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年代大江淮》 第1章 来了个痴子 江淮大地苏北平原一目千里,是全国有名的鱼米之乡。 苏省山阳县红旗公社桃园大队西山小队,竟然有一座小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在平原地区就很突兀。 山上到处都是野桃,一到春季,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桃红柳绿。 西山小队大约三十户,离山脚一里路左右,都是童姓,老百姓自称童家庄。 唯一外姓李,叫李国强,是一个知青。 和他一起来的,多年前都返城了,可他仍然住在山脚下的社房里,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村民们听说这李国强是湖南人,还是一个赶尸匠的后代,大伙都觉得他是个神秘人。 李国强人高马大的,非常帅气,刚来的时候,有几个漂亮的女知青都玩命地追他。 就连村里自觉有点姿色的女娃,也都蠢蠢欲动的,传言有得了相思病的,而且病得不轻。 李国强的宿舍虽然是个牛棚,非常简陋,四面露风,可那个时候却是每天人来人往的,各种女娃子想着法子过来献殷勤。 那个时候的李国强,尽管每天干活很累,可小日子却过得很滋润。不仅身边美女如云,还能经常吃到她们带来的糖果、鸡蛋,甚至还有水果。 身边一块儿下乡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都走光了,只有李国强没有动静,依旧稳如泰山地窝在了这儿。 村民们异样的目光透露出十分的不解,这小子到底玩的哪一出?难道要在我们这乡下扎根? 去年冬天,去三河闸挑河工的时候,他竟然和驻地的小媳妇混到了一起,被人家抓到,一顿胖揍,竟然把左腿给打残了。 从此,他有了一个特别的名字,瘸子李。 久而久之,大多数人都不记得他的真名了,西山小队甚至桃园大队的人,没大没小的,都喊他瘸子李。 身边的美女,也是一哄而散,马上也加入了称呼他瘸子李的队伍。 不过,这瘸子李倒是没有太介意,依然是该干嘛干嘛,一瘸一拐的,做工还是很卖力。 大队干部看他可怜,便跟西山小队的小队长童大洪交待,给他个轻巧的活。 早年大队成立了农科队,队部就放在西山小队的社房。 所谓农科队,实际上是一个炸馓子的副业组。 童大洪一想,干脆就让瘸子李干这个,至少不用他拖着瘸腿到处干重活了。 社房里每天都飘出诱人的香味,引得路过的人都垂涎欲滴,有些人也不知道偷偷吞下多少口水。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连肚子都吃不饱,一个烧饼、一根油条,都是朝思暮想的美味佳肴。 不时有过路人骂道:“这狗日的瘸子李,他倒是因祸得福,干了轻活不说,还可以偷嘴。” 更有人不服气地说:“这好事我们姓童的没捞着,怎么给了这么一个外姓呢?” 气归气,说归说,村上的人倒是没有一个真和瘸子李来争的,因为这瘸子李一直是一个好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不用叫,他都会来帮忙的。 一晃1981年的春节到了。 三十晚上这天下午,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蒸包子、搓汤圆,整个西山小队都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气氛当中。 日子虽然有点苦,但大家已经习惯了,大过年的,勒紧裤腰带也要找点乐子。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外面天寒地冻。 可孩子们却欢天喜地的,成群结队地在外面欢呼雀跃。 毕竟过年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只有这个时候有新衣服,还有好吃的。多少还能有个压岁钱,哪怕分,也是开心得不得了。 忽然有孩子喊了起来:“老痴子,小痴子……” 后来便是孩子们一起喊:“老痴子,小痴子……” 屋里的大人们觉得稀奇,这都三十晚上了,哪来的痴子呢? 于是,不少人便出门看热闹,一个个一出门,便都打了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双手插进了袖口里,“这天,也太他妈冷了!” 一大群孩子围住两个人,一大一小,都蓬头垢面的,大的是一个女人,个子矮小,小的是个男孩,面黄肌瘦的。 这两人都衣服单薄,冻得瑟瑟发抖。被这一群孩子围着吼着,一副惊恐的样子。 尽管如此,那女人依然把孩子死死的搂在胸前,生怕孩子受到攻击。 “嘿,还真是痴子。”有人笑着说。 “这大冷天的天,哪来的痴子呢?” “肯定是别处赶走的。” “那可不能让他们待在我们这里,万一他们发起痴病来伤到孩子,怎么办?” “对对对,还真是这么回事。” “把他们撵走。”终于有人大声提议。 一听大人们这么说,那些孩子就起劲地喊起来:“滚开,滚开……” 孩子,大人们,边喊边向前,一堵人墙向前面压过去。 那个女人惊恐万分,一边护着孩子,一边向后退去。 此时,人群后面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却说了一句话: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听到这么大动静,一些忙碌的妇女也丢下手里的活计,出来看热闹。 一看这么个情况,不少女人开始议论起来。 “这两人哪来的呢?” “这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跑我们队来干嘛?” “莫非是被男人打出来的?” “不管咋来的,这天寒地冻的,这个样子不冻死啊?” “是啊,蛮可怜的,作孽啊!” 但各家男人说了算,女人们虽然同情,可没一个人敢出面阻拦的。 那个小女人突然跪了下来,终于开口说话了。 然而,她嘴里咿咿呀呀一通,谁也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这下子,她是个痴子实锤了。 马上便传来了更大的吼声:“滚,滚……” 那女人爬起来,护着孩子向后退去,有人看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慢着。”人群后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不用回头,大家都知道,那是大队长童爱国。 童爱国今天30岁,部队退伍后没几年,便做上了大队长。 大家纷纷热情地跟童爱国打招呼,同时也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童爱国没有搭理他们,径直走到那两人面前,“不用怕,我是这儿的大队长。” 那个女人点了点头,感激又疑惑地看了看他。 “你们从哪儿来呀?” 那女人嘴里又是一阵咿咿呀呀,就是说不出个清晰的话来。 童爱国又转向那个两岁左右的孩子,“伢,从哪儿来呀?” 那孩子向女子怀里贴了贴,摇摇头。 童爱国一看,这也不是个事呀。“大家都散了,留下两个女民兵,帮我把他们弄到社房去。” 呼啦一下子过来七八个妇女,争先恐后的。 女人和小孩被带到了社房,准确地说,是被几个女民兵绑过来的。 童爱国也跟着到了社房,既然管了这事,就要管到底啊。 一路上,他在寻思,弄到社房了,又怎么办呢? 可是没想出一点办法,这大过年的,哪个愿意来陪这个突至的痴子呢? 社房有一间空仓库,原来是存粮的,春节前正好分完了粮,暂时空了出来。 童爱国决定,就把这两人安置到那里,至少让她和孩子不被冻死。 这边吵吵闹闹的,引得李国强也来看热闹。 “大队长,从哪弄来这两人的?” “村里呗,还从哪弄来的,你以为这三十晚上我愿意操这份心呀?要你管?” 童爱国正烦这事呢,说话有点不好听。 说着说着,童爱国眼前一亮,这不正好有一个可以管的吗? “哎,瘸子李,巧了,这事还真要你管。” “别别别,我可管不了。” 李国强嘴上这么说,眼睛倒是又瞟了那女人和孩子几眼,心里觉得她俩也怪可怜的,更让他眼里冒火的,是这个女人太特么的漂亮了。 “有什么管不了的?大过年的,反正你也一个人,有她俩在,你这还热闹呢!” 童爱国巴不得马上把这烫手的山芋给托出去,既像协商又像命令似的跟李国强说道。 “这……” “有什么这那的,先吃你点粮,明年补给你。” 说完,童爱国朝那几个妇女使了个眼色,抬腿便走了。 一脸懵逼的李国强,看看童爱国他们的背影,再看看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人,双手一摊,“这,这……” 李国强不是不愿意帮这娘儿俩,只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很多不方便呀。 那几人早已消失在暴风雪中了,下面就是自己的事了。 看着一脸恐惧蜷缩在墙角仍然护着孩子的女人,李国强的内心有些痛。 自己是个瘸子,今天却接到了个痴子,作孽啊! “大妹子,哪里人啊?” 没有回应。 “大妹子,这大冷的天,咋到了我们西山呀?” 那女人抬头匆匆瞟了李国强一眼,马上就又低下了头。 李国强看她不说话,感觉无处下手,便把目光移到了孩子的脸上,“小朋友,你家在什么地方呀?” 那小孩朝他眨巴了几下眼,朝女人的怀里挤了挤,摇了摇头。 李国强不由自主地骂了起来,“你个狗日的童爱国,自己做了好人,却把麻烦扔给我。” 站了一会儿,冷得直哆嗦。 “大妹子,先到我那儿洗把脸。” 说完,李国强径直走出了仓库。 他知道,自己不好上去拖她,毕竟男女有别嘛。 回到自己那个狗窝一般的家,看那女人孩子没有跟过来,一屁股坐到床上,点起一根用土烟丝自己裹的香烟,自顾自地生起闷气来。 好一会儿,李国强平静了下来。 这女人虽然带个娃,又蓬头垢面的,但看上去却像个小姑娘,落难到此处,对人有个防备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自己现在虽然是个瘸子,可要是能有这么个小媳妇,也不错啊。想到这儿,李国强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第2章 结婚 再次进入仓库的时候,看到搂着孩子的女人正瑟瑟发抖。 她没有选择跑,因为外面漫天风雪,也无处可跑。 一碗热水递到了她的面前,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把香喷喷的馓子。 “妹子,天太冷了,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一下,先喝点热水,吃点东西,暖和暖和身子。” 看到香香的馓子,孩子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嘴唇不自觉地动了几下,但他却没有伸手过来接,而是回头看了看那女人。 女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食物,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最终还是朝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同意,那孩子迅速地接过馓子。 本以为孩子会马上狼吞虎咽的,没想到的是,孩子小心翼翼地扯了几根,伸到了那女人的嘴边,“妈妈吃。” 李国强的眼睛马上就湿润了,多好的孩子啊! 那女人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娃,你吃。” 这是李国强听到女人开口讲的第一句话,原来她能说话。 “妈妈不吃,我就不吃。” “你们先吃饭,回头到隔壁我家,我给你们烤火。” 李国强知道,这小女人有个性,不能生拉硬扯,随她自己。 回到屋里,李国强开始准备烤火的木柴,今晚他准备自己坐在火盆边,把床让给那娘儿俩。 外面的风更大了,搅动着大雪撞击着房门,刷刷地响。 等啊等,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人也没过来,实在困得不行的李国强,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大亮,凌晨陆陆续续开始的鞭炮声,李国强根本没有听到。 眼一睁,李国强马上便感觉到了异样,自己的被窝里竟然有人。 抬头一看,李国强马上吓了一大跳,自己被窝那头,正是那娘儿俩,睡得挺香。 他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这可如何是好? 怕惊动了她,李国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衣服,点燃一根土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屋里太冷了,赶紧重新生了火。 瞟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女人,李国强心里一酸,第一次和自己同睡一床的女人,竟然是个陌生人。 也好,这个春节到底是有人陪了。 想到这里,李国强的心底竟然有了些许喜悦,一种说不上却很温暖的喜悦。 他开始生火做饭,搞了一点玉米稀粥,做了几个玉米团子,煮了一个青菜豆腐。 只能如此,因为太穷,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听着外面的鞭炮声,李国强竟然感到了一种幸福,一种有人陪伴还能为她做饭的幸福。 脑海里想起之前围绕自己转的那些女人,现在才发现,她们没有一个能让自己踏实的。 相反,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女人,却似自己前世的情人。 看着锅上的热气,李国强笑了笑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听着床上轻微的鼾声,李国强不忍心叫醒她和孩子,甚至连门都不敢开,生怕外面的寒气进来扰了她的梦。 默默地在火盆旁边坐下来,等她和孩子醒来迎接新一年的开始。 1981年2月5日,大年初一下午,西山小队的社房传出了一阵鞭炮声。 李国强结婚了,顺便还有了一个儿子。 新娘叫刘超英,儿子叫刘娃。 为了显示郑重,李国强特意去了一趟公社合作商店,买了一大包糖果,挨家挨户的送去。 所有村邻都非常吃惊,一夜之间,李国强有了老婆,还有了一个现成的儿子,就是昨天被大家要赶走的那对母子。 有人当面调笑他,“瘸子李,你小子真有福气,天上掉下个老婆。” “还有个不费力气的儿子呢。”说这话的人拿眼斜了李国强一眼,然后便是一阵哄笑。 李国强也不恼,假装不介意的和大家一起笑。 也有妇女在一起议论,都认为那母子俩很可怜,有个安身之所,也算李国强做了一件大好事。 大队长童爱国听到消息,也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要不是自己把人送到社房,哪有这么一段姻缘。 黄昏的时候,童爱国左手提着半斤肉,右手攥着一瓶烧酒,到了社房。 “狗日的瘸子李,开门。” 小心翼翼开门的是刘超英,见到是童爱国,她心存感激,便说:“是大队长啊,快请进。” “瘸子李人呢?” “他去请人了。” “请哪个呀?” “跟他在农科队一起的另外两个,说请他们来热闹热闹。” 说这话的时候,刘超英声音很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刘娃一直贴在他妈妈的后边,歪过头来看着童爱国。 “娃,快叫叔。” “叔。”孩子怯生生的叫了一声。 让童爱国震惊不已的是,昨晚那脏兮兮的女人,今天一看,竟然是一位皮肤雪白身材匀称面容皎好的小美女,难免多看了几眼。 那边刘超英有点不好意思,赶紧给他让了座,倒了一杯热水,“大队长您先坐,国强一会儿就回来了。” 童爱国一边坐,一边把手里的肉递过去,“弄点青菜萝卜一锅烧了,给孩子也开开荤。” 刘娃看到肉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没事人一般。 一会儿,门外有个洪亮的声音,“超英,我回来了。” 门被推开,李国强带着两人回来了。 李国强请来的两人是他的同事,一个叫童爱军,一个叫童大为。 平时都是李国强和童爱军负责炸馓子,童大为负责走街串巷去卖。 一看童爱国在,李国强一愣,心想,他来干什么? “大队长,你什么时候来的?”李国强这就算是打了招呼。 “瘸子李,你狗日的没有良心,我给你送了个老婆,你见了我都不说声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这是童爱军和童大为争先恐后地给童爱国新年问候。 李国强也不跟他计较,说:“大队长,既然来了,给个薄面,就请你一起吃个晚饭,” 童爱国用手一指桌上的酒瓶,“我不光是来吃饭的,还带酒带肉的。” 大家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酒瓶,一个个欢天喜地起来。 他们知道,大队长带来的酒肯定是好酒。 灶台边飘来诱人的肉香味,不仅是娃,就是几个大人也是垂涎欲滴。 现在的日子真是苦啊,一年到头难得吃个肉,大人小孩,那真是馋。 一会儿,一大盆菜端了上来。 天太冷,怕炒菜一会儿就冰凉,刘超英就把萝卜、青菜、豆腐、百叶和那肉一锅烩了,热气腾腾的。 童大为伸手抢过酒瓶,“今天我来斟酒。” 看刘超英和娃坐在床边玩,童爱国喊她带娃过来,“今天你可是新娘子,是这台戏的主角,来来来,我们还要敬你酒呢。” 刘超英不好意思,低着头说:“大队长,你们吃,我给火盆里添点木柴,让屋里暖和些。” “叫你过来就过来,我们今天是来给你们贺喜的。” 刘超英拗不过,便带着娃过来坐。 童爱国端着酒杯站起来,“来,我们一起敬新郎新娘两杯,祝你们新婚快乐。” 重新落座后,童爱国首先夹了一块肉给刘娃,“娃,你先吃。” 刘超英感激地看了童爱国一眼,心想,这个大队长人不错。昨晚到现在,他一直都在帮自己。 酒过三巡,童爱国问刘超英:“小刘啊,就这么嫁了瘸子李,心里有没有不甘啊?毕竟他是个瘸子。” “大队长,嫁给国强,我是心甘情愿的,虽然我们接触时间很短,但我看得出,他是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 看了一眼李国强,她接着说:“再说了,我们娘儿俩这是逃难,国强愿意给我们一个落脚的地方,我哪里还有挑三挑四的理由?” “感谢大队长和两位兄弟今天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也感谢大队长刚才的祝福,国强,从此我就是你的女人了,我会和你同甘共苦一起奋斗,把我们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童爱国听了刘超英这一番话,心想,这女人不简单,能说会道,说不定将来会有什么出息呢。 “说得好,国强啊,你娶了一个好老婆,今后你可有得福享喽。”童爱国说。 临走的时候,童国强还是嘱咐李国强,让他们春节后抓紧时间去登记一下。 其实村里很多人结婚都没有登记,大家都认为办了个酒席便了完婚了,登不登记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李国强心里明白,大队长是为自己好,因为刘超英来路不明,怕将来有什么麻烦。 但他也觉得,只有两个人一心一意过日子,那才叫踏实,否则就是领个结婚证书,那也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李国强在屋子一角搭了一个小铺,今天去公社买喜糖的时候,他还顺便买来了棉被。 刘娃也有了自己暖和的床。 等刘娃睡着了,夫妇二人小声谈了各自的一些情况,多是李国强说,刘超英说得很少。 李国强知道她不愿意说,也不追问。 不过,让李国强喜出望外的是,新娘是个正儿八经的新娘,纯纯的处女。 不用说,娃不是她的。 第3章 一群苍蝇 听说李国强捡漏娶到那个脏兮兮的痴子老婆竟然是个小美女,一个个都不相信,包括那天押送去社房的几个女民兵。 于是乎,不少汉子都怀着一颗骚动的心,寻着不同的借口来社房找李国强玩。 再次一见,大家都亮瞎了眼睛。 个子虽然不高,但这女“痴子”还真是一个清纯美少女,而且落落大方,一举手一投足,都让人那么的舒服。 不少人心里想,昨天晚上她蓬头垢面的,哪里知道她是个美人啊? 这些人一边打牌,一边天南海北的吹牛,不时拿火辣辣的眼神偷偷瞟几眼刘超英。 听说不少男人回家跟女人吹嘘刘超英多么漂亮,多么温柔,村里很快就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吵架声。 有女人愤愤地骂道:“哪里来的野货,把我们闹得鸡犬不宁。” “来就来了,这么骚干嘛?” “狐狸精来了,西山小队要大乱喽。” 初三下午,依然有几个不老实的汉子溜达到李国强家打牌。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却是热火朝天。输赢不大,但一个个却是争得面红耳赤,不时对骂,偶尔还会动手。 要知道,一天的工分也不过两毛多钱,要是输上个一两块钱,那便是要了他的命。 正在这时,门一推,一个高大的身影踏步而入,一声断喝便传了过来。 “好大的胆子,竟然聚众赌博。” 不用回头,听声便知是大队支书童富贵。 众人都吓得一哆嗦,马上便散了开来,心想,他怎么来了? “支书。” “支书。” 众人马上都换上一副笑脸,抢着和童富贵打招呼。 众星捧月一般,童富贵很享受,马上换了一副口气,“大过年的,玩两把也没什么,不过,今后可不要让我撞见。” 众人一听,如释重负,脚底下好像抹了油,一个个都溜了。 刘超英马上过来递上一碗热水,“支书新年好。” 支书眼里泛着光,盯着刘超英,心想,这小娘们又白又嫩,水汪汪的,全大队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此时他的心里已经痒痒的了。 他伸手一挡刘超英递过来的碗,冷冷地说道:“李国强,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李国强一听,头皮一麻,心想,找事的来了。 “支书,你先请坐。” 童富贵一屁股坐到大板凳上,没想到坐到了一头,板凳一翘,童富贵便摔倒在地。 旁边的刘娃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国强和刘超英却暗自叫苦,心想,这家伙肯定会更加恼火。 李国强赶紧上前,想扶起刘富贵。 刘富贵一甩他的手,恶狠狠地说:“滚开,哪个要你扶!” 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再坐,“你个狗日的瘸子李,胆大包天,竟然强抢民女,该当何罪?” 李国强心里并不屌他,但脸上却陪着笑,:“支书,我们双方是自觉自愿的,何来抢这一说啊?” “还何来这一说,我问你,这女的哪来的?” “不晓得。” “什么来历?” “不晓得。” “会不会是坏人,会不会是想来搞破坏的?” “不晓得。” “你这不是一问三不知嘛,那你怎么就敢跟她结婚的?” “看她俩可怜。” “那你就是乘人之危下黑手。” 一听这话,刘超英怯生生地说:“支书,他没有强迫,是我愿意的。” “那也不行,你们这是非法同居,都像你们这样,那不乱了套了,我们桃源大队我怎么管理?” “支书,整个大队结婚有几个去领过结婚证的?不都这样吗?”李国强的语气有点不友好了。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情况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 “人家都是本地人,知根知底的,又都是三媒六证正大光明娶过来的,你呢?” “我怎么了?我也不是偷偷摸摸,当天我也请了农科队的同事来喝喜酒了,就连大队长也来了。” 一提到大队长,童富贵心里更恼火,心里骂道,哪里都有这个家伙的影子。 “那也不行,这个大队是我了算还是他说了算?” 李国强一直瞧不起童富贵,啥水平也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做了大队支书的。 但人家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大队支书,牛气得很,还真拿他没办法。 “当然是您听老人家的啦。” “知道就好,你们两人都写个检查报告送给我,态度要诚恳,否则我是不会罢休的,哼!” 童富贵一甩棉大衣的袖子,开门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瞟了一眼刘超英,心想,一朵鲜花怎么就插到牛粪上了呢? 脚下踏着结了冰的厚雪,嘎吱嘎吱地响。 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大队支书,这女的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早晚还不是自己的美味? 想到这儿,童富贵的脸上露出了歪笑。 李国强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这童富贵很少到西山小队这个社房来,他们也很少见面。 今天突然到家里来,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平常,自己家里难得来一个人,可这两天却是门庭若市,是人是鬼都凑了过来,一个个都贼眉鼠眼的,不用说,都是冲着自己的老婆超英来的。 新婚的喜悦还没有过去,心里马上便堵上了些许不安。 刘超英看出了男人的不安,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国强,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能吃了我们。” 李国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没怕,只是得罪了这个土皇帝,小鞋肯定有得穿。” “他要是给你小鞋穿,咱就去告他。” “超英,你想的太简单了,自古民不与官斗。算了,不想这件事了,反正我是不会允许他欺负你的。” 刘超英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心里满满的幸福。 不过,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毕竟这刘富贵临走的时候是撂下狠话的。 结个婚还要写检查,前所未闻,莫名其妙,可不写还不行。 可自己又没做坏事,这检查怎么写呢?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个什么结果。 天已经黑了,竟然还有人来敲门要打牌,李国强心生恼怒,便恶声骂道:“滚你妈蛋,回家找你娘打去。” 外面一听,灰溜溜地走了。 吃过晚饭,李国强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一拍大腿,“怎么把他给忘了?” 桃源小学就在西山半山腰。 说是小学,其实是利用一座小庙改建而来。 已经很晚了,简陋的校长办公室,也是卧室,钱玄往火盆里添了几根木柴,准备休息。 由于离公社太远,没有什么老师愿意到此任教,教学人员一直短缺。 没办法,钱玄不仅要代课,还是教二三年级的复式班。 现在放寒假,钱玄一个人留下来看校。 咚咚咚,李国强一边敲门一边大喊:“老钱,开门。” 钱玄开了门,“你个狗日的瘸腿,弄个漂亮的小媳妇,不在家里停尸,大晚上过来干什么?” “有事相求。” “你刚做了新郎翁,快活还不及,还有事求我?” 钱玄边说话边把他让进来。 李国强到火盆边的小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江湖救急,来麻烦你这个笔头子。” “你小子要当干部了?要写个上任感言?”钱玄怪模怪样地笑了笑。 “去你的,我这个瘸子就是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形象啊。”李国强自己也笑了起来。 听李国强说了事,钱玄有点不屑,“这童富贵是吃饱了撑的,全大队有几人有结婚证的?不都是弄个结婚仪式就完了?” “是啊,他这是明着来挑刺的。” “就你那性子,咋不当场把他揍趴下?” “唉,现在不是有老婆孩子了嘛。”李国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有了责任,立马英雄气短了。 “嘿嘿,有了老婆就是不一样,晓得好歹了。” 钱玄是真心感慨,因为他都三十多了,还是个单身汉。 “废话少说,你快点给我写两份检查,明天一早我好去交差。” “你个知青,又不是不会写,我才不当你的白差。” “写是会写,可我这心里憋屈,写不出来呀。” 钱玄理解李国强,思索片刻,斩钉截铁地说:“不写。” “不写?”李国强有点惊愕,拿眼直勾勾地看着钱玄。 “先拖着,等过两天公社上班了,你直接去找公社书记,让他给你办结婚证。” 听着钱玄给支的招,李国强更懵了,人家公社书记又不管婚姻的事,找的也不是对的人啊。 钱玄笑笑,“就找他,他说的话你记着就行了。” 看着一头雾水的的李国强,钱玄叮嘱他,“把老婆带着,到时让她出头,你别吭声。” 李国强最佩服钱玄,觉得他是个小诸葛。 既然他这样讲,一定有什么玄机,便决定依计行事。 告辞出门,后面传来钱玄的声音,“好好对你老婆,这个女人不错!” 回来跟老婆一说,刘超英笑笑,没有言语。 当天晚上,夫妻二人谈到了今后的生活。 “国强,我们两个要好好的干,多挣些工分,有了积蓄,自己造个屋。” 女人一旦结了婚,便会把家当命一样,都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不为什么,安全感而已。 “超英,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会努力的。” “国强,你腿不方便,也不用拼命,能到啥程度就到啥程度,也不必强求。” 李国强心里一热,把刘超英搂得紧紧的。 此时的刘超英,心里在想,光凭挣工分,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盖上房,死干肯定不行。 看来得想想其它的办法。 接下来的两三天,依然不断有人借口找李国强玩来家里溜达,他们什么想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都是乡邻,李国强心里烦他们,面上却不想得罪大家,只好跟他们周旋着。 他忽然想到一句古话,家有三件宝,丑妻薄田破棉袄。 老婆确实漂亮,看来今后招蜂惹蝶是少不了了。 刘超英也烦,一天到晚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终于她开了口,“各位乡亲,我初来乍到,承蒙大家关照,我谢谢你们。不过,我们家也就这么个情况,我也想和国强合计合计今后的生计,还是麻烦各位少打扰我们,得罪了。” 这就是个逐客令,哪个不懂? 一个个悻悻离去,临走的时候还心有不甘的拿眼珠子盯一下刘超英的脸蛋。 家里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只有夫妻二人的恩爱和娃的闹腾,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初六一大早,童宝贵便找上门来了。 “瘸子李,你狗日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支书?”他在门外喊道。 李国强闻声赶紧出门,笑着说:“支书,这么早啊。” “别跟我打哈哈,你们俩检查书呢?” “还没写好呢,过两天一定交给你。” “你也是个知识分子,几个字这么难写吗?你狗日的就是在糊弄我。” “支书,字是识不少,但检查这辈子还真没写过,再容我两天。” “你这是软抵抗,当我是傻子吗?两天就两天,再不老实,老子让民兵绑了你。” 说完,童宝贵朝屋里瞟了一眼,没有看到他想见的人,恨恨地走了。 李国强那个气啊,悄悄地朝他的背影吐了口吐沫,“去你妈的。” 刘超英从屋里出来,拉上李国强就走,“我们现在就去公社。” 今天正月初六,是公社上班的第一天。 上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公社书记周全友被一男一女堵在办公室里。 “书记,你今天不给我们办下来结婚证,我们就不让你下班。” 说话的人正是刘超英。 “我说两位,你们办结婚证去民政办呀,找我干什么?” “你是大干部,说话管用,找你快呀。” 看这女的有点胡搅蛮缠的,周全友有点生气,“这个童富贵,不是乱弹琴嘛,大过年的,逼人家来办什么结婚证呀,再说了,现在登记也不严,有几个有结婚证的呢?” 听到这话,刘超英马上换上笑脸,“书记,既然您都这样说了,那我们暂时不办了,就不打扰您工作,我们回了。” 第4章 决定离开 后来好多天,也不见童富贵来纠缠李国强夫妇的结婚证问题,好像他忘记了似的。 李国强和刘超英明白,一定是公社周书记给童富贵摇了电话,让他别给自己找麻烦。 看来小诸葛钱玄这一招挺管用。 如果不这样,不肯说出身世的刘超英根本拿不出证明材料,哪里能办出结婚证来呢? 肯定是公社给大队打了电话,之后再没见童富贵来催办结婚证。 李国强和刘超英这对夫妻安稳的小日子是过起来了。 只是刘娃不知道跟李国强称呼什么,小孩子便觉得别扭,有李国强在的时候,他总是躲躲藏藏的。 李国强倒是很喜欢这刘娃,不时逗逗他。 可每次一逗,刘娃便跑开了,有点害怕他的样子。 刘超英知道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现在自己嫁给了李国强,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 她把娃抱到腿上坐着,“娃,现在我们到了李大大家,是一家人了,他就是你的大大,你应该叫他大大呀。” 刘娃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刘超英,“妈妈,难道大大就是这么来的吗?” 刘超英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娃,妈妈跟了他,他就是你大大了。” 刘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噢。” “大大人不错,你要把他当作亲大大,晓得吗?” 刘娃点了点头,“嗯。” 李国强从集市上回来,给刘娃带了一根麻花,那是他咬着牙花了二分钱的。 “刘娃,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刘娃一看是麻花,马上就咽了一下口水,但他并没有伸手去拿。 “这孩子,拿着呀,可好吃呢。”李国强把麻花递到了刘娃的面前。 刘娃看了看妈妈,刘超英笑笑,“娃,他是你大呀,快拿着。” 刘娃这才接过了麻花。 他把麻花掰碎了,一个大的递给李国强,“大大,你吃。” 李国强眼一热,这孩子太懂事了,而且这是孩子第一次喊他“大”。 “娃,你吃,这是大特意给人买的。” “大,你不吃我也不吃。” 看他说得认真,李国强只好掐了一点点放在嘴里,剩下的又塞到了刘娃的手里。 刘娃又把一截麻花递给妈妈,刘超英也象征地吃了一点点,剩下的也塞给了娃。 刘娃总算认下了李国强这个大,刘超英的心里舒畅了不少。 “国强,我们现在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要啥没啥,大人就算了,给娃买个零食的钱都没有,这样子下去可不行啊!” 李国强心里有些歉意,这么漂亮的老婆跟了自己,可自己却是个穷光蛋,不能让她和娃过上好日子。 现在刘超英这么一说,他脸一红,没有答话,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自制的土香烟,闷闷地抽了起来。 “再说了,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负担会越来越重,他大,得想个法子。” “英子,现在这光景,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呀。”李国强摇了摇头。 “他大,我看了一下,这社房周围有不少空地,我们俩可以动动脑筋。” 这一说,李国强倒是眼前一亮,对呀,社房边上沟边河边确实有些撂荒地,要是开垦出来,可以打不少粮。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下点力气,把杂树荒草清理掉,将来种上点黄豆,栽上点山芋,这些东西好长。” 李国强一拍大腿,大声地说道:“英子,听你的,就这么干了。” 春节过后,有消息说村里要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就是把地包给农户耕种,只要完成一定的公粮上交和提留,生产自由。 这个消息像一个炸弹,引爆了全村的沸腾。一个个明面上不敢欢呼雀跃,但私下里都是欢天喜地。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这事是板上钉钉了,因为有安徽亲戚带来一个惊天消息,小岗村带头搞起了大包干,好像得到了上面的肯定。 李国强和刘超英非常高兴,如果真的搞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手里分到了田,自己加油干,伺候好地里的庄稼,多些收成是很容易的。 都是种地人,这里面的弯弯绕哪个不是门清? 然后,大队和小队的干部,却没有一个人证实这个消息的,而且好像他们还很排斥分地。 每当有人问起这个事情,他们这些干部都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那个童富贵甚至还斥责起群众来,“分地?难道要走回头路?怎么可能?你们一个个狗日的给我安心上工,免得扣了工分到时少分粮。” 很多人马上又忐忑不安起来,难道这是一个谣言? 刘超英也有些失落,她跟李国强说,管它呢,咱先把拾边地搞起来。 “拾边”种得好,稀粥锅上可以贴一圈“水踏饼”,到嘴到肚。 春节过后,村里恢复了往常,所有人各归各位,该干嘛地还干嘛。 李国强也和另外两人把炸馓子的活计重新开张起来。 不知什么原因,村里竟然没给刘超英派活。 没工上,自然没有工分,那就没有收入。 刘超英心里上火,莫非是童富贵搞的鬼,没把自己算村上人? 可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自然是斗不过童富贵那个土皇帝的,看来这个哑巴亏是吃定的。 一天下午,乘李国强出去卖馓子,童富贵溜了过来。 “超英啦,一个人在家?”说话的时候,他用目光瞟了一下坐在门槛上玩的刘娃。 “支书啊,不是一个人在家,还有娃。您有事?” 刘超英知道此人不怀好意,没有让他坐的意思。 “这么一点大的娃,不算个人。”童富贵搭讪道。 “你才不算人?我是个男子汉!”刘娃从门槛上站起来,气哼哼地说。 童富贵不好跟孩子斗嘴,只好悻悻地说:“男子汉,男子汉。” 说话的时候,不忘拿眼珠子盯刘超英的脸蛋。 刘超英尽管讨厌他,但又惹不起,只好给他倒了碗水,“支书您请坐。” “我来呢,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解决一下你入工的问题,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刘超英还没有回答,隔壁农科队童爱军的声音传了过来,“刘娃,过来。” 刘娃知道是喊他过去吃没有卖相剔下来的馓子,便乐颠颠地跑了。 童富贵一看,机会来了。 他马上站起身来,向旁边的刘超英靠了过去,“其实这个事好解决,只要你听话……” 一只手马上就搭到了刘超英的腰上。 刘超英很害怕,马上挣脱开来,围绕着桌子跑开。 “别怕,我的小乖乖……”童富贵一边追着,一边流着口水。 刘超英想跑出门去,无奈童富贵总是把着门口方向,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刘超英心里非常害怕,要是被他得手,做下这等丑事,怎么有脸面在世上活下去?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刘超英在家吗?” 来人正是大队长童爱国。 童富贵在心里骂了童爱国八百遍,你特么的早不来,晚不来,老子正要成了好事,你来了。 进门看到童富贵,童爱国马上打了招呼,“支书也在啊。” “过来检查一下工作。”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超英已经听说了,这两人向来不和,总是勾心斗角的。 但她看好童爱国,觉得此人是个正派人。 “大队长快请坐。” 刘超英赶紧给童爱国倒水。 “超英啊,这老家伙不是个正经人,你可要防着他点。”童爱国一边接水,一边说。 刚才这事被他撞破,虽然没啥,但刘超英的脸马上腾地红了一片,“我知道了。” “国强还没有回来?” “噢,没回呢,可能馓子还没有卖完。” “超英啊,你和国强结婚了,可国强连个房子都没有,可是苦了你了。” “大队长,我没感觉苦,以后会慢慢好的。” “对,会慢慢好的。我今天来啊,是为了你的上工问题。” 刘超英一听,他也是为这个事来的,会不会跟刚才一样呢? 想到这儿,本能的向后缩了一下身子。 “这个事,大队有人阻挠,说你还没有拿结婚证,你的户口还没有落实,不好给你派工。” 他一说,刘超英的心里便证实了,这个坏人便是童富贵,这家伙对自己是心怀鬼胎。 “大队长,这事还请您给帮帮忙。” “用不着说帮忙,你都跟狗日的国强结婚了,便是我们村里人了,难道不给派工饿死你?” 看了看刘超英,接着说:“我已经跟西山小队说好了,童大洪明天就会给你派工。” “可我还没拿结婚证呢。” “没拿结婚证的人多了去了,哪个没有活干?别理睬那些刁难你的屌人。” 说完,童爱国站起身就向外走。 走出门口,这童爱国故意提了提裤子。 这童富贵被童爱国闹了好事,心里愤愤不平,心想,你个狗日的童爱国,估计你来也不是什么好事,老子今个儿偏要看看你来干什么的。 刚才童爱国提裤子的动作,正好落在了躲在不远处草垛后边童富贵的眼里。 童富贵呵呵一笑,好小子,原来你也不是个好鸟。 当天晚上,西山小队便传开了,这个刚来不久的小媳妇刘超英,和大队长童爱国搞了破鞋。 白天上工累死累活的,可是下了工便都无所事事,现在有了这么个笑话,一个个眉飞色舞的,津津乐道。 晚上,刘超英跟李国强说,想个法子找个机会搬出村去。 李国强问她为啥,她也不吭声,看她眼里似乎有泪水,李国强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英子,找机会搬。” 第5章 搜粮 李国强特别爱刘超英,觉得她是老天特意送来的。 自己现在是个残疾,英子却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暗下决心,今后一定对她好,让她过上好日子。 英子说得对,必须改变现在这种一贫如洗的生活。 可现在大家都这样,自己又能从哪儿突破呢? 最近他一边和英子起早贪黑地开垦社房周围的撂荒地,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每天都要走乡串街卖馓子,看到街上已经出现了私人小商店,有动过干的念头,可是一摸摸自己瘪瘪的口袋,瞬间便没了底气。 但他却打定了主意,必须想办法先搞些钱,有了本钱再去做生意。 毕竟现在政策好了起来,做生意也不受限制了,这就是机会。 到了秋天,英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可她还拖着很重的身子在自己开垦的地里高兴的忙碌着,看着一垄垄长势旺盛的山芋和颗粒饱满的黄豆,大丰收是肯定的了。 李国强在镇上卖馓子的时候,听药站的人说,他们长年收购蝎子,2分钱一只。 李国强大喜,这东西西山上多呢。 回家跟刘超英一讲,英子也很开心,可她担心李国强的腿,“国强,你这腿上山搞这个不方便,别去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常年在外跑,这条腿已经习惯了,你别管,晚上我就去试试。”说着,他还从兜里拿出一只手电筒。 “这手电筒可贵了。”英子说。 “贵了贵了点,八毛钱呢,不过呢,我一个晚上就能挣回来了。” 刘超英相信,她现在也知道山上蝎子多。 可这东西都要晚上去找,他的腿又不太方便,她还是很担心。 刘娃觉得好玩,晚上要一起去抓蝎子,可他才五岁,太小了,李国强死活不愿意带他,太危险了。 天黑了,李国强上了山,一块一块地翻动石头,手上戴着手套,兴奋地抓着藏在那里的蝎子。 虽然非常辛苦,可一晚上竟然抓到了200只,那可是4块钱呀,英子也非常高兴。 第二天,李国强到药站去卖蝎子,因为有些蝎子个头小,最后总共卖了3块6毛钱。 就这样,李国强也是乐得屁颠屁颠的,花了3毛钱给英子买了水果,花了2毛5分钱给刘娃买了盒光荣牌饼干。 在柜台那边盯着3毛钱的玫瑰牌香烟,最终还是摇摇头走了。 刘娃从来没有吃过饼干,手里这又香又酥的饼干,真是太诱人了,一片放到嘴里,每次只是咬一点点儿,舍不得吃。 英子抱怨李国强乱花钱,说马上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现在李国强却不这么看,“英子,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必须想法子挣钱才对。” “再说了,现在你肚里有娃,也需要营养不是?” 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大肚子,英子便不再说什么。 他们商议,再过三两天抽空把地里的山芋和大豆收了。 这一天下午,刘娃在门前草垛旁边玩石子,英子在家里纳鞋底,冬季要来了,她要给一家人做好棉鞋。 门一推,闪进来一个人。 “国强还没回来吗?” 刘超英一看,是童爱国,便知道他是有事。 “大队长快请坐。”说着,她便去拿水瓶给童爱国倒水。 “水就不喝了,长话短说,大队有人使坏,唆使人要收了你们的拾边地。” “那可是我和国强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以前可是没人问的荒地。” “荒地怎么了?荒地也是集体的。”说完,童爱国匆匆走了。 刘娃看着从他家出来的这个男人,眼里有一种恨恨的光。 刘超英又气又急,气的是,这地荒了这么久,也没人问没人管,自己刚开垦出来种了一季,就有人眼红有人使坏。 急的是,眼看到手的收成,得赶紧收到家里来,夜长梦多。 没一会儿,李国强回来了,听英子一说,气得七窍生烟骂爹骂娘的。 “国强,气也没有用,骂也没用,得赶紧把山芋和豆子收了。” “对对对,这是当务之急,现在就动手。” “别慌,说不定有人在远处看着呢,要是我们现在就收,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挡着了,我们等晚上再收。今天夜里我们不睡觉,尽量全收了。” 李国强觉得自己的老婆不简单,有勇有谋,“好,听你的。” 假装到社场上转转,果然看到远处有人在那儿探头探脑的。 整整一个晚上,一家三口人都没有睡觉,全都在地里忙活着,李国强挑重的干,英子和刘娃做些收拾的工作。 刘娃到底是小孩,一会儿就累得倒头睡在了沟畔。 李国强只好把他抱回屋里放到床上。 夫妻二人一直干到天要亮,只收了一大半。 “国强,剩下的这些也不知道会咋样。” “今天看看情况再说,没事的话晚上再来收。” 怕被人看到,二人只好收工回家。 回屋,二人倒头便睡。 “瘸子李,把门打开。”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响起了一声断喝。 这俩夫妻辛苦了一夜,累坏了,睡得死沉,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咚咚咚……”又响起了急促粗暴的砸门声。 这下,两人都惊醒了。 “国强,肯定是大队人来了。” “别怕,咱也没犯法,又不能吃了咱们。”李国强拍了拍英子。 披上衣服,开门。 马上就涌入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为首的正是支书童富贵。 “好你个李国强,竟然偷粮食。” “支书,你可不要瞎说,虽然我住在社房,可这儿的粮食去年全分光了,只剩下种子,我可不敢偷,你别冤枉好人。” “好人?哪有好人夜里偷鸡摸狗这大白天睡觉的?” “我老婆怀孕了,夜里不舒服,我们没睡好,现在补个觉,又没到我上工的时间,咋啦?犯法?” “我不要胡搅蛮缠,把粮食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马,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童富贵这话说得恶狠狠的。 有人大声附和,“把粮食交出来。” 李国强扫视了一圈,然后盯着童富贵,大声说道:“支书,你不要在这儿血口喷人,我没偷,让我拿什么交?” “没偷?那周围地里那些山芋豆子哪去了?” “啊?我种的粮食被人偷了?”李国强故作惊诧状。 “什么叫你种的粮食,那是大队的地,那粮食是集体的粮食。” “支书,别跟他废话,搜不就完了。”一个红脸的汉子说道。 一句话提醒了童富贵,他大手一挥,“给我搜。” 几个人马上便分散开来,在这个不大的屋里开始翻箱倒柜。 “哎,你们土匪吗?咋不讲理呢。”李国强喊起来。 刘娃早被吵醒了,一个汉子正伸手到他的小床下摸索,他一伸头,便咬了那人的手。 那汉子疼得叫起来,伸手便要打刘娃,“小免崽子,你怎么咬人呀?” 李国强一下子就挡在了孩子前面,“童老四,谁让你乱翻的,不咬你咬谁呀?” 童富贵马上喊了起来,“瘸子,赶紧交出来,要不然马上翻出来,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童富贵,我又没偷,怕你个球。” 既然撕破了脸,李国强便怼上了支书。 没料到这家伙对自己直呼其名,还出言不逊,这童富贵更是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搜!” 眼睛瞟了一眼李国强和刘超英,童富贵心想,今天老子不整死你俩。 这屋子本就不大,也没几件家什,几个人三下五去二便搜了个底儿朝天,啥也没有。 他们围过来,都朝童富贵一摊手。 童富贵的脑袋马上嗡嗡了起来,这没搜到,可咋整? “童富贵,是不是你让人偷到自己家去了?现在是贼喊捉贼。”李国强也吼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 童富贵心想,妈的,今天老子是走了眼,怎么收场呢? “哎哟,这一大早的是唱的哪一出呀?”身后响起了大队长童爱国的声音。 “大队长,你来得正好,听他们说我们拾边地的粮食给人偷了,他们一早还来砸门赖上我们自己偷的,非说那是大队的地大队的粮,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李国强上前一步道。 童富贵眼珠一转,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爱国来得正好,有人报告,社房周围地里的粮食被人偷了,我们来查查。现在你来了,就交给你处理。” 话音未落,童富贵朝那几人一使眼色,一个个脚底抹油,都溜了。 看他们走远,童爱国一拍李国强的肩膀,“你个狗日的,藏得真好。” “没办法呀,昨天就有人在这儿转悠,不留一手不行啊,到底是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对不?” “好啦,我也就是过来给你们解个围,没事我先走了。” 童爱国走后,刘超英惊魂方定,“国强,幸亏昨晚放到了后面的地窖里,要不然今天就糟了。” “怕什么,地是我们开的,抓到我也不怕。” 自己开荒,自己种地,这些粮都是汗水浇出来的,现在却说是集体的,李国强夫妇怎么也想不通。 刘超英感觉到,今天的李国强异常强硬,好样一个男子汉,心里暗暗高兴。 刘娃心里可不高兴,这个童爱国老是来家里,不是个好东西。 第6章 出走 忙碌了一天之后,又到了晚上,李国强他们把没来得及收的黄豆也收了过来。 仍然没敢放家里,而是在社场上一个草垛里掏了一洞,把这些黄豆放了进去。 经过这一次,刘超英心里更担心了,“国强,我和娃是黑户,你也是外来户,看这情形,我们在这儿是待不下去了。” 这也正是李国强心烦意乱的事。 他那个家是回不去的,要是能回去,早回去了。 现在跟支书是彻底闹翻了,这西山小队是待不下去了。 就是勉强能待,一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一咬牙,“英子,我想好了,再待待看,如果实在不行了,我就去街上租个房子,做生意去。” 这一点,倒是正合英子的心意,这里的人大多对她不怀好意,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李国强成天走街串巷的卖馓子,有做生意的条件。 最关键的是,他说现在国家政策好了,街上不少人做生意,没人再来管这事了。 刘超英觉得,这应该是个机会。 “国强,这事宜早不宜迟,做什么事,都要抢个头彩。” “这……”李国强还是有点犹豫,虽然一直帮农科队卖馓子,但还没有做过自己的生意,到底行不行,他心里没数。 “英子,再等等看。” 她不好强求,毕竟做生意是个陌生的事,而且手里还没几个钱,刘超英心里也没个底。 接下来的几天,大队里不断有人放话,要赶李国家走。 他们说,村里决不容许有贼存在。 李国强夫妇心里怎么也搞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开荒种地,收了自己的粮,竟然成了贼,这还有天理吗? 但一家子都是外来人口,在桃源大队,那就是外人。人在屋檐下,要想不低头,难啊! 眼前的形势很严峻了,要想在这儿安稳的待下去,看来是不可能了。 11月16日发生了一件大事,让李国强下定了决心,离开这儿。 这天,正在家休息,挂在后墙上的小广播忽然播放了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中国女子排球队以7战全胜的成绩首次夺得世界杯赛冠军。 李国强兴奋得跳了起来,“超英,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英子也很高兴,拖着很重的身子站起来,“国强,我们国家强大了。” “英子,我决定了,离开这儿。那么困难的情况,女排姑娘们都不怕,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是啊,国强,就是再穷也不会穷过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要搏一搏。” 第二天,桃源大队大队部收到了李国强的一个纸条,上面说他搬出社房,走了。 所有人都非常意外,包括最近非常排斥李国强的童富贵他们几个人,“这个瘸子,还真是个倔驴。” 童富贵的心里很遗憾,一个漂亮的小媳妇,还是没有弄到手。 童爱国心里却不是滋味,这一家三口,不,马上就是四口了,一贫如洗的,离开队里,可怎么活呀? 走得毅然决绝,也走得非常匆忙,在公社驻地跃进大队街面上租了一间房,就在药站对面。 因为卖蝎子,药站里的人和李国强都熟,一听说这家伙搬到对门来住了,纷纷过来跟他打招呼。 站长戴个眼镜,叫孙大勇,“瘸子,怎么想起到街上来啦?” “孙站长,家里人口多,糊不上口了,想过来做点小生意。” “这主意不错,集体那点口粮,你这个家还真养不上。” “也没有做过生意,还不知道行不行呢。” “瘸子,现在做生意没人管了,只要你肯做,做啥都挣钱。一天到晚我都在这街上转,知道不少内幕。” 听了孙站长的话,李国强信心大增,“孙站长,有什么事还请你帮忙啊。” “自然自然,老朋友嘛。” 孙站长朝外面走去,街上大喇叭正放着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他又回头,“瘸子,你现在踏上希望的大路了。” 李国强最喜欢这首歌,给人以希望,催人奋进。 刘娃是最开心的了,住在那个社房里,成天看不到几个人,现在不同了,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刚住下来,房东和邻居的孩子都来找他玩,这小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吃过晚饭,房东大哥王建顺来玩,“李老弟,你这是准备做啥呀?” 这一问,倒是把李国强问倒了,是啊,做啥呢?自己竟然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呢。” 王建顺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装什么装呢,这房都租好了,你还说没想好做啥生意?这话,鬼信呐?” 这个还真不好解释,李国强这么急,表面上是为了做买卖,实际上是为了老婆,英子在那儿一天也不想待了。 “王大哥,真没想好,情况特殊,一言难尽。” 王建顺摇了摇头,狐疑地走了,嘴里自言自语,“怪人,怪人。” “国强,你真没想好做啥?” “英子,车到山前自有路,以前是不让做买卖,那没办法。现在都到了街上,那么多人开店,有什么好怕的?不会过日子看邻居,实在不行,跟人家学呗。” 这话也对,自己没门道,就看看人家。 刘超英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担心,就是手里没多少本钱,抓蝎子才挣上三十多块钱,做生意,肯定不够。 最近吃饭没问题,地里打下的山芋可以度日,黄豆可以换点钱,买点简单的菜也不成问题。 第二天,李国强和刘超英便上街溜达,这家瞅瞅,那家看看,还经常假装买东西问问价。 今天是“考察”,跟平时买东西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怕人家看出他们的目的,心里慌慌的,总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看了半天,只知道人家生意都不错,就是没看出里面的门道。 刘超英有点无奈,“国强,这样看没有什么用,人家的进货渠道都弄不清楚。” 李国强也有这个感觉,直挠头皮,“早知道先干个小摊小贩了。” 想了想,他又说:“不行,要就不干,要干就正儿八经的干,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 李国强买了点猪头肉,打了一斤散酒,晚上请王建顺喝酒,想从他那儿打听点什么。 提着酒菜回到门口的时候,孙大勇正好从药站出来,“哎呀,瘸子刚来就要请人吃饭呀。” 李国强一看,马上笑着说:“孙站长,正准备过去请你呢。” 这孙大勇就喜欢个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又把房东王建顺请过来,三人便喝上了。 几杯下肚,大家的话便多了起来。 “瘸子,你们桃源大队就你头脑灵活,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全大队只有你想到山上有蝎子,时间不长,也挣了几十块?”孙大勇说。 “也没挣多少,二三十块。” “二三十块?虽然不多,可在你们大队,那算是有钱人了。”王建顺喝了一口酒,说道。 “怎么说呢?对于我这个穷光蛋来说,这二三十块钱可以说是巨款了,但跟你们两人比,就不值一提了。” “确实,你这点钱在街上还真成不了事。”孙大勇夹了一块猪头肉放进嘴里。 “唉,别说钱了,就是人家的进货我都没摸着门。”李国强 既是实话,也想借机从他二人嘴里套点门道。 孙大勇面带得意地说:“瘸子,你卖蝎子给我们药站,算是交对了我这个朋友。” 顿了顿,孙大勇接着说:“你小子以为做生意是件简单的事?弄个门脸,搞些东西,那就开张了?没那么容易,这里面弯弯绕多着呢,够你小子学一阵子的。” 王建顺听他这么一说,也深有感触,“孙站长说的很对呀,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买卖的,你们看,我家就在街上,有门面,我手里也有几个钱,可他妈的我就是不会做生意,不是那块料,不行。” 李国强听出孙大勇话里有话,知道有戏,赶紧给他满上一杯酒,又给他夹了一块肉,“我早就看出您孙站长是个人物,这样的朋友,我当然愿意高攀。” 王建顺在旁边也说孙站长人不错。 孙大勇听了二人的奉承话,心里飘飘然,手里端着酒杯,说道:“瘸子,其实你人也不错,我才认你做朋友的,你是不是想开百货店呀?” 李国强点了点头。 “货不是问题,我家大表哥在城里开批发部,你出点钱,我让他再给你赊点,不就得了。” 李国强闻言大喜,这样一来,不仅有了进货渠道,还解决了资金不足的问题。“孙站长,我再敬您两杯,您可真是我的贵人。” “不,不存在,什么,贵人,今后,我们就是,就是兄弟了。”孙大勇酒有点多了。 一看这样,李国强有点担心起来,孙大勇都醉成这样了,刚才说的话还有用吗? 旁边的刘超英也有这个想法,不免看了看李国强。 李国强朝王建顺看了看,他只是笑了笑,没有什么表示。 临走的时候,孙大勇歪歪扭扭的,“今天,喝,喝得痛快,明天,我请你,你们。” 不管怎么样,知道了孙大勇亲戚批发百货,李国强心里还是安顿了不少。 可刘超英却不这样看,这个孙大勇,如此贪杯,一番醉话,有几分可信? 第7章 超英小百货 第二天,李国强请人来弄了个简易招牌,“超英小百货”。 从街西头一家卖旧家具的人家淘来了几节柜台,这么一摆,小店还真的有了模样。 中午王建顺回来看到,觉得不错,“国强,架势是摆好了,可惜这柜台空荡荡的呀。” “王大哥,这次我是冲动了,可事已如此,硬着头皮也要干了,先把场子支起来,走一步算一步。” “多少得先进点货。” “嗯啦。” 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叹了一口气,不但口袋里没几个钱,还没有进货渠道。 正在这时,外面过来几个穿制服的人。 “这店谁开的?”声音有点大,语气有点严厉。 李国强不知他们什么人,马上就蒙了,难道是不准开店?政府有人来查了? 刘超英心里也害怕,这些人都是穿制服的,不好惹。 李国强无奈地迎上前去,“是我是我。” 王建顺认识他们,赶紧上前递烟,“哎哟,这不是赵所长嘛,您大驾光临,有夫远迎。” 原来来人是公社工商管理所的。 前两年,县里成立了工商局,前几天才在红旗公社设立了工商管理所。 王建顺是街面上人,赵所长不想得罪,便伸手接了烟,“建顺老弟,我们这也是正常工作,几是开店的,都得管理。” “那是应该的。”王建顺一边给后边几人递烟,一边说道。 赵所长扭头问李国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开店为什么不去所里打报告申请。 李国强一边回答,一边想,这拿自己的钱开店,还要申请?没听说过呀。 “我叫李国强,下边桃源大队的,只是想做个小生意,不知道这个还要报告。” “以前是不准做生意,也就没这事,现在国家也在放开,老百姓可以做点买卖了,但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能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那样,不乱了套?所以,才设立了我们这个工商管理所,管理所,就是管理嘛。懂吗?” 李国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赵所长一看,心里来了气,“懂什么懂,我看你是一窍不通。” 王建顺见得多,脸上堆满笑容,“赵所长别生气呀,他不懂,我懂啊,你们先去检查别处,他这儿一切手续照办。” 赵所长一听,马上也笑了笑,“那就好,要依法开店合法经意嘛。” 大手一挥,“走。”赵所长便带着几个人走了。 刘超英很紧张,“王大哥,这做个小生意,要办什么手续呀?” 李国强也用疑惑的眼色看着王建顺。 这王建顺看着这夫妻二人,心想,这村里上来的夫妻二人真不容易,生意还没开始,便遇到了赵所长这样的人。 “这工商所也是刚有的,就是管理街面上做生意的,说是管理,其实很松的,不过,听邻居们说,得跟这赵所长意思意思。” 李国强心里明白了,这是要打点啊。 “王大哥,那怎么办呢?” “你去买一条烟,稍微好一点的就行,就买阿诗玛,剩下的事,我去给你办。” 王建顺的热心,让李国强夫妇很是感激。 “买什么阿诗玛,华新烟抽不得他了?” 大家抬头一看,是药站的孙大勇。 华新、玫瑰,这两个牌子的香烟,都是本地市里产的,价格不是很贵,一般三四块钱一条,有条件的人自己抽抽还可以,但要是送人,一般都是买阿诗玛或者红塔山的。 话音未落,一条华新香烟递了过来,“买什么买,我这儿有一条是人家送的,我抽烟也少,放家里也是浪费。” 李国强连忙伸手去挡,“孙站长,使不得。” 刘超英也说道:“孙站长,您的好意我们领了,东西不能要,我们自己去买。” 孙大勇马上把脸冷了下来,“好你个瘸子,你喊我喝酒,我可没有客气,怎么,这么点小东西,你就嫌烫手了?看来你是没拿我当朋友啊。” 被他将了这么一军,李国强有点不好意思,便接下了香烟,“孙站长,那我就谢谢你了。” “这就对了嘛,对门的朋友,关系搞搞好,可以经常找你玩呢。” 孙大勇一拍脑袋,“光顾着说这件事了,正事都忘了,我表哥说了,可以赊你点货,你赶紧去进货把这店开起来。” 一张纸条塞到李国强的手里,“这是地址。” 李国强和刘超英连声感谢,心里都想,遇到贵人了。 “孙站长,你这人讲究。”王建顺也很佩服孙大勇。 “我讲究什么?不过是说了一句话,那货又不要我赊。”孙大勇哈哈大笑。 他越是这样说,李国强他们愈加佩服,此人做了好事,还不让人家感激涕零。 这样的朋友,值得深交。 王建顺有点为难,送礼,尤其是赵所长这样的,华新烟,有点拿不出手。 孙站长看出来王建顺的心思,“建顺老弟,你尽管去办,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有了这话,王建顺马上有了底气,“好呐。” 超英小百货就这样开了起来。 让李国强夫妇始料未及,小小的百货店,生意好的不得了,进什么都好卖,很多东西价格都是成倍翻。 李国强夫妇不是贪财之人,售价都是随行就市,大家什么价,他们就卖多少钱。 这个年代,生活用品都非常匮乏,街上店铺又不多,生意能不好吗? 桃源大队的人来买东西,价格是一样的,但李国强和刘超英说好了,给他们额外送点小东西。 桃源大队的人,都觉得李国强两口子人不错。 一来二去,这桃源人上街,都是第一个来超英百货店。 有事没事,他们都会来坐坐,跟刘超英拉拉家常。 这样一来,小店里总是满满当当的人。 从店门前经过的人,不明究里,都以为这家生意爆棚,不自觉的都进来看看,基本也就在这儿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间不长,超英百货店在全公社的名声就是响当当的了,李国强这个名字便家喻户晓了。 两个月下来,盘了一下帐,竟然挣了将近一千块。 一千块钱,对于当时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李国强,一下子就成了富翁。 两口子兴奋得一夜都没有睡好。 刘超英紧紧地搂着他,“国强,这比在村里挣工分强多了。” “那是当然,挣工分,可能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些。” “幸亏被童富贵挤兑出来,要不然还不知哪天能出头。” “英子,要我看,还是政策好,要不是现在能让咱做生意,也不可能有今天。” “这倒是,国家现在政策好,老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国家也会越来越强大。” “英子,听说村里要分地了,你想不想要?” “当然想要了,我们农民,离了地咋行?有了地,心里安顿。” “好,听你的,要地。” 1982年1月1日,关于农村工作的一号文件正式出台,明确指出包产到户、包干到户都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的生产责任制。此后,中国政府不断稳固和完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鼓励农民发展多种经营,使广大农村地区迅速摘掉贫困落后的帽子,逐步走上富裕的道路。 这个消息传来,桃源大队那是欢欣鼓舞群情激奋,一个个摩拳擦掌,每个人都准备大干一场。 别的不说,以后不会再饿肚子了。 每天来买东西的村邻们都喜笑颜开的,难免跟李国强他们叽叽喳喳地议论一番。 “瘸子,按理说,你一直落户在我们村,分地肯定有你的份。” “那是当然的,人家瘸子户口又没有迁走,不就是我们桃源人嘛!” “瘸子,要是分了地,你这生意又这么忙,你们哪有时间回去种呀?” “下午的时候上街人少,超英一个人就能应付,我可以回家种地呀。”李国强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你这家伙,鬼精,种地生意两不误,不发财才怪呢。” “是啊,这年头,国家政策好了,头脑聪明的,有门路的,肯定会发达。” 也有人担心李国强和童富贵的关系,“瘸子,你和支书的梁子是结下了,这分地的事,会不会出岔子哟?” “难说。”有人附和。 李国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办。 真的要分地了。 村里广播通知,22号就开始丈量田亩分地,按现有人口平均分配。 李国强也回来分地了,不过,他先去了西山桃源小学拜访了钱玄。 钱玄深思了好久,给了李国强一个意见。 李国强听了,心里虽然矛盾,但决定还是听钱玄的。 分地会场就在社房,一大早便陆陆续续地来了人,很快社房门前便挤满了人。 大喇叭里播放着歌曲《我的祖国》、《在希望的田野上》。 分地正式开始,刘富贵亲自主持了分地大会,非常正式地宣读了一号文件。 “地虽然是分了,可地还是集体的,大家伙只是承包,所以,还是要服从大队管理的。” 群众都沉浸在分地的欢天喜地里,哪里有人有心听童富贵在台上唠叨。 “地已经丈量好了,下边开始抓阄。喊到名字的,马上就上台。” 一直到最后一个,才喊到李国强。 第8章 我相信国家 “李国强”。 台上终于喊到了李国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个。 种地人都知道,地有好丑,产量相差很大。 最后一个,还谈上什么抓阄?剩下一个,无论好丑都是他的。 这么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想起钱玄的话,李国强压了压愤怒,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的步子上了台。 在童富贵的面前停了下来,目光盯着他的脸,久久没有移开,似乎要从他脸上的褶子里看穿他的阴谋诡计。 被他这么一盯,童富贵面色极不自然,尴尬地一挥手,“抓阄呀。” 李国强一把抓起童富贵面前的话筒,转身面向台下,“抓阄,抓什么阄?只剩下一个了,应该是专门给我准备的?” 下面的群众都愣住了,这瘸子是要发飙呀。马上便一片寂静,大家知道有好戏看了。 童富贵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噎过?而且在全村人面前,他一拍桌子,吼道:“李瘸子,你一个外乡人,在这儿撂什么尥子?能给你分地,已经是照顾你了,别他妈的不知好歹。” 李国强也不回头看他,又说:“还照顾我,我待会儿感谢你。各位乡亲,我在街上混了几个月,也见过好多别的大队支书,我感觉,人家都是光明磊落的好干部,没有委琐的思想,更没有龌龊的举止。” 大家都知道李国强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手里很厚实,所以也没有人想得罪他,都睁大眼睛看着台上,却没有人出声。 李国强转过身来,“童支书,不用打开那个剩下来的阄,我就知道两个事情,一,你们只分了我一个人的地,没有超英和刘娃的。二、分给我的那份,肯定是西洼那边的盐碱地。” 童富贵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李瘸子,这个分地是抓阄,看谁的运气。” “童富贵,你说得轻巧,运气?我现在就问你,你敢说我刚才说的不对吗?” 下面开始有人起哄,“瘸子,你打开念念,不就全明白了?” 李国强伸手取过最后一只揉成小团的纸,展开,“西洼地一亩二分。” 下面的人一听,还真被这瘸子说中了,就一个人的份,还真是盐碱地。 “各位乡亲,这就是衣冠楚楚的童支书给我分的地,我没有说错?” “李瘸子,你那女人孩子又没有户口,分什么地?” “童富贵,你摸摸心口再说话,我承认超英和刘娃没户口,那是不是其他像这样的情况都没分地?” 看了一眼下面,“各位乡亲,我不是在这儿攀比大家,我了解过了,其他大队跟我们大队一样,人家都是一样分的,像超英和刘娃这样的都分了地,那是一视同仁。” 回头看了一眼心虚的童富贵,“桃源大队的各位领导,我也表个态,今天分给我的这地,干脆我也不要了,就一个人的地,反正也养活不了一家人,要它还有什么用?” 不要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地是命根子啊。 “我李国强腿瘸,但我心不瘸,桃源的地,我要么一分不要,要么要一大片。” 看着大步流星走了的李国强,所有人再一次目瞪口呆,这李国强,有志气。 不过,最后这句话是不是有点大了? 是不是口袋里有两钱腰杆子就硬了? 不管怎么样,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李瘸子已经不是原来的李瘸子了。 童富贵匆匆下了台,头也不回地走了。 今天他算是栽了面子。 一来分地他就不情愿,这地都分了,大队里还有什么大事?自己手里的印把子分量明显轻了不少,人五人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喽。 可这是上面的大政方针,他一个小小的大队支书是没办法挽回的。 二来,这个李瘸子明显是挣到钱了,今天说话底气才这么足,人家连地都不要了,这个人以后是不能惹了。 唉,童富贵啊童富贵,你也不再是原来那个童富贵喽! 李国强是有了两钱狂吗?不是。 他这是一个被欺负的外地人的反抗,在那个地就是命的年代,宁愿不要地也要抗争。 他咬着牙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让童富贵这样的小人好好看看。 他也知道,自己不完全是和童富贵赌气,他是在和命运抗争。 做了几个月的生意,他的眼界开阔了很多,他发现,现在的政策越来越好,发家致富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多,今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剩下的事,就是铆足劲头干。 回到家,王建顺也在。听说他一分地也没要,王建顺非常吃惊。 “国强,你疯了吗?地是什么?命根子。” “王大哥,我都被人家欺负到家了,总不能不出一口恶气?” “国强,我可告诉你,现在政策是好了,可没准说变就变没田没地的,到时候你们一家喝西北风去。” 刘超英觉得王建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国强,还是回去把那份地先要了,总比没有强?” 李国强不是一点担心没有,只是觉得自己被人一步步逼到绝路上了。 一年来,自己结了婚,却被童富贵逼着去办结婚证。可这英子拿不来证明,自然是办不了结婚证。况且,这么多年,农村有几个办了结婚证的? 他童富贵就是借着结婚证的事耍流氓,他想沾英子的便宜,明眼人谁不知道? 后来还不想给英子入工的机会,这不是想饿死一家人吗? 去年秋天,童富贵还想借着村里的名义,来抢夺他和英子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见不得他们一点好。 为了护全英子,才搬出村了,到街上做小生意,其实那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做好准备,仓促上阵而已。 现在分地了,这童富贵还在使坏。李国强心里真是恨死他了。 “王大哥,英子,我想好了,国家也想搞好,也想繁荣富强,政策虽然会调整,那也是越调越好。我相信国家!” 李国强说得异常坚定。 他的心里在说,一切皆会过去,遗憾也是如此。 王建顺还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却没有再说。 李国强看出来王建顺的好意,笑笑,“王大哥,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包括你,你们家。” 一月底,刘超英生了,是个女儿。 李国强非常开心,尽管是个女娃,可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虽然自己对刘娃非常好,跟亲爹一样,但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有自己的孩子。 他有时候想,这是不是很自私?反正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总是觉得对不起刘娃。 看着襁褓中的小妹妹,刘娃的眼神里明显有一种失落,但他还是尽力表现出一种喜欢,还伸出小手去抚摸妹妹的脸颊。 李国强感觉到了,心里暗下决心,今后对刘娃要更好。 给女儿起名李秀芳,一个很土气的名字。 李国强说,名字土气,孩子好养。 不过,女儿的出世,没有给他们带来好的运气。 一个月后,李国强突然病倒了。 一开始,经常发热,到公社卫生院瞧了,没查出什么问题。 后来还一会儿怕冷,一会儿发热的。冷的时候浑身直打哆嗦,热的时候,一身的汗。 英子要照顾女儿,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忙。 可症状越来越严重,咬着牙也坚持不下去了。 只好关了店门,躲在床上受罪。 英子一下子就慌了,这可怎么办呀? 王建顺是个热心人,看到李国强这个样子,赶紧过来看望。 “国强,你得上医院呀。” “我去过卫生院了,说没查出什么来。”李国强说话已是没力气的样子。 “我们大队的赤脚医生还是很不错的,我去给你请过来看看。” 不等李国强回答,王建顺已经起身风风火火的走了。 不一会儿,赤脚医生来了,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 这个时候,李国强发作得更加厉害了。 赤脚医生一看,病人发冷发抖,皮肤起鸡皮疙瘩,面色紫绀,一会儿又很烫,量了一下体温,39度5,头痛面红,恶心呕吐,全身酸痛,已经神志模糊,胡言乱语,口鼻还出现了疱疹。 她摇摇头,开始收拾药箱。 刘超英一看,吓坏了,“医生,到底怎么样呀?” “这个病,你们拖下来了,重了。”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呀?”王建顺也问道。 “打摆子。” “打摆子?这个虽然很厉害,前几年不少人得,但没几个像他这样的啊。” “打摆子,拖延了时间,可并发巩膜黄疸、贫血、肝脾肿大等疾患,并发症了,赶紧送大医院。” 刘超英马上便瘫坐在地,六神无主。 孙大勇也过来看望,听说这么个情况,便说:“这个病还会传染,大家赶紧找个口罩戴起来。” 王建顺这才想起来,没有口罩,便找了个毛巾捂了口鼻。 “找个车子,把他送到县医院去。”孙大勇说。 “哪有车子呀。” “街东头不是有搭客的三轮卡嘛,包他们的车子。”还是孙大勇头脑灵活。 这一病,差点要了李国强的命。 昏昏沉沉中,李国强也认为自己活不了了。 好在送到县医院还及时,命是保住了,但落下了后遗症,浑身无力,走路都费劲。 家里的钱也花光了,这才是真要了他们的命。 第9章 两条腿走路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第一次做生意,刚刚起步,已经步入正轨,便得了病,这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 李国强躺在床上,心如刀绞。 社房那个破败的宿舍被收回去了,现在一家四口是居无定所,又身无分文,真是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了。 刘超英知道,这个时候得先把丈夫稳定下来,其他的事只好慢慢来了。 王建顺心肠也好,看李国强家现在是这个样子,也不忍心赶他走。 “国强兄弟,房子你住着,先把身子养好。” 李国强哪里好意思,人家这是门面房,都知道这几个月超英百货店生意好,已经有几个人来找过王建顺,想盘下这个店。 “王大哥,这两天我们就搬,这里我们是不能占着的。” “兄弟,你别误会,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和你嫂子已经商量过了,让你们住着。” “不行不行,两天内一定搬出去。”李国强态度坚决。 话是说出去了,可是搬哪儿去呢? 天下之大,现在竟然没有容身之所。李国强一家,现在真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 夫妻二人相对无语,这可怎么办呀? 翻来覆去,两个人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中午,正在吃午饭,门外忽然有个人进来,“瘸子在吗?” 原来是桃源小学的校长钱玄来了。 李国强还没来得及从床上下来,钱玄已经进了后房。 “别起来,我来看看你。” “钱校长,谢谢你来看我。” 钱玄一屁股就坐到了床边,“别客气,我们是兄弟,是朋友嘛,来看看你,不是应该的嘛。” “钱兄,我这病得不是时候啊,你看,超英刚生,生意也刚有了起色,队里的地还没要,眼下真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李国强叹了一口气。 “国强,人生的道路上,谁都会遇到困难和挫折,世上哪有什么一帆风顺,那不过是美好愿望罢了。”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自己都维持不了,何况还有一大家子人?” “别灰心,会好起来的。我今天来呀,就是接你回去的。” “回去?回哪儿去?” “西山呀。” “回去也没地儿待了。” “回我们学校,我让人在学校围墙后面搭了一个窝棚,你们先在那儿委屈一下。” 李国强挣扎着要起来感谢钱玄,被钱玄一把按住,“别动,一会儿童爱国带人来帮你们搬家。” 李国强的心窝里暖暖的,他在桃源大队,还有两个最好的朋友,童爱国和钱玄。 听他们一说,刘超英的心暂时安顿了下来,至少有个住的地方了。 很快,童爱国和两三个村民开着大队的拖拉机来了,帮着收拾东西。 刘娃一直对童爱国有看法,认为他是想沾妈妈的便宜,看到他来,拿毒毒的眼光看他。 天要晚的时候,就回到了西山脚下。 拖拉机上不去,几个人便轮番搬东西扛上去。 钱玄是细心人,还在窝棚门口给他们砌了灶,山上随便搞些枯枝枯叶,便能生火做饭。 “超英,在这儿生火做饭注意点,防止火灾,搭这个棚子,是我到林场找主任磨破嘴皮才行的,别给他们找麻烦。”钱玄怕出问题,叮嘱刘超英。 李国强知道,要想在山里搭个窝棚,林场是不会同意的,因为这个责任太大。这次,为了帮自己,钱玄是动了不少脑筋,肯定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背后必定是送了人情。 “钱校长,你放心,我们会万分小心的。”李国强作了保证。 “小孩也要教育他们不要玩火,这个要特别注意。”钱玄是真不放心。万一哪天发生了火灾,好多人会受到牵连。 “哎。”刘超英答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对着刘娃说:“娃,千万不能玩火,记住了吗?” “妈,我记住了,要是火烧了房子,我们就没地方住了。” 看到李国强身体不好,还很颓唐的样子,钱玄说:“国强,你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自己!” 钱玄走后,刘超英也劝丈夫,这次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钱校长都说了,那就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和娃还等着你养家呢。” 李国强看了看妻儿,心里焦急,是啊,一家子人要吃饭呢,我这个样子,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看了看很小的窝棚,李国强的心里还是成分感激的,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钱玄伸出了援助之手,真是雪中送炭。 这样的朋友,真朋友,生死之交,我李国强要么不发达,哪天成功了,定当涌泉相报! 社房后边地窖里还藏有一点粮食,刘超英带着刘娃乘着夜色去取了回来。 熬了一点棒面粥,一家人在窝棚里吃了第一顿晚饭。 喝着稀粥,李国强心里很难过,英子还奶着孩子,没营养可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刘超英一睁眼便发现李国强人不在,心里疑惑,他这身体还不硬朗,难道是出去锻炼了吗? 生火做饭,今天的早饭还是棒面粥,不过,加了两个山芋。 好大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李国强的声音,“英子,你看我找到什么了?” “什么呀?”刘超英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一边朝窝棚外面走。 “你看。”李国强把双手朝刘超英面前一伸。 原来是七八个鸟蛋。 听到声音刘娃也跑出来,一看非常高兴,“大,你这是在哪搞的?” 还没等李国强回刘娃,这边刘超英便发起火来,“国强,你这身体能去出折腾吗?你得在家安安心心的休养。” 李国强也不生气,笑着说:“英子,你现在不能没有营养,我就寻思着,靠山吃山嘛,这林子里总得有鸟蛋什么的。” 刘超英心里还是暖暖的,国强对她和孩子是真的好。 她拿过鸟蛋,边往里走边说:“现在刚安顿下来,你好好养身体,我来想办法,别再去了。” 李国强也不吭声,回去坐到床上。 吃早饭的时候,刘超英给李国强和刘娃每人分了一个鸟蛋,可他们两个都坚决不要。 “国强,你也得养身体啊。” “我知道,但你更需要,先紧着你。” “娃,这蛋好吃着呢,可香得很。” “妈,我晓得,但现在我不吃,等我长大了挣了钱,给你们买好多好多的蛋,让你们吃不完。” 刘娃这几句话,听得李国强和刘超英都湿了眼睛。 多懂事的娃啊! 唉,真对不起这孩子。 过了几天,大队长童爱国来了。 刘娃一看到他心里就不爽,总觉得这家伙是冲着妈妈刘超英来的。 “国强,在山上还住得惯?” 李国强心想,穷苦人,还没住过什么好房子,只要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 何况现在还是寄居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呢? “大队长,昨天谢谢你带人帮我搬家,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咋办呢。”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刘超英给童爱国倒了一碗水,“真是麻烦大队长了。” “国强,超英,我想了想,你们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呀,队里分的那一亩二分地,我还给你留着呢,差是差点,可还是能打上点粮来的。” 听说那地还在,刘超英眼睛一亮。童爱国说得对,多少能打些粮食的。 “那盐碱地谈不上什么产量,打不了多少粮,再说了,现在我们一家四口人,不够塞牙缝的呀。”李国强叹了口气。 “有点总比没有强,大队长,这地我去种。”刘超英说得斩钉截铁。 童爱国挺佩服这个女人的,个子不高,却很有一种气质,很要强。 “我今天就是来跟你们说这个事的,那点地肯定养活不了你们一家,我是这样想的,两条腿走路,我这边去公社给你们申请救济,你们自己也想想办法。” “大队长,你帮我们太多了,可怎么感谢你呀。”李国强说。 “用什么感谢,都是一个大队的,况且我还是大队长呢。” 童爱国走后,夫妻二人想了想刚才他的话,觉得这样一来,日子勉强能过下来。 救济粮是年年有,只不过是往年他们家一粒米没看到。 现在童爱国出面,多少能拿到一些的。 光凭救济,那还是杯水车薪,童爱国说得对,自己还得想办法。 刘超英说,准备去街上买几只小鸡,这儿是山林,适合散养,大了可以生蛋。 李国强觉得这主意不错。 他想,等身体好了,可以在这儿办个养鸡场,说不定可以发家致富。 但那得等手里有点钱才行。 眼前怎么办呢? 还是盼着身体尽快好起来,最起码可以重操旧业在山上找蝎子。 想到这儿,李国强的心情好了不少,原来这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 “英子,过几天好点了,我就去找蝎子。” “大,我也去,多找点蝎子,可以多卖点钱。”刘娃说。 李国强摸了摸刘娃的头,很心疼这个懂事的孩子,“娃,你还小,山里危险多,我可不带你去。” “大,不是说人多力量大嘛,干嘛不带我,我一定要跟你去。” 刘超英也舍不得刘娃,可现在家里真的困难,便说:“到时你就带他去,就当锻炼锻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