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梨雪又玲珑》 第一章 故阳悠然有灵香 “哎?听说了没有?故阳城有个奇女子,区区筑基修为,竟能练出上品丹药!” “谁说不是,据说长得天仙儿一般,多少人都要去那一睹芳颜呢!” “我怎么听说是个老太婆呢?” “是个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据说她的丹药,还能提升修为!” “别吹牛了,真有那么奇,她自己怎么还会是筑基,可见以讹传讹并不可信。” “哼!这种人,放着正经修行不做,竟然做起黄白之术,怪不得会不得突破!别是表面上是她,背地里卖的是别人的药?” “嘘!轻声些!若真是这样,能炼出这等丹药之人,想必修为也是极为精进的,你也不怕她背地里的人听见了,割了你的舌头!” …… 这传言其实并不假,故阳城有个悠然居,里面住着个姑娘,以前拜在别人门下时,小小年纪时就已经是筑基修为了,当时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奇才。 可说来也怪,许多年过去了,却依旧在筑基无法突破。 她也是个没耐心的,偶然间发现了自己的炼药天赋,干脆下山做起了丹药生意,久而久之,竟做出了些名堂。 还真别说,这修行她是真的一点天分都没有,可这炼丹却可谓是天赋异禀了,每每一炉丹药内总能炼出几颗上品,有时居然还会有极品出现。 这炼丹嘛,总是需要一些奇珍异物,这不,为了下一炉丹药,她特意跑来岐州城寻宝来了。 岐州城坐落在四城交汇处,北临蛮洲,南接韶关,东西分别是沧州和谭渊,很多商人都喜欢来这交易货品。 另外岐州城还有一大门派——太上宗。 太上宗是近年新起的门派,不足百年,却以破竹之势迅速崛起,许多修行之士慕名而至,或答疑解惑,或比试切磋,或拜师学艺。总的来说,吸引了不少人的前来。 灵香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她就是传言中不务修行正业,却去做丹药生意的炼药师。 其实她也努力过了,可这修行嘛,天赋最重要,上天不予便宜,让你不得进展,总不能老死就嗑在上面不是。 活着就得变通。 再说虽然老天爷不赏脸堵住了她修行大道,可毕竟还是给了口饭吃不是。 抓住机遇及时止损,她满足着呢。 言归正传,灵香虽然也是冲着太上宗去的,不过却是为了太上宗常云峰上的一味药而来。 此药名为重楼。 普通重楼可以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凉肝定惊。可这常云峰上的却不一样。 常云峰上有一处灵脉,本来重楼在那种地方是养不活的,可创教真人烈阳硬是把它种在了灵脉边上,久而久之,竟然也郁郁葱葱起来,甚至还窜出了许多。 且那的重楼经日月精华滋养,又有灵脉加持,竟是九叶一花,生的果实血红血红的,实在是炼药的佳品。 可听闻这太上宗的掌事巽风真人是个刻薄小气之人,不会轻易许出如此珍贵的药材,灵香已经做好了非常手段的心理准备。 实在不行就去偷呗! 当年灵蛇娘娘为了救夫还去盗取仙草呢,这丹药若是练成了,指不定能造福多少人呢,她才不会为此感到不齿。 太上宗外,递了拜帖,便有童子领她进了议事堂,不久便见一道人疾步而来。 只见这道人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目光锐利,身形挺拔,大步流星,稳健有力,一看便是道行匪浅之人。 “这位便是宗门掌事师叔。”随行童子随即介绍道。 原来这道人便是巽风真人。 灵香也不客气,起身行礼自报家门后便直接道明来意,且很诚意地拿出两粒上品洗髓丹。 所谓洗髓,便是将修道者自身经脉骨髓从头到尾洗炼一番,令修行者之后的修炼更加顺遂,甚至能借此突破也未可知。 金丹一出,饶是见多识广的巽风道人也有些动容。 可这巽风道人确也不虚传言,又是常云山重楼珍贵异常,又是掌门闭关未出不敢擅断。 “听闻姑娘丹药之术了得,求取重楼想必也是为此,又闻煅体丹在姑娘妙手下更是出神,若是……” 诸般理由,无非是想在她这只蚊子腿上揩下二两油水。 “来前听了坊间有关真人传言,现下见到,还真令晚辈开眼,想必操劳这一大门派的俗务也着实不易……” “哎~小女娃这是拐着弯说老夫吝啬呢。”巽风抚须笑道“虽是修行之人,理当超然世外,但既在俗世,又经俗事,总归还是得讨还一番。当年玄奘法师灵山求经,至精至诚,不也得用紫金钵作了福法。” “如此说来,我这两粒洗髓丹还不足以交换,那依真人之意,需要多少煅体丹呢?” “哈哈哈哈!女娃如此直白倒显得老夫市侩了,那老夫也不多说,十颗如何?” “十颗!?”灵香惊得从座上跳起。 且不说这煅体丹炼制火候考究手段复杂,单这成丹率上就得全凭天意,更别说炼制一炉还得七七之日,悉心看护,否则稍有不慎便会一炉尽毁。 再者说,一颗煅体丹化水服之,足以练二三十人之筋骨了。 这老头儿怕是没吃过丹药,还当此物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作个零嘴儿还能消灾免难不成。 看来,非常之事就得非常手段了。 灵香转念间便有了主意,面带微笑轻轻坐下,顿了片刻开口道:“看来,晚辈研制的下一炉丹药是无缘面世了,虽不知成功与否,却也曾想与贵派共享成果,可代价太大,既如此,还是算了。” 这突然地转变令巽风道人猝不及防,被茶水呛了一番。 这女娃娃可真是直接,讨价还价都不会,生意是怎么做成的。 巽风道人思存忖着正要开口,灵香便已起身行礼道:“如此,便不叨扰真人了,告辞。” 收起药盒转身便走出议事殿往山门去了,留下巽风道人独自在那捶胸顿足:何苦为难一个女娃呢,就算不为那新药,那可是两粒上品洗髓丹哇!! 这巽风老头儿着实小气,两粒洗髓丹不知卖了他多大的便宜,竟还如此贪心,甚是可恶。 可所炼之药确实需要九叶重楼,怎么才能弄到呢。 灵香思索间,一个道童叫住了她。 “姑娘留步!” 灵香回头,只见一道童疾步走来,两人互相行了道礼后道童说道: “掌事师叔吩咐了,姑娘远从故阳来,让你如此这般回去,非是太上宗待客之道,特命我请姑娘在宗内小住几日,或参禅悟道,或辩机比武,如往常客人一般。” 灵香并不长于修行,更别提参悟辩比了,本想婉拒,但转念又想,这不是一个极好打探重楼的机会么。 “巽风前辈如此盛情,那晚辈便打扰了。” 便随道童往待客厢房去了。 第二章 夜探太上遇不平 常云峰高耸入云,峰上多天然洞,太上宗便利用这些天工建宗。 宗门起于三分处,于半山设有练武台、待客殿、参悟室,再往上便是议事殿、内务处、藏书阁、珍宝阁等宗内建筑。 不得不说当年烈阳真人选址建宗确实很有眼光:常年云雾缭绕倒是平添了几分仙气。 灵香对此却嗤之以鼻:经年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怕湿邪入体。 不过不可否认常云峰确是建宗立派的好地方,地处高峰对常人虽有不便,但若修炼起来却是事半功倍,一旦到达炼气,这种苛刻的条件反倒是种助力。 且峰间灵气充裕,对于修行心法也是益处良多。 不过这也是麻烦的地方。 如此充盈的灵气,说明此峰间灵脉不只一处,又是灵气环绕,不得丝缕,想寻得重楼所在绝非易事。 适逢太上宗新进了些内门弟子,每日习武倒也让灵香看得津津有道。 呆了两天,她当然也不是无目的的。 趁白日或闲逛或聊天,摸清了宗内大致方位,刚入夜,便悄悄潜了出去。 早前得到一消息说,太上宗西侧峰上有个培元洞,据说那常年有虫蛇小物聚集。 像这种地方最容易是灵脉了。 蛇蚁鼠虫的,要么喜聚山阴处,要么就是常年在灵气充裕的地方盘桓。 灵香绕过值守,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离培元洞还有些距离,嘶嘶声便隐约可闻,可见聚集了不少爬虫之物。 虽事先在身上洒了雄黄驱虫等物,但如此之多未必可行。 且这灵气蓄养之物,虽无甚道行,却也有吸气辩别灵力之能。 灵香左手掐诀隐住气息,右手随即从乾坤袋中取出定神符贴在了身上。 攀走不久,嘶嘶声愈发清晰,也能感受到比平时更加浓郁的灵气流动。 疾行几步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争论,又似乎是有人做着什么力气活。 灵香赶忙找了块大石遮掩,灵视灵听合开,仔细观察着。 “我们这样不好,宗里少个人总是会被发现的,万一被人知道怎么办?”一个听起来还很稚嫩的声音悄声说道。 “怕什么,我早打听过了,这里毒物极多,等有人发现,他早就面目全非了,若是时候久些,说不得就变成一堆白骨了!”这是另一人,听起来也十八九的样子 “可这总归是条人命,若这么做,我们岂不是在杀人?” “杀人又怎样?!难道你想被宗里那些人知道我们都做了什么?!”大一些的人突然狠声道:“若真这样,以我家的地位身份倒也未必会如何,可你?哼哼……” 小一些的人许是被那声冷笑吓住了,犹豫了一会才答:“那……好……” 随即灵香便听见好似重物落地的声音。 “现在你就假装自己是起夜,回去睡觉!”大一些的声音说道 “起……起夜?……好……好的……” 待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灵香才从大石后走出。 刚才似乎说是杀人了,那扔的应该是尸体无疑。 她一路走一路洒着些雄黄等物,没多久便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几条长蛇缠着,月晖下诡异异常。 走近一看,竟真是一个人。 此人身着太尚宗内门道服,剑眉入鬓,直鼻薄唇,煞是好看。 只是四肢驱体皆被长蛇缠住,劲间竟还有条长虫正在吸食着,而胸腹的起伏证明此人还活着。 灵香急用药粉驱走毒物,只见那人脖子上黑紫异常,毒物的牙洞清晰可见,其他皮肤裸露处亦是如此。 她急忙探向此人脉息,昏睡倒是因为些不入流的药物,只是这蛇毒入体,若是晚些被她发现,兴许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随即她从乾坤袋中取出银针,定住其周身大脉,防止毒深入,又以避毒丹喂之。 可这毒却无法即时清除。 不同蛇毒有不同的解法,同种毒不同人有不同症状,解法也不尽相同。 况且最好得先把毒吸出来些才是。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在你长得如此好看,本姑娘就牺牲一下好了! 灵香为防止被人发现,将那个入门弟子偷偷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又去寻了一些水蛭为其吸毒,待到毒血被吸得差不多时才取下银针。 约莫两个时辰光景,这个人就开始发热,伤口周围水泡滋生,是蛇毒发作的迹象。 …… 太上宗近日失踪了一名内门弟子,据悉该弟子资质不错,可接连三日点卯都没到,这下可慌了几位意欲收其为真传弟子的长老。 巽风道人亦是急得直上火,且不说几位长老峰主轮番催促,单是这个弟子,他也着实是满意的:年纪轻轻便是练气二境,且悟性极高。当年收徒时,掌教也是极为看好的。 现下掌教不在,人又不知所踪,连一点迹象都没有,全宗上下就属自己修为最高,可也只是金丹二境,做不得那些推演始终。 正当巽风真人不知该当如何之时,有小童来报:故阳城悠然居的灵香有事求见。 说实话,即便是上好的洗髓丹,于他现下也没有处理的心思。可既然人家上门了,总不好拒之门外,随便找个由头先打发了再说。 灵香这厢刚行过礼,巽风道人便以身体不便宜为由欲打发她走。 可灵香却坐下了。 身体不便?哄小孩呢!堂堂一宗门的掌事,金丹修为,百病不侵,何来不便。 “真人莫不是宗内事务繁多糊涂了,晚辈也算是修行之人,以真人的修为,病邪皆除百无禁忌,何来不便之说?” 巽风真人一惊,心想:坏了,忘了这小娃娃也是入了道门的。 未等巽风真人开口,灵香便直接说明来意:“我知晓真人为何事烦扰,特来解忧。” 这倒让巽风道人觉得有趣了,观这女娃二八光景,听闻始龀之年便已是筑基之力,可至今也不过还是筑基,何以解忧?到底还是个娃娃,阅历不足,不知轻重。 灵香似看透巽风道人的想法,却也不恼:“修行嘛,机缘未到,谁能奈何?” “哈哈哈哈,娃娃你倒是想得开,那你打算如何为老夫解忧?” “听闻贵宗丢人了?”灵香这话一语双关,既道明来意,又解了刚才被看扁的气。 巽风道人这一听,脸有些挂不住:这娃娃还真是直接,可她说得也是事实,这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着实憋屈。 “今世之势,灵根稀缺,且入道者甚之,资质优者更甚之。贵宗丢了这么一个人,难道不件大事么?” “这……你如何得知?莫非是你……”巽风道人正色道。 “机缘巧合下救了贵宗一个内门弟子,想必他便是真人身子不便的根由罢?”灵香摆弄着乾坤袋的穗扣,“只是此人现下有伤在身不便挪动,真人若是想知道是否此人,只能随我一起去厢房一看。” 第三章 金丹初现救少英 原来此人名叫陆英,两年前拜入了太上宗,不到一年便活络筋骨突破煅体,现如今一年多就已练气二境了,假以时日,定能舒通筋脉而达筑基。 且说那日陆英被抛之地便是培元洞口,灵香稳住其毒性后便再次前去探查,可那地虽灵气充裕却并非灵脉所在,只因地形凹于其他,四周峰石层叠,灵气流积而已。 只是这洞确是个宝地,经年形成的石乳石笋,又有灵气滋养,成色别提有多喜人。 此等美物实属炼药佳品,灵香以内力采挖了两块纳入乾坤袋。 这乾坤袋本是元清派至宝,是上古大能所留之物,可藏百宝纳百物。可本身并不起眼,又因灵香小女儿心思点缀了些挂物,本就知人甚少,如此就更看不出来了。 至于为何在灵香手中,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再说巽风道人见到卧床之人,竟真是不见踪影的陆英,只是他如今面色发青,唇色暗红,颈间竟有糜烂之势,着实令人心惊。 他赶忙向前探向脉间,脉息微弱气息浅薄,竟似枯竭之状! “灵香女娃,小徒这是何故?” “这不明显是中毒了么。” “老夫自是知道此为中毒症状,可他为何落到如此地步?” “晚辈是炼药之人,喜欢游走于山野之中,闻悉贵宗物华天宝,自然是要在山间探索一番。” 这深夜出门探查重楼之事理当是不能让这老头知晓,可他毕竟也是成了精的狐狸,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方承认自己所为,只不过是不能过于明显,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前日游历忘了时间,致以误入灵境,恰巧遇到,顺手就救了” 随即向巽风道人附耳说道:“其中倒是遇到贵宗不光彩之事,此中缘由有碍贵宗脸面,不便于外人道,还是先救人要紧!” 巽风真人驾临客院自然是引人瞩目,此时门外聚集了一些来访的宗外之人,虽说灵香的目的让他很是不满,但当着众多宗外之人面,也是不好发作。 “只是山间灵气缭绕,这毒物的毒也非寻常手段可解,所以这两日我也只是养着他的命而已,本想找到治疗方法,可谁知今日竟突然恶化,不得已只能劳驾真人亲自来看了” 吃了她两日的避毒丹,本以为可以寻得九叶重楼顺道救他一救,可谁知太上宗竟藏得如此之深,实在没招只好停了他的丹药。 巽风真人哪能听不出她话中话,所言之意无非就是:她知晓怎么救,可也不能白救。 这时一黄袍道人上前行了道礼言道:“不若让老夫试试。” 但见这道人褐发紧束,长眉若须,丹目狭长,广袖如云,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只是他颧骨异突,两片薄唇上的八字胡令其如优孟衣冠。 “在下赤琰子,云游修士是也。”说着再次作揖:“早年游历时曾遇到过相似病状。” 巽风道人赶忙起身回礼:“那就有劳道友了。”说着睨了一眼灵香。 灵香歪了歪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赤琰子探了探陆英的鼻息,又把了一通脉,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看成色不过中品的丹药,将其喂下,又点了他周身穴位,以内力催动药丸生效。 盏茶功夫,陆英唇色渐淡,青面稍褪,似有好转。 巽风道人见状,不禁大喜,忙拉着赤琰子的手以表感谢。 这厢两人还在互相客套,只听有人喊道:“吐血了!吐血了!” 只见陆英面色煞白,口中鲜血汩汩流出。 赤琰子见状忙探向其脉息,其脉忽急忽缓,若有若无,似有归天之兆。 这可慌了巽风道人,忙问何故。 赤琰子摇了摇头歉而拜下:“恕在下才疏学浅,实在不知为何……” 这下巽风道人更急了,欲上前运功内窥其筋脉五脏。 灵香见状连忙喝止:“真人此番作为,只会令其命丧黄泉!”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来的女娃,竟敢在巽风真人面前口出狂言。 巽风道人亦是一惊,随即便恼了。 “老夫敬你是天纵奇才,且年幼无知,对你百般忍让。现如今我宗派之徒已然如此,你竟还如此狂悖,是何道理!” 灵香听巽风道人呵斥也不恼,淡然说道:“本来晚辈是有九成把握救他,可经赤琰子前辈一番折腾,倒是只剩下五成,若是真人再行逆天之法,便是生机全无。” 这话说得赤琰子老脸一红,却也不说话。 巽风道人闻言仔细一想:这女娃一开始确实不见慌乱,方才却不顾礼数制止于他,可见所言非虚。 灵香观其收了法力,便知他是听了进去,开口说道:“虽说一开始晚辈存有私心,可他当时确也是需要贵派灵药方能解救。” 她慢慢走向陆英,从腰间取出一丹药,顿时满屋飘香,只见此丹外露金光,竟是极品续命丹! 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丹药可谓是千金难求,世间所知此丹不过三粒,皆在多年前不知所踪,这女娃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能有如此宝贝,且丝毫不见吝色! 巽风道人亦是一惊,随即面露愧色:这可比十粒锻体丹珍贵多了,就是之前的两粒洗髓丹也不及此一粒!这娃娃竟能不计前嫌用以救他宗门之徒,可见格局之大,令他实在惭愧! 只见灵香将续命丹喂向陆英助其吞下,却并没有以法诀令丹药运转周身,只是取出银针封住其百会、璇玑、膻中、气海、关元五穴,又示意道童将他扶起,再次封住风府、神道、灵台、悬枢、腰阳关五穴,并不时地捻转银针。 此番操作约莫一刻,可灵香却是汗流不止,这几大要穴至关重要,若不仔细,便是取人性命。 “晚辈道行浅薄,这助其运转小周天之事,还得烦请高人。” 巽风道人见她如此,也知此法颇费心力,正欲掐诀提气,却再次遭到灵香制止。 “真人莫慌,这运转小周天须得与我配合起针,赤琰子前辈是懂行之人,还望助晚辈一力。”灵香说着朝赤琰子行了个道礼。 赤琰子正为自己学艺不精以致陆英身陷险境而自责不已,听她如此要求,便忙上前答道:“自当倾尽全力!” 随即与陆英四掌相对,提气运力。 “前辈现下可以开始了,只是莫要太急,待我起针完毕,便可收起功法。” 盏茶功夫,便见赤琰子额湿颊红,陆英亦是如此,灵香方才起针。 先是腰阳关穴,约莫半柱香时间方起悬枢穴,再半柱香先后取了灵台、神道二穴,两穴间不过弹指,之后便不断捻转百会,不再拔针。 巽风道人方才看出,这是要为陆英打通任督哇!若真是这样,那这份人情可就欠大了! 此时灵香迅速捻转璇玑、膻中、气海、关元四穴,又弹指间起出这四道穴位和风府穴的银针,最后起出百会。 “前辈,快快收手,当心自伤!” 赤琰子闻言急急撤力,随即一旁自我调息。 第四章 心计得逞获重楼 “善他人之恶即为恶……” “人为善,则以善待之;人为恶,则仁义不可为……” 这是哪里,为何我会在此!是何人在论道…… …… 混沌中,陆英浑浑噩噩不知何去何从,前无去路,后无可退。 “足下之道,踏而平之;潜心之道,探而求之。踟蹰不前,无道可言……” 此言一出,犹如醍醐灌顶。 是啊,拜师修行不正是为了求道么,道之路必将上下而求索啊! …… 自疗伤之日起已过了三日,陆英却一直不见醒转,且面色逐渐蜡黄。 众人皆谓此人命不久矣,却见灵香仍是无所谓状,每日依旧游山闲信。 就连巽风道人亦是坦然,除了不时前来探望,便是安心处理宗门之事,仿佛对此不再关心一般。 这日正午,巽风道人与灵香不约而同来探陆英。 “真人好巧,也真是算好了时辰哇。” “你个女娃,可莫再打趣老夫,口无遮拦的,当心以后叫人打了去。”巽风道人笑骂道:“太上宗可是记着你这份恩情,这算起来离掌教出关之日不远了,到时候还能少了你的?” “不敢不敢,好说好说。”灵香这两日也算是与巽风极为熟稔了,这一老一少不时还会互相打趣一番。 “只是今日是陆英的关键,想必还是得有人推他一把,方能迈去那道坎。”说着伸手请巽风真人进了屋子。 此时陆英周身似有无形之气,却又断断续续不肯释出。 灵香见状掐起手诀,附耳对他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其气顿时浑厚,倾然而出,片刻又归于平静。 竟是突破了桎梏直达筑基! 陆英只觉身心豁达,经络通畅,丹田处似有另一个自己一般,只是太过虚渺,不甚真切。 “好!好哇!”巽风道人不禁抚须大笑。 建宗以来,自掌教嫡传大弟子修达筑基以外,便再无人有所精进,现如今又有宗徒突破,想来掌教定会提前出关。 果不其然,当夜太上宗掌教烈阳真人便出了关室,召集几大长老齐聚商讨收徒之事。 第二日,灵香刚刚调完晨息,便有道童前来相请。 一踏上议事殿,便见一老者负手而立,巽风道人在旁,二人似乎在商讨着什么。待灵香上前行过道礼自报家门后,老者才转身。 只见他鬓发如雪,长眉入须,目若深潭,眸如星辰,怎一个道骨仙风终绝俗。 老者见她便是一愣,不过弹指又神色如常。 “女娃,这位便是本宗掌教烈阳真人。” 灵香闻言再次行了个道礼,口中称道:“见过真人。” 烈阳真人见她虽年纪轻轻,却识礼有度,不慌不乱,顿生欣赏之意。 随即三人就灵香此行目的商讨了一番,她依旧以两粒上品洗髓丹为筹,求取九叶重楼,二位真人见她并未挟恩图报,亦无其他要求所言,更是欣赏,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陆英现下是烈阳真人的亲传弟子,听闻灵香明日要走,特意请了恩假,前去拜谢。 “道兄悟性极高前途无量,其实有我没我终会突破。再者我这也是本分而为,实在不用如此客气。” “不敢当姑娘道兄之称,姑娘于某不仅有救命之恩,更是有点化之德,若不嫌弃,直呼在下名讳即可。”陆英说着朝灵香拜下。 “快快莫要如此,”灵香赶紧扶起他:“你比我痴长几岁,若不嫌弃,便以师兄妹相称” 论入道之久,陆英远不及灵香,论修为,灵香亦是强与他,这兄妹相称,他自认为并不够格,只是几日相处下来便知其性情爽直,从不娇柔,她若如此说,便是真心。 “那可真是便宜了在下,若是以后有某效力之时,定竭尽所能!” “那师兄就莫要客气了,只是我还有句话,望哥哥好生思量思量。” “但说无妨。” “师兄仁心仁德本是好事,但放虎隐于林,林中弱兔仍是命途堪忧,还望师兄斟酌行事,切勿不得法门,以致后患。” 陆英沉思一番,心中便有了计较。 “还有一事,劳烦师兄将此物交予巽风真人,多日照拂,聊表谢意。”说着将手中锦盒交于陆英。 “灵香师妹这是何意?为何不亲自送于师叔?” “这是我与真人私交之礼,不便与他人知晓,还望师兄帮忙。稍后我就会下山离去,道别之事实属麻烦,非我所愿,如此正好。” 陆英本还有所犹豫,见灵香坚持便只好答应。 陆英一离开客院,便直奔议事厅,现下巽风真人和烈阳真人正在议事,他将锦盒呈上,并转述了灵香的话。 巽风真人将锦盒打开,只闻得一阵幽兰清香扑鼻而来,竟是一颗不知何谓的丹药。盒中还有一张字条: “巽风前辈,您这人虽有些吝啬市侩,但我俩也算是臭味相投,这是晚辈研制的聚灵丹,服下此丹运转周天,可吸纳周遭灵气入体,太上宗灵气充浴,想来定能事半功倍,愿前辈能够早日突破桎梏。” “这娃娃,哎呀……”巽风道人哭笑不得,将字条递于烈阳真人。 “哈哈哈哈……师弟,看来你也是时候闭关修炼一番了,哈哈哈哈……” “那宗内诸事便要劳烦掌教师兄些时日了,”巽风真人又接过字条,摇头笑道:“这女娃娃哟!哈哈哈哈……” 自此巽风道人更是对灵香欢喜不已。 陆英走后,灵香便起身下山了,本就是身无长物,自然来去自由,也未曾惊动任何人,便是守门道僮,也未曾留意有这么一个人出了山门。 然而山上议事殿外,烈阳真人却是仿佛能够看到山下诸般事物一般,远远地盯着山门处,面上神情怪异。 而自灵香出了山门后,便有一人鬼鬼祟祟尾随其后,行踪甚是隐秘,若非细心留意,定然无法察觉。 可灵香却似乎浑然不知,只在街上闲信了许久,置办了一些有趣的小物件,随后便出了城,悠然自得地往城郊方向去了。 第五章 黑衣蛟龙幸得赤 “喂!出来!别鬼鬼祟祟的了!” 这个尾巴跟灵香很久了,从太上宗那几日便感觉到了,没成想如今离开居然还跟着自己。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若是有事,便出来讲个明白,躲躲藏藏是何道理?” 顿了一会,不见有人回应,便随手抄起一颗石子,弹向后方灌木中。 只听“哎呦”一声,一个青色布衣少年自丛中跳出,捂着脑袋朝灵香道:“你这女人,怎的如此生猛!这可是脑袋!砸坏了你赔?” 这少年发辫随意,刘海张扬,剑眉星眸带着些许怒气,高鼻秀嘴,唇红齿白。 生得倒是一副好皮囊,还真是好看。 “你偷偷摸摸跟我许久不说,我一再请你出来你又不应,反倒怪我,还有这道理?”一句话说得少年顿时哑口。 “说,鬼鬼祟祟想要干嘛?!” “我堂堂七尺之躯,你叫我说我就说,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你偷偷摸摸跟在别人后面就有面子了?” “你!”少年一时气结。 灵香挑了挑眉,转身自顾自走了,少年一跺脚,赶忙跟了上去。 灵香也不言语,就任其跟着,片刻之后,少年终是耐不住了。 “喂!你怎么不问我了?” “问你什么?” “问我为何跟着你。” “这大路朝天,你我虽是同路而行,我又怎知你是跟着我的。” “你!……”少年再次气结。 这个女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要是跟着的是个坏人又当何如,真是搞不懂她的心怎么这么大! “你那续命丹哪来的?” “问他人事情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么?现在的后生怎得如此无礼。” “你!”少年更加气郁,“小爷年已十七,你这黄毛小丫头说谁是后生呢!” “我看你不过是会些功夫,又知道续命丹,显然是有修行之意,我再不济也是筑基融合境,与你对比可不是前辈么,这论道而言,叫你后生又有何不妥?”灵香停下脚步看着少年挑眉道。 这女人真是牙尖嘴利,口舌之利真是让她占尽了,算了算了,好男不和恶女斗。 “我叫龙七,你叫什么?” “灵香” 哼,怪不得牙口尖锐,原来是颗尖叶子。 “那你续命丹从何而来?”龙七再次问道。 “自己炼的。”灵香淡淡道,仿佛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可能!你不过筑基,怎会炼出这等丹药!玩笑话可是要有限度的!”龙七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道万千,皆有非常,怎么就不能是我炼的了,若是得来不易,我会随意拿出救一素未谋面之人么?” 龙七一听,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其实这极品续命丹来得并没有那么容易,灵香也是炼了好几炉,耗费近两年才得了两颗极品。 不对,说到现在都是被这女人牵着走。 龙七刚要再次开口,灵香却突然拦住了他。 只见前方有一人黑衣蒙面,手持双刀,满眼杀气地看着他们。 “想要活命,就把身上的丹药交出来!”黑衣人危胁道。 “你这歹人,抢一小姑娘,就没点侠义之心?”灵香倒是没想到龙七会开口帮他。 “你这话说的,他要是有侠义之心还抢我干嘛。”灵香笑着,又向来人说道:“阁下言下之意,便是我将丹药给你就能活命?可我也算是个生意人,这吃亏的买卖我可不做。” 黑衣人也不废话,提气运力便砍向他俩,灵香侧身躲过,回头却见龙七与他交上了手。 只见他双刀使得干净利落,从无拖泥带水之势,竟是要直接取人性命。 龙七也是身形灵活,姿态矫捷,不断躲着黑衣人的攻势,只是可惜赤手空拳,无法还击,不一会身上衣物便被划了几道口子。 这一番打斗倒是华丽精彩。 “你这女人!我好心帮你,受这无妄之灾,你竟坐视在外!”龙七堪堪躲过一刀,朝灵香吼到。 “啊!那小女子真是不胜感激,大侠高义,深谢了!”灵香坐在一旁石头上,撑着脸悠哉答道。 “非是我不与你同战,只是我虽有修为,但武力低下,论起来可能还不如你,若是贸然上前,岂不是会拖你后腿?” 龙七听得,竟无言以对。 “再者说,金丹之下无高低,大侠且能与他再战呢。” “屁话!小爷可是空着两手呢!”龙七勉强又躲过一击。 这话倒也不全是假话,单论武力,金丹之下确实不相上下,可要论内力道法,其实区别还是显而易见的。 只见那黑衣人纵身提气,口中念念有诀,刹时间飞沙走石,迷人双眼,身手竟比方才快了两倍不止,瞬间以腿扫中了龙七肋下。 那龙七被击中,顿感五脏剧痛,飞出老远。 黑衣人见他被制服,便以手捻诀,直击灵香。 “竟是结丹境!” 灵香掐起波澜不惊诀抵御,二人法术相撞,震得她胸口生疼。 相互对峙片刻,灵香明显不敌,波澜诀的盾相竟裂出缝隙! 黑衣人见状,高举右手之刀,只见那刀刃泛着青光,顺着盾相的裂缝砍去。 顿时有股气流直击灵香,将她震出老远。 待她稳住身形,竟一时无力支撑,吐了一口血,以手扶地半跪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提刀向前,就要砍下。 龙七欲上前阻拦,奈何身受内伤亦是动弹不得,眼见那刀就要砍到灵香! 电光火石之际,只听“铛”地一声,黑衣人立觉虎口生麻,刀竟被生生弹开! “何处贼人,竟如此狠辣!” 说话间,一黄袍道人落下,竟是赤琰子! “前辈当心,那人已是结丹境。” “小友莫慌,且在一旁调息,待我与他过过招!”说着口念真诀,拂尘一扫,腾空杀向黑衣人。 那黑衣人调动真气,慌忙架起双刀招驾。 二人胶着片刻,赤琰子左手捻诀,以一招醉酒缠枝袭向对方面门。 那黑衣人先前本就堪堪抵挡,如今若不躲避,必将身负重伤。 真气落下之际,他急急撤力,侧身闪过,不待赤琰子再次出手,便以一招凌空飞雁,不知逃向了何处。 “哼!奸狡鼠辈!”赤琰子朝地上啐了一口。 第六章 广来沧州不寻常 沧州城的广来客栈,赤琰子正为龙七疗伤,黑衣人那一脚着实狠辣,竟将他踢的如此之重,五脏损伤,肋骨挫裂。还有几处外伤,且得将养一阵方可。 灵香伤得倒不是很重,虽说心脉有损,但毕竟有修为在身,不过半日调息便又活蹦乱跳的了。 “当时若不是赤琰子前辈,想必晚辈如今已是魂游太虚了,真是太巧了。” “哪来的巧,老夫是特意在附近等你呢。”赤琰子边为龙七上药边答着。 “等我?为何?” “那日小友取了续命丹,便有人心生歹意,神色异常,巧被老夫看到,估摸着是要有这么一出。只是岐州城是太上宗的地界,那些个歹人不敢动手,老夫便猜会在这两城交界的野外行凶,果不其然,倒是让老夫收拾了几个,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前辈如此大恩,深谢了。”说着朝赤琰子拜了一拜。 “哎~莫要如此。”赤琰子正为龙七处理外伤,不便相扶,“当日小友顾全了老夫的面子,不至于得罪太上宗,已是帮了大忙,如此举手之劳不足以报,哪谈得上什么大恩。” “前辈于我乃是救命之恩,哪是所谓面子可比的,当得受晚辈大谢才是。” “都过去了,莫要再提,只是老夫有些疑惑,还要问问小友。” “前辈但说无妨。” “那日陆英小子身中蛇毒,老夫一再扣脉辨症,确认无疑,方以祛毒丸解之,缘何却有那等情况发生。”赤琰子虚心地看向灵香。 “常云山常年灵气充盈,长久如此,毒邪之物便有了些灵性,毒性更加霸道,所以不能以常理祛之,且陆英师兄体内留毒三日,五脏皆损,早已不堪负重,强行以内力催化药性,虽可中和毒性,却伤及内脏,以致吐血不止。” 灵香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之所以当时没有催化续命丹,亦是如此道理,不管何种药物,人内里采纳时,于五脏皆是负荷。续命丹吊着口气,以银针助其通脉,若是突破,便可重铸身体,虽是险招,却也别无他法。也是陆英师兄命不该绝,往后必有大任。” “好计较哇,如此缜密,小友也是不可限量!”赤琰子细细琢磨后不禁赞道。 “前辈是不知前因,若是知晓,必是比晚辈妥当万分。” 龙七虽有伤在床,却是清醒,听了许久,心下也有了计较。 之前只顾寻店疗伤,并未在意其他,今日才发现,这沧州大街上极少见到女子,无非是上了年纪的,或是盘了妇人髻的,却从未见到妙龄女子。 虽说大家闺秀极少出门,可这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多少也是该见到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哎~我跟你说,刘家的女儿昨晚也丢了!” “你是说沧州刺史刘显刘大人家的女儿?” “可不是么,刺史家育有三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紧,前不久刚定过亲!据说昨日还有说有笑的,今早丫鬟伺候梳洗,竟无影无踪。” “别是那刁蛮性子上来,躲起来了。” “噫!说是那府底都翻了个底朝天!现下几位公子哥正城里城外四处搜寻呢!” “怕是被那妖怪抓了去,现下哪找去。还好我家兰姐儿去年成了亲!你家那女娃咋样?” “哎呦!是咧!我得赶紧把小柔给嫁咯!” …… 将养了几日,又辅以丹药,龙七的伤总算是好了七八。 今日三人楼下用饭,便听到此番对谈,龙七顿时起了兴趣,招来小二细问了一番。 原来,近两月许多年轻女子无故失踪。刺史着人严查数月,却丝毫不得头绪,甚是离奇。 “我说昨日上街总觉奇怪,原是这样。”灵香将一片雪笋囫囵吞下。 “我听闻有些恶道士,不修大道,偏信那采阴补阳之法,莫不是这些个姑娘皆遭此毒手了。”龙七凑向灵香说着。 “如此败类,实属可恶,若真如此,理当肃清!”赤琰子义愤填膺道。 “前辈,这种事你也要管?”灵香用筷尾将龙七戳出老远。 “我本就是云游之人,所遇世事皆为修行,再者若真是恶道所为,清理此等渣滓乃你我修行之人份内之事。” “唔……前辈说的倒也不错,可这毫无头绪的,也不知作祟者是人是鬼,是魔是妖,又当从何处下手呢。” “自然是走访相问,搜集细节。” “唉~这丢人之事怎的总让我遇到。”灵香无奈地又挑了片雪笋。 当日,三个在外各自收集证据,可皆是一无所获。 翌日,龙七刚想让伙计送壶热茶,便听楼下又有人在说少女失踪之事。 “哎!我跟你说,昨夜老冯头家的闺女也丢了!” “昨日不还说要把他家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嫁出去呢么?” “谁说不是呢,昨日同我吃完饭便回去把她家小柔和城南张书生家的亲事给定下了,谁知道……唉……” “我还听说刺史家的三公子也不知所踪,莫不是歹人对这男子也有了兴趣?” “哎呦!那我这常年打更,岂不是危险得紧?” “莫说歹人好不好男风,就你这长相也让人歹念尽消,再者人三公子是童男子之身,就你这老黄瓜,重金丢那勾栏院子里,也未必会有姑娘服侍。” “哈哈哈哈!” …… 龙七听至此,茶也不叫,赶忙寻灵香赤琰子说道去了。 当晚,一行三人便拜访了沧州刺史的府邸,拜贴送入不多久,便见一中年男子迎面而来,竟是刺史刘显亲自来迎。 “仙师!快救救我家!” 这刘大人一来,还不等互相见礼,便紧紧握住赤琰子的手,仿佛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厢龙七灵香正是讶异,便见刘大人领着赤琰子急急往府内走去。 原来,刘家三公子是刘大人夫妇最小的儿子,二人老来得子,虽刘大人平时不假颜色,但内心实是喜欢得紧。 当年刘夫人生这小子之时难产,稳婆大夫皆是束手无策,幸得赤琰子妙手,保全母子,刘府上家对他皆是感恩。 如今刘家小姐小子皆是不知去向,刘夫人一急,竟旧疾复发昏死过去,刘家上下急得不可开交。 第七章 细枝末节惹疑心 “刘夫人这是受了惊吓,致以旧疾复发,是以血不归经,需得慢慢调养才是。”赤琰子把过刘夫人的脉说道。 “可内子如今昏迷不醒,依仙长看来……”刘刺史搓着手关切道。 “家中有变,夫人如此并不见得是件坏事,”赤琰子捋了捋胡子,“且先用汤药调理着,着其自行醒转,方为上策。” 说着二人退出了房间,待来到议事厅,刘刺史方才注意到灵香二人。 “仙长,这二位是……” “我二人乃师傅座下弟子,拜见刺史大人。”灵香说着朝刺史行了一道礼,龙七见状,一脸茫然。灵香暗中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有样学样拜了一拜。 赤琰子闻言一愣,不过片刻又恢复常态。 “原是仙长高徒,在下心焦家事,怠慢了二位,还望见谅。” “哎~大人不必多礼,莫要搭理这两猢狲。” 待二人寒暄过后,赤琰子便细细询问了城中之事。 原来,少女失踪是从去年乞巧节后开始的,最初以为是人贩子太过猖狂,做了好一番打压,可城中还是不断有女子丢失,且丢失的这些女子,要么是刚定过亲,要么是即将成亲,怪异得很。 且这沧州城就那么大,哪有许多恶人歹人。 “听闻贵府小姐便是刚定过亲便不见了踪影,可这三公子又是怎会失踪呢?难道男子也会因亲事而引祸上身?”灵香恭敬地问道。 “这……唉……”刘大人叹了口气。 刘家长子次子皆已成亲,之前也为幺子相了几家姑娘,可他非说姐姐未嫁轮不上他,愣是给推了。 这三子名为刘夏,生得英俊不凡,仪表堂堂,却醉心于修行。 昨日回家,说姐姐失踪之事并非人为,拿了自己的家伙什,便独自匆匆出府,彻夜未归,刘大人忙遣手下人寻找,却只在北城找到了其贴身之物。 醉心修行,又言并非人为,有些意思。 灵香本不甚想多管闲事,只打算陪赤琰子顺道蹭蹭吃喝,可听刘刺史说了这些之后倒也起了些兴子。 几人商讨着打算先去北城探查探查,刘大人便遣了当日发现失物的捕头引路。 到了地方,几人仔细找寻了一番,并没有什么收获。 正当赤琰子一筹莫展之时,灵香注意到有一家人正在往外搬一些破掉的案几茶碗瓷器,而那些个物件虽破烂不堪,却有些细微痕迹令她难以忽视。 “大哥,您家这是怎么了?”灵香扯住一位正往外丢一些碎瓷茶具男人问道。 “嗨!别提了!之前有个富家公子哥租了我这老房子,没成想前几日隔壁邻居特意找到我,说这老宅遭了贼人,今日过来一看,里面是砸得稀八烂哇!这不,我正收拾呢。” “那邻居可说是何时遭的贼?” “唔……说是二更中,听说打得挺厉害,你瞅瞅,吓死个人呢!” “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你一小姑娘要进人屋子做甚。”那男子闻言一脸不悦,似是极不情愿。 “这屋里有些贵家女子之物,遭了贼却不报官,想必是有些价钱的,是不是……” “好好好,你来看……”男子连忙出声制止灵香说下去,左右看了看,无奈答应道。 从屋内痕迹来看,打斗不过片刻便结束了,一开始引起灵香注意的是那些破烂桌椅上的术法痕迹,先前刘夏说此事非人为,看样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回家取些降妖之物。 至于现下在哪,灵香猜测,要么是找到了妖穴以图救人,要么就是惨遭了毒手一命呜呼。 难不成这刘夏有如此修为,竟能同妖物斗法? 她心下有了大概,便与赤琰子说明了情况,几人回了刘刺史,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就此事计较了起来。 “跟据现场痕迹,可以确认是妖孽作祟,只是不知此妖修为几何。”灵香总结道。 “此妖既然掳去姑娘,估摸着去是想行那不道之法,如此的话,那妖邪之力想必并不低下。”赤琰子抚须道。 “那就是说你俩也无可奈何咯?”龙七喝了口茶,压了压自己的饿意。 这刘家真不厚道,午饭本就没吃,晚上回来了还不给送些吃食。 “也不尽然,现场来看,此妖所为之术并无邪气,应是本分修行之妖。” “妖就是妖,还有本分不本分的?” 灵香睨了一眼龙七,讽刺道:“人还有三六九等好坏之分,妖怎就有不本份的了,虽所行之道不同,但终归皆是大道之中。再说,有的人坏起来还不如妖呢。” “小友说的有理,只是这妖既无邪力,缘何会做出掳人之事?” “所有姑娘失踪皆有个特点,要么是定亲,要么是将要成亲,这妖莫不是喜欢做这坏人姻缘之事?”龙七推测道。 “以我之见,不如再办一场定亲之宴。” “小友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噗……”龙七一口茶没来得及咽下喷了出来,“引蛇?谁引?她么?” “我怎么了。” 龙七围着灵香来回转了两圈,一脸嫌弃道:“啧啧啧,这黄毛小丫头长成这样,那妖怪掳了她去还不懊悔死。” 他拽了拽灵香的衣服,又比划了她的身材:“这穿着,这身形,该有的没有,那妖是个瞎子不成……” 这话还没说完,便被灵香追着打了起来。 她平日里不是练丹便是采药,极少会打理自己,成日一身麻布衣着,更别说什么对镜梳妆了,再加上还未长开,乍一看去,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女。 “难道丢失的所有女子皆是美女不成!”灵香气道。 “是不是都是美女尚且不问,就你这分明是个男人,不!比男人还野蛮粗暴……”龙香捂着被灵香打到的脸讽刺道。 “讨打!” 两人这厢正在打闹,赤琰子犹自思索着灵香的话: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可将那妖物引出,灵香本身又有修为,可以自保,到时候他在暗处多加看护,总归是能保证安全的。 第八章 出水芙蓉亲涉险 “刘大人家前几日来了个表小姐,据说长得跟天仙儿似的,似乎是来跟刘三公子定亲的!” “这刘三公子不是失踪了么?是死是生还未可知,他家表小姐来还怎么定亲。” “嗨~这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家里亲戚做了官,这上赶着去巴结呢呗,只是可怜了这黄花大闺女,还未过门,说不得就得做那望门寡了……” …… 还真别说,侍女将灵香打扮过之后,确实大异于平日:眉若远山含黛,肤如细脂凝玉,发似飞水浮云,眸有星辰湖海。那衣着更是:钿头云篦击节碎,环佩空归夜月魂。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羽衣霓裳舞。 这刚一出门,便惊呆了众人,龙七更是目不转睛:这女人,还真是……好看…… 众人还未回神,只见灵香“咚”地一下栽了下来,顿时意境全无。 “这劳什子衣裙,好生麻烦!”她捂着膝盖抱怨着。 …… 当夜,刘府“表小姐”早早地便歇下了。 约摸二更天中,蓦的乌云遮月,妖风四起,不多会黑暗中便有个白色的身影立于表小姐屋内。 说好的一有情况就发信号,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里头有动静传出,龙七有些急了,想要冲进去,却被赤琰子按下了。 “老头儿!这都过去一柱香了,怎么还不让进去!” “再等等!切莫打草惊蛇。” “这妖怪不都来了么?” “此时进去,若是惊跑了他,让他有所防备,再想引出便难了!还是等灵香……” 话还未说完,只见那妖风再起,片刻过后,被遮住的月亮便露了出来。 “糟了!”赤琰子大惊。 龙七赶忙跳出推门而入,屋内竟空无一人! “老头你看!我说进去,你非不让,现下好了,连这恶婆娘也被掳去了!” “莫慌,灵香是个心有城府的,想必是有些计较,四处找找,或许她会留下些什么。”赤琰子说着便四下找开了。 龙七依言也仔细地翻了翻。 “这是何物?”只见他手上拿着一张黄符。 “子母符!” 所谓子母符,子向母生,用以留信寻人。灵香自然不是傻,只是另有打算而已。 …… 为免妖怪使那迷魂之法,灵香特在衣服内里贴了张定神符,一阵头晕目眩后,被带进了一个洞穴。 这洞穴深邃,曲折蜿蜒,随着妖风飘了一会儿后,豁然开朗。 洞中竟别有洞天,洞顶镂空,月光倾泻,青瓦红柱,雕梁画栋,竟是个洞中别苑! 灵香正惊叹于此等巧夺天工,猝不及防被丢了下来。 “公子~您回来了!”那妖风刚现形坐定,便有一群女子围了上来。 只见那妖身形清瘦,肤白妖媚,再细看之,凤眼细长,嘴角含笑。 一个男妖还长得如此妖娆,实再不像话! “你既然未被媚惑,就别再装模作样了。” 男妖声音竟是勾人至极,灵香急急默念清心咒稳住心神。 “既知你那魅术奈何不得我,就莫要徒劳,收了你那点子心思!” 反正是被发现了,灵香干脆盘腿坐了起来。 “公子~这人好生无礼,竟敢如此冲撞于你,该好好教训教训才是~”一个女子趴到那妖的腿上,声酥骨柔,魅眼如丝。 再观其他女子,皆是如此。看来是都中了这厮的魅术。 “能将魅术使得如此,阁下想必是那狐辈之流了。”灵香以手捻诀,悄悄催动引子符。 “哟~年纪轻轻,倒是知道的不少,怎么,给我下了套却不着人来,莫不是看上了本座的姿色?” “莫要再和我使这套,既已知我所为,那便直说,你掳了这些个女子是要作甚?” “天下女子皆薄情,留得姻缘与她们,也是祸害,本座此番作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狐妖右手撑面,慵懒地说道。 “举手之劳?莫要信口!毁人姻缘还是善举不成!” “你个小丫头片子,又懂得了什么!”那狐妖猛然目眦尽裂,凶相毕露,以无形之气,将身边的女子震出老远。 “姻缘?天下女子也配此等美好之物!”狐妖瞬间来到灵香面前,掐向了灵香的脖子。 …… 寻母符带着赤琰子二人来到了妖洞口便燃成了灰烬。龙七不假思索向洞中奔去,赤琰子见状赶忙跟上,可妖洞九曲多岔,又妖气弥漫,想要寻得灵香,甚是坎坷。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忽闻得脚步声由远及近,二人赶忙躲在暗处架起姿势,待来人近在咫尺,便以迅雷之势同时出手攻其不备。 怎料来人身形敏捷,竟躲了去,又瞬间回身,迎击而上,三尺长剑使得凌厉生风。 妖还会使剑? 赤琰子赶忙收手退开,开口问道:“来者是人是妖?来此做甚?” “自然是人,来此救人。”那人躲过龙七一招,也退下身去。 “救人?救谁?”一听是人,龙七收了招式问道。 “救我姐姐。” “来人可是沧州刺史刘显家的三公子?”听到那人所答,赤琰子又问。 “正是刘夏,阁下何人?” “散修道人赤琰子。” 竟是恩公,刘夏赶忙上前抱拳一拜。 小时候总听娘亲说当年的事,他之所以心系修行,多半是因此。 没想竟在这种地方遇见了仙长。 “当年若不是仙长,定没有小子今日,仙长大恩,没齿不忘!”刘夏说着,又郑重地拜了下去。 “哎~修行之人,理所应当,不足挂齿。”赤琰子连忙将他扶起。 “行了,你是来救人的,还是叙旧的,这妖洞还未走通,你二人倒说起来了。”龙七不耐道。 “这位是?” “我叫龙七,是个游侠儿” “二位来此收妖?” “此妖可化形腾云,遮云蔽月,恐有妖仙之能,不是我等可以收伏的。”赤琰子这时方才记起,此番贸然前去,凭此妖修为,怕是不好对付。 “灵香说过,此妖所施之法并无邪气,那该不是作恶之辈。” “无邪并非善,若真不得已交手,恐怕……” 赤琰子正说着,忽感洞中深处妖力波动,怕是灵香被发现了! 第九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那妖狐发怒时,灵香便有所防备,待他近了身,便以波澜不惊诀瞬间张开盾相抵挡,左手捻出莲心剑诀,以指为剑,划向他的胸口。 狐妖不防灵香反手,堪堪躲过,竟被划破衣衫。 不待他稳住身形,灵香又以剑气攻其下盘,封其去路,右手翻飞捻出波澜海潮诀,以期水牢之术,困住妖狐。 狐妖大怒:“好个黄毛小丫头,竟敢反抗本座!” 那妖以瞬身躲过术法,抬手一挥,无形之气扫向灵香。 手法之快,根本不容她掐诀抵挡,瞬间便被气流击中,撞在了石壁上。灵香顿觉腹背剧痛,一口血吐了出来。 妖狐五指蜷曲,腾地而起,露出妖相,好似野狐捕猎般。那爪长如幼笋,利如剑刃,刹那间便要掐住了灵香。 存亡之际,二人之间忽然升起一块巨石,挡住了妖狐的攻势,后又化作数颗大石急射向他。 狐妖躲闪间急急后退,待身形站定,再向灵香看去,石头却无影无踪。 “何人胆敢私闯本座洞府,竟以幻像迷惑本座!” “妖孽住口!休得猖狂!害人性命!”正是赤琰子的无本相诀。 说话间,赤琰子飞身而出,右手拂尘,以气为刃,左手捻诀,醉酒缠枝,打向狐妖。 “哼!雕虫小技!” 只见妖狐化爪为手,躲过气刃,竟直接接住了赤琰子的招式,随后身形回转,趁招式空隙间,一掌击向他的胸口。 赤琰子躲闪不得,生生挨了一掌,只觉胸口一痛,退出数步。 “仙长!我来助你!” 一道剑光闪过,狐妖急退,只见一白面小生,立于面前。 “又是你!手下败将,竟还敢上门找死!” “妖孽住口!快还我姐姐!” 刘夏一招垂柳点月刺向狐妖,赤琰子亦纵身提气,捻诀而上。 三人缠斗间,龙七悄悄来到灵香身边,欲带其离开。 “莫要管我,跑不掉的,快快上去,同他二人且战且退。” “胡说什么,留你在这送死不成?”说着,抱起灵香往洞口而去。 “来时我们便说好了,先将你救出去,再从长计议。” 那厢狐妖与二人缠斗间,发觉竟有人妄图带灵香逃走。 “呵!好个声东击西!” 他身形一转,霎时移到刘夏身后,一掌拍向他的后心,又瞬间来到赤琰子面前,运起功法将其击飞。 不过弹指功夫,两人皆受重创昏死过去。 龙七背向狐妖,不觉危险已至,刚要踏出院门,便被妖风扫中,他赶忙护住灵香,扭转身形,以背撞向墙上。 妖狐看向昏去的龙七,掐住灵香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区区凡胎,竟妄想从本座手上抢人,简直……” 灵香在龙七被击中时便暗自提气,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丸丹药握在手上,左手捻诀蓄势待发。 说时迟那时快,她拼尽全力,趁妖狐说话之际,将丹药送入他口中,以左手之诀催动。 妖狐话未说完,猝不及防间只觉喉间一阵翻滚,待回神,怒意恣生,手中使力,欲取灵香性命。 灵香右手掐起波澜诀奋力抵抗,左手依然催化丹药,怎耐自己有伤在身,体力不支,渐渐沉沦混沌。 妖狐那厢亦觉手中无力,身绵似水,竟一下睡了过去。 …… 灵香一睁眼,便看到一个台上,四个女人衣着暴露,淫词艳舞。环顾四周,竟是青楼。 “这狐狸,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本以为自己将要折在妖狐爪下,不想回梦丹竟生效如此之快。 这般来说,那三人应是可以得救了。 所谓回梦丹,就是借助丹药之力,将施术者带入服丹者的梦境,从而知晓服丹者有何心结。 本来此丹是用于治心病或是驱除梦魇所用,不想竟还能籍此保命。 虽为中品,可服了此丹,人尚要昏睡两三日,这狐狸嘛,虽有修为,却终究是个畜生,保不齐也得有个三四日。 这一时半会反正是出不去了,且看看妖狐心结为何,何故掳去女子坏人姻缘。 可这狐狸来这青楼作甚,难不成是看上了这里的姑娘不成? 正当灵香不得其解之时,只见老鸨带着几个彪形大汉,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屋子,不一会便拖着一个男子下楼。 仔细一看,这不是那狐妖么,为何被打得浑身是伤,差点就没认出来。 灵香赶忙跟了上去,只见几个大汉将他拖着丢出门外,老鸨随即啐了一口在地上。 “好你个吴元,没钱还来惦记着我家春花姑娘,还说什么情深意切!告诉你!这儿是青楼!你若是三媒六聘做足了,我还能让你叫我声妈妈,就凭你那家徒四壁的破院子,还妄想花前月下之事,做梦!一个穷书生,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说完便转身进去招待别人去了。 原来狐妖名叫吴元。可他明明就是个人,怎会变成妖,且妖力又如此深厚呢? 灵香正疑惑间,周身景象虚晃而过,变了个场景。 “元郎,春花本是倾慕你的才华,可终究有缘无份,这辈子,怕是不能在一起了。” “春花姑娘莫要如此,你我两情相悦,情投意合,若能成事,定能举岸齐眉,白头终老。”说着,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你且耐心等我两日,待我将那老房卖掉,我俩便离开此地,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做一对神仙眷侣。” 噫~这种酸儒之言,令灵香不禁打了个寒颤,正当她觉得恶心之时,周遭景象又是一晃而过。 只见森林里,一男一女背着行囊慌不择路地往前奔着。 “元郎……我跑……跑不动了……歇一歇……” “也好……这都跑了一天了,那坊里想必还未开元,应是还不知你我之事的。”说着吴元扶着春花坐了下来。 春花取出一个水袋递给吴元道:“跑了许久,口干舌燥的,喝些茶水润润嗓。” “你先喝。”吴元满脸心疼,将水袋递还与她。 “我这还有,为免不够,我准备了两袋。”春花说着,又从包裹中取出一袋水来。 “还是你想得周道。” 休息了片刻,吴元便准备扶起春花,却怎么也起不来,接着便见他口吐白沫,以手捂腹,蜷缩在地上,极度痛苦的样子。 这时春花站了起来。 “哎哟~没想到你还真是个痴情种,我都有些不舍得弄死你了呢。” “为……何……这……么对……我……”吴元双目圆睁,极力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问道。 “为何?呵~那我今日便发个善心让你死个明白。”春花说着,在不断抽搐的吴元旁坐了下来。 “我原本是个官家女子,因父亲犯了天颜被举家发配。本来锦衣玉食,却一落千丈被充作了官妓,你可知那是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被特赦放出,又被不良军官卖去那窑窝儿,成日被逼陪笑,出卖肉体……”说着掸了掸衣裙站了起来。 “啊~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春花居高临下地望着吴元,“本以为这辈子只能如此了,却没想遇到了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不成,只不过是我的一个逃离那种鬼地方的棋子而已。好不容易让你对我动了心思,却不成想是个穷鬼,连个赎身的银两都没有,那就只能说服你卖了老房里应外合带我出逃了。” “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还要与你这种穷酸小子苦一辈子不成!”春花说着蹲下了身子,取走吴元身上的包裹,转身走了。 而吴元此时目眦尽裂,瞪着春花走远,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仍不瞑目。 “我好恨……好恨……” 这时四周响起吴元的声音。 “我娘抛弃我,你也抛弃我……” 如此充满不甘。 “好恨……天下的女人……” 这时,落日斜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狐狸,小心试探着来到吴元身边嗅着,待嗅到他脸上时,正巧将一口怨气连魂带魄地吸入了体内。 噢~原来是由怨而生,怪不得有如此强劲之力。 这时,周身之物突然静止不动。 “好个黄毛丫头!竟敢窥心!” 灵香回头,只见妖狐一掌劈来,她却不慌不忙,亦不躲闪。 狐妖一掌径直从灵香身上穿了过去。 灵香坐了下来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丝意念,又非元神,怎会让你击中。” “你对我做了什么!?”妖狐怒问。 “莫要如此看我,不过是保命而已。” “哼!果然天下女人一般奸狡!” “狡兔三窟都能被狐狸吃掉,你这修为高深的狐狸却要说我奸狡,简直笑死人了。” 狐狸不言,只怒瞪着灵香。 “唉~你也是个可怜之人,又何苦为难我呢?你看我,修仙多年,不得突破,连个元神都不配有,被迫无奈,下山卖药,说起来我也是蛮可怜的呢。” “莫要在我面前信口开河!快快解开术法!” “我又不傻,让你醒来好杀了我?”灵香说着,弹了弹指甲,“要不,你也坐下好好聊聊?” “我与女人无话可说!” “啧啧啧!瞧这话说的,没有女人哪来的男人,虽不知你娘为何抛弃你,但终究还是生……呃……生过你了不是。” “哼!满口胡柴!”狐妖虽如此说,却也坐了下来。 “你也莫要生气,时间一到,术法自然就解了,我被你打成那样,拖到那时也未必能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且听我一言,并非所有女人都如你生前遇见那般,只怪你倒霉,许是上辈子造的孽,被判官记上了一笔,这辈子必须得还的债。” “哼!竟还信口雌黄!” “并非我胡言,你抓来的刘家大小姐就是个好姑娘,你若不信,待术法解开你自去问她便是。” “这是何意?” “那刘家小姐不是从刘府被带走的?” “那又怎样?” “不怎样,我说了,你也未必信,不如到时候你亲自去问更能令你说服。”灵香抬头望了望静止的落叶,“到时候记得每年今日多为我烧些纸钱,我也就这点子念想了。” “话说回来,现如今你到底是鬼是妖?” 第十章 东归故阳见悠然 灵香刚醒,入眼便是水色帷帐,帐上兰花缠丝栩栩如生。 “你醒了?可觉有哪里不适?” 细语柔声,倒是好听。 “你是?刘家大小姐?”灵香挣扎起身问道。 “赤琰子仙长说你伤及内里,还需调养几日才是,久睡方醒,莫要急着起身。”刘大小姐说着急忙按住灵香,替她掖了掖被角,“若不嫌弃,唤我阿兰便可。” “这么说,那些女子皆被放回了?” “是啊,说起这些,还真得多谢于你。” “如此还是要向你请个罪,擅自将你的事情告诉了狐妖,还望见谅。” “不妨事,若因我而使那些女子得救,倒还是功德一件。” “那你……” 阿兰握了握灵香的手,便起身走到窗前。 “与那蛮族一战,他便没了踪影,是死是生,全不得知,只是我仍放不下他。当初便是为了风光娶我,才会去那浴血之地,若他有幸得生,归来见我,而我却嫁作他人妇……”说及此,阿兰似有哽咽。 “所以你便与你弟弟商议,假作被抓,却不想那狐妖真的找上了你。” “昨日他找到我,我便和盘托出了,他竟也是个可怜之人……” 阿兰伤怀了一番,便劝灵香好生休息,自去了他处。 是啊,谁人不曾有过往,或喜或悲,俱是云烟而已,又何必执着不前呢? …… 出了沧州,再过相城,不过一日路程便是故阳。刘大人为谢灵香一行,特意备了马车相送。 行至故阳,灵香特赠了赤琰子一颗洗髓丹以表谢意,赤琰子百般推辞不过,便也收下,自去拜访故人去了。 可这龙七依旧跟着她到底意欲何为? 悠然居位于城南闹市,左右皆是酒肆杂货医馆商户之类,当年为得这一铺面,可花了灵香不少银钱呢。 在此住了几年,邻里间相处得倒是极为融恰,见她回来,皆与其招呼问候,灵香一一回应,心情倒似极为不错。 “这便是我的悠然居,”她边开门边说着。 “哦~倒是不错!”龙七以拳击掌赞道,只是他刚要踏脚进门,便被灵香拦住。 “只是不知少侠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嗨呀,大家相处时日已久,又共经生死,也算是朋友了,你看我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又身无分文的,你这友人不当是照拂一二么?”说着一个闪身钻进了屋内。 灵香见状,忙追了上去:“强行进入女子闺阁,你这是君子所为?还不快快滚出去!” “我从未当你是女子,你也莫要把我当成君子,大家都是兄弟,说多了多见外!” “你这人怎的如此无赖,”灵香倒是想动用武力,可又舍不得她那一屋子的宝贝。 最终龙七还是住下了,条件是帮灵香看护那些名贵灵植。 本以为照看灵植只是除草浇水之类,却不想这水竟是九阙山清微峰一处灵脉边上的泉水。 来回十里地,且还得挑满两缸,饶是从龙七小习武,也是苦不堪言,一缸还未挑满,便仰面在地不能动弹了。 这女人,既是要用灵脉清泉灌养灵植,又何必挑如此远的地方居住…… “我就不信……你往日……都是……自己挑水……” 而灵香此时正躺在吊床上,优哉游哉地吃着小食。 “那是自然,我自是有法子填满这两口缸,只是放着现成劳力不用,难道我傻不成?再说白吃白住是你,说要修行也是你,怎么,今日才第一天,便不行了?”灵香说着,又拿起了一块小糕,“若是不行,就速速离了我这座小庙才是。” “听说你七岁便已筑基,难不成在那之前你也如此般?” “哎~这就是你我不同了,”灵香起身,蹲在龙七脑袋上方,戳着他的脸道:“你虽从小习武,但只是造就了外在之躯,算是煅体,可内里却是毫无建数。修仙入门便是炼气,要在极度乏力之时切身体会。所谓劳尽筋骨而后苦尽心志,即是你当前要做的。至于我嘛,唉~幸得天眷,未经炼筋通脉便得筑基之力……” 灵香后来所言,龙七俱无心听之,只觉她一来,便有一阵清香扑鼻,煞是醉人,连喘息都忘了,半晌回神,顿觉面热气急,忙起身提着两木桶夺门而逃。 好不容易置满两口缸,龙七只觉四肢百骸皆不能自己,还未待他休息片刻,又被灵香叫去沐浴泡汤。 澡间药香扑鼻,浴桶热气腾腾,水是他刚挑的灵脉泉水,其中还有灵香配制的药包,刚一入桶浑身舒坦,正伸展间,只听房门开合,是灵香进来了,他赶忙以巾遮身埋进水里。 “嘁~我虽不擅医道,可也视触扣医过,就你这小身板儿哪处我会不知,还藏着掖着?”说着放下一身衣服和一本书,“这本《归元经》记得熟背,以后每日日入汤浴时照此诀打坐调息,固本培元。” 这女人是真不知男女大防,还是缺心眼儿…… 如此一月时日,龙七竟觉五感更为敏锐,呼吸仿佛融合于周身,就连每日挑水,亦能轻松以对,毫不觉累。 太上宗所得重楼开始发芽,灵香本是尝试,不想离了那灵脉竟也能破土,只是不知能否生得九叶。 半年前从母亲遗着中得一丹方,名曰回天,可所需炼材均是难得之物,且丹方残缺,手法不明,若是试炼失败,总不能再去常云峰讨要不是。 龙七本以为灵香就是个炼丹方士,不想她竟还有些除病袪邪之能,不时总会有人上门相请,每每此时她总是一人赴约前去,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着那些子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假道士,若她也是那番作派,想必也是极好玩的…… 一个极好看的女子做着那些姿态——龙七不禁捧腹…… 是啊,虽从不见她梳妆,可也是极好看的…… 龙七痴笑片刻,忽的回神敲了自己脑门一下。 想什么呢,那母大虫这一月可没少使唤自己,看着娇小玲珑的,实则一肚子坏水,动不动就要整他一整,哪里好看了! 回神后,他赶忙提起木桶上山采水去了。 第十一章 凉城异事逢少英 “今日听闻凉城发生了件奇事,有个将死之人忽地好了起来。后日我要去看看,若是有高人,定要讨教一番。”灵香夹着一片笋片塞到嘴里,“你可照看好我的这些宝贝,顺道将那本《符说》上卷临蓦透彻,待我回来授你念符。” “为何不能带上我?往常你一人出门时,难不成这些子花花草的还有人看护不成?” “自是有人看护,如今有你,我也就不必劳烦她人了,徒弟就是用来使唤的。再者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人突然好了,说不得是有些其他原因。”灵香睨了一眼龙七,继续挑着盘子里的笋片。“现如今你纳气归元,破入炼气也就这几日,若是有个万一,你这修为连门都未入,还不是做个拖油瓶儿的?” “所谓读万卷不若行万里,既是非常之事,想必对修行也大有裨益的。我可将书带去临摹,有个什么事,我也好打个下手不是。” 这一月相处下来,龙七早已习惯有人作伴,此番她去外城不知何时能回,他可不想形单影只犹如从前。 灵香斟酌了一番,此话倒也有理,便应下了。 凉城位于故阳和相城之北,浝水便是由此汇入大河,其土地富饶,民风淳朴,盛产佳酿,尤以百末旨闻名遐迩。 “这瑶依家的酒更加的好喝了。” “是啊,自从她嫁了人后,是愈发的会酿酒了,人也愈发的漂亮了。” “谁说不是呢,本以为她嫁了个短命的,眼瞅着静微先生就要不行了,这才成亲没几日便好了起来,也不知是哪路杏林高人妙手回春。” “哪有什么高人,八成是喜事冲的,这不,成婚没几日,他家书斋又开了。” “也是,这教书匠和美酒娘,也算是段佳话了。要是能娶个这般漂亮的姑娘,别说是病入膏肓,就是埋土七日,我也能把那棺材板儿给撬咯!” …… 灵香交了房钱正要上楼,却见楼上下来了个熟悉的身影,竟是陆英。 相互见了礼才知道,原是太上宗弟子下山历练,了却尘缘,他途经此地,暂作休整而已。 二个相约喝茶,灵香亦道明了来意,而陆英却给出了另一种传闻。 相传此处有妖横行,迷人心智,食人精气,且此妖道行高深,甚为棘手。每每月圆后,城郊总会发现二三男人,形容枯槁,神识混沌,官府也是焦头烂额,毫无办法。 陆英回乡本经临冬城更近些,就是因为这传言才绕道至此。 “咦?那这不是倒采花的么?这可真是稀罕得紧!”龙七笑道。 灵香一掌拍在他后脑上:“信口雌黄!”又对陆英道:“陆师兄以为,这庄先生有问题?” “将死之人,却忽的活蹦乱跳起来,这世上,怕是也就大罗神仙能做到了,或是有灵丹妙药相救?”陆英斟酌着开口道。 “灵单妙药大多是有修为之人方能用之,常人服下,无非毒药,外受而内损,只会加快死期。”灵香蹙眉。 “难道常人就用不了灵丹?”龙七大为不解,这宫廷中不常有皇帝副用金丹的么?难不成那些个皇帝还都有修为不成? “也非如此,有些丹药,气和性温,于内有补益,于外无损伤,倒是可与常人服用,可一般来说,这种丹药并无回天之力,又怎会让他好起来?”灵香稍作思索,“除非……” “除非什么?”龙七与陆英同问道。 “除非他能续阳。” “何谓续阳?”陆英不解,龙七亦是丈二和尚。 “你我皆是修士,应是知道,修为越高,寿元就会越长,有些修为高深者,若是得道,飞升成仙,寿元更是无尽,这自然是所有修士向往的境界,就算历劫失败,亦能做个地仙,看尽红尘,潇洒恣意。”灵香说着抿了口茶,“可如今这世间本就灵根稀缺,亦早过了上古封神立仙之时,多数道门同仁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突破,渡劫飞升,于是便会有那些不良之士,使着不耻手段,窃取他人精元,以补自身寿命。若真是那样,便会堕入魔道,非人非妖。” “那……以你之见……”陆英端着茶盏蹙起了眉头。 “倘若真如这般,此人绝非你我所能左右,怕是不好办的。” 听完灵香所说,陆英沉默不语,灵香亦眉头紧皱。 “那这种入魔之人与常人有何不同?”龙七不知此中厉害,犹自问道。 “外表看上去,总是与常人无异的,只是这种做派逆天,或眼神或行事总会带着些邪戾,长此以往,极易被魔气吞噬,故月圆魔气最盛之时,需要些人气与之抗衡,方不致于脱相。” “可到底是魔,以你我修为终归也是无可奈何……”陆英摇头叹道。 “魔也能与人成亲?那这酒娘倒是挺倒霉的,居然嫁了个怪物。”龙七说着丢了颗果皮。 “自然是可以成亲的,且并非所有魔族都如此不堪,在我们看来似乎是异类,其实并不绝对。正统魔类也有君子,不正的只有心而已。”灵香解释道,“若修道之人思相固化是非不分,与那作恶强盗岂不一样?” “既然此人与那酒娘成了亲,我们不妨从那女子着手,探探虚实。” 陆英提议,灵香二人亦觉有理。 “另外,既有人受害,想必定会留下些许术法痕迹,应是也能有所收获。”灵香也提议道。 三人于是合计了一番,决定分头行事。 官府既然过问了此事,陆英有着太上宗掌教亲传弟子的身份,行事便宜,便由他去拜访官家调查卷宗。 而龙七曾常年混际市井,老于世故,探问酒娘夫妇之事则交付于他。 至于灵香,身怀医术,又通药理,便去查看受害之人现状如何,若是身体无碍,说不得还能救上一救。 官府位于南城,而据闻受害之人是被收于官驿,陆英灵香二人同道。而那酒娘的酒馆却是位于凉城西北,距离颇远,龙七只得加紧先行。 第十二章 各奔三路探厮微 龙七远远就闻见酒香,无须多做打听,便能找到庄夫人的酒肆。 刚一入门,只见馆内济济一堂,酒香浓郁满厅,酒客行酒声,碰盏声,吆喝声,小二应答声,方台唱曲儿声不绝于耳,甚为热闹。 正不知何处落坐,酒肆小二见之忙招呼上来,原来店中向来生意兴隆,酒客络绎不绝,可馆内酒桌多有局限,长此以往,便有拼桌畅饮之风,有些子豪爽的,多能于此结交酒友知音。 龙七转念便想,这不乏是个探听消息的好法子,便由着小二引座至一靠窗小桌。 桌上已有两人,一个赤膊健硕,膀大腰圆,怒眉虬髯,声如洪钟;另一个则锦冠长衣,身形瘦削,面白俊秀,轻声淡笑。一个拿着碗盏豪饮,一个举着小杯浅啄。乍一看去,似是极不协调,不想二人竟是知音好友,因酒结交,常约此饮酒畅谈。 龙七朝二人抱了一拳便坐了下来,小二忙问他要点些什么。 “老远便嗅到一股酒香,不觉被引了过来,可这问我要些什么,却是真的不知。” “哈哈哈哈!小哥是外来人?”那虬髯客笑道,“虽说这凉城远近闻名的是百末旨,可要我说,还是瑶依家的琼花露更为甘醇,引你来的酒香怕就是它了。” 那白面生听了,忙点头称是:“虽是花酿,却是让人不忍搁盏,回味无穷。” “既然如此,那便依二位大哥,来尝尝这琼花露。”说着朝二人拱手道:“也不能只喝酒不是,再来几碟小菜,我与二位大哥一起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 府衙门前,陆英递上拜帖,不多会,便有衙役出来,说是赵同知请他进府一叙。 这倒怪了,相请之人不应是知府么?陆英心有疑惑却也不言,跟着差役进堂。 刚一踏入堂屋,只见一老者正来回踱步,见陆英到来,忙上前伸手相迎。 “可是将能人盼来了!” “不知同知大人何事如此焦虑?”陆英行了一道礼问道。 赵同知闻言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哇!” 两人刚一坐定,不待陆英道明来意,他便开口道:“老夫大约能猜出你的来意,实不相瞒,这事也困扰衙门许久了……” “同知大人是说……” “没错,正是郊外伤人案。”老同知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此案为何让大人如此心焦?” “这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一日,有樵夫途经南郊树林,老远见三人仅着中衣,齐立于小道之上,待稍近些便听他们口中呢喃,似是讨论着什么。他本未当回事,自去砍柴去了。可待日落西山归家之时,那三人仍如晨时那般,好奇之下便上前招呼,怎料走进一看,他们竟是瞳目飞白,口角流涎,气虚声呜,如行尸走肉般,吓得他忙前来报官。 官差到时,已是黄昏,可那三人依旧立于原地,诡异至极。有大胆的上前拉扯,刚碰到其中一人,这三人便齐整倒下,可面目声气皆如立时般无二…… 自此,每月便会有三人如此,皆是满月后一日,且俱为男子。 凉城知府何大人才华横溢,前两年榜中,幸得天眷,外放至此,虽年纪轻轻,可也曾师从于元清,知晓些道家之事。 许是他发现了什么,上月一日忽的大叫一声:原是这样!便独白一个出了府去,怎料…… 那日恰是月圆夜,第二日他便如之前受害之人那般,现下还在衙内躺着…… “如此便是同知大人焦虑所在……” “实不相瞒,此事尚未公诸于众,亦未上表天听,若此事流于民间,这边锤重地势必会有一场慌乱……” “那此事可告知戍边将领?” “自是瞒下了。” “同知大人,”陆英起身朝赵同知一拜,“晚辈此次前来确是因此,本想了解相关案情,听闻大人此番所说,此事必有蹊跷,想那日知府大人定也是发现了什么,才会独自一人出府,不愿波及无辜之人。不瞒大人,晚辈还有两位道友正在外查探此事,其中一人曾凭精湛医术救过在下性命,想必她亦能救醒知府大人,只是现下应是还在搜罗证据,待晚辈与她会面时道明原委,请她进府施术治疗,只是可否先让晚辈查看相关卷宗。” 老同知听言,哪有不愿之理,忙叫了衙役带着陆英往卷室去了。 …… 灵香在街上打听着病人之事,却发现此事并无人知晓,甚是怪异,但转念又想,此事光怪至极,想必官府定不会公诸于众,以免乱了民心。 这些人定是被收在了官驿,便打听着去了。 到了官驿门口,向看护官道明来意,便被领至内堂。 不时有一长须老者前来与他见礼,竟是府衙师爷,灵香行了道礼后便由他带着往一个小院去了。 “灵香姑娘,院内俱是此病人,姑娘既是玄门中人,想必定能有法子救他们一救罢……”老师爷路上叹气道。 “前辈见谅,尚未见到病中之人,恕晚辈也无法作全保证。” 灵香这番直言倒是令老师爷另眼相看,不像之前的庸医诡道,满口答应却无任何作为。 “无妨无妨,只是他们有些上有高堂家室,有些尚且年轻力壮,且皆是朴实良民,落得这般,老巧实有不忍……” “前辈心善,灵香自当尽力而为。” 两人说着便到了一处院门,依稀能听见里面有药锅的咕嘟声和一些人走路的脚步声。 “这里共有二十人,其中有患者十七人,医者一人,还有一个药童和一个下人。”老师爷将她请进门说着。 灵香与医者见了礼后,便由他带着去看病人了。 这些人有的瘦骨嶙峋,有的面黄肌瘦,就是几个看起来身形还未走相的,也是面色苍白。 瘦的几个皆是双目紧闭,未走相的却是眼目翻白,而他们俱是口中呜哑。 医者说,这些瘦的都是半年前的病人,身形还在的便是上月送来的,此番俱由老参吊着条命,饭食亦为流食。 这哪是什么病,此为中术无疑了,观症状应是一人所为,只是不知是何术所致。 依脉象来看暂无性命之攸,可长期如此定是要死人的,尤其是那几个瘦得走相之人。 灵香心中已有计较,便给那几个甚为严重的喂了聚灵丹,而还算乐观的则让药童拿一颗养气丸化水分服。 又告知医者但凡晴日,日中之时将他们安于院内蒙目日照两刻。 吩咐完这些便去寻师爷去了。 第十三章 酒醉人心犹不知 灵香画着符箓以备不时之需,正凝神掐诀注力,便听小二敲门,说是楼下有个彪形大汉找她。 待她下楼一看,龙七正瘫坐在地,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位便是龙七兄弟的师傅!不想还真是个女娃娃!”只见一壮汉上前抱拳一礼,正是龙七遇到的虬髯客,“在下鲁正,今日同自家兄弟饮酒,与龙兄弟搭了酒桌,我三人一见如故,多饮了些杯中物,不料他此般不胜酒力,幸好谈笑间知晓你们在梧桐客栈,顺道便将他捎了过来。” 灵香闻言向鲁正行了个道礼:“有劳鲁大哥了。” “哎~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龙兄弟为人痛快,我三个投缘得很,他日定还要与他再痛饮一番!”说着抱一拳便走了。 灵香招呼着小二帮忙将龙七架回房,又讨了醒酒汤灌下,正要回房,却被龙七拽住了衣裙。 “来!莫要走!再来一坛!”说着坐了起来。 “你这夯货,叫你去打探消息,倒把自己喝得烂醉!”灵香笑骂道。 正要再次安顿好他,怎料他自己就躺了下去,猝不及防间脚下一滑,便倒在了龙七身上。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龙七清醒了几许,睁眼看着贴得如此近的小人儿,弹指间又混沌起来。 “你长得可真好看……” 嗅着他身上一身酒气,灵香不禁眉头一皱,嫌弃道:“那还用你说,为师天生丽质,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说完刚要起身,却被龙七拉了回来。 “我不要你做我师父……” 灵香闻言一怔,片刻回神惊道:“难道你想认我为母?!!” …… 龙七刚一醒来,便觉宿醉未解,头痛难忍,挣扎着起身想去倒些茶水,却发现自己仅着中衣。 他不禁环顾四周:没错,是自己的房间。 可昨日谁人将他带回的? 又是谁人为他宽衣解带? 龙七拍了拍脑袋,努力回想着,突然记起灵香那张脸。 她昨晚似乎趴在他身上! 她貌似还为他解了衣带! 这母大虫对他做了什么! 他可守身如玉了十几年! 龙七一脸悲恫,如丧考妣。 捶胸顿足间,门“吱呀”一声开了,见是灵香,他赶忙躲回床上,以被褥护着身子,戒备地看向她。 “怎么?昨日还要奉我为母,今日便不共戴天了?”灵香戏谑道。 “奉你为母?什么玩意儿?”见灵香走近了,他往床里头挤了挤,被子护得更紧了。 “你……你想干嘛?你昨晚对我……对我做了什么?!” “我想干嘛?我想吃了你!”灵香说着,眼神如饿虎般,对着龙七张了一嘴。 龙七见状,身子一缩。 “我……我告诉你!你就算得了我身,也……也得不了我心!” “噗哈哈哈哈!”他这反应,着实太逗,好似被倒采了花般,引得灵香大笑不止。 “少自作多情了!你昨日喝那黄汤发酒疯,好不容易安顿好又吐了一身,方才去成衣铺子买了身衣服,”说着扔给龙七一个包裹,“赶紧穿上下楼议事,陆师兄回来了。” 灵香丢给他一个好似看傻子般的眼神便出去了。 还好还好,还是清白的…… 咦?奉他为母又是何意? …… “我查了衙门资料,庄先生是本地人,单名一个韦,字静微,算是个教书先生,自户籍上看,此人并无不妥。” “那可知他得了什么病?” “据衙役所说,此人自小便体弱多病,似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家人多年求医无果,约摸半年前便有了灯枯之兆。” “那便奇怪了,既是将死,如今又怎会好转……”灵香拧着眉头百思不解。 龙七下楼时,便听到这些,便接道:“说起来,庄先生成亲也是半年之前,莫不真是冲喜给冲好了?” 平日见惯他不修边幅的样子,今日换了身行头,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若是冲喜真有用,那世上但凡遇到个天灾人祸的,都去冲喜好了。” “倒也是,只是有些令我费解的是,庄先生双亲皆已过身,那酒娘瑶依又是外来之人,怎会凑成一对的呢?” “庄夫人不是本地人?那可知她从何地来?”灵香说着看向陆英。 “倒是没有查过此女,只是听说她是来寻亲的,却因亲戚举家搬迁无处可去,又巧遇庄先生,两人便认识了。” “寻亲啊,不过说起来,她酿的琼花露真是极品,老远便能闻到酒香,喝起来更是清醇无比。” 灵香睨了龙七一眼,一脸嫌弃。 “灵香师妹可有所得?” “说来也怪,昨日探了几人的脉象,皆是因久卧而生的虚症,且看起来虽是魂不附体,但又不是魔族的摄魂之术,只是痴傻了一般,估摸着是被夺了魄。且施术之人好似故意留了他们性命,并未曾下狠手。” 听到此处,陆英一拍脑袋道:“对了,差点忘了,知府大人也被害了!” 灵香闻言一惊,陆英忙将昨日听到的事告诉了他们。 “我就说,每月三人,怎会少一个,原来是知府大人。如此看来他定是发现了什么,才遭了黑手。”灵香皱眉道。 “我将你身怀玄门歧黄之事告知了老同知大人,师妹你看是不是去诊治一番?” 不想这知府大人竟是元清弟子,如此于情于理,这事她得管上一管了。 “唔……”灵香略作思量答道:“也好,反正现在也是毫无头绪,若能将知府大人救转过来,事情便可好办多了。” 说完便吩咐龙七收拾行李,准备拜访府衙。龙七闻言一阵腹诽:这母大虫是又把自己当打杂的了。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也不过就是些灵香于街上买的小食而已,剩下的便是龙七的那些鬼画符。 待三人准备妥当,便由陆英带着一齐往府衙奔去,其间灵香似是游玩一般,不时与街边商户攀谈,或是买些小东小西,行至衙门口时,龙七已是满怀包袱,便是陆英亦是左右不得闲。 反观灵香,却只是左手糖串,右手糕饼,一副悠哉模样。 第十四章 静微瑶依夺人目 老同知实再没料到,被请来给知府大人看病的,竟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女娃,不过观其手法娴熟,神情专注,倒真像那么回事。 何知府症状与其他人不甚相同:双目紧闭,唇色全无,口中并无呜哝之声,脉息微弱,气虚无力。 一问之下,原是当时寻到他时,身上有伤,且并非与当月其他二人一同寻得,而是郊外田间一处看地的茅屋内。 这就难怪了,知府本是个会武的,定是发现了行凶之人,与其有了一番打斗,不敌之下身负重伤,又精气修为俱被吸食,才会如此。 这一月下来,他身上的外伤倒是好了几分,只是终归是有内损,所以虚弱至此。 灵香将养气丸与他服下,以银针刺穴调理,看了看时辰,又吩咐人将他抬出,蒙其双眼以日光曝之,两刻之后方才抬回屋子。 约摸一柱香时间,只听得知府口中呜咽,竟还是中了术法。 如此看来,想从他这得到些线索是不可能的了。 老同知见知府面色好转本是一喜,不想这女娃倒真是有些本事,可一听说知府大人也中了异术,便又焦急起来。 灵香见状忙安慰他,言道何知府性命无忧,所中之术只要解开,调养月把便能痊愈。 话虽如此,可这术法到底如何能解,且这后日便是中秋,如此岂不是又要有三人落难! 寻思至此,老同知更是焦虑。 如今之计,只能加强夜巡,实行宵禁,或许可以避免。 只是灵香有一事觉得蹊跷,按理说城中发生此事,当是人心惶惶才是,可那日观望行人,俱是毫不知情般,就算是将知府之事瞒下,可邻里走失,当是有所查觉,竟也无人报官,难不成这凉城民众如城名般人情凉薄不成? 她将此疑虑道出,其实同知大人早已疑心于此,可总不得解,之前差人问询,却被告知不曾有人走失。 三日很快就到了,西郊果然又有三人遇害,其中一人竟是鲁正,平日高大魁梧之人,如今却耷拉着肩,低垂着头,令灵香唏嘘不已。 龙七见到鲁正此般模样,一拳砸在地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那邪物着实可恨!多好的一个人竟也被害至此…… 当夜,安顿好三人后,龙七竟主动找到灵香,要求修行,灵香想着他白日时的样子,略作思索便应下了。 他如今已能引气人体,炼气化形,也不枉自己使了月余的灵植,只是想要踏入门,还需等待契机。 不过现下倒是可以授他念符之术。 符有多种,血符多以鸡血、狗血混朱砂画制,但此符有伤生灵,多被弃用,有些道行高深之人也会用自己的血来作符。 现下多用朱砂黄符,朱砂是天地纯阳所结,以朱砂画符可增符力长神威。 红为阳,黑为阴,所以亦有些阴符会使墨箓。 符可用于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亦可用来宁神定心,隐身架盾。远古时期的幡类法宝,亦是符的一种。 可所有的符并非一画了之,而需念符方能令其生效。 所谓念符,便是在绘符之时,将个人对大道自然的理解,化念为气,注入符中,令其能与万物产生共呜,从而回应施符者。 不过符虽是道术之基,却非所有人都能擅于此术。 比如龙七。 几日下来,虽能将《符说》上卷画得七八,可念符之能着实堪忧,就连最基础的定神符都无法生效。 显然他并不适合习此术法。 灵香思索一晚,便有了计较,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到是几日她对大道的讲解,令龙七豁然开朗,似是有踏入炼气之兆。 那些中术之人,经灵香之手调养了近一月,身子倒是好些了,只是成日口中呜语不停,却又不知到底说的什么,夜半时分尤为诡异。 这一日,灵香刚为何知府治疗过,便决定拜访庄韦先生——她着实好奇,到底是何种手段令他恢复如常。 申时三刻,灵香同龙七来到书斋,适逢下学时间,只见一群半大小儿,或成群,或长者陪同,自斋内鱼贯而出。 递了拜贴,不时便有书僮出来见礼,说是先生正在更衣,吩咐先领他二人入内奉茶。 静微书斋布置典简,院内假山流水,鹅卵石路,松柏遒劲,闲适淡雅,形韵意合,令人心中不禁心平气和,倒真是个念文习礼的好地方。 茶是袪火的秋菊,甜淡适中,口齿留香。刚喝了半盏,便见一人从后堂转出,来人身形瘦削,却直背脊挺,颇有文人风古,正是庄韦庄夫子。 两厢见了礼后,灵香便道明来意,庄夫子虽是文人,却也不遮掩避讳,直言自身隐疾。 原是庄先生母亲怀有身孕之时不慎落了水,又是冬日,险些丢了性命,以至他降生后便一直体弱。 后来父母皆故去后,心情郁结,更是雪上加霜。 一日出门归家偶遇瑶依落难,观其楚楚,便心生怜意,将其安于客室。谁知她竟有一手好手艺,酿得琼花与他,以表谢意。后来两人日日相处,渐生情愫,本不想拖累她,怎奈她一再坚持,便告了祖宗父母成了夫妻,不想自己竟日益好了起来。 “说起来,许是狐仙显灵,赐了这段姻缘罢。”庄韦淡淡一笑。 “狐仙?”灵香不解。 “说来也巧,那日外出采买书籍,在田间遇一黄狐呜咽不止,走近一看竟是被篱网缠住不得脱,以前看过一本书上说,狐能通灵是仙物,便将它救了出来。不想它不怕生人,竟还在我身边蹭了蹭方才离开。” “竟有这种事?”龙七惊讶道。 灵香瞥了一眼他,一脸鄙夷。 “万物皆有灵,尤以山中之物甚之,虎为一山之神,狐为一土之仙,这是常理,何至如此惊讶。” 庄韦轻声一笑,继而又一脸担忧。 “只是观它后腿似是有伤,也不知从何处遭了一难,是否有碍……” “庄先生心善,实再难得。山灵皆有自愈之能,大可不必担心。”灵香安慰道。 随后她为庄韦探脉,脉象虽貌似有力,却有一丝悬意藏于其中,不过可确定他是常人无疑。 正当她将要开口间询其他,有一妇人髻女子自外走来。 只见她斜簪入鬓,眉目流转,顾盼生辉,身姿绰约,怎一个风华绝代了得。 来人朝灵香这边屈身行了一礼,便走到庄韦身后站定。 “这位便是内子瑶依,”庄韦起身介绍道:“这二位是特来为我探病的仙长。” 瑶依听罢又朝二人行了一礼:“奴,庄柳氏,见过二位仙长。” 灵香忙起身回一道礼,却见龙七竟是呆了般望着庄夫人。 第十五章 忘忧酒娘现真身 灵香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自书斋回来后,她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陆英自外而来看她这般,正要问清原由,怎料她突然起身,走至龙七身边,盯着他看个不停,边以手摸着下巴,不时地或点头或摇头。 龙七被看得心里发毛,心虚地辩解道:“不……不就是看庄夫人看入迷了么,有什么的,人家生得国色天香,不像有的人,跟母老虎似的……” 灵香这次倒是一改往常,没有打他,出神地想着事情。 陆英闻言,倒是略有惊讶,这庄夫人难道真如传言般惊为天人? 正当灵香沉思着,有一衙役自外而来,称有人前来报官,同知大人请他们过去。 说是有人报官,可衙役并未带他们去公堂,而是去了衙门后院办公处。 一进屋子,便见老同知坐在公桌后,眉头深锁,而报案人竟是那日与龙七同桌饮酒的自面生! 此人自称魏常,是西城高员外家请去教书的先生。 龙七见他忙上前询问所遇何事。 原来他本是与鲁正约好前日一齐饮酒,可等至酒肆打烊都未见其人,鲁是江湖中人,最讲信用,便是不能赴约亦会提前告知。于是第二日他便去鲁正所在的镖局打听,却被告知并无此人。 可之前确实去那拜访过鲁正,还托他随镖送了封家书。 魏常愈想愈觉得此事蹊跷异常,莫不是鲁兄遇害了?思及此,他慌忙同主家告了假,跑来衙门报官。 龙七听他说完,一脸怆然,急将头扭向一旁以作掩饰。 鲁大哥遭人黑手,鲁魏二人私交甚笃,这可如何向魏大哥说哇! 灵香这时拉开龙七,朝魏常行了一道礼,开口道:“魏先生,我三人是太上宗门徒,”说着朝陆英使了个眼色,陆英立时会意,拿出腰牌递与魏常。 “此番鲁大哥一事确是事出有因,受我三人之托,急送一物去往故阳,只是此镖贵重异常,又牵扯官府,为免节外生枝,故央求镖局如此说法,未曾想倒令先生误会了。” 老同知听得她如此说,知她心有算计,便跟着附合。 “此话当真?”魏常将信将疑,翻着陆英的腰牌验证着真假。 “自是真的,先生若是不信,待过两日鲁大哥押镖归来,一问便知。” 龙七没想到,这母大虫瞎话真是张口就来,可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忙点头称是。 “如此倒是魏某唐突了,不知在下这般可否于公差有碍?方才被衙差大人带至此,还以为是鲁兄出了何等大事,心里正忐忑得很。”魏常弓身称歉,将腰牌还与陆英。 陆英接过腰牌道:“魏先生同鲁镖师高山流水,有此担忧实属常情,并不妨事。” “就是,镖已送出,不日鲁大哥便会回来,魏大哥且放宽了心,待到那时,我三人再去痛饮一番。”龙七生怕魏常不信,忙上前握着他的手承诺道。 …… 送走了魏常,龙七急急回到后院,向灵香抱怨道:“你这番理由搪塞魏大哥,一时半会倒是可以蒙混过去,可鲁大哥那般,哪是短时内可好的。” 灵香倒是不搭理他,朝赵同知行了一礼道:“不知大人能否准我查一查此案的卷宗?” “灵香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是有些想法,只是还不能肯定,还需验证一番。” 老同知闻言,忙吩咐人将此案有关卷宗搬来供她查阅。 …… 又是月圆之夜,三更刚过半,早已睡下的龙七腾地坐了起来,半阖双目,神情怪异,穿上靴子便出门了。 只见他双臂下垂,步履平稳,如同梦游般。 街中空旷,使得他的靴声尤为清晰。 “笃……笃……笃……” 他慢慢悠悠地走着,不时便到了庄先生书斋的后门,而那里已有两人立于门外。 待他与二人一同站定,约摸一刻钟时间,那书斋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却空无一人,三人进去后,门便自己关上了。 “呵呵呵呵……快来呀~” 不断有人招呼着龙七,声音魅惑异常。 “快来啊~在这里~” 那人似是与龙七躲迷藏般,无论自己如何找寻,都寻不到一丝半缕。 到底是谁…… “忘却烦忧,来快活啊~” 这声音,柔媚入骨,让龙七觉得任何事情都无所谓了,心中只想找到呼唤自己的人。 混沌中,眼前蓦地一亮,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一处小院,院中木廊上,有一美人斜陈半卧,眉目流转,香臂似藕,玉指如葱,如此勾人,另他不禁燥热难耐。 她轻声叹息,似是哀怨,又似无奈,酥手一抬,朝龙七招了招。 龙七望着如此美人,不疑有他,径直走了过去。 待到近前,他便躺在女子身旁,仿佛世间再无牵挂般,闭眼沉醉着。 那女子一手支着头,一手轻抚龙七的脸。 “好一个俊俏的小哥,竟还是个纯阳之体~”她叹息着将脸靠近龙七。 忽的女子面目狰狞,一瞬间就变了个模样,只见她狐首人身,竟是只修成精的赤狐! 就在她即将吻上龙七之时,一张黄符朝着她的面门飞去,赤狐大惊,慌忙丢开龙七退至一旁。 只见那符悬在龙七上空,不过弹指便炸裂开来,符灰形成盾相,包裹着他。 “清心符!”赤狐大惊,是何人坏她好事? “我们又见面了,庄夫人。” 灵香自暗处走出,一手捻着波澜诀,一手将定神符丢向龙七。 龙七本是心神混沌,清心符炸裂时便目清神明,只是四肢无力,动弹不得,待定神符上身,魅惑禁锢骤然破解。 他环顾四周,有两人如之前被害之人一般痴傻站立,而身后竟是一只狐头妖怪,吓得他赶忙退至灵香身边。 “它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会在这?” “可不就是你心神向往的庄夫人么。”灵香挖苦道。 “你是何人!为何坏我大事!”那狐狸收了术法,露出人相,果然是酒娘柳瑶依。 “若是我没猜错,夫人是将魅惑之法酿入酒中,凡饮过琼花露者,皆能中术,一来你能探其体魄强健与否,二来又可将他们引入巢穴吸魄,是也不是?”灵香不答反问。 “呵呵~倒是个冰雪聪明的,事已至此,也无需遮掩了。如你所见,皆我为之。”那柳瑶依也不推辩,坦然应下。 “只是可惜夫人功力尚浅,那琼华露酒香只能散发于酒肆周围,故不可魅惑所有饮过琼华露的人,否则便会露出马脚。”灵香讽刺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七有些不明白了。 “将那些中术之人邻里也魅惑了去,一则可以掩盖自己害人之实,二则又可以甄选之后夺魄之人。” “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你虽能用符,可终归不过尔尔,今日我便取了你一身修为,胜过这些个凡夫俗子的精魄!”柳瑶依说着现出妖相。 只见她身后四尾翻飞!竟是有妖魅之能! 第十六章 殊途终为有情伤 “狐虽有灵,但修道不易,何必大动干戈呢?”灵香叹息道。 “你我本是井河不犯,却偏要坏我好事,上门送死,如此盛情,却之不恭!”柳瑶依说着,以爪为刃,杀向灵香。 灵香见状不禁冷笑,将龙七推至一旁,随即右手捻出莲心剑诀。 “呵!你虽高我一阶,可终归是山林精魅之流,论这道法,谁能更胜一筹,倒还未必!”说着,以指为剑,迎了上去。 她嘴上如此说,其实心中并无太大把握,方才之所以说及术法之事,其实也是在拖延时间,只是那柳瑶依显然是不肯就范,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只见她右手盈气成剑,提气一跃,一个纵身便到了柳瑶依面前,朝着她心口倾身一刺。 可瑶依毕竟是魅阶之妖,化气为风绕于左爪,轻轻一挥,便将剑招弹开,又瞬间聚气化火,缠于右爪,直取灵香面门。 灵香下腰躲过,一个旋转,回身扫向瑶依下盘,同时左手掐诀,一招波澜壮阔,无形之气立时撞向瑶依。 瑶依化气为风,以风为盾包裹自身,接下这招,待招式化解后,又将风盾化成无数风刃射向灵香。 灵香见状,急急后退,双手合捻波澜不惊诀抵御,可瑶依风刃如倒豆般急射不停,饶是双手掐诀,也被打得不住后退。 眼见盾相要破,两道黄符飞向瑶依,瑶依急忙撤力躲闪,可依旧有一张贴在衣角,她心下一惊:糟了!却半天也未见符力生效。 “哎呀,居然没用。”龙七挠着头看了看手上的符箓,“怎会这样,没道理呀!” 灵香见状,白眼一翻:这蠢出生天的家伙,你以为为何将你拉退一旁。 “倒是将你忘了。”瑶依说着,脚下生风,踢向龙七。 龙七虽修为浅薄,可毕竟习武数年,见瑶依袭来,忙丢了符箓闪身躲过。 瑶依一个回转,紧追其后,可龙七矫如脱兔,不管怎么追都追不上。 挑了一月水倒是练就了一身好脚力,灵香不禁想到,竟心生欣慰。 瑶依也是追烦了,一招气吞山河禁锢住龙七,待近了身,一脚将他踢向灵香。 灵香正手捻波澜海潮诀欲封住瑶依手脚,正凝神间,不防龙七飞来,一齐撞到了廊延上,本就内力硬生生被逼回,又受重力撞击,一时便昏了过去。 龙七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间,似乎撞到了什么,待他捂着痛处起身,看到身边嘴角溢血的灵香,赶忙上前抱起了她,一时间思绪混沌起来。 他怎会如此不济…… 他为何这般无用…… 他不想再孤身一人了! 过去种种历历在目,犹如往日重现。 血色铺满庭院,连月亮都被映红了…… “小七,躲在这里莫要出声……” “小七,一不管怎样,一定要活下去!” 兄长的叮咛嘱咐犹在耳畔,可随后便是一声声嘶嚎,令他气躁心急。 龙七周身气流回旋,瑶依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这是破境! 虽说这毛头小子无甚修为,可破境刹那却是会功力暴增,可不能让他成功了。 瑶依以爪挟风,冲了过去,然而为时已晚,就在她将要击中龙七时,一道强力将她推开! 龙七踏入炼气了! 只是他似有反常,竟不管不顾直直向瑶依挥拳而来。 “呵!虽破了境,可终归不懂道诀之法,你我差距甚大,竟还妄想与我交手,可笑!” 瑶依吹灰不费便将龙七打退一旁,可龙七不管是被打倒,或是身上被风刃割伤,都似乎毫无痛觉,依旧再次站起朝她冲去,仿佛野兽一般。 正当龙七再次站起要冲出去时,一道清心符贴至他的后心,是灵香! 方才龙七破境之时她便醒了,只是身上有伤难以动弹,他若是平日踏入炼气倒是好事,可现下心神受创丧了心志强行破境,只怕会走火入魔伤了根本。 在他浑身是血几经打退后,灵香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气起身,将清心符贴到了龙七背上。 是什么让他迷失了自我?灵香此时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他也并不似平日表现那般轻浮。 符上咒印灵光一现,龙七瞬间回神,顿觉浑身剧痛,一时不稳瘫坐下来。 这时他才发现身后的灵香,如脱力般靠在他的背上。 她还活着! 真好! 她还活着! 咦?他为何会紧张她? 刚才又发生了什么? 龙七此时痛得呲牙咧嘴,可心中却满是疑惑。 “哼!你们这群臭道士,惯会多管闲事!我本无意伤人性命,现下知晓我所有事情,那就只好取了你们小命了!”瑶依说着,举爪杀向二人。 龙七本欲闪身躲开,可一想如此,灵香岂不是会遭难,便毫不犹豫地反身抱住了她。而后他才诧异,自己为何要这般护她。 灵香也是奇怪,难不成龙七于她师徒之情竟如此深厚,或是当真想认她为母? 就在瑶依将要击中二人,一个身影冲出,挡在二人面前,生生被她掏穿了心窝! 迟迟不见瑶依袭来,龙七不禁回身看去,竟是庄韦替他们受了一击! 瑶依那厢却如五雷轰顶,半晌无法回神。 “瑶依……瑶依……”韦庄轻声叫着她,身体缓缓倒下。 柳瑶依忙上前将他抱住,可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却涕泗横流。 “瑶依……瑶依……”韦庄强忍剧痛,抖着手抚向她的脸。 就在那沾满血的手触到她时,她如受了惊般握住他的手,惊声喊道: “相公!” 化了妖爪的手慌不择地按着那不断冒血的血窟窿,却是徒劳,韦庄的血不断溢出,染红了小院的石路,染红了瑶依的衣衫,也染红了她的双眼。 “相公……相公……莫要离开我……相公!” 瑶依一脸悲痛,不断轻抚韦庄的脸。 “瑶依……你听我说……”韦庄面色惨白,气力尽失,“此生能娶你为妻,我心足矣,我知你是因我而为,但莫要再做伤人之事,只是苦了你了,往后只能留你独自一人……”韦庄多想要多看两眼瑶依,可连抬眼的气力都没有。 啊!她的妻还是如此美丽,仿若那日初见,眼神澄澈…… 眼见韦庄合上双眼,瑶依满脸悲恫。 “相公!相公!” 她不断哭喊着,可怀中韦庄身体渐冷,生气全无。 陆英到时,只见瑶依面无表情,抱着韦庄瘫坐地上,而灵香则是被龙七护着,坐在一旁不远处。 灵香让他去找庄先生,告知他实情,却不想竟会变成这样。 第十七章 非狐焉知狐所虑 凉城的忘忧酒馆居然关门了,多少爱酒人士长吁嗟叹,熟人间奔走相问,却无人知到底是为何。 有好事者往静微书斋探询,却被书僮告知,庄先生身体有恙,不便见客云云。 如此众人便猜测,难不成是庄先生大限将至,这庄夫人侍奉汤药劳心伤神,无力经营酒肆? 这可急坏了一些嗜酒之人,之前流于各家酒楼的琼花露可就成了抢手货,酒价竟被哄抬至十金一两。 本是谁人都可品尝的市井之物,一时倒成了当地士豪身份的一种象征。 那些被术法夺了魄的人,也送回了家中,可这些人却犹如昨日外出今日归一般,其家人也是如此,仿佛夺魄之事未曾发生。这倒便宜了官府,为免人心动荡,也就顺水推舟了。 何知府也在那之后不久醒转过来,喜得老同知涕泪交加,忙吩咐人设宴,要感谢灵香一行。 席上知府见到灵香先是一怔,随即弓身到底行了一大礼,众人皆愣了一愣,这礼未免有些过了。 何知府忙解释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如此说来倒也在理。 几人在凉城逗留了几日,待伤好了七八,便准备启程离开。 陆英要去边城幽麓回乡探访家人,那儿北于凉城,而故阳城位于凉城东南,故他先行一日。 辞别了执意要送到城外的何知府与赵同知后,灵香龙七二人带着诸多特产上路了。 “哎呀,”走着走着,灵香突然开口,“人家生得国色天香,不像有的人,跟母老虎似的呢~~”一句话说得如同巅山山路一般,那语调拐的,比戏子的唱腔还要曲折婉转。 龙七听了先是一愣,随即顾左右而言他道:“嗨呀,这不是中了夺魄之术,心神不定么。” “啊~是么?我怎么觉得我是该有的没有呢。”灵香说着掸了掸袖子,“分明就是个男人嘛~” 龙七心中暗叹不妙:这母大虫真是,这都多久的事儿了,还记得那么清楚,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可既是女子,又很小人…… “嗨呀,我那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这当师父的,怎的还如此斤斤计较,还要与徒弟一般见识不成?” 灵香闻言停下了步子,转头冲龙七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呢,无甚长处,唯睚眦必报这点却是炉火纯青。” 说着拿出不知哪来的树条便朝龙七打去,龙七忙拿装着特产的包裹抵挡,边退边喊道:“我错了,你根本不是男子,男子哪有你这般蛮横无道,你……你就是个母大虫!”说完赶忙提包就跑。 灵香一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说什么!我是母大虫?!哼!好你个龙七,今儿个为师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师!”说着追了上去。 两人拌嘴打闹,而不远的高处,庄韦长身鹤立,嘴角含笑,望着他二人渐行渐远,怀中是一只长尾赤狐,那狐双目半阖,似在沉睡,仔细一看,赤狐后腿有一处被毛杂乱,想是曾被伤过…… …… 月圆那夜,赵同知起夜时,只见窗外有一人影闪过,待他出门一看,竟是龙七,只是他神情怪异如同梦游。 老同知转念间,便想到了夺魄一案,忙叫了伺候的人去知会灵香,自己去找陆英了。 到了陆英处,不想灵香竟也在那,似是在商量要事,见两人穿戴齐整,想是要出门,他慌将龙七一事告知二人。 灵香陆英闻言赶忙往衙门口去,并交代了切莫使人跟上,以免徒增牺牲。 二人出了衙门,恰巧看见龙七拐过巷口,于是他们悄悄跟上,路上灵香告知陆英她的猜想,嘱咐他找到庄先生并告知,否则以他二人之力,必不是对手。 陆英也觉此话在理,只是庄先生与庄夫人伉俪情深,只怕到时未必会相信他。 深更半夜,各家自是早已入寝,待他找到庄先生卧房时,庄夫人果真不在,只有庄先生一人卧于床上,却是怎么也叫不醒他。 陆英忽的想到灵香路上给的定神符,便赶忙取出附在他身上,果不其然,是被施了催眠之法。 庄先生听他所言,起先并不相信,可当他被问道其夫人所在时,却沉默了。 二人随即分头找寻,不想再见时,庄先生却已殒命…… “相公,若没有遇上你,我都不知这世上还有情爱这般比酒更令人醉心之事,可待我知道后,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瑶依抚摸着庄韦的脸喃喃道:“这世上若没有你,留我一人又有何趣……” 她低头吻住了他的额头,一滴泪落,又自他的脸颊流下。 良久之后,方才不舍分开,又望了望他许久。 蓦地瑶依双眼幽光一闪,随即自口中吐出两颗珠子,一颗莹白,一颗火红,竟是妖丹。 灵香见状忙开口道:“若是以此为他续命,你便会命丧黄泉,百年修为,值得么?” 瑶依望着灵香,嫣然一笑。 “子非狐,焉知狐所虑,尔非我,焉知我所思。”说着一把捏碎了两颗妖丹。 一丝一缕灵力自瑶依手中散开,缠绕着,飘散着,如同火树银花散开,却又如此轻柔,包裹着韦庄许久,又忽的飘散开,盈满整个凉城。 “唉……”灵香叹了一声,自乾坤袋中取出两粒丹药。 一阵奇香扑鼻而来,龙七忙看向怀中之人,竟又是续命丹! “你这是?”陆英见之,亦是一惊。 “说到底,她也确实未伤人性命,也算良善,以她之力,若真要是为庄先生续命,大可行那非常之法,以命换命。”说着堪堪起身,走向院中。 那儿庄韦静静躺着,仿佛沉睡一般,眼角泪痕犹在,身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 龙七望去,竟有一只长尾赤狐蜷卧于庄韦身侧。 灵香将丹药塞进赤狐口中,运诀催动。 “但愿此番可保你性命,若你运道通达,这聚灵丹许还能助你化形……”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遮月的黑云,吹皱了院中的池水,吹落了池边的琼树花。 …… 庄韦怀中赤狐狐目一睁,望了望远去的二人,复又合上,似是又睡了过去。 风起时吹起了庄韦的衣摆,他抚了抚赤狐,转身往城中去了。 真是花似花非花何在,雾去雾来雾难除,最是多情陌上狐,觅得良人终眷属。 第十八章 再归悠然见冬麦 故阳城近日热闹得很,许多外来之人聚集于此,只因元清派大开山门扩招弟子。 元清派已有千年历史,远古战魔时代曾作为伐魔先锋,为伐魔一战贡献了宝贵战力。 十几年前,门派因外力遭遇重创,前掌教也不知所踪,其师无为老仙出山平息祸端后便将掌教之位传与自己的徒孙,即前任掌教大弟子,并授其号上清。本以为元清派会就此衰败,不想在上清真人的带领下,竟也逐渐回转。 另一个热闹的原因,则是故阳城主广发招贴为其妻治病。 先说这故阳城远近闻名,除了元清派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它如同国中国一般的地位。 故阳城主出自皇族,年轻之时也是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之人,据闻如今的皇位本应是城主继承,但不知为何,他却让位给了其庶长兄,即是当今圣上。 圣上即位后,感念二人兄弟之情,特许他为一城之主,世代承袭。 城门口处,灵香望着两张偌大的告示,不禁喜从心来: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天冷了,有人送柴火。随即她便将招医榜给揭了下来。 悠然居店门大敞,龙七以为遭了贼,赶忙跑进去查看,不想屋内却干净整齐,似是刚打扫过。 难不成这贼还有帮人扫除的特殊嗜好? 他挠着头踏入后院,却见一蓝衣女子在浇灌灵植。 只见她青丝如泻,柳眉杏目,秀鼻薄唇,肤白稚面,一副闺秀打扮。 女子亦是看到了龙七,但见他大包小包,一脸呆傻。 怪道是院内会有男人物什,这灵香多日不见,小小年纪,竟勾搭了个男人,还是个傻里傻气的呆子。 “你……你是何人?为何擅闯他人庭院?”龙七质问道。 擅闯他人庭院?有意思了,还从未有人如此说过她。 “说起来,这院子有一些还是本姑娘的,你是何人?竟敢胡乱攀咬主家?”那女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回问道。 什么?这事儿怎么从未听灵香说过? 正当龙七不知如何回话,灵香自外而入,见那女子,便蹦跳着上前。 “麦冬!今日你在啊,好久不见!”说着拉起了蓝衣女子的手。 “你这死丫头,自己出去厮混,把这摊子丢给我,还在外面勾搭个姘头回来,着实可恨!”麦冬假意生气,甩开灵香牵着她的手。 “看你说的,这不是你我二人共同经营的嘛,怎的叫丢给你呢,再者说我是去办正事去了,哪有厮混。你看,这不还给你带了礼回来。”灵香说着,一把将龙七拽至身旁,从包裹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竟是各色精致糕点。 那糕点花样繁复,色泽诱人,皆是麦冬未见过的。 要说她这辈子最爱两件事,一个是钱,一个便是吃了。 当初被师父捡回去时,一屋子徒弟就数她最是能吃,男弟子都没有她吃的多,偏自己师父就她这一个女弟子,将她当做自家闺女般宠上了天,每每云游归来,总是会带着许多小食与她。 那些师兄们亦是喜欢这个唯一的小师妹,各个都如同亲哥哥一样。 麦冬如此受喜爱也并非没有缘由的,本身长相可爱,又是极为懂事,对于师父师兄们的疼爱也不会恃宠而骄,反而会处处替他们着想。 要说她师从何人,其师乃是元清派掌刑长老伏印真人。 虽说这伏印真人掌刑元清派,但他为人和善处事宽容,与他交谈总是令人如沐春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麦冬一把抱过锦盒,拎了一块小糕塞入口中,还真别说,口感细腻,香甜可人,甚是好吃。“说,又有何事?” “哎~你看你说的,但凭咱俩的关系,我会是如此城府之人?”灵香嘴上这么说着,却从衣袖中拿出了方才城门口揭下的招医榜。 龙七翻了个自眼,心中腹诽道:只有更甚。 “赏银一万两!!”麦冬惊呼,上面的内容却是只字未看。 今日若是见不到麦冬,灵香也会去找她,要说为何,便是麦冬一身医术尽得伏印真传,比起灵香,不知高明多少。 这修行之人,多少都会懂些医理,祝由之术并非全然欺人,只不过被一些不良之徒败坏了名声而已。 而伏印真人出自医学世家,入道之前,医术便已是赫赫有名,只不过经了些事,看破了红尘,才会遁入道门,却也从未忘记自己医者身份。 谁人不曾有过往不是。 …… 侍卫来报,说是有两位姑娘拿着医榜,要来为夫人治病,赵大管家出门一看,只见两个女娃蹲在门口石狮子旁,不知在逗弄着什么。 他心中直把那侍卫族谱问候了个遍:真真是不动脑子,什么样的人都报备与他,这城主夫人重病昏迷,城主殿下无心外务,一大家子事情都要他来操劳,这群酒囊饭袋就不能给人省点心,像这种一看就是打着为夫人看病骗吃骗喝之人,打出去好了,还要劳烦他。 “咳咳!”那管家假意咳嗽两声,“你二人是来为夫人探病的医者?” 那不屑一顾的腔调,加之鼻孔朝天的架势,令麦冬不禁皱起了眉头。 “您是城主管家,”灵香起身开口假意谗笑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二人并非医者,还劳您出来了一趟。” 赵大管家一听,立时怒火中烧:“不是医者来此捣什么乱?!身为女子,云英未嫁,抛头露面不说,还敢来城主府行骗!来人!将这二人叉出街去!” 守门侍卫正要出手赶人,麦冬立时开口喊道:“谁敢动元清派的人!” 这一声喊动了两分内力,声音洪亮,竟将管家和侍卫都喊愣住了。 元清派?管家蓦地反应过来。 “哎呦呦!难道方才我们没有说明么?”灵香眯眼笑道:“这位是元清派掌刑长老伏印真人关门弟子,而我是悠然居的掌柜。” 赵大管家闻言,惊得目如铜铃。 城主曾亲去元清派拜会伏印真人,可那山门未开,实再无法见到,这几日本想再去相请,不想这关门弟子倒上门来了,且这悠然居的大名故阳城谁人不知?只是…… “如何证明你师从伏印真人?”城主同夫人情深似海,万万不可大意,眼前这两个小姑娘着实不似深谙医道之人。 “这倒是无法证明,不过……”灵香看了一眼麦冬,后者便从腰间取出一腰牌丢了过去。 “这元清派的名号,可不是谁都能使的。” 管家一把接过腰牌,却不不防一个踉跄:这牌子重如沉石,寒如玄冰。 竟真是元清派! 第十九章 诡事连连难琢磨 灵香不知道又打着什么鬼主意,竟要他去参加元清派入门大会。这教的好好的,她怎的是要做甩手掌柜了么?龙七一边往九阙山去,一边腹诽着她。 山门前聚集着许多人,或是想投身道门的,或是带着孩子来凑趣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门口方桌前立着两位青衣少年,原是元清派弟子,为上山之人登名造册。 “诸位注意,凡拜师者,请出示名贴,换了名牌方可入内,凡有志修行者皆可。即便无心向道,也可往山上或参禅,或问卦,宗门诸位长老皆在殿中坐镇。” 这入个门还得要名贴,他自小便浪迹市井江湖,无家无户的,上哪去弄名帖去。 龙七咕哝着,忽的想起了灵香走前给了他两个锦囊,忙打开来。 一个锦囊中放着一张不知何用的黄符,另一个则是一块青铁红穗的牌子,还附有一张字条:若是山门难入,则将此牌交于守门道僮即可。 这女人可真是计较得细密。 一位弟子接过铁牌看了看,又同身边另一位耳语了两句,便将牌子还与龙七,并朝他行了个道礼,邀他上山。 二人于半山处便不再走客道,而是于岔路拾级而上,那少年见龙七走了许久也未气喘,对他倒是另眼相看。 龙七跟着少年不久,便见小阶愈发狭隘,一柱香后,只觉周身寒气逼人,抬眼望去,天仿佛都被山遮住了,只留了一线,日晖透过那道线洒在前方石阶之上,就如同一根挂在?峭上的梯子。 行了约一刻后,豁然开朗,周遭怪石林立,奇株异草,有一不知源头何处的溪流,淌过一处空地,又自不远一泻而去。 溪边岩石上,一老者正打坐调息,少年带着龙七走到边上,朝老者行了个道礼。 “师父,有客到。”说着便退至一旁抄手而立。 老者睁眼看向龙七,只见他发如银霜飞泻,眉若墨白青山。目似深潭映月,面有须髯胜雪。玉冠紫衣,翠带云履。 这般道骨仙风,令龙七不禁舌桥不下。 “访者何人?”老者声如洪钟,开口问道。 龙七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少年便示意他将令牌符咒呈上。 老者接过牌符,眉心一皱,拿起符咒掐起手诀。 少年忙捂住双耳,龙七不明就里。 “上清老头!此人是我收的徒弟!你且代我好生调教几日!待得空便来讨还!!” 讨还…… 还…… 灵香声音绕谷回响,不绝于耳,竟是一张传音符,龙七听得面红耳赤…… 怎会有如此拘束全无的女子…… 而且…… 眼前老者竟是元清掌教上清真人!灵香那女人怎敢如此使唤他!她倒底是何来历? …… 故阳城主一听说元清伏印真人关门弟子上门,忙迎了出来,见是两个女娃先是一愣,须臾之间便神色如常。 灵香见他如此,不禁赞道: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见识格局就是与旁人不同。 城主朝二人弓身一礼,也不多作寒暄,便将其夫人现状道了出来。 原是约一月前,夫人正在后院烹茶赏菊,却不知为何突然昏死过去,直至今日仍未醒转,城主请遍城中大夫术士,却皆是束手无策。偶闻伏印真人大名,城主便亲去了元清,岂料那山门紧闭,这才广发医贴,以期有能人解之。 麦冬闻言看向灵香,这倒是奇了,好好的,怎会无故昏过去呢? 灵香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思索了片刻道:“还未辨症,毋敢妄言,还得待我二人先给夫人诊个脉,方可再议。” 城主闻言,忙领着二人往后院去了。 虽是一城之主,又是皇族,可不见其有丝毫架子,且居所也无过分奢侈之处,同普通的大宅院无异。 即便是躺了月余,可这城主夫人面容依旧姣好,只是有些许苍白。 到底是一城之主,这得用了多少补益之物…… 麦冬上前翻查了城主夫人的眼睑,又扣脉诊了片刻,方才皱眉起身。 “看依脉象来看,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常卧在床,不见天日,有些虚症……” “之前来诊的大夫术士也是如此说,”城主忙接话道,“只是内人为何总不醒转?” “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灵香抚着下巴说道,“按理说,即便是再好的补药,人若是一如此状,多少都会有些病相,可夫人就如同睡着一般,仅是久卧虚症……” “是啊,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难不成是有人替她灌输灵气?”麦冬猜测道。 “不知府上可有修士?”灵香转身问向城主。 “除犬子有志修行外,并不曾请过修士。” 犬……犬子? 观这城主不过弱冠有余,竟有个志在修行的儿子? 城主似是看出二人疑惑,开口道:“在下再有两年便要步入不惑,膝下有一子刚行了束发之礼。” “城主和夫人真是驻颜有术,上天眷顾,实乃神仙眷侣……” “不知令郎修为几何,现下何处?”麦冬不等灵香拍完马屁,忙向城主问道。 “犬子不过会些拳脚功夫,前些日子得友人指点,现下正要拜入元清,也是为了能见伏印大师,请他出手,救他母亲一救。” “不管如何,人不能总是这般躺着,还是先在廊下置一小榻,让夫人在外过过阳气才是。” 城主听灵香如此说,又见麦冬点头称是,忙叫了侍奉的人安排去了。 一番收拾后,已是酉时,斜阳洒在城主夫人的身上,城主陪坐在侧,自院中看去,美人卧榻,冠玉在旁,此情此景令人尤如置身画中一般。 就在灵香看得痴了的时候,麦冬戳了她一下。 “可听到有铃铛声?” 灵香凝神听去,果然有铃声由远及近。 “叮铃~叮铃~” 仿佛就是往她们这来一般。 “叮铃~叮铃~” 灵香一转头,只见拐角处,有一通体乌黑之物朝着城主夫人而去。 而那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猛一扭头也盯着灵香。 竟是一只猫。 一只双目赤金的黑猫! 第二十章 道破异事设计谋 那猫盯了灵香片刻,便悠哉悠哉地往城主夫人方向走去,待近了榻前,一个纵身跃至夫人身上,转了个身子趴了下去,不一会便打起呼噜来。 “这是内人嫁来后不久自己寻来的,当时着实令在下惊诧不已,听夫人说叫它阿金,是她家中的灵猫,去哪总是会带它,现如今这样,它佛若真有灵性一般,每日总是会这样陪她一会。”城主看出灵香心中疑惑,便开口解释道。 哦?出嫁后自己寻来的?有意思了。 灵香看了一眼麦冬,后者立时心领神会。 是夜,月明星稀,城主府众人皆已入睡,就连日日陪同夫人的城主,也被灵香二人劝回了房间。 外面刚打过三更的梆子,便有一个影子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城主夫人的房间,不一会,只见一人影立于她的床前。 那人观望了夫人许久,而后以指自口中取出一物,一道清光划过,将其送入她口中。 “怪道是夫人卧床许久却未见衰色,原是以修为滋养。” 灵香自门后闪身而出,惊得那人一跳,忙欲夺窗而逃,却不防窗外麦冬一记飞叶掌,将他拍回了屋子。 “啧,下手那么重干嘛,拍傻了可如何是好?” “哎呀,一不留神给忘了。”麦冬嘻嘻笑着挠了挠头。 那人自地上坐起,一袭黑衣,皮肤白皙,一脸戒备。 他的双眼竟是—— 赤金色! “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怪就怪你这只公猫,都不知道变通。”麦冬笑道,黑衣人一脸茫然。 “且不论你家夫人出嫁前你跟了她多久,自城主夫妇成亲以来且有十五六个春秋了,你又是夫人自娘家带来的,哪有猫能活那么久的?”灵香解释道。 “就算是真活了如此之久,也不会如你那般姿态敏捷,早该体态龙钟了。”麦冬补充道。 没错,此人正是阿金。 “我辈并不懂人族的时间……”阿金边说着边起身,竟有八尺之高,身形瘦削,样貌清秀。 “怪道是长得猫秀猫秀的,猫竟真如此好看!”灵香感叹道。 麦冬白了一眼她,自窗外翻身进了屋子。 “那么,说说,你到底是谁。” “城主夫人娘家姓乔,我便是乔家的猫灵。” “灵物?那即是供奉!也算是神族了!”麦冬惊讶道。 “不过是个低等神族而已,且我并非供奉,而是御灵。” “唔……那即是遣使一类的神类,道行怎说也是神使级的,有庇佑之能,怎会令夫人遭难至此?”灵香不解道,“难不成是有仇家?” 阿金低头沉默了一会,而后在脚榻上坐下,开口道:“乔家十几年前遭难,全族被屠,夫人因早嫁于当时还是皇子的城主,方才免于一难,却是心有郁结,以至重疾缠身,赵城主爱妻心重,弃了江山,与她归隐。要说是有仇家倒也不错。” 灵香麦冬二人听此一说,一脸沉重,不想夫人竟有如此遭遇…… “不过此番却并非仇家所为,而是另有其因……”阿金转而说道。 “不是仇人所为?” “是黄仙。” 黄仙?那不是无赖之流么?城主夫人怎会招惹上那类痞物。 所谓黄仙,就是黄皮子,即外头常说的黄鼠狼,田间之人常称之为黄大仙,说是能为农事除害,有些地方还为它们建小庙立土祠,供奉为一方田地之神,久而久之便真有了些许神性。 可它们终归是精怪之流,即便是有了修为,也是天性难改。 不过作为田间供奉,为何会对乔氏夫人下此等手段。 “这就要说到这宅院了。”阿金叹息着向灵香二人解释着。 故阳城本就灵气充裕,这个宅院更是建在灵气汇流之处,那黄皮子吃久了人们的供食,修为有所涨,就不满足于那点子香火灵气,许是看上了城主府这聚灵之处,便举家住了进来。 有一日乔氏夫人赏园,巧遇这黄皮子的小辈受了些惊吓,管家便设了陷阱将那小东西抓住宰杀了,这可恼了老黄皮子,将一切归咎于乔氏夫人身上,那日在阿金眼皮子底下将她给迷了魂去。 阿金探查了几日终于查到老黄皮子所在,便去要它解开术法,怎料那老物不但不愿,还和他打了起来。 老黄皮子本就受过凡人供奉,又有一些邪术,阿金实是不敌,几番打斗皆是败阵而归。 打又打不过,可乔氏夫人如今这般也不是个办法,便只得每夜以自身修为为其养魄修身。 “这管家可真是糊涂啊!”麦冬感叹道:“黄皮子这种生灵本就是看重同伴的,他又是杀了老黄皮子的后嗣,这可不就捅了马蜂窝了么。依我看,这事还真不好办。” “怪道是城主夫妇二人眼见着如此年轻,连带着家丁侍女也眉清目秀的,原是住在了这么个好地方。”灵香却是没头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麦冬闻言,使劲白了灵香一眼:“这说正事呢,你就不能正经一些?” “这不就是正事么,那黄皮子的术法能持续如此之久,无非两种可能:一是受这灵气滋养,修为大增,使的是夺魂术法;另一个则是这灵可令它补充灵力,它便趁人不备,日日使那迷魂之法,令乔氏夫人无法醒转。无论哪个,都与这灵气有关,是极为麻烦的事。” 麦冬阿金二人听了灵香这番推论,不禁皱起了眉头:是啊,若是第一种可能,想要救乔氏夫人,就得打倒那老黄皮子才可解开夺魂之术,可既能使夺魂之法,便是它的修为已到了一定境界,又有邪术傍身,合他三人之力也定然不是对手。可若是第二种可能,迷魂之法倒是好解,但也架不住这老物天天来犯,只有日日做贼的,哪有日日防贼的。 不管哪样都不好办啊! “不若先为夫人以迷魂之法解解看,若是可行,再议后话。”灵香提议道。 依她看来,多是第二种可能。黄皮子这类最是会记仇,若是惹上了它,定会让这一家不得安宁,如今却只是发作在乔氏夫人身上,想是修为还不甚牢固。 如今除了这般也别无他法了,阿金思虑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第二十一章 电光火石古神现 少年将龙七带到一处小院,并着人给他送了一身褐色道袍。 “我是掌教的大弟子,师父赐名寒阳,往后你叫我大师兄便可。此处是外门弟子居所,四人一间,现下新弟子们应是去怙奉殿了。这是外门弟子的学道服,你快快换上随我往那去。”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怙奉殿是元清派外门弟子早课之地,每日卯时三刻由各长老嫡传弟子轮着带领他们打坐调息,辰时再由各长老在此为他们讲经传道。 今日是新弟子入门,掌刑长老伏印真人要在此说明门规禁忌。 龙七到时,殿内已有不少人,他一眼望去竟看到了刘夏,刘夏亦是看见了他,两人俱是惊诧无比,忙上前来见礼。 还不待二人客套完,便有蓝衣弟子唱道伏印真人到,二人忙随着大流按排立好。 规矩禁忌繁琐无比,龙七是左耳刚进右耳便出,说者语重意深,听者心不在焉。 正当他觉得无趣时,身旁一个人倒是引得他不禁侧目。 只见那人身长不过六尺有余,眉清目秀,身形瘦小,却立得端正。只是明显能看出此人无心于此:额前鼻尖皆冒细汗,眼神虽是盯着前方,却似是呆愣一般,就连答话时也比旁人慢上一些。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那厢前头蓝衣弟子刚宣说了明日开始修炼,让众人散了回去歇息,这人便急急追上将要离去的伏印真人。龙七见状,忙拉着一旁的刘夏悄悄跟了上去。 “掌刑长老!”那人于殿内门处叫住了伏印,“弟子无恙,是故阳城主赵慎之子。”说着便伏身一拜。 伏印虽不知新弟子何故如此,却也赶忙将其扶起。 赵无恙起身后又弓身一礼:“请救救家母。”声如转轴,哭腔可闻。 随后他将自己母亲的遭遇述说给伏印真人,伏印听后眉头一蹙,掐指算了起来。 最终倒是个小吉卦,可他却面露忧色,唬得赵无恙心中一惊。 莫不是母亲已是药石无用? 他赶忙伏身跪下,“咚咚”叩头哭求伏印。 伏印见状忙让身旁弟子扶他起来,告知了他卦象,让他安心,并答应他为其母诊治。 随后又转头向身旁弟子问道:“你师妹可在山中?” “回师傅,小师妹前日便下山去了悠然居,还未曾回来。”那弟子退了一步拱手答道。 “悠然居?”伏印真人眯起了眼。 “悠然居?”龙七亦是疑惑地看向刘夏:难道那日见到的便是掌刑长老的弟子? 刘夏被看得一脸莫名。 悠然居怎么了? …… 灵香尝试以招魂符为城主夫人招魂,然而符纸却没有丝毫反应,果然如她所料,是迷魂之类的术法。 迷魂之法是将人之爽灵困于梦中不得以脱。 麦冬见状正要为城主夫人施探梦术,却被灵香制止了。 迷魂术多半是不长久的,而城主夫人却会昏睡如此之久,估摸着应是那老黄皮子每夜趁人睡去时偷摸过来施的法。 它既灵智已开,定然知道元清派,藏在城主府许久,定时有许多耳目的,如今灵香麦冬二人插手此事,想必它那也是该知晓了。 所以在救转乔夫人之前定是要做一些布置,以防那老物急起来做一些伤人之事。 而迷魂术多需近身方可施法,三人商议片刻,决定先在里屋布上阵法,一为缚妖,二为锁灵。 所谓缚妖,即如同捕猎的陷阱一般,妖物若是碰上,便会有无形之笼将其困住无法脱身。 这黄皮子虽有神性,却终是精怪之流,缚妖阵正能克制。 锁灵阵则是会减慢其体内灵力流动,令其难以动弹施法。 二人布好阵法后,便躲在屋梁上,掐起手诀隐住了气息。而阿金则化为猫形藏匿于屋瓦之上。 天际已然破晓,三人等了一夜,却丝毫未见猎物上门。 正当麦冬打完了个不知道多少次的呵欠,以为那老货不来时,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她还以为是老黄皮子来了,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向门口,可来人却是城主赵慎。 就在她以为是城主夫妇二人伉俪情深,城主不放心乔氏夫人,准备跳下房梁见礼时,却被灵香以手势打断了。 麦香疑惑不解,灵香指了指城主,又折指回她自己的双眼,麦冬才留意到: 城主双眼竟冒着幽光! 这老黄皮子竟附身至城主身上! 那被附身的城主走至乔氏夫人床前,提气抬手正要施法,灵香忙掐起手诀催动了缚妖阵。 脚榻前立时泛起一圈荧光,令“城主”双脚不能移,无法靠近乔氏夫人。 如此一来她便曝露了自己,“城主”此时已然看到了屋梁上的二人。 麦冬忙赶在他之前捻起梵势手诀,地上此时又泛起金光。 “城主”只觉体内灵力如被冻结一般,不一会便倒了下去。 而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竟有一只黄鼬! 那黄鼬如七岁孩童般,仅后爪着地立于床前,身长竟有四尺,被阵法困住不得脱,口中“咔咔”,叫声尖利。 二人见黄鼬被困住,便自房梁上跳了下来,灵香这才完全看清这黄皮子的身形,如此身量的修为,其内丹定是炼药佳品。 就在她心想如何能取出它的内丹时,外面却传来一阵阵悉索声,不一会,只见一群群小黄鼬自外而入,纷纷向她二人冲来。 麦冬大惊,现下阵法是由她二人坐镇,无法走脱,若是其中一人被袭,就会让这老黄皮子有了空子,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就在那群小黄鼬纷纷跳起要扑向二人之时,一阵黑风吹过,阿金足下踏风而来,他化出神相,大如猛虎,目如铜铃,利齿如刃,挡在二人身前嘶吼着,爪下两只小黄鼬被他踏摁着,额间一道金色神印显示着他神族的身份。 他竟是八尾御神猫! 不过现下却由不得灵香惊诧,那些小黄鼬虎视眈眈地盯着灵麦二人,以图找到空隙解救老黄皮子,不时会有几只假意冲前分散阿金注意,而其他黄鼬趁机绕后。 不过阿金到底是神使,又是猫类,这些子伎俩骗不了他,一个扫尾便将他们打出老远。 可这样便陷入了僵局,本来的打算是灵麦二人困住老黄皮子,由阿金拿下它,却不想现在他却得保护她二人和昏迷在一旁的赵城主。 老黄皮子眼见自己小辈被伤,又不得脱身,立时嘶嚎起来,不一会便见它周身黄雾四起,灵香顿觉刺鼻迷眼。 “不好!又是这招!”阿金大惊,化成人形闪至一旁喊道:“小心!” 灵香只觉心神混沌,暗道不妙,忙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张定神符附在身上,弹指间便恢复了清明。 然而麦冬不善符术,又无护身之法,片刻便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 锁灵阵被破,老黄皮子只觉体内灵气脉络又恢复如常,便施法袭向灵香。 灵香忙架起波澜不惊决的盾相抵挡下来,却不防那些小黄鼬朝她群起攻之,就在它们即将扑至她的面门,阿金一个闪身挡在了灵香面前,双手聚气,将它们打散开。 老黄皮子见状,便从身后不知喷了一股什么东西出来,直指麦冬。 灵香大惊,大喊麦冬快跑,可麦冬被这老物的雾气麻痹动弹不得,眼见就要被击中了! 电光火石之际,一个白色的身影破窗而入,一挥手便将黄皮子的招式扫至一旁。 麦冬迷糊间看向来人—— “师父?” “师……师兄!” 来人正是元清派掌刑伏印真人! 第二十二章 桑葎归心讨龙渊 “孽畜!还不速速收手!”伏印真人拂尘一扫,居高临下望着老黄皮子。 那老货竟在伏印的气势下,慢慢伏下了身子,低眉顺眼起来。 伏印这才看向灵香:“你个皮猴子,又带着我徒弟胡闹!”话里虽是责备,面上却不带丝毫愠意。 “瞧您说的,这怎么能说是胡闹呢。”灵香说着放开掐印的手,走过伏印身旁蹲下,扶起麦冬,喂给她一粒驱毒丸。 “我这是带着她历练呢,令她认清世间险恶,你不但不感谢,反倒责备起我来,是何道理?” 麦冬服下丹丸,气力恢复了些许,听了灵香的话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这滑头,惯会狡辩,莫要带坏麦冬。”伏印笑着摇了摇头,朝阿金行了一道礼,“见过神使。” “真人莫要客气。”阿金说着拱手回了一礼。 “她二人少不更事,给神使添麻烦了,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真人过谦了,今日亏得她们相助,方才擒住这畜牲,还要感谢真人最后出手才是。”阿金说着朝伏印抱了一拳。 “不敢当,神使切莫如此。”伏印赶忙又回了一道礼。 灵香见伏印真人对阿金如此客气,忽的记起了小时候曾看过的一部书简,眼珠一转,便上前拍着阿金道: “唉呀,阿金如今也算不得是外人,不用如此客气,是阿金?” “灵香!不得无礼!”伏印忙上前制止她。 “无妨。”阿金淡淡一笑。 就在麦冬疑惑灵香为何会突然向阿金套近乎时,赵城主渐渐醒转,阿金忙化成猫形跑了出去。 城主醒来,见屋中杂乱不堪,先是一愣,待看到被一群小黄鼬簇拥的老黄鼬又是一惊,再望见床上躺着的乔氏夫人时,慌不迭地连爬带跑护了过去。 他以身挡在乔氏夫人床前转身后,方才留意到屋中灵香等人。 城主如此爱妻,虽失了些稳重,却令灵香心生一丝羡意。 “城主大人莫慌,”麦冬气力已恢复了七八,见赵城主这般,忙起身上前安慰。 “这位是元清派伏印真人,”灵香忙引介道:“有他在,定保夫人无虞。” 赵城主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起身朝伏印弓身一礼:“有劳仙长。” 伏印忙回了一道礼,口中称道不敢当。 “夫人如今只须解开迷魂之术,若是想让她早些醒转,服一粒凝神丹即可,可依贫道看来,还是自然醒来方为上策。” 伏印真人说完看向老黄鼬,老黄鼬先是一惊,随即便要上前解开术法。 赵城主见状,忙挡在乔氏夫人身前:这般身形的黄鼬他可见所未见,定是妖物,如此危险之物,怎可让它靠近自己爱妻呢。 伏印真人见城主这般,忙道无妨,麦冬也再三表示,有她师父在,这黄皮子不敢造次,城主这才退至一旁,却依然盯着老黄鼬的一举一动。 老黄鼬不过是用尾巴扫了一下乔氏夫人眉眼便退至一旁,那几只小黄鼬忙又聚在它周身。 “在夫人醒转之前,先说说你的事!”灵香见城主紧张地探向乔氏夫人,便转开话头向老黄鼬说道。 不提不打紧,这一说到它,一群小黄鼬便如同炸了锅一般,叽叽喳喳个没完。可他们修为尚浅,灵智未开,自是不通人言。 老黄鼬这时上前如人般朝城主行了一礼,将它们为何要来城主府,又为何对乔氏夫人出手解释了个清楚。 赵城主听了它的解释后沉吟片刻开口道:“此地既是聚灵宝地,你又诚心修行,那便留下好了,只是莫要再吓着我夫人才是。你那小辈之事确是我手下之人做事不当,一事不劳二主,还要烦请真人为它超渡,望它能有个好的来世。” 伏印口中称善,直赞城主仁心。 老黄鼬闻言怔了片刻,随即伏身叩谢,允诺定会好好管束一众小辈,并求请赵城主赐名。 这是示忠于城主府啊,可令灵香小小惊讶了一番。 城主略略思虑了一番,便为它赐名阿葎,希望它能如葎草般,蓬勃生长,实现自我之道,不用在意他人看法。 阿葎听了赵城主一言,伏身拜了个拜,便领着一众小黄鼬离开了。 自此,城主府再无蛇鼠之患,此是后话。 城主恐乔氏夫人醒后遗症,为安其心,伏印真人便在城主府内住了些日子。 城主夫人倒真是个温婉之人,一见灵香麦冬便极为喜爱,见灵香衣着近乎褴褛,不论其如何解释,忙叫人又是量体又是裁衣,给二人订做了几套衣裙,好生打扮了一番。 还莫要说,这灵香打扮了之后,倒真是有几番大家闺秀的味道在其中,看得伏印真人抚须长笑,言道早该如此云云。 这日,城主携夫人设宴,以谢三人对夫人的搭救之恩,席上赵城主与伏印正畅谈着,灵香却从怀中拿出了当日城门前揭下的寻医榜。 “不知城主大人所贴医榜可否作数。” “莫要胡闹,修行之人助人义不容辞,怎可贪求黄白之物!”伏印喝斥灵香,既而向城主请罪道:“还望城主给老夫些许薄面,看在她还年少,莫要与她计较才是。” 赵城主忙道无妨:“本就是许出的诊金,灵香姑娘此番并无错处。”说罢便要招来管家。 “城主且慢,这诊金我确是不要的,只是想求得府上一物,不知城主能否割爱于我。”灵香一脸狡黠说道。 赵城主倒是坦然得紧:“不知府上何物入了灵香姑娘法眼?” “七星龙渊。” “这……”城主有些为难地看向一旁的夫人。 灵香口中所说的七星龙渊是一把青铜古剑,重七斤三两,长三尺四寸半,剑颈六寸,剑身二尺八寸半,八棱龙纹,可斩妖封魔,乃古时能人所铸。 倒也不是他不愿,只是此剑为夫人当年的陪嫁。 城主夫人轻轻一笑:“我道是什么稀罕之物,不过是一把剑,夫君何必如此为难。家中本就无人擅道,赠予灵香姑娘便是,倒也是物尽其用。”说着便吩咐侍从库房取出送至灵香客房。 “如此便谢过夫人了。”灵香说着朝乔氏夫人行了一道礼。 第二十三章 财不外露乱悠然 故阳南街上,两女子左右各执小食信步而行,不时地看看街边摊面,悠然自得,而她们身后,一男子身着白色纱衣道袍,乍一看去,衣袂飘飘,如谪仙一般,却是举了许多锦盒,连面门都被遮住了,身后还背着一把古剑。 虽如此,却见那人依旧能紧随二人,步伐稳健,仿佛身前锦盒上有眼一般,行人见了,无不侧目。 可前方女子似是习以为常般,嬉笑谈天,浑然不觉。 “这不是小灵香和小麦冬么?怎的又捡了谁回来啦?快来快来,婆婆这刚做好的桂花酥饼,快来尝尝!”街边一摊面上,一白发老妪见二人忙招呼道。 “是呢沈婆婆,这是我刚捡的小厮,力气大得紧呢。”灵香忙来到摊前,拈了一块桂花饼咬了一口,“嗯~还是婆婆的桂花饼好吃,香而不腻,酥脆无比。” 麦冬闻言心中暗笑:这是元清派许久未曾露面,又经革新换了服制,若是众人知晓那人是自家师傅,岂不会惊掉下巴? 那厢伏印真人听了不禁气结,却又轻声笑了出来:这灵香总是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仗着自己师兄们爱护,成日胡作非为的。 所谓灵香胡作非为,并非她在外为非作歹,正正相反,灵香所做所为虽看似任性妄为,却是自有分寸,且她心地良善,总爱帮助些弱小之人,门里诸位师兄自是明白她的为人方才纵容她。 就如面前沈婆婆,早年丧夫,其子又去了军中,家中仅有婆媳二人和一嗷嗷待哺的孩子,先前病疾缠身,又无谋生手段,田间劳作全靠儿媳一人,却屡遭恶霸期凌,幸而灵香出手,教训了一众地头蛇,又医好了她的病,还为她置办了一处摊铺。 南街民众淳朴敦厚,或多或少都曾受助于灵香,又因她平易和善,对她皆是喜欢得很,每每提起总是要夸上一番。 沈婆婆油纸包了实实在在的两包桂花饼送给灵香,灵香接了谢过后,悄悄放了些铜板便同麦冬师徒往悠然居去了。 “师父,为何不同赵城主说实话?”麦冬没头脑地问了起来。 “什么?说什么实话?”灵香嚼着一大口桂花饼含糊地问着。 “缘分如此,何必为人徒增烦恼……”伏印真人轻声叹息着,锦盒遮住了他的面,令人琢磨不透他。 “可乔氏夫人她……”麦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灵香打断了。 “如赵城主一般痴情的,执念深得很,估计城主夫人也是懂得自家夫君为人,故才闭口不谈的……再说还有阿金在,想必不会有碍的。” “阿金?阿金不就是个神使么,为何师傅对他如此尊敬?”麦冬不解。 “那位如今虽是个神使,想必应是劫数在此,若是他日机缘到了,定能得道飞升,位列正神。” “平时不多读书,成日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钱,现下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灵香取笑道。 麦冬不依,两人便打闹起来,伏印笑出了声,麦冬便更不好意思了。 “师傅!连你也取笑我!” 伏印真人笑而不答,转念便想到了阿金,自古多见尾狐,尾猫却是少见,想必这个“阿金”名字便是他的劫…… “记得小时看过一本异闻录提到过九尾猫,自古灵物修行或妖或魔或仙,然而阿金却修的上古神道,那是你我绝对无法企及的境界,个中艰辛,只有他自己清楚,曾有多少猫灵因此放弃了本心堕入魔道,可阿金却依旧眼神澄澈,倘若他日他真能正神,说不得还能点拨点拨我。”灵香笑道。 “怪道是你突然同阿金套近乎,原是早打着这鬼主意呢!”麦冬哈了口气挠起来灵香。 伏印闻言,心下不禁一阵感伤:灵香之事,仅师傅和几位师兄弟知晓,师傅也曾下令绝不可将此事告诉她。看灵平日嘻笑不言,其实大家都知晓她为自己的修行付出了多少,若是他日她知道了自己的一切,那…… 伏印将锦盒移了移,露出半张脸看着灵香:绝非师兄们纵容,这姑娘,还真是令人心疼。 “灵香,”伏印真人犹豫着开口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差不多也该回门派了?” 麦冬望着她一脸担心,灵香听言先是一愣,随即如炸了毛的猫一般喊了起来。 “回什么回!上清那老头死活不把掌珍之位给我,却给我来个掌炉长老,掌炉掌炉,还掌勺呢!不就是个看炉子的么,凭什么!我又不是烧火做饭的,掌什么炉子!” “掌门师兄也是心有苦衷。”伏印哭笑不得一脸无奈——原来这丫头在乎的是这个? 麦冬却是若有所思:她是最了解灵香的,她嘴上这么说,真正的理由却绝对不是这个,虽然不知道那日大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了,跟你们这种修为高深的人说你们也不会懂。” 灵香突然岔开了话头,原来是到了悠然居的门前,望着牌匾下不大的木门,伏印忽的心生不安。 麦冬则是望着自家师父一脸同情:灵香这厮没有继续计较这事,定是要口吐芬芳挖苦师父了。 “嗨呀,当初一个个瞧不起我悠然居,现下堂堂元清派掌刑长老居然也要光临寒舍,真真是令敝舍蓬荜生辉啊!” 果不其然,这死丫头就是喜欢钻到空子讥讽别人。 麦冬赶忙将门打开,想要为师父解围,却被里面的景象惊住了:放置药草的药柜被翻得一塌糊涂,桌椅也不在原位,地上全是茶具和装丹丸瓷器的碎渣…… 灵香见状,急忙冲向后院,见药田安然无恙才稍稍放心。 这好不容易搞来的珍贵灵植,可万万不能出了差错啊…… 伏印真人见灵香不管不顾的冲进去,生怕贼人未走对她不利,慌将锦盒放下,让麦冬在外等他,自己急急跟了上去。 “还好还好,你们没事。” “屋子都让作践成这样了,你却只顾你这些灵植?”见她只顾着自己的药田而不管其他,不禁哭笑不得起来。 “那是,这些是我好不容易才搞来的稀罕物,尤其是这九叶重楼,花了我一颗续命丹和两粒洗髓丹呢。”灵香说着将身边那株重楼抱了起来。 伏印真人这才注意到,确是重楼无疑,可九叶重楼的话…… “你去了太上宗?” “是啊。”灵香低头看着怀中的重楼,竟真长出了九叶,不亏她用灵脉之水浇灌。 伏印听她说去过太上宗,低头沉思了片刻又问道:“你方才说用了一颗续命丹?到底怎么回事?” 灵香想了想,便把来龙去脉同伏印说了。 这使双刀的修士可不多见啊! 有些修士会有自己擅长的武器不假,但多是剑、拂尘、棍棒之类,刀这种狠厉之物,大多不被修士所用,除非…… 伏印和灵香久无动静,麦冬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听见二人对谈,见师父一脸凝重,便觉事有蹊跷。 “续命丹是稀世珍物,你这般堂而皇之的用了,估摸着早已被歹人盯上,现下已经找到你的居所,悠然居已是不安全了,不如随师父和我上山去。” 灵香闻言思虑片刻,觉得此话有理:自己修为并不深厚,若真是如上次一般的歹人,怕是难以脱身的,虽然上清那老顽固有些讨厌,但总归是能庇护自己的。龙七那混小子都已经入了山门,正好自己可以看看他最近修行的成果。 如此一想便点头答应了。 伏印真人见灵香应下,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总觉有些不安,此事还得回去和掌门以及诸位师兄商讨一番才是。 第二十四章 三人成虎惹是非 山中岁月总是匆匆,龙七朝坐禅定,晌闻道义,午练筋骨,暮习剑诀,日子倒也不虚,只是觉得少些什么,略感无趣。 外门弟子十二人一院四人一间屋舍,他自然和刘夏一起。刘夏这人到底是出身官家,虽难谙人情,可毕竟可说是同经过生死,多少也算是了解。 只是没想到那日的赵无恙竟也和自己一屋。这人虽是城主之子,却丝毫未见其有权贵子弟的劣根性,待人真诚,谈吐温和。 至于最后一个人,名叫辛夷,平日也极少言语,每每说话与他,也就得个“嗯”、“是”之后便少有下文,且龙七总觉他有些怪异,可待他仔细看去,这人又貌似只是个寻常修道的弟子一般。 这赵无恙本是成日愁眉苦脸的,那一日被掌刑长老座下弟子叫走后,回来竟喜笑颜开起来,之前做什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人,现下居然动不动便会找辛夷谈天说地,就算得不到回复,却依然能自说自话。 辛夷那厢也从未见其有厌烦之意,虽总是面无表情,但也会耐心倾听,时不时竟还会吱个声。 这倒是令龙七陆英二人惊叹不已:惊的是这辛夷一看就不是好惹之人,那赵无恙却能这般与之相处;叹的是倒底还是人不可貌相,辛夷虽看似冷削,不想居然也能为了赵无恙出手撒气。 现如今的门派收徒,大多一上来便要测试一番,以观天资,若是资质一般,便收作外门弟子,若是极具天分,则破格为内门弟子着重培养,倘若作为内门弟子被某位长老相中,被其收做真传弟子也是说不定的。 而元清派却不这样,它打破了这种常规。 元清此次招徒六十四人,俱为外门弟子,在经过一番调教,教以道义,习以剑招,再行内门擢升考试。此番虽说不上是绝对的公允,但多少也给了机会。 灵香常说,人之初,性本恶,万物若本善,何需琢玉?何不放任自然,野蛮生长?有人的地方便会有是非,六十四位新生徒并非人人都是高风亮节。就如同这世上,有些人穷且一直会穷,究其根本,便是其品格心性难登大雅之堂。 愈是心穷便愈是身穷,愈是身穷心便愈穷。 近两日总有些不好的传闻流于外门,说是有一弟子刚入门时便不自量力要拜入掌刑长老伏印真人门下,却被当场拒了。 怙奉殿告知门规那日,伏印真人讲完后,众人是见了赵无恙追出去的,流言一出,立时便有人将矛头指向他,背地里言语讽刺,若是见到,动辄白眼相向,甚至故意推搡。 刘夏见众人如此,怒火中烧,那日被龙七扯去跟在后面,他是知道赵无恙去做了什么,如此纯孝之人竟被说成这样,饶是事不关己,每每遇到也不禁要上前理论两句。 反观赵无恙本人,却如事不关己一般,依旧和善待人,哪怕是被当面讽讽,也不过一笑了之。 龙七倒是一直坐壁上观,他的心思压根没在这,上回听闻伏印真人的徒弟提了句悠然居,难不成灵香又惹了什么麻烦不成?没有他在,这小丫头片子就会生事,真是操碎了他这颗当徒弟的心。 徒弟? 对哇,他是徒弟她是师傅,他操个哪门子的心。 这日中午下了课,众人聚在公厨吃饭,赵无恙刚打好饭食自过道走向龙七他们,突然一只脚伸出绊住了他,顿时饭食汤水撒了一地,眼见他就要摔在碎瓷上,身后的辛夷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袍,他一手端着木案,一手将赵无恙拽起。 刘夏见状,顿时火冒三丈,立时站起冲了过来。 “成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什么意思?”只见一人起身,看上去七尺有余,可赵无恙实在太过瘦小,在他面前就如同矮冬瓜一般。 “你为何要绊人?”刘夏昂着头怒视成騋。 “绊人?我何时绊人了?绊了谁了?这官家断案都得讲个证据,你可有证据?”成騋盛气凌人地说着。 “我方才可看得真真切切,分明就是你绊的无恙!” “哟!还无恙,这叫得可真亲,小夫妻都没你这般不知羞耻!这空口白话谁不会讲,你说你看到了,可还有他人看到?”成騋仗着自己块头大,一副你奈我何的泼皮作派。 “你!”如此无赖气得刘夏顿口无言,捋着敞袖就要出手教训成騋。 众人都是来习道的,入门之前多少都有些底子,这成騋就更不用说了,原本家中就做江湖行当,自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练就了一身实打实的功夫。 赵无恙深知这点,看着块头大许多的成騋,眼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生怕刘夏吃亏,便要上前阻止,却不料被辛夷拽着脱不开身。 二人已经出手,眼见就要打上了,却被人突然出手阻住了。 “哎~大家都是来修行的,何必那么大火气呢,修道不就要讲究平心静气么,再说往后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成这般多不好。” 阻住二人的正是龙七,他说得漫不经心,刘夏却是一惊:沧州城一事至此不过三四月,当时龙七不过是个会武的,如今却能一瞬间接住二人招式,虽自己尚未用出全力,可也带了真气,岂是会些招式的人能接住的,短短数月修为竟有如此长进,令人瞠目! 成騋那厢亦是一骇:他虽不通气法,却也是实实地打出了这一拳,这人却能貌似轻松地接住,甚至令他小臂隐隐作痛,可见是有修为动了真气的,他四人是一起的,若是对上,自己必然不是对手。 “哼!既如此,那便不与他计较!”成騋须臾间便理清其中利害,收起招式,招呼身旁起身的同伴坐下,好似方才之事从未发生一般。 龙七忙拉着刘夏往回走,却在不经意间向辛夷使了个眼色,就在几人坐定后,只听得成騋那桌霹雳哐啷一阵响动,他坐的木椅的腿竟从半截断掉了! 汤水饭食自是洒了一地,待他头顶汤叶起身后,便朝着龙七处大吼:“你们竟玩阴的!” 龙七闻言头也不抬,放下汤碗笑道:“哎~瞧你这话说的,官家断案还须得有个证据呢,可有人看到了?” 成騋顿时哑口无言,却气闷难忍,龙七又接着说道:“再说我要对你使坏,还用玩阴的?”言语中挑衅不言而喻。 成騋身后同伴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个中差距是看得一清二楚,忙拉着劝他作罢。 成騋这般也算是自砸了脚,不想龙七却接着说道:“切勿忘了收拾妥贴,莫要扎了后来师兄弟们的脚。” …… 第二十五章 心烦意乱清音现 “那便是灵香那丫头硬塞给掌门师兄的弟子?”窗外一老者。须眉皓白,却身形笔挺,一手握着同他须眉般白的拂尘,一手抚须笑着,“倒是同她挺像,是个小机灵鬼。” 陪在一旁的寒阳笑道:“心性还是不错的,难怪师姑会将他送来。” “嗯……”老者点了点头,“那故阳城主之子甚好。” “师叔是想……” “哎~灵根资质尚且不明,待内门擢升考核过后再议不迟。”老者笑道,一脸满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元清派前任掌教二弟子,现掌事长老乾元真人。 “只是那人……”只是那人眉眼倒是同一个故人极为相似,难不成…… 乾元真人并未将话说出,寒阳问了究竟,却得了个无妨。 二人转身离开,乾元真人心中却另有计较:此事还得知会掌门师兄一声才是。 …… 龙七倒没有想到,辛夷竟会回应自己,只是没有发现他是如何出招,可见他的修为必然不浅。 这成騋想来也并非如表面一般,还是有些脑子的,今日之事他吃了亏,必不会善罢甘休,此番已然成了对头,日后定是要同自己不对付。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这四人更为亲近了,尤其是辛夷,虽还是那般不苟言笑,却也能同他三人坐在一处听他们谈天说地,偶尔还会插上一嘴。 元清派外门弟子须通道义,晓剑理,清杂念,练定力,这本是修道之基,日常四课亦是为此。 道义是为了培养弟子们对大道自然以及自身内里的融会,为将来研习法诀玄术打基础,而剑诀则是修道之士入门便得修习的武道,亦是为日后修行器诀作准备。是故每过一月,便会举行演武会,让外门弟子之间互相切磋,以查验修行成果。 所谓法诀,便如灵香使用的波澜诀一般,门派会根据每个人灵根资质来教习,但法诀须得修行之人能将自身灵力贯通于大道自然,方能充分发挥其玄术道力。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这点,所以便有器诀一法。 器诀则是为无法运用自然力的修士开辟的修行之法,借由武器、灵宝等物或将其自身灵力牵扯而出,或将自然之力引体而入,从而达到融会。 只有融会了自身灵力与自然力方能施展道术。 可大多器诀之法对于修士身体强度要求苛刻,因此煅体炼气之阶尤为重要,只有极少灵宝相对宽容,故灵香便以灵脉之水与灵植为龙七养体蓄气,每日挑水则是为了煅其筋骨,使得药澡之力得以发挥充分。 其中符篆之法是介于法诀与器诀之中的一种道术,且对于修士体能所需并不尖刻,虽是以器诀之力使出,却还须得有一定的法诀之能方可充分发挥其道力,所以龙七无论如何修习,都无法使用符篆术。 更为严苛的是,器诀是讲究人器相合方能充分发挥道力,若是不合,修行只会事倍功半。 现如今元清派教习外门弟子剑术使的是尚未开封的软钢剑。剑未开封,便不会启灵,只是死物。 此举本义是要这些外门弟子单从剑术上有所感悟。可此剑过于轻便,一些女弟子尚且能使得顺手,可有些功底的男弟子却略显吃力。 龙七虽生于剑术世家,但在他小时候便突遭变故,所以自小只习过红拳功法,本就不懂剑术,对于用剑的力道又总是把握不当,这半月便使坏了三把剑了。 虽说修道之人并不一定要用剑,就如三坛海会大神使的乾坤圈火尖枪,二郎显圣真君使的三尖两刃刀一般,但那也多是在筑基之后方才有选择余地。 之所以在修道之初教习剑法,是由于剑法中涵盖了刺、挑、劈、割多种运器手法,在之后更换兵器时,大多都可运用。且剑为器之君子,为修道之士所追求的境界。 眼见演武之日便要到了,就连功法最弱的赵无恙都能将剑使得行云流水,可龙七对于运剑还是不得法门,每日日入练剑,越练越是心烦意躁。 四人中辛夷虽修为最高,却好似是对剑诀的理解有些差池,每每练剑之时,总会将剑直直砍下,如同耍刀一般。 这二人以如此蛮力运剑,令一旁刘夏看得胆战心惊,但凡习剑之时,他总会将赵无恙拉得远远的,生怕这二人一个不留神殃及无辜。 这夜,四人又在屋舍后院一起练剑,练着练着却见龙七将剑丢下,坐在一旁大石上堵气般说道:“这劳什子剑法甚是无力,若是伏妖之时用此招式,怕是剑还未出鞘,便被妖物撕个稀碎,如此无用,不练也罢!” 辛夷深以为然,遂将剑收起,也在大石上坐下,深深叹了口气——习剑不易啊! 刘夏赵无恙见状,也收了功坐了过来。 “求道本就不是易事,若连克服这些困难的毅力都没有,如何能将道途走得更远?”刘夏擦着汗劝说道。 “我娘常教导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想既然先人将苦其心志摆在最前,必然是最容易击垮人的。” 不想赵无恙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这番道理,辛夷听了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道理龙七自然也是懂的,可就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总也静不下心去,仿佛是少了什么一般,心里总有一处空落落的。 他自小便流落市井,何曾有过这种感觉,这令他心乱如麻,不由自主,根本无法集中精力修习。 就在他烦躁得不能自己时,却有个清亮的声音撞了进来。 “为师可不记得教过你知难而退半途而废啊!” 那三人皆是一惊,却不知声从何处而来,四处看了许久,也未找到。 龙七听到这话,不禁心头鹿撞——来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别找了,在上面!” 众人抬头看去,屋舍顶上赫然站着一人,只见她长发轻挽碧玉簪,身着广袖流云衫,腰间还挎着乾坤袋,风一吹过,袋上小铃叮铃作响。 正是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