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医之锦绣医女》 第1章 明月楼 “忍冬姑娘,您来了!” 明月楼侧门看守的龟奴看着蒙蒙细雨中撑伞走来的白衣女子,满面笑容打着招呼。 伞轻轻上挑,忍冬朝对方微微颔首,随即迈步从对方身旁走了进去。 “小姐,不是说去梧桐巷吗,怎么到这来了。” 忍冬身后跟着一个丫头,拎着药箱有些不太情愿。 “让你带的药都带了吗?” “带了带了!小姐,夫人说了不让您出来,你非不听,要是让夫人知道!”不但出门,还跑到这种地方来。 自从一个月前小姐病好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好像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害得她这个丫头天天心惊胆战的。 忍冬撑着伞看着路,慢悠悠的回了句:“你不说,娘怎会知道?” “小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是您告诉奴婢的!”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哟,长进了,这小嘴越发厉害了。”忍冬笑着打趣并未在意。 主仆二人正说着,一个姑娘急匆匆冒雨迎面而来。 “忍冬姑娘,求求你,救救语花妹妹。”娇滴滴的女儿家说话带着哭腔分外惹人怜惜。 语花…忍冬眸光流转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一身紫雾薄纱的姑娘一眼,“姑娘别急,慢慢说。” 姑娘一脸急切,四周扫了一圈,确定没人这才细声细气道:“忍冬姑娘,有个妹妹被妈妈罚了,现在就剩一口气了,劳您给瞧瞧。” 忍冬迟疑了下,叹了口气道:“姑娘带路。” 烟花之地的后院没有前面的光鲜亮丽和欢声笑语,有的只有不为人知的煎熬。 眼前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姑娘,上次来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能让人记住,自然有与众不同之处。 明月楼的通铺屋是给干粗活的丫头婆子住的,这新来的摇钱树花妈妈怎舍得一开始就给苦果子吃? “语花妹妹原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奈何家道中落,娘亲早逝没人怜惜,她那个继母厉害,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就施手段狠心把她卖到这” 忍冬查看了一番,一边听姑娘说着,一边号脉,“姑娘怎么称呼?” “奴家名唤柔娘” “哦,在这明月楼多久了?” 柔娘忍不住打量了忍冬一眼,这不是瞧病吗?怎么闲聊上了!“回姑娘,奴家在明月楼五年了” 五年啊!忍冬收回手,招呼当归打开药箱,“姑娘,劳你到外头盯着点,你们这的规矩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花妈妈要罚的人,是不让看医的。” 柔娘忍不住扫了忍冬一眼,只一眼,便匆匆低下头不自觉抓紧手中的帕子,“有劳忍冬姑娘!” 走出房门,柔娘莫名松了口气,那一双眸子清幽空灵,看似温柔似水,却让人不敢直视。 在这烟花之地,形形色色的人见得不算少,但屋里那位姑娘她却看不透半分。 好人家的姑娘对她们这种地方都避之不及,说难听点,她们这连医婆都不愿来,里头那个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出身,不过看她那一举一动,又不像小门小户的做派。 “小姐,她为啥怕你?”当归一脸不解小声嘀咕着。 忍冬眉目微动,当归这丫头眼力劲不错啊。 “把这个喂她吃了。”忍冬拿着药瓶倒出两粒药丸交给当归,然后站在一旁安静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 当归照做,但似乎不太顺利。 看着床上一脸惨白的姑娘,当归无奈看向自家小姐,“小姐,喂不进去。”哎!也是个命苦的。 早就听说,这花街柳巷的那些妈妈折磨人的手段花样百出,不会坏了姑娘们的皮相,却能让她们生不如死。 忍冬挥手让当归走开,走到床边低头弯下腰身,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对方苍白的脸颊上轻轻划过,低声轻道:“姑娘不想在明月楼当男人的解语花,但是姑娘太不了解花妈妈的手段了,你现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过我可以帮你,我既可以帮你离开这,也可以成全你的求死之心…” 一旁当归看着自家小姐此刻的样子,好像有点明白刚才那姑娘为啥怕小姐了。 床上原本双目紧闭的人眼睑动了动,费力睁眼看着忍冬,气若游丝,凄凄一笑:“我一无所有!” 意思她付不起酬劳,别费心了。 “姑娘都一无所有了,又有什么是给不起的?” 床上的女子静静看着眼前含笑相望的姑娘,良久不出声,忍冬也不急安静回视。 片刻之后,床上的人终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是了,已是一无所有,又有什么是给不起的? “我不想死在这。”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已饱受沧桑。 “那姑娘就把药吃了,进水用食,两天后,我来带你出去。” 女子眼里终是有了一点色彩,声音轻颤,“真的?”似是不信又带了几分希翼。 忍冬轻笑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随即转身弯腰在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说完起身朝自家丫头吩咐了一句:“当归,喂姑娘吃药,我去看看画姑娘。” 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女子,转身朝门口而去。 床上女子,便是她今日不来也不会死,日后还会有大造化,花妈妈的眼光还是挺毒的。 只可惜被她碰上,花妈妈这一番调教的心思怕是白费了。 上辈子,她和床上那女子也有过一面之缘,上次来她便认出来了,所以今天才走了这一遭,或者说,她跑这明月楼便是为了遇上她。 路过门口的时候,简单和柔娘说了几句,柔娘连连道谢给了诊金,忍冬不客气的收下便去了后院的右厢房。 这里住着的,都是明月楼颇有地位的姑娘,也就是能替明月楼挣大把银子的摇钱树。 芙蓉账雕花床,妆台琴台茶水坐一应俱全,这里是姑娘的居所,也是接客之所。 画嫣是这明月楼的头牌花魁,待遇自然不同,看到忍冬来,画嫣便将丫头支出去了。 美人儿明艳动人,执扇倚窗看的出神。 忍冬走近跟随而望,这窗口就像戏院的绝佳看台,各式各样的人在大堂穿梭,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唱作俱佳,忍冬不由莞尔,“画嫣姑娘可好些了?来,我给姑娘号号脉。” 花妈妈开始调教语花的消息便是眼前这花魁娘子给她的,也是她穿针引线,让柔娘知晓她今日会来,所以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忍冬姑娘妙手施医,画嫣有什么不好的。” 轻摇团扇,娇柔软语果真醉人,便是这幅嗓子就能让男人浑身酥软。 “看来已经干净了,最好再养个十天半个月。”忍冬收手,入门的时候她便看出,画嫣精心打扮过,是要接客? 画嫣巧笑连连,媚眼如丝看向忍冬吐气如兰道:“忍冬姑娘真会说笑,花妈妈天天让丫头盯着我这身子是不是干净了,十天半个月她不得急白了头。”好像说的不是自个儿。 “画嫣姑娘不同旁人,花妈妈便是急也会迁就一二,十天半个月不成,至少再养几天。”医者嘱医嘱,病人听与不听却是不能左右。 美人儿不再言语,脸上笑容略显凄凉,不过也就一瞬,眨眼便已明媚如春。 “小姐!” 门外,当归拎着药箱喊了一声,见画嫣好像被窗外什么事吸了目光,忍冬便招呼让自家丫头进来。 将配好的药拿出来放在一旁桌上,主人家看来是不想再说什么,她们之间也算两清,“走。” 轻道了声转身欲走,不经意顺着窗前女子的目光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忍冬不由得怔然。 原来画嫣在看的是他啊 “奴家要去待客了,多谢忍冬姑娘费心,就不送了,姑娘自便。” 画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身,抬手整理云鬓,眼里少见的笑意让忍冬瞬间了然几分。 今日花魁娘子是自个儿想要待客,那便无话可说了。 点头转身带着丫头缓步而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忍冬突然停步上下打量画嫣。 正待出门的画嫣被看的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 再抬头,见忍冬已经蹲下身子打开药箱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听闻郁世子最喜清冽的薄香,画姑娘不妨试试。”忍冬脸上始终挂着笑。 薄香?画嫣带着几分迟疑从忍冬手中接过瓶子,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对方已经转身而去。 看着那抹白色的背影,画嫣脸上露出迷惑之色,这个女子,和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不凌厉却让人不敢直视,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也是唯一一个给她们瞧病眼里没有厌恶之色的人。 “小姐,你刚才说的郁世子,是靖王府那位吗?” 细雨微风,远离了明月楼的热闹喧嚣,主仆二人走在僻静的小巷里,说话声都显得清晰了几分。 “当归也听闻过啊。”是他呢。 当归撇了撇嘴,“京都城谁没听过靖王府郁世子的大名,果然和传闻一样,京都城第一纨绔,这大白天的就开始逛花楼。” 哟,小丫头颇为不屑啊! “当归啊,往后在你家小姐面前,莫要这般说他。”语气难得的认真。 “为啥,大家都这么说啊。”她也没说啥啊,一脸莫名。 “因为罢了你日后便知。” 当归挠头,那到底是让说还是不让说? 第2章 菩萨梦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当归这乌鸦嘴啊 从梧桐巷回到府上,屋里已经有人等着了。 “小姐”李妈小声唤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椅子上的人低头走了出去。 夫人!当归刚要行礼,就被李妈拉了出去。 忍冬站在门口,看着面色沉沉正经端坐的女子缓步走了过去,“娘!”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你倒好,成天往外跑,传出去像什么话,你还找不找婆家了?”丽娘似是隐忍了许久,话出口便有些收不住。 魏家世代行医,虽比不得那些医药世家,但也积攒了一份不错的家业,只可惜…人丁不旺,老太爷名下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一个儿子没养大就夭折了,女儿…获罪死于宫中,老夫人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年就病逝了。 开枝散叶的任务落到了忍冬爹爹这根独苗身上,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忍冬她娘自生了忍冬之后肚子就再也没动静了。 身为魏家唯一的儿媳妇,没能给魏家生下儿子传宗接代,丽娘一直心存愧疚,为了怀上孩子,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可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忍痛往自己夫君房里送人,如今府上三个妾室,一人一个女儿,还是没一个男丁,其中有一个妾曾生过一个男婴,还没出月就没了,之后,三个妾室也再没动静了。 各种方法用尽都没用,现在已是心灰意冷了。 因为没能为魏家开枝散叶,丽娘这些年几乎没笑过,人看着比同龄的夫人也老成许多,从不穿艳色的衣服,年岁不大却早早就开始吃斋念佛。 “跟你说话,你发什么愣!你以为娘想唠叨你,你下月就及笄了,还没人上门提亲” 说着说着,丽娘眼眶就湿了。 忍冬望着娘轻轻一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上辈子,她便是不喜娘这幅样子,母女俩几乎没什么交流,怎么也亲厚不起来,后来她娘高龄为魏家生了一个儿子,生怕养不大全身心都扑在儿子身上,结果她那个弟弟还是没活过三岁,身在医术世家,却被一场风寒带走了。 也因为那个弟弟的出生,她和娘亲之间越发疏远,直到后来形同陌路。 而这一切的背后,其实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一步步把魏家逼上绝路,让魏家断子绝孙。 为的就是魏家的一门医术绝学,只是上辈子她知道的太晚了。 算算,娘是在她及笄之后怀上的,深深吸了口气,上前挨着丽娘坐下。 丽娘明显愣了一下,连哭都忘了,和女儿之间少有的亲近,让她一时有些不适应。 “娘,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菩萨说娘会给我添了个弟弟,一早醒来,女儿便去法缘寺求签,是上上签,解签文的师父说遇蛇添丁,家里不久就会有喜讯,赶巧,我去求签的路上就碰到一条菜花蛇” 娘信佛,只能投其所好才能让她听进去,忍冬也是无奈之举,只能借菩萨之口了。 “真的??”泪珠子还挂在脸上没有落下,古井无波的双眸终是有了一抹色彩。 就像将死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女儿还求了姻缘签,也是上上签,说女儿会有锦绣良缘,只是时机未到,不可操之过急,娘,您看,这是签文!” 做戏做全套,都是事先准备的,原本今日娘没在这等着,她也会去找她。 丽娘的手微微抖动着,拿着签文当着女儿的面便打开了,看过签文之后,脸上难掩激动。 “冬儿这是真的吗?”丽娘其实已经信了几分,因为女儿从小就是个直肠子,不会那些弯弯绕绕,也从未花过这种心思讨她欢喜。 难道是这些年吃斋念佛终于感动了菩萨? “娘不信就去寺里问问解签的师父便是。”一副不欲解释的样子,倒是和从前的她一模一样。 丽娘紧紧拽着手里的签文连连摇头,“既是菩萨托梦,怎能胡乱怀疑,信则灵可是我这肚子”这么多年都没动静,能说有就有吗,都这个岁数了。 “娘十六嫁到魏家,十八生的女儿,而今也才三十三,正是女子旺盛之年,医书有云:先伤其气者,气伤必及于精,娘想要替魏家延续香火,首先要调理气血放宽心境”医者,要治疾先医心。 听着听着丽娘已经忘了来的目的,直到离开,神情还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竟是与女儿说了这些话,回过神顿时面色羞红凭添了几分颜色。 “小姐夫人就走了?” 目送丽娘离开当归才缩着脖子小心翼翼进屋,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忍冬细声问了句。 这丫头! 忍冬白了对方一眼,气笑道:“怎的,我娘没罚我抄佛经你很失望?” “小姐这就冤枉奴婢了,奴婢怎么会这么想。”是啊,小姐不抄佛经后天还得想法子出府去明月楼,哎!今儿夫人遇到喜事了? 忍冬笑着起身走向书桌,摊开宣纸让当归研磨,落笔,一手草书任谁也看不出是出自女子之手。 “收拾一下,晚上跟我出府一趟,准备两套男装。”许久没练字了,这一手字还是从小跟祖父学的。 “出府晚上!男装?“ 当归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忍冬急忙搁笔捂住对方的嘴,这丫头是想囔的人尽皆知吗? “呜小姐,你疯了!”大晚上的出府,去做什么,不会又是去 这下当归是真的怕,这要是出点啥事,一百个当归也赔不起,不行不行,不能让小姐出去。 “听说,鼎顺斋的狮子头只供晚客食用” 鼎顺斋?狮子头! “哦,今日路过珍馐楼的时候订了些栗子糕和酱肉饼子,说好的晚上去取” 栗子糕!酱肉饼子!吞口水。 当归的眼神一点点发生变化,“小姐,晚上府门关了,你穿成啥样府上的人也都认得出啊。” “好像晚上东院偏角的小门会打开方便倒夜香对吗?” “小姐!”小姐绝对不是临时起意。 忍冬撑着头,笑得几分惬意,没事逗逗这丫头也挺有趣的。 今夜她必须出府,如果没记错,在祖父生辰的前两天,那对母子便被人带到了京都,也就是今晚。 她要在明日他们入府之前先拖住他们。 第3章 惊马夜 天子脚下的京都城,既有白天的喧嚣,也有属于夜晚的灯烛辉煌。 “小姐,咱们现在是去鼎顺斋吗?” 当归嘴里塞着还没咽下的栗子糕,说话都含含糊糊的。 雨后的春夜晓风拂过,让人清凉舒爽,忍冬一身男装信步闲逛,有一搭没一搭和自家丫头聊着。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横冲直撞的从拐角处冲进人群。 “让开!快让开!” “小姐!”忍冬手中糕点一丢,反应极快的推了忍冬一把。 忍冬摔倒在地躲过一劫。 “小姐,你怎么样,伤着没?” 还好,只是些擦伤没有大碍,“我没事,扶我起来。” 刚听到几声惨叫,应该是有人被撞受伤了。 “也不知谁家的马车,撞了人就跑。” “没看到马车上挂的府牌吗?靖王府!行了,别乱说了。” “靖王府,那一定是那个郁世子!哎!” 靖王府!郁苏?忍冬一边观察被撞几人的伤势,一边听着旁边百姓的议论。 隐约记得,她及笄前夕,郁世子被人一状告到天子那,说他纨绔不化、骄纵跋扈,当街纵马伤人致无辜百姓身亡,无视国之法度什么的。 虽然事后查明是马受惊了,但郁世子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太后在世时,一直保着这个孙子,所以没人拿他怎么样,但是太后病逝之后郁苏的境遇就不一样了。 有言官上书说他德行有缺,虽为靖王府嫡子,却不宜承袭王位,靖王府世子之位可从靖王府其他公子中挑选合适的。 但其实世人眼里纨绔跋扈的郁世子并非如此。 在京都城危机的时候,是他挺身而出救了城里百姓,可最后有人趁他受伤昏迷的时候将所有的功劳据为己有。 其实上辈子,她与对方的交集也不深,对方救过她一命,而她一直没有机会报答。 “小公子,你受伤了?” 当归突然惊呼一声让忍冬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这些受伤的人她都大略看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严重到致命的伤,难道不是这一次 “一惊一乍的,我没事。” “那这血”当归蹲下拉着忍冬染血的袍角不放心的查看。 血?忍冬低头一看,眉头一皱扫了一圈,这血哪来的? “小姐,咱们快回去。”当归这会哪还有吃喝玩乐的心思,只想着赶紧把小姐安全带回家。 “等等” 忍冬低头看着地面,蹲下用手摸了摸,随即抬头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 那马车里有人受了极重的伤,血都渗出马车了,靖王府的马车 “啊!死了人,郁世子撞死人了!” 突然一声惊叫,忍冬收回视线寻声冲了过去,“让开!我是郎中!” 刚才她明明查过,伤势都不重,怎么会死人。 此刻躺地上的中年男子双目翻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旁边的人都吓的后退避开。 当归第一反应是去拉忍冬,可惜没拉住,忍冬蹲下将人扶起,手掐对方人中喊到:“当归,扶着他,还有救!” 这男子应是羊癫疯发作了。 “叔啊,叔啊!老天爷啊!世子撞死人了!” 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男子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将忍冬推开,抱着那中年男子一顿嚎叫。 “公子!”当归护住忍冬自己也吓的不轻! “他是羊癫疯发作,不是被撞的,快让开,你想害死他吗?” 或许是忍冬声音有些冷,那男子愣了一下被忍冬顺势推开了。 “大家快搭把手,帮忙撬开他的牙关别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当归,别发呆了,快扶着他坐好,帮他顺气。” 原来是羊癫疯发作,不是被撞的。 有一个出手相帮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中年男子的症状就好了许多,人也渐渐清醒过来了。 忍冬顺势起身趁着一片混乱拉着当归离开人群。 “小姐,怎么了?”小姐刚才那么危险她冲上去,现在人没事了反而躲开,不懂。 忍冬回身看了一眼,刚才那男子应该是惊吓过度诱发的羊癫疯,可奇怪的是,他有这病,跟他一起的家人会不知道?上来就囔囔世子撞死人了,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 如果不是自己说穿了处理及时,结果可能真会闹出人命。 “小姐,咱们快回去,吓死人了。” “走!”忍冬轻道了句。 走?对对,走!回家!呜呜~~小姐终于肯回去了。 忍冬眉头皱了皱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扭头朝着不远处的鼎顺斋走去。 马车走远,她也追不上了,再说,马车内受伤的未必是郁世子,因为惊马之后被人状告奉诏入宫时,没听说郁世子受了伤。 “小姐,走错了,那头!”当归跟着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这不是回去的方向啊。 “没错啊,鼎顺斋不就在那。”今晚入城的那对母子,会被人接入鼎顺斋,她占得先机,总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让他们如愿。 “”她错了当归内心咆哮! 鼎顺斋的几道名菜每日都是分时段限量供用,为了这一口鲜香,吃客们也只能按规矩来,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鼎顺斋一天到晚几乎不断客。 “两位公子,里面请!” 小二热情招呼着,忍冬手一挥表示他们自己找坐,让小二自己忙活去。 扫了一眼,忍冬找了一张偏角落的桌子坐下,因为路上耽搁的点时间,一进来,她就看到那对母子了,张春香、魏敏,化成灰她也认得。 族中的远亲,被有心人利诱,上京来跟娘提过继的事,孤儿寡母,娘也动了恻隐之心,便在祖父寿辰时领着让祖父看了,祖父也因为香火的问题有些心灰意冷,族里早就提议过让祖父在族中选一个孩子过继到她爹名下。 人家都诚心找到京都来了,祖父便点头同意让他们先住下,后续再商量过继的事,其实祖父有些不满意,因为魏敏已经七岁了,太大了怕养不亲。 后来她娘怀上了,过继的事就搁置了。 不过多两副碗筷,又是族中远亲,孤儿寡母也不是住不下,加上她娘的心思又都在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家中事便没心思管。 这母子二人便在他们家安心住下了。 没成想引狼入室,后来家里出事,便是他们母子和外人里应外合害的他们一家好惨。 其实这对母子也只是被人操控的棋子,她今日来更重要的目的,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下棋。 知道他们今夜会来鼎顺斋还是一次无意听魏敏跟下人说的。 第4章 夜来香 天色已晚,因为惊马耽搁了时间,忍冬错过了接那对母子入京的人。 对方应该是将人带到鼎顺斋之后就走了。 “娘,这的东西真好吃!” “敏儿记住,只要能讨得魏老太爷的喜爱,让他点头同意过继,以后咱们就能留在这京都成,魏家也是咱们娘俩的,想吃什么没有!” 鼎顺斋隔壁的同福客栈,母子二人吃饱喝足便住在这。 忍冬一直跟随盯着,客栈也是早就帮着安排好的,那暗中布局之人并未露面。 也是挖空心思,一到京都,就让屋里这对母子吃好的住好的,让他们觉得只要过继的事成了,他们就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小姐…他们……” 门外,当归隔墙听得这些话,不可置信的看向忍冬,还好忍冬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娘!我肚子疼!” “怎么了?撑着了?哎哟!…娘先去如厕了!” 外头的忍冬听得动静拉着惊魂未定的丫头快速离开。 “小姐…里头是什么人?他们说的魏家是…”是咱们家吗? 出了客栈,当归急切相问。 忍冬站在细雨中回首看向客栈,略有些昏暗的光亮下,素净清秀的脸上五官分明,柔和的轮廓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杯温热的清茶,不张扬、不明艳,却自有一股独特的气度,看久了,会不由自主被她一颦一笑所牵动。 “走,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记住,不管今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忘了。” 她下的药,足够他们母子闹腾十天半个月,这期间,他们不会找上门的。 一个身体有恙的孩子,怎么好开口提过继之事? 而且,一般的大夫是查不出缘由的。 魏家祖训,医者仁心! 上辈子,将所学医术作为手段,她是不屑为之的。 可她现在更懂得,因人而异、曲中求直的道理。 当归懵懵懂懂点头,她看到小姐假装碰到他们,在他们碗里加了东西,她听到那对母子商量着不,她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这一定是做梦。 “小姐,又飘雨了,晚上风凉,咱们快些回府。”当归只想快点回去,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忍冬收回视线一脸温和的点了点头,“起风了,回。”幸而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里离魏府不算太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这个时辰,又下着小雨,街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世子,就是这两个人!”竟是两个女子!如今这世道变了吗? “嗯,跟着看看什么来路。” 没想到,无意间竟然看了一出戏,有意思! “她们坏了大公子精心布的局,怕是会被大公子的人盯上,世子,要管吗?”那个小姐看着也不是善类啊,刚才给那对母子下料他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差点出手了,幸好世子阻止了,否则也听不到刚才客栈里那对母子的对话。 感情是撞上人家的家务事了。 “处理一下,帮着把尾巴清掉,她们是乔装的,这下跟不上,回头再要找她们就难了。” “嗯,属下这就去处理,那她们” “你去忙,爷跟着瞧瞧正好顺路。”说完人就不见了。 雨中独立的男子看了看他家世子消失的方向,再回头看了看,这不是越顺越远吗? 晓风微雨,忍冬越走越慢。 “小姐,您脚不舒服吗?”当归跟随放慢脚步,心里略有不安,小姐不会又要折腾啥。 忍冬没有理会着急的丫头,继续雨中漫步。 她自己配的薄香,和市面上卖的薄香香味略有不同,里头加了迷迭香和几位药材,有镇定舒缓安神之效,只要染上一点便会留香很久,她从小闻药香长大鼻子特别灵敏,哪怕对方身上弥留的薄香很淡了,她还是能闻到。 有人跟着她们,已经一条街了! 白天她在明月楼送了画嫣一小瓶薄香,这跟着的人总不会是画嫣,而画嫣近日身体状况不好,又是明月楼的花魁,不是什么客都接的。 好似临走的时候,画嫣要待的客是郁苏世子! “小姐,已经很晚了,万一偏门被锁上了咱就回不去了!” 闺中小姐夜不归宿,要是传出去,老天爷 “嗯,那就快些!”忍冬眼角余光一扫,蒙蒙细雨中加快了脚步。 经上一世,她知道郁苏的为人,可万一不是呢? “跟着我,别说话!” 忍冬用只有当归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当归也算机灵,发觉忍冬声音和情绪不对,乖觉的跟着不敢吱声。 明知道走的不是回家的路当归也没敢发问低头紧紧跟着忍冬。 这一片是忍冬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所以每条路都还算熟悉,在一个拐角拉着当归进了一个大门虚掩的院子,随即穿过院子的一个角门又绕回了之前那条路,几乎闻不到熟悉的薄香之后才带着当归进了魏府的小偏门。 就在刚才忍冬进去的那个院子里,一身大红锦袍的慕容郁苏黑夜之中轻笑了一声。 “明明没武功,竟然发现了。”知道对方发现自己,郁苏就没打算再跟了,本也是觉得有趣。 没想到,这京都城竟还有如此有趣的姑娘! 他若真想查出她们的身份,只要折回去寻客栈中的那对母子便有答案了,只是没必要,确定没将她们牵扯进来就好。 若是下次再有机会遇上,定好好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世子,都处理好了!” 郁苏身边的人办事效率也算快,这就跟上了。 “走。” “世子,她们呢?”住这一带的,家境应该不算差,谁家的小姐这般行事? 郁苏:“”跟丢了,这种丢人的事自己知道就好。 “世子?”他声音不小啊,世子没听到? “长空,爷第一次发现你竟如此多话。” 长空:“” 夜幕下,春雨润物细无声,忍冬回到自己的闺房换好衣裳洗漱完毕却久久无法入睡。 是他吗?她依然无法确定,只能肯定,那清冽的薄香是自己调配的。 若是他,为何要跟着她? 若不是,又是何人要跟着她? 罢了,多思无意,虽然今晚那对母子中招了,但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两日,她还是待在家中守着。 还有语花,后天要将她带出明月楼,还得一番准备。 她要护住魏家,除了让自己变强,还要懂得借势,可她一个闺中女子,不能出入仕途,想要立身得势,就得费尽思量步步为营! 为何这世道,女子就不能像男子一样活的精彩。 她终是不甘心的! 第5章 赴约来 雨过天晴风和日丽,院子里满是春的气息。 两日已过,那对母子并没有上门,忍冬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日是老太爷的寿辰,早早丽娘就招呼下人准备上了。 因老太爷不喜欢热闹,所以按着老规矩,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娘,今日是祖父的寿辰,您也该穿喜庆点。” 看着一身墨绿长群的丽娘,忍冬上前挽着对方的胳膊,丽娘自前天和忍冬说了那一翻话后,这两日见着忍冬就有些不太自然。 但又不想推开主动亲近的女儿,其实她一直想要和女儿亲近些,就是性格使然,到最后反而是越来越尴尬。 “夫人,小姐说得对,老太爷难得回府一趟,今日又是他的寿辰,您这当家主母是该穿戴喜庆点。” 李妈妈看着忍冬主动和夫人亲近心里跟着高兴,忙在一旁敲着边鼓。 丽娘生得清丽,身段纤细柔美,刚嫁过来的时候,眼里是明媚的,脸上总挂着笑容,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可是后来因为子嗣的事…… 一言难尽! 丽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低头看了看自己,好似的确沉闷了些。 “李妈妈,我记得娘有一套玫红色的丝缎裙,娘肤色白,玫红正合适,去拿来给娘换上!” 忍冬挽着丽娘进屋,直接冲着李妈妈吩咐一句。 “不行,太惹眼…” “李妈妈?” 丽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忍冬截住了,直接扭头看向李妈妈。 轻轻的一声,听在李妈妈耳朵里却有毋庸置疑的力度。 连忙点头应话,“是,小姐!”转身的时候心里暗暗嘀咕,怎么感觉小姐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娘,你这两天气色好了不少!” “是吗…?”丽娘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坐下打量了女儿一眼。 “光说我,你一个姑娘家,穿得太素了!” 水蓝长裙,罩了一层白色纱衣,的确是素了些,加之不喜涂脂抹粉,就越发显得素淡了。 好在忍冬的五官特别立体,双眼略有些深邃,浅浅一笑眉角微微上扬,整个人就鲜活了起来。 “娘说得是,但是女儿的衣裳平素都是这些颜色,回头我去做两身鲜亮些的,对了娘,一会我要出府一趟。” “出府?”听忍冬一说,丽娘脸色立刻就变了。 忍冬拉着丽娘的手安抚道:“女儿想去接祖父,正好给祖父订了一份寿礼去顺道一起取了!” 寿礼可以让人送上门,但是女儿要去接祖父是一片孝心,老太爷就这么一个嫡孙女,自小就疼她,只是后来老太爷不让女儿习医,这才生分了许多。 “那让梁伯套辆马车送你去城门口迎你祖父!”女儿能转变态度,其实丽娘心里还挺开心的。 说起来,女儿最近好像真的变化挺大的! “小姐还记得这套裙子呢,夫人您看,还崭新的,夫人穿一定好看。” 李妈妈正好取了裙子过来,打断了母女两的对话。 “嗯,我还记得这块料子是爹爹去元洲的时候带回来的,说是娘穿好看,可是娘做了衣裙之后一次都没穿过,我要是爹爹,还以为娘嫌弃不喜呢!娘,快换上,我先走了!” 忍冬略带俏皮的笑说着起身。 “你这孩子…” 丽娘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也思衬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忽略了夫君的感受。 “李妈妈,给娘换上,发髻也换换,这套衣裙妆容不能太素了。” “是,小姐,奴婢一定好好帮夫人打扮。”李妈妈心里高兴。 忍冬点了点头,没等丽娘回过神便出去了。 出了屋,忍冬便带着当归出府了。 当归是越来越佩服自家小姐了,竟能让夫人点头让她光明正大出府,再借口去取东西在明月楼不远处下了马车。 还以为今天老太爷寿辰,小姐不会荒诞到跑明月楼来,没想到… 已经熟门熟路,知道忍冬是给楼里姑娘瞧病的,守门的龟奴自然不会拦着。 “小姐!你真要来带…”怎么带?赎人吗? 带走以后呢?小姐现在是真的啥事都敢做啊。 “嘘!”忍冬侧身做了个手势,瞟了一眼当归手里的药箱,她既说了,自然会来。 其实语花也只是将信将疑,并不肯定忍冬真的会如约而来,所以看到忍冬的时候有些恍惚,就像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道曙光。 “你来了…” 语花躺在床上,声音沙哑,面容憔悴不堪,和上次比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样。 “小姐,她…”怎么变成这样了?上次来还没这么严重,还有几分病态美,现在是有点吓人! “忍冬姑娘,语花妹妹这嗓子还有…肤色…” 柔娘依然一副很关心姐妹的样子,可是眼里已经没了上次的耐心。 花楼里常用的把戏,新来的姑娘要是软硬不吃,那就用怀柔政策,妈妈派一个平素在楼里口碑不错,和大家关系也不错的姑娘来打姐妹牌,这时候妈妈唱黑脸,一软一硬配合着最后没几个姑娘能逃脱。 “嗓子是废了!该是哭的太狠了,这肤色…要养回来先要养身体,身体伤到根本了,这起码要养个一年半载!” 忍冬一派认真边号脉边摇头。 “嗓子废了?一年半载忍冬姑娘,您再仔细看看。” 柔娘略显急切的问着,花妈妈将人交给她,现在弄成这样,妈妈的银子白花了不得拿她出气,这倒霉催的,这贱丫头也是,自己毁了不说还得连累她。 “姑娘要是不信,另请高明就是,当归,走!” 忍冬说罢就起身了。 “忍冬姑娘,奴家不是这意思,您别误会!” 忍冬医术不错,又肯到这来给她们看病,柔娘也不想得罪,本来就够倒霉的。 “她这样…在这能干嘛?”忍冬态度放软,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假装闲聊。 “还能干嘛,哎!就这样,干粗活也顶不了几天,转卖怕也没人要。”柔娘把玩着手帕叹了口气。 “想来花妈妈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哎!也是可怜,原本我还缺个侍弄草药的丫头,看相倒是没所谓,但是太贵了就…算了!。” 柔娘一听,眼睛一亮,其实这忍冬姑娘来之前,花妈妈就请医婆看过了,医婆说的可是没几天活头了,嗓子也的确是废了。 如果妈妈能挣回点本,心气顺点就不会怪她没看住人了。 “哎哟,忍冬姑娘,一看您就是个心善的,您就当可怜可怜语花妹妹,妈妈那边我来说,价格保证合适!” 忍冬一脸为难,柔娘又说了几句,忍冬这才勉强点头让她去试试。 第6章 她所求 香肩微露,眉目含笑,玉手染胭脂,对镜点红妆。 忍冬第一次看到画嫣的时候就觉得她美得很特别,和这明月楼其他的姑娘都不同,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句话用在画嫣身上正合适。 “听丫头说,你刚从妈妈手里买了将死的语花妹妹?” “画嫣姑娘唤我来,总不会是问这个,可是身子不适?”忍冬拎着药箱站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美人笑的浅淡。 画嫣缓缓提裙起身,转身之际顺手拿起妆台上的团扇,莲步轻摇到软塌上坐下,微抬下颚打量着忍冬,“忍冬姑娘请坐,今日请你来不是瞧病,是想问你买点东西。” 找她买东西? 忍冬依言坐下,将药箱放在桌子上,听闻前日郁世子来明月楼,画嫣姑娘独陪,往日郁世子来从未单独恩惠过哪一个姑娘。 都说他纨绔,可姑娘们却少有不喜欢他的,若论样貌,京都城怕是再难找到像郁世子那么好看的人。 “忍冬姑娘,你那薄香味道很是特别,可是自己配的?能卖我几瓶吗?” 薄香啊! 忍冬浅笑嫣然,“画姑娘喜欢,送你几瓶也没问题,不过这东西我也是闲暇时配着玩的,眼下没有,回头让丫头给你送过来就是。” “那可要好好谢谢忍冬姑娘了,对了,忍冬姑娘可知道…郁世子除了薄香还喜什么?”画嫣毫不掩饰她要薄香的目的,说话间直勾勾看着忍冬。 这画姑娘的性子忍冬其实挺喜欢的,只可惜,她当真不知其他,当初给她薄香也是一时恻隐之心。 摇了摇头道:“忍冬也是碰上了,这楼中姑娘个个脂香粉黛,所以画姑娘用薄香便显得几分特别,画姑娘,若没别的事忍冬便先告辞了,薄香…过两日给姑娘送来。” 郁世子对脂粉敏感,春季更是,沾染之后极容易引发花癣症,全身起疹子奇痒难耐,严重的还会致命,而她调配的薄香清冽,有镇定舒缓的功效。 此事该是知晓的人不多,生为皇亲贵胄,风光背后的阴谋诡计防不胜防。 也差不多该走了,祖父应该快到城门口了。 “罢了谁知道他下回什么时候来,忍冬姑娘慢走,画嫣就不送了。” 忍冬微微点头拎着药箱离去。 看着那抹浅蓝色的背影,画嫣撑着头摇着团扇自言自语轻道:“语花妹妹是个运气好的。” 明月楼外,语花坐在马车内透过车窗回望,竟觉得有些不真实,她真的就这么逃出火坑了吗? 前两日,马车内这位姑娘悄悄给她塞了一小瓶药让她喝,说只要喝了,两天后她就能离开这火坑。 “你要什么?” 语花收回目光,虚弱的靠着车壁静静看着忍冬,这是她出来之后和忍冬说的第一句话。 “凤凰浴火,涅盘重生,往后,更应该好好活着,活得精彩,不如你以后就叫于飞!凤凰于飞翱翔九天之上,如何?” 语花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同样静静回视着对方。 这一瞬间,语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眼眸深处燃起了一簇火苗,慢慢的,火苗便将她点着了一般,让她身上终于有了一丝生的气息。 活着简单,可要真正的活着,鲜活的活着,难! “于飞于飞谢姑娘赐名,我很喜欢。” 一旁当归一脸纳闷,这姑娘好生奇怪,救她出火坑她都没一句谢谢,这取个名字她倒是谢上了。 “这是你的卖身契,从此你便是自由身,你现在没有去处,可暂时跟我回府调理身子,等他日你想离开的时候,自便就是。” 看着忍冬递上的卖身契,于飞终是露出一丝迷惑之色。 她猜不透、也看不透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你这般待我,究竟图什么?恕我直言,我看忍冬姑娘…也不像是无欲无求的人!” 她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除了这具身体还有什么?可现在对方却把卖身契还给她了,她是真的不懂。 忍冬脸上依然笑的轻柔,理了理云鬓道:“是啊,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所以于飞姑娘日后可要好好活着,等到你有能力的那天,我再告诉我求什么,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所求的事必然在你能力范围之内。” 于飞依然盯着忍冬,好似有些不死心,非要看出点什么一样。 良久才道了一个字:“好!” 要借势,什么样的势才能为她所用?权贵高官?与其费尽心机去阿谀奉承求得一丝庇护,倒不如…利用天时早早打下基础。 “哟,这么快就到城门口了,当归,一会我坐祖父的马车回府,你带于飞回府,让她好好洗洗,给她找几套干净的衣裳,再让厨房熬点粥,吃完好好睡一觉。”忍冬挑开车帘随口嘱咐着。 “…是!”小姐这是带回个丫头还是个小姐啊? 还有,刚才小姐和人家说的话,她怎么听着很高深的样子。 目送忍冬下马车,于飞没再开口,心里其实也是一片茫然。 握着手中的卖身契,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城门口,忍冬下了马车在那等着,心里默算着,祖父寿辰时回家的时辰约莫就是这个时候。 没等多久,忍冬便看到了自家的马车,车夫正是祖父身边一直伺候的云伯。 “云伯!” “吁~小姐?” 云伯耳朵很灵,听得好似有人叫他便看了一眼,看到忍冬时几分意外,忙将马车停到一边。 “老太爷,老爷,是大小姐来接咱们了。”云伯停了马车回身朝马车里的人说了句。 忍冬的爹前两天就去庄子上接老太爷了,这会就在马车内,父子两听说忍冬来接他们,和云伯一样意外。 “小姐,您怎么来了?”云伯乐呵呵的见礼打招呼。 “云伯,我来接祖父和爹爹。”忍冬说完就见着车帘挑开了。 “冬儿!你怎么迎到这来了,这丫头,快上来!” 魏庭仁看到女儿,挂着笑招手让女儿上马车。 仔细看,魏庭仁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尤其的见到忍冬的时候,那一笑尽显慈父本色。 “爹。”忍冬回以一笑,伸手示意爹爹拉她。 魏庭仁愣了下,反应过来忙拉着女儿上了马车。 马车内,魏老太爷看着满面笑容的孙女,眼里也染了笑意。 闻着马车内熟悉的药香,忍冬进来就挨着老人家坐下,甜甜的唤了一声祖父。 “你这丫头,越大越孩子气了!” 老太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很快抛之脑后伸手摸了摸忍冬的头。 第7章 就是巧 老太爷这几年一直住在庄子上,说是年纪大了,就图个清净,没事侍弄那些药田,偶尔回城也是来看看济世堂,这两年回来的更少了,尽管相隔并不远。 今日老太爷难得回一趟,又是他的寿辰,丽娘便让大家都出来迎一迎。 “夫人今日这身装扮可真好看,这玫色极挑人,也就夫人压得住!” 一身青嫩的月姨娘看到有些不同往日的丽娘忍不住夸了句。 其他两位姨娘见状也连忙附和了几句,无非都是好听的。 府上三个姨娘,都是丽娘自己找的,出身清白性格温顺,且大家都一样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府上后院一直以来还算平静。 丽娘带着女眷们等在门口,此刻马车刚从西街最热闹的主街驶过。 “世子,弄清楚了,是城中济世堂魏家的马车,魏家世代行医,风评不错。” 西街清平酒楼的二楼,郁苏坐在包间内倚窗遥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星眸璀璨眉锋如剑,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厚薄适中的唇微微上扬,一身大红几乎是他的标志,张扬明艳,妖娆惑人。 慕容郁苏,倾国倾城!一点都不夸张,如此形容一个男人或有不妥,可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想到这四个字。 “济世堂啊…长空,你说巧不巧?”郁苏扭头看向长空笑眼迷离道了句。 长空点头,可不就是巧了么! 他家世子让查一下前两天明月楼花魁娘子用的香,没想到… 虽然那夜着的男装,可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姑娘看着清清淡淡却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家境也不算差,这魏家挺有意思,教养出如此与众不同的一位姑娘,出入烟花柳巷、行医施药、夜行下药、赎姑娘……怕是再惊世骇俗的事她也能干,有趣,有趣极了!” 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兴味的样子,长空嘴角抽了抽,“世子,这分明是胆大妄为!谁家姑娘这般” 长空一时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长空,你说她给画嫣薄香,究竟是巧合还是什么?” 济世堂,魏家!和朝堂毫无瓜葛 “世子,您的花癣症除了王妃没人知道才是,八成就是巧合。” 慕容郁苏摸了摸下巴,笑得一脸无害,轻道:“你去济世堂跑一趟,看有没有这样的薄香卖。” “是!世子,若是真有用,回头让她做些,咱买就是。”她一个女儿家,连花楼的银子都敢挣,这送上门的银子能不要? 皱眉摇头,“不必,这春雨一过就是初夏了,不碍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免得让人生疑,让人盯着些,确认没问题便罢了,哦,对了,顺便把她从明月楼赎出来的姑娘也查一下底细。” 长空点了点头,心里嘀咕,世子是不是太过谨慎了,不过这魏家姑娘的确够出格的。 “走,去看看凤景,这次伤得太重,得让他好好养一阵子不可再逞强了。” “是!” 起身离开时,忍不住又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看了看,脑海里不禁浮现一张脸,那日在客栈门口,光线昏暗相隔甚远,偏生却记住了。 或许是因为她不同别人,特别的人,总是容易让人记得一些。 而马车内的忍冬,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记住了。 重活一世,郁苏对她来说,依然太过遥远,是两个世界的人。 马车终于在丽娘等女眷的翘盼中停在了门口,魏庭仁第一个下的马车,看到那抹鲜活的玫色时不由眼睛一亮,嘴角笑容十分明显。 看到夫君脸上的笑,丽娘面上难掩羞色暗暗松了口气。 “娘!”忍冬跟随下了马车,在马车旁候着老太爷。 老太爷下车,她便上前搀扶着,门口几位姨娘都愣了下,他们家这位大小姐不是和老太爷生分了吗?怎么?? 老太爷一声招呼,率先进了大门,后面的人依次跟上。 “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四个孙女,一字排开,最大的忍冬下月及笄,最小的丁香才五岁,和忍冬相差了十个年头,二姑娘玉竹、三姑娘木棉,皆是花草名,且都能入药。 这魏家取名,也属实省事了。 看着四个孙女,老太爷笑捏着胡须连连点头,便是今日寿辰,老太爷依然衣着朴实,和平素没什么区别,“好,好,都起来。” 几个孙女一一送上贺礼,老太爷又是连声道好,或是亲手做的鞋子,或是绣的玩意。 总之,都看得出用心。 “冬儿,你的寿礼呢?”魏庭仁笑望着大女儿,知晓她肯定是准备了的。 这迟迟不拿出来,也不知藏了什么讨巧心思。 丽娘也忍不住看了女儿一眼,其他三个姑娘都是自己亲手准备的寿礼,女儿是在外头订的,怕老太爷觉着女儿不用心,这事也是她疏忽了。 “祖父,这是孙女给您备的寿礼,您看看可喜欢。” 忍冬从袖兜里拿出一本书,大家也都好奇的伸着脖子看。 老太爷笑呵呵的接过,看上去很新,知道是才在书局买的,但是老太爷并没有不高兴,看到书名的时候,笑容渐收,迟疑之下看了忍冬一眼这才翻开,翻开之后面色逐渐凝重。 魏庭仁和丽娘互望了一眼,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 这丫头,今日可千万莫要糊涂惹得老人家不高兴才好。 “这是”良久,老太爷才捧着书说了两个字,视线一直未曾离开手中的书。 “祖父,这是孙女自己闲暇整理的,您以前不是常说,现存的药典都太久远了,也太散了,有时候查一个方子要翻一摞的书,我便把最常用的药材罗列了一下,药性也都注明了,还有些药性描述有误的孙女也纠正了,虽然不全,但是常用的大致都有,孙女是一张张画的,怕您不便拿,便请书局的帮着装了册” 上辈子,她痴迷医术,每次遇到难点的症状,就要比对用药,要翻看很多的医书药典,所以养成习惯,把自己看过的,觉得常用的就手抄画下,自己整理成册方便翻阅。 原本,她也曾想过送祖父一本,只是那会祖孙生分了,且生分的原因便是祖父不让她学医行医,所以一直没送出去。 老太爷没说话,丽娘夫妻二人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 这丫头送什么不好啊!偏得送这个。 一片寂静中,老太爷把书大略翻完轻轻合上,抬头盯着忍冬看了许久,叹了口气起身,拿着书背手朝着堂门走去。 “冬丫头,你跟我来,其他人先用膳,不必等了。” 第8章 又何妨 一场寿宴,原本其乐融融,却因为一份寿礼弄得不上不下。 “大姐送的书惹祖父生气了吗?祖父会罚大姐吗?” 凝重的沉默中,二姑娘玉竹悄悄瞥了一眼魏庭仁细声说了句。 “姑娘别胡说!”冯姨娘慌张的上前拉了一下女儿,也是不敢大声。 “二姐姐说得对,祖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闭嘴!” 三姑娘木棉还没说完就被魏庭仁吼住了,月姨娘吓得面色发白不停搅着帕子却不敢上前替女儿说话。 夫人宽厚,老爷也温和,她们几个当姨娘的相比其他府里的姨娘日子过得舒坦太多。 难得见老爷发这么大火,谁也不敢哼声了。 “老爷,你去看看,冬儿再胡闹也不会这般不懂事的!” 丽娘也着急但是不敢跟去,只能看向自己的夫君。 魏庭仁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让厨房热着点,爹一会该饿了,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放心,没事的。” 说着没事,可魏庭仁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个女儿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倔犟,不让学医偏要学。 老爷子不让她学,也是为她好… 哎!还以为她去接老爷子是想通了,没想到… “老爷!” 守在书房外的云伯见着魏庭仁低声喊了句,然后扭头看了下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还是别进去。 魏庭仁迟疑了一下,背着手在门口走来走去终是没进去,着急却只能先忍忍,竖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这是你自己编撰的?” 老太爷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册子,册子不厚,拢共也就四十页左右,却囊括了上百种常用的药材,这绝非一日之功。 “是孙女平日整理的,早就想请祖父过目,只是…” 忍冬欲言又止,老太爷轻轻一叹。 “你这丫头啊…” 老太爷也是一样,话未完,余留叹息之声。 因为那些原本要说的话,在面对手里这本册子时都说不出口。 他要说的话在此刻都晓得太轻了。 “这里头囊括多种药材,你可都清楚它们的药性?知晓他们常用于什么病症?” 老太爷望着孙女,问出了平素不会在孙女面前说的话。 这是老太爷第一次正儿八经问忍冬有关医药的事,忍冬心头微微一紧,上辈子她从未尝试过跟祖父坦诚相对,没有勇气,也有几分执拗。 其实,真正迈出这一步,并不难! “这些药材都是药店平素出售最多,用途相对较为广泛,药性…这些药,孙女或试过,或用过,这册中每一味药材都是验证过的,但是用药之道无……” “等等,你说这册中上百种药材你都验证过?如何试如何用?” 老太爷突然打断忍冬的话,一脸狐疑的问着,为医者最忌讳的便是口不诚不严谨,因为他们手里握着的是别人的命! 忍冬如何能不明白老太爷的心思? 语气放软,靠近老太爷缓缓在她脚边跪下,“祖父,孙女不听话,总让祖父和爹娘操心,实不相瞒,孙女每月都会偷偷出府几趟,去给人…瞧病…” “给人瞧病?!你都给什么人瞧病,多久了?”老太爷是真被吓到了! 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孙女一样。 “多是去梧桐巷,两三年了…”至于明月楼这些地方还是别说了,老太爷年纪大了,经不得吓。 难怪!老太爷眼里一片复杂之色,梧桐巷住的都是贫民,还有一些乞丐,是下九流的聚集地。 他们生病了,没银子看医买药,有人给他们瞧估摸着就死马当活马医。 “祖父放心,我没有医坏过人,多是治好的,而且疑难杂症孙女都没有揽…就是瞧一些寻常的病!” “那药呢?就算你给他们瞧对了,他们也多是买不起药的!”老太爷心里约莫有数了,不知为何,心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许的欣慰。 忍冬低头低声道:“祖父不都猜到了,咱们魏家祖上创立济世堂的初衷就是为悬壶济世…孙女只是秉承祖上意志,况且,也不光是从咱家拿的,还有我的散碎银子……”基本上挣的也搭进去了。 “感情是搭医送药,才有人愿意冒险一试…” 老太爷老实不客气的故意嘲了句。 “你胆子够大的,得亏是没弄出个什么事来!否则……”老太爷重重一叹,“丫头啊,你说你图什么?怎么就这么倔,非要琢磨这个!” “祖父,习医行医有什么不好?治病救人,孙女不图什么,就是喜欢!我生在魏家,出生就闻着药香,小时候识字看的就是医书。” 第一次听孙女这般坦诚不公的说这番心里话,老太爷感慨万千。 又是欢喜,又是惆怅,这要是个孙子多好啊! 就他手里这本册子,这丫头可知道有多大作用? 想到这,老太爷心里又不由得骄傲。 子孙不在多,关键要成才要有用!是个孙子就好了…必有一番作为。 “祖父,我知道您一直反对我学医是为我好,女子行医不被看重地位卑贱…这只是原因之一,您不让我习医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姑姑对吗?可是祖父,讳疾忌医的道理,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懂。” 屋内,老太爷眼眸是深处闪着微微光亮,神情凝重复杂。 孙女长大了啊!这些年,他是不是错了? “冬丫头啊!你一直是个聪明的,祖父和你爹娘就想让你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可你偏想着…入宫为女医,或者到官署当医女都难,你总不能当个医婆,女子行医难啊!你姑姑当年是怎么死的你” 她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比祖父他们更多,姑姑是被人害死的,“祖父,我从未想过入宫或者去官署。” “那你……” “医婆又何妨?”谁规定医婆就不能像其他郎中一样? 上辈子,她也觉得医婆卑贱,心有不甘,所以一门心思想要通过官门的女医选拔,最后也如愿以偿入宫成了一名女医,却没想到只是表面的光鲜,女医不过是贵人们后宫争权夺利的棋子,是帮太医们煎药的奴婢。 根本没有给人瞧病的机会,人家也不会用你的方子,稍有不慎便会祸及家人。 这辈子,她就要当个人人瞧不起的医婆,医行天下,掌握自己的生死,护住一家平安! 老太爷愣看着自己的孙女,医婆又如何吗?“你果真想好了要当个医婆?” 第9章 盯上了 “哦?就这么简单?” 靖王府内,慕容郁苏正在池边喂鱼,听得长空说着那明月楼女子的背景略有些诧异。 长空点头,世子这是怀疑他的办事能力? “长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他听过的话太多!世子这问的。 “事反常态必有妖,越是没有任何问题爷就越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抛将鱼食全撒了,拍了拍手兴致勃勃看着池中争食的鱼儿。 “世子,确实没查出任何问题,哦对了,这是才送到明月楼的薄香,您闻闻是不是这个味!” “薄香?” 郁苏接过,褐色的小药瓶小巧轻便,还没开塞,就闻到了淡淡的薄香。 “你顺来的?长空,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世子说得对,长空错了,您给奴才,奴才这就送回去!” 长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君子?世子倒是给他啊! “既已拿了再放回去岂不是多余,给罗太医瞧瞧里面可有加什么特别的东西。” 撇嘴接过,刚要说什么,迎面走来一个嬷嬷和一个丫头。 “老奴给世子请安!” 王妃身边的蔡嬷嬷?长空退到一边候着,蔡嬷嬷都出动了,王妃这分明是来逮人了。 “蔡嬷嬷,可是母妃寻我?”郁苏眯眼一笑自觉的很。 这一笑蔡嬷嬷身旁的丫头瞬间就一脸通红。 “母子连心果真不假,王妃刚从宫中回来,请世子过去有要事相商!” 蔡嬷嬷规矩行礼让出身位,示意世子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要事…母妃可是又相中了谁家姑娘?走!长空,你不必跟着,忙去。” “是!”长空也不想跟着去王妃那,要不一会又要问东问西。 蔡嬷嬷跟在郁苏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低头盯着地面。 “蔡嬷嬷,可是有什么事?”明明走在前面,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蔡嬷嬷顿了下,四周扫了一眼,上前两小步保持着和郁苏半个身位的距离。 “世子,太后娘娘身体抱恙。” 郁苏立刻面色一变!“走,去见母妃。” 靖王妃从宫里回来就让蔡嬷嬷去请儿子,坐立不安的等着,看到儿子迈入门槛,连忙上前。 “苏儿!” “母妃,怎么回事,蔡嬷嬷说皇祖母身体抱恙?太医怎么说?” 如果只是抱恙,母后脸色不会这么难看才对。 “苏儿,你皇祖母突然昏迷不醒,宫里的太医都诊不出原因,皇上已经下旨,让四大医药世家进宫看诊了,你父王不在京都,万一你皇祖母她…呸呸…母后洪福齐天,一定没事。” 事发突然,宫里又乱哄哄的,靖王妃也是被吓到了。 “皇祖母平日身体健朗,好端端的,怎么就昏迷不醒了,太医都查不出缘由…母妃,你先别急,皇祖母定会没事,父王这次是奉旨出京处理泉州府的事,事情没处理完不能擅自回京,我去宫里看看情况,现在宫中人多,你且在府上等着。” 靖王妃连连点头,“好,母妃就在府上等着,你入宫小心些,前两日才有人跟皇上告状,幸而被你皇祖母拦下了。” “母妃放心!” 哼,要不是那天那个魏家女子刚好误打误撞坏了某些人的诡计,恐怕这次告状风波皇祖母根本拦不住。 没想到,他们为了毁他声名,竟胆大包天利用患有羊癫疯的死囚,人死了再来个死无对证。 若不是怕累及整个靖王府,他早就动手了。 皇太后病重,太医束手无策,召四大医药世家一同问诊,却依然没有解救之法,皇上下旨皇榜求医,只要有人能治好太后的病,皇上重重有赏。 一时间,张榜栏挤满了人,可谁也不敢胡乱揭榜,这弄不好就是一个欺君之罪。 “哎,这太后娘娘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疾,宫里太医也就罢了,四大医药世家的人都治不好,这皇榜怕也没用啊!” 魏廷仁刚从济世堂回来就直奔老爷子这,这次老太爷难得愿意留下多住几天,前两日寿辰的事算是虚惊一场,老太爷和孙女单独聊了半天,出来以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若是生气了,怎么还肯留下小住。 “太后?” 魏庭仁见女儿在老太爷这也愣了下,女儿最近变化很大,挺好的! “冬儿又来扰你祖父了!” “坐,你刚才说什么?太后病重贴皇榜了?” 老太爷朝儿子摆了摆手让他坐下,也不忌讳忍冬在随口问着。 忍冬上前沏茶旁听着,听得她爹的描述,不由眉头深锁。 她记得是有这么回事的,不过最后太后有惊无险是被佟家给医好的,太后病好,皇上龙心大悦,赏赐了佟家一块神医世家的匾额,还把太医院选拔的主选司一职给了佟家,而这差事本该是太医院院首的。 佟家得势以后风生水起,几年不到的时间,几乎把持着整个太医院。 “冬儿,想什么呢!水都洒了!”这孩子,心不在焉的。 忍冬惊醒,忙拿了抹布擦拭。 魏庭仁和老太爷又说了几句,“爹,您说太后这是得了什么怪疾?” “你糊涂啊,太医院的人加四大医药世家的人都诊不出,你当你爹是天上的神仙啊!哎!世上疑难杂症太多,太后娘娘吉人天相……”后面老太爷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爹,您说四大家都去了,那佟家也去了?”忍冬忍不住插了句。 “那肯定啊,各家几位当家圣手都去了。” 佟家去了,一开始和大家一样束手无策,但是最后,太后是被佟家刚满二十的二公子佟扶疏给治好的。 其中缘由不知,但是…佟家就此得势和当初害姑姑的那位贵人成了同盟,之后,在她入宫发现姑姑死因真相死时,也是佟家的人受命陷害她用药有误… 不行,绝对不能让佟家的人起势。 “祖父,突然昏迷不醒,哪些病会这样?” 忍冬假装随意的问着,这件事当时很轰动,所以她入宫后偶尔听宫女们闲聊提及过,心里大概有个思路,只是要求证一下。 “一般的病症,都是由浅而深,毫无征兆就突然昏迷不醒的病…丫头,你等等!” 老太爷连忙起身去书桌的屉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没一会,见他捧着一本有些古旧的医书过来,“这本书里,倒是有提及过这样的病症!” “魏氏医经?!” 一旁魏庭仁一双眼睛瞪的溜圆,爹这是在跟女儿讨论医术? 第10章 消渴症 不管哪行哪业,一家数代传承,总会有些东西传下来,而这些东西,就是这一家的立身之本。 但是忍冬知道,她祖父手上的这本医经,并不是魏家最让人惦记的东西。 “丫头,你看这上头说的眩晕症,就是最容易出现昏迷症状的病症之一,目前来说,也没有特别好的医治方法。”老爷子指着医书让忍冬看。 “眩晕症?”忍冬眉头轻皱,她要看的不是这个。 “这本医经中,还记载着几种会至人昏迷的病症,但行医讲究望闻问切,没有看到病人实难断定。” “祖父,我能看看这本医经吗?” “你要看就看。”老太爷将医经交给孙女,转头问着儿子药堂的事。 魏庭仁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老爷子这是在和女儿讨论医术? 忍冬捧着医经一旁翻看,就算她知道太后的病症,在佟家之前找到了医治之法,她或者魏家也不可能揭皇榜入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羽翼未丰之前就该掩去锋芒,这才是求存之道。 可她还是要想办法让佟家不能起势,另外,当初打他们魏家主意的人,她虽然到死也没弄清楚究竟是谁,但是大致可以确定是就是四大世家的其中一家。 翻着翻着,忍冬突然停下看着医经轻念了句:“消渴症!” 再细看,忍冬黑色双眸越来越亮,“祖父,您可知消渴症?”没错,她要找的就是这个。 这上面写着患有此症者,其小便闻之有如瓜果的甜味,平时应忌食饮甜食,若不忌口,不足以余生… 她记得有听宫女说过太后的小便有甜香,还说什么贵命之人就不是凡胎之类,但是那会的她并未多想。 “消渴症?”老太爷停下和儿子的谈话看向孙女。 “对,祖父可治过这病症?” 老太爷摇了摇头,“这消渴症,别的医书上未见记载,不过这种病的确是有,多出于达官显贵人家,多数是因进食过好、活动量少引起的,这个你倒不用研究,你祖父行医一辈子也没碰上一个。” 忍冬也看到了医经上的注解,祖上也没有碰到过,或者治过此类病症,是从一本无名氏的古医典籍中誊抄下来的,其他医书上,她也未曾见过。 但是得了此病的人,若是饮食稍不注意,或过甜,或控制过头缺甜,都有可能导致昏迷的。 太后若患有消渴症,那极有可能是饮食出了问题! “祖父,这书孙女能带回屋看看吗?保证完好无损还给祖父!” 老太爷看向孙女,最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拿去。” “谢谢祖父,孙女告退!” 看着女儿离开,魏庭仁终于忍不住疑惑开口,“爹,这…” 不是他老人家不让冬儿学医吗?怎么这次回来…… 老太爷默默转身走向书桌拿起忍冬亲手绘制的册子递给儿子道:“你看看!” 魏庭仁一眼认出,这是女儿给老爷子的寿礼,那日他在门外等了半天,最后爹非但没生气,还说留下住些天再回庄子上。 老爷子态度转变莫非和这册子有关? “这是冬儿自己编修的手稿,这上面一百多种药材,都是常见且用途相对广泛的,所有药材的药性,样子特征,甚至产地都写的清楚明白,而且还特意将药性相近的罗列在了一起,辅以药方举例,虽然只有一百多种药材,却是一本本医书典籍查阅,每种药材药性尝试验证才有这薄薄的一册,冬丫头说,她用了三年的时间,三年前,金钗之年啊…这丫!这个册子就像一本可以随时翻查的药典…” 好似丫头说,她以后还会继续完善!而这事,他行医一辈子,从未想过。 魏庭仁听着老爷子的话一页页翻开,看着看着他就明白了,爹当初那么反对女儿习医现在为何改变态度。 这小小一册,可见太多! “爹,女子行医不易啊!” “她知道!” “爹…”魏庭仁低声一叹,却是无话可说。 “庭仁,实在不行,到时候给大丫头招个上门女婿!” 魏庭仁瞪大双目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没想到爹会有这种想法,声音忍不住重了几分:“爹!您真这么想?” 老太爷点了点头,“宗族几次来信说要修族谱,实在不行让咱在族中过继一个孩子,我想着这事过个两三年再说……”。 老太爷话没说完魏庭仁就扑通跪下了:“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儿不孝让您在族中颜面无光!” 子嗣的问题,虽然魏庭仁一直没说,却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座大山。 “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爹从未怪过你们,丽娘更是,这些年也是苦了她,孩子的事,都是天意,强求不得!罢了!我一直不提过继之事,也是考虑着丽娘的心情,现在爹也想开了,不过继也罢……” 去而复返的忍冬刚好在门口听得这些话,握着医书的手紧了紧。 “小姐…” 云伯轻轻叹了口气,这些话刚巧让小姐听着了… “云伯,没事,我先走了,别让祖父知道我听了这些。” 转身出了跨院,忍冬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口气,上辈子,她还是不懂事啊,总是带着几分意气觉得祖父他们就因为她是女儿家所以拦着她学医,所以,她总是不服输,却忽略了长辈们所承受的。 她会活得比男儿更好,会如男儿一样撑起家门,让他们骄傲,她会努力护着即将来到这个世上的弟弟,让他平安长大,她要让那些暗中残害魏家的人都自食其果! 低头,抱着医书大步而去。 “当归,研墨!” 刚进自己的房门,忍冬就是一声吩咐。 “是,小姐!” 当归一句都没多问,乖乖去研墨,她明显感觉到小姐的情绪不对劲。 忍冬将医经摊开,执笔落笔的瞬间停顿了下,换成了左手握笔,她其实从小就是个左撇子,她娘觉得不好就纠正她,所以,她左右手都能吃饭写字。 而且,她的左手字更流畅飘逸,颇具古风,就这么看着,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写的字。 一口气写完,忍冬捧着吹干又细看了一遍叠好装入信封。 做完这一切,她却一时不知这封信该送往何处,只能坐下撑头苦思。 这封信关系重大,送到谁手里才能起作用?又有谁有本事干涉太后的事! “小姐,你怎么了?” 忍冬抬手示意别打扰继续想着,难啊,她一介平民…是她想得太简单了,难道真要坐看佟家得势吗? 还有太后的病… 突然,忍冬闻到了一股味道,脑中灵光一闪! “当归,套马车!” 第11章 给世子送信 “小姐,咱去哪啊?” 这匆匆忙忙的,只说套马车,也没说去哪啊! “东街。” 整个京都都知道,太后最疼的孙子就是靖王府的世子,他有太后特赐的令牌可随时入宫。 她一时也想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她相信只要信到郁世子的手里,事关太后安危,他一定会求证的。 一路上,忍冬一言不发。 “小姐,到东街了。” 到了东街,当归小声说了句,她没见过小姐这般严肃的样子。 忍冬点了点头低声吩咐了句:“先停下!” 她只想着走郁世子这条路,却忘了他是皇亲国戚,王府的大门她进不去,就算进得去她也不能。 靖王府暗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魏家现在太弱小,绝不能牵扯到这些大事上去,她不能冒险。 捏着信,忍冬认真思索着该怎么把信送到郁世子手中。 “当归,去梧桐巷找乐爷爷,就说我想请他帮个忙,带他到靖王府对面的柳树胡同来。” 忍冬说完就径直下马车。 “小姐…”要做啥? “快些别问了,我在柳树胡同等着。” 忍冬说完直接吩咐车夫走人。 皇亲国戚她勾不上,但是…谁还没几个朋友啊,上九流有上九流的道,下九流有下九流的路。 今日春雨停歇风和日丽,忍冬心中有了算计,整个人也松了下来。 路过靖王府,忍冬停步侧身看了看,住在东街的不是高官就是皇亲,她虽生在京都城,却很少来这。 但是上辈子,她对东街并不陌生。 收回目光朝着对面的柳树胡同走去,东街隔梧桐巷有些远,就算有马车,来回也要一阵,先找个地方坐坐。 “你这小丫头,火急火燎的把我喊醒也不说啥事,这不让人着急吗?” 当归接了人就往东街赶回去,面对老人家的抱怨一脸无辜加无奈。 “乐爷爷,小姐没说,我哪知道啥事啊,哎哟,您去了不就知道!” 一身破烂的老头拿着酒葫芦喝了一口,“行了,到了叫老夫。”说完就呼噜上了。 当归默默撑着下巴,谁能想到,她家小姐和乞丐还有交情! 也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 忍冬觉得时间差不多,在柳树胡同的转角处等到了自家的马车。 “乐爷爷,看来打搅您睡觉了,没法子,有件急事要您老帮忙。” 见到马车上下来的人,忍冬直接开门见山。 老人家拄着拐杖,拐杖上挂着个酒葫芦,一身破破烂烂的,白发乱糟糟的用一根柳藤绑着。 虽然形象有些邋遢,但是老人家那双眼睛可是透着精光。 “这可稀奇了,说,要老头帮你什么忙!”老人家也直接。 忍冬掏出信郑重其事交到对方手里。 “乐爷爷,要请丐帮的兄弟帮忙打听一下靖王府世子是不是在府上,这份信,一定要送到他手里。” 丐帮的人布满京都城每个角落,要知道郁世子是不是在府上应该不难。 老人家白眉微沉,看了一眼忍冬手里的信没有立刻接,忍冬也不着急。 “姑娘,丐帮可都是穷苦人,惹不起这些皇亲国戚!” “乐爷爷放心,忍冬明白,不会给丐帮的兄弟惹上麻烦的。” 这封信和乐爷爷想的那些没关系,不涉朝堂之事,否则,她也不会找上他们帮忙。 老人家这才缓慢接了忍冬的信,接过以后别有深意看着忍冬,“都说靖王府世子俊容无双,你莫不是也看上了?姑娘,老头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怎么……” 额…老人家这误会的…… 忍冬轻揉了下鼻子,误会也好,本也不好解释,如此倒也算是个理由!虽然有些扯… “有劳了,回头请乐爷爷喝酒!” “…喜酒是不是早了些,哎,罢了,你既开口找到我这,老头且帮你这回,不过老头还是多句嘴,自古就有门当户对一说,其实是有道理的!” “……” 喜酒~门当户对老人家真的越想越远了,她哪有那高攀的心思。 见忍冬沉默,老人家叹了口气转身,“行了,老头既接了,就会给你送到。”说着还摇了摇头。 “小姐,你~”当归也是一副异样的眼神看着忍冬欲言又止。 心里暗道,怪不得那天她说了郁世子几句小姐不让。 “别胡思乱想,上马车在这等会!” 知道自家丫头和老人家一样胡思乱想了,懒得解释,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 老人家在东街一现身,很快就有乞儿主动找上来了。 没一会,就见一个小乞丐站在靖王府门口囔囔上了,看到这一幕,马车内的忍冬立刻明白了,郁世子在府上,接下来信一定能到郁世子手中。 “走,回府!” 当归吩咐了车夫一声,心里依然有些不敢相信,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和靖王府世子打过照面? 若是一点交集都没有,她家小姐怎么会直接上门送信给人家世子? 但是小姐写信的时候她就在边上,小姐好像是抄写的医书内容啊… “发什么呆?”这丫头,跟她说话都没听着。 “啊,小姐,怎么了?” 忍冬微微摇头,“问你于飞的情况,嗓子恢复的如何了?” “哦,吃了小姐开的药,她嗓子已经好很多了,气色也好了不少,小姐的医术越来越厉害了。”从明月楼出来的时候,她都觉得… 傻丫头,于飞的情况本来就没那么严重,只是看着吓人罢了,是因为喝了她给的药出现的虚症,青楼里一般是请不到郎中的,而一般的医婆又看不出缘由,她这才顺利把人从明月楼接出来。 “小姐,你对那姑娘这么好,赎她出火海,还把卖身契还给她了,她怎么冷冷淡淡的…” 当归略有些替自家小姐不值,觉得小姐对人家好,人家好像并不领情一样。 “有些人性子天生就冷清些,再说,你家小姐救她也不是因为菩萨心肠,她是个聪明的,当归,以后对她客气些,历经这么多事,换谁都会生出几分戒心和冷漠。” 忍冬一番话,当归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马车徐徐离了东街,身后,长空已经出现在王府门口,和小乞丐说了几句便接下信去见慕容郁苏了。 “当归,今日之事,不管是谁,一个字都不要提,可明白?” 马车内,忍冬闭目养神之际,突然轻道了句。 能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只能等,事情的发展便不是她能左右的,找丐帮帮忙,有一个好处就是人家不会去细查,也难查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