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面圣
“你这差事办的不错,想让朕赏你什么?”
沈时宜进了承明殿,就听上首陛下威严的声音响起来。
沈时宜躬身,“为陛下办差,微臣本就该竭尽全力。不过,微臣如今在京都还无处落脚,若是陛下能赐微臣一处宅邸,微臣感激不尽。”
“你这女子…”陛下笑骂的声音传来,任谁看到沈时宜交上的账本和真金白银,也不会对着她板着脸,毕竟,她算得上是难得的得力属下。
“本来朕还想让你做内库司丞,正儿八经的六品属官,如今你又开口要宅邸,你说,朕是赐你升官还是赐你宅邸?”
沈时宜低着头,恭敬的站在诺大的承明殿内,没敢抬头看陛下的神色,只是恭敬的俯身拱手,“全凭陛下心意。”
“哈哈,好,那朕就多赏你一座宅子,后谭街那里,有一座宅子,本是一个老御史告老还乡还回来的,虽不大,好在地界儿不错,挨些朱雀街,上朝散衙出入方便。那里还有几个官奴,朕就不往回收了,你接着用就是。”
“谢陛下。”
沈时宜俯身拜谢。
“这就谢了?这可不值当。朕打算让你做内库司丞,掌管内库司,官六品,虽然品级不高,但是责任重大。这次你上郡的差事办的不错,既敛聚了钱财,有没有取利于民,更没有与民争利,不错,接下来,你就照着这个当向,继续努力。”
威严的声音带着满意和夸赞,沈时宜也跟着心下开心。因为陛下完全领略了她的用心,这让她有种知己之感。她在上郡的铺子,若售卖之物,全部是“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是富人官绅竞相追逐的东西,却对百姓生活没有任何影响,甚至还能造福一方百姓,让贫瘠的上郡有了改善民生的机会。
别的不说,只夜光杯,本来是山上漫山遍野的不值钱的石头罢了,如今制成夜光杯,当地百姓参与其中,开采制作,获利不菲。
沈时宜感于心意被赏识,莫名激动,“是,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那谢尚书的制盐法是哪里来的?”
突然,头顶传来陛下有些慵懒的声音,沈时宜忍不住往上瞟了一眼,见陛下靠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面上表情似乎有些戏谑,又有些威严,沈时宜想了想,还是据实上报,“是卑职的一点儿浅显构思,还没有来得及完善,所以没有上报陛下。那天舅祖父偶然得知,兴许是报效朝廷心切,便将图纸上报朝廷,其实,那,图纸,还有些缺陷。”
沈时宜说完,承明殿上静了瞬间。
沈时宜不能趁机歇斯底里的指责谢庆善。他毕竟为官多年,有自己的口碑在,若是做的不够好,不够圆滑,根本不会步步高升。
就这样一个在众臣和陛下看来德高位重之人,沈时宜冒冒然出口指责,众人不会考虑沈时宜说了什么,而是第一印象,就会将沈时宜视为信口开河的小人。即使后来证明沈时宜是对的,让人也会认为她这个人为人咄咄逼人,难以管教,
这是她跟父母在外人面前争执之后,血的经验。
天然身份的差距带来的,难以弥补的差距。除非她以后闯出自己的名号,有了众人皆知的口碑,她的话,才有份量。才会在她出言指责旁人时,更加有份量,下意识让人站在她的这边。
“小狐狸!”
半晌,头顶的声音响起,竟然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和吐槽。
沈时宜不明所以,她好像跟陛下接触不多,难道是爱屋及乌,因为秦瞻对自己格外信任?沈时宜不由得这么想。
“你有打算就好,退下吧,散衙之后,会有小黄门带你去后谭街,你的居所。”
头顶威严的声音响起,沈时宜来不及细想,躬身告退。
“是,陛下。”
回到内库司,久违的两个内库司守门人正在内库司门户之内,等着沈时宜。
“沈大人,不对,沈司丞,沈主官,咱们以后,可要靠您照顾了。”
李大智率先拱手,恭喜沈时宜,杨延巳也不甘示弱,在李大智身侧,拱手看向沈时宜,“沈大人,您出去这大半年,真是让我们想死了,以后有什么差事,就尽管差遣我们两个,咱们别的好儿没有,就是吃苦难劳,不怕做事儿!”
这两人在沈时宜来之前,已经清闲多年,结果来了一个沈时宜,匆匆来匆匆走,他们心态便发生了变化,待沈时宜再次回京,不过大半年光景,竟然已经置办下了内库司第一份儿家业!这让他们两个有些坐不住了,当下便下定决心,要跟在沈时宜身边,也做些实事出来,整日浪费光阴,让两个被排挤的“流放之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本来就是在六部因为做事格格不入被排挤,以前的是无事可做,眼下有了机会,难免会有当年头悬梁,锥刺股的勤奋出来,想振作起来。
沈时宜脸上带笑,摆摆手,“咱们一起共事,哪里有什么主官不主官的,都是互相帮忙罢了。”
沈时宜看了看头顶,“今天清早我等早朝之后,才见到陛下交了差,眼下这马上就午时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沈时宜开口,李大智率先站出来,“早给您准备好了,咱们这里的院子是单独隔出来的,跟宫里谁也不挨着,所以自在的很,眼下初冬正是进补的时候,您从上郡回来,想必哪里的新鲜牛羊肉没少吃吧?今儿一起尝尝咱们这里的肉,那又是一番滋味儿。”
沈时宜跟着李大智两人去了后院儿,竟然真的有一铜锅,李大智得意一笑,“这里的银丝炭是我从家里拿的,量足足的,咱们即使在院子里,也能暖和和的吃一顿,还能不忘身上沾味儿,风及时的就给吹走了。”
沈时宜冲李大智二人竖起大拇指,“日子过得真好,有滋味儿!”
三个人围炉而坐,一边儿等着开筷子,一边儿说话。
两人对沈时宜朔方之行心下羡慕,问话络绎不绝,什么朔方的山是不是真的雄壮,朔方的水是不是真的肆意横流,还有那里的田地,听说贫瘠的很,那里的人不知以何生存…
沈时宜知无不言,说了一通,两个人感叹声此起起伏,人对于山川大地的向往是天生的,眼见比他们小这么多的沈时宜竟然走到了朔方,他们这么多年京都都没有出去过,更加坚定了心意,对着沈时宜殷勤不已,只说下次有事儿,就派他们二人代劳。
三人吃的尽兴,回到书房,小黄门过来禀报,“沈大人,四殿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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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安排
四皇子所在的宫殿,在武英殿的旁边,名为春熙阁,据说是专供四殿下办公落脚之地。
沈时宜跟着小黄门一路走到春熙阁,只觉得这里环境清幽,跟自己所在的内库司在清静上有的一比,当然规模和华丽程度,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沈时宜边走边四下打量,这春熙阁不但正堂气派,东西厢房也是华丽精致,院子更是纵深阔大,沈时宜看着院子里的小校场,这里有刀枪剑戟等武器在架子上次第罗列,还有石锁等打熬力气的器具,若是伏案忙碌累了,在院子里练一练,缓缓心情,也是相当不错的。
“四殿下,沈大人到了。”
小黄门禀报的声音,唤醒了沈时宜对校场器物的专注,回过神,躬身站在正堂门口。
“进来吧。”
小黄门躬身,沈时宜迈步进了正堂春熙殿。
阔大光明,宽敞利落,本来在审视一下眼中相当不错的内库司瞬间被衬托成了小黑屋。
沈时宜忍不住看向春熙殿前墙处的窗户,果然是上郡琉璃工坊制作的透明琉璃,俗称玻璃。
“等明儿,不,一会儿回去就给上郡的铺子写信,让他们给自己安排透明琉璃过来,内库司的窗户,也要都换上!”
沈时宜暗自想着。
“过来。”
听到秦瞻的声音,沈时宜从琉璃上的目光收回来,绕过隔断屏风,走到正堂侧间处。果然,秦瞻正在一排排书架前的书案上忙碌。书案正在琉璃窗户下面,冬日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户洒满了半个屋子,秦瞻大大的书案也被阳光完全笼罩。沈时宜想,若是在这张桌案上打个瞌睡,想必是人生一大美事!
换琉璃窗户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四皇子。”
秦瞻案上有好几摞奏折,他眼下正拿着一本奏折正在看,听到沈时宜的声音,头也没抬起来,只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过来,走近些。”
沈时宜走过去,她跟四皇子还是不见外的,毕竟是自己的少东家,当初不打不相识,上郡回来的路上,也算是同吃同住了,当然,是各自住。
沈时宜走到桌案前,秦瞻才从奏折中抬起头,“把官帽拿了,看看你的伤口。”
沈时宜恍然,原来是让她走近些,才能对着阳光看清楚伤口。
沈时宜将戴了大半天的官帽拿下来,伤口处涂着药粉,是当初秦瞻给沈时宜的金疮药,伤口外帽子里面,垫着干净的白布,沈时宜将白布拿下来,指着伤口到,“已经愈合了。这额头上的伤都是看得怕人,其实只是一层皮儿,再大的口子都好长得很。况且,我这口子又不大。”
秦瞻起身,离得近了,才感觉到秦瞻身高的压迫感,沈时宜没有来得及退后,便被秦瞻的手扶住了头,他手稍稍用力,让沈时宜的头往自己的方向凑,手指轻轻抚过沈时宜额头上的伤口,动作轻柔的让沈时宜尾巴骨发麻,同时又俯身过来仔细查看,让沈时宜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呼出的气喷在近在咫尺的人脸上。
“伤口倒是长好了,但还不是你戴帽子的时候。”
沈时宜觉得秦瞻看了半晌,自己呼吸都憋不住的时候,秦瞻才起身。深呼吸一口气,听到秦瞻的话,沈时宜赶紧开口,“本来也不打算一直戴着,这不是戴上之后没什么感觉吗?我一向觉得官帽应该挺沉的,没想到这么轻,咱们尚衣局的手艺真是绝了,怪不得当初苏师傅满口的夸赞尚衣局的手艺才是天下一绝。”
沈时宜不是个话多的,此时说话却又急又快,又冷不丁提起苏师傅,纯粹是没话找话,为了打破自己的尴尬。
“那苏师傅有没有跟你说,宫里的祛疤药更是天下一绝?你这伤了,也不说给我带个信儿,就希望伤口能自己长好,还是谢尚书能在关了你之后,再良心发现,主动让你出来。”
沈时宜没想到提起八竿子打不着的苏师傅,都能被秦瞻顺着话茬说一顿,只接过秦瞻递来的祛疤药,仿佛理亏一般,低着头不说话。
秦瞻叹口气,“也是我失策,早该想到,以你父亲的贪婪急躁,定然会找上你。而且没想到,谢尚书这个老好人也一改对外的温和做派,竟然也对你出手。”
秦瞻的声音从轻转重,看着沈时宜的眼睛,“谢尚书是积年老臣了,他这个岁数,有些事不做则已,做了,就不会留下退路首尾。这次你只是被软禁,是侥天之幸,他便是真的狠下心,将你送到乡下强行嫁人,在朝中狡辩你行事不端,有伤风化,旁人也替你做不了主,这等家事,最多也不过是个申饬罢了。你不该这么轻易,就拿出制盐图,须知财帛动人心,即使是尚书大人,也不例外。”
看着秦瞻紧皱的眉头,和严厉的申饬,沈时宜当下说不出玩笑的话,被人认真对待的时候,她舍不得应付,当下便说到,“那天我回到谢府,被父亲和谢尚书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对待,隐约觉得,他们应该有个计划来针对我,而且有父母在前,我不能轻易摆脱。所以我才将制盐图拿出来,诱之以利。果然,有图纸在手,谢尚书就换了态度,也阻止了我父母按计划行事。”
沈时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的心思当然不止于此。
在她被沈兆坤一个砚台打破额头的时候,她的心底就涌出了凶性,沈兆坤和谢庆善一唱一和的时候,沈时宜又感到了危机。
那时候沈时宜想,既然有人想对自己下手,那自己自然不能束手就擒,于是,犹豫了许久的制盐图,被沈时宜果断拿了出来。
天下之利,莫大于盐。
有这份制盐图在手,谢庆善就成了众矢之的。
沈时宜一向认为,做人要与人为善,对上尊敬,对下和气,轻易不要撕破脸。但是一旦撕破脸,就不能留着这人反击,时不时的恶心人,要一击致命才是最好的方法。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沈时宜自认为足够善良,在敌人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她会放人一马的。
当然,这些话,是跟谁都不能说出口的隐秘。
秦瞻听了沈时宜的解释,也点头,算是默认了沈时宜的做法,“你身边无人可用,终究是有隐患。听说父皇赐了你宅子,那宅子就在朱雀街后,我让林平过去帮衬护卫,至于伺候的人,你可以放心,都是知根知底的。还有你父母,我会让一个小黄门过去,接你父母进你的宅子,他们在谢府,终究是对你牵制太大。不过你放心,我会让小黄门警告你父母,想必天家威仪之下,能让你父亲冷静一段时间。那宅子我知道,分东西两院儿。你爱清净,又自小跟父母分开,那便独自住一边儿,这样也省的相互打扰。”
沈时宜看着秦瞻思索着她接下来的日子,用手背摁了摁嘴角,她想,她此刻在秦瞻眼中,是个随时面临危险的小白兔吧?不知道等谢尚书到时候求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四皇子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她心机深沉?若是谢尚书以后再发生什么意外,四皇子会不会更加难以置信?
沈时宜咳嗽一声,秦瞻看向沈时宜,“四皇子厚爱,时宜心领了,林平护卫,微臣就笑纳了,至于别的,我自己会处理。您没有接触过我父母,不知道他们的脾性,他们是贯会得寸进尺的。您若是吩咐小黄门去接他们,下一步,他们就该折腾我想进宫赴宴,结交贵人了。”
沈时宜对沈兆坤公母两个再了解不过了。在他们眼中,一切皆有可能。他们如今心中最大的心愿,应该是让沈宝珠嫁入公侯府邸,然后给沈从欢一个蒙荫出身,彻底成为这京都,除了陛下之外的第一等富贵闲人。
当然,这梦想被沈时宜的舅母林氏打击的多了,眼下,他们也明白这可能是妄想,但是万一呢?沈时宜可还记得,她被打中额头那天,沈兆坤对谢庆善这个舅舅画的大饼有多么心动。
秦瞻听沈时宜如此说,只得点头,“你先处理,尽快将你父母接到身边,毕竟,谢尚书为人深沉,你还是不要有把柄在他手上的好。”
沈时宜向来立身端正,慎己克制,轻易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便是她想去琉璃工坊定透明的琉璃,也会肯定会拿银子砸出来,不会留下话柄被人指摘。但是她唯一的“把柄”,就是身处谢府的这一家人。
有时候就是命,半点儿不由人。若是可能,沈时宜希望自己的父母亲人都是能讲通道理的。而不是生活的越久,隔阂越深的有血缘的陌生人。
“我知道。”
见沈时宜点头,乖乖的样子,明明还是雌雄莫辨的少年,却要为父母烦忧,秦瞻伸手抚摸沈时宜的头顶,“算了,别的事情都要慢慢来,你早晚记得抹药。”
“嗯。”
沈时宜点头。
“走吧,我这里也没事儿了,早就说请你吃顿好的,就是不知道哪里合适。平乐虽离京几年,到底是地头蛇,她说今日她挑地方,这会儿想必早已在宫门口等着呢。”
沈时宜听了瞪大眼睛,忍不住心里吐槽,“人家正等着,你是真的不心急啊。”
“怎么?”
秦瞻走出书案,见沈时宜脸色不定,开口询问。
沈时宜摆手,“没有,咱们快走吧,别让平乐等急了。”
秦瞻还是不紧不慢的八字步,“她不急,平乐从小外向,她在宫中熟人多的很,此时只怕正在宫门口,跟众人寒暄。”
沈时宜跟着秦瞻走出宫门,果然见程平乐正在一个护卫寒暄。
“时宜,快过来!”程平乐见沈时宜和秦瞻,赶紧举手招呼。
沈时宜一走过去,就被程平乐拉过去介绍,“这是我姐妹,当朝唯一的女官,沈时宜!”说着,又拉着沈时宜的袖子,指着对面的男子,“这是我陈伯伯安定侯的小儿子陈庆安,如今在宫中做护卫队长。庆安哥,你以后可要多照顾我姐妹些,她若是受了欺负,我可找你的不是。”
陈庆安穿着一身铠甲,远观威严,近看竟是瘦削脸庞桃花眼,如今笑眯眯的看着程平乐,又看向沈时宜,“沈大人是宫中传奇,陛下和四皇子的面前的得力属下,我都要沈大人照顾才是。”
沈时宜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程平乐见二人说上话,这才点头,“你忙吧,改天休沐,我再请你出去,我们先走了。”
说着,程平乐就挎着沈时宜的胳膊往旁边的一两双头马车上走,沈时宜只来得及摆摆手,便被带走。
秦瞻跟陈庆安点点头,跟着二人上了马车。
“如今都大了,庆安也成了宫中护卫,有正经差事在身,再说,宫中那么大,碰倒的机会少之又少,求人也不知道庙门在哪里。”
秦瞻看着程平乐说到。
程平乐吐了吐舌头,靠近沈时宜,“四哥一有机会就要教训我,我这不是心疼时宜在文武两殿孤立无援嘛!那四哥你这么说了,以后可要多照顾照顾时宜,别总是冷着一副脸,不爱理人的模样。”
秦瞻目光看向沈时宜,“你若是有事,就让小云来春熙阁报信儿。”
沈时宜点头,“谢四皇子。平乐,你为我张罗,也要谢谢你。”
程平乐摆手,“我不进前朝,自然不知道谁能帮上忙,想帮忙帮不到点儿上。”
沈时宜摇头,“心意我领了,再说,多个认识的人,说不得以后就多条路。”
程平乐这才笑开来,拉着沈时宜介绍一会儿要去的地方。
“锦绣招是京都最大的娱乐场,那里不仅仅有各地美食,还有歌舞表演,舞女陪侍,只要花的起钱,还能请来花魁作陪。这花魁可不是那等俗人,都是名满京都的才女佳人。去过一次你就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等温柔乡,销金窟。我在高门,除了家里,最想的就是锦绣招!”
程平乐没口的夸赞,让秦瞻黑了脸,也让沈时宜期待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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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牡丹姑娘
程平乐熟门熟路的进了锦绣招,招呼老板娘给他们三人找个包厢,沈时宜和秦瞻跟在两人身后,听着二人寒暄。
“程小姐,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啊。”
“老板娘一天见那么多人竟然还记得我?”
“那是当然了,当初程小姐跟在两位程公子身后,可是咱们锦绣招的常客。”
见老板娘提到自己两个哥哥,程平乐嘴角的笑意僵住,连忙给老板娘使眼色。
老板娘是个人精中的人精,一见程小姐神色不对,当即就止住了寒暄,顺着程平乐的眼色往她身后看。
秦瞻一贯的肃穆威严,身长挺拔,老板娘一见眼睛一亮,又扫到秦瞻身旁的沈时宜,眉清目秀,秀气逼人,虽一身男子打扮,却难掩女儿家的精致,跟旁边的男子一样的面无表情,眼底却透着光,让人望之觉得疏离又和气。
老板娘阅人无数心里对这两人咋舌不已,却还是一脸笑意的瞟着程平乐,“程小姐,您身后二人人中龙凤,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程平乐自然乐得如此,可是要开口时,却觉得语塞,一个是四皇子,一个是当朝唯一的女官,虽然来锦绣招不是什么说不出去的事情,她却有些犹豫了。
沈时宜见程平乐语塞,嘴角含笑,看向老板娘,“在下沈时宜,初来贵宝地,见过老板娘。”
旁边的秦瞻还是肃着一张脸,老板娘却不在意了,直接舍了程平乐,迎到沈时宜跟前,“哎呦,竟是沈大人?咱们锦绣招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啊!沈大人不知道,咱们锦绣招可是有好多女子,对你好奇的很,这样,今儿我做主了,您三位上三楼,牡丹姑娘今儿懒怠待客,见到您却一定欢喜。”
说着,不等三人反应,便召来一个小二,让他去三楼让牡丹姑娘准备,“就说沈大人来了,别的不用多说!”
小二一甩白色巾帕,利落的往楼上去。
程平乐张大嘴巴,挎住沈时宜的胳膊,“时宜,你何时在锦绣招有了这么大的面子,竟然能让牡丹姑娘招呼?”
锦绣招的牡丹姑娘是个称号,并不是单指个人,是锦绣招的招牌清官儿,要牡丹姑娘作陪,一个是要提前邀约,另一个也要看牡丹姑娘的心情,若是得牡丹姑娘的青眼,牡丹厅分文不取,若是不行,那上三楼牡丹厅一趟,足够普通人家十年的花费。
程平乐等人自然不介意那点儿花费,只是好奇。
老板娘安排好了,见程平乐调侃沈时宜,便挥着手帕,“误会了,程小姐,咱们不过是倾慕沈大人的本事和为人罢了。”
说着,老板娘一双热情的眼睛,直盯着沈时宜,“咱们锦绣招每日迎来送往,津门那里的豪商也接待过不少,沈时宜沈家二小姐的名号,早就听说过。那会儿,咱们锦绣招上下,就想什么时候见识见识沈东家,没想到,沈东家入京,摇身一变,竟成了大乾唯一的女官,成了沈大人!沈大人,你可是咱们女子的骄傲呢!我们锦绣招上下,早就想邀请沈大人,就是您神踪不定,咱们还没求到庙门,没想到,您今儿竟亲自来了,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您说呢!”
老板娘一个飞眼儿过来,沈时宜脸颊不自觉冒出红晕,她虽然心思还算剔透,却没有练厚脸皮,被人这般热情挑逗,当即便红了脸。
“得老板娘青眼,是沈某的荣幸。”
沈时宜推辞到。
老板娘见沈时宜脸红,更加喜爱,靠近沈时宜,挽上她另一只胳膊,“沈大人不嫌弃,便叫我贞娘吧,走,咱们上三楼,好好说说话。程小姐也一起,咱们当初也是意气相投,今日叙叙旧。”
秦瞻第一次被人冷落在后,却并没有不满,只稳步跟在三人身后。
锦绣招的大堂宽宏阔大,中间彩条垂下,从东到西,竟不能一眼看到底。
一进大堂,除了阔大的大堂,第一个入眼的,就是正冲着门口的舞台,那是每日午时和酉时表演歌舞的地方。
舞台两侧有楼梯,供人上下,舞台之上,又是两级台阶,一直顺延到三楼,二楼处也有一处小舞台,然后从舞台出延伸出两处楼梯,可上二楼长廊,只有三楼,是从大堂正中,一直沿着正中的舞台往上,径直到达三楼,这期间,整个锦绣招的人都可以看到正在往三楼走的一行人。
这是对花魁的优待,也是众人艳羡的对象。
“那是谁?竟去了三楼?不是说牡丹姑娘今日身体抱恙吗?这个老板娘,竟然敢强迫牡丹姑娘接客?”
“不会吧,贞娘一向维护她们楼里的姑娘,想必是什么难得的人物吧。”
“便是皇帝来了,也不能强迫牡丹姑娘啊!”
酒肉下肚,歌舞升平,是容易让人心神荡漾,说出一些平日里不好说的大胆之言。
这份轻松惬意,也是京都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喜欢来锦绣招的原因之一吧。
有人艳羡,有人嫉妒,有人猜度,自然也有约不上牡丹姑娘人的愤怒,众人的目光盯着沈时宜一行人往三楼去的身影。
“牡丹姑娘出来了!”
大厅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目光纷纷抬头,想要一睹芳容。
只见三楼牡丹阁中门推开,一席绿衣的牡丹姑娘竟然走出牡丹阁,亲自出来迎接。
若是普通人穿绿衣,很容易被衣服衬得灰头土脸,但是即便是隔了一层甚至两层楼,众人看见牡丹姑娘,第一眼,便觉得她清灵如仙子,那女儿露出的白皙肤色仿佛会发光,那黑压压如云朵的头发还闪着光泽,看不到五官,只看形态,肤色,和头发,便知是个飘飘如仙的美人,沈时宜看到这位迎上来的牡丹姑娘,那五官明艳又和谐,竟是个长相顾盼神飞,又气质清灵如水的女子,是她生平仅见。
虽是女子,沈时宜也被牡丹姑娘容貌所摄,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沈大人怎么呆住了,随奴家进来吧!”
沈时宜就这般被牡丹姑娘拉着,进了牡丹阁,待她再回过神来,只见程平乐看着她痴痴的笑,秦瞻也皱着眉,老板娘和牡丹姑娘用手帕摁着嘴角,低头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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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聚
“时宜,你这般看着牡丹姑娘,再把人家看羞了。”
程平乐笑嘻嘻的对沈时宜说到。
沈时宜挠头,不好意思的看向牡丹,“无意冒犯,还望牡丹姑娘海涵。”
牡丹倒是大方一笑,为沈时宜倒了一杯茶,“牡丹在锦绣招做事,早就没有寻常女儿的羞怯了,倒是沈大人难得来锦绣招,今儿,定要让牡丹一定好好招待一番沈大人。”
牡丹姑娘平日里面对的都是一些巨商富户,达官显贵,却对沈时宜这般热情,让一旁的知道一些牡丹姑娘身价的程平乐有些惊讶,她看向有些不好意思的沈时宜,“时宜,你可不知道,牡丹姑娘可是不轻易待客的,上一次我跟大哥来锦绣招,牡丹姑娘一舞被叫出了一百两的天价,更不用说如此小意殷勤的伺候你了,咱们今儿跟着你,真是沾光了。”
沈时宜还能说什么,她对于老板娘和牡丹姑娘的热情有些难以招架,只好挂上招牌微笑。
牡丹姑娘温软的身子靠近沈时宜,沈时宜不动声色的往一旁缩了缩,牡丹姑娘展颜一笑,逗弄似的揽过来沈时宜的胳膊,“沈大人想看奴家跳舞吗?奴家可以专为沈大人舞一曲。”
沈时宜还没有说话,程平乐先跳起来拍掌赞同,“真的吗?多年前惊鸿一瞥,我还时时想念,今日竟然有机会,时宜,别犹豫了,快同意吧。”
沈时宜听了,侧过身子看向牡丹姑娘,“姑娘不是宣称今天身体不适吗?还是不要勉强了。”
沈时宜喜爱歌舞,但是却不会让自己沉溺其中,所以她有些纠结。既想看被程平乐惦记多年的舞有多绝,又害怕自己被温柔乡感化,沉溺。
她就是这么一个时时刻刻警惕自己不要沉沦的人。
牡丹姑娘勾唇一笑,脸上艳光绽放,看向一旁的老板娘,“贞姐,准备准备吧。”
贞娘喜不自胜,当即起身,“你们等着,我去安排!”
牡丹姑娘临时献舞的消息传出来,包厢中的客人全部打开门,有的心急的已经在走廊上扶着栏杆,占好了位置,大厅中的客人更是群情汹涌,纷纷叫好。
“苏兄,咱们今儿可算是来着了,竟然能看到牡丹姑娘献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往日里,没有上千两银子的豪客出手,可请不动牡丹姑娘大驾!”
清倌儿自来讲究个色艺双绝,牡丹姑娘的容貌难得一见,舞蹈更是一绝,当初一舞,直接从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成了锦绣招的招牌,入主牡丹阁,可见其舞蹈感染力。
很快,一楼到二楼的楼梯被关上,乐师们纷纷入座,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也被锁住,舞台上轻烟飘起,牡丹姑娘对沈时宜一笑,便往楼下舞台上而去。只一个起身,就说不出的婀娜妩媚,沈时宜和程平乐的眼睛追着牡丹姑娘莲步轻移往舞台上走的脚步走出牡丹阁,在走廊栏杆出,看着牡丹的身影。
此时大堂之上,已经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苏兄,你坐着干嘛,起来啊,我跟你说,小弟荷包扁扁,错过今儿,以后你再想看牡丹姑娘跳舞,小弟可请不起!”
被称作苏兄的男子一身棉布青色衣袍,明显是个清俊的读书人,只头上一支温润碧玉簪能看出,他出身应该不是外表这般朴素。此时他被同窗拉起来,皱着眉看向二楼舞台处,扭动身姿的牡丹姑娘。
“美则美矣,就是难脱一个俗字。”
他身边的学子听了这位苏兄的话,梗了瞬间,随即转过头,不再劝苏兄,而是专注的看着牡丹姑娘,“苏兄自便,小弟不强求。”
说完,恨不得踮着脚往上看。苏兄虽皱眉,却因为身量高挑,比身旁的师弟看得更加方便。
二楼舞台处,牡丹的身姿正随着舞曲旋转,身上的披帛飘荡起来,露出被披帛遮挡的隐约雪白皮肤,裙摆也随她热情的动作跳动起来,随着节奏,有种让人跟着她跳动的魔力。
沈时宜是个克己的,程平乐已经随着牡丹的身姿小幅度扭动起来,便是二楼诸多非富即贵的男子们,也在此时跟着牡丹姑娘扭动起来,还有情绪上头,拿着银子铜钱扔上舞台来打赏的。
一曲舞毕,沈时宜跟着程平乐鼓起掌来,大厅和二楼处更是吆喝声不断,让牡丹姑娘再来一个。
但是牡丹不为所动,身姿婀娜的走回三楼,来到沈时宜身边。
“今儿三楼是哪家贵女,出手如此阔绰?”
众人随着牡丹的身影,自然也看到了沈时宜和程平乐二人的身影。
京都勋贵官绅富商极多,锦绣招又是京都最好的酒楼,自然时不时有贵女前来休闲享乐,此时大厅和二楼包间,就有不少贵女被自家兄长夫君带来散心。贵女们包下牡丹姑娘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沈时宜和程平乐看着眼生,不像是经常出入享乐之处的人,所以众人难免好奇。
“平乐?早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
二楼包厢处,一位贵公子大声跟程平乐招呼。
程平乐往声音处看过去,“李二哥?!你也在这里?”
能被程平乐称为李二哥,自然也不是无名之辈,是京都李侯的儿子,跟程平乐等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平乐,早说要给你接风,不妨今日碰上了,赶巧不赶早,哥哥我这就上去!”
这明显是冲着牡丹姑娘来的,若是往日,程平乐出手包下牡丹姑娘,自然不介意发小过来,只是此刻一来秦瞻在这里,他的身份不方便露头,另一个是今天的主宾是沈时宜,她不好做别人的主。
当下,程平乐赶紧摆手,阻止李二哥,“二哥,改天吧,今天我这里有贵客。”
程平乐既这么说了,李二哥也是个识趣的,看了一眼程平乐身边的沈时宜,见牡丹姑娘自始至终站在那人跟前,自然知道程平乐说的是真的。
“那就改天,过两日南城庙会,我给你下帖子。”
程平乐抱拳承情,跟沈时宜还有牡丹姑娘回到包厢,隔绝了二楼大厅无数打量的目光。
此时李二哥那里,也是一群人出来玩耍,见李二哥蹭局失利,忍不住纷纷开口询问。
“二哥,这两个小娘子是谁,竟然这么不给二哥面子?”
“就是,二哥的名号到哪里不好使过?二哥你一句话,咱们替你打上去!”
一群勋贵之后,少年意气,无法无天,此时见兄弟受挫,都纷纷叫嚣起来。
李二哥不愧是这群人领头的,没有被几人几句话激起来,而是悠悠的喝了一杯酒,“是程平乐,你们去吧。”
程平乐名字一出,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众人纷纷没了声息。
每个圈子有不能冒犯的人存在,京都大小勋贵中,英国公府是地位超然的存在。即使不提身份地位,程家那两个公子,也是程平乐这个大小姐的绝对后盾,谁敢捋老虎屁股,有血的经验警惕后来人。
“不是还有另一个吗?也是女子,这京都,除了程平乐,还有谁?”
程平乐不仅仅是英国公府大小姐,也是皇后的侄女,皇后自己没有女儿,可以说,这京都,即便是宫里的几个公主,也没有程平乐地位稳。当然,明面上程平乐从来没有主动冒犯过公主,双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惹不起程平乐,众人默契的转移话题,柿子捡软的捏,勋贵子弟别的不会,能屈能伸这项技能从小就会。
“也是个生面孔,不过,那人跟程平乐年龄相仿,程平乐又刚从朔方归来,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当朝唯一女官,沈时宜。她近来,也是刚从朔方回来,据说,是跟四皇子和程平乐一起回的京都。”
沈时宜不会知道,她向来不在人前现身,在京都却有不小的名号,
当朝唯一的女官,这身份就让人难以忽略。还是四皇子推荐入的内库司,在上郡点石成金,大半年的时间,便让陛下私库充盈起来,这每一个标签儿,都让沈时宜这个人难以被人忽略。
更何况,陛下这一年,显见的阔绰起来,连各方军费都给足了,自然让朝中的文臣武将也都注意到了陛下身后那个敛财的女财神,据说她现在已然官至六品,差一步就能登堂入室,进承明殿上大早朝,这样的人物,自然早就入了京都各方人物的眼。
若说以前,沈时宜是个进入各方人物视线的小虾米,现在,在沈时宜还没有察觉时,她已经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
掌权的文臣自然容不下女官,牝鸡司晨就是他们从小在书本上学到的经验和教训,而且沈时宜擅经济,还卓有成效,甚至还能补足军费,自古文武对立,敌人的朋友,天然是敌人。
武官们对沈时宜比文官们要友好一些。本来武官信奉的就是真本事,能者上弱者下,沈时宜有赚钱的本事,间接援助了各方军资,自然会有些好感在,但是也仅限于此。眼下,沈时宜蹲在陛下的内库司,他们只当看不到,若是沈时宜再进一步,入了大朝会,那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最后的一方,就是清贵的勋贵人家了。他们对于男女之别,并不是如鲠在喉,只是格外在意沈时宜被四皇子举荐和最近颇得圣心这件事。毕竟,勋贵人家中,当家的主母,都是清贵异常的出身,有这等母亲管教,所以这些勋贵子弟对于女子掌权,并不是多么反感。只是她聚财生财的本事,如今在勋贵人家中被人称道。
勋贵子弟生来富贵,最讲究体面,自然花销也更大,眼下一代一代传下来,外表风光,内里都是经济文章。
眼下沈时宜的本事,是众人眼中另一种“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会赚钱?你怎么不行?亏你还是勋贵出身,人脉关系比她强不知多少,就是本事,稀松的很!
这是最近勋贵人家偶尔会说起的话题。
因此,这位李侯家的公子,一眼便认出来三楼上的女子是沈时宜,也就不奇怪了。因为早就私下关注很久了,弄到沈时宜的画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听到沈时宜的名字,众人又是一阵安静。
“这个程平乐,自小粘上毛就比猴儿还精,这次又让她捷足先登了。”
有一位锦袍公子跺脚恨到。
众人听了,深以为然。
程家在京都立足,背靠陛下和皇后的支持,各方面资源一向是快人一步。眼下好容易有了个经济人才,按照李二哥的说法,沈时宜还没回京,程平乐便跟沈时宜攀上了交情,可不是快人一步吗?
勋贵子弟们感叹程家下手快,殊不知,这自来锦绣招,还是文人墨客聚集的更多些。在二楼的另一处包间就有谢庆善等人,正在宴饮小聚,刚才牡丹姑娘惊鸿一舞,还有三楼的主宾,他们自然也看在眼里。
“大人,竟是沈时宜,您的外甥孙女!”
这句“外甥孙女”说出来语气阴阳怪气,在场之人却无人皱眉,都领会其意。
他们是谢庆善的手下,在户部跟着谢庆善为官多年,自然是心意相通,臭味相投的同僚。所以才会在散衙之后,又单独小聚。
此刻,谢庆善捻着胡须,听着手下官员的话,并没有马上开口,反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文全,你家公子,如今是在翰林院?”
被叫到的人,马上接口到,“是,多谢尚书大人疏通,如今是翰林院六品编修。”
这人说的低调,心下却自豪,翰林院清贵,是所有文人心中的圣地。不翰林不入阁,在翰林院每前进一步,就能甩下多少读书人,一步步走向金字塔顶尖。所以,他儿子不过加冠之年,就能官至六品编修,让他如何不骄傲?
“明年春闱,各地举子已然入京,想必最近陆陆续续有人前去拜访。他们恐怕还不知道京都有了牝鸡司晨之事。举子虽未登榜,却是朝廷预备人才,得让他们知道,眼下竟有女子,无才无德,胸无点墨,却先他们一步登堂入室,迷惑陛下…”
这人被谢尚书点拨,嘿嘿一笑,“尚书大人说得对,刚才我就看到几个眼熟的举子,似乎前几日来府上拜见过犬子,不如下官请他们上来,一起喝一杯,也算是帮他们引荐领路了。”
“好,咱们也见识见识,年轻人的朝气。”
…
“苏公子是吗?楼上钱大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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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传闻
“你去!”
“你去吧!”
“我这不是囊中羞涩吗?”
“我请你!”
“一言为定!”
这天一大早,沈时宜在整理资料,李大智杨延巳二人就在一旁推推搡搡,沈时宜装作没有看见,终于,两个人还是扭扭捏捏的走到沈时宜面前。
“沈司丞,沈大人~”
李大智先肉麻的喊了一声沈时宜,让沈时宜忍不住抖了抖胳膊。
“有事儿说事儿。”
李大智跟杨延巳对视一眼,这才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说到,“大人,听说您跟牡丹姑娘有交情,咱们两个想借您的交情,见一见牡丹姑娘。”
沈时宜抬起头,李大智赶紧补充,“您放心,钱我们有,就是没有门路,您给我们引荐我们决不孟浪,就是喝喝酒,聊聊天,好跟旁人显摆显摆。您不知道,近来各地举子进京,京中各大酒楼不时有文会举行,我们二人也算是文官出身,想在各地举子面前出个风头,嘿嘿!”
李大智向来是没什么大志,眼下想在读书人中得些羡慕的目光,也是他难得的追求了。
杨延巳在一旁附会,他家住的巷子里,位置还算不错,最近也陆续有各地举子入京。虽然他是官身,但是内库司的身份却不好轻易说出口,因此想用别的方法吸引举子注意。
他们这些刚入朝的小官儿跟各地举子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各地进京举子固然需要他们这些前辈指点经验,以后入朝为官有个依靠。但是他们这些前辈也想跟各位千里马广结良缘,以后说不得人家一朝高中,他们就可以在朝中有所助力,相互扶持。
便是当朝高官也会腾出时间结交有名的举子,若是结交的举子一朝得中,又是一件互惠互利的美事。
京都中近来如此热闹,他们二人自然也想加入其中。
而京都最大最热闹,聚集举子最多的地方,就是锦绣招。
所以,他们两个才会特意找沈时宜想要用牡丹姑娘的招牌,吸引举子的注意,融入其中。
沈时宜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二人好不容易求到自己面前,便拿出上次牡丹姑娘给的玉佩,“你们拿着去问问看,若是需要排期,你们便等一等。”
李大智接过玉佩,激动莫名,“真是托大人的福了,我入京多年,都没有有幸近距离接触过牡丹小姐,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沈时宜摆摆手,“你们自去吧,记得带足银钱。”
李大智啪啪拍的胸脯震天响,“您放心,咱别的没有,就是有俩臭钱儿!”
李大智和杨延巳拿着玉佩躲到一旁,嘀嘀咕咕许久,一会儿便传来嘿嘿嘿的声音,沈时宜第一次觉得,这两个没心眼儿不上进的,还能如此猥琐。
沈时宜如今住在后谭街,只她一个人住在三进宅子里,比津门的沈宅还大了一倍,沈时宜独居在东院儿,觉得无比的清净。而且还有陛下赐下的官奴伺候,又能干,又省心,沈时宜觉得,自己的日子虽然有波折,总归还是在节节高升了。
“小姐。”
沈时宜散衙回家,管家吴才在门口迎接,脸上不再带着笑意,而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小姐,您父亲带着一家人,过来投奔您了,眼下一家子都在西院儿,正等着您呢。”
吴才作为沈时宜的管家,自然知道沈兆坤和沈家其他人的存在。
说实话,像京都的宅门儿,沈家这算是人口简单了,不但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等亲戚,甚至家中没有小妾嫡庶的纷扰。
但是各家有各家的愁,沈家这里最大的弊端,便是父母不慈,女儿又能力强,不会乖乖受父母摆布。
吴才看得清,当家人是沈时宜,这才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过来禀报沈时宜。
沈时宜摆摆手,“才叔,西院儿那边你就照常安排人伺候便是。”
“老二!”
沈时宜跟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从西院儿的仪门中便大步走出一个人,正是五年不见的江氏。
时间似乎对她很仁慈,五年都没有在她脸上刻上一道痕迹,乌发红唇,反而越发明艳,岁月果然是偏爱凉薄之人。只过自己的痛快日子,不管他人死活,就能永葆青春。
都说父母是儿女的镜子,沈时宜想,自己从江氏身上继承的大概就是她那凉薄的心性了。
只不过江氏的凉薄明明白白毫无顾忌的表现出来,沈时宜却藏在心里罢了。
只见她站在门前,怒气冲冲的指着沈时宜大步冲着沈时宜走过来。
沈时宜此时跟管家在大门口说话,江氏这般,让门口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神头神脑的想要一探究竟。
管家摆摆手,沈家宅的大门被缓缓关上,江氏见状,又更加嚣张,“关门做什么,是不是心虚?咱们在谢家住着,本来以为你是个省心的,没想到,你竟然在外面乱来胡搞,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你什么?传你牝鸡司晨,行事苟且!你这个没用的,之后,不许再去锦绣招,更不许见牡丹姑娘,把你那个八品小官儿给辞了,以后就安心待在内院儿,不许出门,知道吗?”
江氏一通骂,让一旁的才叔等奴才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早知道沈大人父母是个混不吝,但是没想到这么没有眼色。这沈家宅院儿是沈大人名下,他们作为父母,过来居住,谁也不敢拦,都要好生伺候着,但是,别的,那都是妄想了。
比如现在,江氏所言。
沈时宜听江氏喊的头疼,看向一旁的才叔,“叫徐妈妈过来,扶她回去。”
江氏听沈时宜这么说话,越发要扑上来拧沈时宜的耳朵,被一旁跟着她的丫鬟抱着腰拦住,“夫人不可啊,大人身穿官袍,您这般冲撞,即使是大人母亲,让人告上去,也会得朝廷责罚的。”
小丫头的官奴出身,说话一套一套的,江氏被小丫鬟的话吓住,不敢再伸手,转而指着沈时宜的鼻子,“老二,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早知道,你小时候我就该坚持把你送走,哪里能容你如今这么轻视我!都是那老不死的,说什么她来抚养你,不让我操心,怎样?还不是早早的走了,留下你这个丧门星拖累我,拖累你姐妹兄弟!要不是你,我们在谢府待的好好儿的,从欢正是考科举的重要时候,都被你毁了!你这个灾星,生来就是克我们的!”
沈兆坤本来想江氏先出头,他在后面安抚,没想到江氏嘴巴这么毒,这下可糟了。
沈兆坤从仪门后冲出来,三两步跑过来,捂住江氏的嘴,“你瞎说什么!还不跟我回去!”
江氏在谢府看够了脸色,又自觉灰溜溜的从谢府出来丢了面子,如今见到毁她儿子前程的前世仇人,今生债主,沈时宜这个灾星,只觉得不吐不快,沈兆坤一个男人,差点儿制不住她,“我就要说,她生下来就是灾星,我娘说了,我第二胎是儿子,是她挡了我儿子的路,不然你看,谁家女儿能做官?还不是偷的我儿子的仕途命数?她若是做了官,从欢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大师说了,咱们沈家就一个官星,她占了我儿子就没了!”
江氏越说越激动,沈兆坤差点儿没拉住她,让她冲到沈时宜面前。
其实沈兆坤如此,也是因为他心里对江氏的说法有些信服。
自来,世事不随心,便会求助鬼神。
江氏尤其如此。
她坚信,她是个好命的人,不然不会嫁到沈家。她这么好命的人,怎么会连续生三个女儿?都是沈时宜,怀她时,人人都说,这胎男相,生的时辰又好,合该是文曲星落地。
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儿!
江氏从那时起,就认为是沈时宜挡了她儿子投胎的路。占了她儿子的文曲星的命数!
不然,她一个女子怎么做的官?
沈兆坤犹疑,下人们听了江氏的话,眼神也变了,难不成,这是真的?沈大人是占了一个男孩儿的文曲星命数,所以才做了官?
鬼神动人心,那是因为它能解释所有不寻常的事情,抹杀个人努力的因素。把一切归到命数,而不是自己才能不足,努力不够,这样,人们会更容易接受这个说法。所以鬼神之说,才能在底层被万千人所信服,被万千百姓,视做心灵抚慰。
沈时宜深吸一口气,她向来跟沈兆坤一家井水不犯河水,是家人,能怎么办?但是没办法,江氏失了畏惧之心,太过分了。
“父亲,”沈时宜低喝出声,打断了江氏的歇斯底里,“用不用我明日上衙之时,顺便向顺天府替您递交休书。”
“休书”两个字,江氏彻底噤声,只瞪大眼睛看着沈时宜,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沈时宜,再也说不出咒骂的话出来。
看,江氏并不是没有脑袋,她也知道害怕,所以,沈兆坤说管不住拉不住,只不过是放纵罢了。
“这是你母亲,哪有撺掇休母的!”
沈兆坤训斥沈时宜。
沈时宜看着沈兆坤,“我自小是祖母抚养长大,见不得旁人羞辱我祖母。刚才江氏信口说的老不死的,合该早逝,这等辱骂我祖母的话,在场的人可都听到了。就凭这几句,就说明她是个不敬不孝,更是个不慈之人,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沈家的儿媳妇儿?您是祖母的儿子,听到这些话,竟然都没有反应吗?父亲,祖母究竟怎么对不起您,让您这般轻视她?”
沈时宜这话,让沈兆坤低下头来,阴沉着脸,半晌,才一巴掌甩到江氏脸上。
江氏捂着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兆坤,沈兆坤却没有回头,只是看向沈时宜,“这样够了吗?”
沈时宜摇头,“你不该问我够了没有,而是应该问问您自己。您作为祖母唯一的儿子,母亲被人羞辱,身为儿子,应该怎么维护自己的母亲。”
沈兆坤拧眉,“你祖母向来慈厚,不会计较这些。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外面的传闻,城中各地赶考的举子都在联名上书,说你牝鸡司晨,行事苟且,不宜为官。你是咱们沈家唯一一个做官的,你弟弟做官之前,你的差事官身可不能丢。这件事才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儿,你想好怎么应对没有?听说,就这几天,举子们的倡议书就要递到天子案前了。就算你有能力,陛下也不会为你而忽视众举子的倡议。”
沈时宜刚才就听到江氏提起这件事,但是江氏说话没有重点,眼下沈兆坤这么说,沈时宜才算了解,当下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回吧。”
沈时宜知道,沈兆坤不愿意,她这个做女儿的不能越俎代庖,替父亲休妻,刚才说出来,不过是吓唬江氏罢了。眼下有正经事儿,沈时宜也懒怠再跟这两夫妻拉扯,浪费时间。
“时宜!我有话跟你说!”
沈兆坤沉着脸,脸色是难得的正经。
沈时宜看他一眼,这才摆摆手,让人放沈兆坤过来东院儿。
江氏不甘心的看着两人进了东院儿,自己被小丫鬟劝回西院儿。
“你知不知道这次是谁发动举子,要害你?”
沈兆坤跟着沈时宜进了书房,沉声说到。
沈时宜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自然是谢庆善。”
“你知道?”
沈兆坤意外。
“我跟谁都无冤无仇,能这么大费周章的针对我,除了谢尚书,还有谁?”
沈兆坤跟着沈时宜坐在她对面,“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害你?”
沈时宜无所谓到,“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名利。自然是制盐图,谢尚书不想我说出不该说的话,只要我离开内库司,一介草民的话,对他这个尚书大人来说,就更加没有份量。”
沈兆坤摇头,“不止如此。这些年我在谢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那天你给了谢庆善制盐图之后,我才终于想到了,谢家最不对劲儿的地方,在于,凉薄!”
沈时宜挑眉,看向沈兆坤。
“别人家都有儿有女,有亲戚往来,但是我在谢家多年,过年过节,只谢家两人儿媳妇的家人偶尔过来,谢家这边的亲戚,一个都没有。起初,我以为是谢家高门,旁人不好意思来打秋风,后来我才知道,谢家的女儿,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谢庆善拿出去联姻,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被谢庆善安排出去,给自己铺路,便是他的姐姐,你祖母,当初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才逃出谢家,名声受损之后,去了津门,再也不回谢家。你姐姐宝珠,当初刚到谢家时,老太太就说要给宝珠寻一门好亲事,但是至今,没有带宝珠出过门。还有你,你回京之前,谢庆善跟我商量,你是官身,能嫁入勋爵人家,给从欢铺路。可是那人家是武将世家,哪里能给你弟弟助力?只是能推的谢庆善更进一步罢了。”
沈时宜静静的听着,沈兆坤沉声说着,“我知道,这些可能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一个两个不来往,不好说谁对谁错,所有亲戚都不来往,谢家这里真的没有不妥吗?”
“那天,你前脚受伤回去,舅舅后脚就临摹出来你那两幅图。他那阴沉的模样,让我心底发寒。那天晚上,我就发现了,房间外有人监视。当天,我做梦还梦到了小时候,我问母亲,别人都有舅舅,我怎么没有,你祖母曾跟我说过,你舅舅是个吃人的,他会把旁人都吃了,壮大自己。如今,谢庆善从一个末流官家子弟,长成了当朝尚书,执掌一部,他的本事自不用说,旁人只有靠着他的名声过的,哪里能反抗他。我如今带着家里人搬出来,也是心里存疑罢了,没有证据。只是你母亲和姐妹兄弟都还对谢府有幻想,所以对你会有些误会,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沈兆坤说到最后,忧心忡忡。
他隐约有种感觉,谢尚书家不对劲儿。但是他自己都不确定,如何能说服别人?
时宜这里,是因为她被谢庆善贪了制盐图,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所以,他才找到时宜,说出自己对谢庆善的感官。
“用不用我去朝廷揭发谢庆善冒用你的制盐图?”
沈兆坤突然这么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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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发酵
“你敢吗?”
面对沈兆坤的话,沈时宜只淡淡问出了三个字,沈兆坤便泄气的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我不敢。”
沈兆坤是户部首领官,甚至是个连官身都不是的帮闲,他怎么敢告发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
他能想象到,他若是告发,回到户部,会面临所有人的嘲笑,别人会说他忘恩负义,为了自己女儿,攀咬尚书大人。
那等千夫所指的情境,沈兆坤只想想便觉得不能呼吸。虽然他知道自己是对的。
沈兆坤看向沈时宜,“时宜,你是个有能耐的。那天你拿出制盐图,就是想坑一把谢庆善吧?对吧?”
面对沈兆坤期待的眼神,沈时宜摇头,“你都觉得我在坑人,谢尚书为人深沉,能轻易被我坑到吗?那图是真的。”
沈兆坤一下子有些泄气,“我还以为你会留一手。”
沈时宜心下暗哂,正常人都会防备突如其来的好处,谢尚书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将图纸交给朝廷,这样,成功了他有好处,失败了也可以说再研究研究。
但是,朝廷那里反馈过来的消息,果然已经成功了,让谢庆善放松了警惕。他觉得,就是沈时宜年纪小,存不住事儿,所以让他捡了便宜,既然制盐图已经没有闪失,那沈时宜这个制图之人,就可以处置了。
沈时宜肯定,这次举子联名上书这件事,背后肯定有谢尚书的影子。
见沈时宜这般沉吟着不说话,沈兆坤按耐不住,“你快想想办法啊,你不是认识一些人吗?快叫管家联系联系四皇子,还有程小姐,说不定明天朝会上,便会有人发难,你提前跟他们通气儿,也好准备准备。”
沈兆坤是真的害怕了。
他怕自己猜测成真,一家子落到谢庆善手里,被人随意摆布。眼下,只有沈时宜能护住他们了。
此时,他才隐约有些理解,为什么母亲当年离京都这么近都不回家,还每年往谢府送大批金银,这是在买他们的自在日子罢了。他自己主动撞到谢府,辜负了母亲的安排,眼下,只能靠女儿了。
沈兆坤急切的看着沈时宜,期待这个从小就被母亲教养长大的女儿解救他们一家于水火。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这么没有心机,竟然当着谢庆善拿出制盐图。哎,若不是制盐图威力太大,让谢庆善动了心思,说不得,你和我们,还能安稳些日子。”
沈兆坤有些泄气,也有些埋怨的说到。
沈时宜懒得很沈兆坤打嘴官司,当下摆摆手,“管好家里人,让他们最近不要出门,就是帮我了,至于旁的,你就别管了。”
听沈时宜这么说,沈兆坤顿时喜上眉梢。他可能没本事,没见识,但是有眼色,知道沈时宜这般,应该是有办法了。
当下,沈兆坤脸上的愁容散去,“就知道你有办法,那我就先走了,你放心,这几天你母亲跟你姐妹兄弟都不会打扰你的。”
沈兆坤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沈时宜无语。
刚才还乌云压顶,这会儿又云开月明,一脸轻松,这副无知无畏的样子,让沈时宜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无语。
“等一下!”
“怎么了?”
“不仅是这几天管好,若是谁越界到我这里来,我不介意下手替父亲管教一二。”
“知道了知道了!”
沈兆坤摆摆手,大摇大摆的走出书房。
沈时宜看着他那副德行,一时间忍不住想,不然就等谢尚书将这一家人榨干之后,自己再出手救下?这样,想必他们不会在自己面前这么得瑟了。
…
第二天,沈时宜刚到内库司大院儿,李大智和杨延巳就一脸愁容的看着沈时宜,脸上犹犹豫豫,一副有话要说,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
沈时宜摆摆手,“我都知道了。”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跟在沈时宜身后,“大人知道就好,这会儿想必已经有对策了吧?”
“那肯定的,大人一向料敌先机。”
“昨天咱们两个去牡丹阁,就听着底下人群情汹涌,说什么沈大人你包养牡丹姑娘,行事苟且,还贪墨内库司利益,弄虚作假,牝鸡司晨,蛊惑陛下,哎,不知道说的多难听。牡丹姑娘出面替大人辩解,让他们没有证据不要乱说。那些吃不着葡萄的酸人还说,大人金银珠宝,把牡丹姑娘迷惑了,等沈大人你跌落尘埃,一文不名的时候,才知道大人是真金还是沙砾。我呸,满朝文武,那么多人,名声狼藉的也有几个,他们怎么不把旁人拽下来,只拽沈大人?还不是柿子捡软的捏?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实则都是小人之心罢了!”
李大智和杨延巳愤愤不平的将昨天的事说出来,沈时宜即便不去锦绣招,也能想象出牡丹姑娘对阵众多空谈举子的无助和愤怒。
“今儿你们还去锦绣招吗?”
沈时宜看向面前的两人。
两个人面面相觑,“咱们倒是想去支持牡丹姑娘,声援沈大人,但是这锦绣招花费不菲,咱们一个月也就能去一次。”
如今锦绣招是最大的举子聚集地,他们去锦绣招,还能替沈大人说几句好话,虽然好像没什么用。群情汹汹的时候,一两个逆流的水花很快会被淹没。
沈时宜摇头,“我出钱,你们去。我眼下不适宜出面,人多嘈杂的时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你们替我将这银票给牡丹姑娘,这几日,想必她为了我,声誉受损,影响不小。”
李大智两人这才展颜,手下银票,“大人是小财神,咱们就不跟大人客气了。大人您担忧的对,牡丹姑娘站出来支持大人,若是再接旁的客人,难免被有心人为难,这笔钱想必能让牡丹姑娘度过这次风波。”
头牌也是要赚钱,才能维持体面。沈时宜这笔钱,就是用来维持牡丹阁的体面。
“沈大人,前面退朝了,四殿下请您去春熙阁一趟。”
突然,一个小黄门进来禀报。
李大智杨延巳二人松了口气,四皇子介入,沈大人应该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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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危机
“你是如何打算的?”
春熙阁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比内库司暖和多了。
沈时宜进了春熙阁,径直走向熏炉。这里是火墙取暖,熏炉不过是点缀罢了。
沈时宜双手烤着火,嘴里无所谓到,“能有什么打算?群情汹汹,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时宜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书案后的秦瞻忍不住起身走过来,“刚才朝会,有御史当众给陛下递上了各地举子联名倡议书,要求陛下将你黜落,陛下虽然压下了那折子,但是幕后之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不会是昙花一现。到时候众说纷纭,就没有你辩驳的余地了。你有什么办法,跟我说一下,咱们一起动作起来,要尽快压制住这股风气。否则一旦形成舆论浪潮,便是陛下都不一定能顶住压力护住你。”
秦瞻虽然跟沈时宜认识的时间不算太长,堪堪不到一年,却对她做事谨慎还是有些了解的。眼下只是担心她不知道民情汹涌的后果,这才特意找来告诫一二罢了。
沈时宜听秦瞻为自己担心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种提醒担忧的话,本来应该是沈兆坤来说的。但是他父亲只顾着担忧他们两夫妻还有那两个宝贝儿女,根本顾不上她的压力。
秦瞻看着身边的女孩儿,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注意过,她这个人很爱走神儿,但是因为脸上总是端着一副正经的表情,所以很少有人发现,只是显得人有些呆。
眼下她脸上是思索的表情,眼神却已经飘到很远,若不是在她身边,根本没人发现,她不是在思考,只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在发呆罢了。
沈时宜眨了眨眼,放弃对沈兆坤不切实际的幻想,看向一旁的秦瞻。
眼神对上的刹那,秦瞻摁了下嘴角,掩住笑意,看着沈时宜,“怎么,想出对策了吗?”
沈时宜不知道秦瞻发现了她走神儿,端着一副正经严肃的面孔,“嗯,既然是举子们在闹,那不如给他们找件正经事儿,让他们转移注意力,这样,我这边压力少一些,才能更好行事。”
秦瞻迟疑,“说是这么说,但是眼下他们被挑动的情绪十分高涨,恐怕一时难以扭转。”说着看向沈时宜,“今日你散衙,坐我的马车走,我怕你碰到不理智的举子。”
“嚯,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我还以为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呢。没想到他们这次倒是有行动力,竟然还敢动手了。难道是看我是个女子,所以觉得软柿子好捏?”
沈时宜语气夸张的调侃,秦瞻却跟着附和,“对啊,若你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他们还要考虑一二,不跟你动手,纸笔杀人。偏偏你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有信儿传出来,几个举子要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
沈时宜无奈摇头,“他们若是能讲武德,一个一个来,我不介意跟他们比划比划,一帮读书人,动手我还真不怕。就怕他们一拥而上,不讲道义。”
见沈时宜这会儿还有心思开玩笑,秦瞻也是无奈摇头,“算了,先吃饭吧,内库司那里你暂时先别回去了,等散衙,我送你回去,省的有出头之人在你面前跳脱。”
早上的朝会,因为举子联名上书,耽误了时间,眼下已经快要午时,春熙阁的饭已经好了,沈时宜就留下来蹭顿饭吃。
“津门那里的新制盐法制出来的盐已经运到京都,据说那盐味道清淡,品质上乘,所以户部打算将这盐放在京都和江南售卖,也算是户部的另一大进项。制盐图是谢庆善拿出来的,自然是他来主管新盐的经营,眼下谢尚书近来风头无两,新盐散发各地之后,入阁的事,恐怕会再次提起。”
近来朝中只有这两件大事,沈时宜那里虽然舆情闹的沸沸扬扬,但是众臣们的注意力显然更加侧重谢尚书和新盐。毕竟一个六品小官儿,罢了就罢了,跟他们关系不大,但是谢尚书一旦入阁,那可是户部一系跟着鸡犬升天的大事儿,甚至朝堂格局都会为之一变。
据说近些日子,每日有官员想着法儿的找关系,跟谢庆善攀关系,锦绣招那里,几乎有了谢尚书的个人包间儿。因为他几乎每晚都要过去。
沈时宜夹了面前的菜放进嘴里,“新盐这么快就运到京城了?我以为还要再等一等。”
秦瞻给沈时宜夹了块儿肉放进盘子里,随意的说到,“谢尚书盯得紧,底下的动作自然就快。听说今日盐运到户部大仓,买家就已经上门,边入库边出库,户部那里,都去跟着点银子去了。”
沈时宜闻言,眼珠子不由得转动了一圈儿,接着忍不住一笑,“您说宫门口有些激进的举子,等着当面教训我?我想去个地方,还要麻烦四皇子保驾护航了。”
秦瞻叹气,“你总算是听进去了。”
…
吃过午饭,沈时宜耐不住,却还是压着性子在熏炉旁看了会儿书,等外面日头明显偏斜,这才当下书,摩拳擦掌的起身,“四殿下,咱们走?”
秦瞻起身,“走吧,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到宫门口,此时还没有到散衙的时辰,宫门口除了护卫,就只有远处一群青衫举子等在树下,执着的要做清除“朝堂毒瘤”的急先锋。
沈时宜一身装扮,刚走到宫门口,便被一旁的举子认了出来。
自来做官讲究体统,旁的官员,不说身形有没有走样,有思路来总是架着官袍,迈着八字步。只沈时宜,身形虽高挑,在官袍的衬托下,更显得细瘦,手抓着宽大的衣袖,走起路来敏捷迅速,不像旁的大人那般“有气派”。
“那是沈时宜吧?”
“没错,就是她,除了她,谁能这般没有体统?一点儿为官的威严都没有,果然是女子,披上官袍,也不像个做官的。”
“她身边是谁?穿的一身黑红锦袍,好像地位不低。”
“能是谁?跟个女子一起走,还毫不避嫌,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咱们现在过去,还是等她落到?”
“走吧,他们就两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可是正义之师,我看谁敢阻拦!”
众举子七嘴八舌的议论过后,便跟上了沈时宜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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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冲突
“马车走慢些吧。”
沈时宜掀开马车车厢处的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跟来的十几名举子,好心的说到。
秦瞻摇摇头,不知道沈时宜卖的什么关子,“他们说话毒的很,你确定要受他们无畏的羞辱?不若想别的办法。”
沈时宜摇头,“这些人随随便便否定别人,甚至还想当面羞辱,我这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人虽然长着嘴,但是可不是能随便乱说话的。不修口德的人,怎么能不付出一点儿代价!”
沈时宜说的轻飘飘的,还不时打开帘子,看身后的举子有没有跟上。这跃跃欲试的模样,让秦瞻忍不住想,她这是要做什么坏事儿?
“四殿下,沈大人,户部大仓到了。”
马车外,小黄门禀报,秦瞻率先跳下马车,又伸手接沈时宜。
沈时宜习惯性的将手搭上去,被秦瞻用力握住手,沈时宜顺着秦瞻的力道也蹦下马车。
“你看你看,光天化日之下,成什么样子?这女子为官,免不了跟男子拉拉扯扯,有伤风化,所以沈时宜还是回家去吧,她为官,只会让满堂文武都不自在。”
马车后的举子被马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带着,此刻有些气喘吁吁的跟在马车身后。
有举子见秦瞻伸手扶沈时宜,便喘着粗气指指点点的说到,那声音,让沈时宜听的清清楚楚。
她向来爱独自做事,从不爱旁人时不时的辅助,即使是跳下马车这样的小事。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好像习惯了一样。沈时宜看着自己的手,想着下次还是避一避嫌比较好。
那喘气指点沈时宜的举子,没有发现,一道凛冽的目光,凌迟在他身上。
沈时宜没有过多被影响,她此刻往前走了几步。
这里是户部大仓,在宫门西侧。此时,有众多户部大小官员正一脸欣慰兴奋的看着面前入仓出仓的景象。
“尚书大人,这还是咱们户部大仓这些年来,第一次这么热闹。”
这位年轻的户部绿袍官员,还略稚嫩的脸上留着谢庆善同款小胡子,跟在谢庆善身边殷勤的说到。尤其是看见那边排队的商贾举着银票在大仓门口买盐,搬盐,更是如此。
盐道向来是肥差,这是众所周知的。以前他们这些户部小官没有机会,也没有门路,可以出任盐官,现在好了,他们尚书大人带着他们鸡犬升天了,谁想到,他一个六部五六品的小官儿,能经手盐运买卖?这都是托谢尚书的鸿福啊!
想到这里,这位户部员外郎忍不住更加躬身,殷勤的跟在尚书大人身边。
“尚书大人日理万机,还亲自过来督管指挥,真是咱们的荣幸啊!”
谢庆善摆摆手,眼中盯着一袋袋的盐,“这是第一批,一定要慎重,入库和出库账本一定要记录清除,满朝上下如今正盯着这里呢。你们也小心些,待以后都熟练了,日子也长了,就好了。”
这人嘿嘿一笑,“属下明白。”
搬运记录这些粗活儿,都有首领官等帮闲来做,谢庆善等人在一旁指点一番,正准备离去,恰好碰到了过来凑热闹的沈时宜和秦瞻。
若是沈时宜一个人,众人懒怠搭理,但是四皇子在,谁也不敢怠慢,当下小步上前,俯身行礼,“见过四殿下。”
“平身吧。”
秦瞻背着一只手,摆手道。
谢庆善起身,眼光扫向沈时宜,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来,是想做什么,或者跟四皇子说了什么。但是他也不在乎,木已成舟,沈时宜如今再说什么,都不会对他的地位造成影响。
“时宜跟着四皇子一起过来的吗?你这几天出入要格外小心,有些激进之人,会跟在你身后阴魂不散,要不要舅祖父这里给你派些人手?”
谢庆善开口,将沈时宜当做小孩子参哄着,谢庆善身后一般人,眼睛看都不看沈时宜,显然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沈时宜睁大眼睛,“官场无亲戚,谢尚书说的是跟在我身后那些举子吗?听说他们跟谢尚书很熟,要不要把他们找过来,谢尚书当面劝说一二,那下官就真的承情了。”
说着,沈时宜不等谢庆善说话,便举着胳膊挥动,招呼身后一杆举子上前。
众举子本来看前面官员众多,景象忙碌,还在犹疑着不敢上前,本来想今日先放沈时宜一马,没想到,沈时宜大大咧咧的招呼他们过去,显然是这一路都在溜着他们玩儿,当下,几人黑着脸上前。却不妨,沈时宜汇合的当先一人竟然是谢尚书,众举子纷纷行礼。
“拜见尚书大人!”
“拜见诸位大人!”
沈时宜神色惊奇,“哦,谢尚书在举子中果然威望不小,随意一般举子过来,竟然第一个认出谢尚书?!”
沈时宜说话阴阳怪气,众官员心中有数,却沉吟不语,只那些举子年轻气盛,当下指着沈时宜,“你一介女子,又是小辈儿,怎么跟自己舅祖父如此说话?看来,你这人不但行事不周,为人也肆意妄为,本来我等还心存犹疑,眼下看来,我等倡议将你这毫无体统的小女子逐出朝堂,果然是对的。”
沈时宜不在乎这人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只眼神看向谢庆善,“舅祖父,这是谢家的哪个亲戚吗?不然怎么如此了解谢家事?我反正从来没有公开说过,您是我舅祖父。”
谢庆善捻着胡须,淡笑出声,“时宜虽是女子,却本事过人,我自然不介意旁人知道,你是我谢家后辈。至于这些举子,是本官近来在锦绣招认识的青年才俊,今年春闱,他们应该都有高中之才。为朝廷引荐人才,也是我这个一部主官应有之义。”
谢庆善话音刚落,刚才不出声的户部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大人日理万机还要关注如此小事儿,是我辈楷模啊!”
“大人一向平易近人,你等举子,识得谢大人,是你们的幸运,知道吗?”
“有谢大人指引,你等前程可期啊!不过,一定要走正路,咱们谢大人最恨背后搞鬼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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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推
众举子在各自家乡,能见到的最大官员,不过五品学政罢了,眼下被一众部堂官员指点,心中激动莫名,当下便躬身一礼,“学生谨记诸位大人教诲。”
一群人中,总有一个聪明的,或者自诩聪明的。当下,一个面目方正,身材略矮微黑的举子站出来,指着沈时宜,“部堂大人如此平易近人,你作为部堂大人的后辈,不但没有学到一二分大人的品德,反倒扰乱朝堂,给部堂大人摸黑,若我是你,早就羞愧的自请辞官,闭门思过去了,哪里还会在众人面前挑拨风雨!”
“就是,有些人,即便是官袍加深,也是枉然。”
“你这小女子,还是不要跳脱出来,做跳梁小丑了,你以为自己做些经济文章,就有人能高看你一眼吗?别人不过看部堂大人面子,懒得搭理你罢了。你若识趣,早些回到闺房去,省的以后嫁不出去,辱没部堂大人名声!”
秦瞻听的脸色发黑,沈时宜却率先站出来,盯着那举子的指点,冷笑一声,“都说读书人空谈误国,看来是真的了。你们这些人,不知世事,不明实情,只会人云亦云的跟着别人叫嚣,真是不知所谓!做官,可不是会写些锦绣文章就能做的,只有空谈的本事,还是回书院跟你们这些同道中人谈去,不要出来惹人笑话!”
“你!”那举子微黑的脸色立刻变得黑红起来,“你这小女子,牙尖嘴利,不知所谓!我等锦绣文章做的都是济世救国之策,岂是你这满身铜臭的商人可以比的?天下大事,可不是会挣几个臭钱儿就能做的!”
沈时宜一笑,“这么看来,你们还很了解我。”
那举子脱口而出,“谁不知道你是津门布料贩子,区区商贾,竟然有脸入朝为官,大谈经济之道?你可知道,这天下钱粮,都是由户部总筹。官吏薪资,各地赈灾,军饷分配,这些你懂吗?不就会挣几个臭钱儿,就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瞻的黑脸绷不住了,将沈时宜拉到身后,“你是说本殿下举荐沈时宜沈大人,举荐的不对了?”
那举子本来斜着眼睛看沈时宜和她身后的男子,一句“殿下”出来,这人眼睛差点儿抽搐了,忙躬下身子,“学生不敢,学生不是那个意思。”
此时,谢庆善出面打圆场,“四殿下,这些举子报国心切,可能还青涩稚嫩了些,所以说话没轻没重,但是他们对朝廷一片丹心,这是毋庸置疑的。”
到底是老狐狸,开口就戴高帽,将秦瞻架起来。
秦瞻眯着眼睛看向谢庆善,“谢尚书是说,只要有人心怀朝廷,便是指着满朝文武的鼻子骂,众人也该虚心接受是吗?那这样吧,明日开始组织京中举子,在承明殿上畅所欲言,想必谢大人跟众举子如此亲近,这等小事应该可以安排的了吧?”
谢庆善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四皇子是个说一不二的,若是真的让他安排这件事,满朝文武就都让自己得罪了。
当下,谢庆善躬身,“四皇子高见,是下官思虑不当了。钱宁,还不跟四皇子请罪道歉!”
那脸色红到发黑的举子连忙就要请罪,秦瞻却一甩袖子,“不用跟我请罪,你自己说的什么,该向谁请罪,自己计较。”
那举子看着沈时宜,咬着牙不敢开口。
他在锦绣招拍着胸脯跟谢尚书保证,要给沈时宜一个教训,让她知难而退,但是如今低头的话,谢尚书那里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谢尚书这里关系断了,这次科举参不参加,意义都不大了。都说谢尚书即将入阁,自己即便高中,阁臣一句话都不用说,只一个眼神,自己即便做官也毫无前途可言。
可是四皇子…瞟了一眼四皇子的脸色,钱宁黑着脸,就要给沈时宜道歉。毕竟,还是小命要紧。
“算了!”沈时宜一句话,让钱宁抱着心思瞬间活了过来。
沈时宜看着一脸庆幸的钱宁,“你不是说经济文章不管用吗?你面前这位谢尚书因为制新盐有功,听说要被举荐入阁。新盐何至于有这么大的功劳?还不是为朝廷开辟钱路?你既看不起我的经济小道,自然也跟着看不上谢尚书了?”
钱宁的心跟坐过山车一样,翻来覆去的死去活来又死去,只觉五内俱焚,脑子当场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击。
还好他身边的同伴这会儿还算仗义,看着沈时宜,“盐自古是民生之本,谢尚书此举可不仅仅为了经济,而是让天下百姓,都能吃上平价之盐,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谢庆善捻着胡须微笑,沈时宜却“嘁”了一声,“什么为国为民,若真是为了民,那这些盐怎么都卖给那些大商户,平民百姓,一个都没有?你们睁开眼睛看看,那些买盐的都是些什么人?”
众人顺着沈时宜的手看过去,果然,过来排队买盐的,都是京都有名的大商家,其中,甚至还有众人都十分熟悉的锦绣招的掌柜。
谢庆善脸色发黑,新盐口味清淡,被人认为是比以前的盐更加高级美味的东西,因此第一批来买盐的,都是走了门路的各大商家。眼下被沈时宜指出来,谢庆善脸上有些挂不住。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好说不好听,他一个户部尚书,难道还要谄媚商贾,对百姓区别对待不成?
那替钱宁解围的举子还算是有些急智,当下,解下自己的荷包,“在下手里还有十个铜板,不知道能买新盐否?”
谢庆善身后的员外郎也是个机灵的,当下站出来,“自然,十个铜板,可买二斤!谁还要买盐,跟我来!”
当下,这位员外郎带着一串举子去往出仓口,登记买盐。
看着那本来信誓旦旦要来教训自己的人去买盐,沈时宜面上神色莫名,一言不发。
谢庆善也捋着胡须,冲神色素然的秦瞻含笑点头。
没一会儿,众举子都掂着一包新盐过来,看向软柿子沈时宜,在场的都是大佬,沈时宜则是他们的进身之阶。
“沈小姐,如何,我十个铜板,买了二斤,比我等家乡的盐价低了五成!”
钱宁也跟着凑趣,“沈小姐,您看,这一大包盐,就可供一个五口之家,吃上一年呢!尚书大人此举,真是利国利民啊!”
沈时宜咬牙,“是啊,尚书大人制的盐,你们买回去,可千万要供起来,日日朝拜,说不得能保佑你们后半生步步高升呢!”
谢庆善和善的摆摆手,“时宜,又说气话,盐买回去自然是吃的,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哪里会供起来。”
众举子纷纷应和,“自然,回去我们就用新盐做饭菜吃,尝尝部堂大人研制的新盐口味有多好!”
沈时宜继续阴阳怪气,“那你们可要小心,入口的东西,不能随便的。不如你们留下地址,我明日派大夫上门,省的你们无亲无故的上京来,死在屋子里都没人知道!”
“时宜!”谢庆善板着脸训斥到。
沈时宜撇撇嘴,不再说话。
那钱宁是个嘴碎的,“我等都住在黄门巷子,进巷子第四家,沈小姐关怀,我等愧领了,明日就等沈小姐派人,给我们庆平安脉了。”
沈时宜咬牙,“自然,普通大夫还不行,我明日请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上门,给你们请脉!”
说完,沈时宜转身上了秦瞻的马车,秦瞻看了众人一眼,在众人噤颤的目光下,也上了马车。
“小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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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助
“昨儿晚上北风呼号了一夜,这会儿还没停,这天阴沉的很,大人,马车里给您放了油纸伞,您散衙了就早些回来,今儿恐怕会下大雪。”
丫鬟小翠给沈时宜披上大氅,有些唠叨的说到。
沈时宜透过无色的琉璃窗户,感受着外面阴沉无光的天色。
越到深冬,早上的天就越发黑沉,往日天气好时还有些熹微的蓝光,如今,外边黑沉沉的,一丝星光都看不到,只沈时宜住的东院儿,因她每日上衙点卯,一盏琉璃灯笼在黑乎乎的院子里散发着暖融融的蜡烛光芒。
呜~呜~
小翠掀开厚厚的棉帘子,北风嗖的一下灌入屋子里,险些将小翠吹回屋子里。
门口的小红提着灯笼,陇着暖手炉,正靠在门板上躲避呼号的北风。
见沈时宜按时出门,小红提着灯笼转身送沈时宜出门。
“咱们的琉璃灯笼真是不错,就是太贵重,我都怕它碎了。”
小红是个机灵的,夜色中送沈时宜出门,嘴巴说个不停。
“我看今儿这风声,街上的人肯定要少一大半,大伙儿都在被窝里舍不得出来呢,也就是大人,还得上衙,真是辛苦。”
夜色深沉,院子里的树只有黑乎乎的一团黑影,天上果然一颗星星也无,沈时宜独居的东院儿,平日里看着不大,如今沿着走廊有着,没有参照物,只觉得天地之下只有她们二人前行,很有些寂静的孤缪感。
小红这般碎碎念着,倒是让这院子多了一丝人气儿。
“把灯笼给我吧,你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沈时宜开口。
这种北风呼号的天气,伴着风声入睡,是沈时宜记忆中难得很惬意的时光。这是自然天性的赠予,于自身条件,有钱没钱没有关系。
小红在沈时宜身前没有停顿,脚步不停的给沈时宜带路,嘴里道,“大人不用替奴婢心疼,奴婢送您上衙,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您可没这个机会了。”
小红说话伶俐,也不矫情,沈时宜难得的多了聊天的想法。
“你是如何成为官奴的,家中就是京都人士吗?”
小红果然还是快人快语,听到沈时宜的声音,没有打一丝磕绊,“我父亲以前是京都辖下一个县城的知县,但是他从不理俗物,每日里只知道吟诗作画,将县里一应实事交给底下人做。母亲虽然要强,对这些事情却不懂。后来三年一任,考核中等,上面竟然要将我父亲升官。这一交接就出了大问题,县里出了大窟窿,还有几件冤案,父亲便被朝廷撤职关押,我们这些女眷也被罚没入官奴。不过,要我们说,也算是活该,幸好父亲及时被拿下了,也省的我们跟着担惊受怕。”
沈时宜听着,只觉得天地之大,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多少人渴求权利而不得,有些人却毫不在乎。
“你不觉得冤吗?明明父亲什么都没做,却被下大狱,还连累你们。”
“嗨,冤什么,当初我们跟父亲关押着转运京都的时候,那些被判了冤案的人拿臭鸡蛋砸我们。我们如今为奴做婢,也算是赎罪了,毕竟是父亲犯下的过错。”
说到这里,小红轻快的语气停了瞬间,“就是父亲如今在大狱,过的有些太舒坦了。母亲每次拿了工钱,还要给父亲打点,买书进大狱给他。有书看,这做大狱的日子对于父亲来说,也太舒坦了些。真该让他一辈子再看不了书,才能让他赎罪一二。”
说完,小红便转了语气,回头瞟了一眼沈时宜,“我这么说,大人不会觉得我狠毒吧?”
沈时宜摇头,“哪有什么狠毒,你说得对,你们被连累还如此辛苦,始作俑者,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
小红这才松了一口气,“就是。我每次想留些钱,不能让母亲把钱都给父亲打点了,母亲还说我狠心。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狠心,是她太无情才对。弟弟如今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呢,却只顾着父亲。”
沈时宜听了,轻笑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旁人的家务事,不便随意置喙。
可能是沈时宜难得跟她们这些下人说这么多话,小红回头瞟了一眼沈时宜,踟躇半晌才在东院儿门口说到,“大人,您去衙门之后,夫人总是想进咱们院子来。妈妈已经拦过几次了,但是天长日久,总不是个事儿,夫人总归是主子,妈妈也不好太强硬。”
沈时宜这才恍然,也对,江氏从来不是个省心的,她这几日不在自己面前出没,不代表不来东院儿。
沈时宜想了想,“眼下先避一避,待我腾出手来,再想对策吧。今日你让管家将东院儿从外边儿锁上,你们出入就从角门那里走。”
虽然得了个缩头乌龟的答案,小红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一会儿我就去找管家才叔!”
可见,真的是被江氏折腾的不轻。
沈时宜摇摇头,让小红止步,自己往大门处走去。
“大人。”
才叔已经在门口马车处等着,沈时宜迈步上了马车,回头嘱咐才叔,“东院儿的门,以后我出来,你就从外边锁上,不准任何人进出。”
才叔自然明白,主家老爷夫人是个混不吝的,小大人这也是没有办法。
当下躬身点头,“您放心吧,我定然给您看好门户。”
马车上有一小铜炉,在呼号的北风中,散发着可贵的温暖。
沈时宜在马车上,守着小火炉,听着这嘶嚎的北风,只觉得,大戏开场,这北风,平添几分助力。
六品的沈时宜不用去朝会,到了宫门口西角门处,沈时宜下了马车,便从甬道往内库司走。
迎面走来一对护卫,为首的,竟然是程平乐当初给沈时宜介绍的安定侯之子,陈庆安。
陈庆安显然也看到了沈时宜,当下摆手让护卫先走,他停下来跟沈时宜打招呼。
“沈大人,多日不见。”
“陈大人。”
沈时宜跟陈庆安相互拱手拜见。
“平乐让我多照顾沈大人,但是沈大人深居简出,咱们都没有机会多见几次。今日是我们小队城门执勤,沈大人有事儿,尽管过来。”
陈庆安寒暄起来倒是自然,沈时宜却带着些局促,她面对生人还好,熟人也还行,就这般不生不熟的,有些拿不准分寸,万一人家是客气呢?岂不是显得自己太不可客气了?
当下,沈时宜有些局促的挠挠头,“今日说不得还真的有事要麻烦陈大人。”
“哦?”陈庆安好奇。他真的只是寒暄而已,没想到沈时宜真的有事。但是看在程平乐的面子上,也不会推辞就是了。
“沈大人请说。”
“今日卯时末,可能会有大夫或者小厮过来宫门口报信儿,您见到了,找人通知我一声,我即刻过来。”
宫门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需要好几道手续,沈时宜想做的,不过是第一时间了解情况罢了。
“小事儿,沈大人就放心吧。”
陈庆安拍胸脯,只要不是违背宫规,带人入宫,这的确是小事。
沈时宜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多谢陈大人。”
两人分别,没走几步,陈庆安回头,看着披着大氅的沈时宜的背影,走路很稳,一步一步,跟程平乐的跳脱没有一点儿相似的地方。自上次程平乐交代,他回去也跟父亲安定侯提起过沈时宜,他们的看法,都是静观其变,旁观罢了。眼见得沈时宜在满是男人的朝堂一步一步扎下根基,偶尔父亲提起沈时宜来,也是忍不住点头。
陈庆安想起刚才沈时宜挠头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转过身往宫门处走去。
北风继续嘶吼,宫门口处的巨大广场更是给了北风发挥的空间。那北风好像八百里加急的骏马,不要命的撞到城墙上,变得稀碎,然后用重新卷土重来,一次次的撞过来。
门口的卫兵抱着长戟,好似定海神针一般,在风池中定的死死的,没有一丝晃动。
陈庆安本来在一旁的配房中烤着火炉,喝着热茶,惬意的很,但是现在,却时不时起身,往外看上一眼。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这听着北风,喝着茶,这么有滋味儿的时候,您非要一趟一趟的。难道是外面有雪女将来,勾了您的魂儿?”
军伍中人,一向是打成一片的才吃得开。更何况,宫门守卫,每一个都有根底。不是勋贵子弟出身,就是平民大营中的佼佼者选送入宫。
陈庆安这个小队中,两者都有,平日里说话,也是随意的很。
面对底下人开玩笑,陈庆安也不恼,只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
“那是谁?”
宫门广场外,竟真的有人影过来,刚才那个好似的宫门卫惊奇到。
早知道,宫门口可万年都不会有什么不速之客。
陈庆安也看见远处那团黑影,当下便叫来手下,“别声张,去叫沈时宜沈大人过来。”
能入宫做护卫的,心眼儿多的有,心眼儿正的也有,护卫听到陈庆安的话,没有多问,当即往宫里内库司走去。
待宫门外那人跌跌撞撞的被北风蹂躏着左摇右摆走到宫门口,又畏惧着宫门威严,不敢上前时,沈时宜已经脚步匆匆的跟着护卫来到了宫门口。
“沈大人!”
一声急切的呼喊,被北风扯碎,旁人根本就听不到这人说了什么,只看到这人神色惊恐。
沈时宜上前几步,那人原来是回春堂坐诊大夫胡大夫的药童,平日里在回春堂也是颐指气使的小头头,眼下在宫门口可不敢摆威风,脸上带着惊恐,手卷着对着沈时宜耳朵吼,“大人,快看看去吧,您今日让胡先生看得几个举子,都拉肚子了,情况有些严重,胡先生让您赶紧拿个主意!”
紧接着,这药童上前一步,在嘶吼的北风中还下意识的小声,郑重的说到,“胡先生说,一下子十几个人这么严重的拉肚子,别不是瘟疫吧?京都,百万人众,可不能有瘟疫啊,否则,人心乱起来,不知会死多少人。”
药童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不知是冷风灌的,还是被自家先生沉重的脸色吓得。
沈时宜听到这话,当即转身,用手招呼陈庆安过来。
陈安庆迟疑片刻,还是抛下弟兄们,走到沈时宜面前。
他想不通,什么事会让沈时宜这般忌讳,甚至不惜让他手下误会。
沈时宜顾不上别人的想法,将胡大夫的顾虑跟陈庆安说了,陈安庆瞬间脸色凝重起来。
“事不宜迟,沈大人,赶紧跟我去叫陛下吧。来人,把这个小厮堵了嘴,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他开口说一句话!”
陈庆安招呼底下人,底下人虽然平日里跟他嘻嘻哈哈,但是正经事儿却从不拉胯,看陈庆安如此严肃,当下便堵了药童的嘴。
入宫的甬道上,陈庆安在前,沈时宜在后,两个人小碎步快速的往宫里走去。
此时陛下正在承明殿上朝,两人身份不够,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两人先去了春熙阁。
沈时宜自认为在春熙阁还算是有些面子,当下便找来一个小黄门,让他去叫四皇子回来。
小黄门自然知道朝会时,承明殿不能擅自进出,但是沈大人开口,他还是立刻匆匆赶去承明殿。
也不知这小黄门用的什么办法,没一会儿,秦瞻便匆匆赶来。
看了一眼陈庆安,秦瞻走到沈时宜面前,“出了何事?”
秦瞻没有问为什么,直接问她出了什么情况。
沈时宜便低声,将回春堂坐镇大夫去给昨日那十几个购买新盐的举子请平安脉,然后所有举子一起拉肚子不止,情况严重,怀疑有不明瘟疫的事说了出来。
秦瞻这才恍然。昨天沈时宜行事,他虽然知道必有深意,却没想到,竟是这种方式。
这是一件闹剧,却也是机会。
秦瞻转瞬间心思转动,然后看向陈庆安,“去把药童带来,我去请父皇。一会儿,你带着人直接去乾德殿。时宜,你跟我来。”
朝会之上,有心人先是发现四皇子被一个小黄门叫走,正在思量,莫不是后宫有事儿?没一会儿,就见四皇子带着沈时宜一个女人竟然堂而皇之的走到承明殿内。
当下,便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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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问
“四皇子,”
有御史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站了出来。
“沈时宜虽是内库司女官,但是不过六品,承明殿这等圣地,不适宜沈时宜进入。即便这女子是四皇子举荐,还是请四皇子以朝廷法度为准,让沈时宜立刻离开。”
沈时宜站在秦瞻身后没有说话。
秦瞻回头看了一眼出列的御史,面无表情。
那御史面对四皇子肃然的神色,也是硬着头皮躬身相请。
若是往日,沈时宜这般登堂入室,是一件需要被大批特批的一件事,说不得还会引起某些别的风波。
而且如今京都城中,还有举子串联上书,废去沈时宜的官凭,换成内宫品级。
如此风口浪尖儿,沈时宜竟然跟着四皇子大拉拉走进承明殿,属实是拨动了一些人的神经。
有经年沉稳的老臣,已经将目光从面色深沉的四皇子,到淡定的沈时宜,又瞟向高台之上。
“景深,何事闯早朝?”
高台之上,陛下威严的声音响起。
朝堂上,议论纷纷的声音才低了下去。
秦瞻径直开口,“请谨公公附耳过来。”
四皇子出乎预料的话更是上朝野上下纷纷侧目,那出列的御史见状,有些进退两难。
四皇子人品贵重,行事周正,从来不会故弄玄虚,做小人做派。眼下招呼陛下身边谨公公过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众臣眼睁睁看着四皇子在谨公公耳边耳语片刻,谨公公听了神色惊奇,瞪大眼睛,脚步匆匆的走到圣阶之上,附耳报给陛下。
众臣此时好奇心升到了顶点,只能看着陛下也龙目微睁,看了一眼四皇子,又看向沈时宜。
“退朝!景深,你跟我来,还有沈时宜,一起过来。”
“退朝——”
承明殿大殿之上,众臣如无头苍蝇一般,站在原地。有心思敏锐的,已经凑到了谢庆善跟前。
虽然沈时宜只是区区六品,但是托最近举子联名上书的福,在朝野很有些名声。而她的舅祖父,户部尚书谢庆善,最近也一改往日低调存在的作风,在新盐之上,出了一些风头,竟然隐隐有入阁的传闻出现。
眼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四皇子当朝出入,陛下又反常的退朝,总归不是小事。
谢庆善被人围着,脸上是敦厚的笑容,心下却更比好奇的众人,有了一丝焦急。
他比众人多了解的一个地方在于,不仅仅是对陛下和四皇子的一贯印象,恰恰是对沈时宜的了解。
从他初次听说沈时宜年仅九岁,便撑起沈家家业,到后来管家对沈时宜无礼的描述,还有第一次见沈时宜时,那腼腆的模样,到后来沈兆坤带着脖子上的伤口跟他告状,他就知道,沈时宜是个做事目的性很强且有行动,有手段的人。她总是各时宜的找出最恰当的方法,解决面前的事情。
但是沈时宜的年纪和一贯含笑的表情,总是给他错觉,这还是个温室里的花朵,天真单纯且有些本事,故而行事锋芒毕露,不懂做人的道理。姜总归是老的辣。
但是眼下,刚刚沈时宜跟在四皇子身后,脸上恭敬中眼神却还是透着一丝笑意,这笑意让谢庆善没有了以往对她的看法,反而心底有些发寒。这个从小连父母偏心凉薄都能接受良好,且日益步步高升的女孩儿,真的还天真单纯不谙人心?
谢庆善那里强颜欢笑,忧心忡忡,朝堂另一边,三位阁臣周围,也是围绕着不少人。跟谢庆善不同的是,谢庆善身边,都是六部小吏,户部居多,阁臣身边,都是各部主官,位高权重。
“王阁老,陛下从没有如此过,今日不知是何事,我等要不要去乾德殿拜见,也好给陛下分忧。”
王阁老满头白发,年逾古稀,是人中之瑞,众人只看他神色平和,心中就跟着放缓了焦躁。
“陛下刚才并无惊惶之色,我等不用多操心,早些回衙办差是正经。左大人,明年开春的春闱,是眼下的重中之重,京都举子人心惶惶,为了一个女官四处串联,联名上书,真是无稽之极。别说我朝有女官的先例在,即便没有,沈时宜在内库司,名副其实,已然站稳脚跟,那些举子咬文嚼字就想抹杀旁人功劳,这等只知空谈的举子,你可要注意一些。”
王阁老这个年纪,已经是从心所欲的年纪,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国子监祭酒左纪年被说的点头,“是下官太过束手束脚了,没有及时处理,待回去,下官便会定出章程,于下月初定下文会,让这些举子的心都放在正道儿上,省的一天天闲的只知无事生非。”
王阁老点头,众人见两人说到日常事务,心也跟着定下来。
“今年风调雨顺,是该举行个文会,彰显一二。眼看没几天就要进腊月了,不如就在城外的梅苑进行。那里腊梅正开,实在是个好地方。今日若是再下上一场大雪,正是吟雪赏梅的好时节!”
王阁老却不给捧场的人面子,“还没进腊月,就想着松散了?咱们可要到二十之后才能歇着。眼下这场雪来势汹汹,常平仓那里的粮食赈济要准备好,四个城门的粥棚今日就搭建完毕。还有药品,太医院那里伤寒备药是否完备,都要点查清楚,省的事到临头,准备不及。”
“是是是,咱们听阁老的。”
众人边说边往外走,没有注意,一旁的武官阵营中,安定侯被小黄门小声叫走。
武将在朝堂上,向来存在感不高,也就是几个向来心明眼亮的人注意到了,却没有声张,跟着众臣走出承明殿。
乾德殿内,沈时宜已经将新盐的弊端禀报陛下,得知新盐若是工序不足,或者经验不够,产出的盐一次用的多或者长期服用,会导致腹泻,皇帝在上首沉吟良久,才让人传来陈侯。
“将那十几名举子控制起来,不要让他们的事情传出来,造成瘟疫传言。让太医院将止腹泻的备用药品发放到各药堂,让大夫们安抚好那些病人,不缺药,京都就不会有恐慌出现。”
“诺!”
陈侯领命而去。好在今日北风嘶吼,人们少有出门,控制住几个举子还是不在话下。
“沈时宜,你可知罪?咱们尚书大人,可是被你坑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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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闹
“微臣有错,请陛下恕罪。”
面对陛下问责,沈时宜没有犹豫的撩起官袍,跪下请罪。旁边的秦瞻不妨沈时宜这般利落的请罪,手伸过去都没有及时拽住沈时宜。
“哦?你是什么错?跟朕说说。”
皇帝刚才不过是见老四带着沈时宜趁机走上朝堂,开口调侃罢了。偏偏沈时宜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在堂上,倒是让他的调侃进行不下去。因此,此时皇帝的声音显得越发莫名起来。
陈侯跟着小黄门进入乾德殿,便看到沈时宜跪在陛下面前,四皇子站在沈时宜身边,陛下则坐在书案之后,两个人的目光都看着沈时宜。
安静的走到一旁,陈侯便听到沈时宜清脆有力的声音响起,带着寻常人没有的坚定和利落。
“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京都众多无辜之人受病痛之苦,是微臣的错,这次太医院所需药品,以及御医和京都诸多大夫的问诊费用,请陛下给微臣一个赎罪的机会,微臣愿一力承担。”
事实不明,讲求证据。沈时宜跟舅祖父谢庆善的争执,因为有四皇子这个媒介在,陛下和四皇子天然信任沈时宜,并且放任沈时宜冷眼旁观事情发展,眼下闹出了事情,沈时宜只想承担自己应该承受的东西,这样,才能对得起陛下和四皇子对自己的宽容。
沈时宜话音落下,场上静了瞬间。陈侯呼吸放轻,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看陛下和四皇子表情,应该不是小事。
“好,既然你愿意承担,那这次新盐事件,就由你负责处理,朕不希望,这件事会发酵到影响新盐信任的程度。”
陛下冷肃的声音响起,沈时宜头地下去,“是,陛下,微臣领旨。”
沈时宜头铁,皇帝瞟了一眼四皇子,心说人家可不是个想一味被施恩的。被沈时宜顶了一下,皇帝没好气的看向一旁的陈侯。
“来了就来了,做贼一样轻手轻脚,怎么,你心虚?”
被陛下迁怒,陈侯苦笑,“陛下,臣这不是怕打扰陛下说正事儿嘛!”
“就你机灵!”陈侯已年近四十,被陛下笑骂却还是一副嬉笑模样,看得出来,平日里在朝会上不起眼的武将,跟陛下私底下关系似乎很亲近。
“这件事本用不着你,但是牵扯朝中重臣,还是需要你给压压阵。沈时宜,陈侯这次就协助你办差,你们二人,务必给朕办的圆满。”
“诺!”
事不宜迟,沈时宜和陈侯径直出了乾德殿,出宫的路上,沈时宜跟陈侯说了这次办差的前因后果,得知是谢庆善主张的新盐出了纰漏,陈侯心里已经一百个愿意了。
文武自古是冤家,能见到文官重臣出纰漏,陈侯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后来听到自己儿子也参与其中,陈侯隐约明白,这件差事落到自己身上的原因了。
“小沈大人,你就说吧,咱们这会儿先去哪里。陛下让我辅助你,我就带着手下的兵,听你的。”
沈时宜被一脸胡须,身带一丝匪气的陈侯这般豪气直爽的对待,脸上又泛起一丝少年腼腆的笑意,看着陈侯,客气到,“那下官就造次了。首先是买新盐的那批举子,他们住在黄门巷,那里人多眼杂,居住的举子也多,控制住他们,是重中之重。下官倒是有安置他们的地方,但是他们跟下官有些冲突,若是安置在下官那里,万一出了纰漏,下官百口莫辩。听说宫中护卫在北城门处,有一处军营,可都让陈公子通融一二,将人暂时安置在那里,他们吃的新盐多,症状也更严重一些,还往陈侯能给找来御医,别让他们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药材,下官随后就送过去。”
好家伙,看着腼腆,说出的话是真不客气。一番话,将他们父子两个都给安排上了。
两人人在甬道处边走边说话,眼看到了宫门口,陈侯召来守门卫士,“将你们陈校尉叫过来。”
陈庆安在值守区等得焦躁,他早上跟着沈时宜见了四皇子,知道京中发生了一件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大事,心中的念头涌现,危机时刻显身手,这正是他做出功绩的时候,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能安稳坐住。
被手下人通知的时候,陈庆安几乎是窜出值守房间,小跑到沈时宜面前。
“沈大人有什么要我去做的,尽管吩咐,不用客气。”
看自己儿子这般热切,又看小沈大人还是一贯的温文笑意,陈侯没忍住踢了儿子一脚,“没看见你爹我?是我让人喊你去的!”
陈庆安嬉笑着闪到一旁,冲亲爹拱拱手,然后看向沈时宜。
他从早上就看出来,这件事是沈时宜主导的,此时沈时宜跟自己父亲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一起,总不会是沈时宜这个内库司的过来辅助父亲吧?那肯定是沈时宜主管这件事。
陈庆安这点儿心思还是有的。
见陈庆安通透,沈时宜也不多客气,当下说到,“黄门巷那几个举子,我希望陈校尉能将他们安置在城北大营。”
陈庆安听了,甚至没有再去看自己父亲一眼,便直接回去安排值守,然后带着人手告辞而去。
眼下黄门巷人多眼杂,早些安置好那些举子,才能少一些不良影响,须得争分夺秒才行。
陈侯看着儿子急吼吼的背影,摇了摇头,“还要多谢沈大人给小儿机会。”
沈时宜恭敬回到,“哪里哪里,在下初入官场,只认得陈兄一个,还是承蒙陈兄帮衬才对。”
陈侯没有再多说。宫中护卫是勋贵子弟进身之阶,若是平常人家,熬一个品级护卫出来,也是荣耀了,但是陈家不是,陈庆安需要这次机会,从护卫参与到政事中来,这中间,就需要一个契机,眼下,就是这个机会。
“西城大营的人片刻就能到,沈大人,接下来是去哪里。”
陈侯看着沈时宜,开口问道。竟然是真的完全以沈时宜的安排为主。
沈时宜寅时起身时,外边的北风就不停的呼啸,此时大约是辰时末,酝酿了一整夜外加两个多时辰,雪终于下了下来。
沈时宜伸手,接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这京都东西八大街区,南北十几条通路,其中小巷不计其数。昨日购买新盐的,都是各大商家,有实力去那里的,大多在东西两城,那里药堂有七十八间,其中最有名的,有三家,一会儿人手到了,先去玄武路上的安乐坊领药,先去那三家最大的药堂,再挨家上药堂分发,其中缘由,只说是大雪所致,陛下仁慈,朝廷赈灾,别的不要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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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暗流
“还有,每次大雪,朝廷都会在四个城门处架棚施粥,需派几队得力的,将药材交给施粥的官员,让他们煮成药粥,分发给全城贫民百姓。只要他们不出问题,其实,那些能吃到新盐的,也都不会有问题。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症,拉肚子,一剂药就好了,只要新盐这边控制住出处,不继续食用新盐,就不会再出什么事。”
沈时宜说完,陈侯点头,恰好此时陈侯手下的西城大营人马赶到,黑压压的军甲,压迫之感扑面而来,让城门处出入的大小官员心中惴惴,频频回头。
陈侯这边给西城大营的佐领布置任务,那边城门口处,不出多大会儿,竟然有一些大小官员在远处指点。
太平年间,哪里能见到宫门不远处,有军甲出没。
没一会儿,王阁老竟也出现在城门处,见到果真有军甲出没,竟直接抬腿往陈侯这里走来。
“各小队,先去玄武街上的安乐坊取药,然后带着药品及时赶赴各家药堂,送药上门。同时,记得警告这些药堂,冬日天寒雪大,不得囤积涨价,漠视人命,不然,国法伺候!”
“诺!”
佐领带着手下的一总人马转身,向着京都各处分散开来,就像一条条黑蛇,迅捷的消失在众人面前,只留下两队人马,留在原地。
“陈侯,你这是做什么,宫门重地,岂可随意点兵?!”
王阁老老当益壮,质问的声音中气十足,陈侯则是一脸笑意,“王阁老,您说的对,所以,我这不是没在宫门前吗?”
陈侯说着,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分界线,这里是满地草莽,跟宫门口处的青石广场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这里也是北城大营换防的地方。陈侯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文官的忌讳,刚才,就是他让西城大营中人,停在这里点兵。
既然没有犯忌讳,王阁老也不会咄咄逼人,只是看着陈侯问道,“陈侯突然点兵,是这城中有我等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这实在是六部失职。”
陈侯摆摆手,指着沈时宜,“都是沈大人仁善,见京都大雪,怕有灾情,便奏请陛下,出钱出力,给京都各处散些草药。陛下感于沈大人善心,便着末将辅助。”
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谁都听得出陈侯在说笑,兵营的兵,可不是随意可以调动的。非皇家家国重事,轻易不会出动。但是陈侯有名的老滑头,他这样说,众人的无法。
王阁老将目光看向沈时宜,“说来,内库司虽不是六部,却也是朝臣,咱们还没有正式见过面。”
沈时宜周周正正躬身一礼,“下官沈时宜,拜见阁老。”
“快快起身,我这把老骨头,见到朝中新人,总是心中欢喜。我老了,你们还年轻,之后这大乾,还要靠你们辅助陛下。沈大人年初刚入朝,便去了朔方,年尾就跟陈侯一起办差,想必是踏实肯干,才会被陛下看中,我老了,看到这踏实的年轻人,就心中欢喜。你平日里独在内库司,咱们无缘得见,有空,沈大人也可以在六部走动走动,跟诸位朝官熟悉一二。”
王阁老说的情真,沈时宜面上欢喜,带着一丝激动,“您老这般说,时宜心中感激莫名,若是有机会,时宜定然入六部向您,向各位请教。”
“嗯。”王阁老顺了顺花白的胡须,点头含笑看了沈时宜一眼,这才招呼众人转身,“走吧,沈大人的药想必已经到粥棚了,咱们各处督导官员有没有去到各处,可别比陛下和沈大人晚了。”
“阁老放心,刚才散了早朝,各位大人已经去了四城,城门口处的粥棚,卯时便已点火,此时粥怕是已经熬好了,等不及沈大人的草药了。”
…
等王阁老一行人走出好远,沈时宜才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褶皱,看向一旁背着手的陈侯,“侯爷,咱们走吧,户部的库房,才是重点。”
…
王阁老一行人回到衙司,没一会儿,就听户部首领官来报,说是陈侯和沈司丞带着人手,封了户部大仓,谢尚书已经前去交涉。
王阁老等人闻言,又气势汹汹的起身,来到乾德殿门口。
大雪飘飘扬扬,已经将宫中的青砖地面铺成了白色。
小黄门立在乾德殿高台上,“请阁老们觐见!”
三位阁臣进入乾德殿,只见陛下正在批阅奏折,四皇子秦瞻在一旁的桌案上,手边堆着两摞折子,手里正拿着一本,正在参看。见众阁臣到来,秦瞻淡然的放下折子,起身跟众阁臣示意。
“请陛下安,请四皇子安。”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真是好精致,诸位也是好兴致,竟然今日联袂过来找朕。谨生,去,给我们搬来一桌火锅过来。咱们君臣今日,暂时放下这些俗事,好好自在的吃一顿。”
几个阁臣被皇帝堵了嘴,互相看了看彼此,还是王阁老上前一步,“陛下,陈侯和沈时宜带人封了户部大仓,说是您的圣意。”
皇帝摆摆手,“嗨,没什么大事儿,沈时宜是津门出身,听说津门出产的新盐口味儿独特,沈爱卿便过去看看。你们知道,咱们大乾的盐,一向是八大盐商的盘中餐,这新盐出世,她也是为了新盐的流通去想对策去了。想必您们也听说过,沈时宜在流通经济上,还有些建树。小事罢了,别影响咱们君臣小聚,谨生,还愣着干嘛,铜锅呢!”
谨公公躬身笑着答应,“陛下,已经抬过来了,就在正堂那里呢,只等您和四皇子,还有几位阁老移步了。”
“好!”皇帝哈哈一笑,“咱们去正堂,那里有上郡献上的无色琉璃,咱们隔窗赏雪,也是一大妙事。”
几位阁臣没想到,事没问出来,他们还被陛下留在了乾德殿,也不知户部大仓那里,有没有闹起来。那里可是六部的禁脔之地,眼下陈侯和沈时宜带人过去,可谓是触碰到了六部的底线。
这毕竟是官仓,而不是陛下私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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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涌动
“沈时宜,你是内库司司丞,可管不到户部大仓,快些将人撤去,否则一会儿阁老们过来,小心你这六品官身!”
谢庆善指着沈时宜,厉声说道。
沈时宜站在户部大仓门口,恭敬的看向一旁的陈侯。
陈侯也径直站了出来,挡住谢庆善的手,陛下让他过来,这就是原因。沈时宜毕竟位卑,冲突起来不利。他就不一样了,眼前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冲撞他?被他打,那可是白白被打,谁让他是超品的侯爵呢?往日里让着这人抓着笔杆子的文官,那是没有办法,今儿奉旨而来,谁来也没用!
“谢尚书,谢大人,这是陛下命令,让沈司丞负责新盐的处置,您反对,就去找陛下去说!”
谢庆善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他献上制盐图,派心腹去制盐,辛辛苦苦做出的成果,正是该建功立业,出成果的时候。
接下来,不管是朝廷开辟盐司,还是和江南盐商交流,他作为拿出制盐图的户部尚书,都是避不开的首选之人。若是他负责这些事务,自然能聚集一批人手,到时候,他有权有人,还有盐,盐就是钱,入阁之路,已经平坦无波。
谁知?就这样被沈时宜拿走了?
谢庆善被这反转激的说不出话,不敢指着陈侯,转而看向沈时宜,“便是你是天潢贵胄,也不能这般夺人功劳,都这般,以后朝堂之上,还有谁会为朝廷尽忠职守?陛下如此作为,岂不是寒了我等老臣的心?你等着,我这就去面见陛下,让陛下给我一个说法!”
“对,我等跟尚书大人同去!这朝廷,是有法度的,不是让人随意玩弄的!”
谢尚书带着户部的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
“这是你舅祖父?”
陈侯看着谢庆善大步流星激动到踉跄脚步问沈时宜到。
沈时宜点头,身音轻缓,“我祖母的弟弟,却是是我的舅祖父。”
说着,沈时宜收回看向谢庆善背影的目光,向一旁的陈侯拱手,“还要多谢陈侯出面,否则,刚才说不得他们人多势众,还要起一场冲突。”
陈侯摆摆手,“他们往日里高高在上,一副清高模样,我早就看得不顺眼了,这次正好出口气。”
说完,他看着沈时宜,着实有些好奇,“听陛下的意思,这新盐制法,是你研究出来的,所以才会对新盐的弊端一清二楚。若是我,这次京都大规模腹泻事件,我会任其发酵。你如今站出来在陛下面前挑破这件事,也该趁机挑明谢庆善的虚伪面孔,何必还要给他留有余地?”
“若我是你,就带着那十几名举子上朝会,在文武百官面前,当众戳穿谢庆善的真面目!让世人都知道,他是个欺世盗名,连自己外孙都要抢占功劳的无耻之徒!”
陈侯一向对有些只会空谈,一事无成的文官看不上眼,眼下知道谢庆善身居高位却行事苟且,立身不正,自然更加唾弃,若不是顾及沈时宜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当场说着,就要唾弃出来。
沈时宜则摇头,“新盐最重要的,就是流通。眼下新盐量少,无法跟八大盐商较量,下官位卑,在盐商眼中,自更加没有份量。还是让谢尚书出面吧,毕竟谢尚书支持者众,自身也足够位高,皮糙肉厚的,顶得住盐商的压力。”
陈侯听着沈时宜闻言雅语,险些跌倒。看这小丫头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怎么说话这么直接?他喜欢。
陈侯也是老油条了,听了沈时宜的话,半晌,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有魄力,小狐狸。”
…
“大人,咱们不是直接去乾德殿状告陛下吗?怎么来伏羲阁了?”
户部众人有些不解,问为首的谢庆善到。
谢庆善有口难言,他哪里有底气去找陛下?
当下,指着伏羲阁,“阁老们是咱们的主心骨,咱们自然要先找阁老们陈情,让他们带领我们找回公道!”
说是往日,谢庆善是不会这般贬低自己,抬举阁老们的,但是没办法,他心里没底,想让阁老们替自己出头。毕竟,沈时宜是四皇子举荐,若是沈时宜巷四皇子告状,说他偷了制盐图,他虽然不怕对峙,但是流言蜚语就此可就止不住了。名声有瑕疵,给他的入阁之路平添几倍的难度。
“诸位大人,阁老们刚才去乾德殿找陛下问户部大仓的事,现如今还没有回来。听说陛下留饭,恐怕,要到午时末才会回转。”
所谓士气,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起初,众人跟着谢庆善去户部大仓兴师问罪时,被陈侯阻抗,无奈回转。如今又在伏羲阁吃了闭门羹,众人心气儿散了不少,当下没了刚才叫嚣着找陛下要公道的喊声,只看向谢庆善。
谢庆善更加心虚,心气儿也散了,看着众人心神已经消散,他也没有办法,人心不可用,让他独自冲锋,他没有底气。
当下,谢庆善摆摆手,“咱们先回户部,写陈情折子,明日早朝,当众递交,让陛下给咱们一个交代。户部大仓,可不是内库司的人能碰的!”
谢庆善撇开了自己,单独喊出口号。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大人说得对,咱们回去写了折子,当众向陛下要个说法!”
秀才造反,十年未成。
户部众人气势汹汹的在宫里撞过来走过去,如今,又回到了户部衙司,坐着写折子去了。
沈时宜那里,已经将库中的新盐全部运出,交给了西城佐领。
“这一场雪下的太大,明日恐怕就会厚厚的一层,影响出行,这些盐,就用来清除路面积雪,也算是发挥余力了。”
陈侯听的咋舌,真是奢靡,竟拿盐化雪,若是传出去,旁人还不知如何议论。
京都自来人多眼杂,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
第二天,随着撒盐化雪这件前所未有的奢靡之事一起流传开的,还有户部尚书的新盐传闻,听说不能吃,会拉肚子。
“海里那么多海水,若是晒盐能行,自古怎么没有人去做?肯定是不能入口。可笑谢尚书学富五车,位高权重,竟想不出这其中的道理!”
“可不是,听说那几个举子本来想巴结谢尚书,结果,拉的不成人形,眼下天寒地冻,不好好将养的话,明年开春的春闱,怕是都耽搁了吧?真是吃鸡不成蚀把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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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争
今日的早朝,暗流涌动。
谢庆善站在朝堂之上,只觉得浑身如针扎一般的不自在。
一夜之间,新盐竟被爆出出了问题,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明明看起来洁白如雪的新盐,为何会吃了拉肚子呢?昨天京都各地拉肚子的人不在少数,更多的是东城西城的富贵人家。
富贵人家人多嘴杂,也心明眼亮,不是一两句话可以糊弄的。
眼下新盐的弊端在私底下暗暗发酵,谢庆善有预感,肯定有头铁的御史会站出来指出新盐之事,谢庆善此时,只希望这件事可以缓和一二,最起码给他时间去捋清楚事件脉络,搞清楚新盐的问题,有了底气,他才能从容面对指责,而不是如今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下,让人看出他的虚弱。
只需要一天,不,半天的时间,他就能找出办法,先稳住局势。
如往常一般来上早朝,却如同被黄钟照顶被底下人告知流言的谢庆善此时还有些发懵,同时心中暗暗期待。
“陛下,昨日京都上下人心惶惶,议论纷纷,隐约有瘟疫之说,又有新盐致腹泻的说法。今日微臣上朝,竟然看到西城大营的军甲用新盐化雪,这等奢靡之事,真是前所未有,绝不是我大乾所推崇的。其中若有内情,还请陛下明察,尽快张榜给京都百姓一个明白,否则发酵起来,民心不稳,影响恶劣。”
御史大夫纪诚向来是板着一张脸,嘴角总是紧紧抿着,微微下垂,鼻如鹰勾,眼带寒光,是百官便是看上一眼,都觉得扎眼的刺头。
眼下纪诚出面,语气冷酷,似乎在问责陛下,使得百官更加噤若寒蝉。
本来就因为流言心里发虚的众臣,此刻恨不得给纪御史磕一个,让他别说了,没看到早朝之初,陛下的脸色就紧绷着吗?风雨欲来之时,纪御史偏偏还要火上浇油,这火不知道要烧到谁的身上。
百官看似跟往常一样,实则都提着心,缩着脖子,放轻呼吸,等待陛下发作。
“谢尚书,你说,昨日京都人心惶惶,所为何事?”
陛下音色莫名的声音,让众人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了背锅的,他们躲过这次暴风雨了。
就是可怜了谢尚书,一夜过去,从热门的阁臣候选,成了一头雾水的罪魁祸首,众臣暗暗瞥向谢庆善所在的方向,谢庆善神色凄然中带着惊惶,走出序列,躬身一礼。
“陛下,这件事微臣也是今日早朝,听百官议论,才得到一点消息。请陛下给微臣一天的时间,微臣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一个交代!”
若是往日,谢庆善这番话说的算是很有担当了,也没有拖延,只要一天的时间。但是这次,牵扯到瘟疫流言,又有新盐化雪这么大的动静,可以知道,待早朝过去之后,京都舆情必然倍看。若是朝廷没有及时张榜布告百姓,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影响。
说不得,有心思谨慎的,会即刻出城躲避瘟疫,到时候城门拥堵,富人官绅逃出京都的现象,会更加惹得流言进一步动乱人心。
这般相互作用之下,别说一天,半天都等不了。
谢庆善的话音落下,上首皇帝久久不语,也让文武百官的心跟着悬在半空。只几个知道内情的,还老神在在,看着诸位同僚那惴惴的模样,好似看戏。
其中,就有陈侯。往日里都是文官胸有成竹,武将摸不着头脑,今日反过来,他看戏看得乐不可支。
“既然谢尚书还蒙在鼓里,那朕就找个明白的人过来,替你善后。传沈时宜。”
谨公公得令,站在承明殿的高台之上,“宣,沈时宜觐见!”
一身深绿官袍的沈时宜低着头,从承明殿门口脚步沉稳,一步一步的走到谢庆善身旁,撩起官袍,跪倒在地,“臣,沈时宜,参见陛下。”
就在刚刚,百官朝拜之时,沈时宜就来到了承明殿门口,等待陛下宣召。此时,她跟谢庆善一起站在百官中间,心中一片平静。
百官们虽心下惴惴,看着沈时宜这般“登堂入室”却还是有些扎眼。
“平身吧。沈司丞,谢尚书如今还摸不着头脑,你来给谢尚书解释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
沈时宜起身,恭敬的对着谢庆善一礼,才开口说到,“这件事,还要从前天下官跟尚书大人意气之争开始。前天下午,有十几名举子跟在下发生冲突,后来他们一起购买新盐,微臣当着户部诸位大臣的面意气使然,说要请回春堂的大夫上门问诊。昨天卯时末,便有回春堂伙计来禀告下官,十几名举子竟全部出现了拉肚子的严重症状,回春堂胡大夫素有名声,他认为事情诡异,可能是有瘟疫的嫌疑。于是下官便上报四皇子,四皇子觉得兹事体大,便跟下官一起见过陛下。为了不让流言传开,陛下便派陈侯跟下官一起,封锁消息,转移了十几名举子。后经查证,十几名举子是因为食用了新盐,才会腹泻不止。”
百官听到这里,不厚道的松了口气,这就好只是新盐,不是瘟疫。
谢庆善却脸色灰白,竟然真的是新盐出了问题,他的一丝侥幸破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就在刚才,他还期望,真的是瘟疫作祟。
沈时宜顿了片刻,接着说到,“后来,陛下当机立断,给四城粥棚和西城东城各大药铺送去了止泻的草药。后来,果然东西两城,陆续有人买药问诊,都是昨天在京都各大饭庄酒楼用过餐的客人。而这些饭庄和酒楼,也是前天第一批购买新盐之人。为了避免产生更坏的结果,昨日下官和陈侯已经派人将各处剩余的新盐重新购买,和户部大仓的存货,一同销毁。而销毁的办法,就是用新盐化雪,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谢庆善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灰白的脸色涌上潮红。
他最近因为新盐得了多少奉承,眼下,就有多少屈辱。“废物”两个字,如同响亮的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谢庆善指着沈时宜,眼含怒意却发作不得,咬着牙只吐出两个字,“沈大人好手段,干净利落,不留后手。”
说着,谢庆善深吸一口气,拱手面向陛下,“陛下,微臣有错。有了新的制盐法,应该私下试验过后,再上报朝廷。奈何,盐之一事,兹事体大,微臣只想着为了避免盐商争夺,要尽快上报朝廷,却没有留意,可能会有的后果。见新盐晶莹剔透,便放松了警惕。好在沈大人补救及时,没有酿成大错。当然,也是陛下圣明,当机立断。臣退朝之后,一定会将户部大仓和津门新盐司处的人手全部调回,将还未调入京都的新盐全部就地销毁。”
谢庆善到底是老臣,慌乱过后,心情很快稳定下来,想出弥补的办法。先是说自己也是一心为了朝廷好,才做事急躁了些,又很快补充弥补的办法,就是将新盐的痕迹消除,以防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沈时宜在谢庆善身旁,听着他身音沉稳的说话,脸上神色不动。
上首,皇帝终于哼笑一声,“当机立断的是朕,为谢尚书奔走补救,以至于一场混乱被及时制止的,可不是朕,而是沈司丞。谢尚书,你不好好谢谢吗?”
这点儿气,谢庆善自然能忍下。以他的阅历,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件事沈时宜根本就是知情的。她早在拿出制盐图时,就已经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去跳。
没关系,这一点点的小风波,动摇不了他的根基,顶多是丢丢面子罢了。
谢庆善看着面前的沈时宜,心中感叹,到底是女子,太过心软。若他有这样的机会,非要等京都闹的天翻地覆,再出来收拾乱局。那样一来,不但能扳倒对手,自己还能借此高升。而不是像沈时宜这般,什么都没有发生,便急吼吼的跳出来。
眼下,想必有心之人都能看出来,沈时宜比他这个尚书大人更加了解新盐,这才能预见风波,平息混乱。
但是那有什么用呢?新盐如今已经不成了,自己还是尚书,她还是个六品司丞。
谢庆善眼中甚至有些恨其不争。绕了这么大一圈儿,就为了让他丢面子?
谢庆善拱手,“沈司丞,多亏你有先见之明,这才平息了一场可能发挥的混乱。我替户部和京都可能遭殃却被避免的百姓,多谢沈司丞仁心。”
谢庆善这话,说的情真,但是内里的嘲讽,知道内情的人,自然听的出来。
站在文官之前,一身紫袍的王阁老,听了谢庆善这暗含得意和嘲讽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就这心胸和肚量,还妄想入阁?倒是沈时宜,明明有机会让谢庆善万劫不复,却很有分寸的收手。只是让明眼人知道,那制盐图是她的,仅此而已。心胸气度,仁心手段,都让人刮目相看。
王阁老第一次,侧身看了那个被暗讽却神色平静的沈时宜,虽是女子,却强过这朝堂之上大多数人。
就在有人摸不着头脑,有人恍然,有人暗讽,有人不屑,有人刮目相看的时候,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一声清笑传出。
“谢尚书,你替京都百姓谢沈司丞,不如替自己谢谢她。沈司丞所做的,可不是紧紧平息一场可能发生的混乱而已。”
皇帝的话,让众人的心再一次提起来。
这早朝对于今日的百官来说,真是刺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只觉得心口这口气,放下又提起,放下又提起。当然,觉得最刺激的,还是谢庆善。
他憋着一口气,低声问陛下,“请陛下明言。”
皇帝继续说话,只是语气中带了一丝调侃,“沈司丞已经研究出给新盐去毒的方法,昨天,沈司丞用收缴上来的新盐,提纯新制,只需要简单的一步,就能将新盐毒性去除,重新变成口味清淡的贵价盐。你说,你是不是要重谢沈司丞?”
大起大落不外如是了。本以为已经是弃子的新盐司,又活了?!
谢庆善欣喜莫名,还没说话,却被皇帝打断,“本来这新盐司,从始至终是谢爱卿经手,但是刚才谢爱卿亲口说,要将新盐司的人手调过来。这倒是难办了…”皇帝的声音沉吟片刻,看向沈时宜,“既然谢爱卿放弃新盐司,那就沈司丞来接受吧!”
谢庆善这口老血吐不净了,一口一口的,在这个早朝之上,充满了刺激。当下,不顾出尔反尔的颜面,谢庆善抢着开口,“陛下!新盐司是户部心血。微臣刚才说的,只是微臣一人之见,户部左右侍郎,还有众多属官,他们为新盐司付出的心血,微臣不能一人代表!请陛下给户部上下,一个机会!”
刚才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百官,此时看急着抢地盘儿的谢庆善,眼神中都是鄙视。
如果说刚才还不明显,现在呢?作为拿出制盐图的人,对新盐毫不了解,反而是沈时宜,对新盐的毒性,和改良方法如数家珍,沈时宜还是谢庆善的外甥孙儿,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抢了小辈儿的东西,得了名利,本想甩锅,这下,见到机会又抢上了。
老家伙真是够不要脸的。
有人心中吐槽到。
但是谢庆善还是顶着压力,坚持要将新盐司捏在手里。去他若说,新盐司是户部上下的功劳。甩锅的时候,他能代表众人,眼下利益当前,若是因为他,户部上下失去新盐司这块儿肥肉。底下人的怒火,都要他来承担。身为老狐狸的谢庆善自然知道,底下人跟着你吃肉喝汤可以,共患难?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第一个反咬你一口。
“陛下,老臣认为,户部独立支撑新盐司,有些捉襟见肘,能力不足,需得另有贤能,才能保证新盐司不再出错。”
谁都没想到,王阁老此时站出来,要分一杯羹。
谢庆善盯着王阁老清瘦的背影,眼睛滴血,却也知道,新盐司这块儿肥肉,不再是他们户部的禁脔,他被沈时宜摆了一道,给了虎视眈眈的众人机会。眼下,只能忍痛割爱,跟旁人分享新盐司的成果了。
“陛下,王阁老德高望重,有阁老派人监督,新盐司想必能更加安稳。阁老的建议,臣同意。”
眼看两人瞬间达成一致,慢了一步的众人忍不住捶胸顿足,多好的机会,多大的肥肉?平日里,一个盐道转运使都让众臣争破脑袋,更何况眼下是个“新盐司”?
谁都没有在意沈时宜的看法,她一个六品,就是有陛下金口,也撑不起这么大的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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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退
“哦,王阁老推荐谁?”
“臣举荐内库司沈司丞,跟户部一起,执掌新盐司。”
王阁老的话,惊掉了众人的下巴。谁都没想到,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竟然此时有了交集。
便是一直面色平静的沈时宜,此时也忍不住抬头,看了前面的王阁老一眼,恰好和王阁老回首的视线碰撞。王阁老和气一笑,沈时宜也回笑一礼。
谢庆善看着二人在自己面前的眼色,脸色难看。
曾几何时,他也是看好沈时宜这个后辈,想要委以重任。但是,那更多的是出于家族人才凋零的考虑。
谢庆善忍不住想,若他是阁老,他也会这般平和的给年轻人机会,而不是下场跟别人争名争利。
谢庆善闭了闭眼,忍不住想,有朝一日,他入阁之后,也会如王阁老这般,和沈时宜等年轻人打好关系。但不是现在。
“臣附议王阁老的举荐。沈司丞一向擅长经济之道,又对新盐有些研究,想必能胜任新盐司的差事。而且沈司丞还是津门人,回到故地,想必更加如鱼得水,能将新盐司发扬光大。”
谢庆善妥协般奏请陛下。
沈时宜此时不再沉默,上前一步,“陛下,微臣年纪小,经验浅,说话做事不爱留余地,新盐司还要跟江南盐商共举盐业,微臣的性格,恐怕不适合跟盐商和新盐司老人打好关系。所以,为了新盐司,微臣只能多谢王阁老和谢尚书的好意。”
沈时宜说话铿锵有力,谢庆善却不分青红皂白,“沈司丞如今是六品,新盐司主官是三品,便是副手,也是五品以上。沈司丞还是多考虑一二,错过今日,以后内库司可给不了沈大人什么升迁的机会。”
谢庆善差点儿便将“不识抬举”四个大字明晃晃的说出来。
他的话虽有道理,但是他的语气,却让一些人皱起眉头。
谢尚书平日里看着和善,为何行事如此莽撞?别说沈司丞刚刚帮了你,便是普通后辈,也不能这般出口训斥。
即便沈司丞是晚辈,谢尚书要教训,也回家里教训,大庭广众,朝堂之上,做事有失体面了。
事关利益,谢庆善本就急躁,沈时宜又是他从心底看不上的女子和小辈儿两重身份,而且还给他下套使绊子,谢庆善自觉,自己没有指着鼻子骂已经是很有修养了。
立场不同,态度也不同罢了。
沈时宜仿佛没有听见谢庆善的话,还是拱着手,坚定的等待陛下裁决。
“老夫对沈大人不太了解,如今沈大人如此说,那老夫也不好强人所难,陛下,这人选,待老臣等几个阁臣商议之后,再重新向您举荐。”
与急躁的谢庆善不同的,是王阁老的态度。即便沈时宜婉拒了他的好意,他也并没有生气,而是退了一步,将事情先定下来,人手再议。
皇帝摆摆手,“别再议了,除了沈时宜,昨日,陈侯和其子陈庆安,带着西营人马,忙前忙后,劳苦功高。陈侯位高,执掌西城人马,自然不适合派到津门,那就让陈庆安去津门,共监新盐司。好了,就这么定了,退朝!”
平日里的早朝不过例行公事,今日的早朝,跌宕起伏,精彩绝伦,谁也没想到,最后的彩蛋,竟然落到了陈侯一家身上。
王阁老和谢庆善天然是文官阵营,自然不希望武将渔翁得利。但是陛下说的也有道理,陈侯昨天出人出力,他参与其中,让人无可指摘。
叹了口气,王阁老走到沈时宜身边,“前几日就说让你得空来家,可能是客气话。这次,老夫看你行事进退有度,心胸开阔,着实心下欢喜。你说你行事锋芒,不善言辞,老夫可不这么认为。你底子是好的,就是缺乏教导罢了。你别介意,老夫到这个年纪,说话就不自觉倚老卖老。”
沈时宜摇头,恭敬的站在王阁老身边,王阁老见状,也是欣慰,“好,看你也是个不善交际的,以后,咱们有机会共事的话,就知道彼此了。”
王阁老转身离开,带走一群眼光莫名的臣子。
他们不懂,沈时宜刚才在朝会上,并没有说太多,为什么王阁老会这般对她印象好。
不过王阁老为人,朝野上下都很认同信服,当下,便因为王阁老的话,对沈时宜有了基础的好感,纷纷点头离去。
沈时宜抱拳回礼。
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她都该谦卑一些。
人群陆陆续续的散去,一直待在原地的谢庆善此时,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沈时宜,嘴巴翕动,最终还是没有口出恶言,只指着沈时宜,手指着沈时宜晃动半晌,留下一句“不知所谓!”便甩袖走人。
这次,他身后的跟随者,少了很多。
四皇子秦瞻,一向是朝堂上的旁观者。此时,他从高台侧面走下来,走到沈时宜身边。
陈侯等勋贵几人,也走到沈时宜跟前。
“还是托沈司丞的福,这次就谢过了,以后但有所请,尽管直说便是!”
陈侯哈哈一笑,对沈时宜说到。
沈时宜拱手,“都是陈兄和陈侯帮衬,不然下官孤身一人,什么都做不了。”
“客气话不用多说,都在心里了。今儿真是高兴,我请客,咱们兄弟几个喝一杯!四皇子,赏脸一起?”
陈侯面对四皇子,带着亲近和恭敬。
四皇子摆摆手,“陈叔自去吧,景深不喜饮酒。”
“还是老样子!那咱们就先走了!”
几人从文官嘴里抢了肉,自然是扬眉吐气的去大吃一顿。
这次早朝,一改往日的蜻蜓点水,不知不觉,竟然有了一个多时辰。
秦瞻看了看一旁的沙漏,看向沈时宜,“走吧,请你出去吃一顿。”
沈时宜跟在秦瞻身后,两人在马车上,路过宫墙告示处,发现昨天的暗流,已经被一纸布告平息,沈时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怕了?”
沈时宜失笑,“昨天牵连人数恐有上千,今日就这样平息了。怎么不后怕。”
牵连无辜之人,沈时宜虽然在谢庆善那里出了一口恶气,却也悬着心。好在昨天处理及时,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出来。
“为什么不去津门?那可是连升三级。”
秦瞻和沈时宜坐在马车中小桌两侧,秦瞻状似随意的问道。
沈时宜开口,“我在朝会上,说的是真的。新盐司就是争抢话语权,争夺利益的地方。我不适合。”
秦瞻苦笑,“上郡那里如此,津门也是如此。你还真是高风亮节。”
秦瞻不知道是失落还是苦笑,打趣沈时宜到。
沈时宜见秦瞻侧过头,忍不住说了一丝自己的真实想法,“新盐司直面江南盐商,利益相关,就让谢尚书在前面挡着吧。反正,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制盐图是我沈时宜的,他谢庆善就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他如今为新盐司忙碌,对抗江南盐商,也算是为我做嫁衣裳了。毕竟,我不缺钱财,只却名声和根基。眼下,谢尚书助了我一臂之力,还为我挡住盐商的敌视,这不是大善人吗?”
秦瞻这才笑出来,忍不住给沈时宜一个脑瓜崩,笑斥到,“这就得意了?”
沈时宜缩缩头,点头,她觉得这样就够了。
秦瞻忍不住摇头,说她笨吧,她将当朝尚书耍得团团转,说她聪明,她不知道,有些人一旦得罪,就得一棒子打死,才能永绝后患。
秦瞻想着户部的几位堂官,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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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腊月
“小姐看起来心情不错?”
小红给沈时宜挽好头发,有些迟疑的问道。
小红和小翠都是沈时宜身边的丫头,也是仅有的两个大丫头,旁的,不过是些粗使下人仆妇罢了。但是沈时宜向来寡言,喜欢安静,行动间十分规律克己,上衙时,寅时起身,在院中空旷处扎马步,练练拳脚套路,然后上衙去,申时末回到东院儿,吃饭,练字,看书。而且,自家小姐常常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总是在思量着什么。规矩上更是严谨,食不言寝不语,练字看书就更加安静。她跟小翠在小姐房中,也向来不会随意咋咋呼呼的玩笑说话。
所以面对沈时宜难得的表情松快,小红忍不住试探的问出声。
沈时宜透过上郡那里带回来的琉璃镜,看到小红脸上的好奇,便说到,“许是快过年了吧,心里高兴。”
小姐一开口,小红就心下一松。自家小姐总是如此,不说话是,神色幽远,让人不敢打扰,但是你若是有话询问,她也会和气的回答,从没有端过主家的架子。
明明是个和善的,小红却总不敢轻易打扰自家小姐,总觉得日常那些琐碎不值当打扰小姐。
眼下小姐开口,说心里高兴,她也跟着心下开心,“总算是有些东西,能让小姐开心的了。”
这话脱口而出,小红愣了瞬间,又摇摇头,“今儿腊八,徐妈妈让厨子熬了八宝粥,您一会儿打完拳脚,便赶紧用一碗。奴婢闻着可香了。”
沈时宜点头,看了眼镜子中,头发已经用一根碧玉簪挽好,便起身,只着一身棉制的交领中衣,在院子里活动拳脚。
小翠刚才听到屋里有说话声,走过来问小红,小红脸上还带着笑意,“原来咱们小姐喜爱腊月,今天挽头发时,嘴角还带着笑。”
小翠夸张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总算咱们小姐还有些人气儿,平日里见她神态,我都不敢随意说话。”
小红拍了小翠作怪的手,“像什么样子,赶紧去将粥盛上来,一会儿小姐练完拳脚,粥整好不烫嘴。”
小翠嘻嘻一笑,“也不知小姐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以前御史千金在的时候,难得见你上心,不过是应付差事罢了,旁人都跟着以前的小姐走了,偏你留下来。眼下又巴巴的对这个小姐周到又贴心。”
她们是官奴,也是几经辗转,小红跟她可不一样,她惯常是个妥帖的,以前,可比她得宠多了。
小红想着自家小姐惯常无表情的脸,幽远清冷的仿佛能羽化成烟,总奇思妙想的觉得她跟自己有些同病相怜。不过自己已经认命,小姐还在背负重担前行,因为孤独,所以才寡言罢了。
小红摇摇头,将心里的胡思乱想甩开,“快别说了,赶紧去准备吧。”
小翠也是没心没肺的,听小红点她,便嘻嘻一笑,转身去厨下提早餐盒子。
沈时宜吃了八宝粥,浑身热乎乎的坐进马车。
“昨夜悄悄下了好大一场雪。咱们府里人勤快的很,一大早就堆起雪堆,出来才见到,这场雪,比前几天下的还要大呢,不过这次,可没有盐来化雪了!”
车夫老范稳稳的赶着马车,感慨似的说到。
沈时宜掀开马车门帘,看到满地雪反射出明亮的光线,老范手中鞭子杆儿敲着马臀,让马走的慢些稳些。
沈时宜点头,“是啊,这雪真大。”
后谭街离宫门不算远,沈时宜的马车慢行,到了宫门口也不算晚,跟诸多文臣武将在宫门口碰倒。
“沈司丞!”
“李大人!”
“沈司丞!”
“范大人!”
“沈司丞。”
“杨大人。”
…
从沈时宜上次承明殿之后,她就经常碰倒有人跟她打招呼。沈时宜为此特意找了四皇子,悄悄的认清了跟自己打招呼的众臣,这才做到如今清楚认出打招呼的诸位同僚。
众臣都还需在承明殿前等待上朝时辰,沈时宜自去了内库司。
她想,这也是她没有升官的好处之一吧,可以不用在寒风中等待。晋级五品之后,可就没有这份福利了。
“沈司丞!”
“沈司丞!”
李大智,杨延巳到时,见沈时宜已经在主案之后,连忙拱手行礼。
沈时宜起身还礼。
不知什么时候,内库司的两人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敬重,却更多了一丝客气。
内库司大堂上的炉火噼啪作响,惊醒了正在看账本的沈时宜。沈时宜看向一旁的沙漏,“已经午时一刻了。两位,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一向猴急着干饭的李大智嘿嘿一笑,“咱们不是看沈司丞在忙嘛。”
沈时宜摆摆手,正待说两个人不用如此拘谨,双寿进门,打断了沈时宜将要说出口的话。
“沈司丞,昨日谢尚书,已经启程去了津门,如今京都的新盐司对于新盐的分级还不是特别清楚,殿下请您去春熙阁一同用饭,顺便请教新盐之事。”
双寿圆脸笑眼,说话也是十分和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沈时宜的错觉,总觉得李杨二人,站的更加笔直恭敬了。
“走吧。”
沈时宜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双寿往春熙阁走去。
李大智,杨延巳二人见沈时宜身形出了内库司,齐齐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彼此的反应对视一眼。
“大智,你一贯大大咧咧,如今怎么在沈大人面前如此拘谨,也做得太明显了些。”
李大智不理会杨延巳的话,只探着脑袋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彻底放心,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向杨延巳,“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呢。沈司丞对咱们一向和气,你紧张什么?”
杨延巳叹了口气,“沈大人还是那个沈大人,但是那次承明殿对峙之后,我总觉得沈大人身上,多了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李大智紧走两步,踢向杨延巳,被杨延巳侧身躲过,两人嬉笑片刻,李大智才终于说到,“说真的,我觉得沈大人做的对,这件事是谢尚书太过分了,抢占外甥孙儿的功劳。沈大人又没有赶尽杀绝,这次去津门,也是四殿下的意思。”
说着,李大智咂咂嘴,“但是吧,一个经年老臣,平日里也是和善的,冷不丁被迫在年底去津门,总让人觉得沈大人手段过人。”
李大智看着杨延巳,“你没有发觉吗?近日百官对沈大人,越发的敬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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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反响
“呦,没看出来,李兄还挺慈心的。”
杨延巳瞥了李大智一眼,回到自己的桌案处,继续给沈时宜整理最近要用的益州地方志。
李大智见杨延巳如此,跟着追上去,“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跟沈大人一起,我还不知道她的为人吗?这些话都是最近外边传的,不是我说的。”
杨延巳看着李大智,“旁人说话,你也跟着人云亦云?既然如此,咱们道不同,还是不一起吃饭了,也吃不到一起去。”
李大智见状,连忙拉扯杨延巳,“杨兄~我这也是无心的,昨天旁人跟我这么说,我可是当场就把那人撅回去了。”
李大智再三磨缠,杨延巳才终于松口,“就这一次,我本以为沈大人单纯孤僻,现如今看起来,有段心机都不缺,不是个任人摆布的。这样的主官,我还打算跟着沈大人做一番事业出来,你若是立场不定,就趁早调出内库司,给旁人腾地方。最近过来找我打听的同僚,还是挺多的。”
李大智顿时哀嚎,“我何时说要走了,咱们三个才是一国的,你们休想摆脱我,我生是沈大人的人,死是沈大人的鬼!”李大智表了态,又拉着杨延巳,“快来,我带了天福楼的肘子,咱们一起分了吃了。这件事,我只跟你说了,你吃了我的肘子,可得给我保密,别让沈大人知道。”
杨延巳架不住李大智拉扯,便跟着他到侧间用饭。
其实他也知道,李大智没什么坏心,就是从小没有受过什么苦,不知道人心险恶,又嘴巴碎,喜欢跟旁人拉呱八卦。若他真的对沈大人有意见,也不会这么大拉拉说出来。他刚才的话是玩笑也是点拨,沈司丞虽是女子,但是能力心机手段都不缺,跟着这样的主官,才能让人死心塌地,因为前程可期。
“我还带了些天福楼的素菜给沈大人,谁知四殿下派人截胡了。那咱们就辛苦些,都给吃了。”
李大智没心没肺的说到。
杨延巳听他如此,笑着摇头,“碎嘴的是你,惦记的也是你,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你这菜再好,也插不了四殿下的队。”
…
“吃点儿旁的,别只逮着那一道菜。”
秦瞻看着沈时宜动作迅速吃着面前那一盘儿醋溜鱼,忍不住摇头,“你爱吃这道菜,也不用一气儿吃仨月,吃的做这道菜的御厨都想亲自来你面前给你磕头了。”
沈时宜将米咽下,擦擦嘴巴,“御厨也不用这么客气,每次都做这菜。只要是好吃的,我都爱吃,给我换换也行。”
沈时宜吃饭上,是有一点儿死心眼儿的,也懒怠,喜欢吃什么,就一直吃,懒得再接触新的菜品,也少有吃腻的时候。
“刚才双寿说,您找我来问新盐的分级,我把东西带来了,有现成的样品,和配套的册子说明,您看一下。我觉得还是分为三等比较好,粗制的这种,比煮制的盐便宜三到五成,可以迅速在民间铺陈开,还有这些精制的,提纯过,口味儿更好,可以在津门和京都率先铺陈开,这些精盐,晶莹雪白,品质上乘,可以往江南地区走一走…”
这些是一早沈时宜就计划好的东西,说起来自然顺畅得很,秦瞻听着她的想法,看着她拿出的准备好的样品,突然开口,“你今日有事?”
沈时宜愣了瞬间,然后点头,“平乐请我去锦绣招,说今晚申时末牡丹姑娘有节目,我们约着一起去捧捧场。”
“怪不得你越说越快。”
秦瞻“哦”了一声,摸着下巴点头道。
沈时宜腼腆一笑,“殿下哪里没有听清,我再说一遍。”
秦瞻拿走沈时宜手上的册子,翻了翻,放到那几罐新盐上,“双寿,去,将这些东西给陈庆安送过去。他此时应该在户部大仓那里。”
陈庆安初次接手政务,兢兢业业的很,恨不得吃饭睡觉都抱着户部的账本和各地地方志,散衙也是夜深了才往陈侯府上回去。
陈侯见幺儿如此上进,也是欣慰的很,这几日还特意来内库司转了装,这几日朝野上下有些无聊之人议论沈时宜行事锋芒,他这也是给沈时宜出面撑腰。
“你们自己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真是不够意思。”
秦瞻声音凉凉的说到。
沈时宜听了心中一虚,“这不是个殿下忙碌,不好打搅吗?而且殿下清誉,去锦绣招让人看见,也不太好。”
如果说沈时宜克己程度是生活规律,那秦瞻的克己程度就到了枯燥的程度。他每日的奏折,事务之繁忙,可以说,睁开眼到天黑,没有一刻空闲的时候,听说每日寅时练武,卯时上朝旁听,回到春熙阁就是看奏折,偶尔还要跟陛下谈论政务,一直忙碌到戌时,戌时后还要练字静心,看书怡情,每日唯一的空闲时间,也就是吃饭这点儿功夫了。
沈时宜在春熙阁,也是刻意吃的快些,免得自己耽误四殿下难得的休息时间。
“无妨,近来朝中只新盐这一件大事。如今,外有谢尚书亲自去津门主持大局,内有陈庆安兢兢业业,我没什么事情可忙的。”
“那就一起?”
“既然你都开口邀请了,那本殿下就给你这个面子。”
…
“时宜!快来,咱们赶紧走,一会儿迟了,牡丹那里也不好做,她毕竟将牡丹阁给咱们留下了。”
沈时宜走出西宫门,程平乐的马车就在这里等着,见到沈时宜的身影,便站在马车上,招呼她赶紧过来。
沈时宜挠挠头,往侧边闪了闪,秦瞻的身影出现在程平乐面前。
“表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西宫门这里平时因为偏僻所以来往的人少,沈时宜早早散衙,为了避嫌,特意约的程平乐在西宫门口碰头。秦瞻出现在西宫门,自然让程平乐惊讶。
随即,她目光看向沈时宜,沈时宜上前几步,走到程平乐身边,“殿下今日整好无事,跟咱们一起去锦绣招。”
程平乐恍然,“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表哥知道,今日是你生辰,所以特意给你庆祝。”
秦瞻听了,猛地看向沈时宜,“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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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生辰
“表哥,原来你不知道啊!”
程平乐挺了挺胸脯,颇有些自得的说,“原来表哥你不知道啊,看来只有我知道了?”
程平乐挎住沈时宜的胳膊,有种还是她俩亲的自豪感,看着秦瞻炫耀到,“前几日陈庆安找我,说要谢谢时宜帮他一把,问我时宜什么时候生辰,他好名正言顺的送礼谢谢时宜。我就问了,还好问的早,不然,今年的生辰就过了。”
说着,程平乐还拍了拍胸脯,“今日去锦绣招,也是陈安定掏的钱,他说我是时宜朋友,让我替他选礼物,我这才有钱请时宜去锦绣招。今日表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就跟着我们吧,今日我掏钱请了,慷陈庆安之慨。”
秦瞻听了,脸色微微发黑,双寿此时也将秦瞻的马车赶了过来,他拽过沈时宜,一把将她托上马车,“你那马车太小,盛不下太多人,时宜跟我一起,走吧。”
程平乐“哎”一声,见沈时宜已经被塞进马车,便耸了耸肩,转身回到自己的马车之上。
秦瞻跨步上了马车,车轮转动,往南城而去。
“我竟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
秦瞻幽然的声音响起,沈时宜摆摆手,“我从不过生辰,今日也是平乐邀请,不过是我们出去的由头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就没特意跟谁提。”
语气自然的让秦瞻语气一个窒,喉咙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秦瞻摸了摸袖口,有看向腰间,他向来是穿戴板正简朴的,身上只衣料不凡,并无多余的装饰,伸手去解腰间的玉佩,又顿了顿,“我在津门给你的玉佩…”
沈时宜拿起腰间坠的荷包,打开,“我放这里了。”
四殿下的玉佩,那是可以应急的令牌,沈时宜自然贴身携带,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
秦瞻见此,脸色缓和不少,将玉佩捋好,将手指上的扳指拿下来,递给沈时宜,“我入眼的东西不多,一时半会儿,选不出心仪的生辰礼物。这扳指是我常戴的,还算顺眼,送给你,算是今年的生辰礼了。今年就这般草草糊弄了,待来年,定好好的给你选一件。”
沈时宜连忙摆手推辞,“殿下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不爱戴收拾之类的,您给了我,真是好东西明珠暗投,从此不见天日了。还不如您自己戴着,还能物尽其用。”
秦瞻伸手拉过沈时宜的手腕儿,她向来爱穿窄袖的衣袍,此时被秦瞻一把抓住,“听话。”沈时宜无奈,将手张开,秦瞻将扳指套到沈时宜大拇指上,“大了些,这个先凑数,我比一比,改天送你个合适的。听林平说,你近来跟着他练拳脚,练射箭,这扳指,你射箭的时候也可以用。”
秦瞻说着,将大拇指伸出来,跟沈时宜的比一比,记住尺寸,才放开沈时宜的手腕儿。
沈时宜觉得气氛不太妙,便不再拉扯,省的更加尴尬,便连忙点头,“谢殿下好意。”
说完,便将戴着扳指的手指攥到手心,将一旁的马车帘子掀开,自言自语,“这腊八还真是热闹,街上人都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
秦瞻看着沈时宜被路边雪映出来的清亮眼瞳,看着路边行人叫卖,似乎对外面的热闹十分稀奇的样子,看了半晌,才缓缓松口,“是啊,过了腊八就是年,从今日开始,街上人就越来越多了,五城兵马司那里,今日也开始在各街市组织巡逻,防止乱象。”
沈时宜听到秦瞻的话,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嗯,这些天要辛苦这些将士了。”
说完,沈时宜恨不得咬舌头尖儿,这聊的也太尴尬了些,转移话题也不用这么明显。
秦瞻似乎清笑一声,“是,五城兵马司不但要负责皇城警戒,还要巡逻城内,有时候一些杂乱官司也需要他们出人警戒。真是辛苦啊…”
沈时宜听的脸色发红,越发认真看着路边热闹,似乎要从马车上的小窗口钻出去似的。
秦瞻见状,不再逗她,转而说起过几日的宫中宴席。
“腊月初十,宫中大宴,虽然惯例是邀请五品以上大小官员同乐,但是内库司不在此列,每个人都可以参加。届时,你和内库司几人,坐到我身后,不用往序尾过去找地方。”
听秦瞻说起“正事儿”,沈时宜松了口气,转回头,“是,那咱们就跟着殿下蹭吃蹭喝了。”
秦瞻摇头,“你还是吃饱些再来吧,宴上的食物都凉了,没什么可吃的。你又不喝酒,不爱交际,除了宫中歌舞,对你来说,那里没什么看头。”
沈时宜点头,“有歌舞也好,锦绣招一次还上百两呢,宫中歌舞比哪里不强,免费的。”
秦瞻身不住手指发痒,点了沈时宜一下,“也就你这么说了。”
…
锦绣招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沈时宜跟秦瞻下了马车,程平乐已经站在锦绣招门口。
“走吧,你跟着我们,可是有专用通道。”
程平乐带头,带着两人从侧门直入牡丹阁。
“可算是来了,我还怕你们有事耽搁了。”
牡丹姑娘见人过来,热情的过来拉住程平乐和沈时宜的手,眼里尽是不同往日的单纯和欣喜。
女孩子间的情意热情都是如此简单。
程平乐也是一样,“从昨日我就盼着来了,咱们待会儿就看你了。”
沈时宜也跟着露出笑意。秦瞻反倒被忽略在一旁。
“你们先坐,我去开个场,一会儿就来。”
腊八是年的开始,锦绣招今日格外气氛热烈,还有特意准备的表演。
沈时宜和程平乐照旧打开牡丹阁的厢门,看舞台处,牡丹的精彩舞蹈。
“越发仙气飘飘了,旁人在她面前,只扭动身体罢了,只牡丹才是真的舞蹈。”
程平乐赞叹的说到,沈时宜点头,不能更同意。
牡丹阁一向是锦绣招最令人关注的地方,此时她们二人露出面目,马上被楼下没有订到牡丹阁的人所关注。
“竟又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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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找茬
“兆坤兄,你混的可不如你闺女啊,啊?哈哈…”
底下,竟是沈兆坤跟同僚们在大堂饮酒。
其实,也算不得同僚,因为他们都是各处的司务,不入品的小官儿,放在百姓中,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实则在明眼人眼中,实在上不得台面。
因此,几人虽都是有闲钱的,眼馋牡丹姑娘,却不敢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跟别的大人物抢。
眼下,见牡丹阁是京中有名的女公子,程平乐和沈时宜,程平乐是程国公家的小姐,无人敢置喙,便将矛头对准了沈时宜。
沈兆坤被人说的莫名挠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见自家闺女竟然又在牡丹阁包场,忍不住火气冒上来。便是儿子,跟老子在青楼楚馆见了也要避嫌,更别提跟女儿在这风花雪月的地方碰头。
但是沈兆坤总算不是个软弱的,被人当面调侃,当下便回怼过去,“这锦绣招,满京都的男男女女都能来,我闺女自然也能来,而且,她还是跟程国公女公子一起来,就更是争气了,比他老子强!”
沈兆坤是个混不吝的,这话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只有恭维了。
“可不是,能攀上程国公家的女公子,那是京都多少人都得不到的福气。”
“嗨,你当沈大人是咱们这些帮闲?人家沈时宜可也是朝堂上的一号人物!”
“当然,这个沈大人说的是女公子沈时宜,可不是老沈你。”
“是,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
众人又羡又妒,只恨自己没有沈时宜这般有能耐的女儿,对着沈兆坤,自然说话,三分真心,七分阴阳怪气,就是一个拱火。
沈兆坤面上笑着逞强,内里自然窝火。他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好强的时候,若沈时宜是个儿子,自然千好万好,偏偏是个女儿,还比他强出十万八千里。
沈兆坤带着火气喝酒,他身边的人自然看出来了,因此彼此对视一眼,见好就收。毕竟沈时宜也不是好惹的,真要拱火太过,牵连到他们身上,才真是引火烧身。
哪知道,大堂上,看沈时宜不顺眼的,还有旁人。正是被沈时宜激的买新盐的十几名举子,他们年轻力壮,早早进京准备科举,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总归是不太缺钱。此时这些人见到沈时宜可谓新仇旧恨。
“钱宁,不要冲动。沈时宜身边,是程国公女公子。”
“世瑜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沈时宜明知道新盐的弊端,还让我等以身试法,耽误了多少日子,受了多少罪。我自己倒罢了,这次过来,就是试试水,你可是被夫子家人视做希望寄托,若是因此影响了你的前途,那沈时宜便是杀了刮了都抵不上你三年光阴。”
钱宁口中这位世瑜兄姓高,名世瑜,家贫却才高,是直隶府的会元,这次也是受人资助,来到的京都。他这般出身,读书靠的就是刻苦,身子自然没有钱宁这等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壮实,一场病去,拉肚子两天,使得他颇感元气大伤,这次腊八,也是他们从军营回京之后,第一次出门,没想到竟碰倒沈时宜。
此刻沈时宜高高在上,惬意的享受着国色天香的牡丹姑娘时不时的眉目含笑,自然让其余人等嫉妒不已,更何况他们这些年轻举子?
“好!—”
此刻,二楼上的牡丹姑娘一个甩袖,整好到沈时宜面前,被人叫好,沈时宜和程平乐也跟着鼓掌叫好,自然让这桌自认为天之骄子的举子们看得目眦欲裂。
高世瑜见此,手中抓着钱宁的力气也松了。
钱宁哪里还不懂高世瑜的心思,当即就起身。
此刻,牡丹姑娘收回水袖,转身拾级而上,眼看就要回牡丹阁。
众人正叫好留人的时候,钱宁高声呼喊,“牡丹姑娘!”
一声呼喊,格外响亮,让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看向声源处,见是一个略矮微黑的年轻男子,却身穿学子服,众人顿时了然。
这锦绣招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常客,京都人尽皆知,普通人在此不敢造次,只有三年一次的春闱,有外地学生到来,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每次在锦绣招都要闹出不少笑话出来。
锦绣招的妈妈贞娘此时已经迅速出来打圆场,一来,学子可能前程远大,能不得罪便不得罪,二来,年轻人容易热血上头,没有分寸,又耳朵软,几句好话下去,很可能就能消除这个闹市之人的情绪,因此,贞娘脸上带笑,赶到钱宁身边。
“这位客官,是否觉得牡丹姑娘一曲惊天人,没有看够?您且等一等,牡丹姑娘去换装,今儿腊八,诸位贵客来锦绣招就是图个热闹,咱们牡丹姑娘也必要让大家伙儿看得尽兴!”
贞娘一句话,说的众人叫好,偏偏钱宁打定主意出口恶气,叫住又重新转身的牡丹。
“牡丹姑娘,你这天香国色,如何要便宜那假公子,真小姐?那等牝鸡司晨之人,能比得过货真价实的公子?您不妨看看咱们这里,都是品学兼优,前程远大的举子们。牡丹姑娘不妨目光放远一些,您伺候好那女官儿,能有什么好儿?说不得她自个儿都好不了几天,就会被满朝文武男儿赶出朝堂,跌落尘埃。您若是服侍好我等,待明年高中,纳你为妾也无不可,你又何必跟那小女子浪费时间!”
钱宁若是正常说话,牡丹在锦绣招摸爬滚打,未必听不得这些话,只是钱宁说的流里流气,尤其针对沈时宜,她作为京都首屈一指的头牌,自然也是有脾气的,当下看向贞娘,“妈妈,这等人您还留着干什么,喝了几杯酒就敢在这里撒酒疯,还不打出去!”
钱宁见牡丹姑娘跟自己说话,越发情绪上涌,“锦绣招开门迎客,怎么,我们在这里花了钱,还不能说话了?”
钱宁看向四周,“怎么,咱们在大堂的,就这么让人看不上?老板娘,你说,若是看不上,不让说话,咱们这就走,以后也不登你这高门!”
这世上最不缺看热闹起哄的,大厅上的人,当即起哄,让贞娘也不好马上赶人。
钱宁越发得意,抬头看向沈时宜,“牡丹姑娘急了,怎么难道你伺候好那沈时宜,真能得着什么好?”
沈时宜面上不动,看向底下那个开口就针对自己的人,正欲开口,却被秦瞻叫住,“今日你生辰,没必要理会这些人,我让人将他丢出去就是了。”
沈时宜自然知道,有些人就是单纯恶心人,你一旦跟他计较,就正中他的下怀。
沈时宜看着秦瞻点头。
却不妨,多灌了几杯酒的沈兆坤此时仿佛被点燃了引线,砰的一声炸开。
只见他踢倒凳子起身,指着三楼的沈时宜,“还不给我滚下来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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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出手
沈兆坤猛地发作,让所有人目光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钱宁也是一愣,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竟是同道中人。
沈时宜被人指着骂,程平乐第一个跳起来,“敢欺负我程平乐的朋友,你活的不耐烦了!庆叔,给我丢出去打一顿!”
一直在一旁守护的程庆闻言,拱手告辞在三楼,谁都知道,这人去了哪里。
沈兆坤的酒瞬间醒了大半,“我是沈时宜的父亲,你是她朋友,动我也算是不敬尊长吧?!”
程平乐看了一眼沈时宜,沈时宜还了一眼,她顿时底气更足,“本县主的尊长,是当朝大将军,是程国公,还有陛下和皇后,你是哪根儿葱,来本宫县主面前充尊长?”
沈兆坤向来是在舒适区称王称霸,从不敢越雷池,眼下可好,酒意上头,竟然惹了这么个霸王。
“沈时宜,你还不说句话,难道非要看旁人打到你父亲身上,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众人直呼精彩。
人人都爱八卦,眼下八卦都演到眼皮子底下了,还是近来风头正劲的女官沈时宜的八卦,底下人瓜子干果儿也不吃了,只眼睛闪亮亮的上下打量。
这沈兆坤虽已经到中年,卖相还相当不错,素净的面庞,胡须有型,浓眉大眼,一身宝蓝锦袍,若是不开口,旁人第一印象肯定很好。
沈时宜被沈兆坤再三指明道姓,也不坐了,从廊下起身,看向底下。
这人侧坐着时,远看着就知道这是个清俊的,眼下起身露出正脸,众人心底忍不住暗呼一声。不同于牡丹姑娘打扮的娇艳,一眼夺人,也不同于程平乐的俊眼修眉,沈时宜这正脸一露,就是跟沈兆坤如出一辙的素净脸庞,比寻常女子圆脸中多了一丝棱角,眉眼比沈兆坤精致些,可能是肖母,眉黑长,眼透亮,嘴唇红润,长在过分在素净的脸上,冷不丁的让人觉得仿佛是刚着色的画中人。
平日里她总是眼神幽远,离得近了,第一眼就被她的眉眼所夺,倒是不注意她的长相。如今离得远了,就仿佛那画上的人活过来一般,透着一股子幽远的清冷。
沈时宜从三楼往下看,沈兆坤却觉得沈时宜的视线有如实质般让人不舒服。
他这会儿酒真的醒了,想起来和自己掉了个个儿被“发配”的舅舅。
沈兆坤就这点儿好,识时务,想起来沈时宜不动声色整治舅舅谢尚书的手段,便想着认怂,“我这头疼的厉害,先回去了,时宜,你也赶紧回,晚了你母亲惦记。”
说着便要迈步离开。
他向来是混不吝的。情绪上涌什么事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还没有敢作敢当的男儿勇气,认怂的快,滑不溜手,让人又气又无奈。时时如此,真是可恶至极。
“父亲,”沈时宜的声音并没有加重加高,也就是这会儿大家都提着耳朵,闭着嘴巴看热闹,所以,沈时宜的声音才毫无遮挡的入了众人的耳朵,也入了沈兆坤的耳朵。
沈兆坤抬起来的脚又放回去,“怎么?”
“虽然从欢还小,需要银钱铺就前程,父亲也不用如此简朴。当初您在津门,可是有名的豪客,怎么到京都就这般委屈自己。贞娘,好叫你知道,我父亲应是在一楼,上不得二楼三楼,心中不忿,才出言扰了大家的清净。这样吧,我这个做女儿的替您做主,今日锦绣招全场,我父亲请了,下次我父亲再来,还请大家给他个薄面,留个好位置。”
有人失笑,有人哄笑,有人起哄,“谢沈老爷大方!”
贞娘听沈时宜如此,也笑着扭身上前,伸出双手,“沈老爷大气!”
锦绣招是个销金窟,更别提今儿还贵客满盈,全场下来,更是个天文数字。
沈兆坤憋红脸,从袖口掏了掏,他虽从小衣食无忧,但并不是一掷千金的纨绔做派,生平花钱最豪的时候,就是败沈家铺子那几年,再说他又被江氏管的紧,碎银几两,来锦绣招吃一顿酒还勉强可以,要说给全场买单,实在是做不到。
眼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一起喝酒的同僚此时早就溜的没影儿了,更是窘迫,讪讪的看了老板娘贞娘一眼,便抬起头。
沈时宜这才恍然,“对了,管家今儿跟我说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您还没有领,那这般吧,今儿这钱,我替您掏了,就从您的例银中出。”
沈时宜出门,有用的东西向来怕带的少窘迫,此时一掏袖口,就是几张大额的银票。
“扰了诸位的雅兴,算是给大家赔罪了。”
沈时宜话音落下,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沈小友,咱们几次三番,没有机会深交,今儿如此有缘,沈小友又如此大方,不妨请老夫上去喝一杯。”
人影从二楼里面的包间出来,竟是王阁老。
大堂之上,不少人影起身拱手,王阁老也拱手一圈还礼。
“沈司务,沈小友跟我喝一杯,沈司务还算放心,不算胡混吧?”
沈兆坤满面通红,他被沈时宜说破,要女儿养家,从女儿手中拿钱,此时是脸也丢尽了,拱拱手,“阁老说笑了。”逃也似的走了。
众人落座,对三楼的沈时宜更高看一眼。
始作俑者钱宁此时已经如坐针毡,高世瑜也后悔不叠,刚才该拉住钱宁的,一念之差,眼下骑虎难下。
果然,王阁老人老心明,将目光看向了一开始出言不逊的钱宁,“举子们春闱前还有心情出来玩乐,指点当朝臣子,想必是胸有成竹了。不过为人还是谦逊些的好,以一己之私,口出恶言,终究不是什么君子作为,书中箴言,诸位还是要多读几遍,用心领悟。”
那十几名举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神色灰败的起身,“谢王阁老教导。”
钱宁自不必说,此时已经如丧考妣,高世瑜更加无地自容,待阁老身影没去,再无颜留下,灰溜溜的离开。
王阁老果然去了三楼,一进牡丹阁,竟先看到秦瞻也在此。
王阁老匆匆上前拜见,“见过四殿下。”
秦瞻起身,指着身旁的位置,“王阁老不必多礼,请坐吧。”
王阁老是个人老成精的,惊讶过后,走到秦瞻副座,一边落座,一边自嘲,“早知殿下在此,老夫何必夺人功劳。”
话说的促狭,小老头说完,看秦瞻和跟过来的沈时宜,两个人面色平静,恍若未闻。
锦绣招楼外,沈兆坤和一干同僚,还有钱宁等人,莫名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拦住,说是他们扰乱秩序,要押往顺天府,等家人来保。
众人都是有身份的,叫嚣不已,五城兵马司抓人的校尉只恍若未闻,押着众人走。
几人被押着无法挣脱,一时间后悔不已,只觉得,早知道锦绣招背景深厚,此刻是锦绣招背后之人出手了。早知道今儿达官贵人多,何苦在里面闹市自讨苦吃,只高世瑜转了转眼珠,觉得,未必是锦绣招的人,这京都,达官显贵太多,他们就如同蚂蚁一般,被人随意捉弄。
想着这些,高世瑜神色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