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君》 第1章 她死了 承德宫正殿的灵堂中摆了一副棺材,上面堆满了绫罗绸缎,旁边挂满了白幡,棺材前面摆满了香蜡烛,中间一个大大火盆,里面堆满了香灰,还有好多燃着的香,风一吹,呛得不行。 一女子身穿妃嫔宫装,披散着头发坐在棺材上,晃荡着双腿,把玩着手中的头发,嘴角噙着冷笑,听着那些来给她哭灵的人的嘲讽和庆贺声。 “死了死了,她死了。” “终于死了,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好日子朝我们招手呢。” “要不说呢,祸害就该早点死。” “可不是,我们的皇上也是深明大义,不让她成为皇后,不然的话她怕是更加得意,更要迫害我们了呢。” “是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心底里高兴就是了,可别让人抓到把柄了,怎么说她曾经也是太子妃,当朝的德妃。” “对对对。” “” 女子听着这些话,回想着她这一生,。 从遇到还是皇子的宋忪起,他对她的那浅浅一笑,说道,“姑娘可是在寻人?不知道我是不是姑娘寻找的那人?” 那时候的她竟然天真的以为,这话是为了搭讪,或者说是宋忪对她有别样心思。 现在想来这话实在是轻佻了些。 可她偏偏沉沦在那个笑容中,她总觉得那个笑容和小时候遇到那人的笑容相同,那样的治愈又温柔。 自此后,她收起了自己本身的性子,努力成为他口中喜欢的模样,端庄大方,稳重贤淑,无意得到先帝的夸赞,被指婚嫁给他的时候,她心中窃喜不已。 成了他的太子妃,她更是时时谨记自己的身份,朝着他喜欢的样子努力迈进,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是他成为皇帝,她作为太子妃本应属于她的皇后之位,她的堂姐坐上去了,而她只是四妃末尾的德妃。 德还真是配得上这个称号呢。 只是她搞不懂为何这些她没有交集的诰命夫人,甚至是一些低位分的嫔妃,竟然会欣喜自己的丧命? “你说德妃怎么就这么走了?总不能因为她的堂姐成了皇后,她只是妃嫔,就不甘心,然后不堪一击就自戕了?” “你说她不甘心我还信,怎么可能不堪一击?” “你是不是忘了她的《女规训》里可是写了,不随意自戕,要自强不息,怎么看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的人才是。” “也是哎,要我说,要是这德妃不做那什么女子典范,垂范百世,也没有那什么《女规训》,我觉得她还是一个可交的人。” “得了,你因为她受到家中长辈荼害得还少吗?竟然想和她结交?!” “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吗?” “” 原本被呵斥下去的议论声又小声地入了叶嬉的耳。 恍然大悟地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些人,就因为她的规整和作为,竟连累其他的闺秀要因她为傲,学习和模仿她的一举一动。 她苦笑。 她们一定想不到那不是真实的自己,实际上的她也是性子跳脱,活泼外向的人,家中父母哥哥对她尤为宠爱。 只是 那都是曾经罢了。 她看着承德宫内一片白色的景色,虽然殿内跪满了人,可她还是觉得空荡寂寥。 她伸长了脖子看了看外面的阳光,这点儿皇上应该下朝了才是,怎么还不来她的承德宫呢? 那些夫人们一早都来了,一夜过去,皇上没来,这半晌又快过去了,皇上还是没来。 “皇后驾到。”一道声音响起,整个殿内安静下来,不管是跪着的还是挨着坐一起哭着的,都朝着承德宫宫门口跪了过去。 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众人整齐地请安,“见过皇后娘娘。” “不用管本宫,你们该如何就如何,本宫只是来给德妃上最后的一炷香。”一身正红宫装的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对众人说道。 “谢皇后娘娘。” 奴才们依旧跪着,只有那些诰命夫人们才被搀扶了起来,当她们看到皇后装扮的时候,相互看了看。 心里涌上同一个想法:皇后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叶嬉看过去,好家伙这穿得比平时她们去请安还庄重,很难让叶嬉觉得她不是来炫耀和彰显自己地位的。 “还是皇后娘娘对德妃心怀感恩,还纡尊降贵的来给德妃上香。”说话的是皇后娘家的嫂子,皇后扫了一眼她,笑笑没接话。 叶嬉冷笑一声,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这皇后娘娘还天天给她请安呢,现在都成了纡尊降贵了,说出来还真是可笑,风水轮流转说的就是如今的她了? 说话间,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已经把香给点好了,恭敬地递给皇后。 皇后接过香,一步一步地走向棺材,总管太监已经将周边的人清退了,留下来的都是皇后身边的亲信。 “知道吗?皇上喜欢的一直都是妩媚妖娆,多姿性感的女子,而如今你这样的模样是他最厌恶的。”皇后说地很轻。 叶嬉晃荡的腿一顿,目光灼灼地盯着皇后,死了还能听到这些事儿?该不该高兴呢? “本宫特地来告诉你,因为你死了大家都高兴得很,连皇上昨夜用膳都多吃了一些,宿在本宫宫里的皇上,昨夜可是精力旺盛,害得本宫今儿都起晚了……不过啊,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死了。” “最重要的是,今天的朝会过后,本宫的父亲会继承侯府的爵位,而你们二房的人就要消失了。”说完,皇后回头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想来圣旨已经到了叶府,皇上的人也已经动手了。” “要不说老天还是开眼的呢,什么天下女子的表率啦,什么闺阁中的典范啦,你不知道……这些是荣誉也是枷锁,争斗了这么久,油盐不进做事滴水不露的你,可不还是死了吗?”皇后嘴角带着笑容,说起这个心情颇好。 叶嬉脸上显而易见的愤怒,飘向皇后叶如眉的面前,盯着她得意的脸,伸手就要去抓。 第2章 意外之喜 却不想,被正好照进来的太阳晒到,叶嬉‘啊’了一声缩回手,一脸的痛苦。 她忘记了,她如今只是一缕魂魄,最怕的就应该是这阳光。 退回到棺材旁,手臂上灼热感一阵阵地传来。 皇后全然不知这些,拿着香的手晃了晃,端地有些软了,“算了,多的话现在说都没意义了,反正都没了,以后这皇宫内本宫才是主人,皇上……只会是本宫一人的,至于叶府自然也是本宫父亲的天下。” “叶府从此后便只有有侯位的大房,还有那不争气被迁出了京城的三房,至于二房就永久消失了,你的死亡就是终结了。” 说完,皇后看了一眼旁边的总管太监,后者忙上前接过香,然后插到棺材前硕大的盆中,跟在皇后的身后,走出殿内。 “众位夫人若是有身子不适,或是府中忙不过来,脱不开身的,只管派人到凤栖宫来告诉本宫,本宫定会妥善安排。”皇后端着笑容,话语中无不体现了亲切和关心。 众夫人都是当家主母,都是人精儿,瞬间便明白了皇后话外之音,既然皇后都发话了,她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皇后走后,不到一个时辰承德宫内的诰命夫人们就走的七七八八了,唯一剩下来的,都是闺中和德妃交好的夫人。 她们叹了叹气,德妃……也是作茧自缚。 皇上……非良人。 叶嬉就这样挨着棺材等到了天黑,她在等皇上,等他的解释,等他来告诉自己白日里听到的都不是真的。 许久都等不到人,她不再等,伴随着月光到了勤政殿,飘了一圈没见到皇帝,后殿也没有。 突然听到,“皇上去皇后娘娘宫里了,你们该当值的继续当值,不用当值的早点回去歇息。” 是勤政殿副总管的声音,叶嬉记得。 原来皇帝在叶如媚那边,行,正好她想听听看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凤栖宫的寝殿内,帝后两人相拥着,正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呢。 “皇上用德妃的死,逼得皇叔回京,可做好万全的准备了?”皇后把玩着皇帝身前的头发,眼底溢满了柔情,眉眼间全是魅惑。 “媚儿放心,朕这次定要他有来无回,归政于朕。”皇帝眼底划过一丝狠厉,转瞬即逝,“届时,还需要媚儿配合,将他引到承德宫。” “臣妾做事何时让皇上失望过?”皇后笑得更加得意。 不管是帮着让叶嬉成为天下女子典范,还是帮着皇帝将叶嬉设计躺在如今的棺材中,她从未让皇帝失望过。 是以,她能凭借外貌性情,还有自己的机智站队,叶府大房的支持,从太子侧妃成了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 “是,朕的媚儿最是厉害。”皇帝伸手在皇后的身前抓了一把。 皇后娇笑一声。 “可是皇上,德妃一家真的?”叶如眉细眉轻蹙。 “他们已经去给德妃作伴了,有了他们卖国的罪证,想要拿下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地事情?此事还需要等皇叔回来,只要他去了承德宫,朕就能说叶府二房叛国是皇叔一手策划。”皇帝脸上出现狠戾神色,“到时候,朕就能成真正的掌权之人,万人之上!” 叶嬉震惊! 皇上竟然藏着这样的心思,为了拉皇叔下马,让她作饵,以叶府二房为杆,这心思还真是让她意外。 “皇上如此机智又严谨的计划,一定会完成的,到时候皇上就能自己掌权,不用再看皇叔的眼色行事。”叶如媚夸着皇帝。 皇叔可是辅助着眼前这个皇帝从太子成为皇帝的人,当初若是没有皇叔的坚持和鼎力相助,这太子之位怕是早就易主了。 哪儿还有他的今天?! 叶嬉再也看不下去,飘着离开了凤栖宫。 突然,她想去叶府看看,也不知道她的家人是否真的如叶如媚所说,已经 思绪间,她已经出了皇宫。 叶嬉很快地来到了叶府,怔怔地看着叶府的牌匾已经换成了侯府的牌匾,还真是尊贵啊,就是不知道叶冶公能保住这个尊荣多久? 大房的书房中,叶冶公坐在案桌前,不知道再看着什么发笑,书房内一人都没有,叶嬉凑过去一看。 原来案桌上摆放着的正是他封侯的圣旨,还有皇帝给他的密信。 让他里应外合除掉自己父亲,除掉他亲弟弟,皇帝就许诺他侯位,还答应让叶如媚成为皇后的密信! 叶嬉瞳孔放大,这些都刺激着她的感官,一向看着和善的大伯,竟然包藏着这样的祸心。 她怒气攻心,伸出手就朝叶冶公重重地挥去,可右手却穿过叶冶公的身体,他依旧在得意的笑着,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叶府大房的人都是刽子手,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叶嬉愤恨地盯着叶冶公,直到他心满意足了,将东西稳稳当当地藏好,才离开了书房。 她看向那个暗格,眼神悠悠。 随后,她去了他们二房曾经居住的地方,已经没了任何的生息。 如今的她已经是一缕孤魂,若是她的父母亲和哥哥也……为何,她见不到他们? 她看着曾经和哥哥打闹过的地方,看着父亲曾经教她读书习字的案桌,看着母亲给她梳发裁衣的卧房。 捏紧了拳头,猩红着双眼,忽然一阵风袭来,她的发被轻轻吹起,露出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庞,太过白皙的肤色让她看起来有些吓人,幸好没有人能看得见她。 过了许久,叶嬉慢慢平静下来。 对了。 皇叔。 那个手握朝政大权,皇帝也只能俯首称耳的皇叔,如今能帮她的只有他了,皇帝不说了要将他引回皇城? 她就利用他! 此时的叶嬉已经忽略了皇帝所说的,是利用她的死来设计皇叔的事情了,她一心想要绊倒皇帝等人,没有深入地想过一字一句都是有它自己的深意。 这般想着她已经身体力行的飘到了圣暿王府,王府外一个人都没有,就两个高悬的灯笼在风中晃荡着。 第3章 一切都不是巧合 圣暿王府因为皇叔的出征,显得有些冷清。 不过此次出征只是一群小小的山匪,叶嬉一直不明白为何这样的小事也值得皇叔亲自上阵,只是到底隔了辈分,她也不方便过问太多。 入了圣暿王府,里面的布置极为精简,只是守卫及其的严格,要不是她是个魂魄,无所顾忌,哪儿能在圣暿王府这样随意?像是逛园子一般 可皇叔不在府内,她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只能等。 她找到王府内正中间,也是守卫最森严的一个院子,想必这便是皇叔的居所,穿门而入,她愣住了。 这装饰怎么似曾相识? 想了许久她想起来了,是她还未出阁的时候,她闺阁中的摆设装扮。 皇叔的寝殿怎么会和她的屋子相同? 左右晃荡了一圈,她在内室的一个书桌上,看到一副正展开的画,出于好奇凑上前去是她! 这画上的是她没错蹲在小溪旁的她正伸手探向溪水,转头开怀大笑的样子。 可是,她和皇叔没有过交集才对啊?每次见面最多也就是止于礼节和辈分,更何况这画中的情景更是她改变之后,难得露出真性情的样子。 这些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了。 晃了一圈百无聊赖地坐在凳子上,她决定等皇叔回来。 子时到来,一天里阴气最重的时候,夜色渐渐地更深了,叶嬉双手环抱着趴在桌子上,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茶壶。 没想到她竟然碰到了茶壶,实实在在地感知到了茶壶地存在。 大喜过望。 迅速地跑到书桌前,熟练地磨墨,拿起毛笔和宣纸,在上面将叶冶公的事情写到了宣纸上。 刚写完手中的笔划落,她着急地又想去拿起毛笔,却已经接触不到实物,她抬起头看了看子时过了。 叶嬉无奈,看到宣纸上的内容,只有叶府大房的罪行,至于皇帝她眼神一暗,只能抱希望皇叔能因为叶冶公的事情,查一查皇帝,哪怕不能将他拉下皇位,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叶嬉竟然坐在书桌前睡着了。 一夜过去,天开始大亮了。 叶嬉在寝殿内小心翼翼地躲着,不让阳光照到自己,以免被灼伤,昨日手臂上被灼伤地地方还隐隐作痛呢。 不负所望,皇叔竟在午膳前便回府了。 一身黑色的紧身长衫,玉冠高束起的长发,皇叔浑身散发着戾气,眼底那冷似寒冰的精芒让叶嬉浑身一震,可她也没有忽略他身上风尘仆仆地气息,他好像是急忙赶回来的。 此时地她都忘了自己是魂魄,不自觉地喊了一声,“皇叔。” 皇叔脚步一顿,片刻继续走着,直到在桌前的凳子坐下,犀利地开口问他身后跟着的侍卫,“怎么回事?” 叶嬉在隔壁的书桌前都觉得不寒而栗,皇叔身上的杀伐之气当真是骇人。 “皇帝让皇后在承德宫设下陷阱,想利用娘娘的死将主子引过去,然后将主子一举歼灭。”暗卫长禀报。 皇叔沉默不语,冷冷地盯着他,暗卫长冷汗涔涔后脊发凉,“娘娘是被皇后害死的,是受了皇帝的旨意,昨日白天叶府二房也被处死,大房成了侯位的接班人,三房被赶出了京城。” “承德宫内的人不都是本王的人?还让人死了?” 暗卫长,“” 他也不想,真的,他发誓。 “查的怎么样了?不会这点儿小事还要本王吩咐?”皇叔手指敲击着桌面,心中想的却是那个女子。 “属下得知娘娘殁了的消息起就已经派人去收集信息和证据了,是皇帝暗中培养的吴将军,之前在前线将军事图卖给了敌方,把此事嫁祸给了叶府二房,落了个抄家灭门的罪,而检举他们的人正是叶府大房,皇帝依此让大房继承了侯府。” “他最后目的为何?”皇叔手指停下,敲击声戛然而止,一下问中事情重点。 “让他们把卖军事图的主谋,设计为主子。” “倒是好计谋,卖国可不是小事,纵然本王是摄政王,也逃脱不了罪责。”皇叔夸赞着,暗卫长却听出了玄外之音。 “阿嬉如何死的?” 暗卫长一愣,他都将话题引开了却还是逃不过,低下头轻声回答,“还未查出来,娘娘身边亲近的人全都死了,无一活口,活下来的都是些末等伺候的人。” 皇叔脸色沉了下来。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暗卫长感受到主子散发出来的杀意,跪了下去。 良久。 皇叔沉静下来,“既然证据已经收集好了,就去办,另外把先帝留给本王东西拿出来。” “那圣旨可是先帝留给您保命的东西,主子这时候拿出来做甚?”暗卫长一脸的疑惑,想也没想的就问出来了。 “本王做事还要和你交代不成?” “属下这就去。” “传本王的令,让众大臣在太和门候着,他那些背地里的爪牙和小动作,证据都准备好,另外,去将宗正家的那个混小子也给本王抓到太和门。” “是。” 等人离开后,皇叔站起身走向书桌,叶嬉急忙侧身让他过去,希望他能看到桌上自己留下来的证据。 皇叔看到书桌上的画被挪了位置,可他顾不上,因为他看到一旁的宣纸上熟悉的字迹。 “阿嬉,是你吗?”他侧过脸来,柔声细语地问道。 叶嬉被吓了一跳,他看得到自己? “当初疯癫和尚看我将屋子设计成你闺房的模样,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聚阴气挺好,如人随行’,难道是这个原因让你出现在我身边了吗?”皇叔说着说着有些黯然伤神。 他不想也不愿是以这样的方式让阿嬉在身旁。 烛火摇曳,叶嬉感受到身边人的悲伤,那是一种极致地悲痛,也是叶嬉死后第一次感受到有人会因为她的离世,而这般痛苦。 可她想不通,一向没有交集的皇叔,为何会这般? 皇叔收拾好心情,从衣柜深处拿出一把深紫色油纸伞。 第4章 动手 皇叔撑着伞走出房门,叶嬉见伞下晒不到阳光,且皇叔所站的地方好像是特意在等她一般,不再多想,身体力行地跟了上去。 耳边的鬓发无声地动了动,皇叔转过脸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的右手边,可他想起曾经疯颠和尚告诉他的,‘若是有一日她不在了,记得,在阳光下撑起那把属于她的油纸伞’。 此时,他总觉得她在他的身边。 他咧开嘴朝右边笑了笑,“阿嬉,走。” 叶嬉脸都僵硬了,这人这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皇叔,还有刚刚那个笑容,那温柔的语气,都冲击着她的感官。 容不得她多想,皇叔已经撑着伞走了出去,她急忙将自己护着在伞下,此时若是她抬头看看就能看到,这伞全遮在了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都牢牢护住。 勤政殿的皇帝没有等到皇叔去承德宫的消息,反而身旁的总管太监神色慌乱地来禀报,“皇上,圣暿王圣暿王将皇后捆了,现在在太和门等着。” “什么?” 宋忪来不及震惊,急匆匆地往太和门去了,一路上一直想着皇叔怎么会没去承德宫,皇后又怎么会被绑了?为何要选在太和门? 满脑子的疑问。 皇帝到太和门的时候,宋司卓已经站在高位,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过是出去剿匪几日,皇帝的胆子就练就出来了。”宋司卓盯着皇帝。 众大臣行礼问安,随后便是沉默不语,被绑起来已经衣衫凌乱跪着的皇后,怎么看这件事儿都不简单 “皇叔说的什么话。”皇帝心里打鼓却强颜欢笑,“侄子都是按照皇叔平日里的方式处理,还是皇叔教导有方。” 不管怎么样,奉承总没错。 宋司卓冷冷一笑,“本王还真是小看了你啊,宋忪。” 皇帝,“” 一下子被叫了名讳,心中更加慌乱,不经意地看了看旁边的某人。 “王爷就算是先帝亲授的摄政大臣,但皇上毕竟是九五至尊,王爷怎么能直呼皇上的名讳呢?”一大臣站出来指出宋司卓的漏洞。 后者看着虽然害怕却依然强作镇定低头说话的人,“礼部侍郎?” “是微臣。” “这礼部虽然不是最挣钱的,油水最多的,可你却丝毫不比他们差啊。”宋司卓话落。 关于那位大人贪赃枉法的证据就给摆了出来,在大臣中一一传看了起来,一时间脸色各异。 “你们还有要说的吗?”他以前能对这些睁只眼闭只眼,全是因为叶嬉是皇帝的人,他动皇帝意味着叶嬉也会受到创伤,他不愿。 如今却是不同了。 “皇上即使有什么不对,王爷大可以教导,行使摄政王的权利,可如今这般待皇上收回皇权时,还有什么尊严?拿什么震慑万众臣民?” 现在站出来的武将,宋司卓等的就是他。 一文一武,两个人暗中早就投靠了皇帝。 “那按照吴将军的意思,将我朝边境的军事地图给到敌军首领,这样叛国的行为,如何?”宋司卓淡淡地反驳。 被点名的吴将军脸色一变,“末将不知王爷这话是何意。” 其余臣子自然也是大惊失色,圣暿王一定是在同他们开玩笑?这么明显的意有所指,再笨也能听出来了。 皇叔很满意大家的反应,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将叶冶公捆了上来,那神色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看着圣暿王的侍卫将他藏好的证据拿出来,他怎么能不怕?怎么能不慌? 如今看到这样的阵仗也知道,他完了,他女儿这个皇后完了,连皇帝也完了。 侍卫将新一份证据给到臣子们的手上传阅,一时间大家看他的眼色就变了。 皇帝也傻眼了,此时那些证据还没有经过他的眼,不清楚什么状况才是最恐惧的。 皇后也跟着慌了。 要是皇帝废了,她就成了废后,她还没有享受够荣华富贵呢,皇后的威风还没有逞够,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没了呢? “呜呜呜”她扭动着身子,不断地挣扎想要说话,可身边的人看都不看她一眼,但等她一动作脖子处就传来刀剑冰冷的温度。 吓得她不敢再吭声了。 “这些证据你们可看清了?如此这般的人,可还能做帝王?供万人敬仰?”皇叔冷冽地声音响起,众大臣都低下头。 伙同臣子陷害忠良,为了夺权不惜将军事图给了敌军,这样的君他们可不敢跟随,也不相信他能治理好本国。 叶嬉看着一直顺势局势,她感慨皇叔运筹帷幄的同时,也反思怎么会对皇帝这样的人心怀欢喜,吴将军和礼部侍郎的所作所为,后面怎么可能没有皇帝的手笔? 不过是借他们的手,行自己的便利,为自己接手朝政大权做准备而已。 “既然都无话可说,将先帝的圣旨拿出来。” 暗卫长拱手一礼,然后从袖中取出圣旨,众人跪了下去,皇帝也没有例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叶府二房女,贤良淑德人品贵重,待新帝登基需将其封后,若不遵,可废其皇位另立储君,圣暿王仍为摄政王,掌军政大权,待新帝长成方能交予权利,钦此。”暗卫长念完将圣旨递到内阁大学士的手中,让其检验真伪。 皇帝紧张的看着大学士的神情,虽然他想反驳这个遗旨,但是他清楚地记得先帝在离世之前,当着重臣面前给了圣暿王一道并未公开的圣旨。 宋司卓盯着一声不吭地皇帝,心中冷哼,废物。 就这样的胆量也敢和自己作对。 大学士和一众内阁大臣检验结束,确定此遗诏为先帝亲笔,且上面有先帝的私印。 皇帝不可置信地望向宋司卓的方向,“当日朕将叶嬉封为德妃时,皇叔并没有将此份遗旨公诸于众,为何今日却又拿出这份遗诏?难不成是皇叔有什么不为人知的” 众大臣听着皇帝未说完的话,自然知道后面是什么,皇室的争斗他们臣子无法插话。 第5章 因 “大智慧没有,小聪明倒是不少。”宋司卓懒得多话,大手一挥,侍卫将才从叶府那边搜来的证据呈了上来。 “你们面前的这位若是能好好待德妃,将这些心思用在朝政之上,少些歪门邪道的想法,本王也不会有这想法,哪怕他想要本王的命,只要他是一位好帝王,本王也愿意将命给他,但是你”宋司卓指向皇帝,冷冷地吐出,“不配。” “大家也都看到了,本王也是遵循先帝的遗旨做事,本王让宋鄣继承大统大家有意见吗?”宋司卓一句话就将事情定下了。 众人只能应是。 “叶冶公交给刑部处理,皇帝交给宗正处理,至于皇后既然名不副实就给德妃陪葬。”宋司卓看向远方。 叶嬉顺着他的眼神望出去,什么都没有啊。 宫里虽然大洗盘,并不影响正常运行,宋鄣已经入住皇宫,内心里已经将宋司卓给骂了无数遍。 明明他可以只做一个纨绔世子,现在好了。 自由没了,规矩有了。 老子也变成了孙子,在他面前俯首称臣了。 他真的是头疼死了。 是夜。 宋司卓坐在卧房的书桌前,看着面前的画和宣纸上的东西发呆,这宣纸上的东西让他心中有股莫名的感觉。 叶嬉飘到他的对面,看着他认真又温柔的神情,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不知不觉又快到子时。 当她看到一旁那把深紫色油纸伞的时候,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伞怎么这么眼熟?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好像在乞巧节的时候,自己做过类似的伞给宋忪。 难道? 思及此她飘到伞的旁边,当她的眼神看到伞柄的细微处那个小小的‘嬉’字的时候,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 这真的是自己动手做的那把伞! 可是她明明送到宋忪的手里了,怎么会到了皇叔的手中? 正巧,宋司卓的目光挪到这把伞上,拿起伞呢喃,“你亲手做的伞,被他无情的扔到了一旁,若是你早知他对你不是真心,你是否还会这样扑身进去?” 他的手在伞上来回摩擦,“若是我早些向你表明心迹,你” 突然,叶嬉虚幻的身影开始变实,就这么突兀地站在了宋司卓的身旁,叶嬉愣住了,而被她的影子挡住的宋司卓转头看到她的时候,也愣住了。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你” “你” “你先说” “你说” 两人都笑了,一个释然,一个坦然。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此时的宋司卓垂下来的手,手心全是汗,心里紧张。 他能运筹帷幄,也足智多谋,面对敌军亦是骁勇善战毫不畏惧,可此时的他如一个毛头小子,羞涩又拘谨。 “听到了。”反观叶嬉倒是坦然了许多。 许多东西一旦看开,人的眼界和心境就会变得全然不同,一如现在的叶嬉。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宋司卓迫切的想要知道叶嬉的想法。 叶嬉捂嘴笑了,用着轻松又揶揄地语气,“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孤魂,我的想法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宋司卓此时格外的执着。 叶嬉愣住了。 “很难回答吗?” “倒也不是。” “那你是怎么想的?”宋司卓直勾勾地盯着叶嬉,等着她的回答。 叶嬉低下头想了想,“皇叔,我一直很敬重你,你是个好臣子也做好了一个摄政王应该做的,只是” 从‘皇叔’两字开始时候,宋司卓的心就开始往下坠,眼神开始低垂。 不等叶嬉说完,宋司卓突然走开,到了衣柜前在里面翻了起来。 叶嬉暗自后悔,是不是自己说话太过分,说的太重了?才导致他做出这样反常又没有理智的事情来? 那头宋司卓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深紫色的油纸伞,脚步急促地回到叶嬉的身边,“这个,你可还记得?” 叶嬉盯着那把伞,伞柄处地流苏她记得。 “这这是你从哪里来的?”叶嬉抢过那把伞,眼中溢满了柔情,不断地抚摸着它。 这伞和叶嬉做的相差无几,颜色形状都相同,不同的是叶嬉做的伞,在伞柄处加了她的‘嬉’字,而她现在手中的这把伞,伞柄处地淡金色的流苏。 “这是我的。”宋司卓肯定地回答,他从她的行动中看到了期望,他想她是在乎的? “你的?”叶嬉疑惑。 宋司卓点头。 “那个寺庙,是你,不是宋忪?”叶嬉此话一出,虽然是在问宋司卓,可也带有肯定的成分。 “是,是我。” 叶嬉听到肯定的回答,脑子里‘轰’地一声然后一片空白。 “所以,我这些年做的改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大错特错了是吗?”叶嬉红着眼看着眼前承认了一切的人。 “这么多年,你就看着我被宋忪耍地团团转,躲在背后看我笑话,还让我的家人也陪葬了进去,是吗?”一行清泪落下。 此时地叶嬉已经口不择言。 “对不起我”宋司卓见到叶嬉一哭,心底更慌,手足无措地想要替她抹去眼泪,可到底还是忍住了,“你家人的事情是我的疏忽,我也没想到宋忪敢突然发难,对你们出手。” “我也没有笑话你,我满心眼都是你,心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看你笑话呢?” “宋忪向我保证过,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好,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你是把他当成了我,也不知道你竟然是为了报恩,才开始接近他,讨好他。” “等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成婚,你成了他的太子妃,我我看着你发自内心的笑容,我不敢去打扰你,也不敢再去戳穿这件事,只能在背后保护你。” “对不起,我已经不敢奢望你能接纳我,只希望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一向强势尊贵又说一不二的铮铮汉子摄政王,此时卑微又讨好,眼神中带着祈求看向叶嬉。 “都怪你!”叶嬉朝他大吼,“都怪你全怪你。” 第6章 疯颠和尚 然后冲进了宋司卓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都怪你让我爱错了人!” 宋司卓僵硬着身子,双手悬在半空中,脸上全是错愕神情,旋即大喜用力抱住叶嬉,轻声呢喃着,“阿嬉,阿嬉” 不等叶嬉和宋司卓再说什么,辰时过,叶嬉身体开始虚幻,瞬间消失。 宋司卓的怀中一下子失去了温度和真实感,怀抱的动作僵住了,“阿嬉,你在哪儿?” 叶嬉伸出手摸向宋司卓的脸,果不其然,她又回到魂魄的状态了。 无奈苦笑。 “阿嬉,你等我。”宋司卓捏紧了拳头,走到外室,“来人。” “主子。”暗卫长章绍躬身抱拳。 “去把疯颠和尚给本王抓来。” “是。” 宋司卓侧过脸看向方才叶嬉站的位置,伸出手,“阿嬉,你在这儿吗?” “放心,等疯颠和尚来了,你就有救了。”宋司卓满脸的坚定。 这一夜和衣躺在床上的宋司卓睡不着,撑着下巴坐在书桌旁的叶嬉也睡不着,看着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宋司卓,突然她觉得好像皇叔这个人蛮有意思的,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放佛感受到了叶嬉的注视,宋司卓翻身过来看向叶嬉的方向。 叶嬉一个机灵,收起笑容,有种被抓包的无措感。 相比起叶嬉来,宋司卓更不自在一些,本来以为表明了心迹,让心上人知道真相,眼看着就能获得回应了,结果 这人说消失就消失了。 搁谁心里都郁结于心不是? “阿嬉,你想不想见一见宋忪?”宋司卓目光灼灼地盯书桌的方向,虽然他也不确定叶嬉是否在那个方向。 宋忪? 叶嬉坐直了身子,想着这个问题。 “是我想多了,你如今怎么还能和他面对面对质呢?”宋司卓嘲笑自己,“更何况,我不想你们再见面了。” 叶嬉怔愣。 这皇叔还是这样多变的性格吗? 在她的记忆中,他应该是沉默寡言,一语千金,冷漠孤傲的性子,这也是许多闺秀虽然心仪他,却望而却步的原因。 可现在,她竟然看到了这么多面的皇叔,叶嬉感觉都能够她吹嘘一辈子了。 不过。 她这辈子已经结束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来世,一定让她先遇到皇叔,不再认错人,这样她,他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你会不会冷啊?要不要我让人把屋子弄的暖和一点?” “没人陪你说话,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你说,若是你还活着,也知道我就是那人了,你会不会来我的身边?叶如媚和宋忪我都让人把他们抓进府里的地牢了,待时机成熟了,我再替你报仇,好不好?” “你想让他们怎么死?” “对了,叶府我已经给新帝传话了,给你父亲他们平反,至于大房我想了想,还是用他们的血,才能祭奠和慰藉已世的他们。” “你觉得呢?” “你睡着了吗?” “” 叶嬉真的在宋司卓的碎碎念中,趴在桌子山睡着了。 宋司卓看着摇曳的烛火,久久无法入睡,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会说这样多的话,哪怕得不到对方的回应,也甘之如饴。 第二日。 阳光初升时叶嬉就醒了,几日过去,她已经习惯了白日和夜晚。 等意识清醒看向床榻位置,早就空荡荡了,站起身走出卧房,外室桌上摆满了早膳,叶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这也太有诱惑力了。 “来人,将这些东西撤下去。” 不等叶嬉欣喜,一道冷冽地声音传来,是皇叔。 王府下人见主子生气,手脚麻利地撤下桌子上热气腾腾地没事,叶嬉一脸急切地小跑上前,“等等啊,别撤下去啊,我还没吃呢” 凑近了才听到坐在主位上的宋司卓呢喃,“阿嬉这些东西都吃不到,准备这些玩意儿有何用?” 叶嬉,“”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 这些东西都是看得着,摸不着,更加吃不到。 不是给她的贡品,怎么吃? 思及此,叶嬉都快哭了,那些一盘盘撤下去的早膳,真的很香也很可口的样子,它们都在朝她招手,等着她去一口一口吃掉它们 “主子,疯癫和尚已经在正厅内了,主子可要现在过去见见?”章绍从屋外进来禀报。 宋司卓看了过去,脸色稍霁,“走。” 随手拿起那把深紫色油纸伞,叶嬉明白这是让她跟着一起,她很自觉地走到伞下,宋司卓感受到一股微风袭来,笑笑。 他知道,一定是叶嬉来了。 王府正厅内,一身破旧和尚服,手里正拿着果子酒轻轻抿了一口,发出了一声感慨。 “早就知道你要找我来,呐我自己送上门来了。”疯颠和尚放下酒杯,熟稔地和宋司卓打招呼,转头的瞬间眼神一暗,“哟,德妃也在?” 叶嬉,“” “你看得到?”宋司卓脸色变换,四下看了看,想要找到叶嬉的影子。 “我看的到很稀奇吗?”疯颠和尚说的云淡风轻,可宋司卓却变得有些紧张,“你” 叶嬉从疯颠和尚看过来的眼神确定了,这和尚是能看到她了。 “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话吗?”疯颠和尚又端起酒抿了抿。 “记得。”宋司卓回答地很轻,好似深怕吓到身旁的人儿,“你说若是某天她不在了,我却能感受到她存在的时候,就一定要撑着这把伞。” “还算不错。”疯颠和尚点头。 “这伞本是属于她的,用了心思做出来的东西,带着灵性,你房间内的阴气重,虽然现在能让你们短暂面对面,但是人鬼殊途,时日一长你的阳气会被她的阴气所累。” “况且,她一魂魄在阳界逗留太久,只会让她无法投胎转世,成为孤魂野鬼。” 疯颠和尚淡定地说完,又满足地喝了一大口果子酒。 宋司卓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嬉更甚。 “你有办法的?!”宋司卓收起油纸伞,直勾勾地看着疯颠和尚。 方才他的所作所为,他已经确定过他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