一去安排。 高元一走后,直接去了钦天监,在望星楼的楼顶,一屁股坐下,望着下面忙碌的宫城、皇城、神都,喃喃自语。 “很奇怪啊。” “造反,为什么选择这时候造反?” “小书袋先晕了,昏君又晕了,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总不会,那几家是知道了小书袋和女帝晕了,所以决定造反了?” “三万禁军,说消失就消失,我怎么觉得那么奇怪呢……” “确实很奇怪。”高银柳忽然开口。 唐灿愣了一下,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公子,我觉得事情很诡异。”高银柳很诧异唐灿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有什么阴谋。 一向惜字如金的她,这一次也不禁多说了几句:“公子,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太奇怪,就怕是女帝的阴谋。” “为什么这么说呢。”唐灿饶有兴致的看着高银柳。 迟疑了一下,高银柳接着说道:“朝堂之中,谢相、梁王,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都不亚于公子,资历更是远胜公子。” “我不明白,女帝为什么不选择别人,偏偏选择公子。”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 高银柳并不知道,一天之前,女帝就一脸认真说要让出皇位。 当时,女帝元殇甚至都拿出了传国玉玺。 唐灿毫不怀疑,只要他点头,女帝就会把传国玉玺交给他。 正因为如此,心理素质强大的一批的他,才会借酒浇愁。 摇了摇头,唐灿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轻声说道:“十六卫消失的三万人,南衙、北衙,各占了一半,你觉得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信。”高银柳秀眉微蹙,低声说道:“无论南衙、北衙,都有不良人。” “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不良人没有理由不知道。” “如果不良也叛变了呢?” “一个两个,不算意外。但是南衙、北衙,其中不良人何止千人。” “是啊。”唐灿答应了一声,微微点头,接着站了起来。 凭栏而视,目光和思绪全都飘向远方。 猛然间,唐灿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语气焦急的问道:“银柳,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手段,能够杀人于无形?” “就是让人一下子死了,一点痕迹都不留!” “有,施浪诏有一种毒药,名曰清净粉,遇到血液便会化作黄水。只要一点,就可以将一个壮汉,化作黄水,不留痕迹,不良人常用。” 高银柳的话音未落,唐灿已经转过身,匆忙跑下望星楼。 一句话从楼梯口传进高银柳的耳朵里:“马上让高元一来找我,我去承天门!” 高银柳福至心灵,一下子也想到了眸中可能性,从望星楼上一跃而下。 身形闪烁,消失不见! …… 俄顷。 承天门。 唐灿就站在门口,身后就是宫城。 高元一和谢安石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时间紧迫,唐灿也顾不得客套,直截了当:“不良人的清净粉,够不够干掉三万人?” “不可能。”高元一沉声说道:“最多只够一千人用。” 话说一半,高元一面色一僵。 “你想到了什么,快点说!” 高元一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如果所有人都在一起,而且全都能够碰到清净粉,别说三万人,三十万人也活不了。” “清净粉的毒性,可星火燎原。” 唐灿闭上了眼睛,心中不断思忖。 从他听说了这件事情开始,他就不相信神都十六卫会有三万人被门阀士族收买。 而且,最大的问题就是十六卫中,消失的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整整三万人,六卫人马。 神都左卫、左骁卫、千牛卫、左武卫、右威卫。 从上至下,所有人,全都消失不见。 “十六卫打散重组的命令马上收回来,所有人,之前在哪里,现在就回去哪里,一个都不能错!” 唐灿沉声下令! 高元一难得收起笑脸,正色答应一声,随即吩咐下去。 望向唐灿的目光,也不免多了一丝敬畏! 虽然,以往在国事上,唐灿屡屡想出惊人举措。 可是这件事情,唐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到那三万人不是失踪,而是殒命…… 这实在是令他佩服之极! 至于为什么六卫兵马消失,没有在神都闹出动静,他心知肚明。 昨夜…… 因为神都有变,他将麾下所有的不良人都调动,致使十六卫空虚! 而这,也就给了那些奸人可乘之机! 没有不良人守着的情况下,只需要一个二品的武者,拥有大量的清凉粉、蒙汗药之类的药物,干掉一卫兵马,不是没有可能。 不,应该说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 几年之前,女帝能够推翻前朝,定鼎江山的一战,依靠的就是这个毒辣的手段! 高元一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怒气冲天! “六卫兵马,三万人,好大的手笔!” “看来,他们谋划了很久,只是在昨夜忽然发动!” “昏君生死一线,应该和他们有些关系……”唐灿的心中,涌起一股凉意。 第84章 那就让他死吧 “梁王,唐御史,剩余十卫兵马,悉数调回原营!” 高元一微微点头,挥手屏退不良人,沉声说道:“唐御史,接下来怎么做?” 唐灿从紧张的情绪中摆脱了出来,眯着眼睛看着宫城的大门,轻声问道:“蛛网的人,全都去十卫了吗?” “去了。” “不良人都撤回来吗?” “回来了。” “那就等。” 高元一微微一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他以为唐灿下令将蛛网和不良人全都收回来,是为了清查现存的禁军。 没想到,他把人喊回来之后,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一个字:“等!” 高元一面露不解,久久不语。 唐灿一言不发,只是心中思忖。 如今的情形,等是最稳妥的。 以不变应万变。 神都十六卫,满打满算八万禁军。 如今去了三万,能用的只有五万。 想要用五万,守住大凉神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更何况,这一次的事件,无时无刻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与此同时。 神都东郊。 距离神都东门,二十余里之地,是一片废墟。 曾几何时,这里曾经一代皇朝,夏朝的国都。 皇朝更迭,国都几易。 数百年的时间,曾经的国都,只剩下一片废墟。 只剩下些残垣断壁。 一个草棚,矗立其中。 棚内,正是之前消失不见的崔、卢、李、郑四家青年才俊,一个个脸上都是懵逼、费解。 不敢置信的看着崔、卢、李、郑、王,五家的家主!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本来应该身处大凉各地的他们,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出现在神都附近,悄然聚首。 更令他们无法理解的是,几位家主商议的内容……竟然是造反! 崔家家主崔柳睥端坐正中,表情有些难看。 “刚刚收到消息,本来正在打散的十卫兵马,被全都带回去了。” “不良人……也都回到了十卫。” 听到他的话,其余几家的家主,脸色也都变得有些难看。 本来,按照他们的设想,现在十卫兵马已经被打乱。 他们费尽心机安排进入监门卫的那些碟子,可以借此机会,不动声色的进入其他十卫。 这样一来,他们就相当于在神都所有的禁卫之中,安放了定时炸弹! 到时候,只要耐心的等待下去,大师可成。 可是现在……计划已经被打乱。 “镇北王还需要三天才能回到神都!”卢家人开口,打破沉默:“现在,我们需要考虑,怎么样能保证镇北王有三天的时间!”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纷纷表示赞同。 但是…… 出乎他们的意料,崔柳睥短暂的沉默之后,长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这一次应该算了,时机已经错过了。” “一步差,步步差。” “这一次,行事本就有些仓促。” “我不同意。”卢家家主沉声说道:“这一次的行动,不是仓促,而是机会!”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把握住机会!” “不要忘了,魑魅魍魉付出什么代价才遮住天机,让夏天那个逆子重伤什么都推算不了!有生之年,未必还能再有机会!” “不要跟我提魑魅魍魉!”崔柳睥脸色骤变,死死的盯着卢家家主。 “如果不是他们四个妄动,我们也用不着这么仓促!” “还有夏天,那个叛徒没有资格姓夏,他叫许负!再有人敢提一个夏字,休怪老夫对你们不客气!” 崔柳睥一发怒,其他几个家主,表情都变得有些尴尬。 只有王家家主,神色淡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沉吟半晌,他忽然开口:“魑魅魍魉是回到安息之地了?” “是。”崔柳睥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他们这一回去,多少年能出来?” “短则十年。” “难得啊。”王家家主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没有魑魅魍魉,世间难得太平啊。” 崔柳睥神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 果然! 王家家主话锋一转,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既然开始了,断然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既然魑魅魍魉不在,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十卫兵马乱不起来,那就不用十卫兵马。” “徐霸从北边带回五万铁骑,面对神都十卫,五万对五万,胜负五五之分。” “李药师不日回朝,虽然未必带兵谋反,但是安南没有李药师,定然军心不稳。”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把李药师留在神都,在安南开个口子,留作后路。” “这样一来,柳睥你在安南的布置,就可以用上了。” “如果徐霸兵败,让人拿下安南军,进而掌控岭南,也是一样的。” “哦,对了。那个谢安石,欠我一个人情,柳睥,你看看这个人情怎么用,有效?” “主上!”崔柳睥完全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心中震惊莫名,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很清楚,能让那个男人说出来欠一个人情,那就绝对不是一个人情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是……一条命。 也就是说,无论这个男人让谢安石做什么,他都会做。 王家家主笑了笑,轻声说道:“不用这么惊讶。归根结底,我姓夏。” 咕嘟! 崔柳睥咽了口唾沫,勉强镇定下来。 眼睛转了转,沉声说道:“如果主上能够舍得谢安石的话,这件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说说看。” “是。” 崔柳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许负的逆子重伤,现在神都的中枢肯定是女帝元殇在掌控。” “整个神都的大局,女帝根本没有办法分心控制。”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谢安石能够杀一个人,神都必然大乱!” “到时候,高元一根本无力回天!哪怕,他知道是我们做的,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不要忘了,当初为了帮助元殇拿到中枢,高元一变成了废人!” 被崔柳睥称作“主上”的中年人笑了笑,微微点头:“那就让他死。不过,安南军的事情,一样要准备,你知道,我不喜欢孤注一掷,留一条后路,总是好事儿。” “是!”崔柳睥深深的看了一眼,对于他的心思,愈发佩服。 第85章 晚风微凉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 唐灿站在宫城的城门楼上,望着太阳西下,心情有些沉重。 他总觉得,这个夜里,很有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就在这时。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响。 唐灿转头,看到高银柳,不由得眉头微皱:“你怎么来了。” 高银柳两步走到唐灿的身前,放下一封书信,转身消失在宫城之中。 唐灿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随手拆开信封。 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心神一惊,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中的信! “祸不单行,还是雪中送炭……” 唐灿眯起眼睛,眺望远方,喃喃自语。 沉思片刻,唐灿走下城门楼,让人找到高元一,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 高元一的脸色,先是震惊,接着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最后,冷笑一声:“我去拦他。” “不。”唐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管他,他只带了几十人,不会影响大局。” “如果他回到神都,煽动城内百姓呢?” “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做。” “我不信。” “你没有选择。”唐灿丝毫没有退让,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元一。 高元一瞪大眼睛,瞪着唐灿。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高元一沉声说道:“希望你是对的。” 说罢,转身离开。 …… 与此同时。 谢安石在鸾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聂顾,眉头紧锁:“当初在南郊,就是你要刺杀圣上,而今却要反过来保护老夫,你不觉得奇怪?” “不。”聂顾一如书生,轻声说道:“刺杀昏君,乃是因为她昏聩。保护谢相,则是因为谢相乃明相。” 谢安石不置可否,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明相……真的明吗? 为什么,他看不懂今天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心中会隐隐的希望女帝驾崩…… 正琢磨着,谢安石忽然身躯一震。 聂顾注意到他的不同,当即问道:“谢相,怎么了?” “没事儿。”谢安石随口说道:“老夫今天一直没有处理政事,现在倒是不能闲着了。” 说罢,自顾自的开始翻看奏疏,认认真真的看着。 哪怕,平时那种看了一遍就会让他忍不住拍着桌子骂人的奏疏,他今天看的也是格外仔细。 不禁没有骂人,批复时候的言辞,也是非常平和。 时间,匆匆而过。 不知不觉,他的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 一旁,聂顾当即说道:“谢相,我去让人给你准备些食物。” 谢安石苦笑一声:“如今,是真没有心情吃饭。” 聂顾笑了笑,轻声劝道:“饭总是要吃,不然身体撑不住。” “有劳了。” “谢相客气了。” 聂顾转身出门。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谢安石从书案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包。 打开之后,里面有指甲盖大小的一撮药粉。 谢安石没有耽搁时间,把药粉揣进大袖之中,随即起身。 走到门口,恰好聂顾回来:“谢相要去哪?” “去见唐御史,老夫有些疑惑,不问问他,实在是寝食难安。” “我陪你一起去。” “也好。” 两人走出鸾台,一路向宫城而去。 路上,谢安石随意的问道:“对了,我记得你当初刺杀圣上的时候,还要杀唐御史,后来怎么改主意了?” 聂顾表情有些窘迫,挠了挠头,小声说道:“谢相就不要拿当初的事情揶揄我了。说起来,幸亏当时有高银柳在旁护着,不然就酿成大错了。” 谢安石笑了笑,忽然有些感慨:“老夫也是酿成大祸了啊!” 聂顾没有多想,只当他是觉得自己纵容女帝,致使天下变成这样,沉吟了一下,劝道:“谢相何须自责,如果不是你一力支撑,天下分崩离析,百姓的生活只会更惨。” “女帝昏庸,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谢安石脚步一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无话。 很快,两个人就从鸾台走到了宫城。 此时,唐灿依旧面前宫城,看着朱红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御史。” 听到谢安石的声音,唐灿转过身,打了个招呼:“谢相……有什么事?” 第一次见到谢安石双手揣在大袖里,唐灿不由得愣了一下。 谢安石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借一步说话。” “好。” 唐灿点了点头,随即往旁边走了几步,恰好躲开聂顾和宫门的守卫。 墙根下,唐灿还未开口,谢安石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双手依旧揣在衣袖里,活脱脱一幅老农的扮相。 只不过,他穿着一身官服,如此看来,未免有些怪异,不伦不类。 “遥想当初,老夫的家乡,一到傍晚,就有很多人这样蹲在城墙根,看着天,聊闲天,不想回家。” “以前,老夫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 “直到后来,老夫才明白。” “就这么靠着墙,有个靠山,让人很舒服。哪怕是蹲着,也不觉得累。” “唐御史,你过来试试。” 唐灿眉头微皱,觉得谢安石有些不对劲。 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蹲下,轻声说道:“谢相是在担心什么?” 谢安石眺望晚霞,答非所问:“唐御史,你看那片晚霞,像不像被火烧了一样。” “谢相想说什么?” 谢安石看了唐灿一眼,轻声说道:“几年前,女帝带兵攻入神都,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傍晚,晚霞似火,红彤彤的。” “你可知道,当时女帝说了什么?” “她说,要有一把火,烧尽世间罪恶,就好了。” 唐灿更是不解,不由得转过头,皱眉望着谢安石。 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谢安石脸色苍白,身体有些颤抖。 低头再看,他的衣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湿了。 唐灿提鼻子闻了闻,一股血腥气,直冲脑海! 唐灿脸色骤变,正要伸手拉开谢安石的衣袖,谢安石忽然开口:“别动!” 唐灿吓了一跳,直接伸手去摸谢安石的衣袖,将他的衣袖拉开之后。 眼前一幕,令他头皮发麻!谢安石的双手指尖,已经化作白骨! 淡淡黄色的液体,不断从他的手上滴落! 就在这时…… 唐灿忽然察觉自己的手指,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刺痛传来,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第86章 谢安石谢幕 “她说,要有一把火,烧尽世间罪恶,就好了。” 谢安石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口中仍是喃喃自语:“可是现在的她,就是世间最大的罪恶!” “没了她,一切都好了!” “唐御史,对不起啊!” “我谢安石,欠你一命!” 说话间,远处的聂顾和宫门禁卫终于后知后觉! 聂顾冲到跟前,一眼就能看到,唐灿的双手指尖已经开始化作脓水! 而且! 清净粉的毒性,顺着他的指尖,迅速蔓延! 情急之下,聂顾不管不顾,一狠心,口中低喝:“唐御史,对不住了!”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闪烁! 唐灿的双手,齐腕而断! “啊!” 强烈的疼痛,在这一刻直冲脑海! 唐灿一向怕疼,忍不住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云霄,令听到的人,心里都有些打怵! 聂顾赶紧在自己的衣襟上撕扯了几下,弄出几个布条,把唐灿的手臂扎住,用于暂时止血。 “去请梁王!” 对禁卫吼了一声,聂顾抱起唐灿,飞快的跑进宫门! 与此同时。 后宫,紫薇殿。 正在守着女帝的上官婉儿和高银柳神色俱是一变。 高银柳身形一闪,跑到了门口。 将要迈步出门,却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死死的盯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淡的说道:“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影子大人吗?” 虚空之中,一个沙哑、怪异的声音很突兀的响起:“高银柳,去或不去,一念之间。如此纠结,怎能一品?” 听到影子声音,高银柳眯起眼睛,轻启朱唇:“我信不过的是你。” 说罢,高银柳直接迈步走回女帝的床边,一言不发。 上官婉儿有些震惊的看着高银柳。 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跟影子说话! 不过…… 略一迟疑,上官婉儿轻声说道:“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用。”高银柳语气平缓:“公子说了,守着女帝,那就守着女帝。” “你敢走,我杀你。” 简单、粗暴、直接! 上官婉儿不由得气结:“刚刚的惨叫就是唐御史,你难道就不担心?” 高银柳一言不发,看都不看上官婉儿。 事实上,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但是…… 担心于事无补,唐灿如果出事儿了,她去了也晚了,如果唐灿没出事儿,她去不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高银柳冷静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默默的守在女帝的身边。 与此同时。 梁王高元一则是火冒三丈! 愤怒之中的梁王,哪管什么不能让众官发现不对。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下令! 让神都禁军封了皇城! 所有在皇城之中的人,没有他的命令,不许进,不许出! 不仅如此。 封闭皇城之后,高元一更是亲自带队,直接冲入谢安石府邸,府中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曾经大凉宰相,文官第一人,成为了历史。 他的死亡…… 如彗星坠地般迅速! 甚至,高元一都没有花心思遮掩! 一身鲜血的走出谢家,徒步走向皇城。 浑身上下,肥肉颤抖,不时有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衣襟滴落。 路边有人看到,纷纷吓得躲了起来。 此时的高元一,看起来就像是杀神! 一众百姓,噤若寒蝉! 但是…… 害怕和震惊过后。 谢安石府中发生的血案,在一更天宵禁之前,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传遍神都。 一时间,神都百姓,人人自危。 尤其是……那些官员的亲属,更是胆颤心惊! 平时这时候早该离开皇城,要么去洛水边游玩,要么回到家里的一众文武,一个个被关押在皇城之中,不仅不能出门,也不能传信回家。 有人表示不满,则是被谢安石干脆的关押进了天牢…… 一片阴霾,笼罩在神都上空! …… 高元一在皇城之中随意的走着,等到入夜,一更天,天边出现一轮斜月,他吩咐了几句,随即走上钦天监,望星楼。 楼内。 小书袋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甚至,和之前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 只是…… 和之前不同的是,唐灿这时候也在他的房间里。 躺在床上,双手缠满了洁白的纱布。 一股浓郁的药味,从他的双手散发出来。 不过,他的气色还好,只是稍稍有点白。 看到高元一带着一身鲜血的走了进来,唐灿微微一怔:“你去杀人了?” “嗯。”高元一没有否认:“我把谢家人全都杀了。” “你!” 唐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道:“我不是跟你说,让你把他们囚禁起来,等到这件事情过去,再行审问!” “嗯,我没有听你的。” 唐灿:…… 唐灿被他的话气的体内气血翻涌,之前好不容易止住的疼痛,隐隐又有些作痛。 唐灿不由得皱起眉头,闷哼了一声。 高元一见状,不由得苦笑一声:“不要动怒,心平气和。” “不然这疼,就止不住了。” “用不着你说。”唐灿狠狠的瞪了高元一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只有冷静下来,才感觉不到手腕的疼痛。 也只有这样,他的脑袋才能继续思考,而不至于陷入疼痛和费解的怪圈…… 好一会儿的功夫,唐灿终于镇定下来,长吁了一口气,问道:“没有直接说我死了?” “没有。”高元一沉声说道:“除了谢家人被我杀了之外,剩下的都是按照你的安排。” “遇刺,中毒,生死不知。” “皇城之中,没有人能出去。” “但是在皇城关闭之前,走了几个不起眼的小吏。” “我让不良人盯着了。” “城门那边,按照你的意思,我并没有通知。” “至于他们能不能出城,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唐灿闭上眼睛,轻声说道:“不管人能不能出城,他们的消息肯定能传出去。” 第87章 总会有人死在前头 神都东郊。 一个身影,行色冲冲。 借着夜色的掩护,传行在郊外的荒野之中。 每跑一会儿,总是会停下来,小心翼翼的查探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会继续向前。 二十里路,从一更走到二更。 夏朝国都的废墟之中,几个世家的家主,早已在等候。 当从他的口中得知谢安石身死,谢家血流成河之后,崔、卢、李、郑四位家主全都动容! 毕竟,那是一朝宰相! 把持了大凉朝堂多年的宰相! 竟然……死的这么干脆! “那个唐灿,究竟死没死?” “不知。” 沉吟片刻,崔柳睥轻声说道:“能让高元一如此震怒。恐怕,唐灿已经死了。” “如果他还活着,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高元一如此行事。” “没错。”那位神秘的主上开口,将这件事情盖棺定论。 “而且,谢安石死、唐灿死,我们也可以确定,现在大凉神都,为首之人乃是高元一。” “既然这样的话,可以开始推演中枢之位了!” “也省的徐霸带兵杀到时候,找不到中枢,改不了天地!” “还有,李药师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崔柳睥赶紧说道:“派去南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只要那边一收到李药师的死讯,马上攻占交府。” “只要拿下交府,安南尽在掌控。” “很好。”中年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未必需要用这一条后路,但是有后路,总是一件好事儿。” “不然的话,老夫又怎么有机会和各位坐在一起商议大事。” “好了,我也不说多余的了,取舆图,算中枢。” “是!” 话音刚落,当即有人拿出一个卷轴,小心翼翼的在众人的面前展开。 一幅地图,出现在众人的实现之中。 不过…… 这个地图很奇怪。 说是图,但是上面却像是笼罩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真说起来,倒是和文昌阁中,高元一曾经给谢安石看过一次的阵图有些相近。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中年人神情肃穆,低声呢喃了一句之后,轻轻一掌,压在朦胧的地图上。 随着他的动作,笼罩这一层薄雾的地图,像是被人吹过一样,薄雾渐渐散去,城中布置,跃然于纸上! 除了神都西北处的皇城、宫城依旧被笼罩在雾中,其余道路、坊市,清晰可见! 不过…… 这一下也让中年人费了不小的气力! 整个人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一些,呼吸也变得虚弱了不少。 “主上,你怎么样?” “无妨,不要浪费时间,抓紧推演中枢!” “是!” 几个人,不敢再耽搁时间,纷纷从怀里取出一个稀奇古怪的小圆盘。 与此同时,那些被他们找来之后,一脸懵逼的后背子侄,也纷纷拿起圆盘。 一道奇异的能量,闪着妖异的红芒,把每一个人手中的奇怪小圆盘,全都链接了起来…… 最后,汇聚成一道光柱,直接照射在舆图纸上。 看到这一幕,崔、卢、李、郑四位家主纷纷松了一口气,放下各自手上的圆盘,目不转睛的望着舆图。 至于那些后辈子侄的脸色变得难看,身躯开始颤抖,通通不再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 神都,皇城。 文武百官,心神不宁,一个个心烦意乱。 高元一在文昌阁中,站在窗前,望着夜幕下的皇城,脸色同样难看! 就在这时,身后不良人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高元一转身,沉声说道:“说。” “是!”不良人答应一声,当即说道:“镇北王徐霸率军五万,从腾府直接东行!” “穿入河东道,沿云、朔、岚、石,四州南下!” “目前已至美良川,距离神都不足三百里,急行军一日可达!” “知道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是真说起来,高元一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高元一缓缓闭上眼睛,摆了摆手,示意不良人退出去。 但是…… 不良人犹豫了一下,没有离开,只是闷声说道:“传信的是镇北军中的不良人温博士,一路急赶,回到神都之后,伤重晕倒。” “就算侥幸捡回一条命,也是一个废人了。” 话音未落,不良人已经泪流满面。 往昔同僚,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令他有些……无法接受。 高元一面色不变,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知道了。” 不良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高元一,咬了咬牙,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高元一转回身,看了看窗外,忽然伸手抹了抹眼角,轻笑一声,小心翼翼的折好信纸,走出文昌阁,一路去往望星楼而去。 …… “信是刚刚送到的,恐怕徐霸距离神都已经不足两百里。” “以我对徐霸的了解,其人喜欢奇袭。” “很可能,急行军之后,并不会休息,而是直接宫城。” “目前,禁军全都拱卫皇城四周,外城守备力量不足。” 高元一见到唐灿之后,马上把现有的情况和唐灿说了一边。 “你的意见呢?” 高元一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守北门,大张旗鼓的守北门!” 说罢,担心秦寿不理解他的意思,跟着解释道:“徐霸行军,不喜阴谋诡计,善用阳谋,令人无可奈何!” “如果光明正大的在北门列阵,以徐霸的性格,定然硬拼!” “如此,胜负五五之分。” “镇北军一路劳累,如此一来,我们再加一成胜算。” 不过…… 唐灿听他说完之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同等兵力的情况下,胜负最多三七。” “我们三,他七!” “不要忘了,他们是为了造反回来的,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只有死战。” “但是这城里的禁军,有多少舍得死战?” 高元一心头一凛,接着苦笑道:“本来还担心你被吓到,现在看来,我倒是多此一举。” “就像你说的,胜负三七。” “个中缘由,我不说,你也清楚。” “我也只能告诉你,徐霸来了之后,我会率军迎敌。” “我不死,徐霸断然不能入城。” 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慷慨陈词。 唐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轻声说道:“皇城里那么多官儿,不能白吃粮食。他们,总得死在梁王的前头。” 第88章 南门外的几句话 “天亮了。” 望星楼,一夜没睡的唐灿看到窗外亮了起来,轻声自语。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摇了摇头,唐灿随即起身,走到小书袋的床前,轻声说道:“这一次,我算是被你害惨了。” 小书袋没有任何的反应。 远处,有钟声传来。 悠扬的钟声,一下接着一下。 皇城外,城中的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照旧起床做事。 打着哈欠,走在大街小巷之中。 只有那些在皇城外大街准备卖早点的小贩,觉得有些奇怪。 往日每天都会来吃早点的官员,今天倒是没有出现。 不过…… 也没有多想。 只当是今天无早朝,等了一会儿,就各自推车,去往别的地方。 与此同时。 皇城内,文武百官,依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个,心烦意乱。 哪怕高元一吩咐人给他们准备的早饭,他们也没有心思吃。 有几个人,更是愤怒的把桌子掀了,稀饭、小菜、蒸饼撒了一地。 高元一就在门口看着,脸上笑眯眯的,轻声说道:“谁洒的,吃干净。” 刚刚掀桌子的官员,正是肃政台的御史。 一向以清流自居的官员,冷冷的看着高元一,怡然不惧:“梁王莫不是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 “一会儿上朝,本官定要参你一本!” 高元一忽然笑了。 这群狗东西啊。 唐灿之前,没有人敢参他。 后来唐灿横空出世,推事院又被裁撤。这群自命不凡的“清流”,又出来刷存在感了。 若是往日,也就算了。 但是今时今日,大凉生死存亡之际,高元一实在没有心情和他们废话。 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喂他吃。” “是!” 如狼似虎的不良人得了命令,当即冲上了上去,二话不说就把御史一把按在地上,抓起一把稀饭,直接往他的脸上抹! 粗暴之极,根本不容任何反驳! 一时间,在场诸官都被吓了一跳! 高元一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环顾四周,缓缓说道:“既然诸位不吃饭了,那就该上朝了。” 呼…… 听说上朝,百官心情都是一松。 别看女帝昏庸,但是终归是皇帝,是大凉的统治者。 在遇到难以理解的状况的时候,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把女帝当做主心骨。 这一点,其实就和历朝历代的昏君都有各自的拥趸,没有太大的区别。 秦朝嬴胡亥、北宋宋徽宗、晋朝司马衷、汉成帝刘骜…… 等等君王,无不被冠以昏君的名号。 但是,没有人可以否认,除了造反之人,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愚忠…… 或者说,没有胆量造反。 …… 时间不长,早朝如期举行。 上官婉儿扮做女帝,高坐皇位。 冷冷的扫过群臣之后,淡然问道:“诸位卿家可是不解昨夜为何关闭皇城,不让你们回家?” 之前才被高元一令不良人羞辱过的御史当即站了出来,一脸羞愤:“圣上,臣不解!” “臣更不解,高元一嚣张跋扈,竟然令人羞辱臣!” “圣上,臣这一身狼狈,都怪高元一所赐!” 上官婉儿顿了顿,目光落在高元一身上:“梁王,你有什么说的。” “浪费粮食、抗旨不尊、僭越。”高元一笑眯眯的说道:“今日圣上赐宴,此人悍然将桌子掀了,实属大逆不道,当斩立决,以儆效尤!” 御史神色骤变,连忙改口:“圣上,臣不知道是圣上赐宴!不知者不怪,还望圣上……” 不等他说完,上官婉儿就挥了挥手,干脆的说道:“斩立决。” “是!” 当即有人上前,二话不说将御史连拉带拽的拖了出去。 远远的,还能听到御史在喊冤。 上官婉儿神色不变,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高元一。 言外之意,这是配合你立威。 他日女帝找麻烦,你可要帮我说清楚! 沉默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文武百官,神色骤变! 难道说…… 真的杀了? 俄顷。 有禁卫走进大殿,手中托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嘶! 文武百官,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敢置信的望着皇位上的女帝! 一时间,人人自危! 完了……完了……完了…… 那个残暴的女帝,又回来了啊! 唐灿呢? 唐灿呢? 唐灿呢? 百官在心中,纷纷呼唤唐灿的名字! 在这种时候,似乎只有唐灿能够劝说女帝啊! 只可惜…… 上官婉儿看到人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喂狗。” 说罢,漠然的望着百官:“徐霸无旨返回神都,亲率五万兵,距离神都不足两百里。” “快则今夜,迟则明日。” “神都现有守军五万。” “今日午后,所有官员披甲上阵,但有不从,杀无赦。” 有了先前的立威,上官婉儿再说出这么一番话,自然而然威慑力十足! 又说了几句之后,上官婉儿摆了摆手,示意散朝。 说是散朝,可是直到她和高元一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中,过去了很久,文武百官才反应过来,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看着同僚。 但是…… 心中对于徐霸敢于造反,似乎又觉得理所当然。 甚至,他们觉得李药师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 此时。 神都南门外,茶棚。 一个风尘仆仆,头戴斗笠的汉子,正端着一碗茶,端到嘴边,要喝还没喝。 书生打扮的聂顾在他的旁边坐下,轻声说道:“敢问可是李将军。” “说。”李药师没有看他,只是依旧端着茶碗,声音有些沙哑。 若是细看,能够发现,他的嘴唇已经干裂。 显然…… 这一路急赶,他似乎没有休息过。 聂顾心中佩服!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从安南赶回神都,而且气息不急不躁,李药师果然厉害! 聂顾拱了拱手,轻声说道:“我不是来留将军,只是有几句话,要和将军说一说。” “谢安石昨天死了,满门抄斩。” “唐灿被谢安石下毒,生死不知。” “钦天监监正重伤,生死一线。” 说完,聂顾对李药师再次行礼,转身就走,没有一丝迟疑。 李药师神色不变,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把碗中茶一饮而尽,将茶碗放回桌子上,又从怀里掏出来十个大钱,叠在一起,放在桌子上。 只是…… 他刚刚走出茶棚,茶棚的伙计刚刚伸手碰到茶碗,异变陡生! 一个茶碗,像是沙子一样,化作粉末! 第89章 给你五万人 神都。 不同于大部分的国都,神都皇城,距离城门很远。 而且,皇城正在神都的西北角。 神都往西,就是城墙,往北,也是城墙。 只有东南两个方向,是坊市。 李药师从神都南门定鼎门走入神都,沿着大街,一路走过宁人、宽政、淳风、宣风、观德、积善等六坊,在洛水河边的金水桥停下。 过了金水桥,就是皇城的端门。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停下,是因为李药师要换衣服。 说是换衣服,有些不太准确。 李药师只是脱下斗笠,取下斗篷,一身素色的麻布衣衫,左臂系着一条黑色的丝带,径自走上金水桥。 在大凉,这种打扮,叫做孝服。 皇城守卫,早早的就看到了他。 但是…… 当认出是李药师之后,几个人就没有不识趣的上去阻拦什么。 只是等到李药师走到城门下,这才硬着头皮说道:“李将军,还请稍候,小的去通传。” 李药师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皇城守卫赶紧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去而复返,让开大门,请李药师进城。 皇城内,有不少官员看到李药师,一时间心思各异。 有人想要上前打一声招呼,但是看到李药师的扮相,还是忍住了。 毕竟…… 没有人愿意触霉头。 李药师沿着皇城,一路行至钦天监,望星楼。 楼下,他仰头看了一眼,微微摇头。 李药师登楼。 行至顶楼,高元一胖胖的身体站在楼梯口,一脸笑意:“回来了呀,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 “回来杀人的?” “快去,你那个仇人就在屋里躺着呢,上去一剑解决战斗,让后出来帮我解决徐霸的事情。” “那个王八蛋距离神都不足两百里了,危险的很啊!” 听到高元一的话,李药师脚步顿了一下。 不过…… 只是顿了一下,便直接忽视了高云一,信步往房间走去。 高元一表面上看起来轻松,但是缩在袖子里的双手,已经快要握碎了! 看着李药师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唐灿,你最好说话算话!不然的话,老夫绝对亲自鞭尸,将你挫骨扬灰! 李药师已经走到了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并没有着急推门,而是整了整衣襟,这才推开门。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药味之中,隐隐还有一股血腥气。 李药师的眉头皱起。 床上,并不是他预想中的小书袋,而是唐灿。 此时。 唐灿咬着一团纱布,正费劲的给自己包手。 看到李药师,只是含糊不清的咕哝:“等等哈,马上就好了……” 李药师的眼睛眯起,目不转睛的盯着唐灿。 唐灿则是呲牙咧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 但是…… 断手之痛,又岂是努力就能控制的! 豆大的汗珠,不住从他的额头滑落。 其中一滴,恰好滴在他的伤口上! 唐灿再也忍不住,一声痛呼:“啊!”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五官扭曲,脸上的肉全都揪在了一起,表情甚至有些狰狞! 李药师不禁侧目。 哪怕,他知道唐灿是故意做给他看,一直毫无波澜的眼中仍是不免闪过一丝不忍! 但是…… 他还是在忍,一动不动,只是看着。 一直等到唐灿又是惨叫了几声,终于包扎好了伤口。 “呼……” 唐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费劲的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久等了。” “他在哪?” 李药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毫无感情波动。 “让我藏起来了。”唐灿扯动嘴角,还要继续说下去,李药师再次开口:“在哪?” 唐灿答非所问:“我知道你要杀他,但是他还没醒,你这时候杀他,不合适。” “我还有些疑问,想要问他。” “咱们商量商量,等到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他醒了,回答了我的疑问之后,随便你怎么杀他。” “你要实在气不过,先砍我两条手臂,当做押金?” “再不行,再来两只脚?” “剑就在桌子上,我特地让人磨得飞快,吹毛断发!” “不是,老李,咱们这关系,你难道要把我腿断了?” “我还没成亲,你这么狠,不合适?” 任凭唐灿怎么说,李药师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一直等到他不说了,李药师才再次开口:“谢安石,反了?” 唐灿眼中闪过黯然,叹了口气:“是不是反,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这一双手,就是他的成果。” “哦对,昏君晕了,生死一线,然后让我主持大局。” “这么算的话,谢安石算是反贼。” 李药师点了点头,漠然的看着唐灿,没有多说。 他相信唐灿,没有骗他。 沉默片刻,李药师迈步走到桌边,拿起桌子上放好的剑,轻轻拔了出来。 雪亮的剑,闪着寒芒。 李药师伸手轻轻抚过,走到唐灿的身边:“闭眼。” 唐灿心头一凛,“老李,你不是真这么狠?” 固然,他可以替小书袋受点罪,但是不遭罪的结果,显然是他更期待的啊。 “好了,好了,来,来。” 唐灿狠了狠心,硬着头皮闭上眼睛,伸出手,心中苦恼无比! 嗤! 一道破空之声,在他的耳畔响起,唐灿忍不住惨叫一声,睁开眼睛。 嗯? 不对。 上下看了看,什么事儿都没有? 李药师失手了? 转头再看,李药师的手上抓着一把头发。 “这是定钱。”李药师沙哑着嗓子:“我信你一次,来日再取他性命。” 呼…… 唐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就像他想的一样,李药师虽然存着为儿子报仇的心,却依旧没有忘记天下为重! 这时,李药师转身,在桌子上轻轻放下长剑,背对着唐灿,轻声说道:“给我一万人,我去会一会徐霸。” 唐灿挑了挑眉,不假思索:“给你五万!” 李药师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记住你欠我的。” “李某人若是死了,他的命,你替我收了。” 说完,转身迈步出门! 等到房门再次关上,唐灿再次长吁了一口气,走到桌边坐下。 这时,他才发现,长剑下,压着一张字条。 上面字迹,正是小书袋的字迹。 第90章 文昌阁的异变 “我夜观星象,近日阴煞异动,贪狼偶显,西北有破军之势。” “老头子以前说过,贪狼出世,李玉福就该走了。” “我和李玉福说了几次,他不听,我找唐灿,他也不听,只有我自己动手,斩了因缘。” “你要杀我,我在望星楼等着你。” “对了,不要告诉唐灿。” “否则,必有灾殃!” 唐看着字条上的内容,忽然脸色一僵,神色一怔。 “这个小书袋,神神叨叨。” 嘀咕了一句,唐灿还是把信纸小心翼翼的折好,收进怀里,留着以后再去问问小书袋说的灾殃,到底是什么。 与此同时。 李药师走出皇城,带走神都五万禁军,一路向北,迎接徐霸回朝。 五万禁军出城,在神都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文武百官,知道徐霸谋反,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一部分文官们只是觉得有些怕,腿有些软。 武将们,则是没有犹豫,直接披甲,跟着李药师开拔。 神都百姓,也没有太当一回事儿,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 南郊的门阀士族们,听到之后,则是满面喜色! 崔柳睥握紧拳头,有些兴奋:“虽然李药师没有在神都大开杀戒,但是他能去迎敌,也是一个好消息!” “这样一来,有他在北边牵制住徐霸,神都内部空虚,咱们要做事,就容易多了!” 其余几家,纷纷点头附和。 神秘的王家家主,亦是面带微笑:“其实,这样反而更好。” “李药师若是大开杀戒,不能带兵去迎战徐霸,未必能够拦得住。” “那样的话,咱们到时候还要花些力气收尾。” “但是李药师……他要拦住徐霸,就是两败俱伤。” “一个西北破军,一个南方贪狼,这一战,必然悲壮。” “让人去一趟,追上徐霸,告诉他,无论如何,让李药师死在那边。” “是。” 崔柳睥答应下来,没有任何犹豫的吩咐下去。 不过,吩咐下去之后,却走到重新闭目眼神的王家家主身边,低声说道:“主上,养狼当犬看家难。” 王家家主没有睁眼,只是笑着摇头摇头,轻声说道:“一只土狼,不成气候。” …… 神都。 高元一再次站在望星楼,饶有兴致的看着,有些好奇的笑道:“如果不让李药师走,决战可能会出现在明天。” “可是现在你这一闹,恐怕今天晚上,就得死伤几万人。” “明天一早,改朝换代都是有可能的。” 唐灿笑了笑:“人死卵朝天。” 高元一面色一僵,眼睁睁的看着唐灿走到床上躺下。 不过…… 站在窗边沉吟片刻之后,他还是挪动身躯,走到唐灿的床边坐下,轻声说道:“你一下子把神都所有的禁军都撒出去,就不怕还有别人谋反?” 唐灿不慌不忙:“早死早超生。” 高元一没有想到这个答案,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赞道:“圣上选你,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怎么说?” “不可说。” “呵。”唐灿干笑一声,抿了抿嘴角:“梁王什么时候也开始神神叨叨了?” 高元一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他:“你觉得,李药师那边胜负怎么样?” “不知道。” 唐灿干脆的给出自己的答案。 毕竟,整件事情,神神叨叨,扑朔迷离。 唐灿一直觉得有一层浓雾,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事情的进展,甚至猜都猜不到。 固然,徐霸西北骑兵,有可能是因为军饷的事情。 但是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巧了! 李玉福、小书袋、女帝,三个人先后出事儿,一南一北,紧接着就出现异动! 他不相信巧合。 在这么巧的情况,只可能有一种情况,就是人为! 所有的事情,都某些人的算计中。 而且,那些人,比他知道的更多。 最令唐灿难受的是,他现在几乎已经是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剩下的,似乎只有等待时间的推移,最终结果的出现。 …… 文昌阁。 高元一站在窗边,身后的舆图,一点点的发生变化。 像是心有所感,高元一转过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的瞳孔猛地放大! 猛地冲到书案旁,在书案上重重的一拍! 随着他的动作,书案的一角,直接被他拍碎! 高元一不管那么多,直接翻开破碎的木头,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 看了看,他将纸条合上。 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锁。 门外,有不良人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进来。 “梁王?” “滚。” 不良人从未听过高元一的声音这么冷漠,心中大惊,一时间愣住了。 就这么一愣神,高元一大步跨出,一掌按在他的胸膛,直接把他打的倒飞了出去。 哐! 不良人重重的撞在了门外的墙壁上! 房门,也是“嘭”的一声,瞬间关闭! 高元一面沉如水,再次打开字条,仔细的看了一遍。 这一次看完之后,他把字条塞进嘴里,一口一口的嚼着。 直到,嘴角有鲜血渗出,才将混着鲜血的字条,咽了下去。 做完这件事情,又从怀里取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火光出现之后,直接引燃那一幅舆图。 火光,从舆图的右下角,一点点的蔓延。 不多时,整张舆图,化为灰烬。 在最后一块舆图熄灭的时候,高元一眼中的光芒,也同时消失不见。 他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迈步,走出房间。 门外,几个不良人怔怔的看着他。 高元一面无表情,一步跨出,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闷头紧皱,额头上青筋暴突! 一旁的不良人,俱是在瞬间变的脸色苍白! 有实力弱的,更是站立不稳,直接倒在地上! 高元一再次迈步,又有几人,瘫倒在地。 随着他的脚步,就连文昌阁内,距离他的房间还有些远的其他不良人,也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刺痛! 像是…… 有人用一种非常邪恶的手段,在抽取他们的力量…… 文昌阁内,惨叫连连…… 宫城,后宫,笼罩在斗篷中的唐灿,站在女帝的床前,看着小书袋和女帝,轻声问道:“你们俩,到底在谋划什么?” 第91章 龙潭谷前卸甲 唐灿话音刚落。 一直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小书袋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 噗! 吐出一口鲜血,又颓然的倒下! 之前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血色脸庞,面若金纸! 一旁,上官婉儿、高银柳,全都被吓了一跳! 高银柳反应最快,第一时间过来,一把抓住小书袋的手腕,伸手搭脉。 上官婉儿,则是在另外一边,握住了女帝的手。 俄顷。 高银柳转头望着唐灿,眉头紧锁:“不知道他怎么了,忽然气血攻心。” 顿了顿,接着说道:“暂时应该死不了。” 虽然高银柳语气平缓,唐灿却完全放不下心。 本就紧锁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型! 小书袋神神叨叨的,能让他这样,肯定是又出了什么神神叨叨的事情。 可是…… 出了什么神神叨叨的事情? “银柳,你去查一查,宫城皇城,出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这……好。” 高银柳答应一声,当即退出大殿。 一段时间过后,高银柳去而复返,轻声说道:“公子,没发生什么奇怪事情。” 唐灿没有回头,只是听高银柳说话,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可惜…… 若是回头,他可能就会发现高银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唐灿在床边又看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钟鼓声响,又坐了一会儿,听到酉时钟声响起,起身离开,一路回到望星楼。 站在窗边,可以看到太阳西下,满天红霞。 唐灿眺望远方,口中喃喃自语:“李药师,应该快遇到徐霸了?” “尽人事,听天命……” “昏君……” …… 与此同时。 神都西北百里,龙潭谷。 李药师率军在谷口停下。 望着悬崖峭壁中的峡谷,若有所思。 “将军,要在谷中设伏吗?” 说起来,龙潭谷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很适合伏击。 但是…… 李药师翻身下马,绝口不提伏击之事,只是冷声吩咐:“吃饭、喝水,养精蓄锐!” 说罢,直接一屁股坐下,从马背上的皮囊中,取出来干饼和水袋。 一众武将有些迟疑。 不过…… 战前乱说,容易动摇军心,他们还是没有直接当着麾下将士的面表达不满。 但是…… 他们忍得住,随军一起来的文官,就有些忍不住了。 尤其是夏部的官员,更是不满! 夏部,本就是大凉统御军事的文官衙门。 以前李药师以武将身份统御夏部的时候,手下文官就有诸多不满。 这一次,生死存亡之际,几个文官豁出去了,结伴走到李药师的身前,行礼过后,沉声说道:“李将军,我等商议过后,认为龙潭谷,最适合伏击,将军为何不入谷设伏?” 李药师没有心情搭理他们,自顾自的吃饼、喝水,看都不看一眼。 被忽略的文官,更是气闷。 本来,这种一战定乾坤的大战,就已经足够令他们紧张。 李药师这样漠然,更是令他们不爽! “我等熟读兵书,虽然未曾领兵,但是排兵布阵,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李将军这样只是让将士们如一盘散沙一般,如何能够迎敌?” “就算李将军心思坦荡,不喜设伏,总不能在谷外也什么都不准备?” “李药师!莫不是你与徐霸乃一丘之貉!” 话音刚落,李药师身旁几人瞬间抽刀,直接对准了几个敢对李药师放肆的文官! 只待一声令下,马上人头落地! “放肆!” 李药师恰好吃完一张干饼,冷冷的说道:“收刀!” “是!” 几个武将顿时收刀,只是瞪大眼睛,一个个对文官们怒目而视。 李药师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们:“刚刚你们说了那么一堆屁话,只有一句话说对了。” “你们知道说的是什么?” “就是,你们未曾领兵!”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但是……那是圣人,你们算个屁?” “某从神都离开之前,梁王和某说了一番话。” “本来,圣上的打算是让你们在神都守城,而且是站在最前面。先死你们,再死他们。” “但是既然你们有胆量来龙潭谷,那就只能让你们死的更早一点。” “来人!将他们通通给我绑了!” “一会儿,杀了祭天!” 文官们,俱是大惊失色:“李药师!你敢!你这是造反!” 但是…… 没啥卵用。 在这个生死存亡之际,李药师的话,比什么都好用。 更何况,大凉将领,对于夏部文官的不满,也不是第一次了。 尤其是,对于这些文官摆出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德行,极度反感! 别说杀了祭天,就算李药师下令把他们剐了,将领们都不会犹豫! 看着一个个文官,全都被捆的结结实实,李药师伸手点指数了数,轻声说道:“三十七,很好。一会儿大战,某杀敌不足三百七,堕落无间地狱!” 说罢,一转身,大喝:“卸甲!” 声音未落,李药师自己,第一个卸甲! 十几斤的轻甲,直接落在地上! 他的手中,只与一把战刀! 场间将士,看到他的动作,纷纷动容! 有曾经跟着李药师的将士,面色剧变,仰天大吼:“卸甲!” 就算那些没有跟随过李药师的人,也是神情肃穆,声音颤抖的大吼:“卸甲!” 大凉历史上。 曾有过一次惨烈的大战。 那一次,就是从李药师大吼“卸甲”开始。 所有人,轻装上阵。 李药师统帅三千亲兵,硬拼沙陀五万精兵! 最后,沙陀五万精兵,留下两万多具尸体,惨烈后退。 李药师的三千亲兵,能站着的,还有一百余人。 人人带伤,个个衣襟染血,如炼狱中走出来的一样! 那一战后,李药师回到神都,将时任的夏部尚书,一刀砍了脑袋……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就成了夏部尚书。 当然,那一战中,他的三千亲兵,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狠角色,还有不少都是二品、三品这种入品的武者,而且久经沙场。 说起来,与现在的五万未曾见血的神都禁军相比,恐怕还要强横不少…… 李药师静静的看着龙潭谷,耐心的等着。 直到,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响,李药师深吸了一口气,喝道:“缠刀!” 所有人,干脆利落的从衣襟上撕下布条,将手腕和刀,紧紧的缠绕在一起。 场间,除了远处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响,鸦雀无声。 一道肃穆的杀气,缓缓形成。 李药师站在阵前,在他身前,就是三十七名瑟瑟发抖的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