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虐渣手册》 第一章 诛心 苏茵挺着五个月的孕肚,在窗下一针一线认真绣着手中的嫁衣,眉眼如画,带着浓浓的幸福。 她伴他八年,看着他于微末之中,一步一步走的艰难,直至今日贵为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任谁见了也要恭敬的称他一声谢相。 而她盼了八年,等了八年,终于就要嫁给他了! “咳咳咳。”忽的,苏茵剧烈的咳嗽起来,也不知近日是怎么了,总是觉得浑身无力,怎么也打不起精神,与孕前期那些症状虽然相似,但却又不一样,深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叫了大夫过来瞧,也只是说她身子虚,需要好好休养。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婢女小玉匆匆进来,看着苏茵面色煞白,一脸焦急的夺过苏茵手中的针线,声音哽咽的说道:“夫人您就别绣着嫁衣了。” 外面都传遍了,相爷就要娶九公主赵惊羽了,这嫁衣还有什么用! 小玉硬是憋着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小玉,我没事,你这是哭什么!”苏茵柔柔的一笑,反倒安慰起小玉来。 说着看向窗外:“相爷呢?相爷可曾回来?我想让他为我看一看这嫁衣可还有什么不妥,婚期将近,再晚我怕赶不上了。” 不知怎地,怀瑾回来越来越晚,好几日她都见不上他一面。 小玉再也忍不住了,看着苏茵大声痛哭了起来:“夫人,这嫁衣再也不用绣了,大王已经下旨,将九公主赵惊羽指给相爷,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婚期就在三日后,只有您不知道而已!” 苏茵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眼神茫然,喃喃道说道:“这怎么可能?怀瑾他在我阿爹面前,亲口说会娶我的,而且我也怀了他的孩子,他还告诉了我,我们的婚期就在下月初八,这绝不可能。” 苏茵只觉得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小玉上前一把将她扶住,哭着说道:“夫人,您要想开一些,毕竟您还怀着小公子不是!总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一定要保重身体呀!” 苏茵狠狠甩开她的手,起身就要跑,嘴里大声喊道:“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要去问他,去问一问谢怀瑾!” “你不用去问他了。”就在她转身的那瞬间,赵惊羽忽然出现了。 她一袭紫色华服,容色绝美,仿佛天上的太阳那般的耀眼,倨傲的看着身怀有孕的苏茵,锦帕遮唇轻轻一笑:“你就是苏氏阿茵!” 几个婢女赶紧将屋里的软榻搬了过来,上面覆了一层红色的锦缎,扶着赵惊羽缓缓坐下。 苏茵惊慌失措的看着她,那瞬间自卑到极点,她咬着唇说道:“你是?” 话还未说完,便被赵惊羽身边的婢女狠狠打断了:“见了九公主还不行跪拜之礼!” 苏茵一笑,无声的落下泪来,原来都是真的,原来只有她不知道而已! 赵惊羽轻蔑的看着她,冷冷一笑:“苏氏阿茵,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副摸样,怎么配得上谢郎,便是做妾,你也是不够格的。” “呵呵。”赵惊羽呵呵一笑,一脸的讥讽的说道:“你一定不知道吧!便是你口中的谢怀瑾向我皇兄求娶于我的。” “不。”苏茵顿时捂着头大声尖叫起来。 他怎么能这样,在许了她白首之约后,转身便求娶别的女子。 赵惊羽翘着兰花指,呵呵一笑:“怎么?这样便受不了拉!” 说着,摇头叹道:“那接下来的这些,你可怎么受得了呢!” 她一步一步走到苏茵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一笑:“你是不是觉得这几日身子难受的紧呀!” 苏茵猛地一怔,整个人瞬间僵在那里。 赵惊羽呵呵一笑:“你一定不知道吧!是谢怀瑾在你的饮食中下了毒,名销魂,不会一时片刻致死,只会让你慢慢消瘦而亡。你知道吗?他爱的是我,不是你,不然又怎会半分不顾及你腹中的孩子。” “哈哈哈。”赵惊羽大笑起来,一副胜利者的摸样。 “不,不是的,这一定不是真的。”苏茵尖叫着哭了起来,抱着疼痛欲裂的头,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走:“不,我不相信,我要去问一问谢怀瑾!” 他们相伴八年,也曾恩爱,她不相信他会这样对她。 “你不用去了,这不谢郎来了!”赵惊羽往门口一指。 谢怀瑾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苏茵一眼,几步走到赵惊羽面前,笑的那样温柔,看似埋怨,实则温柔小意的说道:“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她我自会处理掉的,你又何苦亲自跑这么一趟,若是累着了,我可是要心疼死的。” 那一字一句清晰的敲打在苏茵心头,她整个人冷的如坠冰窟,身体忍不住的打颤,他的话好似染着剧毒的利刃,将她整个人撕成一片一片。 “人家只是想来看看你!”赵惊羽一脸娇羞的垂下头去。 谢怀瑾轻轻的牵起她的手,笑的如三月的春光那样温暖,万分温柔的说道:“走我带你离开这里,这里晦气的很!” 苏茵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腹中传来一阵绞痛,她笑着笑着流下两行血泪,大口喘息着一字一句的说道:“告诉我,为什么?” 谢怀瑾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苏氏阿茵,时至今日,你以为你还配的上我,你不配,便是做我妾室,你也是不配的。” “咳咳,咳咳。”苏茵剧烈的咳嗽起来,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将地面都染红了,她身子一软,倒在小玉怀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中抽离,双腿之间一片湿润。 “夫人”那些血染红了小玉的衣衫,小玉除了哭,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茵用力抓着小玉的衣袖,用尽全身的力气,气若游丝的说道:“你可曾爱过我一分一毫?” 谢怀瑾牵着赵惊羽的手,脚下一顿,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曾!” 没有一丝的犹豫,那样的干净利落! 如此剪短的两个字,瞬间将苏茵打入十八层地狱。 “咳咳咳咳。”越来越多的血从她的口中喷了出来,仿佛决堤的洪水,怎么也堵不住。 小玉哭着将她放在地上,扑着跪倒在谢怀瑾面前,大声苦求道:“相爷求求你救救夫人,看在她还怀着孩子的份上,求求你救一救夫人吧!” 谢怀瑾看都没看苏茵一眼,声音恁的淡漠:“她从不是什么夫人,她的生死也与我无关!” 她躺在冰冷的地面,腹中疼痛如绞,身体一点一点失去温度,她知道她就要死了。 可是她不甘心! 她双手覆上隆起的小腹,那里冰冷的很,她好恨,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 挽着赵惊羽的谢怀瑾走着走着,忽然扭过头来,对着身边的仆从说道:“把她的尸身扔到野外喂狼,免得晦气,脏了我谢家的地方。” 第二章 重生 “呜呜呜......阿姐.......你怎么还不醒,你都昏睡了三天,呜呜呜,你赶紧醒来吧!阿姐,母亲都快急死了。”苏茵是在一阵孩子的哭声中睁开眼睛的。 “阿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围在她榻边的孩子,一下子止住哭声,一脸的惊喜大声喊了起来:“母亲,母亲,你快些来,阿姐她醒了。” 随着孩子的声音,苏茵瞬间清醒过来,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榻边的孩子,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 阿衍,她唯一的弟弟,在她十五岁那年,因一场意外溺毙在舅母家的荷花池中,成了她一生的痛。 这些年只要想起阿衍,她便夜不能寝,食不知味。 “阿衍......”苏茵声音哽咽,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心中一阵酸涩,想着死了也是极好的,能再见一见阿衍,她死而无憾了! 她还清楚的记得,母亲临去时,紧紧抓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是她对不起母亲,对不起阿衍! 她挣扎的从榻上坐起,伸手把榻边的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放声大哭起来:“阿衍,是姐姐不好,没有照顾好你,是姐姐对不起你,阿衍,你不知道姐姐这些年有多想你,能再见一见你,姐姐就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她的哭声,一下子吓住榻边孩子。 孩子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喃喃说道:“阿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呜呜呜......”苏茵抱着他放声大哭,这些年的愧疚,这些年的想念,随着眼泪一起从心底涌了出来,难以控制。 孩子看着苏茵这副摸样,眼眶一红,声音哽咽的说道:“阿姐一定是病糊涂了” 于是放声大喊了起来:“母亲,你快来,阿姐都病糊涂了。” “阿茵,你这是怎么了?”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令得苏茵猛地一怔,抬头看去。 母亲的音容笑貌,一直深深的埋在她心底,她永世难忘! 急步而来的人,不是母亲又是谁呢! “母亲......”千言万语也只汇成这两个字,苏茵声音沙哑,眼泪成灾,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一声接一声,怎么也停不下来,大声喊道:“母亲,母亲,母亲.....” 她光着脚从榻上跳了下来,一下子扑进母亲怀中,紧紧抱着她,放声大哭:“母亲,是阿茵对不起你,没有看护好阿衍,是阿茵该死,母亲.....” 原氏被女儿突如其来的这阵哭声也给吓住了,她轻轻拍着苏茵的背,细细的安慰道:“阿茵,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梦魇了,你没有对不住母亲,阿衍这不是好好的在这。” 说着,她抬手落在苏茵额头,不由得皱起眉头,女儿高烧三日,昏睡不醒,可是烧坏了脑子。 这可如何是好! “阿姐”孩子大步走到苏茵跟前,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力的说道:“阿姐,你快醒醒,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你摸摸看,我不是好好的。” 苏茵止不住哭泣,肩膀一抖一抖的,抽抽噎噎,抬手落在孩子脸上,那温热的触感,令得她不由得一惊。 原氏牵着她的手朝床榻走去,柔柔的说道:“地上凉,还是快上榻歇着吧!” 从她手心传来的温柔,瞬间让苏茵茫然了。 一时之间,她之觉得恍然如梦! 她抬头四下望去,又是一愣。 这是她的家,有母亲,有阿衍,有父亲的家! 果然人死了就会回到最怀念,最留恋的地方。 “阿茵,你高热不退,昏睡了整整三日,已经快把母亲给吓死,现下可别再吓母亲了,母亲受不住。”原氏看着发愣的苏茵,眼眶一红,声音几度哽咽。 孩子大步跑了过来,对着原氏说道:“母亲,休要难过,阿姐这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还有些迷糊罢了,不打紧的。” 抬手为她擦去眼泪。 苏茵一阵恍惚,猛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她感染了风寒,高热三日不退,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 待她醒来了,她的人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父亲被人冤枉锒铛入狱,再来伯父和叔父怕被牵连进去,把他们赶了出去,无奈他们只能去了舅父家,不过几日,母亲便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拖了几日便去了,父亲闻此噩耗,急怒攻心,当场吐血而亡,含冤而死。 她和阿衍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外祖母虽然待他们极好,但舅父舅母就不一样了,处处不着痕迹的拿捏,打压他们。 在父母去了不久,阿衍便失足落水而亡! 苏茵看看母亲,再看看阿衍,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心中顿时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难道她复生了,且从新回到十五岁那年。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衣袖下不着痕迹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用了十足的力气。 那一下可是真疼呀。 可是她却笑了,笑着笑着落下两行眼泪来。 上辈子,十五岁那年,她只觉得她的人生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从活一世,她却看到了满满的希望。 这一世,她事事洞察先机,当执子围杀,从新改写命运。 “阿茵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母亲这就去叫大夫过来。”见苏茵又落下眼泪,原氏一脸着急,以为她哪里不舒服,站起来就要走,却被苏茵紧紧拽住衣袖。 苏茵柔柔的一笑,敛去泪光,一字一顿的说道:“母亲,我没事了,你莫要着急,有阿茵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想必父亲入狱的消息早已传来,母亲也已知晓,此刻定然是心急如焚,却还要为她担忧。 这一世,她定要护他们周全。 “听说茵丫头醒了!我特地来看看。”原氏还来不及开口,周氏便在苏青航和苏青山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一同随行的还有赵氏与宋氏。 苏茵抬头望去,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这些人是她的祖母,伯父,伯母,叔父,叔母,再亲不过的亲人了。 还真是如同上一世一模一样,在她刚醒,父亲入狱的消息也不过传来一日,便这么着急的要将他们赶出来,划清界限。 “母亲!”原氏起身行礼,双目泛着红,眼中满是乞求的对着周氏说道:“阿茵刚醒,已没什么大碍了,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吧!” 第三章 逼离 “咚咚咚……”周氏冷冷剜了原氏一眼,拐杖敲击地面,咚咚作响,脸色恁的一阴。 赵氏她的伯母惯会见风使舵的,赶紧搬来凳子,扶着周氏坐下,轻声细语的宽慰道:“母亲莫要急坏了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事慢慢说就是,弟妹一向通情达理的很。” 周氏看了她一眼,脸色缓和下来,看了一眼苏茵,淡淡的说道:“阿茵年纪也不小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原氏心中咯噔一声,赶忙上前,声音已带了哽咽之音,低低的说道:“母亲,阿茵刚醒,还泛着眯瞪,阿衍也在这里,念着儿媳的面子上,我们能不能去外面说道,您说什么我都应下,还不行吗?” 说到最后,原氏眼中已泛了泪光。 这些年的相处,她对他们的脾性还是了解的,他们这样来势汹汹的,要说什么,她心里也是有几分清楚的。 饶是原氏这样哀求她,周氏都没有丝毫动容,冷冰冰的说道:“不必了,怎么?你现在就要忤逆我了吗?” 原氏身子一僵,低低的垂下眸子:“儿媳不敢!” 看着这一幕,苏茵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这一字一句的还真真与上一世分毫不差,上一世她稀里糊涂的,可这一世她却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她缓步从榻上下来,走到原氏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嘴角一弯对着原氏说道:“母亲,什么都不要说了,就听祖母的。” 说着,对阿衍挥手说道:“阿衍,你过来。” “是,阿姐!”阿衍跳着走到苏茵身旁,到底是七岁的孩子,一丝没有感觉到他们的来者不善。 苏茵牵过他的手,笑着说道:“阿衍,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我们的祖母,伯父,伯母,叔父,叔母,他们今日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上,不能忘记,知道吗?” “好,阿衍不会忘记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原氏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觉得她有那里不一样了,可是却又说不出来。 “原氏”周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原氏,一丝没有顾忌,张口说道:“青远以谋逆之罪入狱了,你怎么想的?” 原氏身子一颤,瞬间落下眼泪来,一字一顿的说道:“青远什么人,您难道不清楚吗?他定是被人冤枉的呀!” 周氏身子一直,拐杖敲击地面咚咚作响,大声说道:“我知道他什么人有什么用,旁人又不清楚。” “咳咳咳......”说着大声咳嗽起来。 赵氏赶紧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的说道:“母亲休怒,若是急坏了身子,我们可怎么办!” “母亲,快喝口茶润润喉!”宋氏端茶倒水,一脸殷勤。 周氏喝了一口茶,看了她们一眼说道:“你们个个都是好的” “哇......”苏衍瞬间大哭出声,拉扯着原氏的衣袖,抽噎着问道:“母亲,父亲怎么了,怎么会入狱。” 原氏赶紧拉过苏衍,强忍着泪,小声安慰起来:“阿衍莫哭,你父亲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苏茵心中一阵酸涩,拉过孩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泪花,缓缓说道:“阿衍莫哭,母亲说道没错,父亲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她上前一步对着周氏说道:“祖母,您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听您的安排!” 这时苏青航站出来看着苏茵说道:“阿茵我们自然是想救你父亲的。” 说的大义凛然。 苏茵一笑,对着苏青航盈盈一福:“那阿茵就谢过大伯父了” 岂料,苏青航语音一转,一脸难为的开口说道:“可是我们有心无力呀!谋逆之罪按律是要满门尽诛的。” 原氏脸色一白,腿一软,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她看着这满屋子的人,恁的失望,恁的心寒。 这便是他们的血缘至亲,在青远出了事,他们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怎样救助,而是如何弃了他们,明哲保身。 真真让人心寒呀! 苏青山往前挪了一步,淡淡的瞥了原氏一眼,沉声说道:“青远已是没救了,可不能搭上这满屋子的人给他陪葬呀!” 在他们眼中苏青远已然是个必死之人,且只会连累他们。 苏茵冷冷一笑:“陛下尚未对父亲定罪,倒是你们急急地就给他定了罪。” 父亲戍守边关十数年,陛下也是有几分清楚的,不然谋逆之罪大可就地诛杀,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押送回来,这实际上就是给父亲辩白的机会。 之前她是不懂的,可现在她已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苏茵。 周氏看着苏茵瞬间就怒了,指着苏茵的鼻子大声说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懂什么?” 狠狠的瞪了原氏一眼,大声斥责道:“看你教的好女儿,真是无德无才。” 原氏一声不吭,眼泪噗噗的落下,整个人摇摇欲坠,若非苏茵搀扶着,只怕早就瘫软在地。 苏衍已经小声的哭了起来,心中疑惑的很,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慈善的祖母,怎么变得这么凶。 苏茵嘴角一勾,大声说道:“我替父亲辩白几句,怎么就成了无德无才!” 周氏理都不理她,冷冰冰的看着原氏沉声问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原氏事到如今你说怎么办吧?” 原氏脸色一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她心里清楚的很呀!他们这样来势汹汹,兴师问罪,无非是早已经放弃青远,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他们赶出去,好划清界限。 明明他们已经想好了,却偏偏不肯说出来,非得逼迫她主动提出,平日里还算亲近的人这样的百般算计,真真令人齿寒呀! 这些年小叔在外经商,打着青远的旗号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皆是青远没有怨言的替他擦屁股。 就连大伯能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的,也是青远明里暗里动用了多少人脉,才给他谋了个闲差。 他不过刚刚落难,这一个个的便跑来落井下石。 “母亲休要生气,不值得。”苏茵紧紧握着原氏的手,上前一步,挡住老太太的视线,对着原氏说道:“母亲,这一屋子的人放眼望去,那个不是我们的血缘之亲,可眼下父亲不过刚刚落难,一个个的就成了才狼虎豹,恨不得将我们给撕碎了,这样的亲人我们要来何用,不若就如了他们的意。” 第四章 族长 “阿茵,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们一个个的都是才狼虎豹。”赵氏沉着脸冲着苏茵大声斥责道:“我看是你这个小姑子心肠歹毒吧!巴巴的就盼着我们陪你们一道赴死,才高兴吧!” 原氏顿时止住了眼泪,对着赵氏说道:“我尊你一声大嫂,可你的教养在那里,阿茵她再怎么不济也是苏家人,还轮不到你这样品头论足。” 用心肠歹毒评价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这等于是断她后半辈子的生路呀!那家会娶一个心肠歹毒的妇人,这叫她这当娘的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欺负我阿姐,你是个坏人,坏人。”苏衍瞬间用手指着赵氏大声嚷嚷起来。 “都给我闭嘴!”周氏脸拉得老长,狠狠剜了苏茵一眼,这一个个的都不省心的,阴沉沉的对着原氏说道:“原氏你就说说该怎么办吧!” 原氏身子一福,面无表情的说道:“儿媳不知!” 原本听阿茵那么一说,她想着与其这样撕破脸,不如顺了他们的意,可现在她却不想让他们那么称心如意了。 周氏的脸当下就绿了,她双目滚圆,怒不可遏的看着原氏:“原氏你的孝道在那里,非要我这当母亲的求你吗?” 明明他们的话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她就不相信原氏不明白,可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气死她不是。 “不知祖母想求我母亲什么?”苏茵淡淡一笑,漆黑如玉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看吧!这就是所谓的亲人,如此机关算尽,步步为营,把他们当傻子一样随意打发,真真可笑的很。 周氏被她问的顿时一噎,脸憋得通红,只得大声呵斥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原氏跟前,吓得原氏一惊,瞬间朝后退去。 “原氏,算我这做母亲的求你了,为了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几十口的人,你就签了退族协议书,带着阿茵和阿衍走吧!”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想逼死我?”原氏脸色煞白,身子忍不住颤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太太,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她这么一跪,是要逼死她呀! “母亲......”赵氏与宋氏对视一眼,跪在老太太身旁,两个人恶狠狠的看着原氏,一言不发,一副恨不得撕碎原氏的摸样。 “原氏,好你个原氏,竟逼得母亲给你跪下,我苏家容不下你这样的恶妇,退族书你爱签不签,反正休书你是逃不掉了。”苏青航脸色铁青大声吼道,和苏青山两人赶忙上前搀扶老太太。 原氏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原来他们早已谋划好了,在这里等着她呀! “母亲,她们的话有什么打紧的,只要父亲对我们一心一意就好。”苏茵上前搀扶住原氏,一一扫过屋里所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就是离族书么!我们签了它就是了,去请苏氏一族的族长过来,只要族长过来,我们就签字离开。” 这一世,断不能和上一世一样,他们被他们逼迫的一声不响的离开,他们倒好得了便宜卖乖,出去四处宣扬是她母亲无情无义,在父亲入狱后,怕被牵连,执意要带着他们离开。 想想他们也真是可笑的很,即便签了这退族协议书又有什么用,难道世人便不知道他们是一家人了! 真真可笑的很。 “什么!”苏青航一愣,恶狠狠的盯着苏茵,好个狡猾的小姑子,真是心肠歹毒的很,苏氏一族的族长一来,世人不就知道,是他们怕被牵连,逼迫他们离开的了。 到时候即便他们不用去赴死了,可这闲言碎语的也能杀他们于无形。 赵氏和宋氏搀扶着老太太从地上站起,老太太瞥了苏茵一眼,沉声说道:“请什么族长,不过一个离族协议书,犯不上惊动族长。” 苏青航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其他的人亦不傻。 苏青山也冷冷的说道:“请族长来写休书更合适一些吧!” 赵氏和宋氏,一脸幸灾乐祸的笑,默不作声的看着原氏他们,一脸的鄙夷。 从前,他们是身份贵重了些,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通通都要被拉去砍头。 “若是族长不来,我们一步都不会离开苏家。”苏茵嘴角一扬,慢悠悠的说道:“到时候你们就陪着我们一道被砍头好了。” 原氏虽然性子比较软弱,可人还是明白的,她当下接着说道:“对,若是族长不来,我们是断然不会离开的,至于那休书你们愿意写就写,写了你们也得一起陪着我们死。” 屋里几人的脸瞬间就黑了。 特别是周氏,双目喷火,咬牙切齿等着苏茵和原氏,一副恨不得将他们拆骨入腹的摸样,拐杖敲打咚咚作响,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真是一副歹毒心肠呀!就想拉着我们一起死不是!” 说着,她扭头看向苏青航,大声说道:“去,就去把族长请来,让他来看看这两个恶毒的妇人。” “母亲,这......”苏青航迟疑的说道:“族长一来,此事必定会宣扬出去,到时候难免被人说三道四的。” “去,族长不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周氏大声命令道。一张脸红中透着黑,可见怒极了。 赵氏悠悠的说道:“弟妹,我从不知你是个心肠这样狠辣的人。” 宋氏附和道:“是啊!平日里一副和善的样子,到应了那句老话,咬人的狗啊,它不叫。” 话说的恁的难听。 苏茵也不怒,她上前一步,看着宋氏笑着说道:“眼前这条狗不是在乱吠着咬人么!” 宋氏的脸瞬间便黑了,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尖着嗓子大声嚷道:“说吧!你就说吧!我看你能说上几日,到时候脖子和脑袋分了家,看你还能不能说出一句话。” “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苏茵冷冷说道,再不看她一眼。 这些人啊!看似精明,实则愚不可及的很,从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只想着划清关系,明哲保身,却不知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前世,在父亲离世后,不过两年,小叔便被人乱刀砍死,大伯也因朝中一些琐事锒铛入狱,祖母一病不起,赵氏卷了家中所有钱财逃跑了,宋氏因着尚有几分容色,也做了别人家的小妾,苏行不得已做了商贾之家的上门女婿,苏锦更是走了邪路,入了红馆,成了当红女妓,其他几个孩子也没有一个好的,苏家很快便散了。 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苏茵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脊背挺得直直地,一手搀扶着原氏,一手牵着一脸惊慌的孩子。 这一世,她只要护住这些她想护住的人就好,旁人的生死与她有什么关系。 “听说,青远一家子要离族而去?”族长已上了年纪,六十有余,头发都花白了,他拄着拐杖,在苏青航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第五章 无为 不待他们开口,苏茵放下原氏的手,上前几步,对着族长盈盈一福,还未开口瞬间落下两行清泪,她声音哽咽的说道:“族长安好,是祖母跪着求我母亲,签了离族书,带着我和阿衍离开的,我们能怎么办?” 说着放声大哭起来,一脸的委屈。 她这么一哭,原氏和苏衍也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苏茵接着又道:“伯父还说若是母亲不肯签离族书,便要写下休书。” 剩下的几人脸瞬间就黑了,黑中还带着点青色。 “咳......”族长冷着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的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老太太身上,这些年的相处,他还是了解她的为人的,这事呀!她干得出来。 他双眼一眯,沉声说道:“周氏,青远的事我也听说了,旁人也就算了,可他好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怎就没有半分感情。” 赵氏赶忙搬来椅子,扶着族长坐下。 老太太脸色一僵,声音猛地一高,指着原氏的鼻子说道:“分明是她,怕青远的事连累到她,才想求了休书,离族而去的,这时候倒是恶人先告状了,青远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怎能不挂念他。” 老太太的说着,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那样子别提有多伤心了。 原氏瞬间急怒攻心,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她怎能这样颠倒是非,含血喷人,明明是他们要逼迫着她带着孩子离开的,这样的冤屈,她不受。 她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被苏茵拉住了,苏茵低低的说道:“母亲,你不必开口,族长心里清楚的很。” 不然他不会那样问老太太,再说这几十年的相处,老太太什么样的为人,他比谁都清楚。 原氏没有作声,轻轻的点了点头,退了回去。 “青航,青山,你们是怎么想的?”族长目不转睛的看着苏青航,苏青山两人,精瘦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失望。 老太太可以糊涂,可是他们不能。 苏青航作为长子,双手一叉说道:“我们无力回天,只能舍小家,保大家,这也是迫不得己的事,若是青远知道的话,想必也会同意的。” “是,是......”周氏用力的点着头,摆出一副慈母像,却沉声附和道:“这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呀!” 老太太也是演戏的高手,说着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 赵氏向来精明的厉害,她上前一步,哽咽的对着族长说道:“族长您是一族之长,不若您想想办法救一救青远吧!就是倾家荡产,我们也在所不辞。” 话说的恁的漂亮,让人挑不出一丝的诟病。 族长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扭头看向原氏和苏茵说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原氏还未开口,苏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一红:“我们愿意听祖母的,只求以后再无半分瓜葛,免得连累他们。” 原氏看了苏茵一眼,低沉沉的说道:“这也是我的意思” 剩下的那些人顿时松了口气。 族长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又扭头看向周氏:“既然你们决定好了,就让原氏代青远签了离族书离开吧!” 说着,手一挥。 离族书很快被人拿了上来。 原氏没有一丝的犹豫,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 族长将离族书收好,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看了周氏一眼:“只希望你们以后不会后悔” 他虽然老,却不糊涂,这个家全靠青远撑着,没了青远,离散就不远了。 周氏一言不发,但是却舒心的笑了。 族长一走,周氏立刻变了脸,冷冷的看着原氏和苏茵,毫不留情的说道:“现下你们就离开,这家中的一针一线都休想带走。” 赵氏嫣然一笑:“我们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既然签了离族书,家里的一切自然与你们没有半分关系了。” 几双眼睛冷冰冰的盯着他们。 苏茵一笑,上前一手搀扶着原氏,一手牵着苏衍的手,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柔柔的看着原氏和苏衍,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阿衍,我们现在就走,不过一堆腐肉,我们不稀罕。” 原氏一言未发,点了点头。 在一道道防贼一般的目光中,三个人没有半分留恋不舍,再不看任何人一眼,大步离开。 日光明媚,微风拂动。 苏茵微微一笑,上一世,他们也是这样身无分文的离开,那时候她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惶恐,现在她却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只要她所重视的亲人都还在身边,就无所畏惧。 等出了苏家大宅,原氏看苏茵和苏衍说道:“我们去你舅舅家,他定会收留我们的。” 苏茵脸色一白,对那个地方存着一股深深的恐惧,她思量了一下,看着原氏说道:“母亲,舅舅同样在朝为官,父亲入狱的消息,知道的只早不晚,却没有上门问上一声,可见也是害怕的。” 原氏慢慢的垂下眸子。 苏茵心中不忍,笑着说道:“再说了父亲回来的话,我们总得有个安身之所,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找个客栈住下了,等明天我出去寻一座合适的院子,我们租下来也算安个家。” “就听阿茵的吧!”原氏垂眸说道,阿茵说道有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也不好总是连累娘家。 苏衍拍着手笑道:“住客栈好啊!阿衍还没有住过客栈呢!” 好在原氏身上还有些银钱,不然他们连客栈也是住不起的。 找好客栈,安置好以后,已是下午,他们简单的在街上吃了点饭,回到客栈后,苏茵给原氏要了些银子,想着阿茵也大了,原氏也没有细问。 苏茵只说有要紧的事,要出去一趟,再三叮嘱原氏他们一定不要外出,在原氏应了后,苏茵揣着银子出了客栈。 今日之事,若是能办成的话,父亲一路上的安全便可无虞了。 上一世父亲便是在押送回京的路上去的,以至于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落得个含冤莫白的下场。 趁着时间还早,苏茵先是买了些疗伤的草药,而后雇了辆马车,出了邕城。 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是夜里。 直至一处破庙前,苏茵才指挥车夫停车,纵身一跃从马车跳了下来。 “你且在这里候着我”苏茵看了车夫一眼,怀里揣着伤药,没有一丝的犹豫,大步走进破庙。 庙里一片漆黑,苏茵点亮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朝已然残破的佛像后走去。 那里堆着高高的杂草,若不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上面躺着一个一袭黑衣的断臂男子。 他紧闭着眼,面色潮红,一点都没有发现面前站了个人。 苏茵小声问道:“可是无为” 无为乃是杀手排行榜第一的金牌杀手,人称铁面修罗,他的名字只怕这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谁?”她声音一落,紧闭着双眼的男子猛地睁开了眼。 第六章 救你一命 “说,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无为瞬间从草堆上一跃而起,他冷冰冰的看着苏茵,一把三寸长的小刀,幽光闪动寒气逼人,无声的架在苏茵脖子上。 微弱的灯火下,男人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双目漆黑宛若深潭,寒气森森,满带杀芒。 “噗嗤。”苏茵没有一丝的恐惧,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小刀,瞬间就笑了。 那一笑灿若烟花,很是绚丽。 有谁会想到,杀手排行榜的第一杀手,竟然用了这样一把小刀,跟孩童的玩具似得,看起来没有一点的杀伤力,配上他那足足七尺有余的身高,真是可笑的厉害。 饶是事先知道,苏茵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无为脸色一阴,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怎么?很可笑吗?你可知道见过这把小刀的人都去了那里?” 苏茵红口白牙一笑:“自然是去了阎罗殿!” 说的是漫不经心,没有丝毫的恐惧。 上一世,谢怀瑾就是在这里阴差阳错的救了他,从此以他为剑,以他为盾,不知解决了多少棘手的问题,除去了多少绊脚石。 谢怀瑾一路走来,那么顺利,无为功不可没。 这一世,她捷足先登,抢占先机,在谢怀瑾之前救下无为,想必他之后的路,比上一世要艰难多了。 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无为目光一阴,冷冷一笑:“你倒是聪明的很,不过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的额头上冒着丝丝汗珠,双颊殷红,泛着些许青色,拿着小刀的手忍不住抖动起来,他想要割断苏茵的喉咙,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动弹不得了。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你现在杀不了我。” “你!”无为冷眼扫了苏茵一下,瞬间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嘴里喷出大口的鲜血。 他身子一软,从新倒在草堆之上,脸色尽是死灰之气。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救你!”苏茵俯下身去,一把撕开无为的外衣。 无为脸憋得通红,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茵,他双目滚圆,怒不可遏,几乎喷出火来。 微弱的灯光下,无为身上伤痕交错,旧伤上叠着新伤,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每一道伤都泛着血,肿的老高,触目惊心的很,扑鼻而来一股恶臭味。 无为急怒攻心,加上体力不支,瞬间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若是上一世,苏茵定是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的。 可以往的苏茵早已不复存在。 她不疾不徐的替无为处理着身上的伤口,先是捡起落在地上的小刀,往火上一烤,替无为割去身上腐肉,撒上伤药。 此刻,无为的身子滚烫,整个人如个大火球一样,摸一下烫手。 苏茵将无为的身子平铺放好,大步走了出去。 急忙唤来车夫却打些水来,车夫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着苏茵给的价码不低的份上,还是去了。 不过片刻,车夫便提了一桶水进来。 苏茵接过水,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浸泡在刚打来的水中,拧了拧水,敷在无为的额头上。 看着他拧紧的额头,慢慢舒展开来,苏茵微微松了口气。 明知他会挺过这一关,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 外伤最惧高热,看着他这样了无生机的躺在这里,谁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个人,诸国王侯之头颅,不过手到擒来。 他的命可是金贵的很,地下暗庄已经叫价百万,便是一国诸侯也不过这个价码。 所以他伤了,痛了,都得忍着,一旦叫外人知晓,只怕会群起而攻之,难怪他会躲在一处如此荒凉的破庙里。 苏茵每隔片刻,便会换下他头上的素纱,从新浸泡了凉水在覆在他头上,就这样整整照顾了他一个晚上。 直至他高热退下,面色褪去那层绯红,苏茵才稍稍放松了些。 她抱着膝,紧挨着无为坐着,眼皮渐渐重了起来。 太阳平地升起,华光万丈,将黑暗驱走,带来光明。 无为睁开眼就看见一少女抱着膝,和着眼眼,坐在他身旁,她面色白净,睫毛又浓又密,唇色绯红,一袭素纱,长发散落肩头。 她逆着光坐着那里,身后华光万丈,叫人移不开视线。 无为一下看痴了去。 那瞬间他的心境竟从未有过的平和,仿佛这世间百态,遍地狼藉,杀戮血腥都再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你醒了。”苏茵睁开眼的那瞬间,无为顿时有些促狭。 他冷冷一哼,扭过脸头。 苏茵毫不似别的少女那样扭捏,她伸手落在无为额头,见他体温如常,不由得嘴角上扬:“你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无为瞬间扭过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瞳孔缓缓收紧,声音恁的淡漠:“说吧,你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先不说她知道他的身份,便是这世间也没有这样的巧合。 苏茵缓缓站起“我确实是有我的目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无为挑眉扫了苏茵一眼:“你让我去取谁的命。” 苏茵笑了:“我便只能让你杀人吗?” 无为一愣,苏茵说着一顿,接着又道:“我要你去替我护住一人平安,待他平安回京后,你我便再无半分关系。” 无声深深的看着苏茵,冷冷一笑:“真是可笑,你竟要我去护住一人,难道不知道,我擅长的是杀人吗?” “我知道你无为有仇必报,有恩必答,我救你一命,只要你替我护住一人,说来说去也是你赚了。”苏茵淡淡的看着无为。 从谢怀瑾的事上,便可知道无为的为人,有仇必报,有恩必答,这样的人比起如谢怀瑾那样口蜜腹剑的人,到更叫人喜欢。 “好。”无为想都没想沉声说道。 她说的不错,他这样的人便是有仇必报,有恩必答,她救了他的命,他理应要报答她的,况且不过去护住一个人,更是小事一桩,他没有理由不答应她。 苏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悬在心头的那颗巨石总算落地了。 父亲的为人她清楚的很,只要能护住他的性命,不愁没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只要父亲在,母亲就能安然的活着,她和阿衍永远都会是幸福的孩子。 苏茵附在无为耳边小声的说了句话,无为面色如常。 苏茵缓缓起身说道:“你伤势为好,不必急着出发,明日清晨出发便可。” 说着,大步转身离去。 她知道无为这样的人言之必行。 车夫在马车上将就了一晚,见苏茵走来,打着哈欠从马车跳了下来,对着苏茵说道:“来的时候可没有说要在城外过夜的。” 苏茵一笑,跳上马车“知道了,会给你加钱的,赶紧往回赶路吧。” 来的时候,她也没想着会在城外过夜,可若是她昨晚离去,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付之东流了。 她一夜未归,母亲和阿衍也不知担忧成什么样子了。 “好嘞。”一听说价钱,车夫顿时眉开眼笑的扬起手中的马鞭。 车轮转动,扬起阵阵浮灰。 就这样熬了一夜,苏茵也是疲惫的很,一上车便合上了眼。 “砰砰砰……”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苏茵半醒半睡间,马车猛地停了下来,她一个不察,头狠狠的磕在马车上。 “我类个乖乖,这下可要没命了!”就听到车夫在外面大声喊叫道。 第七章 求之不得的意外之喜 苏茵蹙着眉,推开车窗朝外看去。 “这下连命都要搁在这里了,这下连命都要搁在这里了。”车夫连滚带爬的进了车厢,双手抱头,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苏茵一眼望去,马车竟行至一处山谷,此时此刻左右两面的高山上,布满黑衣蒙面人,乌压压的一片,足足不下五百多人,,每个人都手持弓弩,箭矢如狂风暴雨一样席卷而来,箭头幽光闪动,一看便知是啐了剧毒。 “砰砰砰……”不过片刻,便有四五只箭矢直入苏茵他们的马车。 忽的,苏茵定睛一看,竟发现在离他们几十步远的地方,还有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呈暗红色,看似与寻常的马车无异,实则上面花纹繁复,竟是用紫檀做的马车,隔得这么远,隐隐还能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辆马车才是那些黑衣人攻击的主要目标。 这一发现让苏茵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鱼池而已。 苏茵定睛看着,那些马车周围也不知从哪里冒出四个青衫男子来,他们个个手持长剑,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长剑挥舞,四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竟用长剑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的箭矢阻挡在外,出神入化。 苏茵的马车已然成了刺猬,而那辆马车依旧完好如初。 苏茵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车夫,沉声说道:“放心吧,我们不是他们的目标,再说了也犯不上这么大的阵仗。” 车夫吓都吓的要死,那里能听进去一个字,看也不看苏茵一眼,整个人缩成一团。 苏茵再不看他一眼。 只是定睛看着前面那辆马车,心中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若是他们能突出重围还好,自然能引开那些黑衣蒙面人,可若是他们败了,只怕连带着他们也要被灭口了。 马车里究竟是什么人,这阵仗诛杀一个王侯也是足够了,甚至还用不了这么多人,这些个人一看便知受过非常严苛的训练。 渐渐的那些青衫男子的动作迟缓下来。 “碰……”一只漏网之鱼钉在了那辆马车上。 原本埋伏于山头的黑衣蒙面男子,一言不发,齐刷刷的丢掉手中的弓弩,拔起腰间的长剑,足尖一点,仿佛从天降下的鸟儿,一股脑的朝那辆马车冲了过去,长剑挥舞,幽光闪动,风似乎都静止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杀气。 冷风咋起,卷起黄沙。 苏茵忽然就明白了,先前的那阵箭雨,不过是为了消耗他们的体力,重头戏刚刚开始。 四个青衫男子动作虽然有了丝丝迟缓,不似刚刚那么利落,却也不可小觑,血色在苏茵眼前蔓延开来。 不过片刻,黑衣蒙面人便倒下数十个人。 车夫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双眼一翻,索性晕了过去。 “嗤……”忽的,一把长剑划破了一个青衫男子的衣衫,血顺着他的背蜿蜒而下。 刹那间,黑衣蒙面男子的气势大涨,动作越发凌冽,招招毙命。 青衫男子败势已现,且势不可挡。 以四人对上五百之众,本也就没有什么胜算。 “铮铮铮……”就在那时,从那辆马车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曲意高远如天际的浮云,淡薄,宁静,引人入胜。 所有人皆是一怔。 忽的,琴声一变,急促起来,如盘走珠,随着指尖勾抹,越发急进,一如狂风骤雨,杀气森森迫人心弦。 苏茵听着琴音,瞬间只觉得所有的血,一股脑的冲上了头,头痛欲裂,心神大乱,她抱着头靠在车窗上,狠狠的闭上眼睛,将琴音屏蔽在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啊……”漫漫日光之下,所有的黑衣蒙面人好像发狂了一样,双目殷红,身子摇摇欲坠,连剑都拿不稳了,双手抱着头,一个个蹲在地上哀嚎不止,有的甚至在地上翻滚起来。 “啊……”随着琴声越发激昂,哀嚎声越发惨烈。 时间仿佛静止了,天地间只剩下令人胆寒的哀嚎声。 “铮……”一曲终了! 苏茵才睁开了眼,她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样,虚弱的很,她顺着车窗朝外看去。 那一眼触目惊心,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黑衣蒙面人的尸体,死相之惨令人胆寒,双目凸起,面色青紫,七窍流血。 一阵风扫过,血腥味弥漫开来,几乎让人作呕。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那辆马车,心中一阵惊涛骇浪,竟是音杀,以琴驭音,以音驭杀,世间竟有这等神技,真是闻所未闻。 若是她说出去,只怕也是无人相信。 “不知死活。”一道淡漠如水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前面的马车车轮转动,扬起一阵青烟。 四个青衫男子,也不知拿的什么,往那些死相狰狞的尸体上一撒,那些尸体瞬间化作一阵青烟。 他们动作极快,不过片刻,便整理干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若非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连苏茵也以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苏茵扫了一眼,还在昏睡的车夫,好在他晕了过去,不曾听见琴声,所以也就安然无恙。 她刚准备上前把车夫拍醒。 岂料,一个青衫男子大步走来,一把拉开车门,扫视了一眼,目光落在苏茵身上的时候,不着痕迹的一怔,双手一叉,沉声说道:“累得两位受惊了。” 苏茵也不言语,一副落落大方的摸样,任由他打量。 心想,他们该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吧。 上一世,她并没有听过音杀一事,足可见知道的人,下场已然和那些黑衣蒙面人一样,早化作一捧黄沙了。 她满带戒备的看着那个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伸手递给苏茵一块玉牌,见苏茵并不接过,接着又道:“我家少主有言,累得你们受惊,是他的不是,特命在下奉上一块玉牌,允上一愿,今后但有所求,一定竭尽全力达成所愿。” 苏茵轻飘飘的往那块玉佩上一瞅,瞬间呆住了。 第八章 这分明是馅饼 屡屡日光之中,那是块洁白如凝脂一般的玉牌,约莫两寸左右,华光闪动,质地细腻,一看就不是凡品,价值连城。 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洁白无瑕的玉牌中间用小篆刻着一个容字,笔锋苍劲有利,线条流畅,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 紫檀木做的马车,五百多人的伏击,这样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牌,把这三者串联在一起,能有这样大手笔的,普天之下唯有青川容氏。 这数百年来,无论是百年公卿氏族,还是一国王侯,王室贵族,皆有起伏没落,唯有青川容氏,不管时代变迁,还是岁月更迭,数百年如一日,从不曾衰败,屹立于这世间从不曾动摇。 势力之大,遍布诸国,足可这遮云蔽日,令诸国王侯忌惮不已。 但容家有家规,凡容家子弟皆不涉朝堂。 当年谢怀瑾处心积虑,费尽心思,想要见一见容家的人,却连容家的大门都不知在何处,记得谢怀瑾曾说过,这世间战乱频发,民不聊生,有扭转乾坤只能的唯有青川容氏。 苏茵有些呆愣,伸手接过那块玉牌。 触手的那瞬间,苏茵只觉得手心传来丝丝暖意,她垂下头,细细的抚摸着,这块玉牌竟是一块暖玉,真真价值连城。 “在下告辞。”青衫男子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苏茵随意看了他一眼,把玉牌反过来一看。 只见玉牌的右下角竟刻着一个华字,与那个容字的笔锋一致,显然出自一人之手。 “容华”苏茵轻轻的念着这两个字,猛然抬头看向那辆已经走远的马车,眼睛越睁越大,马车之中竟是容家少主,下一任容氏族长。 她弯起嘴角,笑纹渐大,喃喃道:“难怪……” 五百之众的伏击放在他身上不过尔尔。 垂下头去,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玉牌,这那里是什么恩赐,分明是警告,不惜暴露身份的警告,警告她管好自己的嘴巴。 难怪这世间有音杀这等神技,却从不曾听过只言片语。 遮云蔽日的容家,没有什么是办不了的。 苏茵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玉牌收入怀中,于她而言,警告不警告的不重要,反正她又不会乱说,在她眼中这是一块巨大的,从天而降的馅饼。 能砸到她真是三生有幸,这世间能得容家一诺的不多。 或许…… 苏茵伸手把昏睡的车夫摇醒。 车夫睁开眼的那瞬间,目光涣散,喃喃说道:“我死了吗?” “你还活得好好的。”苏茵一笑,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拿了出去,往他眼前一晃:“诺,这些都是给你的,赶紧起来赶车吧。” “真的?”那车夫瞬间清醒过来,一下子坐起,将那些银钱往怀中一楼,戒备的看着苏茵“你可不能反悔。” “好。”苏茵重重的点了点头。 车夫将那些银钱尽数收入怀中,纵身跳下马车,将钉入马车的箭矢一一去掉,看着空荡荡的四周,疑惑的说道:“那些人呢?怎么什么都没有了,难不成是我做了一场噩梦。” 苏茵也不接话,只是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抓紧时间赶路吧。” “好嘞。”车夫跳上马车,扬起手中的马鞭,车轮转动,缓缓前行。 不仅他,连苏茵都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但绝不是什么噩梦,而是美梦。 马车摇晃的厉害,但苏茵却没有一丝睡意。 她莫然的看着前路,无论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不会有半分惶恐。 趁着这个空挡,她细细的想了想,上一世父亲离世后,是谁接替父亲的职位,乘风而起。 马车一震,苏茵的心头同样一震。 是徐家。 父亲的副将,那个被父亲视为兄弟,甚至为她和徐家长子订下姻亲的徐家。 难怪上一世,父亲不过刚刚离世,徐家便上门退婚,使得她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而后迅速将女儿嫁给公子奕。 这么一想,苏茵便想通了所有的事。 父亲含冤入狱,从不是什么偶然,而是有些人处心积虑的算计。 苏茵面色阴沉,收紧手指,垂下眸子,冷冷的一笑,这一世,她要他们血债血偿。 公子奕,徐家…… 无论何时邕城都热闹的厉害。 一入邕城,苏茵便弃了马车,选择徒步返回客栈。 由于心中牵挂着母亲和阿衍,她走的极快。 他们落脚的客栈有些偏远,生意一般的很,可此刻门口竟停着两辆朱红色的马车,远远的苏茵便觉得很是熟悉。 而是瞬间记起这是原家的马车。 想必是外祖母来了。 苏茵加快脚步,一溜小跑的跑回客栈。 他们订的房间在后院,苏茵刚刚踏入后院,便听到外祖母的声音“阿惜,你莫要担忧,我已派人去寻阿茵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阿茵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子,不会平白无故走丢的,定是她有什么事,很就会回来的。” “母亲,我真是受不住任何打击了。”原氏声音哽咽,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是啊!妹妹,你就别担忧了,阿茵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冷氏的声音,使得苏茵脚下一顿。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一幕在她脑海回放。 “阿惜,你就跟母亲回去吧,那里也是你的家,你放心只要母亲在,不会有人乱嚼舌根的,待你哥哥回来,我还要跟他说道说道,苏家无情,可我们原家不能无义,这原家的所有,皆有阿衍的一份。”苏茵临近门口的时候,外祖母言辞恳切的说着。 见母亲没有答话,继而扭头看向他们的舅母冷氏:“阿宁你说呢?” “母亲说的极是。”冷氏笑着回到。 “阿姐回来了。”苏衍第一个发现苏茵,孩子大笑着,奔奔跳跳的跑到她身边,亲切的牵着她的手,笑着问道:“阿姐,你去哪里了,害的我和母亲担心死了。” 苏茵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她下意识的朝冷氏看去。 那瞬间冷氏笑靥如花,甜腻的笑容中,泛着森森寒意,好似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殷红的信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阿衍。 苏茵没有由来的,身子一冷,有什么从她脑海中闪过。 第九章 拒绝 她下意识的将苏衍紧紧抱在怀中,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带着铠甲的心瞬间融化。 这一世,不管如何,她总是要护住他们的。 “外祖母和舅母来了。”她笑着放下孩子,走过去朝她们盈盈一福。 “阿茵,你去哪里了?害的母亲担心死了。”原氏几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苏茵,见她一切如常,才安下心了。 自她高烧醒来,她这个做母亲的,总觉得她变了,虽然容色未曾改变,但气度却大不一样了,从前的阿茵,总是不喜言语,性子柔顺,现在的阿茵,一副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的摸样,仿佛那些百年公卿氏族家中的贵女,皎皎如月光一样耀眼,容色更胜从前,美了好几分。 苏茵淡笑着拉过原氏的手,缓缓说道:“母亲,我有些事出城一趟,你不必担忧。” 原氏那颗悬着的心瞬间着地,问都没问苏茵去了哪里,对她来说,只要她平安归来这就够了。 “看吧!我就说阿茵会平安无事的回来。”外祖母亲切的笑道,一把拉过苏茵的手,慈爱的看着她,笑眯眯的说道:“听说阿茵病了,现下可是已经大好,这几日不见,阿茵又长高了呢!” “回外祖母的话,阿茵已经大好了,累的外祖母担忧是阿茵的不是。”苏茵柔柔的笑着,看着外祖母,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外祖母都是真正对他们好的。 冷氏看着苏茵笑着说道:“阿茵这是去了那里,昨晚竟是一夜未归,害的妹妹担忧成那样。” 苏茵淡淡的朝她看去,她这个舅母从来都是这样,一副笑眯眯的摸样,看似和善可亲,可总是一句话便能把人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且她这个人心小如针尖,凡事喜欢斤斤计较,半分亏也不肯吃,对银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她已经可以断定,上一世阿衍溺毙在荷花池,定然与她脱不了关系。 外祖母疼爱阿衍,这样的话说了不止一遍,甚至当着她和阿衍的面,把舅舅叫了过去,让他亲口承诺,原家的一切都有阿衍的一份,这样的话在冷氏听来无异于割肉,她怎么情愿。 想起上一世阿衍离世的惨样,苏茵恨得牙齿都在打颤,可她偏偏一脸平静,她看着冷氏,眼眶一红,哽咽的说道:“阿茵担忧父亲,又怕母亲不准,所以偷偷跑到慈宁寺给父亲祈福去了,为求父亲平安,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夜,所以才没有回来。” 说着,苏茵垂下头去,一副掩泪哭泣的摸样,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番话勾的原氏心中一酸,她低低的说道:“阿茵该叫了母亲一同去的。” 说着也落下泪来。 苏衍看着她们哭,心中也难受的厉害,也落下泪来,扯着原氏和苏茵的衣袖抽噎着说道:“母亲,阿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阿宁,你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苏茵的外祖母吕氏淡淡的撇了冷氏一眼,抬起手帕给苏衍擦了擦眼泪,对着苏茵和原氏说道:“好了,你们也别伤心了,事情总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们赶紧回家吧,问一问阿深兴许还有办法。” 原氏从小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从没受过什么委屈,住了一日的客栈,便已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看着自己的母亲,瞬间觉得自己有了依靠,她想都没想,点头说道:“也好!就听母亲的。” 听说她要回去,冷氏虽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表情也是如常,但苏茵还是从她的眼底捕捉到她眼底一丝厌恶。 吕氏瞬间笑了起来,摸着苏衍的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四下环视了一眼,对着原氏说道:“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原氏点了点头,不过几日,她便瘦了一圈,气色也差的很,人看着老了好几岁。 苏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日渐憔悴的母亲,又看了看有些惶恐的孩子,上前一步,对着原氏说道:“母亲,我们不能总是住在外祖母家,父亲过不了几日就会回来的,我们总得安一个家,安心的等他回来。” 她决不能让上一世的悲剧从演,冷氏不是个善茬,什么事都做到出来,便是小心翼翼的防着,也总有疏忽的时候,她不能冒那个险,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出父亲,等她腾出手来,再好好的跟冷氏算一算上一世的账。 听苏茵这么一说,原氏当下也有些迟疑。 吕氏牵着苏衍的手,笑呵呵的对着苏茵说道:“阿茵,就先跟外祖母回去吧!你舅舅也在朝中做官,总是能帮上几分忙的,等救出你父亲,你们再搬出来也不晚。” 苏茵垂下头去,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舅舅若真想帮忙,又怎么会诚心瞒着外祖母,直到他们被苏家赶出来,她老人家才知道这件事情,谋逆之罪连苏家都怕被牵连进去,舅舅他们又怎会不怕。 原氏觉得母亲说的很对,缓步走到苏茵跟前,摸着她的头发,低低的说道:“阿茵,我们就先回外祖母家,等你父亲回来了,我们在搬出了。” 苏茵抬头看着原氏,眼眶一红,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她说的半真半假:“母亲,我不要去外祖母家,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和阿衍都是在外祖母家没的。” 说着,她扯着原氏的衣袖,苦苦哀求道:“母亲,你不喜欢客栈,我们可以租一处宅院,父亲回来了,我们总是要有个安身之所的。” 原氏见她这样固执,又想到她刚刚大病初愈,扭头对着自己的母亲说道:“母亲,既然阿茵不愿意去,我们就先在客栈住着,等青远回来了,再做打算。” 吕氏看着苏茵,说道:“梦都算不得数的,就跟外祖母回家好不好?” 说着,几步上前,牵起苏茵的手,就往外走。 可是苏茵固执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落泪。 冷氏适时地开口了,她笑呵呵的看着苏茵,对着吕氏说道:“母亲,既然阿茵不愿去,我们也不能强求,城西的宅子一直无人居住,倒也还算干净,离家里也近,不如就让他们暂时住在那里吧。” 苏茵听着心中冷冷一笑,冷氏还真是惯会见缝插针的,还能将自己给摘的干净,这样的人真是不能小觑。 原氏看看苏茵,在看看自己的母亲,思虑了片刻,开口说道:“母亲,既然阿茵实在不愿意去,就听嫂嫂的吧,那里离家也很近。” 吕氏抬头看了一眼苏茵,有些不太高兴:“阿因这孩子是怎么了,以往不是这样的性子呀!这样的固执,也不知像了谁,那就这么办吧,你们赶紧收拾东西,我把你们给送过去,然后再添几个人伺候着。” 第十章 求见赵初 苏茵没有出声,既然外祖母都这样说了,她若是在拒绝的话,便有些不近人情了,母亲那里也会为难,这样的结果已是好的了。 凡是都要缓缓图之。 她心里有打算,就是在城西的宅子住,也住不了几日,她这几日抽空便会找好宅子,顺便收拾妥当,等父亲一回来就会搬过去。 不过几日的光景,料想冷氏也做不了什么文章,外祖母指派来的人,必是她的人,冷氏就是要收买这些人,也得有个过程。 这么一折腾,等全部收拾妥当,已是傍晚了。 直到将他们安顿好,服侍的人过来后,外祖母还是不放心,再三嘱咐,才跟着冷氏回家。 一共指派来三个上了年纪的仆妇,都是从小看着原氏长大的,还有一个护院,一座四四方方的四合院,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是夜,一月如钩。 苏茵,苏茵,原氏挤在一张榻上,孩子很快便睡着了。 待苏衍睡着后,苏茵拉着原氏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低低的问道:“母亲,阿茵执意不肯去外祖母家,你会怨阿茵吗?” 原氏拉过苏茵的手,缓缓一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傻孩子,母亲怎么会怨你,你不怨母亲就好,连个家都不能给你们。” 原氏说着垂下眸子,一脸的有伤。 苏茵心中一痛,把她拥入怀中,轻轻的说道:“母亲,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父亲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 她一脸坚定,双眸华光闪动,异常璀璨。 原氏看着与以往全然不同的女儿,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知怎地,阿茵说道,她便信。 “母亲,睡吧!这几日你也累了。”苏茵放低声音轻轻的说道,始终紧紧牵着原氏的手。 窗外月色如纱,苏茵一丝睡意也没有。 这几日很多事压得原氏几乎站不起来,她是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于是,很快便睡着了。 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久久的看着他们,一脸沉思。 如今这赵国,赵王年迈,诸子相争,便是这次父亲被冤入狱,也与诸子之争脱不了干系。 呼声最高的是公子奕与公子信。 公子奕母族强大,而公子信最受赵王宠爱,朝中支持两人的各半,才使得这争斗越发激烈。 可是有谁能想到,最后胜出的是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的公子初。 宠不一定是爱,也许是捧杀。 冷落也不一定是厌恶,也许是变相的保护。 上一世,谢怀瑾也是将砝码压在公子初身上,才平步青云的。 苏茵悄无声息的从榻上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万物寂寥。 她绕着院中的桂树,一遍又一遍的走着。 父亲手握十万精兵,为人耿直,从不参与党争,使得想拉拢他的人无从下手,所以他们只能另寻手段,收买了他的副将,将他捧了上去,这样便能将兵权掌控在手,真是一个不错的计策。 徐家,好得很。 父亲如此待他,还能转身便投靠了公子奕,果真无情的很。 苏茵莫然的看着天上的明月,止住脚步,冷冷的站在那里,眼底一片寒意。 凭她一己之力,莫说公子奕,便是对上徐家也无半分胜算。 借力使力是个不错的办法。 若说谁最见不得公子奕得意,那便是公子信了。 可若是由他替父亲去洗刷冤屈,那便有党争之嫌,也是不妥的。 她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公子初了。 一是因为他从不涉足党争,也就谈不上拉拢之说。二是因为他与苏家没有半点关系,越是这样的人越有信服力。 看来她明天要去见一见公子初了。 比起公子奕与公子信,他这样的人才更加让人忌惮,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野心,如此沉得住气,这不是一件易事。 苏茵转身回屋,躺回榻上,带着笑看了一眼母亲和阿衍轻轻的闭上眼。 明天将是她与公子初的第一次交锋,至关重要。 若是他不肯相助,救出父亲便会棘手的很,相反则会容易的多。 第二日,用过早饭。 苏茵随意编了个借口便出门了。 她长发及腰,粉黛不染,一袭素裙,宽袖窄腰,头戴纱帽,步履从容的朝公子初的府邸走去。 上一世她随着谢怀瑾,去公子初府邸赴过几次宴会,对他的府邸轻车熟路。 这一次去,心境大不相同。 终究是赵王之子,纵然不受宠爱,府邸也是气派的很,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子,眼睛睁的大大的,活灵活现,霸气的很。 门口立着两个守卫,手持长戟,一脸肃然。 苏茵定睛一看,没有一丝犹豫,抬步走了过去。 “你是何人?”两个侍卫几步上前,手持长戟立刻将她拦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茵撩开面纱,露出真容,淡淡一笑:“苏青远之女苏茵,求见公子初。” “我们公子从不见客,你请回吧。”其中一个侍卫冷着脸,想都没想开口说道。 苏茵也不恼怒,嘴角一弯:“你都未曾回禀,怎知公子不见我。” 说着,不待那侍卫开口,又道:“如此岂非僭越。” 另一个侍卫脸色一沉,冷冰冰的说道:“公子交代过,不见任何访客,你请回吧。” 苏茵依旧面色平静,她柔柔的一笑:“公子不见任何访客,可是公务繁忙?坪山的匪盗可是异常彪悍,公子此行一定得小心谨慎才是。” 她声音一落,两个侍卫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这等机密,连他们都无从知晓,她一个罪臣之女如何得知。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说道:“你且候上一候,我这就去禀告公子。” 而后一溜小跑的转身离开。 日头很好,春日的风,吹得格外的舒服。 其中跑开的那个侍卫,一靠近的赵初的院子,便被门口的侍卫拦下,见他神色有些慌张,那个侍卫开口说道:“可是有什么急事?公子眼下正在书房。” 意思是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必打扰公子了。 虽然同样是侍卫,但也分个三六九等。 看守大门的自然是最低等的了。 他陪着笑,小声的附在那个侍卫耳边问道:“公子近日可是要去坪山剿匪?” 他声音一落,那个侍卫的神色顿时变了,他沉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是谁说的?” 这等机密要事,他也不过刚刚得知,外面便已传开了。 第十一章 苏茵的厉害 那个侍卫面色一僵,难不成这件事是真的,他压低声音说道:“苏青远之女,苏氏阿茵,在外求见公子,被我们给拦下,这件事便是她说的,她还说坪山匪盗凶悍,请公子一定小心谨慎。” “你且候着,我去回禀公子。”这件事,事态严重,总要请示了公子,才好做决定。 不过片刻,那个侍卫便匆匆而来“公子请那苏氏阿茵进来一叙。” 苏茵听闻后,没有一丝意外,她面色平静,步履从容,在侍卫的带领下,缓步进入赵初府邸。 一进门是一大片翠绿的竹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因着还没有完全张开,跟上一世的差了许多。 赵初这人一向低调的很,府里的布置皆随了他的性子,以简洁大方为主,不似旁的公子,恨不得白玉铺地,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前世苏茵来过赵初府邸数次,却从未到过他的内院。 这一次,她在侍卫的带领下,直入赵初的内院。 吟风苑,名字倒是文雅的很。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的字,那个将她带来的侍卫,脚下一顿,拱手说道:“公子就在里面,你独自进去吧!” “嗯。”苏茵轻颔首,脊背挺直,步履从容的踏了进去。 一路走来,竟是没有碰到一个人。 苏茵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听谢怀瑾说过,赵初喜静,身边服侍的人极少。 这里是赵初的内院,若见她这种女客,必是在凉亭。 院落的布置大同小异,苏茵直接朝凉亭走去。 果不其然,赵初就在凉亭。 春光明媚,凉亭四周,白色的纱幔摇曳,赵初坐于凉亭之中,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墨色的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玉冠束发,星目剑眉,侧脸轮廓深邃,英俊的不可一世。 听着苏茵走来,竟是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是专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棋局。 苏茵缓步走了过去。 凉亭四周摆着几盆长势极好的兰草,里面熏着淡淡的香。 她一言不发,立于赵初右侧,静静的看着四四方方的棋盘之上,黑白错落,剑拔弩张,上演着一场无声无息的战争。 时间就随着赵初的手,抬起,落下,一点点流逝。 苏茵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的站着,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她清楚的知道,这不仅是黑子,白子之间的拼杀,也是她与赵初之间的较量。 直到最后一子落下,赵初才慢慢的抬起头,看向苏茵,苏茵神色从容,嘴角一扬,上前,盈盈一福:“苏氏阿茵见过公子初。” 赵初只看了苏茵一眼,便垂下头去,收拾起棋子,声音不咸不淡:“你便是苏氏阿茵?” “然。”苏茵回的坦荡。 赵初头也不抬,开口问道:“你来见我,所求为何?” 苏茵一字一顿:“苏氏阿茵并无所求。” 赵初这才抬起头,看向苏茵,带着几分打量,嘴角一勾:“那你为何见我?” 在赵初的目光下,苏茵恁的平静,她盈盈一福,直视着赵初的眼睛,淡淡的一笑:“苏氏阿茵不过有一事相告,公子此行恐有血光之灾,便是被人所救,那人也只怕居心叵测。” “哦!”赵初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茵的眼睛,朗朗一笑:“我以为你求见我,不过是想求我救你父亲,竟然不是,倒是可惜。” 听赵初这么一说,苏茵忽然就笑了,她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在踏进赵初府邸是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而已。 她直言不讳的说道:“若是我求公子,公子会救我父亲吗?” 赵初想都没有想:“不会。”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取其辱。”苏茵笑了,赵初也笑了,两人的笑各有所思。 “请公子万事小心。”苏茵上前施以一礼,缓缓说道:“苏氏阿茵告辞。” 说着,也不待赵初开口,转身离开。 这是一场不见血光的博弈。 便如赵初所言,她便是开口求他,他也不会出手救她父亲,她又何必浪费口舌。 况且在她改变主意后,此行并不是为了救她父亲。 前世,谢怀瑾便是在赵初坪山剿匪,遇险之时救下他的,从此搭上他这条船,走的顺风顺水,一步登天。 她是来毁掉谢怀瑾的。 无需刀剑,不过一句话。 赵初此人生性多疑,从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便是谢怀瑾如上一世一般,将他救下,有她这句话,赵初也再也不会相信他。 杀一个人,简单的很。 难的是让他活着,一点一点毁掉他的希望,把他推入绝望的深渊,再无翻身的可能,从此生不如死的活着。 所以她从未想过杀掉谢怀瑾。 他的罪,死都不足以偿清,他得活着,长长久久生不如死的活着。 苏茵大步出了赵初府邸,嘴角泛着一丝冷笑。 她双手覆上平坦的小腹,笑纹渐大,满目狰狞。 很好,她与谢怀瑾,很快就会再见了。 上一世的债,她要一笔一笔,慢慢的讨回,连本带息,分毫不剩。 赵初一手把玩着棋子,静静的看着苏茵的背影,勾起唇角,这个苏氏阿茵倒是个有趣的,他以为她来见她,必是求他救出她父亲,竟然不是,而是来警告他的。 苏茵一走,一个黑影便闪了出来,对着赵初双手一叉:“公子,为何不问一问她,就这么放她离开。” 赵初看了他一眼,笑着站了起来:“我要去坪山剿匪一事,原也不是什么机密,原深在朝为官,自然也是知道的,没什么打紧的,我之所以见她,不过是图一个乐子,这日子啊!无趣得很。” 那人又道:“那这个苏氏阿茵用不用查探一番?” 赵初边走边摆手:“算了吧!她还不够格。 苏茵大步出了赵初府邸,面色有些苍白,有些痛便如她心底的破洞,她粉饰的很好,旁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但每每触及都让她痛不欲生,且破掉的洞渐渐变大,无法修补。 她想她这一世都走不出来了。 途中,她看见抱着孩童的妇人,那孩童生的白里透红,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可爱的很,还冲着她呵呵一笑。 那瞬间苏茵只觉得痛不欲生,每一根头发都是痛的。 她再也走不动一步路,只能抱着路边的大树,呜咽的哭,还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谢怀瑾,谢怀瑾……”她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个名字,眼底冷若冰霜,酝酿着足以吞噬万物的杀芒。 第十二章 狂徒 她的孩子,她那甚至都没有机会看上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 苏茵抱着树,也不知哭了多久。 直到天上的日头挂在正中,才擦干眼泪回家去。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苏茵是认得的,那是她舅舅原深的马车。 苏茵淡淡一笑,也是,她们既然搬进了这座宅子,于情于理他都该来看看的。 原深一向为人严肃又刻板,加上冷氏的事,苏茵实在对他没有什么好感。 她抬步走了进去。 母亲和舅舅正在大厅说话。 想必是舅舅说了些什么,母亲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阿茵回来了。”她声音低沉无力,眼底满是绝望。 “母亲。”苏茵柔柔一笑,对着原深盈盈一福:“舅舅来了。” 礼数周全。 原深年过四十,一袭藏青色的袍子,眉目端正,带着几分严厉,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开口就是责备:“一个闺阁女子,整天抛头露面往外跑什么,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 苏茵猛然抬头朝他看去,舅舅以前虽然也是严厉的,但却从来都不会开口就是责备,定是冷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比如那夜她未曾回来的事,确实可以大做文章。 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低的垂下头去:“舅舅说的是,阿茵知错了。” 原氏虽然护女心切,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见苏茵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原深扭头看向原氏,从座位上起身说道:“苏青远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无论如何,我总归还是能护住,你们母子三人的。” “可是……”青远怎么办? “我得回去了。”不待原氏说话,原深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就走。 显然不想听她说些什么。 原氏一脸神伤,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大兄……” 却没换来原深的一个回眸。 “母亲。”苏茵上前握住原氏的手,顺势将她拥入怀中,一字一句,那般坚定的说道:“你不必担忧,父亲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虽然她一再对原氏这样说,但原氏从未放在过心上,她只当苏茵这么说是安慰她而已。 在苏茵改变主意,放弃求赵初的时候,已经有了法子。 一个简单又粗暴的法子。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原氏只觉得浑身无力,她蔫蔫的抬起头,看了苏茵一眼,低沉沉的说道:“阿茵,你舅舅说的是,以后你就别抛头露面的出去了,母亲累了,要去榻上休息一会。” 丝毫没有留意,苏茵有些红肿的眼睛。 说着,只留给苏茵一个背影。 中午,苏茵和苏衍简单的吃了点饭。 苏茵给原氏端过去,再三劝解,原氏才喝了几口粥。 苏茵知道母亲心中难过,舅舅那些话简单明了,就是只会护住他们母子三人,至于父亲那便不在他的范围之内了。 她便不再强求。 最多五日,父亲就该到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要做的安排还有很多。 将苏衍哄睡后,苏茵正准备出去。 不料,守门的仆从说道:“姑娘,徐家郎君来了,说是要见你一面。” “知道了,去请他进来。”苏茵冷冷一笑,徐墨来了,她缓步走了出去。 此时,他们尚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她都该见上他一面的,况且她想知道,他这么急巴巴的找来,会说些什么。 “阿茵。”她才出去,徐墨便急急的迎了上来,不由分说,上前就要去握她的手,却被苏茵避开了。 徐墨年方二十,已是头戴玉冠,人看着也是俊朗不凡的,不过眼尾上挑,总是带着几分轻狂,叫人喜欢不起来。 “阿茵,你莫要担忧,急坏了身子,事情总还有回旋的余地。”他脸上带着忧伤,一副神情的摸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看的她想吐。 苏茵侧过脸去,懒得再看他一眼。 岂料,徐墨长臂一挥,不由分说霸道的将苏茵拥入怀中,声音低沉的说道:“阿茵,我是真的心悦于你的,你放心便是你父亲救不出来了,我也会纳你为妾的,不至于叫你孤苦无依。” 苏茵一下子就笑了,她一把推开徐墨,定定的看着他。 徐墨还以为她欢喜成这样,大言不惭道:“苏家真真是个无情无义的,那离族书是他们逼迫你们签字的吧!” 说着,他一脸的得意,四下扫视了一番,接着又道:“这院子又小又破,不如你此刻便随我一起回家吧!” “呵呵……”苏茵再也忍不住,她大笑出声,满目讥讽的看着徐墨,对着门口的黎叔,大声吼道:“黎叔,把这个狂徒给我轰出去。” “你……”徐墨瞬间一怔,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苏家就要败落了,而他还愿意纳她为妾,她不该满心欢喜的投入他怀中,对他感恩戴德么! “是!”黎叔拿起门口的扫把,冲着徐墨给打了过去。 徐墨脸色一黑,顿时暴跳如雷,指着苏茵说道:“好你个苏氏阿茵,我好心可怜你,没想到你竟然不知好歹,你就等着苏家败落了,入了红馆为娼吧!” 苏茵衣袖一挥,再不看徐墨一眼,省得脏了自己的眼睛,转身回屋。 黎叔挥舞着扫把将徐墨给哄了出去。 苏茵倚在窗边,淡淡的看着天际的浮云,她苏氏阿茵此生,必不与人为妾。 世间男儿多薄幸,她便是此生不嫁又如何,此生,她的人生再也容不得旁人指手画脚。 原氏还在榻上躺在,苏衍也睡了。 苏茵找了一件,苏青远年轻时候的衣衫,换上后,梳了一个男子的发髻,俨然一副如玉少年的摸样,大步出了门。 她倒是没什么,毫不在意是所谓的名声,可不能让母亲背上教女无方的名声。 无论做什么都离不了财力的支持,她得为自己谋一笔足以傍身的银钱。 苏茵在街上传了一圈,几番思虑,最后进了一家门可罗雀的粮店。 也不知进去做了些什么,等苏茵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只能恍惚看见人影。 夜风徐徐,街上人影疏疏。 忙了一日,苏茵有些疲惫。 城西比较偏远,走着走着,苏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猛然停了下来,扭过头去,双眼一眯大声说道:“谁?” 夜色中,她只看见两个黑影一闪而过,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觉得后颈一疼,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十三章 容华之爱妾 “夫主,您是从哪里找了这么个如玉少年,您看这肌肤,细如凝脂,吹弹可破,您看着小嘴,粉粉嫩嫩的,真是诱人啊!这小身板一副弱不禁风的摸样,放在身下一定舒服的很呢!”恍惚之中,苏茵只觉得有人叽叽喳喳在她耳边说个不停,很是烦人,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谁说不是呢!这样可口的人儿,我们可是许久没见了。”说着,一双手轻佻的落在苏茵脸上,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描画着她的轮廓。 便是这一下,苏茵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瞬间,她有些呆愣。 映入她眼帘的是几个绝美的少年,他们一个个长发披肩,生的妖娆妩媚,身穿黑纱寝衣,锁骨外露,胸前的亮点若隐若现。 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呀!夫主,他醒了呢!”忽的,一个少年指着她呵呵笑道:“这双眼生的真好,漆黑如墨,不带一点杂质,煞是好看呢!” 苏茵四下一扫,这才看清楚。 原来旁边还有一人,那人年纪不过二十,一身大红的寝衣,长发及腰,男生女相,生的比这些少年还要美艳几分,一脸阴柔,眼中泛着阴毒的光芒。 而她此刻正和这些美少年在同一张巨大的榻上。 四周红纱轻飘,烛火摇曳。 屋里焚着香,青烟缭绕。 她猛地一惊,从榻上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是谁?” 声音一出口,苏茵又是一惊,不过面上一片平静。 这声音沙哑中带着萎靡,明明她在质问他们,却好似诉说衷肠,从她口中吐出,却又不似她的声音。 “怎么?怕了吗?”红衣男子双眼一眯,盯着苏茵慢悠悠的说道:“别怕,很快你就会舒服赛神仙的。” 苏茵眼睛越睁越大,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离开这张榻,却发现此刻,她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的力气,只觉得有一团火在她心口燃烧,随着血缘蔓延至全身,整个人热腾腾的好像烧开一样。 连脑袋都开始昏昏沉沉。 原本她还坐着,此刻身子一软,竟躺了下去。 那瞬间,她又惊又怕,心中的愤怒犹如惊涛骇浪。 她大声喊道:“是你们将我掳来的,放我离开。” 声音却是软绵绵的。 “夫主,我们可以开始玩乐了吗?”一个黑纱少年,妖娆一笑,抱着红衣男子的脖子,顺势坐入他怀中,一手撩起他的一缕发丝,轻轻的把玩着。 红衣男子在他脸上一捏,一把揽过他的细腰,将他拥入怀中。 苏茵一阵反胃,下意识的就是要逃,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屋内的青烟,苏茵忽然明白了,原来是那些熏香有问题,可是为时已晚。 她此刻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这么个妙人,我还真是舍不得玩弄死他呢!” 几双手肆意的在苏茵身上游走,苏茵越来越迷糊,好似她不是她了一般,竟觉得那一双双手,冰冰凉凉的舒服的不得了. 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热,口干舌燥的让人害怕。 “”嗯……”一声嘤咛,从她口中发出。 苏茵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没有一丝的犹豫,对着自己的舌头,狠狠的咬了下去。 血色扩散开来,尖锐的痛让她再无一丝迷糊,不过还是周身无力罢了。 “倒是个心智坚定的。”"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 “不要……”苏茵眼睁睁的看着,红衣男子放开那个绝美的少年,长臂一挥,将她拉在身下,邪魅的一笑,欺身而上。 苏茵再也动弹不得。 她双眼猩红,眼底狂风骤雨酝酿着足以吞天灭地的杀气,对着红衣男子的脖子,狠狠的咬了下去。 那一下,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全部的愤恨。 “嘶……”红衣男子也不怒,笑的越发灿烂,狠狠地那么一扯。 “撕拉……”苏茵只觉得身上一冷,露出大片的肌肤。 她穿在里面的,碧色小衣就那么露了出来。 红衣男子虽然看不见,但是一旁的几个美少年,却看得分明。 “夫主,她竟然是个母的呢!”便是这句话,使得顶着苏茵那个物件,瞬间软了下来。 “真是扫兴!”红衣男子眉头一蹙,满目厌恶的看了一眼苏茵,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之物一样,瞬间从她身上跳开。 几步下榻,再不看她一眼。 套上一旁的外衣,转身就走。 “夫主,您怎么就走了呢!不陪我们玩了吗?”几个美少年意犹未尽的看着他,一脸的委屈。 那一张张带着委屈的脸,像足了被人抛弃的小媳妇。 苏茵大口喘着粗气,昏昏沉沉的感觉,再度来袭,身上越来越无力。 她用力的摇着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对着舌头又是狠狠一咬。 红衣男子边走,边背对着那些美少年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扫兴的很,她就给你们玩了,随便你们怎么玩” “夫主,玩死也无所谓?”其中一个美少年声音瞬间一高,满是兴奋。 红衣男子头都没回,声音满带厌恶:“不过一个妇人,随你们怎么玩乐,玩死了更好。” 他声音一落,几个美少年瞬间朝苏茵围了过来。 一个个目光灼热,有的人手已经在苏茵身上游走起来,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咱们几个谁先来呢?”甚至讨论起来。 “一起来吧!”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几个人立刻同声附和道:“这样极好。” 一人对着她,只剩下一半的衣服,又是一拉。 苏茵上身只剩下一件小衣。 她又急又怒“你们都给我滚开!” 声音却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杀伤力。 “这倔强的小摸样,真叫人爱不释手!”一个美少年,对着苏茵的锁骨啃了下去。 眼见那个红衣男子就要离开,苏茵顾不得那些美少年,冲着他的背影,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容华之爱妾,今日若是我死在这里,你便等着灭门之祸吧!” 第十四章 助兴 实在不是苏茵妄自菲薄,而是容华爱妾这个身份已是贵不可言,比起诸国王侯之正妻,只贵不贱。便是一个妾位,诸国公主也是趋之若狂。 可即便如此,一个妾室之位也是遥不可及的。 数百年来,容氏从不与皇室联姻。 那种百年公卿之家,骨子里的清高,看不上任何皇族。 论起文化底蕴,容家远胜皇室多矣。 “你说什么?”红衣男子猛地驻足,转过身来,看着苏茵,一脸的讥讽,哈哈大笑起来:“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你说谁不好,便是说大王我也是信的,可偏偏说容华,容氏一族未来的族长,他是什么人,势力之大早已凌驾于诸国皇室,行踪飘忽,这世间呀!只流传着他的传说,可谁曾见过他,真真可笑之极。” “不想死的就滚开!”苏茵气场全开,对着那些美好年厉声呵道。 那些美少年瞬间被她震住,一动不动。 苏茵慢慢的从榻上爬起,拢了拢破碎的衣衫,拿出那块贴身放着的玉牌,往外一亮,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烛光下那块细如凝脂的玉佩,华光闪动,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凡品,价值连城。 红衣男子定睛一看,几步上前拿过那块玉牌,细细的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这样的美玉,便是皇室也不多见,书法他也是懂上几分的,能在质地如此坚硬的美玉上刻字,且笔法这么流畅,苍劲有利,非世间大家决不可为。 更叫他胆战心惊的是,玉牌上竟然刻着容华二字。 他掩盖住面上的震惊,扭头看向苏茵,面上平静无波,挥手对着那些美少年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苏茵在他的审视下,脊背挺直,面上从容不迫,双目淡定,不见丝毫心虚。 舌上的痛,让她越发清醒。 她看着红衣男子冷冷一笑:“不想死的话,最好现在放我离开这里。” 借容华名头一用,实在是逼不得已。 罪臣之女这个身份,只能让这些人肆无忌惮。 好在她身上,真有容华的信物,想必拿它来唬一唬人,还是非常管用的。 红衣男子攥着那块玉佩,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轻佻的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容华若真出现在赵国,大王也必亲自相迎,岂会这样无声无息。” 这倒是有些出乎苏茵的意料。 “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它。”她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淡淡一笑:“普天之下有谁敢冒容华之名,这样的美玉,世间不多,不是任何人都拿的出来的。” 说着,她下颚微抬,眼眸半垂:“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现在放我离开,二是等着容华来寻我,到得那时,只怕你这一族都要为你殉葬。” 苏茵这番话不可谓不重。 果然,红衣男子脸上有了些恐惧,不过转瞬即逝。 他俯下身上,一把攥住苏茵的下巴,双眼一眯:“那就等着容华来寻你吧!你若真是容华爱妾,他又怎会放你一个孤身在此。” 说着他哈哈一笑:“只怕是容华的弃妇吧!” 苏茵咬牙说道:“信不信由你。” 红衣男子面色一阴,衣袖一挥,将那块玉佩抛给苏茵,沉声说道:“来人呀!将她给我好生看管起来。” 说着,大步转身离开。 只留下苏茵一人。 很快便有人上来,将那熏香浇灭。 待他走后,苏茵一下子瘫软在榻上,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她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身上,轻轻的闭上眼,紧紧的将那块玉牌握在手中。 从没想到,它竟然救了她一命。 天上一月如勾。 片刻,苏茵突然睁开了眼。 她双目澄净,一片平静,再无一丝怯懦。 她死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如今的苏茵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无所畏惧。 “来人,我要洗漱更衣!”苏茵缓缓起身,她知道外面有人。 果不其然,她声音一落,便有几个婢子缓缓而来,端来洗漱的东西。 苏茵一言不发,洗漱过后,换上崭新的衣裙。 只此一举,她便知道,红衣男子终究还是信了那块玉牌。 可是她仍然不能坐以待毙。 “给我拿把七弦琴来。”苏茵淡淡的说道。 七弦琴很快被搬了上来,立刻有人上前,摆琴,焚香。 “铮铮铮……”苏茵素手一挥,拨弄琴弦,微微调了调音。 她双手落于琴弦,缓缓的闭上了眼。 那日的琴声,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回荡。 她这人没什么优点,不过记忆力超凡,任何事物过目不忘。 “铮铮铮……”随着她指尖勾抹,琴声倾泻而出。 于寂寥的深夜,格外的清晰。 从前的苏茵,对于琴技不过略知一二,勉强能弹上一两首曲子,可她再也不是往日的苏茵,陪在谢怀瑾身旁八年,她唯一收获的大概就是这琴技。 因着谢怀瑾酷爱听琴,她用了八年,练就了一手超凡的琴技,却终究没能融化一颗狠辣的心。 再次抚琴,苏茵只觉得万分讥讽。 “铮铮铮……”琴声悠扬,宛若清风细雨,随着苏茵指法加快,琴声变得急进,一如狂风暴雨势不可挡,迫人心弦。 与那日的琴声一般无二,不过没有杀伤力罢了。 这么一弹,苏茵整整弹了一夜,丝毫不曾停歇。 次日,稍作休息了两个时辰,简单的吃了些饭食,便又接着弹了起来。 即便指尖痛了,肿了,她都不敢停歇。 随着苏茵露了这么一手琴技,服侍她的婢子,虽然还是一言不发,但是态度越发恭敬起来。 她又是一夜未归,想必母亲和阿衍担心坏了。 弹着弹着,苏茵的心有些乱了,琴声也走了几次音。 一整日,红衣男子都未曾在露面。 从房间的布置,和服侍她的婢子,苏茵便知他身份非凡,必定不是寻常的富贵人家。 夜色降临的时候,忽然进来几个婢子,她们手捧着一袭大红的纱裙,和洗漱用品,对着苏茵说道:“前厅有宴,主人命你前去助兴。” 第十五章 他来了 自知反抗无用,苏茵索性从善如流的换上那件薄纱裙,任由那些婢子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一言不发的闭目养神,弹琴可是个体力活,她弹了这么许久,还真是有些累。 上一次,容华甚至不惜暴露身份,还允她一诺,便是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巴。 此琴音一出,以容家的势力,怎可能不知。 容家很快便要来人了吧! 苏茵淡淡的弯起嘴角,不管来着何人,她只要安然从这里出去便好。 “姑娘,已经准备妥当,请随我们走吧!莫让主人等得太久。”一个婢子轻声说道。 苏茵睁开了眼,轻轻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她长发及腰,肤色胜雪,双眸异常璀璨,明明是那样艳俗的红,穿着她身上却偏偏生出一股子高不可攀的华贵。 几个婢子在前领路。 苏茵跟在她们后面施施然然的走着。 月色极好。 朦胧的月光笼罩在她身上,使得她整个人好似发光了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丝竹阵阵,酒肉飘香,偌大的宴会,热闹非凡,在座的人皆是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每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身旁,都跪着两个容色绝美的少年,添酒布菜,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做惯了这些事的。 在苏茵踏入宴会的那瞬间,丝竹声止,一道道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身上,一双双眼睛中满是惊艳。 美人他们见的多了,真正让他们感到惊艳的却不多。 以容色论,苏茵的容色算不得倾国倾城,可眼波流转间偏有一股韵味,带着几许看透世事的沧桑,又含着几分从容,冷漠,气质独特,到叫人眼前一亮,难以移开视线。 昨晚的红衣男子,依旧穿着一袭大红的衣袍,黑线穿插,于衣摆处绣着几朵黑色的牡丹,配上他那张脸,说不出的妖娆。 他双眼一眯,对着苏茵摆手:“过来!” 一副命令的口吻。 苏茵不着痕迹的四下扫视了一眼,垂下头去,缓步朝他走去。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宴会上除了她,竟无一个女子。 一群的娈童劈,真真叫人恶心,可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萧鹤,这么个尤物,你是从哪里寻来的?”一个华服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茵,字里行间满是酸气。 他的话让苏茵脚下一顿,不由得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红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竟是赵国国师,萧鹤。 从前只听闻他男生女相,生的极美,性子荒诞,不曾想竟是这样的*。 “不告诉你!”萧鹤邪魅一笑,一把拽过苏茵,把她拉入怀中,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对着苏茵的唇,喂了下去。 “咳咳咳……”苏茵脸色通红,被呛得大声咳了起来,她挣扎着就要从萧鹤怀中退出,却被萧鹤拥的死死地,一点也动弹不了,只能冷冰冰的瞪着他。 “还是你小子运气好,不过白白可惜了这么个美人。”那人酸里酸气的说道,忽的,站了起来,指着苏茵说道:“谁不知你不好女色,这样吧!我拿十个顶尖的美少年跟你换她。” 萧鹤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忽的,又站出一人,笑着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身边的小玉,我用小玉外加十个美少年,你把她送给我吧!若是给了赵毅那个大老粗,不出一天准被玩死,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 “你说谁呢?”第一个开口要换苏茵的男子面色一阴,指着他大声呵斥道:“谁不知你白亭是个惧内的,弄回去这么个小美人,就不怕你家的母老虎折腾的你十天下不了榻。” “哈哈哈……”他声音一落,引得所有人一阵哄笑。 岂料,白亭毫不在意,脸上依旧含着笑,看着萧鹤说道:“萧鹤你是换是不换?” 世人皆知他惧内,有什么好笑的,他早已习惯了。 萧鹤脸上也带着笑,看了苏茵一眼,沉声说道:“不换。” 白亭也不恼怒,他笑着退了座位,抿了一口酒,长叹一声:“萧鹤,这样的美人跟了你真是暴殄天物,谁不知你对着女子便不举,这样吧!你若是就地将她给办了,我同样送你小玉和十个美少年,也算是为这宴会助助兴,让大家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哈哈哈……”赵毅同样退回座位,他看着萧鹤大声笑道:“这个主意真真不错,萧鹤你若是真能将她给办了,我同样送你十个顶尖的美少年。” 说着,赵毅一顿,大声笑道:“就能怕你不行!” 一时之间,萧鹤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虽是赵国国师,却并没有什么实权,不过是赵王年迈,越发看重修仙问道之事,而萧鹤之所以一跃成了赵国国师,不过因为他擅长炼丹而已。 “就是呀!萧鹤,你若能将她给办了,今日宴会上所有人皆送你十个美少年,只怕你是不能!”所有人大笑起来。 萧鹤的脸色越发难看,双目落在苏茵身上。 忽的,邪魅一笑,一把拉过苏茵,压在身下。 苏茵双目似剑,冷冰冰的看着他,嘴角一挑:“萧鹤,你怎么敢辱我至此,我乃容华之人,你当真一丝也不惧容家。” “萧鹤,我们看好你!”一众人起哄,甚至有人吹起口哨。 萧鹤紧紧攥住苏茵的手,轻轻的在她脸上吹了一口热气,邪邪的一笑:“你以为你拿容华来压我,我便怕了吗?” 说着,他双目充血,一把撕开苏茵上身的衣裙,一口咬在苏茵的肩头。 血瞬间溢了出来,与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茵冷冷一笑,不知何时拔起头上的玉簪,狠狠抵在萧鹤的咽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这个疯子,不想死的话,就放我离开。” 萧鹤先是一愣,继而看着苏茵,哈哈大笑起来:“真真可笑之极,你以为你杀的了我。” 说话同时,他一个翻转,将苏茵置于她身上。 苏茵顿时就怒了,她狠狠的将手中的发簪刺下去,也不过在萧鹤的脖子上划了个小口子,渗出一点的血。 与此同时,数柄长剑已然抵在苏茵的背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一幕,给惊呆了。 白亭最先笑了起来,他站起来,一点也不顾形象,捂着肚子大声笑道:“萧鹤,原来你也不曾驯服这小美人呀!看看吃瘪了吧!” 萧鹤一把夺过苏茵手中的发簪,用力抛在地上,玉质的发簪,瞬间碎成几段。 他眼神毒辣,把苏茵往地上一推,慢悠悠的起身,很是优雅的拂了拂身上的浮灰,再不看苏茵一眼,对着一旁的侍卫冷冷说道:“把她给我就地诛了。” “诺!”几个护卫沉声应道。 就在那时一道恁的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的人岂是你们可以随意动的!” 第十六章 辱我者必诛 他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茵亦是呆呆的看着。 在一道道的视线中,他缓步而来。 他之容色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一袭潇潇白衫,长身玉立,气质清贵绝尘,那是一个皎皎如月光的男子,无论哪里,他一出现星辰失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当之无愧! “你是谁?”萧鹤神色一变,冷冷的盯着他。 他连看都不曾看萧鹤一眼,视线落在苏茵身上,温柔的一笑:“阿茵,还不过来,你可真是顽劣,我一个不留神,你便走丢了,害的我好找。” 口吻亲昵,连苏茵也是一怔。 苏茵呆呆的看着他,两个婢子上前将她扶起,为上披上一件外套。 容华几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苏茵觉得很是别扭,低低的垂着头,就要抽出手来。 岂料,容华温柔的看了她一眼,附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怎地几日不见,我的爱妾都与我生疏了。” 这话落在旁人耳中,自然温柔小意。 可苏茵却清楚的感觉到他说的咬牙切齿。 苏茵猛然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时之间满脸的委屈与惊慌失措,眼眶一红,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夫主,你可来了。” 演戏她也是会的。 既然他都说了,她是他的爱妾,那她何不顺着他的话演下去。 萧鹤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容华?” 萧鹤之容色已是冠绝天下,可在他身旁,只显得艳俗不堪。 容华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还未开口,苏茵猛然抬起头,指着萧鹤,对着容华哭诉道:“夫主,便是他掳了阿茵,你可得为我做主。” 萧鹤的脸顿时一阵青黑,看着容华,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怎会是容华,容华那样的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他声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吓得面容失色,一副惶惶不安的摸样。 容华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扫了萧鹤一眼:“你掳了我的爱妾,我如何不能出现在这里。” “这不可能……”萧鹤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容华侧目温柔的看着苏茵,可苏茵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容华温柔如水的问道:“掳我爱妾自然罪不可恕,说吧!你想如何处置他?” 苏茵下颚微抬,目视着容华,声音恁的冰冷:“杀了他!” 说道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 自她从地狱归来,便再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她这人现在啊!心眼小的很,锱铢必较,辱她者必杀之! 容华一笑:“好,我的爱妾果然类我!” 萧鹤的脸由青转白,冲着容华大声说道:“我乃赵国国师,岂是你们随意可杀的。” 说着,他起身就跑。 可还没跑上两步,便被容华身旁的青衫男子给拦下。 “给她一把匕首。”容华扭头对着身旁的婢子吩咐道。 “诺!”婢子几步上前,递给苏茵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苏茵看了一眼那柄匕首,扭头看向容华,迟迟没有接过。 其实她想说她没有杀过人,杀人这事她不会,也没练习过,不知怎么下手。 容华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在场的所有人,一动都不敢动,只得眼睛睁的大大看着,有的胆小者,裤子都湿了。 苏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神一定,伸手接过那柄匕首。 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朝萧鹤走去,面无表情。 “不,你不要过来……”萧鹤一脸惊恐,忍不住大声朝着苏茵喊道,奈何他一点也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他心中除了后悔便是后悔,他该信她的,在她亮出玉牌的时候,就该放她离开的,可是那时候他心中根本不信她会是容华的爱妾。 苏茵走到萧鹤面前,冷冷的一笑:“你也知道怕了吗?你这样的人渣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我乃赵国国师……”萧鹤的话还未说完,苏茵手持匕首,一下子没入他的胸膛。 温热的血喷溅而出,有几滴落在苏茵的脸上,她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她眼睁睁的看着萧鹤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那瞬间,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杀人了! 生平第一次杀人了! 她身子一软,跪在地上,垂下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手。 那上面还染着萧鹤的血,红颜色的血刺目惊心。 她狠狠的闭上了眼。 “可是怕了?”容华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没有一丝的波澜。 苏茵缓缓的睁开眼,面色煞白,静静的看着容华,只觉得腿软的厉害,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只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凄惨一笑。 终究她还是害怕的,可是她并不后悔。 萧鹤这样的人也不知害死过多少人,死不足惜。 “走吧!”容华看了苏茵一眼,抬步就走。 两个婢子上前将苏茵扶起,苏茵只觉得整个人如踩云端,身子轻飘飘的有些晕。 青衫男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沉声说道:“今日之事,若是有一字传出,他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 吓得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 外面停着几辆马车,与苏茵那日所见的并不一样。 容华率先上了马车。 苏茵稍稍缓过来些,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车,要上那辆车。 岂料,那两个婢子对视一眼,将她扶上了,容华所在的马车。 到底是容氏少主,车厢舒适的超过苏茵的想象,矮几,软榻,一应俱全,一旁还焚着香,一点也不似寻常的马车摇晃的厉害。 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苏茵,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脸色苍白,衣衫不整,可饶是这样,面上却是一片从容。 容华坐于软榻之上,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 苏茵跪坐于容华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磕下头去,五体伏地,一字一顿的说道:“苏氏阿茵有罪!” 第十七章 苏茵之罪 容华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言不发,一手轻轻的扣着矮几桌面,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面上无波,让人捉摸不透。 没由来的苏茵脊背一僵,接着说道:“其罪之一,苏氏阿茵既收了少主玉牌,本该管好自己的嘴巴,奈何事出有因,为求自保不得已为之。其罪之二,不该冒少主之名,胡言乱语,妄称自己乃是少主爱妾。” 苏茵五体伏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容华叩击桌面的那一声声,仿佛一下一下敲击在她心头,使得她心弦紧绷,额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层细汗。 容华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熏香缭绕,香味沁人心脾。 时间缓缓流逝。 苏茵跪的腿都有些麻了,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为了引他出来,她弹了他的曲子,借了他的名头,他即便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她这一跪,并非是怕他。 而是要谢谢他,救了她的命。 救了她的命,就相当于救了父亲,母亲和阿衍的命。 这样的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楚了。 “抬起头来看着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容华的声音在苏茵头顶淡淡的响起。 “是。”苏茵缓缓抬起头看向容华,他的视线迫人,神色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苏茵看着他,双眸如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的波澜,恁的平静。 “容华之爱妾?”容华嘴角一勾,明明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马车中的空气瞬间冷了许多。 苏茵再不敢看容华一眼,低低的垂下头,脖子一缩:“苏氏阿茵有罪,自知罪该万死,请少主责罚。” 除了这样说,她还能怎样? 已说出口的话,要怎样收回? “责罚?”容华冷冷一笑,说的恁的云淡风轻:“你的记性倒是极好,只听了一遍,便将那首曲子弹得炉火纯青。” 容华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苏茵顿时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容华。 莫不是他要杀她灭口。 容华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看的苏茵越发心惊:“你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苏茵咬着唇,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毫不掩饰的说出心中所想:“苏氏阿茵不想死。” 也不能死! 她若是死了,父亲,母亲,阿衍便会走上上一世的不归路。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 大仇未报,她必须好好的活着。 容华忽然就笑了,那一笑使得星辰失色。 他起身站起,一步一步走到苏茵跟前,俯下身下,右手轻轻抬起苏茵的下巴,逼得苏茵看向他。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苏茵看的竟有些痴。 他说:“现下世人皆知我容华有一爱妾,你说,我这一世清白又当如何?” 容华这么一说,原本还胆战心惊的苏茵,忽然就想笑了,只是极力忍着罢了。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清白可言。 若说清白尽失的也是她,与他的清白何干。 苏茵心中不由得笑起,唯恐眼睛会泄露她心中所想,赶忙垂下眸子,再不看容华一眼,咬着唇说道:“这个少主无需担忧,他日寻个机会,苏氏阿茵定会向世人解释清楚,少主与阿茵无半点关系,想必到时必然与声名无碍!” “把她给我丢下马车!”苏茵声音一落,容华缓缓起身,再不看她一眼。 苏茵随即被人给丢下马车。 夜空,星子灿烂。 苏茵拢了拢破碎的衣裙,走在空荡荡的街上,心中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感慨。 就着月光,她低低的垂下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手。 就是这一双手,今日竟杀人了。 从此染上血,再也干净不了! 她冷冷的一笑,可这又如何,她从地狱归来,便是复仇而来,染血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真的要谢一谢容华。 “阿茵,阿茵……”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母亲的呼声,那声音一声接一声,含着无尽的担忧。 “母亲……”苏茵大声应道,抬头四处张望,还没看见原氏的身影,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原氏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阿茵,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你要害的母亲担心死不是,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母亲如何跟你父亲交代。” 空荡荡的街上,原氏嚎啕大哭。 苏茵眼眶一红,也落下泪来:“母亲你别哭了,是阿茵的错,阿茵保证以后再不叫母亲担忧了。” “好了,人既然寻回来了,就赶紧回家吧!母亲还在家中忧心如焚呢!”原深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他抬头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 拂袖转身大步上了马车。 苏茵不由分说便被带回了原家。 原来她失踪这一日,外祖母正好来看母亲,得知此事后,便将母亲和阿衍带回了原家。 苏茵也别做声,因为她知道,这次无论如何母亲都不会再听她的了。 一到原家,苏茵便被关在祠堂罚跪,连原氏都没有开口为她求情。 再次回到原家,苏茵只觉得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陷入一种深深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夜很长很长。 长到苏茵以为太阳不会再升起。 苏茵就这样在祠堂跪了一夜。 饥饿加上这一日的遭遇,使得苏茵的脸色看起来极差,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的血色。 就在她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时候,祠堂的门被拉开了。 阳光洒进来,刺得苏茵不由得眯起眼睛。 “阿茵,祖母来让我放你出去。”原沁站在那里,笑靥如花的看着苏茵,怎么看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摸样。 她不过比苏茵年长两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整个人明艳如花,带着一种苏茵没有的张扬。 “表姐!”苏茵微微蹙起眉头,原沁乃是舅舅的嫡女,从小娇生惯养,性子骄纵的很,上一世没少刁难她和阿衍,便是阿衍落水那一日,也是她喊了阿衍去荷塘边钓鱼的。 苏茵跪了一夜,腿早就麻了,此刻一点知觉都没有,她试着起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原沁含着笑走了过来,非但没有扶上苏茵一把,反而笑着说道:“阿茵,听说你昨晚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呢!一副被人糟蹋了的摸样,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被徐家知道,定是要上门退亲的呀!” 第十八章 接你 在她身后还跟着原薇和原冉两个庶女,听原沁这么一说,两人当下锦帕遮面笑了起来. 原薇比原冉大了两岁,站在原沁身侧,看着苏茵笑着说道:“阿茵,你这一世声名算是全完了,便是那徐家郎君不嫌弃,你也只能自奔为妾了。” 原沁也是一笑,张口说道:“谁说不是呢,有了这么一出,阿茵啊!不管嫁给谁,也只能为妾了!” 苏茵冷眼看着她们,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毫不在意她们所说,嘴角一弯,脸上噙着一丝浅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原沁,慢悠悠的说道:“阿姐,阿茵真不知这便是原氏的教养,这样的话都能从一个小姑子口中说出,想必外祖母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原沁脸上一变,冷冷的看着苏茵,呵呵一笑:“阿茵,你少在我跟前做出这种姿态,你知不知我最讨厌你这副样子了,往日里你是将军之女,而我不过是品阶不高的文官之女,可现在大不一样了,你是罪臣之女,就不必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姿态了” 原沁说着锦帕遮面大声笑了起来,一脸的讥讽。 语罢,再不看苏茵一眼,领着原薇和原冉大步离开。 苏茵看着她们的背影,缓步出了祠堂。 外面绿树成荫,阳光明媚,春风徐徐。 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的很,可熟悉中却带着深深的恐惧。 想到母亲和阿衍,她大步朝外祖母的房间走去。 她从不知原沁对她的怨恨居然这样深,而她的态度便是冷氏的态度,她的一言一行必是她这母亲的言传身教。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冷氏何以如此恨他们。 等她走到外祖母的房门口时,原沁,原薇,原冉她们已经到了。 母亲和阿衍也在。 同在屋里的还有冷氏。 苏茵不过刚刚踏脚进去,一句话还没说呢! 冷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便呜咽着哭了起来,一脸的悲恸,边哭边说“阿茵啊!你给舅母说,是谁欺负了你,舅母一定让你舅舅给你报仇,可不能让人白白欺负去。” 冷氏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苏茵已然是不洁之身。 她这么一说,原氏瞬间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她静静的看着苏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恁的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满目的自责,人又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绝望。 “阿茵,你过来。”吕氏面上也是难看的厉害,她冲着苏茵招手说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说,放心有外祖母给你撑腰,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去。” 苏茵缓步走了进去,对着吕氏盈盈一福:“外祖母安好!” 而后对着原氏和冷氏又是一福:“母亲,舅母!” 无论何时,她都不能失了礼数。 苏茵环视了一圈。 原沁和两个庶女皆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苏茵想了想,垂眸说道:“我那日穿着父亲的衣衫,扮作一个少年的摸样,被国师萧鹤给掳了过去,他这人只喜娈童,不喜女色,发现我本是一女子后,便将我放了回来。” 说着,她抬起头来看向冷氏:“所以阿茵并没被人给欺负了去。” 原氏瞬间抬起头来:“阿茵说的可真!” 苏茵柔柔一笑:“母亲,是真的。” 原氏瞬间破涕为笑,不停的抚着胸口,一边又一边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吕氏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唯有冷氏看着苏茵喃喃说道:“可不管如何,阿茵这名声终究是毁了,我们总不能逢人便去解释一番。” 她声音一落,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她这话说的不错,苏茵这名声算是完了,在场的人皆是心知肚明。 冷氏扭头看向吕氏,一脸的忧心,缓缓说道:“万一徐家知道,上门退亲该如何是好?” 吕氏一脸迟疑:“徐家该不会的吧!” 冷氏抬头看了一眼吕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低沉沉的说道:“可是今日不同往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想好应对的法子。” 原氏一脸的悲伤,目不转睛的看着冷氏说道:“嫂嫂,那你说该怎么办?” 冷氏先是看了一眼吕氏,又看了一眼悲伤不已的冷氏,缓缓站了起来,对着吕氏盈盈一福:“为今之计,只能趁着徐家还不知道,把阿茵给送过去,哪怕做妾也行,总好过退亲,一旦退亲,阿茵只怕此生难再嫁了。” 她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 字里行间皆带着浓浓的担忧,看似全然在替苏茵着想,若是苏茵不知冷氏的为人,只怕也会这样想。 苏茵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尽是冷笑。 冷氏还真是会替她着想,这还没什么呢!就要把她送上门去做妾,还是送到徐家,真是要把她推入火坑之中。 吕氏抬头和自己的女儿对视一眼,两个人皆有些迟疑。 就在这时,原深大步走了进来,看都不看苏茵一眼,对着吕氏双手一叉,沉声说道:“母亲,依我看今日就把阿茵给送到徐家吧!省的夜长梦多!” 至始至终从没人问上苏茵一句,就这么三言两语的便决定了她的后半生。 “我不愿!”苏茵大步走了出来,倔强的看着原深,心中一阵悲凉,她忍不住想,这些真的是她的亲人吗?连问过她的意愿都不曾,便这么急不可耐的要把她送入火坑。 原深扭过头去淡淡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可由不得你!” 说着,他冷冷一呵:“来人啊!现在就把她给绑了送到徐家去。” 瞬间上来两个仆妇,一左一右将苏茵给擒了起来。 一直在一旁吃点心的孩子,瞬间朝苏茵跑了过来,对着擒着苏茵的两个仆妇大声说道:“你们快放开我阿姐,谁都不准欺负她。” 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一阵苍凉。 她低沉沉的说道:“母亲这也是你心中所想吗?” 原氏几步上前,身子已然摇摇欲坠,她一脸哀痛的看着苏茵,摇着头说道:“阿茵,这次你就听你舅舅的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侧过头去,再不看苏茵一眼. 有谁愿意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去做妾,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呀! 一旦阿茵被退婚,这辈子就完了! “阿姐,阿姐,我不要阿姐走……”孩子使劲抱着苏茵的胳膊,倔强而愤怒的看着那两个仆妇,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坏人,快放开我阿姐!” 原沁和几个庶女一脸的幸灾乐祸,嘴角含着笑,一言不发的看着苏茵,只等着她被带走。 苏茵抬头一一看过在场所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嫁入徐家,更不会上门为妾,名声这东西我从不曾在意,便是此生不嫁又如何,你们无权决定我的人生。” 原深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对着两个仆妇大声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给我绑了,送到徐家去。” “是。”两个仆妇架着苏茵便往外走,她们常年做粗活,力气超常,苏茵被她们牢牢的架着,一下都动弹不得。 “阿姐……”孩子一下子哭了起来,拽着苏茵不肯放手。 就在那时,一个青衫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对着苏茵双手一叉,沉声说道:“我家少主命我来接你!” 第十九章 一顶小轿 苏茵也是一愣。 这人她是认得的,是容华的人。 她不由得一阵疑惑,容华命人来接她做什么? 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青衫男子,原深率先反应过来,他蹙着眉,沉声说道:“你家少主?何许人也?这里是原家,谁也别想从这里带走任何一人。” 青衫男子挑眉看向原深,淡淡的说道:“我家少主乃是容华,青川容氏下一任族长!” 他声音一落,屋里瞬间一阵沉默。 所有人皆是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 青川容氏,竟然是青川容氏,而且是青川容氏下一任族长,身份是何等的显赫! 原深瞬间换了一张脸,脸上含着笑,几步上前,对着那个青衫男子双手一叉,毕恭毕敬的问道:“不知你家少主为何要接我家阿茵!” 先前还叫嚣着要把苏茵给送走,这下瞬间变成了他家的阿茵。 青衫男子扭头看着苏茵,一笑:“苏氏阿茵乃我家少主之爱妾,我家少主自然要迎她回去的。”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嘴巴微张,仿佛被雷给劈了一样,身子僵硬的不行,呆呆的看着苏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特别是原氏,更是震惊的难以附加,阿茵一直在她身侧,怎就突然成了容华的爱妾。 苏茵只觉得一头黑线,怎么也梳理不清楚。 昨夜,她不是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罪也认了,还答应了替他洗清声名,此刻他还找她作甚? 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原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这样一番话,究竟有何用意。 青衫男子看着苏茵一笑:“请吧!” 原深淡淡的看了那两个仆妇一眼,那两个仆妇瞬间放开了苏茵。 一时之间,苏茵为难的很,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去了便相当于她认了容华爱妾这个身份,不去呢?只怕是由不得她了,想必原深便是把她打晕了,也要把她送过去。 果然,她不过刚刚稍显迟疑,原深便发话了,他扭头看着苏茵,先是一笑,继而张口说道:“阿茵,还愣着做什么?别让少主就等了。” 苏茵抬眸看了一眼原深,跟在青衫男子身后,走了出去,脸色难看的很,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摸样,不情不愿的。 原沁和着两个庶女,虽是闺中女子,可也听过青川容家,她们几个人看着苏茵的背影,脸色难看的厉害. 原以为阿茵名声尽毁,只能被送上徐家为妾,可不过瞬间,她便成了容氏少主的爱妾,这可是扶摇直上九万里呀! “阿茵造化不浅呀!”吕氏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离去的背影,容家她也是知道,她由衷的叹了一句:“说不定青远都可以得救了。” 原氏有些呆愣,她扭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脸难言的激动,紧紧抓着吕氏的说,声音颤抖的问道:“母亲你说的可真?” 在她心中再没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吕氏还未开口,原深扭头看向她,高深莫测的一笑:“阿惜,你是个有福气的,阿茵也是个好的,救苏青远出来,不过容华一句话便可。” 原氏瞬间落下泪来:“青远他有救了!” 苏茵跟在青衫男子出了原家。 门口停着一顶朱红色的小轿,苏茵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呢! 青衫男子看着她淡淡一笑,一手撩开小轿的帘子,对着苏茵说道:“请吧!” 苏茵扭头看着他:“这是何意?” 青衫男子嘴角一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以妾礼迎之!” 语句精简的很,但意思显而易见。 苏茵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可是容华的意思?” 青衫男子回道:“然!” 苏茵脸色一黑,对着青衫男子说道:“去,给我换一辆马车来!” 青衫男子看了她一眼,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手撩着车帘,一言不发的看着苏茵,这架势摆明了根本不听苏茵的。 苏茵也不恼怒,她淡淡一笑:“既如此,你便去回了你家少主,如实说便可。” 她若是上了这顶小轿,便是真真认了容华爱妾这个身份。 虽不知容华是何用意,可她苏氏阿茵此生绝不与人为妾,便是容华爱妾这样一个身份,她也是不愿的。 若非当时情况紧急,她断然不会这样胡言乱语。 纵然她苏氏阿茵身份卑微又如何,难道在世人眼中,她就只能与人为妾了吗? 青衫男子缓缓抬头看着苏茵,慢慢的说道:"你可知这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 苏茵恍若未闻,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往回走。 虽不知容华究竟何意?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青衫男子嘴角一抽,望着苏茵的背影,开口说道:“算了,便依你所言!” 苏茵脚下一顿,转过身来。 马车很快便来了。 苏茵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 马车一路向西,竟出了城。 也不知走了多久,停在一处庄园前。 苏茵一下马车,便有人将她给迎了进去。 只有一扇门的距离,却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从外看这出庄园一点也不起眼,门推开的那瞬间,入目满是灼灼梨花,一片雪白的世界,洁净的纤尘不染。 那人只将苏茵迎了进去,拱手说道:“我家少主便在这梨花深处,你且去吧!” 语罢,转身离去,只留下苏茵一人。 苏茵轻颔首,缓缓的合上了眼,梨花深处一股琴声若隐若现。 她侧耳倾听了一番,顺着琴声而去。 这时节莫说梨花,便是桃花也谢了,挂起了小果,不曾想这里的梨花竟开的这样的好,不见一丝败意。 一阵风拂过,落英如雨,景色真真美轮美奂,称之为人间仙境也不算妄言。 苏茵顺着琴声而去。 梨花深处,容华一身简单的黑袍,墨色的发丝随意的散落在肩头,席地而坐,双膝之上放在一把七弦琴,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挑动琴弦。 琴声悠扬! 时不时的有梨花落在他肩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 苏茵站在不远处的梨树下,一下便看痴了去。 世人常以倾国倾城来形容女子之容色,可这样的男子,只怕能令天下所有的女子为之倾倒。 容华一曲作罢,抬头看向苏茵:“听闻你不肯坐那顶轿子来?” 第二十章 卖身救父苏茵不屑 他的声音清淡如水,很是动听,苏茵听得却是脊背一僵。 她垂着眸子,缓步走了过去。 轻声说道:“然!” 是的,她不愿。 容华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嘴角一挑:“你不愿坐那顶轿子,是不愿与我为妾吗?” 在他的目光中,苏茵缓缓的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淡淡的一笑:“是,苏氏阿茵不愿!” 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苏茵嘴角含着笑,迎着容华的目光,一副落落大方的摸样。 嘴角一弯说道:“少主可有半分心悦于我?” 许是没料到苏茵竟会这样说,容华微微一怔,垂下头去,嘴角含着一丝嘲讽的浅笑,没有言语。 苏茵也是一笑。 容华再不看苏茵一眼,将膝上的琴放在地上,对着苏茵说道:“来,弹上一曲!” “是!”苏茵走了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上,素手一扬,琴声倾泻而出,悠扬似水。 容华侧目看了苏茵一眼。 苏茵也不拘什么曲子,不过将此刻的心境弹了出来。 天高云远,梨花如雨,暗香浮动。 苏茵的琴声宛若天际的浮云,飘渺而悠远,带着淡淡的苍凉,与看透世事的沧桑。 她一曲做罢,扭头看向容华,嘴角一弯笑着说道:“苏氏阿茵献丑了!” 容华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缓缓说道:“若非亲眼看着你弹,我绝不会相信这样的琴声,竟出自你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闺阁女子!” 苏茵一笑,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喜好书法者,习惯以字读人,爱好抚琴者,习惯以音识人。 容华之所以让她弹上一曲,不过是想通过琴声,看一看她罢了。 容华缓缓起身。 他立于漫天梨花之中,深深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真不愿与我为妾?” 苏茵一怔,她以为他那顶小轿,不过是羞辱她一番罢了,出一出心头的无名火,不曾想他竟一再问她。 她将琴放下,亦缓缓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缓慢而低沉的说道:“苏氏阿茵不愿!” 说着,一顿,不等容华开口,接着又道:“世间男儿多薄情,苏氏阿茵此生只想恣意的活着,不会嫁于任何一人。” 这便是她的态度。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容华,一笑:“那日借你之名,实在是逼不得已,您大人有大量,就恕了小女子吧!” 语罢,对着容华盈盈一福。 容华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在他派出那顶小轿时,他以为她定会愿意的。 诚然,那一顶小轿确实带着羞辱之意,但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了音杀,而他也需要一个略有胆识,容色品性还行的,这么一个女子立于他身侧,站在世人面前,替他挡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她居然不愿! 容华忽然就笑了,他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苏茵已不算矮了,但也只到他肩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慢悠悠的说道:“你可知道?这世间知道音杀的皆不在了,便是整个容家知道的也不过三人。” 他眼底的杀意,苏茵看的真真切切。 她有些惧了。 以至于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容华嘴角一勾,目光灼灼的盯着苏茵:“我给过你机会的,但你拒了那条路,现下你唯有一条路可走。” 他声音冗长,说的是云淡风轻:“便是于我面前自戕!” 一阵风扫过,卷起漫天的梨花。 他一身黑袍被风吹得吹起,长发飞舞,整个人绝美无边,气度无双。 苏茵静静的看着他。 她不想死的。 她下颚微抬,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不公平!” 容华衣袖一拂,优雅的转过身去。 他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这世间从无公平可言!” 便如有人一出生便是王孙贵族,而有人一辈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所以这世间从无公平可言。 他转过身去的那瞬间,一个青衫男子,手持白绫,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来,一脸的肃杀。 留个全尸,这样的死法已是很体面的了。 苏茵看着他,一步步后退。 忽然,她冲着容华的背影,大声说道:“容华你不能杀我,当日你曾赠我玉牌,有言,他日我若有所求,必然竭力达成我所愿,如今我只求你放过我,所以你不能杀我。” 说着,她从衣袖中拿出那块玉牌,往外一亮。 容华猛地驻足,转过身来,双眼微眯,淡淡的看着那块玉牌。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青衫男子,急步朝容华走了过去。 她双手捧着那块玉牌,对着容华说道:“我苏氏阿茵在此立誓,音杀一事断不会从我口中说出,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时人敬畏鬼神,如此誓言已是很重了。 可是容华看着她,淡淡一笑:“若立誓有用,天下何须杀戮!” 恁的讥讽。 苏茵一下子僵在那里,一脸毫不掩饰的怒意。 她双目滚圆,脸红彤彤的,冷冷的瞪着容华。 他这人这么能这样,油盐不进,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青衫男子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容华嘴角含着笑,笑不达眼底,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看都不看那块玉牌,声音恁的清冷:“你可知这世间从无人敢在我面前说不!” 苏茵肩膀瞬间垂了下来,她有气无力的垂下头去,阴阳怪气的说道:“是,是,您身份贵重的很!” 心里暗暗的飘过一丝阴暗的想法,凡是都有第一次的! 容华脸色不变,嘴角却是一抽。 也不知怎地张口说道:“便是我能救出你父亲,你也不愿与我为妾!” 他并非在问苏茵,更像是随意叹了一句。 苏茵瞬间抬起头,看着他想都没想便说道:“卖身救父之事,苏氏阿茵不屑为之!” 况且她早已有了法子,就更不屑了! 这句话说完,连她自己都是一惊! 好歹她也得说的委婉些才好,苏茵心中一阵后悔,将头侧过去,再不看容华一眼。 这个答案真真出乎容华的意料。 卖身救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容华看着苏茵,一言不发,苏茵亦抬头,固执且倨傲的看着他。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视线相交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咕噜……”就在那时,苏茵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那瞬间两个人皆是一怔。 刹那间苏茵双颊绯红,她紧咬着唇瓣,再不看容华一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容华脸上虽未带着笑,但是眼尾上扬,他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下一次跟人理论的时候,记得填饱肚子,不然不仅没有力气,更没有气势。” 第二十一章 赏她一桌饭 “哄……”容华声音一落,苏茵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泛着红,连耳朵尖都是红彤彤的,她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容华。 站在他面前,顿时有些自惭形秽。 从昨晚到现在她粒米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低低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再不看容华一眼。 容华脸上带着笑,看不都看苏茵一眼,拂袖而去。 只留个苏茵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待容华转身离开后,苏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提着的那口气泄了下去,整个人越发的饿了,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她四下张望了一眼,那个拿着白绫的青衫男子并没有出现。 不由得一笑,容华这是不杀她了吗? 可见任何时候讲理还是有用的。 她站在原地,站了片刻,确定没有一人上来,看了一眼开的正好的梨花,抬步准备离开。 就在那时,几个婢子抬着一张矮几走了上来。 苏茵诧异的看着她们。 她们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动作轻盈的将矮几摆好,铺好衬布,随即便有人端了饭食上来。 菜色荤素搭配得当,两荤,两素,还有一盆冬瓜虾仁汤,日光下那碗晶莹剔透的大米饭,泛着诱人的光芒。 苏茵看着只吞了好几口口水。 她以为这是容华要用餐了,抬步就走。 岂料,一个婢子看着她说道:“我家少主说了,吃完这些才能放你离去。” “什么?”苏茵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那婢子瞥了她一眼重复道:“我家少主说了,吃完这些才能放你离去。” “哦!”苏茵随便应了一声,盯着矮几之上的饭食,不由得有些犯难,她虽然饿极了可怎么也吃不了这么多。 这是赏?还是罚呢? 她缓步走了过去,坐于软榻上,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菜色看似寻常,但是味道极佳,便是家常菜才更考验厨子的功底。 她一抬起筷子,便停不下来。 直到吃饱,桌上的饭菜还有大半。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婢子,也不开口,起身便要走。 见她要走,一直未曾言语的婢子,看着她张口说道:“我家少主说的是吃完这些才能放你离去。” 言下之意是还没有吃完,你不能离开。 苏茵的脸顿时就绿了,她深有一种想骂人的感觉,但是她还是忍着坐了回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婢子,声音不冷不热:“多谢你家少主美意!”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个婢子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苏茵提起筷子,又吃了起来。 越吃脸色越是难看,她想她这辈子都不要和容华这人打交道了。 这人啊!是个心眼极小的男子,那心眼呀比针尖还要小上许多。 直到肚子滚圆,所有的饭都堆在嗓子眼,苏茵才将矮几上的饭菜全部消灭干净。 那婢子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矮几,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苏茵蹙着眉,一脸痛苦的站了起来。 比起快要撑死,还是饿一些比较好受。 她扭头看了一眼梨花深处,垂下眸子,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她忍不住恶狠狠的想,容华啊!容华!你此生定不要落入我手中,不然到时候,她定要赏他十碗糙米饭,让他也尝尝快撑死的感觉。 等苏茵出了门,门口已有马车候着了。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也不知怎地,马车来的时候并不颠簸,回去的时候却颠簸的厉害,她胃中一阵翻滚,整个人难受的紧,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后背的衣服都染湿了。 “驭……”马车在原家门口停了下来。 苏茵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什么也顾不得,抱着门口的大树。 “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车夫看了她一眼,驾车离去。 “呀!阿茵你怎地回来了?”原沁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可是那容华不要你了,不然你怎地就回来了?” 苏茵扭过头去,淡淡的看了她一声:“你说错了,是我不要他!” 说着,苏茵再不看原沁一眼,整个人如踩着棉花一样,晕乎乎的进了原家。 她这一回来可不得了,整个原家顿时沸腾了起来。 “阿茵回来了,阿茵回来了……”苏茵回来的消息如一阵风似得传开。 原家身份贵重的那几人,齐聚大厅,正眼巴巴的等着她进来。 连着原深也眼巴巴的盼着苏茵。 青川容家何等的显赫,若能和容家攀上关系,若说赵国,便是整个天下也无所畏惧了。 亏得他们并没有跟随苏茵出门,不然若是亲眼看着苏茵拒了那顶小轿,估计急的能吐出血来。 “阿茵,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苏茵前脚才踏进大厅的门,原氏便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她跟前,朝后望了一眼,接着又道:“怎地容华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这话恁的天真!容华何等的身份,便是真真纳了苏茵为妾,凭他的身份,若非真心爱慕苏茵,断不会跟着苏茵回原家。 “母亲!”苏茵看着她虚弱的一笑。 她一一望去在场所有的人,看着那一双双求知的眼睛,顿时有些烦闷,看来她又要好好的解释一番,只是要让他们都失望了。 “外祖母,舅舅,舅母……”她盈盈一福,还未起身。 原深便急急的说道:“阿茵,你怎地成了容华的爱妾,又怎地一个人回来了?” 他所问正是所有人的疑惑。 眼下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苏茵走到桌前,端了一杯茶,润了润口,看着众人开口说道:“青川容家何等身份,我那日被萧鹤所掳,不得己借用了一下容华的名声,他今日寻我也不过问上一问那日的事,至于容华爱妾一说不过子虚乌有之事罢了。” 她声音落下屋里一阵沉默。 除了苏茵,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深深的失望。 原氏更甚。 她看苏茵喃喃说道:“我原以为救你父亲有望,原来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这时候冷氏开口了,她看着苏茵说道:“容华即派人来迎你,且是以容华爱妾之名,你无论如何也该留在他身边,便是为奴为婢也好。” 原深蹙着眉看着苏茵接着冷氏的话说了下去:“你舅母说的是,无论如何你都该留在容华身边的,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字里行间满是埋怨之意。 苏茵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先前他们还叫嚣着要把她送入徐家,一转眼就变了,只为了为自己谋更多的利益,从不曾为她考虑半分。 容华的爱妾是那么好当的! 他不过刚刚及冠,尚未婚配,于他这样的身份,一个爱妾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又有多少人欲除之而后快。 母亲一心挂念父亲,想不到情有可原,可是他们呢! 他们可是清醒的很呢! 苏茵笑眯眯的看着冷氏说道:“为奴为婢是吗?若是阿沁愿意,我倒是可以为她说道说道。” 冷氏顿时一噎,不着痕迹剜了苏茵一眼。 阿沁是什么身份,可是原氏嫡女,便是那容华再好,也犯不上要阿沁去为奴为婢。 苏茵柔柔的一笑,端了一杯茶递给原氏,缓缓说道:“母亲,您就放宽心吧!不出三日父亲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原氏看了一眼苏茵,接过茶抿了一口,有气无力的说道:“希望如此吧!” 人常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原氏此刻便是这样的心情。 就在那时,一个仆从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对着原深双手一叉开口说道:“不好了,老爷,朝中刚刚传出消息。”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原氏,使得原氏心中猛地一咯噔,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仆从。 原深显得很是不耐烦,张口说道:“有什么事说!” 那仆从接着说道:“朝中刚刚传出消息,苏家姑爷已到京了,一起到京的还有他通敌卖国的书信,大王看了书信为之震怒,连见苏家姑爷都没见,便判了明日午时于城门口处斩,且要将头颅悬挂于城门上暴晒三日。” 那仆从越说声音越小。 “你说什么?”原氏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喃喃问道。 苏茵垂着眸,面色一阴,果然他们又出手了,想来上一世父亲也不是病故的,而是他们途中做了手脚。 “母亲!”苏茵轻轻的唤了一声,原氏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苏茵几步过去,牢牢的扶着她。 母亲和父亲自幼相识,感情极深,这番话无异于在母亲心口剜肉。 他们所受的痛,假以时日,她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那仆从看了原氏一眼,接着说道:“好在大王仁慈,念及苏家姑爷以往的功劳,罪不及家人。” 原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青远他是冤枉的呀!谁能救救他!” 说着她紧紧拽住原深的衣角,苦苦哀求道:“大兄,大兄,我求求你,你救救青远吧!” 原深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大王能恕了你们已是非常仁慈了,你就认命吧!” 苏茵鼻子一酸,将原氏拥入怀中,一遍又一遍说道:“母亲,你冷静下来,父亲一定会没事的,你相信阿茵。” 吕氏也是一脸神伤,她几步上前,拿着锦帕替自己的女儿擦去脸上的泪,低沉沉的说道:“阿惜,你就认了吧!这是天子之怒,谁也改变不了的。” “呜呜……”原氏泪如雨下,狠狠的摇着头,双手抱头说道:“不,我不要,我只要青远好好的活着。” 说着,她一瞬不瞬的看向苏茵,挣扎着起身,双膝一软,跪倒在她跟前。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你快点起来,你这是要折煞女儿!”任由苏茵如何拉扯也不肯起来。 对着苏茵苦苦哀求道:“阿茵,母亲求你了,你去求一求容华,你舅舅说了,只要他一句话便可救你父亲,母亲求求你了……” 第二十二章 又见赵初 “母亲,你起来,你起来,我这就去求容华,一定会将父亲平安救出的。”苏茵跪在原氏面前,再三保证到。 原氏泪眼模糊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可真?” 苏茵重重的点了点头:“母亲,你起来,我这就去!” “好……”原氏哽咽的说道,苏茵拉着她一同起身。 原氏紧紧拽着她的手,脸上两行清泪缓缓趟过,她边哭边道:“母亲也知道为难你了,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若是你父亲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的。” “母亲,不为难的,你且好好回去休息一会,我这就去找容华。”苏茵淡淡的扫了一眼,一旁的原深和冷氏。 “好,好,好……”原氏连声应道。 苏茵将她送回房间,扶着她躺回榻上,轻声安慰道:“母亲,你好好的睡一觉,这几日你太累了,若是父亲回来见你这副憔悴的摸样,心里也会难过的。” “母亲听你的!”原氏拉着苏茵的手,紧紧的拽着,轻轻的摸着她的发丝,满目愧疚的说道:“阿茵,要叫你去求人,母亲也是极不愿意的,可是母亲也是没有办法!” 说着,原氏又是眼眶一红。 苏茵柔柔的一笑:“母亲,我知道的,我们都是为了父亲,阿茵不辛苦,也不委屈。” “好孩子!”原氏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苏茵将头伏在她的胸口,轻轻的闭上了眼。 只要他们都能好好的活着,在她睁开眼便能看见的地方。 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有半分委屈。 片刻,苏茵睁开了眼,她笑着望着原氏,慢慢说道:“母亲,我去了!” “嗯!”原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转身离去的背影。 眼泪又落了下来。 谁会愿意自己的女儿低声下去的去求人,可是她真是没有办法呀! 苏茵才出了门,原沁便走了过来。 她满目嘲讽的看着苏茵说道:“阿茵,是容华不要你吧!凭你的身份给他穿鞋也是不配的,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道,是你不要他,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苏茵也不恼怒,她笑眯眯的看着原沁说道:“是啊!我自是不配给他穿鞋,若是你想去给他穿鞋的话,我倒是可以去给你说道说道。” “你!”原沁顿时就怒了,她声音一高:“我才不要去呢!我将来可是要嫁给公子奕,做赵国王后呢!” 便是她这句话,令得苏茵猛地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她。 她眼神清冷,一如冬日的深潭,带着原沁看不懂的深沉。 这次陷害父亲的主谋便是公子奕,原沁敢这样说,定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这说明什么? 苏茵稍稍一想,不由得一阵战栗。 这说明党争之中,舅父早已站在了公子奕这一侧。 苏茵目光灼灼的盯着原沁:“你说的可真?” 原沁顿时变得趾高气扬起来,她看着苏茵得意的一笑:“自然是真的!这是我母亲亲口对我说的。” 苏茵笑的越发灿烂,慢悠悠的说道:“好,真是极好!” 大步从原沁面前走过。 枉她千算万算,竟没想到原来舅舅早就是公子奕的人了! 难怪他敢信誓旦旦的说,保他们母子三人无虞! 真真好的很呀! “呵呵……”她垂下眸子,冷冷的一笑。 眼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疑惑,她记得上一世,原沁并没有嫁给公子奕,而是嫁给了公子信,所以她也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难道是哪里出了什么变故? 不过她已经可以肯定的是,至少现在舅舅已是公子奕的人。 天空蓝的清透,没有一片云彩。 苏茵穿着一身白色的素纱裙,大步出了原家。 父亲回来了,那么无为也该回来了,而他定然不会这样一声不响的一走了之。 她漫无目的的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她是断不会去求容华那厮,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便是她去求了,容华也绝不会施以援手,便是出手,那也是有条件的。 这天下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若想得到些什么,那必然要付出很多的代价。 况且她早已算计好一切,也犯不上去求他。 天子之怒又如何? “姑娘,我家主人请姑娘过去一叙!”忽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蓝衫男子,挡在苏茵面前,拱手说道。 苏茵嘴角一勾:“你家主人是谁?” “公子初!”那人看了苏茵一眼,沉声说道。 “然!”苏茵笑着说道,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人身后。 这时公子初应该刚从坪山剿匪回来,有了她的提醒,以他的能力,这一世断不会如上一世一样负伤归来,还被人诟病剿匪不力。 那人带着苏茵进了一间不起眼的茶肆。 那茶肆也是别有洞天,里面雕梁画栋,无处不精致,随处可见兰草,可见主人也是一个性情高雅之人。 那人带着苏茵上了二楼的雅间,指着一处房间说道:“我家主人已在里面候着!” 苏茵微微颔首:“实不敢当也!”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便退了下去。 苏茵伸手推门而入。 赵初抬头望来,淡淡一笑:“苏氏阿茵。” 苏茵迎着他的视线盈盈一福:“见过公子初!” 果然,这一世他并没有负伤,那么也就没有谢怀瑾什么事了。 赵初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他懒懒散散的倚在窗边,眼底满是深深的探究。 从前他并未将她看在眼中。 可那也只是从前。 今时不同往日。 坪上的匪盗,真是超乎他的想象,异常彪悍的很,若非有了她的提醒,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严密的计划些什么。 有多少人巴巴的等着他出丑,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剿匪不力,会有多少人跳出来,将他踩在泥里。 途中,他真如她所言,遇到一居心叵测之人。 赵初深深的看着苏茵,一言不发。 若非她只是一闺中女子,他都有些怀疑,这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赵初嘴角含着笑,朝苏茵走来过来,慢条斯理的说道:“苏氏阿茵,若是你求我的话,兴许我可以出手救一救你父亲。” 第二十三章 最狗血的遇见 苏茵没料到,赵初竟会这样说,微微一怔。 今日的赵初穿了一身绛紫色的袍子,玉冠束发,侧脸如玉,整个人俊美非凡,双目之中含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霸气。 在他的目光中,苏茵一笑,答非所问的说道:“若是我说,我能助你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你信吗?” 对上公子奕她需要一个盟友,而这个人最合适的便是赵初了。 “苏氏阿茵!”赵初的声音一沉,双眼微眯,冷冷的盯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单是这一句话,便足以让你死上一万次了。” 他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说着,他伸手轻轻的扣上苏茵的颈项,五指缓缓收紧。 苏茵抬头看着他,面色如常,不带一丝恐惧,嘴角始终含着一丝浅笑:“你不会杀我的!” 她说的言之凿凿,没有半分犹豫。 “是吗?”赵初冷冷的一笑,握着苏茵的颈项,用力的一掐。 “咳咳咳……”空气一下变得稀薄起来,苏茵胸口闷痛,大声的咳嗽起来,可是脸上依旧含着笑,没有半分恐惧。 她说破他多年的心思,他怒一怒也是情有可原,这就好比,一个人千方百计的藏了东西,而另一个人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 赵初一丝也没有松开手的意思,苏茵的脸慢慢的泛了白,白中带着一丝青紫。 可她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始终含着笑,淡淡的看着赵初。 “苏氏阿茵……”赵初的声音一沉,一下子松开了苏茵。 苏茵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一边喘气,一边抬头看着赵初,嘴角一扬:“看吧!我就说过你不会杀我的。” 他之所以来见她,不过是因为她说过的话,全部应验了。 这样一个人,他不舍得杀掉。 赵初也笑了,他眉眼上扬,嘴角带着淡淡的讥讽:“苏氏阿茵!你也恁的张狂了!” 苏茵一笑:“你不信我?” “哈哈哈……”赵初冷冷笑出声,缓缓坐于软榻之上,抬头看向苏茵,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明日若能救出你父亲,我便信你如何?” 天子之怒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转圜的。 便是他出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人证物证俱在,大王也下了旨意,这已然是一盘死局。 “好!”苏茵笑意盈盈的看着赵初,抚了抚额前的碎发,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明日你且拭目以待!” 说着,对着赵初盈盈一福:“苏氏阿茵告辞了!” 转身离去。 赵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淡的看着苏茵离去的背影,眼中笑意渐深。 苏氏阿茵…… 越来越叫他瞧不透了! “公子,你说她明日能救出苏青远吗?”待苏茵离开后,一个人扭头对着赵初说道。 赵初伸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淡淡的一笑:“你说呢?” 那人沉声说道:“大王既已下旨,怕是不能的,若要救出苏青远须得证明他无罪,他若无罪,大王岂非有错,他若是赦了苏青远,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这种事大王宁愿一错到底,也不会朝令夕改的。” “可我却有些期待明日了!”赵初拂了拂衣服上的浮灰,起身站起,双眼一眯,淡淡笑起。 很好,第一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这样感兴趣。 赵初几步走到窗边,远远的看着苏茵离去的背影,嘴角上扬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苏茵脸色苍白,胃里还有一些难受,使得她看到任何吃食都想吐。 虽然已是中午了,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想吃饭。 这一切皆是拜容华所赐! 走着走着,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苏茵只听得一声呵斥:“公子奕车驾到,所有人皆退居两侧让行。” 街上的百姓被赶至路两侧。 苏茵也随着人群退到路旁,她眯着眼望着,心中一阵冷笑,公子奕真是好大的阵仗,便是赵王出行,也不过如此吧! 闹市中公子奕的车驾极快,马蹄所踏之处扬起阵阵浮灰。 马车两旁足足有数十个手持长戟的护卫,一个个面容紧绷严肃的很,让人望之生畏。 公子奕的马车一闪而过。 忽的,紧随其后的一个身影将苏茵的视线牢牢锁住。 那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白衫飘飘,墨发飞扬,面容俊美,一脸飞扬的神彩。 苏茵目光冗长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笑着笑着无声的落下两行清泪。 身中剧毒的痛,被枕边人背叛的痛,孩子离体的痛,暴尸荒野的痛,瞬间如火山爆发一样从她心底深处喷发而出。 令人窒息的痛之下,是深入骨髓的恨! “谢怀瑾,谢怀瑾……”她心底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整个人如从幽冥地狱走来一般,周身散发着森森寒气。 看着看着,忽的,她就笑了,那一笑绚丽无比。 很好,他们终于又见面了! 好个谢怀瑾果然是个有手腕的,搭不上赵初那辆船,转身便攀上了公子奕,却不知已然走上一条不归路。 苏茵冷冷一笑,眼带寒光。 这一世,有她在,他再也不会顺风顺水。 人群早已散开,苏茵却不知晓,脚下如生了根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远远的谢怀瑾只觉得有一个人牢牢的盯着他看,他勒住手中的缰绳,下意识的扭头看去。 人影疏疏,他只看见一袭白色衣裙的女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而不远处正有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朝她狂奔了过去。 他几乎没有思考,夹紧马腹,掉转方向,朝她冲了过去,与此同时大声喊道:“姑娘小心!” 苏茵看着他朝她飞奔而来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得身后一阵叫嚷:“马惊了,前面的人快闪开,前面的人快闪开。” 她扭过头去,便见一辆马车朝她撞了过来,已然躲避不及。 她下意识的朝后退去,却不及那辆马车的速度。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眼见那辆马车就要将她撞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覆,便落入一个带着温度的怀抱中。 他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鼻吸落在她脸上,眉眼一如往昔,带着温柔的笑:“可有哪里受伤?” 第二十四章 无为来了 所谓英雄救美也不过如此! 那瞬间苏茵脑袋一片空白,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怀瑾的脸。 前世父母离世后,她被徐家退婚,冷氏嫌她丢人,想方设法的把她送到城外的一处庵堂里,那庵堂破旧不堪,不过有两三人。 而她就是在那里认识谢怀瑾的。 她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雨夜,他满身是血的倒在庵堂外,是她救了他。 从此一眼误终身! 他说,你救了我的命,我身无长物,不若以身相许吧! 那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最后一语成谶,她终究和他在一起,到头来她倾尽一切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苏茵从未想过她会以这样狗血的方式,和谢怀瑾再次相遇。 前世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放,积压在苏茵心底的恨顷刻间尽数爆发出来,势不可挡。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那一瞬间,她想到是站起来,狠狠的甩他几个耳光,亦或者伸出手抓花他的脸,或一口咬上他的脖子,就这样咬死他。 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对着他微微一笑,那一笑妖娆妩媚:“我很好!” 是的,她很好! 再次遇到他,她真的很好。 前世的一切一切,她都要十倍的讨回来,她要把他高高的捧上云端,然后让他重重跌入尘埃,她不要他死,她要他生不如死的活着来赎罪。 “那就好!”谢怀瑾嘴角含着笑,将她放开。 苏茵站正身子,对着他盈盈一福:“多谢君子救命之恩!”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谢怀瑾朗朗笑道。 苏茵下颚微抬,缓缓说道:“救命之恩,理应重重报答!” 那瞬间,她深深的望着谢怀瑾,虽然脸上含着笑,但是眼底一片森寒。 谢怀瑾衣袖一挥,对着苏茵说道:“不必了,在下告辞!” 说着,转身上马。 苏茵望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亦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扭过头来,朝谢怀瑾望去。 岂料,谢怀瑾亦扭过头来看向她。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两人淡淡一笑。 只看了一眼,苏茵再不看谢怀瑾一眼,转身没入人群中。 这样的不期而遇,真好! 不刻意,不做作,自然而然,没有比这更好的相遇了。 “谢怀瑾……”苏茵喃喃的念着他的名字,妖娆一笑。 谢怀瑾,你准备好了吗? 回到原家的时候,苏茵远远的便看见,原深坐上马车准备出门。 她几步上前,开口唤道:“舅舅!” 原深坐在马车里,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沉声说道:“阿茵你一个闺阁女子,若无事的话,就在家里待着,不要抛头露面的到处乱跑。” 苏茵盈盈一福,回到:“是!” 她抬头看向原深,一字一句说的很慢:“舅舅,母亲与你终究是一母同胞,我希望你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念着母亲半分。” 原深一愣,看着苏茵眉头一蹙。 苏茵也不待他开口,盈盈一福,转身离去。 原深久久的望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片刻,脸色一沉,拉下车帘,沉声说道:“出发!” 有些事从没有回头路,也从无后悔可言。 一回到原家,苏茵先去安抚了原氏很久,告诉她容华已经答应出手救父亲了,原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到苏茵重复说了五次,她才信了。 “这就好,这就好,你父亲有救了!”原氏笑着流下眼泪。 苏茵又陪她说了好一会话,直到她睡着了,才转身离去。 她又去看了阿衍,陪他玩了好一会,才回到自己房间。 太阳西斜,已是傍晚了。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那红仿佛血一样,带着几分妖娆,很是夺目。 苏茵将晚饭端到原氏房中,母子三人围在一张桌子,既简单又温馨的吃了一顿饭。 饭后,苏茵带着原氏和阿衍在花园里走了一圈,早早的将孩子哄睡,看着原氏躺倒床上,呼吸平稳入睡后,才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苏茵泡了一壶茶,倚在窗边静静的望着天上的月亮。 一丝睡意也没有! 她并非要故意骗母亲的,谎言也分善意的谎言,和恶意的谎言。 她只希望母亲安安稳稳睡上一觉,以最好的状态迎接父亲归来。 风吹动她的发丝,凉凉的很舒服,她倚在窗边,缓缓的闭上了眼。 她在等他,也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夜渐渐深了。 她走到矮几,倒了两杯清茶,坐于软榻上,端起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忽的,眼睛一亮,开口说道:“你来了!” 她声音一落,房中便多了一人。 那人一袭黑袍,逆着光站着那里,看着她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会来。” 苏茵看着他一笑:“先来喝口茶!” 无为大步走来过去,坐于苏茵对面,苏茵将茶递了过去,无为淡淡是扫了苏茵一眼,端起茶一饮而尽。 苏茵才开口说道:“我父亲可好?” 她双目清冷,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 无为双眸一缩,看着苏茵冷冷说道:“还活着!” 真是简单的不能在简单了。 苏茵嘴角一抽,她自然知道父亲还活着,她想知道的是他好不好。 无为一眼扫了过去,淡淡的说道:“若无我这一路护送,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咣当……”苏茵端着杯子的手一抖,茶杯从她手中滑落,重重的落在矮几之上,茶水都洒了出来。 她面若寒霜一字一句说道:“都有谁出手了?” 无为凝视着苏茵,嘴角一扬:“公子奕!” 这个答案是苏茵意料之中的答案。 无为接着又道:“这一路下毒,坠崖,真真热闹的很,他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苏茵垂眸沉默下去,她缓缓的闭上了眼。 看来上一世,父亲也是他们害死的。 “然,这天下没有我无为杀不了的人,更没有我无为护不住的人。”无为说道恁的张狂,可他所言非虚,他有这个本事。 苏茵猛地睁开眼,看向无为,她缓缓起身,对着无为盈盈一福:“救父之恩,苏氏阿茵铭感五内,他日定会报答。” 无为哈哈一笑:“错了,我不过护送他回来,明日他便要被砍头了。”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无为眸色一深:“当日你不该让我去护他回来,更应该让我去劫他回来。” 说着,一顿接着又道:“现下你还来得及改变主意。” 苏茵深深的看着无为,轻轻地摇了摇头:“劫囚他便会是永远的罪臣,再无法堂堂正正的立于这世间,我要他冤屈尽洗,光明正大的立于这世间。” 那瞬间她眼睛亮晶晶的,堪比天上的月亮。 无为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对于她所说的话,没有半分的怀疑。 没由来的就是相信她。 忽的,苏茵面色一白,看着无为急急说道:“你出来的这个空当,会不会有人出手。” 在苏茵的目光中,无为摇头说道:“赵王已下令,明日处斩,谁还会多此一举的贸然出手,说不定就会惹上一身骚。” 苏茵垂眸一想,无为说的有理,她深深的看着无为,一字一句的说道:“无为我要你助我一事。” 第二十五章 鬼神之怒 无为想都没想,问都没问,一口应道:“好!” 恁的干脆利落! 烛火摇曳,苏茵逆着光站着那里,侧脸莹莹生辉,她嘴角含着笑,几步上前,附在无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她声音落下,无为眼瞳微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瞬不瞬,仿佛从不曾认识她一般。 他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苏茵嘴角上扬,眼中一片寒芒! 天子之怒又如何,她照样可以转圜圣意。 片刻,无为哈哈一笑:“苏氏阿茵,真真叫人刮目相看!” 苏茵一笑,并未开口。 无为深深看着苏茵,沉沉的说道:“无为定不辱命!” 说着,大步转身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窗外,夜风徐徐,皓月当空,星子璀璨。 苏茵脱了鞋,躺在榻上,久久的看着窗外的夜色,脸上没有一丝睡意。 第二日,一大早,原深便去上早朝了。 临走时特意嘱咐守门的仆从,今日原家任何一人不准外出。 原氏这一夜是辗转反侧,心急如焚,一眼未合。 她心中矛盾的很,既盼着天赶紧亮,又想着如果这天能不亮就好了。 原深不过刚刚去上朝,原氏便来寻苏茵了。 “阿茵。”她抬手刚要敲苏茵的门,母女两仿佛心有灵犀一样,苏茵便将门拉开了。 “母亲!”苏茵将原氏迎了进来。 原氏坐也不坐,一脸浓的化不开的哀愁,张口问道:“容华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今日你父亲就要处斩了。 剩下的话原氏没有说出口,她希望这样的事永远不要发生,以至于这样的话她都说不出口。 “母亲。”苏茵微微一笑:“你放心好了!容华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说着,她双眼微眯,接着说道:“父亲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就好,这就好……”原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连说了几遍,话虽这样说,可还是一脸担忧。 见不到青远的人,她这颗心怎么也放不下。 苏茵千方百计的才哄着原氏吃了点白粥。 苏茵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恁的心疼原氏,这才不过几日,母亲便瘦了一圈,活脱脱换了一个人,再不见一丝往日的温婉与恬静。 原氏刚刚放下碗,苏茵还来不及收拾呢。 冷氏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看也不看苏茵一眼,张口对着冷氏说道:“妹妹,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妹夫此刻正在街上游街示众呢!马上就要拉到城门口处斩了。” “你说什么?”那瞬间,原氏脸色惨白,舌头发僵,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那里一般,呆呆愣愣的的盯着冷氏。 “母亲……”苏茵一连唤了几声,甚至紧紧拉着她的手,她都没有一点的反应。 冷氏一字一顿的说道:“妹夫马上要拉到城门口处斩了。” “啊……”她声音一落,原氏瞬间抱着头尖叫了一声。 “母亲……”苏茵拉都拉不住她,被她狠狠的甩开。 “我要去见青远,我要去见青远……”原氏发疯一样冲了出去。 “母亲……”苏茵心痛如绞,她冷冷的扭过头来,淡淡的扫了一眼冷氏,声音恁的冰冷:“舅母,我不知你安的什么心,但是我告诉你,万一母亲她因此出了什么事,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苏茵追着原氏跑了出去。 徒留冷氏一人站在那里,也不怎地冷氏只觉得身上一冷,在温暖的春日打了一个寒颤。 一阵心惊! 明明阿茵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子,可是她竟真的怕了。 “母亲,母亲……”原氏朝着大门疯一般的冲了过去,苏茵追了过去,只见几个仆从将原氏拦下,大声说道:“大人上朝时吩咐过,今日原家不准一人外出。” 苏茵眼底一阴,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舅舅他还真是算无遗漏,将事情做的这样绝! 苏茵几步上前,将原氏拥在怀里,轻声唤道:“母亲,母亲,你看看我,我是阿茵,你听我说,父亲一定会没事的,容华答应下来的事从来都不会食言。” 先前只要苏茵一提起容华,原氏便可稍稍安心。 可现下她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只是一个劲儿的声泪俱下的唤众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见青远……” 就是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苏茵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今日与往日一般,日光明媚,春风和煦。 她望着几个仆从,声音一沉:“我母亲说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几个仆从一怔,一人上前叉手说道:“大人的吩咐,我们也不敢违抗。” 苏茵一笑:“你家大人说的是原家人,而我们是苏家人,自然可以出去。” “这……”几个仆从瞬间犯起难来,若说他们是苏家人吧!确实如此,可他们既住在原家也是原家人呀! 就在那时,吕氏在冷氏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一脸伤痛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对着几个仆从说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是!”几个仆从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纷纷让开路来。 原氏看了她一眼,脸上挂着泪跑了出去。 吕氏眼眶一红,喃喃说道:“他们夫妻多年,于情于理都该去送一送他这最后一程!” 苏茵追着原氏而去。 饶是她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看见父亲的那刻,依然犹如万箭穿心那般的疼,她咬着唇,无声的落下泪了。 漫漫日光之下,城门口聚集了数百之众,他们有的锦衣华服,有的一身素衣,一个个一脸愤恨,将父亲层层围了起来。 往日一袭铠甲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父亲,此时一身白色的囚服,后背大大的写了个死字,脸色蜡黄,胡子拉碴,头上满是杂草,被两个侍卫押着,双膝跪在城门口,在他们身后还有不下数百手持弓弩的侍卫。 “好一个通敌卖国的贼子,依我看都不配死在我赵国的土地上,免得脏了我赵国的土地。”一个蓝衣男子对着苏青远狠狠啐了一口。 “青远……”原氏眼都哭肿了,此刻更是什么都顾不得,推开人群朝苏青远冲了过去。 “阿惜,你怎么来了,快回去!”苏青远见原氏冲了过来,饶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也忍不住眼眶一涩,泛起红来了。 “青远……”原氏不过跑了几步,离苏青远尚有十数米便被一旁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再近者诛!” “母亲。”苏茵推开人群,将原氏牢牢地拥入怀中,再不让她近前一步,远远的看着苏青远,喃喃唤道:“父亲!” 眼泪无声的淌过! “阿茵,快带你母亲回去,你们都回去!”我不想让你们看见我这副样子,不想你们看着我砍头! 苏青远声音一噎,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口。 “青远……”原氏嘶声裂肺的喊道:“不,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你!” 苏茵四下看了一眼,心中冷冷一笑,果然苏家一人都没来。 太阳已挂在正头顶,午时已至! “来人啊!行刑!”一个侍卫上前几步大声喊道。 大步走来一个满身是红的侩子手,那人身高马大,脸圆似饼,一脸横肉,双手举着一柄寒光闪动的大刀。 “青远,不,不要……”原氏那里见过这种阵仗,身子一软倒在苏茵怀中。 苏青远抬头看了一眼那柄大刀,脸上没有一丝恐惧,他深深的望着原氏和苏茵,仰天长笑道:“苍天何其不公?我苏青远为国为民,斩杀敌人,保卫家园数十载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苍天不公矣!” 众目睽睽之下,侩子手举起大刀对着苏青远的脖子砍了下去。 “轰……”就在那时,日光明媚的空中传来一阵巨响,仿佛一道惊雷,对着苏青远砍下的那柄大刀,瞬间成了两截。 “咣当!”一截还握在手里,一截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响声。 一时之间,再无一人发出一丝声响!所有人都惊住了。 只听得徐徐扫过的风声。 “怪哉!老子砍头不下百人,从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那侩子手也是一惊,忍不住开口说道:“再给我换一把刀来,今日,老子还不信这个邪!” 苏青远也是一怔! 随即便有两人抬着把大刀上来。 那侩子手接过大刀,就着日光细细的看了几眼,刀并无任何的异常。 抡起大刀对着苏青远的脖子又是一砍。 与此同时,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望着天空。 “轰……”万里无云的天空又是一声巨响。 “咔嚓!”侩子手手中的大刀瞬间断成两截,一截重重的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阵地动山摇! 刚刚的人还只是惊,现下所有人都被吓住了。 上至那些手持弓弩的侍卫,下至那些素衣百姓。 忽的,一人五体伏地对着天大声叹道:“三月惊雷,定是有奇冤呀!以至于苍天发怒,鬼神发怒……” 第二十六章 无题 寂静无声的城门口,他的声音在风中扩散开来,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霎时间,在场所有人皆是脸色一白,一脸难以言喻的惊恐,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时人敬畏鬼神! 苍天怒了! 鬼神怒了! 这是何等的大事! “苍天发怒了,鬼神发怒了,若不能平息这怒火,上苍必要降罪于我赵国……”最先发声的那人一脸悲痛,目视着天空,呜咽的哭道。 他的声音悲悲戚戚,带着无限惊恐。 在他的感染下。 “咣当……”那侩子手一下丢开手中的只剩半截的大刀,身子瑟瑟发抖,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倒在地,同是五体投地,声音一阵战栗:“求苍天恕我,求鬼神恕我……” 在他之后,一个个围观的百姓,皆五体投地附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只剩下那些个手持弓弩的侍卫,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知该如何。 “若不平息这怒火,上苍必要降罪于我赵国呀!”那人一下接一下的磕着头,额头渗着血,红色的血丝顺着他的脸蜿蜒而下,恁的触目惊心。 苏茵抱着早已晕倒的原氏,隐在人群中,同样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 无人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很是满意的笑容。 天子之怒又如何,岂能大过苍天,鬼神之怒! “咣当……”也不知谁开了这么一个头,一个个手持弓弩的侍卫,皆丢开手中的弓弩,全部五体投地的跪倒在地。 震惊之下,苏青远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跪了一片的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呢! 他这人平时对鬼神之说,不过半信半疑,这一下倒叫他不敢不信。 “敢问苍天是何人有冤,惹得苍天发怒,鬼神发怒?”那人双手托举,直指苍天哭道:“还望苍天,鬼神告知!” “我苏青远有冤。”他声音落下,苏青远大声说道:“想我苏青远从军多年,戍守边关,数次浴血奋战,几次死里逃生,不让敌人近我半寸土地,屠我一个百姓,到头来竟落得含冤莫白,即将身首异处的下场,我苏青远有冤呀!望得苍天,鬼神明鉴,还我清白!” 苏青远声音冗长,一字一句都含着血泪,于风中激起一阵阵回声。 这一问一答的恰到好处。 那些冤枉,那些委屈,使得苏青远一脸悲愤,他仰天泣道:“望得苍天,鬼神明鉴,还我请白!” 对着苍天,重重的磕下头去。 除去偶尔扫过的风声,再无一人发出丁点的声音。 三月降下的惊雷,震惊了城中所有的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他们一个个走上街来,同样带着浓浓的惊恐,想要求个明白!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城门口,他们一个个五体伏地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一动也不敢动。 一眼望去乌压压的满是人头。 王宫之中的赵王也是一脸震惊,他对着身边的寺人,大声呵斥道:“三月惊雷,可是我赵邕失德?快去查原因何在?传令下去一定要好好安抚城中惊慌失措的百姓。” 赵王一下子瘫软在王位之上,眉头紧锁,缓缓的闭上眼。 想他赵邕一生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半分,无论如何也不能背负上失德的名声! 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苏青远索性站了起来。 他一身白色的囚衣,一脸的坦荡,双目之中没有一丝恐惧,一声接一声说道:“我苏青远有冤,望得苍天,鬼神明鉴,换我这一世清白!” 忽的,一人指着天空,一脸惊恐的大声叫道:“快看,快看,这是怎么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皆随着他的视线望去。 万里无云的天空,仿佛流下血泪。 徐闳诬我!几个红色的大字,赫然出现在天空。 那殷红的颜色,一如鲜血妖娆如火,触目惊心的很! 不止旁人,便是苏青远也被这四个大字给惊呆了。 徐闳不是别人,正是跟随他多年的副将,他几次救他性命,待他如手足,甚至将阿茵都许配了他的儿子。 除去震惊,苏青远更多的是被背叛的心痛。 他此次含冤入狱,想了很多可能下手的人,却独独没有怀疑过他半分。 越是信任,背叛之后,越发的不能接受。 苏青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是苍天,鬼神显灵了……”也不知谁大声喊了起来。 这声音一出,势不可挡! “是苍天,鬼神显灵了……是苍天,鬼神显灵了……”无数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一声声呼喊响彻云端。 天子之令,很快到达! 一袭暗蓝的寺人,策马而来,大声说道:“大王有令,召苏青远觐见!” 他的声音恁的高昂,生生盖过一道道喊声。 苏青远大步上前,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诺!” 余光看了一眼,隐在人群之中的苏茵还有原氏,翻身上马。 苏茵附在还未清醒的原氏耳边,嘴角含着笑,缓缓说道:“母亲,你尽可放心了,父亲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彼时,容华尚在城中。 听着下人的回报,他双眸微眯,哈哈笑道:“好个苏氏阿茵,这手腕连我容华都自愧不如!” 他面前的那人一怔:“少主,这不是苍天,鬼神怒了吗?” 容华缓步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望着天空残留的几个大字,抚着下巴说道:“这那里是什么苍天,鬼神怒了,不过是苏氏阿茵怒了!” 他以为这天下的女子,再美也不过腐肉一堆。 这个苏氏阿茵,真真叫他刮目相看。 苏茵雇了辆马车,带着原氏回去,她知道母亲这不过是一时急怒攻心,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故而并无慌张。 马车停在了原家门口,苏茵进去唤了几个婢女将原氏扶了进去。 她转身付了钱,一脚刚刚踏进原家,原深便迎了上来,看着苏茵张口问道:“闹了这么一出苍天,鬼神发怒,可是容华出手?” 第二十七章 与原深的交锋 苏茵微微一怔,看着前来兴师问罪的原深,忽然就笑了。 她这舅舅当真无情的很! 不问她父亲如何?更不问她母亲如何? 上来便是兴师问罪! 苏茵淡淡的看着他,慢悠悠的说道:“舅舅你不关心我父亲,也不关心我母亲吗?” 原深一袭乌黑的袍子,脸色恁的深沉,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茵,眼底压抑着一团怒火,苏茵看的分明。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一冷,看来他在公子奕那条路上,已经走火入魔,没有一点人性了。 既然这样,她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你只告诉我,这一切可是容华所为?”原深在意的也不过如此,他冷冷看着苏茵重复说道。 “舅舅。”苏茵嘴角一弯,带着一丝讥讽,缓缓说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这分明是父亲蒙冤,苍天震怒,鬼神震怒,与的旁人又什么关系?如此天象岂是人意可随意控制的,您这是在说笑吧!” 原深脸上一阴,也不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一把攥住苏茵的手臂,怒视着她沉声问道:“只手遮天容华他有这个能力。” 苏茵双眼一眯,一下拂去他的手,冷冷说道:“舅舅,你以为凭我便能说动容华出手,你不觉得可笑,我都觉得可笑。” 苏茵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容华何许人也!你应当知道,这世间谁人能请的动他出手!” 原深一把松开苏茵,面色高深,沉默下去。 阿惜那么嚷嚷着,苏茵用容华哄着她,原本他也只当个笑话看待,从未放在心上,可眼下不一样了。 他原来没有深想过,前日突然传来萧鹤因病突然暴毙的消失,萧鹤本不值一提,不过一个跳梁小丑,可是昨日容华突然送了大王一擅长炼丹的道士,比起萧鹤不知高级了多少倍,以至于大王连过问都没过问一声萧鹤的死。 旁人不知道这有什么关联,可是他却是清楚的。 萧鹤看着苏茵,仿佛在审问犯人,脸色恁的阴沉:“那么萧鹤呢?萧鹤可是容华所杀?” “哈哈……”他这么一问,苏茵索性大笑出声。 她一脸讥讽的看着原深:“舅舅,你难不成老糊涂了!萧鹤什么人?值得容华出手,你是太看重萧鹤了呢?还是太看不起容华了?” 原深蹙着眉头说道:“若不是他所杀,他犯得着送给大王一个炼丹的道士吗?” 苏茵再不看原深一眼,垂下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呀! 她当时怒极了,只想着杀了萧鹤,却从没想过如何善后,这几日又忙着父亲的事,倒是她的疏忽了! 没想到容华竟想到如此周全。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欠下他一份人情。 看来,她得抽时间好好的谢一谢他。 转瞬,苏茵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原深,漫不经心的,一字一顿的说道:“舅舅,萧鹤是我杀的,亲手所杀,他的血还溅了我一脸呢!” 苏茵笑容渐深,她笑的妖娆,眼底一片冷意,接着说道:“那味道腥腥甜甜的,我可是记忆犹新呢!” 原深没想到,苏茵会这样说,当下一愣,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苏茵,他竟有点心惊,这种感觉便是对着大王也不曾有过的。 苏茵缓步朝原深逼近,她笑靥如花的说道:“舅舅你可以去告发我的。” 苏茵从原深面前走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再不看他一眼,只留个他一个高深的背影。 走了几步,苏茵忽然扭过头来,看着还在原地的原深,嘴角一弯:“舅舅,徐闳活不过今日的,他的今日很可能就是你的明日!” 语罢,苏茵再不看原深一眼,往原氏的房间走去。 原深一下子愣在原地,他一言未发,久久的看着苏茵的背影。 一动不动! 心中仿佛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样的苏茵是他没有见过的,这样的苏茵也是令他害怕的。 果然,不过一个时辰,原深便接到消息,大王传了苏青远觐见后,又传了徐闳,可是徐闳不过刚出家门,便突然暴毙了,无伤无病死得蹊跷! 苏茵听闻后,不过淡淡一笑。 在这个时候出手的必是公子奕无疑了。 他怎敢让徐闳见大王,万一徐闳咬出他不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一定不会让徐闳见到大王的。 而徐闳死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过是苍天,鬼神显灵了,旁人也疑心不到他身上半分,便是如此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出手。 早在她开始布这个局的时候,便已算好了一切。 而天上之所以没有出现赵奕诬我,不过是因为现在时候不到,一个徐闳死也就死了,无关痛痒,而赵奕不同,若是现在就扯上他,那么这一出戏便没那么逼真了,大王多疑,第一个想到的便会是有人为了争夺王位构陷赵奕。 更重要的是赵奕一倒,赵信便会一家独大,这个是大王最不愿意看见的。 万事都要算一个时机,时机未到,便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 “阿茵……”苏茵过去的时候,原氏已经醒了,她躺在榻上,看见苏茵进来,远远地招手,笑着说道:“我都听说了,我就说你父亲是被冤枉的,这下好了,苍天,鬼神显灵了,你父亲终于有救了。” 笑着笑着,她脸上流过两个清泪,眼底却在不见悲伤。 “我知道的!”苏茵笑着过去,轻轻握住原氏的手,笑盈盈的说道:“我就说过父亲一定不会有事的。” “恩!”原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四下张望了一眼,声音低低的说道:“可是容华出手救你父亲的?” 苏茵摇头说道:“母亲,这话你可万不敢说了,这是苍天,鬼神显灵,与旁人无关。” 苏茵这么一说,原氏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她亦点头说道:“母亲知道了。” 苏茵一笑,余光扫了一眼窗外,对着原氏说道:“母亲,有一事你需想好,若是苏家人上门请我们回去,你当如何?” 在原氏不解的目光中,苏茵半垂着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父亲获罪的时候,苏家人自然不待他们,可若是父亲沉冤得雪,升官进爵的时候,他们只怕会巴巴的扑过来,毕竟在他们眼中从来都只有利息一说,至于脸皮和良知什么的他们一向是没有的。 原氏一愣,看着苏茵一笑:“阿茵怎么的说起这个来了,当时是他们逼我们离开的,以他们的性子又怎肯让我们回去。” 苏茵笑容渐深,缓缓说道:“今时不同往日!” 只怕他们早已在来的路上了。 果然,苏茵声音一落,便有一个婢子走了进来,对着原氏盈盈一福说道:“姑娘,苏家人来访,老夫人差我来问你见是不见?” 第二十八章 回去? 原氏脸上带着厌恶,想都没想,张口说道:“我们与苏家已无半分关系,你去回了他们,就说这里都是原家人,与他们可没有半分关系,请他们回去吧!” 说着,原氏冷冷一笑,眼尾处满是讥讽! 怎地现在青远无事了,苏家人倒想起他们母子三人了,青远在城门口快要被砍头的时候,怎不见他们一个人去看上一眼,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见了只怕要污了自己的眼睛。 “诺!”那婢子抬头看来一眼原氏,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苏茵却是突然开口了。 “母亲!”她嘴角含着笑看着原氏,缓缓说道:“若是父亲知道那离族书后,他会怎样做呢?” 不是她说,父亲这人那里都好,可偏偏天生带着一股子愚孝,他知道后怒是一定的,但经不住周氏那三言两语,若是再加上点眼泪什么,他便是更加招架不了,所以啊!这怒火必然是连一刻钟也维持不了,便会缴械投降。 也是她原来想的简单了,想着只要签了这离族书,便能与他们划清关系。 眼下还真不是这么一回事。 为何他们巴巴的来原家寻他们了。 无非是这天象一出,不管大王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为父亲加官进爵,安抚数十万将士的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军心散了。 苏家那些人虽然都狼心狗肺的,但在利益上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这不巴巴的来请他们了。 苏茵眉眼一弯,带着丝丝冷意。 既然请,这请也得是有说法的,那离族书可是白纸黑字写的分明,不是闹着玩的。 “这……”原氏一怔,瞬间沉默下去。 青远的性子,她是知道了,平日里也还好,可一对上周氏,便毫无招架之力,从来都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苏茵一笑,对着那婢子说道:“你去请他们稍等片刻,我们这就过去。” “诺!”那婢子转身离去。 苏茵看着原氏缓缓说道:“母亲,你是不是也知道,以父亲的性子,必然是回原家的不是?” “嗯!”原氏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茵接着又道:“他们这样眼巴巴的来原家寻我们,无非是不想父亲知道那离族书的事,在赶在父亲回家之前,请我们回去。” “我想他们也是这么个意思。”原氏抬眸看着苏茵说道:“可是我并不想回去。” 那样的亲人,他们不要也罢! 苏茵眼波一转,淡淡一笑:“母亲,为何不回去,我们回去,苏家的一切还有我们的份呢!就是我们不要,也得为阿衍争上一争,不能平白无故的便宜了他们。” 其实她也就是这么一说,阿衍的前程她自会为他谋算好,那些钱财她也看不上眼,因为她会为阿衍谋一个步步锦绣的前程,但就是不想便宜了他们。 更重要的是现在要父亲离开苏家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原氏当下询问出声。 苏茵一笑:“我们就去会一会他们,这回去呢!也总要个说法的。” “那就听阿茵的。”原氏从榻上起身。 苏茵上前为她整理了整理衣服和头发,又牵着她坐到铜镜前,细细的给她上了个淡妆。 原氏的气色顿时好了许多,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一样。 “没想到我们阿茵的手艺这样好!”原氏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好似自己瞬间年轻了许多,忍不住夸赞起苏茵。 她笑着拉过苏茵的手,一脸愧疚的说道:“阿茵这几日辛苦你了!” 她细细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发觉在她不经意见女儿就长大了,甚至现在都能为她遮风挡雨,很是欣慰。 “母亲,喜欢就好!”苏茵将头伏在原氏腿上,轻轻的闭上眼,嘴角始终含着淡淡的笑,那笑中满是恬静。 岁月静好!大约就是如此,家人安好真的比什么都重要。 片刻,她睁开眼睛说道:“我们走吧!”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 苏家来的是赵氏和宋氏。 见他们过来,赵氏和宋氏连忙起身,笑盈盈的走了上去,好似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赵氏一下子握住原氏的手,笑盈盈的说道:“妹妹,这几日不见的,你的气色越发好呢!看上去越发年轻了,真叫我羡慕呀!” 宋氏随即附和道:“可不是,阿茵看着气色也是极好的。” 原氏眉头一蹙,推开了赵氏的手,她淡淡一笑:“两位苏夫人今日前来不知有何事?” 处处都表现的疏离而冷漠。 苏茵一笑,没有说话,扶着原氏于主位坐下,抬手为她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母亲,喝茶!” 原氏接过茶抿了一口。 赵氏含着笑:“妹妹呀!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是一家人!” 宋氏在一旁说道:“可不是,这一家人呀!不说两家话!” 苏茵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演着双簧,但笑不语,眼底满是讥讽! 一家人? 在他们一家落难的时候,他们何曾想过他们是一家人。 如今眼看这他们就要富贵更胜以往了,便成了一家人,真真可笑的很。 原氏那嘴也是不饶人的,她冷冷一笑,慢慢的说道:“一家人!我们可当不起!两位苏夫人可莫要忘记了,我们可是签了离族书的,现下可再无半分关系。” 赵氏脸色微微一僵,继而笑着说道:“妹妹呀!当日母亲也不过为了保住这一大家子,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危难已过,我们自然还是一家人的。” 赵氏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这不你们离家这几日,母亲甚是想念都病了呢!稍稍有了些精神便派我们来你们回家。” “是啊!妹妹你就跟着我们回家吧!”宋氏叫的恁的亲切,几步上前对着原氏说道:“嫂嫂,你就莫要生气了,母亲纵然有什么不对,可她到底是长辈,我这一厢替她赔礼了还不行,你就跟着我们回家吧!” 宋氏说着对着原氏盈盈一福。 原氏瞬间站了起来,几步避开她那一礼冷冷说道:“这我可不敢当,免得别人又要说我忤逆不孝,把我给休了呢!” 赵氏和宋氏对视一眼,皆是嘴角一抽。 她们就知道,原氏虽然性子柔,但有一股子倔强劲儿,想要请她回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可谁让她们应下了呢! 赵氏一笑,接着说道:“妹妹,你不跟我们回去,难不成还要母亲亲自来给你赔罪请你回去不成?” 莫看她是笑着说道,可这话绵里藏针,处处伤人的很。 原氏面色一青,声音一噎,气的可不轻。 她们就活该了被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吗? 苏茵淡淡一笑,看着赵氏说道:“苏夫人当日签下离族书的时候,我们可是说的清清楚楚,从此再无半分关系,白纸黑字的写的分明,莫不成还能不做数了?族长可是证人,若不请来族长说道说道。” 她声音一落,赵氏和周氏皆是面色一清。 赵氏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她淡淡一笑,看着苏茵和原氏说道:“不瞒你们说,是母亲让我们来请你们回家的,你们也说个痛快话来,究竟怎么样才肯不计前嫌的回家。” 原氏张口欲说话,苏茵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等的便是她这句话。 她淡淡一笑,张口说道:“伯母这些年掌管着一大家子,也该累了,不如就由我母亲接下这个苦差事,也好让伯母好好的歇上一歇!” 第二十九章 有惊无喜 赵氏瞬间就变了脸,她脸色难看的厉害,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茵,眼底猛地窜出一团火来,好个死丫头,千算万算竟算到她头上来了。 想她自嫁到苏家便开始掌家,如今这二十年过去了,到有人想从她手中夺权来了。 这件事想都不要想。 赵氏呵呵一笑,看着原氏说道:“妹妹这可是你的想法?” 原氏也没想到苏茵竟会这这样说,她看了苏茵一眼,笑眯眯的说道:“这自然是我的想法!” 她这些年磨了性子,从来都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到头来却落了个什么下场! 既如此她索性就如阿茵所说,把这掌家的事给接下来,当家做一回主! 宋氏这下也不开口了,这事与她可是没有半分关系的,反正也轮不到她掌家。 她淡淡的看着赵氏,眼底含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讥讽。 苏茵看得分明,可见这赵氏和宋氏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好,也是有嫌隙的。 赵氏端起茶喝了一口,压了压心中的怒火,笑盈盈的看着原氏,亲切的说道:“这掌家是大事,便是我愿意,也要回了母亲,看她老人家的意思,不如妹妹同我一起回家,母亲若同意,我自然是没有半点意见的。” 苏茵也不待原氏开口,含着笑看着赵氏,慢悠悠的说道:“既如此你便回家回了老夫人。” 说着,苏茵一顿,笑意盈盈的接着说道:“她若愿意呢!离族书的事,父亲也不必知道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她若是不愿呢!我们就路归路,桥归桥,也没什么打紧的。” 这已然是在威胁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威胁! 赵氏努力维系的笑容瞬间崩塌,她淡淡的看着苏茵,一言不发。 恰在这时,冷氏含着一脸张扬的笑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一眼赵氏和宋氏,几步上前,一把拉过原氏的手,笑的恁的高兴:“妹妹呀!你可算是熬过来了,大王下令徐闳虽死,但满门尽诛,妹夫他呀不仅无罪释放,还封了骠骑大将军,赐了宅院呢!那院子呀!紧邻左相府邸,气派的很呢!” 原氏没有说话,眼眶一红,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笑。 苏茵却是淡淡的垂下眸子,满门尽诛吗? 报应是好,她也是满意的,可就是来的慢了些。 赵氏听了心里不是滋味的很,她带着一脸僵硬的笑,对着原氏说道:“我就去回了母亲,看她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原氏没有开口。 赵氏和宋氏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赵氏一个踉跄险些狼狈的摔倒。 其实她已经不用问,便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了。 苏青远升了官,还赐了宅院,这等光宗耀祖的事,老太太已不知乐成了什么样!至于这掌家一事,定会想也不想就应下的。 毕竟于她来说不过是换了一人掌家而已,但对她说便是大不同了。 果然,周氏知道后,想都未想便对着赵氏说道:“不过是掌家而已,你马上去把他们给我接过来,我们一起去接青远回家。” 语罢,看也不看赵氏一眼,连声叹道:“青远,我的好儿呀!我就知道他命不该绝,我的好儿呀!真是为我们苏家争脸了。” 赵氏一口牙险些没有咬碎,可她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含血吞齿,这一口气堵在她心口,几乎要把她给憋屈死。 苏茵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只是嘴角稍稍扯动了一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摸样。 结局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连一点悬念都没有。 真真无趣的很! 原氏知道后倒是有几分欣喜,她欣喜的不是她要当家做主了,而是他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她们母子三人向吕氏辞行的时候,吕氏也是一脸欣慰,有什么事比的上女儿有一个好归宿重要呢! 至于掌家一事,她从没有在意过,她所希望的只是女儿能够健康幸福,这大概是天下所有母亲的心愿了。 她笑盈盈的看着苏茵他们上了马车。 冷氏站在她身旁。 苏茵上车的时候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等她抽了手,慢慢的收拾她,不急! 要回苏家了,苏衍表现的特别开心,一个劲的黏在原氏身旁,说东说西,原氏心情也是极好的,轻轻的拥着他,母子两人格外的亲密。 苏茵坐在马车另一边看着他们,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特别懂得珍惜二字。 外面春光甚好,她垂下眸子低低的一笑。 这次来接他们回去的只要宋氏一人,此时此刻想必赵氏正在家吐血吧! 她那个人啊,一向争强好胜的,一下被人夺了掌家的权利,怕是要急的哭了。 可这一切也不过刚刚开始。 徐闳家满门尽诛了,下一个倒霉的该谁呢! 她得好好想一想。 满门尽诛了好啊!她与徐家的姻亲自然不存在了。 上一世,徐家构陷父亲,这一世她连给他们蹦哒的机会都不给。 她不出手也罢,一出手必然会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周氏已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了,若放在以往这是绝不可能的,这是一种态度,而她的态度即是整个苏府的态度。 苏茵他们一下车,老太太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看了苏茵一眼,又看了苏衍一眼,眼眶一红,摸起眼泪来,便哭便说道:”前些日子祖母也是被猪油给蒙了心,害得我的孙儿们受苦了,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苏衍眼巴巴的看着她,一下子藏到原氏身后。 苏茵也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说。 她这话说的真是极妙啊! 一来不痛不痒的认了个错,二来告诉他们一切都过去了,以前的事就莫要提了。 戏也演的极好,这泪说来就来,令得苏茵自愧不如。 可话又说回来,既然她搭好了台子,她们也不能不唱上一出。 原氏含着笑盈盈一福:“母亲!” 老太太一下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张口说道:“我的好儿媳,你也受苦了。” 这一来二去的已是下午了。 大王既赦了苏青远的罪,自然要好好的安抚一番,赶在傍晚回来已是不错。 苏茵他们一家住的西苑,里里外外打扫的格外干净,屋里的摆设比起以往也好了不少,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老太太的拉着原氏,东拉西扯的好一会,直到仆从来报! “二爷的车驾就快要到门口了!” 孩子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是父亲回来了吗?” “是!”原氏笑着点了点头。 孩子转身便跑了出去。 外面已是日落西山,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一行人皆到门口迎接苏青远。 苏茵走的极慢,她看着天边的落日,忽然生出一种恍惚,一切美好的仿佛是一场梦,无论如何她终究还是扭转了命运! 若这是一场梦的话,她情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门口浩浩荡荡的站满了人,老太太,苏青航,苏青山,赵氏,宋氏,还有他们的子女,还有府中的仆从,婢女,一眼望去乌压压的满是人头。 周氏甚至还命人准备了火盆。 门口挂着两盏红色的灯笼,铺着红毯。 一道道的视线中,苏青远的马车缓缓走来。 马车一停下! “父亲!”孩子大叫一声,苏青远一跃跳下马车,孩子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原氏,吕氏,一众人不管真假都红了眼眶。 苏青远一袭藏青的衣袍,腰缠玉带,头戴乌金的发冠,步履间意气风发,将孩子放到一旁,大步上前。 与晌午一袭囚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叫母亲担忧了,是孩儿的不是!”双手一叉,重重的跪在周氏面前。 周氏一下落下泪来,伸手扶起他,连声说道:“说这些干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青远一笑,扭头看向一旁的苏青山,苏青航,沉声说道:“大兄,三弟。” 兄弟三人相视一笑。 苏青山,苏青航不约而同的说道:“回来就好!” 最后苏青远才将视线落在原氏身上,他轻轻的唤道:“阿惜!” 便是这一声,令得原氏泣不成声。 苏青远轻轻的拍了拍原氏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嗯!”原氏重重的点头,只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阿茵!”苏青远朝着苏茵一招手说道:“过来让父亲看看!” 苏茵几步走到他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盈盈一福,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父亲!” 前世她想都不敢想的事,终于做到了。 苏青远欣慰的一笑:“真好,我的阿茵都长大了。” 周氏笑的合不拢嘴,开口说道:“进去吧!晚饭早已备好,再不进去只怕要凉了。” 说着,一顿,对着苏青远说道:“母亲备好了火盆,你从上面跨过去,霉运一扫而光,从此以后步步高升!” “谢母亲!”苏青远笑着从火盆垮了过去。 一众人往大厅走去。 那里周氏早已备好了团圆宴。 然,众人才刚刚坐下,一句话还没来得急说,一个仆从便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看了一眼周氏,对着苏青远说道:“二爷,有人找您,说是您的家眷!” “腾……”苏青远一下从座位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快去请他们进来!” 他声音一落,那仆从还没有转身。 大厅门口便多了三人。 月色凄迷! 其中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见苏青远,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个箭步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哭道:“父亲,阿恒想死你了……” 第三十章 见面礼 一双双眼睛皆落在那个孩子身上。 特别是原氏,她脸色一白,一瞬不瞬的看着苏青远,她与他成婚之时,他曾亲口允诺她此生绝无二妇。 这些年他也做的极好,便是她兴致来了,说是要给他纳上一房妾室,他也是断然拒绝,以至于她连想过这个问题都没有。 苏青远笑着抱过孩子,一脸宠溺的笑容,张口说道:“阿恒,父亲也想你了,不过几日你便瘦了不少,想来一路很是辛苦吧!” 说着,他一脸愧疚的看向门口那个妇人,还有那个与苏茵年纪不相上下的少女,温柔一笑:“你们也是都清减了不少!” 那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一袭碧色的衣裙,眉目如画,看上去比原氏年轻了不少,眼波流转间温婉如水,她眼眶一红,哽咽说道:“夫主,只要你安好,我此生便别无他愿了!” 恁的柔情似水。 那少女长相像极了那妇人,容色却更胜那妇人几分,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苏青远,无声的哭了起来,几步上前,盈盈一福,哽咽的说道:“父亲,我与母亲这一路,求遍了这满天神佛,只求父亲平安,天可怜见,好在父亲无事了。” 这话放在谁身上,也难免情动。 苏青远当下眼眶一红,喃喃说道:“你们都辛苦了!” 好一幕家人团圆的场面,这一字一句的都感人肺腑。 苏茵看着冷冷一笑,眼中满是讥讽。 合着这都是满天神佛的功劳,那她这处心积虑的谋划又算得上什么! 前世她从不知道,还有什么弟弟妹妹,想来也是时候不到吧!既是苏家的根总要认祖归宗的。 她淡淡看了苏青远一眼,心中满是失望。 原氏脸色难看的厉害,这一幕幕仿佛一把涂了剧毒的匕首,一下一下戳进她的心窝,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血流成河。 好一副夫妻恩爱,子女孝顺的场面。 那她呢? 仿佛她与阿茵,阿衍倒成了多余的。 那誓言从前有多动听,现在便有多刺耳,多讥讽。 赵氏嘴角上扬,淡淡的扫了原氏一眼,望着那母子三人,笑盈盈的说道:“既是一家人,还不过来入座。” 一旁的婢子随即添了几个座椅。 “母亲!”苏茵扭头看向原氏,一手握住她紧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心冰冷,满是冷汗,苏茵瞬间一阵心痛。 一个女子此生所愿,也不过求得一人倾心相待,白首不离。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到不能在简单的愿望,却成了痴人说梦。 这种被人背叛的痛,没有人比她再清楚了。 可见世间男儿多薄情。 苏青远转身看向周氏,指着那孩子和少女说道:“母亲这是阿恒,这是阿婉,他们皆是您的孙儿。” 周氏瞬间笑开了花,连连说道:“好好……” 对着那孩子和少女说道:“过来让祖母看看!” “是!”那孩子和少女朝她走了过去,不约而同的跪在她跟前,异口同声的说道:“祖母!” “都是好孩子!”周氏笑着将他们扶起,还命人给了见面礼。 苏青远这时指着一旁的妇人说道:“阿冉,还不过来见过母亲!” 那妇人几步上前,对着周氏盈盈一福,轻声细语的说道:“阿冉见过母亲!” 周氏笑着将自己手腕上的手镯取了下来,一把拉过她的手,给她套在手上,乐呵呵的说道:“为我们苏家生儿育女,是我这个母亲该好好的谢一谢你。” 苏青远指着一旁的苏青山,赵氏,苏青航,宋氏,一一说道:“这是大兄,嫂嫂,三弟和弟妹,明日了我再带你一一去给他们问安!” 最后才看向原氏,缓缓说道:“这是夫人!” 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那妇人笑意盈盈的来到原氏身旁,轻轻一福,温柔如水的说道:“阿冉见过姐姐!” 原氏表情有些僵硬,于情于理她都该笑一笑,说一番违心的话,可是她实在装不出来。 以至于她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里,表情有些迟缓,任谁看了也是一张不高心的脸。 苏茵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都没有一点反应。 谁知,那妇人双膝一软竟重重的跪在她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是泪如雨下。 她跪倒在原氏脚下,苦苦哀求道:“姐姐,你莫要生气,夫主他在边关的时候,真的无时无刻不挂念着姐姐,我保证不会抢走夫主丁点的宠爱,只求姐姐允我伴着夫主左右,为奴为婢的伺候你们。” 原氏一惊,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一双双眼睛皆带着埋怨的神色看着她,特别是苏青远,他脸色铁青,冷冷扫了原氏一眼,分明带着厌恶,扭头对着那妇人,轻声细语的说道:“阿冉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说着便去伸手扶那妇人。 可他还没有扶起那妇人呢! 那少女和孩子一同跪在她身边,跪倒在原氏脚下,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垂着头哭,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一样,恁的惹人心疼! 那妇人哭的梨花带雨,一下拂去苏青远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姐姐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苏青远声音一沉:“阿惜!” 字里行间满是责怪之意。 原氏一声不响,只是淡淡的看着苏青远,仿佛从不曾认识他一眼,眼底一片绝望! 她这样跪一跪他便这样心疼了吗? 这时周氏也一脸不耐烦的开口了,她瞪了一眼原氏,责怪的说道:“阿惜,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做什么!” 一时之间,原氏成了千夫所指。 而那妇人不过跪了一跪而已! 这手腕,这心机,真真叫苏茵刮目相看呀! 只怕这世间任何男子,都能被她所惑,玩弄于鼓掌之中。 苏茵忽然就笑,她淡淡的抬起眸子,望了那妇人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何人?” 苏青远眉头一蹙,扭头看向苏茵,一脸不悦沉声说道:“阿茵,不得无礼,这是你姨娘!” 苏茵只淡淡看了苏青远一眼,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那妇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恁的讥讽:“姨娘?” 她笑若春风的说道:“不过一姬,也配称我母亲姐姐,让我唤作姨娘,真真可笑的很!” 第三十一章 横着走 姬位同于娼,可以随意买卖,打杀,比妾之地位更为卑贱。 那妇人的脸当下惨白如纸,紧咬着唇瓣,低低的垂着眸子,泪如雨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 苏青远看的一阵心疼,他怒视着苏茵,低声吼道:“阿茵,你够了,她的事还轮不到你开口。” 苏青远对着苏茵一阵呵斥,原氏当下抬起头,看着苏青远冷冷一笑:“也轮不到我开口吗?” 女子为母则强,原氏亦是如此。 便是这样的委屈,这样的锥心之痛,她也是一言不发默默承受了。 可苏青远这样斥责阿茵,却是她容不得的。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个一副楚楚可怜的妇人,嘴角上扬,一字一句的说道:“一个姬,也敢唤我姐姐,你看这府中,那个妾敢唤主母一声姐姐的,也配吗?” 说着,她一笑,接着说道:“到底是身份卑贱,不知礼数也恁的没有尊卑了。” 这话已是很重了,有了她这一番评论,任凭那妇人在得宠,也别想在这府中抬起头了。 苏青远面色不悦,一瞬不瞬的看着原氏,声音一高:“阿惜!” 苏茵往原氏面前一站,挡住苏青远的视线,微微一笑:“怎地,一个姬妾犯了罪,母亲身为主母还说不得了,家中如军中一般,无规矩不成方圆,莫不成父亲要破了规矩吗?” 苏青远被她说的一噎,当下憋得脸通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院之事,他却是不易过多的干涉。 苏茵含着笑,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赵氏和宋氏,慢悠悠的说道:“今日既是个好日子,一姬尚能入席,不若将府中的那些个妾,还有她们所出的庶子,庶女们,一同唤来热闹热闹,也是极好的。” 苏青山和苏情航可是有好几个妾室的。 平日里这些妾是万万上不了席面的,便是那些个庶子,庶女也只能在过年的时候才能上桌。 果然,她声音一落,赵氏和宋氏面上一冷,再不多说一句话。 这事呀!也只有搁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难受,才知道痛。 若是落在别人身上,他们这些人呀!有的也只是幸灾乐祸。 周氏随意扫了苏茵和原氏一眼,脸上带着不悦,沉声说道:“他们第一次归家,礼数不全也是有的,今日便留他们在这里用餐吧!” 说着,看着那个妇人,还有那两个孩子,声音突然变柔,张口说道:“地上凉,你们也快些起来。” 她既然开口了,原氏也不好在说些什么。 只是这一顿饭,注定食不知味,味同嚼蜡,心里恶心。 苏茵却是不愿意了,她扭头看向周氏,笑的灿烂:“父亲沉冤得雪是桩天大的好事,不若请来族长一同庆祝一下!想来他老人家也是非常开心的。” 周氏的脸瞬间变了,她看着苏茵,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就不用了!” 继而扭头看向那母子三人说道:“你们一路辛苦退下吧!” 那妇人脊背一僵,抬头看了一眼苏青远,那一眼柔情似水,几乎能将人溺毙,一句话都没有说,带着苏婉和苏恒退了下去。 苏青远面色跌青,冷冷的扫了一眼原氏和苏茵,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菜。 席间,没有一个人开口。 连一向喜欢问东问西的苏衍,也没有说一句话。 苏茵将原氏和苏衍照顾的极好,不停的给他们夹他们喜欢的菜,只是原氏并没有动上几筷子。 苏青远吃了几口,将筷子一扔,对着周氏双手一叉:“母亲,我吃好了就下去休息了。” 看都不看原氏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原氏的脸一阵青白,手抖的几乎握不住筷子,苏茵看了一眼,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筷子,给她盛了一碗热汤,放到她手中,抬头看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慢悠悠的说道:“母亲,现下你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那些跳出来蹦跶的小丑,随意处置了也就是了。” 字里行间满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周氏面色一沉,当下冷冷一哼,将筷子一撩,说道:“我吃饱了。” 在婢女的搀扶下离去。 她这一走,苏青山,苏青航,还有赵氏和宋氏一言不发也放下筷子离开。 他们一走,原氏的泪便落了下来。 苏茵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缓缓说道:“母亲,你若不喜欢那妇人,我替你处置了也就是了,不值得为了她伤了自己的身子。” 从那妇人还有那两个孩子出现的时候,苏茵便对苏青远失望透顶,加上他这一连串的表现,苏茵对他已不报任何希望了。 可是原氏却不同,那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对他的依恋已尽入骨,非死不能忘记。 她除了难过,更多的是绝望。 原氏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必了,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我难过的是你父亲的态度,他竟这样瞒着我,背弃了誓言还这样的理直气壮。” 苏茵动了动嘴,她想说,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的誓言了。 可是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样说无异于在原氏伤口上撒盐。 她不忍! 苏衍看着原氏,又看了一眼苏茵,喃喃说道:“父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为什么只对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女人笑。” 孩子的话,使得原氏瞬间泪如雨下。 苏茵一把将孩子拥入怀中,笑着说道:“不会的,阿衍,父亲不会不要我们的。” 苏茵办垂着眸子,笑容中带着一丝冰冷。 便是苏青远不要他们了又如何,其实刚刚当着众人,她想告诉母亲的是,于这苏府中她尽可横着走。 没了苏青远,她一样可以当他们的依靠。 甚至给些苏青远都不能给他们的。 忽的,她双眼一眯,脸上已带了森寒的冰芒,父亲他最好适可而止,不然她可以将他拉上来,也可以将他推下去。 苏茵将原氏和孩子送回房间,直到看着他们入睡,才转身离开。 她一向不喜欢人服侍。 苏青远一离开,便去了那个妇人的屋子,一家子在里面有说有笑的格外的热闹。 苏茵远远的便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 她漠然的走了过去。 一个人回到房间,搬起琴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琴弦。 夜空阴云密布,竟下起雨来。 “无为!”她轻轻的唤了一声。 无为瞬间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在?” 苏茵一笑:“我不知道,我就是试一下。” 无为单手抚摸着下巴,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苏茵,漫不经心的说道:“怎地,让我去把那妇人,还有那两个碍眼的孩子给解决了?” 第三十二章 杀鸡儆猴 苏茵面无表情的扫了无为一眼,忽然就笑了。 她慢悠悠的说:“我像那么肤浅的人吗?” 他们在她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她高兴时就让他们多蹦跶几下,等她心情不好了,动动小指头就把他们给灭了。 岂料,无为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看着极像的。” 苏茵嘴角一抽,伸手给无为倒了杯茶,笑着说道:“他们还不配脏了你的手。” 无为一笑,坐到苏茵对面,端过茶一饮而尽,张口说道:“只要你说,我现在就去解决了他们。” 苏茵想都未想,轻轻地摇了摇头。 杀一个人容易的很! 难的是从一个人心上抹去一个人。 不错,她现在随时可以让无为去把他们杀了,可是能得到些什么呢! 所有人都会怀疑到她母亲身上,说她善妒容不得人。 便是他父亲也许不会怎样发落她母亲,可是只怕永远不会多看她一眼了,而那些死去的人便如朱砂一样刻在他心头,永远不会褪色,此生难忘。 很多时候杀人不过是下下策。 无为扯动嘴角,缓缓说道:“看那母女二人只怕不是什么善茬!” “我知!”苏茵垂下眸子淡淡的一笑,初次见面,她们送她的见面礼可不轻。 不过一跪,便令得她父亲心头滴血,她母亲成了千夫所指,当真好算计。 “无为!”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无为,缓缓说道:“我当日救你,其心不纯,不过是想让你去护住我父亲,救他一命。” 无为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茵。 她说的这一切他何尝不知,可这又怎样呢! 苏茵接着说道:“如今此事已了,你大可不必这样守在我身旁,这天下最难得的便是一份自由,你可以往北去看看大漠的落日,也可以往东去看看波涛汹涌的大海,亦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她不想自私的将他困在她身旁,以他为剑,以他为盾。 无为目视着苏茵一笑,站了起来,一字一句恁的坚定,他说:“从你救了的命起,我的命就是你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无论何时就是拼了我命也会护你周全。” 苏茵心头一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无为说完,也不等苏茵开口,转身离开。 这世上只怕没有比苏茵更加了解无为的人了,他的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从无转圜的余地。 这样的人固执的可怕,却又从来不忘初心。 比起那些真小人可敬多了。 故而她并没有多费唇舌,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初衷。 便如他这样一声不响的守在她身旁,若不是她唤他出来,绝不会给她添一丝麻烦。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心里有愧。 苏茵一个人坐了许久,才脱了鞋上榻。 自从重生以来,她总是少眠,觉得这每一日都像是问老天借的一般,格外的珍惜,不忍合上眼睛。 这一夜,原氏是一夜无眠,眼睛睁的大大的,在榻上躺了一宿。 第二日,一早。 苏青远从林氏的房中出来,便去上朝了。 他归家的第一晚宿在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妇人房中,这已是狠狠的打了原氏的脸,让她这个当家主母下不了台。 苏茵放心不下原氏,天一亮便去了她房中,果然如她所料那般,原氏一夜未眠,脸色差的很,整个人如被霜打了的花一样了无生机。 苏茵精挑细选的给她选了件紫色的衣裙,又细细的给她上了妆,整个人看上去好了许多。 阴云过去,外面又是一片艳阳。 苏茵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也不提林氏那茬,轻柔的说道:“母亲,你可看见无论夜多么的长,可太阳总会升起的,你可知道此时此刻这府中,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便是因为这样你才更要打起精神,来日方长无论任何事都不是不可转圜的。” 原氏呆呆的看着苏茵,听了她的话果然精神了不少。 她垂下眸子低低的一笑:“我怎会不知!” 她是借着苏青远才抢下这掌家的事,如今她一失宠,不知多少人等着把他们母子三人给踩在脚下。 苏茵双手握住原氏的手,笑盈盈的看着她,说的很慢:“母亲无论何时你都不必委屈自己,也不必强逼着自己忍下那些苦楚,你大可随心所欲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阿茵会做你永远的依靠。” 原氏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她定定的看着苏茵,温婉一笑:“好,母亲听你的。” 心中格外的欣慰,她的女儿大了,大到能为她挡风遮雨。 “我们该去给祖母问安了!” “嗯!”原氏点了头,苏茵扶着她走了出去。 一路上他们所经之处,婢子仆从无不朝他们看去。 原氏贸然接过掌家一事,本就惹人不满,这下苏青远变心,更不会有人把她放在心上。 这不就有人敢当着她的面,便大肆议论了起来。 一婢子看着原氏过来,不但不停歇,反而声音一高,狠狠的啐了一口:“这有些人呀!还真把自己给当成了一回事,可惜连自己的夫君那颗心都管不住,活该了被冷落,依我看呀!还管什么家事,不若用心钻研一下怎么管好自己的夫君。” “呵呵……”她声音一落,引得一阵哄笑。 原氏面色一白,脚下如灌了泥一样,再也走不动一步,此时此刻她只想回自己的房间,恨不得再也不要出来一步。 苏茵一手扶着原氏,冷冷的扫那婢子看去,缓缓说道:“是谁给你这个胆子敢这样诋毁主母的!” 恰在这时,林氏带着苏婉和苏恒走了过来。 那婢子当下看也不看苏茵一眼,笑盈盈的朝着林氏走了过去,对着她盈盈一福,毕恭毕敬的开口说道:“见过林姨娘,给林姨娘问安了。” 这已是直接打原氏和苏茵的脸了。 原氏当下扯着苏茵的手,低声说道:“阿茵,母亲突然觉得身体不适,我们回去吧!” 苏茵对着她柔柔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回去? 若是她们现在退缩了,母亲以后掌家的路只会更难走。 林氏她们得意的朝原氏和苏茵看了一眼。 苏茵轻轻的抚了抚额前的碎发,看也不看林氏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敢随意诋毁主母,这样的人活在世间已无用。” “咚……”她声音一落,刹那间那婢子身子一软,重重的朝后到了下去。 她双目滚圆,脖子上只留着一道血红的痕迹,随着她这一倒下,大量的鲜血喷溅而出,触目惊心的血在所有人的眼中扩散开来。 第三十三章 贵妾 一时之间,无人不心惊,无人不肉跳。 光天化日之下,那婢子就这样死在他们眼前,而他们竟然谁也没有看见到底是何人出手。 原氏面色一白,拧着眉别过脸去再不敢看一眼。 这样血腥的场面她从没有见过。 林氏比起原氏也好不了多少,她虽然常年跟着苏青远在边关,却没有挨过战场的边,就是死人也见的不多,这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突然的死在她面前,她怎能不怕。 苏婉和着苏恒也是面色一变,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在场所有的婢子和仆从,扑通一声尽数跪了下来,身子瑟瑟的抖着,再不敢原氏和苏茵一眼. 苏茵面无表情,淡淡的扫了一眼那婢子的尸体,看着跪了一地的婢子和仆从说道:“这就是随意诋毁主母的下场。” “是,是……”所有的婢子和仆从无不开口说道:“奴等再也不敢了。” 苏茵这才满意的笑了,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服不服的又有什么打紧的,若是不能让他们臣服,那便让他们惧怕好了,效果都是一样的。 她需要这样的方式来为母亲立一立威,让这府中再无人敢轻视她,乱嚼舌根。 她有太多的事要做,不能一味的困在后院之争,这样简单粗暴的法子是她最喜欢的了。 苏茵这才扭头看向林氏,望着他们母子三人,苏茵淡淡的一笑,嘴角一勾说道:“怎地见了主母也不知问安了?” 她声音一落,林氏脊背一僵,领着苏婉和苏恒急步朝原氏走去,盈盈一福,开口说道:“主母安好!” 苏婉和苏恒随着她一起行礼。 原氏缓了缓面色,淡淡的看了一眼林氏,冷冷说道:“起来吧!” 再不多言一句。 苏茵瞥了林氏母子三人一眼,扶着原氏慢慢的从他们面前走过。 走了几步,苏茵忽然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枝头叽叽喳喳的麻雀,笑着说道:“你看那枝头的麻雀,以为穿了身彩衣就是凤凰了,真真可笑的很,岂不知站的越高摔的越重,这做人呀!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这便是对林氏的敲打了,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氏。 若她聪明就该老老实实的过日子,若是有个别的什么念想,她会让他们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她若出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的。 经过这么一出,再无人敢多看原氏一眼,更别提随意议论。 [阿茵!"待离林氏他们远了,原氏一下子站在原地,深深的看着苏茵,仿佛从不曾认识她一样。 苏茵怎不知她心中所想。 她淡淡一笑:“母亲可是惧我了?” 原氏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知道阿茵是为了她好,可她总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该杀人,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苏茵看着她缓缓说道:“母亲,今日若不能一下子震住这些个仆从婢子,他日你又怎么指挥得动他们。” 原氏有些慌张的说道:“那老夫人那里要如何交代?” 苏茵一笑:“母亲,这你就不用忧心了,我自有法子。” 左右不过杀了一个婢子,又有什么打紧的。 “嗯!”原氏若有所思的随意应了一声。 苏茵上前握住她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所谓天象并非出自容华之手。” 原氏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苏茵接着又道:“而是我一手谋划!” 她声音一落,原氏瞬间呆愣子在那里。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这样的通天之能! 怎会是阿茵! 苏茵嘴角一弯,声音恁的轻柔:“母亲,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昂首挺胸的直起腰板,不惧任何人,也不看任何人脸色,便是那一日,你过的不高兴,亦或者对父亲死心了,你大可与他和离,我会带着你与阿衍过的比现在更好。” 原氏呆呆的看着苏茵,低低的垂下眸子,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瞬间觉得自己这样的无能,竟要女儿百般谋划为她遮风挡雨的。 片刻,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神清明看着苏茵一笑:“母亲知道了!” 整个人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容光焕发,再无一丝惊慌无助。 “母亲,此事便不必让父亲知晓了,这个节骨眼上,免得他以为我们是在邀功,又惹出别的什么事端来,毕竟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苏茵声音低低的说道。 “嗯!”原氏沉声应道,这个理她还是知道的。 “啪……”苏茵扶着原氏才踏进周氏房间,一个茶杯便摔了过来,滚烫的水撒了一地,地上冒着热气。 苏茵淡淡扫了一眼面无表情。 原氏也不过看了一眼,脊背挺直的走了过去。 赵氏,宋氏,林氏都在。 可见周氏有多么偏爱林氏,一个连妾都不如的姬,竟被她留在身边,要知道这府里的妾都没有资格来给她问安。 “母亲安好!”林氏对着周氏盈盈一福. 苏茵同时说道:“祖母安好!” 亦对她行了个礼。 然,周氏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脸色恁的阴沉,声音一尖:“我可当不起,你们在这府里喊打喊杀的,不若连我这把老骨头给一起杀了才好。” 想必林氏早已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她。 若是换做以往,原氏定然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可此时,她脸上含着笑,淡淡的扫了一眼林氏,继而开口说道:“母亲休怒,我不过是杀一杀这府里的怪风邪气罢了!今日他们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议论,诋毁我,他日就敢议论别的主子,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若叫旁人知道岂非要说我们苏家没有规矩。” 这样的表现令得苏茵很是满意。 “哼!”周氏冷冷一哼,一脸嘲讽的说道:“反正你总是有理的。” “儿媳不敢!”原氏淡淡的垂下眸子。 周氏瞥了原氏一眼,端起赵氏递来的参茶饮了一口。 令得苏茵和原氏意外的是,她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这可不像她。 “阿冉你过来!”周氏脸色放柔对着林氏笑眯眯的一挥手。 “是,母亲!”林氏恁的乖巧的走了过去。 周氏轻轻的拍了拍林氏的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越看越是满意,她挑眉对着原氏说道:“阿惜,阿冉到底为我们苏家生儿育女,是个有功劳的,我准备抬了她的身份做贵妾!” 第三十四章 诬陷 林氏半垂着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原氏,双手紧紧捏着手中的锦帕,脊背都是僵硬的。 她生怕原氏说出半个不字! 若没有她这个主母的点头,她的身份便永远都是连妾都不如的姬。 便是老太太也是用半商量的口气跟原氏说,而非直接下命令。 赵氏和宋氏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原氏,虽然脸上皆含着笑,但眼底都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赵氏更是笑着开口说道:“妹妹呀!既掌管了家事,心胸也该宽广些才是,不然别人便会说你善妒容不得人,阿茵年纪也不小了,这徐家一散,也该好好的议一门亲事。” 赵氏这话里话外都在敲打这原氏,甚至还抬出了苏茵的婚事。 苏茵看了一眼母亲,微微一笑,示意她根本不用在意赵氏的说法。 若换做以往,原氏定然是一脸的不愿,可原氏淡淡一笑,看也不看一眼赵氏,对着周氏说道:“母亲说的极是!林妹妹为我们苏家生儿育女,是个有功劳的,贵妾也是当得的,想必这也是青远愿意看见的。” 周氏扫了原氏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这自然是青远愿意看见的。” 她这人便是这样,嘴上永远不饶人,字字如刀,记不得别人半点的好,便是原氏如了她的意,也没半句好话。 林氏却是笑了起来,她几步上前对着原氏盈盈一福:“阿冉谢过主母,以后定当竭尽所能服侍好夫主,主母。” 原氏伸手将她扶起,笑的恁的亲切,语锋一转,笑盈盈的说道:“这原也是你该得的,可有一样,你既入了这个门,也该守着家中的规矩。” 林氏脸上含着笑,心中却是一咯噔,她笑着说道:“这是自然!” 原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接着说道:“这妾室所出的孩子呀!都在要养在主母身旁的,这于日后议亲也是大有裨益的。” 瞬间林氏脸上的笑便僵在脸上,她没想到原氏竟在这里等着她。 阿婉和阿恒可是她的心头肉,从小长在她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过,她怎么舍得把他们养在原氏那里,谁又知道原氏安的什么心。 她也知道大家族中确实有这么个规矩,可是她不放心呀! 深宅大院中,妾的孩子极少成人,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可是她偏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林氏带着乞求朝吕氏望了过去。 她原以为周氏会帮她的,可周氏张口说道:“阿惜说的不错,养在主母身旁对议亲大有好处,阿婉和阿茵年纪相当,也不小了,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就依阿惜所言吧。” 苏茵没想到一向性子柔弱的母亲会这样说,这等于狠狠将了林氏一军。 莫看她成了贵妾,却不能教养自己的子女了,在这一局上也没讨了什么便宜。 周氏既然这样开口了,林氏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只是晚上险些哭倒在苏青远怀中。 令得林氏意外的是,这次苏青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宽慰了她几句。 若是换做以往,只要她哭上一哭,他可是什么事都依了她的。 林氏可是个心思活络的,惯会揣摩人心,见风使舵的,见苏青远这么个态度索性止住了眼泪。 她眼睛红红的,仿佛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靠在苏青远怀中,轻声细语的说道:“夫主,我也知道主母是为了阿婉和阿恒好,这是这心中难免难过罢了,你可千万莫要因为这件事责怪主母。” 她这么一说,苏青远声音瞬间放柔,他脸上带着愧疚,目不转睛的看着林氏,双手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道:“我也知道委屈你了。” 林氏双目含着温情,喃喃说道:“为了夫主,阿冉做什么都是不委屈的。” 听她这么一说,苏青远瞬间觉得原氏有些厌恶了。 林氏怎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娇媚一笑。 心中一冷,原氏你且看着,这来日方长,我倒是看看你能笑到几时。 有了苏茵做的那么一出,这府里瞬间沉寂了下来。 原氏慢慢接过家事,做的也是有模有样。 转眼已过了七八日。 这几日府中安静的有些不寻常,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越是平静,越酝酿着遮天盖地的风暴。 这一日,苏婉和着苏恒一如以往的来给原氏问安。 可是出了原氏的屋子,苏婉却突然叫住了苏茵。 她支开了身旁的苏恒,张口唤道:“姐姐!” 这么多日,这是她第一次唤苏茵姐姐。 苏茵脚下一顿,看着她淡淡一笑:“妹妹!” 一副姐妹和睦的样子。 苏婉几步上前,走到苏茵跟前,她虽然只比苏茵小了三个月,却比苏茵矮了半个头。 她四下扫了一眼,见旁边无人,嘴角一勾,压低声音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对着苏茵说道:“姐姐,你莫要得意,你所拥有的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的抢过来。” 苏茵也不怒,顿时就笑了。 她漫不经心的扫了苏婉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我且拭目以待!” 看也不看苏婉一眼,从她面前走过。 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们。 但他们愿意这样撞上来,她一点也不介意顺手收拾了他们。 午后,苏茵总喜欢在后院的湖旁,摆了琴架抚琴。 她可不是在修炼什么闲情雅致,而是一遍一遍捉摸,当日容华所弹的曲子。 无为虽然时时在她身旁,但她总要有自保的能力。 舞刀弄枪的她可不喜欢。 若是她能练会了这音杀,他日在路上行走真真无所畏惧了。 春困秋乏,午后除了苏茵,基本不会有人来这湖旁。 可是这一日,苏婉一反常态,笑意盈盈的朝苏茵走了过来。 她的阵仗可不小,自从林氏成了贵妾,身侧足足有四个婢子服侍,威风的很呢! “姐姐!”她笑着朝苏茵走了过来。 苏茵只抬头望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婉自顾自的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母亲,也不喜欢我与阿恒。” 说着,她捂着唇呵呵笑道:“也是呢!自我们归家,父亲从不在你母亲房中留宿,以至于她成了这府中的笑柄,长夜漫漫她一定快把眼哭瞎了吧!”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朝苏婉望了过去,那一眼淡漠如水,凌厉似剑满带锋芒! 她挑衅她也就算了,居然敢诋毁母亲,这是她所不能忍的。 她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让她生不如死。 岂料,苏婉突然尖声叫道:“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说着纵身一跃跳入面前的湖中! 第三十五章 求娶 “噗通……”一声,她的身子投入湖中,水花飞溅。 那湖不深,可也不浅的,足有两米多深,湖面种着荷花,湖底满是污泥,春日的风尚带着几分寒意,水更是寒冷刺骨。 “来人……”她身旁的四个婢子,刚想要大声呼喊,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不知何时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连身子也是动弹不得。 顿时,一个个婢子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湖中的苏婉,一脸的惊恐。 “啊……来人啊……救命……”苏婉的身子在湖中一沉一浮,湖水冷的刺骨,挤压着她的胸口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她面色苍白,想要大声的呼救,却发现任凭她如何呼喊,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瞬间恐惧伴着湖水一起将她淹没。 她困难的看向岸上的那几个婢子,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她们身上,却发现她们也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她,一动也动不了,嘴里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死亡的恐惧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 她开始拼命的挣扎。 可越是挣扎,她的身子往下沉的越快。 她满目恐惧的看向苏茵。 苏茵嘴角含着一丝浅笑,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湖旁,面无波澜的看着在湖中沉沉浮浮的苏婉。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淡淡一笑:“无为,你真是深得我心!” 苏婉竟想用这种拙劣的法子来诬陷她,真是可笑的很! 她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害怕。 正值午后,这个时间是绝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苏茵看了一眼在湖中不停挣扎的苏婉,扭过头来,一步一步朝那几个婢子走去。 那几个婢子看着苏茵瞬间面色惨白一脸难以言喻的惊恐。 苏茵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嘴角一弯,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人呀!还是聪明一些的好,把眼睛放亮,认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若是你们想陪她一起下去喂鱼,我倒是乐意的很。” 那几个婢子瞬间惊恐的无以复加,只能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苏茵。 苏茵再不看她们一眼,转身看着在湖中沉浮的苏婉。 她真想让她就这样沉在湖底喂鱼。 可是不能,因为时机未到,她若是这样死了,父亲必然会迁怒母亲,甚至是记恨。 苏茵冷冷的扫了一眼,已然快不行了的苏婉。 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瞬间,她对着虚无的空气说道:“莫要让她死了,但要牢牢让她记住这死亡的恐惧。” 她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也从不懂原谅。 她抱起琴架上的琴转身离开。 她走后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那几个婢子才能动弹了。 等苏婉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然气若游丝,一脚踏入了阎罗殿。 宫中的御医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她给救了回来,但由于在冷水中泡的久了,以后再也见不得风寒。 “砰……”已是日落时分,苏茵正在房中抚琴。 苏青远面色铁青,一脚踹开门,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苏茵自然知道他为何而来,但就是因为知道,才恁的心寒。 她缓缓起身,盈盈一福说道:“父亲!” 苏青远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苏氏阿茵,你好狠毒的心,阿婉她可是你妹妹,你怎么忍心把她推入湖中。” 苏茵一下就笑了,笑中满是失望。 她嘴角上扬,一脸的讥讽,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来之前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这府中的嫡女,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庶女,我犯得着去弄死她吗?” 苏青远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的盯着苏茵。 苏茵垂下眸子,毫不掩饰接着又道:“便是真要弄死她,我也不会用这么愚笨的法子。” “苏氏阿茵!”苏青远声音一高。 原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苏青远冷冷一笑:“你认为是阿茵把她给推下去的,在我看来分明是她诬陷阿茵的,你为何就不信阿茵。” 原氏也是一脸毫不掩饰的失望。 “原氏!”苏青远声音一沉,厉声说道:“难怪阿茵如此心肠歹毒,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言传身教。” “今日我非要灭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免得他日她再去祸害阿恒!”苏青远说着,伸手重重的把原氏给推了出去,转身将门给锁了起来。 “咚……”原氏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面色苍白一脸的痛色。 “阿茵……阿茵……你不要伤害阿茵……这件事定然不是阿茵所为……”原氏在外面急的用力的拍门。 “父亲!”苏茵含着笑,望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苏青远,嘴角一勾:“若我说是她自己跳下去的,而非我推她的,你可信我半分?” 苏青远冷冷一笑:“你会自己跳下去吗?真真可笑至极!” 真是应了那句话,信你的人你无需解释,不信你的人就是解释一万遍也没有用。 “阿姐……阿姐……”不知何时苏衍也跑了过来,他大力的拍着门,哭着哀求道:“父亲,你放了阿姐,阿姐才不是坏人……” 母子两人用力的拍着门,却换不来苏青远半分恻隐之心。 “阿茵,莫怪我这做父亲的心狠,要怪就只怪你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苏青远横眉冷目的说着,五指成爪朝苏茵的脖子掐了过去。 然后他的手还未落在苏茵脖子上,无为身形一闪,牢牢擒住了他的手。 苏青远和无为视线交汇的那瞬间,猛地一震。 阿茵身旁竟有这样的高手,若非他现身,他一丝一毫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无为嘴角一勾:“苏将军别来无恙,你被押解回京的路上,我足足护了你数日,才保的你平安归来,若非如此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苏青远面色一僵,将手抽了回来。 他扭头看向苏茵。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父亲,我对你真是失望!” 苏青远看了无为一眼想说些什么,苏茵扭头对着无为说道:“无为,你且退下吧!” 无为身形一闪,消失在空气中。 苏青远心头一震,喃喃道:“无为,无为,可是杀手排行榜位居第一的无为……” 苏茵冷冷一笑,淡淡的扫了苏青远一眼,缓缓垂下眸子,抚了抚袖口上绣着的芙蕖花,嘴角一挑:“父亲,你当真以为所谓的天象是苍天鬼神显灵?” 苏茵望着苏青远的眼中一片讥讽,她慢慢说道:“不过是我一手策划罢了!” “你说什么?”苏青远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苏茵,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也相信不了,这鬼斧神工的一切都出自阿茵之手。 而她百般谋划不过是为了救他这个父亲。 苏茵淡淡的看着苏青远,眼中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情绪,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那般。 苏青远脚下一阵踉跄,朝后退了几步,他眼睛睁的大大的望着眼前的苏茵,心中复杂难言。 他从未想过,他的得救,他的升迁,都得益于他险些杀死的女儿。 一时之间,他的心中酸甜苦辣都有,五味陈杂复杂的很。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将视线落在苏青远身上,淡淡的一笑:“我若想杀了苏婉,有的是办法让她死于无形之中。” 苏青远避开苏茵的视线,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青远啊!我的儿,你可莫要伤了阿茵一根头发,公子奕刚刚派人上门求娶阿茵了!”就在那时周氏的声音伴着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第三十六章 听说 “阿茵……”苏青远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苏茵,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苏茵透过窗外看着缓缓升起的月亮,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从前父亲很是疼爱她和阿衍,每次回来总要给他们带些好吃的,还有他们从没有见过的小玩意。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从来都是一个慈父。 所以她想尽了一切办法都要救他出来,要他堂堂正正的站于这世间。 结果真是让她意外的很。 苏青远朝苏茵伸了伸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可是他最终垂下手来。 “呼啦……”他转过身去,一把来开锁着的房门,春日的风灌了进来,吹动他的衣袍,吹乱了他的头发。 “阿茵……”原氏进来的那瞬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徒然见发现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那瞬间她心中一涩,终究是她爱了半生的男人啊!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他好好的,哪怕他心中再无她半分,哪怕他想杀了阿茵,她终究对他存不下半分恨意。 “阿茵,可有伤了那里?”原氏越过苏青远,几步走到苏茵跟前,一把拉过她的衣袖,满目担忧的将她看了个遍。 迎上原氏担忧的神情,苏茵微微一笑:“母亲,我无事!” 不过有些心伤罢了! “阿姐……”孩子一下子扑进苏茵的怀中,紧紧抱着她,扭头看了苏青远一眼,眼中存了几分怨恨。 恰在那时苏青远扭过头来,看见孩子眼中那丝怨恨。 “青远。”周氏笑眯眯的走了进来,看也没看苏茵一眼,几步走到苏青远跟前,张口说道:“青远,这可是大喜呀!公子奕尚未婚配,阿茵嫁过去便是正妻,他日他若成了赵王,我们阿茵便是王后,从此我们苏家必将富贵无极呀!” 周氏激动的声音都打着颤,一脸的红光满面,喜气洋洋,仿佛苏茵已然成了王后一般。 苏青远并没有周氏想象中的那样有半分欣喜,他扭头看了一眼背着身的苏茵,望着周氏,地沉沉的说道:“母亲,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着,也不等周氏开口,便大步转身离开。 “青远……”周氏唤了他一声,没换回他一丝回应,若是放在以往早就恼了,可此时周氏脸色依旧含着笑,她扭过身来看向苏茵,笑眯眯的说道:“茵丫头,你可真是个有福的,你就准备好高高兴兴嫁给公子奕吧!我也就先回去了,你好好歇着吧!” 第一次她这样含着笑看着苏茵。 说完,在婢子的搀扶下,她转身离开。 转眼房中只剩下他们母子三人。 “阿茵……”原氏望着面无表情的苏茵,话还未说出来便先红了眼。 终究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才让阿茵受了这样的委屈。 苏茵缓缓一笑,摸了摸孩子的头,对着原氏灿烂一笑:“母亲,你该高兴,从此不论那林氏说什么?父亲都不会尽然相信了。” 这就是毁灭林氏的第一步! 不然她大可让那几个婢子悄无声息的死了,亦或者就那样让苏婉沉于湖中喂鱼,可是她没有,她等着那几个婢子唤来人救下苏婉,更等着苏婉诬陷于她。 她知道父亲一定会来找她的。 这不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 父亲的暴怒,乃至知道她一手救下他之后的愧疚。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公子奕这么快便有了动作。 他诬害父亲不成,反令父亲升了官,如今自然要想法设法的攀上关系,这也在情理之中。 “阿茵。”原氏叹了一声,有些担忧的说道:“公子奕上门求娶这该如何是好?” 苏茵嘴角一扬:“母亲,且等着看吧!有人比我们更着急,我们只要看着就好。” 便是父亲真的看不透这其中的一切,应下来这么婚事,大王也绝不会允许她嫁给公子奕的。 一个王位虎视眈眈的公子,若是再有了兵权,那就离逼宫也就不远了。 赵王一向英明,断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原氏这才稳住心神,她轻轻的拍了拍苏茵的手说道:“这一日你也累了,母亲就带着阿衍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好,母亲和阿衍也早点休息!”苏茵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脸。 将他们送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久久的望着他们的背影。 直到一点也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屋。 “无为!”待得所有人都离开后,苏茵轻轻的唤一声。 无为随即出现在她面前,嘴角含着笑,淡淡说道:“是不是很后悔没让我把那母子三人给灭了!” 苏茵笑着摇了摇头:“时候不到!” 等父亲心中再无他们半分的时候,那时候才是他们的死期。 而这一天不远了。 苏茵看着无为,眸光一深,一字一句的说道:“无为,我需要几个人在母亲和阿衍身旁护住他们。” 无为扯动嘴角一笑:“你放心吧!这事我会安排妥当。” 苏茵接着又道:“我还需要几个信得过的人,出门去办那些我不能去办,而又不能不办的事。” “这个好办,都交给我!”无为想都没想一一应下。 苏茵想了想,眼中一冷:“林氏母女那边也要盯住,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好!”无为点头说道:“可还有什么事交代!” “没有了!”苏茵轻声说道。 无为身子一闪消失于无形之中。 苏婉知道公子奕求娶苏茵的时候,一口牙都恨不得咬碎了。 这就是嫡庶尊卑,是她此生永远无法跨越的山。 哪怕她容色远胜于苏茵,哪怕她才情远在她之上,别人选择的却永远都不会是她。 破天荒的,这一晚苏青远并没有宿在林氏房中。 从苏茵这里回去之后,连看都不能去看苏婉一眼。 林氏巴巴的等了一夜,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盼来。 第二日,大王因诬陷苏青远一事而下了罪己诏。 此诏一下,赵国举国上下无不称赞大王英明。 用过午饭,苏茵稍稍歇息了一会,便唤来车夫,坐着马车出了苏府。 街上的热闹的很,纵然天象一事已过了数日,但街头巷尾还在谈论着。 足可见此事影响之大,难怪大王为了安抚民心,竟下令罪己诏。 马车正走着,忽然顿了一下。 苏茵抬头望去,便见一道绛紫色的身影一闪,竟上了她的马车,于她同处车厢之内。 视线相交的瞬间,他望着她嘴角一勾:“听说你就要嫁与我王兄了?” 第三十七章 童生 赵初衣袍一撩,坐在苏茵对面。 苏茵的马车可不似他们的马车,有些窄小,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的鼻息都能落在对方脸上。 苏茵嘴角一弯,带着一丝讥讽:“公子的消息真真灵通的很!” 公子奕不过昨晚才去他们家一说,赵初便已经知晓了。 赵初亦是嘴角一弯,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从前他觉得这世间的女子,皮囊再好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可面前这苏氏阿茵,年纪尚不过十五,还未行及笄之礼,那一手鬼神之怒,真真闪瞎了他的眼。 真叫他刮目相看呀! 若是他出手,也不能做的如此干净漂亮。 甚至连父王都下了罪己诏。 他双眼一眯,淡淡说道:“你可愿意?” 苏茵一怔,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当下眉眼弯弯的说道:“我若是助他一扫障碍,登上赵王之位,我就是王后,这赵国最尊贵的女子。” 说着,苏茵一顿,一瞬不瞬的望着赵初,嘴角一扬:“你说我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赵初哈哈一笑:“苏氏阿茵,你不愿的。” 若是愿意,她当初也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要助他登上那个位置。 况且赵奕这样百般算计她父亲,她肯定心知肚明,以她这个性子,怎肯委身于仇人。 苏茵单手支着头,再不看赵初一眼,透过车窗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慢悠悠的说道:“我愿不愿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生活从此再无半分平静可言。 公子奕这一出,无异于把她放在火上烤,父亲不降反升,她作为苏氏嫡女,一时之间被放在风口浪尖,毕竟娶了她,便等于得到了苏家的支持。 大王一向英明,断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赵初怎不知她话中的意思,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望着她的侧脸,缓缓说道:“苏氏阿茵,你敢不敢陪我赌一局,胜了,你依旧可以做赵国最尊为的女子。” 苏茵慢慢的扭过头来看向赵初。 赵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接着又道:“败了便陪我一同共赴黄泉!” 苏茵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会败的。” 不管前世今生都不会。 赵初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苏茵。 苏茵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满满都是她的身影,她淡淡的一笑,说的极慢,直呼他的名讳:“赵初,不论你还是谁,我都不想做这赵国最尊贵的女子。” 赵初瞳孔一紧,苏茵嘴角一挑,转移视线,再不看赵初一眼:“我助你不过是见不得有些人好!”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他一定会登上那个位置。 “苏氏阿茵!”赵初的声音恁的淡漠,他嘴角一勾,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说着,深深的望了苏茵一眼,纵身跳下马车。 苏茵抬头望去,他已消失在人群中。 赵初所来也不过试探一下她的心意,她何不让他如了意。 “无为!”苏茵轻轻的唤了一声,无为正在驾车,随意应了一声:“在!” 谁能想到,一个断臂车夫,竟是诸国排行榜第一的金牌杀手。 苏茵望了一眼天上的日头,缓缓说道:“你把马车停在护城河旁,我随意走走,你去大仓粮店,便说是我让你去取上一次的酬劳。” 她早些时候撒了网,现下也该收网了。 无为扭头望着她冷冷说道:“我这一走,谁来护着你!” 苏茵定睛望着无为,笑的恁的灿烂:“无为,难道我的头颅,会比你的头颅更为金贵?谁会天天念着要杀我。” 除了她天天念着要灭了别人,谁还会这样无聊。 无为想了想大仓粮店也没有多远,他去去就回,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便将马车停在了护城河旁。 苏茵从马车一跃而下,望着无为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无为点了点头,驾车离去。 苏茵一人顺着护城河旁的小道,慢悠悠的走着,安静的很,除了她几乎没什么人。 春风拂过河面,水波荡漾,小道旁的柳树已然长了新芽,黄中带着一丝绿可爱极了。 苏茵望着竟有些入了迷。 “姐姐!”忽然一个孩子扯住了苏茵的衣角。 苏茵垂头望去,那个孩子不过五六岁,浑身脏兮兮的,连脸上也满是污垢,唯有一双眼睛格外的澄明。 苏茵忽然想起了阿衍,顿时戒心全无,她笑盈盈俯下身去,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头发,开口说道:“你叫我何事?” 那小男孩顿时眼睛一红,哭着说道:“母亲病了,我不知道医馆的路,你能带我去吗?” “好!”苏茵笑着说道. 那小男孩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大声说道:“谢谢姐姐。” 从怀里拿出一张有些破旧的丝绢,低声说道:“这是一张药方,可是我不识得上面的字,姐姐能帮我读一下吗?” “好!”那小男孩拿着丝绢往苏茵面前一晃,苏茵刚想要伸手接过,不料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 一月如钩。 “铮铮铮……”苏茵是在一阵琴声中清醒的,神思恢复的那瞬间,她猛地睁开眼,满目清明的坐了起来. 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间干净整洁,处处透着风雅的竹屋。 除了满屋素白的纱幔,屋里的陈设皆是竹子制成的,床榻,桌椅,还有茶杯,甚至连地板都是竹子的。 “你醒了?”她抬头望去,便见容华一身素色衣袍走了进来。 玄月当空,生生成了他的配衬。 苏茵望着不由得入了迷,她蹙着眉张口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她在护城河旁,遇到一个孩子,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忽的,她明白过来,眼光一冷,低沉沉的说道:“可是那个孩子?” 容华扫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你只知无为,却不知道童生,活该着了他的道。” “童生!”苏茵念着这个名字,缓缓从榻上起身,她嘴角一弯,冷冷笑起。 杀手排行榜第三的童生,永远都是一副五六岁孩童的摸样,却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喜欢生食人肉,比起无为来残忍百倍。 苏茵突然觉得脊背发冷,心中一阵恶心,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是谁的手笔?还真是不小呢?”苏茵望着容华,一字一句的问道,明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眼中却满是寒芒。 第三十八章 不吃人肉 容华缓步从苏茵面前踏了过去,坐于竹椅上,抬手倒了一杯清茶,轻轻的抿了一口,举手投足间华贵中带着一抹优雅。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碧绿色的竹杯,衬得他的手白皙如玉,泛着淡淡的光芒。 苏茵望着他的侧脸,心中忍不住感慨,眼前这个男人啊!真真俊美到望之入迷,让人移不开视线。 容华抬手又倒了一杯茶,对着苏茵遥遥一举。 苏茵心领神会的走了过去。 端起那杯茶,就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口,瞬间眼睛一亮,忍不住望向杯中之物,这是什么茶,香气扑鼻,口齿留甘,回味悠长,让人只喝一口便此生难忘。 容华望着她,嘴角一动:“若非我恰巧在那湖中泛舟,此刻你怕是已在赵信的榻上了。” 苏茵猛地抬头看着他,那瞬间手微微一抖,重重的将竹杯放在桌上。 她的眼中火光咋起,一片怒火。 容华一笑:“你以为会是谁出手的?” 苏茵眉头一蹙,不由得沉思起来。 赵奕不过刚刚上门求娶,有人便这样算计她,若是她此刻出现在赵信的榻上,最为愤怒的便是赵奕了,这等于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的扇他耳光,而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赵信做的,他都会背上这个锅,摘也摘不掉。 这样一来,不仅她嫁不成赵奕,还会使得他们兄弟反目,王位之争越演越烈。 这便等于鹬蚌相争,谁最想做那个渔翁呢? 苏茵缓缓抬起头,看着容华淡淡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可是赵初?” 容华缓缓看了苏茵一眼,视线一顿,嘴角慢慢上扬,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却是一言未发。 苏茵却突然明白了。 难怪赵初会出现在她的马车上,说了那样一番话,问她是否愿意与他同上一条船,他沉,她沉,他浮,她浮,在得了她那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后,转身便走。 原来他早已算计好了一切。 若是她答应与他同上一条船,只怕今晚便会是令一番光景。 苏茵抿着唇,垂下眸子,浅浅的一笑。 好个赵初,竟然算计到了她身上。 只怕这今后盟友是做不成了。 “苏氏阿茵!”窗外一月如钩,月色迷人,容华望着苏茵,苏茵亦如此抬头看着他。 屋里烛火摇曳,拉的两人身影长长的。 容华一笑,开口说道:“我救你两次,你该如何谢我?” 他这么一说,苏茵顿时就怔住了,她怔怔的望着容华,他两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在她杀了萧鹤之后,甚至出手替她善后。 她还真是欠下他天大的人情。 若是换做旁人,她大可报以财物,或者为他制一副锦绣未来。 可偏偏是容华。 他的身份贵比诸国王侯,他的财物宛若满天星辰。 以身相许吧!她之容色又逊他多矣,反倒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苏茵目不转睛望着容华,说的很是坦然:“我身无长物!” 容华顿时就笑了,只是那笑隐在眼底,面色声色未动。 他一手轻轻扣着桌面,眼波一转,慢慢的说道:“为了救你,我此刻还粒米未进。” 容华说的此处,苏茵突然面色一白,眼睛溜溜的看着他,一副防贼一般的目光。 他该不会又要赏她一桌饭吃吧! 想到这里,苏茵的胃便有些难受。 对容华的谢意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岂料,容华淡淡一笑:“这样吧!你便为我做上一桌饭,偿了以前的恩情。” “当真?”他声音一落,苏茵声音一高,眼睛闪闪发光,堪比天上的星子。 一顿饭偿还了两次救命之恩,真的是顶顶划算的买卖呢! 容华瞟了苏茵一眼:“自然!” 苏茵嘴角上扬,一下子站了起来。 容华一指,缓步上来一个仆从,对着苏茵说道:“你便随他一起去膳房吧!” 苏茵看了那仆从一眼,脸上含着笑,嘴角却是不着痕迹的一抽,她好像忘了一件事。 貌似她从来没有下厨做过一顿饭。 那仆从在前面领路,苏茵扭头看了一眼容华,缓步跟在那仆从身后出了竹屋。 那膳房也是竹制的,里面干净的一尘不染,上到天上飞的,下到海里游的,山珍海味,瓜果时蔬一应俱全,还有很多苏茵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苏茵一进膳房,那仆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徒留苏茵一人,望着偌大的灶火发愣。 苏茵四下扫了一眼,站了片刻,撸起衣袖,先是走到那些食材旁边,细细看了一遍。 说真的她平时只会吃,那里会做什么饭。 可做饭不就是将菜切一切,煮一煮,这有何难? 环视了一圈,她还是决定先把火给弄着了。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事,点个火竟这样的难。 她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着,反而冒起浓烟,把她熏的大声咳了起来。 “咳咳咳……”她一面咳着,一面熏得眼睛酸疼流下泪来,模糊了视线。 “啊……”她本来准备起身去屋外,等着浓烟散了在进来,不曾想一下都点不着的火,一下子烧了起来,竟点燃了她的衣袖,她一甩衣袖,一个不察竟将手中的火折子丢了出去。 已经干透了的竹子,见火就着了起来。 苏茵眼睛一圆,大步朝水缸走去,就在她舀水准备扑灭火的时候。 那燃起的竹子就着春风,不过片刻便已势不可挡,连屋里的纱幔都烧了起来。 一眨眼已是一片火海。 苏茵一舀子水洒了出去,一点用也没有,眼见火就要烧着她了,她急步朝后退去,才发现已然无路可退。 “咳咳咳……”屋里瞬间烟雾缭绕,苏茵大声的咳着,一抬头才发现火已经挡住她出去的路了。 而门口早已成了一片火海!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呀……”也不知谁高喊了这么一声。 苏茵被火熏得已经有些头昏脑涨,胸口如被重物挤压一般,呼吸都带着疼了。 她想唤无为,才想起无为此刻并不在他身旁。 那瞬间她真的惧了呢! “救……”命…… 她不过刚喊了一个字,整个人便落入一个满是薄荷香的怀抱中。 男人的声音带着愤怒,在她头顶响起:“苏氏阿茵,你是准备将自己烤了给我吃吗?可惜我不吃人肉!” 第三十九章 容华的告诫 苏茵此时满身的狼狈,素白的衣裙仿佛被泼了墨一样,一片黑,一片白,衣裙的下摆都被火给烧了一块,原本白净的脸上也染了烟灰,整个人好似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脏猫。 容华打横抱着她出了已然一片火海的膳房,丝毫没有放下她的意思。 带着一丝冷意的风扑面而来,好一会,苏茵才缓过那个劲儿来。 她抬头顺着容华望去,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侧脸。 月色下,他的侧脸如玉,轮廓深邃,眉目如画,双眸幽深仿佛暗无边际的夜空,让人捉摸不透,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的怀抱既温暖又安全,却又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苏茵此刻好似做错事的孩子,只看了容华一眼,便低低的垂下头去,她的声音很低,一副无地自容的摸样。 她说:“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容华看都不看她一眼,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绝美无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怒意。 等了一会,见容华一点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苏茵抬头偷瞄了他一眼,指名道姓的说道:“容华,你放我下来。” 容华脚下一顿,垂下头去,冷冷的看着她,嘴角一勾:“苏氏阿茵,我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这可是很直白的讥讽。 苏茵先是面色一红,继而一下子就怒了,她抬头冷冷的望着容华,咬着唇瓣说道:“若说无所不能,当属你容华少主。” 容华双眸一眯,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忽然就笑了:“我再怎么样无所不能,也不如你苏氏阿茵,能把自己给烤了。” 说着,容华一顿,眼中满是讥讽,接着又道:“这下我又救了你一命,你要如何谢我?” 苏茵顿时抬起头,冷冷剜了容华一眼,明明满腹怒火,却是笑眯眯的说道:“我准备把自己烤熟了,给您做顿大餐,不知容华少主可满意!” 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能惹,可苏茵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容华眼尾含着笑,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苏茵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若非你这身子没几两肉,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以身相许,毕竟这救命之恩也当得以身相许来报。” 苏茵猛然抬头看着容华。 容华只看了她一眼,接着又道:“不过着实让人难以下咽的很!” 苏茵的脸瞬间就黑了,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您容华少主容色无边,自然倾国倾城。” 容华抱着苏茵大步走进竹屋,重重的把她丢在榻上,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随即便上来几个婢子,替苏茵换下残破的衣裙,又为她整理了一下妆容。 那是一身月牙白的长裙,宽袖窄腰,袖口若隐若现绣着几颗兰草,衣料是苏茵见都没有见过的,月色下流光溢彩,飘逸的很。 那几个婢子将她头上的发簪取下,将她的头发全部散了下来,只用了一根红色的发带,随意的挽了一个蝴蝶结,在她的额间系了一块白若凝脂的美玉。 这一装扮,苏茵都有些不认识铜镜中的自己了。 容华进来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怔。 他一言不发,几步走到苏茵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 苏茵眉头一蹙,转瞬就要把手伸回来。 容华却是抬起头,冷冷扫了她一眼,吓她的一怔。 丝丝冰凉在她手背化开,她垂下头去,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烫伤了。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此刻正垂着头,一丝不苟的在为她涂药,动作那般轻柔,仿佛羽毛缓缓扫过。 苏茵看的出神。 不料,容华突然抬头头来,看着她说道:“苏氏阿茵,赵国时局远非你想象的简单,水可是深得很,我若是你便不会插手朝堂之事,更不会染指党争。” 苏茵没想到容华竟会这样一说。 她当下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淡淡一笑,垂眸说道:“我从无退路。” 容华只看了苏茵一眼,将散发着幽香的药膏放在一旁,起身说道:“下次你绝不会有这样好的运气。” 语罢,再不看苏茵一眼,转身离去。 苏茵久久的望着容华的背影,一言不发。 这条路是她选的,也是她活着的全部意义,前面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怯步。 片刻,苏茵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子,张口说道:“送我回去吧!” 苏茵回到苏家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除了几个当值的婢子仆从,再无什么人。 她从侧门走了进去。 临近她的房间的时候,她的屋里竟亮着灯。 苏茵当下蹙起眉头,以为有什么人在等着她,又要拿她晚归的事大作文章。 岂料,她才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的时候。 门却突然开了。 屋里燃着一盏灯。 无为一袭黑袍,站在门里,呆呆的看着她,那神情是苏茵从未见过的。 他一手拉过苏茵,把她拉了进来,以至于苏茵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望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将她看了个遍,才声音沙哑的说道:“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找遍了整个苏家,又找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你。” 第四十章 给赵初的大礼 无为眼底的担忧溢于言表! 苏茵缓缓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险些着了童生的道,还好有惊无险!” 无为面色一阴,一句话也不说,大步转身离开。 “无为!”苏茵望着无为的背影,唤了一声,却没得到他任何回应。 苏茵合上门,转身脱了鞋袜上榻。 眼睛睁的大大的,一丝睡意也没有。 容华对她的告诫,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回荡。 直到天空泛了白,她才合上眼,却也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处在半睡半醒间。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一日,谢怀瑾的面容和赵惊羽的声音,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不要……”不过睡了片刻,苏茵便大喊着,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汗已湿透了她的衣衫,她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泡在冰水中一般。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已经大亮了。 “咚咚咚……”她才刚睁开眼,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揉了揉发疼的脖子,随意应了一声:“谁?” 她不喜欢婢子仆从的,在她房中晃荡,生怕他们看出她的半点异常,以至于连个贴身服侍的婢子都没有。 “我!”无为回答的简答而干脆。 苏茵随即起身,穿戴好衣衫,打开了门。 无为一身春寒走了进来,他身影高大,足足比苏茵高了一个头,他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伸手将手里的一个黑色的包袱递给苏茵。 苏茵张口问道:“这是什么?” 无为冷冷一笑,把那个包袱,放在地上,一下子挑开。 一颗新鲜的头颅就那么出现在苏茵面前。 何为新鲜就是上面还滴着血。 那人一脸惊恐,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都没有合上,青灰的面皮上满是飞溅的血滴。 不是童生又是谁?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颗头颅,对着无为说道:“你可有受伤?” 无为红口白牙一笑:“凭他还伤不了我。” 恁的张狂。 苏茵转移视线,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颗头颅,扭头看向无为:“把这份大礼给赵初送过去。” “好。”无为俯身包好那颗头颅转身就要走。 苏茵却急急唤住他说道:“莫要伤了赵初,他还不能死。” 无为看了苏茵一眼没有说话,转瞬消失在苏茵面前。 苏茵洗漱了一番,先去给原氏问安。 “母亲!”苏茵才到原氏房中,原氏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婢子,张口说道:“你们去给我看看今日的膳房都备了什么。” 将两个婢子给支开。 那两个婢子一走,原氏一脸担忧,一把握住苏茵的手,有些慌乱的说道:“阿茵,昨天下午你舅舅来了一趟,也不知跟你父亲说了些什么,你父亲竟同意了你嫁给公子奕,只等着公子奕开口向大王请旨了。” 第四十一章 宴无好宴 原氏一脸着急,苏茵却是淡淡一笑,随意应了一声:“哦!” 仿佛说的根本不是她,而是旁人的事一样。 苏茵眼波流转,眼中满是讥讽。 真不知她这舅舅,本事如此之大,才算计了她父亲,便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的上门来游说她父亲,让苏家与公子奕联姻。 也不知他们给她父亲许了什么好处,竟让她这一向置身事外的父亲都能妥协了。 可这却是一条不归路。 他们当真以为,大王垂暮便昏聩无知了吗? 当今的大王十三岁便坐上了那个位置,这些年赵国领土屡屡扩张,足可见大王的手腕。 如今的他更像是一只半闭着眼睛的猛虎,他眼睁睁的看着公子奕与公子信争的你死我活,可这也不过是他一手促成的,也是他乐得所见的。 如此精明的他,断然不会让苏家与公子奕联姻。 原氏却是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她目不转睛的望着苏茵,声音低沉的叹道:“阿茵,母亲知道这公子奕不是一个良人,母亲不希望你活的多么显贵,只希望你活的开怀,不留任何遗憾罢了。” 苏茵柔柔的一笑,将头依靠在原氏肩头,慢悠悠的说道:“母亲,我不会嫁给公子奕的。” 也不会嫁给任何人!这句话苏茵没有说出来,但从来都是她心中所想,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原氏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苏茵的发丝,一脸无奈:“阿茵,可有些事终究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的。” “母亲放心吧!”苏茵抬头看了原氏一眼,眼中一片从容不迫。 原氏望着她,竟也静下心来。 苏茵和原氏带着阿衍一同去向吕氏问安。 吕氏这态度啊!别提多亲热了,对着苏茵嘘寒问暖的,弄得苏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母子三人并没有久留,只在吕氏那里呆了片刻,便离开了。 春日已回了暖,处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随着苏婉这一落水,林氏彻底安静下来。 也不知苏青远说了些什么,林氏竟也没来找苏茵闹腾。 也是苏茵现在可是苏家的大红人,在所有人心中,指不定那日便是这赵国的王后,谁又会不长眼的来找她的晦气。 再说苏茵的手腕,他们也是见识过的,以至于一个个婢子仆从的见了苏茵,无不退避三舍。 苏茵陪着原氏和阿衍吃了早饭便会自己房间了。 等她回去的时候,无为已在房中等她了。 苏茵一进来,无为便笑着说道:“这份大礼我已给赵初送了过去,想必他见了定会欣喜若狂的。” 无为冷冷说道,一脸阴霾。 苏茵嘴角一弯:“欣喜若狂想必不会,大约只是肝疼肉疼罢了。” “诺,那便是那日我从粮店取回的。”无为对着墙角一指。 苏茵才瞧见两只四四方方的木箱。 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打开那两只木箱。 顿时,一室金光! 满满两大箱金子,晃得无为眼前一花,饶是他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说真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 苏茵抬手轻轻的从哪些金子上拂过,嘴角上扬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和她想象的不差多少,甚至还多了一些。 而她不过是告诉那粮店,那里有水患,贩粮过去可获利数倍,如此而已。 可对她来说这样来财终究还是太慢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无为,说道:“把这些都兑换成银子存起来吧。” 说着,她一顿接着说道:“把这些都存在你名下。” 她的便是家族的,她可不想辛辛苦苦的为旁人做了嫁衣。 无为深深看了苏茵一眼,点头说道:“好!” 公子奕向苏茵求娶一事,如一阵风似的扩散开来,此刻也不知多少人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般急的团团转。 苏茵却是不急不躁,一副局外人的摸样。 吃了午饭,又在湖旁架起琴架弹起琴来。 微风拂动,水波荡漾,苏茵一脸的悠闲。 琴技越发娴熟。 时间缓缓流逝,转瞬便已太阳西斜。 苏茵正准备收了琴架回去,却不料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湖蓝衣袍的寺人,大步朝苏茵走了过来。 苏茵动作一滞放下手中的琴架,那寺人眉眼一眯,望着苏茵尖声说道:“可是苏氏阿茵?” “然!”苏茵几步上前,盈盈一福,从容不迫的说道:“正是苏氏阿茵!” 那寺人呵呵一笑,连说数声:“好,好,好……” 声音一高:“今晚宫中有宴,大王特命苏氏阿茵今晚前去赴宴!” 第四十二章 宴无好宴 二 整个苏府都沸腾了起来,特别是周氏,笑的眼都快裂到耳根,她把自己压箱底珍藏多年的首饰都拿了出来,巴巴的给苏茵送了过去。 大王亲自下旨,让苏茵入宫赴宴,这可是无上荣耀啊! 苏茵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周氏送那些首饰,那些首饰璀璨夺目,异常华贵,却是动也没动。 她一如往昔,一身素色的衣裙,周身上下也只用了一根碧色的玉簪,脸上粉黛未施。 夜色如约而至。 苏茵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那边便传来婢子慌慌张张的声音。 “公子奕来了,公子奕来接姑娘了。”苏茵面无表情,缓缓起身,便见赵奕走了进来。 他一身乌黑的袍子,金冠束发,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上挑的眼尾无尽风流,一如上一世苏茵所见的摸样。 不得不说,赵国诸公子长相都是极佳的。 “苏氏阿茵!”他面上不动声色,打量了苏茵一眼,笑纹渐深,眼底一片精光,几步走到苏茵跟前。 苏茵嘴角象征性的一弯,盈盈一福:“苏氏阿茵,见过公子奕。” 赵奕一笑:“阿茵,不必多礼。” 伸手便要去扶苏茵。 苏茵微微一笑,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避开了公子奕的手。 赵奕依旧脸含笑容,望着苏茵缓缓说道:“夜路难行,我特来接阿茵一同入宫。” 苏茵半垂着眸子,对着赵奕又是盈盈一福:“苏氏阿茵多谢公子。” 客气而疏离。 “走吧!”赵奕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转身朝外走去。 “见过公子奕!”周氏带着赵氏和宋氏巴巴的赶来,原氏作为掌家主母,自然也要来迎一迎赵奕的。 她满目担忧的看着苏茵,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苏茵看着她淡淡一笑,用眼神示意她无需担心。 周氏见苏茵依旧这副清汤寡水的摸样,冷眼剜着苏茵,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赵氏和宋氏却是一脸羡慕嫉妒恨的摸样。 赵奕一一扫过众人,右手为抬,轻声说道:“诸位无需多礼!” 也是恁的客气。 在所有人的目送中,苏茵跟着赵奕一同出了苏府。 马车已在门口等候。 赵奕率先一步跳上马上,对着苏茵伸出手来,苏茵却是看了一眼,自己爬上马车。 赵奕嘴角一弯,将手收回。 车轮转动,马车缓缓前行。 天上星子璀璨,明月生辉。 赵奕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眼瞳一收,呵呵一笑:“阿茵,似乎并不欢迎我呢!” 苏茵坐在离赵奕甚远的地方,抬头一笑:“苏氏阿茵,不敢!” “不敢啊!”赵奕尾音拉的长长的,笑容一深:“我看阿茵做的很好呢!” 已是出言讥讽了。 苏茵垂下头去,沉默不语。 有些人便是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真不想与这赵奕多说一句话,他这样放下身段来苏家接她,无非是做一个姿态,告诉原深与她父亲,他很重视与他们的盟约。 至于这宫中夜宴,于她来说更是绝无好事。 赵奕嘴角含着笑,一瞬不瞬的望着苏茵,慢悠悠的说道:“阿茵此生可愿与我同行?”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来,眉眼一弯,一字一顿说的直截了当。 她说“不愿!” “哈哈哈……”赵奕不怒,反而沉声笑了起来,他一脸玩味的望着苏茵,声音一沉:“便是成为这赵国最尊贵的女子你也不愿吗?” 苏茵迎着赵奕的视线,张口说道:“不愿!” “哈哈哈……”赵奕又是一笑,语锋一转,声音顿冷:“可这世上很多事却由不得愿或不愿!” 苏茵也是一笑:“是啊!世事难料!” 便如他,他此刻信心满满,以为自己日后一定成为这赵国之主,现实却是身首异处,横尸荒野。 她说的一语双关,可赵奕正是得意之时,那里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马车直入王宫。 华灯初上,整个王宫的夜景极美。 蜿蜒而上的台阶,仿佛直入天际,伸手便可触及天上的星辰。 赵奕在前,苏茵在后,他这姿态已然将苏茵视为囊中之物,一点都不避嫌了。 编钟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清脆而动听,美妙的很,与别的乐器相较多了几分浑厚与沉稳,更显皇家的霸气。 红毯铺地,苏茵跟在赵奕身后,一同步入厅堂的时候,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自古左为尊。 所有的男子皆坐在左侧,而女子则坐在右侧。 赵奕扭头看了苏茵一眼,抬步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几位公子于这种宫中夜宴都有自己的专属位置。 苏茵则往女子那一侧走去。 诸位贵女无不抬头望着她,眼中皆带着厌恶,好似她抢了她们的荣华富贵一般。 苏茵选了个最靠后,最不显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赵初走了进来。 他一身绛紫的袍子,玉冠束发,不似赵奕那般华贵张扬,他一眼扫过整个宴会,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的时候,不着痕迹的一顿,嘴角缓缓上扬。 苏茵望着他亦是淡淡一笑。 赵初不过一不受宠的公子,诸位贵女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旁的人也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 正是如此,赵初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朝苏茵走去。 他走到苏茵跟前,在苏茵的目光中,缓缓坐下,与她同坐一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眼中满是阴霾,一字一顿的说道:“你送的大礼我已收到。” 没有人知道,当童生的头颅出现在他的马车之中的时候,他是多么的震惊,又是多么的心痛,那瞬间他心中只剩下愤怒,足以毁天灭地的愤怒。 他真的恨不得亲手掐死面前的这个苏氏阿茵。 童生于他一如左膀右臂,陪了他多年,为他立下诸多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赵初,也许他早已死在某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 苏茵望着他嘴角一勾:“不过礼尚往来罢了!” 恰在那时,寺人的声音高高的响起:“大王驾到!” 第四十三章 争相求娶 “大王驾到……”那寺人连喊三声,他的声音高昂,盖过所有声音。 刹那间,编钟止,所有人都禁声不语。 赵初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走到自己的座位。 “参见大王……”随着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而至,所有人无不跪下行礼。 苏茵双膝跪在那里,只看见一双乌黑的靴子,上面金线穿插,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缓缓的从她面前走过。 上一世,她家破人亡,身份卑微,自然没有资格觐见大王,以至于她从未见过当今大王。 直到她跪倒双膝发麻,才听到一声低沉而冗长的声音:“免礼!” “谢大王!”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一个个起身,退回座位。 由于离的远,苏茵抬头望去,也并未看清大王的摸样,只看得他坐在那里,身姿挺拔,一点也不似一垂暮之人。 大王之下是诸公子之位,诸公子之后才是群臣之位,以职位高低论远近。 苏茵一眼扫去,竟发现她父亲也在,且排在诸公子之后,于群臣之中排行第二,在他前面的是左相,这个位置已是异常显赫。 自古文尊武卑,若按职位高低来说,他是无论如何也排不到这个位置的。 苏青远抬头看了苏茵一眼,父女两人视线交汇。 苏青远瞬间垂下头去,脸上甚至有些不自然。 自那日他气势汹汹的来寻苏茵后,苏茵在未见过他,可也听说,这几日他并未宿在林氏那里。 可见因此一事,他与林氏到底生了嫌隙。 “诸卿尽可畅饮,今日邀诸位在此饮宴,寡人并无它意,那日天象一显,寡人深知自己有罪,不明是非,不辨清白,此乃寡人之罪,今日请诸位为鉴,他日寡人定当明辨是非,但求苍天宽恕!”大*音低沉,说的缓慢,说话同时,手持酒盏缓缓站起。 他一一环视在场所有人,声音一高:“这第一杯酒便敬苍天鬼神。” 随着他一起身,所有人纷纷站起。 他手一扬,将手中的酒洒在地上。 “大王英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双手一叉高声说道。 寺人随即又端上一杯酒来,大王接过酒盏,开口说道:“饮酒!” 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谢大王!”所有人亦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编钟起,宴会始! 那酒甚是辛辣,苏茵只做了个样子抿了一口,便搁在一旁。 这样的宴会最是无趣,规矩繁多,拘谨的很。 红衣舞姬缓缓而至,于地毯之上翩然起舞,一个个身轻如燕,舞姿曼妙,长袖挥舞,翩然如飞。 忽的,赵奕对着苏茵,遥遥的举起酒盏,淡淡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眼神带着算计,亦带着挑衅。 苏茵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猛地被他身旁的一个身影吸引了视线。 在他身后两步之遥,竟跪坐着一人,那人一身青色衣袍,面容俊朗,此刻半垂着头,正无声无息的吃着杯中酒。 不是谢怀瑾又是谁! 苏茵双眸一眯,一下便笑了。 那个位置显然是幕僚之位,这种场合诸位公子自然可以带自己的幕僚出入。 这才几日,谢怀瑾便能取得赵奕的信任,甚至带他出席这宫中宴会,足可见谢怀瑾的本事。 苏茵望着谢怀瑾同时,一道视线悄无声息的落在她身上,令得她极不舒服。 她顺着视线寻去,竟与赵信的视线撞在一起。 赵信一身暗红色的衣袍,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望着苏茵,端起酒盏轻轻的抿了一口。 那摸样瞬间让苏茵想起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殷红湿滑的信子,让人不寒而栗。 苏茵只看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去。 不料,恰与赵初的视线汇在一起。 当今成年的公子也不过三位,赵奕,赵信,赵初。 此刻他们三人皆望着苏茵。 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同。 与此同时,大王也不着痕迹朝他们三人视线交汇处,淡淡的扫了一眼。 苏茵猛地脊背一僵,瞬间坐直了身子,收回视线,再不看旁人一眼。 一舞做罢,舞姬纷纷退下。 酒香四溢,推杯换盏之间。 赵奕突然站了起来。 一道道视线中,他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走来出来,对着身居上位的大王,双手一叉开口说道:“父王,今日儿臣有一事,求父王成全。” 大王看着他不着痕迹双眼一眯,一言未发。 赵奕接着又道:“儿臣与苏青远之女,苏氏阿茵情投意合,且已向苏氏阿茵求娶,求父王成全儿臣,当众下旨为儿臣赐婚。” 说着,赵奕衣袍一撩,重重的跪了下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不看着他。 苏茵却是扭头看向大王。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赵奕。 若是细看的话,便会发觉他眼中的不悦。 片刻,大*音一沉:“苏氏阿茵何在?” 苏茵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一道道视线中,她缓步站了出来,对着大王跪了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回禀大王,苏氏阿茵在此!” “抬起头来!”随着大王一声令下,苏茵缓缓抬起头了。 足以与白日媲美的烛火中,她一袭素色衣裙,粉黛未施,唇红齿白,容色清丽,双眸堪比天上的星子,熠熠生辉,波光流转间华光异彩,璀璨夺目,她之美在神,而不在形。 与一众贵女相较,便如牡丹与玉兰。 大王还未开口。 赵信只看了苏茵一眼,嘴角含笑,大步走来出来。 他看了一眼赵奕,双手一叉,在他身旁跪了下来,拱手说道:“父王,这苏氏阿茵,儿臣一看也喜欢的紧,也想娶她为妇,求父王成全。” 第四十四章 茵夫人 赵信声音一落,一道道视线仿佛刀子一样落在苏茵身上。 刚刚赵奕开口的时候,他们对她也只是好奇。 好奇是怎样的女子,竟能入了一向眼高于顶的赵奕。 赵奕已然二十有七,之前月夫人可没少费心,为他寻了好些个身份显赫的女子婚配,可都入不了他的眼,以至于他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下来。 这下赵信一开口,他们对苏茵已从好奇变成了厌恶与愤怒。 哪怕她什么都没有做,但却引得两位公子为她相争,这已然是她的罪,且是罪恶滔天的妖女。 一道道不善的视线中,苏茵脊背挺直,只是低低的垂着头。 她面容平静,眼带寒冰。 他们这一个个的,是要把她放在火上烤,丢入油中炸呀!恨不得她粉身碎骨才好。 赵奕顿时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跪在他身旁的赵信,脸上虽然浮着笑,但眼中满是却是一片冰芒。 他压低声音,声音唯有他身侧的赵信可以听的清楚,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要与我争上一争!” 赵信裂开嘴角一笑,声音亦是低低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赵奕顿时收敛笑容,再不看赵信一眼,拱手对着身居上位的大王,张口说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望父王成全儿子的一片痴心。” 他戏演的极像,说着抬起头柔情似水的看了一眼苏茵。 看的苏茵身子一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静的连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一双双眼睛都落在大王身上。 他宠爱公子奕,却同样重用公子信。便如他们一直都好奇,大王终究更偏爱谁多一些。 此刻,若是大王开口了,正好可以清楚,究竟谁在他心里更重一些。 然,大王只是淡淡的看着苏茵,还未开口的时候。 一直未曾言语的赵初,也突然站了起来。 他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走来出来,视线从赵奕和赵信身上扫过,双膝一软跪在赵信身旁,叉手说道:“父王,窈窕淑女,人人悦之,儿臣亦想娶苏氏阿茵为妇!” 他声音一落,那一道道落在苏茵身上的视线更是凌冽的几分。 连一直未曾言语的大王,也是双眼一眯眼,眼眸沉了几分。 苏茵觉得她的背都快被人用视线盯出几个洞,她缓缓的扭头,朝赵初望去,这招落井下石,他真真做的极好。 连他都跳了出来,三子争一女,大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了。 此时此刻,苏青远望着跪在中央三位公子,头上的冷汗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一颗心更是高高的悬了起来。 他从不知他的女儿竟这样受欢迎。 他脊背有些僵硬,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大王,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茵,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办了。 “哈哈哈……”就在那时,一直未曾言语的大王,忽然笑了起来,他沉声说道:“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声好! 他的声音于偌大的厅室内激起浅浅的回声。 他一一扫过跪在他面前的几人,漫不经心的说道:“寡人的孩儿们,果然眼光类似,可见这苏氏阿茵果然是个好的。” 苏茵却是听的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果然,他声音一顿,接着又道:“不过可惜的很,就在刚才宴会还未开始的时候,寡人已对苏卿下旨,迎苏氏阿茵入宫为茵夫人。” 第四十五章 苏茵的非君不嫁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大王身上。 他一袭乌黑的袍子,头戴王冠,隐在晦暗的烛光中,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赵奕,赵信,赵初,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三人皆是一脸震惊。 唯有苏茵看着大王的眼中,一丝情绪都没有。 大王淡淡一笑,看向苏青远,眼中精光一闪,漫不经心的问道:“苏卿,寡人说的可是?” 他这一句话将所有的问题,顿时都抛给了苏青远。 苏青远猛地起身,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茵,双手一叉,沉声说道:“然!”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便低低的垂下头去。 苏茵抬头朝他看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大王一阵开怀,双眼一眯看向苏茵,淡淡的说道:“寡人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夜苏氏阿茵便留在宫中吧!” 赵初扭头看了一眼苏茵,拱手对着大王说道:“父王,是儿臣唐突了,恭喜父王喜得佳人!” 说着,将头磕了下去。 赵奕和赵信对视一眼,亦不约而同拱手说道:“儿臣冒失了,恭喜父王喜得佳人!” 大王一一扫过他们三人,呵呵一笑:“好,都退回座位吧!” “诺!”他们三人拱手说道,再不看苏茵一眼,转身退回座位。 现在名义上,苏茵已是大王的夫人了,他们再看的话便是无礼了。 唯有苏茵一人还跪在地上。 大王视线一扫,落在她身上,声音恁的威严:“苏氏阿茵,你可愿意?” 竟是这样一问。 一直低低垂着头的苏茵,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大王,淡淡的一笑:“大王乃千古明君,苏氏阿茵自然无不愿意。” 她说的平静,说的从容,当真听不出一丝不愿。 一时之间,赵初猛地抬头看向苏茵,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是喜是怒,冷冷的扫了苏茵一眼。 端起桌上的酒盏,灌了一大口酒。 赵奕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苏青远,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眼底满是不悦。 大王一下容颜舒展,对着苏茵微微抬头,缓缓说道:“好了,你也起来吧,跪了这么许久,腿大约都麻了。” 显然苏茵这话很是受用。 “妾,谢过大王!”苏茵缓缓起身,对着大王盈盈一福。 接着说道:“然,妾有一心愿未了,且不吐不快,望大王成全!”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一福不起。 直到大王开口说道:“寡人允了!” 她才起身,对着大王说道:“妾,谢过大王!” 一道道视线中,她唇角一弯,扭头朝赵奕那桌走了过去。 刹那间所有人都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心中琢磨着这苏氏阿茵究竟要做些什么。 唯有苏青远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旁人不知,可他却是知道的,他这个女儿看似是个性子温顺的,但手腕着实让人震惊。 那一晚,她对他说了天象一事后,他一整夜都未睡。 除了愧疚之外,更多的是思之惊恐。 赵奕亦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不由得蹙起眉头。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步一步越过赵奕,随着她的步伐,一双双眼睛皆落在赵奕身后的谢怀瑾身上。 一时之间,谢怀瑾身上汇集了所有人的视线。 连带着赵奕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身后的谢怀瑾,眼中满是不解。 苏茵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谢怀瑾顿时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眉头蹙起,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苏茵。 甚至还往后看了一眼。 他身后并无旁人了呀! 苏茵看着他,嫣然一笑:“恩公,可是不记得妾了?” 谢怀瑾望着面前的苏茵顿时一怔,这女子他看着眉眼也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了。 苏茵盈盈一福,声音仿佛带着水:“那日于闹市中,郎君救妾于铁蹄之下,郎君可是忘了?” “是你!”苏茵这么一说,谢怀瑾才想来起来,他指着苏茵说道:“那日竟是你?” 苏茵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如此救命之恩,妾至死也不能忘记。” 说着,她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一伸,五体伏地的跪在谢怀瑾面前。 谢怀瑾吓得顿时脸色一白,瞬间对着苏茵亦跪了下来,他一脸惊慌,忙不迭的说道:“能救茵夫人,实乃我之荣幸,再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这礼我实不敢当,请茵夫人快快起身,莫要折煞我了。” 苏茵五体伏地的跪在那里,她看着铺满红毯的地面,声音恁的荡气回肠。 她说:“自郎君救下妾,妾便对苍天立下誓言,此生非君不嫁。” 第四十六章 恩义之妇 她声音一落,几道冷冷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谢怀瑾身上。 一道道视线含着怒意,仿佛锐利的刀子一样。 谢怀瑾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大王,脸色一白,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腿都不自觉的抖动了起来。 三位公子刚刚向苏氏阿茵求娶。 且大王已封了她为茵夫人。 转瞬她便来到他跟前,众目睽睽之下,说什么非君不嫁,这是当众打大王和几位公子的脸。 他抬眸看了一眼前面的赵奕,果然他的脸色阴沉,已带了明显的不悦,看着他的眼中再无半分倚重与信任。 他的心一沉,额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汗珠,拱手对着苏茵说道:“茵夫人请慎言,在下与你从无半分私情,这样的话莫要说了。” 苏茵心中冷冷一笑。 怎么样?这就怕了吗? 可是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谢怀瑾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苏茵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五体伏地,声音恁的虔诚。 她说:“奈何天意弄人,妾此生与君无缘。唯有三愿,望得苍天垂爱!” 说着,她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怀瑾:“一愿,谢郎身体康健,二愿,谢郎事事如愿,三愿,谢郎步步高升。” 苏茵说的极慢,一字一顿。 整个大厅除了她的声音,再无一点响动。 苏青远看着她,脊背已然湿透了,他小心翼翼的望着大王,生怕他一个震怒,瞬间将苏茵给拖出去诛了。 赵信脸色也不太好看。 唯有赵初一笑,慢慢的端起桌上的酒盏,抿了一口酒,目不转睛的望着苏茵的眼中满是玩味。 好一个苏氏阿茵,真真是花样繁多,让人应接不暇呀! 他不着痕迹忘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大王,眼中眼纹渐深。 谢怀瑾一下子连跪都跪不住,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苏氏阿茵此举,无异于把他推上众矢之的,偏偏他还无力转圜。 “好一个恩义之妇!”苏茵声音一落,大厅之中便站出一文官,击掌赞道。 世人讲求有仇必报,有恩必答。 苏茵此举,当真恩义,瞬间引得数人赞叹! “真真一有情有义的妇人!”又有几人开口赞道。 一众人对苏茵之前的看法,瞬间大大改观。 三位公子争相开口向她求娶,落入世人眼中,已然是一个妖女,若是换做旁人,此生怕是难以摘掉这个帽子了。 可她不过说了几句了,便瞬间得了个恩义二字。 有了这些文官对她的赞赏,从此谁又敢说她是妖女! 苏茵缓缓起身,对着谢怀瑾盈盈一福:“此生与君诀别!” 转身再不看谢怀瑾一眼。 几步走到大王跟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喃喃说道:“妾,有罪,请大王赐罪!” 大王一瞬不瞬的望着苏茵,非但不怒,反而大笑了起来。 他说:“苏氏阿茵,好一个恩义之妇,何罪之有!” 显然并无半点怒意。 苏茵抿唇一笑,低低的垂下头去。 大王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又是朗朗一笑:“苏氏阿茵既已与苍天立誓,寡人自当顺应天意,就不必入宫了。” 苏茵瞬间抬起头来,望着大王淡淡一笑,叉手说道:“苏氏阿茵谢过大王。” 若是细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她一直僵硬着的脊背,瞬间软了下来,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入宫为妇,她怎会愿意! 世间最肮脏的地方莫过于王宫后院。 她是不屑的。 大王一笑,开口接着又道:“寡人特意恩准,今后苏氏阿茵的婚配可由自己做主!” 第四十七章 更胜一筹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几乎难以克制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情。 大王说了什么? 大王说苏氏阿茵的婚配可自由选择。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她今后凡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再也不会如这样一般当做筹码被人争来抢去,上至大王,下至她的父亲,家族,再也不能随意左右她的婚配。 便是她终身不嫁,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一时之间,苏茵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汲汲营营这么久,所求的也不过这样一个结果,猛然间心愿得偿,她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苏氏阿茵谢过大王!”苏茵说的很慢很慢,对着高高在上的大王重重的跪了下去。 大王眯着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抬手说道:“你且退下吧!” 而后,漫不经心的扫了苏青远一眼。 虽然是面无表情,但眼底已带着不满。 苏氏阿茵倒是个通透的。 其实她入不入宫与他都无碍,只要不与他的几位公子扯上关系,他便是成全她一番又如何! “诺。”苏茵缓缓起身,小步退回座位。 丝竹声起,又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酒肉飘香。 苏茵坐在那个角落,缓缓的端起桌上的酒盏,轻轻的抿了一口,酒入口的那瞬间,她猛地蹙起眉头,温热如胃,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月下,她的眸子恁的清亮,她抬头淡淡是扫了一眼,脸色尚未恢复血色的谢怀瑾。 只见他整个人仿佛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再无一丝往日的神采飞扬,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副愁眉不展的摸样。 苏茵慢慢垂下头去,抿唇淡淡一笑。 这场宴会属于她的那场戏已然落幕。 坐了片刻,她悄悄起身退出宴会。 宫中乃是个是非之所,她一刻也不愿意久留。 出了王宫,苏府的马车已在那里候着了。 她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合着眼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车轮转动,马车缓缓行驶。 直到上了马车,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今晚她就出不了这王宫了。 喝了一口酒,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躺在那里不过片刻,她便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咯噔……”忽的,马车猛地停顿了一下,苏茵着实有些头疼,连睁开眼看上一看都没有。 便听到无为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我劝你不想死的话就离开。” 苏茵这才睁开了眼。 才发现不知何时赵初竟上了她的马车,而无为面色阴沉,那把三寸小刀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初没有一丝的惊慌,他冷眼看着无为,扯动嘴角淡淡一笑:“童生可是折在你手里。” 他并非询问的口气,而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无为一笑:“那是他本事不济,怨不得别人。” 赵初眼中闪过一丝血红,他掩饰的极好,望着缓缓坐起的苏茵,双眼一眯:“苏氏阿茵,若是我死在这里,只怕你的整个家族都要为我陪葬了。” 苏茵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慢悠悠的说道:“是吗?赵魏交恶数十年,前不久才恶战了一场,魏国余怒未消,潜入我国杀一个公子又算的了什么?” 第四十八章 你没有资格 “你……”赵初登时就怒了,他明明怒极了,却盯着苏茵笑的恁的灿烂。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苏氏阿茵,你莫不是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 他的眼底酝酿着一团火,自从遇见这苏氏阿茵,他便深有一种无力感,这个苏氏阿茵真叫他无从下手。 她既不会被富贵所迷,又不会被权势所惑。 所以在她那一日拒了他的提议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他想把她送上赵信的床榻,使得赵奕与赵信之间的争斗越发激烈,这样他便可也坐收渔利。 可是没想到,不仅没算计成,反而折童生,得不偿失。 苏茵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上,淡淡的看着赵初,嘴角一扬:“只手遮天怕是不成的。” 她说的极慢,继而嫣然一笑:“但遮一遮这邯郸城还是尚可的。” 说的恁的张狂。 便是这个姿态,令得赵初一下子便笑了。 不知怎的,突然间他就不舍得她死了,天下妇人皆乏味的很,这么个有趣的妇人,倒是激起了他一种想要征服的她的念头。 若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身下,这滋味一定好极了。 赵初眯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苏氏阿茵,你当真非那姓谢的小子不嫁?” 苏茵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她的事与他无关! 赵初却是呵呵一笑:“我看你是恨毒了他,巴不得他粉身碎骨才好吧!” 苏茵单手支着头,答非所问的说道:“我这个人呀!心眼又小,又是个睚眦必报的,若是谁惹怒了我呀!我不会让他死。” 苏茵说着,一顿,冲着赵初灿烂一笑:“我只会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赵初双眼微眯,目不转睛的望着苏茵,沉吟了片刻,张口说道:“苏氏阿茵,我承认我算计了你,可你也并未有任何闪失,而我却折了童生,如此也算一报还一报了。” 赵初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推开无为架在他脖子上的三寸小刀。 苏茵抬头看了无为一眼,示意他收回刀。 无为这才将手中的刀收了起来。 赵初收敛笑意,说的恁的低沉:“苏氏阿茵,我们结盟,你助我登上那个位置,我为你达成所有心愿,可好?” 他竟是在询问苏茵的意思。 可见这时的他,再不敢对苏茵有半分轻视了。 苏茵抬眸看了赵初一眼,却是笑了:“我怎就没有任何闪失了,我的心情可是因那件事,欢愉尽失了呢!” 她怎就叫没有任何闪失了呢!若非容华出手相救,她便会出现在赵信的榻上,赵信那人她是知道的,看似一本正经,却是个好色且狠辣的,被赵奕出口求娶的她,若是真真落入他手中,只怕入了地狱一般,再无天日可见。 他怎就能厚颜无耻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初顿时坐直了身子,他望着苏茵,低沉沉的说道:“你不愿意?” 他都低声下气的承认了错误,又言辞诚恳的说了这么一番,她怎能不愿。 想当初便是她自己找上他的。 苏茵换了一只手支着头,漫不经心的看着赵初,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她说的恁的冰冷:“赵初,你没有资格。” 第四十九章 跪下 赵初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看着苏茵。 苏茵勾唇一笑,缓缓的垂下眸子,再不见看赵初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我可你捧着你,也可以换了你。” “苏氏阿茵!”赵初一脸怒意,狠狠瞪着苏茵。 苏茵却是笑的越发灿烂:“赵初,我大可捧一个未成年的公子上位,扶他做一个傀儡,你说着样岂非更好!” 苏茵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都是毫不掩盖的挑衅。 “哼!”赵初冷冷一哼:“苏氏阿茵,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了,若是世人知道所谓天象不过你一手策划而已,你说你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单是一个欺君之罪,便足以苏家满门尽诛了。” 苏茵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她依旧目光灼灼的笑着。 她缓缓的将身子坐直,挑眉看着赵初,呵呵一笑出声:“赵初,你尽可去说,你看世人是信你,还是会以为你痴傻了呢!” 说着,苏茵抬起衣袖,弹了弹上面的浮灰,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说着,她一脸的讥讽。 他就是说了出去又如何,谁又会信他呢! “苏氏阿茵!”赵初一脸阴沉,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茵眉眼微眉,一脸笑意,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在,我一直都在呢!” 赵初顿时一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一口气堵在心里,使得他很不是扑上去把苏茵给撕碎了。 苏茵收回视线,再不看赵初一眼,右手微抬冷冷说道:“慢走,不送!” “哼!”赵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苏氏阿茵,你会后悔的。” 纵身跳下马车,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赵初一走,无为看着苏茵张口说道:“为何不让我杀了他?” 苏茵扭头看向无为,一笑:“杀他何用,他就是欠收拾而已,等着吧!过不了几日,他就会上门真心实意的求我。” 赵奕不倒,他的用处可还大着呢! 赵奕倒了,谢怀瑾的前程也就完了,他一心所求富贵权势,若是屡屡不得志,希望尽失,岂非更有趣。 无为沉默下去。 苏茵接着又道:“人手的事你得抓紧时间了,马上就会有大用处。” “知道了。”无为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一阵疲惫袭来,苏茵只觉得眼皮重的抬不起来了,她索性躺了下去,合上了眼。 有无为在她身旁,她很安心。 不过片刻,苏茵便睡着了。 无为看了她一眼,脱下外袍小心翼翼的盖在苏茵身上,遣了车夫,自己驾着车,载着苏茵在这邯郸城中,转了一圈又一圈。 夜很静。 街上空无一人。 那瞬间无为竟生出一种感觉,他希望眼前的路永远没有尽头,他就这样载着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荒地老! 然,这个念头一出,无为便笑了。 是他痴心妄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茵才悠悠的睁开了眼,这一觉她睡得恁的舒服,好久没有这样心无旁骛的睡上一觉了。 等睁开眼她才发现竟然还在马车上,于是开口说道:“无为,我们回去吧!” 有些事她躲不掉,逃不开。 “好!”无为在外应道,扬起手中的马鞭,调转方向。 夜已经很深了。 苏家却还是灯火通明。 苏茵下了马车,不过刚刚踏进门口,便有一婢子上前说道:“姑娘,老夫人已候你多时了。” 显然是在等苏茵。 想必她在宫中的所作所为早已传回了家中。 苏茵淡淡的看了那婢子一眼,说道:“你且在前面领路吧!” “是!”那婢子竟一路将苏茵领进了苏家祠堂。 祠堂烛火摇曳,门大敞着。 老夫人,赵氏,宋氏,林氏,还有原氏皆在。 苏茵前脚才踏进祠堂,老夫人便厉声说道:“跪下!” 第五十章 仇人见面 苏茵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周氏一脸阴沉,拐杖敲击地面咚咚作响,她冷眼剜着苏茵,尖着嗓子嚷道:“你这个孽障,当着故去先人的面,还不给我跪下。” 原氏看了苏茵一眼,扭头看向周氏:“母亲,阿茵何错之有?她一没有做对不起家族的事,二没有做对不起先祖的事,您给我说说她怎就成了孽障了。” 周氏冷冷扫了原氏一眼,冷冷一哼:“你还有脸说,看你教的好女儿,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对着别的男子说什么此生非君不嫁,没羞没躁,把我们苏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她声音一落,赵氏接着开口说道:“可不是,今后旁人定会以为我们苏家的女儿都如阿茵这般,没有教养。” 她咬字极重,正说到吕氏心坎。 周氏更是一脸厌恶的瞪着苏茵,恨不得上去抽她几个嘴巴子,让她妄作主张,即便嫁不成公子奕,能入宫为茵夫人也是极好的。 可她偏偏是个不开眼的,竟对着一个卑微的寒门学子,说什么非君不嫁。 苏茵还未开口,原氏却是冷冷一笑,一一扫过众人,慢悠悠的说道:“可不是,你们就盼着阿茵光耀门楣呢!管她是嫁给公子奕,还是入宫为妇,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闭嘴!”周氏瞬间瞪了原氏一眼,厉声嚷道:“说来说去都是你这个做母亲的无能,连个女儿都教育不好。” “母亲!”原氏瞬间眼中带了怒火,刚要分辨几句。 苏茵却望着她微微一笑,扭头看着吕氏说道:“祖母,我知道你是恼我既没有嫁给公子奕,也没有入宫为妇,你怎知这不是善事呢!” 周氏眼中怒意更胜,她冷冷等着苏茵,呸了一声:“若非大王仁慈,你这条小命都没了,说不定还会累的家族,还善事呢!” 苏茵淡淡看着她,接着又道:“祖母,你也知道,阿茵这性子不是个柔顺,听话的,又怎能讨得公子奕与大王的欢喜,万一再说错了几句,惹怒了这些贵人,岂非更连累家族。” 周氏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可她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眼看着他们苏家就要更上一层楼了,现在希望全部落空,这种失落她怎能不难受。 周氏当下冷冷一哼:“倒是个牙尖嘴利的。” 苏茵一眼朝林氏望去,嘴角一弯,张口说道:“祖母,您就莫要恼怒了,父亲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苏家没了我,还有阿婉,照样可以和公子奕联姻的,再说了阿婉样子比我好,性子也温顺可人,定能讨的所有人的欢喜。” 周氏顿时眼前一亮,那些被扑灭的希望瞬间又燃了起来。 林氏心中也是一阵激动。 她的阿婉什么都不缺,就缺这样一个机会呀! 于是,她上前一步,对着周氏盈盈一福:“母亲,这夜也深了,为了身子骨着想,就先回去休息吧!旁的事就等着青远回来,在做决策也好。” 周氏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她抬头看了一眼赵氏和宋氏,张口说道:“你们也陪着我熬了半夜,这就都回去休息吧!凡事都等明日再说。” “好!”赵氏和宋氏几步上前,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出了祠堂。 周氏前脚才踏出祠堂,便扭过头来对着苏茵说道:“这次就先饶了你,下次若再做出这般失德的事,可莫怪我不留情面了。” “是!”苏茵盈盈一福。 原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周氏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那瞬间她缓缓的垂下头去,不知怎地便对这样的家彻底心灰意冷。 “阿茵!”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苏茵,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母亲!”苏茵几步上前,将头靠在原氏肩头,低沉沉的说道:“我无事的。” 原氏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发丝,心中恁的酸涩。 他们这些人要的从来都只是荣华富贵,有利用价值时便千般万般的捧在手心,一旦毫无用处时便会毫不犹豫的踢开。 竟还埋怨阿茵不肯入宫为妇,要知道当今大王乃是一垂暮之人。 谁曾替阿茵考虑过半分。 没有,一个都没有。 “我们回去吧!”原氏轻轻的说道。 苏茵笑着点了头,先把原氏送回房间,才回了自己房间。 苏茵那日不过那么一说,不过两日,赵奕便派了一顶小轿,与容华派来接苏茵的那顶小轿一般无二,来苏家接苏婉。 这速度真真令苏茵咂舌。 苏婉身子也不过刚刚大好,底子还没有将养过来。 这一日午后,与往日无异,苏茵依旧在湖旁抚琴。 不曾想苏婉竟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她一身绯红的衣裙,头上珠翠生辉,面若桃花笑若春风,便如这一池的春水,生机盎然。 “姐姐!”这一次她退去尖锐,对着苏茵盈盈一福:“阿婉就要入公子奕府了,特来谢过姐姐成全之恩。” 苏茵素手轻轻勾动琴弦,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苏婉,唇角一弯:“阿婉是来耀武扬威的吧!” “呵呵……”她声音一落,苏婉顿时就笑了,她笑的灿烂如火:“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姐姐。” 说着,她近前一步,双手重重的压在苏茵的琴弦上,收敛笑容,目光狠毒的说道:“姐姐,你我之间的战争不过刚刚开始,且拭目以待吧!” 苏茵手一扬,将苏婉的压在琴弦上的手拂去,淡淡的看着她:“好,我拭目以待!” “哼!”苏婉冷冷一哼,再不看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苏茵随意扫了一眼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以为那是一条满是锦绣的路,谁又知道那不过是一条不归路。 苏家与赵奕扯上关系,她也该为母亲,阿衍,他们寻一条全身之路了。 午后的日光格外的好,洒在人身上暖暖的,再无一丝寒意。 苏茵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弦,思绪飘忽。 一阵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便是令得我三位兄长争相求娶的妖女?”这午夜梦回,让苏茵怎也挥之不去的魔音,令得苏茵猛然抬头望去。 第五十一章 大喜 赵惊羽一袭湖蓝色的长裙,宽袖窄腰,裙尾处金线穿插绣着大片的牡丹花,头上珠翠叮当作响,额间系着一块白如凝脂的美玉,双眸含波魅惑如斯,唇不点而朱,华贵中带着一丝妖娆,满目不可一世。 她施施然然的而来,身旁数名婢子,尽显天家威风。 苏茵双手一沉落在琴弦上,缓缓起身。 她脊背挺直,一身素裙随风飘动,长发及腰,头上唯有一根白色玉簪,脸上粉黛未施,与妖女二字全然搭不上边。 她怔怔的的看着赵惊羽而来,眼前的这道身影,与她记忆中的那人慢慢重叠,以至于她记忆中的那人变得鲜活起来。 她的讥讽,她的不屑,她的狠辣,还有她那胜利者的姿态,苏茵记得一清二楚。 “怎是个木头一样的人,还不来见过公主。”赵惊羽身旁的婢子,冷眼望着苏茵,沉声一呵,眼中满是不屑。 她这么一呵,苏茵瞬间回过神来。 她绕过琴架,几步走到赵惊羽跟前,嘴角含笑,那笑既不热络,也不淡漠,盈盈一福: “苏氏阿茵,见过公主。” 赵惊羽淡淡的望着苏茵。 她身旁的几个婢子,赶紧搬来苏茵先前坐过的木椅,上面铺了丝绢,小心翼翼的扶着赵惊羽坐了下来。 赵惊羽姿态优雅的坐了下去,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冷冷说道:“抬起头来给本公主看看。” “诺!”苏茵慢慢的抬起头来。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赵惊羽呵呵一笑:“这么一副清汤寡水的摸样,怎就引得我三位兄长争相求娶,可是榻上功夫了得!” 赵惊羽说着,锦帕遮面,一脸讥讽的笑了出声:“倒叫我失望了。” 苏茵面色平静,满目从容,望着赵惊羽微微一笑:“公主错矣!” 赵惊羽顿时笑容一敛,蹙着眉头说道:“大胆!” 在她周身多年养成的威压一下倾泻而出。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她身旁的婢子登时如惊弓之鸟一般跪了下来,伏在赵惊羽脚下,身子颤颤的抖着,一脸惊恐。 苏茵依旧脊背挺直,她目视着赵惊羽,迎着她的视线,嘴角上扬,一字一句的说道:“妖女二字苏氏阿茵万万担当不起,我乃大王亲口称赞的恩义之女,此乃公主第一错。” 赵惊羽的脸宛如阴云密布的天空,她双目冒着火,一瞬不瞬的瞪着苏茵,眼神狰狞仿佛想把她撕成碎片,慢悠悠的说道:“这天下从无人敢对本公主这般说话,苏氏阿茵你可是第一人。” 苏茵挑眉看着她,笑若春风:“公主唤苏氏阿茵妖女,岂非在指责大王黑白不明,是非不分。” “你……”赵惊羽声音一噎,纤纤玉指指着苏茵,面上染着怒意一片绯色,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茵一笑,接着说道:“身为公主,张口闭口便是榻上之事,德行何在?此乃第二错!” “苏氏阿茵,你给我住口!”赵惊羽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苏茵厉声吼道。 苏茵淡淡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个婢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公主看也看了,无事便请回去吧!想必此事传入大王耳中,他也是不悦的。” 苏茵声音一落,为首的那个婢子,当下扯了扯赵惊羽的衣裙,声音小小的说道:“公主我们就回去吧!毕竟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大王知道了,再想出门可就难了。” 赵惊羽看了一眼那个跪着的婢子,面色铁青冷眼扫了苏茵一眼,冷冷一哼:“苏氏阿茵,你给我等着。” 说着,衣袖一甩大步离开。 苏茵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久久的望着赵惊羽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久她才收回视线。 她转身退回琴架,双腿收拢坐在软垫上,淡淡的扫了一眼赵惊羽坐过的木椅,轻声唤道:“无为。” “在。”她声音一落,无为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苏茵抬头望着无为,淡淡的说道:“这邯郸城中风雨就要起了,我且说几味药材,你把上次存着的银钱,全部买了药材,越多越好,我有大用处。” “是!”无为几步上前,苏茵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味中药,无为问都没有问上一句,只说了一句:“三日之内,我必将这方圆数百里的药材都买尽了。” 苏茵望着他淡淡一笑。 无为身子一闪,消失在苏茵面前。 苏茵双手落在琴弦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随风荡漾的湖面,身子控制不住的抖动着,她紧拧着眉,狠狠地闭上了眼。 一脸的狰狞! 她以为她已经修炼的极好了,有些事应该可以平静面对,就比如面对谢怀瑾,纵然她恨他入骨,却可以笑容满面的对着他,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可是对上赵惊羽,她才发现她的修炼远远不够。 便如赵初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恨谢怀瑾的,且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赵惊羽,谢怀瑾……”她满目阴霾,低沉沉的呢喃道。 “铮……”素手冷冷勾动琴弦。 面前不远处生机勃勃的柳树上,一片嫩绿的叶子飘然而下,顿时吸引了苏茵全部注意力。 若是秋日,这情景在正常不过,可这是生机勃勃的春日。 那瞬间,她心中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琴弦,素手一勾。 “铮……”无形中,苏茵觉得一阵风平地而起,带着一丝凌厉。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又是几片绿叶落下! 第五十二章 找上门来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几片落叶,猛地站了起来。 她走的很慢,很慢。 一步一步来到那几片落叶跟前,缓缓蹲了下去,伸手捡起那几片叶子。 日光和煦,那几片叶子绿中泛着黄,仿若新生的婴儿娇嫩得很,叶尾处的划痕干净利落,好似被利刃切割一般整整齐齐。 苏茵紧紧攥着那几片叶子,一下子便笑了。 她这一笑如云破月初,再无半点阴霾。 笑着笑着,她脸上落下两行清泪,眼中却无半点忧伤,她这是喜极而泣啊! 她苦练多日,终于见了一丝成绩,可见她这路子还是对的。 她缓缓松开手,任由那几片叶子随风而去,慢慢的站了起来。 想她这一生,家族无依,父母无靠,纵然身处闹市,也总有一种孤寂无依的感觉,即便是睡着也总是战战兢兢,没有一丝安全感。 再也无法全心全意的信任任何一人。 若她如容华那般,将这音杀练就的炉火纯青,便再也无所畏惧了。 她几步走到琴旁,双手落入琴弦之上,一下又一下勾动琴弦。 “铮铮铮……”随着她琴声渐急,树叶飘然而落,仿佛一阵细雨。 转瞬,地上便落了一层树叶。 直到手指破了皮,苏茵才停了下来。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苏茵才抱起琴,转身回房。 若是细细看,便会发现她的步子越发从容,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接下来的几日,苏茵将自己关在房中苦练音杀,一连几日都未曾出门。 春日渐暖。 苏茵未曾出门的这几日,邯郸城中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使得所有百姓人心惶惶,惴惴不安,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再不敢上街一步。 城西忽然爆出疫症来,一夜便死了千人有余,且疫症如风一般蔓延开来,势不可挡,由城西向城东慢慢侵袭。 此疫症来势凶猛,染者必暴,药石无医。 一时之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人人自危,不过几日,便没了数万人。 连苏家也陷入一种难言的惶恐之中,晨昏定省向老夫人问安都免了,门口设了门禁,不准随意进去。 大王为之震怒,派了好些御医前去治理疫症,皆无功而返,甚至折了好几个御医。 整个邯郸城的天好像蒙上了一层阴云,再无天日可见。 这一日,苏茵正在练琴,无为大步走了进来。 日光透过窗户穿透进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尚不足十五岁的少女,在窗边神色从容的抚琴,她面上泛着莹莹的光,双眸华光闪动,上扬的嘴角含着一丝浅笑,仿佛外面的风云巨变,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无为一步步都到苏茵跟前,深深的看着她:“你早知这邯郸城中会爆发疫症,故而才让我去囤积草药对吗?”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无为,无为接着又道:“所以你才日日煮了草药让我们服下对吗?” 从他收购草药的哪天开始,苏茵便煮了草药,让原氏,阿衍,还有他日日服用,甚至在苏家的饮食上动了手脚,凡是她关心的,饮食中皆掺草药,至于那些让她不喜的,自然无药可用。 苏茵一笑,望着无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是!” 她早知道这城中会爆发疫症,也知道这疫症凶猛,几乎药石无医,势不可挡。 上一世,邯郸城中也爆发疫症,几乎亡了城中三分之二的人,以至于许多豪门贵族南迁避疫,此后足足五年,邯郸城才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上一世,因着她被冷氏赶到城外的寺庙中静养,才逃过了一劫。 她声音一落,无为瞬间睁大了眼睛,果然他所料未差!她早知道将来要发生的一切。 无为双眸幽深,神色复杂,久久的望着苏茵,一言不发。 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再不看无为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若惧了我,大可离去,我绝不会出言阻止。” 无为顿时声音一高:“你想赶我走?” 脸上拂过一丝阴沉,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苏茵,一字一沉:“此生想都别想!” 苏茵嘴角一扬,脸上也带着一丝轻松,不知何时她已习惯了,无为无时无刻伴在她身旁,只要她需要,他便会出现在她面前。 “可还有什么想问的?”苏茵扭头看着无为, 无为扯动嘴角淡淡说道:“无!” 眼里却是带着笑的,至少她没有欺瞒他不是吗? 无为站在那里,嘴角一扬,张口说道:“对了,姓谢的那小子在门外转悠了好几日,发了疯一样要见你,却是求告无门,你可要见一见他?” 苏茵眼中拂过一丝冷意,笑容越发灿烂,慢悠悠的说道:“自然是要见的。” 她目光一沉,对着无为说道:“你且去安排一下,让他在侧门候我,我这就去会一会他。” “好!”无为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步伐带风,恁的轻快,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等苏茵出来的时候,谢怀瑾已在侧门等候了。 一见苏茵,谢怀瑾先是一笑,继而沉下脸去,几步走到苏茵跟前,低头看着苏茵,大声斥责道:“阿茵,你可害死我了。” 第五十三章 献策 一见面什么都不说,张口便是沉着脸,大声斥责苏茵,那模样像足了在教育小孩子,真真已然把苏茵当成自己的人了,可随意摆脸子,亦可随意责问。 “谢郎……”苏茵的演技也是极好的,她楚楚可怜的望着谢怀瑾,满目都是说不出的愧疚,声音软软的,糯糯的,令人听得心神荡漾。 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他过的苦就对了,如若不然倒是她的失职了。 苏茵低低的垂下头去,一言不发,全然一副做错事,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毫无地位的小媳妇,那样子与以往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见她这副姿态,谢怀瑾越发无所顾忌,他冷眼看着苏茵,接着又道:“你一个将门闺秀,怎可当着那么多人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真是德行欠佳,你们苏家的教养何在?” 说着,他啧啧叹道:“你真是叫我失望的很呀!” 苏茵猛然间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的看着谢怀瑾,喃喃说道:“我不知会害苦谢郎,只想将我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 “哼!”谢怀瑾冷冷一哼,气焰越发高涨,声音也渐高:“你可知自那日后,公子奕再不肯亲近与我,甚至连见我的面都不愿了,我多次求见都被他给拒了,以至于我在公子奕府邸待都待不下去了,可怜我这么多日的苦心经营。” 公子奕府邸,那个不是拜高踩低的,他这么一落魄,连个下三滥的看门狗给敢给他脸色看了。 他这么心高气傲的如何受得了。 更令他心寒的是公子奕对他的态度,他虽然没有出言赶他走,却放任那些人欺辱他。 可怜他先前苦心经营的那一片大好前程呀! 都怪这个苏氏阿茵。 “谢郎……”苏茵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好一副梨花带雨的摸样。 “阿茵。”谢怀瑾的声音当下一软,他伸手落在苏茵肩头,苏茵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了,却还得死命的忍着。 “我知你对我的心意,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谢怀瑾温柔小意的望着苏茵,伸手替苏茵抹去脸上的泪,柔情似水的说道:“我心中也是有你的,那些前程与你比起来当真不值一提的很。” 这样缠绵的情话,谢怀瑾张口就来,还说着这般情意绵绵。 “当真?”苏茵一下便破涕为笑了,那灼灼的笑意晃得谢怀瑾眼前一花。 “这是自然。”谢怀瑾重重的点头说道,望了一眼苏茵身后门楣,张口就来:“既然我们准备成婚了,于情于理我都该见一见你父母大人的。” 谢怀瑾此番厚颜无耻的话,当下说的苏茵险些一口浓痰啐在他脸上。 她何时说过要与他成婚了? 怎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张口就是要见一见她父母大人。 他这么急匆匆的来寻她,无非是在公子奕府邸混不下去了,急于找一个新的靠山,她这将军嫡女自然魅力十足,成了他的不二选择。 苏茵表现的极好,她瞬间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低低的垂下头去,再不看谢怀瑾一眼,喃喃说道:“自我归来那日,祖母便罚我在祠堂跪了整整三日,她说我犯了混,说谢郎不过一寒门学子,怎配娶我们苏家的女儿。” 苏茵这番话,宛若涂着剧毒的利刃,一下子插着谢怀瑾心窝。 因着出身卑贱,从小受尽了旁人的冷嘲热讽,纵然上一世谢怀瑾位居左相,心底深处却还是自卑的。 相处八年,苏茵自然知道,怎样才行一击直中谢怀瑾的痛处。 谢怀瑾瞬间脸色一白,眼底满是阴霾,他一把松开了苏茵,自嘲的一笑:“也是,我怎配的上你!” 他松开苏茵,大退一步,低低的垂下头去。 “谢郎。”苏茵的声音一如春风,轻柔中带着一丝和煦,她缓缓说道:“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我看重的谢郎,满腹才华,惊采绝艳,他日必不是池中之物,定然富贵无极。” “阿茵!”谢怀瑾顿时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望着苏茵,眼中满是激动,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要给他时间,只要给他机会! 苏茵嘴角一弯,眉眼含着一抹浅笑,她望着谢怀瑾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谢郎,阿茵虽为闺阁女子,却也愿助郎君平步青云,我这里有一策,定会令得公子奕对得谢郎青眼相看。” 第五十四章 献策 二 “哦!”谢怀瑾看着苏茵随意应了一声,显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在他心中这世间所有的女子,便如夏日花园里的争奇斗艳的花,纵有容色,品性,出身不尽相同,但也只有一个用处,那便是繁衍子嗣,除此之外也不过可观看罢了。 相伴八载,苏茵怎不知他心中所想。 苏茵心中冷冷一笑,面若春风,缓缓道来:“眼下这邯郸城中瘟疫横行,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谢郎可知这正是一个收买人心的绝佳时机。” 随着苏茵缓缓道来,谢怀瑾也侧耳听了起来,他蹙着眉头说道:“死的不过些庶民百姓,又有什么用呢!” 在他眼中最无用的便是这些百姓了,除了耕种什么用都没有。 他们的生死有什么重要的。 因着瘟疫横行,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出了偶尔隐隐传来的痛哭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恁的萧条,再不复以往的繁华。 苏茵扭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大接,声音一沉:“公子奕与公子信明争暗斗多年,始终伯仲难分,因为他们始终把目光只放在朝堂之上,岂不知民心之所向,所向披靡。” 后面的几个字,苏茵咬字极重。 谢怀瑾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顿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喃喃说道:“民心之所向,所向披靡!” 苏茵指着空荡荡的街道,嘴角一弯:“便如这空荡荡的街道,若邯郸城,乃至赵国,再无百姓,那便是胜了又如何?一人之君岂非可笑!” 谢怀瑾是何等的通透,苏茵这么一说,他登时就明白了,继而一瞬不瞬的望着苏茵。 苏茵这一番言论,几乎打破了他对这世间女子的看法。 苏茵迎上他的目光,温婉笑道:“若我是公子奕,便会向大王请旨意,接下这治理瘟疫之事,便是应下这差事,也不过是让御医着手处理,春日之疫不过是时疫,总会有过去的那一日,到得那时上至王孙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必然对公子奕感恩戴德,无形之中便是助力倍增,比起一个个去拉拢,简直事半功倍。” 谢怀瑾眼睛一亮,听的入了迷。 瞬间他心潮澎湃,简直激动难言,这一策真是妙极! “阿茵,真乃我的福星。”谢怀瑾笑的嘴都快裂到耳根,双手重重落在苏茵肩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面上喜气洋洋,一字一顿的说道:“阿茵,你且待我,待我风光无极之时,娶你入门。” “谢郎!”苏茵微微一笑,脸上含羞,垂下眸子。 眼中一片寒芒。 待我风光无极之时,娶你入门! 这样的话她也是听过的,只是最后却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 “阿茵,我还有事就先了,你快快回家吧!就等着我的好消息。”谢怀瑾说着,也不等苏茵开口,衣袖一挥,大步转身离开,步子恁的轻快。 苏茵收敛笑意,冷冷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回去。 是夜,苏茵练了一会琴,觉得有些疲惫了,正准备上榻。 原氏突然一脸惊慌的走了进来,面上没有一点血色,一见苏茵泪便落了下来,哽咽的说道:“阿茵,这会子阿衍突然高热不退,上吐下泻,浑身颤栗,与城中的时疫症状尽数吻合,这可如何是好!” 第五十五章 逆鳞 苏茵顿时双眼一眯,眼底闪过一丝血色,她几步走到原氏跟前,声音恁的冰冷:“母亲你说什么?” 阿衍怎会染了疫症,且不说她一直让他们服用着预防治疗瘟疫的草药,再说阿衍从未出过苏家一步,那疫症是通过飞沫传染的,阿衍从何能染了这种病。 原氏眼泪滚滚而下,模糊了视线,她一把抓住苏茵的手,脸上满是绝望:“阿茵,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的声音颤抖,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浓的化不开的绝望。 “母亲,你先不要慌张。”苏茵声音一沉,脸上满是阴霾,扶着原氏说道:“走,先随我去看看阿衍。” “好,好……”原氏点着头,和苏茵一起走了出去。 天上一月如钩,月色朦胧。 苏茵一进阿衍的房中,迎面便看见两个用厚白棉布蒙着脸的婢子,她冷冷扫了她们一眼。 几步走到阿衍榻前。 屋里灯火阑珊,榻上的孩子脸烧的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上滚落,瘦小的身子颤颤的抖着,身子缩成一团,死命的抱着怀里的锦被,不过半日未见,便已病的脱了形。 “阿衍……”苏茵眼中一涩,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那温度烫的她的手下意识的一缩。 “阿姐……”孩子睫毛微动,费力的睁开了眼,紧紧的拽着苏茵的手,气息微弱的很:“我好难受!” “我知道,阿衍,我和母亲都在,相信阿姐你一定会没事的。”苏茵声音带着颤抖,紧紧攥住孩子的手,狠狠的闭上了眼。 原氏站在一旁,将脸侧了过去,已哭成了泪人,却紧紧咬着唇瓣,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片刻,苏茵猛地睁开了眼,声音一沉:“无为!” “我在!”苏茵声音一落,无为瞬间出现在苏茵面前。 原氏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苏茵面若寒霜,看着无为一字一顿的说道:“是谁在暗中护着阿衍的?” 无为朝窗外冷冷扫了一眼,沉声说道:“清风出来吧!” 他声音一落,一个黑纱男子从窗外一翻而入,定睛看了无为一眼,几步走到苏茵跟前,双手一叉:“清风见过主人!” 苏茵扭头看了一眼无为:“无为,你亲自去盯着把药熬了给阿衍吃。” 无为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苏茵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黑衣男子,眼中一片血红,她说的极慢,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清风,你一直守着阿衍,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我要知道阿衍为何会染病!” “是,主人。”清风双手一叉,大步走了出去。 孩子体力不支,和着眼睡着了。 苏茵缓缓起身,几步走到原氏身旁,拿起锦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缓缓说道:“母亲,你心里要有个准备,这绝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为。” 原氏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恁的坚定:“阿茵,不管是谁,敢对阿衍出手,我都要她死。” 原氏一脸的阴霾,烛火将她的背影拉的长长的,她半个人隐在昏暗不明的烛光中,双目幽深泛着冷冷的杀气。 苏茵点头说道:“不管她是谁,都活不过今晚。” 原氏看了苏茵一眼,越过苏茵,几步走到孩子榻前,拿起水盆中的锦帕,挤了挤水敷在孩子头上。 片刻,无为便端着药走了进来。 几个人合力给孩子喂了药。 清风便大步走了进来,他双膝一软,跪在苏茵面前,双手一叉:“回禀主人,事情已查明,是那林氏做的手脚,前几日城西一户姓殷的家中,八岁的小公子染了瘟疫去了,林氏竟将那小公子穿过的衣服,花了些银钱买了下来,混进小主人的衣衫中,小主人穿了那衣衫,以至于染了瘟疫。” 说着,清风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一字一顿的说道:“都是清风的疏忽,请主人降罪。” “林氏……”清风声音一落,原氏猛地站了起来,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声音尖锐阴冷,一声接一声唤道:“林氏……林氏……” 抬步就要去找林氏理论。 苏茵一把拽住了她:“母亲,你且在这里候着,她还不值得你脏了手。” “嗤……”说着,苏茵双眼一眯,从清风背后抽出他的长剑,提在手中,一袭素色长裙随风摇摆,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无路可退 苏茵抬步就要出了阿衍的房间,无为身子一闪,挡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这种事何需你出手,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她死的惨不忍睹。” 苏茵望着他,压低声音说道:“无为,若是放在任何时候,我都能够无声无息的让她死于无形之中,可是现在阿衍染了疫症,我无路可退,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有治愈疫症的法子,你懂吗?” 所以这件事就必须摆到明面闹开来,且阵势越大越好。 这几日虽然父亲未在林氏房中留宿,但时时询问他们母子的情况,细微到今日吃了什么,又是几时睡的,这种小事。 足可见林氏母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现下她要杀了他的爱妾,他怎能允许! 无为从未见过这样的苏茵。 明明她还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摸样,但双目染着血色仿若坚冰,周身戾气环绕,仿佛从地狱归来,他知道她怒极了,林氏已然触及她的逆鳞。 “好,我陪你去!”无为一把接过苏茵手中的剑,淡淡的说道:“这剑太重了,我替你拿着。” 原氏也缓缓走了过来,她脸上再无一丝往日的柔弱,双目之中尽是阴狠,她抬头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我也要去,我不能再软弱下去了,也不能含着委屈,再去粉饰这平静。” “好!”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扭头对着清风说道:“我要你将功补过,在这里好好守着阿衍,莫要让他少了一根头发。” “是!”清风看着苏茵叉手说道。 苏茵,原氏,还有无为出了阿衍的院子,直奔林氏的住处。 因着疫症横行,苏府下了命令,无论婢子还是仆从没有命令,都不得随意走动。 以至于苏茵他们这一路走来,竟是没有遇到一人。 林氏的院落已然落了锁。 无为面色阴沉,衣袖一挥。 “砰……”门便打开了。 屋里还亮着灯,显然人还没有睡。 无为在前面开路,苏茵扶着原氏走在后面。 “姐姐……”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林氏竟打开了合着的房门,看着苏茵一行人,面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她笑盈盈的说道:“这么晚了,姐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原氏冷冷看着她,没有开口。 随着他们一步一步近前,林氏笑容有些僵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苏茵却是看着她冷冷一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还不清楚,还要我一字一句的告诉你吗?” 林氏小步往后退着,一脸敷衍的笑容,为自己辩解道:“阿茵这话倒叫我不清楚了,这大晚上的我能做了什么,且不说这几日疫症横行,大家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林氏!”一直未曾言语的原氏,顿时疯了一样朝林氏扑了过去,厉声吼道:“林氏,你竟敢害我的阿衍,我杀了你。” 林氏仿佛见了鬼一样,转身就往屋里跑,却被屋里的桌子绊了一下,重重的摔倒在地。 “母亲,你莫要伤了自己。”苏茵几步上前,一把拽住原氏,看向林氏冷冷一笑:“无为,拿剑来。” 原氏对着苏茵狠狠摇头:“不,我要亲手杀了她这个恶毒的妇人。” 说着不顾苏茵的阻止,一把抢过无为手中的长剑。 那长剑寒光闪动,足足有四五十斤重,若是换做以往,原氏绝对提不起一把这样的剑。 可此刻心中有恨支撑着,竟是轻而易举的提起那柄长剑,剑锋一指,对着林氏挥了过去。 “不,不要,你不能杀我……”林氏顿时吓傻了,大声吼道。 “母亲!”苏茵蹙着眉,刚要去抢过林氏手中的长剑。 恰在那时苏青远大步走了进来,他阴沉的脸对着原氏大声呵斥道:“阿惜,你这是要做什么?” 第五十七章 人心易变 服侍林氏的婢子,早就吓的瘫软在地上,瑟瑟的抖着,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林氏才来了几天,原氏到底是这府中的主母,凭她还犯不上她们以身相护。 “夫主,救我……”一见苏青远,林氏立刻哭的梨花带雨的大声喊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苏青远扑了过去。 看着这样的林氏,苏青远登时就怒了,他双目含着火,冷冷的瞪着原氏,厉声呵斥道:“原氏,好你个心肠歹毒的妇人,阿冉她一直尊你,敬你,你竟这样容不下她,竟敢在这府中仗剑行凶,你的眼中,你的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夫主。” 苏青远一步一步走了进来,一把扶住林氏。 甚至都不问一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林氏,就这样一点也不留情面的大声呵斥原氏,连心肠歹毒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原氏面色恁的苍白,她凄惨一笑,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苏青远,看着他一脸心疼的将林氏拥入怀中,望着她的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冷冷的一笑,指着林氏,厉声说道:“你说我心肠歹毒,纵然我再不喜欢他们,可从来没有动过谋害他们的心。” 她提着手中的剑,一步一步朝苏青远走去,满目的绝望与悲凉,一字一句皆含着她的血泪,她冷冷的瞪着林氏:“你问问你怀中的妇人,她是怎么谋害阿衍的。” “夫主,我怕……”林氏倒在苏青远怀中,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衫,身子紧紧贴着他,苏青远清楚的感受到她的颤栗。 他当下面色阴沉的看着林氏,沉沉的说道:“阿冉她从来都是菩萨心肠,看见花落了都会忍不住悲伤,你说什么不好,竟然这样污蔑她。” 在他的心中,已然认定了原氏在污蔑林氏,对于阿衍连问都没有问上一句怎么了! 苏茵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扭头看向原氏,轻轻的唤道“母亲!” 几步走到原氏跟前,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如今最伤心的便是母亲了。 “苏青远!”原氏双目血红,脸上却是一滴泪也没有,她几近疯狂的对着苏青远厉声吼道:“我原惜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嫁给了你,你说她菩萨心肠,可知她从外面购得染了疫症的人穿过的衣服,混在阿衍的衣物中,以至于阿衍他染了疫症,难道只有苏恒是你的儿子,阿衍他便不是了吗?你可还有半点良心。” “夫主,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苏青远顿时看向林氏,林氏紧咬着唇瓣,哭的越发凄惨,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双目清澈尽是坦然。 这演技当真令苏茵折服。 苏青远蹙着眉,紧紧拥着林氏,冷冷看着原氏,这便是他的态度。 他淡淡是扫了一眼苏茵,一字一沉的说道:“你们这样说可有证据?” 他居然一句关心阿衍的话都没有,张口就是证据。 原氏看着他这副嘴脸,急怒攻心险些昏了过去,她的声音那般绝望,又是那般无力:“苏青远,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枉我这一生倾心相待,阿衍他何其无辜!” 苏茵对着苏青远也是从未有过的失望,纵然他偏袒林氏,可这也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上阿衍一句。 苏茵淡淡的扫了苏青远一眼,那一眼除了失望,再无别的情绪。 “母亲,不必多言,杀了她也就是了。”说着,她轻轻接过原氏手中的剑,剑锋一扫,直指林氏。 寒光闪动,林氏脖子忍不住一缩。 苏青远看着提着长剑的苏茵,顿时沉着脸大声呵斥道:“苏氏阿茵,你当真以为,在这府中你可以任意胡为了吗?” 苏茵淡淡一笑:“父亲,今日的这一切,我只希望你来日不会后悔。” 她扭头看了一眼无为,沉声说道:“无为,助我杀了这妇人。” 一直不曾言语的无为,对着苏青远一掌劈了过去。 掌风横扫,寒气森森,无形之中卷起一阵杀芒。 苏青云双眸一眯,一把推开了怀中的林氏。 苏茵嘴角一勾,提起剑一步一步朝惊慌失措的林氏走了过去。 “阿茵,我来!”谁知,久没有开口的原氏,一把夺过苏茵手中的长剑,对着林氏狠狠刺了过去。 “啊……夫主……”原氏那一剑,直入林氏胸膛,顿时血花飞溅,林氏嘶声裂肺的喊了这么一声,瞬间昏死过去。 “咣当……”温热的血落在原氏脸上,原氏身子一僵,手中的剑顿时重重的摔在地上。 “阿冉……”苏青远目赤欲裂的喊道,心神俱焚,一个不察右臂被无为划了一道血红的口子。 他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看着原氏的眼中满是吞天灭地的怒火。 身子一闪,手持长剑竟然朝原氏刺了过去。 原氏竟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淡淡的看苏青远,嘴角含着一丝决绝的笑。 她想她就这样死在苏青远的剑下也好! 也算成全了她这一世的情。 “母亲……”苏茵一脸惊恐的瞪大了眼,想都没想朝原氏扑了过去,用身子将她护住。 “嗤……”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响起,苏青远手中的长剑直入苏茵背部! 第五十八章 再不欠你 利刃穿透皮肉的痛撕心裂肺,苏茵的身子先是一僵,继而软了下来,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她素色的衣裙,仿佛开在幽冥之处的彼岸花一把刺目妖娆。 “阿茵……”原氏近乎疯了一般,接过苏茵软下来的身子,她的声音尖锐森冷,生生刺破这宁静沉闷的夜晚。 无为看着苏茵,双眸之中被血雾覆盖,眼底满是吞天灭地的怒火。 看着倒下去的苏茵,苏青远也是一怔。 无为慢慢的扭头来,淡淡的扫了一眼苏青远,抬手成掌,一掌朝他劈了过去。 先前那一掌不过为了拖住苏青远,故而他只用了三分力气,这一掌含着他滔天怒意,用了他全部的力气。 掌风横扫,一如暴风雨夜海上的惊涛骇浪,足以吞灭一切。 苏茵一眼望去,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她用尽全部的力气,对着无为吼道:“不,无为,不要!” 纵然他无情无义,但终究是她的父亲! 他不该,也不能死在她的手中。 无为怎不知苏茵心中所想。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眼神晦暗不明,衣袖一甩,生生将那道掌风扭转了方向。 “砰……”掌风一转,落在屋里的八仙桌上,那紫檀雕的桌子,瞬间碎成一片一片。 原氏抱着苏茵,对着苏青远厉声吼道:“苏青远你真是畜生不如!” 苏茵双手扶着地面,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背都被血染红了。 她慢慢的扭头过去,目不转睛的看着苏青远。 背后尚插着苏青远随身佩戴的长剑。 她脸色煞白,却是一脸平静,看着苏青远的眼中再无半分温度。 她蹙着眉,双手背过去,落在那柄长剑上,猛地拔了出来。 那瞬间她身子一晃,摇摇欲坠,几乎站都站不住。 “阿茵!”原氏一把扶住她,泪如洪水绝提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咣当……”苏茵动作缓慢的将那柄长剑,重重的丢在苏青远面前。 苏青远淡淡看了一眼染血的长剑,继而抬头看着苏茵,愧疚他自是有的,但视线落在林氏身上,他眼中更多的是愤怒。 对于这个女儿,他心中复杂的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有了敬畏呢? 也许是从她亲口告诉他,所谓天象不过是她一手策划的时候。 也许是从她轻而易举的便化解了入宫为妇的时候。 他的心中便对她存了敬畏。 那种感觉就像他一直护住羽翼之下的稚儿,突然间就长大了,他再也无法随意掌控她,而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他惊恐。 “父亲!”苏茵嘴角一弯就笑了。 她看着苏青远,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日我救你与刑场,挽家族于败势,今日又受你一剑,从此以后我再不欠你分毫了。” 说着,苏茵身子一倾,朝一旁倒下,幸好无为及时接住了她软下去的身子,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 他手掌落在苏茵后背,给了渡去丝丝内力。 “阿冉,阿冉……”苏青远只看了苏茵一眼,便急急的朝林氏奔了过去,先是探了探林氏的鼻息,然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抱起来就走。 原氏一脸绝望的站在那里。 她深深的看了苏青远一眼,那一眼冰冷如水,再没有一丝感情,更像是在诀别。 可怜她这颗真心,终究错付于人! “阿茵!”她只看了苏青远一眼,便急急朝苏茵奔去。 无为单手抱着苏茵,大步离开。 地上的血迹恁的触目惊心。 原氏紧紧跟在他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紧紧咬着唇瓣满是深深的担忧。 阿衍染了疫症,若是阿茵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叫她怎么活。 她后悔了,后悔这样来找林氏,害的阿茵身受重伤。 无为直接抱着苏茵,回了阿衍的房间,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她此刻最忧心的就是阿衍了。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阿衍的脸已没有那么红了,身子已不在颤抖了。 无为也不顾什么男女之防,轻轻的退去苏茵的衣衫,露出她的后背来,她的身子恁的消瘦,细如凝脂的背上,那道剑痕仿佛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无为小心翼翼的替苏茵清理了伤口,涂上了止血的伤药。 额上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的汗。 原氏拿来苏茵干净的衣衫,无为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茵,转身出去。 春日的风暖暖的,怎么也吹不散他心中的担忧。 没有人知道,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剑没入她的后背,他是怎样的愤怒,又是怎样的担忧。 那一剑明明刺在她身上,可他却觉得那一剑刺分明刺入了他的心窝。 第五十九章 休书一封 苏青远抱着林氏,直接回了老夫人那里,一则他不放心将林氏放在别处,二则老夫人那里有可以吊命的参片。 一见浑身是血的林氏,周氏险些晕了过去。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她,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画面。 又听到苏青远那边说道:“阿衍染了疫症,阿惜认定是阿冉谋害阿衍的,拿着剑跑到她那里,把她给刺伤了,这几日你们须得格外小心些,毕竟那疫症是会传染的。” “你说什么?”周氏声音一高,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青远,脸色一白:“你说阿衍染了疫症是吗?” “嗯!”苏青远这便点了点头,抬手给林氏处理起伤口,幸好阿惜力气不够,剑偏移了一寸,没有伤到阿冉要害,人还有救。 那瞬间周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若非一旁的婢子扶着,险些晕倒在地上。 阿衍染了疫症,这可如何是好? 这几日城中每日横尸数以万计,足可见那疫症的厉害。 若是传染了府中其他的人,这可怎么办? 这府里上上下下可有百十口人呢! 周氏所想的皆是传染了其他人可怎么办? 片刻间,她眼珠转动,心神一定,声音一尖对着苏青远说道:“他们凭什么认定是阿冉害的阿衍,便敢拿着剑在府中这样行凶。” 说着,周氏呜咽的抹起泪来:“他们这样无法无天,指不定那日,拿着剑也把我这副老骨头给杀了才好!” 苏青远接过婢子递来的参片,含在林氏口中,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紧紧锁着眉头。 当下听到周氏这样说,心中越发烦闷。 他扭头望向周氏:“那你说该怎么办吗?母亲!” 周氏顿时气焰一高,声音一沉:“把原氏给我休了,今晚就让他们给我走,如若不然,我只好下去陪你那早去的父亲了。” 周氏哭着喊着,拐杖敲击地面咚咚作响。 见苏青远沉着脸,一言不发。 “咣当……”一声,一把丢开手中的拐杖,对着屋里的柱子便撞了过去:“反正早晚也是个死,与其死在别人剑下,我还不如早死早超生的好。” “母亲!”苏青远一把将周氏拦腰抱住,沉着脸说道:“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周氏瞬间止住了眼泪,高声说道:“来人呀!笔墨伺候!” 是一点退路都不给苏青远留。 苏青远看了一眼榻上的林氏,当下走到桌案前,一手持笔,轻蘸墨汁,白纸黑字,写的是龙飞凤舞。 周氏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她张口对着一旁的婢子说道:“去把这休书给原氏送去,让她今晚就从我们苏家搬走。” 原氏才给苏茵换下那身血衣。 独自看着躺在榻上的阿衍,还有昏过去的苏茵,正在暗自垂泪,伤心不已的时候。 那婢子便棉布遮面的走了进来,离得老远,再不肯近前一步,对着原氏说道:“老爷说原氏德行败坏,心肠歹毒,已不堪为妇,特此休书一封,命你今日就从我们苏家离开。” 第六十章 夜袭 原氏慢慢的抬起头来,朝那婢子看去,她冷冷一笑,对着那婢子说道:“你且候上一候。” 几步来到桌案前,提起毛笔,奋笔疾书。 那一刻,她脸上再无一丝难过,除了冷漠便是不屑。 她心中冷冷一哼!面上越发冰冷。 苏青远,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有什么资格休弃她,即便要分开,也是她原惜不要他了。 片刻,原氏收笔,将桌案上的和离书,往那婢子面前一扔,冷冷说道:“你且去告诉苏青远,是我原惜不要他了,让他放心,现在我就带着阿衍和阿茵离开,此生与他不复相见!” 那婢子看着原氏,屏住呼吸,快速捡起地上的和离书,起身便朝外跑了出去。 “母亲……”不知何时,苏茵竟睁开眼,她有些心疼的看着原氏,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去安慰母亲了。 有些痛只能自己慢慢消化,随着时间的流失缓缓抚平。 原氏扭过头来,望着苏茵一笑,这一笑一扫多日的阴云,恁的轻松。 她说:“你不必担心母亲,这样也是好的,与其整日活在煎熬里,倒不如痛痛快快的离开。” 苏茵脸上带着虚弱,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淡淡一笑:“我们也该离开了。” 原氏有些犹豫的看着苏茵:“你的伤势不轻,车马劳顿的身子怕是吃不消的。” 苏茵定定的看着原氏,缓缓说道:“今晚我们必须离开!” 否则明日阿衍的烧一退,便再也瞒不了旁人,她有治愈疫症的方子。 到时候势必会有人拿这个大做文章。 她可不想苦心谋划了一番,替他人做了嫁衣。 苏茵撑着身子,缓缓从榻上坐起,出声喊道:“无为!” 她声音一落,无为大步走了进来。 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茵看着无为慢慢的说道:“你且去收拾了,备上两辆马车,今晚我们就离开这里,旁的什么都不必带走了。” 免得母亲日后触景伤情。 再说了她也看不上那些东西。 “是!”无为知道她的性子,当下沉声说道,大步转身离开。 只用了一个时辰,无为便收拾了好一切。 清风抱着阿衍,无为抱着苏茵,分别上了马车。 原氏跟着他们出了苏家,始终未曾回头看上一眼,便上了阿衍所在的那辆马车。 足可见她对这里再无半分留恋不舍。 苏青远只看了一眼原氏写下的和离书,面色铁青,双目带火,将和离书捏成一团,冷冷丢在地上,沉着脸说道:“好一个此生不复相见,也甚是和我心意,她那张脸我也是再不愿看见了。” 他扭头对着一旁的婢子说道:“去下令点把火,把他们住过的院子通通都给烧了。” 周氏沉着脸,在一旁附和道:“省的他们用过的东西晦气,一把火烧干净才好!” 片刻,苏茵他们所住的东院便是火光通天。 那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邯郸城。 原氏撩开车帘,淡淡的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随即关上了车窗。 苏青远的绝情真是令得她刮目相看! 这样也好,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苏茵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眼。 她躺在车里,眼都未曾睁开,张口对着无为说道:“无为,把我们派去引起魏赵交战的人撤回来吧!” 既已无关,他的前程性命也再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有何必忧心他呢! 她这个人便如一面镜子,最是直白了。 你笑,她便笑。 你冷,她只会比你更冷。 旁人在她这里付出什么,便会收获什么。 “嗯!”无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清楚的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邯郸城中风雨巨变,她已经在坑公子奕的路上一去不复了。 可偏偏他父亲搅了进来,成了公子奕的人,故而她才想了这个法子,赵魏交战,从而把他给从漩涡之中剥离出去。 可偏偏他做了这样的事。 无为脸色恁的阴沉,眼中一片杀芒,若非她拦着,刚刚他一掌就震碎了他的内脏。 这天下胆敢伤她的,都是他无为的敌人。 苏茵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合着眼躺在那里,眉头轻拧着,紧咬着唇瓣,额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身上的痛,远不及对苏青远的失望扎心,让她难过。 她心中的父亲一直都是慈父,对她与阿衍从来都是疼爱有加,不管何时从边关回来,都会给她和阿衍带好些个新奇玩意,会前面抱着她,后面背着阿衍,与他们说说笑笑。 “可是难受的紧!”无为蹙着眉,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轻声问道,眼底满是深深的担忧,他紧握着拳头,手上青筋凸起。 苏茵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便又合上了眼。 无为一句话都没有说,抬掌落在苏茵背后。 苏茵只觉得顺着无为的手,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她身体,瞬间舒适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她早就让无为在邯郸城外置办了宅院,那里依山傍水,虽然偏远些,但胜在安静怡人。 马车缓缓驶出了邯郸城。 “无为!”苏茵睁开眼,刚想对无为说些什么。 “咯噔……”马车猛地震了一下,那瞬间苏茵面色一白,一脸痛色,当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为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恰在那时,乌云蔽月。 他瞬间闭上了眼,侧耳倾听了一番,嘴角含着冷笑睁开了眼,从怀里摸出了那把三寸小刀,终身一跃跳下马车,阴沉沉的说道:“各位既已来了,何不现身?” 苏茵挣扎着坐起,那瞬间乌云褪去,月色清明,她撩开车帘往外一看,只见不下百人,个个身穿红衣,身披斗篷,宽大的帽子遮面,手持长剑,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英雄救美 空气仿佛凝结了那般,满是死亡的气息,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风咋起,卷起地上的黄沙。 “呼呼……”作响。 没有开场白,一丝声音都没有。 那些个红衣杀手,一言不发,一个个手持长鞭,呼啸而来。 月色下,那一条条长鞭银光闪动,宛若巨蛇吐着信子,张牙舞爪袭来。 清风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还有一人是苏茵从未见过的,想来是守在原氏身旁的影卫。 三个人对上百余人,纵然无为乃是排行榜第一的金牌杀手,可苏茵还是不由得皱起眉头,双目之中满是担忧。 “啪……啪……”那些红衣杀手以长鞭织成一张巨网,身形极快,如鬼似魅,明明上百人,却好似一人,配合默契,几乎无懈可击。 无为,清风,还有那个黑衣男子,他们三个人对视一眼,以三角形排开,牢牢护住苏茵和苏衍所在的马车。 强将手下焉有弱兵。 苏茵几乎看不清楚无为他们三个人的动作,只看得几道身影于空中飘忽不止,而那一条条长鞭近不了马车一寸。 “啪……啪……啪……”长鞭挥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在苏茵心头。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的打斗,眼中担忧渐浓。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虽然那些长鞭近不了他们一寸,但他们人数众多,而无为和清风他们已然显了疲态,动作缓慢了下来。 不过片刻,那些红衣人便陨了半数。 空气中满是血腥的味道,就着月光依稀可见地上满是大片大片的血。 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除了打斗的声音,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忽的,苏茵定睛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 那些已被杀死的红衣杀手,竟一个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目空洞,没有痛楚,没有疲惫,脸色煞白,一脸木然,捡起地上的长鞭便又冲了过来,比起之前越发厉害。 无为显然也看了出来,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对着清风和那个黑衣男子嘶吼道:“他们根本不是人,而是死尸练成的傀儡,根本杀不死,我拖住他们,你们带着他们赶快走。” 清风与那黑衣男子对视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无为,身影一闪,坐在马车之上,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落在马背之上,驾车就要离开。 他们一撤,无为那边便有些抵挡不住。 无为再怎么厉害,终究只是一人。 便如一只猛虎,遇上群狼也只能败下阵来,束手无策。 马车不过跑了十几步,那些红衣杀手便杀了过来。 无为,清风,还有那黑衣男子一分散开来,攻势瞬间弱了不少。 苏茵双手紧紧把着车窗,清楚的看到无为背后受了一鞭,只见他面色一白,唇角溢出丝丝血迹。 而清风和那个黑衣男子那边的情景也很是不妙,两个人身上皆挂了彩。 再这样下去,他们几个人就都要搁在这里了。 眼见一条鞭子就要落在苏茵所在的马车,无为足尖一点,飘忽而来,对着那傀儡便是一掌,瞬间那傀儡身上的红衣被震成一条条碎步。 若是换做寻常人五脏六腑早已被震碎了。 可那红衣傀儡不过朝后退了一步,便又扑了上来。 转瞬数十个红衣傀儡将无为和苏茵团团围住,长鞭横扫,无为腿上又挨了一鞭。 离得近了苏茵才发现,那一条条长鞭皆带着齿牙,落在人身上,可生生绞碎皮肤,露出森森白骨。 眼见他们就要抵挡不住。 苏茵也顾不上背上的伤,她紧咬着唇,将唯一从苏府带出来的七弦琴搁在腿上。 “铮铮铮……”素手一挑,琴声倾泻而出。 这音杀她私下里练了不下千遍,却是头一次正儿八经的用,至于威力到底如何,她也是不知的,只盼着有些用处。 随着她琴声一出,那些红衣傀儡的动作顿时缓了起来,不似先前那般凌厉。 苏茵看着,心中一喜,琴声越发急促起来。 “铮铮铮……”随着琴声,空气顿时冷了下来,苏茵张口对着那辆马车里的原氏说道:“母亲,给阿衍捂住耳朵,稳住心神。” “好!”原氏的声音有些颤抖,足可见她心中的恐惧。 苏茵弹的这音杀,与容华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可对苏茵来说这已经够了。 随着红衣傀儡的动作缓慢了下来,无为他们渐渐地占了上风。 只要能够突出重围,他们便可逃出生天。 “呜呜呜……”忽的,一阵宛若哀鸣的笛音响起。 顿时那些红衣傀儡精神一抖,变得越发凶狠起来,长鞭挥动寸草不留。 随着笛声响起,那些红衣傀儡仿佛被控制了一样,全然放弃攻击马车,疯了一般朝无为,清风他们扑了过去。 一条条长鞭织成巨网,将他们牢牢困在其中。 “哈哈哈……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这等神技!”一道近乎癫狂的笑声平地而起,于这寂寂深夜令得人毛骨悚然。 红衣傀儡之中,竟飞出一人来。 那人穿着宽大的血红色斗篷,显然一直混在傀儡之中,不动声色的暗自操控着那些红衣傀儡。 他直奔苏茵的马车而来。 那瞬间无为猛地瞪大了眼睛,从不曾含过惊恐的眼中,此时此刻满是毫不掩盖的惊恐。 他想要抽身而去,却发现这些红衣傀儡拖的他寸步难行。 “不……”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掌风横扫,一掌落下苏茵所在的马车上,几道长鞭又落在他背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一点痛。 “碰……”的一声,苏茵所在的马车瞬间被击成碎片,苏茵只觉得浑身痛如刀割,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身子宛若抛物线一般朝地上重重摔去。 苏茵面色一白,狠狠的闭上了眼。 可是意料之中的痛楚并未如约而至,苏茵稳稳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那人的摸样,那人的声音便在她头顶张扬的响起:“哈哈哈……盼了这么久,可算逮到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第六十二章 燕国世子 苏茵抬头朝他看去。 月色下,他一袭暗红色的衣袍,长发飞扬,侧脸棱角分明,一双桃花美目尽是天下唯我独尊的张扬,唇角微微的上扬,脸上噙着一抹浅笑,他之容色更胜萧鹤几分,不同的是萧鹤的美是那种阴柔的美,而他的美恣意张扬,丝毫不见丁点女气。 苏茵当下一怔,这人她上一世是见过的。 燕倾,燕国一代明君。 彼时,想来他还是燕国世子。 苏茵不由得蹙起眉头,他为何会出现在邯郸城中。 “哈哈,美人莫惊,我这就去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燕倾轻佻的看了一眼苏茵,轻轻的将她放在一旁,扭头的时候还朝她抛了好几个眉眼。 看的苏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哈哈哈……这邯郸城就是好玩,连死尸练成的傀儡都有,小爷我真是欢喜的很,欢喜的很呢!”他目光如火的盯着那些红衣傀儡,将散落在肩上的发丝,随手一撩,一副千娇百媚的摸样。 “你没事吧!”无为身子一闪,落在苏茵身旁,满目担忧的看着她。 “我无妨的!”苏茵抬头看了一眼无为,脸色一阴,扭头冷冷看着那个红衣男子,以及那些傀儡,脸上满是杀气。 她这人呀!心眼极小,从来都是有仇必报,且加倍奉还的。 燕倾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飞起,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从腰间摸出一把软剑来,剑锋直指那个红衣男子。 一边挥舞着软剑,一边恶狠狠的说道:“哼!敢欺负我的美人,看我不整死你!” 瞬间,数十个红衣傀儡朝他扑了过去。 接下来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随着他的挥舞,他手中的软剑仿佛一团烈火,带着宛若火焰一般的红色光芒。 一条条长鞭一触及他的软剑便化作了灰尘。 那些个红衣傀儡,在他手下就好似萝卜土豆一般,他一剑一个,拦腰斩断,切的随意,好似玩耍一样。 瞬间满地残破的身子,风一吹,竟是全部化作了灰尘,飞飞扬扬落入尘埃。 就连无为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竟是火麟剑!”那红衣男子满目惊恐的看着燕倾,转身就要逃。 无为冷冷一笑,手一扬将手中的三寸小刀抛了出去。 “嗤……”小刀直入红衣男子的眉心,顷刻间那红衣男子满目狰狞的倒了下去。 无为淡淡一哼,对付那些傀儡他也许没有办法,可杀人却是他最拿手的事了。 没了他的指挥,那些红衣傀儡,便如一盘散沙,再无一点杀伤力。 燕倾一剑一个,切的起劲,上扬的嘴角满是邪魅的笑容,配上那一袭暗红的袍子,俊美如斯,仿佛掌管生死的幽冥之神。 不过片刻,红衣傀儡便尽数化作尘埃! 燕倾收回手中的软剑,从新缠绕于腰间,身子一闪,站在苏茵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嬉皮笑脸的说道:“美人,我既救了你,你便从了我吧!” 伸手就要苏茵的脸摸去,一副痞子样。 与一代明君根本沾不上一点边。 无为顿时挡在苏茵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你的手若再敢近前一寸,我便将他给削下来。” 燕倾很是随意的扫了无为一眼,直勾勾的朝苏茵看去,笑的花枝乱颤:“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赵人便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可见世人欺我,还说什么赵人最重情义,有恩必报,真是令人心寒呀!” 苏茵面色煞白,脸上却含着笑,正如他所说,他对他们是有恩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无为,无为狠狠瞪了燕倾一眼,朝后退了两步。 苏茵对着燕倾盈盈一福:“苏氏阿茵见过燕国世子!” 燕倾猛地一怔,随即面色如常,他嘴角含笑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想我燕倾不过刚到邯郸城,便已经名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可是我的荣幸。”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声音低沉且缓慢:“燕世子,趁火打劫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眼下邯郸城中疫症横行,死个人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燕倾渐渐收敛脸上的笑意,看重苏茵的眼中已带了杀意。 燕与赵相邻,虽不似魏那般时常交战,可也不是什么亲友密邻,皆是含着灭了对方的心思,数百年来向来如此。 苏茵怎不知他已然动了杀意,她嘴角一弯,接着说道:“看在你与我有恩,我且多说上几句,我若是你便会看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你何不细细想来,自己怎会动了出入邯郸的想法,诸国皆知邯郸城中疫症横行,此行岂非赴死,你若染了疫症,病死他乡,又是谁人最为得意呢!” 诸公子相争,可不是赵国独有的。 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皇族就更是如此,向来不念亲情,不念血缘,碾压手足,成王败寇从不曾心慈手软。 燕倾顿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忽的,他大退一步,无为双眼一眯,还以为他要做什么,脸上已染了杀气,随时准备着灭了他。 岂料,他双手一叉,对着苏茵拱手一礼,一字一沉的说道:“燕倾受教了!” 第六十三章 你醒了 苏茵淡淡一笑:“不过几句话,还你这相助之恩,是有些牵强了!” 她这人向来喜欢干干净净,清清楚楚,从不欠旁人半分。 燕倾瞬间抬起头,深深的看着苏茵,双目幽深如夜空,再无半分恣意张扬,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是我燕倾欠了你的恩情!” 语罢,足尖一点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夜风徐徐,卷起地上的黄沙,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苏茵面色惨白,双颊染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身子一软,倒在无为怀中。 转瞬已过了三日。 这三日邯郸城中风云巨变。 那日见了苏茵之后,受了苏茵的开蒙,谢怀瑾果然如苏茵所料的那般,兴冲冲的归了赵奕府邸。 献策于赵奕。 谢怀瑾将苏茵那番话,只字未改的说于赵奕。 赵奕身侧的那些谋士一听,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觉得此策大大可行。 第二日,赵奕上奏于大王,请旨治理疫症。 大王几乎想都没有想,便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赵奕,顺带多看了他几眼。 作为赵奕的对手,赵信知道后,笑的脸都抽了筋。 如今这邯郸城中疫症横行,每日死人不计其数,这疫症出来这么几日了,谁不是退避三舍,生怕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没曾想赵奕竟主动请缨,兴许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这三日邯郸城中疫症越发厉害,便如一泻千里的洪水,势不可挡,且越演越烈。 赵奕将宫中的御医,除了留下两个当值,尽数派了出去,甚至张贴榜文在民间招募可治愈疫症的名医。 却是一无所获。 邯郸城中有能力的名门望族,皆迁出邯郸避疫,以往热闹非凡的邯郸城,商铺尽数关了,家家闭门不出,每日哀嚎不断,焚烧尸体的火几乎没有断过。 不得已群臣甚至奏请大王出城避疫,却被大王给驳了回去。 他如何能走,他若一走,百姓便会以为他已经放弃了邯郸城,信心尽失,只怕到时候邯郸城真会成了一座废城。 若是如此,他如何面对赵国故去的仙人。 这些人真是想让他死不瞑目,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若说最心急如焚的便是赵奕了。 第四日,疫症还未得到一丝控制,大王为之震怒,甚至将手边的茶盏砸到了赵奕头上,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赵奕何时受过这种气,当下窝了一肚子的火,他自然不敢对大王发作。 只好将这气尽数发泄在谢怀瑾身上,都是他出的好主意,害的他不仅被大王斥责,丢了颜面,甚至可能失去继承王位的资格。 一到府中,赵奕便下令命人将谢怀瑾带来,众目睽睽之下赐了杖刑。 所谓杖刑就是趴在板子上,将衣服尽数脱了,由上至下,一下一下直到皮开肉绽,杖刑之痛虽不致命,但异常羞辱。 这对谢怀瑾来说比杀了他更难受。 痛斥了赵奕之后,大王抬手一指,亲命赵初接手治理疫症。 苏茵睁开眼的那瞬间,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之上,周身无力,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 已是日落西山,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户透进来。 苏茵眨了眨眼,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步开外的软榻上坐着一人,那人一袭潇潇白衫,绝美如斯,清贵绝尘,不是容华又是谁呢? 苏茵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容华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定是她的幻觉,对,一定是她的幻觉。 她狠狠的闭上眼,稍停片刻,又睁开一条缝,偷偷的看了那么一眼。 那人还在那里坐着,甚至扭过头来看着她说道:“你醒了?” 第六十四章 我后悔了 容华面无表情的看了苏茵一眼,起身倒了一盏茶,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他一袭白衫,踏着金色的光芒而来。 苏茵一眼望去竟是看痴了,连话都忘了说。 其实这怨不得她的,只怪这个男人太耀眼了,他一出现万物失色。 “你足足昏睡了四日!”容华缓缓说道,一手将苏茵扶了起来,那瞬间苏茵面色一白,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她轻拧着眉头,看着容华说道:“我昏睡了四日!” “阿衍怎么样了?”说着,她便要光着脚下榻,却是被容华一把摁住。 “阿衍退了烧,已无事了,只不过身子尚有点虚弱罢了,将养将养也就过来了。”容华一面面无表情的说道,一面拿了个软枕塞到苏茵背后。 伸手将茶递了过去,看着苏茵说道:“倒是你几日高烧不退,害的所有人忧心不已!” 苏茵着实渴了,接过那盏茶一饮而尽,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真是粗鄙!”容华随意的扫了苏茵一眼,蹙着眉一脸嫌弃的神色。 苏茵面色一黑,手中的茶盏险些掉在地上。 其实她想说的是,便是她粗鄙不堪又如何,与他没有半分关系吧! 容华一言不发转身又给苏茵倒了一杯茶。 苏茵伸手接过,又是一饮而尽,末了甚至将杯口朝下对着容华晃了晃,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张口说道:“容大少主怎会出现在这里,我这里可也粗鄙的很呢!” 一面说,苏茵一面啧啧叹道:“只怕要辱没了您的身份。” 她虽然眉眼弯弯,一脸笑意,却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摸样。 显然容华那四字评价,很是扎心。 容华白衣胜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顿:“苏氏阿茵,你尚未及笄吧!” 容华这么一问,苏茵顿时一怔,她目不转睛的看向容华。 一脸的诧异。 这与他何干? 恰在那时,无为大步走了进来,见着苏茵已经醒了,他心中一喜,面色不动声色的说道:“赵初在外求见,见是不见!” 苏茵想都未想对着无为说道:“不见!” 无为点了点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容华,转身大步离开。 容华伸手接过苏茵手中的茶盏,深深的看着苏茵,看的苏茵都有些不自然了,他才开口说道:“为你诊病的大夫说你夜不能寐,心力交瘁。” 苏茵登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容华。 容华接着又道:“我倒是不明白了,以你苏茵只能,究竟何事能将你折磨至此!” 容华的嘴角缓缓上扬,眼中满是讥讽,讥讽之下隐着一丝复杂的怒意。 苏茵却是笑了:“这与你何干?” 容华一眼扫来,目光沉了几分:“那日邯郸城外的音杀可是你奏的?” 容华的目光之下,苏茵顿时有些不自然的将头扭了过去,一言不发。 却不知她这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那瞬间容华下颚微微抬起,半垂着眸子,淡淡的看着苏茵,一字一沉的说道:“苏氏阿茵,我后悔了,那日我该亲手割断了你的咽喉,送你上路。” 第六十五章 他真的怒了 他站在那里,天色渐渐暗了。 他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高大的身影挡在苏茵面前,苏茵在他的阴影之下,脊背猛地一僵,那瞬间竟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明明他依旧一副淡漠如水的摸样,但苏茵却知道他怒了,是真的怒了。 不经意间他周身的威压释放出来。 那种不怒自威的态势,那种骇人的压迫感,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连站都站不住,不受控制的跪下去。 这是第一次,苏茵在容华身上感觉到恐惧。 对,就是恐惧。 那种连汗毛都站立起的恐惧。 她不受控制的看着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屋里一阵沉默,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明明他就那么站在她面前,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但苏茵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星辰沧海,他是那样的高不可攀,那样的华贵不可一世。 许久,直到天整个暗了下来。 容华才转过身去。 那瞬间苏茵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起来,才惊觉后背不知何时早已湿透了。 在他对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杀气。 她甚至都以为,他会亲自伸手扭断她的脖子。 容华几步走到桌前,点燃烛火。 昏黄的灯光中,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苏茵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看着他缓缓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说道:“苏氏阿茵!” 他缓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苏茵看着他的眼中被她的身影填满,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他嘴角一勾,声音恁的淡漠:“你可知这音杀一技,容氏一族拥有已数百年了,可唯一大成的唯有我一人。” 说着,容华一瞬不瞬的望着苏茵,眼光一暗,接着又道:“仅此一次,我尚可一手遮天,瞒了过去,若是有下一次。” 他双眼一眯,眼中全是骇人的杀气。 苏茵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她怔怔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瞬间,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好,还好,纵然他已起了杀她的心思,纵然他怒极了,却还是选择放她一马。 这个男人越发叫她看不透了。 容华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容氏一族必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杀了你!” 因为他们不准任何人威胁到他们一丝一毫的利益。 这句话容华没有说出来。 不知为何在容华说出这句话后,苏茵突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苏茵垂下眸子,淡淡说道:“我知!” 他这么跑来,慎而重之的警告她,其中的厉害她还是知道的。 看着苏茵这副摸样,容华顿时就笑了,那一笑,满室生辉。 竟是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苏茵的头。 在他触及她的那瞬间。 苏茵没由来的竟是脸上一红,身子一绷。 容华一面轻轻抚摸着苏茵的发丝,一面淡淡的说道:“苏氏阿茵,不要妄想去挑战容氏一族的权威,那后果你承担不起。” 苏茵登时抬起头,容华的身影倒影在她眼中,她嘴角一弯:“你此行就是来给我说这些的吗?” 容华顿时收敛脸上的笑意,冷冷的望着苏茵。 容氏一族的眼线遍布诸国。 没有人知道,在他得知有人在邯郸城外奏音杀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彼时,他尚在魏国办事。 那瞬间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氏阿茵! 除了她这世间再不会有人这样的七窍玲珑,只听过一次便能牢记于心,熟练于手。 这一路他累死了八匹骏马,日夜不停的赶了三天路,终于赶在家族之前。 容华扯动嘴角,淡淡的说道:“然也!” 语罢,也不等苏茵开口,随意的扫了她一眼,衣袖一拂,大步离开。 苏茵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竟生出一丝暖意。 忽的,就要踏出门的时候,容华猛地侧过脸来,望着苏茵说道:“我不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看见的会是你的头颅。” 第六十六章 风范 这已然是警告了。 苏茵抬头望去,已不见容华的身影。 外面星辰灿烂,屋里一灯如豆。 苏茵缓缓垂下眸子,一时之间心中千头万绪。 她真是越发看不透这个男人了,他明明那般倨傲,却一次次救她于水火之中,甚至这般霸道又冷漠前来,只为了警告她一番。 可他越是好,便如裹着糖的砒霜,她时时刻刻的告诉自己,这个人沾染不得分毫。 她欠他的恩情,总有偿清的那一天。 到得那时,她与他也便再无半点关系。 “阿茵!”原氏端着白粥走了进来,一见苏茵,还未说话,眼便先红了。 “母亲!”苏茵望着她眉眼一弯,笑眯眯的说道:“我这不是已然无碍了,你怎么又哭上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原氏一下破涕为笑,伸手一指苏茵,说道:“你这张嘴呀!是越发不饶人了,看看到时候谁敢娶你。” 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苏茵也是一乐:“我嫁什么人呀!我这一生就伴着你和阿衍。” 原氏只当她脸皮薄,是在说笑呢! 其实不然,这便是苏茵心中所想。 “你高热不退,昏迷了四日,可害母亲担忧死了。”原氏一面说道,一面搬了木椅坐在苏茵榻前,拿起汤匙,一下一下喂着苏茵白粥。 苏茵实在是不敢动,没动一下背后的痛便如刀割一般。 苏茵咽了一口白粥,露出一口大白牙了一笑:“我这不是好好的了,以后定不让母亲在担心了。” 原氏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语锋一转,笑眯眯的看着苏茵说道:“那便是容氏少主容华吗?” 苏茵一面吃,一面点头说道:“嗯!” 原氏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怪异,接着又道:“你可不知,他来的时候,你尚在昏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吓得这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好像一下进入了冬日。” “嗯!”苏茵随意应了一声。 心里暗暗嘀咕道,他这人就是一张冰块脸,向来如此。 岂料,原氏抬眸扫了苏茵一下,语不惊人死不休,张口对着苏茵说道:“以母亲只见,只怕他对你有意吧!” “咳咳咳……”苏茵一口白粥卡在嗓子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色都泛白了。 凭他容华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岂会对她动心,这真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他那是对她有意,那分明是他怒极了,恨不得掐死她才对。 “阿茵,你怎么了?”原氏赶忙站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好一会,苏茵才缓过劲来。 “母亲这样的话,以后莫要说了。”苏茵大口喘着粗气,郑重的对着原氏说道。 祸从口中,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譬如这样的话! “也是母亲胡说八道了。”原氏笑着应道,心中想的是,便是那容华再好,也绝非良人,高门娶妇,低门嫁女这个道理她还是懂得。 直到吃碗那碗白粥,苏茵才开口说道:“母亲,我想去看一看阿衍!” 方才容华一走她就想去的,只不过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现下她觉得整个人都好过多了。 岂料,原氏张口回绝道:“阿茵你放心吧!阿衍已没事了,等你和他都再好些,你身子也弱,免得沾染了病气。” “母亲,我就想看看阿衍!”苏茵学着幼时,扯着原氏的衣袖对着她撒娇。 从小这一招百试百灵。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氏一口回绝了:“要听母亲的话,阿衍也该醒了,我去看看他。” “母亲!”苏茵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放开,原氏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给她盖好被子,起身说道:“你好好休息,听母亲的话,好好把身子养好!” 说着,原氏起身离开。 她一离开,无为便大步走了进来。 正好苏茵也有事找他,她病了这几日,有很多事需要安排一下。 不等苏茵开口,无为几步走到苏茵榻前,缓缓说道:“这几日城中疫症越发厉害,赵奕因治疫不力,被大王狠狠斥责了,他一回到府中便赐了谢怀瑾杖刑,将他赶了出去,眼下大王将治理疫症的差事交给了赵初。” 苏茵听着不由得冷冷一笑。 那杖刑痛是痛的,但胜在羞辱。 这于谢怀瑾来说,只怕比死更难受吧! 可这痛尚不及她的千分之一。 苏茵抬头看着无为,思虑了片刻,低沉沉的说道:“眼下燕王病重,燕国大乱,惠夫人一手把持朝堂,妄想扶持她那三岁幼子登上燕王之位,你派几个人去助燕倾一臂之力,助他登上燕王之位,这个人日后我有大用处。” 无为开口说道:“好!” 他就是这样从不问苏茵为什么! 只要她说的,能办的他给她办了,不能办的,他也想方设法的办好。 苏茵想了想,接着又道:“三日后,我要着邯郸城中人人皆知苏青远宠妾灭妻,仗剑伤了嫡女,发妻与他和离,从此再无半分关系。” 她断不能让母亲的后半生活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下。 更重要的是她的让世人知道,他们与苏家已没了半点关系。 日后灭族呀!流放什么的,可算不上她们。 莫要说她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他们无情无义。 无为看着苏茵,惜字如金,说道:“是!” 大伤未愈,苏茵突然有些疲惫了,觉得眼皮很重。 无为站了那里淡淡的看着她,嘴角一勾,冷笑着说道:“苏恒染了疫症!” 苏茵顿时来了精神,她扭头看着无为,冷冷一笑:“可是你出手?” 无为点了点头。 苏茵双眼一眯,一字一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着,扭头笑眯眯的看着无为,张口赞道:“你真是越来越有我的风范了。” 无为嘴角一抽。 苏茵哈哈一笑!脸色越发阴沉。 林氏,她不过放过她的…… 第六十七章 天差地别 “夫主啊!阿恒高热不退,已昏迷了整整两日,他还这么小,身子可怎么受的住呀!”林氏一丝也不顾疫症是传染的,寸步不离的守在苏恒榻前,整整两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 可汤药灌了无数碗,就是不见一丝气色。 此刻更是泪流满面的倒在苏青远怀中,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 苏青远也是一点也没有忌讳,一旁的婢子尚用厚厚的棉布遮着面,他什么都没有用,陪着林氏没日没夜的熬了两日,眼下一片青黑。 苏恒面色潮红,紧闭着双目,身子忍不住的抖动着,蜷在榻上缩成一团。 苏青远视线落在他身上,一脸担忧,轻轻的拍了拍林氏的后背,声音低沉的安慰道:“阿冉,你尽可放心,我们的阿恒是个福寿绵长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夫主!”林氏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咬着唇瓣哭泣道:“若是阿恒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活不成了,他可是我的命啊!” “好了,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阿恒他一定会没事的。”苏青远紧拧着眉头,声音恁的低沉有力。 “阿恒怎么样了?”他声音一落,周氏竟在赵氏和宋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连她也是一丝顾忌也没有,就这样的走了进来。 “母亲,你怎么来了?”苏青远瞬间站了起来,对着周氏说道:“这里病气重,免得过了病气,母亲还是快些回去吧!” 周氏一眼朝榻上的苏恒望去,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阿恒可是我孙儿,我这副老骨头,恨不得替他病了,来看看他又有何妨!” 林氏顿时望着周氏哭了出来:“母亲!” 声音又软又绵,任谁听了也是心中一颤。 周氏推开赵氏和宋氏的手,几步走了过去,轻轻的拍着林氏的手说道:“好孩子,莫要哭了,有我们苏氏先祖保佑,阿恒他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是啊!弟妹!”赵氏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她并没有如周氏一样朝里走去,她和宋氏站在门口,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她其实脸色泛白,一直在屏着呼吸。 宋氏也是一样,连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赵氏之所以这么称呼林氏,那是因为在原氏与苏青远和离后,苏青远隔日便抬了林氏为正室。 眼下她可不就是她的弟妹。 赵氏一顿,接着说道:“我们阿恒可是个福泽深厚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氏随即附和道:“是啊!嫂嫂,你可得保重身子,你若是病倒了,可叫青远怎么办?” “嗯……”林氏锦帕遮面,泪怎么也止不住。 苏青远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对着周氏他们说道:“母亲,嫂嫂,看也看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这府里可不能有人再倒下了。” 周氏看了一眼苏青远,说道:“你们也保重身体。” 在赵氏和宋氏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他们这态度,令得林氏心中恁的温暖! 她还清楚的记得,苏衍染了疫症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态度。 甚是将他们住过的院子都给烧了,谁亲谁厚一目了然。 他们前脚刚走,榻上的苏恒突然面色泛白,四肢抖动,双眼往上翻,口吐白沫的抽搐起来。 “夫主,你救救阿恒,你救救阿恒啊!”林氏哭的一副肝肠寸断的摸样,几乎晕倒过去。 苏青远几步上前,狠狠掐着苏恒的人中。 好一会,苏恒才渐渐平静下来。 林氏身子一软,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她双目空洞,喃喃说道:“我就知道疫症是无药可医的,阿恒可是要不好了。” 苏青远大步从榻上下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一字一顿的说道:“阿冉,你相信我,若是不能救回阿恒,我陪你们一起去了就是了。” “夫主!”林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苏青远扭头望着一旁的侍卫说道:“马上去给我查,我要知道阿茵去了那里!” 第六十八章 再见 苏茵昏迷了四日,加上在榻上又躺了一日,只觉得浑身酸痛,怎么也躺不住了。 这一日,春光明媚,苏茵唤来无为扶她出去晒一晒太阳。 不过几日,她便瘦了一圈,唯独那双眼显得越发大了。 她本来准备自己走出去的,可无为却是打横将她拦腰抱了出去。 无为将她放在院子之中的合欢花树下。 扭头对她说道:“你要是敢乱走,以后可别再想出来晒太阳了。” 苏茵披着碧色的披风,抬头朝他看去,忍不住扁了扁嘴巴,他这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倒好似她成了他的婢子,可随意的呼来唤去。 从她醒来就先去看看阿衍,可是他们看她,比看贼还紧,时时刻刻盯着她,不准她下榻走一步,生怕她背后的伤再裂开了。 她想出来晒一晒太阳,也是想着趁他们不防,偷偷的去看一看阿衍。 不过是搬一把软榻,无为竟用了内力。 苏茵眼皮一抬一合之间,还没挪动一步呢! 无为便搬着软榻出现在她面前。 苏茵嘴角一抽,头上冒出几条黑线。 敢情他们真是在防贼一般防着她。 无为也不打招呼,抱起苏茵小心翼翼将她放在软榻之上,又给她盖上毛毯。 不得不说,无为真是会选地方,暖暖的日光穿过树叶透下来,既不会很刺目,暖洋洋的也很舒服。 苏茵躺在软榻之上,透过树叶看着天空,忍不住弯起嘴角,有多久没有好好的抬头看一看天空。 天空澄净,蓝的没有一丝杂质,一朵白云也没有。 苏茵瞬间觉得自己很渺小,心境一下变得宽广起来。 无为就那么站在她三步之外,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每次她悄悄的扭过头来,都会迎上无为的目光。 这样十数回之后,苏茵看着无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你不必这样看着我了,且扶我去看一看阿衍吧!” 岂料,无为动也不动,张口说道:“除了这里你那里也不能去!” 苏茵顿时坐直了身子,嘴角一弯:“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无为也不说话,大步上前,一把摁着苏茵的身子,使得她一动也动不了。 苏茵眼睛瞪得圆圆的,气鼓鼓的看着他,颇有一副打不过你,我就瞪死你的架势。 “你放开我!” “不放!” “我说你放开我!” “不放!”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 “阿姐!”苏衍竟一蹦一跳的跑到苏茵跟前,一把拽着她的衣袖,将脸靠在她的肩头,笑眯眯的说道:“阿衍可想死你了。” 无为这才放开了苏茵。 苏茵缓缓的扭过头去,看着孩子红扑扑的小脸,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了。 她伸手捏了捏苏衍的小脸,笑着说道:“阿姐也想死你了呢!” “我也想阿姐!”苏衍好似一只小猫一样在苏茵肩头蹭了蹭,双手紧紧抱着苏茵的脖子,喃喃说道:“这不我一好,就来看阿姐了。” 几日下来,苏衍也瘦了许多。 原氏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满是幸福的感觉。 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她看着苏衍说道:“阿衍,姐姐背后有伤,你莫要弄痛她了。” “阿姐可痛?”苏衍顿时松开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着苏茵,声音已带着哽咽:“可有流血?” 苏茵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不痛,也没有流血。” 原氏笑眯眯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且在这里晒太阳,我去给你们煮些燕窝补补身子。” “好!”苏茵和苏衍异口同声说道。 原氏转过身去,忍不住用袖子拭了拭脸。 经过这一次,她突然就看开了许多。 她扭头看了一眼,说说笑笑的姐弟,起身去给他们煮燕窝。 小孩子就是这样,从不会装病,只要好了一些,便闲不住了。 苏衍扭头对着苏茵说说笑笑,起身便去一旁扑蝴蝶了。 苏茵看着苏衍,眼中满是暖暖的笑意。 所谓的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阿茵!”忽的,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平静的画面。 苏青远一袭深蓝色衣袍,身影高大的站在那里,视线落在苏衍身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嘴角上扬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是我害他 苏衍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许久没见父亲了,他甚是想念。 “父亲……”他双目灼灼的看着苏青远,一脸欢喜,连唤了他数声,张开双臂好似一只归巢的鸟儿,欢快的朝苏青远扑了过去。 “阿衍!”苏青远一笑,一副慈父的摸样,伸手就要去抱起苏衍。 苏茵面色一沉,冷冷一笑,张口说道:“清风把阿衍带下去。” “诺!”她声音一落,清风身子一闪,挡在苏衍前面,抱起他就走。 “我要父亲,我要父亲……”苏衍瞬间哭闹了起来,手脚并用的挣扎着,想要摆脱清风的束缚。 可他不过一个孩子,那点力气落在清风身上,简直还不如挠痒痒呢! “阿衍!”苏青远眉头一蹙,抬步就要去拉苏衍。 无为身子一闪,冷冷挡在他面前。 他双目宛若寒冬的深潭,泛着厚重的杀气。 他的身手苏青远是领教过的。 他当下站在那里,一步也不敢往前走。 苏茵漫不经心的看着苏青远,淡淡一笑:“不知苏将军此番前来有何事?” 说着,她轻轻的拂了拂落在脸颊的长发,看着苏青远的眼中再无半分情绪,一如看着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苏衍遥遥的朝苏茵伸出手来,哭诉道:“阿姐,你让他放开我,我要找父亲!” 苏茵双目一沉,对着清风说道:“把阿衍带下去!” 直到清风把苏衍带了下去。 她才淡淡的一笑:“这里哪有什么父亲,有的只是苏将军罢了。” 这一字一句落在苏青远耳中,恁的不是个滋味。 他一脸复杂的看着苏茵,声音低沉:“阿茵,你的伤可好些了?” 苏茵锦帕遮面,一下笑了出来,笑声中尽是讥讽,一字一句的说道:“拜苏将军所赐,死不了就是了。” 苏青远脸色难看的厉害,他想近前几步,却被无为挡着,一步也近不了。 “那日,父亲也是气急了,是父亲的不是,不管如何我们终究都是一家人。” 苏青远声音一落,苏茵阴沉沉的朝他扫去。 心中更是冷冷一笑。 他怎就好意思说出这样一番,虚情假意的话。 自从林氏母子三人来了之后,他何曾有半分把他们当做一家人。 阿衍染了疫症,至始至终都不曾问上一声,更别提关心了。 如今苏恒染了疫症,便这样心急如焚了吗? 熬的双目青黑,一副胡子拉碴的摸样,给谁看呢? 又是要恶心谁呢? 苏茵缓缓的垂下眸子,再不看苏青远一眼,慢悠悠的把玩手中的锦帕,嘴角一弯:“苏将军怕是走错门了吧!您的家人可不都在苏府之中,这里的人可是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阿茵!”苏青远面上也难看了起来,他声音一沉张口说道:“阿恒他染了疫症。” 苏茵顿时抬眸朝他望去,声音恁的冷漠:“这与我何干?” 苏青远顿时声音一高:“不管怎么说,阿恒他终究是你的弟弟。” 此刻倒是攀起关系了! 这副摸样真叫苏茵倒胃口。 不是那日,他们前脚刚走,他便烧了他们住过的院子。 苏茵面上无波,当下连看都不愿意看苏青远一眼了,她懒懒散散的随口说道:“病了便该找大夫,苏将军还是回去吧!” 苏青远一下子怒极了,连装模作样都不愿意了,他声音顿冷:“可这天下除了你,还有谁治的好疫症的?” 苏茵双眼一眯,淡淡的看着苏青云,嘴角上扬满是冷笑:“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苏将军说笑了吧!我不过一个闺中女子,如何治的好什么疫症,莫不是苏将军忧心爱子,伤心糊涂了不成。” 说着,苏茵呵呵一笑。 抬手对着苏青远一挥:“苏将军还是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当下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苏青远留。 他也不值得。 “苏氏阿茵,你当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了,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可阿恒到底是你弟弟,身体里留着和你一样的血,你怎能冷漠至此!”苏青远面色阴沉,当下大声斥责起苏茵来。 苏茵冷冷的看着他,还未开口。 原氏便端着燕窝缓步走了过来,她淡淡的看着苏青远,凉凉的一笑:“我的阿茵可只有一个兄弟,苏将军以后可莫要记错了,在这里乱攀关系,惹人笑话。” 看着苏青远的眼中满是厌恶。 这毫不掩饰的厌恶令得苏青远当下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若不是为了阿恒,他才不愿意看上他们一眼! 原氏字字如刀,声音冰冷,声音中尽是讥讽,她慢悠悠的说道:“再说了,我的阿衍何时患过疫症?我这做母亲的怎不知?” 从执念中走出来,原氏也是通透的很。 这其中的厉害,她比别的人都看的清楚,阿茵一非医者,二非神人,她如何能有治疗疫症的法子。 苏茵望着林氏,柔柔一笑,扭头对着苏青远说道:“林氏素有菩萨心肠不是吗?让她在佛前求一求,上苍定会眷顾苏恒的,苏将军还是快快回去吧!” 免得在这里自取其辱! 苏青远眼中已只剩下冰冷,他冷冷的看着苏茵和原氏,一字一沉:“那日你们不是说阿衍染了疫症吗?” 苏茵一笑,恁的灿烂:“苏将军信了吗?” 说道,一顿接着又道:“阿衍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能染了疫症,那不过是寻常的风寒罢了。” 听着苏茵和林氏这样说道,苏青远心中不由得疑惑起来。 不错此疫症与风寒的症状极为相似,是极有可能诊错。 他想了想,正要转身离开。 不曾想林氏大步跑了过来,不由分说一下子跪倒在原氏身旁,拉扯着她的裙摆,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道:“是我害他,是我害的阿衍,将染了疫症的人穿过的衣服,混在阿衍的衣物中,以至于他染了疫症,是我该死,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阿恒!” 第七十章 蠢妇 原氏登时就怒了,她恶狠狠的低头看着林氏,一脚将她踢开,啐了一口:“滚开,你个黑心烂肺的东西,免得脏了我的衣裙。” 苏茵淡淡的扫了一眼林氏,抬头朝苏青远看去。 林氏这样承认了,打的可是他的脸。 果然,苏青远顿时脸色一阴,看着林氏的眼中也起了厌恶。 他当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站在那里。 事关苏恒性命,林氏那肯就这样放弃,她泪如雨下,跪着扑到原氏面前,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咚咚作响,妖艳的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姐姐,是我的错,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可是阿恒他是无辜的啊!他身上到底留着和阿衍一样的血,就是我罪该万死,也请你看着夫主的面子上救一救阿恒,名义上他也是你的孩子呀!”林氏字字血泪,双手紧紧拽着原氏的裙摆,声音都带着颤抖。 “哼!”原氏冷冷一哼,半垂着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氏,冷冷一笑:“这下你承认了?” 原氏面上一片阴沉,她恨不得一口浓痰啐在林氏脸上。 可多年的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 “姐姐,我认,我认,是我害了阿衍,是我心中不愤,羡慕嫉妒你,你的孩子是嫡子,嫡女,而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庶子庶女,无论他们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这个身份,是我错了。”林氏撕心裂肺的低声吼道,摇摇晃晃的一头磕在地上,身子一软瘫坐在一旁,脸色煞白,满目的绝望。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敢认的。 眼下她只希望阿恒能好好的活着。 却没想过她也曾将这样的痛,这样的绝望加注在别人身上。 原氏笑容冰冷,淡淡的朝苏青远看了过去,她一脚踹开林氏,满目讥讽,凉凉的说道:“苏将军可是赞过你菩萨心肠的。” 苏青远面色一红,别开头去,避开原氏的目光。 原氏嘴角上扬,眼中一片冷漠,再无半分别的情绪,一阵轻笑,垂下眸子淡淡看着林氏:“你既是菩萨心肠,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说道,一顿,接着又道:“你又何必为了救苏恒,连这种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原氏深深的看着林氏,一脸讥讽的笑。 有些事可不是她想赖账就撇的干干净净,想认账就认账,全凭了她的心意。 “呜呜……”林氏呜呜咽咽的哭着,见原氏一点松动的意思都没有,抬头朝苏青远看了过去。 她摇摇欲坠的起身,几步朝苏青远扑了过去,一下子跪倒在苏青远面前,紧咬着唇瓣,一脸羞愧难当的哭诉道:“夫主,纵然妾有罪,罪该万死,可阿恒他是无辜的呀!你就看着阿恒也是你儿子的份上,求一求姐姐吧!” 苏青远低头看着林氏,轻声叹道:“阿冉,你可真令我失望。” 是的,此时此刻,他心中也是失望的。 她这样巴巴的认了罪,他又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原氏和阿茵,阿衍。 “夫主……”林氏一把抱住他的双腿,苦苦求道:“是阿冉错了,只是阿恒他是无辜的呀!” 想到苏恒,苏青远的面色当下缓和了那么一些。 是的,便如她所说,不管如何,阿恒他终究是无辜的。 苏茵至始至终都未曾开口。 她懒懒散散的靠在软榻之上,日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眼中没有半点波澜,那些毫不相关的人,已不值得她浪费一丝一毫的表情。 母亲窝在心里的火,无法言说的委屈,也该让她好好发泄一下。 在林氏的恳求下,苏青远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先是落在苏茵身上,见苏茵看都不看他一眼,闭着眼养神,随后落在原氏身上,他嘴上了张,面上有些难堪,终究开口说道:“阿惜,阿恒他名义上也是你的孩子,你当真要见死不救?” 他声音一落,原氏当下便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堪比天上日光,她定定的看着苏青远,上扬的嘴角满是讥讽:“苏青远,我原惜已与你和离,他与我可无半分关系!” 这句话堵得苏青远面色一红,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氏忽然停止了哭泣,她扭头双目通红的看着原氏,哽咽的说道:“姐姐,只要你肯回去,我便把主母的位置还给你。” 这句话使得原氏瞬间便怒了,她没有想到,她这前脚刚走,苏青远便抬了林氏为正室,这可不是眼巴巴的盼着她走! 他的绝情当真刷新了她的见识。 连苏茵都睁开眼来,漫不经心的看着苏青远。 果真,人若是变了心,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还?”原氏哈哈一笑,指着苏青远说道:“这样的男人,我原惜不屑,你既喜欢就留着吧!只是要防着那日他变了心,把你也一脚踢开。” 苏青远顿时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苏茵的目光,好似一柄利刃,刺得他的脸火辣辣的疼。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在她那鄙夷的目光中,他竟会觉得无地自容。 “你究竟怎样才肯救阿恒?”林氏忽然站了起来,整个人近乎疯了一般,对着原氏厉声吼道:“你说,你究竟怎样才肯救阿恒?” 第七十一章 等我的好消息 林氏整个人绷着,仿佛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殷红的信子,双目充血,周身满是戾气,对着原氏嘶吼着。 她这副样子,令得苏青远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蹙着眉看着她。 原氏缓步将燕窝端给苏茵,看着林氏冷冷一笑:“我方才已说的很清楚了,我的阿衍得的根本不是疫症,不过是寻常的风寒罢了。” 在林氏呆愣的目光中,原氏呵呵一笑:“这春日呀!乍暖还寒的,得个风寒什么的在寻常不过了。” 她声音一落,林氏整个人如被雷劈了一般,瞬间愣在那里。 若苏衍得的不是疫症,那她此番作为岂非犹如飞蛾扑火,自取自灭。 原氏一脸冷漠,满目讥讽的看着林氏。 林氏只呆愣了片刻,便指着原氏厉声吼了起来:“不,这不可能,我明明把染了疫症人的衣物,混在苏衍的衣物中,他怎么可能得的不是疫症,你休要骗我。” 林氏整个人疯了一样朝原氏扑了过去。 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可她不过刚刚近前几步,连原氏的衣角都没有摸到,无为衣袖一挥。 林氏瞬间狼狈的摔在地上,一脸痛色。 一丝鲜红的血从她口中溢出,她扭头看着苏青远,遥遥的伸出手来,低声吼道:“夫主,他们明明有治愈疫症的法子,你为何不肯信我,阿恒他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留下一行清泪。 苏青远眉头一皱,对着林氏冷冷说道:“丢人现眼的还不够吗?” 说着,宽大的衣袖一甩,再不看林氏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经过她这么一闹,他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待下去。 “夫主……”苏青远这么一走,林氏整个人瞬间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满是绝望。 她慢慢的扭过头来,一一扫过苏茵和原氏。 原氏嘴角一勾,一字一句说道:“你有今日,全是自己亲手造下的罪孽,怨不得旁人。” 林氏抬手指着原氏厉声吼道:“若是阿恒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陪葬。” 苏茵喝了一口燕窝,淡淡的扫了林氏一眼,声音恁的冰冷:“生不如死是吗?可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胆敢谋害阿衍,便得承受她的滔天怒意。 眼下这又算的得什么?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 林氏瞬间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犹如醍醐灌顶那般惊醒过来,她满目阴霾的看着苏茵,嘶声裂肺的吼道:“是你!” “是你谋害我的阿恒!”没有一丝犹豫,她说的斩钉截铁。 整个人挑起来,就朝苏茵扑了过去。 无为抬手就要朝她扫去,苏茵扭头看着无为说道:“莫要让她死了,死了就太便宜她了。” 无为瞬间收回几分力道。 “噗……”这一回林氏重重的摔在地上,她面色煞白,喷出一大口鲜血。 原氏满目厌恶的瞪了她一眼:“若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滚!” 无为冷冷的看着林氏,手里把玩着那把三寸小刀,面色恁的阴沉,周身满是骇人的杀气。 林氏一惊,跌跌撞撞的起身,一步一挪的转身离开。 等出了苏茵的院子,苏青远已早已策马离去。 林氏浑身的痛本就痛入骨髓,苏青远的态度,更是对她致命的打击。 在婢子的搀扶下,她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对着车夫断断续续说道:“送我去找阿婉!” 她还有阿婉,阿婉眼下可不是寻常人,她可是公子奕的宠妾,公子奕是何人,他可是未来的大王。 她就不信这天底下没人治得了苏氏阿茵。 想起这些她险些将口中的牙齿给咬碎了。 彼时,公子奕并不在府中。 若是旁人,侍卫断然不会开门放行,可她是婉夫人的母亲,眼下婉夫人正是得宠的时候,他们可不敢开罪于她。 “母亲!”见着林氏这副狼狈不堪的摸样,苏婉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可是听说,父亲休了那原氏,扶了母亲为正妻,怎会这般摸样。 一见苏婉,林氏立刻痛哭了起来,她一把抓住苏婉的衣袖,声泪俱下的哭诉道:“苏氏阿茵,害的阿恒得了疫症,阿恒他就要撑不下去了。” “什么?”苏婉脸色一白,不着痕迹的推开林氏的手,朝后退了几步“阿恒得了疫症?” 那疫症可是传染的。 她当下看着林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虽然嘴上没说,但心中却是不悦的。 她明知道疫症会传染的,竟在此刻找上她,万一传染了她可怎么办? 她眼下可是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只待有孕之后扶摇直上,一旦诞下孩子,凭她的手腕,扶为正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氏只顾自己伤痛,全然没看见苏婉眼中的嫌弃。 她接着哭哭啼啼的说道:“苏衍也得了疫症,却被他们给治好了,苏氏阿茵明明有治愈疫症的法子,就是不肯救救阿恒,阿婉你想想办法,一定救一救阿恒,他可是我的命啊!” 林氏的话,苏婉全然没有听入耳中,唯有一句听得真真切切,令得她瞬间朝林氏望去,喃喃说道:“母亲,你是说苏氏阿茵有治愈疫症的法子?” 若是她得到的消息不错,夫主他因着治疫不利,刚被大王给斥责了。 若是有了治疗疫症的法子,岂非可以将功折罪? 苏婉的眼瞬间一亮。 林氏一字一句的重复道:“苏氏阿茵却有治愈疫症的法子,不然苏衍早就见了阎王,那会好生生的活蹦乱跳。” 苏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母亲,此言可当真!” 林氏重重的点头说道:“是我命人将染了疫症的衣物,混到苏衍衣物中,那日原氏他们也说了,苏衍染了疫症,此事断不会错的。” 苏婉一笑,看着林氏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母亲,你先回去吧!且等我的好消息。” 第七十二章 苏婉的张狂 “你可一定要救一救阿恒啊!”林氏一步三回头。 “母亲,我知道的,我一定会救阿恒的。”在苏婉的再三保证下,才由婢子搀扶着上了马车。 却还是放不下心来,从车窗伸出头来,冲着渐渐拉开距离的苏婉,用力的挥着手:“阿婉,阿恒的命可就靠你了。” “嗯!”苏婉脸上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林氏一走,她才不再憋气,扭头对着一旁的婢子说道:“夫主一回来,立刻来回禀我。” 说着,急步走回自己的院子,立刻命人抬水进来,准备沐浴的东西。 她这一洗,足足洗了一个时辰。 里里外外的衣物全部换了个遍,脸色才缓和下来。 “把那些衣物都拿去烧了。”她扭头对着身旁的婢子吩咐道。 “诺!”那婢子点头应道。 苏婉接着又道:“夫主可回来了?” 若是他知道,现下已有了治愈疫症的法子,定会欣喜若狂的吧! 苏婉不由得弯起嘴角,重要的是这其中她的功劳可不小。 至于救阿恒,那不过是顺道的事。 现下她可是看的真切,母亲眼中只有阿恒,若是有半分顾忌她,就不会这样不管不顾的找上门来,万一将病气过给她可怎么办?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苏婉眼巴巴的看着外面,不过片刻,便已问了十数声,夫主可回来。 连一旁的婢子都不耐烦了,不过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又过了一会,苏婉是连坐都坐不住了,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 她忧心的是,万一这个消息走漏了出去,别人捷足先登了可怎么办? 如今这邯郸城,满城皆悲,这可是个天大的机会。 利用好了,足可一步登天! 直到入了夜,赵奕才醉醺醺的回来。 “夫主!”苏婉急巴巴的赶了过去,赵奕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苏婉伸手就去扶赵奕,却被赵奕一把甩开:“起开!” 被父王当众斥责,颜面尽失,他何时受过这种气,这几天他心中正烦闷着呢? 出了借酒浇愁,他也没有别的发泄的法子了。 苏婉抬头扫了一眼两旁的婢子,两个婢子瞬间上去扶住赵奕。 苏婉扯着他的衣袖,故意压低了声音,目不转睛的望着赵奕,一字一顿说道:“夫主,眼下已有了治愈疫症的法子,只要献给大王,定能一雪前耻,将功折罪。” 赵奕此刻喝得晕晕乎乎,那里听清楚苏婉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困的要命,而眼前的妇人喋喋不休的烦死人了。 他衣袖一甩,推开苏婉,蹙着眉说道:“你这妇人烦死了,我要睡觉,你让开道。” 说着,大步越过苏婉,朝房中走去。 “夫主……夫主……”苏婉跟在他身后连唤几声,赵奕却是不曾回头看上她一眼。 一到房中,便摆成一个大字倒在床上。 呼呼大睡了起来。 “夫主,你起来,妾有大事,真的是大事!”任由苏婉如何拉扯,一点反应也没有。 明月当空。 苏婉看着榻上的赵奕,不由得脸色一沉。 任何机会都是稍纵即逝,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而她苏氏阿婉,看重的从来都不是公子奕宠妾这个位置,她要的比着更多。 她要成为这赵国最为尊贵的女子! 她目光一扫,落在赵奕的腰间,那里是他的腰牌,足可号令这城中的禁军。 她想都没有想,便伸手拿了过来。 一旁的婢子瞬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婉。 苏婉目光一沉:“不想死的话就闭上自己的嘴。” 那婢子瞬间跪倒在地,整个人瑟瑟的抖着:“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求夫人放过奴婢。” 苏婉冷冷扫了她一眼,披上黑色的斗篷,怀里揣着赵奕的腰牌,大步转身离开。 苏婉吃了晚饭,这边才躺倒榻上,无为尚未离开,便觉得床榻好似微微摇晃了起来。 她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呢! 无为便扭头沉着脸说道:“有客来了,只怕不下数千之众。” 他声音才落。 “咚……”的一声,院子的大门便被撞了开来。 宛若长龙一般的火把瞬间照亮的半边天。 苏茵一脸平静,没有半点慌张,她淡淡一笑:“既然有客来访,且扶我出去会一会!” 她已然猜到是谁来了! 林氏能请动的也不过唯有一人罢了! 这么大的阵仗,倒是令得她刮目相看了。 足可见赵奕对她的宠爱。 “苏氏阿茵,你给我出来!”苏婉已在外面叫嚷开来,她的声音恁的张狂,数千之众的禁军,将苏茵的院子一层一层的围了起来,火把的光照亮了院子的每一处,仿若白昼。 第七十三章 热闹 无为目光一沉,对着苏茵说道:“你身上有伤,这些人交给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苏茵缓缓的摇了摇头。 城中出动了数千禁军,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禁军可是用来保卫王宫的,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一出动,不知要惊动多少人了! 大王首当其冲! 故而,杀人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了。 只能她将的实力给暴露出去,徒增烦恼而已! 苏茵冷冷一笑:“不过一愚蠢妇人,还犯不上弄脏了你的手。” 无为伸手扶住苏茵,缓缓将她给扶了出去。 出门的那瞬间,苏茵低声说道:“一定要保护好母亲和阿衍。” “嗯!”无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院子中他早安排了人手,定能将他们给护的滴水不漏。 再不会出现如苏府那样的事。 一见苏茵,苏婉盈盈一笑,张口说道:“姐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苏茵站在台阶之上,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嘴角一勾:“你倒是过的越发滋润了。” 苏婉当下锦帕遮面,呵呵一笑:“是比你过的好了那么几分,不像你脸上满是遮不住的憔悴。” 言语之中满是讥讽。 苏茵也不怒了,她一一扫过在场禁军,视线一定,落在苏婉身上,慢悠悠的说道:“竟然连禁军都调遣的动了,倒是好大的本事。” 苏婉懒得再与她周旋,当下面色一沉,素手一指,遥遥的指着苏茵,一字一沉:“苏氏阿茵,你若不将治疗疫症的方子给交出来,我便焚这院子,将你们尽数燃成灰烬。” 这一字一句的张狂到了极点! 苏茵一脸的平静,她慢慢的拂了拂耳边的碎发,凉凉一笑:“你这般阵仗,怎不见公子奕呢?” 苏婉面上一僵,沉声说道:“这与你何干?” 苏茵看都不看苏婉一眼,一一扫过在场所有禁军,声音一高:“你们乃是这城中禁军,职责所在是守卫王宫。” 苏茵一面说着,一面缓缓抬起衣袖,拂了拂上面的浮灰,她双眼一眯,声音顿时冷了下去,一字一沉的说道:“这般妄自听从一个妇人调遣,焉知已是罪无可赦,死在临头。” 她的声音于风中激起阵阵回声。 听得所有人不由得心头一颤,面上起了微妙的变化。 连带着苏婉的脸也是绷不住了,她厉声冲着苏茵吼道:“你给我闭嘴,我命令你立刻把治疗疫症的方子给交出来,不然的话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苏茵视线落在苏婉身上,定睛一看,冷冷一笑:“我看最后悔的是你!” 她的声音淡漠如水:“私自调动城中禁军,单是这一条罪名,就够叫你粉身碎骨了。” 苏茵的声音并没有多高,却令得苏婉心头一颤,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她几近疯狂起来,指着身旁的一个禁军厉声吼道:“去把着院子给我点燃了,我要他们死。” 不知为何,苏茵总是有办法激怒她,使得她头脑发热,再无法思考别的问题。 譬如眼下,治愈疫症的法子已不重要了。 重要是的她再也不想看见苏茵这张脸了。 她声音一落,那名禁军只是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动也不动。 苏婉登时就怒了,她抬手一巴掌朝那禁军扇了过去。 “你……”却被那名禁军一下子擒住手腕。 苏茵抬眸看着苏婉呵呵一笑:“你背着公子奕私自调遣禁军,你以为他知道了会放过你。” 这样的罪名,饶是他乃一国公子也是承担不起的。 “苏氏阿茵,我杀了你!”苏婉怒极了,恶狠狠的瞪了那名禁军一眼,抽出他腰间的长剑,便朝着苏茵冲了过去。 “蠢妇!”无为抬手一挥,苏婉连人带剑便重重摔在地上。 苏茵抬头看向那些禁军,淡淡说道:“我若是你们便会即刻返回城中,如今邯郸疫症横行,百姓人心惶惶,指不定便会有人潜入邯郸城中,想要趁火打劫,大王断不能有任何闪失。” 那名禁军几步上前,对着苏茵双手一叉,字字铿锵:“请恕尔等冒犯之罪,姑娘今日之恩,尔等他日定当回报。” 看都不看苏婉一眼,右手一挥,沉声说道:“兄弟们,我们撤。” 然,他们还未动,赵信便大步走了进来,他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些禁军,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嘴角一挑:“听说你有治愈疫症的法子?” 第七十四章 来散步 这个世界上若说最关心你的,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朋友,一定是你的对手。 赵奕与赵信,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苏婉拿了赵奕的腰牌,带领着禁军前脚来,赵信后脚便跟了过来。 甚至苏婉仅凭赵奕的腰牌,便可指挥得了禁军,赵信都功不可没。 “见过公子!”一众禁军毕恭毕敬的对着赵信行礼。 赵信抬眸淡淡扫了一眼那些禁军。 那些禁军立刻分成两列,站在他身后,这便是一种态度。 苏茵也笑了,她背上的伤尚未好,还有些微微的疼,此刻在她的地方,面对这些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她也懒得敷衍。 她淡淡的看着赵信,很随意的一笑:“公子何出此言?” 上来便这样一问,是要置她于何地? 赵信缓步而来,上身玉立的站在那里,眼眸微微上抬,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嘴角一勾:“听说前几日,你弟弟染了疫症,眼下可是安然无恙。” 话已说的很明白了! 言下之意便是告诉苏茵,他什么都知道了,别想糊弄他,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告诉他。 赵信可不比苏婉,苏茵三言两语便可打发了。 苏茵缓缓说道:“想必公子也是知道的,风寒与这疫症,表面症状极为相似,我弟弟不过是染了风寒,吃上几幅药,自然也就痊愈了。” “哼!”赵信面上无波,却是冷冷一哼:“苏氏阿茵,你这一套骗一骗旁人就算了,可别对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赵信声音一沉,目光一紧,呵呵一笑:“要我信你也不是没有法子。” 苏茵凉凉的看着赵信,眼底已泛了冷意。 赵信一顿,接着又道:“这样吧!把你弟弟唤来,故意让他染了疫症,过几日若是真无药可救,不幸身亡,我便信了你这番言论。” 说出的话恁的恶毒。 也对,在他们这种王侯公子眼中,最贱的便是人命。 苏茵顿时就怒了,这世上所有的荣华富贵,她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唯有母亲和阿衍,任何人对他们有不好的想法,哪怕是从脑海中过一过,在她这里都是罪无可赦。 龙有逆鳞,她亦如此。 漫天繁星之下,她双眸闪动着异常璀璨的光芒,堪比天上的星子。 她笑的灿烂,定定的看着赵信,朱唇轻启,一字一沉:“你敢?” 说话同时,轻轻的弹了弹衣袖上的浮灰,眼中一片冰冷。 “哈哈哈……”赵信瞬间大笑了起来,他双眼一眯,声音渐冷:“你看我敢于不敢?” 说着,他衣袖一挥,背过手去,对着一旁的禁军沉声呵道:“去把苏衍给我抓来。” 好个张狂的苏氏阿茵,这世上从没有他赵信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诺!”一旁的禁军沉声应道,刚要转身。 无为冷冷一笑,身影如鬼似魅。 刹那间,那把三寸小刀已然架在赵信的脖子上。 “公子!”一众禁军无不瞪大眼睛,满目惊恐,这人的身手真是太可怕了,他们甚是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 这样的速度简直防不胜防。 赵信的脸登时就黑了,他双目幽深,含着滔天怒意,淡淡的扫了无为一眼,落在苏茵身上,声音冰冷似水:“苏氏阿茵,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苏氏一族因你获罪,通通死无葬身之地。” 已然是在威胁苏茵了。 可苏茵最无惧的便是旁人的威胁。 苏氏一族与她何干? 她只要护得住阿衍和母亲便好。 她出言恁的冷漠:“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目不转睛的看着赵信,嘴角一弯:“可若谁想动我的人,我必然送他上西天,去见那满天神佛。” 话很是张狂。 赵信一脸阴沉,没想到这苏氏阿茵竟是这般油盐不进。 苏茵缓步从台阶下来。 无为的刀架在赵信脖子上,一众禁军皆是一动也不敢动。 苏婉跌坐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苏茵,脸色煞白。 连公子信都想杀,苏氏阿茵是疯了吧! 万一苏氏一族因她获罪,那她岂非也是罪责难逃。 “苏氏阿茵,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赵信双目泛红,目赤欲裂的瞪着苏茵。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这么痛恨一个女子。 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你以为我不敢?”苏茵嫣然一笑,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漫不经心,仿佛他们不过是在讨论,星子是明是暗,随意的很。 无为双眼一眯,加重手上的力气。 钻心的痛从脖子上传来,赵信脸色一变,瞬间瞪大了眼。 他一点都不相信,这个苏氏阿茵,真的敢杀了他,他可是一国公子。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敢?” 无为又加重了几分力气,血顺着他的刀蜿蜒而下,落在赵信的衣衫上。 风中已带了血腥味。 苏茵素手一指,落在苏婉身上,半垂着眸子,凉凉说道:“这妇人乃是赵奕的爱妾,你与赵奕明争暗斗多年,你葬身于他手中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声音一落,赵信瞬间睁大了眼睛。 好个玲珑剔透的苏氏阿茵。 好一招祸水东引,瞬间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她此刻还真能杀了他,然后推到赵奕身上,只需将这些禁军尽数灭口罢了。 到时候死无对证,他死在赵奕手中合情合理,任由赵奕如何辩白,都不会有人相信。 赵信看着苏茵的眼中已然带了恐惧。 他咬着牙说道:“你想怎样?” 苏茵看着他一笑:“公子错矣,是你想怎么样?” 赵信的脸色瞬间难看的厉害。 这里有数千禁军,他如何说得出口,他惧了,他此刻只想离开。 苏茵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 可她偏偏不想给他一个台阶,她要让他记住,她苏氏阿茵,不是想热就可以惹的。 恰在那时,一道声音淡淡的响起:“王兄怎会在这里?月光甚好,可是来散步的?” 第七十五章 比试一番 赵初一袭黑袍,身旁只带了一个仆从,踏着火把的光,缓步而来,他视线落在苏茵身上,意味深长,淡淡的一笑。 而后看向赵信,嘴角一挑:“王兄真是好雅兴!” 生平第一次,赵信竟觉得赵初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顺眼,亲切的很。 他面上带着一点僵硬,笑的恁的灿烂,点头说道:“正如王弟所说,我见今晚月光甚好,便出来散步,兴许喝了几口酒,竟是误打误撞的来了这里。” 赵初一递过去梯子,赵信便顺着梯子爬了下来,这反应也是没有谁了。 他说是这样说着,但看着苏茵的眼顿时沉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杀意。 赵初一来,他的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赵初一笑,挑眉看着赵信说道:“今晚月色是好,故而我也出来散散步。” 苏茵淡淡的扫了赵初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赵信看了一眼无为,对着赵初使了个眼色,他以为赵初定会站在他这边,会对着无为呵道,快将他放开。 岂料,赵初很是随意的扫了无为一眼,一脸诧异,大声惊叹道:“王兄的胆子真是叫我望尘莫及呀!竟敢和杀手排行榜第一的无为比试高低。” 说着,赵初对着赵信拱手一礼:“我实乃佩服的很!” 原本剑拔弩张的你死我活,被赵初这么一说,瞬间成了一场比试,火一药味顿消。 他前脚给赵信递了张梯子,后脚又将苏茵弑杀公子的罪名,抹的一干二净,实乃高超的很。 赵信的脸色一黑,瞬间嘴角一抽,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一脸惊诧! 什么他竟是杀手排行榜第一的金牌杀手无为? 当下他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连眼都不受控制的眨了起来。 他刚想大声辩驳,这那里是什么狗屁的比试,分明是无为挟持了他,想要杀了他。 却眼睁睁的看着,赵初一步一步竟走到苏茵身旁,对着苏茵一笑,声音放缓:“听闻你受伤了,一直都想来看看你,身上的伤可好?” 赵信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赵初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却站在了苏茵身旁,这便是他的态度。 苏茵抬头朝赵初看去,不咸不淡的说道:“多谢公子挂怀,苏氏阿茵已无碍。” 赵信在一旁,狠狠点头:“然也!然也!实乃是我与无为比试了一场,奈何技不如人,倒是叫人笑话了。” 他脑中瞬间一个激灵,态度瞬间就变了。 看着苏茵的眼中再无丁点杀气。 浑身上下只剩下数不清的后怕。 苏氏阿茵大可杀了他,然后推到赵奕身上,赵国成年的公子,也不过三人,若是没了他和赵奕,脱颖而出的便是赵初。 他又如何会站在他这一旁。 真真是他异想天开了。 赵初随意朝无为看去,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是比试,见了血就不好了。” 无为却是动也不动,看也不看赵初一眼。 赵初随即看向苏茵。 苏茵淡淡的看了一眼赵信,缓缓说道:“公子可还要再比试一番吗?” 赵信当下开口说道:“信败的心服口服!” 苏茵看了一眼无为。 无为抬手收回匕首,身子一闪,站在苏茵背后。 赵信一直绷着的脊背一软,背后的汗都将衣服浸透了,风一吹,冷的刺骨。 “公子!”几个禁军瞬间上前将他扶住,忙不迭的为他止血。 可见今晚的禁军,皆是赵信的嫡系。 赵信冷冷的盯着苏茵,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赵初。 时移世易! 他心中堵了一口气,难以下咽,若是不出了这口气,只怕他今后都要食之无味。 他们能这样对他,他如何不能将他们尽数杀了,然后推到赵奕身上,这样最后的赢家就会变成他。 一场戏若不到最后谢幕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谁才能笑到最后。 不是吗? “给我杀了他们!”赵信冷冷一笑,已然想好如何做了,却是话在喉间还未吐出来。 “大王有言,步已散了,时候不早了,诸位公子都可散了。”一阵声音却是响在赵信之前,生生将他那句话给堵了回去。 宫中的寺人,人还为至,声音便先传了过来。 紧随其后便是身着暗蓝色宫服的寺人。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大步走了过来。 “诺!”赵初,赵信,还有一众禁军皆拱手说道。 那寺人脸上含着笑,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苏茵身上,高声说道:“可是苏氏阿茵?大王有召!” 第七十六章 苏茵有一方 那寺人此时出现在这里,着实令得所有人一惊。 大王虽然没有出现,可这便是他的姿态,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茵微微一怔,轻声说道:“诺!” 她声音才落,赵奕便气势汹汹的大步走了过来,他的身影有些摇晃,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酒气。 “你这贱妇,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偷了我的腰牌,还惊动了禁军。”他看也不看在场所有人一眼,双目带着滔天怒意,一巴掌扫在苏婉脸色。 “啪……”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夫主……”苏婉一下子重重的摔倒在地,她一脸惊恐,泪瞬间落了下来,用她惯用的姿态,楚楚可怜的看着赵奕,好似雨中飘摇的梨花,恁的惹人怜爱。 “好你个贱妇,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赵奕双眼微眯,一副恨不得将苏婉拆骨入腹的摸样,又是一脚重重的揣在苏婉肚子上。 “啊……夫主……妾……”苏婉脸色煞白,捂着肚子一脸撕心裂肺的疼,她伸手拽住赵奕的衣摆,却被赵奕一脚蹬开。 赵奕双目殷红,冷冷扫了苏婉一眼,眼中再无半点怜惜之意,只剩下毫不掩盖的厌恶。 好个狗胆包天的妇人,竟敢偷了他的腰牌,妄自带了禁军出城,这是何等的罪名,以谋逆之罪论处也足矣了。 真是一个蠢妇。 他前脚才被父王斥责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他怎能不怒。 赵信淡淡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一旁的禁军,也整齐有序的撤离。 赵奕再不看苏婉一眼,几步走到那寺人跟前,双手一叉,陪着一脸笑意说道:“我府中出了这样的事,且随公公一同入宫,向父王请罪。” 那寺人看着他一笑,也是恁的客气,对着赵奕右手一挥:“公子,先请!”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无为,抬步跟在那寺人身后。 赵初亦抬步离开。 他几步走到苏茵身侧,压低声音说道:“父王此刻命你入宫,十有八九是询问疫症之事,你无需惊恐,如实说来也就是了。” 苏茵淡淡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今晚所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来的恰到好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谋划,皆是目的不纯。 赵初亦非毫无目的。 她视线落在前面的赵奕身上,不由得弯起嘴角。 好个心机深沉的公子奕,以前还真是她小看于他了。 他从小长于宫廷之中,防人之心比寻常人更胜,莫说醉酒,即便是醉死,怕是有人一动他,就会瞬间惊醒。 可苏婉却顺利的拿了他的腰牌。 这便耐人寻味了。 而且他来的这么恰到好处,顺理成章的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在苏婉身上,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甚至他都成了受害者。 这样的城府,真真叫人刮目相看。 令得苏茵意外的是,大王竟然没有先召见赵奕,而是命寺人带了她入内。 宫灯寂寂,夜已深沉。 这是苏茵第一次出入大王议事的书房。 她一袭素裙,背后尚有伤,脊背挺直,低低的垂着头,对着高高在上的大王,拱手一礼说道:苏氏阿茵见过大王!“ “且抬起头来!”大王的声音低沉且威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疲惫,他深深的看着苏茵。 上一次宴会,他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 只记得她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比起苏青远来,要清醒的多。 “诺!”苏茵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平和的看着大王,不卑不亢,从容不惊。 这样的气度,令得大王微微一笑:“苏氏阿茵,你可有话说?” 这话说的恁的高明。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吓的跪在地上,自罪自责,求得大王宽恕。 苏茵却是淡淡一笑,拱手说道:“回禀大王,苏氏阿茵有一方,或可治愈疫症。” 第七十七章 容家来人 “你说的可真?”大王瞬间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不由得眯起眼睛,心中一阵激动。 于他这个年纪而言,很少能有什么事让他情绪波动的了。 可偏偏疫症一事弄得他心烦意乱,苦不堪言。 苏茵这番话,无异于黑夜之中的一丝光亮,瞬间燃起他的希望。 “苏氏阿茵不敢妄言!”苏茵办垂着眸子,一副温顺的摸样,在大王的注视下,缓缓道来:“前些日子,因家中姬妾谋害,至使苏氏阿茵之胞弟,身染疫症,家族恐被连累,连夜驱逐我们离家,也是机缘巧合,竟在一古书中,偶得一方,连用数日,竟是好了个七七八八。” 苏茵这话说的也是极妙。 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缘由讲了个清楚。 她这话便是让大王知道,现下的她可是与苏家没了半点关系。 高高在上的大王瞬间坐直了身子,他眼瞳微收,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眼前一亮,一直拧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嘴角微微的上扬,带了一丝弧度。 却也只是看着苏茵,没有开口。 他久居上位,早已不习惯,向任何人讨要任何东西。 他习惯的是,等着他们乖乖的呈上来。 苏茵心思通透,怎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明明有治愈疫症的方子,却没有找上任何人,讨要价码,等的不过就是今日。 因缘际会,一切都顺理成章。 没有刻意,没有算计。 她当下盈盈一福,垂着眸子说道:“大王福泽深厚,上天眷顾我赵国百姓,苏氏阿茵这便将方子书写下来,交由御医改良一番,定可挽万民于水火之中。” 她声音一落,便上来一寺人,呈上笔墨。 苏茵一言不发,执笔沾墨,写下两行娟秀小字。 那寺人一眼也不敢看,随即呈给大王。 大王拿过那张丝绢,细细的看了一眼,抬眸扫了苏茵一眼,张口赞道:“甚好!” 也不知是在称赞苏茵,还是在赞那张可治愈疫症的方子。 大王随即将那张丝绢扬起,对着一旁的寺人说道:“快去交给宫中御医,让他们试用下去,看看可有功效,一有消息,即刻回禀寡人。” 足可见他对这方子的重视。 “诺!”那寺人随即捧着那张丝绢,大步转身离去。 “苏氏阿茵?”大王一手轻轻扣着桌面,嘴角含着一丝笑,看着苏茵淡淡说道:“你有何所求?” 这便是上位者一贯的作风,拿了你的东西,总要随意赏赐些什么,价值更要多出几许,以示恩威。 他声音一落,苏茵缓缓的抬起眸子,嫣然一笑,说的坦荡:“苏氏阿茵无所求,只望疫症消失殆尽。” “哈哈……”大王随即朗声大笑开来。 看得出他心情极好,苏茵此言,甚是合他的心意。 他略略沉吟一下,张口说道:“寡人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如此方真可令得疫症消失殆尽,寡人便赏你,位列九卿,官居少府,可随朝听政。 苏茵抬眸看着大王,不由得一怔。 这可真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这数百年来,赵国从未有过一位女官,还位列九卿,官居少府,可随朝听政。 这事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见苏茵一怔,大王随即笑了开来:“怎地?你不敢?” 苏茵随即面色如常,她几步上前,叉手说道:“诺!” “哈哈哈……”大王哈哈一笑,抬头对着苏茵说道:“你且退吧!” 苏茵拱手一礼,缓缓说道:“苏氏阿茵告退!” 大王抬眸扫了她一眼,朝着她摆了摆手。 苏茵一直退到门口,才转身离开。 此时,赵奕尚在门外等候。 见着苏茵出来,不由得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直到苏茵与他的身子错开,他才慢慢的收回视线。 这几日父王都愁眉不展,可刚刚却笑的那么开怀,这个苏氏阿茵越发叫他刮目相看了。 与她一比,他府中的那苏婉,真是一如鸡肋。 寺人引着苏茵出了宫门。 令得苏茵意外的是,马车尚在那里,无为却不在了。 她当下心头一紧,大步朝马车走去。 以往,若是无为在的话,早在她一出宫门,他便会迎了上来。 一声不响的离开,可不是他的个性。 果然,马车上空无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马车,苏茵不由得面色一沉,四下扫去。 只见地上并无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面色才稍稍缓和下来。 “可是苏氏阿茵?”她刚刚走到马车旁,随即便上来两个婢子,那两个婢子身姿婀娜,容色绝美,一左一右的站在苏茵身旁,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找了,你那影卫已被我们引开了,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叙。” 第七十八章 你可知道 “你家主人是谁?”苏茵冷冷的看着那两个婢子,不由得扬眉一笑。 请她过去一叙? 这两个婢子呼吸极缓,落脚无声,一看便知身手不凡,这么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旁,只差直接擒了她过去。 说的倒是好听,容得她说不吗? 其中一个婢子,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随即驶来一辆马车。 那马车很是精致,比起容华的马车毫不逊色。 “请上车吧!”一个婢子上前撩开车帘,一个婢子对着苏茵说道。 苏茵随意扫了她们二人一眼,自知反抗无用,从善如流的上了马车。 她这人啊! 从来都是个识相的,不会做那些无为的挣扎。 马车上矮几,软榻,一应俱全,尚且焚着香,幽香扑鼻,十分的舒适。 一上马车,苏茵对着那两个婢子张口说道:“我的人呢?” 她眼中含着几分担忧,生怕无为有个什么! 虽说他身手不凡,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放心吧!他不会少了一根头发的。”一个婢子缓缓说道,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茵。 苏茵抬眸朝窗外看去。 彼时,夜色正浓,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苏茵看也不看那两个婢子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我不管你们的主人是谁?若是胆敢伤了我的人,我必要将他扒下一层皮来。” 这话已是张狂。 令得那两个婢子顿时抬头一同朝她看去,眼中满是诧异。 坐在她们面前的明明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子,若是换做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叫人觉得也恁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眼前的这小姑子却是不同。 她从容不惊的坐在那里,人淡如菊,明明没有多么的凌厉,说出的话来,却叫人不敢质疑。 片刻,苏茵扭过头来,望着那两个婢子淡淡一笑:“你们可是容家人?” 那两个婢子当下一怔,没有开口。 苏茵却是笑容渐浓。 这是一个乱世,时局动荡,多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能养出这样的婢子,容色,气度,都不逊于百年公卿之家的贵女。 这天下除了容家还会有谁。 马车行驶了约有一个时辰。 一直出了邯郸城。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那两个婢子,看也没看苏茵一眼,纵身跳下马车。 车帘撩开,随即上来一个一袭紫色衣袍的男子。 那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摸样,长发披肩随意用一个发带系着,他双眸狭长,眉眼如玉,蹙着眉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茵看。 一下子凑到苏茵跟前,笑嘻嘻的看着她。 被他这样看着,苏茵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凑到她跟前,挑眉看着她,毫不掩饰,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紧挨着苏茵坐了下来,一口热气扑在苏茵脸上,张口说道:“你就是那苏氏阿茵?” 苏茵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身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岂料,那男子随即便又凑了上来,笑眯眯的看着她,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 夜色中,他的笑声恁的让人惊悚。 忽的,他一面笑,一面指着苏茵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哈哈哈……容华之爱妾……容华之爱妾。” 苏茵脸色一沉,冷冷的看着他,越来越癫狂。 一面笑,还一面使劲拍着大腿。 “咳咳咳……”直到他被自己的笑声给噎住才停了下来,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茵,四下里扫了一眼,又挪了挪身子,离苏茵更近了些,笑眯眯的看着苏茵,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可知容华是个不举的。” 第七十九章 王婆卖瓜 苏茵当下便愣住了。 她脸色一黑,嘴角一抽,顿时就风中凌乱了。 他与她说这个干什么? 她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子。 再说了,她与容华本就没有半分关系,至于他举不举的,与她何干。 那男子瞥了苏茵一眼,见她这副样子,接着笑嘻嘻的说道:“一看你就是个还未开过荤的。” 饶是苏茵两世为人,也是被他说的面皮一红。 她拧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甚是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容家的人了。 容家怎会养出这样的大奇葩。 “你可不知道,这二十年来,容华那小子,从来都不近女色,这些头投怀送抱的,以*人的,面对着各色各样的美人,他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连多看上一眼都曾,可把家中的老母亲都快愁死了,甚至在饮食中偷偷的给他放了补药,可他还是无动于衷,你说这不是不举又是什么?”他一脸欢快,挑着眉说道,越说越说兴奋。 苏茵扯了扯嘴角,不由得以手抚额,一脸无奈。 听的她都泛了困。 若不是看着他并无恶意的份上,苏茵早就一巴掌甩了过去,那会在这里听着他这番喋喋不休。 一语说完,那男子顿时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茵,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名容允,乃是容家嫡子。” 可算是容得苏茵说句话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允,淡淡说道:“你请我来,为的就是说这些?我已听完了,可否回去?” 一副疏离淡漠的摸样。 容允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又往她跟前凑了凑,对着苏茵抛了一个媚眼,张口说道:“你看我长得如何呀?” 说着,还很是妩媚的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苏茵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前这容允真是刷新她对容家人的见识了。 苏茵真是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岂料,他连朝着苏茵又抛了几个媚眼,挤眉弄眼的说道:“比起容华那小子来,也是不差的吧!” 苏茵连个表情都懒得给他了,她见过自恋的,却没有见过这般自恋到变态的。 “阿茵啊!”他笑眯眯的看着苏茵,用肩膀碰了一下苏茵的肩膀,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反正跟了容华那小子,生不出儿子来,也是个没前途的,不若你嫁给我吧!” 他声音一落,根本不给苏茵开口的机会。 接着又道:“你看,我长得不错,家世也好,更重要的是性格随和,招人待见,以后啊!一定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夫人叫我吃素,我绝不敢吃肉。” 容允越说越说兴奋,在苏茵一脸无奈中,拍着胸脯说道:“如我这样的人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我不愿!”苏茵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与容华也无半点关系。” 容允一惊,顿时一脸受伤的表情,他抚摸着自己的胸膛,哭丧着脸说道:“ 阿茵,你怎可如此伤我的心,你可知我的小心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已然血流成河。” 苏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与我何干?” 容允一下子倒在苏茵肩头,指着苏茵哭诉道:“人家的心都因你碎成一片一片了,你还说与你何干?你的心怎么这般冰冷。” 苏茵真是恨不得一巴掌给拍晕他,好让自己清净一下。 她一把推开容允,眯着眼,一字一沉的对着容允说道:“容允,我不管你目的为何!也不想知道你与容华什么关系,现在请放我离开。” 因为她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离开?”容允哈哈一笑:“阿茵,我请你来,就是要把你娶回家做夫人的,你走不了的。”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摸苏茵的脸,却被苏茵给一巴掌拍开。 容允也不恼怒,他随意的躺在苏茵身旁,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晃着,笑眯眯的看着苏茵,笑的恁的邪恶:“你想想等将来,容华毕恭毕敬的唤你一声四婶婶,是不是有趣的很。” “是吗?我也觉得有趣的很!”他声音一落,苏茵还未开口,一道声音神出鬼没的响起,吓得容允一惊,登时坐了起来,一脸的慌张。 第八十章 别以为我不知道 苏茵嘴角一弯,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 是容华来了。 她眼中满是讥讽,抬头朝容允看去。 只见他整个人好似惊弓之鸟一般,瞬间坐直了身子,看也不看苏茵一眼,一个翻身从车窗跳了出去。 “四叔,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风流倜傥呀!”容华的声音淡淡响起,声音之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 苏茵顺着车窗朝外看去,天空已泛了白。 容允足尖一点,离得容华足以数十米,扯着嗓子对着容华吼道:“容华你这小子,你这已是第一百零八次,破坏我的好事了,我不管你得陪我一个夫人,不然下一次我还是要来抢阿茵的。” 容华骑着高头大马而来,他一袭潇潇白衫,挑眉看向容允淡淡一笑:“你大可试试!” 气的容允顿时一副龇牙咧嘴的摸样,他衣袖一挥,指着容华大声说道:“你这小子给我等着,我非把阿茵给抢了过来,反正她都说了,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管不着。” 他声音一落,容华抬眸朝苏茵看来,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神色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喜怒。 然,苏茵却察觉到他的怒意。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苏茵不由得蹙起眉头。 怎么事实便是如此,她又不曾说错!竟不知道他的怒意从何而来了。 要说生气的也该是她吧! 累了一夜,又受了这种无妄之灾。 容允一言落下,几个纵身逃的远远地,瞬间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足可见他是有多么惧怕容华。 容华朝他消失的方向随意的扫了一眼。 翻身下马,几步上了苏茵所在的马车,他四下扫了一眼,看着苏茵淡淡的说道:“可有受惊?” 苏茵亦看着他。 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猛地被人抢了去做夫人,这惊吓着实不小呢!” 容华忽然就笑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杀人不眨眼的苏氏阿茵,胆子可是大的很呢!这天下能让你受惊的事可不多。” 苏茵抬眸扫了容华一眼,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不知为何,对着旁人她总能很好的掌控情绪。 唯有对着容华,她会有些不由自主,会忍不住的想要发怒,也会忍不住的想要讥一讥他。 她一脸的疲惫,由于瘦了不少,显得眼睛越发大了,眼下一片青黑,容华看着她这副样子,声音突然放柔了几分,张口说道:“闭目养养神吧!我送你回去。” 苏茵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侧着身躺了下去。 她这短短一日,要比寻常人数年都惊心动魄了,着实疲惫的很。 容华就那么坐在她身旁,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的鼻尖环绕的满是他身上的熏香,那香味沁人心脾,清新宜人。 苏茵躺在那里,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容华的背影,耳边满是容允的话。 你可知道,容华他可是不举的! 也不知为何,这句话好似魔音一般,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看着看着,她忽然双眼一眯笑了起来,那笑容恁的欢快,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容华猛地一转身,她那副小样,一下子落入他眼中。 苏茵一怔,瞬间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绷着脸,还虚心的合上眼。 容华只看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 他一回头,苏茵瞬间张开眼来。 这一次,她依旧眯着眼笑着,不同的是眼中带了几分怜惜之意。 从前她只觉得上天不公。 现在她竟是觉得上天还是很公平的,譬如容华,上天给了他艳绝天下的容貌,高不可攀的身份,却又给了这么难以启齿的隐疾。 可见从无什么十全十美之说。 正当她一脸惋惜之意的时候,容华突然扭过头来,瞬间就怒了。 他双目好似寒冰,阴沉沉的盯着苏茵,咬牙切齿的说道:“苏氏阿茵!” 长臂一挥,将苏茵揽入怀中欺身而上。 苏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落入容华的怀抱之中。 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苏茵在他的禁锢下一动都动不了。 “容华,你想要干什么?”苏茵仿佛被人看穿的孩子,面皮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红晕,声音都不自然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容华一口热气吹在苏茵脸上,面色恁的阴沉,他那四叔整日宣扬他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第八十一章 证明清白 苏茵瞬间囧红了脸,她眼睛眨巴眨巴的瞪着容华,将脸侧了过去,极不自然的说道:“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她就不信,他真的能将她看穿,听得到她心中所想。 容华一手轻轻从苏茵脸上划过,纤长的指尖轻轻的描绘着她的轮廓,轻轻一笑:“你不知?” “嗯,不知!”苏茵在他的注视下,用力的点头,一脸无辜的摸样,水汪汪的双眸流光溢彩。 容华一手弹了弹苏茵的鼻尖,双眼一眯:“刚刚你是在可怜我呢?还是在讥讽我呢?” 苏茵的鼻子被他弹了又疼又痒,她眼睛大大的瞪着他,咬着唇瓣斩钉截铁的说道:“断无此事,断无此事。” “苏氏阿茵!”容华收紧双臂,牢牢抱着苏茵,鼻音甚重,气息都有点急促。 他说:“我那四叔是不是说我不举!” 说话同时,他双眼一眯,面色恁的阴沉。 苏茵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动。 脸色难看的厉害,她后悔了,后悔多看了他那么几眼。 要知道这个可是一个男人的绝对禁区,是断然碰不得的。 容华轻轻的抱着苏茵,知道她背后有伤尚未痊愈,并未将身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他的眼中满是苏茵的倒影。 生平第一次,他如此认真的看着一个女子。 他的目光炙热,苏茵都不敢直视他,她嘴角一抽,目光游离,一口咬定:“不曾!” 念在他几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她断然不能在这么踩他的痛处了。 苏茵是这么想的,却不知容华是何等的精明,就她那点小心思,岂能逃过他的法眼。 容华眯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目光幽深,嘴角一弯,脸上溢出一抹笑来,他咬字极重,一字一沉:“苏氏阿茵!” 他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 双唇宛若轻飘飘的羽毛,一下子落在苏茵唇上。 那瞬间,苏茵一下子就愣住了,她脑袋里一片空白,连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只是呆呆的看着容华,她的双眸全然被他的身影所占据。 胸膛内的那颗心,砰砰直跳,仿佛要从胸膛跳出了一样,她的脸红红的,仿佛秋日里熟透了的苹果。 片刻,她猛地回过神来,伸手就要推开容华。 却被容华牢牢攥住,一下都动弹不得。 两个人唇齿相交,太阳缓缓升起,晨光之下,两人再无任何的距离。 苏茵一脸怒意,双眼一眯,一口咬在容华的舌头上。 容华瞬间一僵,从苏茵口中退了出来。 “你可是要欺我于暗室!”苏茵眼中一片清明,声音恁的淡漠。 她这人有一点好,从来都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容华一笑:“此言错矣!” 欺人于暗室,他容华不屑。 况且他也不会如此羞辱于她。 “你起开!”苏茵再不看容华一眼,伸手就要推开他。 岂料,容华挑眉随意的扫了苏茵一眼,低头将唇覆在苏茵耳垂,轻轻的那么一咬,苏茵瞬间只觉得她好似都不是她了,整个人都被一团无名的火给包裹了起来,浑身忍不住的颤栗。 “苏氏阿茵!”容华轻轻的唤着,声音又酥又麻,带着无限诱惑,让人无法抗拒。 那瞬间,她整个人都好似一只熟透了的虾子,从脸颊到耳尖都泛着红,晶莹剔透的可爱的很。 她下意识的扭动起身子,想要避开容华,离得他远远的。 可如论如何她都逃不开,他就好似黏在她身上一般。 忽的,苏茵只觉得腹下一紧,有什么东西抵着她。 她两世为人,怎会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容华!”那瞬间,她猛然瞪大了眼,咬牙切齿的看着容华,除了害羞,心中更多的是愤怒。 枉她还以为他是一个谦谦君子,岂料竟是这样的不堪。 “你可还要试上一试?”容华说的是云淡风轻。 苏茵瞬间就怒了。 “你无耻!” 容华慢慢起身,松开苏茵,嘴角上扬,脸上带着一丝浅笑:“我只是证明一下我的清白!” 因为有些事解释不清楚,越描越黑,以至于只能身体力行。 譬如这件事! “你……”苏茵指着容华,生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扯了扯身上的衣裙,缓缓坐起。 再不看容华一眼。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知人知面不知心。 容华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竟觉得十分的好笑。 比起一副淡漠疏离的摸样,他还是觉得这副样子更适合她,有血有肉更像一个人。 他望着她,眼底含着一丝笑,一字一句的说道:“苏氏阿茵,冠了我的姓,入了我的院吧!” 第八十二章 答案 比起第一次一顶小轿便想把苏茵给抬了回去。 容华此次的态度,多了几丝慎重。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东方升起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金色的光芒中,他好似九天之上的神祗,明明近在眼前,却好似隔着万里云海,遥不可及。 四叔这般出现在这里,无非是告诉他,家族已知道了苏氏阿茵,若他有半分在乎她,就要把她搁置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让旁人无从下手。 至于感情,他对她有的也不过是几分另眼相看罢了! 谈不上喜欢,更谈不上爱! 苏茵抬头看着容华。 于他这样的男子,换做任何人,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跟在他身旁,为奴为婢也是甘之如饴。 可她是苏氏阿茵! 早已看破这世间薄凉。 在不会想要依靠任何人。 她要用着纤纤素手,为自己谋一世锦绣,一个一个将那些负心之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嘴角一弯,眉眼如画,缓缓说道:“苏氏阿茵不愿!” 这是她第二次拒绝容华。 是的,她不愿。 容华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哪怕前路满是豺狼虎豹,她也是无惧的。 容华嘴角一勾,淡淡的一笑:“你不愿?” “是啊!我不愿!”苏茵抬起头,看向朝霞似火的天边,她神色淡然,没有受宠若惊,没有痛苦不舍,有的只是从容不惊。 容华定眼看了苏茵一眼“卿卿还真是心硬如铁,也不怕伤了我的心。” 苏茵一下便笑,她笑眯眯的看着容华,慢慢说道:“这天下何人能伤得了你容氏少主。” 容华侧脸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是,还不曾有过!” 姿态张狂,使得苏茵嘴角一抽,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马蹄落在地上,扬起阵阵轻灰。 容华再不看苏茵一眼,抬眸看着天际的浮云,半垂着眸子说道:“卿卿还是不要妄想染指朝堂了,那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苏茵猛然抬头看着他。 一笑,果真,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虽然他什么都不说,却是什么都知道的。 “若我偏要染指呢?”苏茵目视着容华,低声说道。 容华扭过头来,认认真真的看着苏茵,一笑:“就不知卿卿能活过半年,还是一载了!” “你且看着吧!我会活的很久很久,直到你都白发苍苍了,还是可以来看一看我。”苏茵眯着眼说道,眼底一片寒芒。 那些人还没死,她可不敢死! 苏茵这么一说,容华顿时就笑了。 “好,我会看着!” 此时的容华,不过随口那一说。 因为他已然认定,一旦涉入朝堂,苏茵是活不过一年的。 怎知日后,他竟真的看着她,一步一步都令他始料未及。 两人都不再言语。 一路沉默。 直到将苏茵送到她买下的院子,容华才看着苏茵说道:“你竟有治愈疫症的良方,倒是让我意外了。” 苏茵在婢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扭头看向容华,微微勾起唇角:“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容华定睛看着她,目光高深,仿佛将她看穿,淡淡一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已然是在告诫苏茵了。 苏茵对着容华盈盈一福:“告辞!” 转身再不看容华一眼。 第八十三章 夫人有孕 赵奕随着宫中的寺人,一同入宫请罪去了。 连看苏婉一眼都没有。 毫不夸张的说,赵奕能留下她一条命,都是看着苏青远的面子上。 赵奕的态度已是清楚的很,她不过是他府中的一个姬妾,犯了如此滔天大罪,他说弃也就弃了,便是苏青远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他此举摆明了是要弃了苏婉。 若是换做旁人,断然不会这般没脸没皮的再入赵奕府邸。 可苏婉心高气傲,她怎肯就这般灰溜溜的回苏家。 于是她从苏婉的院子,一步一步走回了赵奕府邸。 这一路走来,她连脚上的绣鞋都磨破了,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因为她从来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哎呦!这不是茵夫人吗?”守门的侍卫看着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摸样,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冷眼看着苏婉,眼中满是厌恶。 前些日子她可是风光无限,于这府中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凭着她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摸样,可着实得罪了不少人。 而这守门的侍卫恰好在其中。 她所做的事在府中早已传遍了,此刻便更不会给她好脸子了。 苏婉看也不看那侍卫一眼,也懒得敷衍他们,她抬步便往里面走,便走便问:“夫主,可回来了。” 岂料,那侍卫长戟一挥挡住她的去路,冷冷一笑:“做了这等事,险些没害死主子,也有脸回来,若是换做旁人早就一头撞死了,果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他劈头盖脸的一通话下来。 苏婉登时就急怒攻心,她满目阴霾,眯着眼看着那侍卫,笑的恁的狠毒:“你敢拦我?从我跟了夫主的那一日,这里便是我的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怎就不能回来。” 她一把推开那侍卫的长戟,就要闯了过去。 可那侍卫也不是个等闲的,他虽是个守门的,却是家生子,主子什么脾气,他还是清楚的。 此刻,主子尚在气头上,索性他就放她过去,看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得嘞!你爱进就进,至于主子见与不见便看你的本事了。” 他收回长戟放苏婉过去。 苏婉看都没看他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什么?她还敢回来!”赵奕刚从宫中请罪回来,大王虽未怎么责罚他,却令他一个月不准入宫,此时他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一听说苏婉回来了。 他当下怒从心起,眼中一片杀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回来也好!来人啊!把她给我关入水牢。” “夫主,夫主,你不能这样对阿婉,阿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苏婉才走了几步,两位侍卫便走了过来,拖着她不由分说把她丢入了水牢之中。 这水牢可是个好地方,水先是在腹部,除了有些冷,倒也无碍,可是慢慢的水会涨上来,一直淹到脖子,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管什么人关上几日都能去了半条命。 苏婉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那里受过这种罪。 水不过刚刚淹过她的胸部,她便受不住了,大声哭喊起来:“夫主,救我,夫主,救我……” “你吵什么吵,又死不了人的。”一道声音猛地响起,令得苏婉一惊,顿时止住了哭声,她顺着声音扭头看去,才发现这水牢之中另有其人,且就在她旁边的牢房中。 “苏茵!”她这么一看,那个牢房之中的人顿时连声咒骂了起来:“好你个贱人,竟敢献策害我。” 咒骂之后,那人竟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你也有今日,真是好啊!可见上天开眼呀!” 原来谢怀瑾被赐了杖刑之后,这被关到水牢之中,这几日下来,已被折磨的只剩几口气,以至于错把苏婉当做了苏茵。 “我不是苏茵,我是苏茵之妹苏婉,乃是赵奕后院之中的姬妾。”苏婉气喘吁吁的说道。 一语说完,不等谢怀瑾开口,接着又道:“我也是被苏茵给害的,她那人心肠歹毒的很,就见不得旁人好,我若是能从这里出去,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赵奕后院之中的姬妾?”谢怀瑾瞬间抬起耷拉着的头,目不转睛的看向苏婉,喘着粗气阴沉沉的一笑:“我有一机可令你出去,你可愿意?” 眼瞬间亮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要助他一臂之力。 “你若能令我出了这个鬼地方,从得公子奕的宠爱,我必重重谢你。”一听能从这里出去,苏婉也是眼前一亮,心中瞬间燃起无限希望。 “一言为定!”谢怀瑾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当下扯开嗓子大声嚷道:“来人啊!婉夫人有孕了,断然待不得这样的地方。” 第八十四章 是谁 “阿茵,你可算回来了。”这边苏茵一下马车,前脚才踏进院子,原氏便一脸着急的迎了上来。 她一脸疲惫,一看便知一夜未眠,上前几步搀扶住苏茵,不待苏茵开口,便接着又道:“大王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不管在外面经历了多少风霜,只要看着母亲,苏茵便觉得恁的温暖,她柔柔的一笑,将头依靠在原氏肩头,缓缓说道:“母亲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 “这就好,这就好!”原氏这才舒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这几日,她一边要照顾苏茵,一面又要照看苏衍,加上新搬了院子,也是着实疲惫的很。 “母亲,阿衍可好?”苏茵看着一脸疲惫的原氏,心中有些酸涩。 数十载的感情,说断就断,也是难为母亲了。 “阿衍好的很,此刻还在睡觉呢!”原氏笑着说道,扶着苏茵回了房间。 这一夜未眠,加上伤势未愈,苏茵也是疲惫的很。 “阿茵,你伤势还未好,赶紧上榻好好睡上一觉,这伤全靠养,可不能累着。”原氏几步上前给苏茵整理了整理床榻,扭头看着她说道。 “好,母亲,这几日你累了,你也回去好好歇息歇息。”苏茵脱了鞋便上榻了,她一把拉着原氏的手,轻轻的说道。 “好!”原氏坐在榻边,满目温柔的看着苏茵,轻轻的替了掖了掖被角,拂去落在她脸颊的碎发。 起身离去。 苏茵目送中着她离去的背影,刚要闭上眼。 岂料,原氏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着苏茵说道:“对了!阿茵,两个时辰前,无为匆匆回来一趟,一句话都没说便走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苏茵一笑:“母亲,没事,你快回去歇息吧!” “好!”原氏这才转身离开。 待原氏离开后,苏茵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索性坐了起来。 以无为的身手,这天下能伤他的人不多,可不见他回来,苏茵这颗心七上八下的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无为已变成了她的家人,与母亲和阿衍同样重要,缺一不可。 苏茵几步下榻,想了想刚要去找清风。 无为突然拉开门走了进来。 他一袭黑衣,逆着光大步走到苏茵跟前,一向寒若冰霜的眼中泛着猩红,眼底满是难以言喻的担忧。 “无为,你可回来了。”苏茵顿时嘴角上扬,眉头舒展看着无为开口说道:“我正想唤清风去寻你呢!” 无为站在苏茵跟前,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幽深,将内心的波动隐藏在冰封的眼底,纵然他早已心急如焚,忧心不已,此刻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向来都不善言表。 “是谁做的?”他声音冰冷,脸上满是森寒的杀气。 苏茵瞬间想起容允那副落荒而逃的摸样,笑着说道:“无事,不过是容家来人请我过去一叙。” 无为脸色沉了下去,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周身满是宛若暮霭的戾气。 苏茵知道他怒了。 开口说道:“让你忧心了,你可还好,有无那里受伤。” 无为深深的看着苏茵,冷冷一笑:“凭他们还伤不了我。” 苏茵点了点头,目光透过无为,看向漫无边际的天空。 日头甚好,天气越发暖了起来。 而这疫症也该去了。 她双眼一眯,目光突然沉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精心谋划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那些早已囤积的草药,是时候该见天日了。” “好!”无为点了点头。 苏茵猛地看着他,神色恁的凝重,她说:“切莫被人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她不过偶得一方,恰好可以治愈疫症罢了。 若是让旁人知道,她早已囤积好了治疗疫症所需的草药,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我知!”无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中的厉害他是知道的,不用她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苏茵想了想,接着又道“贩卖草药所得的银钱,莫要存起来了,尽数买了店铺和土地。” 邯郸城中疫症突发,许多名门大户都弃了田地,还有商铺,举家迁移了。 以往千金难求的土地,现下可是不值钱的很,还有那位置甚好的店铺,价格也是跌了又跌,还是无人问津。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有了这些田地和商铺,她便有了可以傍身的银钱,做起事来越发可以无所畏惧。 “好!”无为冷冷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勾唇一笑,张口说道:“你可知那夜我们出城的时候,所遇的那些红衣傀儡是谁派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苏茵瞬间抬起头来朝他看去:“是谁?” 第八十五章 始料未及 在苏茵的注视下,无为嘴角一勾,说出一个让苏茵始料未及的名字。 “是你舅舅,原深!” 他声音一落,苏茵缓缓垂下眸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一身素裙,长发及腰,日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给她蒙上一层莹莹的光,她侧脸如玉,眼角带着一抹冷意。 无为站在一旁看着,双眸一凝,再也移不开视线。 片刻,苏茵冷冷一哼,眼中尽是讥讽。 她这个舅舅啊!从前在她眼中也不过是稍有些小聪明,如今倒是令得她越发刮目相看了。 难怪他说服了父亲与公子奕联姻。 而他却是打了主意要将原沁嫁给赵信。 朝中成年的公子,也只要三位,赵奕,赵信,赵初,比起前两位,赵初几乎没有一点希望,因为他既没有强大的母族,又没有大王的宠爱。 他这是打的左右逢源的主意啊! 一面与赵奕交好,暗地里却与赵信搅合在一起。 这样一来,不管日后他们两人谁胜出了,他都能加官进爵,前路恒通。 当真端是的好计谋呀! 连她都要自愧不如了。 真正让她意外的是,他手中竟握有一支傀儡,这种阴毒之术,已失传许久,数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就在人们即将要遗忘的时候,竟然又出现了。 之前真是她小看于他了。 “我知道了!”苏茵扭头看向无为淡淡一笑。 无为张口说道:“看来我们要好好的查一查他了。” “嗯!”苏茵想的也是这般,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眼见无为脸上也带着一丝疲惫,笑着对着无为说道:“无论什么事都且放在明日,今日你什么都不要想,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 “好!”无为挑眉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苏茵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她几步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琴弦,一副心不在焉的摸样,淡淡的一笑“舅舅!” 瞬间垂下眸子! 她素手一扬,专心致志的练起琴来。 那日与傀儡血战,虽然她的琴声不似容华那般厉害,但终究还是有点用处的。 这让她真是太过欢喜了。 无论如何她终究还是得有自保的能力。 纵然有无为护着,可难免有疏忽的时候,譬如这次,来的不是容允,而是其他人呢? 她总不能每次都等别人来救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搁在旁人身上。 至于容华的警告,她也是放在心上的,不到万不得已,她再不会随弹奏音杀了。 容家,绝不是现在的她可以招惹的。 时间一晃,五日已过。 这世间最无情的莫过于时间了,不管你愿或不愿,它都会从你的指缝划过,快倒让你措手不及。 天气越发暖了起来。 这几日,邯郸城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苏茵献出的方子,经过御医稍微改了些许,果然功效倍增,不过几日,便将疫症控制住了。 除去原来染上疫症的,再没有增加一人,也在没有死一人。 邯郸城中阴霾渐散,蒙着所有人脸上的阴云也逐渐散去,一点一点恢复往日的平静。 无为将早已囤积好的草药,分成几批,经不同的人手放了出去,瞬间被抢购一空。 不过数日,便得数十倍之利。 他按着苏茵的吩咐,将这些银钱尽数购了商铺和田地。 购得黄金地段的商铺七十间,良田千余亩。 这是多少人十辈子也挣不来的家产,苏茵却得来毫不费功夫。 她让无为把这些财产尽数挂在了他名下。 苏茵看着那些登记在册的店铺与田地,淡淡的一笑,整个人越发的从容。 因为从今以后她有了足以傍身的财富,可以给母亲和阿衍一世富贵安稳。 经过这几日的修养,苏茵的身子也是大好。 她已经能行走自如,且一点都不疼了。 这一日,阳光明媚,苏衍拉着苏茵一起在花园中扑蝴蝶。 苏衍兴致勃勃的扑了好一会,却是一只蝴蝶都没有捉到,一把丢开手中的网,垂头丧气的朝苏茵走了过去。 苏茵斜斜的倚在一棵树上,嘴角含着笑,淡淡的看着天上的流云。 无为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阿姐,阿衍本想着捉一只蝴蝶送给你的,谁知阿衍太笨了,竟是一只也抓不到。”苏衍垂头丧气的走到苏茵跟前,一脸的委屈,嘴巴扁扁的说道,眼睛都泛了红,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苏茵顿时就笑了,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着打趣道:“男子大汉的,扑不到蝴蝶竟是要哭了吗?这世上只有你肯用心,那还有做不成的事,你再去捉来,我保证你能捉得到。” 苏茵一面说着,一面挑眉看了无为一眼。 “好!阿姐说的极是。”苏衍瞬间笑了起来,他转身便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扭过头来对着苏茵说道:“阿姐,你等我捉了最漂亮的那只送你。” “好!” 漫漫日光之下,苏茵一脸温和的笑,那笑好似春日的风,再无一丝棱角,这一刻她隐藏了所有的锋芒,再也不是那个只手足以遮天蔽日的苏茵。 苏衍一网落下又扑了空。 顺着苏茵的视线看去,无为也笑了。 他站在那里,离苏衍数十步开外,伸手朝虚空中一抓。 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瞬间落入苏衍的网中。 “阿姐,我抓到了!”孩子的欢呼声瞬间响起,他小心翼翼的拿着那只蝴蝶,兴高采烈的朝苏茵跑了过来。 苏茵不由得看了无为一眼。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无为堪堪的转过头去,脸上有些不自然。 若是换做以往,他绝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阿姐,送你!”孩子小心翼翼的将蝴蝶放在苏茵手中,苏茵笑着接过,张口赞道:“果真是最漂亮的那只。” “阿姐喜欢吗?”孩子眼巴巴的看着苏茵。 “喜欢。”苏茵一把将苏衍拥入怀中,眼睛忽的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上一世她想都不敢想的事,这一世终究圆满了。 “我再去给阿姐捉一只更好的。”苏衍笑着跑来了。 无为站在苏茵身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忽的,一个仆从走到他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无为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了下去。 他几步走到苏茵跟前,面无表情的说道:“赵初来了,你若是不想见,我这就派人将他打发了。” 第八十六章 第一次名动天下 赵初来了? 她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 苏茵淡淡一笑,抬头朝苏衍看去,扭头对着无为说道:“你在这里陪阿衍,我且去会一会他。” 赵初,既没有强大的母族,又没有大王的宠爱,却能够在所有人不经意之间杀出重围步上九天,足可见此人的城府之深。 比起容华的恣意随性,赵初更多是的深谋远虑,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能给人致命一击。 他这人每次的出现都是带着目的。 这一次他又是为何而来的呢! 以苏茵的身份,赵初自然无需巴巴的赶来见她。 他只需通禀一声,等着苏茵就是了。 再活一世,苏茵再不会委屈自己,加上要带着母亲和阿衍一同入住,她这院子可是精挑细选的,依山傍水,院落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碧波荡漾,景致怡人,处处都透着精巧。 那一次,是夜间来了,故而赵初不过粗粗的扫了几眼。 如今这般细细的看下来,越发看的出苏氏阿茵的玲珑心窍。 这世间女子虽多,却再也找不出如苏氏阿茵这般心思剔透,出人意料的女子。 赵初一袭绛紫色衣袍,长身玉立的站在柳树之下,面前鸿雁高飞,碧波流淌,如他这种向来汲汲营营之人,都感觉到一股岁月静好之意,恨不得沉醉其中。 当你看破了诸多世事,就不在意用旁的东西来装扮自己,因为既不想以色侍人,又不想依附他人,旁人眼中的美丑已不重要了。 譬如苏茵,她从来都是一身素色的衣裙,粉黛不施,怎么舒适怎么来。 她施施然的朝赵初走来。 日光之下,她周身浮动着刺眼的光芒,让人看不清楚音容笑貌。 赵初随着脚步声望去。 苏茵微微一笑,对着赵初盈盈一福:“苏氏阿茵,见过公子初!” 她虽然脸上含着笑,却是一副疏离淡漠的摸样。 她这人就是这样,旁人的好她会牢牢记得,旁人的坏,她更会记得真切。 所以她从不敢忘记,赵初的谋害! 以至于对他热络不起来。 若不是他竟然敢算计她,此刻她便会不站出来,站到世人跟前。 她会与他谈一谈条件,谋上几许利益,将治疗疫症的法子拱手送给他。 “几日不见,你的气色好多了。”赵初上上下下看了苏茵一眼,笑着说道。 他这人从来都给苏茵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明明他就在你眼前,你却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苏茵嘴角一弯,慢悠悠的说道:“是啊!那些伤我的人还好好,我又怎么敢倒下去呢!” 这话里话外皆带着刺。 赵初何许人是!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深意。 他目光一凝,深深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苏氏阿茵你还真是个记仇的。” 苏茵一笑,对着赵初又是盈盈一福:“苏氏阿茵多谢公子赞赏!” 一副油盐不进的摸样。 赵初也不恼怒,他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眼底雾蒙蒙的一片,叫人瞧不清楚。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苏茵。 苏茵抬头看着他,眉眼一弯,张口说道:“公子可是个大忙人,此时出现在这里何事?” 她不喜欢与赵初拐弯抹角的猜来猜去。 无趣的很! 故而她直接问他的来意。 “苏氏阿茵!”赵初衣袖一拂,双手背在身后,神色高深莫测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治疫有功,随便求个一世富贵,或者别的,只要不太过分,大王都会应允的。” 苏茵淡淡笑起,却是一言不发! 任由赵初目不转睛的看着。 赵初一顿,接着又道:“朝堂之上断不是女子可以呆的地方,只要你一出现在那里,便会别那些个言官,给撕成碎片。” 苏茵静静的听着,面无表情。 这个世道,一言可兴一国,一言也足可灭一国。 比之利刃,真正杀人无形的是言语。 她如何不知! 直待赵初一语落下,她才轻轻的说道:“我知!”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两个字。 赵初声音一沉:“你不知!” 朝堂之上,从来都是刀锋箭雨,生死一线,她怎会知道。 “趁着大王旨意未下,一切尚可转圜,你立刻入宫,无论是去求富贵荣华也罢!去求锦绣良缘也罢!莫不可踏入朝堂!”赵初说的是语重心长。 听上去字字句句,皆是在为苏茵考量。 他之语,与容华之言又不同。 容华给她的是告诫。 而他给她的却是主意,是如何去做。 苏茵仰头看着赵初,微微一笑:“你又是在惧什么?” 她既不能与他结成同盟,她是生死又与他何干! 他何必巴巴的赶来,说了这么一番! 倒是耐人寻味了。 赵初瞬间一怔,随即回复如常,他嘴角噙着笑,张口说道:“我惧什么?大概是惧这天下没了你这样的对手。” 苏茵勾唇一笑,目光轻飘飘的落在赵初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惧什么,我是知道的。” 朝堂固然凶险。 可苏青远是她父亲,原深是她舅舅,他们背后站在赵奕,还有赵奕强大的母族,他们若要保她,谁又敢动她? 他不过是怕他们同仇敌忾,站在同一战壕罢了! 而她身后是数以万计民心。 别以为她不清楚。 “我言尽于此!”赵初一副无话可说的摸样,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只留苏茵一人站在那里。 苏茵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湖面,此时风平浪静,清透的湖面好似一面巨大的镜子,一眼望去令得人心中宁静。 赵初前脚刚走,宫中的寺人便来了。 他笑意盈盈的看着苏茵,双手一叉:“大王有令,苏氏阿茵治疫有功,特赐官居九卿,位少府,明日起随朝议政。” 第八十七章 你也同样重要 苏茵上前几步,双手一叉,低声说道:“诺!” 从那寺人手中接过召书。 面无表情,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中的召书。 明明那只是一张很轻的丝绢,但苏茵却觉得它异常沉重。 容华的告诫,赵初的劝慰,尚在她耳边回荡。 她如何不知,往前近上一步,是怎样的凶险,可是她却退不得。 因为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她选的。 一国之君,若想赏赐一人,那再简单不过了,财富,名誉,顺手拈来。 可大王偏偏赐她位列九卿,官居少府。 以女子之身,身居高位,位列朝堂,随堂议政,天下人岂能容她! 这是赏,是罚,耐人寻味的很! 那寺人双眼一眯,看着苏茵,伸手一指:“苏大人,大王已命人将朝服制好,只等苏大人明日早朝。” 苏茵抬头,堪堪的扫了一眼那黑色的朝服,淡淡一笑,拱手说道:“苏氏阿茵谢过大王。” 那寺人挑眉看向苏茵,呵呵一笑:“苏大人,告辞!” 说着,带着身边的侍卫转身离开。 无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从一旁的婢子手中接过朝服,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朝服,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底划过阵阵担忧。 这天下,无论她想去哪里,他都能护住她。 可唯有朝堂之上,是他力所不及的。 这天下以黑为尊,那朝服做的很是精致,银线穿插,袖口,领口处满是祥云纹,腰间缠有玉带,日光之下熠熠生辉。 “阿茵!”无为抬头朝苏茵看去,这是他第一次张口唤苏茵的名字。 苏茵亦抬头朝他看去。 他说:“比起江湖,这世间最血腥的便是朝堂,那是真正的杀人与无形,家族倾倒,身败名裂,只在一瞬之间,你非要去吗?” 恰在这时,原氏也走了过来。 这几日下来,她的气色好了很多,由于去了很多的烦心事,整个人显得越发年轻起来。 她几步走到苏茵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的担忧更胜。 其实她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想要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阿茵,听母亲的话,你去向大王辞去这差事吧!”原氏一把抓过苏茵的手,神色凝重,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位列九卿,官居少府,他们才不稀罕呢! 苏茵抬头看着原氏,余光落在无为身上,淡淡一笑:“母亲,无为,你们无需担忧。” 退? 她从来都无路可退。 漫漫日光之下,她脊背挺直,眼底带着一丝讥讽。 前路也从无一丝恐惧。 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这天底下还有何事,能令得她恐惧的。 无为沉默下去,不在言语。 原氏却是不肯罢休,在她眼中那朝堂之上就是人吃人的地方,她固执的看着苏茵,低声叹道:“阿茵,母亲求你了,你别去好不好,索性是大王的赏赐,若是你张口求一些别的,大王定会应允的。” 原氏是这么想的,赵初也是这么想的。 大概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苏茵一脸轻松的神色,莞尔一笑,牵过原氏的手,朝后花园走去,那里苏衍还在扑蝴蝶。 苏茵一面走,一面扭头看着原氏,笑吟吟的说道:“母亲,你就放心好了!我们赵国何时出过女官,大王也不过是心血来潮,顶多也就新鲜几日,到时候你就是想让阿茵接着做官也是不可能的了。” “真的?”原氏不由得疑惑出声。 苏茵脚下一顿,瞬间定在那里,一本正经的对着原氏说道:“我保证比珍珠还真呢!” 原先一下便笑了起来。 她指着苏茵说道:“你这丫头呀!倒是越发会哄人了。” “母亲,阿姐,你们来了,快看我的蝴蝶漂亮吗?”一见苏茵和原氏,苏衍便笑着跑了过来。 献宝一般让苏茵和原氏看着他手中的蝴蝶。 “好看的紧!”原氏笑着赞道,拿起锦帕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苏衍双手捧着蝴蝶,抬头朝苏茵看去。 苏茵也是一笑,张口说道:“真是顶顶好看的。” “我再去抓几只来!”苏衍瞬间便又跑开了。 苏茵和原氏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 一旁的合欢树,落英如雨,漫天都好似红色的蒲公英,美好的似真似幻。 “苏恒虽然捡回一条命来,但是因着高热不退,连续烧了几日,现下虽然捡回一条命来,但人却变得痴傻起来。”无为站在苏茵身旁,面无表情的说道。 原氏瞬间抬头朝他看去,当下冷冷一笑:“该,就该如此,害人终害己,才是天理轮回。” 苏茵垂下眸子,淡淡的一笑。 苏恒痴傻了也好! 比起死了,这样才更能令得他们痛不欲生,时时刻刻都不能解脱。 可这还远远不够。 “母亲,我有些乏了,回屋歇上一歇,你且在这里陪着阿衍玩吧!” 原氏瞬间一脸紧张的看向苏茵,见她只是脸上有些疲惫,才放下心来,轻轻的说道:“你累了,就赶紧回去吧!阿衍有我看着,不用担忧。” “好!”苏茵缓缓的转身离开。 无为几步跟在她身旁。 苏茵侧目看了无为一眼,低沉沉的说道:“原深那里可查到些什么?” 若只是因着之前的事,他断然不会这样迫切的想要她的命。 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无为冷冷说道,接着又道:“你放心吧!我会牢牢盯住他的。” 苏茵脚下一顿,停在那里,表情凝重的看着盯着无为:“无论何时,一定要护住母亲和阿衍。” 无为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茵接着又道:“还有你也同样重要。” 语罢,苏茵接着朝前走去。 无为顿时愣在那里,他深深的看着苏茵的背影,紧抿着唇瓣的脸,忽然裂开一道笑纹,且渐渐扩大,怎么也收不住。 整个人就好似得了糖块的孩子,脸上满是纯粹的笑容。 第二日,五更刚刚敲响,无为便驾着车,带着苏茵朝王宫驶去。 第八十八章 下令诛杀 东方吐白,天渐渐亮了起来。 不过几日,邯郸城便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一点一点恢复生机。 天才泛了白,街道两旁便聚集了许多小贩,家禽,野畜,时令瓜果,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一应俱全,叫卖之声源源不绝于耳,热闹的很。 苏茵随意朝外扫了一眼。 恰巧看见苏青远的马车急驶而过。 她慢慢的垂下眸子,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丝浅浅的弧度。 如今她位列九卿,官居少府,可不比他的官小多少。 便是原深见了她,也得给她恭恭敬敬的行礼,称她一声大人。 今日,她一次上朝,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知有多少人想踏着她的森森白骨往上爬,又不知有多少人欲把她挫骨扬灰。 “到了!”马车一直驶到宫门前才停了下来,无为的声音刚刚响起。 苏茵面前便出现一张脸,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朝她伸着手。 苏茵看着无为,淡淡一笑,搭上他的手,由他扶着从马车跳了下来。 马上就要上朝了,马车在宫门口一字排开,一眼竟望不到头。 苏茵一袭黑色的朝服,珠玉生辉,及腰的长发由一根发带系在脑后,她面色从容,脊背挺直,纤细的腰身不堪一握,面白如玉,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度。 淡然之中带着一丝凌厉,让人不敢轻视。 一时之间竟是雌雄难辨,风华无边。 “不必忧心我!”纵然无为将眼底的担忧隐藏的极深,苏茵还是看了出去。 无为轻轻的点了点头:“你亦不必畏惧,无论何时都有我在!” “苏大人!”一旁的寺人几步走到苏茵跟前,双手一叉,恭恭敬敬的说道:“请随我来。” 苏茵抬头深深的看了无为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由着那寺人引路。 他那一声不高不低,恰好令得在场所有的人听得真真切切。 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不朝苏茵望去。 苏大人? 新进的苏大人,除了那位以女子之身,位列九卿,官居少府的苏氏阿茵还有谁? 一道道的视线中,苏茵面不改色,目不斜视,脊背挺直,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浅笑,超然的气度,引得所有人不由得一怔。 甚至有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 “那便是哪位女少府吗?但也是气度不凡的很!”一人随意张口说道。 “哼!纵然气度不凡又如何,朝堂之上岂容妇人随意踏足,真真荒唐至极,荒唐至极呀!”他声音一落,便又有一人冷冷说道。 “今日只怕她要竖着进,横着出了。” 几个人的议论声,一字不落的落入苏茵耳中。 苏茵听了也只是莞尔一笑。 不过刚刚开始,结局尚有一千种变化,又何必言之凿凿早下定论。 走在前面的苏青远,听着旁人的议论,不由得扭过头来,冷冷的扫了苏茵一眼,面色一沉,衣袍一甩,大步走来。 故意拉开了苏茵与他的距离。 这几日街头巷尾都传疯了,说他苏青远尊卑不分,心狠手辣,宠妾灭妻,仗剑残害嫡女,以至于发妻与他和离,害的他颜面尽失,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他想都不用想,便知道这一切出自谁的手。 原本他对她还只是厌恶,现在已然变成愤恨。 他甚至有时候想破头都想不出来,他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明明她手中握有治愈疫症的法子,却死捏着不肯告诉他,害得阿恒变得痴傻,在无药可医。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悔恨不已。 当日,他便该一剑了结了她。 也省得平白生出这么多祸端来。 原深亦来上朝。 与旁人的退避三舍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竟是笑着赶上苏茵的步子。 对着她双手一叉:“见过苏大人!” 姿态,表情都恭敬的很,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苏茵定睛看着他,淡淡一笑,拱手说道:“原大人安好啊!” 两人并排走着。 原深侧目看着苏茵,先是一笑,继而开口说道:“阿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可真是令的舅舅我大吃一惊呀!” 苏茵看了一眼身旁的原深,嘴角一弯:“舅舅亦是令得阿茵着实吃了一惊呢!” 她双眼一眯,笑的意味深长。 原深面不改色,声音低低的又道:“母亲她甚是想念你们,抽时间回来看看她老人家吧!” “好!”苏茵应的干脆,眼底却是一片寒芒! “咚咚咚……”编钟奏响,长鸣三声。 所有人无不加快脚步。 片刻,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尽数归位。 苏茵站在左边,文官之列,第五的位置,那位置显眼的很。 数百年来,朝堂之上第一次出现女子之身,且官居少府。 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不鄙夷的看着苏茵。 一道道视线,带着讥讽,带着厌恶,带着鄙夷,带着愤怒,几乎要把苏茵焚成灰烬。 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被这些目光给灼的无地自容了。 可苏茵却是长身玉立,脊背挺直,嘴角含笑,一派从容淡定的神色,仿佛她根本不是在朝堂之上,而是在闲庭漫步,恣意的很。 “哼!一个污秽妇人,也敢立于我朝堂之上,颠倒朝纲,辱我国运,当真要反了天去。”文官第一位,身为三朝元老的宋子期,冷冷看了一眼苏茵,大声呵斥道。 他的声音于朝堂之上激起阵阵回声,迫人心弦的很。 “大王驾到!”他声音一落,寺人的声音便高高的响起。 随着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坐下。 “参见大王!”群臣无不下跪朝拜,汇集而成的声音几震得地面微微震动。 “众卿平身!”一袭黑袍的大王右手微微抬起,声音之中尽是威严,不怒自威,天子之态尽显。 “谢大王!”文武百官拱手说道,缓缓起身。 那一刻,日出东方,朝霞如血。 一众人不过刚刚起身。 宋子期便大步站了出来,对着大王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臣有一事容禀!” “准!”大王定睛一看,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苏茵。 “谢大王!”宋子期面色阴沉,一字一句的说道:“请大王下令诛杀苏氏阿茵!” 第八十九章 言辞如剑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苏茵身上。 连高高在上的大王,也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他双眸幽深波澜不起,脸上不带丁点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苏茵乃是他钦点的少府,宋子期这一言,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 然,他脸上却是一点怒意都没有。 他视线从苏茵身上扫过,又落在宋子期身上,故作沉吟,却是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原本他那日也不过一句戏言。 宫中御医所献药方不下百张,却不见定点效果。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苏氏阿茵这一方,便犹如灵丹妙药一般,立竿见影,不过几日便将疫症给控制住了。 有道是君无戏言! 他乃是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也断然不可能随意更改圣意。 他这么沉默一下,使得朝堂之上所有人的人,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 在朝为官,做的便是揣摩圣意之事。 他此举实在高明的很,瞬间便将所有的问题都抛给苏茵。 是生,是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苏茵瞬间便笑了。 她抬头看向宋子期,嘴角一勾,缓缓说道:“不知苏氏阿茵何罪之有?竟罪至死?” “何罪之有?”宋子期一袭黑色的朝服,满头银发,满目不屑的看着苏茵,脸色阴沉如斯,一字一句说道:“以阴秽妇人之躯立于我朝堂之上,辱我赵国历代先祖,毁我国运,如此罪恶滔天,灭九族也不为过。” 他字字铿锵,脸上满是肃杀之气,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苏茵给咬死。 他声音一落,苏青远和着原深不由得脊背一僵。 他们也尚在九族之内,这可万万使不得呀! 宋子期一语落下,根本不给苏茵开口的机会,一脸的鄙夷,再不看苏茵一眼,拱手对着大王说道:“请大王立刻下令诛杀苏氏阿茵!” “苏氏阿茵你可有话说?”大王抬眸看向苏茵。 苏茵上前一步,站到朝堂中央,双手一叉,俯下身去:“苏氏阿茵有话要说。” 她若不开口,岂非要任由他们随意打杀了。 “准!”大王右手微微一抬。 苏茵张口说道:“苏氏阿茵谢大王!” 语罢,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步一步走到宋子期跟前。 “哼!”见她走来,宋子期冷冷一哼,将头扭了过去,看都不看苏茵一眼,生怕脏了他的双眼。 苏茵也不恼怒。 她脸上含着笑,对着宋子期拱手一礼:“宋大人,苏氏阿茵有一言不吐不快,我却乃一妇人,但不是阴秽妇人。” 宋子期以鼻尖对着苏茵,冷冷一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宋子期乃是三朝元老,为赵国立过汗马功劳,于朝堂之上举足轻重,赵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却是为人固执,从不肯轻易改变。 被他盯上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苏茵下颚微微抬起,嘴角缓缓上扬,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子期,慢慢的说道:“苏氏阿茵乃有功之妇!” 言下之意便是这朝堂也是站得的。 她此言一落,宋子期瞬间黑了脸,鼻孔几乎喷出火来。 然,苏茵却是一点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扭头看着高高,一副置身事外的大王,一字一顿的说道:“苏氏阿茵献方治疫有功,救人无数,大王乃是明君,向来赏罚分明,我这官位是大王亲封的,官服也是大王所赐。” 说着,她瞬间看向宋子期,眼眸半垂,漫不经心的说道:“便不知宋大人此举,是要置大王于何地?” 第九十章 军中急报 宋子期的脸瞬间黑了下去,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他伸手一指,指向苏茵,低声吼道:“你……” 苏茵低低的垂下头去,再不说一句话。 祸水东引。 她这一策用的极妙。 不过胆子也是贼大,若是换做旁人,断然不敢这样做。 她轻飘飘一言,瞬间将宋子期的矛头直接对准大王,反倒将自己给摘了个干干净净。 宋子期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大步站了出来,对着大王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大王圣明,臣断无指责大王之意。” 说着,他一顿,接着又道:“然,数百年来,我赵国朝堂从不曾出现女子,以阴阳论之,女子乃属阴,居于朝堂之上,势必要毁我国运,苏氏阿茵虽有功,但功不及过,请大王即刻下旨,就地诛杀苏氏阿茵,以正我国运。” 他声音高昂,衣袍一撩,重重跪倒在上,一瞬不瞬的看着身居上位的大王。 大王双眸一眯,还未开口。 苏青远大步走了出来,看都不看苏茵一眼,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拱手说道:“大王,宋大人言之有理,关乎国运,断不可有半点闪失,臣请大王立刻诛杀苏氏阿茵!” 苏茵抬头淡淡朝他看去。 眼中平静无波,没有半分喜怒,好似看着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一次次失望过后,她真的对他再无半点感情。 “关乎国运,请大王下令诛杀苏氏阿茵!”第三个站出来的是原深,他的视线淡淡的从苏茵身上扫过,一撩衣袍,亦跪在地上。 他们这是急急的要与苏茵划清关系,免得受到牵连。 大王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从他们几人身上划过。 他还未开口。 便又站出了一人,拱手说道:“事关国运,请大王立刻诛杀苏氏阿茵!” 他声音一落,便又有一人大声说道:“请大王立刻诛杀苏氏阿茵!” 说话同时,跪倒在地。 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被这场面给吓得魂魄离体,昏死过去。 苏茵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摸样,她面色从容,脊背挺直,面上没有半点惊恐之意,就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只是淡然的看着。 “臣附议!”又是一人站了出来。 不过片刻,朝堂之上已便跪了数人,且每个人的身份都非同小可。 文官武将皆有。 且还在不断增加。 “臣附议!”转瞬便又站出来数人,跪在前面那几人身后。 朝堂之上已跪了半数之人。 若是换做以往,便是丁点小事,这些人也会争的面红耳赤。 此刻却是同仇敌忾,再无半点分歧。 “臣等附议!”剩下的那几人对视一眼,一同站了出来,跪倒在大王面前。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站着的只剩下两人。 赵初因着治理疫症不在。 赵奕又因苏婉一事,被罚禁足,也不在。 公子之中尚在朝堂的唯有赵信一人。 他慢悠悠的看了苏茵一眼,嘴角一勾,亦大步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儿臣亦附议,请即刻诛杀苏氏阿茵!” 说着,亦跪了下去。 只剩下苏茵一人,站在朝堂之上。 她的前后左右皆跪满了人。 大王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刚要开口说话。 恰在那时,一道声音宛若惊雷一样炸开:“报,军中急报,魏国趁夜突袭我国多处城池,我国已连失数城,危在旦夕!” 第九十一章 妖妇误国 那人一语落下,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风尘仆仆的脸上,双眼瞪得滚圆,布满红色的血丝,连夜赶路已是油尽灯枯,甚至连合上眼的力气都没有。 可见前方军情紧急,已是迫在眉睫。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所有跪着的臣子,无不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诧。 魏之实力远逊于赵,竟能不动声色,一举连破赵国数城,怎能不令人胆寒。 大王的脸上顿时蒙上一层阴云,脸色难看的厉害。 一场来势汹汹的疫症,本就令得赵国举国上下人心惶惶,如今魏国来犯,连破数城,军心定然萎靡不振,这一战,赵国如何战得! 旧事从演,苏茵倒是格外镇定的很,她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苏青远抬眸看了一眼大王,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大王,臣请命出兵,定一举扫灭敌军,收复失地。” 他字字铿锵,回声阵阵。 大王视线落在他身上,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赵信亦拱手说道:“父王,儿臣亦愿领兵出战,定要夺回失地,一举荡平敌军。” “容寡人思虑一番,再做定夺。”大王沉吟片刻,张口吐出这几个字。 如今这局面,不能不战,还要战无不胜,若是再露出一丝败迹,只怕赵国就要面临灭国之危了。 “报,急报,齐亦出兵攻赵,已与魏结盟,已连破我国两城。”又是一人轰然倒在朝堂之上。 随即便上来两个侍卫将他给抬了下去。 他的话犹如一颗惊雷,顿时在朝堂之上炸开,引得所有人都惴惴不安起来。 更有甚者甚至当着大王的面,小声议论起来:“魏齐攻赵,这可如何是好?可是天要亡我赵国!” “谁说不是!若只魏国还好,我们尚可一战,许有几分胜算,如今齐国出兵连魏攻赵,只怕是半点胜算都无,真真是天要亡我赵国呀!” 他们的声音不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却是无一人站出来反驳。 这说明什么? 这也是他们心中所想。 大王蹙起眉头,轻轻的闭上了眼,一脸疲惫。 一直不曾言语的宋子期,突然站了起来,他一脸愤恨,满目戾气,指着苏茵,大声说道:“大王!妖妇误国呀!请大王即刻下令诛杀此妖妇,以正我国运,安我军心,妖妇一除,我赵国必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他说的慷慨激昂,字字珠玑。 更是将所有罪,都推到苏茵身上,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之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如今军心涣散,当务之急便是振奋军心。 将一切都推到苏茵身上,以她之死来振奋军心再合适不过了。 他的声音久久的在朝堂之上回荡。 大王瞬间睁开了眼睛,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双眸之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足可见他已然动心了。 且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请大王下令诛杀妖妇!”朝堂之上,满朝文武,数十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响彻云端,将苏茵淹没其中。 她慢慢的抬起眸子,嘴角噙着一丝笑,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最后视线一定,落在大王身上。 “亡国之危已近在眼前,大王还在犹豫什么?”宋子期声音颤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张脸急的通红,恨不得代大王发声,即刻下令诛杀苏茵。 大王瞬间抬头看向宋子期,他声音一沉,一字一句说道:“来人呀!妖妇误国,即刻将苏氏阿茵拖下去,斩首示众,以正我国运。” “大王英明!”所有人无不开口赞道。 “诺!”瞬间便上来两个侍卫,伸手便要擒住苏茵。 苏茵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抬头看向大王,嘴角一弯:“且慢!” 她说的从容淡定,脸上没有一丝惊慌。 此种气度,令得宋子期也是微微一怔,他目视着苏茵,大王还未开口,他倒是率先说道:“即刻把她给拖下去。” 苏茵既不恼怒,也不惊慌,她视线一扫,落在宋子期身上,嫣然一笑,缓缓说道:“苏氏阿茵有一策,足可令魏齐之兵不战而退!” 第九十二章 国士无双 苏茵声音一落。 朝堂之上,所有人无不瞪大眼睛,满目讥讽的看着她。 凭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子,也敢这样大放厥词,这文武百官,那个不是满腹经纶,惊采绝艳,却也没有一个人敢这样说的。 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闪了她的舌头。 苏青远站在苏茵五步之外,他蹙着眉看着她,眼中尽是疑惑不解,从前他的女儿乖巧温顺,虽识得几个字,但也不过能通文断意罢了! 这一次,他从边关回来,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不是他印象中的阿茵。 她之能已让他惊恐不已。 她的绝情与冷漠屡屡刷新他对她的认知。 原深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他心中的震惊,绝不亚于苏青远。 这么一个尚在闺中的小姑子,会让他一次次吃瘪。 能令他称之为对手。 “大胆!”大王还未开口,宋子期便脸色一黑,冲着苏茵厉声吼道:“凭你这妖妇,也敢妄议朝政,真真无法无天了。” 说着,宋子期眼光一冷,扭头对着苏青远说道:“苏将军,若我记得不错,这苏氏阿茵是你的女儿吧!” 一副在向苏青远问罪的摸样。 宋子期乃是三朝元老,曾为赵国立下汗马功劳,被尊之为国士。 苏茵可以不惧他。 但苏青远却是不敢。 苏青远当下面色一变,脸上闪过几丝尴尬,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宋大人有所不知,从前她是我的女儿不假,不过如今,她已与我划清关系,再不认我这父亲,说来也是惭愧的很!” 他这三言两语便与苏茵掰扯的干干净净,再无一丝关系。 苏茵眼光一沉,嘴角含着笑,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 他能于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说来,真真好的很。 今日,她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日,他的荣辱兴衰,亦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宋子期登时扭过头来,对着苏茵狠狠啐了一口:“连生身父亲都能弃了,这样的人立于我朝堂之上,真真污秽不堪的很!” 说着,他扭头对着一旁的侍卫说道:“大王的命令,你们没有听到吗?还不立刻把她给拖下去,就地处决了。” “宋大人!”苏茵也不恼怒,她笑眯眯的看着宋子期,双手一叉,缓缓说道:“苏氏阿茵的生死不过小事,然,你可有应对魏齐连兵的良策?” “你……”宋子期被她说的当下一噎,面色通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若是有应对魏齐连兵的法子,此刻便不会忧心似焚了。 苏茵慢慢的抬起眸子,一一扫过在场所有文武百官,一字一顿的说道:“尔等可有良策?” 她视线扫过之处,所有人无不垂下头去,避开她的视线,一脸羞愧之色。 身为国之臣子,不能为国解忧,已是他们的无能。 苏茵扭头将视线落在宋子期身上,唇角一勾:“如此,可容我说完?若是无用,在打杀了也是不晚。” 说着,苏茵双眼一眯,接着又道:“若是真可解魏齐连兵之难,请宋大人于这朝堂之上,双膝跪下于我致歉,为我正名,我苏氏阿茵绝非祸国妖妇,乃是国士之才!” 苏茵声音高昂,字字落地有声。 宋子期当下便恼羞成怒,他面红脖子粗,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多少年了,他于这朝堂之上,几近呼风唤雨之能,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还是被一个黄毛丫头! 苏茵看着宋子期灿烂一笑:“怎地宋大人可是惧了吗?” 第九十三章 如何不敢 宋子期顿时气得嘴歪眼斜,他浑身颤栗的看着苏茵,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惧? 他宋子期这一生从不识的这个字。 天下之大却还从未有过让他觉得惧怕的事情。 他双目滚圆的瞪着苏茵,一字一沉的说道:“我宋子期这一生,从不怕惧怕过任何事,便如你所说,若你之策可解魏齐联军,我便双膝跪下,五体伏地的对你认错,为你正名,从此这天下,谁再敢说你是妖妇,老夫第一个不饶他。” 苏茵双目精光乍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双手一叉,对着宋子期说道:“君子一言!” 宋子期乃是三朝元老,举足轻重,无人不敬佩,有了他的认可,她便能于这朝堂之上站稳了。 宋子期想都未想,张口说道:“驷马难追!” 说着,他扭头看向大王,拱手说道:“大王,便容这苏氏阿茵多说几句,若是无用,再杀了也不迟。” 大王面无表情的看了苏茵一眼,面上没有一丝起伏,淡淡的说道:“然!” 如此简单的一个字! 可见他对苏茵之策,不曾抱有半点希望。 也是!她不过一待字闺中,尚未及笄的小姑子。 疫症一事,不过侥幸而已。 于军国大事上,又岂是她可以随意议论的。 苏青远当下扭过头去,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再不看苏茵一眼,恨不得自己从未生过这个女儿。 凭她有几分小聪明,可军国大事,又岂是她可以妄议的。 他只盼着她,不要说出什么贻笑大方的事,害得他颜面尽失就好。 至于她死不死的,早已他无半分关系了。 从阿恒变成痴傻的那刻起,他便对她再无半分感情。 原深倒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连着一直未曾言语的赵信,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好似在看一出十分精彩的戏。 他倒是好奇,她如此信誓旦旦的摸样,究竟能说出怎样的话来。 这满朝文武皆是无计可施,她倒是信手拈来,张狂的很啊! “多谢大王!”苏茵上前一步,对着大王拱手说道:“齐之所以与魏同仇敌忾,一同攻赵,不过是因为魏之王后,乃是齐王一母同胞的亲妹,而魏之太子与齐之公主,已定下姻亲,魏与齐亲上加亲,乃是一家亲。” 她一言落下,宋子期不由得冷冷一笑:“此事人尽皆知,又能如何!” 实在是她说的这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这有什么用呢! 便是如此,魏齐之盟越发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苏茵淡淡一笑,接着又道:“然,种种之美好不过是从前,今时今日,再不复存在,眼下魏国大乱,赢妇人携魏公子舒叛变谋反,一举杀了魏王,屠了王后与太子,已然成了魏王,若是齐王知晓后,势必大怒,魏齐联军自然可解,到时候齐王定会问罪与魏国,魏国只怕要自顾不暇了。” “真是满嘴荒唐!”宋子期当下沉着脸对着苏茵怒声呵斥道,爬满风霜的脸上尽是讥讽。 若真是魏国大乱,他们又怎会尚不知晓。 退一万步,便是她所言属实那又如何? 国与国之盟约,又岂是儿戏,又怎会因一妇人瓦解,当真可笑的很。 大王也只是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可见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苏茵却是淡淡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子期,嘴角一勾:“魏国一举拿下我国数城,必然是举全国之力突然袭击,故而赢妇人才能轻而易举的叛变,且成功,如今魏国之中必然空虚,自古相邻皆不睦,魏与赵不合,连年征战,与楚亦是如此,如今我们只需派人只会一声楚国,楚国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到时候必然会重金相谢我赵国,如此一来,魏国危矣!我赵国之危,自然不战而解。” 她一语落下,整个朝堂寂静无声! 第九十四章 国之栋梁 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连着高高在上的大王也不例外,他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嘴角缓缓上扬,从来喜怒不露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纹,方才笼罩在脸上的阴云,顿时一扫而尽。 他是何等的精明,苏茵的话,他不过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原本的灭国之危,竟被苏氏阿茵的几句话,轻飘飘的便给化解了。 不用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 不管魏国是否真的发生叛乱,都不重要的。 即便没有,他也会让魏国发生叛乱的。 大王脸色闪过一丝得意,他越发觉得当初让苏氏阿茵入朝为官,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以至于他看着苏茵的眼中,尽是赞赏。 “你怎知道魏国大乱,可有证据?”宋子期满目诧异的看着苏茵,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赵国细作遍布诸国,为何他不曾听到一点风声,魏国赢妇人携子谋反叛变,先魏王,王后,以及太子皆已归天。 这是何等的大事? 为何他却是一点也不知晓。 苏茵一笑,她怎会知晓? 她从活一世,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这些话,她自然是不能说的。 至于证据吗? 苏茵看着宋子期缓缓说道:“宋大人大可派人去探查,若是苏氏阿茵说的不真,大可取了我这颗头颅。” 宋子期脸色一变,几步走到一旁的侍卫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侍卫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宋子期站在一旁,侧着头,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苏茵,双眸之中尽是疑惑。 她所说的此策,成与不成,便在于魏国是否发生叛乱。 与大王想的全然不同,这便是眼界问题。 苏青远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震惊。 他疑惑不解的看着苏茵,仿佛从不曾认识她一般,越看眼中越是茫然。 她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识。 若是一切都依她所言,那么此策甚妙,足可不费吹灰之力,便解了亡国之危。 这么一想,苏青远没由来的,只觉得脊背一冷,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的,他惧怕了。 惧怕了这样的苏茵。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她身上感觉到惊恐,却是第一次让他遍体生寒,不敢直视。 原深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他一脸深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着痕迹的审视着苏茵。 她真是越发让他刮目相看了。 赵信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茵,双眼微眯,满是精光。 他右手微抬,来回抚摸着下巴,眼中笑纹渐深。 他越是看着这苏茵,越发觉得这苏茵长得甚是可人。 虽不妖媚,但自有一股风情,让人移不开视线。 看着,看着,赵信顿时扬眉一笑,有个大胆的想法跃上心头。 天下间,或许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与他比肩。 满朝文武百官,也只是看着苏茵,竟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她这一策。 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得,如今这赵国军心涣散,便是战也无几分胜算,一旦显出败迹,只怕会引得群起而攻之,诸国皆要来分一杯羹,将赵国给吞并了。 倒不如智取,争取一些休养生息的时间,再谋后策。 不过片刻,那侍卫便大步走来进来,他抬眸看了一眼宋子期,拱手对着大王说道:“启禀大王,魏国真如苏大人所言,赢妇人携公子舒谋反叛变,魏国已然易主。”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茵。 他称她为苏大人,可见心中已然认可了她。 “哈哈哈……”他声音一落,大王当下大笑出声,他甚至一下子从座位站了起来,双眸一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字一顿的说道:“苏卿,真乃我国之栋梁。” 第九十五章 无耻 大王的声音低沉,字字落地有声。 他声音一落,引得朝堂之上,所有人无不瞪大了眼睛,却是再不敢看他一眼,一脸羞愧的垂下头去。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在,大王却以国之栋梁夸赞一待字闺中的小姑子,他们这些人还有何颜面,立于这朝堂之上。 偏偏他们一句话都不能说,不能解国之难,为君王分忧,已是他们的罪。 苏茵不骄不躁,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摸样,她嘴角含笑,双手一叉,高声说道:“谢大王夸赞,然,国之栋梁,微臣实不敢当!” “哈哈哈……”大王一甩衣袖,一副眉开眼笑的摸样,看着苏茵眉头一挑:“苏卿有何不敢当!寡人说你当得,你便当得。” 说着,他抬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冷冷一笑。 他之所以,以国之栋梁夸赞与她,便是给他们听的。 平日里,但凡他有个什么决策,他们皆要跳出来,叫嚷个不停,如今国难当头,他们却是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 连一个小姑子都不如! 他就是要让他们承认,他们连个小姑子都不如。 苏茵也不再谦虚,她双手一叉:“诺!” 说的掷地有声。 宋子期面色急变,一阵青,一阵红,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当下是连看苏茵一眼都不敢了。 苏茵嘴角含笑,扭头朝他看了过去,慢悠悠的说道:“宋大人!” 大王抬眸看了苏茵一眼,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显然并不准备替宋子期说话。 他以三朝元老的身份,也不知给过他多少难堪,是该有人杀一杀他的威风,叫他以后莫要倚老卖老。 苏青远却是猛地抬起头,朝苏茵看了过去,面色一沉,脸上尽是责怪之意。 她若是聪明的话就该见好就收。 宋子期何许人也!得罪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她与他终究都是苏家之人,难免宋子期不会把账给算到他头上来。 宋子期扭头朝苏茵看去,见她面色从容,没有丝毫讥讽之意,当下便笑了出来,面色随即回复如常。 一个小姑子尚有这种气度。 他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他的心胸总不能逊色于她吧! 宋子期双手一叉,张口说道:“苏大人!” 一派落落大方的姿态,再无半分扭捏。 他这一句苏大人,已然承认了苏茵的身份。 苏茵一笑,拱手一礼,姿态谦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大人这一策,真叫子期刮目相看!”宋子期大声赞叹道,一字一句的说道:“前事尽是子期之错,不该以貌取人,以妖妇称之,险些害了苏大人之命,子期知错了。” 说着,他一撩衣袍,便要朝苏茵跪下。 苏茵顿时一副诚惶诚恐的摸样,大步上前,在宋子期还未跪下的时候,赶忙扶住他,她收敛脸上的笑意,姿态谦卑的说道:“先前不过戏言尔!宋大人为国尽责,断然跪不得,不然可要折煞苏氏阿茵了。” 宋子期抬头看着她,见她说的诚恳,并非虚言,不由得心中一动,多了几分感动。 苏青远顿时松了一口气。 连着原深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是子期错了!以后定然再不以貌取人!”宋子期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苏茵淡淡一笑,将宋子期扶起:“宋大人言重了。” 宋子期顺势而起,对着苏茵拱手一礼。 大王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张口说道:“今日便到这里吧!都散了吧!” 他有太多的事,需要重新部署一下。 “诺!”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无不拱手说道。 大王在寺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恭送大王!”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直到大王离开,才散了去。 苏茵转身,才走了几步,便听到宋子期在后面唤道:“苏大人!” 不由得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宋子期几步走到苏茵跟前,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多谢苏大人!” 谢谢她终究还是给他留下了这张老脸。 苏茵眉眼一弯,赶忙回以一礼:“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宋大人无需介怀。” “这是自然!”宋子期慈眉善目的一笑,说道:“子期先走一步。” 说着,大步离去。 苏茵所过之处,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却是再无一人敢指指点点。 她脊背挺直,下颌微抬,施施然然的走着,步履从容。 天一日暖过一日。 眼见就要出了王宫,苏青远忽然追了上来,几步走到苏茵跟前,眉头轻拧,看着她张口说道:“阿茵,方才在朝堂之上可真是险呀!还好有惊无险,着实把我给吓到了。” 苏茵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于朝堂之上,他可是如何对她的。 只怕比别人,更盼着她死。 如今来她面前摆出一副这样的姿态,也不知是来恶心谁的。 苏茵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索性将头扭了过去,抬步就要越过苏青远离开。 苏青远那里肯放过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脸色陪着几分虚伪的笑,低沉沉的说道:“阿茵,你气也气了,闹也闹了,我们总归还是一家人,父亲有错,已知错了,我这就陪着你,一同接开你母亲和阿衍回家吧!” 第九十六章 毫不留情打脸 苏青远常年习武,他一身乌黑的朝服,站在苏茵面前,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他眯着眼看着苏茵,眼底波涛暗涌,满是精光。 如今他这女儿可不得了。 竟被大王赞为国之栋梁,若是有了她的帮扶,那么他们的胜算,便会瞬间多了几分,与其与她交恶,倒不如将她拉拢过来,以她为剑,岂不妙哉! “苏将军说笑了!”苏茵抬眸看着苏青远,顿时便笑了,她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只看了苏青远一眼便垂下眸子。 他心中所想,她又岂会不知。 如今不过是看着她还有几分用处,才跑过来巴巴的说上这么一番。 可是他以为他是谁? 凭他随意的说上几句,那些前尘往事便可了去。 这世上时间或许可以修复很多,但人心便如陶器,碎了就是碎了,纵然能修补,裂痕却是如影随形,再也不可能消失。 “阿茵,你可还是怪着父亲。”苏青远蹙着眉头,做出一副痛苦的摸样,这副样子真真叫苏茵倒足了胃口。 从前她只知道他薄情寡义的很,今日倒是发现他还会惺惺作态。 苏茵冷冷一哼,嘴角满是讥讽,毫不留情的说道:“这里可没有什么父女,有的只是同僚。” 她可不是三岁顽童,随他说上两句,便由着他牵着鼻子走。 他这副样子,真是叫她越来越看不起他了。 身为一国之将,却无一点傲骨,真是愧对将军二字。 当日,她真不该救他,那样他永远都是她心中的慈父,没有是非不分,没有薄情寡义,或者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念着他了。 苏青远面色一沉,张口说道:“阿茵,你总归是一个女子,日后总要嫁人的,这伴君如伴虎的,指不定那日,大王的心意便改了,你这女官纵然风光,却又能做到几时!到时候还是得有娘家的帮衬才行。” 苏青远说的是苦口婆心。 苏茵听得是心中厌烦。 他抬头看了一眼苏茵,接着又道:“你纵然不念着你,总要念着阿衍几分吧!父亲的一切,将来还不都是他的,我这般苦心经营,还不都是为了他。” 苏茵脸色顿时一冷,她眯着眼看着苏青远,一脸阴霾,字字冰霜:“苏大人,我见过厚颜无耻的,却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怎么好意思拿阿衍来说话,就不会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他的眼中,心中,只有他那美妾,爱子,何曾在意过阿衍的生死,说出这样一番话,真叫她恶心。 不过是苏恒现在成了废物,他才想起来,还有阿衍这么个儿子。 苏青远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他顿时就怒了,他横眉怒目的瞪着苏茵,声音一沉:“阿茵,你别给脸不要脸,若没了我,你母亲只能半生守寡,若没了我,阿衍也不过是个寒门学子,没了家族可依,你以为你将来能结个什么好果子。” 苏茵冷冷一哼:“你也真是看得起你自己。” “哼!”苏青远也是冷冷一哼,双目泛红,恨不得上去给苏茵几个嘴巴子,出一出心中的怒火。 阿恒终究是因为她才变得痴傻。 这个仇他可没忘。 若是不是看她还有几分用处,他岂会耐着性子,跟她说这么些废话。 苏茵嘴角含笑,下颚微抬,漫不经心的看着苏青远,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且瞪大眼睛看着,我们一定会比你过的更好。” 说着,她大步跨过苏青远便要走。 却不想原深大步走了过来,几步走到苏青远身旁,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张口说道:“阿茵,这父女能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我且随你一道接开你母亲,送你们回家。” 原深说的轻巧。 苏茵一眼朝他扫过,淡淡的说道:“原大人,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你可小心点。” 说着,苏茵再不看他们两人一眼,大步越过他们,转身离开。 只留个他们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 苏茵才出了宫门口。 无为便驾着车赶了过来。 视线落在她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嘴角一扬:“走,回家。” 如此简单的三个字,却令得苏茵心中一暖。 “好!”她笑着爬上马车。 有些人虽有血缘,却如仇敌,转身便可捅上你一刀。 有些人虽无血缘,却如家人,始终不离不弃。 苏茵一上马车,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她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上,半眯着眼,缓缓说道:“无为,我此番算是扬名了。” 第九十七章 出手 是的,从今日起,她便要真正扬名天下了。 世人提起苏氏阿茵,再不会说她是一个祸国妖妇。 她是一手挽万民于疫症的苏氏阿茵。 她是被大王亲口称为国之栋梁的苏氏阿茵。 她是赵国史上唯一的女官,位列九卿,官居少府! 从此,再无人可随意践踏她。 从此,她的名字将被载入史册。 从此,她便可细细的收拾那些负心之人。 苏茵闭着眼,靠在那里,嘴角一弯,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依靠任何人,她便是她的仰仗,此生不移。 “哦!”正在驾车的无为,不过随口应了一声,日光落在他脸上,好像驱散了他的阴霾,他脸上含着笑,正是那一丝笑,抹平了他的棱角,隐去了他的锋芒。 于他而言,她扬不扬名的都没什么打紧。 她就是她。 不管她是谁,她在那里。 他都会伴她左右。 此生,不离不弃。 原氏已在门口巴巴的等着了,她脖子伸的老长,脸上满是担忧,双手不停的绞着手里的锦帕,恨不得长出两只翅膀,飞到王宫看一看,阿茵怎样了。 “阿茵!”一见无为驾着车来,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抬起步子便跑了过去。 “母亲!”苏茵听见原氏的声音,从车窗探出头来,她眉眼一弯,扭头看着无为说道:“无为,停车。” “好!”无为瞬间勒住缰绳。 马车停了下来。 苏茵一撩车帘,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她张开双臂,宛若归巢的有鸟,朝原氏跑了过去。 “母亲!”苏茵几步跑到原氏跟前,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原氏身子瞬间一僵,还以为发生什么事,脸色难看的厉害,手都有些颤抖了,却还是连声安慰着苏茵。 “母亲!”苏茵抬起头看着原氏,整个人笑的像一朵花似得,别提多得意了,笑眯眯的说道:“大王亲口赞了我国之栋梁呢!” 原氏悬着的那颗心瞬间放了下去。 她拉起苏茵便往回走,一面走,一面说:“阿茵,你到底是女儿身,这做官有什么好的,今日大王能称赞于你,明日也可打杀了事。” 这番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心惊。 可这就是现实。 她说着索性停了下来,拉着苏茵语重心长的说道:“阿茵,你就听母亲的吧!” “好!”苏茵怎不知道母亲心中担忧,她暖暖的一笑,张口说道:“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辞了这官,到时候我便带着母亲和阿衍,周游诸国,岂不潇洒!” 原氏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她不想随着阿茵每日上朝,她这颗心就不得安生,她只愿她好好的。 “母亲,你说可好!”苏茵笑眯眯的说着,双眸华光璀璨,眼波流转,母亲说的她怎会不知。 她早已为自己寻好了退路。 “你肯听母亲的话就好。”听苏茵这么一说,原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几口气。 “我怎会不听母亲的话呢!”苏茵信誓旦旦的说道,牵着原氏往回走去。 苏衍一蹦三跳的跑了出来,一见苏茵,眼睛都亮了。 他几步跑到苏茵跟前,叽叽喳喳的仿佛一只欢快的鸟儿:“阿姐,听母亲说你做官了,做官好吗?有趣吗?大王会不会很凶?” 苏衍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苏茵,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苏茵附身看着他,笑着说道:“做官好与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阿衍也能做官吗?”苏衍抬头看着苏茵眼巴巴的问道。 苏茵一笑:“阿衍想做官吗?” 苏衍瞬间摇起头来,满目崇拜的看着无为,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不要做官,我要像无为大哥一样,当一个剑客。” 说着,便朝无为跑了过去,扯着无为的衣袖说道:“无为大哥,你教我习武好不好。” 无为一笑:“好!” 苏衍瞬间高兴的跳了起来,拍着手说道:“真是太好了!” 原氏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笑了。 “母亲,阿姐,我去和无为大哥习武了,等我学成了,就可以保护你们了。”苏衍扭头看着原氏和苏茵说道,拉扯着无为便走了。 无为抬头看了苏茵一眼,见苏茵点了点头,跟着苏衍去了。 “这个阿衍呀!真是说风就是雨的。”原氏笑着叹道。 苏茵收敛脸上的笑意,停在原地,一脸肃然的看着原氏,这架势着实把原氏给惊了一下。 “阿茵怎么了?”原氏不安的问道。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原氏,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我想起了,我还没有吃早饭呢!真是要饿死了。” 原氏瞬间便笑了:“吓母亲一跳,原来就只是饿了,母亲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好!母亲做的最好吃了。”苏茵笑笑。 原氏转身便往厨房走去。 待原氏一走,苏茵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 她眯着眼看着天上的太阳,双目森寒宛若冰霜。 其实她方才想说是,母亲,今日的舅舅已不是从前的舅舅,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防着。 只是这番话,她终究没有说出来罢了。 她不想把母亲的天空,全然涂成灰黑两种色彩,再无半点阳光。 她有预感,原深一定会再次出手的。 令苏茵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这么快就出手了。 第九十八章 亲上加亲 “阿惜,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派人知会母亲一声,就让我当着睁眼瞎,留着你们母子三人,在这里受罪。”苏茵回到家中,不过一个时辰,外祖母便带着冷氏,杀了过来。 一见面,话还没说上几句,便哭成了个泪人。 “母亲,你别伤心了,你看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原氏拉着母亲的手,在自己的母亲跟前,所有的坚强都变得不堪一击,她眼眶红红的,声音都带着哽咽。 她不是没想着告诉母亲一声,只是这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说了出去,徒惹母亲担忧罢了。 她也不想让母亲为了她伤心落泪。 母亲都这把年纪了,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却要为了她这个不孝女抹泪。 她这心里的真真若刀割一般。 离开苏家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什么,看着母亲的泪,她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阿衍患了疫症,你与苏青远和离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个不是诛心的,你竟不让我这做母亲的知道,你可知道我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时候,天旋地转的恨不得晕死过去。”吕氏握紧拳头,一下一下落在原氏身上,眼哭的通红,她怨原氏,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她自己的女儿。 “母亲……”原氏扑通一声,跪在吕氏面前,泪也忍不住落下“是女儿不孝,害的母亲担忧了。” “外祖母,母亲,你们都别难过了,重逢可是喜事。”苏茵站在吕氏身旁,轻声细语的说道,伸手便去拉原氏。 虽然天变暖了,可这地上还是有寒气的。 “是呀!母亲,妹妹,你们可都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冷氏在一旁,拿出帕子递给吕氏,伸手合着苏茵一起把原氏给拉了起来。 几个人这才坐了下来。 “苏青远那个挨千刀的,你纵然与他和离了,却还是有娘家,有母亲的,何至于带着孩子,流落到这荒郊野岭的,白白的受罪。”吕氏拉过原氏的手,说着说着声音便又带了哭腔。 可见原氏与苏青远和离一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这个世道,不管是和离,还是被夫家给弃了的女子,皆没有什么好下场,可以说今后的人生,便是一片黑暗,再无一点期盼。 她的女儿还这么年轻,今后的路可怎么办? 吕氏只要想到这些,便觉得心如针扎,寝食难安。 原氏低低的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真是无言面对自己的母亲。 “阿衍呢?阿衍在那?”吕氏瞬间站了起来,双眼瞪得滚圆,仿佛魔怔了一般,高声喊道:“快去把他带来给我看看。” 苏茵缓步走了过去,她笑盈盈的拉过吕氏,让她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吕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外祖母莫担忧,阿衍好好的,此刻正在外面玩耍呢!我这就让人把他带过来。” “好,好,好。”吕氏这才定下心神,一连说了几声的好。 “去把阿衍带过来。”苏茵扭头对着一旁的婢子说道。 “诺。”那婢子随即退了下去。 苏衍这几日迷上了武技,整日缠着无为,一刻也不舍得离开。 此刻正和无为在后院习武。 “外祖母,我好想你了。”不过片刻,苏衍便笑着跑了进来,一下子扑进吕氏的怀中,抱着她撒起娇来,亲昵的很。 吕氏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虽然她已听说了,阿衍熬了过来,但就是怕那些人不肯对她说实话。 连阿惜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们也是现在才叫她知道。 想起了这些她就恨得不行。 “外祖母也想你。”吕氏紧紧拥着苏衍,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几日不见,阿茵出落的越发标识了。”冷氏笑眯眯的看着苏茵,一改先前那副厌弃的摸样,那副殷切的摸样,看的苏茵双眼微眯,心中冷冷一笑。 “舅母说笑了!”苏茵回了一句,再不看冷氏一眼。 这几日她在邯郸城中四处散播消息,弄得沸沸扬扬的。外祖母此刻才知晓,无非是之前,他们怕招惹这些落魄的亲戚,故意瞒着的。 现在这样找上门来,无非是看着她得了大王的赞赏,有了可用之处,能利用上几番,才巴巴的找了过来。 若非如此,她敢保证,就是再过个三年五载,这些事他们也定然不会叫外祖母知道的。 “外祖母,你来了就住上几日吧!阿衍已在习武了,到时候练给外祖母看。”苏衍赖在吕氏怀中,笑眯眯的看着她,看的她的心都疼了。 多么懂事乖巧的孩子,苏家竟能做成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吕氏眼眶一红,轻轻地揉了揉苏衍的头发,笑呵呵的说道:“阿衍,你先去外面耍一会,我同你母亲说上几句话。” “好!”苏衍一心记挂着习武,顿时站了起来,对着吕氏说道:“那我去外祖母。” 起身便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苏茵,原氏,还有吕氏和冷氏这几个人。 “阿惜。”吕氏看着原氏脸色一沉,张口说道:“这次由不得你了,你必须跟我回家,便是不为你自己,也要念着阿茵和阿衍。” “母亲!”原氏顿时抬起头来,显然是不愿意的。 她一个出嫁了的女儿,如今与夫家和离了,还有什么颜面回家。 吕氏说着,视线落在苏茵身上,面色也是难看的厉害“一个好好的女儿家,做什么官,做官有什么好的,明日你且向大王辞了官,正经找个好人家才是。” 阿茵马上就要及笄了。 若不是被先前那门婚事给拖累了,早许了人家,那还会没有婆家。 苏茵不愿意再叫外祖母生气,她笑着点头说道:“外祖母说的是。”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说的是模棱两可。 吕氏这才又看向原氏,接着说道:“阿衍也该入学堂了,总不能耽误了他的前程,阿茵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议亲了,这可都是大事,若无人帮衬可不行,你还有兄长与母亲,断不能这样流落在外,任人欺辱。” “母亲,我不愿回去。”原氏抬起头,固执的看着吕氏,说出心中所想。 是的,她不想回去。 不想回去让人指指点点,她真的觉得在这里挺好的,没有事非,没有纷争,干干净净,心里平静的很。 “这可不行!”吕氏当下便拒绝了。 “母亲知道你心中想些什么,无非是觉得没脸回去。”吕氏沉声说道。 原氏瞬间面色一白,摇着头说道:“母亲,我真的觉得这这里挺好的,您若是想我们了,可以随时来看,我们若是想您了,也能坐着车去,住不住在一起的,又有什么打紧的。” 吕氏顿时就怒了,她沉着脸大声说道:“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 她在那里锦衣玉食的过着,怎能叫女儿流落街头,无依无靠。 “母亲!”原氏也是固执的很,她垂着眸子,喃喃说道:“您就依女儿一次吧!” “不行!”吕氏瞬间站了起来,她着实也是怒了,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苏茵,想都未想大声说道:“母亲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兄长嫡子原策尚未娶亲,不过比阿茵长了三岁,也是郎才女登对的很,母亲这就做主了,定下他们二人的婚事,这样亲上加亲,里里外外我们皆成了一家人,你即刻收拾了跟我回去。” 冷氏笑着在一旁附和道:“母亲说的极是,妹妹就跟我们回去吧!” 第九十九章 谣言 自苏茵被封了少府,便弃了女裙,改穿白色长衫,梳男子发髻,举手投足间,无一点女子的矫柔造作,神色落落大方,俨然一如玉少年。 旁人若是看着,定然看不出她本是一女子。 冷氏的声音一落,她抬头看了一眼冷氏,便垂下眸子,冷冷的笑了。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冷氏一向不喜欢她,此刻却答的如此干脆利落。 且外祖母提及此事,她竟是没有一丝意外,显然她是早已知晓的。 她不反对,想来是原深对她说了些什么。 苏茵还未开口,原氏瞬间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满目诧异的说道:“母亲,这可不是小事,定不能这样妄下结论。” 她知道母亲的意思,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让她跟着她一起回家。 苏青远获罪,他们第一次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她是想过回家的。 可是这一次,她一点回家的念头都没有起过。 她不能累的母亲,陪着她接受旁人的指指点点。 她也无法忍受旁人可怜她的目光。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吕氏一点都容不得原氏反驳,她蹙着眉看着原氏,余光落在苏茵身上,语重心长的说道:“阿策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自然不必说,样子也是没什么可挑拣的,且知根知底,阿茵嫁过来,你哥哥,嫂嫂,定不会亏待她的,再说了,还有我这个外祖母,怎么说,也比嫁到别人家里的好。” 对于这桩婚事,吕氏越想越是觉得十分满意,没有一处不如意的。 阿茵总是要嫁人的。 与其嫁到别人家里,倒不如入了原家,长在她眼皮子底下。 这样一来,阿惜和阿衍,也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跟她回家,这样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冷氏笑的跟朵花似得,连连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极是,我和你哥哥定然会疼爱阿茵,胜过阿沁,妹妹你就放心吧!阿茵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自然不会亏待于她。” 冷氏一改往日那般绵里藏针的摸样,也不知原深对她说了些什么,笑的灿若骄阳,任谁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苏茵淡淡的笑着,全然一副局外人的摸样,她既没有急急的开口反驳,也没有表示同意。 她就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原策乃是原深与冷氏嫡子。 在她的记忆中,模糊有那么一个影像。 不过他无心仕途,在很小的时候便上山学艺去了,一走数年都不曾归家,只是偶有书信来往罢了。 他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把主意打到了她与原策身上。 可他们却忘了,能舍弃了富贵,数年不归家的人,是何等的有主意,又岂会任他们摆布。 “母亲,婚姻大事不能勉强,我也从未想过此事,我只愿我的阿茵于婚事上,能自由随心,不图富贵,不为名利,只是简简单单的你悦着我,我恋着你,所以这件事,我不能同意。”原氏看着吕氏一字一句的说道。 说着,她一脸慈爱的摸了摸苏茵的发丝。 再不是从前那般没有主见,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见经此一事,她也是成长了的。 她这番话说的苏茵心中恁的温暖。 她眉眼弯弯的看着原氏,轻轻的唤道:“母亲!” 一脸欣喜。 母亲能这样想,便是她今后再不嫁人,想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吕氏,嘴角一弯,缓缓说道:“外祖母,此事阿茵不愿。” 吕氏一眼朝苏茵扫来,张口说道:“婚姻之事想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由得你愿或不愿。” 苏茵淡淡一笑:“外祖母,大王曾亲口说话,苏氏阿茵之婚配可由自己做主的。” 她声音一落,不止吕氏,便是冷氏也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阿茵!外祖母也是为了你好,此事就这么说定了,再无更改的余地。”吕氏早年丧夫,一手拉扯着几个孩子,性子一向强硬,从来都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原氏瞬间不愿意了,她看着自己的母亲,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乞求,喃喃说道:“母亲,阿茵都说了不愿了,你又何苦这般,我住在这里真的很好,不必受人议论,看人脸*,落得个清净自在,我是真不愿意跟您回去,你不能因着此事,便要断送了阿茵一辈子的幸福。” 原氏说着也站了起来。 吕氏声音顿时一高:“我看谁敢给你脸色。” 说着她眼眶一红,竟是落下泪来,她固执的看着原氏和苏茵,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们若是想看着我死,就忤了我意,如若不然,我这就回去给他们张罗婚事。” “母亲,休恼,仔细气坏了身子。”冷氏向来都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她几步走到吕氏身旁,给她倒了一杯茶,细细的替她拍着背,顺气。 抬头朝原氏看去,笑着说道:“妹妹向来孝顺母亲,也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日后定会感激母亲的。” “母亲,又何必一定要强人所难呢!阿茵不愿,我也是不愿的,这婚事成不了。”原氏怎不知母亲是好意的,可她实在不愿意,故而决绝的干脆利落。 “我这就回去给他们张罗婚事,把阿策唤回来,等你见了阿策,便会知道母亲的一番苦心。”吕氏起身就走,再不看原氏和苏茵一眼。 “妹妹,母亲向来疼你,怎会害你,你就顺了母亲的意吧!与其让阿茵嫁入陌生人家,倒不如我们这样的知根知底,里里外外都在自己人,定然不会受罪的。”冷氏深深的看了一眼原氏,跟在吕氏身后一同离开。 原氏起身目送着他们离开。 一把拉过苏茵的手,笑着说道:“阿茵,你放心吧!母亲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更何况是这婚姻大事,母亲只愿你找个疼你,爱你的,哪怕他只是一介白身。” “母亲,我知道的。”苏茵将脸靠在原氏肩头,轻轻的闭上眼睛。 脸上尽是冷笑。 他们既然能想到这一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真如苏茵所料一般。 原深与苏青远本就同仇敌忾,站在同一战壕,与苏原联姻此事上更是意见一致。 当天下午,原深便敲锣打鼓的派人上苏家提亲。 苏家不仅同意了,且收了原家的聘礼。 不过半日,这事便闹的沸沸扬扬,邯郸城中人尽皆知。 因着这两日街头巷尾尽是苏茵的传闻。 苏茵之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家下午敲锣打鼓的去苏家提亲,苏家也已经应下了。”下午无为跟苏茵说的时候。 苏茵正在抚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倒是无为一脸紧张:“此事我们要如何应对?” 苏茵顿时就笑了,她双手落入琴弦之上,抬头看着无为,垂眸一笑:“原家是向苏家提亲的,而我已非苏家的阿茵,理都不必理会。” 说着,苏茵便又弹起琴来。 无为抬头看了一眼苏茵,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是夜,苏茵刚想上榻歇息。 谁知无为推门走了进来,一脸的阴沉,眼底尽是浓浓的杀气。 苏茵从不曾见过无为这副样子,当下心中一惊,蹙着眉头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为定定的看着苏茵,脸黑如墨,他双唇紧抿,一字一句的说道:“谢怀瑾那厮竟放出谣言,说你苏氏阿茵早已是他的妇人了。” 第一百章 羞辱 苏茵全然不似无为那般愤怒,她嘴角含着笑,不由得眯起眼睛,脸上满是讥讽的神色。 是了,谢怀瑾那人,最是心胸狭窄,向来记仇不记恩,最是薄情了。 她前脚才在大王面前,说了此生非君不嫁,在他眼中她已是他的人了,可无所顾忌的对待,亦可随意丢弃。 转身对他使了个绊子,又要嫁他人为妇。 他若是不跳出来做些什么,倒不是他了。 苏茵半垂着眸子,嘴角一勾:“他还说了些什么?” 眼中华光闪动,尽是不屑。 他那人呀!最是嘴毒,定然不会只说了这些。 见苏茵这副摸样,无为登时就怒了,他深深的看着苏茵,冷冷说道:“无它!” 剩下的那些混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脸色阴沉,双目充血,周身杀气弥漫,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尽出。 足可见他心中的怒火。 他只看了苏茵一眼,转身就走。 苏茵怎会不知他要去做什么,她张口喊道:“无为!” 无为脚下一顿,并未转过身来。 苏茵看着他的背影,一脸的冷笑,眼底的杀气,好似翻滚的泉水,她声音森寒,说的缓慢:“别动他,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我自有法子慢慢的收拾他,定叫他生不如死。” 她含恨归来,若叫他简简单单的就死了,还有什么意思。 “嗯!”无为只停顿了一下,背对着苏茵,随意应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 苏茵一丝睡意也没了,她几步走到窗前,轻轻拨弄着琴弦,调不成调,曲不成曲,一勾一抹之间全凭自己的心情。 直至夜深人静,苏茵才上了榻。 明日还要上早朝,她逼迫着自己合上了眼。 从古至今从来都是这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不,不过短短半日,谢怀瑾那番话便闹得是人尽皆知。 也是,苏茵正是这邯郸城中的新贵红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又有多少人欲除之而后快。 大王那一句国之栋梁,生生打了所有文武百官的脸。 那些人可从来都是锱铢必较,一时半刻纵然不能拿她怎么样! 却也断然不会与她有什么深交。 这才是大王的深意。 “阿茵!”苏茵一下马车,天还未大亮,苏青远已在等着她了。 一见她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他看着苏茵这副不男不女的摸样,顿时蹙起眉头,一脸不悦。 苏茵也不等他开口,淡淡一笑,慢悠悠的说道:“苏将军有何事?” 一脸的疏离淡漠。 她这副姿态,更是激的苏青远面色一青,他冷冷的看着苏茵,一副命令的口吻说道:“你与阿策的婚期已定,就在七日后的五月初八!不管你愿或不愿,这门亲事已经定了,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嫁过去,这样我还能把你母亲和阿衍接回来,你总不能看着你母亲那日去了,成了一鬼魂野鬼,无人祭祀。” 出嫁的女子,自然不能入母家的祠堂,若是无夫家祠堂可入,百年之后真真便会成了孤魂野鬼,无处栖身。 苏青远这副口吻,已然是在威胁苏茵了。 可苏茵是何人,又岂是苏青远三言两语便可吓住的。 苏茵嘴角含着笑,淡淡的看着苏青远,嘴角一勾:“苏将军说完了吗?” 苏青远顿时面色阴沉,眼中窜出一团火来。 苏茵理都不理他,慢悠悠的说道:“说完了,就请借过一下。” 说着,再不看苏青远一眼,从他面前垮了过去,施施然然的往王宫走去。 今日的朝堂不似昨天的朝堂,那样的剑拔弩张,处处都是针锋相对。 昨日,大事已定,今日只剩如何安排下去。 故而,大王只说了几句,留下几人议事,便遣散了群臣。 按说此策是苏茵所出,自然要留下她议事,然,大王却没有这样做,显然是还不全然信任苏茵。 苏茵所经之处,所有人无不侧目相看。 她才出朝堂,走了不过数十步,赵惊羽便在婢子的簇拥之下,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见过九公主!”大王公主不少,却独独宠爱九公主,一见赵惊羽,刚从朝堂出来的群臣,无不向赵惊羽拱手行礼。 赵惊羽一袭华服,妆容无可挑剔,珠翠满头,她下颚微抬,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些向她行礼的官员,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苏茵脊背挺直,姿态从容的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纵然她架势再大,来者不善,那又如何,她再不是从前的苏氏阿茵,可以任由她欺凌。 赵惊羽纤纤素手一挥,指向苏茵,众目睽睽之下,姿态恁的傲娇,冷冷呵斥道:“便是你这副不男不女的摸样,引诱了我父王,成了他的榻上之臣?” 第一百零一章 谁羞辱了谁 九公主声音一落,停在那里的那些朝臣,无不满目鄙夷的看着苏茵,便是宋子期看着苏茵的眼中也满是不屑。 与旁人停下看戏的姿态不同,宋子期只略略看了一眼,便大步走开。 恰在那时,原深走了过来,看着那一张张鄙夷的脸,原深面上一阴,淡淡的扫了一眼苏茵。 苏茵看着赵惊羽,嘴角一弯,还未来得及开口。 原深几步上前,对着赵惊羽双手一叉,沉声说道:“朝堂重地请九公主慎言!” 九公主羞辱苏茵不要紧,可现下原苏两家联姻,已闹得人尽皆知,她于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说,岂非也是打他的脸。 说他有眼无珠,选了个这样的人。 赵惊羽看了一眼原深,呵呵的笑了起来,话说的恁的难听,几乎不堪入耳。 她视线凉凉的从苏茵身上扫过,一字一句的说道:“原大人这么急不可耐的站出来给她说话,可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原深的脸顿时就黑了。 苏茵倒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赵惊羽,一脸从容淡定,仿佛她羞辱的不是她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原深。 “九公主怎能如此血口喷人!”原深声音低沉,缓缓说道,眼底泛着红,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他纵然官位不高,可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赵惊羽一笑,视线落在原深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父与子共用一妇,到时候也是一段佳话呢!” 原深脸顿时就急红了,他怒视着赵惊羽,厉声说道:“我等乃是朝臣,九公主怎可如此羞辱,也不怕大王降罪!” 赵惊羽看了一眼原深,故作一副惊恐的摸样,一脸讥讽的笑道:“我好怕呀!” 那副姿态引得所有人不由得一笑,看着苏茵的眼中越发不屑。 苏茵一脸平静,缓步走了出来。 一道道视线中,她几步走到赵惊羽跟前,双手一叉,冷冷一笑:“九公主是在羞辱苏氏阿茵呢!还是在嘲笑大王有眼无珠,荒淫无道,乃是一昏君。” 苏茵的话不可谓不重。 她眼神冰冷,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在她的目光之下,所有人不由得垂下头去。 赵惊羽顿时就怒了,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苏茵,急急的辩道:“我怎会说父王,我说的是你!” 苏茵下颚微抬,脊背挺直,目光犀利如剑,炙热如火的看着赵惊羽,嘴角缓缓的上扬:“九公主说的是苏氏阿茵不假。” 说着,她浅浅的一笑,满目轻视的看着赵惊羽,心中冷冷一笑。 上一世她并非败给了这个目中无人,愚笨如猪的九公主。 而是败给了谢怀瑾的无情与薄凉。 “本公主自然说的是你!”赵惊羽满目厌恶的苏茵,不知为何从见她第一面,她就不喜欢她,从心里透出一股厌恶来,只想把她狠狠的踩在脚下。 苏茵一步步近前,她笑的灿烂,声音却是淡漠如水:“然,苏氏阿茵的官职是大王的亲封的,也是大王允许苏氏阿茵上朝议政,昨日大王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赞了苏氏阿茵乃是国之栋梁。” 说着,苏茵缓缓垂下眸子去,她字字铿锵咬字极重,接着又道:“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九公主却说苏氏阿茵乃是大王榻上之臣。” 说着一顿,她的声音猛地一高:“如此岂非是在羞辱大王!” 如此言辞如剑,当下令得赵惊羽心中一惊。 她面色有些泛白,大声说道:“你胡说,我没有。” 她怎会去羞辱父王,她要羞辱的是这个妖妇。 “九公主没有吗?”苏茵定定的看着赵惊羽,一脸毫不掩饰的讥讽,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大王英明,故而不问出身,不问性别,唯才是用,然九公主却说是我魅惑了大王,做了大王的榻上之臣,大王才重用于我,不是在说大王昏聩无知,又是在说什么呢?” 她步步紧逼,赵惊羽一点点后退。 苏茵却是一点都不给赵惊羽喘息的机会,她妖娆一笑,双眼一眯,在赵惊羽有些惊慌失措下,更是毫不留情的说道:“如此僭越之罪,便是公主只怕也难逃一死!” 赵惊羽瞬间只觉得脚下一软,若非一旁的婢子搀扶着她,她只怕要瘫软在地,在苏茵的注视下,她慌乱无序的说道:“明明是你诬陷于我,我从无此意,是你想要杀我。” “九公主说笑了,苏氏阿茵怎敢杀九公主呢!”苏茵一笑,站在原地,看着赵惊羽气势全无,一点点后退,嘴角上扬张口说道:“明明是九公主借着羞辱苏氏阿茵,想要羞辱嘲笑一番大王,如若不然又怎会说苏氏阿茵乃是大王榻上之臣呢!” “我……”赵惊羽面色苍白,一字哽在喉间,满目怒火的瞪着苏茵,生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而苏氏阿茵这个妖妇,说什么都是对的。 怎么会这样。 她目带乞求的看着一旁的朝臣。 当下便有一人,站出来给赵惊羽说话。 那人官位不低,乃是一武将,淡淡的看了一眼苏茵,冷冷说道:“九公主不过说笑,苏大人又何必当真!” “说笑?”苏茵扭头看向那人,双眼一眯,缓缓说道:“若是苏氏阿茵说这位大人意图谋反,大人觉得这个笑话可笑吗?” “你……”苏茵这话当下使得那人面色一青,他怒视着苏茵沉声说道:“九公主尚且年幼,苏大人何必计较!” 这人这话恁的无耻。 赵惊羽与苏茵年纪相仿,怎就当得年幼一词。 苏茵也不恼怒,她淡淡的扫了那人一眼,视线落在九公主身上,不由得扬唇一笑:“是了!是了!九公主尚且年幼。” 见她一松口。 赵惊羽当下长长的舒了口气,面色缓和了几分。 便是她乃当朝公主,可一个僭越之罪压下来,她也是受不住的。 她与父王,亦先是君臣,而后才是父女。 岂料,苏茵余音拉得长长的,语锋一转接着又道:“如此,年少无知也是有的。” 第一百零二章 入幕之宾 苏茵的声音掷地有声。 她说的这番话不可谓不重,一个马上及笄的公主,被人以年幼无知称之,明明已不年幼,却冠以无知,任谁听了这番话都会羞得无地自容。 “苏氏阿茵!”赵惊羽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急的都跳起脚来,她怒不可遏的瞪着苏茵,一副欲把她拆骨入腹的摸样,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所有人看着苏茵的眼神变了又变,渐渐收敛眼中的不屑。 九公主被骄纵惯了,向来都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摸样,多少人在她那里吃过瘪,却是有口难言,面前这苏氏阿茵,三言两语便说的九公主羞得无地自容,还叫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当真是言辞如剑。 苏茵嘴角上扬,漫不经心的扫了赵惊羽一眼,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苏氏阿茵告辞!” 衣袖一甩,再不看任何人一眼,施施然然的离开。 “你给我站住!”赵惊羽对着苏茵的背影厉声吼道。 苏茵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步履间满是从容。 赵惊羽咬着唇瓣,眼眶泛红,见苏茵理都不理她,她跺着脚,捂着脸便跑开来。 “公主,公主,您慢点,小心摔着了。”徒留一地惊慌失措的婢子。 原深看着苏茵的背影,嘴角上扬,脸上闪过一丝笑纹,好个苏氏阿茵! 这气度,这才智,堪为世家妇呀! 原本他不过想着以联姻的方式,把她强行拉拢到他这一队,不让别人以她为剑,剑锋直指于他,平添诸多麻烦。 如今对于这桩婚事,他却是越发的满意了。 莫看苏青远是个没有头脑的,当真生了一个好女儿,简直胜过他百倍有余。 苏茵出了王宫便上了马车。 无为已从暗卫,直接变成了车夫,却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摸样。 他一袭黑袍,眼神犀利,明明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脸上却含着笑,隐去了锋芒,当真于寻常的车夫无异。 若是旁人知晓,苏茵的车夫乃是杀手排行榜第一的金牌杀手,只怕要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的。 “今日可还顺利?”无为的声音淡淡响起。 苏茵习惯性的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她和着眼,嘴角上扬,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遇上一跳梁小丑罢了,别的无它!” 她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却是再一次扬威。 经此一事,那些想要在言语上讥讽她的人,只怕要掂量掂量了,再不敢轻易开口。 因为一不小心,便会落得一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她骤然身居高位,又是以一女子之身立于朝堂之上,多少人等着把她踩在脚下,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便是要让他们知道,她苏氏阿茵不好惹。 不要轻易招惹。 日光明媚,街上恢复以往的生机,疫症的阴霾当真一扫而过,再无半点痕迹。 街上熙熙攘攘满是人,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 马车行驶缓慢,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途径无为替她购置的店铺时,苏茵不由得睁开了眼,透过车窗看去,双眼溜溜的贼亮,她脸上浮着笑,单手托着下巴,一副暴发户的摸样,脸上尽是简单粗暴的满意。 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旺铺,收入可观的很,还有那些良田,若是细细谋划一番,养一支军队都有富余。 如此这般想着,苏茵突然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谋划了起来。 这是一个乱世,战乱频发,多少人朝不保夕,皇权倾轧,早无安稳可图。 便是她,表面上看着风光无极,却也是如履薄冰。 若是有一支强军,进可攻,退可守。 便能真正于这乱世谋一隅安宁之地。 “阿茵……阿茵……”忽然从人群中窜出一人来,张开双臂便挡在苏茵马车之前。 苏茵扭头望去,不由得一笑。 无为看着挡在马车之前的谢怀瑾,登时就怒了。 他声音冷若冰霜,沉沉说道:“让开!” 眼底阴云密布,浓浓的杀气席卷而来。 苏茵伸出手轻轻的扯了扯无为的衣衫,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伤了他。 “你找我何事?”苏茵一下子撩开车帘,双眼微眯的看着谢怀瑾。 眼底深处尽是锋芒。 谢怀瑾一袭白色衣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也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摸样。 苏茵如今可是这邯郸城中的风云人物,当下引得所有人纷纷驻足观看。 苏茵不动声色的看着谢怀瑾,心中冷冷一笑,好一个伪君子,当真玷污了这世间最洁净的颜色。 谢怀瑾痴痴地看着苏茵,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喃喃说道:“听闻你要成婚了。” 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的那身官袍的时候,谢怀瑾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戾气,凭什么她一个妇人都可以居于朝堂之上,而他堂堂君子,便要于这世间底层苦苦求生,郁郁而不得志。 当真可笑之极! 苏茵眼眸半垂,淡淡的笑着,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出声。 因为她成不成婚都与他无干。 可她这副样子,落在谢怀瑾眼中便成了默认。 他当下冷冷一笑,一脸轻伤,一脸落寞,目不转睛的苏茵,声音不高却也不低,足令得在场所有人听得真真切切。 他撕心裂肺的说道:“你怎可前日还在我身下婉转承欢,转身便要嫁作他人为妇!” 在场所有人,顿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刚刚眼中还是惊为天人的震惊,现下看着苏茵的眼中皆成了厌弃。 苏茵还未出声,无为一下便怒了,眼中杀气翻腾,抬手就要朝谢怀瑾劈去。 却被苏茵给制止了。 苏茵也不说话,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谢怀瑾。 看着他自导自演的这场戏。 眼底尽是讥讽。 “我还清楚的记得你背后的蝶形胎记,还有那日的山盟海誓,你曾当着大王的面,亲口说过非君不嫁,你怎可弃了我。”谢怀瑾一副哀怨的看着苏茵,字字血泪,那摸样像足了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他声音一落,一直不曾言语的苏茵,顿时就笑了。 她笑的灿若骄阳,漫不经心的看着谢怀瑾,云淡风轻的说道:“我何时弃了郎君,走,走,走,郎君还可同我一处归家,做我的入幕之宾!” 第一百零三章 自荐枕席 苏茵懒懒散散的依靠在马车上,半眯着眼淡淡的看着谢怀瑾,脸上若有似无的挂着一丝浅笑,眼底满是森森的寒气。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盆脏水泼到她头上,无论她如何辩解都只会越描越黑,反而将这件事给坐实了。 他以为他这样上来一闹,她便没有对策了吗? 正因为知道他的痛处,她才能一击将他打痛了。 如今她是什么身份! 他又是什么身份? 好个非君不嫁,凭他也配当她的夫主,便是做她的男宠他也是不够格的。 果然,谢怀瑾的脸色一变,身子一僵,一下子愣在原地。 先前他那一番话,令得所有人都以为苏茵是个薄情的人,可苏茵这一番话说下来,虽没有明说,却是暗自点醒了众人。 她没有弃他,他依旧可以随着她一起回家,做她的入幕之宾! 而非夫主! 说白了也就是男宠。 因为他们的身份有云泥之差,他不配做她的夫主。 路人又不全是实打实的庸人,明白人可不少。 他们之中很多人当下便明白了,这么个人众目睽睽之下拦下苏茵的车驾,说了一番这样的话,无非是想高攀于她,想借着她一步登天。 于是满目鄙夷的看向谢怀瑾。 时人最厌弃的便是这种人。 一道道鄙夷的目光中,谢怀瑾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原本埋藏在心里的自卑顷刻间狂涌而出,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苏茵怎不知他心中所想,她笑眯眯的看着他,张口问道:“郎君可要同我一起归家,若不,苏氏阿茵可要走了。” 谢怀瑾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随她一起回去? 那便是同意了做她的男宠。 若说不愿,那他此番前来为的又是什么! 苏茵一笑,看了无为一眼,缓缓说道:“想来郎君是不愿的,我们走吧!” 无为冷冷的扫了谢怀瑾一眼,轻扬手中的马鞭,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苏茵淡淡的扫了一眼谢怀瑾,那一眼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她慢慢放开手中的车帘,挡去所有人的视线。 不由得冷冷一笑。 谢怀瑾想败坏她的名声,怎会知道她根本一点都不在意那些虚名。 反正她此生从不打算嫁人,落得个风流的名声也不错,至少可以替她挡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经此一事,她的风流之名,怕是要人尽皆知了。 原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么亲事了。 真真极妙! 倒省得她多费心思。 回到家中,苏茵陪苏衍玩了一会,母子三人一同用了午饭之后,苏茵便回房了。 午后,她睡了片刻。 便在窗边抚琴,春风荡漾,绿色盎然,处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随着苏茵指尖勾抹,琴声宛若山涧流水,似乎可以荡涤人心。 这日复一日的练习之下,苏茵的琴技越发高超。 是了,她如今的琴技已当得高超二字。 不似上一世,她所学所练皆为了取悦于人,徒练得一手琴技,却从不走心,空有驱壳没有灵魂,引不起旁人半点共鸣。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傍晚。 苏茵正在抚琴,无为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挡在苏茵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脸色阴沉的骇人。 “怎么了?”苏茵忍不住抬头问道。 无为蹙着眉站在哪里,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苏茵面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说道:“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无为脸上阴云密布,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低沉沉的说道:“你且随我来便知晓了。” 苏茵脸色凝重,跟在无为身后走了出去。 无为带着她,朝大门口走了过去。 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办半天。 苏茵的院子门口,聚集了数十个少年,他们有的锦衣华服,有的素衣白衫,却皆是眉清目秀,长得俊俏可人,姿态万千,一如夏日花园里的花争奇斗艳,气质大不相同,有的人淡如菊,气质高远,有的妖娆如火,热情奔放,有的孤傲冰冷,淡漠疏离。 “这是怎么了?”苏茵蹙着眉看着门口聚集的少年,一脸疑惑不解的扭头问道。 无为还来不及开口。 一见苏茵过来,那些个少年立刻蜂拥而来。 他们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茵,一脸狂喜,脸上甚至泛起了红晕,看着苏茵的眼中尽是温柔,恨不得将人溺毙其中。 其中一人一脸娇羞的看着苏茵,高声说道:“尔等皆是来自荐枕席的。” 第一百零四章 你是阿茵 何为自荐枕席? 便是自愿做她的男宠,心甘情愿的为她铺床暖榻。 苏茵嘴角一勾,她半眯着眼,素手一指,指向离她最近的几个少年,之所以称呼他们为少年,那是因为他们皆没有戴冠,尚未成人。 “你,你,还有你,皆是来自荐枕席的吗?”她素手指着那几个少年,缓缓出声问道。 见苏茵竟指着他们问道,那几个少年顿时一脸喜色,不约而同的点头说道:“是,尔等皆是来自荐枕席的,还望大人收留。” 他们声音轻快,带着愉悦,以为苏茵定会留下他们的。 因为于这些人中,他们几个人的容色最好。 苏茵再不看他们一眼,她抬起头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少年,声音一高:“我苏氏阿茵,身为女子,都从未想过以色侍人。” 说着,她抬手一一指向在场所有少年,嘴角一弯:“尔等堂堂丈夫竟要以色侍人了吗?” 她声音淡漠无波,含着淡淡的讥讽。 她风流之名,不过刚刚传出,便有这么多人来自荐枕席,真真出乎她的意料啊! 男宠之事自古有之,更有甚者从男宠一步一步爬到了一国之相,然,纵使风光无极又如何,终究走上了一条肮脏不堪的路。 所以她是不屑的。 更不会留下任何一个男宠。 她声音清冷,掷地有声。 这声声质问,令得好些个少年不由得羞红了脸皮,再不敢看苏茵一眼,缓缓的垂下头去,弯下脊背。 “便不怕无颜面对故去的先人,又让子孙后代如何看待?”苏茵的话简单粗暴毫不留情。 她慢慢的仰起头,看着那一个个容色不凡的少年,缓缓说道:“自荐枕席就不必了,我这里从不留无用之人。” 她声音一落,那些个少年瞬间抬起头,一脸失落的看着她,恁的伤怀,更有甚者甚至红了眼眶,那梨花带雨的摸样,比女子还要娇俏上几分。 苏茵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若是你们想以自己的才干留下来,也不是不可,我这里尚缺几个人,你们愿意的话或可一试!” 苏茵说的清楚明白。 那些个少年瞬间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我不愿!” “我也不愿!” 转瞬便走了十几个人。 剩下的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又走了一半。 在场的少年所剩无几。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他们有几个人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一眼苏茵,继而看了一眼苏茵身旁的无为,咬着唇转身离开。 他们早已习惯了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奢靡无度的日子。 更准确的说,是早就被圈养的没有一点野行,更不知廉耻,与希望是什么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少年。 他一袭世人最爱的白袍,双眼泛着星星点点的红,固执且别扭的看着苏茵,咬着唇说道:“你说的可真?若是有才便可留下来?” “然!”苏茵看着他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少年又问:“当真可不用做男宠?” 他带着戒备,带着不信的看着苏茵。 在他的目光中,苏茵嘴角上扬,一字一顿的说道:“然,不用做男宠!” 那少年瞬间松了一口气,他眼底带了些神彩,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说道:“如此,我愿意留下来。” 他慢慢伸直方才弯曲的脊背,那一刻他的脸上带着神采飞扬的笑容。 说着,他不等苏茵开口,便接着又道:“我名莫青!” 苏茵扭头看了一眼无为,淡淡的说道:“无为把他带下去吧!” 无为看了那少年一眼,沉声说道:“你跟我来吧!” 至此,接下来几日,再无人来苏茵门口自荐枕席。 转眼已过了三日。 见识了苏茵的厉害之后,这几日苏茵上朝的时候,朝堂上平静的很。 再无人出言针对她。 不过皆离得她远远的罢了。 这一日,下了朝,苏茵正要离开,不想几日不曾上朝,一直忙着疫症过后,安抚灾民之事的赵初,几步走到苏茵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嘴角含着笑,一步一步走到苏茵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你当真要嫁给原策了?” 苏茵抬头看向他一笑,双手一叉,缓缓说道:“苏氏阿茵见过公子初!” 赵初也是一笑,他一袭乌黑的袍子,头戴玉冠,侧脸如玉,几日不见,整个人越发俊朗,好似一柄出鞘的剑,锋芒尽敛,却是寒气逼人。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赵初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眼底幽光闪动。 苏茵笑的灿烂:“公子以为呢?” 又将问题抛给了赵初。 赵初目光一凝,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茵,哈哈一笑:“你苏氏阿茵又怎会任他们随意摆布!” 说着,他衣袖一甩,意味深长的看了苏茵一眼,大步从苏茵面前走过。 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笑的格外灿烂。 是啊! 她苏氏阿茵,怎会任由他们随意摆布。 她不动,不过是因为时候不到。 天气越发暖和了。 午后,小睡了片刻,苏茵搬了把琴,架在湖旁,素手拨弄,轻轻的勾动着琴弦。 “铮铮铮……”琴声悠扬,苏茵的思绪随着琴声不知飘向了何处。 那日过后,原家和苏家再无一人出现在苏茵面前,风平浪静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便是如此,苏茵才越发谨慎。 平静过后,只怕会是狂风骤雨。 苏青远倒是好说。 就是那原深,无为查了那么许久,都没有查清他的底细。 “你便是阿茵?”忽的一道声音猛地响起,引得苏茵顿时抬头望去。 第一百零五章 棋逢对手 一接到家中让他回来成婚的书信,原策便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一入邯郸,他第一时间不是回家向双亲问安,而是来了这里。 他要看一看,能让家中父母长辈,逼得他非娶不可的苏氏阿茵,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竟有这样的手腕。 一路人有关她的传闻甚多。 挽万民于瘟疫之难的是她。 以女子之身,位列九卿,官居少府的是她。 风流多情,圈养男宠的也是她。 他途经之处,听人议论最多的便是她。 他第一时间来这里,并不只是简单的看一看她,而是要告诉她,不管她貌若倾城也罢,还是只手通天也罢! 他都不会娶她为妇。 哪怕这是父母之命,亦或者天子之令。 原策站在那里,他一袭青衫,双眉似剑,轮廓深邃,双眸璀璨逼人,虽不是容华那般艳绝天下,却也是芝兰玉树,光彩迫人。 他静静的看着正在抚琴的苏茵。 那摸样与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令得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蓝天碧水之下,她一袭乌黑的袍子,头发高高的束起,面上粉黛不施,却是肤白如玉,双眸华光闪动,异常璀璨,面上没有一丝女子的娇柔之气,气质清冷如玉,一点都不似这天下寻常的女子。 在她身上,他看到了一种大气,一种睿智,一种从心底透出的从容淡定。 他声音一落。 无为瞬间微微一怔,抬掌朝他劈了过去。 让无为震惊的是,直到他出声,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这天下间,他阅人无数,所遇高手更是数不胜数,此前唯一让他察觉不到气息的便是容华。 不曾想今日竟又遇上一人。 同样让他震惊不已。 察觉不到一个人的气息,那便是说明,他可以随意的出现在他面前,甚至偷袭于他,让他防不胜防。 “竟是杀手排行榜第一的无为!”原策看向无为,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面上却是一点惊慌都没有,他姿态从容的衣袖一甩,一道看不见的风刃平地而起。 与无为那霸道嗜血的掌风撞击在一起。 “砰……”两人的身影皆是纹丝未动,身旁的湖面却是激起一阵惊涛骇浪。 竟能这样轻描淡写的接下他一掌,无为眸子一暗,身子一闪,手中的三寸小刀,直逼他的颈项。 原策嘴角一勾,手中凭空多出一支碧色的玉笛。 那笛子通身泛着莹莹绿光,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嗤……”原策抬手迎了上去,正面迎上无为的攻击,他面上波澜不惊,脸上含着一种棋逢对手的笑,手中的玉笛,与无为手中的小刀,猛烈的撞击在一起,擦出耀眼的火花。 旗鼓相当,两个人皆退了一步。 无为双目森寒的盯着原策。 原策亦是嘴角含笑的看着无为,开口赞道:“当真好身手!” 无为双眼一眯,抬手就又是一击。 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原策的苏茵,突然出声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无为,说道:“无为,退下!” 无为看了她一眼,戒备的看着原策,收手一步一步的退到苏茵身旁,始终紧盯着原策,只要他敢一动,他随即便会扑上去。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原策,缓缓起身,淡淡一笑:“一别多年,策表兄倒是越发俊朗不凡了。” 第一百零六章 若得阿茵为妇 无为瞬间抬起头来,一脸森寒的看着原策。 原来他就是原策。 原深嫡子,与苏茵联姻的原策。 无为突然就后悔了,他刚刚不该听她的话停手,他该直接将他碎尸万段了才好。 这样一来,联姻之事便不复存在。 更不用她处心积虑的谋划如何应对解决。 原策抬头看着苏茵,嘴角一弯,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阿茵也是越发动人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苏茵亦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两个人皆是一笑。 那一笑太多复杂,包含着彼此之间的试探,更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足足比苏茵高了一个头,苏茵还得仰头看着他,原策与旁的世家子不同,身上尽是洒脱之气,不似他们的汲汲营营,满腹算计,他双眸透亮,一身磊落。 苏茵笑盈盈的看着他,说道:“策表兄可是因婚事而归?” 她眼中无波无澜的看着他,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厌烦,倒似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非一个马上要与她成亲的人。 她虽是笑盈盈的看着他,然,眼中尽是疏离淡漠,无一点欣喜之意,亦无一点好奇。 可见对于这门婚事,她也是不愿的,甚至是厌弃的。 这个认知,令得原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悦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的看着苏茵,笑着说道:“这是自然!” “策表兄在外多年可好?”苏茵并没有再谈及婚事,她面带微笑,看着原策问道。 原策也从善如流的应道:“好于不好的皆是一种历练,既然是自己选的路,自然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苏茵双眼一眯:“策表兄还尚未归家吧!” 原策微微一怔笑了笑:“既然要与阿茵成亲了,自是该来先看一看阿茵。” 苏茵扭头看着他,慢悠悠的说道:“策表兄可有话对我说?” 说着,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淡淡一笑。 他这般恣意不羁的一个人,要别人逼着成亲,只怕要恨死她了。 故而一入邯郸,连家都不归。 第一时间便来了她这里。 “阿茵以为我要说什么?”原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由得一笑,她竟是这样的通透,明明一袭男子的装扮,却能引得人移不开视线。 美人在骨,不在皮。 而她之美,在那股仿佛洞察世事,看穿一切气度之上。 那瞬间,原策竟觉得一生与她相伴也是不错的。 至少不会无聊。 苏茵也不绕弯子,她当下看着原策笑着说道:“这门亲事,策表兄也是不愿的吧!” 说着,苏茵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原策又道:“多年在外,想必策表兄也有心悦之人,阿茵也不愿做那棒打鸳鸯之人,策表兄何不向舅舅舅母表露心迹,拒了这门亲事,你若是不愿,谁又能逼迫于你呢!” 他若是想走,谁又能拦得住他。 原策一笑,那一笑暖若春风。 他定定的看着苏茵,眼中全是苏茵的倒影,嘴角一勾,声音一沉,一字一句说道:“心悦之人倒是真不曾有。” 苏茵慢慢收敛脸上的笑意,淡淡的看着他。 原策亦缓缓凝住脸上的笑,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茵,字字无虚:“我倒是觉得与阿茵成亲也是不错呢!若得阿茵为妇,必倾心相待!” 第一百零七章 一见倾心 无为瞬间就怒了,他冷冷的看着原策,眼底杀气翻滚,恨不得扑上去将原策给撕个粉碎。 凭他也配说出这番话来,倒是恁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苏茵慢慢的抬头朝原策看去。 漫漫日光之下,男子双目澄净,脸上写满认真,一点都不似在开玩笑。 在苏茵的注视下,他嘴角上扬,脸上含着一丝温柔,缓缓说道:“未见阿茵之前,对于这门亲事,我确实是排斥的,甚至是厌恶的。” 原策说着,一顿,深深的看着苏茵接着又道:“以至于我连家都不曾回,为的就是来告诉你,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不会娶你为妇的!莫说是父母之命,便是天子之命,只要我不愿,谁又能勉强得了我。” 原策说的诚恳。 苏茵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她慢慢的转移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湖面。 微风拂动,湖面荡漾出细细的水波纹。 原策一笑,那一笑甚是欢愉,他双目紧锁苏茵,一字一句说道:“然,一见阿茵,我便悔了,这世上女子,我见过不知凡几,但惟独对阿茵一见倾心。” 原策说着,脸上泛起了红,竟是害羞了。 堂堂七尺男儿,竟是这般害羞了。 以至于他一语落下,别扭的扭过头去,再不看苏茵一眼。 一见倾心,从前他是不信的,但是现在他却信了。 原来这世间真有这样的人。 她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静静的看着,便可走进心扉。 苏茵嘴角上扬,淡淡的看着原策,半垂着眸子,缓缓说道:“怕是要叫策表兄失望了,我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更不会嫁给你。” 苏茵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无为一直绷着的脸,忽的便缓和下来。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仰望着她的背影。 他不似原策,想要娶她为妇。 他就想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仰望着她的背影,在他想念她的时候,就这样偷偷的看上几眼,此生便已无憾! 不曾想苏茵竟是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原策面上有点僵硬,他努力的笑了笑,随即面色如常。 他说:“阿茵若是痛快的答应了,倒是叫我意外了,越有难度的事,越有挑战不是吗?” 说着,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支乌黑的木簪,那木簪黑而亮,泛着幽深的光芒,古朴的很,什么花样都没有,就只是一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木簪。 他伸手便插在苏茵头上。 苏茵抬手就要取下,原策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不过一支木簪,权当这次的见面礼了,阿茵就不要取下了,岂非嫌我这见面礼太过粗鄙!” 他这番话说的苏茵倒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给取下来了。 “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原策深深地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直到他离开。 苏茵才伸手取下原策送她的那支木簪,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便给了无为,说道:“你先收着,细细的看看可有什么不对。” “是!”无为接过那支木簪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什么眉头,伸手揣入怀中。 他蹙着眉,有些担忧的看着苏茵,声音低沉的说道:“这个原策你怎么看?” 苏茵一笑:“倒是个恣意妄为一切随性的人!” 这样的人好就好在,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屑背地里陷害旁人。 所以她才可以毫无顾忌的拒绝了他。 这样的人常常高傲的很,她说了不愿,他定不会再勉强于他。 所以这门亲事,即便她不出面,也是成不了的。 苏茵双眼微眯,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还有一丝不屑,扭头看着无为说道:“去把当初那离族书给苏青远送过去,告诉他苏茵还是苏茵,却不是他苏家的阿茵了,他收的聘礼,只管嫁他苏家的女儿。” 第一百零八章 血嫁 一 是夜! 苏家有身份的人正围在一张桌子上用晚饭。 盘盘碟碟的,有荤有素好不丰盛。 “苏将军!”清风如闲庭漫步一般的走了进来。 令得在场所有人不由得一惊。 “咳咳咳……”特别是周氏,一口饭卡在嗓子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憋的那张老脸通红通红的。 “母亲,快喝口茶润润!”从那一日归来,林氏的日子便大不如前,苏青远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来她房中一次,这府中那个不是拜高踩低的,加上她唯一的仰仗苏恒也傻了,以至于她在这府中的日子越发的艰难了,若非阿婉有孕,令得公子奕越发宠爱,这府中只怕早无她的立足之地了。 故而她眼疾手快的倒了一杯茶给周氏,抬手轻轻的给拍着背顺气。 周氏接过林氏递来的茶,一口饮下,这才好了些。 清风冷冷的看了苏青远一眼,双眼一眯,衣袖一挥朝苏青远扫了过去。 苏青远顿时如临大敌,刚要抬手还击,只见一物飞快的朝他袭来,他下意识的就是一接。 等那一物落在他的手中,他才看清楚了,根本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纸。 他抬头朝清风看了过去,冷冷说道:“这是何意?” 他见过清风,也知道他是苏茵的人。 清风一笑,淡淡扫过在场所有人,一脸讥讽的说道:“苏将军一看便知。” 苏青远蹙着眉,缓缓摊开那张有些泛红的纸。 离族书,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细细的将那离族书看了个遍。 瞬间面色阴沉,满脸怒意。 清风嘴角一扬,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家大人说了,苏茵还是苏茵,却不是苏家的阿茵,苏家收了原家的聘礼,只管嫁苏家的女儿就是了。” 话说的很清楚,苏茵已不是苏家的女儿,苏家收了原家的聘礼,与她可是没有半点关系。 语罢,清风大步转身离开。 待清风一走,苏青远瞬间救爆发了。 “啪!”他一掌将那离族书拍在周氏面前,双目阴沉,大声说道:“母亲能给我说说这是什么吗?” 周氏虽然识字不多,但还是识的几个的。 她一眼扫去,只见离族二字,在加上清风之前所说的那番话,她已清楚知道那是什么了。 不过是那时他们签下的离族书罢了。 因着那时苏青远不在,故而上面并没有他的名字,只要原氏,苏茵和苏衍三个人。 周氏正了正身子,努力保持面上的平静,张口说道:“不过就是张离族书又能怎样?” 她苏茵流的是他苏家的血,这辈子都别想改变,岂是一纸便可推翻的。 这天下就没有这个理。 那离族书一亮出来,苏青山,苏青航,连带着赵氏和宋氏的脸色皆有些难看。 苏青远在傻却也还是有些清楚的,那离族书上的日期生生刺痛了他眼。 那正是他蒙受冤屈,被押解回京的日子。 可见他们都背着他做了些什么! 苏青远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冷冷一笑:“我说怎么我落难了,不见一个苏家人,原来你们早做好弃了我的打算。” 他声音猛地一高! 惊得周氏脸色一白,竟不敢在看他,有些躲闪的说道:“我也是为了这苏家上上下下数百口做打算,过去的事,又何必在提及,现下我们还不是好好的。” “母亲说的是,过去的事提它做什么!”苏青山陪着笑说道。 唯有林氏一人什么也不知道,一脸不解的看着众人。 “哼!”苏青远冷冷一哼,起身就走。 再不看所有人一眼。 苏家与原家联姻已是人尽皆知,势在必得。 出了这等事,他得赶紧去找原深商量一下。 婚期已经近在眼前了。 决不能出什么乱子。 事情紧急,他骑上马就出了门,直奔原家而去。 原深的书房他是轻车熟路。 才靠近原深的书房,苏青远便听到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父亲,我是绝不会成亲的,请恕孩儿不孝。”原家的侍卫皆是认识苏青远的,故而并没有人上前阻止他,他一把推开原深的书房门,就见原策一脸固执的跪在原深面前。 第一百零九章 血嫁 二 一见苏青远进来,原深淡淡的扫了原策一眼,笑着说道:“还不起来,给你未来的岳丈大人请安!” 原策稍稍迟疑了那么一下,随即起身,对着大步而来的苏青远,双手一叉,附身说道:“见过姑父,一别多年,姑父身体近来可安?” 他并未如原深所愿,唤苏青远为岳丈,而是客客气气的尊称他一声姑父。 苏青远扭头看向原策,一笑,朗朗说道:“多年不见阿策,阿策竟长得这么高了,气度越发不凡。” 有句话苏青远没有说出来。 一看便知日后定然不是池中物。 苏青远对于这个女婿,越看越是满意,他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原深。 原深顿时心领神会,他看着原策笑着说道:“这一路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若是没有万分紧急的事,苏青远定然不会此刻来寻他的。 “是!”原策深深的看了一眼原深,扭头看向苏青远说道:“姑父,阿策先行一步了!” 一副彬彬有礼的摸样,更是深得苏青远的喜爱。 “好,好,阿策赶紧去歇息吧!”苏青远笑着说道。 原策大步转身离开。 等他一走,苏青远那张脸便阴沉了起来。 他扭头看着原深,冷冷说道:“这下可如何是好,原来我也是不知的,阿惜,阿衍还有阿茵,他们竟签下了离族书,还有族长的印章,她方才派人来说,收原家聘礼的是苏家,而她已非苏家的女儿,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你拿个主意,这可怎么好?” 苏青远一脸着急的看着原深。 在他的注视下,原深淡淡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双目深沉满是算计。 他慢悠悠的扫了苏青远一眼,缓缓说道:“你这女儿当真是好算计,每一步都完美到无懈可击。” 确实如她所说,她签了离族书,已与苏家没有半点关系。 可这又能如何? 在世人眼中,她这辈子都是苏家的女儿,苏家的荣辱皆与她一脉相连,她逃不开的。 她身上流着苏家的血,是这辈子都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她以为亮出这离族书,便可高枕无忧了吗? 真真可笑的很! 原深嘴角一勾,双目满是精光,他略带嘲讽的看着苏青远说道:“你慌什么慌,她是你苏青远的女儿,是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既如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她自然得听从。” 听原深这么一说,苏青远的面色才缓和了几分。 他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原深抬头扫了苏青远一眼,笑着说道:“你回去吧!我保证她会嫁过来的。” 说话同时,原深双眼一眯,眼底划过一丝凌冽的光芒。 这世上是人就有软肋,苏茵也不例外,他会让她愿意嫁过来的。 苏青远看了原深一眼,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不由得放松下来,他笑着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原深看着他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苏青远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这一路上,他的脑海中满是苏茵的摸样。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原深起身正准备去上朝。 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都不敢看原深一眼,双手一叉,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不好了,少爷留书一封不见了。” 伸手递给原深一封书信。 原深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伸手接过侍卫递来的书信,淡淡的扫了一眼。 只见上面写道,父亲,请恕孩儿不孝,原谅孩儿此刻不能听从父亲之意,娶苏茵为妻,我走了,你和母亲莫要担忧,不孝子原策。 恰在那时,冷氏走了进来。 方才在外面,她隐隐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她几步上前,一把拿过原深手中的书信,匆匆扫了一眼,顿时落下泪来,对着原深哭诉道:“夫主啊!婚期迫在眉睫,这可这么办?这孩子虽然性子野了些,可从未这般忤逆过我们,当真是儿大不由娘了吗?” “哼!”原深冷冷扫了冷氏一眼,沉声说道:“哭什么哭,阿策不在又如何,这婚事照样办得,该怎么准备你就怎么准备着。” 说着,原深接过冷氏手中的衣服披在身上,大步出了门。 看着泛白的东方,原深冷冷一笑。 他已经可以断定,阿策定然是见过苏茵了,也不知苏茵说了些什么,竟能令得他这般,毫无顾忌说走就走。 可即便他走了那又怎样? 婚事依旧可以照办不误,只要苏茵入了他的门,还不是得由着他的摆布。 明日就是婚期了。 苏茵依旧赶早去上朝。 这几日于朝堂之上,她几乎就是个隐形人,不发一言,不表一态,文武百官已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对于她的存在,已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这一日,散朝之后,苏茵正要离开,忽然上前一寺人,压低声音对着他说道:“苏大人,大王有召。” 苏茵目光一凝,拱手说道:“诺!” 抬步跟在那寺人身后。 这几日,她与原家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大王又岂会不知。 眼下他召她过去,不过是探一探他的态度。 对于苏原联姻,绝非是大王乐得所见的。 “苏氏阿茵参见大王!”苏茵进去的时候,大王正单手支着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她进来的那瞬间,才慢慢的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好似一滩深不见底的湖水,无波无澜,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他甚至笑着对苏茵说道:“听闻你明日便要嫁入原家了,这亲上加亲的当真是美谈,也不知寡人送你什么贺礼才好?” 那姿态像极了慈祥的长辈,对着自己喜爱的晚辈,说不出的亲昵。 苏茵却是听的脊背一僵。 她慢慢的抬起头,半垂着眼,一副谦卑的姿态,拱手说道:“大王错了,要嫁入原家的是苏家女儿,而苏氏阿茵已非苏家的女儿,又怎会嫁入原家!” 第一百一十章 血嫁 三 大王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没有开口。 苏茵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大王,接着又道:“苏氏阿茵早已签下离族书,且有族长的签字盖章,所以苏氏阿茵虽还姓着苏,却已不是苏家人了。” “哦!”大王随意扫了苏茵一眼,滴水不漏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张口说道:“这么说这贺礼寡人是不用备下了?” 不得不承认,这苏氏阿茵是有才的,且才能绝不逊色于这世间男子,甚至更胜一筹! 诸子相争他如何不知。 故而他才不希望,她与任何一方扯上丁点关系。 苏青远将庶女送给赵奕为妾,他也是知道的,原家这么急不可耐的要与苏家联姻,不过是与苏家一样,站在了赵奕这一侧。 嫁娶不过小事,他们不过是要把她拉拢过去。 之所以用这种方式,只怕是她拒了他们,他们才用了这么极端的办法。 若她真与苏家再无半点关系,一无家族可依,二无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样的人他才可以重用。 “然!”苏茵拱手说道。 一语落下,她嫣然一笑,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大王,双目澄净,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止今日,今后大王也无需在为臣下准备贺礼,苏氏阿茵早已下定决心,此生决不嫁人为妇,还望大王恩准!” 苏茵说着,一撩衣袍,重重的跪在大王跟前,目光满是无法动摇的坚定,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 她这是在表露心迹! 更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一踏进来的时候,虽然大王笑着在跟她说话,可她却清楚的察觉到大王的杀意。 若是她真的如原深他们所愿应下了这门亲事,只怕今日是出不了这宫殿了。 大王有一千种办法能让她突然暴毙在这里,且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当今的大王,有人说他年老昏聩,故而放任诸子相争,岂知这不过是他的一种手段,自古优胜劣汰,他不过是在用这种方式,选出最合适,最有才能的继位者。 他就像一只正在打盹的猛虎,随时都可以扑上来给你致命一击。 大王双眼微微一眯,嘴角含着笑,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寡人早说过,苏氏阿茵的婚事,可有自己做主。” 如此便是应允了。 苏茵面上一喜,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谢大王!” 大王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右手微微一抬,慢慢的说道:“你且退下吧!” 那瞬间,春日的风顺着窗户吹进来。 “诺!”苏茵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天明明已经暖的再无半点寒气,苏茵却觉得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朝阳如火。 苏茵背后的衣衫已然被汗浸透,她步履有些慌乱的出了宫。 也不知为何,今天她的心一直突突的跳个不停,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几日,明面上虽然家中并无任何变化,暗地里她却让无为增加了数十倍的暗卫,偌大的院子几乎没有一个死角,便是一只苍蝇也是飞不进去的,即便侥幸飞了进去,也让它有去无回。 为的便是护住母亲和阿衍。 若说她还有什么软肋,那便是他们了。 “走,回家!”一改往日的从容,苏茵几乎是跑到马车跟前,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见她这副摸样,无为不由得一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茵有些气喘,她看了无为一眼,张口说道:“无事,我们快些回去,不知为何,今日总是心神难安,眼下我只想快点见到母亲和阿衍!” “好!”无为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茵,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的落在马背之上。 苏茵缓缓闭上眼睛,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无为的驾车技术可是一流的,只用了平常二分之一的时间,他们便赶了回去。 往日,她上朝,母亲总是放心不下,总会在门口巴巴的等着,直到看见她回来才能安心。 苏茵遥遥的便撩开车帘,却并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那瞬间她心中猛地一个咯噔,不由得陷入一种难言的恐慌之中。 连着无为也是一怔,不由得面色一沉。 无为才停下车,苏茵便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她大步进了门,看着一旁的婢子张口就问:“母亲和阿衍呢?” 那婢子猛地一惊,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今日大人前脚刚去上朝,后脚原家便来人了,说是原老夫人病重,让夫人赶紧带着阿衍回去,兴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这已去了许久还不见归来,想来原老夫人病的不轻。。” “你说什么?”苏茵脚下一顿,生生停在了那里,面上阴云密布,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笑的妖娆狰狞,一脸讥讽的说道:“病?” 这不过是原深的手段罢了! 是她疏忽了。 她能阻止旁人进来,却忘了母亲还能自己走出去。 原深当真好算计,竟用了这样一个借口,让母亲无法拒绝,不得不乖乖的自己送上门去。 无为看了苏茵一眼,眼中杀气翻腾,一字一沉的说道:“我去把他们带回了!” 转身就走。 岂料苏茵眸光一暗,冷冷说道:“站住!” 无为瞬间站住那里,扭头看向苏茵:“你且安心,这天下没有我无为去不得的地方,我定把他们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苏茵缓缓摇了摇头:“你去了,便是翻遍整个原家,也不会找到他们的,他们此举无非是逼我嫁入原家。” 原深既然行了此棋,必然早有后招,又怎会轻易让他们找到母亲和阿衍呢! 无为站在那里,固执的看着苏茵。 苏茵高高的仰起头,嘴角一挑,眼中一片森寒,她深深的看着无为,缓缓说道:“此事需从长计议,若你去可带回他们,我又怎会不让你去。” 无为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 苏茵看着他不由得声音一高:“若你再有任何闪失,我该怎么办?” 便是这句话令得无为心中一软。 他一步一步走到苏茵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说该怎么办?” 苏茵只说了一个字。 她抬头看了无为一眼说道:“等!” 他们不过是想拿母亲和阿衍来威胁她,这一时三刻的想来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 无为跟着苏茵身后进了大厅。 屋里的摆设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可是少了母亲的叮咛,还有阿衍的叽叽喳喳,苏茵只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心仿佛也缺了一角。 “姐姐,我来给你送嫁衣!”苏茵前脚才踏进大厅,苏婉便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袭鲜红的嫁衣。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嫁 四 那大红的嫁衣仿佛鲜血染就,一下便刺痛了苏茵的眼。 上一世,她万般所愿终究没能穿上这大红的嫁衣。 如今,他们竟拿母亲和阿衍所迫,逼着她穿上这大红的嫁衣。 真真是讽刺的很呀! 苏婉看着手中这鲜红的嫁衣,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纵然她容色过人又如何,终究也只是一妾,此生与嫁衣也是无缘了。 可她转念一想,苏茵不过是被迫嫁人,心中也无半点欢愉,且一切都是在给她铺路。 他日赵奕登上王位,她便会是王后,心中顿时平衡许多。 她笑盈盈的走了进来,看着面色有些阴沉的苏茵,说道:“恭喜姐姐了。” 更像是在嘲讽苏茵。 在她身旁还跟着谢怀瑾。 视线落在苏茵身上,谢怀瑾不由得面色一黑,扭过头去再不看苏茵一眼,一脸的鄙夷。 那日的羞辱还历历在目,他几乎连看苏茵一眼都不愿,若非公子奕命他前来护送婉夫人,他断不会踏进这院子一步。 苏茵淡淡的扫了谢怀瑾一眼,目光落在苏婉身上,嘴角缓缓上扬勾勒出一抹浅笑,满目讥讽的笑道:“赵奕竟没将你仗毙,着实让人意外的很呀!” 谢怀瑾乃是赵奕府中的谋士,赵奕竟让他送苏婉来,足可见她在府中的地位。 “倒是叫姐姐失望了。”苏婉一笑,眼中满是狠毒的光芒,她轻轻的将手中的嫁衣搁在苏茵面前的桌案上,素手细细的抚摸着那嫁衣,半垂着眸子笑道:“我若是死了,又怎能看见姐姐今日的狼狈呢!” 说着,她双手抚上小腹,得意洋洋的看着苏茵,笑的妖娆狰狞:“姐姐还不知道吧!我有了身孕呢!他日诞下皇嗣定然富贵无极。” 无为满目冰冷的扫了苏婉和谢怀瑾一眼,脸上满是浓浓的杀气。 那寒气迫的谢怀瑾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看着苏婉那张洋洋得意的脸,苏茵顿时就笑了。 她那一笑灿若骄阳。 她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苏婉跟前,不巧的是苏茵恰好比苏婉高出一头来。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婉,呵呵一笑,字字掷地有声的说道:“真是愚蠢无知,不知死活!” 彼时,她眼中尽是讥讽。 苏婉一下收敛脸上的笑意,横眉怒目的等着苏茵,高声说道:“你这是在嫉妒我吧!” 说着,双手落在小腹之上,嘴角一弯笑的越发灿烂。 笑脸狰狞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看似色彩斑斓,实则剧毒无比。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苏婉,嘴角一弯,笑盈盈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吧!那日你落水陷害我不成,身子在冰水中泡了那么许久,久寒伤身,虽然捡回一条命来,却是终身不会有孕,你这腹中的胎儿只怕是子虚乌有的吧!” “你说什么?”苏婉顿时愣在那里,整个人仿佛惊雷击身,面色惨白如雪,一脸难以置信。 对,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若是她此生不会有孕,那里还有半点前程可言。 赵奕之所以放过她,不过是看在她有孕的份上,且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才网开一面,不计前嫌,对她宠爱如初。 苏茵的声音不低,谢怀瑾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当下蹙着眉,不着痕迹的看了苏婉一眼,眼中复杂难言,慢慢的垂下头去,一脸的算计。 苏婉仿佛魔怔了一般,狠狠的摇着头,一遍又一遍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顿时分寸全无。 身子不自觉朝后退了几步。 苏茵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嘴角一勾,冷冷一笑。 谢怀瑾几步上前,轻声安慰道:“婉夫人莫要惊慌,只要公子认定您腹中有孕就够了。” 他声音一落,苏婉瞬间清醒过来。 是了,这有孕一事,本来也不过无中生有。 便是她此生不会有孕那又如何,只要赵奕认为她有孕了就够了。 至于小孩子,那里还不能找一个。 有不有孕的又有什么打紧的。 苏婉阴沉沉一笑,怒视着苏茵,冷冷说道:“我的身子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她视线一扫,落在那大红的嫁衣上,妖冶一笑:“姐姐现在可是自顾不暇呢!” 说着,她索性大笑出声,指着苏茵笑道:“姐姐还是想一想你母亲,还有阿衍吧!” 苏茵眼中一冷,还未开口。 无为身子一闪,修长的手指已锁上苏婉的咽喉。 “婉夫人!”谢怀瑾一惊,不由得喊出声。 不管她有孕无孕,现在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沉浮与共,若是她死在这里,他也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咳咳咳……”无为缓缓收紧手指,苏婉一下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憋着通红,面上却是没有一点惊慌。 她不怒反笑,看着苏茵厉声说道:“纵然你杀了我又如何,也换不回你母亲和阿衍,有他们给我陪葬,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孤独,死也无惧。” 苏茵妖娆一笑,目光锁在苏婉身上,一字一顿的说道:“死对你来说太便宜了。” 她余光扫了无为一眼。 无为一下子松开了苏婉。 苏婉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恶狠狠的盯着苏茵,一脸戾气。 苏茵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日你落水,为你诊病的乃是宫中的御医。” 果然,她声音一落,苏婉顿时变了脸。 身子瞬间摇晃了一下,仿佛被人从高处抛了下去,一下子跌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苏茵细细的欣赏这她这副失魂落魄,绝望如斯的摸样。 苏婉无心再也苏茵做任何的纠缠,她慢慢的抬起头,冷冷的看着苏茵,声音冷若冰霜的说道:“父亲让我告诉你,若是你明日不肯乖乖嫁入原家,就等着给你母亲和阿衍收尸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嫁 五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看向苏婉,双眼一眯,冷冷一笑,面上一片平静,眼底却酝酿着足以吞天灭地的怒火。 很好。 真真是好的很! 竟敢拿母亲和阿衍的性命来威胁她。 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后悔的。 他们以为有个公子奕这个靠山,便可以随意欺辱她了吗? 苏婉声音一落,无为身子一闪,一把三寸小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可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她笑盈盈的看着苏茵,一脸的幸灾乐祸。 无为稍稍用力,苏婉脸色一白,血顺着小刀蜿蜒而下。 苏婉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都不看无为一眼,对着苏茵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呀!” 无为冷冷一笑,看向苏茵说道:“她到底是苏家的女儿,如今又是公子奕的宠妾,不然拿她的命,去换回夫人和阿衍!” 谢怀瑾眼睁睁的看着,一句话都不敢说的站在那里。 生怕他言语有失,瞬间便会成为刀下亡魂。 苏茵冷冷的扫了苏婉一眼,一脸讥讽的笑道:“你太看重她了,她还没有那个分量。” 苏青远那种薄情寡义的人,连自己的嫡子都不看重,她不过一区区庶女,又怎会在意她的生死。 至于公子奕就更不用说了。 他宠着惯着苏婉,不过是因为她怀有身孕。 可即便如此,与皇权相较,她也是不值一提的。 有了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要多少子嗣便有多少子嗣。 所以她没有那个分量。 更重要的是,母亲和阿衍根本就不在苏青远手里。 而在原深手中。 苏茵眼中的嘲讽,令得苏婉面色一阴,身子不由得晃动了一下,不得不说苏茵说的很对,于他们任何人而言,她都不重要。 于嫡庶来分,她不过是庶女。 以地位来说,她不过是公子奕一妾,谁又会真正的在意她的生死。 苏茵视线落在苏婉身上,冷冷说道:“回去告诉苏青远,今日的一切,我记下了,他日定当十倍奉还。” 苏茵明明说的是云淡风轻,眼底的杀气却令得苏婉心头一颤。 连带着谢怀瑾也微微后退了一步,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惊恐,不知为何,他深有一种感觉,他与这苏氏阿茵有仇,且是不共戴天之仇。 苏茵抬头看了无为一眼,淡淡的说道:“让她走。” 对于一个贪恋权势,野心勃勃的女子,她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苏茵说着视线落在谢怀瑾身上,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冰封的戾气,丝丝破冰而出。 好啊! 谢怀瑾竟和苏婉搅合在一起。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两人倒是志同道合的很。 无为纵有不愿,却还是放开了苏婉。 苏婉紧绷着的身子,瞬间松懈下来。 她凉凉的扫了苏茵一眼,扭头对着谢怀瑾说道:“嫁衣既已送到,我们走。” “是,婉夫人。”谢怀瑾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抬步跟在苏婉身后,转身离开。 他们一走,无为张口说道:“为何不让我杀了他们。” 苏茵一笑,慢慢的垂下眸子,看着桌案上大红的嫁衣,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那嫁衣用料甚是考究,样式精美,触感丝滑。 漫不经心的说道:“因为死对他们来说太过便宜了。” 说着,她妖冶一笑,眼中杀气升腾。 无为视线落在那大红的嫁衣上,沉沉说道:“眼下我们怎么办?” 苏茵淡淡的伸回手,面色平静的看了那大红的嫁衣一眼,抬眸说道:“你去外面看一看,回来便知如何做了。” 无为将信将疑的看了苏茵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抬步走了出去。 苏茵视线透过窗户,落在无尽的苍穹之上,嘴角轻轻勾起。 原深真是算无遗策,每一步都算计的刚刚好。 趁着她去上朝,假借外祖母性命垂危,掳走的母亲和阿衍,甚至算计好了她回来的时间,她前脚刚进门,后脚便让苏婉送来嫁衣,为的便是不给她一点思考的时间,和回击的余地。 此刻,只怕她的院子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莫说是人,便是一只苍蝇也是飞不出去的。 果然,不过片刻,无为便阴沉着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张口说道:“院子已被他们层层包围了起来,真是欺人太甚!” 苏茵一点也不意外,她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知道了。” 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若是我们全力一拼,想要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无为沉吟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这天下还没有人能困住他。 苏茵视线落在无为身上,缓缓的摇了摇头,垂眸一笑:“便是出去了又能如何?” 困住她的从来都不是院子外面这些人,母亲和阿衍尚在他们手中,便是出去了又能如何,他们捏着她的软肋,早已将她困住。 无为顿时就怒了,他声音一高:“那要如何?难不成明日真要你嫁过去。” 苏茵双眼微眯,笑了起来:“他们不过是想看我穿上这嫁衣,我便如他们所愿穿给他们看。” 无为瞬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刚要反驳。 苏茵声音一低,一脸浅笑,一瞬不瞬的看着无为,缓缓说道:“唯有得意才能令得他们松懈下来,到得那时才是我们的机会。” 无为一下子便明白了苏茵的意思,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日,苏茵平静的很,如往常一般,用过午饭后,便走湖边抚琴。 琴声阵阵,听不出一点伤怀之意,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 原家早已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摸样。 第二日,天不过刚刚亮,原家接亲的花轿便停在苏茵院子门口。 丝竹起,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苏茵在婢子的服侍下,穿上那身大红的嫁衣,头戴凤冠,珠帘遮面,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在婢子的搀扶下,缓缓坐上接亲的花轿。 “起轿!”随着司仪一声高呼,花轿被四平八稳的抬起。 晨起的日光如火如荼,仿佛鲜血染就一般刺目惊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血嫁 六 三日前。 地点,秦国都城咸阳。 容华一袭素白的衣袍,长发随意用一根白色的发带系在脑后,即便这样简单的装扮,却依旧清贵绝尘,艳绝天下。 彼时,他正与几个许久不见的挚友,品酒问道,好不欢快。 几个人高谈畅饮,说的是不亦乐乎。 突然一个青衫男子从大厅门口探出脑袋来,看了容华一眼,又看了看饮的正欢快的那几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少主让他时刻注意着那苏氏阿茵的消息,却也没说要紧不要紧。 眼下刚从赵国传来一个消息,他正思量着要不要告诉容华的时候。 容华一眼朝他看来,淡笑着说道:“长青这里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妨说来。” “然!”长青叉手说道,大步走来进来,对着容华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少主,刚从赵国传来一个消息,说是那苏氏阿茵就要成婚了。” 容华瞬间微微一怔,随便便恢复如常,他一下站了起来,一个不慎,宽大的衣袖甚至打翻了矮几之上的酒樽。 “咣当……”一声,青铜的酒樽落在地上,里面的酒水飞溅而出,落在他素白的袍子上几滴,很是显眼。 一个人突然指着他大声笑道:“也不知那苏氏阿茵是谁?竟令得一向情薄的容氏少主失了分寸,想必定是一位妙人。” “哈哈哈……”他声音一落,剩下的那几个人皆放声大笑了起来,一脸戏谑的看着容华。 “华,此生不幸,竟交了你们这样一群损友。”容华抬眸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 “哈哈哈……”那些人又是一阵大笑,其中一人索性站了起来,大声笑道:“怎样?用不用我们助你一臂之力,抱得美人归呀!” “不用!”容华一口拒绝,看着他们拱手说道:“华,便先告辞了,他日我们在聚。” 说着,容华大步转身离开。 八人抬的花轿不比马车,全靠人力,走的甚慢。 苏茵一上花轿,便有一人一袭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在她花轿前引路,视为迎亲。 那人的身影与原策的身影几乎毫无二致。 然,苏茵纵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去也清楚的知道,他不是原策。 原策那人虽然看似恣意不羁,骨子里却是个高傲的。 纵然他心悦于她,然,在她拒了他之后,他定不会在此时娶她为妇。 他是不屑这样做的。 从苏茵的院子走到邯郸城足足用了两个时辰,苏茵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的,都快被晃得吐出来。 苏家嫁女,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 苏家准备好的陪嫁队伍,早已在城门口候着。 苏茵的花轿一出现,陪嫁的队伍便自发的跟在花轿后面。 也不知苏家都备了什么嫁妆,红火一片,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头,也算得上十里红妆了。 苏茵冷冷扫了一眼,后面的陪嫁队伍,淡淡的一笑。 想来这些也不过是对着外人充充脸面罢了,断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有周氏和林氏在,不给她备上几道烧纸就不错了。 苏茵不知的是,周氏和林氏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只弄来仪仗充充场面也就算了。 岂料,苏青远知道后竟是一口回绝,让他们以苏家嫡女的身份准备陪嫁,点明要十里红妆,一点都不能含糊。 林氏看着这十里红妆,气的几乎要吐出血来,这里面可都是真金白银的好东西,可她偏偏还不能在苏青远面前表露一丝一毫的不满。 苏茵眼下可是这邯郸城中的传奇人物,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三岁孩童也是知道她的大名的。 若是寻常女子,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身居高位,只怕早已被这城中的文人雅士用口水给淹死了。 可这城中谁没受过疫症之害,又有谁没有得过苏茵的益处。 苏茵那一剂方子,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有多少人念着她的好。 以至于花轿途经之处,所有人无不避让,甚至自发的跟在苏茵的花轿之后,以母族人的姿态为她送嫁。 花轿缓缓前行,后面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他们之中有庶人,有富商,有文人,也有白丁,男女老幼皆有。 阵势之大,便是一国公主出嫁也不及甚远。 前面锣鼓喧天,一眼望去,入目满是妖娆的红。 苏茵扭头看了一眼后面为她送嫁的百姓,心中一暖,不由得弯起嘴角。 这世上最可爱的便是他们这样的人,没有杀戮,没有算计,旁人的一点好,都会永远记在心里,此生不忘。 原家早已是宾客满座。 一声落轿,顿时引得所有的宾客不由得侧目相看。 苏茵缓缓的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一双男子的手伸在她面前,她抬头看了那身着喜服的男子一眼,面上不动声色的将手搭在他的手上。 红毯铺地,锣鼓声起。 红毯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挂在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一派喜气洋洋。 苏茵余光淡淡的看着周遭的一切,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讥讽。 她从未想过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踏入原家。 前世,父母离世之后,原家是她唯一的仰仗,如今处心积虑算计她的也是原家。 可见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人心就更是如此。 苏茵远远地便看见她的外祖母,站在回廊上,笑眯眯的看着她缓缓走过,在她身旁的还有原沁,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是厌恶。 也是,长嫂如母,她若真嫁进来,与身份上是要压她一头的。 “吉时到!”司仪一声高呼,丝竹声顿止,所有喧闹声顷刻间消失殆尽。 数百人的院子里,安静的只剩下风声和呼吸声。 原深和冷氏笑盈盈的坐在高堂之上,等着苏茵他们行礼。 司仪是一个高高胖胖,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为了应景,他也是一袭红衣,不过颜色深了许多。 他声音洪亮:“请新人行礼!” 苏茵和那身着喜服的男子,站在原深面前。 司仪高声喊道:“一拜苍天鬼神!” 他声音一落,一袭喜服的男子转过身去,对着苍天虔诚的拜了下去。 苏茵却是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无不瞪大眼看着她。 原深不由得面色一沉,眼中闪过凌冽的杀气,眯眼看着苏茵。 一道道视线中,苏茵缓缓撩开凤冠上的珠帘,将脸露了出来,她淡淡是扫了原深一眼,高声说道:“且慢!”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嫁 七 冷氏不比原深心机深沉,顿时面上有些僵硬的站了起来,双目含着不安看着苏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深到底是老谋深算,他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淡淡的看着苏茵,甚至嘴角上扬,脸上还浮着一丝笑。 孙猴子再厉害有如何,还不是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只要阿惜和阿衍在他手中,他自然有办法让她乖乖听话。 原深抬眸不着痕迹的扫了冷氏一眼,冷氏瞬间面带微笑的坐了下去。 是她糊涂了,他们可不能自乱阵脚。 在场的所有宾客,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苏茵。 苏茵嘴角含笑,一步一步走到原深跟前,声音淡漠如水,一字一句的问道:“敢问原大人,今日苏氏阿茵要嫁的是谁?” 她一句原大人,顿时将他们的关系,掰扯的干干净净。 更是在提醒着原深她的身份。 她如今已是位列九卿,官居少府,官位远在他之上。 原深没有开口。 冷氏呵呵一笑,指着苏茵说道:“阿茵莫不是糊涂了成,今日都要成婚了,还不知所嫁何人,你要嫁的正是你身旁之人。” 冷氏这句话说的很是高明。 她没有指名道姓的说一个人,而是说她身旁的那人,自然今日谁站在她身旁,谁便是她要嫁的那人。 苏茵双眼一眯,笑的恁的妖娆:“原夫人这句话的意思是,便是今日站在苏氏阿茵身旁的是阿猫阿狗,我也得嫁了?” 冷氏顿时被苏茵问的面上一僵,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原深缓缓的站了起来,他扫了苏茵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是!” 好一个是字,尽显张扬霸道,欺凌之意。 原深淡淡的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宾客,他自然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所以今日这宾客,无不是他自己人,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更没有什么是做不得的。 苏茵一下就笑了,她一袭大红的嫁衣,笑容绚丽夺目,下颚微抬,半垂着眸子说道:“好一个仗势欺人的原大人。” 原深身形高大,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嘴角的笑恁的得意,他满口的威胁,声音恁的冰冷:“你若是想你母亲和阿衍好好的,今日就乖乖行礼,不然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他的话冷漠无情,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岂不知他口中说的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还有亲外甥。 苏茵眼底一片森寒,笑容越是越发灿烂,她声音一沉:“原大人如此处心积虑的逼迫我嫁入原家,为的是什么?不妨说出来,让我也清楚清楚。” “哈哈哈……”原深嚣张的一笑:“嫁过来你便知晓了。” 他抬头扫了一眼司仪。 一旁的司仪顿时心领神会的高声喊道:“一拜苍天鬼神!” 原深满目杀气的扫了苏茵一眼,若是她识相的话就乖乖听话。 不然的话,她便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对于那些不愿意听话的人,他通常是一杀了之。 苏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一脸讥讽的说道:“你当真以为如今的大王已是昏聩无知了吗?” 纵使这满院的宾客皆是他的人那又如何? 她也是不惧的。 原深双眼一眯,冷冷一笑:“阿茵,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还是你以为这邯郸城中你可以一手遮天?”苏茵面上无惧,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妖娆一笑:“真是恁的不知死活!” 苏茵一语落下,原深顿时就怒了。 他冷冷扫了一眼在场宾客,指着苏茵沉声说道:“把她给我拿下!” 一个不听话的人,留着又有什么用! 满院宾客皆四散而去。 “砰……”大门被重重的合上。 连带着那一袭喜服的男子也跌跌撞撞的跑开。 数十个手持长剑的侍卫朝苏茵围了过去。 苏茵站在那里,毫无惧意,她仰头哈哈笑道:“原深,天地昭昭,举头三尺尚有苍天鬼神,你当真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蔽日吗?” 原深面色阴沉,双目冰冷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冷氏也是毫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轰隆隆……”苏茵一语落下,几道惊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砸在原家,原家后院数十间屋子瞬间倒塌,继而燃起熊熊大火,且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火光冲天。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嫁 八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刹那间,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惊雷从天而降,天火烧之。 “啊……” “快来人,救命啊!”惊呼声合着惨叫声,此起彼伏,源源不绝于耳,从心底迸发的恐惧融在一道道声音中,令听着都心惊胆颤。 “啊……”冷氏捂着耳朵大叫一声,仪态尽失,一把抓住原深的衣角,吓的一脸的惊慌失措,大声叫唤了起来:“夫主,这是怎么了?” 那些提着长剑朝苏茵走去的侍卫,也瞬间停了下来,一脸诧异的四处张望起来,眼中也带着浓浓的恐惧。 时人最惧鬼神! 原家瞬间乱了起来。 四处都是到处逃窜的身影,跌跌撞撞,连滚带爬。 原深的脸被火光照的通红,他冷冷扫了一眼冷氏,沉声呵斥道:“无非是些雕虫小技,何惧之有?” 冷氏被他这么一呵,瞬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眼睛睁的大大的,慌乱中尽是难以言喻的惊恐。 他抬头朝苏茵看去,双眼一眯,笑的戾气横生,字字如冰:“苏氏阿茵,你擅长的好像也只是装神弄鬼!” 上次刑场之事,苏青远已对他说了。 那时他不过将信将疑,苏氏阿茵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一尚未及笄的小姑子,如何能有这般遮云蔽日只能。 眼下他信了。 可这又能如何! 第一次装神弄鬼,尚且让人觉得新鲜。 第二次,便是乏味的很了。 何惧之有? 苏茵一笑,冷冷看着原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擅长的远不止装神弄鬼,以后定叫你一一尝试。” 苏茵余光淡淡扫了一眼,那冲天的火光,还有倒塌的房屋,面上没有一点波澜。 她双目森寒,笑容越浓。 这不过是开始。 敢算计她,拿母亲和阿衍的性命来威胁她,就等着承受她的滔天怒意吧! 原深收敛脸上的笑意,面色阴沉而狰狞,他扫了一眼愣在原地的侍卫,厉声吼道:“还愣在哪里做什么,把她给我碎尸万段了。” “是!”那些侍卫被他这么一呵,瞬间回过神来,身影一闪皆朝苏茵扑了过去。 长剑飘忽,闪动着锐利的光。 一招一式皆对着苏茵的要害。 苏茵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她衣袖一挥,一缕幽香飘出。 那些侍卫瞬间仿佛死鱼一般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苏茵淡淡的扫了那些侍卫一眼,眼中一片杀气。 出入虎穴,她总得有些防身的本事才好。 原深登时就怒了! 他怒视着苏茵冷冷一笑:“倒是我小看你了。” 他面色一沉,右手微微抬起,低沉沉的说道:“来人!” 他声音一落,数十个红衣侍卫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看的冷氏都是一惊。 苏茵虽然不懂武技,但从气势上,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与众不懂。 倒在地上的那些侍卫,与他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苏茵四下扫了一眼,不由得蹙起眉头。 也不知无为那边怎么样了? 数十个红衣侍卫,身影飘忽,如鬼似魅的朝苏茵袭了过去。 苏茵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 她抬眸看向原深,没想到他竟不惜暴露自己的实力,把这些人给招了出来,看来他是恨毒了她,非杀她不可了。 眼见其中一剑就要落在苏茵身上。 “砰……”一把三寸小刀破风而来,瞬间击碎了那柄长剑。 无为从天而降,落在苏茵身旁,满目担忧的看着她,张口问道:“可有受伤?” 苏茵笑着摇了摇头,急切的说道:“怎样可救出母亲和阿衍?” “嗯!”无为点头说道:“果然不出你所料,夫人和阿衍真的在苏家,我已命人将他们送了回去,定然万无一失。” 苏茵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这就好!” 他们的对话,原深听得真切。 他瞬间抬头看向苏茵,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他原本为的便是防着她来救人,想着越是难以想象的地方越是安全,故而才他们放在了苏家,没想到她竟连这都能想到。 真真是他小看了她。 数十个红衣侍卫齐刷刷的冲了上去。 无为一袭黑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将苏茵护的滴水不漏,出手狠辣,招招毙命。 顺眼便已陨了七八个红衣侍卫。 原深双手背后,一脸高深。 冷氏站在他身旁,仿佛从不认识他一般,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忽然走上一侍卫,对着原深拱手说道:“大人不好了,大王突然造访公子奕府邸,发现他竟在府中身着龙袍,当场甩了他几个巴掌,以谋逆之罪将他给拘了起来。” “什么?”原深顿时一惊,抬脚揣在那个侍卫身上,怒气横生说道:“这个蠢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瞬间抬起头朝苏茵看了过去,厉声吼道:“是你?” 原本他还只是猜测。 苏茵嘴角一勾,缓缓说道:“如何?这份大礼原大人可还满意?” 无为一把抱起苏茵,足尖一点身子凌空而起。 眼见他们就要离开,原深什么也顾不得了,他怒声吼道:“影卫,无论如何把苏氏阿茵的尸身给我留在这里。” 这已然是下了死命令。 火还在烧着,浓烟滚滚,四下都是逃窜的人。 原深声音一落,从天而降数十个红衣傀儡,与上一次夜袭苏茵他们的如出一辙。 无为不由得抿起唇角,眼中带了些慎重。 为了放松原深的警惕,苏茵身边没有安排一个人,原本想的是如此青天白日,原深定然不会动用这些傀儡,没想到他竟是一点都不管不顾了。 苏茵看着那些红衣傀儡也是一惊,她不由得蹙起眉头,冷冷看向原深。 凌厉的攻势之下,无为被迫落在地上,由于他断了一只手臂,只得将苏茵放下。 数十个红衣傀儡蜂拥而上,瞬间将无为缠的脱不开身。 冷氏纵然没见过,却也看得出这些红衣侍卫的不同,他们一个个双目无神,面色恁的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青紫,根本不像人。 她眼睁睁的看着,无为一下斩断一个人的头颅,可那人竟然没有倒下,还在挥舞着双臂。 “啊……”顿时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无为寡不敌众,瞬间落下下风。 原深提着剑,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嗤……”无为一个不察,手臂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袖。 忽的,一个红衣傀儡,剑锋对着苏茵的胸口刺了过去。 苏茵急急地避开,一下子摔在地上。 “阿茵……”无为目赤欲裂的唤道,瞬间失了神,他拼命的想要抽身而去,将她护入怀中,却是被那些红衣傀儡缠的死死地。 背后又被划了几下。 原深对着那红衣傀儡说道:“住手,我来。” 是的,他要亲手杀了他。 那红衣傀儡仿佛听懂了原深的话一般,瞬间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茵抬着头,冷冷的看着原深,眼中没有半点惊恐,她笑靥如花的说道:“你的死期亦不远了,有你们陪我甚好。” 原深阴沉沉一笑:“是吗?可惜你永远看不到了。” 他衣袖一挥,长剑对着苏茵的胸口刺了过去。 “不,不要……”无为嘶声力竭的喊道,心瞬间碎成了一片一片,奈何一步也动不了。 眼见长剑就要刺入苏茵的胸口,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苏茵什么都来不及看清楚,只觉得天旋地转,便跌入一个怀抱之中。 苏茵的头被那人按在胸口,她有些费力的抬起头看着他,喃喃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一笑:“我来抢亲!”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嫁 九 从前一袭红袍,放荡不羁的少年,摇身一变,已是一袭乌黑的袍子,上面龙纹交错,头戴王冠,气质内敛深沉,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 燕倾笑眯眯的看着苏茵,仿佛还是从前的摸样。 那时,他是不可一世的燕国世子,风光无人能及。 彼时,他是年轻睿智的君王。 苏茵一笑,缓缓说道:“燕王说笑了。” 燕倾双臂一紧,将苏茵牢牢的禁锢在他胸前,长鞭一扫,围上来的几个红衣傀儡,瞬间化作了浮灰。 他深深的看着苏茵,收敛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从不说笑。” 是的,他大位初定,国内尚不安稳,还有很多蠢蠢欲动的人,意图不轨。 可他还是来了。 不顾一切的来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那一日,没有听了她那一番告诫,如今又是怎样的下场。 是身首异处? 还是灰飞烟灭。 他之所以会出入邯郸,便是听了玉夫人的谗言,岂知他不过刚刚离开,玉夫人便意图谋反,杀了他母妃,囚了他父王,甚至给他父王下了毒,逼得他昭告天下,立玉夫人之子,燕玥为世子。 等他赶回去的时候,父王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将大位传给了他便撒手而去。 若是他晚了一步,只怕燕国的天下便要易主。 到时候天下之大,何处还有他的容身之处。 她的音容笑貌,便随着那场变故,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无数次他绝望的时候,都会想起她。 再见她真好。 燕王? 原深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瞬间呆住了。 那一晚,他听人回禀,有人能将红衣傀儡一击化作浮灰,是一点都不信的。 没想到他手中的鞭子竟有那样的厉害,仿佛是专门克制他这些傀儡一般,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的身份。 他竟然是燕国之主。 原深的眼瞬间就亮了。 他阴沉沉一笑,眯着眼说道:“把他们都给我杀了。” 他声音一落,红衣傀儡便朝苏茵和燕倾围了过去。 燕倾扭头,冷冷看着原深,淡淡一笑:“好大的口气,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长鞭一扫,掀起一阵杀气。 他身旁瞬间跳出来数十个黑衣男子,皆寸步不离的护着他与苏茵。 将苏茵无恙,无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视线落在燕倾抱着苏茵的那双手,眼光一冷,只觉得那双手怎么看怎么碍眼。 恨不得一刀切下来喂狗才好。 有了燕倾和他的侍卫的加入,战局很快便扭转了。 原深那些红衣傀儡渐渐落了下风。 “阿深!”恰在那时,吕氏在原沁的搀扶下,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她只看了一眼正在打斗的所有人,刀光剑影的,血色弥漫,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一颗心狠狠地揪了起来,恨不得晕过去。 “母亲!”原深看了一眼吕氏,面色很是不悦,扭头对着早已吓傻的冷氏呵斥道:“还不快点带着母亲回去。” “好,好。”冷氏面色恍惚,头如捣蒜,几步走到吕氏身旁,扶起她就要走。 却别吕氏一把推开,吕氏面带祈求,目不转睛的看着原深说道:“阿深,这原也是我的一厢情愿,既然阿茵她不愿意,这婚事就此作罢,你赶紧让他们给我住手,放阿茵离开。” 原深淡淡的看了一眼吕氏,扭头对着冷氏呵斥道:“还不带母亲回去!” 一旁的原沁何时见过这血腥的场面,当下吓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傻呆呆的站在一旁,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那寒光闪动的剑就会穿透她的身体。 冷氏上前就要去搀扶吕氏,却被吕氏避开。 吕氏几步走到原深跟前,扭头看了一眼危险重重的苏茵,顿时泪如雨下的厉声吼道:“母亲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我要你放了阿茵!” 原深铁了心要杀了苏茵和燕倾,对于吕氏话闻若未闻,只是冷冷扫了冷氏。 “阿沁!”冷氏心领神会,扭头看了一眼原沁,原沁顿时回过神来,两人几步走到吕氏身旁,不管不顾架起她就走。 “外祖母!”苏茵看着吕氏,顿时红了眼,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外祖母都是真心疼爱着她的。 她之所以同意了这门亲事,也不过是想把她安置在眼前,她护得住的地方。 吕氏狠狠地挣扎了起来,她扭头看了原深一眼,一脸失望的说道:“既然你不肯放阿茵走,我就陪她一起死。” 说着,也不知她那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原沁和冷氏。 也不顾刀光剑影,跌跌撞撞的朝苏茵跑了过去。 苏茵目赤欲裂一下子推开了燕倾,朝吕氏跑了过去。 “母亲!”原深也是一惊,不由得高声喊道。 刀剑无眼! 苏茵一下子冲出来燕倾的保护范围。 “阿茵!”燕倾和无为皆是一怔,抽身往她身旁靠去。 原深冷冷一笑,提了一把长剑,朝苏茵冲了过去。 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怎会错过。 他身影如鬼似魅,赶在吕氏之前,一剑朝苏茵胸口刺了过去。 苏茵冷冷的看着突如其来的原深,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却是避之不及! “阿茵……”吕氏瞬间瞪大了眼睛,嘶声力竭的对着原深吼道:“不,不要,阿深……” “阿茵!”同样心神欲裂的还有无为,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拼命的朝苏茵冲了过去。 “嗤……”眼见那柄剑就要刺入苏茵胸口,燕倾赶在无为前面,用身体挡在了苏茵之前,寒光闪动的长剑猛地刺入他的胸膛,血瞬间染红了苏茵的眼。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苦肉计 燕倾身子一软,倒在苏茵面前。 他嘴角含着笑,仿佛一点都不痛一样,眼中满是苏茵的身影,轻声说道:“还好你没事!” 就是这句话令得苏茵眼中一涩,险些落下泪来。 她几步上前接过他倒下的身子,抱着他的上半身坐在地上,声音生硬的很:“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又何必自轻自贱!” 他是燕国之主! 她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如何值得他这样以身相护。 无为面色阴沉,眼中带火,反手一掌朝原深扫了过去。 这一掌他用了十成的力道。 原深躲闪不及,瞬间身子凌空而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咳咳咳……”一口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面色绯红,一脸痛苦的神色。 那些红衣傀儡已陨了十之八九,所剩无几。 “大王!”燕国的侍卫一扫剩下的红衣傀儡,全部跪倒在燕倾面前。 无为双眼微眯,一步一步朝原深走了过去。 原深拖着受伤的身子,一点一点朝后挪动着。 “不,不要杀了他!”眼前无为抬手就要杀了原深,吕氏一下扑到原深跟前,扭头对着苏茵哭着说道:“阿茵,外祖母知道都是你舅舅的错,可是求求你看着外祖母的面子上,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满院子的狼藉,处处都是暗红色的血迹。 苏茵淡淡的看了一眼原深,目不转睛的看着吕氏,这是疼她爱她的外祖母啊! 更是上一世,父母死后,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她如何能拒绝她! 她不能! 她抬头朝无为看去,缓缓说道:“无为,住手!” 无为瞬间扭头朝她看去,面上没有一点情绪,唯有双眸阴沉漆黑,满是怒火。 他余光冷冷的看着原深。 握着利刃的手,已在空中。 苏茵接着又道:“就绕过他这一次!” 无为漫不经心的看了原深一眼,冷冷一哼,这才收回了手。 他转过身去,大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咳咳咳……”燕倾也咳了起来,他面色煞白,咳着咳着,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双目暗淡无光,一副垂死的摸样。 他依旧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他气若游丝的说道:“阿茵,我怕是不行了!” 苏茵的身子瞬间一僵,她一改往日的从容淡定,惊慌失措的看着燕倾,咬着唇一字一句说道:“你不会死的。” 燕倾脸上一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他面色平和而安宁,半垂着眸子喃喃道:“能死在你怀中,我死而无憾!” 气若游丝的说着这肉麻兮兮的话。 苏茵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多的血从他胸膛涌来出来,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滴在燕倾脸上。 “你能抱抱我吗?我觉得好冷好冷!”燕倾面色惨白如雪,他双唇止不住的颤抖着,偌大的身子缩成一团,仿佛很冷的样子。 “嗯!”苏茵动作有些僵硬,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他,他的血染在她红色的嫁衣上,仿佛怒放的牡丹花,刺目惊心的很。 燕倾满脸的虚弱,嘴角慢慢上扬,脸上勾勒出一丝笑容,他抬手落在苏茵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替她抹去脸上的泪,那样温柔,那样深情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 他说:“莫哭,我想永远记住你微笑的样子。” 苏茵心中越发酸涩,她努力的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却忘了改如何笑,她扯了扯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 “阿茵,可以吻我一下吗?”燕倾半阖着眼,双目越发无神,声音都不似刚才有力,一副昏昏欲睡的摸样。 “好!”苏茵呜咽的哭道,缓缓的垂下头去,眼见双唇就要落在燕倾脸上。 无为忍不住侧过头去。 就在那时,一道声音冷冷的响起:“燕王,这苦肉计倒是演的极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强强相遇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容华是何时来了。 直到他出声。 他一袭素白的袍子,站在苏茵五步之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余光淡淡的扫了燕倾一眼。 所有人皆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有人喜欢金银加身,来彰显自己的身份,而他一袭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素袍,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华贵绝尘的气质便已盖过所有人,让人不由得抬头仰视。 无论何时,只要他一出现,便会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 燕倾亦抬头看着他。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瞬间,皆是淡淡一笑,深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苏茵看了容华一眼,低头看着怀中的燕倾,不由得蹙起眉头,她眯着眼说道:“苦肉计?” 原本燕倾半合眼,一副气若游丝的感觉。 苏茵声音一落,他顿时挑了挑眼皮,剧烈的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阿茵,我觉得我就要不行了,你莫要想着我,也莫要念着我,一定好好的活下去。” 说着,燕倾面色一青,嘴唇泛紫,全身瘫软的躺在那里,咳嗽的越发厉害。 任谁看都是一副垂死的摸样。 燕国的那些侍卫,头垂的低低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越发渲染着生死离别的场面。 苏茵当真看不出一点端倪。 她下意识的抬头朝容华看去。 容华手一抬,对着她说道:“阿茵,过来!” 说着淡淡的看了燕倾一眼,眼中满是挑衅。 苏茵没有动,她怎么也不相信燕倾这副样子是装出来的。 她亲眼所见长剑刺入他的身子,落在她衣裙上的血还带着温度,那么多,那么多的血,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容华顿时读懂她心中所想,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燕青一眼,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缓缓说道:“这伤是不假,不过只是皮外伤罢了,并未伤及肺腑,燕王何许人也!这点小伤该是面不改色才对,他之所以一副垂死的摸样,不过是故意逆行自己体内的气息,所造成的假象而已。” 苏茵面色一青,顿时就怒了,她冷冷丢开燕倾的身子,瞬间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此生最讨厌的便是别人的欺瞒。 燕倾被苏茵冷冷丢在地上,他哭丧着脸,一脸的委屈,喃喃说道:“阿茵,这伤是真的很疼的,很疼,很疼的,就快要死了一样。” “是吗?”苏茵咬牙切齿的瞪着燕倾,一字一句的说道:“要死赶紧死,我送你一副紫檀的棺木。” “阿茵!”原本一副垂死摸样的燕倾,瞬间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苏茵,还假意的咳了几声,却也没换的苏茵回眸看上一眼。 苏茵提步就走。 等走的近了,她才发现,燕国的那群侍卫那里是伤心欲绝的摸样,分明是忍笑快要忍出内伤的样子,至于肩膀一抖一抖的不过是在偷笑。 “阿茵!”见苏茵理也不理他,燕倾索性站了起来,血也止住了,面色也恢复如常,不过稍有一点苍白罢了。 无为看着忍不住眼角一抽,十分鄙夷的看了燕倾一眼,抬步跟着苏茵身后。 “夫主……”那边冷氏哭天抹泪的伏在原深身旁,吕氏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已然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茵几步走到吕氏身旁,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原深,张口说道:“外祖母,不必惊慌,他死不了的。” “阿茵!”吕氏瞬间落下泪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一脸的为难,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苏茵缓缓一笑,俯下身去,轻轻的抱了吕氏一下,将头靠在她肩头,喃喃说道:“外祖母一定保重身体,阿茵就此别过!” 说着,再不看吕氏一眼起身就走。 今日原深的结局该是被惊雷被劈死的。 可看着外祖母苦苦相求,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可是,只有这一次! 下一次,她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阿茵……”吕氏看着她的背影,抬着手朝虚空中那么一抓,却是什么都没有握住,她跌坐在原深身旁,放声大哭。 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茵,你等等我!”燕倾抬步就要去追苏茵,与此同时,他冷冷的瞪了容华一眼,那一眼满是敌意。 都怪他,不然的话,阿茵这一番感动下来,以身相许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那会落到这步田地,阿茵竟是理也不理他了。 容华脚步一移,施施然的挡在燕倾面前,燕倾顿时抬起头,一眼森寒的看着他。 容华嘴角一勾,对着燕倾拱手一礼,半垂着眸子,云淡风轻的说道:“请受容华一礼!” 燕倾顿时睁大了眼,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是容华,青川容氏少主!” 容华轻颔首,看着燕倾接着又道:“多谢燕王救下容华之妇人,如此大恩,他日容华必当倾力报答!” “你之妇人?”燕倾漫不经心一笑:“你不必谢我,我所求乃是吾之王后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厦将倾 燕倾笑眯眯的看着容华,他眼尾上挑,一副势在必得的摸样,眼中尽是毫不示弱的挑衅,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讥讽。 纵然他容华身份在贵重那又如何! 他说的不过是他容华之妇人,何为妇人,既无名也无份,转手便可弃了,旁人也可以随意出言讨要,当真卑微到尘埃。 骄傲如她! 聪慧如她! 又怎会看的上他容华一妾的地位。 而他许她的是一国之后,有道是宁为寒门妻,不为帝王妾。 容华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看不透这一点。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瞬间,迸射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容华一笑,也不多言,淡淡说道:“告辞!” 衣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去。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心中闷气,再不离开他怕他会忍不住灭了这燕国新主。 他勾唇一笑,眼中竟有些自嘲! 燕国王后! 燕倾能轻易许她一个正妻的位置。 而他却不能。 他能给她什么呢? 怕是他倾力所求,也不过一个贵妾的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羡慕,不,准确的说是嫉妒燕倾的。 他无家族之累,亦无他的身不由己。 苏茵急着赶回去看望母亲和阿衍,只看了无为一眼,便跳上马车,对着无为说道:“我们的回去。” 无为余光扫了一眼施施然而来的容华,还有步步紧跟的燕倾,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好!” 驾车便往回赶。 苏茵靠在马车上,眼中满是冷意,缓缓说道:“苏家可有苛待母亲和阿衍!” 她声音低沉,字字森寒宛若利刃杀气逼人。 无为背对着苏茵,张口说道:“只是把他们囚禁了起来,不曾饿着,身上也无伤,你且放心吧!” 苏茵悬着的那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苏茵又问:“我交代你的事可都办好!” 无为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自然!现下大王已将赵奕给关在天牢,你放心吧!我会想方设法让苏青远和原深与他见上一见的,狗急跳墙,即便他不敢,他背后那强大的母族也不会坐以待毙,静等大厦倾倒。” 苏茵勾唇一笑:“他们蹦跶太久了,碍眼的很,也该消失了。” 说着,她缓缓的闭上眼睛,一脸冷笑。 赵奕身后强大的母族,既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萧家嚣张,屡屡触犯皇权,大王处处忍让,甚至为了打压他们,故意将赵信扶了起来与他们抗衡,此事一出,大王势必会将萧家连根拔起。 大厦倾倒,焉有完卵! 苏青远,原深,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而她只要静静的看着就好。 她坐直身上,将头上的凤冠,轻轻的取下,透过车窗随手丢了出去。 苏家准备的东西,她嫌脏。 马车飞奔,马蹄落在地上扬起一阵浮灰。 无为车还未停稳,苏茵便跳了下去。 她一上花轿,原家派来的那些人便散了。 “阿茵!”苏茵一下车,便看见原氏着急的等着门口,脖子伸的老长巴巴的看着,她心中顿时一软,褪去满身的铠甲,笑着跑来过去:“母亲!” 原氏眼睛一红,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咬着唇,一脸羞愧的说道:“我没想到,为了让你嫁过去,他们竟使了这么卑劣的法子,是我疏忽了。” “母亲,不是你的错,是我的疏忽。”苏茵抬手替原氏擦去脸上的泪,牵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去,她侧头深深的看着她,声音有些低沉:“母亲,是我没有告诉你,舅舅变了,再不是疼爱你的兄长,你可记得那日我们离开苏家的时候,一出城便遇到了袭击,那些人都是原深派来的。” “你说什么?”原氏瞬间愣在那里,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苏茵心疼的看着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有些事是时候让母亲知道了。 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能出现,她怕她会疯。 虽然真相这样残忍,却是什么也无法掩盖的。 原氏的泪怎么也止不住的落下来,她抬头看着苏茵,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与他一母同胞,父亲早逝,他如兄如父的宠溺着她,以至于她在家中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单纯的以为这世间就是这么美好。 “母亲,纵然很痛,你也要接受这个现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苏茵话很是残忍,可她却不得不说。 她双手落在原氏肩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逼着她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以后你要处处防着他,今日他只是逼我嫁过去,他日或许就是要我和阿衍的命了。” 苏茵的话不可谓不重! 原氏身子一僵,面色一白,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傻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了。 苏茵将她送回房,唤来阿衍,陪了她许久。 直到她筋疲力尽的睡下,才带着阿衍离开。 苏茵又哄着阿衍吃了些饭,将他安置好,陪他玩了许久。 又嘱咐了无为暗中多派些人保护他们。 直到,夜幕降临,苏茵才离开。 一出门,苏茵扭头看着无为说道:“还没有清风的下落?” 清风一直暗中保护着母亲和阿衍,如今母亲和阿衍回来了,却不见他的身影。 无为面色一沉,点头不语。 苏茵眸色一暗,冷冷说道:“清风必是在原深手中,就是把原家给翻个遍,也要把清风救回来。” “我已安排下去,今晚就该有消息的。”无为冷冷说道,眼中杀气翻腾,眼中原家大乱,正是救人的好机会。 苏茵没有言语。 走着走着,无为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右边的阴暗处,冷冷一笑“容少主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一次察觉不到他的气息,是他的失误。 两次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便是他的愚笨了。 苏茵脚下一顿,就见容华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章 不悦 无为双眼一眯,几步挡在苏茵身前,冷冷的看着容华。 容华淡淡的扫了无为一眼,越过无为,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言外之意便是让无为退下。 他的话只想说给她听! 苏茵抬头看了无为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容少主并无恶意,你先退下。” 无为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大步离开。 那一眼含着诸多隐忍。 纵然这容华三番两次救她,可他并不喜欢他,甚至是排斥他的。 已临近夏日,风暖暖的。 西院的梧桐花开的正好,风中尽是隐隐的香气。 明月当空,月光飘渺。 几步开外,红灯高照,苏茵抬头看向容华。 一眼看去竟有些痴。 月下,他一袭潇潇白衫,独身而来,双眸之光掩过天下所有的星子。 他站在离她两步之遥,深深的看着她,那双华光四溢的眼中,无一尘一物,满是她的身影。 苏茵一笑,缓缓说道:“多日不见,容少主可好?” 她一袭乌黑的袍子,头发高高的束起,一副少年的摸样。 容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上扬,说道:“阿茵还是着女裙好看些!” 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这句话。 苏茵看着他,眯眼笑道:“我穿什么又有什么区别,站在你身旁,总是暗淡无光的。” 莫说她,便是世间何任何女子,站在他身旁也会黯然失色。 容华认认真真的看了苏茵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也是,你之容色确实差我甚远!” 苏茵看着他那副自恋的摸样,瞬间嘴角一抽,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她也不恼,毕竟他说的是事实。 她只是笑眯眯的说道:“然也!然也!容少主之容色艳冠天下,苏氏阿茵自是比不上的。” 她声音一落,容华顿时沉默下去。 他站在苏茵对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的苏茵心中忍不住发毛,甚至打起鼓来。 不知为何,如今又见容华,她总觉得他有些变了。 似乎不是她从前认识的容华了。 容华就那样看着她。 他不开口,苏茵也不开口。 两人皆沉默下去,却是各有所思。 片刻,容华突然开口了。 他伸手落在苏茵长发上,苏茵下意识的就要避开,只是被容华冷冷扫了那么一眼,瞬间不敢动了。 他那一眼是含着怒气的。 莫名其妙的怒气,那一瞬间,他周身威压尽施,瞬间在无形之中拉开他与苏茵的距离。 他说:“阿茵,我不高心。” 苏茵嘴角一扯,没有开口,其实她想说,你开不开心的与我何干! 然,在容华有些骇人的目光下,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容华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抚摸着苏茵的长发,明明笑着,眼却是冷的,他缓缓说道:“那日,我正在咸阳,突然听闻你要嫁他人为妇了。” 容华说着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看着苏茵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视线。 容华嘴角一勾,接着又道:“我这心中顿时不悦的很!” 他素手一滑,落在苏茵脸上,一把攥住她的下颚,却也没有用力,至少苏茵感觉不到丁点的痛,他只是逼得苏茵抬头看着他。 苏茵被迫看着他,他云淡风轻的一笑,声音顿时一沉,张口说道:“侮了我名声的苏氏阿茵,怎能嫁他人为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生 他的声音之中是含着杀气的。 苏茵下意识的就要挣脱的他的禁锢,故而左右摇起头来。 不想,容华附身过来,一吻落在她的唇上。 苏茵顿时瞪大了眼睛,伸手就要推开容华。 可容华是何许人也,岂是她一个弱不禁风的苏茵能推开的。 他眯着眼,先是在她唇上轻轻一咬,那一咬是用了力气的。 苏茵只觉得唇上一疼,鼻尖隐隐闪过一丝鲜血的味道。 她登时就怒了。 怒不可遏的瞪着容华,双眼满是森寒的幽光,张口说道:“你……” 然,她只说了一个字,所有的声音尽数淹没在容华的口中。 他的长舌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 容不得她躲避,容不得她拒绝。 他长臂一拉,苏茵的身子重重的撞入他的怀中。 他的气息如兰,身影高大,紧紧的将苏茵禁锢在他的怀中。 他的胸膛炙热,带着灼人的温度。 长臂仿佛是苏茵如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的山脉,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眼中满是怒火,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后悔了。 不该让无为离开。 容华长舌横扫,并无温柔,更像是惩罚,辗转间尽是霸道,他夺取苏茵所有的空气,苏茵面色绯红,她怒极了却是无计可施。 眼波一转,她化被动为主动,轻轻的啃起容华来。 她那乱啃一通,实在没有什么技巧。 更称不上吻。 勉强大概称得上狗啃! 容华微微一怔,抱着她的双臂越发紧了起来,恨不得将她揉碎到他的骨血之中。 被苏茵这么一啃,他瞬间变得温柔起来,隐去怒火,敛去霸道。 一时之间,竟是由苏茵主宰着。 苏茵一笑,一口重重的咬着容华舌尖上,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在两人口中扩散开来。 容华身子一僵。 苏茵一下子伸手推开了他。 她面色绯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冷的看着容华,一脸讥讽的说道:“怎地?容少主竟饥渴至此,倒是叫苏氏阿茵看不起了。” 容华也不怒,他嘴角一扬,脸上竟是含着笑说道:“我的血可还可口?” 苏茵面色一沉,恶狠狠的说道:“可口的很!” 她此刻恨不得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把他的血尽数给喝干了才好。 容华双眼一眯,附身又凑了过来。 吓得苏茵顿时跳了起来,连退数步。 容华笑眯眯的说道:“既可口,若不尽兴,还可来喝上几口。” 苏茵看着他这副无耻的摸样,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她再不看容华一眼,转身就走。 岂料,容华张口说道:“那音杀你习的怎样?” 苏茵脊背一僵,下意识的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容华敛尽笑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茵心中一沉,看着容华的眼中,幽光闪动,满是戒备。 她日日午后练琴,却是再没有练过音杀,然,她所练之曲,无不是音杀的指法,她只是从明处,隐在了暗处。 而他竟是连这个也知晓的。 苏茵心中骇然,当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华离她一步之遥,彼此间气息清晰可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苏氏阿茵,从你练了这音杀,此生便只能是容华之妇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意之人 语罢,容华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一丝也容不得她拒绝,转身便走。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背影。 嘴角缓缓上扬,一脸冷笑。 他的话,她已清楚,不过是在告诉她,若是带着容氏一族绝技,嫁与旁人,只有死路一条。 岂知她根本不会嫁人为妇! 如此倒是多此一举了! 容华刚刚离开,苏茵不过走了几步而已,宫中的寺人便来了。 几个侍卫在前引路掌灯。 那寺人看着苏茵先是一笑,继而拱手说道:“苏大人,今日大王在宫中设宴款待燕国贵客,特命我召你一同侍宴!” 无为几步走到苏茵身后,冷冷的看着宫中的那些寺人。 苏茵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面色恢复如常,拱手说道:“诺!” 根本不给苏茵一点准备的时候,那寺人右手一抬,俯身说道:“请吧!苏大人!” 苏茵笑着点了点头,跟在那寺人身后出了院子,跟在无为一起上了马车。 如往常一般,无为在外等她,她跟着那寺人一同入了宫。 天上星子清亮,月光飘渺,偶有几只飞鸟略过天空,低鸣几声,给这夜增添了不少色彩。 宫灯尽燃,仿若白昼。 一入宫,便听得丝竹阵阵,隐隐闻得酒香四溢。 所谓燕国贵客必是燕倾无疑了。 燕国与赵国也是时有交恶,如今燕倾新王即位,放下姿态亲自造访邯郸,大王必然盛情款待,意在联姻。 这一次几国联攻赵国,深让大王感到纵然赵国强悍,然诸国联攻却也是势单力薄,急需盟国。 果然,苏茵一入宴会,远远的便看见,赵国适合婚配的公主皆在,且都是盛装华服。 苏茵视线一扫落在赵惊羽身上,只见她痴痴地看着燕倾,不由得一笑。 她一出现,燕倾的视线便落在她身上。 他一手端起酒樽轻轻的抿了一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一亮。 赵惊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她恶狠狠的瞪着苏茵,一脸阴毒,一副恨不得将苏茵碎尸万段的摸样。 苏茵一眼扫过在场所有人,几步上前,对着大王拱手说道:“苏氏阿茵见过大王!” 大王右手微微抬起,眯着眼说道:“是苏卿啊!今日早朝不见你,寡人还以为你此刻正在洞房花烛享那良辰美景呢!” 大王明明嘴角上扬,看似笑着,眼底却是没有一点笑意。 苏茵身子一低,叉手说道:“大王说笑了!” 大王淡淡扫了苏茵一眼,视线落在燕倾身上,笑着说道:“且去见过燕国大王!” “诺!”苏茵几步走到燕倾跟前,拱手一礼:“苏氏阿茵见过燕王!” 燕倾嘴角一勾,缓缓说道:“免礼!” “且退下吧!”大王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视线落在燕倾身上,笑着说道:“燕王请饮!” 燕倾一笑,抬手端起酒樽,宽大的衣袖一遮,一口饮尽杯中酒。 一旁是寺人随即为他斟满。 他扭头看向赵王,高声说道:“赵王,实不相瞒,燕倾所来意在联姻,愿与赵国交好,再无兵祸。” 他声音一落,赵王双眼一眯,顿时就笑了。 原本他还在想如何开口,岂料燕倾也是这个意思,现下好办多了,再无需他多费唇舌。 大王哈哈一笑,伸手一指,指向赵惊羽那一边,张口说道:“寡人的年长的公主皆在那里,燕王可随意挑选一位!” 他用了挑选二字,可见诚意十足。 燕倾一眼看去,赵惊羽半垂着眸子,一脸娇羞的摸样,淡淡一笑,心中甚是得意,在场的所有公主中,她容色最美,也是最得宠爱,赵燕联姻非她莫属了。 身为公主她早有联姻的觉悟。 燕倾一出现,她顿时眼前一亮,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 若是联姻,燕倾实乃不二人选,他年轻俊美,尚无妻妾,比起那些未知的别国君王,她实是中意的很。 苏茵缓缓退回座位。 燕倾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公主,抬头看向赵王拱手说道:“赵王美意,燕倾心领了!” 大王微微一怔,赵惊羽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燕倾,他竟然没有看上她。 燕倾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 苏茵刚刚坐好,便听得燕倾沉声说道:“不瞒赵王,燕倾所中意之人乃是苏氏阿茵。” 第一百二十三章 茵公主 燕倾声音一落。 在场所有人无不一脸震惊的看向苏茵。 赵初不似赵信坐的那般靠前,他一手端着酒樽,一手轻轻扣着桌面,眼睛微眯,不似旁人那般紧盯着苏茵。 他只是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便垂下头去,嘴角闪过一丝浅笑,眼底划过淡淡的讥讽。 苏氏阿茵何等才智?燕倾竟想用这样的方式,急不可耐的要把她留在身边。 操之过急了不说,苏氏阿茵又岂是他人可以随意摆弄的。 一道道视线中,苏茵慢慢的抬起头朝燕倾看去。 他一袭黑袍,王冠加身,眼波深沉,已是一副君临天下的摸样。 见苏茵朝他看去,燕倾嘴角一勾,飞快的朝苏茵抛了一个媚眼,仿佛还是那夜让她以身相许的少年。 苏茵深深的看着燕倾,一时之间竟是读不懂他了。 他新登大位,燕国之中并不安稳,如今最好的对策,便是娶一位公主,与赵国联姻,而他却指名点姓的要她。 且不说她愿不愿,实在是不理智的很。 果然,在他身后的燕国使臣,皆是一脸不悦的看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谴责之意。 大王亦朝苏茵看去,他眼微微眯着,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可见并未因燕倾这一举动而恼怒。 燕国苦寒,不管哪位公主也皆是他的血脉,既燕国主动来访,已然站在了被动的位置,嫁谁都得他说了算。 这苏氏阿茵是有些急智,可他也不离了她不可,女子之身久立朝堂终究是不妥。 燕倾此举倒是甚合他意。 只要她的家人尚在赵国,这苏氏阿茵无论如何也翻不出他的掌心。 燕倾何等的聪明,他早已猜透了赵王的心思,故而才敢这样毫无顾忌的开口。 如今他这副摸样,显然是同意了。 燕倾嘴角一勾,不由得笑起,,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 苏茵亦明白了大王所想,一道道视线中,她缓缓起身,几步走到宴会中央,双手一叉,俯身说道:“大王,苏氏阿茵乃是大王亲封的少府,如何能与燕国联姻。” 她先大王一步开口,便是将他的话堵在喉间。 不然,他一开口,便是再无法挽回。 她声音一落,燕倾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苏茵亦淡淡扫了燕倾一眼,那一眼淡漠如水,没有一丝的情绪,却是疏离淡漠的很。 这便是她的答复,无声的拒绝。 燕倾如何不明白,他双眸一暗,忍不住自嘲一笑。 她竟是不愿做他的王后,可她既不看重权势,又何必于这朝堂之上苦苦挣扎。 然,即便她不愿那又如何! 感情总是需要培养的,只要她在他身旁,便是一颗石头心,他也能将它给暖热了。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大王漫不经心的扫了苏茵一眼,朗朗一笑:“苏卿此言差矣,虽你有大才,但终究是女儿身,燕王既出言,寡人便收你为义女,赐号茵公主,以赵国公主的身份嫁于燕王。” 大王说的掷地有声,显然不容任何人出言反驳。 苏茵看的真切,大王看着她的眼中是含着威胁的。 如果她识相就该乖乖的闭嘴,谢恩! 放在寻常人身上,这已是天大的恩惠,以一国公主的身份,嫁于燕王为后,是何等的尊荣。 可她不愿。 是的,她不愿, 她与燕倾不过萍水相逢,有过两面之缘,谈不上任何情谊。 她余光淡淡扫了燕倾一眼,眼中一片冰冷。 早知道今日,他会带给他这样的麻烦,当日她就不该多嘴提醒他。 苏茵一撩衣袍,重重跪在大王面前,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请大王恕罪,苏氏阿茵不愿!”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祸水东引 苏茵胆子之大,顿时令得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 天子之意,从无人敢反驳,且是这般当众反驳,此举无异于当众打了大王的脸。 且是当着燕国使臣的面。 这让大王颜面何存! 大王顿时面色一沉,向来喜怒不露的脸上,怒意分明,显然不悦得很,眼底已带了冷冷的杀意。 他身上威压尽施,满身天子之威。 换做寻常人,怕是早已吓的魂不附体。 苏茵跪在那里,神色从容的看着他,双手又是一叉,缓缓说道:“大王曾亲口说过,苏氏阿茵的婚事可由自己做主。” 一直垂眸饮酒的赵初,顿时抬起头不着痕迹的看了苏茵一眼,眼中满是赞赏。 他是越发喜欢这苏氏阿茵了。 若是换做旁人,怕是早已磕头谢恩! 可她却是不被权势所惑,一国之后,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她却是弃之如敝屣。 且又是燕倾亲口所求的,日后定然会视她如珍宝。 燕倾眼睛微睁,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脊背有些僵硬,看着苏茵的眼中含着几分担忧。 他从没有想过,她竟是不愿至此,甚至不惜公然违抗天子之意。 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大王面色难看的很,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苏茵。 偌大的宴会顿时沉默下去,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令人窒息。 赵惊羽却是笑了起来,她冷冷的看着苏茵,一脸的鄙夷。 果然是贱民一个,当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当众违抗她父王之命,看她如何活的过今晚。 凭她这副福薄命贱的样子,怎配为燕国王后。 死一般的沉寂中,苏茵脊背挺直,目视着大王,接着又道:“大王乃是明君,如何能朝令夕改。” 此言已是在指责大王了。 一副置身事外的赵信,也忍不住看了苏茵一眼,不由得一笑,这苏氏阿茵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令他颜面尽失。 只怕父王是再也容不下她了。 燕倾看着苏茵,一颗心瞬间高高的悬起。 岂料,大王眉眼一眯,笑着说道:“不错,寡人曾亲口说过,苏氏阿茵的婚事可由自己做主,然,眼下跪在寡人跟前的是寡人的义女,赵国的茵公主,已非苏氏阿茵!” 苏茵跪在那里,面上一白,心瞬间沉了下去,看来大王主意已定,非让她嫁与燕倾了。 就在那时,毫无存在感的赵初,大步走到苏茵身旁,对着大王拱手说道:“父王,儿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大王面无表情的看了赵初一眼,并没有开口。 所有人的注视下,赵初接着又道:“父王曾亲赞了苏氏阿茵乃国之栋梁,燕王这般开口讨要竟不知为何了?” 赵初这一句话高明的很,瞬间祸水东引,将燕倾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苏茵不着痕迹的侧目,看了赵初一眼。 他这人向来懂得明哲保身,如今跳出来给她说话,倒不知他是何意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不看向燕倾。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来了 连带着大王,也是扭头朝燕倾看去,他半眯着眼,好似一只打盹的猛虎,眼中露出一点寒光。 被赵初这么一说,他心中也是起了疑惑的。 不得不说苏氏阿茵确实是个有才的。 燕倾从未踏足过赵国,却是一开口便指名点姓的要苏氏阿茵,着实可疑的很! 赵国的群臣也是带着质疑看着燕倾。 燕倾身后的燕国使臣,面色顿时难看的厉害,一道道质疑的目光中,几乎坐不住了。 这从来都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出使赵国,便是要与赵国联姻,至于人选,自然是赵国公主。 却不想大王却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们连苏氏阿茵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一介女子之身,竟还是国之栋梁之才。 燕倾却是面不改色,他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眼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他不管她有才也好,无才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他只想让她做他的王后,给她,他能给的一切最好的。 “燕倾有幸与苏氏阿茵有过一面之缘,她是不是国之栋梁,孤不知道,孤只知道她是孤认定的王后。”燕倾声音低沉,说的极慢,他看似在对着赵王说话,然眼中至始至终唯有苏茵一人。 更像是在对她一人表露心迹。 这样的话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听了都只怕会感动的热泪盈眶。 然,苏茵面上没有一丝波澜,更没有一点的心动之意。 她淡淡的看着燕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纵然他说的再怎么深情,也不过是把他的想法强加到她身上罢了。 她有说过要做他的王后吗? 他以为他说出来,她就必定满心欢喜的接受吗? 却从未想过,他当众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会将她置于何地! 燕倾的话令得赵初微微一怔,他从未想过燕倾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看着苏茵的眼中带着光,带着火,那是毫不掩盖的喜爱之意,这副样子装是装不出来的。 因为表情可以作假,但眼睛不会骗人。 这点识人之能他还是有的。 他余光扫了苏茵一眼,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纵然他说的再怎么深情,他身旁的女子,眼中依旧一片清明,没有半点欢愉之意。 可见她对他无一点爱慕之意。 不知为何,赵初心头竟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赵初都能看的出来,大王如何不知,他也曾年轻过,也曾有过心心念念的女子,这样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挑眉看了一眼苏茵,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不愿意也好,就把她安置在燕倾身旁,让他费尽心思的去搏美人一笑,朝政自然怠慢下来。 他不喜欢一只朝气蓬勃,野心勃勃的猛虎卧于他的床榻之侧。 他虽然一言未发,但表情明显放缓了几分。 燕倾嘴角一挑,双目看向赵王,声音一高,一字一顿说道:“若得苏氏阿茵为妇,我燕国便与赵国永结盟好,他日魏国来犯,燕国必当出兵相助,若违此言,便叫孤死无葬身之处!” 燕倾这番话不可谓不重。 已然算称得上誓言。 顿时令得所有人不由得眼睛微睁。 他声音一落,他身后的燕国使臣,不由得面色一黑,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若只是爱慕一妇人,他们尚还可以容忍,可这样不惜一切代价的换得一妇人,且代价之大,已远超他们想象,便显得昏庸了。 苏茵抬头,定定的看了燕倾一眼,那一眼冷意十足,冰冷至极。 大王看着燕倾,眼瞳一紧,当下呵呵笑道:“燕王不远千里而来,如此诚意,寡人岂有不成全之理。” 说着,他朗声一笑,声音渐高,接着又道:“便让我赵燕永结盟好!” 燕倾瞬间眼中一亮。 大王视线随即落在苏茵身上,声音放缓,沉沉说道:“燕王一片深情厚意,寡人都为之感动,茵公主你且放心前去燕国,寡人定会厚待你父母家人。” 最后这几个字,大王咬字极重。 已含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苏茵瞬间抬起头看向大王,她脊背一僵,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大王竟是在拿她的家人来威胁她。 偏偏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与此同时,大王冷冷扫了赵初一眼,那一眼含着不悦,更有警告之意。 赵初如何不明白,他瞬间垂下眸子,再不看苏茵一眼。 燕倾面上喜于言表,脸上顿时乐开了一朵花。 便是他这副表情,深深刺痛了赵惊羽的眼,她扭头双眼阴狠的看着苏茵,嘴角一弯,脸上闪过一丝恶毒的笑。 便是父王下了旨意又如何! 一切不过刚刚开始,她有的是办法,让她做不了燕国的王后。 且等着瞧吧! 见苏茵一言不发,大王沉沉的说道:“怎地?茵公主还不谢恩?” 苏茵双目直视着大王,他的眼中已带了浓浓的杀意。 若只是她一人倒也无所畏惧,可她身后还有母亲与阿衍。 苏茵扭头看向燕倾,她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继而看向大王,在他迫人的视线中,双手一叉,缓缓说道:“苏氏阿茵……” 领旨谢恩,几个字还未吐出口! “容华见过赵王!”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猛地响起,那人一袭潇潇白衫,施施然然而来,仿佛闲庭漫步一般,姿态从容。 所有人不约而同朝他看去。 而他却朝苏茵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阿茵,过来 重重楼阁,深深宫廷,他就这样闲庭漫步一般走了过来。 姿态从容优雅,懒懒散散的眉角带着一副俯视天下的雍容华贵,明明他一袭素白的袍子,居于这满是权贵的宴会,望眼满是锦衣华服,却生生被他那袭素衣给掩去光芒,锦衣玉带毫无色彩。 容华二字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怔。 上至君王,下至群臣。 这数百年间,容氏一族从不涉世,更无人出入朝堂。 然,关于容家的传说却从不褪色,反而越发神秘莫测。 青川容氏! 那是一个数百年从不曾衰败的家族,王朝更迭,时有变迁,永远屹立不倒。 诸国皆知,容氏一怒,则天下生变。 多少年了,容氏一族也只存在于所有人的口口相传之中。 燕倾是见过容华的,他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戒备,一点也不似旁人那般,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容华看向苏茵的那瞬间,苏茵亦抬头看着他。 他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掩去月子的光芒,苏茵满是黑暗的眼中,忽然燃起一丝光亮。 她的心竟莫名的有了一丝安定。 连着大王也是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 容氏一族隐世百年,容华站在那里,却无一人心生疑惑。 这世间也只有容氏一族才能养出这样的儿郎,他的眼中没有庸庸碌碌,没有汲汲营营,没有满心算计,更没有晦暗血腥。 仿佛洞察世事,满是荣辱不惊,那是带着一种俯视,慵懒的看着众生如浮游一般苦苦挣扎于尘世之中。 一眼望去竟让人自惭形秽,生出一股遥不可及的感觉。 所以并无一人站出来质疑容华的身份。 “容,华。”大王低沉的念出他的名字,他嘴角一弯,用笑来掩盖住面上的震惊,缓缓说道:“多少年来,容氏一族从不现世,容氏少主出现在我赵国,真是令得我赵国蓬荜生辉呀!” 一个君王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燕倾所来,他也不过是客气一下,微微尽一尽地主之谊,虽然没有轻视,却也不如这般重视。 “赵王,客气了!”容华一笑,那一笑清贵绝尘,艳绝天下。 顿时令得在场所有女主为之神魂颠倒。 当然这所有女子是不包括苏茵的,咋见容华之时,苏茵也总是看着失神,时日久了,见得多了,大约习惯了。 虽觉得惊艳,夺目,却也不会痴迷失神。 大王淡淡扫了坐在左边第一位的赵信,赵信瞬间起身,让出座位,对着容华笑着说道:“容少主远道而来,快请坐下。” 赵初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他嘴角一勾,不由得一笑,容氏少主倒是不虚此名! “多谢!”容华看了一眼赵信,步履从容的走到苏茵的位置,衣袖一挥,优雅坐下。 赵信瞬间面色一僵,;脸上陪着笑,赶忙说道:“容少在如何坐的那里,快快请坐!” 说着,起身让出座位,笑盈盈的对着容华伸出右手,做出一副请的姿态。 大王淡淡扫了一眼,尚跪在中间的苏茵和赵初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退下吧!” “是!”苏茵垂眸说道。 “诺!”赵初起身退回座位。 既然容华坐了苏茵的座位,苏茵自然不能坐那里了,大王看了一眼苏茵,声音低沉的说道:“茵公主便坐燕王那一席吧!”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大王,余光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垂眸一步一步的朝燕倾走去。 走的极慢。 “阿茵,过来!”谁知,她不过走了数步,容华望着她的背影,张口说道,眉眼处满是宠溺的笑。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个眼神的杀伤力 苏茵脚下一顿,扭头朝他看去。 只见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的仿佛掐出水来,将人溺毙其中。 苏茵瞬间只觉得背后一冷。 她顺着那些冷光看去,只见那些个公主,皆目露凶光的看着她,仿佛她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一般,恨不得齐齐扑上来将她给咬死。 很少怕过什么的苏茵,身上的汗毛顷刻间全部竖了起来。 苏茵顿时眼睛微睁,冷冷扫了容华一眼,脸上无半点欢愉,眼中满是愤恨。 看吧! 他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眼,她顿时成了在场所有女子的公敌。 她敢肯定。 他一定是故意的。 果然,容华脸上笑容更盛,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茵,声音越发温柔的说道:“还不过来!” 苏茵只觉得背后的目光更加森寒,仿佛一把把幽光闪动的利刃,一刀刀割在她背后。 她面色一沉,眼睛微眯,定定的看着容华。 显然非常不悦! 宫廷之中,华宴之上,满堂宾客皆在。 容华的声音软软的,更像是在呢喃的说道:“可还在记恨我多日的冷落!” 仿佛在闺中一般,肆无忌惮! 说着这闺中蜜语。 满堂的宾客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看容华,在看看苏茵。 一个笑语嫣然,一个冷眉怒目,带着不悦! 怎么看都像极了于闺中置气的床榻之人。 燕倾面色一沉,猛地站起,冷冷的看向容华。 容华亦看向燕倾。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的视线撞击在一起,掀起一股旁人看不懂的汹涌暗潮。 “阿茵!”燕倾华丽一笑,长臂一挥,狠狠攥住苏茵的手臂,隔着矮几,一把将苏茵拉入怀中。 苏茵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他带入怀中。 鼻尖撞在他的胸膛,又酸又疼,酸气直冲她的眼睛,使得她瞬间红了眼眶。 “你!”苏茵抬头朝燕倾看去,然,她只看了一眼,话还未说完整,便被燕倾强硬的摁在他的怀中,连头都抬不起来。 大王看着他们之间的交锋,顿时脊背一僵,连面上的笑都像是纸糊的,勉强的很。 他已近天命之年,还有什么是他看不透的。 这分明是一场男人之间的战争。 因一个女子而起的战争。 赵初也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三人。 虽不知究竟何事,但足以看出,苏氏阿茵与他们皆关系不俗! 赵信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风月场中之人,一看便知其中缘故。 他倒是好奇的很,这苏氏阿茵何德何能,竟能令得容氏少主青眼相看。 燕倾将苏茵禁锢在怀中,容不得她说一句话,他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一面笑意十足的看着容华,嘴角一勾,满目挑衅,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少主尚且不知吧!阿茵已被赵王收做义女,亲封茵公主,与我燕国联姻,她眼下已是孤的王后了。” 他一言落下,大王瞬间面色难看的厉害,他抬眸朝容华看去。 只见容华呵呵一笑,视线落在燕倾那双抚着苏茵秀发的手上,眼中寒光乍闪,漫不经心的说道:“哦!是吗?” 明明他脸上含着笑,脸上无一丝怒意,且笑纹渐深,却让所有人觉得空气顿时一紧,仿佛被什么抽空了一般,变得稀薄起来,连呼吸都带着一丝难言的压抑,下意识的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虽笑着,却是怒了。 这个念头使得一向高高在上的大王面色越发难看,心瞬间飘忽了起来。 容华说着,一顿,轻飘飘的扫了燕倾一眼,接着又道:“我只知她是我的妇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旁人的味道 容华声音一落。 第一个变脸的便是大王,他顿时蹙起眉头,无人看见他额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细汗,他不由得坐直身上,眯着眼朝燕倾看去,一脸的悔意。 难怪那苏氏阿茵,不过一介女子之身,便有如此智谋,原来是容华的妇人。 这样一想便也不觉得诧异了。 燕倾面不改色,他嘴角一挑,看着容华眯着眼睛笑道:“既是你的妇人又怎会入朝为官?” 说着,他根本不给容华开口的机会,接着又道:“这可是赵王亲下的旨意,不管她从前是何身份也罢!如今她可是孤名正言顺的王后。” 一旁的公主,痴迷的看着容华,一副傻傻呆呆的摸样。 便是赵惊羽也是双目迷离的看着容华,不由得感慨,世间竟有如此男子,看着便让人自惭形秽。 容华也不恼怒,他脸上含着笑,扭头看向高高在上的赵王,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吗?赵王?” 他说的缓慢,明明一脸笑意,却无端让人心猛地一惊。 大王瞬间绷直了身子,他双眸一眯,定睛看着燕倾,沉沉一笑:“寡人怎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 如此颠倒黑白的话,说的是面不改色。 令得在场所有人一怔,不由得垂下头去,再不敢看他一眼。 燕倾顿时就怒了,他怒视着赵王,声音一高:“赵王怎可出尔反尔,如此朝令夕改,便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苏茵被燕倾强横的压在胸口,几乎缓不过起来,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燕倾何等身手,困住她简直易如反掌。 苏茵是手也动不得,脚也动不得,就连扭动一下身子也是不能的。 她怒极了,张口咬在燕倾胸口。 “嗤……”苏茵那一咬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燕倾顿时面色一变,一下子松开了苏茵。 苏茵嘴角含着血,大口喘着气,瞬间退出燕倾的怀中,坐的离他远远地,冷冷的看着他。 大王一笑,抬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慢悠悠的说道:“何人听到寡人这般说了?” “臣等不曾!”一众赵国臣子齐刷刷的说道。 看着这一幕,燕倾怒从心起,越发恼怒了,他眯着扫过在场所有人,冷冷一笑:“尔等还真是会颠倒黑白!” 他眼中冒着火,满目的讥讽。 长臂一挥,狠狠攥住苏茵的手臂。 苏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燕倾,缓缓说道:“燕王还请自重。” 说着便要拂去燕倾的手。 燕倾看着她瞬间就笑了,他声音放柔,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阿茵,做我的王后不好吗?” 说着,燕倾视线一扫落在容华身上,声音低沉的说道:“怎样也好过做他的妇人吧!无名无份,他日一朝失宠,便会任人欺凌,就是死后也不能与他同穴!这与你是何等的羞辱!” 苏茵还未开口。 容华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他淡淡的看着燕倾,眼底满是冷意,笑道:“做你的王后陪你一同赴死吗?这样的话燕王还是将王位坐稳了再说吧!” 燕倾的面色瞬间一变,对着容华沉沉的说道:“她已是孤的王后。” 态度强硬,丝毫不肯退让。 容华也不说话,他视线从苏茵身上扫过,落在赵王身上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容华一眼扫过,他瞬间看着燕倾沉声说道:“还请燕王放开寡人的茵公主!” 他声音低沉,已带了森森寒意。 整个宴会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燕倾身后的那群燕国臣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皆含着怨怼看着燕倾。 足可见他尚未得人心。 燕倾一笑:“孤若是不愿呢?” 如今的大王何等的通透,他看也不看燕倾一眼,看向那群燕国的臣子,眯眼笑道:“尔等可曾听到寡人说过那样的话?” 在他的注视下,所有燕国臣子无不开口说道:“而等不曾听闻!” 燕倾瞬间扭头看向他们,阴森森的一笑。 燕国臣子拱手看向燕倾,不约而同说道:“请大王放开赵国茵公主!” 令得燕倾猝不及防! 他手一松,苏茵瞬间挣脱开来。 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笑:“阿茵,过来!” 苏茵抬眸扫了燕倾一眼,缓缓起身。 燕倾抬手想要拽住她的衣袖,容华衣袖一挥,瞬间弹开了他的手。 苏茵不着痕迹的看了大王一眼,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偌大的宴会,却无一处她的容身之所。 不得已,她一步一步朝容华走过,坐于他的身侧,垂着头一言不发。 若是他换一种方法,使得她不用远嫁燕国,她定会谢他一番。 如今,她对他无半分谢意,甚至恨得他牙根痒痒的。 今日过后,只怕天下人尽皆知,她苏氏阿茵,是他容华的妇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容华长臂一挥,落在她的手臂上。 苏茵抬头看着他。 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忽的,容华一笑,一把将苏茵拉入他的怀中,在苏茵有些慌乱的目光中,淡淡一笑:“我不喜欢你身上有旁人的味道。” 双唇落在她的唇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珠联璧合 苏茵双目泛着红,一副怒极的摸样,伸手就要推开容华。 他怎样这样? 一次,两次都这样轻薄于她! 可是欺辱她上瘾了! 容华双唇落在苏茵唇上,狠狠一用,在她的舌尖轻轻一咬。 在她的手还没有触及他的身体,他眯着眼,脸上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双唇移到苏茵右边的耳尖轻轻的一咬。 苏茵眼睛瞪的大大的,整个身子瞬间一僵,看着他的眼中一片森寒。 旁人全然不知她的愤怒,还以为他们两人是在打情骂俏,好一副恩爱的摸样。 容华双手攥住苏茵的手,附在她耳边,只用她听得到的声音,缓缓说道:“若是不想与燕倾联姻,你最好乖一些。” 苏茵冷冷的瞪着他,胸膛起起伏伏,积压了一肚子的火。 她一言不发,眯着眼瞅着容华的脖子,只等着逮到机会,狠狠的咬上一口,即便咬不死他,咬下一块肉来也是极好的。 容华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他笑容渐深,一手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恁的温柔的说道:“一旦你联姻燕国,你的家人变为成为质子,到时候赵王让你做什么,你便得做什么。” 容华说着一顿,仅用苏茵听得到的声音,接着又道:“若是你实在想去,现下还来得及。” 他声音一落,苏茵便不动了。 她慢慢的垂下眸子,沉默下去。 容华所说她如何不知。 容华看了她一眼,缓缓的将她拉起。 苏茵坐在他身侧,抬手为他斟了一杯酒,往后挪了挪,与容华错开一步之遥。 这便是一种姿态。 今日过后,只怕天下人尽皆知,苏氏阿茵是容华的妇人了。 燕倾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苏茵,心中有多少不甘,眼中便有多么森冷。 他双手紧握成紧,手背青筋凸起,脊背僵硬,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带着多少希望从燕国而来,如今便有多少失望。 赵初看着苏茵,握着酒樽的手,不由得收紧,他虽然面无表情,但脸却是不自觉绷紧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不肯承认。 不知为何,看着在容华怀中的苏茵,他的心中是愤怒的。 他隐忍多年,向来喜怒不露,习惯了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情绪,久到他几乎忘了他也是会愤怒的。 大王不着痕迹的从苏茵身上扫过,眼底略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最后将目光落在容华身上,嘴角微微的扬起。 青川容氏! 苏氏阿茵真真令得他刮目相看呀! 以她为媒,他便可以搭上容氏这一条船。 若得容氏一族相助,便是问鼎诸国,也绝非难事。 两国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大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燕倾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 联姻之事,大王也不在提起。 苏茵抬头看了燕倾一眼,又看了大王一眼。 最后,她的视线从赵惊羽身上扫过,不由得一笑。 若是无赵燕联姻,哪一出戏怎么演? 此刻,燕赵两国的关系尴尬的很,急需一个人出来缓和一下。 苏茵垂眸一笑,看了容华一眼,她几步走到宴会中央,拱手说道:“燕王远道而来即是客,若是因的苏氏阿茵两国交恶,那我便是千古罪人了。” 她说话同时,所有人皆抬头看着她。 燕倾就更是如此,恨不得将她的身影刻在他的眼中。 大王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容华懒懒散散的坐在那里,也抬眸扫了她一眼。 一道道视线中,苏茵视线落在燕倾身上接着又道:“苏氏阿茵原本身份卑微,怎能配得上燕王。” 容华的妇人,身份卑微? 她这话说的所有人不由得嘴角一抽。 连着容华也抬眸扫了她一眼。 “两国结盟断不可因为苏氏阿茵而止。”苏茵一字一句说道,说出来所有燕国臣的心声。 顿时所有燕国使臣皆抬头目不转睛的看重她,一脸的赞赏。 唯有燕倾面色一沉。 大王也是此意,不过拉不下来颜面再提及此事。 他不提,燕国自然也无法在开口提及此事。 眼看此事就要闹僵了。 苏茵出来这么一说,瞬间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不得不说真真恰到好处。 当下大王也是淡淡的看着她。 苏茵一笑,视线落在赵惊羽身上,沉声说道:“燕王身份贵重,我赵国羽公主才貌双全,两人珠联璧合,乃是当之无愧的燕国王后。” 第一百三十章 永结盟好 苏茵声音一落,赵惊羽瞬间抬头朝苏茵看去。 看着她的目光仿若寒冰,眉眼一弯,阴沉沉的一笑,嘴角满是讥讽。 她看也不看燕倾一眼,慢慢的垂下眸子,半个身子隐在晦暗的光线中,绝美的脸上飞过的闪过一丝狠辣。 原本嫁给燕倾,做燕国的王后也是不错的。 可现在便是燕倾求她,她也不屑做他的王后了。 她慢慢的抬起头,看了容华一眼,眼中盛满笑意,嫁人当嫁如此儿郎,竟令得她父王也奉为座上之宾,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青川容氏,势力之大,她也是知道的。 大王若有所思的扭过头去看了赵惊羽一眼,神色不明。 他有数位公主,最宠爱的便是惊羽,若让她联姻燕国,须得考虑一番。 燕倾倒是尚可,但是燕地苦寒。 燕倾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他的脸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便如他的心一般,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此番是带着真心而来的。 却不想她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他讥讽一笑,一脸自嘲。 他身后的燕国使臣瞬间一脸欢愉,他们此番出入赵国,便是为着联姻而来。 至于哪位公主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娶过去好生供着也就是了。 情爱于帝王而言,乃是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 一道道视线中,赵惊羽一袭华服,她慢慢的站了起来,对着高高在上的大王盈盈一福,声音轻柔但字里行间满是固执。 她说:“父王,儿臣不愿!” 大王看着她瞬间双眼一眯,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一丝的端倪。 若换做任何一位公主,纵使不愿,却也不敢这般站出来,直言不讳的说出来心中所想。 唯有赵惊羽敢这般做。 燕倾看也不看赵惊羽一眼,对他来说除了苏茵,这天子的女子都是一个摸样,分不出张三李四王麻子。 她站出来驳了这桩婚事,正合他意。 然,他身后的燕国使臣瞬间变了脸,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赵王。 赵惊羽慢慢的垂下眸子,声音放低接着又道:“燕王心有所属,心中如何能再放下旁人,故而儿臣不愿。” 赵惊羽说的直接明了,没有一丝的顾忌。 岂料,她声音一落。 一个燕国使臣突地站了起来,对着赵王双手一叉,沉沉说道:“莫不是赵王认为,我燕国配不上你赵国公主!” 已是在出声责问了。 青川容氏势力之大,他们也是惧的,故而方才愿意退让一步,但不代表他们便惧了赵国。 赵惊羽这一举,无异于重重的扇了燕国一巴掌。 一众燕国使臣的面色皆带了不悦,他们也是有血性的,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任人欺辱。 燕国颜面何存? 又是一人站了出来,却是看都不看赵王一眼,对着燕倾拱手说道:“大王,赵国真真令人心寒,不若我们就此归去,结盟之事也不必再提,他日全凭本事也就是了。” 燕倾双眼一眯,淡淡一笑:“孤也是此意!” 燕国的怒意,赵国一众臣子是看在眼中的,赵燕结盟并非燕国一厢情愿,于赵国而言也是势在必行的。 若是旁的公主,赵国臣子早就出来斥责了。 大王深深的看了赵惊羽一眼,瞬间扭头看向燕倾笑道:“燕王休恼,惊羽乃是寡人最为宠爱的公主,如今便令她远嫁燕国,从此赵燕一家,永结秦晋之好。” “父王!”赵惊羽面色一变,声音一高:“儿臣不愿!” 大王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抬手说道:“寡人心意已决,此事无须再议,你且等着欢欢喜喜出嫁便是。” 他金口一开,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父王!”赵惊羽一脸失望,瞬间瘫软在地。 心中满是苦楚。 从前无论她所求何事,父王总会应允! 今日却是这般决绝,当真不念一点父女之情,怎能不令她心寒。 她是何等的心高气傲,燕倾对着苏茵一番诉说衷肠,便是他再好,身份在如何贵重,她也是看不上他的。 如何能嫁他为后! 大王面色一沉,冷冷说道:“退下!” 眼中已含着怒意。 纵然他再如何宠爱于她,却也分得清孰轻孰重,她既受了王族的庇佑,便要有为王族粉身碎骨的觉悟。 这是她身为赵国公主的责任与使命。 赵惊羽有多少不愿,就有多少不甘,她缓缓起身,冷冷扫了苏茵一眼,慢慢的退回座位。 赵王言尽于此,燕倾纵然不愿,却也不能在出口反驳。 一众燕国使臣瞬间面带笑容,对着赵王拱手说道:“赵王英明,从此燕赵一家,永结盟好!” 原本这样的话该由燕倾来说,可一众燕国使臣实在怕的很,怕他再说出别的话来,以至于赶在他前面开口。 大王朗朗一笑“好,好!” 一手端起酒樽,衣袖一挥,高声说道:“如此喜事,何不痛快饮上一杯!” “诺!”群臣无不开口应道。 燕国使臣亦举起酒樽,开怀畅饮。 唯有燕倾闷闷的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苏茵缓缓起身,对着大王拱手一礼,缓缓退下。 她余光淡淡的扫了赵惊羽一眼。 不由得垂眸一笑。 她执子布局,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她如何不知赵惊羽不愿,可就是因为她不愿,她才更要开口促成这桩婚事。 若是让她事事如意了,倒是她的不是了。 她退回到容华身旁。 容华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缓缓扬起,对着大王拱手说道:“恭贺赵燕结盟!” 大王随即看向容华开口说道:“便借容少主吉言。” 燕倾冷冷扫了容华一眼,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容华优雅的起身,对着赵王淡淡的说道:“容华告辞!” 大王抬手说道:“请!” 容华扭头看了苏茵一眼,姿态从容的转身离开。 苏茵亦起身,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好。 清风明月,月色朦胧。 苏茵跟在容华身后一同出了王宫。 一出王宫,她不由得四下扫了一眼,随即微微蹙起眉头。 不止无为,竟是连马车也不见了。 容华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他面无表情的看了苏茵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你那车夫,我已将他遣了回去。” 苏茵面色一沉,看也不看容华一眼说道:“如此我便走着回去。” 说着,看也不看容华一眼,起身就走。 岂料,容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使得她一动也动不了。 恰在那时容华的马车驶了过来。 “上车!”容华看了一眼苏茵,缓缓说道。 苏茵却是仿若未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看容华一眼。 容华也不恼怒,他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还是你想让我抱你上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此大恩 容华作势就要去抱苏茵。 苏茵看着他伸来的手,面色一变,一脸警惕,在容华的目光中,急步朝马车走去,动作一点都不优雅,甚至带着几分狼狈,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 一旁风华绝代的男子瞬间轻笑出声,他笑意盈盈的看着苏茵,便是那一副得逞的笑,使得苏茵冷冷扫了他一眼。 再不看他一眼。 容华纵身一跃跳上马车。 紫檀的马车之中一应俱全,矮几,软榻,甚至还摆着几卷书,炭火煨着一壶茶,随着渺渺青烟,茶香四溢,诱人的很。 一旁焚着香,若有似无的香气与茶香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容华姿态优雅,抬手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苏茵那侧。 苏茵垂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故意往后移了移身子,离得容华远远地,看也不看容华一眼。 她紧绷着脸,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不悦。 容华抬眸扫了她一眼,嘴角含着笑,抿了一口茶,眼中满满都是笑。 一丝戏谑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随意扫了苏茵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救你免家人分离之苦,你便是以这副姿态来谢我的。” 他不说还好。 他一说,苏茵登时就怒了。 她抬头看着容华,那一笑极尽妖娆,仿佛盛开的桃花灼灼夺目。 救她免于家人分离之苦? 好一派冠冕堂皇的说辞,真是字字扎心呀! 今日一过,天下人尽皆知,苏氏阿茵乃是容华的妇人,还是他亲口说的。 青川容氏,势力之大,有多少人忌惮,便有多少人记恨。 诸国君王低头的背后,又岂是真心的臣服! 一时之间她便会被推到风口浪尖,置身水深火热之中,一个不慎便会体无完肤,粉身碎骨。 从此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活在世人眼中,众目睽睽之下。 便是今日她真的远嫁燕国又如何? 她有的是办法,于联姻途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天大地大任她逍遥来去。 可是如今呢? 他一言,她便与他绑在了一起。 谢他? 她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她敢肯定他是故意的。 故意这么做,将她置于风口浪尖。 苏茵一改那副冷漠怨恨的摸样,她一眼朝容华扫去,眼尾上挑,媚眼如丝,一脸温柔如水的笑,她挪动身子,朝容华靠了过去,一手搭在他的肩头,一手轻轻的从他胸前抚过,尾音拖得长长的,温柔至极的说道:“容少主希望我如何谢你呢?” 她声音软糜,带着浓浓的魅惑之意。 容华侧脸眯着眼看着她,两人的脸近在咫尺,鼻息清晰可闻。 容华的睫毛又卷又密,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光洁无暇,对上这盛世美颜,苏茵有那么一瞬间微微失了神。 容华嘴角上挑,一手揽住苏茵的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笑:“阿茵说呢?” 苏茵瞬间回过神来,她双手攀上容华的颈项,索性坐于他的腿上,目光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她半垂着眸子,双颊泛着红,轻咬着唇瓣,一脸娇羞的说道“如此大恩,当得以身相许!”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点新意都无 容华何曾见过苏茵这副摸样,她媚眼如丝,温柔如水,眼中带着娇羞,带着魅惑,眼波流转之间风华无限。 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自有一番风情,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当下微微一怔。 苏茵双眼一眯,趁着他刹那间的失神,一下子将他扑倒。 容华一个不察,竟被她压在身下。 他声音低沉,满带磁性:“阿茵可知自己是在玩火!” 苏茵半个身子伏在他身上,眉眼一弯,笑靥如花。 她灼灼的看着容华,尾音拉的长长的:“我知!” 容华定睛看着她,眉眼处勾勒着一丝笑,他伸手慢慢的抚过苏茵的脸,她的脸泛着红,微微有些发烫。 他一吻落在苏茵眉角,轻轻笑道:“如此良辰美景自不可辜负!” 然也! 车窗外明月当空,月色飘渺。 美人如水,软香在怀。 当之无愧的良辰美景。 一旁熏香缭绕,幽香袭人。 “夫主!”苏茵轻轻的在容华耳边呵了口气,一口咬在他的耳尖,气息如兰。 容华的身子猛地一僵。 苏茵呵呵一笑:“夫主,可是惧了?” 语罢,也不等容华开口。 她带着几丝狂野,一把扯开容华的领口,对着他的锁骨,狠狠吻了上去。 那一吻带着酸,带着麻,更带着浓浓的报复之意。 她垂着眸子,在容华看不见的地方,双目泛着红,带着森森的寒意。 她故意施展魅意,举手投足,乃至一字一句都恰到好处,轻轻撩动人的心弦。 容华双眸清冷,他垂眸一笑,双手落在苏茵腰间,猛地一个翻转,反客为主,欺身而上。 他单手抬起苏茵的下颚,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缓缓说道:“从不知阿茵竟如此魅惑人心!” 苏茵双眼一眯,呵呵笑起:“夫主也是容色无边呢!” 她的声音不低。 以至于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阿茵!”容华双唇如火落在苏茵唇瓣之上。 苏茵眯着眼,双手落在容华背后轻轻的游走,四处煽风点火,只嫌温度不够。 她轻轻的在容华腰上一捏,容华一怔。 她顺势起身,翻身容华之上。 动静之大,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一道戏谑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少主,马车之上还是温柔一些的好,马车可不似床榻那般结实。” 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轻笑声。 苏茵仿若未闻,也不恼怒。 她纤纤玉手,轻轻的勾勒着容华胸前的线条,已察觉到容华身体的变化。 显然他已动了情。 “夫主!”苏茵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无限诱惑之意,轻轻的啃咬着容华的锁骨之处。 此处肌肤最是薄弱。 容华半眯着眼看着她,看似动情,又不似,眼底始终一片清明。 苏茵舌尖挑动,眯眼笑起,对着容华的锁骨处一口咬下。 不能力敌,自然智取为上。 岂料,容华仿佛早有防备那般,在苏茵眨眼之间,一个翻转,压得苏茵一下也动弹不了。 苏茵脸上的笑沉了下去,她冷冷的瞪着容华,眼中寒光四射,冷意泛滥。 容华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淡淡一笑:“阿茵下次记得换一个招数,总来这一招,一点新意都无,我也是厌烦的很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狼之友 苏茵瞬间气急,她黑着脸,冷冷的瞪着容华,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遇见他也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 他屡次救她于水火,却总是带着一种随意,一种漫不经心。 他只言片语便可改变她人生轨迹,这种感觉令得她喘不过气来。 容华眉眼一弯,修长的手指,缓缓的划过苏茵的侧脸,以至于苏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头侧了过去,再不看他一眼。 容华也不恼怒,他嘴角一勾,云淡风轻的说道:“几日不见,阿茵性子中便多一股子狼性,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苏茵双眸一凝,深深的看着容华,她喃喃说道:“容少主,究竟如何才能放过我呢?” 声音中满是无力。 是的,她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他几次相救于她,救命之恩,她眼下是无以为报,但日后终究能还得了他。 容华忽然就笑了,他笑眯眯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当日可是阿茵亲口说,乃是我容华的妇人,怎地?侮了我的名声,便想反悔了?” 说着,容华一顿,接着又道:“这天下间岂有这样好的事!” 苏茵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你究竟想怎样?你划下条道来。” 容华唇红齿白的一笑:“我不想怎样?” 不过是见不得你做旁人的妇人。 剩下的话容华没有说出来。 这样的话他也是不屑说出口的。 那张脸欠抽的很,恨得苏茵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才能解了心中的怒气。 这那里是什么如玉公子,分明一副无赖的嘴脸。 也就是长了一张花容玉貌,长相气质俱佳的无赖。 真真令人讨厌的很。 容华怎不知苏茵心中的怒火。 诚然他容华的妇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纵然能带来些许的便利,但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苏茵怒极了,然,能动弹的唯有嘴,她斜眼瞪了容华一眼,带着一股狠劲,一口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腕之处。 容华分明是能躲避开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任由着苏茵狠狠咬了一口。 苏茵用劲之大,容华蹙着眉看了一眼手腕,只见手腕处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压印,却也没见多恼怒。 苏茵嘴角染着血,带着狠劲瞪着容华。 容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竟是嘴角微微一弯,目带讥讽的说道:“阿茵身上虽有狼性,但却不是狼,乃是狼之友犬也!” 说着,容华也不等苏茵开口,接着又道:“总是喜欢到处咬人!” 对着苏茵来了一番很中肯的评价。 苏茵瞬间梗着脖子对着容华,低声嘶吼道:“我就是喜欢咬人怎样?” 打不过难道就任人欺凌吗? 凭她的性子,打不过也得咬上几口,撕下几块肉来,以泻心头之愤。 不曾想苏茵竟会这样一说。 容华瞬间就笑了,他笑着说道:“倒也无妨,不过是有失风范罢了!” 说着,容华放开苏茵,缓缓起身。 得了自由,苏茵一刻也不敢耽搁,瞬间起身,往后挪了挪身子,冷眼瞪着容华。 容华略略扫了她一眼,眯着眼看向车窗外说道:“你的人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云起 容华声音一落,马车便猛地停了下来。 苏茵撩开车帘看去,只见无为身影高大,整个人隐在晦暗的光中,一言不发的挡在马车之前。 他半眯着眼睛,深深的看着苏茵。 从上到下,细细的将她看了个遍,见她无恙后紧绷着的脸才缓和下来。 苏茵心中一暖,不由得弯起唇角。 她的侧脸泛着淡淡的笑,线条柔和,这样毫无戒备的笑,是容华从未见过的。 她对着他的笑,从来都是含着警惕,带着戒备,有三分疏离,两分淡漠,看不到一点真实的情绪。 不知为何,容华心头竟闪过一丝薄怒,他冷冷的看了苏茵一眼。 苏茵扭过头去,视线落在容华身上,他一脸慵散的靠在马车之上,眼睛微眯着,漫不经心的扫了无为一眼。 那样的眼神也是苏茵从未见过的。 他满身的威压尽施,轻抿的唇角,上挑的眼尾,无波无澜的眸子,绝美的侧脸,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 恣意中带着一丝狂傲,仿佛九天之上的神祗,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让人无端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无为眯着眼看着他,嘴角缓缓上扬,脸上闪过一丝浅笑。 最终将目光落在苏茵身上,含笑说道:“阿茵,回家!”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扭头对着容华拱手说道:“容少主,告辞!” 语罢,也不等容华开口,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只留个容华一个暗淡的背影。 无为让开路来。 苏茵几步朝他走去,在无为的视线中,上了一旁的马车。 容华再不看苏茵一眼,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车帘。 两辆马车重叠,交错,最终一南一北! 陌路行驶。 “少主,既有不舍之意,属下去追来就是了。”容华闭着眼靠在马车之上,外面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他闭着眼没有开口。 一脸的疲惫。 从咸阳到邯郸,他几日没有合眼。 他想他是真的疯了。 可也只是做了心中想做之事。 岂料,那人接着又道:“下腹有火难消,可是伤身的很呀!少主不在考虑一下!” 那声音淡淡的明显带着几丝戏谑。 容华忽的睁开了眼睛,他嘴角一挑,冷冷说道:“今晚给他喂一些魅药,把他给我丢在马厩之中。” 他一言落下,外面才消停了。 夜色正浓! 苏茵满身的疲惫,她斜斜的靠在马车之上,闭着眼,眼窝下一片青黑。 无为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片刻,苏茵突然开口了。 她缓缓睁开眼,满目清冷,沉沉的说道:“无为,各国相交之处,向来都有佣兵出没。” 这些人没有归属,没有国家,没有亲人,有的只是一身血肉之躯,活下来的却是身经百战,比起诸国精心训练的兵甲只强不弱。 从前,她也是想过的。 然,想与做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之遥。 今晚的种种,使得她如鼎湖灌顶那般,瞬间清醒过来。 纵然她有才,可那又如何? 终究还是太弱了。 旁人的一言一句便可决定她的未来,这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她要将自己的命运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 吾命由吾不由天! “是!”无为想都未想开口说道。 苏茵扬唇一笑,慢慢的说道:“若是将这些佣兵聚集起来,可比得上一国之力?” 无为瞬间眼睛一亮,张口说道:“远胜一国之力。” 苏茵忽然就笑了。 她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以最快的时间,将这些佣兵聚集起来。” 凭她如今的财力,完全办得到。 无为眯着眼说道:“好!” 苏茵接着又道:“谢怀瑾如今怎样了?” 无为冷冷一笑:“公子奕锒铛入狱,他府上的那些食客散了个七七八八,他壮志未酬,想来苦闷的很!” 苏茵一点一点收敛脸上的笑意,她垂眸说道:“找出他如今身在何处,也不用打他骂他,只管在他耳边渲染,赵惊羽如何得宠,若得了她必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云起 二 王宫之中歌舞升平,酒香四溢。 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暗无天日的地牢。 赵奕从一出生便是高高在上,享尽了世间繁华,养尊处优惯了的。 如今他褪去华美的袍子,卸下头顶的玉冠,一袭囚服加身,手足都被铁链拴着,头发乱糟糟的,地牢之中四处都是惨绝人寰的叫声,一声叠一声慎人的很。 短短半日的光景,他便被地牢之中的喊叫声快折磨疯了,整个人几近崩溃,再无一丝往日的摸样。 地牢之中,只燃着一盏牛油灯。 昏暗的灯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赵奕眼睛挣得大大的,只听得耳边阴风阵阵,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从前他也是来过地牢的,却不知这里这样的可怕。 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人心,心智在坚硬的人,也会陷入令人疯狂的绝望中。 “咔……”忽的,黑暗之中传来一道开门的声音。 使得赵奕瞬间抬起头来。 伴随着几盏灯,他的眼中瞬间燃起无限希望。 母妃,还有舅舅,定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他不过是穿了一件带有龙纹的袍子,可那又如何,赵国的天下,迟早都是他的,早一天穿,晚一天穿有什么区别。 令得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向从不来他府邸的父王竟突然造访。 使得他措手不及。 父王的暴怒,不过表明了他从未想过将王位传给他罢了。 “奕儿!”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赵奕眼眶一红,声音哽咽的低声喊道:“母妃!” 随着关押赵奕的牢房门被打开。 “我儿受苦了!”华夫人一下子扑到赵奕身上痛哭了起来。 她的奕儿何时受过这样的苦,这里又脏有臭,那里是她的奕儿能待的地方。 “母妃!”赵奕手和脚都动不了,他轻轻一动便扯得铁链响起了,华夫人双手捧着他的脸,细细的看了起来,赵奕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华夫人阴沉沉的说道:“他们可有对你用刑?” 赵奕摇了摇头:“还不曾!” 一直不曾言语的萧寅,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张口说道:“好了,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舅舅!”赵奕扭头朝萧寅看去,慌乱的说道:“如今该如何是好?” 他不想死。 一点都不想死。 萧寅一副老谋深算的摸样,他淡淡的扫了一眼赵奕,沉声说道:“慌张什么,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他这么一吼,赵奕瞬间安静下来。 对,舅舅说的对,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有母妃和舅舅在,他什么也不用害怕。 萧寅嘴角一弯,眯眼看着赵奕压低声音说道:“你经营那么久,可用的人都有谁?” 赵奕突然明白了萧寅的意思。 他思索的片刻,缓缓说道:“苏青远手握兵权,尚可一用,还有原深对我也是死心塌地的,再来就是杨珉。” 赵奕说出这几个人后。 萧寅便沉默下去。 华夫人在一旁说道:“大兄,我们筹谋这么久,如今已等不得了,再等下去奕儿的命只怕就没了。” 做了这么些年的枕边人,大王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了。 他最恨诸公子图谋他的王位。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放过奕儿了。 所以才会将他直接关押在地牢之中。 萧寅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华夫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赵奕身上,带着浑浊的双目闪过一丝寒光,一字一句的说道:“赵燕联姻,三日后,赵惊羽将远嫁燕国,同燕王一同归燕,倒得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云起 三 苏茵随着容华离开后。 燕倾再提不起一丝兴致,他甚至连赵惊羽的样子都没有看清楚,他大口大口喝着酒,不一会便醉了。 口中喃喃的念着:“阿茵,阿茵,你怎能如此待我……” 他声音不低,令得在场所有燕国臣子瞬间一惊,慌忙向赵王请辞。 在赵王允准后,几个人将燕倾给抬了下去。 夜已深了。 燕倾一走,宴会便散了。 赵惊羽哭着回到寝殿,眼都肿了。 一回到寝殿,她便将桌上的所有的摆设都给退了下去。 “哗啦……”一下,所有摆设都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呀!”吓得一旁的婢女全部跪了下来,瑟瑟发抖,一脸惊恐的看着赵惊羽。 看着赵惊羽从小长大的苏嬷嬷,赶忙端了一杯茶来,伸手给赵惊羽顺着气,她面色青白,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嘶声力竭的吼道:“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燕倾!” 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 苏嬷嬷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婢子,抬手说道:“你们的退下吧!” 说着,一顿,双目一沉,接着又道:“可仔细着你们的皮肉,管好自己的嘴巴!” “诺!”十几个婢子瞬间跪着退下。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赵惊羽和苏嬷嬷。 赵惊羽一下子扑进苏嬷嬷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着说道:“苏嬷嬷,我不要远嫁燕国,我不要,你去替我求求父王,好不好!” 苏嬷嬷一脸慈爱,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脸上带着一丝无奈,说道:“你要知道,身为公主联姻便是你的使命,从你出生的那刻起,便已经注定,你该庆幸,燕王年轻俊美,而不是垂暮之年,比起很多公主已是幸运的。” 赵惊羽瞬间泪眼模糊的抬起头来看着苏嬷嬷说道:“便是年轻俊美又有什么用,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苏氏阿茵,我要嫁,自然要嫁这世间最好的郎君。” 这世间最好的郎君不是燕倾。 直到见了容华,她才明白,什么才是世间最好的郎君,便如他那般。 “这都不重要,重要是你会是燕国的王后,这就够了。”苏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 赵惊羽是一句话也听不进耳中。 她多年得宠,又自持美貌无人能及,是何等的心高气傲。 如何能听进去这样一番话。 她放开苏嬷嬷,一下子扑到床榻上,拿过锦被盖蒙住头,大声吼道:“我不听,我不听,你走,你走。” 苏嬷嬷无奈只能转身离开。 赵惊羽就这样哭着哭着睡着了。 第二日,邯郸城中已是人尽皆知赵燕联姻之事。 三日后便是公主远嫁之日。 然,更被人津津乐道的是苏茵乃是容华的妇人,这个消息仿佛三月的柳絮,飘的漫天都是。 短短一日,便传遍诸国。 与之相比,赵燕联姻之事,实在不值一提的很。 除了这一事,所有的一切都在苏茵的掌控之中,不差分毫。 这一日,无数的人聚集在苏茵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那些人皆是锦衣华服,俊男美女,他们一个个脖子伸的老长,男的盼着见上苏茵一面,女子盼着在这里能见上容华一面。 这一日,苏茵是连门都出不去了。 午后,她同寻常一般,在湖边抚琴。 清风尚无一丝消息,她又被围在外面的那些人吵得有些心烦意乱。 不过弹了片刻,便没了兴致。 她一手拂过琴面,慢慢起身。 刚转身,便听得后面传来一道声音:“阿茵,你何其残忍!”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云起 四 苏茵扭过头去,只见燕倾站在那里。 日光甚好。 他一袭玄色的袍子,头上的王冠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苏茵只得眯着眼,才能将他瞧个分明。 他蹙着眉,有些神伤的看着苏茵,眼神带着幽怨,似在无声的控诉着苏茵。 身影高大,将苏茵遮在淡淡的阴影之中。 无为站在苏茵五步之外,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苏茵眉眼一弯就笑了,笑中带着淡淡的讥讽,淡淡的说道:“燕王便不残忍了吗?” 他提出由她联姻,又将她置于何地? 大王本就忌惮于她。 一旦她入燕国为后,母亲和阿衍势必会留在赵国为质。 到得那时,他们被迫分离,天各一方,再见一面都难,难道他就不残忍了吗? 他何曾为她考虑过半分。 燕倾一步一步朝苏茵走来,他一改往日张扬不羁的摸样,深深的看着苏茵,双眸乌黑与玄色的袍子融为一体,喃喃说道:“阿茵,难道不信我是真心的?” 他在她面前称我,并非称孤道寡。 “真心?”苏茵缓缓收敛脸上的笑意,她下颚微微抬起,嘴角上扬:“若是一厢情愿的将那些东西加注在我身上,也算得上真心的话,燕王倒是深情厚意的很了。” 她声音冷冷的始终带着讥讽。 燕倾足下一顿,瞬间停在那里,不由得一笑,那一笑毫无欢喜之意,心中苦涩的很,她竟不信他是真心的。 他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抛下繁重的国事,只为她而来。 她竟不信他。 还将那个女人塞给他。 生平第一次,燕倾觉得如此挫败。 他以为他将一颗真心捧了过去,定能换的一颗真心的。 “阿茵,高傲如你,又怎会甘愿做容华的妇人,无名无份,我不信,不信你是他的妇人。”燕倾声音低沉,压抑着心中的痛苦,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苏茵抬眸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不重要!” 不管她是谁,都不会做他的王后。 世间男儿多薄情,帝王就更是如此,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左拥右抱,她不屑。 便是他将一颗心从胸膛掏出来,她也是不屑的。 燕倾瞬间沉默下去。 他静静的看着苏茵,若是换做寻常女子,他大可擒了她,将她带回去,关在后院之中,软的不行来硬的,总有办法将她驯服。 可是她是苏氏阿茵! 那个只用了一眼,便在她心底生根发芽的苏氏阿茵。 他不屑用这样的手段,不仅玷污了她,更玷污了他一番深情。 苏茵接着又道:“燕王,我若是你,便会高高兴兴的将公主娶回去,用尽一切手段的将王位坐稳,省得故去的先王与王后死不瞑目。” 苏茵的话不可谓不重。 然,却是一言道尽燕倾如今所处的局面。 夜宴之上,那些燕国使臣的态度,足以看出一切。 燕倾瞬间睁大了眼,心中难掩震惊的看着苏茵,他凄楚一笑,她竟是什么都看的分明。 苏茵一语落下,也不等燕倾开口,视线穿透燕倾,看向无边无际的天空,缓缓说道:“燕王若是迟迟不归,唯恐生变。” 已是出言警告。 燕王骤然离去,燕倾初登大位,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不久,在他归国之后,尚有一场恶战等着他。 成王败寇,端看他的本事了。 燕倾双眸一定,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清醒过来。 他眼中哀怨神伤一扫而尽,转眼已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无波无澜,喜怒不露,神色高深莫测的很。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仿佛要将她的摸样刻在脑海之中,他日夜深人静之时,看一看,想一想。 “阿茵之恩,燕倾牢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纵有千山万水,燕倾义不容辞。”燕倾说的极慢,一字一顿,仿佛字字千金。 苏茵拱手一礼:“恭送燕王!” 燕倾最后看了他一眼,一甩衣袖,大步转身离去。 一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 苏茵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他背影孤寂,带着惊逢事变之后的苍凉。 一夕成长总是要付出重重的代价。 一如她! 唯有死过一次,方知人性薄凉,世道险恶。 她缓缓转过身去,不由得抬起头,将目光落在天空之中的飞鸟之上,淡淡一笑。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便如燕倾,又如容华,他们都一样。 苏茵扭头看向无为,眉眼一弯张口说道:“无为,备车,是时候去会一会赵初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云起 五 她既已是茵公主,自然无需再上朝。 如今撤出朝堂也是好的。 不日,风云巨变,她的身份着实也不适合随朝议事。 无为瞬间蹙起眉头,不由得朝外面瞟了一眼,有些担忧说道:“不若等晚间再去吧!” 如今,前门,后门都被外面那些人堵了个水泄不通。 要出去着实不易的很。 苏茵一袭白衫,因着年纪不够,并没有用玉冠束发,只是用一根白色的发带将头发高高的束起,她姿态从容,气定神闲,一副如玉少年的摸样。 不拘男女,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很。 她勾唇一笑:“既躲不过,何不去见上一见,何惧之有?” 反正总要有这么一回,躲也躲不过。 如今她可是容华新鲜出炉的妇人,今后这样的情景只怕要习以为常了。 “是!”无为说着,转身去备马车。 不过片刻。 苏茵坐上马车,打开大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是苏氏阿茵,是苏氏阿茵出来了。”所有人瞬间面色一喜,蜂拥而至,将苏茵的马车一层一层围了起来。 无为驾着车,一步也走不了。 他眯着眼,眼中泛着幽深的光芒,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面上不悦的很。 忽的一少年高声喊道:“请苏氏阿茵出来,容我等一见。” 他声音一起,便如一点火光落在棉絮之上,瞬间点燃所有人的情绪。 “请苏氏阿茵出来,容我等一见!”所有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一道道喊声响彻云端,震得大地都微微晃动起来。 苏氏阿茵本就声名在外。 如今又是容华亲口承认的妇人。 便是她无名无份,尚算不得一妾。 可这样的身份,已足以令得所有人为之侧目。 所有人都好奇的很,苏氏阿茵究竟何等容色,竟能入了容华的眼。 以至于脖子伸的老长,眼巴巴的看着,眼中满是好奇与探究。 “请苏氏阿茵出来,容我等一见!”听着前面的响动,围在后门的那些人也冲了过来。 一眼望去乌压压的满是人头。 声音之大惊得天上的鸟儿都快落了下来,不得不使劲的扑闪着翅膀,振翅高飞。 这样的场面,无为从未见过。 也不知这些人的疯狂从何而起。 “请苏氏阿茵出来,容我等一见!”又是一道声音落下。 苏茵扬眉一笑,一手撩开车帘。 于一道道视线中,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刹那间,所有声音消失殆尽,数百之众再无一人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茵。 只看了一眼,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一脸诧异。 面前的苏氏阿茵,与他们想象中的苏氏阿茵,相差甚远。 她身子单薄,谈不上一点玲珑曲线。 她面容虽美,却也并非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邯郸城中比她美的大有人在。 一袭男子的衣袍,更是一点魅态都无。 这样的人竟不知如何入了容华的眼。 忽的,一贵女指着苏茵,大声问责道:“苏氏阿茵,你何德何能竟能入了容华的眼?” 她这一问,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苏茵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锦衣华服,容色之美远在她之上,气度也是不凡的很。 苏茵嘴角一勾,便笑了。 她何德何能? 勉强上手的也不过唯有琴技尚可。 可也远在容华之下。 若她提及琴技,怕是当场便有人上前要与她比试一番,非较个高低不成。 不管她说她擅长什么,都会有人站出来。 想要胜过她,从而一举名动天下。 他们好奇她是真,想要一举成名也是真。 苏茵沉吟片刻,大声笑道:“苏氏阿茵,无德无能!不过于万万人中,恰好入了他的眼而已。”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云起 六 这样的话是何等的自负,又是何等的狂傲! 可偏生苏茵说的是云淡风轻,她下颚微微抬头,眼角上挑,端的是一副风流无边的姿态。 一时之间,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说她无德无才,不过于万万人中入了他的眼而已。 他们能说什么? 难道说容少主眼神不济? “哈哈哈……”忽的,一华服少年指着苏茵大声笑道:“好一副风流无边的姿态,这样的女子,古往今来能有几人,容少主倒是慧眼识珠的很。” 那人一面大笑,一面对着苏茵双手一叉,高声说道:“徐某佩服的很!” 说着,他一甩衣袖,面带微笑,大步转身离去。 多少女子看着苏茵暗自咬着唇瓣,一脸不甘,却也只能瞪上她几眼。 是的,她们不甘。 论出身,她们无不出自公卿氏族之家,论才华,她们吟诗作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何以她就入了他的眼。 容氏少主容华。 昨晚一现,容色之俊,便已传遍天下。 那是一个足矣令得万物失色的男子,他身份之高贵,足矣令得君王低头。 是这世间最好的郎君。 在她们看来,苏茵这样的妇人,真真配不上他多矣。 哪怕她无名无份,只是他身旁一个妇人,却也是不配的。 “然也!然也!这样的女子,古往今来能有几人!真真令得我们刮目相看。”又是一少年哈哈笑道,对着苏茵双手一叉转身离开。 唯独在场的女子无一人开口。 接二连三有人转身离开。 苏茵双目璀璨,嘴角含笑,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缓缓说道:“诸位可看够?” 说着,也不等旁人开口,接着又道:“若是看够了,苏氏阿茵便要出门了。” “哈哈哈……好一个苏氏阿茵!”她声音一落,一个一袭紫袍的中年男子,他脸上蓄着浓密的胡子,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酒葫芦,眼睛又大又黑,一副放荡不羁的摸样,高声笑道:“看够,看够,不过多看几眼也无妨!” 说着,又多看了苏茵几眼。 右手微微一抬,大声说道:“且让出一条路来。” 苏茵亦朝他看去,随着他声音落下,人群有序的朝后退去,给苏茵让出一条路来。 “多谢君子!”苏茵对着那人拱手一礼,跳上马车。 车轮缓缓转动。 随着苏茵的离去,一众人也皆散了去。 苏茵之名又起! 彼时,容华尚在府中处理公务。 桌案之上,书简堆积如山。 听着侍卫的禀告,他一手放下毛笔,一手放在下颚处轻轻的抚摸着,眼底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无德无才,不过于万万人中恰好入了我的眼。” 说着,他扭头看向一旁的侍卫,淡淡说道:“她是这样说的?” “然!”那侍卫拱手说道。 容华忽然就笑了:“说的倒是贴切!” 也很有自知之明! 论才情她不过尚可,论容色也是一般的很。 不过于万万人中恰好入了他的眼。 第一百四十章 风云起 七 “容华……”苏茵坐在马车上,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 她蹙着眉,一脸冷漠,说不出的厌烦。 容华尚未娶亲,又是这种身份。 他的妇人。 他亲口承认的妇人,就好比一个活靶子。 日后,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会如此这般万众瞩目。 容氏一族知道后,也势必会有动作。 他年岁不小,已到成婚之年,家族中势必早已在议亲。 凭空杀出她这么个妇人,会斩断多少人的利益链,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 他此举,无异于狠狠的打了家族的脸。 容氏未来的族长,他的妻子必然系出名门,声名显赫。 上一次,容允的出现,便说明容氏一族,已知道她的存在。 看得出容允与容华关系非同寻常,所以上一次,他也不过戏弄了她一番。 这一次,容氏一族势必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苏茵就恨得牙根痒痒的,恨不得撕碎容华那张脸。 苏茵正是心烦意乱之际。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力道之大险些将她给甩出去。 她蹙着眉,一手撩开车帘,便见苏青远的马车,横着路中间,挡住了她的去路。 无为双手狠狠勒着缰绳,看着苏青远的眼中,寒光闪动,杀气凛然,令人望之生惧。 苏青远纵身跳下马车,大步朝苏茵走来。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苏青远冷冷的扫了无为一眼,视线落在苏茵身上。 苏茵亦抬头看着他。 两人视线相交。 苏茵淡淡一笑。 心境变了,人的相貌气度也就变了。 故而有相由心生一说。 她记忆中的父亲,总是一副宽厚仁慈的摸样,在他身上满是凌然正气。 如今她面前的苏青远,与上一世的父亲,已是判若两人。 再也找不出一点相似之处。 他微微皱着眉,眼波深沉,一眼望去只叫人觉得阴沉。 他一句话也不说,抬脚便要上苏茵的马车。 无为刚要出手,却被苏茵给拦住了。 清风不在原深手中,必然在他手中。 她倒要看看,他此行目的为何。 苏青远一跃跳上苏茵的马车,坐在她对面,冷冷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苏茵挑眉看着他,张口说道:“苏将军,何事之有?” 苏青远冷冷一笑,一脸的讥讽:“从不知道,你手段之高,竟连容华这样的人都能高攀的上。” 苏茵也不恼怒,对于抛弃妻子,手刃嫡女的人,已不值得,她浪费一点情绪。 于她而言,坐在她对面的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多谢苏将军夸赞!”苏茵回以一笑,面无表情的看了苏青远一眼。 赵奕这么一失势,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的很。 可也只有种种难过,才能逼得他破釜沉舟,殊死一拼,不是吗? 苏青远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这是他养了十多年,从未看透的女儿。 她一次次令得他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后悔了呢? 自从苏恒痴傻后,林氏日日夜夜啼哭,咒骂,再不复从前的温婉可人。 苏婉入了公子奕府中,可表现也令他失望的很。 夜深人静之时,他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 阿衍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身旁不停的说着,原氏在一旁的灯下刺绣,阿茵呢!她习惯坐在他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脸的崇拜之意。 转瞬,她坐在他对面,冷冷的称呼他为苏将军。 “清风可是在你手中?”苏茵挑眉问道,眼中已泛着森森寒意。 苏青远目光一凝,定定的看着苏茵,沉吟片刻,一字一句说道:“阿茵,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肯认错,我便接你们回来,我们还是家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云起 八 他声音一落。 苏茵就笑了。 “呵呵……”她笑容璀璨,清笑出声,双目之中尽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苏将军可是宿醉未醒?”苏茵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以至于这青天白日的便说起胡话来?” 错? 她何错之有? 还说什么只要她肯认错,便接他们回去,他们还是一家人。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好像从来没有认清现实。 是她们不要他了。 是她们弃了他。 从她那日带着病重的阿衍和母亲离开的时候,她们便再也不会回去。 苏青远面色一沉,脸色难看的厉害,他眯眼看着苏茵沉沉说道:“阿茵,当真绝情至此?” 苏茵当下连看他一眼都不愿了,她垂下眸子,侧着脸,把玩着手中的玉牌,冷冷说道:“我再如何绝情,也比不过苏将军你!”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苏青远瞬间声音放缓:“阿茵,无论如何我们终究是一家人!” 苏茵猛地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苏将军你错了。” 她定睛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从你那日刺我一剑,视重病的阿衍如无物,满心满眼都是你那美妾,爱子,我们便再不是一家人。” 苏青远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还有,我如今虽不是少府,却也是大王亲封的茵公主,请苏将军称我为茵公主,毕竟尊卑有别。”苏茵这番话,无异于狠狠的打了苏青远的脸。 她好奇的很,是谁给了他这样的自信。 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开口便是让她认错。 “你……”苏青远面色铁青,伸手指着苏茵,手都是颤抖的,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时之间,他心中五味陈杂。 公子奕已递来消息。 他心中犹豫,一眼望去,整个苏府,不下百人,却无一人可推心置腹的说上几句,商量一下。 于是,他想到了苏茵。 他这个计谋百出的女人。 他想与她商量一番,问上一策。 他该如何去做。 毕竟一出手,便是拿整个苏家做赌注。 “苏将军,慢走不送!”苏茵右手微微抬起,做出一副请的姿态,却是看也不看苏青远一眼。 苏青远登时就怒了,他横眉怒目的说道:“苏氏阿茵,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几时。” 说着,他一甩衣袍,跳下马车。 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消失在人群之中。 苏茵并没有驾车去赵初府邸。 而是去了,上一次与赵初相见的那处酒馆。 她什么都没说,坐在那日赵初所用的房间,煮了一壶茶,倚在窗边,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落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都蒙上一沉金色的光芒。 屋里满室茶香,回味悠长,甘甜得很。 她不过才喝了一盏茶,赵初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几步走到她跟前,坐在她对面。 苏茵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 赵初接过茶轻轻地抿了一口,勾唇笑道:“苏氏阿茵,容华之妇人,就不知找我何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也入了我的眼 赵初挑眉看着苏茵,声音中满是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酸气。 外面的天,忽然就变了。 乌云蔽日! 转瞬便下起雨来。 许久不曾下雨,以至于街上的行人都高声欢呼起来。 “苏氏阿茵是来恭喜公子的。”苏茵一笑。 赵初瞬间眼光一凝,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茵,呵呵笑道:“倒不知喜从何来?” 说着,慢慢的垂着眸子。 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苏茵轻摇着手中的茶盏,看着碧绿色的液体来回晃动,她抬头看着赵初,笑而不语。 以赵初之能,如何不知赵奕的动作。 她只看了赵初一眼,便扭头看向窗外。 邯郸城中的天也要变了。 赵奕谋反不过只是一个开端。 大王身体每况日下,尚有三个月的寿命。 三个月后,赵国将是一个崭新的赵国。 苏茵一语双关的说道:“天要变了!” 赵初亦抬头看向窗户,缓缓说道:“天已经变了。” 两人相视一笑。 “公子可是已有对策?”苏茵接着又问。 她这么一问,赵初瞬间警觉起来,他眯着眼看着苏茵,淡淡笑道:“天塌了自有旁人顶着,我又何必忧心。” 他口中的旁人自然指的是赵信。 如今赵奕入狱,最开怀的便是他了。 他正等着一个机会,将赵奕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赵初都知晓的事,赵信如何不知,只怕连细枝末节也是知晓的。 “公子英明!”苏茵笑着对着赵初举了举杯,眯着眼笑起。 他们都是明白人,有些话不必说透,一点即可。 “容华呢?”赵初看了一眼苏茵,张口问道:“他怎舍得放你一个人出来?” 他眼波流转,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霾。 快到连苏茵都没有捕捉到。 赵初猛然提及容华,苏茵细不可见的蹙起眉头,随即恢复如常。 她笑笑没有开口。 赵初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脸上扬起一抹打趣的笑:“容华的妇人不好做吧!” 苏茵微微一怔,还没有开口。 赵初便接着又道:“听说,今日你的门都被堵了。” 苏茵面色如常,她勾唇笑道:“公子连这些小事也知,就不知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她原本不过顺嘴恭维了赵初这么一句。 岂料赵初顿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茵,缓缓勾起唇角,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知道的很多,譬如你如何便成了容华的妇人!” 赵初轻轻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也不等苏茵开口,赵初呵呵一笑,接着说道:“是万万人中恰好入了他的眼吗?” 他声音一落。 苏茵嘴角猛地一抽,不由得多看了赵初一眼。 不想他竟是连这个也知道。 “公子当真无所不知!”苏茵随口说道,赵初猛然起身。 在苏茵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苏茵跟前。 苏茵亦缓缓起身。 赵初身影高大,足足比苏茵高了一个头。 以至于苏茵得仰头看着他。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一步步逼近。 无奈苏茵只能一步步后退。 房间就那么大。 片刻,苏茵便退到墙角。 赵初伸出手臂,一左一右的落在苏茵身后的墙上,将她圈了起来,手却是没有触及她。 苏茵眯着眼,面不改色的笑道:“公子这是作何?” 赵初双目幽深,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嘴角一勾:“万万人中入了容华眼的妇人,也恰好入了我的眼。” 他邪魅一笑,将头凑到苏茵耳边,轻轻的吐了口气,笑道:“苏氏阿茵,你说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静观其变 苏茵眯着眼看着他。 眼前的赵初,与之前的赵初简直判如两人。 从来他都是一副喜怒不露,不显山不露水的摸样,如今他直勾勾的看着,眼尾带着一丝轻佻,一丝放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公子说笑了!”苏茵扬眉一笑,一手轻轻的推开赵初的手。 她从墙角退了出来,拢了拢额前的碎发,侧目看着赵初,笑着说道:“他日公子坐拥天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苏氏阿茵既无才无色,且又是个牙尖嘴利的,性子乖戾,睚眦必报,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她这番话似在贬低自己,但更是在警告赵初。 不要招惹他。 赵初看着她,一下便笑了。 “无才无色吗?”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苏茵几眼,若是真无才无色又怎会入了容华的眼。 至于牙尖嘴利,性子乖戾,睚眦必报,倒是贴切的很。 她就像是只慵懒的猫儿,看似无害,实则爪子厉的很,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她的厉害,赵初可是见识过的。 赵初缓缓将手收回,目视着苏茵,一字一句说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坐拥天下?” 对着苏茵竟是一问! “公子不信我?”苏茵勾唇笑道。 说着,也不等赵初开口,苏茵指着外面的天,接着又道:“公子可看见这雨?它虽来的及,却也不是阵雨,明日午后方停。” 赵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面色如常,心中却是一惊。 他不懂天象,也不知这雨何时停止。 这世人怕是无一人知晓。 而她却是说的如此言之凿凿,怎能不令他心惊。 赵初没有开口。 苏茵站在他面前,对着他双手一叉,缓缓说道:“公子,这次风云巨变,切莫出手,只可静观其变。” 他们都知晓的事,又如何能瞒过大王的耳目。 更准确的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在大王的掌控之中。 大王隐忍萧氏一族多年,此次便是要名正言顺的将萧氏一族连根拔起。 无论谁急急忙忙的跳出来,急于表功,都是暴露自己的势力。 大王就是等着,等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跳出来。 这一次,谁动,谁便是死! 赵初深深的看着苏茵,双目幽深,久久的没有开口。 苏茵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待苏茵离开后。 赵初缓缓坐下,端起手中的茶盏,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放下。 此时,外面下着雨,一扫前几日的燥热。 而他的背后却是全湿了,被汗给打湿了,只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他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只待赵奕那边一出手,他便高举平叛的名义,将他们一网打尽。 想来赵信也是这样想的。 可苏茵一言,瞬间让他惊醒过来。 为何父王会去赵奕府邸? 还恰好看见他穿了绣有纹龙的袍子。 若是换做以往,父王大概只会斥责几句,而今却是问也不问便将赵奕关入牢中。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要出手了。 顿时赵初只觉得有些后怕。 他几步走到窗边,恰好看见苏茵上了马车,只捕捉到她一片衣角。 “苏氏阿茵,好一个苏氏阿茵……”他眯着眼,抿着唇,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 容华看中的妇人,确实也入了他的眼。 苏氏阿茵说的不错,他日,他坐拥天下,什么样的女子都有。 可也错了! 放眼天下也只有一个苏氏阿茵! 第一四十四章 苏茵的回礼 雨势不小,苏茵一手撩开车帘,一手伸了出去,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手心,随即滑落下去。 层层雨幕中,行人匆匆。 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清香。 苏茵缓缓的闭上眼,勾唇一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有来有去才是她的性格。 片刻,她睁开眼,将手收回,看着无为的背影说道:“我要知道容华的住处!” “好!”无为沉声应道,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等苏茵回去的时候,门口的那些人早已散去。 天渐渐暗了下去。 “阿茵!”苏茵才踏进大厅,原氏便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上上下下看了苏茵几眼,张口说话:“快喝一碗参汤去去寒气!” 苏茵笑着接过参汤,视线落在原氏身上,恁的温柔。 “母亲,马上就要夏至了,那里来的寒气。”话虽是这样说,可苏茵心中软软的,暖暖的,满身的疲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管在外面如何疲累,只要回到家中看着母亲,看着阿衍,她便觉得她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阿衍呢?”苏茵一口饮尽那晚参汤。 原氏笑着接过碗,柔柔的说道:“无为给阿衍找了个习武的师傅,他都入了迷,这会还不肯歇息呢!” 这事苏茵是知道的。 苏茵扭头看了一眼无为:“无为,你去看看,这样急于求成可不行。” 无为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原氏几步走到苏茵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苏茵一笑,一把拉过原氏的手,说道:“母亲,我们是母女,再亲密不过了,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容华妇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母亲怎会不知! 她这样在这里等她,无非是心中有疑问。 “阿茵!”原氏坐在苏茵身旁,看了苏茵一眼,垂着眸子说道:“从前是母亲糊涂,那时候一心想着救人,才让你做了那样为难的事。” 原氏一副自责的摸样,看的苏茵一阵心酸。她轻轻的将头靠在原氏身上,拉着原氏的手说道:“母亲,没事的,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原氏鼻子一酸,接着又道:“如今母亲可是想明白了,青川容氏是何等煊赫的人家,你若真是无名无份的跟了容华,这一生哪还有半点幸福可言。” 从古至今,女子出嫁,在夫家的地位,全仰仗母族的威望。 如今,她们这样无财无势,阿茵若真跟了容华,在那样一个家族中,根本生存不下去。 “母亲,不会的。”苏茵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原氏,笑着说道:“我从不是容华的妇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阿茵,母亲只想你找个能伴你终身的人,贫也好,富也罢,不过都是身外之物不重要,这样的人世间虽少,可也是有的。”原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她不希望阿茵因为她,便对世间儿郎失了信心,一辈子孤苦无依。 她再如何,还有她和阿衍伴她膝下,也不至于老了孤苦无依。 “母亲,我听你的。” 听苏茵这么一说,原氏才放下心来。 苏茵跟着原氏,一起去看了看阿衍,母子三人说了好一会话。 直到夜深了,看着阿衍睡着了,她和原氏才起身回房。 这一夜,苏茵睡得很不安稳。 苏青远不出她所料,已然出手了。 倒是原深按兵不动,一点动静都没有,叫她心里很是不安。 她清楚的记得,上一世,原沁嫁给了赵信。 纵使最后赵信失势,原深也是安然无恙,一直到赵初继位,还升了官,过的越发滋润了。 赵信那里也没闲着,想必早已部署好一切。 雨还在下,下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天亮,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直到午后,才停了。 日光穿透云层,阳光普照大地。 明媚的很。 赵初坐在书房,放下手中的毛笔,几步走到窗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整个人一动不动,面上无波,表情却是凝重的很。 昨日,苏茵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回荡着。 “公子,怎么了?”直到在书房服侍他的仆从端着茶走了进来。 “无事!”他才回过神来。 仆从将茶放下,轻轻的退了出去。 他轻抿了一口茶,缓缓的闭上了眼。 苏氏阿茵,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从来他看着她都如雾里看花,每一次他仿佛看透她的时候,却发现这根本不是全部的她。 如今,却是叫他越发看不透了。 “徐才!”片刻,赵初睁开眼,沉声唤道。 “在!”他声音一落,徐才几步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公子有何吩咐!” 赵初眯着眼看着徐才,一字一顿的说道:“让所有人全部撤回来,这一次便是赵奕捅破天了,也与我们无关。” “公子……”徐才瞬间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初,张口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不必多言,只需依令行事便可。”赵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若说昨日他还存着几分侥幸,今日他却是不想冒一点风险了。 “是!”纵有不愿,徐才也只得拱手退下。 赵初执笔沾墨,于竹简之上,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苏茵! 他定睛看着那两个字,仿佛在看苏茵一般,低声呢喃道:“你究竟要的是什么?” 彼时,容华有事需要外出一趟,正坐在马车之内闭目养神。 长青在外驾车。 忽的,就在容华半醒半睡之间,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夫主,一番温存之后,你说了让妾等着你,等你迎我入门,为何一去不复返了?叫妾流干了所有眼泪。”忽的,一绝色女子扑到容华车前,紧紧拽着马车一角,泪如雨下的控诉道,声音几度哽咽道不尽的委屈。 长青瞬间便愣住了,在他还闹不清楚这是哪一出的时候。 那绝色女子高声喊道:“夫主,你可是青川容氏少主,怎可言而无信?” 容华缓缓睁开眼,不由得淡淡一笑。 “夫主,同样的话,你也对妾说过的,妾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如今再见你一面,当真死而无憾了。”那绝色女子声音一落,便又从人群中冲出一人来,同样的那也是一个容色倾城的女子,她一下子瘫软在容华马车之前,声声带着血泪:“你说过妾已是你的妇人,自不会弃妾于不顾的,他日的山盟海誓,如何转眼变成空。” 容华二字一出,瞬间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 “你个天杀的,还说过要娶我为妻呢!”那两个绝色女子,众人已看的应接不暇,岂料又从人群中冲着一女子来,她一袭红纱,眉眼微微上挑,妖娆之中带着无限风情,一双美目勾人心弦。 说着,这女子双手落在小腹上,笑着笑着落下泪了:“我腹中尚有你的血脉,你怎可弃我于不管不顾?” 这一幕幕当真是惊呆了所有人。 以至于所有人一言不发,齐刷刷的盯着马车。 容华始终不露一面,不发一言。 “夫主,那日我在上,你在下,亦说了要我等你的。”忽的,人群中又冲出一个如玉少年,那少年生的极好,唇红齿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摸样,比那妖娆的女子还要多几分妩媚。 他一出来,顿时惊得所有人下巴都合不上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类我 长青嘴角一抽,忍不住开口问道:“少主,你何时惹了这么多的风流债!” 食色性也,女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有那如玉的少年。 容华坐在车里,唇角一勾就笑了。 这那里是什么风流债。 分明就是某人怒了而已! 所以给他来了这么一出,礼尚往来。 “不必理会他们,若是他们不肯让开,直接碾压过去就是。”容华开口,声音中尽是冷漠。 这才是他一贯的摸样,孤傲冰冷,整个人不带一点温度。 于他而言,旁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是!”长青沉声应道,冷冷一笑,眯着眼看着挡在马车之前的那些人高声喊道:“不想死的就让开!” “驾……”说着,他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马鞭,重重的落在马背之上。 马一惊,瞬间朝前狂奔了起来。 若是换做常人只怕早被摔下去了。 可长青驾车技术高超,将车驾的稳稳地。 容华不动声色的坐在里面。 “啊……快闪开……”人群顿时惊慌失措,跌跌撞撞的四散开来。 “嗯……”那如玉少年,一下子摔倒在地,几个人从他身上踏了过去。 长青驾着车,看也没有从他身上碾压过去。 “噗……”他面色一白,口中喷出大口的鲜血,身子一僵,整个人软了下去,死相恁的凄惨。 那几个绝色女子见状,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拔腿就跑。 银钱这东西固然是好,还终究还是命更重要几分。 等冲出了人群,长青嘴角一抽一抽,笑着说道:“少主,只怕你这风流之名,要名动天下了。” “是吗?”容华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明明他说的云淡风轻,但长青却是脊背一僵。 “你要不要也尝尝名动天下的滋味?”容华接着又道。 “不,不用了!”长青连连摆手说道。 头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冷汗。 容华坐在马车里,抬手倒了一盏茶,轻轻的抿了一口,缓缓说道:“去苏茵府邸!” “是!”长青一把勒住缰绳,生生调转方向。 直奔苏茵院子而去。 容华垂眸一笑。 这天下敢这般行事的,唯有苏氏阿茵一人。 这么一出,倒是她一贯的作风。 不得不说,这么一闹,看似荒唐,却是极妙。 顿时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给分散开来,使得她不至于那么扎眼。 她呀! 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若是吃了什么亏,势必要找补回来的。 这性子倒是和他相类。 不愧是他看重的妇人。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 春乏秋困,苏茵小睡了片刻,便起身了。 不得不说无官一身轻。 今日她并没有于湖边抚琴。 而是一个人沿着湖边的小道,慢悠悠的散着步。 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天空,格外的澄清。 她一眼看去竟有些失神。 容华进她这院子,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苏氏阿茵!”他站在苏茵身后,忽然出声,好似凭空冒出来一般。 苏茵双眼一眯,瞬间转过身去。 容华负手站在那里。 青山绿水,花鸟鱼虫,瞬间成了他的背景。 “容少主,从来都是这般不请自来吗?”苏茵表情淡漠,声音满带讥讽。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无为不知从何而来,身子一闪,站在苏茵身后,满目戒备的盯着容华。 长青亦站着容华身旁,冷冷的看着无为。 排行榜第一的金牌杀手,他早想与他切磋切磋了。 “我不过是来看一看,阿茵心中的怒火可消了?”容华挑眉看着苏茵,张口说道。 苏茵瞬间便笑了,唇红齿白的说道:“不曾!” 便是今日之事是她所为那又如何。 他也不过落得个风流之名,给街头巷尾添了一些谈资罢了。 而她呢! 就要身处风口浪尖,站在众矢之的,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这让她心中的怒火如何消除。 “阿茵倒是诚实的很。”容华也不恼怒,他眯着眼看着苏茵,眼底付过一丝浅笑。 长青面色一沉,瞬间朝苏茵看去。 原来今日的一切,竟是她所为,难怪少主回来这里了。 苏茵一步一步朝容华走去,她抬头看着容华,面无表情,一字一句说道:“于你容少主来说这不过是一个玩笑,于我来说可能便是灭顶之灾。” 容华没有出声。 苏茵呵呵一笑,垂眸接着说道:“我这人向来是个心眼小的,有恩必答,有仇必报。” 说着,她轻轻的弹了弹衣袖上的浮灰,挑眉看着容华,眯着眼说道:“惹了我的人,即便弄不死,我也会叫他脱下一层皮来。” 长青一听,瞬间便怒了。 向来都是少主威胁别人,何时轮到别人警告少主。 他冷冷盯着苏茵。 苏茵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确实向来都是容华警告苏茵。 这是苏茵第一次警告容华。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定会叫人笑掉大牙。 苏茵说的这般郑重其事,容华却是呵呵一笑:“我看重的妇人,果然类我。” “容华!”苏茵咬牙切齿的说道。 为何她忽的生出一股对牛弹琴的错觉。 无为面色一沉,抬手一掌,朝容华劈了过去。 长青纵身一跃,挡在容华身前。 衣袖一挥,化去那道掌风。 那个人你一脚,我一拳,招招狠辣,只冲对方要害。 身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忽不定,身影如鬼似魅,卷起地上的浮灰。 苏茵看的一阵心惊胆寒。 “你快让他们住手!”对着容华低声吼道。 容华看着苏茵,瞬间双眸一凝,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沉声说道:“阿茵,闪开。” 苏茵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瞪眼看着他。 空气一紧,四周跳出数十个青衣人。 无为和长青皆反应不及。 一人手持长剑,对着苏茵的背,势不可挡的刺了过来。 “阿茵……那瞬间,容华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拉过苏茵,将苏茵拉入怀中,右手一抬,以血肉之躯生生挡下那一剑。 苏茵扭头看去,双眼满是刺目惊心的红。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的态度 那一剑生生刺透衣袖,穿透容华的手臂。 若是落在苏茵身上,必然一剑毙命。 是何等的狠辣。 分明就是想要苏茵的命。 有几滴血飞溅在苏茵身上,于那素白的衣袍上仿佛盛开的血梅。 “少主!”长青足尖一点落在容华身旁,扭头看向那青衫男子,一副怒不可遏的摸样,眯眼看着他沉声说道:“是你!” 显然是认识他们的。 “少主!”那青衫男子瞬间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双膝一软,跪倒在他面前,拱手说道:“属下误伤少主,罪该万死!” “见过少主!”数十个青衫男子皆收起手中的长剑,大步走到容华跟前,重重的跪下。 无为默不作声的站在苏茵右侧,一脸戾气的看着那些青衫男子,抬头看向容华。 他们称他为少主,可见是容氏一族的人。 无为都明白的事,苏茵怎会不知。 血顺着容华的手臂落在地上,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他面无表情,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好似那一剑不是落在他身上,一点都不痛,双目深邃而幽暗。 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青衫男子,嘴角一勾,淡淡的一笑:“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伤在自己人手中。” 字里行间尽是浓浓的讥讽。 “属下有罪!”一众青衫男子皆垂下头去,再不敢看容华一眼。 苏茵仰头侧脸看着容华。 她顺着他的下巴往上看去,她从未站在这个角度看过他,竟不知这样的好看。 他的下巴光洁如玉,面部轮廓每一处都好似精雕细琢,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向孤傲绝尘的眼中满是不动声色的怒意。 他明明面无表情,却叫人惊恐不已。 长青几步上前,动作熟练的给他处理起伤口。 容华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们可皆是容氏一族嫡系。 不是谁都能随意指挥的。 在容华冰冷的目光中,一个个青衫男子头垂的低低的,却是无一人开口。 “哼!”容华冷冷一哼,淡淡一笑:“几日不见,你们倒是一个个的脾气见长,竟是连我也说不动了吗?” “属下不敢!”所有青衫男子不约而同的拱手说道,却也只说了这四个字。 “吴越,你说!”容华声音渐冷,垂头看着那个伤了他的青衫男子,周身寒气逼人的很。 吴越抬头看了容华一眼,叉手说道:“是主母!” “呵……”容华冷冷一笑:“这我竟是不知了!” 竟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虽是主母,却是多年不理世事。 怎能不令他诧异。 吴越目光落苏茵身上,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去,接着说道:“主母说不是什么人都能攀上容氏一族,飞上枝头变凤凰,让我们来把不相干的人清理掉,免得脏了容氏一族的血脉。” 这话说的恁的刻薄难听。 苏茵瞬间便变了脸。 她眼带讥讽,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一个容氏一族的主母,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呢! 她苏氏阿茵又何必攀上容华,飞上枝头变凤凰。 便是容华,她也是不屑的。 容华嘴角一挑:“这是主母所言?” “属下不敢妄言!”吴越沉声说道。 容华一笑:“母亲也失了分寸!” 从前她随意处置他身边的女子便罢了。 那些人不过是些毫不相干的人。 可苏氏阿茵是他亲口承认了的妇人,母亲竟也急不可耐的动手了。 速度之快令得他猝不及防。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他今日不在…… 无为虽然身手不差,可容氏一族的嫡系那个不是千挑万选,身手比无为只强不弱。 容华心头闪过一丝后怕,抱着苏茵的另一手臂变得紧绷起来。 他低下头去,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 只见她面色有一些苍白。 那一刻,他悔了。 不该就这样任性妄为的将她推至风口浪尖。 他轻轻的唤了她一声:“阿茵!” 苏茵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是复杂! 她从未想过,容华竟会以身相护。 于身份而言,她与他有着云泥之差,他是何等的金贵。 由于失血,他的脸越发的白了。 苏茵没有开口,她垂头看向吴越。 她眼神之冷,令得吴越心中猛地一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她一袭男子衣袍,气质如玉,神色淡漠,貌不倾城,却叫人移不开视线。 容华视线从吴越身上扫过,抿唇说道:“既有罪,罪当如何?” 他的眼光清冷已含了杀气。 吴越看了容华一眼,没有一丝的犹豫,手一扬,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入胸口。 容华伸手盖住苏茵的眼,轻声说道:“莫看” 血瞬间喷射而出,吴越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伤了少主,纵然他现在不死,回到族中,也绝对活不下去,还会死的更惨,累及家人。 “厚葬吴越!”容华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淡淡的看了吴越一眼,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吴越不能不死! 这便是他的态度。 苏茵一手推开容华的手,就见吴越倒在地上,已然气绝。 容华看了她一眼,视线一扫,冷冷看向在场所有青衫男子,面无波澜的说道:“回去告诉主母,苏氏阿茵乃是我容华的妇人。” 苏茵瞬间抬起头,冷冷瞪了他一眼。 事到如今,他还敢这样说,可见心中并无一点愧意。 刚刚那一剑就该刺得更深一些才好,亏她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感动。 岂料,容华接着又道:“放眼天下能欺负她的也唯有我一人!” 这话说的苏茵顿时怒从心起,恨不得上去扎他两刀才好。 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做放眼天下能欺负她的唯有他一人。 可见这厮是多么的狂妄自大。 她苏氏阿茵又岂是那么好惹的。 敢欺负她,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刺她一剑,我便挡下一剑,你们刺她两剑,我便当下两剑,你们刺她百剑,我便以这血肉之躯为她挡下百剑,回去告诉族中之人,此事绝无二次!”容华眯眼说道,字字铿锵有力,令得在场所有人瞬间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顽石之说 苏茵亦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这样的话从容华口中说出,怎不叫人震惊! 连着长青也是一怔,他缓缓的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之前他不过认为,对于这苏氏阿茵,少主不过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不曾想他竟是这般的认真。 认真的甚至让他有些害怕。 无为也是难掩震惊的看着容华。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话,这已然站在与家族对立的位置。 所有青衫男子深深的看着容华,拱手说道:“是!” 容华随意的扫了他们一眼:“都退下吧!” 那些青衫男子瞬间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长青已将容华的伤口处理妥当。 容华深深的看着苏茵。 长青狠狠的瞪了无为一眼,扭头示意他该走了。 春光甚好,正适合谈情说爱,他们站在这里着实碍眼的很,碍眼的很。 岂料,无为恍若未闻,动也不动。 长青眼角一抽,又狠狠的剜了无为一眼。 这小子怎地这般不识相,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无为索性扭过头去,再不看长青一眼。 岂料,长青也不是吃素的,他扭头看了一眼容华,又看了一眼苏茵,最终将视线落在无为身上,硬着头一掌扫了过去。 他与无为的身手几乎不相上下。 为了少主的终身幸福,他也是拼了。 无为双眼一眯,几步后退,足尖一点,整个人如振翅高飞的雄鹰朝长青扑了过去。 长青还怕无为不上钩,见他扑来,不由得唇角一勾,左躲右闪,步步后退,引得无为紧追不舍。 转瞬,已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容华一言不发的看着苏茵。 苏茵避开容华的视线,垂头看着他手臂上的伤。 伤口着实不浅,还有血迹渗出来。 那血红的刺目。 对于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从没有一人愿意这样护着她。 可即便感动那又如何。 也不过是这一瞬间的事情。 上一世,谢怀瑾也曾温柔小意,深情绵绵的待她。 为了买她喜欢的糕点,会顶着三伏天的烈日,徒步跨越半个邯郸城,她吃到了喜欢的糕点,他却中了暑气,连着病了好几日。 他也曾小心翼翼的把她捧着手心,细细的呵护着她,视她如珍宝。 可这深情厚意,不过如昨日黄花,说凋零就凋零。 世间男儿多薄情。 而她已不信这世间情爱之物。 “阿茵!”容华缓缓开口。 苏茵慢慢的抬头,对上容华的视线。 她站在他面前,离他仅有一步之遥,他的眼中星光点点,满是她的身影。 他带着几分固执,又带着几分倨傲,唇角抿的紧紧的。 苏茵却是扬眉一笑,面无表情的说道:“容少主何等贵重,以后断不可这样所为了。” 他这么以身相护。 落入容氏一族耳中,只怕她更是非死不可了。 她声音一落,容华瞬间细不可见的蹙起眉头,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女子。 难道她不该感动落泪,顺便说一些很是动听的话吗? “哦!”容华面无表情,轻轻的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也觉得自己刚才愚不可及!” “嗯!”苏茵淡淡扫了他一眼,颔首说道:“是愚不可及。” 几只飞鸟从两人头顶略过。 气氛一度尴尬的很。 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皆沉默下去。 原本大好的气氛,这就这样被两个人给聊死了。 就这样看了一会,两人索性再不看对方一样,将视线落在别处。 长青鼻青脸肿的回来,一见这情形,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他用命换来的这大好的时光,可做的事很多,为何两人就只是大眼瞪了小眼一会。 他瞬间觉得自己挨得这几下着实亏的很。 他才刚落地,无为便回来了。 他也没好到那里去,脸上也挂了彩。 容华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张口说道:“我定不会叫你被我所累。” 语罢,再不看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无为看了一眼苏茵,跟在容华身后转身离去。 等容华上了马车,长青忍不住开口问道:“少主,你这伤也受了,叫人肉麻的话也说了,何以就是没有抱得美人归呢?”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容华瞬间面色一变,脸上的表情都有那么一丝僵硬。 他的声音不悦的很:“无它,不过遇上一块顽石罢了! 听出他的不悦,长青瞬间闭上了嘴。 待容华离开之后。 无为深深的看着苏茵,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苏茵仰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可是有话要说?” 无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他待你着实不错,或许是终身可依的良人。” 在无为的注视下苏茵忽然就笑了。 她满脸自嘲:“良人?” 垂眸说道:“他今日待我是好,明日呢?明年呢?人心易变,我只信自己。” 这一夜,苏茵睡得极不安稳。 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是闪过容华的身影,叫人厌烦的很。 以至于第二日,她眼下一片青黑。 令得原氏不由得一惊,张口问道:“阿茵可是病了,怎地一夜便憔悴了这么多。” 苏茵慢慢的接过原氏递来的粥,喝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没病,不过做了一夜的噩梦。” 原氏一脸的担忧的说道:“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一看。” 苏茵瞬间扭头回绝道:“不用了,母亲,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晚兴许就好了。” 令得无为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一用过早饭。 苏茵便对着无为说道:“无为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她冷冷一笑,今日赵惊羽风光大嫁,她如何能不去瞧上一眼。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嫁 一 赵燕联姻,公主大嫁。 今日的邯郸城恁的热闹,宽大的街道两旁处处张灯结彩,红毯铺地,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一眼望去乌泱泱的一片。 王宫正门更是挤满了人群,不分男女老幼,皆是脖子伸的老长,眼巴巴的看着。 苏茵不似他们那般靠前。 她让无为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始终坐在马车里不露一面。 她永远记得上一世赵惊羽那盛气凌人的摸样。 今日不同往日,她换下素白的衣袍,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衫,依旧一副少年的摸样。 她布局多日,无论如何今日也是要来看一看的。 哪怕这邯郸城中狂风暴雨就要来临,也挡不住她的脚步。 苏青远果然不出她所料,已然出手。 原深这几日都未上朝,于家中养伤,他一向人缘极佳,可这一次,竟无一人上门探望,所有人无不退避三舍。 那日惊雷一过,纵然没有将他给劈死,他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罪人。 于大王眼中就更是如此。 若无罪何以遭受如此天谴。 原深是彻底臭了。 “快看,快看,燕王来迎娶公主了!”忽的,人群骚动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一起,落在一人身上。 苏茵一手撩开车帘,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昨日还是阴雨密布,今日已是艳阳高照。 漫漫日光之下,燕倾头戴王冠,一袭大红的衣袍,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更无一点喜悦之意。 便是因为他紧抿着唇角,才显得越发高高在上。 苏茵一眼看去。 燕倾似有感应一般,于数千人之中,朝苏茵看来。 他与她离的那么远,尚隔着那么多的人,却一眼看到了她。 那瞬间,他苦涩的一笑,眼中满是痴念。 “阿茵……”苏茵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苏茵抬手放下车帘,挡去他的视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这就是他的宿命,不是赵惊羽也会是别人。 此时,他需要与赵国联姻,来巩固自己的王位。 故而他别无选择。 燕倾深深的看了苏茵的马车一眼。 纵然满是留恋,终究与苏茵擦肩而过。 太阳当空,已是正午。 于阴阳论之,此刻乃是阳中之阳,一天中阳气最旺盛的时候,诸邪莫侵。 正是吉时。 依赵国之礼,燕倾并不用入宫迎娶,只需等着公主与亲人道别之后,在宫门口迎接便是。 若是以往,午时一到,公主就该出来了。 可如今午时已至,却是还不见赵惊羽的身影。 就连一众燕国使臣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起来。 “午时已至,却是还不见公主身影,莫不是赵国想悔婚吗?”一个燕国使臣蹙着眉,低声说道。 “若真是如此,当我燕国好欺辱的吗?”又一个燕国使臣面色铁青的说道。 随着时间推移。 一众看热闹的百姓,也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公主嫁到!”就在那时,一道尖锐的声音猛地响起,令得所有人瞬间闭上了嘴,一眼不眨的看向宫门口。 数十个红衣婢子的陪伴下,一道恁的婀娜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过来,大红的喜服上金线穿插,金凤栩栩如生,仿佛要展翅高飞,走的近了听得头上的珠翠随着脚步叮当作响,由于蒙着红色的盖头,所有人并看不到她的脸。 苏茵掀了一条缝隙,只看了一眼便笑了。 她那一笑绚丽至极,微微眯着的眼中尽是浓入暮霭的戾气。 上一世的一切历历在目,仿若昨日,使得她一刻都不敢忘记,那刻在骨髓的疼,流入血脉的恨,还有无数个不眠之夜的伤。 她从不敢有片刻的忘记。 今日她要看着她从云端跌入尘埃,受万人唾骂,再无翻身之地。 燕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苏茵的马车。 在所有人的住视线,缓缓走了过去。 因为他从无退路。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与那道红色的声音并肩而立。 他在左,她在右,慢慢的伸手右手。 一旦她的手落入他的掌心,此生他便要与她执手相伴了。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的手轻轻的落入他的掌心。 漫天花雨落下。 燕倾牵着她缓缓前行。 然,不过走了两步,燕倾双眼一眯,猛地停了下来。 在所有人不明所以,来不及反应的时候。 燕倾素手一扬,扯下身旁女子头上大红的盖头,随着一抹红缓缓落地,她的眉眼就那么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一张如花的娇颜上写满惊慌失措。 燕倾声音一沉:“她不是赵惊羽!”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嫁 二 燕倾说的言之凿凿,斩钉截铁。 那日夜宴虽然只远远的看了赵惊羽一眼,甚至连她的摸样都没有看清楚,但却将她的身形记住了。 赵惊羽略微丰满一些,个子也比她高了一些,从身形上看已经很相似了,且又遮着面,换做旁人定然分辨不清。 可燕倾在识人断物上,向来过目不忘。 当下所有燕国使臣皆是面色一变,一脸的怒意。 他们虽然放低姿态,主动联姻,但并不代表他们燕国离了赵国便不行了。 一袭大红嫁衣的女子,容色虽不似赵惊羽那般貌美,却也是不差的。 数道含着怒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使得原本就惊慌失措的她,越发惊恐起来,整个人都颤抖着,紧咬着唇瓣,低低的垂着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摸样,倒也是惹人怜爱的很。 根本轮不到燕倾发声,一个燕国使臣大步站了出来,对着出来送嫁的臣子,大声斥责道:“那日夜宴已定下联姻之人乃是赵国公主赵惊羽,如今赵国一声不吭便换了人,难道阿妈阿狗也做得我燕国王后?” 他声音之高,含着慎人的怒意。 一旁送嫁的赵国臣子,瞬间便愣住了,脸色一青一白,当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也着实冤枉的很。 至于为何换了人,他也是不知的。 赵惊羽一向高调的很。 邯郸城中见过她的人不在少数。 围观的百姓,当下也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分明不是羽公主!” “我也有缘见过公主一面,这确实不是公主。” “这女子虽然容色也不差,但在气度上远不如公主。”甚至还指手画脚的评价了一番。 燕倾眯眼扫了那女子一眼,眸色一暗,心中却是生出几分欢愉。 是的,他不愿意娶什么赵惊羽。 于他而言他的王后只有一人做得,那便是阿茵。 不得不说,赵王此举真是甚何他之意。 他此行全然是为阿茵而来,若能全身而退自然再好不过了。 当下又有一个燕国使臣,大步站了出来,他冷冷一笑,满目讥讽的说道:“莫不是赵国当真觉得我燕国可随意欺辱?” 他一声落下。 送嫁的赵国臣子,脸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若真是惹怒燕国,使得赵燕交恶,这个罪名他可承担不起。 他陪着笑,几步上前,拱手说道:“诸位莫恼,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燕王诚意而来,我赵国又怎会不诚意相待,此事我赵国定然会给尔等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着,他淡淡扫了一眼一旁的寺人,压低声音说道:“还不快去禀告大王!” 这一幕着实把在场的所有人惊呆了。 那寺人一刻也不敢耽搁,扭头便往回跑。 由于跑的急,还摔了一个跟头。 彼时,赵王正蹙着眉头,半眯着眼坐在玉石雕琢的龙位置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外面。 脊背绷得直直地。 也是他惯坏了这个女儿,使得她无所畏惧,恣意而为。 赵燕联姻是何等大事。 如今赵国与魏韩交恶,正需盟友。 却不想一大早,公主宫中的婢子突然来报,公主不见了。 他下令翻遍了整个王宫都没有寻到。 燕王已在宫门等候,吉时已至。 他能怎么办? 只能随意找了一个与公主身形相似的婢子顶上,只盼着燕国不要发现什么端倪才好。 燕王与一众燕国臣子不过远远的见过公主一面,想来也不会发现什么。 便是随后发觉了,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他一口咬定,嫁入燕国的就是公主,想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大王,大王不好了!”岂料,那寺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大王瞬间一脸不悦,沉声说道:“一惊一乍的这是做什么?平日里的规矩都跑到九霄云外了吗?” 那寺人一下子跪在大王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燕王才迎到公主,不过走了数步,一下子撩开公主的盖头,说,说所嫁之人根本不是惊羽公主。” “你说什么?”大王顿时从座位上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不由得面色一沉。 “此刻,燕王还有诸位燕国使臣正等着大王给一个说法!”那寺人接着又道,只是越说声音越小,说道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大王眼微微一眯,瞬间睁大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去告诉燕王,那便是我赵国羽公主,他们不过于夜宴之上见了公主一面,一时看错了也是有的。” 事到如今,他能怎么办? 只能将错就错,盼着燕倾识相一点。 难不成说出实情,说公主不见了,他随意找了个人冒名顶替,届时才真无法收场。 大王冷冷扫了一眼那寺人。 那寺人随即起身说道:“诺。” 转身跑了出去。 待那寺人跑了出去后,大王深深的闭上了眼,额上沟壑尽显,事到如今已是别无它法。 燕国使臣迫人的视线之下,送嫁的臣子几乎已经站立不住。 一见那寺人急急跑来,他顿时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寺人一来,不等他开口。 燕国使臣便沉声说道:“赵王怎么说?” 一时之间,所有视线都落在那寺人身上。 那寺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一众燕国臣子,最后将目光落在燕倾身上,他几步上前,垂着头拱手说道:“回禀燕王,大王说这便是我赵国羽公主,燕王也不过于夜宴之上见了公主一面,一时看错了也是有的。” “哈哈哈……”他声音一落,燕倾顿时大笑出声,他沉声说道:“好一个赵王,竟当孤与孤的臣子都是瞎子不成,竟欺辱我燕国至此!” 有了大王这句话,送嫁的赵国臣子,几步上前,看了燕倾一眼,拱手说道:“赵燕联姻,于两国而言皆是益事,我赵国怎会于此事上故意欺辱燕国,这便是我赵国羽公主,千真万确,不敢有一丝期满之意。”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燕倾一眼,说的陈恳而无懈可击。 苏茵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嘴角一弯,淡淡一笑。 果然,大王与她所想的一样厚颜无耻。 顿时一双双眼睛都落在燕倾身上。 连着一众燕国使臣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赵燕联姻如何,全在他的决策。 大王的话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当下方才出声议论过的那几人,皆掩着面灰溜溜的走了。 若叫大王知晓,他们刚刚那么说,岂非要命丧黄泉! 随着燕倾而来的那些燕国使臣,心中也是一阵考量。 这事说大也大。 可说小也小,管她是不是赵惊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两国交好,结成盟友,态度一致。 全在大王如何抉择了。 就在那时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飞奔而来,引得围观的人群顿时慌乱了起来,下意识的让出一条道来。 那马车速度飞快,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它飞一般的朝宫门口奔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逼得所有人不由得朝后退去。 “快来人啊!护驾,护驾!”随着送嫁的臣子一声高呼,所有的侍卫瞬间蜂拥而上。 那马车一点停下了的意思的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那马车微微一顿,从车厢抛下两人,顷刻间掉头回转,快的令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落在地上的那两人,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一男一女,男的只穿了一条短裤,女的不过比男的多了一件肚兜,那场面着实惊人的很。 漫漫日光之下,那女子身子婀娜的很,曲线玲珑,细白的肌肤上满是青红交错的痕迹,明眼人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 那男子不是谢怀瑾又是谁呢! 燕倾只看了一眼,冷冷一笑,扭头对着送嫁的臣子说道:“这才是你赵国的羽公主吧!” 第一百五十章 身败名裂 燕倾这一言,一时之间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青天白日之下,那一幕当真污秽不堪。 只看了一眼,众人便纷纷侧目,眼中尽是鄙夷的神色。 更有甚者狠狠的啐了一口。 其中不乏好几个认出赵惊羽的人,这一次,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言议论。 大王那一言在先,即便她是赵惊羽那又如何。 即将成为燕国王后的那一位,是站在燕倾身旁的女子,她才是赵国的羽公主。 送嫁的臣子,如何不认识赵惊羽。 他当下面色一沉,断然否决道:“燕王说笑了,如此污秽不堪的女子怎会是我赵国的羽公主。” 说着,也不等燕倾开口,接着又道:“我赵国的羽公主只有一位,她便站在燕王的身旁,即将成为燕国的王后。” 他咬字极重,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站在燕倾身旁的女子。 一袭大红嫁衣的女子,顿时温婉一笑,抬头看向燕倾,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说道:“燕王是觉得我赵惊羽配不上你吗?才如此三番两次的出言羞辱于我?” 一开口竟是在指责燕倾,而是理直气壮的很。 不得不说,她这话说的极妙。 称得上妙不可言。 在场所有人无不知晓,燕倾向赵王开口求娶的是苏氏阿茵,奈何她是容华的妇人,不得已才迎娶赵惊羽为燕国的王后。 她这么一说,瞬间扭转局势,化被动为主动。 连着燕国的使臣,也带着质疑看向燕倾。 那一晚夜宴,他们连赵惊羽的摸样都没有看清楚,又如何分辨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赵惊羽。 那两人尚昏昏沉沉的睡着,这般重重的摔在地上,还睡得十分的香甜,莫说醒来,便是动都没动上一下。 燕倾抬头看向那一袭大红嫁衣的女子,冷冷一笑:“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对孤说话!” 他双目森寒,周身威压尽施,眼中已带了凌厉的杀气。 好一个赵王,好一个赵国,真当他燕倾是可随意欺辱的吗? “燕王请慎言!”他声音一落,送嫁的臣子当下面色一变,几步上前,拱手说道:“她乃我赵国的羽公主,不日便是燕王的王后!” 态度强硬的很,好似当真可以以假乱真一般。 苏茵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眼中笑纹渐深,她扭头看向无为说道:“好戏也该上演了!” 若是一直演这样的独角戏又有什么看头。 “是!”无为勾唇一笑,抬手对着几十步开外的赵惊羽和谢怀瑾轻轻那么一弹。 “嗯!”不过眨眼之间,赵惊羽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那一刻,她尚未完全清醒,带着慵懒的神色,慢悠悠的揉了一下眼睛。 “阿!”随着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赵惊羽瞬间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 那一声响彻云端,满是惊慌失措。 她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上身,又觉得不妥,只得一手遮着上身,一手遮住下身,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落在她身上,愤怒夹杂着恶心,几乎要将她击垮。 “本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快来人啊!快给本公主拿一身衣裙过来!”她声音尖锐带着颤栗,素手指着燕倾身旁的女子,厉声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穿本公主的嫁衣,还不给我脱下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大的笑话 燕倾顿时就笑了。 不过他身后燕国使臣,脸瞬间就绿了,他们一致怒不可遏的看向那一袭红衣的女子,还有送嫁的臣子。 赵王此举,无异于当众,狠狠的打了燕国的脸。 这叫他们如何忍受得了! 一袭红衣的女子,面色微微一变,脊背挺直的说道:“放肆,一个污秽妇人竟也敢冒充于我!” 赵惊羽瞬间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羞愧,眼中的火瞬间被点燃,她冷冷一笑:“好一个贱婢,竟也敢对本公主无礼。” 被她这么一吼!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谢怀瑾,也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蹙着眉,随意那么一扫,不由得喊叫出声:“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的惊慌失措毫不亚于赵惊羽。 他猛地从地上起身,四下一扫,视线落在同样衣不蔽体的赵惊羽身上,当下惊恐难言的指着赵惊羽说道:“公主,你怎么也在这里?” 赵惊羽看都不看他一眼。 扭头看向一旁送嫁的臣子,厉声说道:“项伯,还不把那个贱婢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说出的话恁的恶毒。 岂料,项伯看都不看她一眼,扭头对着一旁的侍卫沉声说道:“还不把他们给我拿下,省得在这里脏了燕国贵客的眼。” “诺!”一旁的侍卫看了项伯一眼,大步朝赵惊羽和谢怀瑾走了过去。 项伯看了燕倾一眼,拱手说道:“天下之大那里还没有几个刁民,倒是叫燕王见笑了。” 燕倾眯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项伯余光看向燕倾身后的燕国使臣,接着又道:“吉时已过,唯恐在耽搁下去会不吉利,还请燕王携公主早早出发,以免误了行程。” 燕倾冷冷一笑:“不必了,赵国一行,真叫孤大开眼界,燕赵联姻就此作罢!” 说着,他翻身上马。 “燕王息怒,这着实是一场误会!”项伯一惊,几步挡在燕倾之前。 几个燕国使臣也皆翻身上马。 其中一人冷冷出声:“赵王如此羞辱,我燕国众人定牢记于心!” “燕王……”项伯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燕倾半垂着眸子,冷冷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告诉赵王,他这一礼,孤收下了,替孤谢过赵王。” 说着,他余光落在苏茵所在的马车,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 策马绝尘而去! “燕王……”项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顿时跌入谷底。 一袭嫁衣的女子更是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项伯失神落魄的站在那里,扭头身旁的寺人张口说道:“快去禀告大王!” 一旁赵惊羽对着抓着她的侍卫大声嚷嚷道:“放肆,快放开本公主!” 谢怀瑾也没好到那里去。 两个侍卫同样面无表情的架起他就走。 他一面挣扎,一面扭头看着赵惊羽喊道:“公主,救我,公主,救我……” 一众看热闹的人,瞬间散去。 苏茵顿时也觉得兴致缺缺,面无表情的对着无为说道:“我们也回去吧!” 她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上,半垂着眸子,脸上并无半点欢愉。 纵然她最恨的两个人身败名裂了。 可那又如何! 她所承受的痛远胜他们百倍,千倍。 这还远远不够。 街上熙熙攘攘,马车走的并不快。 忽的,马车微微一顿,先是一只手伸了进来,而后钻进一人,那人扫了苏茵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怎地?自导自演的这场戏,看的可还尽兴?”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成全 赵燕联姻,在无法补救。 不仅如此,赵王也会落得个言而无信的名声,这件事传出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人不可无信,国更不可无信。 大王听着项伯的回禀,当下杀了赵惊羽的心都有了。 他眯着眼看着一脸无惧,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的赵惊羽,面色阴沉的可怕。 “父王,你让这狗奴才放开我。”赵惊羽用寻常的口气,对着大王说道,一副骄纵妄为的摸样。 顿时惹得大王心头窜出一股火。 谢怀瑾跪在那里,不着痕迹的看着了一眼大王,心中一阵惊恐。 他也不知道为什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只是想攀上赵惊羽,跟着赵惊羽一起去燕国而已,从不曾有过什么非分之想。 他清楚的记得,昨晚也只是和赵惊羽在一起饮了几杯酒,还劝了她好几次,让她早点回去,告诉她做燕国的王后也是极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会和赵惊羽这样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更重要的是使得赵燕联姻作罢。 这么一想,谢怀瑾整个人都变的僵硬起来,一种死亡的恐惧就那么袭上他的心头。 赵国如今的局势他再清楚不过,魏韩之事尚无结束,赵国如今急需盟友,使得赵燕联姻作罢,只怕大王要杀他们泄恨了。 “你可知罪?”大王冷冷的看了赵惊羽一眼,缓缓说道,面若陈冰。 “父王,我说过,我不愿意嫁给燕倾做燕国的王后,为什么你不听,非要逼我呢?”赵惊羽满脸的委屈,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便是她这副摸样,使得大王越发恼怒,他阴沉沉的说道:“你可是赵燕联姻之事因你而毁?” “那又如何?难道他燕国没有女子了吗?非得来我赵国娶妇!”赵惊羽梗着脖子,冲着大王大声吼道。 大王淡淡的看了赵惊羽一眼,轻轻的闭上了眼。 他从不知他一手教导,用心疼爱的公主竟是这样的,至始至终眼中唯有自己,不曾为赵国考虑半分,这样的公主当真叫他失望的很。 是失望至极。 谢怀瑾蹙着眉看了一眼赵惊羽,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厌恶。 大王已然这般恼怒,为什么她就认不清现在的局面呢! 赵燕联姻是何等大事! 难道她看不出大王对她一脸的失望,再无半分宠溺。 亏他还妄想借着她东山再起,看来愚昧无知的不仅是她,更是他自己。 大王半着眼,目光冷冷的从赵惊羽和谢怀瑾两人身上滑过,他讥讽一笑:“你们倒是郎情妾意,当真般配的很呢!” 谢怀瑾一听,身上的汗毛乍然立了起来。 赵惊羽只想着父王不疼她了,满腹的委屈,那里还能顾得了这么多。 “大王……”谢怀瑾面色煞白,拱手欲说些什么。 却被大王冷冷打断:“你闭嘴!” 谢怀瑾不得已,深深的看了赵惊羽一眼,垂下头去。 “既如此寡人便成全你们!”大王勾唇一笑,挑眉看向赵惊羽,声音恁的冰冷:“从此你再不是我赵国的公主。” 他可没有这样不知轻重,没有廉耻之心的公主。 “父王!”赵惊羽顿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大王,控诉道:“你怎能如此对我,我可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不能如此对我。” “不能吗?”大王讥讽一笑,沉沉说道:“既然你不肯履行身为公主的职责,不想做燕国的王后,寡人便成全你。”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谢怀瑾身上,冷冷一笑:“而你在我赵国此生永不能入仕!” 谢怀瑾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哪里,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再无半点生机。 若是不能入仕,他满腹的雄心壮志,岂非要尽数烂在肚子里。 这一生还有什么希望! 大王最后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缓缓说道:“从此你二人结成夫妇,再也不要出现在寡人面前!” 这已是他给她最后的仁慈。 “不,不要,父王……”赵惊羽瞬间跌坐在地上,嘶声力竭的吼道:“我不要嫁给他,我要留在父王身边。” 大王却是再不看他们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父王,我知错了,求你不要这样对我!”赵惊羽惊慌失措的朝他扑了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却是被寺人一脚狠狠踢开。 那一刻赵惊羽才猛然惊醒过来。 如今竟连一个狗奴才都敢这样对她。 她看得出父王的决绝,便是如此整个人才越发的惊恐。 父王不要她了,她从此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 此生还要与他相伴,赵惊羽有些迟缓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的谢怀瑾。 谢怀瑾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淡淡是看了赵惊羽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走吧!” 今日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万幸。 若要然让他知道是谁这么整他,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跪了这么久腿都有些麻了,谢怀瑾颤颤巍巍的起身,看了赵惊羽一眼,缓缓转身离去。 她既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也不必再小心翼翼的捧着她了 “谢怀瑾,你给我回来!”赵惊羽看着这样的谢怀瑾,忍不住出声吼道。 可谢怀瑾连头都不曾回,不仅如此还加快了步伐。 无奈赵惊羽只得起身,跟在他身后,一同出了王宫。 容华坐在苏茵对面,挑眉看了她一眼。 苏茵双眼一眯,唇红齿白的一笑:“容少主大驾光临何事?” 容华漫不经心的扫了苏茵一眼:“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妇德,妇言 苏茵一记白眼扫去,双眼微眯,对着容华双手一叉:“多谢容少主赞赏!” 心中却是冷冷一笑,眼底满是讥讽。 这样便是最毒妇人心了吗? 比起上一世,他们对她所做的事,这只是小巫见大巫吧! 今日一过,赵惊羽只怕要从云端跌落,再不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主。 依着大王的性子,必不会杀她,却也再不会宠爱与她,这对她来说,足比杀了她要难受的多。 从小便被众星拱月的捧着,骤然跌落云端,这种落差只怕够她喝一壶的了。 经此一事,大王也再不会重用谢怀瑾。 只要还在赵国,他这一世便再无出头之日。 他向来是个心胸狭隘的人,记仇不记恩,势必会把这笔账给计在赵惊羽头上。 这一世他们再不会相爱,只会相杀。 这样当真有趣的很。 苏茵垂下眸子,眼中尽是冷意。 容华抬眸漫不经心的看了苏茵一眼,接着又道:“听说你最近对得赵初倒是青眼有加的很!” 他的声音不低。 策马跟在马车一旁的长青,不由得嘴角一抽,继而用力的绷起脸,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一本正经,并没有偷偷发笑。 少主这话说的,真是醋味十足,好似打翻了多年酿制的陈醋,连他都觉得酸的不行。 苏茵猛然看向容华,呵呵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容少主。” 看来他对她的行踪真是了如指掌呀! 容华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摸样,不过是眼底起了阴云。 苏茵看也不看他接着又道:“赵初那人着实还不错!” 她这么一说倒好,远在马车之外的长青,顿时觉得空气一冷,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吓得他的小心肝呀!都忍不住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这个苏氏阿茵倒是知晓如何火上浇油,只盼着少主不要殃及鱼池才好。 也不知少主那里抽筋了,偏偏对这又臭又硬的苏氏阿茵上了心。 多少温柔如水,貌美如花,善解人意的女子他不要。 眼光何在? 长青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连着正在驾车的无为也忍不住挺直了脊背,也察觉到了容华的愤怒。 偏偏始作俑者丝毫不知他的愤怒,还抚着下巴说道:“世上如他这般的人不多!” 他心性坚定,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多年隐忍磨去了他身上的棱角,他就像是一柄入了鞘的绝世宝剑,不出鞘则以,一出鞘必然一鸣惊人。 她佩服这样的人。 容华一言不发,沉默下去。 苏茵撩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当下开口说道:“这并不是回去的路,这是要去哪里?” 容华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一脸讥讽的说道:“拜你所赐,你以为你此刻还出得了城吗?” 燕倾一出城,赵奕他们便动手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整个邯郸城,如今城门紧闭,那里还能出的去。 苏茵嘴角一勾,眼中尽是阴霾:“出不去,我就闯出去!” 霸气十足! 母亲和阿衍尚在家中,她不回去不行。 多少人视她为眼中钉,只怕有人会借此大乱对她出手,她怎能将母亲和阿衍至于危险之中。 容华怎不知他心中所想。 他看也不看苏茵一眼,淡淡的说道:“你那宅子回不去了。” 苏茵顿时眼中一冷。 容华接着又道:“我已将你的家人移到安全的地方,必然万无一失。” 他说的极慢,容不得人质疑。 苏茵缓缓垂下眸子,只觉得一阵心惊,心惊过后满是后怕。 是她疏忽了! 不曾料到赵奕他们竟是一刻也不能等了。 原本她以为他们即便动手也会选在夜晚,岂料这青天白日的便敢动手。 “此刻,我们这是要去那里?”苏茵问出心中疑问,容华办事她还是放心的,只是她还是想和母亲与阿衍在一处,不看见他们,她总是心有不安。 “自然是我在邯郸城中的宅院。”容华说的简单明了。 “这……”不妥吧! 剩下的话苏茵还未说出口,容华一眼扫来,生生逼得她咽下了所有的话。 容华这厮到底高调惯了的,眼前这宅院生生比她的宅子大了数倍,一脚踏入,仿佛与尘世隔绝,处处带着风流雅致,不是金银可比拟的。 一入宅院,容华便带着长青离去了。 几个婢子上前将苏茵和无为安置到一处园子里。 那园子名字别致的很,名随园。 园子里满是高大的梧桐,除了梧桐再无便的树木,单调的很。 此时,正是桐花的季节,满树桐花开的格外的好。 房里摆设清新雅致,窗下摆着一把焦尾琴。 “铮铮铮……”苏茵素手一勾,琴声悠长,很是动听。 已过午时,婢子很快端上来饭菜。 苏茵用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午后,她让无为去歇息了。 独自一人在屋中抚琴。 她知道这样的安排已是最好了,故而她没有拒绝容华的好意。 比起旁人,她还是更相信容华一些。 她正在抚琴,长青大步走了进来,几步走到她跟前,双手一叉,对着苏茵说道:“苏姑娘,少主唯恐姑娘烦闷,特命我送些东西过来。” 他声音一落,身后的婢子,缓缓而来,将几本书放置在琴架之上。 苏茵一眼扫去,只见妇德,妇言,几个大字。 顿时蹙起眉头,看着长青说道:“不知容少主这是何意?” 第一百五十四章 醋意难消 长青一眼扫过琴架上的书简,顿时嘴角一抽,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苏茵说道:“我家少主说了,苏姑娘向来是有仇必报,有恩必答。” 苏茵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不由得面色一黑,说的倒是她不假,她便是这样的性子,可这和妇德,妇言有什么关系。 岂料,长青接着又道:“我家少主还说了,此番相助于苏姑娘也不是什么大恩,恰好他这里缺几本书,就让姑娘每本抄上十遍,抵了这相助之恩,也算是两清了!” 长青学的惟妙惟肖,像足了容华那副姿态。 苏茵一眼朝长青扫去:“你家少主可还说了什么?” 他是谁? 他是青川容氏少主,又怎会缺了几本书。 还是这妇德,妇言。 他一无妇人,二无女儿,那里会用得上这样的书。 在苏茵的注视下,长青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家少主说,若是苏姑娘不愿也无妨,可把前几次的相救之恩,细细的算一下,兴许还可让苏姑娘在做些别的什么事。” 长青声音一落,苏茵掷地有声的说道:“我何时说不愿了!” 长青顿时一笑,眯眼看着苏茵说道:“苏姑娘愿意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随即带着几个婢子退了下去。 苏茵面色有些难看,她粗鲁的抓过那两本书,几步走到桌案前,提笔沾墨,推开竹简,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长青从窗户望了她一眼,不由得就笑了。 他家少主什么人! 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很。 妇德!妇言! 大概也只有少主才想得出来这样的主意。 他那里缺这样的书简。 无非是听苏茵夸赞了赵初几句,心中恼怒,又不便发作。 如今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苏氏阿茵乃是他的妇人。 无非是借着这样的由头,发一发心中的闷气。 顺便让她知晓,什么是妇德,什么有是妇言。 不得不说,少主当真是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呀! 长青一进来,容华便张开问道:“怎样?她都说了些什么?” 长青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还未开口。 容华便接着又道:“可有不愿?” 容华一袭素白的长袍,正附在桌案上处理各处的紧要事物,他漫不经心的瞟了长青几眼。 看似一副无关紧要的摸样,却是问的这样急切。 长青如实道来:“原本她是有些不愿的,可我按着少主的话说了,纵然不愿,她还是抄写了起来。” 容华嘴角一挑,垂下眸子:“她也该收一收性子了!” 长青看得出他的认真,他深深的看了容华几眼,沉吟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容华一眼扫去:“有什么话就说!” 长青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只怕家族容不下她!” 他声音一落,容华顿时就笑了。 他抬眸朝长青看去,缓缓说道:“家族容不下她,与我何干?与她何干?” 他的人何需家族点头。 长青怎不知他话中深意,当下再不出声。 容华埋首处理各处事物。 许久,长青实在憋不住了,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他抬头带着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少主,她究竟有那里好?” 偏偏就入了你的眼? 剩下的话长青没有说出来。 若论相貌,比她貌美的人大有人在,若论出身,她的出身实在不值一提,若论才智,也不过是有些急智。 可这些年少主身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容华一眼扫去:“她的好你无需知晓!” 容华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又低下头去,提笔沾墨,奋笔疾书。 这一日,她在东,他在西,都附在桌案上,埋首于竹简之中。 岁月静好! 邯郸城却是城门紧闭,街上行人匆匆,一副人心惶惶的摸样。 偌大的王宫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天空之上阴云密布,恰如此时的邯郸城。 大王一袭乌黑的袍子,上面飞针走线,龙纹繁复,他面色阴沉,坐于龙位之上,眯着眼看着跪在下面的人。 赵奕早已褪去身上的囚服,他仪表堂堂,姿态不凡的跪在大王面前,拱手说道:“父王,你老了,也该退居后宫颐养天年了。” 在他身后是数不尽的弓箭手。 他们一个个拉弓搭箭,箭锋直指大王。 “哼!”大王冷冷一笑,一言不发,看都不看赵奕一眼。 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这其中有他宠爱过的女人,有他倚重的臣子,还有与他一同长大,陪他经过许多风风雨雨的密友知己。 华夫人一袭盛装,妆容一丝不苟,岁月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身痕迹。 她拱手一礼,附身跪在大王跟前,抬头说道:“承蒙大王多年教导,奕儿定会成为一代明君,令我赵国问鼎诸国,请大王传位奕儿,退居后宫颐养天年。” 说着,华夫人一跪不起。 “好,好,好……”大王看了她一眼,连说数声,一下便笑了:“你们一个个好的很!” 脸上却是没有一丝恐惧。 苏青远一袭戎装,大步走了出来。 他双膝一软,跪在大王跟前,拱手说道:“请大王传位于公子奕!” 大王双眼一眯,视线落在苏青远身上,眼底锋芒尽显。 他沉沉笑道:“好一个苏卿,真让寡人刮目相看。” 苏青远脊背挺直,一言不发。 今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啪……”大王一掌落在面前的桌案上,缓缓站起,他环视了一圈,冷冷一笑:“你们这是要逼宫,好大的胆子!” 他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无一人开口。 这时,萧寅站了出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大王跟前,却是没有跪下。 大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萧寅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请大王传位公子奕!”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救驾 大王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寅,眼波深沉,一丝杀机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捕捉不到。 除去杀气,他眼底更多的是失望。 他一直以为他不会来的。 多少次血雨腥风,都是他们携手度过,他能登上王位,他功不可没。 可是他终究还是来了。 因为他,他忍了萧家多年,却是养虎为患。 “若是寡人不愿呢?”大王缓缓说道。 萧寅身后是数不尽的弓箭手,他看了一眼大王,挺直脊背,声音格外的低沉:“若是大王不愿,明日此时,天下人尽皆知大王突然暴毙,传位于公子奕。” 华夫人缓缓起身,站在萧寅身侧,看着大王张口说道:“无论大王愿不愿,结局都不会改变。” 大王没有言语。 赵奕也缓缓起身。 他几步上前,眼中满是失望,甚至带着几分痛苦,他说:“父王就这般看不上儿臣吗?就不相信儿臣能成为一代明君吗?” 他一直都以为,定会将赵国的江山传给他。 直到父王把他关进地牢,他才从这个美梦中惊醒过来,父王从未想过将王位传给他。 不然不会将赵信给捧了上来,处处与他针锋相对。 若不是猛然惊醒。 纵然别人再如何怂恿,他也不会谋逆犯上,更不会逼宫。 大王身后空无一人。 可他眼中没有一丝惊恐。 他眯着眼看着这个自己最为得意的儿子,他子嗣众多,无论是从相貌还是性情,赵奕都与他最为相似。 他转移视线,看向华夫人与萧寅。 若非他们放纵宠溺,给了天下人一副,赵国非赵奕莫属的假象,甚至妄想凌驾于他之上。 他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他。 “你们真让寡人失望!”他缓缓坐了下去,纵然他说过很多言不由衷的话,可这句话却是他心中所想。 是的,他很失望,甚至是失望至极。 他一度认为纵然他们有野心,却也是不敢这样做的。 纵使他将赵奕关进了地牢,却也从未想过要他的命,父与子,血脉相连,虽然他早已习惯称孤道寡,却也从未动过杀他的念头。 萧寅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还请大王早做决断!” 他声音一落,便有一侍卫捧了一条三尺白绫上来。 赵奕,华夫人皆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摸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 苏青远站在萧寅身旁,第一次敢抬头直视着大王,再不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摸样。 萧寅抬头看了那侍卫一眼,对着他微微颔首。 那侍卫一步一步迈上台阶,朝大王走了过去。 萧寅沉沉说道:“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他声音一落。 那侍卫几步走到大王跟前,双手扯动那根三尺白绫,抬手就要套上大王的颈项。 “砰……”就在那时,紧闭着的大殿门,一下被狠狠的撞开了。 夕阳西下。 赵信一袭银色的铠甲逆着光,大步走了进来。 萧寅带来的那些弓箭手,瞬间被赵信身后的银甲侍卫,一层一层的围了起来。 局势瞬间逆转。 萧寅,赵奕,苏青远,还有华夫人皆是一惊。 华夫人更是一脸惊慌的说道:“你怎么会来?” 他这样而来,岂非说明,他们留在外面的那些人尽数亡了。 大王眯着眼朝赵信看去。 赵信大步跨过那些人,重重的跪在大王跟前,拱手说道:“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王恕罪!”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结束 大王嘴角一勾,沉声说道:“好,当真极好!” 他虽然面带笑纹,眼底却是没有一丝笑意。 赵信此刻而来,真真极好,就好似精心谋划一般,来的恰到好处。 怎不叫他心寒! 这说明什么,说明赵信早已知晓一切,甚至算好了时间,何时出现,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这就是他的儿子们! 一个个心中从无一点孝道,所想所做都是如何算计于他。 难怪帝王都要称孤道寡,因为一旦登上这个位置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咚……”一支利箭划过,那个手持白绫的侍卫,瞬间重重的倒了下去。 箭头直入他的眉心,血蜿蜒而下,恁的刺目惊心。 夜色降临,宫灯燃起。 大王还未让赵信起身,赵信便站了起来。 萧寅面色恁的阴沉,他冷眼看着朝他而来的赵信,忍不住蹙起眉头,他精心谋划,早已算计好一切,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早在前日,他便找了给由头,让大王派他去别处办事,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是绝对回不来的。 按着他的计划,等他回来时,江山早已易主,再无一丝转圜的余地。 “萧大人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赵信漫不经心的看着萧寅,呵呵一笑:“你的那些人都已经伏诛!” 他声音一落,赵奕瞬间大声说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他满目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赵信。 苏青远也是面色难看的厉害,他脚下一软,猛地大退一步,背上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他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颤抖的厉害。 此时,大王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之人。 “你们就认输吧!”赵信上挑的眼尾满是得意,他扭头将视线落在赵奕身上,勾唇一笑,眼中满是讥讽。 苏青远长剑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剑抵在赵信的背上,阴沉沉笑道:“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胜负。” 出乎意料的,赵信脸上不带一丝惊慌。 他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苏青远,笑的恁的灿烂:“苏将军尽可动手,可你这一剑下去,苏家上上下下数百人都要挫骨扬灰了。” “你!”苏青远声音一高,顿时怒不可遏的吼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萧寅扫了一眼苏青远,冷冷一笑:“反正我们失败了,他们也是个死,杀了他。” 赵信双眼一眯:“你敢?” “嗖……”就在苏青远犹豫的那瞬间,一支厉箭划过,一下子穿透了他的手臂。 “砰……”苏青远手中的长剑瞬间重重的落在地上。 鲜红的血落染红了那柄长剑。 “全部杀了他们!”赵信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银甲侍卫,面上阴沉,不带一丝犹豫,冷冷说道。 看都不曾看一眼大王,更不曾询问一声他的意思。 “嗖,嗖,嗖……”他声音一落,瞬间箭矢如雨。 原本对准大王的那些弓箭手,瞬间全部倒了下去,宫灯之下,入目满是暗红色的血。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嗖……”的一声,华夫人倒了下去。 “母妃……”赵奕一下子扑倒在华夫人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萧寅也没躲了过去,背上中了一箭,整个人已有些摇摇晃晃了。 苏青远腿上又中了两箭,站都站不起来。 眼见一支利箭就要穿透赵奕的后背。 大王沉声说道:“都给我住手!” 他这么一呵,顿时所有人朝赵信看了过去。 赵信扭头看向大王,双手一叉开口说道:“如此乱臣贼子,留他们何用?不若尽数杀了,让所有人看看谋反叛乱的下场。” “寡人的话,你没有听到。”大*音低沉,冷冷扫了赵信一眼。 赵信当下笑道:“就听父王的吧!” 说的格外的勉强。 转身看着赵奕一眼,对着银甲侍卫大声说道:“把他们都给关进地牢,择日处斩!” “诺!”一种银甲侍卫沉声说道。 偌大的宫殿,瞬间被清理干净。 赵信还命人焚了香,想要驱散满室的血腥味。 大王眯着眼,坐在那里。 赵信笑着说道:“父王可是惊吓到了!” 说着,一顿,接着又道:“有儿臣在,您且宽心,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了。” 赵奕带来的人尽数诛杀了。 如今大殿之上满是赵信的人。 以至于他越发得意洋洋起来,甚至抬步迈上台阶,一步一步走到大王跟前。 “只是这立储之事,已是刻不容缓了。”赵信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一字一顿的说道,甚至带了些胁迫之意。 “哦!”大王抬眸看向赵信,勾唇一笑:“就不知立谁为好?” 赵信瞬间一笑,大言不惭的说道:“自然是立儿臣了。” 大王瞬间沉默下去。 赵信笑盈盈说道:“儿臣今日冒险护驾,其心可表日月,有父王的孜孜教诲,儿臣定会竭尽全力,做父王一样的明君。” 大王一笑,赵信心中一阵欢愉。 岂料,大王张口说道:“寡人若是不愿呢?” 赵信脸上的笑瞬间僵硬无比,他双目一沉,站在大王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面色恁的阴沉。 “那父王中意的是谁?”赵信声音冷硬,出声问道。 大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这你就无需知晓了。” “父王!”赵信声音泛着冷意,看着大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一个念头从他心中一闪而过,使得他整个人血液都沸腾起来。 赵奕他们谋逆在前,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父王,嫁祸在他身上,来个一石二鸟,名正言顺的登上王位,岂非更好! “属下参见大王!”赵信甚至已经准备动手了,就在那时孟津大步走来进来,拱手跪在大王跟前沉沉说道:“叛臣已诛,王宫已尽在大王的掌控之中。” 赵信瞬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眼睛微睁,嘴巴微张的看着大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心中尽是化不开的后怕。 原来父王什么都知道,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大王扭头看了赵信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退下吧!” “诺!”赵信双手一叉,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王宫。 月色当空,星子璀璨。 苏茵抄写的手都酸了,她刚放下笔,想要休息片刻。 容华便走了进来。 朦朦胧胧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衬得他整个人越发俊美。 第一百五十七章 闺房之乐 苏茵一眼望去,真是觉得造物主太过偏爱于他了,给了他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单单这副皮囊,就叫她有点生妒了。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去,都是完美的无懈可击。 好在她看的多了,也再不会看痴了去,可还是觉得赏心悦目的很。 容华端着个托盘,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 他挑眉看了苏茵一眼,淡淡的说道:“如何?可是已经抄完?” 可是抄的手又酸又累? 剩下的话容华没有说出来,但从苏茵的表情上已然知晓。 苏茵眉头微微一蹙,面色不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不曾!” 容华一眼瞟了过去,眼底带了丝笑意,抬手将一碗白粥放在苏茵跟前,视线落在苏茵抄写的妇言之上,不由得蹙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的神色,侧脸看着苏茵说道:“笔力轻飘,落笔不稳,字体稍显凌乱,可惜了这上等的墨汁。” 苏茵顿时眼睛微睁,一眼朝他扫去,笑眯眯的说道:“是了,是了,我这字是有些拿不出手,比起你容少主是差远了。” 不知为何,他总是轻易便将她激怒。 换做旁人这般说她,兴许她就一笑了之了。 可容华这般说她,她整个人就炸了毛,心中恼怒的很。 容华侧目扫了她一眼,抬步走到她右侧,也不打声招呼,握住她的手提起笔,在竹简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一个妇字。 朦朦胧胧的烛光之下,他的脸与她的脸近在咫尺,热乎乎的气扑在苏茵脸上,苏茵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就要抽回手来。 容华一个用力,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教育孩童一般说道:“下次可记得,落笔要稳,不要急于求成,心静才行!” 苏茵抬眸看着他,他侧脸如玉,眼中满是认真,又长又卷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迫人心弦的很。 以至于她只看了一眼,赶紧转移视线。 她真怕,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会再次沉沦。 于他这样的男子,这般温柔的待她,一次又一次的护她周全,想不动心怕是很难。 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只怕都要在他的温柔中迷失自己,为了他甘愿粉身碎骨。 可他越是好,就越是像一刻蜜糖包裹的毒药,初尝甜蜜入心,一旦心动便是万劫不复。 苏茵啊!苏茵,你要离他远远的…… 苏茵垂眸一笑,瞬间无比清醒。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抬头笑盈盈的看着他,调侃道:“容少主习惯这样教导别人写字吗?” 苏茵说着,一顿,也不等容华开口,接着又道:“行为倒是有些轻佻了,与容家的家规怕是不符吧!” 字里行间皆带着刺,扎人的很。 容华一笑,一手落在苏茵的腰间一环,猛地将苏茵拉入怀中,苏茵一下子撞在他的胸前,撞得鼻子又酸又疼,险些落下泪来。 始作俑者将头伏在她耳边,笑着说道:“何为轻佻?我与我的妇人于闺中一乐,又何碍容家的家规!阿茵倒是个不识趣的,连闺房之乐都不懂。”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孤陋寡闻 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容华,若非亲耳所闻,绝不相信容华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肉麻的很! 她揉了揉发疼的鼻尖,几步从容华怀中退了出来,眼睛红彤彤的,仿佛一只呆萌的小白兔,直勾勾的盯着容华,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张口说道:“容少主莫要坏我清誉!将来我可是要嫁人的。” 苏茵梗着脖子说了这么一番违心的话。 “清誉?”容华眯着眼看着苏茵,云淡风轻的说道:“如今天下人尽皆知,你苏氏阿茵乃是我容华的妇人,清誉二字倒不知从何说起。” 容华几步朝苏茵逼近,逼得苏茵只得一步步后退。 转瞬,她已被容华逼至墙角,容华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普天之下除了我,你还能嫁谁?” 口气恁的霸道,已泛了冷意。 不管身形,还是气质,容华都占有绝对的优势,将苏茵给压倒。 苏茵双眸通红,梗着脖子说道:“谁要嫁给你!” 她才不要嫁给他。 更不要与他扯上任何关系,因为她还想活的长久一些。 “哦!”容华面色一沉,挑眉说道:“阿茵不要嫁给我,又要嫁给谁?” 字里行间已带了浓浓的杀意。 听得苏茵一阵心惊肉跳。 容华抚着下巴说道:“让我想想,这天下除了我,阿茵还有谁人可嫁?” 容华将视线落在苏茵脸上,勾唇一笑:“我容华的妇人,想必这天下无人敢娶!” 说完,也不等苏茵开口,接着又道:“赵初也是不敢的。” 苏茵梗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她竟不知,他原来是这样的自大,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他这张脸欠扁的很,再不见一点帅气。 容华双手重重落在苏茵肩头,眯眼笑起:“这般思来想去,普天之下阿茵能嫁的唯有我一人。” 说完还故意将脸凑到苏茵跟前,带着一丝挑衅,又带着几分怒气,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苏茵下颚微微抬起,呵呵一笑:“容少主倒是自大的很!” 在容华迫人的视线之下,她垂眸说道:“这天下,我可嫁之人可是多了去。” 她声音一落,容华顿时面色一沉。 苏茵嘴角含笑,轻轻的推开他的手,无惧他的愤怒,缓缓说道:“纵然容少主身份无人能及,容色冠绝天下,可也不是我心中的他。” 苏茵咬字极重。 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接着又道:“在我心中有一人,他差你多矣,然,我此生却是非君不嫁!” 天空忽然拂过一片阴云,挡去月亮的光芒。 昏黄的烛火之下,容华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他双眸幽深,仿佛能将人吸进去,闪动着迫人的光,叫人无处遁形。 苏茵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真怕他一个愤怒,一掌将她拍死。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就那样沉默不语的看着她。 就在苏茵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他猛地后退一步,勾唇一笑,冷冷的看着苏茵,一字一沉的说道:“原谅我孤陋寡闻竟不知你心中有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罪 容华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茵。 明明他纹丝未动,依旧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可苏茵却觉得,这一刻他离她那远,即便跨越星辰也是那般遥不可及。 再看她,他眼中已满是淡漠。 他眉眼一弯,淡淡一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亦有他的骄傲,强人所难之事,他还不屑为之。 他一语落下,再不看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月亮隐在乌云中,迟迟不肯出来。 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 那一刻,她突然生出一股不舍。 太多的时候,一别便是一生,再无相见之日。 他数次救她于水火,于她有大恩,又待她这般好,若是她心智不坚,亦或者她没有经历过上一世的情殇,只怕早已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毕竟他是一个这样好的男子。 普天之下也唯有一个容华罢了。 可她终究还是清醒的。 她一步一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双手捧起容华带来的白粥,她搅动汤匙,垂眸喝了一口,只觉得有些苦涩。 赵国地处北地,多种植栗米,白米是何其珍贵。 纵然口中苦涩,苏茵还是一口一口喝完那碗白粥。 无为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 方才的那一幕,他站在外面看的真切。 他心悦于她,却从未想过将她占为己有。 他只想陪在她身旁,陪着她笑,陪着她痛,站在一个抬眸便可看见她的地方,拼尽全力的守护着她,如此足矣。 他看的出容华待她的真心。 他给不了她的东西,容华都可以给她。 他知道她要的不多,并非那些冰冷的银钱,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她不过想在这个乱世有一隅安宁之地,守护着那些她在意的人。 这一切他给不了她,可是容华却能。 “阿茵。”无为张口唤道,苏茵朝他看来,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你来了。” “又何必为了将来那些未必会发生的事,而否定了眼前的人呢!”无为缓缓说道。 苏茵垂眸一笑:“你不懂,也明白不了我的心。” 忽的,无为扭头看向窗外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一股浓烟直冲天际,火光仿佛照亮的半个夜空。 苏茵亦抬步走了出去。 那个方位正是她的宅院所在。 那一刻,两人目光冰冷,一脸阴霾。 苏茵冷冷一笑:“果然有人趁机出手,看来真是恨我入骨啊!” 无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面色阴沉的厉害,眼底满是铺天盖地顿时杀气。 长青此时走了过来,随意的扫了苏茵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怨气,冷冷一哼,扭头看向无为说道:“我家少主请你过去一趟。” 无为看了苏茵一眼,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长青又狠狠的瞪了苏茵一眼,仿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苏茵与容华,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苏茵高攀了容华。 可偏偏她还是个不识相的,落在长青眼中可不就是犯了弥天大罪。 他家少主待这个苏氏阿茵,可真是用足了心。 少主回去的时候,那一脸落寞,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若是换做别的什么事,他非得把这个苏氏阿茵给绑了,丢在少主的榻上不可。 这一晚,无为都未回来。 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苏茵倒也不担忧,容华处事她还是放心的。 他这人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君子之风,若有什么也会放在明面之上,那些下三滥的勾当,他还不屑。 也正是如此,她才能用这样一个借口,拒绝了他。 苏茵躺在榻上,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一会母亲出现在她的梦中,一会阿衍又出现在她的梦中,还有容华也时不时的露个脸,使得她疲惫至极。 东方才泛了白,她便起身了。 “砰……”她这边才穿戴好,那边门突然被粗鲁的撞了开来。 她扭过头去,便见无为搀扶着清风走了进来,瞬间瞪大了眼,急步走了过去。 不过数日未见,清风整个人便瘦了一圈,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面纵横交错,没有一处完好的,血迹斑斑,让人望之生畏,紧闭着双眼,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只剩下一口气。 苏茵瞬间便怒了。 她帮着无为将清风扶到榻上,随即容华府中的大夫便上来给清风诊脉。 苏茵面色阴沉,站在一旁,与无为对视了一眼。 无为心中的愤怒丝毫不亚于苏茵,他双目森寒,周身戾气逼人。 片刻,为清风诊脉的大夫,扭头看着苏茵说道:“身上的伤不过是些皮外伤,虽难受可也不至死,麻烦的是他中了一种毒,倒是罕见的很,老夫从医数十载都未见过,解药更是无从配起。” 苏茵视线落在清风身上,垂眸说道:“先医皮外伤!” 那大夫点了点头,着手给清风处理外伤。 苏茵看了无为一眼,两人朝外走去。 男女有别,苏茵站在这里不合适的很。 “从哪里找到的清风!”苏茵抿着唇角,一字一句说道。 无为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声音低沉:“从苏家!” 苏茵瞬间便笑了,笑容冰冷,丝毫未达眼底。 她又问:“今日局势如何?” 无为冷冷一笑:“昨晚甚是热闹,不过刚入夜,大王便全然掌控了局面,萧家,苏家,还有参与此次谋逆的,昨晚已尽数被抄家,族人全部入狱,谋逆之罪必然要株连九族。” “大王的动作倒是快的很!”苏茵扬眉一笑。 株连九族吗? 若大王真是计较起来,她可也在其中呢! 无为没有开口。 苏茵又问:“容少主可在?” 无为看着她摇了摇头。 苏茵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一夜未眠,下去休息一下吧!我得准备一下,入宫见一见大王了。” “嗯!”无为点了点头。 苏茵收拾了一番,便入宫了。 此刻,她还是茵公主,出入王宫还是比较方便的。 一直等到早朝散了,大王才召她入殿。 这也是沾了容华的光。 若不是冠了容华妇人一名,大王绝不会在此时见她。 大殿之上,大王一袭乌黑的袍子,坐在龙位之上,见苏茵进来,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苏茵几步上前,重重的跪了下去,拱手说道:“苏氏阿茵有罪!” 第一百六十章 再见苏青远 大王眯眼看着苏茵,嘴角一勾,缓缓说道:“哦!阿茵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 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 这样的女子是何等的睿智,对,精明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才智,唯有睿智二字方可。 苏青远谋逆,苏氏一族尽数入狱。 即便她与苏家再无半分关系,于天下人眼中,只要她还是苏氏阿茵,那便永远都是苏家的女儿。 与其等着别人背后指责,倒不知这样站出来,大大方方的请罪,方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好一个以退为进! 她知道,他必不会将罪于她。 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是容华的妇人。 她如今已是人尽皆知的茵公主。 苏茵垂眸说道:“苏青远谋逆,纵然我与苏家已划清关系,但这身骨血,终究拜苏家所赐,故而苏氏阿茵有罪!” 说着,她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姿态谦卑,尚不敢抬头看一眼大王。 大殿之上,除了大王,不过有几个寺人。 大王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整个大殿寂寥无声。 就在苏茵以为大王会让她一直这样跪下去的时候,大王开口了。 “你如今已是寡人的茵公主,自然与苏家再无半分干系,起来吧!”大王缓缓说道。 “谢大王!”跪的久了,腿都有些麻了,苏茵慢慢的抬起头,看向大王,拱手又道:“大王圣明!” 而后,才缓缓起身。 大王一眼朝她看来,脸上带了一丝笑意,随口说道:“若是将罪于你,便不圣明了吗?” 这边苏茵才起来,大*音落下,她顿时脊背一僵,瞬间又跪了下去,拱手说道:“苏氏阿茵断无此意,谁人不知大王乃是一代明君。” “好了,起来吧!”大*音放缓,右手微微一抬。 “谢大王!”苏茵起身站起。 大王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记住,你如今已是寡人的茵公主了。”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茵。 其中的深意,苏茵何尝不知,便是如此,苏茵才觉得,若是不早早摘了这公主的帽子,前途堪忧啊! 一旦大王知道,她与容华再无半点关系。 那么等待她的唯有一条路,便是联姻它国。 “是!”苏茵拱手说道。 大王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你去看一看他吧!也算还了他这生身之恩!” “是。”苏茵抬眸看了一眼大王,叉手说道:“苏氏阿茵告退!” 缓缓退出大殿。 “茵公主,请随老奴来吧!”随即便有寺人上前为她引路。 苏茵跟在他身后,一同入了地牢。 两世为人,苏茵第一次来这里。 地牢戒备森严,阴气逼人,不似她印象中的牢狱,鬼哭神嚎的,竟是了无生机,没有一点响动,慎人的很。 “公主可要仔细脚下!”寺人在一旁小心提醒道。 外面青天白日的,里面却是暗无天日,若非隔着不远便点着一盏牛油灯,几乎看不清一点路。 很快便来到了关押苏青远的房间。 寺人上前点燃一旁的牛油灯。 苏茵这才瞧清楚了,苏青远如今的摸样。 他一袭囚服,了无生机的靠在墙上,垂头散发的,满身的污秽不堪,那里还有往日的半分风姿。 突然点燃的牛油灯,刺得他不由得揉起眼睛。 待看清楚了,他瞬间一怔,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苏茵,冷冷一笑。 这一刻,苏茵说不出清楚心中是何滋味。 欢愉吗? 没有! 难过吗? 亦没有! 只是觉得世事无常罢了! 他再不是她记忆中的父亲,那个宠溺着她和阿衍,深深爱着母亲的那个父亲。 他与这芸芸众生的所有男子一般无二,不过是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人罢了。 “公主,老奴先告退,您说完了自行出来就是了。”那寺人对着苏茵拱手说道。 苏茵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寺人缓缓退了出去。 苏青远是重罪之臣,若是依着规矩来,自然不能放他与苏茵独处。 这寺人这般做,不过是给了容华一个面子,给了苏茵一个方便。 这便是宫中之人的精明之处。 “茵公主!”待那寺人一走,苏青远呵呵一笑,满目讥讽的说道:“茵公主来此,可是来看热闹的。” 从心底来说,他是恨着苏茵的。 若是那一日,她能听上他几句话,劝阻他几句,结局必然不是这般。 苏氏一族,因他满门尽诛,他有何颜面去见苏氏一族故去的先祖。 却从未想过,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若是换做以往,苏茵总是要出言相讥几句,如今,苏茵一眼朝他看去,缓缓说道:“因果循环,今日果,不过是他日种下的因,皆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如今苏氏一族马上要满门尽诛,你可高兴了?”苏青远双目泛红,低声吼道。 便是苏茵那副事不关己的摸样,生生激怒了他。 “你可知,原深为何没有出手。”苏茵面无表情的说道。 便是这一句话,令得苏青远顿时僵在那里。 他之所以趟了这趟浑水,便是因为原深,原深也明明应了公子奕会出手,如今他却没有出手,生生将他推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他怎能不恨!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原深,好你个原深,竟然害我至此。” 他一拳打在墙上,整个人都有些癫狂。 苏茵接着又道:“不日他便会将原沁嫁给赵信,从此搭上赵信这条船。” “哈哈哈……”苏青远发疯一般,扬天长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苍白无力。 事到如今,他能怎么办? 他急步朝苏茵走了过来,声音放缓,慌乱的说道:“阿茵,我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救我们出去对不对!” 第一百六十一章 解药 苏茵淡淡的瞥了苏青远一眼,讥讽一笑:“苏将军,真当我是神吗?” 这可是谋逆之罪,自古君王最忌讳的事情。 苏茵这句话压倒了苏青远心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以至于他瞬间狰狞的低吼道:“分明是你见死不救!” 上次他都被押到城门口,眼看就要处斩了,她都可扭转乾坤,从这里救出他又有什么难的。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嘴角一勾,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一字一句说道:“把清风的解药交出来。” “哈哈哈……”她声音一落,苏青远发疯一般大笑起来,指着苏茵冷冷笑道:“若是你不肯施以援手,苏氏一族满门尽诛,你就等着他给我们陪葬吧!” 竟是出言威胁苏茵。 苏茵此生最恨便是有人威胁于她,特别是拿她亲近之人的性命相要。 她当下冷冷的看着苏青远,一言不发,她不知从前那个正直宽厚的父亲,如何会变成这样。 苏青远接着笑道:“三日,若是没有解药,三日后,他必死无疑,且死相凄惨,七窍流血,浑身筋骨尽碎。” 苏茵眼中闪光一闪,眯眼看着苏青远,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缓缓说道:“你想怎样?” 苏青远阴森森一笑,红口白牙的说道:“我要你救苏家上上下下数百人免于一死!” 苏青远还真是狮子大张口。 以一人之命换苏家数百口人,倒也真是敢说。 苏茵忽然就笑了。 她张口说道:“好!” 竟然答应了。 她这般爽快的答应,倒使得苏青远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他以为她至少为思考一下。 不曾想竟是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那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喜,还是悲。 在她眼中,苏家上上下下数百人,竟不及她那个仆从的命要紧。 苏茵冷眼看着苏青远,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丝浅浅的笑纹。 死固然可怕。 可很多时候,生不如死的活着,比死更令人可怕。 特别是他们这种过惯了锦衣玉食,骤然从云端跌落,单是那种落差,便足矣摧毁他们所有的心智。 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苏茵勾唇说道:“把解药交出来吧!” 苏青远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拿出两颗乌黑的药丸,从牢门的缝隙伸手递给苏茵,沉声说道:“这里有两颗解药,若是第三日,没有第三颗解药,他一样必死无疑。” 苏茵伸手接过那两颗药丸,垂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苏青远接着又道:“你想都不要想配制出这样的解药来,单是收集这数十味草药,没有一年的光景都是不行的。” 所以他才能放心大胆的将解药交给苏茵。 因为她知道,他配置不出来。 若是不然,他断不会这样做的。 苏茵淡淡的看了苏青远一眼,冷冷说道:“苏将军,告辞!” 转身离开。 出来的那一瞬间,眼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使得她下意识的用衣袖挡住阳光。 天越发的暖了。 “公主您出来了!”为苏茵领路的那寺人随即走上前来,笑着说道:“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好!”苏茵淡淡一笑,跟着那寺人离开了。 那寺人很是尽心,一直将苏茵送出了宫,才转身离去。 容华的妇人呀! 指不定将来什么造化,万一有福气诞下个一男半女的,真真是贵不可言呀! 苏茵坐上马车,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容华的府邸。 令得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母亲和阿衍竟也在。 “阿茵!”苏茵一下马车,原氏和阿衍便迎了上来。 “阿姐!”这一段时日,苏衍也长大不少,再不是那个一见面便扑进她怀中的孩子,一眼看去已是个小小少年,因着习武身板壮了不少。 苏茵一笑,朝他们走去“母亲,阿衍!” 苏衍扭头看向苏茵,张口说道:“阿姐,容哥哥一大早便将我和母亲接了过来,告诉我们以后我们要住在这里了,是吗?” 瞬间问出了原氏心中的疑问。 原氏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苏茵稍稍沉吟,城外的宅子已尽数变成了灰烬,只是住在容华这里,只怕也是不妥的。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仆从说道:“容少主何在?” 那仆从看了苏茵一眼,几步上前说道:“我家少主将夫人和小少爷接来,便有事离开赵国了。” 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临走时少主特意交代了,邯郸城中的宅子闲着也是闲着,且让你们安心住着。” 苏茵看了那仆从一眼,没有开口。 容华便是这样的人,虽然一副高冷的摸样,却是细致入微,她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他都替她做了。 苏茵扭过头去看向原氏,缓缓说道:“母亲,我们就先在这里住上几日吧!” 找一处合适的宅院,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办成的。 “好!”原氏笑着说道,扭头对着苏衍说道:“阿衍你先去看看,你喜欢那间屋子,顺便也给你阿姐拣间好的。” “好!”苏衍瞬间笑着跑开了,边跑边说:“也给母亲挑一间好的。” 待苏衍一走,原氏上前一步,紧紧握着苏茵的手,一脸担忧的说道:“阿茵,我们的宅院……” “母亲,我知道,也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苏茵眉眼一弯,嫣然一笑。 故意带给原氏一种轻松的氛围。 原氏紧紧握着苏茵的手,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担忧,轻轻地说道:“阿茵,不若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苏家的事她已听说了。 除了世事无常,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到时候母亲想去那里,我们就去那里。”苏茵也是这般想的,等这里的事了解了,就带着母亲和阿衍离开,若是留在邯郸城中,阿衍便永远都会是罪臣之子,要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之中。 这是她早已想好的。 听苏茵这么一说,原氏才放下心来。 有些阴暗的事,苏茵不愿意叫她知道,于是笑着说道:“母亲,你和阿衍一道去看看吧!省的他一个人再找不到路。” “好!”原氏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苏茵大步朝清风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她才踏进去,无为便走了过来,面色恁的阴沉,视线落在苏茵身上才缓和了几分,张口说道:“你回来了。” “嗯!”苏茵一眼朝床榻看去,问道:“清风怎么样了?” 无为摇头说道:“还是昏迷不醒!” 苏茵垂眸说道:“昨天的大夫可还在?” “在,我这就去把叫来。”无为说着大步转身离开。 苏茵几步走到清风床榻前,默默的看着他。 他面色苍白,头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紧咬着唇瓣,一脸痛苦难言的表情,额上青筋暴起极不安稳,整个人虚弱的很。 很快无为便领着那大夫走了进来。 苏茵拿出苏青远给的那两颗药丸,交给那大夫说道:“你看看这两颗解药可有什么问题,若是要配制出来,得需几日?” 那大夫接过药丸,先是闻了闻,又用指尖抠了一点,放入口中嚼了嚼,蹙着眉说道:“这解药没什么问题,若是配制出来的话,慢则一年,快则半载,主要是其中的几味药难寻了些。” 无为挑眉看向苏茵,问道:“这解药是从那来的?” 苏茵没有隐瞒,说道:“苏青远给的。” “他会那样好心!”无为冷冷一笑。 苏茵扭头看向那大夫说道:“先给清风服下一颗解药吧!” “好!”那大夫点头说道。 抬步朝清风走了过去,将一颗药丸放进他口中。 苏茵和无为目不转睛的看着。 不过片刻,清风面上的表情便缓和了几分,没有那么痛苦了。 已然确定这解药有效,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苏茵抬头看向无为,说道:“我要去一趟赵初府邸。” 第一百六十二章 魏公主之死 两日后,萧氏一族满门尽诛杀。 大王念在苏青远戍守边关多年,特此开恩,免其死罪。 苏氏一族,男子皆发配北地,终身为役,其子孙后代在不得入仕为官,女子则沦为官奴。 虽免其一死,但也是再无翻身之地。 在苏茵看来,还不如一死,也好过这样活受罪。 可这就是苏青远所求,与她无关。 华夫人暴毙宫中,依旧按照夫人之礼下葬,大王还算仁慈,也算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至于赵奕在华夫人暴毙一日之后,因过于悲恸,引发旧疾,不过半日便没了。 大王念其母子情深,特准将赵奕葬在华夫人一旁,也算是成全了他们。 谋逆之事就此结束。 朝上,朝下,无一人敢议论。 赵奕一倒,赵国成年的公子只剩下赵信和赵初。 赵信一向深得大王宠爱,以至于整日里访客不断,门庭若市。 大王年迈,在很多人看来,赵王之位非赵信莫属了。 相比赵信的高调,赵初越发低调,整日里闭门谢客,都极少外出,以至于很多人都快将他遗忘了。 魏国哪里也传来好消息。 果不出苏茵所料,魏齐反目成敌,齐国更是出兵攻打魏国,加之韩国亦在背后袭击魏国,不过几日,魏国便节节败退,只得割地求和。 苏茵之名,名动天下。 诸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赵国更是无人不赞苏茵之才智。 魏国已向赵国递交国书,主动求和,从此魏赵休战,更遣了公主,带着丰厚的嫁妆,和亲赵国,不日便到邯郸。 大王为此心情愉悦,一扫先前对苏茵的不满,时不时地便召她入宫,或闲谈几句,或执子围杀一盘。 使得她这个半路里来的公主,越发得宠。 清风也痊愈了。 风和日丽。 魏公主子矜不远千里来到邯郸,觐见大王,大王倒也大度,一纸诏书,指给赵信为正妻。 只待十日后完婚。 这几日依赵国之礼,便宿在驿馆之中,只待风光大嫁。 一时之间,赵信风头更胜。 行事也越发张扬。 无为寻了一处宅子,这一次并未舍近求远,宅子便在邯郸城中。 苏茵便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母亲和阿衍也没有坐车,几个人徒步而行。 一如往昔,街上热闹非凡,四处都是叫卖的小贩,吃的,玩的,一应俱全,一眼望去满是乌泱泱的人头。 苏衍到底还是个孩子,东张西望,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整个人好似一只脱缰的小马,走的极快。 原氏也许久未上街了。 再次走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中感慨良多,只觉得仿若隔世。 就这样徒步走在街上,融入人群之中,听着嘈杂的声音,连苏茵的心情都是极好的。 凡事苏衍摸过的东西,无为都给买了下来。 苏茵还是一副少年的装扮,举手投足间恁的潇洒,引得年少的姑娘纷纷侧目,羞红了脸。 苏衍和无为走到快。 苏茵和原氏走到慢,不一会几个人便拉开了距离。 “母亲,可有什么想买的。”苏茵挽着原氏的手,笑眯眯的看着她。 原氏笑着摇了摇头:“家里什么都不缺,那里有什么要买的。” 苏茵乐呵呵的说道:“母亲可不用替我省钱,如今我们可富有的很。” 苏茵素手一指,指着面前的一排商铺,压低声音说道:“看见了吗?如今这些商铺可都是我们的。” 原氏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些商铺位置绝佳,可是千金难求,原家也算是有些身价了,给她的陪嫁之中也不过有两间这样的商铺而已。 这两间商铺的盈利,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想不到我们阿茵这么能干。”原氏由衷的说道。 “是啊!是啊!”苏茵也不谦虚。 母女两人说说笑笑。 忽的,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挡住苏茵的去路,张口说道:“你便是苏氏阿茵?” 那少女生的娇俏可人,一脸盛气凌人,一袭鹅黄的衣裙,有别于赵国的服饰,一看便是娇生惯养的摸样,身旁跟着几个面目冷峻的侍卫。 几个侍卫的着装也不似赵国之人。 “正是!”苏茵不着痕迹的挡在原氏身前,抬眸看着那少女。 想来她便是魏国公主魏子衿了。 她拉着原氏,朝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丝戒备的神色,。 如今她可赵国的茵公主,自然不用对她行礼。 魏子衿上上下下打量了苏茵几眼,脸上带着不屑,淡淡一哼:“想不到容华之妇,赵国茵公主,不过一副半男不女的样子。” 说着,也不等苏茵开口,呵呵一笑:“想来是榻上功夫了得吧!” 这样的话听多了,苏茵也不恼怒,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 只是原氏一下子便怒了,她刚想开口,岂料,苏茵已然在她前面开口说道:“魏公主可要拜我为师,若是哄得我高兴了,兴许会教上你几招。” “你……”魏子衿那张脸瞬间就憋红了,怒气冲冲的指着苏茵说道:“好一个狐媚惑人的妖妇。” 她站在苏茵一步之遥。 也不怎地,她的身子猛地朝前倾了过来。 苏茵眼光一凝,下意识的就要躲开,然,那瞬间竟然发觉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子衿撞在她身上。 等苏茵看清楚的时候,一把匕首已然插在魏子衿身上。 落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苏茵动的手。 魏子衿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插入腹中的匕首,口中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指着苏茵厉声吼道:“好你个毒妇,我不过说了你几句,你竟敢当街害我。” 引得所有行人纷纷侧目。 魏子衿一语落下,重重的倒了下去。 “公主……”几个侍卫蜂拥而至,魏子衿已然气绝而亡。 “好一个苏氏阿茵,竟敢杀我魏国公主!”一个侍卫长剑一挥,剑锋直指苏茵,声音之高响彻云端。 第一百六十三章 目的在她 魏子衿倒下的那瞬间,苏茵的身子突然就能动弹了。 她勾唇冷冷一笑,眼中没有丝毫慌乱,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地上的的魏子衿,面色满是讥讽。 魏子衿出使赵国,目的根本不在联姻。 而是她。 即便她今日不出门,她也是会找上来的。 所谓求和更是子虚乌有。 “阿茵……”眼见那侍卫手中的长剑就要落在苏茵身上,原氏吓得惊慌失措的高声呼喊了起来,想都没有想,一下子扑到她身上,就要替她挡去寒光闪动的长剑。 “母亲!”苏茵拉着她急步朝后退去。 “我赵国勇士何在?”她声音一高,大声喊道:“我乃苏氏阿茵!” 那侍卫一击不中,面色一狠,又朝苏茵刺来。 “我赵国勇士何在?”苏茵连喊数声,声音高昂:“我乃苏氏阿茵,治愈疫症的药方乃我所献,魏齐攻赵,赵国危在旦夕,破魏齐攻赵之策,也是我所献,今有魏子衿以死相诬,当我赵国皆乃愚人,我赵国勇士何在?请护苏氏阿茵周全。” 苏茵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她声音一落,便从四面八方走了几个,身负长剑的麻衣大汉。 “咚……”的一声,一柄厚重的长剑从天而降,将那侍卫的手中的长剑,重重击落。 “小小魏人,也敢在我赵国任意妄为,真当我赵国无人了吗?”一个麻衣大汉,面容粗狂,双手抱臂,冷冷看着魏国的那几个侍卫,呵呵一笑:“真是无知小儿!” 剩余的几个麻衣大汉,皆是一言不发的挡在苏茵身前。 逼得那魏国侍卫不得不退。 没想到苏茵会来这么一手。 魏子衿带来的几个侍卫,皆是面色一沉,他们以为只要引开了那独臂侍卫,杀了苏氏阿茵便是易如反掌,如今看来这苏氏阿茵果然智谋不凡。 不过片刻便做出如此反应。 其中一个侍卫,缓缓起身,看着苏茵,冷冷一笑:“分明是她杀我魏国公主,如今我魏公主气绝倒地,难不成还有假,今日你们若不将凶手给交出来,我们誓不罢休!” 他声音一落,跪在魏子衿的身旁的几个侍卫皆站了起来。 一言不发的拔出长剑。 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开来。 苏茵嘴角一勾,从麻衣大汉中站了出来,一副从容不迫的摸样,顿时令得几个麻衣大汉青眼相看。 她冷冷扫了几个魏国侍卫一眼,一字一沉的说道:“我苏氏阿茵杀人何需用剑,一个魏公主还不值得我动手,今你们如此相诬,目的何在?” 苏茵言辞犀利,双眼一眯,勾唇笑起:“足可见魏国求和之心不纯,莫不是记恨我苏氏阿茵破了魏齐连盟,引得韩亦攻魏,故而怀恨在心,才如此诬陷于我?” “好一个能言善辩的苏氏阿茵,竟能颠倒是非,自古杀人偿命,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你杀了我们公主,还能有假?拿命来吧!”几个魏国侍卫身影交错,长剑如蛇,招招凌厉的朝苏茵扑了过来。 几个麻衣大汉也不是吃素的,长剑横扫,迎了上去。 其中一个麻衣大汉,一面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一面高声喊道:“苏氏阿茵于我赵人皆有恩,我赵国游侠何在?请出来相助!” 他的声音穿透力可比苏茵强了数倍。 他声音一落,又从人群中走出好几个布衣男子,他们皆是一袭麻衣,长发随意披散着,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恣意。 “好个魏国小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一魏公主死也就死了,莫说不是她所杀,便是她所杀又如何?我赵国游侠皆在,岂容尔等宵小之辈伤她。”一个麻衣大汉扬天长笑道,说出的话恁的张狂。 都引得苏茵侧目相看了。 看着几个挺身相护的游侠,苏茵不由得心中一暖。 人群之中不凡权贵,他们身旁皆带着侍卫,却是无一人上前相助。 毕竟死的是魏国公主,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倒不如这些游侠,爱憎分明,可爱的很。 他们行事,从不计较得失,一切随心,只看心意如何,从不惧死,恁的潇洒。 “我等游侠皆在,谁敢伤她!”越来越多的游侠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魏国侍卫不过十数人。 瞬间便落了下风。 已有几人身上挂了彩。 苏茵冷眼看着,看来魏国是恨毒了她。 原氏面色有些苍白,却也不似从前那般惊慌失措。 不过片刻,魏国侍卫便败了下去。 “是杀,是留,全凭你处置!”数十个游侠将魏国侍卫押到苏茵跟前,长剑横在他们颈项之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只待她一声令下,割下他们的头颅。 苏茵扫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且由他们去吧!” “哈哈哈……好一个苏氏阿茵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其中一个游侠看着苏茵哈哈笑道,眼中不乏赞赏之意。 她声音一落。 所有游侠皆收回手中长剑。 任由那些魏国侍卫抬着魏子衿的尸身去了。 眼见那些游侠就要离去。 苏茵几步上前,对着他们拱手一礼,一字一句的说道:“诸位今日之恩,苏氏阿茵铭记在心,请受苏氏阿茵一礼。” 报答的话,苏茵没有说。 他们出手,何曾想过报答,不过一切随心。 若是说了倒是对他们的侮辱了。 “哈哈哈……不过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所有游侠皆是哈哈一笑,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可有事?”无为带着苏衍急步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 苏茵缓缓摇了摇头。 无为眯眼说道:“可见他们早已谋划好了的,一面用人拖住我,一面对你下手。” 苏茵唇角一勾:“可谓用心至极!” “阿姐,我真恨自己学艺不精,不然就能保护你了。”苏衍蹙着眉说道,一脸自责。 苏茵附身摸了摸他的小脸,笑着说道:“阿衍已经够好了。” 原氏尚有些心有余悸,缓缓说道:“阿茵,我们回去吧!宅院的事,以后再说吧!” “好!”苏茵开口说道。 然,还未走回去。 宫中便传来急召。 宫中的寺人策马而来,翻身下马,对着苏茵拱手说道:“茵公主,大王命你即刻入宫。” 第一百六十四章 挺身相护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在。 苏茵一脸从容,施施然然的走了进来。 这副从容不惊的姿态,令得所有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魏子衿的尸身都被抬到了大殿。 一见苏茵走了进来。 一旁的魏国使臣,瞬间怒不可遏的指着她大声说道:“请赵王即刻拿下苏氏阿茵,立刻处斩,以慰我魏公主在天之灵。” 那副凶神恶煞的摸样,恨不得扑上来将苏茵拆骨入腹。 苏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对着大王拱手说道:“苏氏阿茵参见大王。” 大王面无表情的看了苏茵一眼,缓缓说道:“魏国使臣说你杀了魏公主,你可有话要说?” 赵信站在群臣之首的位置,冷冷的扫了苏茵一眼,面上闪过几丝不悦。 他本意上还是愿意与魏国联姻的。 魏子衿丑与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魏国公主,若得魏国相助,他一定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赵初一袭乌黑的袍子,玉冠束发,面容清俊,不带一丝表情,他抬眸不着痕迹的看着苏茵一眼,不知怎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苏茵一眼朝魏国使臣看去,冷冷一笑,嘴角满是讥讽,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与魏国公主,一无仇二无怨,再此之前从不曾见过她一面,我为何要杀她?” 苏茵眼带寒光,眯眼看着魏国使臣,声音一高:“倒是因我之策,破了魏齐连盟,亦使得韩出兵攻魏,魏人自然恨我入骨,分明是魏公主自戕与我面前,想以此相诬!。” 苏茵一步一步朝魏国使臣走了过去,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勾唇一笑:“我说的可对?” 魏国使臣瞬间面色一变,高声辩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魏国此番出入赵国,是带着莫大的诚意而来,想不到我魏公主不过与你起了几句嘴角,你便众目睽睽之下出手杀了她。” 魏国使臣说着,再不看苏茵一眼,扭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大王,双手一叉,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赵王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魏国便是倾尽全力,也要为我公主报仇。” 已是在出言威胁了。 “哈哈哈……”大王还未开口,苏茵一脸讥讽大声笑道:“魏国小儿如此相欺,莫不是以为我赵国皆乃愚人,可任由尔等欺辱!” 苏茵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重。 “赵王圣明,尔等断无此意,不过就事论事罢了!”魏国使臣被苏茵这番话逼得不的不开口。 “哦!”大王随意扫了魏国使臣一眼,缓缓说道:“寡人倒是觉得苏氏阿茵说的甚是有理。” 一开口便是护短。 魏国使臣当即便咋了毛,梗着脖子说道:“赵王怎可如此护短!” “你说苏氏阿茵杀了你魏公主可有人证?”大王眯眼看着魏国使臣沉声问道。 魏国使臣当下说道:“在场侍卫皆是人证。” 大王又道:“所谓人证皆是你魏国侍卫,不足为信,可有旁人?” 当时在场的除了几个魏国使臣,便尽是赵人。 如何有旁的人证。 魏国使臣瞬间便怒了,声音一冷高声说道:“剩下之人皆乃赵人,怎肯为我魏国作证,赵王执意袒护杀人凶手,莫怪我魏国翻脸无情。” 说着,那魏国使臣抬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叉手说道:“赵王执意不肯交出杀我魏公主的凶手了?” 大王垂眸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既不是她所杀,何来凶手一说?” 大王说的如此言之凿凿,倒是令得苏茵也是一怔,抬眸朝他看去。 魏国使臣当下冷冷一笑:“若是赵王不肯交出苏氏阿茵,我魏国便挥兵十万攻打赵国。” 他这一言令得整个朝堂顿时炸开了锅。 魏国出兵十万,攻打赵国,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群臣皆变了脸。 其中几人不由得抬头朝赵信看了一眼。 赵信大步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大王,拱手说道:“父王,不若便将苏氏阿茵交给魏国,若是大动干戈,不知要亡了我多少赵国儿郎,岂非可惜。” 大王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一一看向在场所有人,说道:“众卿皆是此意?” 苏茵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一脸无所畏惧。 便是大王真将她交出去又如何? 她有的是办法逃出生天。 不过会令得天下有才之士寒心,再不会投奔赵国罢了。 “微臣附议!”大*音一落,随即便站出一人拱手说道。 随着他,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叉手说道:“微臣附议!” 魏国使臣见此,虽未开口,却是眉开脸笑,说不出的得意。 “微臣附议!”…… 不过片刻,便站出来超过半数之人。 一旦出兵迎战,将牵扯多少人的利益。 于他们看来,以一女子可平息战事,再合适不过了,几乎连想都不用想。 至始至终苏茵不曾说一句话。 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全然一副局外人的摸样。 魏国使臣眯眼看着她,勾起的唇角尽是讥讽。 苏茵直视着他,扬眉一笑,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在她眼中不过跳梁小丑罢了,还不值得她动怒。 令得苏茵意想不到的是,赵初竟然站了出来。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苏茵一眼,拱手说道:“父王,分明是魏人对苏氏阿茵怀恨在心,不惜以魏公主性命相诬,若是为了平息战事便交出苏氏阿茵,岂非令得天下谋士心寒,儿臣愿率兵五万,必一举拿下魏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可愿与我携手同行 所有魏国使臣瞬间朝赵初看来。 若不是他贸然开口,所有人都要遗忘,赵国还有位公子初。 以五万兵士便一举拿下魏国,是何等可笑,又是何等狂妄,真真是白日说梦了。 魏国使臣一脸讥讽的看着赵初,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大王还未开口,赵信便出言说道:“初弟是在说笑吧!以五万士兵便想拿下赵国,若是不能,岂非是拿我赵国五万儿郎的性命开玩笑?” 此举越过大王随意开口,已是僭越了。 可见赵信行事何等张扬高调。 大王眯着眼,看似随意扫了他一眼,实则眼中泛着冷意。 视线落在赵初身上,眼底付过一丝笑意。 如此才是他赵国该有的气势。 赵初抬眸看了一眼赵信,对着大王拱手说道:“父王,儿臣愿立下军令状,若有失败,随意处置。” 他说道极慢,咬字极重。 便是他这句话令得赵信瞬间沉默下去。 赵国成年的公子只剩下他与赵初,明知不可能的事,他却以性命做担保,这样的事,他喜闻乐见。 苏茵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初。 此事本与他无关,他却这样站了出来,倒不似他一贯的作风。 以五万之人便想一举拿下魏国,着实有些难了,还这样立了军令状,以性命担保,竟不知他心中所想。 他站在苏茵面前,身影高大,好似一座无法跨越的山,替她挡去所有视线。 还有风雨利剑。 虽不知他心中所想。 但至少此刻,他是在以身相护。 所有人都以为大王不会同意的时候,大王扬眉说道:“寡人准了!” 赵初拱手说道:“谢父王!” 大王抬眸一一看向所有魏国使臣,一字一句的说道:“是非分明,寡人心中自有决断,然,这便是我赵国的态度,若想任意辱之,必得洗净了脖子等着。” 他的话掷地有声,于整个大殿之中激起阵阵回声,君王的气势一览无余。 “如此,我等告辞!”魏国使臣面色一沉,一甩衣袖,抬起魏子衿的尸身,大步转身离去。 朝堂之上,只剩下赵国之人。 大王眯着眼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沉声说道:“抬起头,挺起胸,这才是我赵国该有的气势。” 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信。 在寺人的搀扶下,转身离去。 “臣等恭送大王!”一众臣子无不拱手相送。 苏茵缓步走了出来。 日光明媚,有些刺目。 这样的结局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中。 她以为大王会毫不犹豫的将她交给魏国,至于谁杀了魏子衿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子衿死在了赵国。 魏国便有了理由,光明正大的出兵攻打赵国。 也不知魏子舒那里来的底气,那边才节节败退,转瞬便又敢出兵攻打赵国。 苏茵侧目,便见赵初跟了上来。 他站在她右侧,于她并肩行走,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他却一脸无所畏惧的摸样。 他挑眉看了苏茵一眼,淡淡的说道:“听说容华已不在邯郸城中。” 苏茵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他在与不在与她何干? 又如他赵初何干? 赵初眼中带了一丝笑,负手说道:“若是他在又怎肯放你一人置身风雨之中!” 苏茵依旧没有开口。 很多话多说无益。 赵初接着又道:“为何他走的时候没有带你一起走?” 苏茵瞬间便有些烦躁了,语气不善,眯着眼看着赵初:“这与你何干?从不知公子初如此闲情雅致,对这些小事如此上心。” 赵初理也不理她,勾唇又道:“听说是你出言气走了他!” 苏茵瞬间站在那里,她笑眯眯的看着赵初,眼中却是一点笑意都无,一脸的讥讽:“公子还知晓些什么?” 这厮就跟天天蹲在她房中听墙角一般,真真什么都知晓。 赵初亦停了下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眼神炙热,带着苏茵从未见过的认真,缓缓说道:“你是容华的妇人也罢!不是容华的妇人也罢!” 在苏茵的注视下,郑重其事的伸出右手,接着一字一句的说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可愿与我同行,前路无论任何腥风血雨皆携手同行,不弃不离。” 第一百六十六章 钱雨 他站在日光中,身影格外的高大,一向喜怒不露的脸上,含着一丝浅笑,眉眼处是苏茵不曾见过的温柔。 他这个人一向薄情,对男女之情就更是看的很淡。 弱冠多年,他身旁连一房姬妾都是没有的。 对于女人,他从来不缺,只要他愿意,便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他从不曾放纵自己。 这么些年,他一直在寻寻觅觅一个足矣与他比肩的女子。 他一直以为这世间不会有这样的女子。 所有的女子都陷在脂粉中,便如娇艳的花,不过可以用来观赏罢了。 直到他遇见了苏氏阿茵。 才发现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 于是他再也移不开视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从她第一次找他的时候。 也许是那晚夜宴,他看着她坐于容华身侧,陡然间发现,心中的酸涩难言。 第一次,除了那个位置之外,他对一个人起了执念。 苏茵看得出他的认真,便是如此,她缓缓的垂下眸子。 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她什么都没有说,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然,这便是她的态度。 她抬头看了赵初一眼,扬眉一笑:“赵初,我不愿。” 赵初站在那里,脸色未变,既没有失落,也没有一丝难过,仿佛这个不过是他意料中的答案。 他慢慢的收回手,近前一步,站在苏茵跟前。 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勾唇一笑:“果然跟我想象的一般无二。” 连容华都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更遑论是他。 若是她此刻愿意了,倒是叫他出乎意料了。 苏茵也笑了,她仰头看着赵初,张口说道:“公子是想试一下自己的魅力如何嘛?倒是叫你失望了,若是换一个人的话,必然会欣喜若狂的,公子不妨换一个再试一下。” 说着抬起步子。 赵初亦跟在她身旁,侧目看了她一眼,挑眉说道:“可惜我这个人,是个认死理的,旁人尚入不了我的眼。” 苏茵勾唇一笑:“倒是我的荣幸了?” “嗯!”赵初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苏茵摇头笑了起来:“可是因为越难的事越有挑战?” “大约如此!”赵初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茵。 两个人并肩而行。 沉默了片刻,苏茵突然开口了:“赵初,谢谢你的挺身相护。” 今日一事,她终究还是要谢一谢他的。 无关其它,便是这份心意。 她知道他的性子,一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以五万对上十万,胜算本就不多,且他又立了军令状。 其中的风险自不必说。 今日之事,便是他不站出来,王位也是他的。 大王已然厌弃了赵信。 很多时候捧着未必就好,譬如大王对赵信的捧杀。 “除了以身相许,旁的谢都不必了。”赵初这话令得苏茵嘴角一抽,脸瞬间就黑了。 “阿茵,以身相许实不是谢人的好法子,不用也罢!”她还未开口,赵初便接着又道。 他如此说来,不过是想起,容华几次对她施以援手。 若真是要以身相报,他也得排在他后面。 心中实在不爽的很。 不觉又庆幸,还好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苏茵一记白眼扫去,瞬间沉默下去。 喋喋不休的赵初还真是恼人。 倒不如寻常那副高冷的样子,仿佛世人皆欠了他一个真理,看上去顺眼的多。 “阿茵,觉得我可会凯旋而来?”赵初收敛笑意,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自然!”苏茵一笑,唇红齿白,动人的很。 赵初眉头舒展,淡淡一笑,目光一紧,落在苏茵身上,一字一句问道:“阿茵心中那人是谁呢?” 苏茵侧目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大步出了王宫。 无为驾车而来,见她平安无事的出来,瞬间舒展眉头。 苏茵看也不看赵初一眼,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 赵初站在那里久久的看着她离去,喃喃说道:“只要那人不是容华就好。” 普天之下能被他称之为对手,也唯有容华一人。 “若不是你害我,我能变成今日的摸样?”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就那么落入苏茵耳中。 “分明是你主动爬上了我的床榻,若说害人,我倒觉得是你害了我。”另一道声音之高不低,也是熟悉的很。 苏茵撩开车帘,朝外看了去。 只见赵惊羽和谢怀瑾在街上肆意扭打着,两个人身上皆挂了彩,狼狈的很。 引得行人纷纷侧目观看。 一如两个跳梁小丑。 赵惊羽骤然从云端跌落,心情烦闷的很,整日里对谢怀瑾吆五喝六的,谢怀瑾本就是一白身,如今失了赵奕的庇佑,倒真成了什么都没有。 起先他还委曲求全的顺着赵惊羽。 随着赵惊羽越发肆无忌惮,加之这么几日过去,宫中再无一人来探望赵惊羽,仿佛再无这个人一般,谢怀瑾也纵了性子,索性再不惯着赵惊羽。 这不两人当街便扭打了起来。 苏茵不由得垂眸一笑,满目讥讽。 看吧! 这便是他们的真爱。 也不过如此! 三日后,赵初奉命出征。 邯郸城中百姓皆来相送。 苏茵也不例外。 她弃了马车,隐在人群之中,看着赵初身着一袭黑色铠甲,骑着高头大马从她面前缓缓走过。 正当她以为他不曾看见她的时候。 赵初忽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一眼便落在苏茵身上。 他扬眉一笑。 纵身跳下马背。 几步走到苏茵跟前。 引得所有人无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 赵初长臂一挥,猛然将苏茵拉入怀中,坚硬的铠甲撞得苏茵的脸都疼了,她下意识的就要推开赵初。 “阿茵,等我回来!”赵初的声音在苏茵头顶响起。 容不得拒绝。 事实上根本不曾给苏茵开口的机会。 赵初用力之大,仿佛想要把苏茵揉进怀中。 他那么用力的一抱,随即放开苏茵。 再不看她一眼,纵身跃上马背,消失在苏茵眼中。 赵初一走。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啊!天上竟落下钱来……”也不知谁高声了这么一声。 天上竟真的下起一阵钱雨,密密麻麻,砸在人身上还有点痛。 情形一下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所有人乱了起来。 时有人倒身在地,流动的人群瞬间冲散了苏茵和无为。 苏茵扭头看去,已不见了无为的身影。 杂乱无序的人群仿佛流动的潮水,逼得苏茵不由得移动身子,根本抽不开身。 天上降下越来越多的银钱。 所有人越发疯狂起来。 忽的,苏茵只觉得颈项一疼,连看清楚来人是谁都没有,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故人相逢 “哗啦……”一盆冷水浇在了苏茵身上。 使得她瞬间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间又小又暗的屋子,空荡荡的什么陈设都没有。 已入了夜。 屋里只燃着一盏牛油灯,光线昏暗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 睁开眼的那瞬间,她只觉得浑身酸痛,整个人仿佛要散架一般,手脚皆被绑着,身上都是水,随意的躺在地上。 她蹙着眉,挣扎着就要起身,才发现整个人软绵绵的,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 虽入了夏,可她还是觉得冷的整个人忍不住颤抖着。 “怎样?这滋味可好受?”随着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她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 那声音如跗骨之蛆,她这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忘记。 谢怀瑾一袭白衣,几步走到苏茵跟前,冷冷一笑。 苏茵眯着眼看着谢怀瑾,上扬的嘴角满是讥讽,原本她还有些不安,不知落入了谁他手中。 看见谢怀瑾的那瞬间,她忽然就松懈下来。 落入自己熟悉的敌人手中,总好过落入陌生人的手中。 毕竟谢怀瑾的脾性,她一清二楚,放眼天下,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谢怀瑾双手狠狠攥住苏茵的下巴,阴沉沉一笑,用力一捏。 尖锐的痛,使得苏茵瞬间变了脸,然,她却是笑了起来,冷冷说道:“真没想到掳我来的会是你!” 谢怀瑾眼光一凝,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阴霾,他声音低沉,带着滔天怒意,一字一沉的说道:“苏氏阿茵,我这所有的不幸皆是拜你所赐!” 从她的非君不嫁! 再到她故意让人在他身旁散布谣言,让他处心积虑的接近赵惊羽。 那晚更是对他们下了魅药,然后将他们赤身裸体的抛在宫门口,使得他再无翻身之日,更是惹上赵惊羽那个泼妇。 让他整日活在她的肆意谩骂之中,生不如死。 若非高人指点,他如今还被蒙在鼓中,活的浑浑噩噩,哪怕至死都想不到,这一切幕后黑手竟是她。 虽然他有过攀附她之意,曾当街败坏她的名声,却没有想到她如何狠毒。 苏茵呵呵一笑:“你都知道了。” 她笑容灿烂,瞬间刺痛了谢怀瑾的心。 “啪……”谢怀瑾抬手一巴掌,重重的落在苏茵脸上。 苏茵的脸瞬间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着。 她却一脸无惧,笑靥如花的说道:“没叫你生不如死倒是我的不是了。” “啪……”谢怀瑾怒极了,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苏茵脸上,恶狠狠的骂道:“你这贱妇看我不打死你。” 苏茵口中瞬间涌上一丝腥甜,头晕眼花几乎看不清楚谢怀瑾的摸样。 谢怀瑾一把抓住苏茵的头发,用力一扯,瞬间撤掉苏茵几缕头发,嚣张的笑了起来:“纵然你再如何厉害又怎样?今日还不是落入我的手中。” 说着,他垂下头去,附在苏茵耳边,笑容狰狞,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慢悠悠的说道:“等会我就会叫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他这个人呀!一向最擅长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氏阿茵给他的羞辱,他非要加倍奉还不可。 “呸……”苏茵对着他狠狠啐了一口。 谢怀瑾丝毫没有恼怒,他笑着用衣袖擦了擦脸,沉声说道:“也不知你曾在几人身下婉转求欢,今日我便叫你好好的舒服舒服。” 说着,他强硬将一颗药丸塞入苏茵口中,慢慢的站了起来。 “啪啪……”他笑着轻轻的击了两下掌。 瞬间走进来两个彪行大汉,就着微弱的光色眯眯的看着苏茵。 苏茵只觉得一股燥热从心底窜出,看着那两个彪行大汉,瞬间睁大了眼,她对着谢怀瑾怒声吼道:“你竟对我下了魅药!” 那两个彪行大汉,碍于谢怀瑾还在,并未动手,只是站在那里色眯眯的看着苏茵,差点流出口水来。 一人吞了吞口水,忍不住说道:“听闻她曾是容华的妇人,想来榻上功夫定然了得。” 谢怀瑾一眼扫苏茵扫去,肆意笑道:“便是对你下了魅药又如何,我也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你该谢我,没有直接将你丢入红馆之中任万人骑。” “你……”苏茵整个人仿佛着火了一般,昏昏沉沉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怀瑾扭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彪形大汉,沉声说道:“她便交给你们了,记得别把她给玩弄死就行。” 说着,他扭头冷冷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是,是……”两个彪行大汉连声说道。 急不可耐的关上门,朝苏茵扑了过去。 苏茵用力攥起拳头,任由指甲没入肌肤之中,微弱的痛,使得她稍稍清醒一些,她喘着气喃喃说道:“我乃赵国茵公主,又与容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们敢动我,就不惧死吗?” 她娇喘连连,说出的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让人听了恁的心发痒。 其中一个彪行大汉哈哈一笑:“今日一过,赵国再无什么茵公主!至于容华,你若是他的妇人,他怎不来救你。” “撕拉……”另一个人没有那么多废话,他一把扯碎了苏茵的上衣。 微弱的灯光下,那细白的肌肤格外的诱人。 “当真肤白如玉,果然一妙人!”那人双眼迷乱,一口吻在苏茵的肩头,用力的一咬。 “不,不要……”苏茵用力的挣扎,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另一人伸手落在她的腰间,就要退去她的下衣。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她的价值 “砰……”那人的手不过刚触及苏茵的腰,紧闭的门,突然被粗鲁的撞开了。 数十只火把,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那两个彪行大汉动作一滞,忍不住爆起粗口,恶狠狠的骂道:“那个不长眼的坏了老子好事。” 不由得扭头朝后看去。 “嗖……”只见寒光一闪,两个彪行大汉瞬间倒了下去,死相狰狞,幽光闪动的银针直入眉心,血顺着他们的双目蜿蜒而下,双目凸起,唇色发紫,一看便知身中剧毒。 苏茵抱着双臂,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缩成一团,面色煞白,眼睛通红,她用力的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缓缓朝门口望去。 她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见一双乌黑的靴子,上面金线穿插,云纹繁复,一看便知身份非凡。 那人缓缓的踏了进来,几步走到苏茵跟前,伸手褪去自己身上的外袍,附身盖在苏茵身上。 随着他俯下身去,苏茵才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瞬间,她心中一惊,使得整个人清醒不少。 上一世她有缘见过一面,竟是魏国新主魏子舒,想不到他竟也来了邯郸。 “是谁做的?”他声音低沉,字里行间满是森森杀气。 在他身旁,站在一个一袭紫色衣裙的女子,不是赵惊羽又是谁! 赵惊羽盈盈一笑,半个身子依在魏子衿身上,声音软糯缓缓说道:“不过是一个贱妇,死也就死了,怎惹的夫主生了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倒是不值了。” 不过一日,赵惊羽便攀上了魏子衿,还称他为夫主,倒是好手段。 苏茵面色绯红,一看便知被人下了药。 魏子衿淡淡的扫了赵惊羽一眼没有开口。 谢怀瑾几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魏子衿一眼,拱手说道:“回禀大王,是臣的主意,不过想杀一杀她的傲气罢了。” “啪……”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魏子衿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他用力之大,谢怀瑾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王!”谢怀瑾眼中满是惊恐,目不转睛的看着魏子衿。 魏子舒双眼一眯,沉声说道:“把解药拿来。” 这一惊变,使得赵惊羽也变了脸,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诺!”纵有不愿,谢怀瑾还是从怀中掏出解药,起身递给魏子舒。 魏子衿接过解药,亲手喂给苏茵。 一旁的赵惊羽眯着眼看着苏茵,面色难看的厉害,为何这个苏氏阿茵就有这样的本事,令得每个见过她的男人皆对她青眼相看。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除去愤恨,她心中满是嫉妒。 苏茵浑浑噩噩,已什么也看不清楚。 魏子衿附身将她打横抱起,视线从赵惊羽身上扫过,落在谢怀瑾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完好无损活着的苏氏阿茵,远比死了,脏了的苏氏阿茵有价值的多,魏赵开战怎少的了她,若是谁再敢对她出手,休怪我狠辣无情。” 第一百六十九章 魏王嫁妹 一 等苏茵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躺在一辆马车之上,身上还是没有一点力气。 她蹙着眉,四下一扫,见魏子舒竟与她同在一辆马车之上。 “你醒了。”视线相交的那瞬间,魏子舒勾唇一笑,随手倒了一杯水,动作粗鲁的喂给苏茵。 “咳咳咳……”他这野蛮的手法,令得苏茵猛地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末了还假惺惺的给苏茵拍了拍背。 “你……”苏茵眼光一冷,伸手就要推开他,却发现她不仅动不了,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给她喂了药。 “苏氏阿茵!”魏子舒面带讥讽,上上下下打量了苏茵几眼,勾唇说道:“就你这浑身上下没几两肉的摸样,怎就入了那么多人的眼。” 苏茵躺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的脖子咬断,可她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马车飞快的行驶着,扬起一阵浮灰。 魏子舒忽然俯下身去,凑到苏茵跟前,眯眼看着她,伸手从她脸上划过,眼光一凝,阴沉沉笑道:“听说燕倾要娶你为后,赵初对你也很是上心,便是为了你,才领兵出征,啧啧啧,还有青川容氏少主,也曾说过你乃是他的妇人。” 魏子舒笑的一脸戾气,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你说,这三个人谁对你最好呢?” 说着,他一把狠狠捏住苏茵的下巴,用力之力,苏茵的下巴瞬间便起了青紫。 苏茵双眼泛着红,冷冷看着他,一脸无惧。 他千里迢迢,费尽心思的抓了她,又怎会轻易的让她死。 “主子,军中急报!”恰在那时,一个侍卫策马而来。 魏子舒瞬间起身。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他一手撩开车帘,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侍卫,沉声说道:“说!” 那侍卫只看了魏子舒一眼,便垂下头去,拱手说道:“大王,赵初已连破我魏国三城,我魏国大军节节败退,士气全无,若再不想出对策,只怕赵初要直取我国都了。” 那侍卫一语落下,再不敢看魏子舒一眼。 魏子舒并没有恼怒,他呵呵一笑,扭头将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眯着眼,勾唇说道:“寡人已知,你退下吧!” 说着,他随手放开车帘,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茵一笑:“不如我们就来做一场游戏,看看谁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如何?” 苏茵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寒光闪动,眼底满是阴霾的看着魏子舒。 魏子舒这人心狠手辣,也不知他究竟想要作何。 魏子舒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苏茵的脸,声音一高:“来人啊!” “大王!”他声音一落,随即便上来几个侍卫。 魏子舒勾唇一笑,视线从苏茵身上扫过,一字一句说道:“昭告天下,三日后,我魏子舒风光嫁妹,凡欲求之,聘礼十万精兵,价高者所得。” 那几个侍卫瞬间便愣住了,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魏子舒。 大王莫不是疯了吧! 这天下什么样的女子能值得了十万精兵,莫说魏国公主,便是诸国公主,也是不值这个价的,这,这,这不是漫天要价吗? 原本公主还能嫁的出去,这么一说,只怕公主永远都要待字闺中了。 魏子舒怎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他一眼扫去,眼中已泛了杀意,沉沉说道:“怎地?可有意见?” “无,断无。”几个侍卫瞬间拱手说道,再不敢看魏子舒一眼。 “皆抬起头来,看看寡人这新妹值不值这个价?”魏子舒说着将苏茵扶了起来。 几个侍卫抬头看了苏茵一眼,皆沉默下去。 心中忍不住嘀咕,怕是换几头牛,几亩土地还是尚可的。 十万精兵! 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魏子舒眯眼笑道:“让画师连夜画了她的画像,给寡人送到燕国,还有赵初的军营之中,至于青川容氏就不必去了,这天下任何风吹草动怎瞒得了容家。” “诺!”几个侍卫拱手说道,刚欲转身离开。 岂料,魏子舒又开口说道:“让画师给寡人画的仔细一些,势必着红裙,袒胸露背,勾人一些,料少了只怕他们不肯来。” 第一百七十章 魏王嫁妹 二 魏子舒随意扫了一眼苏茵胸前,勾唇一笑,眯着眼对着苏茵说道:“你说他们三人谁会来呢?又是谁肯十万精兵将你换回?” 魏子舒当真好奇的很。 他生于皇族,从小耳濡目染的皆是勾心斗角,看的最多的便是兄弟相残,早已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真情可言! 苏茵目不转睛的瞪了他一眼,垂眸一笑,嘴角尽是讥讽。 十万精兵,何等天价? 几乎相当于举国之力! 她苏氏阿茵再好,也不过稍有急智。 怎当得他们如此相待。 魏子舒真真是痴人说梦了。 便是他们当真心悦于她又如何? 美人与天下相较,从来都是不值一提,且她又不是美人。 如果她能开口说话,定会好好讥讽魏子舒一番,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她索性闭上眼,闭目养神,再不看魏子舒一眼。 她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任何时候她能信任的,能依靠的也唯有自己。 魏子舒也不恼怒,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眯眼笑道:“你最好盼着他们回来,如若不然,你猜寡人会如何处置你呢?” 魏子舒眼中寒芒闪动,满是杀机。 他精心谋划,多年布局,若非苏氏阿茵插了一杠,这一次魏国便可问鼎诸国,便是他弑父篡位又如何? 这个世上从古至今,皆是成王败寇。 后世言乱皆可以随意更改,他从不在意。 可如今呢? 魏韩交恶,又与齐国反目成仇,尚有赵国为敌,几乎是四面楚歌,若是不能一举扳回局面,只怕魏国前途堪忧。 魏子舒猛然看向苏茵,双眸森寒,刀光剑影一览无余。 若非她还有些用,他定要将她粉身碎骨,以泻心头之愤。 苏茵闭着眼都感觉到魏子舒四周的寒气,可却是毫不在意。 若她注定要死在他手中,此生也全无遗憾。 有无为在,定会护好母亲与阿衍。 除了他们,她在这世上再无半点牵挂。 不知为何一个人的脸,就那样从苏茵脑海中闪过,快到她来不及仔细看清楚。 不过一日,魏子舒便带着苏茵,直入魏国都城安邑。 魏赵交战,连番失利,整个安邑都蒙在一层阴云之中,连宫里的婢子,与寺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不过一日,魏国嫁妹,聘礼十万精兵的消息,便传遍诸国。 天下所有人皆以为魏子舒疯了。 连着魏国诸位臣子,亦觉得魏子舒整个人癫狂了。 换言之就是不正常了。 以魏国如今的局面,那还有力再与赵国一战。 他们皆以为他带着公主而去,是去求和的,岂料,他根本就是寻仇去了。 还这样大张旗鼓的挑事。 以一女子便欲换十万精兵,怕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了。 言官连发上奏,已被拖出去斩了三人。 苏茵的画像更是送到了燕国,还有赵国的军营之中。 与此同时,苏茵的画像,贴满魏国每一座城池。 一入魏国王宫,魏子舒便命人解了苏茵身上的药,苏茵总算能行走,也能开口说话了。 不得不说魏子舒待她这个人质还是极好的,吃的好,住的好,还让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一扫多日的污垢,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既然换乱无用,那还换乱作甚!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与她一同入宫的还有赵惊羽,听婢子说魏子舒好像封她做了一个夫人。 午后,苏茵命人搬来一把七弦琴,坐于宫中随意的抚起琴来。 “铮铮铮……”琴声悠扬,淡然,听不出一丝慌乱。 魏子舒不准她着男装,给她备下的衣裙皆是妖娆的红,薄纱轻飘,衬得她身姿曼妙,夺目的很。 她脸上粉黛未施,却是肌肤如玉,轻透无瑕,特别是那双眼熠熠生辉,璀璨照人。 赵惊羽进来的时候,瞬间便妒红了眼。 凭什么她可以这样,明明死到临头,还是这样一副从容不迫的摸样,便是这副嘴脸叫她恁的恶心。 她便是想看她惊惶失措,痛哭流涕,跪在她面前求她的摸样。 “公主倒是兴致极好,还有闲情雅致抚琴。”赵惊羽在婢子的搀扶下,施施然然而来,一袭蓝色衣裙,额间系着一块血红的美玉,妆容精致,容光焕发的很。 苏茵看都不看她一眼,漫不经心说道:“夫人不也好的很!” 字里行间带着浓浓的讥讽。 赵惊羽得意一笑,锦帕遮面,轻声细语的说道:“大王宠我,我自然好的很。” 比起谢怀瑾,她从不曾后悔攀上魏国,这才是她赵惊羽应该过的日子。 便只是一夫人又如何,只要假以时日,她照样可以坐上魏国王后的宝座。 她有这个自信。 赵惊羽也不恼怒,她抬眸看向一旁的婢子,轻声说道:“尔等皆退下吧!” “诺!”她声音一落,一旁的婢子皆转身退下。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苏茵和赵惊羽两人。 苏茵也不惧。 这里是魏国王宫,不是赵国王宫,赵惊羽可不能一手遮天。 退下的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人,这四周足有数十个暗卫,赵惊羽或许不觉,她却是可以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呼吸,起起伏伏之间,连他们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赵惊羽几步走到苏茵跟前,俯下身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苏茵也不动,任由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真诚,一字一句说道:“阿茵,从前我还不觉,如今这王宫之中,只有你我是赵人,如今也倍感亲切,我实不忍心看你赴死,而今我已买通身边的婢子,准备于午夜时分,宫中守卫交替之时,趁机将你送出宫去,如此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一百七十一章 魏王嫁妹 三 苏茵目光灼灼的看着赵惊羽,落在赵惊羽眼中,已然心动。 殊不知苏茵心中冷冷一笑。 赵惊羽岂会这样好心。 她可没有忘记,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她和谢怀瑾可是立下汗马功劳呢! 谢怀瑾已知的事,她如何不知! 以她的心性,怕是早已狠毒了她,恨不得她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才好。 “阿茵,你不信我?”见苏茵没有开口,赵惊羽双手落在苏茵肩头,眼眶都红了,哽咽的说道:“从前我们是有些小误会,你不信我也是有的。” 苏茵挑眉看了一眼赵惊羽,几日不曾开口说话,声音尚有几分沙哑,张口说道:“我信你。” 才有鬼! 剩下的几个字,苏茵并未说出口。 既然赵惊羽愿意演戏,那她就陪着她演出一出戏又如何? 也叫魏子舒看一看他这枕边人,到底是一副怎样的面目。 赵惊羽一下便笑了,她附在苏茵耳边声音小小的说道:“今夜子时,你想办法去西侧门,我派人在那里接应你。” “好。”苏茵点头说道。 她声音一落,似有不放心接着又道:“一言为定!” 赵惊羽当下笑道:“一言为定。” 两人对视一眼,击掌为盟。 赵惊羽起身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去。 踏出大殿的时候,她勾唇冷冷一笑,双眸染上血红,满是杀机。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不想她在这世上在多活一日了。 若非她,她如何会身败名裂流落至此。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赵国公主,无论联姻诸国,也该是一国之后,岂容她人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她不过才来这魏国王宫,便被这宫中的宋美人,给了个下马威,使得她颜面尽失。 便是如此,她才越发狠毒了苏茵。 苏茵漫不经心扫了赵惊羽的背影一眼,垂眸一笑。 愚蠢的人总会把自己的想法,加注在别人身上,以为所有人都同她一样愚蠢。 真真可笑之极。 便如赵惊羽,以为她这三言两语,她便会信她! 更让人可笑的是,上一世她便败在她手中。 其实,她并未败给她。 她不过败在自己眼瞎识人不清,败在谢怀瑾那颗攀附权贵的心上。 没有她,也会是别人。 “铮铮铮……”琴声如水,苏茵弹的格外的认真。 事到如今,她能仰仗的也许唯有这琴技。 她苦练许久,却从未真正用过,只盼着别让她失望才好。 是夜! 月色清明。 苏茵在婢子的陪伴下,缓步踏出殿外。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虽然也是又大又圆,但不管怎么看,也不如赵国的亲切。 这大概便是思乡情切了。 也不知母亲和阿衍可还好? 有无为在定能护他们周全吧! 还有无为,是不是心急如焚,正在四处寻她呢? 至于燕倾,还有赵初她也一点也不担心。 家国天下,他们从来都知道该如何取舍,没有犹豫,也不必犹豫。 容华知道后,大概会一笑了之吧! 也许还会幸灾乐祸的想着,她这妇人活该如此,谁让她这么牙尖嘴利,又不懂得讨好别人,她一死,他便再也不用担心音杀一事,反倒省事。 月色将苏茵的背影拉得长长的,她一袭红裙,长纱曳地,满头青丝随意的披散着身后,双眸堪比天上的星子。 面色恁的平静,没有恐惧,没有焦虑,更没有不安,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摸样。 她并未去赵惊羽所说的西侧门,她慢慢的走着,只往高处走,将魏国王宫的各处地形牢记于心。 她敢肯定,只要她去西侧门,便是必死无疑。 想必赵惊羽早已买通了侍卫,只待她去便将她当场诛杀,事后给她扣上个想要出逃的帽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果然,她才出来没有多久,阖宫上下所有的宫灯皆亮了。 大批大批的侍卫出动,似在寻找什么人。 苏茵站在高高的凉亭之上,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得冷冷一笑。 她再不是从前不谙世事的苏氏阿茵。 赵惊羽和她玩,到底嫩了些。 她缓缓坐在凉亭的长廊之上,抬头看着天,天上的星子仿佛触手可及。 夜风吹起她的衣裙,撩起她的长发,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背影满是寂寥。 “公主,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直到一旁的婢子开口。 苏茵才缓缓起身。 “你去那里了?”她才从凉亭走了下去,魏子舒便沉着脸走了过来,眼中满是锋芒,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 苏茵随意扫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夜色极好,我不过出来走一走。” 说着,她看向魏子舒身后,除了数十个侍卫,果然赵惊羽也在。 “魏王何至于如此大的阵仗,莫不是怕我逃了?”苏茵字里行间带着淡淡的讥讽,她视线一转,落在赵惊羽身上勾唇一笑。 赵惊羽瞬间面色一僵,眼不由得睁大,难以置信的看了苏茵一眼,随即垂下头去。 魏子舒面色阴沉,没有开口。 苏茵挑眉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可是你哪位夫人,说我逃走了?” 她声音一落,赵惊羽瞬间抬起头来,对着魏子舒极不自然一笑,盈盈一福说道:“妾也是担忧罢了,还望大王见谅。” 魏子舒冷冷看了赵惊羽一眼,面上已带不悦。 苏茵扫了赵惊羽一眼,接着又道:“魏王可知,便是这位夫人,下午来到我宫中,劝我逃跑,还说已买通了身旁的婢子,要我子夜时分去西侧门,那里她已安排妥当。” 第一百七十二章 魏王嫁妹 四 魏子舒顿时扭头看向赵惊羽,眼神凌厉,蹙着眉,眼底杀气翻腾。 赵惊羽顿时吓的脚下一软,急急辩解道:“大王,妾冤枉啊!你也知这苏氏阿茵与妾有仇,她此番肆意诬陷妾,无非想至妾于死地,大王明鉴呀!” 赵惊羽说着眼眶一红,落下眼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摸样,格外的惹人怜爱。 说着,她几步走到魏子舒跟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垂着头抽抽搭搭的哭泣着,肩头一抖一抖的,将自身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人一看便心生怜爱之意,欲抱入怀中,细细的安慰一番。 魏子舒什么样的美色不曾见过,却是一见赵惊羽,哪怕她已是不洁之身,还是把她收入宫中,立为夫人,足可见赵惊羽之美。 果然,她此番梨花带雨这么一哭,魏子舒面色便缓和下来。 他右手微微抬起,对着赵惊羽说道:“你起来吧!” “谢大王!”赵惊羽抬头看了魏子舒一眼,瞬间便又垂下头去,那一眼带着勾人心弦的魅意,直叫人酥酥麻麻。 魏子舒垂眸,上前虚扶了赵惊羽一把。 苏茵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赵惊羽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满带挑衅,眼波流转间溢出几丝得意。 苏茵淡淡一笑,拱手对着魏子舒说道:“魏王此刻大可派人去西侧门一看,赵惊羽必然已收买了那里的侍卫,只等着苏氏阿茵一下,便要了苏氏阿茵的命。” 魏子舒眯眼看着苏茵。 苏茵冷冷扫了赵惊羽一眼,接着又道:“赵惊羽明知魏王已昭告天下,魏王嫁妹一事,却还是要至苏氏阿茵于死地,可见她并未将魏王放入眼中。” “你休要血口喷人!”赵惊羽面色一变,声音一高,指着苏茵厉声说道,一副心虚的摸样。 魏子舒看都没看赵惊羽一眼,扭头对着一旁的侍卫说道:“你去西侧门一趟,看一看苏氏阿茵说的可真?” “诺!”那侍卫拱手应道,大步转身离去。 苏茵挑眉看着赵惊羽,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着一丝浅笑,眼底闪过森森寒气。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总是要报一报的。 赵惊羽面色煞白,双手用力的撕扯着手中的锦帕,再不看魏子舒一眼,只盼着那两个侍卫识相一点,守口如瓶。 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断无此事,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若是他们承认了…… 不错! 她确实收买了西侧门的那两个侍卫。 告诉他们一旦苏氏阿茵去了,便立刻诛杀了,对外只说她欲闯宫逃走,不得已他们才失手杀了她,任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可是没有想到,这苏氏阿茵竟好似什么都知道一般,非但没有上当,还倒打一耙,弄得她进退两难。 不过片刻,那侍卫便大步走了过来。 看着魏子舒拱手说道:“启禀大王,羽夫人果然收买了那两个侍卫,告诉他们一旦苏氏阿茵去了,就地诛杀。” 那侍卫声音一落。 魏子舒面色一阴,抬手对着赵惊羽扇了过去,怒声骂道:“好你个贱妇,好大的胆子,就敢坏寡人的事。” “啪……”他那一巴掌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赵惊羽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脸瞬间肿的老高,嘴角留出血来。 “大王……”她楚楚的看着魏子舒,欲唤起他一点怜惜之意。 岂料,魏子舒看也不看她一眼,一脚重重的揣在她身上,指着一旁的侍卫说道:“把这贱妇给寡人关入冷宫,寡人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 “不,不要啊!大王,求求你不要……”赵惊羽瞬间惊慌失措的喊道,冷宫是什么地方,她自小长在宫中再清楚不过了,她不要去,说什么也不要去。 两个侍卫瞬间上前擒住她,拖起她便走。 “不,不要,求求你了大王……”她嘶声力竭,用力的挣扎着却是一点用的都没有。 张嘴疯狂的咒骂起苏茵来:“苏氏阿茵,你这贱妇,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于寂寂深夜格外的慎人。 苏茵却是面不改色,一副仿若未闻的摸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过片刻,赵惊羽便彻底消失在苏茵面前。 魏子舒扭头看向苏茵,眼微微眯起,一字一沉说道:“你最好给寡人安分一些。” 苏茵随意扫了魏子舒一眼,也不开口。 “哼……”魏子舒冷冷一哼,漫不经心的扫了苏茵一眼,拂袖大步离去。 苏茵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这一晚宫中飘飘荡荡满是她的琴声。 直到东方泛白,她才上榻休息。 转瞬便已是魏子舒昭告天下之日。 魏王嫁妹,宫中铺满红毯,张灯结彩,却是无一人面带喜色。 第一百七十三章 魏王嫁妹 五 五月初八,大吉,宜行嫁娶之事! 魏王这随手一挥,竟择了一良辰吉日。 自苏茵画像送至赵初军营,赵国便不曾再动一兵一卒,为魏国争得几日喘息的机会。 魏王大喜,乃至朝堂上下,都觉得魏王此举格外英明。以至于对苏茵的看守越发的严密。 这一日,天还未亮,便进来八个婢子,为苏茵上妆打扮。 从头至脚,无一处不精细,连指甲都是细细修剪了的。 大红的嫁衣,巧夺天工的凤冠,无一不彰显皇族的气势。 这是苏茵第二次穿嫁衣,讥讽的是皆是被人所迫。 铜镜中她的容貌清晰可见,无暇的肌肤,熠熠生辉的双眸,殷红的双唇,眼波流转间的淡漠,给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妩媚。 连魏子舒初见她这幅模样的时候都被她给惊艳到了。 以至于久久的无法移开视线。 苏氏阿茵之魅,果然迫人心弦。 难怪能令得那几个人为之神魂颠倒。 若是换一个身份,他与她不是这般深仇大恨,他也许也会心动。 今日的朝堂设在高高的围城之上,魏国文武百官皆在,数以万计的铁甲侍卫一字排开,一个个手持弓箭,漫漫日光之下,银色的箭头闪动着刺目的光芒。 围城之下,是皇家狩猎的围场,围场之上铺满红毯,红毯四周摆放着四个巨大的铁笼,一个足有十数米,里面囚着饿了数日的猛兽,有猛虎,豺狼,巨蟒,还有食肉的飞禽,个个红口白齿,面目狰狞,让人望之胆寒。 一双双眼睛之下,围场的门缓缓打开。 几个婢子的陪伴之下,苏茵步履从容的走了过来,姿态闲适一如闲庭漫步。 一入围场,苏茵身旁的婢子便吓白了脸,身子僵硬,再也走不动一步。 苏茵抬眸扫过面前的铁笼,勾唇一笑,野兽固然可怕,但更为可怖的是变化莫测的人心。 “吼……”多日不曾进食,一闻人气,饿了数日的野兽都躁动起来,一只只张口撩舌,口水欲滴,大声嘶吼起来。 “咣当……”锋利的爪子挠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响声。 “啊……啊……”苏茵身后的几个婢子瞬间吓的大声尖叫起来,那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得,把腿便往回跑。 只留下苏茵一人,面不改色的站着哪里。 这身胆气令得在场所有人无不刮目相看。 她一袭大红的嫁衣,宽袖窄腰,裙摆曳地,头上珠翠作响,光彩夺目。 只站在那里便叫人移不开视线。 她几步走到四只铁笼中央,面上不带丝毫俱意,施施然然的盘腿席地而坐。 几个婢子落荒而逃,随即上来几个侍卫,手持绳索,欲把苏茵捆在铁笼中央的铁柱上。 苏茵下颚微抬,视线落在高高在上的魏子舒身上,扬眉一笑,高声说道“如此良辰吉日,怎能没有琴声和鸣,请魏王赐我一把焦尾琴,苏氏阿茵为诸位献上一曲助兴,不知魏王可否允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魏王嫁妹 六 苏茵目光灼灼的看着魏子舒,嘴角含笑,一副恣意从容的模样,心中却是焦灼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被人捆绑起来,倒得那时,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 魏子舒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勾唇一笑,大声说道:“寡人准了!” 他声音一落。 手持绳索的那几个侍卫,立刻转身退了回去。 不过片刻,便有人将琴拿来上来。 苏茵将琴放在双膝之上,捎捎调音,素手一扬,琴声倾斜而出“铮铮铮……” 青天白日之下,琴声洋洋洒洒宛若山涧流水,时缓时急,引人入胜。 出乎意料的是,铁笼之中的猛兽竟安静下来,异常乖巧卧在哪里,半眯着眼一脸舒适的模样。 此情此景,令得苏茵心头一惊,顿时双眼放光。 莫不是这些饥饿野兽也喜欢听她弹奏的琴声! 此时她奏的也是音杀,不过与容华的音杀略有不同。 容华三番两次告诫于她,对于容家的势力,她也是惧的,故而她在容华所奏音杀的基础上,改动了些许,没想到竟还有这种奇效。 “看那些猛兽竟安静下来!”群臣之中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使得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目不转睛的看向苏茵。 魏子舒也是眯眼看着苏茵,神色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太阳,时候已不早了,离午时也没有几个时辰。 他派人散布出去的消息,还有送入燕国王宫的画像,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讯。 便是容华哪里也没有丝毫动静,他心甚是不安。 以苏茵为砝码,已是他孤注一掷之策,若此策无效,魏国将一败涂地。 赵初的五万铁骑尚虎视眈眈在外,若不能得燕倾或容华一助,只怕赵国的铁骑真要踏破魏国的国都了。 到时候他便会成为魏国的千古罪人。 时间缓缓流逝。 文武百官皆在,却是无一人开口。 他们皆在打量,下面是苏氏阿茵值不值十万精兵。 会不会有人前来相换。 “报,报,军中急报!”忽的一个侍卫一个箭步,跪下魏子舒面前拱手说道:“启禀大王,燕王亲率十万精兵,已与赵国五万人马汇合,十五万人马逼近,我魏国危矣!” “哗啦……”他话还未说完,魏子舒面色一沉,顿时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推倒在地,他双掌重重落于桌案之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面前的臣子跪了一地。 那侍卫脊背一僵,声音颤抖,接着又道:“燕王与赵公子初一同呈上国书,若我魏国不肯完好无损放了苏氏阿茵,但凡敢伤她一根头发,都要踏平我魏国。” 他的话苏茵听的一清二楚。 她不由的勾唇一笑,心中溢出一丝暖意。 终究燕倾还是来了。 燕国与魏国相隔甚远,不过三日,便率领十万士兵逼近魏国,定然是一路上不眠不休。 燕倾新登大位,朝中局势尚不稳定,又是怎样的艰难才能力排众议亲自出征。 这其中的困难,苏茵不敢想! 这情意重如泰山,有压顶之势。 还有赵初,赵信尚在背后虎视眈眈,他该速战速决才好! 竟为了她拖了三日。 若是燕倾不来,又如何! 战场之上从来都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战机稍纵即逝。 他可是立下了军令状。 他那人最是精明,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怎能如此糊涂! “请大王放了苏氏阿茵!”一人站了出来,对着魏子舒拱手说道。 魏子舒顿时扭头朝他看去,眼神之冷泛着森森杀芒! “请大王放了苏氏阿茵,挽我魏国百年基业。”紧接着除了站在微末之处的谢怀瑾没有出声,所有人皆站了出来拱手进言。 第一百七十五章 魏王嫁妹 七 如此权衡利弊之下,已是人心之所向。 君王亦不能一意孤行! 换做任何一国之君都会妥协,顺应群臣之意。 岂料,魏子舒眯着眼一一扫过面前所有人,一字一句说道:“谁再给寡人多说一句话,寡人就砍了他。” 他声音冰冷,使得所有臣子脊背一僵,皆垂下头去,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琴声如水,苏茵还在抚琴。 魏子舒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右手一挥,高声说道:“给寡人拿弓箭来!” “诺”他声音一落,随即便有一个侍卫上前,放到他手上一把弓箭。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弓箭,冷冷一笑,一脸讥讽! 放了苏氏阿茵? 开什么玩笑! 他精心谋划的一切皆毁在她手上。 他处心积虑的将她掳来,从未想过放她走。 便是死又如何! 他也要来她做垫背。 让破他魏国者悔一生,岂非快哉! 他弯弓搭箭,锋芒直指苏茵。 谢怀瑾扭头看向苏茵,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笑,纵然他杀不了她又如何,这世上终究还是有人能杀了她的。 也不枉他对着魏子舒俯首称臣。 苏茵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魏子舒,唇角上扬浅浅一笑,眼中没有丝毫俱意。 “嗖……”魏子舒手一松,一支利箭宛若流星一般,沿着轨迹乘风破浪,呼啸着朝苏茵飞来。 苏茵眯着眼,气沉丹田,丝毫不敢松懈,用力挑起一根琴弦“铮……” 琴声浑厚而低沉。 “砰……”一道风刃凭空而起,与魏子舒射出的那支箭,猛的撞击在一起。 “咣当”那支箭瞬间落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得所有人不由得瞪大眼。 “这怎么可能?”魏子舒亦是一脸震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抬手又拿起一支箭,将锋芒对准苏茵,猛的松开手。 这一次他用了十成的力道。 苏茵挺直脊背,右手用力一勾琴声“铮……” 琴声起。 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支朝苏茵飞去的利箭。 这一次,那支利箭不过稍稍震动了一下,丝毫没有减慢速度,冲着苏茵的胸口飞了过去。 苏茵已然躲闪不及。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支箭,整个人突然松懈下来。 这个结局已然在她意料之中。 容华用了十数年才练就了今日的成就。 而她不过练习了几个月,这样已很好了。 “嗖?”眼见那支利箭就要穿透她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挡在苏茵身前。 “咣当……”他衣袍一挥,那支箭一下子没入土中。 “你可还好……”纵有千言万语,无为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细细一听,便可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他双眸泛红,面上满是浮灰,下巴胡子拉碴,一看便是日夜兼程而来。 苏茵鼻子一酸,缓缓笑起,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我还好!” 是啊! 她还好! 至少还活着。 无为长臂一挥,将她拉入怀中,将她的头轻轻的摁在胸口,声音那般低沉的说道“有我在,不怕!” 第一百七十六章 魏王嫁妹 八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五个字! 令得苏茵瞬间落下眼泪来。 从前谢怀瑾曾对她说过无数温柔小意,情意绵绵的话,她欢喜,却从未感动过。 这样一句朴实的话,却令得她再不觉得孤寂,风雨之中,始终有人与她同行,不离不弃。 这样的感觉恁地温暖。 “嗖...嗖……”无为的出现,令得魏子舒瞬间面色一沉,他一言不发,同时抽出三支箭,对准苏茵和无为,弯弓搭箭,三箭齐发。 无为双眼一眯,冷冷一笑,轻手推开苏茵。 转过身去,衣袖一挥。 一道凌厉的掌风。 三支箭瞬间折断重重的落在地上。 魏子舒瞬间便怒了,他扭头对着一旁的侍卫沉声说道“来人啊!给寡人射开那些铁笼,放那些猛兽出来。” 无为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对着魏子舒一掌扫了过去。 “大王!”在文武百官的惊呼声中,魏子舒避之不及,一下子摔倒在地。 无为揽腰抱起苏茵,欲腾空而起,却已然来不及。 “嗖……嗖……嗖……”箭矢如雨,细细密密织成一张巨网,将无为和苏茵牢牢的困在其中,无法脱身。 无为只得将苏茵放下。 他站着她面前,替她挡去所有箭矢,身影高大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山。 “吼……吼……”闻见血腥味的野兽瞬间发起狂来,随着一支支箭矢落下,四只铁笼的锁全部被射开。 所有野兽都挣脱铁笼逃窜了出来。 饿了数日的飞禽走兽,双眼血红,全部张着血盆大口朝苏茵和无为扑了过来。 上有数不清的箭矢,四周满是饥肠辘辘的猛兽。 苏茵四下一扫,只见一只猛虎朝无为扑了过去。 “无为!”她什么都来不及想,一下朝无为扑了过去,将无为扑倒在地,这才避开了猛虎的扑咬。 “嗖……”就在两人倒地的那瞬间,数支利箭袭来。 无为全力护着苏茵,一支长箭一下穿透他的手臂。 腥甜的血腥味,瞬间引来了所有野兽。 苏茵定睛一看,一瞬不瞬的看着无为说道:“无为,不要管我了,在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你必须活着,替我照顾好母亲和阿衍。” 魏子舒从未想过让她活着离开,哪怕要整个魏国都给她陪葬,也在所不惜! 无为一个人完全可以逃出生天! 她不能连累他与她一同赴死! 无为同样定睛看着她,固执的摇了摇头“要死一起死!” 他从地上翻身而起,牢牢的将苏茵护在怀中。 “无为,你难道不听我的命令了吗?”苏茵低声吼道,一下子推开无为,双眸泛红“若是我们都死在这里,母亲和阿衍怎么办?” 一条巨蟒快如闪电的朝苏茵扑来,足有她的腰身那么粗,张着血盆大口,尖锐的毒牙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无为瞬间瞪大了眼,一下子将苏茵推开。 巨蟒一口咬在他肩头,瞬间撕扯下一大块肉来。 无为脚下一软,不由得大退一步。 “无为!”苏茵瞬间红了眼。 无为已然伤痕累累,她却还是完好无损! 数十只鹰在天上盘旋,闻着无为身上的血腥味,全部坠落似的朝他袭去。 一个不察,无为腿上又中一箭。 苏茵一手拔下头上的发簪,撩开衣袖,对着手臂狠狠刺了下去。 血顺着她的手臂蜿蜒而下,恁地狰狞。 由于她穿着一袭红衣更为醒目,那些鹰瞬间改变了方向,朝她袭去。 与此同时,还有数只猛虎! 无为面色一沉,想都没有想,身子一闪,挡在苏茵身前,他看着苏茵血流不止的手臂,七尺有余的汉子,瞬间红了眼。 他的衣衫被野兽撕咬的已面目全非,他的身上亦是伤痕累累。 苏茵几步跑到琴旁,将琴架在腿上。 “铮铮……铮……”琴声倾泻而出。 她缓缓的闭上眼,屏除一切杂念。 随着琴声起,所有野兽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半眯着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连着无为也是一惊! “给寡人全部射向苏氏阿茵,寡人要她死,寡人要她死!”看着这一幕,魏子舒瞬间怒不可遏的吼道。 “嗖……”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箭矢瞬间改变了方向,全部朝苏茵袭了过去。 无为纵然再厉害,却也是寡不敌众! 不过片刻,身上便又中两箭。 魏子舒冷冷一笑,亲自弯弓搭箭,对准苏茵,猛然松手。 无为生生用血肉之躯为苏茵挡下两箭,整个人已摇摇欲坠。 魏子舒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弯弓搭箭再次瞄准苏茵。 “嗖……”满天箭矢夹杂着魏子舒射出的那三箭席卷而来,无为手臂中了数箭,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的身子也很沉很沉,每动一下都撕心裂肺的痛。 可他还是挡在苏茵身前。 万箭齐发。 他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苏茵面前,背后插满了箭。 身下一片血红。 “阿茵……”他喃喃唤道。 苏茵瞬间睁开了眼,用力的摇着头,眼泪一行行落下“不,无为……” 她的声音带着无限哀鸣响彻云端。 第一百七十七章 魏王嫁妹 九 “阿茵,莫哭……”无为抬头看着苏茵,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丝笑容,他缓缓的伸出手,想要替苏茵擦去脸上的眼泪,只是他伸出的手,怎么也够不到苏茵,明明她就在他面前,却好像远在天涯。 “我在。”苏茵一把丢开腿上的琴,连滚带爬,扑倒无为跟前,一把握住无为的手。 他的手那么冷! 一点温度都没有。 无为身子一软,朝前倒去,苏茵颤抖的接过无为的身子。 他的背上密密麻麻满是箭矢,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暗红色的血,顺着他黑色的衣袍落在地上,血红一片。 染红了苏茵的双眸。 更刺痛了苏茵的心! “啪……啪……啪……”长鞭响起,燕倾从天而降,替苏茵挡去满天箭矢。 与他同来的还有数十个红甲侍卫。 那些人长剑挥舞,将飞禽猛兽挡在苏茵周围,使得它们不能近前一步。 苏茵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眼中只剩下无为。 她抱着无为,整个人僵硬如石,止不住的颤抖着,紧咬着唇瓣,眼泪一行行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 带着温度的泪水,一颗一颗落在无为脸上,滚落在他唇边,流入他的口中,味道那般的苦涩。 “阿茵,我还是喜欢你笑时的模样!”无为用尽全身力气,慢慢的抬起手,替苏茵擦去脸上的泪水。 “嗯!”苏茵用了的点头,努力的笑起,她双目微红,面色煞白,那笑比哭还难看,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抱着无为,声音哽咽,一遍又一遍摇着头说道:“无为,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你说过会永远在我身边,你不能离开我,因为我不准。” “阿茵,我这一生漂泊无依,直到遇见你,我才觉得自己有了家,再也不是孤身一人,能护你周全,我很开心。”无为只觉得身子一寸一寸失去温度,视线模糊,已看不清楚苏茵的模样,他用力的睁大眼睛,只想将苏茵的模样刻在心上,哪怕过忘川,食孟婆汤,也不会忘记她的模样。 苏茵心如刀绞,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痛不欲生。 她放声大哭起来:“不,不要离开我……” “阿茵,我知你心中是有容华的,也知他是个终身可依的人,将你交给他,我很放心。”无为喃喃说着,一语落下,大口喘着气,接着又道“然,我知你有心魔,不肯相信任何男子,可人生在世,又何必为了那些也许可能发生的事,画地自囚,人总是要活下当下,我只愿你此生一切随心,莫要辜负自己。” 有些话无为不能不说! 他怕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苏茵的泪大颗大颗的落在无为脸上,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生离死别的滋味,只叫人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无为,你怎么能食言呢?你怎么能食言呢?”苏茵撕心裂肺的吼道,无为说什么她不听,不听,她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只要他好好的活着…… 无为面色青黑,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是再看不见苏茵的模样,他用力的抬起手,朝虚空中抓了好几下,才抓到苏茵的手。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的握着苏茵的手,一字一句说道“阿茵,你一定要幸福!” 而后,手一软,松开苏茵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慢慢的合上了眼! “啊……我不要……”苏茵将头埋在无为胸前,他的身上再无一丝温度,那么冷,那么冷。 她的哭声那样的悲恸,撕心裂肺,满是绝望!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你还是那个可横行天下的金牌杀手,无牵无挂,天大地大任君来去自如。 苏茵好似流尽了半生的眼泪。 “哇……”忽的,她只觉得喉咙中一阵腥甜,口中喷出大口大口的血。 却在没有一滴眼泪。 她一手抱着无为,一手一根一根拔去他身上的箭,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平静的叫人害怕。 “阿茵,对不起,我来晚了!”燕倾站着她身旁,满目疼惜的看着她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她。 苏茵仿若未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慢慢的放下无为,让他平躺在地上,褪去身上的衣裙,将无为盖住。 “砰……”将头上的金银玉器,全部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长发随意披散着,一袭白色的里衣,一步一步走到七弦琴旁。 席地而坐,将琴放于双膝之上,素手一挥“铮铮铮……” 苍凉带着悲伤的琴声平地而起,急如狂风骤雨,掀起满天杀气。 围场上所有的猛兽都停下攻击,仿佛受了蛊惑一般,皆伏在苏茵跟前,再无一丝杀气,臣服在苏茵脚下。 围场本就连着山脉。 随着苏茵琴声越发密急。 “轰轰轰……”整片大地忽然晃动起来,山脉方向忽然扬起满天浮灰,足有遮云蔽日之势。 “快看那是什么?”忽的,一人指着天空惊恐叫道。 所有人无不抬头。 才发现四面皆有大片大片的阴云朝这里飞来,速度极快。 第一百七十八章 魏王嫁妹 十 连燕倾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天上的那是什么阴云,那是数不尽的鸟类,不知受到了某种召唤,应召而来! 等临近了,才瞧的仔细,种类繁多,鹰,隼,麻雀,还有很多巨大的鸟,是他闻所未闻的。 “锵锵……”随着两声鸣叫,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在苏茵头顶盘旋着,姿态谦卑,带着一副讨好的姿态。 “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一个人指着天上的金色凤凰目瞪口呆的叫道,吓的一下子摔在地上。 所有人无不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脸震惊。 连那些弓箭手都愣在哪里,连箭都忘了射。 多少年了,凤凰这等神鸟,只在传说之中听过,何曾见过。 魏子舒亦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双眼一眯,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冷冷一笑。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这个苏氏阿茵在装神弄鬼。 他抬手弯弓搭箭,锋芒直指苏茵,用了十成的力道,猛然松手。 “嗖……”燕倾冷眼看着那支箭,一鞭横扫过去。 然,他的长鞭还未触及那支利箭。 “锵锵”于空中盘旋的凤凰,一声尖鸣,双翅一个扑闪,骤然将魏子舒射出的那支利箭,扫了过去。 那支利箭调转方向,顺着来时的轨迹,宛若流星一般朝魏子舒袭了过去。 “嗖……”的一声,那支利箭一下没入魏子舒脚下的青砖上,若非魏子舒躲闪及时,早已气绝。 所有人看的一清二楚! 心中除了震惊便是震惊。 然,不待所有人反应过来。 天上的飞鸟尽数俯冲下来,速度之快一如闪电,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朝城楼之上那些魏国人袭击了过去。 “啊……”鹰与隼是何等的厉害,数量之多仿佛乌云压顶,让人避无可避,一声声惨叫响彻天际。 燕倾很是无聊的抚摸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收回手中的长鞭,如今他这鞭子,可是无用武之地了。 他扭头看向正在抚琴的苏茵。 嘴角一抽,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他们只顾着看天上,不知何时苏茵身后竟是乌泱泱一片,满是山中野兽。 才狼虎豹,山狐猛兽,凡是山中跑的一应俱全,数量之众仿佛一支猛兽军团。 不知怎的燕倾只觉得脊背一冷,不由得面色一变。 若是这每只动物上来挠一爪子…… 那后果他不敢想象。 见他面色有变,所有红甲侍卫下意识的扭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老天,这……这……”所有红甲侍卫皆是面色一变,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更有一人尖叫着跳到令一人身上,牢牢的抱着那人的脖子,喃喃自语的说道“如此壮景,生平仅此所见,真是邪乎!” “吼……”忽的一只猛虎猛然窜起。 可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那只猛虎在空中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从燕倾头上一跃而过。 燕倾已然扬起手中的鞭子! 才发现他根本不是它的目标。 那只猛虎一跃跳上城墙,对着那些魏人一阵撕咬。 “轰隆隆……”紧接着地面晃动起来,所有山中猛兽皆朝那些魏人冲了过去。 吓的燕倾和所有红甲侍卫站在哪里一动不动,生怕一个不留神,便成了它们的口中亡魂。 上有凶猛鸟类,下有山中猛兽,如此上下夹击,魏国那些弓箭手瞬间便溃不成军。 “啊……”城墙的人尖叫着摔了下来,血肉一片。 “保护大王,保护大王……”魏人溃不成军,从城墙跌落下来的已一层,密密麻麻全是尸体,皆是死相凄惨,血肉翻腾,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 哀嚎不断,空气中满是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饶是燕倾都不曾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万兽之王 这一切也是苏茵始料未及的。 若是无为还在! 有此神技,怕是她睡着了,也会笑醒的。 可此刻她心中并无一丝欢愉! 她只知道无为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面目表情的看着那些倒下去的人,脸上一片麻木,眼中只剩下冷冷杀意。 黄泉路上孤寂,就让他们都去给无为作陪吧! 她一袭白衣,满头青丝随风扬起,时有温热的血飞溅在她脸上,白衣之上一朵朵血梅绽放。 忽的,她妖娆一笑,琴声越发迫人。 不过片刻,纵有人相护,魏子舒也挂了彩,整个人狼狈的很。 他双目血红的喊道“是那琴声作怪,给寡人杀了苏氏阿茵。” 他一语瞬间惊醒了所有人。 “嗖……”瞬间数十只箭朝苏茵射了过来。 燕倾双眼一眯,足尖一点,身子凌空而起,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眼神凌厉,一鞭朝魏子舒挥了过去。 他可不敢忘记,一切皆因他而起。 魏子舒多年工于心计,并不十分擅长武技。 长鞭一下缠住他的腰身,燕倾一个用力,生生将他从城墙之上拉了下来。 “大王……”一众魏人无不大惊失色。 “嗯!”魏子舒一记闷哼,面色一白。 燕倾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长鞭一扫缠上他的颈项,猛然一拉,将他拉到苏茵跟前。 “大王。”……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波流转间寒气森森,她媚眼如丝一笑。 扭头看向燕倾说道:“放开他!” 燕倾闻声收回手中的长鞭。 魏子舒冷眼看着苏茵,眼中满是铺天盖地的杀气。 他离苏茵不过数步之遥。 忽的,他嘴角一勾,猛然从地上弹跳起,恶狠狠的朝苏茵扑了过去。 燕倾面色急变。 刚抬手,两只猛虎便已将魏子舒扑倒在地。 苏茵声音低沉,仿佛从幽冥归来,周身戾气缭绕,目不转睛的看着魏子舒一字一句说道:“你杀了无为,我便让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成为魏国的千古罪人!” 两只猛虎扑在魏子舒身上,伸出带刺的舌头,沾着腥臭的口水,一下又一下舔着他的脸。 他直勾勾的看着苏茵,忘了所有恐惧。 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的眼,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 深不见底,染着血色泛着陈旧的寒气,杀意翻腾,摄人心魄,那寒气足以浇灭一人所有的希望,一看陷入暗无边际的绝望之中。 两只猛虎不过舔了数下,魏子舒的脸已是血肉模糊。 “大王……”所剩无几的几人大声哀嚎着,声音之中满是浓浓的绝望。 “啊……”随着一声慎人的尖叫声,又围过来几匹狼,瞬间将魏子舒撕咬成一块一块,大口大口的吞进腹中。 场面血腥使得燕倾险些一口吐出来。 “啊……”魏子舒不过叫了数声, 便只剩下一堆森森白骨。 虎狼还不肯放过他,津津有味的啃咬着他剩下的骨头。 燕倾忍不住侧过头去,若是再看下去,他怕他晚上会做噩梦! 第一百八十章 困局 “大王……”剩下的魏人一阵哀嚎,声音尖锐带着滔天怒意。 不管魏子舒如何,终究是他们魏国的大王。 如此葬身于一个妇人手中,若不能杀了这妇人,今后魏国何以立足于天下。 “不管飞禽还是走兽,皆是惧火的,全部改为火攻,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杀了这妖妇为大王报仇!”魏国左相尹框面色阴沉高声喊道。 他声音一落,瞬间换成了火箭。 “嗖……”漫天火箭之下,不管是飞禽还是走兽皆现了惧意,攻势缓了下来。 不过片刻,便是哀鸣一片,从天上掉下许多鸟类的尸体。 便是山中野兽,也陨落了不少。 魏人见此,顿时信心大增。 燕倾双眼一眯,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长鞭如蛇,所经之处一片哀嚎。 他身旁的红甲侍卫,也是身手不凡,剑起剑落,血色弥漫。 可即便如此,魏人占了天时地利,即使他们现在还处在上风,可若这样纠缠下去,胜负可就难说了。 “杀了妖妇,为大王报仇。”魏人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随着这一道道喊声,所有的魏人越发勇猛起来。 “铮铮铮……”苏茵的琴声已不似方才那般激昂,有渐缓之意,懂音律的人,一听便知苏茵已然疲惫不堪。 漫漫日光之下,苏茵面上渐失血色,她紧抿着唇角,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的十指已被琴弦划伤,指尖伤痕累累,每弹奏一下皆针扎一样的疼,一颗颗血珠顺着琴弦落在地上。 金色的凤凰在她头上盘旋,扑闪着巨大的翅膀,替她挡去一支支带着火的利箭,将她护了个滴水不漏。 不管是天上的飞禽,还是山中走兽,纵然对着火有天生的惧意,却是没有一丝退缩。 忽的,苏茵只觉得胸中一阵翻腾,连呼吸都是痛的。 “噗……”她面色一白,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那血落在她的白衣之上,仿佛妖娆盛开的牡丹,刺目惊心的很。 “阿茵!”燕倾足尖一点,落在苏茵身旁,一脸担忧的说道:“停下来吧!我带你离开,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的。” 苏茵缓了缓的摇了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无为身上,妖娆一笑:“我还没有给无为报仇呢!怎么能离开。” “哈哈哈……”她大声笑着,仿佛癫狂了一般,视线一扫,落在城墙之上的那些魏人身上,一字一句说道:“魏人还在,魏国尚存,我如何能走!” 燕倾一手落在她肩头,缓缓说道:“无为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若是无为在天有灵,见你这副摸样,也会心痛不已的。” “燕倾,你走吧!我不想有人再因我而死。”苏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伸出一手,狠狠的推开了他。 “铮铮铮……”琴声越发凌厉,卷起铺天盖地的杀气。 天上阴云不断,越来越多的鸟类聚集了过来。 大地嗡嗡作响,山中野兽倾巢而出。 仿佛屠之不尽,来之不绝。 燕倾定定的看着她,视线落在她胸前的血上,声音低沉的说道:“对不起!” 在这样下去,她会死。 他抬手快如闪电的朝苏茵颈项砍去。 “你……”苏茵瞬间睁大了眼,话都来不及说出口,便昏了过去。 燕倾一把抱过苏茵,扭头对着身后的红甲侍卫说道:“带上无为的尸身,我们撤!” 苏茵的琴声一止,天上的飞禽和地上的走兽势必要散去的。 趁着它们还未散去,他们还能全身而退。 若是再晚了的话,便是连他们也难脱身而去。 “诺!”燕倾声音一落,红甲侍卫背起无为的尸身,跟着燕倾一起撤离。 王宫之外,他们早已备好马车。 魏子舒死在苏茵手上,魏人势必要疯狂追杀苏茵,唯有与赵初回合,他们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安全。 因着上有飞禽,下有走兽,魏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倾带着苏茵离开。 随着苏茵一离开,所有飞禽与山中走兽瞬间散去。 金色的凤凰,在空中鸣叫了几声,也消失在众人眼前。 围场之上,入目满是支离破碎的尸体,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魏子舒早已尸骨无存,真如苏茵所说,死无葬身之地。 尹框抚着疼痛不已的额头,缓缓的闭上了眼。 风中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尹框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中一片寒意,他声音一高,沉沉说道:“设下层层关卡,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杀了苏氏阿茵,不然魏国于天下便再无立足之地。” 魏人设下天罗地网,誓要杀了苏茵。 燕倾带着苏茵马不停蹄的出了安邑。 出了安邑之后,他们便弃了马车,改乘船只,顺水而下。 是夜! 苏茵原本该醒来的,却没有醒来。 她睡得极不安稳,口中喃喃唤着:“无为,无为……” 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燕倾一手落在她额上,发觉竟是烧的烫人。 只得命人将船只停靠在一旁,让人去往村落中寻找大夫。 好在他们所处之地,不甚偏远,来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寻了一个大夫。 那大夫只道苏茵急怒攻心,心力交瘁,内热外寒故而发起烧来,需要好生休养,开了药方。 有了药方,还得去抓药。 燕倾想着已入夜了,在多停一个时辰也无妨。 岂料,他不过刚刚派人去抓药,还未将药抓回来。 外面便是一片红光,数十只船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火光之中,数以万计的弓弩幽光闪动,仿佛天上的星子,织成一张死亡的巨网。 如此场面,尹框怎能不来。 燕倾双眼微微一眯,看了一眼尚在昏睡的苏茵,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夜风撩起他的衣袍,他站在甲板之上,负手而立,火光将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他嘴角微挑,脸上没有一丝俱意。 如今唯有两种结局! 要么他们逃出生天,要么他与她一同赴死,倒也快哉。 红甲侍卫站在燕倾身旁,脸上亦没有丝毫俱意。 尹框视线一扫落在燕倾身上,开口说道:“燕王还是交出苏氏阿茵的好,我们并不想与燕王为难,与燕国交恶,锦绣江山与红颜之间,燕王定然知道孰轻孰重。” 第一百八十一章 求你 言下之意,便是只要燕倾交出苏茵,便让他们安然离去。 “哈哈哈……”燕倾视线一扫,冷冷看着尹框,一脸讥讽大声笑起:“今日寡人在此,誓要与苏氏阿茵同生共死。” 燕倾说的掷地有声。 他嘴角一勾,冷冷一笑:“尹相还是放我们离去的好,若是寡人心情好了,兴许就不那么想把魏国夷为平地了。” 赵初领兵十五万,不出三日便能攻入安邑。 尹框面色一沉,也是哈哈一笑:“燕王倒是一痴情种子,令尹某佩服,既然燕王已经做出选择,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尹框说着,右手微微一挑,高声说道:“给我射!” 随着他一声令下,顿时箭矢如雨。 与此同时,水中也全是黑衣杀手,他们个个手持长剑,夜色中与天水融为一色,令人防不胜防。 “嗖……嗖……”寒光闪动的箭头好似流星,速度极快,从四面八方袭来,避无可避。 不过片刻,苏茵所在的船只上便插满箭头。 魏人也是精明的很,一面拖住燕倾与红甲侍卫,一面朝船底射击。 数不清的黑衣杀手从水中跳了出来,跳上甲板与燕倾和红甲侍卫纠缠在一起。 燕倾与红甲侍卫奔波数日,又连战一天,没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本就疲惫,如此猛烈的攻势之下,已有数人受伤。 失败不过是迟早的事。 连着燕倾也是背上中了一箭,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鞭,一边看都没看一眼,将那支箭给拔了出来,冷冷丢入水中。 “大王,这样下去我们必败无疑,不若你先走,我们断后,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一个红甲侍卫一面厮杀,一面对着燕倾说道。 燕倾目光一凝,落在身后的船舱上。 阿茵尚在那里,他如何能走。 他想都没有想,摇头说道:“抽出两个人带着阿茵先走,寡人就是拼死,也要为她杀出一条生路。” “大王……”红甲侍卫目不转睛的看着燕倾,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终究没有开口。 便是他们开口了又如何。 大王都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又岂会燕国江山与否! “诺!”两个红甲侍卫转身往船舱走去。 “大王不好了,船底漏水了。”就在那时一个红甲侍卫高声喊道,声音之中满是焦灼。 燕倾瞬间面色一变,一脸凝重。 这样下去船就会沉下去。 燕国地处北地,会水的侍卫不多,红甲侍卫之中有一半都是旱鸭子。 忽的,燕倾将视线落在魏国的船上,他们的船漏水了,可是他们的没有,他勾唇笑起,一字一句说道:“面前不是有很多完好无损的船吗?” 红甲侍卫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几个人将视线落在离他们最近的那艘船上,对视一眼,手持长剑凌空而起。 尹框急急说道:“快射杀他们,他们意图抢船。” 水中已漂浮了一层尸体,连水都染成了淡淡的粉色,火光之下泛着慎人的光芒。 两个红甲侍卫飞奔到船舱之中,准备抱起昏睡着的苏茵。 然,他们的手还未触及苏茵。 苏茵忽然睁开了眼。 令的那两个侍卫顿时一怔,朝苏茵伸出的手格外的尴尬,顿时收了回来。 其中一人说道:“你醒了也好,船已经漏水,大王命我们带你先行离开。” 苏茵缓缓坐起,抬头看向外面,声音沙哑的说道:“外面如何了?” “我们被包围了起来,情况不太妙。”红甲侍卫如实道来。 苏茵四下里一扫,瞬间起身站起,声音中满是慌乱:“无为呢?无为在那里!” 她还要带他回家。 一个红甲侍卫往苏茵身后一指。 苏茵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无为仿佛睡着了一样,平静的躺在那里,悬着的一颗心,瞬间落了下去。 除非她死在这里,否则她一定要带无为回家。 猛然站起的那瞬间,她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只觉得全身发烫,没有一丝力气。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无为,扭头看向身旁那个红甲侍卫,眼中带有恳求之意,一字一句说道:“无论如何,请你们一定带上他。” 两个红甲侍卫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知如何拒绝。 纵然无为已死,但有人这样待他,也算是死而无憾。 苏茵俯下身去,抱起一旁的琴,缓缓走了出去。 一人背起无为,一人护在苏茵身旁,一同出了船舱。 火光照亮了苏茵的脸,她双目幽深,不带一点波澜,面色异常苍白,双颊泛着红晕,一看便知身体有异。 她盘腿而坐,将琴架在双膝之上,素手一勾:“铮铮铮……” 琴声流转而出。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尹框一惊,看着苏茵大声说道:“快杀了她,断然不能让她再引来飞禽走兽。” 声音中带着惊恐。 白日的惨象还历历在目,断然不能从演。 “阿茵!”燕倾扭头朝苏茵看去,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担忧,纵身朝她飞去。 “噗……”苏茵不过弹了数下,尚未引来飞禽走兽,只觉得胸中钝痛如绞,仿佛有火在烧,她身子一软,倒在一旁,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阿茵……”燕倾吓得面色一白,双手带着颤抖,双手落在苏茵肩上将她扶起,抱在怀中,低声吼道:“阿茵,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燕倾双目血红,脊背都僵硬了,抱在苏茵的手颤抖的都不成样子了。 他在苏茵面前从不称孤道寡。 生平第一次,他如此害怕。 害怕失去一个人。 苏茵身子一软,倒在燕倾怀中,半眯着眼,一脸歉意的看着燕倾,固执的说道:“燕倾,如今我只求你一事,带着无为走,我知道你定能安然脱身。” 燕倾用力的摇着头,坚定的说道:“不,要走一起走。” 苏茵凄楚一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燕倾,撕心裂肺的嘶吼道:“累的无为丧命,已让我生不如死,若是你再因我而死,岂非让我纵死不能瞑目。” “阿茵……”燕倾定定的看着苏茵,没有丝毫动摇,他伸手想要把苏茵扶起。 苏茵眼眶一红,鼻子一酸,眼泪一行行落下,对着燕倾喃喃说道:“我求求你,带无为回家。” 她的身子,她再清楚不过。 音杀又岂是寻常人可随意弹奏的。 白日里,她那一曲,纵然引来了飞禽走兽,却已将自己熬了个油尽灯枯。 尹框见此,大声笑道:“今日你们都得死在这里,一个也别想走。” 声音之中尽是张狂。 “你这个匹夫!”燕倾抬头朝他看去,眼中一片寒芒。 死又如何! 便是死他也要拉他做垫背,黄泉路上也不孤寂。 “噗通……”趁着燕倾抬头看尹框的时候,苏茵用尽全身的力气,纵身一跃,跳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本来她这条命也是捡来的。 又活了这么许久,做了许多上一世未尽之事,可以称得上死而无憾了。 也该将这条命换回去了。 “阿茵……”燕倾顿时目赤欲裂,起身便要跳入水中。 “噗通……”岂料,一道白色的身影,赶在他之前跳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君子一怒 虽已入夏,可湖水还是冷的刺骨。 冰冷的湖水灌入苏茵的口鼻之中,她就那样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渐渐地再也看不见一点光亮。 胸中挤压的痛,使得她意识慢慢涣散,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 没有挣扎,没有不舍。 她想就这样死了吧。 至少燕倾还能活下去。 忽的,一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用力的往上拉。 她猛然睁开眼,下意识的就要挣脱。 模模糊糊之中,她好似看见了容华。 他怒不可遏的看着她,那般愤怒,眼中一片血红,依旧冠绝天下的面容上布满阴霾戾气。 苏茵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陈杂。 纵然她那样伤他,他还是来了。 可她情愿他不来。 容华一把攥住苏茵的手,容不得她拒绝,一手缠上她的腰,用力将她拉入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苏茵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她用力的想要推开容华,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口重重的咬在她的唇上。 血瞬间在两人口中弥漫开来。 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容华,他的吻不带一丝温柔,全然都是霸道与愤怒。 容华紧紧的抱着苏茵,用力之大,勒的苏茵都疼了,恨不得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没有人知道,看着她不顾一切的跳入湖中,他心中的恐惧。 以至于他想都没有想便随着她一起跳了下来。 容华狠狠的抱着苏茵,轻轻的闭上了眼,心中满是后怕。 还好他来了。 还好他来的不算晚。 他只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哪怕她依偎在别的男人身侧。 哪怕他再也不能这样吻她。 哪怕他连看看她都成了奢望。 他也只愿她好好的活着。 哪怕她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也只要她好好的活着。 “哗啦……”容华抱着苏茵破水而出,于空中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 等他抱着苏茵落在甲板之上的时候,苏茵身上的衣服和他身上的衣服,已然完全干了,好似从没有落水一般。 他又是那个风华无人能及的容氏少主。 “少主!”长青大步上前,容华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若非他刻意隐瞒消息,他又怎会来的如此晚。 苏茵浑身瘫软的靠在容华胸前,燕倾大步走了过来,他定定的看着苏茵,勾唇一笑,喃喃说道:“还好,还好……” 他只觉得眼中一阵酸涩,赶忙垂下头去,用力的睁大眼睛。 容华抱着苏茵进了船舱,将她轻轻的放在榻上,拉过锦被替她盖好,伸手抚过她的脸,淡淡一笑,只说了四个字“安心睡吧!” 苏茵只觉得眼皮那么重,一点都抬不起来,就那样睡着了。 “少主!”长青站在一侧,就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站立不安,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容华扭头看了他一眼“她,我就交给你了。” 长青顿时就笑了,用力点头说道:“少主放心。” 容华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漫天箭雨之中,他姿态优雅,步履从容的走了出来。 如此气度,一看便知身份非凡。 燕倾雇佣的船,早已沉了下去,他几步走到容华跟前,沉声说道:“这里就由寡人断后,你带她先走。” 容华看了燕倾一眼,缓缓一笑:“我来了,燕王尽可带着你的人,在我这船上好好休息一番。” 燕倾蹙着眉看着容华,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他就带了这么四五个人,怎就敢说这样的大话,以至于他面色一沉,不悦的很。 岂料,容华突然扭头头来,对着燕倾沉声说道:“我终究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燕倾眼光一冷,斩钉截铁的说道。 唇角一勾,放肆的笑起:“因为你没有资格,替她谢我。” 不知怎的,他恁的讨厌这小子的嘴脸。 说的阿茵好似是他的一般,他们这些人都得靠边站,真叫人不爽。 容华淡淡一笑,也不开口。 尹框一脸讥讽,大声笑道:“又来个送死的。” 容华长身玉立的站在甲板之上,白色的衣袍随风摇曳,寒光闪动的箭,无一支能近他身前。 他声音不高,慢条斯理的说道:“从今日起,整个魏国便是我容氏一族的敌人。” “你说什么?”尹框瞬间一怔,眯眼看着容华说道:“你到底是谁?” 容华视线一扫,落在他身上,冷冷笑起:“放眼天下,谁人不知,苏氏阿茵乃是我容华的妇人。” 容华说的掷地有声。 他的声音于空中激起阵阵回声。 “这不可能!”尹框乃至所有魏国人瞬间一惊,皆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这句话他们不是没有听过,可任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尹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说道:“你是容氏少主,容华?” 燕倾一脸讥讽的看着尹框说道:“放眼天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容华,如假包换。” 燕倾声音一落,尹框脚下一软,生生朝后退了两步,浑浊的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恐惧。 放眼天下,谁人不知容氏一族的厉害。 而今他竟惹上了容氏少主。 一旁的弓箭手也停了下来,再不敢射出一箭。 整片大地突然安静下来。 尹框先是一脸惊恐,而后眼光一沉,一脸狰狞的杀气,冷冷的看着容华。 纵然他是容氏少主那又如何! 既然他已决定与整个魏国为敌,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他们全部都杀了,然后将容华的死,扣在燕国的头上。 尹框冷冷一笑,高声说道:“容氏少主又怎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天大的笑话,竟敢冒出容氏少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将他们全部给我射杀,一个不留。” “嗖……嗖……”尹框一声令下,所有弓箭手无不弯弓搭箭,顿时箭矢如雨,寒气森森。 燕倾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就要冲上去。 岂料,容华瞬间扭过头来对着燕倾说道:“长鞭虽好,但是太过粗鲁,燕王还是歇一歇的好。” 字里行间满是嫌弃之意,令得燕倾生生愣在那里。 容华勾唇一笑,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缓缓说道:“这天下,胆敢伤她者都该死。”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交易 容华这般张狂又护短的摸样,令得燕倾也不由得侧目相看。 “拿我的琴来!”容华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勾唇说道,寂静无波的眼中,泛着森寒的杀气。 “诺!”他的声音一落,一旁的侍卫随即伸手递给容华一把琴。 与苏茵所奏的琴一样都是七弦琴,不同的是容华的这把琴仿佛墨玉雕琢而成,琴身通透,漫天星子之下,华光璀璨,夺目的很,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有了苏茵的前车之鉴,所有人的视线皆落在这把琴上,带着莫名的恐惧。 容华接过琴,盘腿而坐,将琴放于双膝之上,素手一扬,琴声倾泻而出。 “铮铮铮……”琴声清冷,凌厉,仿佛有一种魔力,带着迫人的杀气。 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天空,就怕琴声招来什么飞禽走兽,一脸戒备,连脊背都僵硬起来。 片刻,见并没有引来什么东西,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燕倾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不由得蹙起眉头,眼中满是好奇,他的琴声既没有如苏茵那般,招来飞禽走兽,那究竟有什么魔力呢? 他可不信,他兴趣所致,故而在此时抚上一曲。 “啊……”忽的,一道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吓得所有人瞬间面色一白。 “铮铮铮……”琴声之下,所有人皆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仿佛要爆炸一般,目赤欲裂,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如刀绞,生不如死。 连着燕倾和红甲侍卫也觉得万分难忍。 “护住心脉,摒弃一切杂念,千万莫要再听琴声。”见他们面色有异,容华身后的侍卫,几步上前,对着燕倾说道。 燕倾瞬间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再不敢多听一下琴声。 红甲侍卫学着他的摸样,皆合上了眼。 心智不坚者,还是觉得痛苦难耐。 “啊……啊……啊……”越来越多的人,痛苦的捂着头,大声尖叫起来,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 很多人从甲板上失足跌落冰冷的湖水中。 “铮铮铮……”容华的琴声越发紧凑,仿佛泰山压顶一般令人窒息。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于这寂寂深夜,格外的慎人,仿佛一声声厉鬼的嘶吼,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随着琴声,惨叫声渐渐沉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小。 所有人蜷缩成一团,面上没有一点血色,双目血红,七窍流血,浑身上下的骨骼都碎成一寸一寸,死相恁的凄惨。 “铮铮铮……”随着容华一曲奏完,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再无一丝惨叫声。 整个大地一片寂寥。 风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直到再无一丝琴声。 燕倾他们才睁开了眼。 除了他们这个船上,数以万计的人,再无一人活着。 火光之下,所有人死相凄惨,是燕倾从未见过的,比白日那些人的死相,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倾心头一震,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仿佛从不曾认识他一般。 红甲侍卫更是心中一惊,脸上满是惊骇之意,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都不敢看容华一眼。 容华身旁的侍卫,仿佛早已见过这个场景,一个个都平静的很。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几步走到甲板边上,拧开瓶盖,将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入湖水中。 “滋滋滋……”湖中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雾,水中的尸体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燕倾眼睛微睁。 身后的红甲侍卫更是看的目瞪口呆,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几个人跳上所有船只,将上面的尸体处理的一干二净。 容华才缓缓起身。 见燕倾定定的看着他,容华不由得一笑,挑眉说道:“如何,可是惧了?” 字里行间尽是讥讽之意。 “你个变态!”燕倾面色一黑,狠狠的瞪了容华一眼。 容华淡淡的看着他,缓缓一笑:“你就她一命,我便容你骂上两句,便当做替她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容华敢这么说。 燕倾一向也是个张狂的主,可在容华面前不得不甘拜下风。 “你……”燕倾顿时就怒了。 这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偏偏这厮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真是恼人。 恼人的很。 他与她之间的事,与他何干? 她欠下的恩情,又凭什么他来偿还。 燕倾话还未说完,容华已从他面前走过,只留个他一个冷冷的背影。 燕倾抬脚跟在容华身后,准备进入船舱,却被容华身旁的侍卫,长臂一挥挡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燕倾面色阴沉,冷冷看着那侍卫。 那侍卫面无表情的看了燕倾一眼,声音低沉的说道:“苏姑娘身上有伤,我家少主要给她疗伤,外人不便在场。” “我……”何时从了外人? 燕倾的话还未说完,那侍卫便转身离去。 燕倾纵然愤怒,但想到容华要给苏茵疗伤也只得作罢。 一个侍卫上前将他们领到另一处房间休息。 船顺水而下,速度极快。 苏茵还在昏睡,她面色苍白,双颊绯红,纵然闭着眼,还是紧紧皱着眉,一脸难言的痛苦。 容华坐在她榻边,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片刻,一脸凝重的收回了手。 他数次警告于她,岂料她丝毫不曾放在心上,音杀又岂是寻常人可随意弹奏的,若无内在根基,强行弹奏无异于引火*。 “唉!”容华叹息了一声,将苏茵慢慢扶起,盘腿坐在苏茵身后。 抬头对着一旁的长青说道:“你去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长青怎不知他要做什么,他当下不由得睁大了眼,沉声说道:“少主三思呀!而今家族争斗越发厉害,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你要救苏氏阿茵我不反对,可这样自毁修为,万万使不得的。” “你出去吧!”容华一眼扫去。 长青只得闭嘴,他深深的看了容华一眼,万般不愿的走了出来。 一脸的自责。 都怪他办事不力,若是他能在瞒上几日,天下再无苏氏阿茵一人,少主许是就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了。 容华将苏茵扶稳,一掌落在她背后,轻轻的闭上了眼。 只见他手掌之中,竟冒起丝丝白气,烟雾缭绕,仿佛仙气。 不过片刻,他的头上便出了一层汗珠,眉头微微蹙起,面上带了一丝苍白。 随着丝丝白气,苏茵脸上的绯红渐渐褪去,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身上的温度也退了下去,恢复正常。 大约半个时辰,容华才收回手,睁开眼将苏茵平躺放在榻上,轻轻的替她盖上锦被。 “长青!”容华张口唤道,声音中透着一丝难以掩盖的虚弱。 “少主。”长青大步走了过来,一脸担忧的问道:“你可还撑得住?” 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长青,缓缓说道:“今日苏茵那一曲音杀,引来万兽厮杀,可还捂得住?” 长青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众目睽睽之下,以一琴音引来万兽厮杀,更有金色凤凰来贺,如何捂得住。 想来不用几日,便是人尽皆知。 容华又问:“家族可已知晓?” “嗯!”长青点头说道。 如此大事,怎能瞒得住家族,家族的势力,他又不是不知。 放眼天下,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家族,此事,家族定然早已知晓。 容华沉默下去,垂眸看着苏茵,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替她擦去脸上的虚汗,动作恁的轻柔。 家族已然知晓,定然不会放过她的,说不定派出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说到底此事,终究因他而起。 他又怎能坐视不理。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容华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面色晦暗不明。 长青转身离开,不过走了数步。 容华接着又道:“她身旁的那个侍卫,我要他活着。” 长青脚下一顿,瞬间转过身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一字一句说道:“可是少主他已经死了。” 容华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看都不看长青一眼,不容置疑的说道:“我知道,可我要他活着。” “少主。”长青顿时就怒了,声音一高:“那药放眼天下也不过只要三颗,是留给少主保命用的,怎能给旁人,不行,断然不行。” 况且他不过区区一侍卫,怎配得上用那样金贵的药。 “我要他活着。”容华慢慢的抬起头,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 长青一甩衣袍,大步转身离去。 船舱之中,只剩下容华与苏茵,容华就那样坐着苏茵榻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尽是温柔。 苏茵睁开眼的时候,看着趴在她榻边安然睡着的容华,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蹙着眉,揉了揉眼,合上再睁开。 见容华还在,才迷糊过来。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身上一点都不痛了,丹田之中凭空多了一团热气,暖暖的,使得她整个人都舒服极了。 她不过刚醒来,容华便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那瞬间,苏茵灿灿的一笑,竟不知如何开口。 而今,他又救了她一命,她欠他的越来越多,多到这一生都还不完了。 “苏氏阿茵!”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苏茵亦抬头看着他,容华缓缓说道:“你陪我一年,我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无为,可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你的天下 苏茵瞬间睁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声音沙哑的说道:“你说什么?” 她声音中满是颤抖,不敢错过容华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说什么? 他说可以还她一个活蹦乱跳的无为! 苏茵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一行行落下。 带着温度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见容华没有开口,她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能救活无为是吗?” 她双眼泛着红,退去往日的疏离淡漠,楚楚可怜的看着容华,仿佛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兽。 显然她关心的只是无为的生死,根本没有听清楚容华所说的话。 “苏氏阿茵!”容华坐在榻边,淡淡的看着她,勾唇一笑:“我若让无为起死回生,你又如何报答于我?” 他居高临下,半眯着眼瞅着苏茵,甚至带着一些盛气凌人的味道。 苏茵想都没有想,张口说道:“只要你能救活无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是吗?”容华冷冷一笑,一手捏着苏茵的下巴,缓缓的将头凑了过去,上挑的眼尾,泛着一丝邪气,轻轻的吐了口气,眯眼说道:“若我说要你呢!” “好!”苏茵回答的干脆利落,脸上没有一丝犹豫。 无为为她而死,她用这副没有心的身子,换他重生又有何不可。 便是她这副心甘情愿,没有一丝犹豫的摸样,惹得容华心中猛地窜起一股怒火。 他一下松开苏茵的下巴,眯眼笑起:“那你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苏茵面色平静的看着他,双眸仿佛沉寂的古谭,没有一丝波澜。 她一手落在肩头,缓缓退下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碧色的小衣。 容华淡淡的看着她,一脸讥讽,冷冷呵道:“够了!” 苏茵瞬间扭头看着他,一脸慌乱的说道:“你想反悔?” “苏氏阿茵,你也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凭你还不配上我的榻。”容华缓缓起身,半垂着眼,双目之中泛着淡淡的寒意。 瞬间拉开他与苏茵的距离。 在苏茵的注视下,容华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这几次三番救你,也是劳心劳力的很,我身旁正好缺一个用着顺手的婢子,你便留在我身旁为奴为婢吧!也无需十年八载,只需一年,如何?” 苏茵固执的看着他:“只要你能救活无为!” 为奴为婢又算的了什么! 她也从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人。 容华一笑:“十日后定还你一个活生生的无为。” 苏茵瞬间笑了,笑着笑着她垂下头去,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泪。 容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脚步有点虚浮。 走了数步,他忽然转过身来,看着苏茵说道:“你难道忘了你此刻的身份了吗?” 苏茵一怔,瞬间从榻上起身。 这时她才发现,也不知谁给了换了那身染了血的衣服。 此时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袭碧色的纱裙,日光之下流光溢彩,婀娜的很,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苏茵几步跟在容华身后,细若蚊丝的问道:“谁给我换的衣裙?” 容华脚下一顿,缓缓的扭过头来,嘴角含笑的看着苏茵,勾唇说道:“你觉得这房中除了你我还有旁人吗?” 苏茵赶忙垂下头去,再不敢看容华一眼,脸上染上丝丝红晕。 湖上泛着白气,雾蒙蒙的一片。 甲板之上,已摆好的早膳,只等着容华出来。 莫看是在船上,也丝毫不讲究,四菜一汤,荤素搭配,色相味俱全。 燕倾也才走了出来,一见苏茵,面色一喜,大步朝苏茵走了过来,声音之中难掩欢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着苏茵,笑着说道:“你身子可大好了?” “嗯!”苏茵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 燕倾不远千里来救她,她不能不知恩图报。 容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燕倾,几步走到主位坐下。 燕倾双手重重落在苏茵肩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笑盈盈的说道:“阿茵,燕国已然大定,赵国危机重重,你便跟我回燕国吧!有我罩着你,你在燕国足可横着走。” 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苏茵笑着看着他,刚想开口拒绝,岂料那便容华冷冷说道:“还不过来。” 他这副口气,使得燕倾瞬间就怒了。 燕倾横眉怒目的看着他,沉声说道:“你这是什么口气,难道阿茵是你的仆人不成?” 这可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女子,怎容得他这般吆五喝六的对待。 容华扭头看着眼前,十分灿烂的一笑:“你还真是说对了。” 燕倾蹙着眉,再不看容华一眼,扭头看着苏茵,难以置信的说道:“阿茵,他说的可是真的。” 苏茵笑着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燕倾,一字一句说道:“燕倾,你视我为友,不远万里相救,我亦视你为友,日后,我一定会去燕国看你的。” “阿茵,为什么要做他的婢子?”燕倾一把抓住苏茵的肩头,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苏茵一笑,并没有多说,只说道:“是我愿意的。” 燕倾瞬间就怒了,他声音一高,对着苏茵说道:“我不同意!” 说着也不等苏茵开口。 燕倾一把松开苏茵,大步朝容华走了过去。 他站在容华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色阴沉,一字一句说道:“容华,你凭什么这样作践她,她不过欠你一命罢了!这恩情寡人替她偿还了,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才肯放过她。” 燕倾怒气冲冲的看着容华,眼中泛着血色,显然怒极了。 苏茵几步朝燕倾走了过去,扯着他的衣袖,说道:“真的是我愿意的。” 燕倾看也不看苏茵一眼,只是横眉怒目的看着容华:“你倒是说啊?” “燕倾……”苏茵蹙着眉,想要把燕倾拉走。 岂料,燕倾一把推开了她。 力道没有掌控好,一下子把苏茵推到在地。 容华视线从苏茵身上扫过,冷冷朝燕倾看去,缓缓说道:“我若要你的天下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更衣 燕倾一脸歉意,大步朝苏茵走去,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紧紧握着她的手,看也不看容华一眼说道:“给你!” 他的父皇与母妃皆因这个位置而死,每每坐在这个位置之上,他都会控制不住的想起他们。 高处不胜寒,从前他是不懂的。 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他独自一人坐着这个位置之上,称孤道寡,一回首,连个可以说说知心的人都没有,才深深的体会到孤寂二字。 天下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天下。 他从来都清楚的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不舍。 苏茵抬头怔怔的看着他,他给了她一个绚丽无比的笑容,带着一丝无赖,痞痞的说道:“阿茵,你会不会嫌我穷啊!从此我得吃你的,喝你的了,不过可以卖身给你当贴身侍卫,像我这样长得好又厉害的侍卫可是不多见的。” 红甲侍卫那里见过他这副摸样,皆是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惊悚的看着他。 多少人为之疯狂的锦绣江山,大王说送人便送人了,该不是脑袋病糊涂了吧。 “燕倾。”苏茵轻轻的唤着燕倾的名字,一时之间心中五味陈杂。 从前她总觉得燕倾对她抱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也不过是兴致所致,随意玩玩罢了。 江山与一介女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而他竟是将她看的比他的万里山河都重,这样的情谊太重,重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容华也是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看了燕倾几眼。 他这个答案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本想着给他一个难堪,不想竟是将这个难堪丢给了自己。 “你会成为一代明君,永载史册,受万世敬仰。”苏茵定定的看着燕倾,一字一句说道:“而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 苏茵说着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燕倾却是牢牢的握着,怎么也不肯松开苏茵,他掷地有声的说道:“你值得。” 容华忽然笑起,淡淡的扫了燕倾一眼,嘴含讥讽的说道:“便是你愿意又如何,她也不会跟你走的。” 说着,他朝苏茵看去,面无表情的说道:“还不过来。” “阿茵。”燕倾固执的看着她,就是不肯松开她的手,用力之大握的她的手都疼了。 在苏茵的挣扎之下,他的眼中满是苍白无力。 “是我自愿的。”苏茵抬头看着他,已然带了些愤怒。 燕倾慢慢的松开了苏茵的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他留不住她。 哪怕他倾尽一切也留不住的。 看着这样的燕倾,苏茵亦有些心痛,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既给不了他想要的,就不想留给他一点希望。 希望落空之后的绝望才更加伤人。 有些话苏茵不得不说,她沉吟片刻,在容华的注视下,从容的看着燕倾一笑:“燕倾,此一生你都会是我的挚友,无论岁月变迁,永不改变。” 她话里的深意,燕倾如何不明白,他沉默的看着她,双眸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终究,他笑着说道:“好,一生的挚友,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我,万水千山我都会去的。” “过来服侍我用膳。”容华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燕倾扭头看了一眼容华,一手重重的落在苏茵肩头,笑着说道:“你保重,我该走了。” 明明他笑的那么灿烂,只是眼中一片沉寂,没有一丝亮光。 “一路小心。”苏茵就那样看着他,跳上一旁的船,顺水而下。 渐行渐远。 燕倾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全然看不见她的身影了,才转身大步进了船舱。 “可是不舍了?”容华的声音冷冷的。 苏茵扭头看向他,一笑:“自然不舍。” 容华面色不着痕迹一沉,当下笑着说道:“你大可随他一起走,我绝不拦着你。” 苏茵缓缓垂下头去,一言不发的走到容华跟前,抬手给他盛了一碗白粥,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恭恭敬敬的说道:“请少主用膳。” 容华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用膳,举手投足间一派优雅。 天水一色,两岸风景宜人。 船慢悠悠的漂着,更像是在游山玩水,怡然自得的很。 容华用过早膳,苏茵匆匆吃了几口,便站在桌案一旁,服侍容华处理公务。 其实她能做的也就是研磨,因着不常做,故而手生的很。 几次将墨汁洒了出来,还好容华并不是个苛刻的主子。 整整一日,容华都在处理公务,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飞逝。 等苏茵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外面月色极好,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苏茵正看得入神,容华忽然张口说道:“过来。” 苏茵瞬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容华已有些不耐烦了,张口又道:“过来。” 苏茵缓缓的走到他身旁。 “过来。”容华挑眉看了她一眼接着又道。 苏茵瞬间就怒了,口气不善的说道:“已离的这样近,难不成跳你身上。” 容华也不言语,他伸手落在苏茵脸上,吓得苏茵一惊,想都不想便要后退。 岂料,容华只是在她脸上轻轻的一抚。 继而抬起沾了墨汁的手,对着苏茵晃了晃,略带讥讽的说道:“第一次见有人能将墨汁磨到脸上。” 苏茵瞬间有些尴尬的垂下头去。 用过晚膳,容华接着处理公文。 苏茵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不过片刻,脑袋便一上一下的钓起鱼来。 容华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笑起。 “苏氏阿茵。”他声音一落,苏茵瞬间惊醒过来。 “少主。”扭头朝容华看去。 容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抬步朝床榻走去。 苏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不过来。”容华冷冷扫了她一眼,苏茵这才走了过去。 容华缓缓的伸开双臂,慢慢的闭上了眼。 等了片刻,见苏茵什么都没有做,不由得睁开眼,蹙着眉说道:“你难道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苏茵一怔。 容华面色一沉:“更衣。” 十分嫌弃的瞥了苏茵一眼,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更衣?”苏茵有些僵硬的重复道。 在容华的注视下,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皆不知从何下手。 “你还想不想救无为了?”容华瞬间黑了脸。 第一百八十六章 呱噪 竟是拿这个来威胁她! 苏茵瞬间就怒了,可她又不敢表现出来,她不着痕迹的瞪了容华一眼,快速的垂下头去,蹙着眉,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道:“这该怎么下手呢?” 她以为容华听不见呢! 可恰巧这一话,一字不差的落入容华耳中。 他绷着的脸,瞬间闪过一丝浅笑。 苏茵丝毫不敢怠慢,她十分认真的看着容华的衣袍,绕着容华又转了一个圈。 从前,谢怀瑾待她好时,怎舍得让她做这些事情。 后来,他厌弃她了,连让她近他的身都不让了,更别提做这样亲密的事。 容华将苏茵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收敛笑意,故作深沉的说道:“这里。” 说着,握起苏茵的手,落在他腰间。 苏茵垂头看去,瞬间喜上眉梢,原来衣服的带子在这里呀! 她一手握着一根衣带,左手一拉,右手一扯,原以为这样就会解开,那里想到,她这样一扯,竟系成一个死结。 船舱之中,烛火摇曳。 苏茵垂头一看,面上一僵,脸色瞬间难看的厉害。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容华,见他平视着前面,看都没看她一眼,更没有发现她将衣带系成了一个死结,不由得的舒了一口气。 她将脑袋凑到容华腰间,左看右看,怎么都无从下手。 瞬间头上便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岂不知容华早已知晓,她这点小动作,怎能逃得过他的法眼。 他故意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看着苏茵,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一抽一抽的。 他的眼中带着些许隐藏的极深的宠溺,还有许多无奈。 苏氏阿茵之才智,普天之下谁人不知。 三言两语便能解了赵国之危,令得魏国四面楚歌。 看来这天下,亦有能将她难住的事。 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都有些酸楚了,她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个死结,按着她的想法,东拉西扯了几下。 岂料,死结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越发纠缠在一起。 看着她那副犯难的摸样,容华眼底的笑纹渐渐散大。 “苏氏阿茵,你是准备让我等到明日晨起吗?”容华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 苏茵抬头看着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很是僵硬的笑容:“少主,这于湖上寒气湿重,不如就和衣而睡吧。” 她实在解不开那衣带了。 容华嘴角一挑:“那明日呢?” 说着,一顿,也不等苏茵开口:“最好连衣服也别换了是吗?” 在容华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苏茵有些难堪,她索性不管不顾,双手一翻,张口说道:“我解不开衣服的带子了,你说如何是好?” 苏茵一语落下,容华没有开口。 他一言不发沉默着,苏茵还以为他生气了,她偷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脸上带着笑,分明是在嘲笑她。 “我还以为你苏氏阿茵无所不能呢!”容华的声音冷冷的在苏茵头顶响起。 苏茵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 “仔细看着。”容华伸手落在被苏茵系成死结的衣带之上,在苏茵的注视下,几下轻轻松松便解开了。 苏茵眼睛一亮,笑眯眯的说道:“原来这么简单啊!” “可学会了?”容华垂眸看着她,苏茵脸上带着一丝浅笑,眼睛亮晶晶的,摇曳的烛火之中,光彩照人的很。 不等苏茵开口,容华接着又道:“连更衣这等小事都做不到的婢子,我可是不会留的。” 苏茵挑眉看了容华一眼,信心满满的说道:“学会了。” 明明就很简单,只是她没有做过,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解而已。 “如此,从来一次。”容华伸手几下将衣服系好。 苏茵跃跃欲试。 容华的手一拿走,便将头凑到容华腰间。 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照着容华的样子,左右一扯。 不过瞬间尴尬了。 衣带不仅没有解开,瞬间又系成死结。 苏茵面色一黑,第一时间抬起头,看了容华一眼,见他正在闭目养神。 赶忙垂下头去,聚精会神的研究起来。 她看的认真,并没有看见,不知何时容华睁开了眼,垂头看着她又将衣带系成了死结,不由得抬手抚了抚额头,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茵试了几次,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将衣带拉扯的越来越紧。 她很是忐忑的抬头看了一眼容华,见他依旧在闭目养神,瞬间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衣带上。 片刻,容华实在没有耐心了。 在这样下去,他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苏氏阿茵。”他声音满是无奈,缓缓说道:“从今以后你不用服侍我更衣了。” 苏茵瞬间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满目震惊的说道:“你想要反悔?” 声音中已泛了冷意。 容华理都不理她,几下将苏茵系成的死结解开,面无表情的退去外袍,随手丢入苏茵怀中。 一句话都不说,大步朝床榻走去。 苏茵一阵心惊,以为他要反悔,不肯救无为了,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有些慌张的说道:“君子一诺,怎能轻易反悔?” 竟是在质问容华。 容华嗤鼻一笑:“我从不是什么君子。” 苏茵瞬间站在那里,眯眼看着他,眼底已起了怒意“你怎能如此?” 容华一眼扫去:“呱噪!” 苏茵瞬间闭上了嘴,只是站在那里怒气冲冲的看着他。 容华转身上榻,扯过锦被盖在身上,看也不看苏茵一眼,随即闭上眼。 苏茵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片刻,扁着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一定会学会的。” 容华一言不发,索性翻身朝里。 苏茵几步近前,接着又道:“少主,我一定会学会的。” 见容华依旧一言不发。 苏茵声音一高:“容华!” 声音冷冷的,字里行间满是怒意。 容华瞬间睁开眼,转过身来,眯着眼看着苏茵,面上也是一脸不悦,指着他床榻旁边的地板说道:“你睡那里,若是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给丢出去,听到没有。” 第一百八十七章 色心 见容华并没有反悔的意思,苏茵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回去。 纵然他是个难伺候的主又如何? 只要无为可以活过来就好。 苏茵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木板,她合着衣服躺了下去 虽已入了夏,可湖上风凉,还是有些冷。 她本以为自己定是睡不着的。 可连着几日奔波,加上又受了伤,大伤初愈,身体十分的疲惫。 她躺在那里不过片刻,便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缩成一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原本和着眼的容华,突然睁开了眼。 他侧脸看着,嘴角勾勒出一丝浅浅的弧度。 起身朝苏茵走了过去。 他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抱起苏茵,不由得没有一蹙,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这才几日未见,她便又清减了不少。 他垂头看着她的睡颜,只见她睡得极不安稳,睡梦中眉头都拧着,他伸手轻轻的抚过,想要把她蹙着的眉头抚平。 岂料,苏茵突然动了一下。 吓得他立刻收回了手。 “无为,不,不要,无为……”忽然,她一阵呢喃,眼角闪过一丝冰冷的液体。 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容华无声的轻叹了一声,将她放在床榻上,拉起锦被给她盖上,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就那样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她。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他一袭潇潇白衫,侧脸如玉,一如谪仙。 许久,容华起身,缓步走到桌案前,继续处理公文。 直到东方泛了白,他才起身朝床榻走去。 他褪去外袍,躺在苏茵里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合上眼。 清晨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湖面之上偶尔略过几只飞鸟,声音清脆,很是动听。 透过窗户望去,湖面上雾蒙蒙的一片,仿若仙境。 睁开眼的那瞬间,看着眼前那张大大的俊脸,苏茵瞬间又些呆愣,她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容华,她与他离的那样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清晨的光洒在容华脸上,苏茵一下看的有些入神。 就在那时,容华突然睁开了眼。 “啊……”苏茵一惊,瞬间滚下床榻。 容华长臂一挥,将她捞了上来。 他故作震惊,眯眼看着苏茵,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怎会睡在这里?” 苏茵也是一怔,是啊!她怎么会睡在这里。 从前,谢怀瑾总是抱怨她睡觉不老实。 这一世,她已经努力克制了。 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苏茵面上一阵青白,在容华的注视下,低低的垂下头去,双颊染上一丝绯红。 容华缓缓坐起,冷眼看着苏茵,蹙着眉说道:“莫不是你对我起了色心?” 这话说的恁的违心。 也不知半夜,是那个人偷偷摸摸的将苏茵抱上床榻。 说着,也不等苏茵开口,容华接着又道:“我也知我容色无边,令得无数女子投怀送抱。” 他猛然凑到苏茵跟前,嘴角上挑:“莫不是你想如此做不成?” “你胡说。”苏茵冷冷扫了一眼容华,手忙脚乱的下了床榻,横眉怒目的看着,冷冷一哼:“你对我起了色心,故意将我抱上去也未可知!” “倒是牙尖嘴利。”容华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苏茵,缓缓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服侍我起身。” “是。”苏茵见容华不再提及此事,只是也识相的很。 她几步走过,拿起容华的外袍。 容华已然下了床榻,舒展开双臂。 苏茵走上前去,替容华穿上外袍,正准备替容华系好衣带。 岂料,容华垂头看了她一眼,张口说道:“这个就不劳你了,省的我还得费事的解开你系的死结。” 苏茵瞬间抬起头,不着痕迹的瞪了容华一眼。 容华缓步走到不远处的软榻坐下,扭头对着还愣着原地的苏茵说道:“还不来替我束发。” “我……”不会…… 苏茵话还未说完,容华一记冷眼扫来,使得她瞬间闭上了嘴。 若是她什么都不好,容华会不会不用她了。 那无为怎么办? 不过是束发,平时里看着也是极简单的,她就不信她学不过。 苏茵施施然然的走了过去。 拿起铜镜之前的白玉雕琢的梳子。 容华头发披散着,长发及腰,这样的他更添几分邪魅,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茵一梳子下去,容华瞬间皱起眉头,声音顿冷:“苏氏阿茵。” 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茵低头一看,只见梳子上有十几根容华的长发。 她带着几丝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容华发青的脸,急忙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有意的?”容华冷冷一笑。 苏茵脊背瞬间一僵:“我保证,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的。” “那是什么?”在容华迫人的视线下,苏茵细不可闻的说道:“我只是不太熟练。” “什么?”容华面色一沉:“你既不会做饭,又不会更衣,如今连束发也做不好,那你会些什么?你告诉我!” 苏茵垂下头,细细的想了一番,她除了能勉强照顾好自己,剩下的还真是会的不多。 至于服侍人,她更是没有做过。 她有些气短的看着容华说道:“我会努力学的。” 说着,拿着梳子就又要给容华束发。 容华瞬间挡下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住手。” 说着,一把夺过苏茵手中的梳子。 冷冷扫了她一眼:“我真是有些后悔了。” 苏茵瞬间瞪大了眼,一言不发的看着容华。 容华略带讥讽的看着她:“收起你那副表情,我容华想来是言出必行。” 有了他这句话,苏茵才面色缓和下来。 容华自己将头发束好。 苏茵服侍完容华用早膳之后。 容华突然对着她开口说道:“苏氏阿茵!” 苏茵一怔,抬头看着他。 “你可有后悔?为了无为留在这里为奴为婢。”容华出声问道。 “不曾。”苏茵斩钉截铁的说道。 容华嘴角一挑:“你去看看无为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二次扬名天下 容华声音一落,苏茵瞬间愣在那里。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喃喃问道:“他活过来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生怕容华说出的答案会将她推入无尽深渊。 “嗯!”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茵鼻子一酸,落下眼泪。 在容华的注视下,她赶紧垂下头去,不让他看见她落泪的摸样。 “你去吧!”容华随意扫了苏茵一眼。 “多谢少主。”苏茵真心诚意的说道。 慢慢的转身离开。 长青大步走了进来,与苏茵擦肩而过,抬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是不悦,带着冷冷寒意。 令得苏茵十分不解。 她好似从未招惹过他吧! 苏茵也未多想,她大步朝容华隔壁的船舱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在哪里。 一步都不敢近前了。 无为就那样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了无生机。 她生怕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只要她走了过去,便会醒来。 “无为……”苏茵喃喃唤道,慢慢的抬步走了进来。 日光透过窗户,落在无为身上。 他的面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却是退去青黑,唇色也泛着浅浅的粉,胸膛微微的起伏着。 苏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日,无为分明死在她的怀中,那么多那么多的血从他身体中流,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温度,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无为,缓缓的俯下身去,双指落在无为鼻下。 有温热的气落在她的手上。 “无为……”她双腿一软,跪在无为床榻边,泪如雨下。 他活过来了! 他真是活过来了…… 容华面无表情的坐在软榻,扭头看向长青,淡淡说道:“这几日形势如何?各国都作何反应?” 长青抬头看着容华,面色一片讥讽,拱手说道:”苏氏阿茵,第二次扬名天下了。” 容华没有言语。 长青接着说道:“如今整个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苏氏阿茵身怀神技,可以琴驭音,以音驭兽,以兽为兵,乃万兽之王。” “哦!”容华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长青瞬间就怒了,声音顿时一高:“少主,你可知道,如今各国地下黑暗势力都在寻找苏茵,她的头颅贵比诸国王侯,价值十万金。” 容华挑眉扫了长青一眼,一手轻轻扣着桌面,没有一点意外,更没有一点震惊。 一切不过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啊! 她又一次扬名天下了! 真正做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的头颅已贵过诸国王侯。 容华淡淡一笑,甚至带了几分得意。 仿佛在说,看吧!看吧!这就是他看中的妇人,是不是很厉害。 “少主。”长青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她的侍卫已救活,就让他们离开吧!从此他们的生死与我们再无半分关系。” 容华一眼看向长青:“若我不愿呢?” 长青瞬间就怒了,他那般愤怒,那般失望的说道:“少主,魏国不会放过她,诸国黑暗势力也不会放过她,便是家族也难以饶过她的,让他们离开吧。” 容华没有出声。 长青接着又道:“你这是要与整个天下为敌!” 他字字铿锵,话说的极重。 可饶是如此,都没有劝的容华有半分的回心转意。 “少主。”长青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容华面前,苦苦哀求道:“你不能让家族失望,更不能与整个天下无敌,为了她,不值得。” 不过一个妇人而已! 纵然再好! 也不值得他这样去做。 家族之中看似平静,可实则也是暗波汹涌,一个不留神便要粉身碎骨,若是令得家族失望…… 这后果他不敢想象。 诸子之争,尚惨不忍睹。 容氏少主之争从未停歇,且更是惨烈。 在长青的注视下,容华缓缓起身,他双手撑住桌案之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长青,一字一句说道:“便是与整个天下为敌又如何?” “少主……”长青满目失望,双目通红,痛心疾首难以言喻。 连哭的心都有了。 容华缓步走到长青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说道:“若我连她都护不住,这容氏少主,不做也罢!” “少主。”长青声音低沉,一字一沉说道:“你不能让老夫人失望。” 容华站在那里负手而立,背影长长的。 长青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接着又道:“更不能让追随你的人失望。” 容华垂头看着他,长青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生死,系着无数人的生死,你的荣辱,更关系着无数人的荣辱。” 容华忽然开口了,声音带着无限苍凉“那我的欢愉呢?”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长青,双眸漆黑无波,缓缓说道:“何人在意过?我按着家族的意愿,做着家族认为我该做的事,承担着家族的责任,没有半点自我,这满身的疲惫又有何人看得见?我只想任性一次。” 只是想护住一个人而已! “少主!”长青当下愣在那里。 他从未想到容华会这样说。 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小陪着他一起长大,名义是主仆,但更是亲如手足的兄弟。 所以也只有他,敢拦下苏茵所有的消息,不让他知道。 容华这一番话,瞬间令得长青格外的心酸。 是的,很心酸。 这些年他的不易,他的疲惫,那些光鲜亮丽之下的黑暗,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少主。”长青声音一软,拱手说道:“诺。” “起来吧!”容华看着长青,嘴角一勾。 长青随即起身。 容华扭头看向平静无波的湖面,双眼一眯,转身看向无为说道:“挂上家族的族徽。” 这样一来,便是昭告天下他的身份。 更有一个作用,吓退那些胆小的。 长青怎不知他心中所想。 “是”他拱手说道,双目一沉,定定的看着容华。 从此,他再也不会劝他。 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次,不管结局如何,都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容华缓步走了出去,背对着长青说道:“将我的琴拿出来,我要在甲板上抚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家族来人 长青一脸担忧的说道:“少主,你的身体。”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为了救苏茵,少主折损了近半身的修为。 这几日走路,脚下都是虚浮的。 “无碍的。”容华扭头看了长青一眼,勾唇一笑。 这条河名澄湖,连同南北,水上运输十分发达,南来北往的船只数不胜数,热闹非凡的很。 容华的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放眼湖上,多的是比它大的船只,且皆是富丽堂皇,他的船几乎引不起一丝注意力。 当然这是说的没有挂族徽的时候。 容氏族徽不过刚刚挂上,便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的说道:“快看,那是容氏一族的族徽,也不知船上是谁?” 所以船只无不纷纷避让。 天水一色,容华一袭白衫,站在甲板之上负手而立,清风卷起他的长发,白衣飘飘,仿佛随时要随风而去。 长青将他的琴抱了过来。 容华眯眼说道:“告诉他们这是容氏少主的船,让他们纷纷避开。” 竟是要如此高调的行事。 长青怎不知他心中所想,他抬头迟疑的看着容华,终究开口喊道:“此乃容氏少主,所有船只纷纷避开。” 长青中气十足,他声音之大震得水面起了细碎的波纹,所有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 “啊!竟然是容氏少主,快,快避开。”所有人无不站上甲板,朝容华所在的船上纷纷看来。 但并不敢细看,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下去。 随即便有人搬来琴架与坐榻。 这琴是容华惯用的,根本不用调音。 他一手拂过琴弦,素手一挑:“铮铮铮……” 琴声荡荡,一如天上的流云,云卷云舒,带着一股恣意。 在这带着一丝燥热的天气中,抚平了所有人有些烦躁的心。 琴声所过之处,所有人无不侧耳倾听,一脸陶醉。 “铮铮铮……”忽的,琴声有变,一如疾风骤雨,迫人心弦的很,使人忍不住绷起脊背,整个人说不出的紧张。 令得所有人恨不得捂住耳朵。 “铮铮铮……”转瞬间,琴声又变了,仿佛清风细雨,缓缓淌进人的心田,令人说不出的通体舒畅。 “快看,那是什么?”就在那时,也不知谁指着天空大声说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不抬头看去。 才发现原来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飘来许多阴云。 那阴云的速度极快,诡异的很。 “看水里是什么?”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又人指着水里尖声叫道。 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翻腾起来,也不知是什么乌压压的一片,朝容华所在的船移动着。 “锵锵……”忽的,两道叫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道道目光之下,两只巨大的金色凤凰,一雌一雄,结伴而来,在容华所在的船只上方不停的盘旋着。 鸣叫,起舞。 “是凤凰,是金色的凤凰啊!”一人仰天大声叹道:“前些日子,听人说起有人能以琴声引来凤凰,百兽,还不信!如今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呀!天下惊有这等神技。” 等那些阴云近了,所有人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云彩,而是数不清的鸟类,品种繁多,让人应接不暇。 金凤一出,万兽朝拜。 天上所有飞鸟皆围着两只金色的凤凰鸣叫起舞。 水中所有鱼类,大鱼,小鱼,皆围在容华所在的船只四周,欢快的摇着尾巴。 两边的岸上,山中野兽尽出,附和着凤凰的叫声,大声的嘶吼着。 如此壮竟,引得所有人无不瞪大了眼,争相观看。 此景,此生,也许也只能见这么一次。 那是凤凰啊!金色的凤凰。 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兽。 今日一见,此生无憾。 这是多少人心头所想。 “莫不是前几日的琴便是容氏少主所奏?”一人对着湖面,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他的疑问,更是所有人的疑问。 长青站在容华身后,不由得垂眸叹息道:“少主真真走火入魔了。” 连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来,而且用上。 “铮……”弹着,弹着,容华手下一抖,忽然错了一个音。 旁人是听不出来的。 可长青却是一清二楚。 他面色一变,急急朝容华走去,一言不发,俯下身去,一掌落在他的背后。 容华的面色才缓和了下来。 “铮铮铮……”他一曲奏罢,天上的金色凤凰久久盘旋着,不肯而去。 苏茵慢慢的走了出来。 她站在船舱门口,抬头看着天空,今日之壮景,远非她那日引来的鸟兽,可以比较的。 四周满是目瞪口呆的人。 容氏一族的族徽,那么醒目。 长青刚刚的喊声,她听在耳中。 她有时情愿自己愚笨一些,知道的少一些。 如此一来,便可以活的轻松几分。 她垂眸一言不发的看着容华的背影。 心中酸楚难言! 他是容氏少主,众星拱月的容氏少主。 理应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容华缓缓起身,施施然然的朝苏茵走了过来,嘴角一挑:“怎地?可是被我惊住了?” 见苏茵一句话也不说。 容华又笑着说道:“还是心中难过,我之琴技远在你之上,是你望尘莫及的!” 苏茵抬头怔怔的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着红,对着容华低吼道:“你这个傻子!” 是的,他是个傻子。 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更傻了! 说着,她再不看容华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容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起眉头,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傻又有什么不好。 天下间,能有一个人让他舍去精明,不去计较得失,只想傻上那么一次。 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少主确实傻的很!”长青一眼瞟了,点头附和道。 容华随即抬头朝他冷冷看去。 吓得长青瞬间摸了摸鼻尖,垂下头去。 原来有些话,只有苏茵说得,而他却是说不得的。 这种区别待遇,令得长青心头十分不是滋味。 他心中生生的生出一股感觉,那就是见色忘义。 琴声刚刚一落,随即便有一个黑衣男子,跳上容华的船,对着他拱手说道:“少主,族长命你速速归家,有十万火急之事。” 第一百九十章 容氏墨令 容华眯眼看着那人,勾唇一笑,这速度倒真是极快。 他半垂着眸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知道了。” 岂料,那人拱手又道:“族长指名点姓要见一见苏氏阿茵!” 他声音一落,容华眸色顿冷。 声音泛着淡淡的寒意,出声问道:“族长要见苏氏阿茵做什么?” 那人垂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容华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你退下吧!” “是。”那人拱手离开。 长青随即走了上来,略带担忧的看着容华说道:“少主,这可如何是好?” 族长指名点姓的要见苏茵,无论如何她都逃不掉了。 若族长有心杀她,这世上又有何人阻止得了。 便是少主也不能违抗族长的命令。 “我自有分寸。”容华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转身朝船舱走去。 徒留,长青一人站在甲板之上。 苏茵抱着膝,坐在窗边,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见容华进来,猛地抬起头朝他看去。 容华一眼扫来,对着她说道:“给我倒杯茶来。” 苏茵闻声站了起来。 容华埋首于公文之中,再不看苏茵一眼。 苏茵几步走去,倒了杯茶,推到容华面前。 容华也不抬头,端起茶饮了一口,便又奋笔疾书。 他侧脸如玉,长发散落在肩头,一袭白衫纤尘不染,双眸写满认真,苏茵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心中微微荡起一丝涟漪。 他为她做得一切,她都知道。 上一世,从不曾有人听闻过音杀这等神技,不过是因为凡是听过音杀的人,都见了阎王,死人自然再不能开口说话,所以音杀便成了永远的秘密。 可见容氏一族,有多么重视音杀这一神技。 这一世,他先是心软放过了她。 而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她的性命,明明他有无数次机会,能置她于死地,可是他都没有那样做。 他为她救了无为,令得一个死人起死回生。 他为她当众奏了音杀,故意引得金凤朝拜,万兽臣服,也不过是为了将盯着她的那些目光引开,引到他身上。 这个男人明明这样高冷,却从不曾对她有过丝毫冷漠。 这个男人吐出的话向来刻薄,却从曾放任她于危险之中置之不理。 这个男人明明日理万机,却不远万里而来,只为了救她脱险。 她杀了魏王,魏国必不会放过她。 她奏了音杀,这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又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他将她放在身旁,以无为为借口,要她为奴为婢,也不过是想将她放在,他护得住的地方。 “容华!”苏茵看着他忽然出声。 容华手下一顿,朝她看来,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茵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毫不避讳的说道:“那个人的话,我都听到了。” “哦!”容华随口应道,垂下头再不看苏茵一眼。 苏茵淡淡一笑:“容氏一族的族长要见我,真是我的荣幸呢!” 她这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容氏一族的族长要见她是假,要杀她才是真。 她奏了容氏一族的神迹,容氏一族又怎会放过她。 而这天下,没有容氏一族杀不了的人。 容华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必理会,也不必放在心上,这与你无关。” 苏茵顿时就笑了,容氏一族的族长指名点姓的要见她,怎会与她无关。 什么叫做她不必理会,也不必放在心上。 “容华!”苏茵沉沉开口,深深的看着容华说道:“我不想永远站在你身后,更不想欠你的越来越多,多到这辈子都偿还不清。” 容华勾唇一笑,垂下眸子,再不看苏茵一眼:“偿还不清就不要还了。” 苏茵瞬间便怒了,她一把夺过容华手中的笔,带着些许苍凉,冷冷的看着容华,一字一句说道:“你为我救了无为,为我众目睽睽之下奏了音杀,接下来你又要为我做些什么?” 说着,苏茵眼眶一红:“难不成还要替我去赴死?” 声音之中满是愤怒。 容华起身拿过苏茵手中的笔,淡淡一笑:“我要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说着,一顿接着又道:“我是容氏一族的少主,这天下谁又杀的了我,向来只有我杀别人的份。” 说出的话恁的自负。 苏茵怒极,听着他这句话一下就笑了。 那一笑灿若骄阳。 容华抬眉一笑,勾唇说道:“你去看看无为吧!若无意外,他今日该醒了。” 苏茵瞬间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喃喃说道:“无为要醒了吗?” 容华点头说道:“是,想来他醒来第一个人想见的是你,你去吧!” 苏茵深深的看了容华一眼,转身急步走了出去。 “长青。”苏茵一走,容华沉声唤道。 他声音一落,长青大步走了进来,对着容华拱手说道:“少主。” 容华缓缓坐于软榻之上,挑眉看着长青,眯着眼说道:“如今魏国群龙无首,是时候该立个新主了,安夫人之子公子玥,年仅七岁,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有了新主,他们就不会一直盯着苏茵不放了,你且去见过安夫人,告诉她要立她的儿子为魏国新主,条件只有一个,撤下魏国对苏茵下的追杀令。” 容华冷冷一笑:“想来她必会愿意的。” 长青顿时就笑了:“换谁都会同意的。” 以一个妇人的生死,换一片锦绣江山,又有谁会不愿呢! 容华接着又道:“至于魏国朝堂之上,那些碍眼的,非要至苏茵于死地的,就不必活在这个世上了。” “是,少主。”长青拱手,沉声应道。 容华视线落在他身上,双眸之中尽是锋芒,缓缓说道:“至于诸国黑暗势力,我再不想听到他们谈论一句苏茵,更不想看到她的头颅明码标价。” 长青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顿时蹙起眉头,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 岂料,容华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墨色的玉牌,随手一扬,朝长青抛了过去。 长青瞬间瞪大了眼,一丝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接过那块墨色的玉牌,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一字一句的说道:“少主,这可是容氏墨令,怎可轻易而出。” 容氏墨令一出,天下大变。 普天之下拥有容氏墨令的也不过有两人,一人是容氏一族的族长,剩下的那人便是少主。 此墨令一生也只可用一次,足可号令天下所有容氏势力,是何等的珍贵。 容华一笑,眯眼看着长青,没有一丝的犹豫,淡淡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容氏墨令。” “少主,这万万不可。”长青一脸凝重,双手捧着那块墨令,声音之中已满是哀求。 容氏墨令怎可因这种小事重出江湖。 容华一眼扫去,满是不容置疑,一字一顿的说道:“长青你且去办吧!我只是不想自己日后会后悔。” 苏茵在他身旁已不安全了。 他身旁的所有人,无一不是容氏一族的人。 族长若要出手,定然防不胜防。 她若回到赵国,以赵初之能,定能护她周全。 他须得为她扫去一切潜在的危险。 “少主……”长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只觉得手中的那块墨令有千金之重。 他深深的看着容华,喃喃说道:“我只愿你日后不会后悔,如此轻易的动用了容氏墨令。” 说着,头也不回,大步转身离去。 容华缓缓起身,几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湖面,垂眸一笑。 日后,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若是今日不这样做,来日一定会后悔的。 这天下很多事,只在一念之间。 选择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他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了选择。 如此而已! 苏茵几步走到无为所在的船舱,心中满是焦灼。 无为还闭着眼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不过面上稍稍恢复了些许血色,不那么苍白了。 苏茵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趴在床榻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只觉得那微弱的呼吸声,仿佛是这天下最动听的声音,怎么也听不够。 这一世,她是何其有幸,遇上了无为这样,始终不离不弃的挚友。 还有燕倾,赵初。 上天格外的厚待于她,仿佛要弥补她上一世所有的不幸。 还有他…… 苏茵就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嘴角始终含着笑。 太阳缓缓西移,她趴在无为的床榻旁,趴着趴着竟然睡着了。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 转瞬已是夜幕。 苏茵还在那里睡着,这些日子,她实在是太过疲惫不堪了。 “阿茵……”忽的,一道细不可闻,满是虚弱的声音猛地响起。 苏茵瞬间睁开了眼,猛地坐起。 那瞬间,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为真的睁开了眼,他躺在那里,一脸虚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笑意。 “无为……”苏茵喃喃唤道,鼻子一酸,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那般欢喜,那般小心翼翼的说道:“你醒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让我抱一抱你 “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看到你,真好!”无为虚弱的一笑,缓缓的闭上了眼。 神色安详,脸上尽是满足的神色。 不管在哪里,只要能看见她,哪怕是地狱,对他来说也是天堂。 “无为……”眼见他又闭上眼,苏茵声音不由得一高,脸上满是慌乱,伸手探上无为的鼻息。 见他无碍,情绪才缓和下来。 随着她这一声呼唤,无为瞬间睁开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眼中一片茫然。 片刻,他面色一沉,眼底满是铺天盖地的杀气,愧疚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说道:“阿茵,你怎么也在这里,莫不是你也没有逃出去。” 他一脸自责的神色。 苏茵忽然就笑了,那一笑灿若骄阳。 她伸手落在无为额头,那温热的触感,令得无为瞬间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无为,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我们都好好的活着。”苏茵声音轻柔,笑眯眯的看着无为。 是的,他们都好好的活着。 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了。 “我还活着?”无为声音沙哑,眼中满是疑惑,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如今又怎能起死回生? 这世上那有这样的仙药? 他不信! 可面前活生生的阿茵,还有她那温热的触感,都令得他不得不信。 他又活过来了。 苏茵百感交集的看着他,缓缓说道:“是的,你还活着,是容华救了你。” “容华?”无为一怔,蹙着眉说道:“从前听闻容氏一族有一种可起死回生的药,也只以为那是天方夜谭,没想到竟是真的。” 苏茵笑而不语,不管如何,无为回过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再也不用活在对他的愧疚之中了。 无为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问出心中疑惑:“如此金贵的药,放眼天下也没有几颗,他怎肯给我服用?” “再金贵的东西也是有价的,你才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苏茵并未细说,她伸手替无为拢了拢锦被,笑着说道:“你再闭上眼休息一会。” 无为深深的看着苏茵,也是一笑,轻轻的说道:“好。” 缓缓的合上了眼。 他确实也觉得体力不支。 苏茵就那样坐着他身旁,静静的看着他。 一直到天黑,无为都未再醒过来。 苏茵才缓缓起身,朝容华所在的船舱走去。 天上一月入钩,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天上的星子。 船舱内燃着几支蜡烛,烛火摇曳,容华还在垂着头处理公文,见苏茵进来,抬头看去淡淡的说道:“无为可是醒来了?” “嗯!”苏茵眉眼弯弯的一脸欢愉,接着又道:“不过他身子太过虚弱了,醒来只说了几句话便又睡着了。” 容华一眼瞟来,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缓缓说道:“他失血过多,体力不支也属正常。”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几步走到他身旁,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华。” 容华抬头看着她。 在他如水的目光中,苏茵慢慢说道:“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无为。 也谢谢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护着我。 容华嘴角一勾,垂眸落在公文上,慢悠悠的说道:“与其用嘴谢我,倒不如好好的给我磨墨来的实际一些。” “好。”苏茵一笑,卷起衣袖,替容华研起墨来。 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洋洋洒洒的落在两人身上。 容华埋首处理公文,苏茵站在他身侧,细细的研着墨汁,时不时的抬头看上他一眼,只觉得赏心悦目的很。 时间缓缓流逝。 月影西移。 湖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一眼望去仿若仙境。 船舱内一室沉默。 好一会容华抬头朝苏茵看去,只见她脑袋一上一下又掉起鱼来,不由得便笑了。 “苏氏阿茵!”他出声淡淡唤道。 苏茵瞬间精神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容华,出声问道:“可是墨不够用了?我接着磨。” “不是。”容华缓缓起身,站在苏茵身侧,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垂头看着她,淡淡的说道:“是我要就寝了。” 说着,也不等苏茵开口,几步朝床榻走去。 苏茵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容华一站定,立刻走了上去,伸手就要去解容华的衣衫。 容华面色一变,瞬间朝后退了一步,嘴角一抽,沉声说道:“你不用替我更衣了。” 反正到最后都是他动手,倒不如他识相一些自己来的好。 “少主。”苏茵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挑眉说道:“你是在嫌弃我吗?” 容华挑眉看去:“你说呢?” 他这么一说,苏茵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瞬间起来了,她下颚为抬,一本正经的看着容华说道:“若是连更衣这等小事都做不好,怎能算一个合格的婢子呢?少主该不是连一个练习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容华略带疑惑,眯眼说道:“你确定你会了?” “我保证。”苏茵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 在她的保证下,容华才缓缓伸开手臂,只是眼中满是不信。 苏茵几步上前,双手落在容华衣带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左手一拉,右手一扯。 岂料,瞬间便悲剧了。 没有意外,衣带又被她系成了一个死结。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看都不敢看容华一眼。 “苏氏阿茵!”容华声音顿冷。 在他冷冷的声音中,苏茵抬头梗着脖子说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偶尔失手一次也是有的。” 容华眯眼扫了她一眼,垂下头去,几下解开苏茵系成的死结,脱下外衣,随意往她身上一扔,转身上榻。 天空偶尔略过一只夜莺,低低的鸣叫着。 苏茵合着衣服,躺在离容华不远处的木板上。 两个人背对着背,谁也没有开口。 不知为何,苏茵一丝睡意也没有了,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外面的夜空,耳边起起伏伏满是容华的呼吸声。 无为一死,她瞬间看开了许多,以往占据心头的执念,还有那些恨意就那么变淡了。 从前她只想着报仇。 而今突然就明白了,若是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陷在仇恨之中无法自拔,倒是真真浪费了这大好的人生。 她何其有幸,才能重活一世。 “阿茵!”一直未曾言语的容华,开口了。 他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苏茵。 苏茵亦转过身来,抬头看着他。 烛火摇曳,两人脸上皆有淡淡的阴影。 容华一语落下,沉默下去,只是深深的看着苏茵。 苏茵看了容华几眼,便又背过身去。 许久,直到她以为容华睡着的时候,容华忽然开口了。 他声音低沉,透着几丝沙哑,一字一句的说道:“过来,让我抱一抱你。” 苏茵瞬间转过身来,看着他,看着那个躺在榻上的男子。 她本想拒绝。 可在他幽深的目光之中,缓缓起身站起。 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容华往里挪了挪,苏茵脱了鞋,合着衣服躺在容华身旁。 容华面上没有波澜,眼底却是带了笑意。 他长臂一挥,将苏茵拉入怀中,深深的抱着她,慢慢的合上眼睛。 果然与他想象的感觉一样好。 苏茵整个人带着一丝僵硬,他抱得她那么紧,紧到都有些呼吸困难了,她不由得挪动了一下身子。 “不要动。”容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下颚抵在她肩头,弄得苏茵痒痒的“不然你就得负责灭火。” 他声音一落,苏茵的脸腾的一红,瞬间一动也不敢动了。 苏茵原本以为,容华这样抱着她,她定然睡不着,也不敢睡,倒不是怕容华做出什么,她是怕她自己忍不住会扑上去,美色当前,十分危险。 可这一夜,她睡得出乎意料的安稳。 从活一世,她第一次睡得如此好,睡梦中没有那些令人讨厌的噩梦,没有那些挥之不去的血腥。 等苏茵睁开眼的时候,容华已经不在了。 她有些迷糊的从榻上爬起,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下了床榻。 外面已是太阳高照。 她环视了一眼船舱,见容华并不在,穿上鞋走了出去。 竟然起的比主人还晚,看来她真不是个合格的婢子,也不知容华会不会又借此挤兑她一番。 日光那般刺眼,使得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她眯着眼看去,发现容华也不在甲板上,瞬间有些疑惑。 船上就这么大,他既不在船舱,也不在甲板,能去那里呢? “容华!”她张口唤道。 又觉不妥,瞬间变了称呼喊道:“少主!” 一声没有人回应,又唤了一声:“少主!” 还是没有人回应。 她刚想转身回船舱,岂料她一个转身,差点撞上一个黑衣侍卫。 她看着那黑衣侍卫张口问道:“你家少主呢?” 那侍卫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苏茵,眼底幽深,似积压着怒火,口气不善的很:“我家少主昨晚就已经离开,动身回青川去了,你且放心,他已经吩咐我将你们安然送到赵国。”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归来时 苏茵微微一怔,当下愣在那里。 容华竟然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走了! 他不是说让她留在她身旁一年,为奴为婢的吗? 那日他们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以为容氏一族的族长已开口,容华定会带她回青川的,没想到他竟这样走了。 天下皆知,她弹了音杀,引来百兽,容氏一族定不会放过她的。 容华就这样回去,如何对族长交代? 苏茵微微蹙起眉头,看向那黑衣侍卫,张口问道:“他可还有说些什么吗?” 那黑衣侍卫冷冷扫了苏茵一眼,对于她的话仿若未闻,转身就走。 徒留苏茵一人站在甲板之上。 天空仿佛水洗过一般湛蓝湛蓝的,偶有几朵浮云飘过。 船上尚挂着容氏一族的族徽,所经之处,所有船只无不纷纷避让。 那瞬间,苏茵心中是有些许失落的。 她终究欠他太多太多了。 多到这一生都无法偿还。 她站在那里许久,抬头看向赵国的方向,瞬间归心如箭。 母亲和阿衍尚在家中等她。 她没有选择! 她出来这么久,想必母亲和阿衍担心坏了。 苏茵抬步朝无为所在的船舱走去。 无为已经醒了,比起昨日,精神头好了不少。 一见苏茵进来,便笑着说道:“你来了!” 声音都变得沉稳有力。 苏茵一笑,几步走到无为床榻边,伸手接过婢子端着的白粥,轻轻的搅动了几下,舀了一汤匙,喂到无为嘴边。 无为瞬间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又不是不能动了,我自己来吧。” 手伸向汤匙想要接过来,苏茵一手推开他的手,收敛脸上的笑意,缓缓说道:“你这背上每一箭皆是为我所受,我喂你吃饭又算的了什么。” 无为当下不在言语。 任由苏茵喂他吃饭,他每吃一口,都傻傻的笑着,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他想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白粥。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不想给她任何的负担。 他救她,是他心甘情愿的,从没有想过要她回报些什么。 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就在他抬眼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真的已经很好了。 无为吃完白粥,苏茵扶着他慢慢躺下,笑着说道:“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闭上眼休息一会吧!” “好!”无为点头应道,缓缓的闭上了眼。 湖面上的风带着一丝凉气,吹去夏日的燥热。 待无为呼吸平稳,睡着之后,苏茵缓缓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就在她转身的那瞬间,无为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背影,傻傻的笑起,眼中满是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 苏茵本以为这一路,定不会安稳,她杀了魏王,魏国定不会放过她,岂料,一路走来,魏国丝毫没有动作,且立了新主,一个七岁小儿,似乎遗忘了她一样。 容家那里也平静的很。 便是这平静,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直在水上漂了七八日,一入赵国,他们便弃了船改乘马车,日夜兼程往邯郸驶去。 魏国递了降书,且赔了赵国七座城池,才化干戈为玉帛。 赵初早已凯旋而归。 马车日夜兼程,足足奔了五日,日落之时才踏入邯郸城。 无为已然大好。 不过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车马劳顿的,使得苏茵也瘦了不少。 闻着熟悉的味道,看着熟悉的街道,苏茵和无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还好他们都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越是临近了,苏茵心中越发急切,她伸的脖子老长,每隔一会便看看走到哪里了。 马车一停,她便跳了下来。 无为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门口的仆从看着他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连问安都忘记了。 可见如何的震惊。 “母亲,阿衍!”一入院子,苏茵便大声唤了起来。 可唤了几声都没人回应,令得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面色一沉,一溜小跑起来,面色难看的厉害,可是母亲和阿衍出事了? “母亲,阿衍……”她一面跑,一面大声的喊着。 原氏坐在屋里,不由得眼眶一红,对着身旁的苏衍说道:“我怎地好似听到了你阿姐的声音,莫不是我又幻听了!” 说着,便落下泪来。 一旁的苏衍瞬间站了起来,抬头朝外看去,喃喃说道:“母亲,好似我也听到了阿姐的声音呢!” 苏衍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去。 他才走到门口,便看见匆匆而来的苏茵,瞬间大声叫嚷了起来:“母亲,母亲,你快来,真的是阿姐回来了呢!” 苏衍的声音已带了哽咽。 “阿茵……”原氏瞬间起身,难以置信的朝外走去。 一眼便看见苏茵。 “我儿你可回来了。”原氏泣不成声,一把拉过苏茵,将她抱入怀中,伏在她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苏衍站在一旁也红了眼。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无为说道:“你们可回来了,害的我们担心死了。” 无为一笑,眼圈也泛了红,俯下身去一把抱起苏衍,笑着说道:“我不在家这几日,你可有偷懒,明日我可是要检查的。” “不曾偷懒。”苏茵如实道来,被无为抱着还有些羞涩。 “是阿茵不孝,累的母亲担忧了。”苏茵亦落下泪来,她大退一步,重重的跪在原氏跟前。 “说什么傻话,快起来。”原氏伸手将她拉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着她,拉着她往屋里走去。 扭头看了一眼无为,连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我们回来了。”无为一笑,放下苏衍。 几个人皆往屋里走去。 原氏紧紧拉住苏茵,苏茵离开这几日,也消瘦不少,眼下一片青黑,一看便知夜不能寐。 苏茵一声不响的消失,连着无为也没有一点消息。 没有人知道原氏这几天是怎么回来的。 她夜不成寐,食不知味,除了每日痴痴地等,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那一日,原深来了。 告诉她无为死了,苏茵也下落不明,她当场便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哭了整整一日,也不敢叫阿衍看见。 她无论如何也不信,无为死了,阿茵不见了。 她知道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这不,他们真的回来了。 屋里燃着一盏牛油灯。 久别重逢,几个人相视一笑,皆带着重逢的喜悦。 苏茵来来回回看着原氏和苏衍,只觉得一路上的疲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微微一笑,看着原氏说道:“母亲,我不在家这几日,家中可好?” 她这一路提心吊胆,生怕会有人对母亲和阿衍不利。 原氏笑笑说道:“家中一切安好,不过是原深来了一趟。” 她已不在唤原深为兄长,可见心中早已与他划清界限。 苏茵意味深长的一笑:“哦,他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不过说了几句话。”原氏笑着说道,显然并不愿意多说。 苏茵也不追问,她知道原深定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巴不得她跟无为都死了才好。 苏茵抬头又问:“可还有旁人来过?” “公子初也来了好几趟,送来好些东西不说,还告诉我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想起赵初,原氏脸上的笑浓了几分,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接着说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多亏了他。” 原氏意有所指。 苏茵怎会听不出来。 她并没有多说。 原氏又问了几句,他们这些日子的情况。 苏茵不想让她担心,挑拣几句无关紧要的说了说,那些惊心动魄的是一句都没敢提。 原氏怎不知苏茵的用心,故而她并没有多问。 苏茵和无为脸上的疲惫,她看的一清二楚,对她来说只要他们平安无事的回来就够了。 原氏看了一眼苏茵,又看了看无为,说道:“这一路你们也累了,快些回去洗漱一番,好好的睡上一觉,有什么事都等着明日再说。” “好。”这一路也着实疲惫,母亲和阿衍无事,她便安心了,苏茵笑着说道:“母亲和阿衍也早些休息。” 苏茵俯下身去,轻轻的抱了抱苏衍,笑盈盈的说道:“阿姐不在这几日,多亏了阿衍照顾母亲,阿衍真是长大了。” “是,我已是男子汉了。”苏衍挺直胸膛,一字一句的说道,一副小大人的摸样,惹得苏茵一笑。 一旁的无为也勾起唇角。 “阿姐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阿衍已是男子汉了呢!”苏茵笑着捏了捏苏衍的脸。 苏衍一下子跳开了,一脸嫌弃的看着苏茵说道:“我大了,阿姐可不能在捏我的脸了,男女有别。” 这下连原氏都笑了起来。 满室的温馨。 第二日,苏茵刚刚起榻,穿戴整齐,才拉开门,一抬头竟发现,赵初不知何时来了,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外。 漫漫日光之下,赵初一袭乌黑的袍子,玉冠束发,经过战争的洗礼,整个人越发的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他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一句话都不说,就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第一百九十三章 急不可耐 苏茵微微一笑,缓步走了过去。 对着赵初,盈盈一福:“见过公子初。” 即便从前赵初对她心怀不轨,下过黑手,但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得谢谢他。 苏茵在女子之中已不算矮了,可也只到赵初肩头。 赵初垂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波流转,似有千言万语,他勾了勾唇角,缓缓的说道:“你回来了!” 他声音低沉,如此简单的四个字,含了无限感慨。 目光始终落在苏茵身上,不肯偏移半寸。 总要有人主持大局,所以他并不能如燕倾那样,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苏茵抬眸看着赵初一笑:“是,我回来了。” 她一袭白色衣裙,长发及腰,头上只有一只碧色的发簪,依旧粉黛未施,却是唇红齿白,双眸如墨,眼波流转间流光溢彩。 “陪我走走吧!”赵初看了苏茵一眼,抬步慢慢的走着。 苏茵步履从容的跟在他身后,离他足有三步之遥。 赵初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却是停了下来,直到苏茵与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才再次抬起步子。 日光透过树叶落下来,一片斑驳。 苏茵依旧住在容华的宅子里,大片的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赵初没有开口。 苏茵亦没有开口。 两个人就那样肩并着肩,缓缓走着。 忽的,苏茵抬眸看了赵初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赵初,谢谢你。” 至于谢他什么,苏茵没有说。 谢他为她挺身而出。 也谢他在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替她照顾母亲和阿衍。 这一次她并没有唤他公子初。 而是直呼其名。 赵初瞬间便笑了,他停下脚步,嘴角上扬,双眸之中倒映着苏茵的身影,挑眉说道:“我还是习惯你叫我赵初。” 这样直呼其名,更显亲密,而非以一个公子的身份,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苏茵微微笑了笑,没有言语。 赵初看了她一眼,抬起步子慢慢的走着。 苏茵跟在他身旁,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赵初何等精明,又怎会不知,他总是极巧妙的,不着痕迹的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忽的,赵初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双眸深邃,隐隐流动着些许苏茵看不懂的情绪。 毕竟他待你那样的好! 剩下的这句话,赵初并没有说出口。 苏茵微微一怔,笑着说道:“为何不回来了?” 母亲和阿衍在那里,那里就是她的家,她为何不回来了。 赵初这句话问的着实奇怪。 赵初深深的看着苏茵,勾唇说道:“我以为你会跟他一起离开。” 他是谁,他并没有说清楚。 苏茵一笑,抬头看着赵初,缓缓说道:“为何我会跟他一起离开?” 她知道他说的是容华。 可他有他的人生,他的责任。 她亦有她的人生。 她与他就像两颗有着各自轨迹的流星,纵然有短暂的交汇,但终究会回到各自的轨迹。 她说的坦荡。 赵初一下便笑了。 不管如何,她回来就好。 “你今日不用上早朝吗?”苏茵猛然想起这个时候,正是早朝的时候,他不用上早朝吗? 赵初四下里扫了一眼,神秘兮兮的俯下身去,凑到苏茵耳边说道:“我告了病假,你可不许出卖我,不然这可是欺君之罪。” 他那副摸样,令得苏茵一下子便笑了。 她勾唇说道:“谁敢出卖你,如今你可是赵国炙手可热的公子初,多少人奉承献媚都来不及呢!” 苏茵说的可是实情。 他一举得胜,拿下魏国七座城池,近魏国一半的国土。 若非国与国之间有盟约,一国若是已递交降书,另一国便不许再进攻,这一次赵初非踏平魏国不可。 他再也不是寂寂无闻的公子初,而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子初。 不日,他便会一跃成为赵王。 她这话说的直白,令得赵初开怀一笑,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 如今谁都知道,但敢这样毫不避讳说出来的,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日后,我还得仰仗着你在赵国求生呢!”苏茵笑盈盈的说道。 赵初也不客气,当下应道:“好说,好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就在那时,一个寺人大步走了过去,见赵初竟也在,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拱手说道:“公子也在这里呀!正好,省的老奴还得跑到公子府,去传达大王旨意了。” 赵初告了病假一事,他如何不知。 到底是在宫中求生的,一句话便化解了眼前的尴尬。 这寺人是大王身边的人,赵初何苏茵都是认识的。 赵初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父王有何旨意?” 他之所出现这里,怕是与苏氏阿茵有关! “大王请公子与茵公主一同入宫议事。”那寺人看着赵初与苏茵拱手说道。 苏茵瞬间微微蹙起眉头。 大王召赵初议事,尚在情理之中。 她不过刚刚回来,此刻召见她,到底所为何事,怕是与她脱不了关系。 赵初与苏茵对视一眼。 那寺人接着说道:“马车已在外面候着了,公子,茵公主,请吧!” 说着,右手微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赵初和苏茵皆点了点头。 恰在那时,无为大步走了过来。 赵初视线落在无为身上,不由得一怔,眼底满是震惊。 他清楚的记得燕倾告诉他,无为死了! 苏茵为此伤心欲绝。 为何他现在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苏茵一眼看向无为,嘴角上扬缓缓说道:“大王有召,我和赵初入宫一趟,很快便回来,你便留在家里吧!。” 每次无为随她一同入宫,也是在宫门口等,她跟着赵初不会有什么危险,倒不知让他在家中,她还安心一些。 无为不着痕迹的看了赵初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苏茵和赵初一同出了院子,坐上马车。 直到看着他们坐上马车,无为才转身回去。 那寺人在前驾车。 马车缓缓行驶着。 苏茵坐在赵初对面,不由得问出心中疑问:“朝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大王竟召我们一同进宫议事。” 如今她不过顶着一个公主的头衔,再不能出入朝堂议事。 便是不希望她再入朝议事,大王才随意给了她一个公主的称呼。 大王此举,倒不知究竟何意了! “想来父王定然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大约是想找我们问一问魏国的情形,毕竟我们是最清楚的。”赵初缓缓说道,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苏茵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赵初也沉默下去。 马车渐渐提速,那寺人驾车的技术极好,虽然速度快了不少,但一点都不颠簸。 容华的宅院离王宫并不远。 按这个速度,早该到的,不知为何竟然还没有到。 忽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对视一眼,皆撩开车帘朝外看去。 入目一片荒凉,那还有一个行人,那寺人竟驾车出了邯郸城,来到一处很是偏僻的地方,四周高山耸立,荒无人烟。 苏茵不由得面色一沉。 赵初也是眼光一冷。 两人匆匆放下车帘,对视一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赵初挑动唇角冷冷一笑,无声的探出半个身子,那寺人丝毫没有察觉。 “咔嚓……”赵初快如闪电的将手落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扭,那寺人一句话都来不及说,身子一软,瞬间摔下马车。 眼见马车就要失去控制,赵初一把勒紧缰绳,就要掉转方向往回走。 “哈哈哈……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你们别想逃了。”就在那时一人大声笑道,阴沉沉的笑声激起阵阵回声,令人毛骨悚然。 他声音一落,苏茵他们瞬间便被包围了。 四面八方的山上满是弓箭手。 日光之下,寒光闪动,杀气凛然。 “嗖……嗖……嗖……”瞬间箭如雨下,令人无处可逃。 与此同时,数百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从天而降,长剑挥舞宛若吐着信子的毒蛇,锋芒尽出,织成天罗地网,将赵初与苏茵困在其中。 这一切苏茵透过车窗,看的一清二楚,她不由得冷冷一笑。 这些人真是心急,她不过刚刚回来,便急不可耐的对她出手了。 她敢肯定,赵初多半是被她给连累了。 因为那寺人,去的是她住的院子,而非赵初的府邸。 那寺人一见赵初,面色稍稍有异,想来也是诧异的很,赵初竟也在这里,又不能改变说辞,故而才说大王召他们一同入宫议事了吧! 赵初亦是面不改色,甚至勾唇一笑,对着马车里面的苏茵说道:“阿茵,你可惧了?” “何惧之有?”苏茵朗朗一笑,声音之中毫无惧意。 “好,你可抓紧了。”赵初声音一高,扬起手中的鞭子,重重的落在马背之上。 “嘶……”马车瞬间朝前横冲直撞飞奔起来。 若非苏茵牢牢抓着车窗,定会将她狠狠甩出去。 赵初一面驾车,一面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挡去飞来的利箭。 他本想带着苏茵就这样闯出去。 “砰……”岂料,马车不过奔了数十米,便被黑衣人一下劈成两半,马还在没命的往前跑,马车已然成了两半,赵初朝左倒了下去,苏茵朝右摔了下去。 “阿茵……”眼见苏茵就要摔在地上,赵初身子凌空而起,一把将苏茵牢牢的抱入怀中,稳稳地落在地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崛起 骄阳如火,刺眼的很。 赵初一手稳稳地抱着苏茵,一手游刃有余的挥动着手中的马鞭。 漫天箭雨中,赵初将苏茵护的滴水不漏。 他们一落在地上,瞬间所有黑衣人朝他们围了过来,与埋伏在山头的弓箭手配合默契。 “啪……”赵初长鞭一扫,掀起一道肉眼可见的风刃。 马鞭落下,一个黑衣人瞬间被劈成了两半,血肉模糊,恁的血腥。 赵初马鞭一挥,卷起他落在地上的长剑,握在手中。 漫天箭雨中,他一袭乌黑的袍子,长风随风飞舞,面色如玉,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邪魅。 他脊背挺直,下颚微抬,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 尽显王者之风。 这是苏茵第一次见赵初动手。 燕倾擅长使用长鞭,容华以音为杀。 那柄长剑一落入赵初的手中,便与他融为一体,他长臂挥舞,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恣意,不像是在杀人,更像是在舞剑。 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凡,出手凌厉,没有丝毫花哨,剑锋所指必是要害,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 苏茵看得出来,这些黑衣人的目标原本是她,可不知怎地,在赵初面前,她竟变得无关紧要了,所有的剑锋直指赵初。 赵初长剑舞动,他一剑一个,仿佛切西瓜一样,不过片刻,那些黑衣人便倒下一大片。 空气之中弥漫着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嗖……嗖……嗖……”从天而降的箭雨越发密集。 分散了赵初大半注意力。 他长剑挥舞,织就一张巨大的网,将寒光闪烁的箭雨阻挡在外。 与此同时,那些黑衣人出手越发凌厉,似要速战速决,不想再拖延时间。 以至于所有黑衣人一股脑的扑来上去,仿佛饥饿野兽,用力的撕咬着。 赵初一面要应付天下落下的箭雨,一面又要与这些黑衣人纠缠,还要护着苏茵,已有些应接不暇。 “啊……”就在他一剑将一个黑衣人劈成两半的时候,苏茵一个不察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后摔去。 “阿茵!”赵初双眼微微一眯,侧脸看去,伸手便要去拉苏茵。 “嗤……”就在他转身那瞬间,一个黑衣人,长剑一挥,对着他的背刺了下去,赵初余光一扫,急忙避开,那一剑顺着他的手臂划了下去,利刃穿透肌肤,瞬间带出大片大片的鲜血。 那温热的血一下子落在苏茵脸上。 “赵初!”她视线一扫,落在赵初血肉翻腾的手臂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赵初面不改色,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扭过头去,一剑将那个黑衣人劈成两半。 一手紧紧抱着苏茵。 赵初虽然面不改色,但出手却有了一丝迟缓。 龙有逆鳞,人有软肋。 所有黑衣人都看了出来,那里才是赵初的软肋。 他们瞬间改变了攻势,一招一式皆冲着苏茵而去。 连带着漫天箭雨,也齐刷刷的集中在苏茵身上。 苏茵一眼便看了出来。 对方来势汹汹,人数众多,再这样下去,她和赵初都得死在这里。 她不能一直拖累赵初。 方才若不是她 ,赵初断然不会受伤,以他的身手从这里逃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不能总是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让旁人替她遮风挡雨。 这里虽没有琴,却有剑。 苏茵眯眼看着落在地上的长剑,一下从赵初的怀抱中退了去来,附身捡起地上的长剑,紧紧的握在手中。 “阿茵!”赵初声音一高,抬手替她挡去天下落下的箭雨。 他只顾着苏茵,并没有看到,身后悄无声息的落下一个黑衣人,一剑朝他刺了过来。 苏茵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赵初,小心!”苏茵眼睛微睁,赵初猛然回头,却是已然躲避不及,眼见那柄长剑便要刺入赵初的身体。 苏茵想都没有想,抬起手中的长剑,用尽全身力气,朝那个黑衣人劈了过去。 之所以用劈,不过是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用剑,根本毫无招式可言。 那黑衣人尚在苏茵五步之遥。 她这一剑下去,是绝对刺不到他的,故而那黑衣人连看都没看苏茵一眼。 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女子,有什么可惧的! 然,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苏茵那一剑竟掀起一道强劲的风刃。 “噗……”那黑衣人瞬间被强劲的风刃弹开,一下子重重摔倒在地,口中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整个人僵硬的躺在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摸样。 连着苏茵也是一惊。 她不由得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 何时她竟这样厉害了? 可是与她下腹的那股温热的气息有关? 自她醒来,下腹便多了一股源源不绝的气息,使得她通体舒畅。 赵初也是一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瞬间想到一个人! 容华。 他嘴角一勾淡淡一笑。 不由得对容华生出一股敬意。 容氏墨令一事,他也是知晓的。 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他不如他多矣!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手。 他定定的看着苏茵,眼波如水,身子一闪,落在苏茵身旁。 苏茵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们并肩而战。” 赵初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背对着背,并肩作战。 不过片刻,苏茵白色的衣裙上便沾满了鲜血。 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在她面前倒下,那些血落在她身上,她已经麻木了,没有任何知觉。 苏茵的崛起,令得那些黑衣人,瞬间落了下风。 可箭雨之下,他们也难以逃出升天。 一个人的体力有限,她和赵初已然有些疲惫,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迟早也是要死在这里的。 赵初何等的精明,连苏茵都明白的事,他如何不知。 他扭头看着苏茵说道:“阿茵,我掩护你,你先走,你放心我定能撑到救兵赶来。” 没想到赵初会这样说,苏茵微微一怔,还没有开口。 “不用了,救兵就在后面。”就在那时,无为从天而降。 苏茵瞬间面色一喜,不由得开口说道:“无为你怎会来这里?” 无为看了苏茵一眼,双眼眯眼,扭头看向那些黑衣人,一掌扫了过去。 他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们刚走,宫中便又来了一个寺人,说是大王有召,我这才发现其中有诈,一路寻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纷纷求娶 苏茵冷冷一笑,眼中满是自嘲。 你以为你放下了!便能岁月静好吗? 真真可笑。 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有多么可笑。 她不过刚刚回到邯郸,他们便这样处心积虑的算计她。 不管背后那人是谁? 真真是算无遗策。 赶在大王之前,买通宫中的寺人,假传圣旨,将她引到此处,便是她身首异处又如何?大可将这一切推到魏人身上,毕竟她杀了魏王,令得魏国于诸国面前颜面尽失,魏人恨她入骨,不远千里的报复她也在情理之中。 大概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赵初也在。 为了杀她,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赵初亦是冷冷一笑,眼波深处满是森森寒意。 一开始,他们的目标是苏茵不错,可发现他也在这里之后,他们更想杀的人是他。 普天之下,这样恨他入骨的人也不过唯有一人。 赵信! 如今他风头正盛,赵信怕是日夜难安了吧! “阿茵……”无为看着苏茵粗鲁的挥舞的长剑,杀伤力却是惊人,不由得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疑惑。 这一把长剑足有二十公斤左右,以苏茵之力,怕是连拿起来都吃力的很,如今她竟能轻飘飘的拿起这把剑不说,没挥动一下皆能掀起一道风刃,且杀伤力惊人,风刃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怎能不震惊。 不苦练二三十年如何能练就这般浑厚纯正的内力。 这还是说的天赋异禀,寻常人苦练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苏茵怎不知无为心中所想,她一面毫无章法的乱挥着手中的长剑,一面扭头对着无为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只觉得下腹有一股温热的气息。” 无为微微一怔,心中也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容华! 这样的事便是他和赵初也是做不到的。 唯有容华! 那个他始终看不透,神秘莫测的容氏少主。 天下落下的箭越发密集,加上数不清的黑衣刺客,在这样下去,他们三个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赵初扭头看了苏茵和无为一眼,冷冷说道:“这样下去不行,你们掩护我,那些弓箭手太过碍眼了。” 无为和苏茵对视一眼,点头说道:“好!” 两人出手越发凌冽,无为手中还拿着那把三寸小刀,他一亮出这把三寸小刀的时候,所有黑衣人皆满目讥讽的看着他,甚至有人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是来送死的吧!” 然,不过片刻,再无一人敢轻视与他。 只见他身影飘忽,如鬼似魅,抬手间冷光一闪,与他对上的黑衣人,毫无反抗的机会,皆被一招毙命,割喉而亡。 他们亦是专业的杀手,可对上无为之后,才发觉这世上还有如此惊骇的人,仿佛天上为杀人而生。 苏茵也毫不示弱,虽然没有招式可言,可她剑起剑落之间,也是一片血腥。 在他们两人的掩护之下,赵初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 衣泱飘飘,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埋伏在山头的弓箭手,一剑砍了过去。 “嗤……”一道肉眼可看见的风刃卷起漫天黄沙,瞬间将埋伏在那个山头的所有弓箭手震飞。 数不清的人从山头跌落,重重的摔在地上,七窍流血,死相凄惨。 苏茵和无为看着,不由得微微一愣。 赵初竟然这般厉害,超乎他们想象的厉害。 “驾……”他一剑落下,大地微微晃动了起来。 苏茵和无为瞬间扭头看去,只见伴着黄沙,马蹄铮铮,数以千计的侍卫飞奔而来。 宫中的救兵来了。 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赵初余光一扫,身子一倾,瞬间从空中摔落在地上,他那一摔看似极重,却并无受伤。 苏茵和无为何等聪明,一看便知他是故意的。 “公子……”飞奔而来的侍卫一惊,侍卫首领声音一高,高声喊道:“快保护公子和茵公主。” 苏茵也一把丢开手中的长剑,很是虚弱的跌倒在地。 唯有无为一人站在。 宫中侍卫一来,那些黑衣人还有埋伏在山头的弓箭手,瞬间撤的一干二净,除了那些死了的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看来他们并不恋战。 “公子,你怎么样?可还能走?”几个侍卫瞬间朝赵初围了过去。 赵初面色苍白,一脸虚弱的说道:“我还好。”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将他扶起。 “茵公主,你可还好?”侍卫首领扭头看了一眼苏茵,略带关怀的说道。 无为几步上前,慢慢的扶起苏茵。 苏茵对着那侍卫首领,淡淡一笑:“不过受了惊吓,倒也无碍!” 赵初一眼朝她看去,虽然面无表情,但眼底飞快略过一丝笑意。 受惊讶的只怕是那些黑衣人吧! “去看看那些人身上可留有什么线索!”赵初扭头对着一旁的侍卫首领说道。 “诺。”那侍卫首领双手一叉。 几步上前,走到离他们最近的那个黑衣人跟前,他的喉咙早已被隔断,血流了一地。 侍卫首领一把撕开他的衣服,没有遗漏任何一寸,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摇头说道:“看来他们早有准备,竟然没有留下一点有用的线索。” 这个答案,赵初一点也不意外。 连着苏茵面上也是没有一丝表情。 若真是留下点什么线索,倒是让他们意外了。 宫中的侍卫倒是体贴的很,竟还架着一辆马车。 几个侍卫将赵初给扶了上去,无为也将苏茵给扶上马车。 他自己翻身上马。 苏茵和赵初坐在马车里,对视一眼,不由得笑了。 赵初一眼扫去,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倒是装的真切。” 苏茵嘴角一勾,也不曾多让,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是不如你,演的炉火纯青。”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讥讽着对方。 “你以为会是谁呢?”赵初双眼一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苏茵目光落在赵初身上,垂眸一笑,勾唇说道:“你心中不已有了答案?” 又何必问她! 赵初淡淡一笑:“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自然知道,想让你死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赵初说的这句话倒是实情。 毕竟这个风口浪尖,想杀苏茵的人太多了。 “这个问题,我是得好好想一想。”苏茵淡淡一笑,视线落在赵初受伤的手臂上,略带关切的问道:“你的伤怎样?” 赵初扬眉一笑:“死不了!” 算是回答苏茵了。 “死不了就好!”苏茵抬眸看了一眼赵初,缓缓的闭上眼睛。 满脸疲惫。 这么急切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会是谁呢! 上一世,这个时候原沁已经嫁给赵信。 这一世,又怎会改变。 赵奕谋反,苏青远发配极寒之地,原深却还安然无恙不说,转身又搭上赵信这条船,不得不说他的厉害。 苏茵闭着眼,脸上闪过一丝带着讥讽的笑。 可他却从未做出过正确的选择。 赵奕也好,赵信也罢,不过如昙花一现。 笑到最后的那个人,只会是赵初。 宫中的侍卫,先将苏茵给送了回去,并非专门,而是路过,顺道而已。 苏茵下车的时候,宫中的寺人已在门口候着了。 一见苏茵下车,笑盈盈的走了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苏茵,见她并没有受伤,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还好茵公主无碍,吓死老奴了。” “多谢公公关怀!”苏茵淡淡一笑。 那寺人接着又道:“大王已在宫中候着公主,公主稍作收拾一番,便随老奴进宫吧!” 他声音一落,赵初从马车上大步走了下来。 抬眸对着苏茵说道:“我随你一同入宫。” “这……”那寺人抬头看着赵初,可是大王并未召公子入宫! 在赵初迫人的视线下,那寺人吞了一口口水,并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赵初也不等苏茵开口,大步踏进苏茵的院子,扭头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找个大夫给我包扎伤口。” 苏茵跟着赵初身后,走了进去。 她不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又净了净脸,整理了一下头发。 赵初倒是也极快,苏茵踏出房间的时候,赵初已在哪里等她了。 他看了看她粉黛未施,白白净净的脸,点头说道:“这样很好。” 苏茵淡淡一笑,没有开口。 两个人坐上同一辆马车。 无为这次可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苏茵。 赵初和苏茵一同入了宫。 几个寺人在前引路。 这个时辰,大王正在勤政殿处理奏折。 “茵公主!”一见苏茵走来,守门的侍卫,立刻推开了门。 “公子!”视线落在赵初身上,不由得一怔:“大王并未传召公子。” 苏茵走了进去,赵初却被挡在了外面。 赵初一眼看向那侍卫,正准备开口。 大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寡人只召了苏茵觐见。” 赵初闻声,只得退下。 他站在勤政殿外,缓缓看着合上的门,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父王究竟召见苏茵所为何事? 竟连他也拒之门外。 苏茵垂着头,施施然然的走了过去,盈盈一福:“苏氏阿茵见过大王。” 她声音不疾不徐,满是从容。 大王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不过几日未见,阿茵倒是与寡人生疏了。” 竟是在抱怨。 苏茵一笑,抬起头来,看向大王:“大王说笑了。” 大王对着苏茵招手说道:“阿茵近前来。” “诺。”苏茵闻声,缓缓走了过去。 大王眯眼看着苏茵,缓缓笑道:“虽清减了几分,但脸色还是不差的,可见这几日过的尚好。” “是,尚好。”苏茵如实道来。 接着又道:“大王可还好?” 大王呵呵一笑:“还死不了就是了。” 他这一句话吓得苏茵面色一变,开口说道:“大王定能万寿无疆!” 说了一句十分虚伪的话。 果然,阿谀奉承的话,谁都爱听,大王顿时大笑起来:“好一个万寿无疆,寡人喜欢。” 苏茵亦是一笑。 “阿茵!”大王瞬间收敛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说道:“你可知寡人召你而来所谓何事?”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大王,只见他面上无波,盈盈一福,说道:“苏氏阿茵不知!” 她刚刚从魏国回来,怎知大王召她何事! 大王嘴角一挑,话锋一转,漫不经心的说道:“听闻你刚刚遭到了围杀,且是已寡人的名义,引你出去的!” 苏茵瞬间抬起头看向大王,一脸心有余悸的说道:“回禀大王,是!” 苏茵并未多说,更未提及赵初。 她可以没有忘记,赵初今日可是告了病假的。 可即便她不说,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大王的眼。 “你以为是谁害你?”大王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茵。 苏茵抬眸看着大王,缓缓地摇了摇头:“苏氏阿茵不知。” 说着,不等大王开口,接着又道:“魏王因我而死,如今这天下,想杀我的人太多了,故而我也不知。” 她声音一落,大王瞬间笑起:“你若不提,寡人倒是忘了,魏王死在你手下。” 说着,不由得多看了苏茵一眼。 以琴驭音,以音驭兽,以兽为兵,令得魏王尸骨无存,面前这个苏氏阿茵,真真叫人刮目相看。 如今苏茵之名,已是人尽皆知。 虽有容华在前,可她也是名动天下。 “你再近前来些。”大王看着苏茵,缓缓说道。 “是。”苏茵又往前走了几步。 已走到大王跟前。 大王指着桌案上的数卷竹简说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苏茵摇头说道:“不知。” 她又不曾看过,如何知晓,大王之所以叫她来,想必与她有关。 大王淡淡一笑,眯眼看着苏茵,缓缓说道:“这是齐国,韩国,秦国,楚国,四国递来的国书。” 说着,他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你可知他们所为何事?” 苏茵摇头说道:“不知。” 不过可以想象的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大王看着她,勾唇一笑:“齐,韩,秦,楚,四国国君皆向寡人求娶于你,欲娶你为后!你说寡人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手所为 容华虽能将诸国不可见人的黑暗势力拔除,却不能阻止他们光明正大的伸出手来。 容华那一曲音杀,虽然也引来凤凰百兽,可他是何等身份,谁敢对他动手。 他虽然引开一些注意力,当更多的人将目光放在苏茵身上。 如此神技,谁不想占为己有,怕是做梦都想的。 多少人盯着苏茵的一举一动。 容华那么一走,只留下她一人。 纵然她名义上是容华的妇人,可他这一走,却没有带走苏茵,顿时燃起无数人心头的希望。 大王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苏茵。 苏茵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大王,她垂眸看了一眼摆在桌案上的竹简,缓缓说道:“苏氏阿茵不知。” 这些人的动作,可她想象中的快多了。 她前脚回到邯郸,后脚诸国国书便出现在大王桌案上。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一双双眼睛,皆时时刻刻的盯着她。 更准确的来说,是窥觊着音杀神技。 她眼中闪过淡淡的讥讽,日后只怕她再也没有平静的日子可过了。 诸国国君皆向大王求娶于她,欲立她为后。 想必大王心中早有决策,却故意问她。 大王看着苏茵一笑,勾唇说道:“这其中除了韩国大王年纪稍长,诸国大王皆是青年才俊,为表诚心,诸国甚至送来画像。” 大王说着一顿,伸手推开几张画像。 那些画像皆是人物画,画的栩栩如生,一个个人芝兰玉树,丰神俊朗,都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儿郎。 唯有一张画像中的男子年纪稍长,但那也是人中龙凤。 苏茵蹙眉看着那些画像。 大王接着说道:“阿茵可挑选一番,看看可有入了眼的。” 大王这番话,令得苏茵顿时嘴角一抽。 这又不是买菜,还挑选一番! 这可是诸国国主,身份贵不可言。 苏茵顿时收回视线,再不看那些画像一眼。 大王挑眉看着她,呵呵一笑:“怎地?可是羞涩了?” 苏茵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一字一句的说道:“大王,阿茵生在赵国,长在赵国,故土难离,故而阿茵那里也不想去。” 苏茵表情谦卑,一副诚恳的摸样。 她怎不知大王是在试探她。 只要她稍稍露出点欢愉,多看了那个人一眼,只怕今日就走出去这大殿了。 便是因为她拥有这神技,大王才更不可能放她离开,做他国的王后,来日与赵国为敌。 大王何等的精明,怎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刚刚的一字一句,乃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皆是在试探她。 大王伸手一指,指着秦王的画像,扭头看着苏茵说道:“寡人看这秦王就很好,长相自不必说,且是个洁身自好的,已过弱冠之年,身旁却没有一个姬妾,品性极佳。” 大王品头论足说的头头是道。 苏茵面色一白,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五体伏地的说道:“苏氏阿茵不愿!” 声音之中满是乞求。 大王慢慢的收敛脸上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你当真不愿,若不然再看看旁的人?” 苏茵身子已有些颤栗了,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故土难离,苏氏阿茵绝不会离开赵国。” 这便是她的态度。 也是大王喜闻乐见的态度。 “起来吧!”大*音放缓,右手微抬。 苏茵慢慢起身,盈盈一福:“谢大王!” 她那颗悬着心,还未完全放下。 大*音一沉,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你说赵信与赵初,谁更适合做赵国未来的新主。” 竟是在询问她此事。 苏茵心头一震,瞬间面色一白,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说道:“回禀大王,苏氏阿茵不知。” 大王一向最忌讳旁人议论立储之事,如今突然这般问她,倒不知何意! 大王面色如常,似带有一丝责怪之意,张口说道:“怎地又跪下了,起身吧!” “诺。”苏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起身,来来回回跪下,她的腿都麻了。 “阿茵,听闻你可预测未来之事?”苏茵这便才起身,大王的声音便在她头顶淡淡的响起。 那瞬间,苏茵脊背一僵,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大王,勾唇一笑:“大王从那听此缪论,苏氏阿茵不过一寻常女子,怎能预测未来之事。” 说着,也不带大王开口,苏茵接着又道:“大王说笑了吧!” “寻常女子?”大王也不恼怒,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茵,看的苏茵心中一阵发毛,背上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苏茵面色从容,坦坦荡荡的看着大王,一副淡定的摸样。 “阿茵,寡人尚能活多久?”岂料,大王双眼一眯,眼波深沉的看着苏茵,那摸样一点都不似在开玩笑,认真的摸样令得苏茵一阵心惊。 这让她如何作答? 她眼波一转,朗朗一笑:“大王自然能长命百岁!” 与此同时,不着痕迹的看着大王,连那些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也不知大王是怎么了? 今日这般奇怪。 屡屡试探于她! 令得她心惊胆战,生怕说错一句话。 自古帝王皆多疑,但今日的大王,恁的奇怪。 她一语落下,大*音一沉:“苏氏阿茵!” 连名带姓的唤着她,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又变,声音一冷:“所言不尽不实!” 苏茵缓缓抬头看着大王,大王眼神犀利,带着一种睿智,仿佛能将她一眼看穿,令得她无处遁形。 她蹙着眉,一字一句说道:“大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既然大王对她已起了疑心,再不信她,那么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欲加之罪?”大王一脸讥讽,冷冷一笑:“你真当寡人昏聩无知了吗?” “苏氏阿茵不敢!”苏茵面色一白,瞬间跪倒在地,低低的垂着头,一副惊恐的摸样。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脚下的地面,并未做任何辩解。 信你的人,你无需解释,不信你的人,你就是说上一日一夜,也不会信你一句。 既然大王已不信她,那么她多说无益。 大王双眼一眯,眼瞳一缩,冷冷看着苏茵,一字一沉说道:“听原深所言,苏青远处斩那日的天象,还有你成婚那日,原府被惊雷所劈,皆是你一手所为?”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别无选择 因为府邸被惊雷所劈,原深瞬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不祥之人。 原本那些与他交好的人,也纷纷疏远他。 连着大王也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纵然他没有被赵奕所牵连,却也是一落千丈,无人问津。 好在他猛然想起苏青远对他说过,他被押往刑场的那日,所有诡异的天象皆出自苏茵之手。 如此弄一个惊雷,劈一劈他的府邸,又有什么稀奇的。 原深随即便入宫,将这一切告知大王。 大王原本是不信的,纵然苏茵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闺中女子,直到从魏国传来苏茵的消息,整个天下都传的沸沸扬扬的,苏茵有以琴驭音,以音驭兽的神技。 他才信了。 大王眼波深邃,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苏茵缓缓抬起头,看向大王,面上无波,但眼底却是一片波澜。 原深到底还是告诉了大王。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原本她是有恃无恐,因为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一介女子之身,如何能有这种通天之能。 如今不一样了。 在她奏了那一曲音杀,引来凤凰百兽之后,不一样了。 拥有如此神技的她,随意改改天象,又有何不可! 大王也不等苏茵开口,他双眼一眯,缓缓说道:“寡人把你母亲和弟弟请到宫中做客,此刻他们正在王后的关雎宫中饮宴。” 大*音一落,苏茵瞬间面色一白,眼睛微睁,心中更是一惊。 大王竟拿母亲和阿衍为质,威胁于她! 她慢慢垂下眸子,拱手说道:“是,那些诡异天象皆出自苏氏阿茵之手。”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 大王瞬间眼睛微睁,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非但不怒,反而勾唇笑了起来:“寡人原本是不信的。” 如今她亲口承认了,由不得他不信。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脸上笑意渐浓。 好一个苏氏阿茵! 好一个苏氏阿茵!真真让他刮目相看。 如此才智。 如此鬼神莫测的神技! 足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样的妇人,以堪为一国之后。 苏茵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摸样,低低的垂着眸子,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所想。 如今的赵国已是一个是非之地。 看来她要好好的谋划一番了。 这样任人宰割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 以至于她非常不喜欢。 “寡人想知道,那些诡异天象你是怎么做到的。”大王眯着眼问出心中疑问。 苏茵如实道来:“旧年时偶得一本奇门遁甲之书,此书包罗万象,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 苏茵此话说的真假参半。 上一世,谢怀瑾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本这样的书简,他能平步青云,此书功不可没。 他十分宝贝这本书,一直交由苏茵保管。 苏茵闲来无事,看得多了,便逐字逐句的记了下来。 大王眼睛一亮:“可能让寡人看一看这本书?” 苏茵拱手说道:“自然,这本书现下就在我的书房之中,大王可派人去取。” 大王瞬间一笑,随手招来一个寺人,随即让他去苏茵书房中取来。 “苏氏阿茵!”大*音一沉,缓缓说道:“你如实告知寡人,寡人尚有多久可活?” 苏茵抬头看着大王,缓缓说道:“大王,那本书也只是记载了奇门遁甲之术,并未有预测未来之能,故而,苏氏阿茵不知。” 她一语落下,大王却是一点也不相信。 他双眼一眯,眼中酝酿着一丝寒意,淡淡的说道:“不知也无妨,就留你母亲和弟弟在宫中多住几日吧!” 竟是出口威胁苏茵。 苏茵垂着眸子,冷冷一笑,既然他那么想知道,她便如实告知他又如何。 有些事,她还觉得不知道更好一些。 譬如这件事。 苏茵声音中带着几丝无奈,慢慢的说道:“大王尚有不足三个月的时间。” 她声音一落,大王瞬间起身站起,满目阴霾的看着苏茵,眼中阴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摸样。 原本他不过诈一诈苏氏阿茵,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知道。 而他只剩下不足三个月的时间。 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他那些未完成的大业…… 大王冷冷看着苏茵,缓缓地闭上了眼。 他一脸疲惫,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苏茵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心中却是一片冷漠。 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也煎熬的很。 接下来的每一日,便会细细的数着日子过,越是临近死亡,心中越是恐惧,哪怕身体无恙,也会陷入一种绝望的恐惧之中,难以自拔,直到熬得油尽灯枯。 这便是她为何想都未想便告诉他了。 她最讨厌别人拿母亲和阿衍的性命威胁她。 偏偏她又是个记仇的。 且睚眦必报。 片刻,大王忽然睁开了眼,声音透着一丝无力,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你起来吧!” “诺!”苏茵缓缓起身。 大王忽然,眼瞳一缩,一字一句说道:“谁会是下一任国君?” 相较于他的生死,他更在意的是这件事。 他那些未完成的大业,总要有人继承,继续完成。 大王定定的看着苏茵,苏茵一笑,扬眉说道:“大王心中不是早有决断?” 如今赵国成年的公子,只剩下赵初与赵信。 赵信是大王一手扶持起来的,为的便是于赵奕对抗,互相压制对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赵信的品性了。 至于赵初如何,大王心中更是清楚。 何用她多说。 大王却是沉声说道:“寡人要知道你的答案。” 他声音泛着浓浓寒意,眼中已带了杀气。 苏茵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赵初!” 大王瞬间朝后靠去,呵呵一笑:“果然与寡人想的一样。” 他抬眸淡淡的看着苏茵:“今日的话,寡人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晓,后果你知道的。” “诺。”苏茵抬头看了一眼大王,拱手说道。 大王一笑,也不知何意,竟直指桌案上的一块白色的玉璧,缓缓说道:“这是寡人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块玉璧,你看它的色泽,质地,乃至纹路,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 苏茵顺着大王的视线看去,那块玉璧果然如大王所说,乃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美玉。 大王余光扫了苏茵一眼,接着又道:“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是的它是寡人的。” 大*音顿时高了几分,慢慢的将那块玉璧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抚摸着。 在苏茵的目光中,猛然举起那块玉璧,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啪……”那块玉璧瞬间碎成一片一片,再难恢复如常。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 大王接着又道:“若不是寡人的,寡人情愿毁了,也不会让它落入旁人手中。” 大王此言若有所指。 苏茵怎会不知,他这是在警告她,将她比作那块美玉,告诉她若是他得不到的,宁愿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如今四国国君皆求娶于她。 大王心中不安呀! 生怕她转身成了他国王后,与赵国为敌。 换位思考,她也会这般想,这般做的,这便是人性。 “你可是寡人的意思?”大王冷冷出声,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苏氏阿茵知道。”苏茵垂头说道。 “寡人自知你是个明白的。”大王缓缓笑起,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 苏茵没有开口。 “如今寡人给你两条路选。”大王慢慢说着,苏茵瞬间抬头看向大王,在苏茵的目光中,大王接着说道:“其一便是如这块美玉一般,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 苏茵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大*音冰冷,眼底满是毫不掩盖的杀气。 “其二呢?”苏茵缓缓出声,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 大王勾唇一笑,一手轻轻扣着桌案。 “咚咚咚……”那一下一下仿佛落在苏茵心头。 在苏茵的注视下,大王眯眼看着苏茵,一字一顿的说道:“你那般聪慧,怎会不知寡人心中所想。” 大王说着,一顿,缓缓说道:“其二便是嫁给赵初。” 大王一语落下,不再言语。 苏茵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大王,眼底略过一丝寒意。 心中满是愤怒。 是的! 她很生气,很愤怒。 她努力了这么久,却还是如提线的木偶一般,一举一动皆在别人的操控下,每一次都是这样身不由己。 第一次她被原深所迫,不得已穿上嫁衣。 第二次她被魏王所迫,再次穿上嫁衣。 如今她又要被人所迫,第三次穿上嫁衣。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告诉寡人你的选择。”大王冷眼看着苏茵,眼中寒气凝结,泛着幽光,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丝冷笑。 她一向都是个聪明的,想必这一次也不例外,不会让他失望。 这样一个聪慧到令人有些恐惧的女子,放眼天下可不多,若真要杀她,他还有些不舍。 毕竟有些人活着,远比死了有用的多。 当然前提必须是为他所用。 不然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摧毁她,也不会让她来日为祸赵国。 苏茵瞬间便笑了,她那一笑极尽妖娆,勾唇说道:“我可有选择的余地?” 第一百九十八章 苏氏阿茵该死了 大王何曾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他一面召她进宫,一面在她走后,召母亲和阿衍进宫,分明是想以此来胁迫她。 便是她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也断不能弃母亲与阿衍不顾。 这便是看似已然垂暮的大王,他就像一只打盹的猛虎,随时可以扑上来将人拆骨入腹,这便是他的厉害。 总能在不经意间一击致命! 大王缓缓笑起,双眸之中褪去寒气,变得温和起来,然这温和也不过是粉饰的太平,他眯眼看着苏茵,慢慢说道:“寡人就知你一向是个聪慧的。” 竟是出言赞赏了苏茵一句。 可见对于苏茵这个答案,他的满意的。 苏茵垂眸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副温顺的摸样。 大王见此,嘴角的笑越发的浓,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纵然苏氏阿茵在再厉害又怎样? 她永远别想翻出他的掌心。 大王一眼扫过苏茵,缓缓说道:“你退下吧!” 今日,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诺。”苏茵盈盈一福,缓缓朝后退去。 岂料大王又开口了,他声音带着一丝沧桑,沉沉的说道:“寡人因何而死?” 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那句话。 苏茵一怔,猛然扭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原先还不觉得,就是今日,她突然发觉大王真的老了,两鬓都染了白斑。 不待她开口,大王缓缓一笑:“中毒?还是意外?” 他的身子一向硬朗,便是小病也不常有,短短三个月去的这样急,定不寻常! 苏茵眼神有些飘忽,上一世,她只记得那是一个初秋的夜里,宫里突然敲响丧钟,谢怀瑾急急忙忙起来便走了,回来的时候,已是五日之后,大局已定,再无更改。 对于的大王的死因,不过寥寥数字一笔带过,只说因病突然暴毙。 可大王身子一向硬朗,又怎会去的如此急,甚至连储君之位都悬而未决。 她犹记那五日,邯郸城中乌云蔽日,血流成河。 苏茵缓缓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因病突然暴毙。” 苏茵丝毫没有隐瞒。 这个答案令得大王不由得笑起,眼角尽是讥讽。 好一个因病突然暴毙。 这里面足可有千万种原因,或下毒,活暗害。 在这腌臜的王宫之中,这种阴毒的手段太多太多了,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人死于无形之中,或突然暴毙。 大王缓缓的闭上眼睛,一脸疲惫,对着苏茵随意的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诺!”苏茵缓缓后退去。 待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大王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今日的话,寡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苏茵脚下一顿,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下推开了紧闭着门。 外面日光明媚。 猛然迎上强光,刺得苏茵不由得眯起眼睛。 见她出来,赵初几步走了过去,将脸上的那丝担忧隐藏的极好,他声音凉凉的,没有一丝波澜:“大王他召你何事?” 赵初站在苏茵对面,替她挡去阳光。 苏茵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初,她认认真真的审视着赵初。 放眼天下,他也是人中龙凤,长相品性更是没什么可挑剔的,换做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上一世,她将全部的心思扑到谢怀瑾身上,时时听谢怀瑾赞扬他,多少人一登上那个位置便迷失了自己,可他始终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什么,并未在权利中迷失自己,一心扑在政事上,兢兢业业,后宫之中唯有一位王后,两位夫人。 看着看着,苏茵忽然垂下眸子,笑了。 纵然他再好又如何? 她不是旁人,她是苏氏阿茵! 他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 “你怎么了?”看着她这副怪异的摸样,赵初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茵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吱呀……”大殿的门又被合上,显然大王没有一丝想要召见赵初的意思。 苏茵一句话也不说,抬腿便走。 那一刻,只觉得疲惫不堪。 是的,是疲惫不堪。 她如此汲汲营营,百般谋划,却屡屡身不由己。 那些人次次以母亲和阿衍的性命相要,这天下她也不过只有母亲和阿衍了。 赵初跟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的背影与他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难分彼此。 赵初就这样跟随着她的脚步。 可没走几步,苏茵突然停了下来。 还好赵初反应快,否则定会将她给撞到在地。 苏茵竟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随着那身影由远及近,她瞬间冷冷笑起。 她的命还真大! 她还以为她早就死在那阴冷的角落里,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回来,还能这样锦衣华服的站在这王宫之中,趾高气扬的看着她。 赵惊羽也毫不示弱,她施施然然的朝苏茵走了过来,如花的娇容泛着冷艳,勾唇看着苏茵,妖娆一笑:“多日不见,茵公主别来无恙!” 字里行间客气的很,倒不是她先前那般骄纵无脑的样子。 不由得令得苏茵刮目相看,可见人总是要经历一些磨难才能成长。 苏茵一笑,眼中闪过淡淡的讥讽,出言也犀利的很:“倒不知如今该如何称呼你了?” 她早已被大王废弃在外,她是王女,却又不是公主,那又该如何称呼? 苏茵这一言,像是涂了剧毒的利剑,一下子插入赵惊羽的心窝。 果然,赵惊羽面色瞬间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一如笑盈盈的摸样,看着苏茵说道:“茵公主唤我阿羽就好。” 父王虽准许她留在宫里,却还没有恢复她公主的身份。 赵惊羽笑靥如花,眼底却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霾。 她转身对着赵初盈盈一福,柔柔的说道:“见过初王兄。” 一改往日那副嚣张霸道令人讨厌的摸样。 她故意咬重了王兄二字,声音之中隐隐带了几分得意。 纵然她现下不是公主又如何,这王宫之中的每一个主子,皆与她血脉相连,谁又敢轻视于她。 赵初侧脸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起来吧!” “谢初王兄!”赵惊羽笑靥如花的说道。 退到一旁! 苏茵余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慢慢的从她面前走过。 赵初提步跟在她身侧。 他们转身的那瞬间,赵惊羽扭头冷冷的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尽是阴霾,她勾唇笑起,双目泛着血红,染着血色的笑容刺目惊心的很。 赵初看了苏茵一眼,缓缓说道:“就在你回来的前两日,她也不知如何盗得魏国玉玺,进宫献给了大王,大王年纪大了,又是自己曾经捧在心尖的女儿,她戚戚哀哀的哭了几声,又求了求大王,大王一时心软,便准许她留在这王宫里了。” 听赵初这么一说,苏茵瞬间拧起眉头看向赵初:“你是说魏国玉玺?” “是。”赵初缓缓点了点头。 苏茵不由得勾唇一笑,好个赵惊羽,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这样也好,若是就那样死了,倒是便宜她了。 她可没有忘记,她此次魏国之行,她可是功不可没。 这笔账她还没有细细的算上一番! 苏茵垂眸一笑,眼中一片森寒。 苏茵一出王宫大门,无为便沉着一张脸,匆匆走了过来,他挑眉扫了一眼赵初,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冷冷说道:“夫人和阿衍皆被传召入宫。” 苏茵一眼朝他看去,缓缓说道:“我知!” 无为眯眼看着王宫,一字一句的说道:“可要接他们回来?” 苏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不必了,我们回去。” 不待一切尘埃落地,大王怎可让他们回来。 他们可是制衡她的利器。 他便不怕她悄无声息的逃了吗? 他知道,她有这个本事。 所以才更加不会放母亲和阿衍回来的。 “可是……”无为还想说些什么,苏茵一眼扫来,他瞬间闭上了嘴。 无为看了苏茵一眼,大步将马车牵来。 恰在那时,赵信从一辆马车挑了下来。 他一袭白色的衣袍,大步朝赵初和苏茵走了过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张口说道:“初弟,听闻你遇袭了,怎样可有受伤?” 一副万分关怀的摸样,令得苏茵作呕。 他声音一落,也不带赵初说话,扭头看向苏茵,笑眯眯的说道:“听闻茵公主和初弟一同遇袭了,可有那里伤着。” 说着,手轻佻的就要落在苏茵肩头。 苏茵眉头一蹙,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多谢公子信关怀。” 他一眼落在苏茵身上,便再难移开,仿佛黏在苏茵身上一样,眼中闪着精光,一副垂涎三尺的摸样。 赵信心中*难耐,直勾勾的看着苏茵,恨不得立刻将苏茵生吞活剥了才好。 这个苏氏阿茵,他是真真舍不得她死。 若非原深一意孤行,非要置她于死地,这样的美人,这样身怀神技的美人,该好好疼爱一番才是,让她臣服在他的雄风之下,俯首称臣岂不快哉。 赵初大步上前,挡去赵信的视线,眯眼看着他,勾唇笑起:“王兄这般急切而来,是来看看我为何还没死吧!” 赵初的话说的这样直白。 既然早已站在对立的场面,水火难容,赵初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 “初弟说的这是什么话!”赵信顿时扭头看向赵初,面上染了一丝怒意,冷冷呵斥道:“你怎样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兄我可是很关心你的安危呢?” 颠倒黑白的话,赵信信口拈来,说的理直气壮。 说着,他声音一沉,也不等赵初开口,便接着说道:“初弟这般诬陷于我,往日里的教养何在?难道这便是你一个公子该有的气度吗?” 竟是出口指责赵初心胸狭隘。 用心何其险恶。 赵初也不恼怒,他勾唇一笑,眯着眼说道:“我不过刚刚遇袭,这消息想必还没有传出去,王兄便这般急匆匆的赶来,莫非那些刺客当真是王兄派来的?故而王兄才能知道的这么快!” 赵信瞬间便恼羞成怒了,他横眉怒目的看着赵初,声音一高:“你休要在这里血口喷人,何事都讲求个证据,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我们大可到父王面前理论一番,是非曲直,父王自由决断。” 赵初双眼一眯,几步近前,不巧的很,他比赵信高了那么一头,他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呈压倒一切的气势,逼得赵信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赵初一字一句的说道:“王兄该庆幸,庆幸我没有证据,否则你断然不会站在这里,与我这般说话。” 赵初冷冷一笑,对着赵信拱手说道:“告辞!” 衣袖一挥,大步从赵信面前走过。 手中强硬握着苏茵的手。 直到上了马车,赵初才松开苏茵。 “你,无礼,放肆……”徒留赵信一人在地上叫嚷。 无为在外驾车。 赵初坐在苏茵对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苏茵有气无力的靠在那里,闭着眼养神。 赵初声音放缓:“苏氏阿茵,你何以这般厌弃我!” 他声音带着淡淡的苍凉。 苏茵瞬间睁开了眼睛,她平静的看着赵初,不带一点情绪,缓缓说道:“谈不上厌弃,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初瞬间笑起,他直勾勾的看着苏茵,努力压抑着眼底的波澜,脸上满是自嘲:“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茵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赵初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纵身跳下马车,大步离去。 没了母亲和阿衍的院落空荡荡的。 苏茵站在那里,满目冰封。 往日里,不管她何时回来,母亲总会在门口迎她。 无为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她的伤心,他知道。 她的难过,他也知道。 “为何不让我接他们回来?”无为站在苏茵身后,缓缓开口,他声音低沉,却是沉稳有力。 苏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无为几步走到她跟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字一沉的说道:“我现在就去接他们回来。” 苏茵猛然抬起头看向无为。 无为才发现她的眼眶竟红了,她努力的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目视着无为,淡淡的说道:“苏氏阿茵该死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昭告天下 无为瞬间睁大了眼睛,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喃喃说道:“阿茵,你……” 整个人脊背僵硬,连声音都是带着颤抖的。 苏茵凝眉看着他,缓缓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我如今就是风头太盛了。” 以至于一个个心怀不轨的人,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一瞬不瞬盯着,只待有个机会扑上来将她撕咬的尸骨无存。 便如现在,她受人胁迫,进退不得。 无为何等聪明,他瞬间便明白了苏茵的意思,他声音低沉,缓缓说道:“大王不惜以夫人和阿衍的性命要挟于你,所为何事?” 苏茵勾唇一笑,冷冷一笑:“他要我嫁给赵初!” 苏茵声音一落,无为面色瞬间一沉,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无声的彰显着他的愤怒,他看着苏茵,一字一顿的说道:“眼下该怎么办?” 苏茵嫣然一笑:“我不是说过了吗?苏氏阿茵该死了。” 她眸光冰冷,面上一片讥讽。 缓步走进大厅,伸手抚摸过原氏平日里常坐的矮几,还有苏衍时常在手中摆弄的小玩意,微微蹙起眉头。 “阿茵……”无为知道她心中的哀伤,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只能站着她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面上拂过的伤痛,一点也不比她的少,甚至更浓几分。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亦把原氏和阿衍当做亲人。 此刻他恨不得立刻去王宫之中把他们给救出来。 苏茵缓缓的扭头看着他,冷冷一笑:“赵惊羽回来了,且从回王宫,她与我素来有仇,便是上一次我被掳到魏国,她也是功不可没。” “我这就去杀了她。”苏茵声音刚落,无为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无为。”却被苏茵随即叫住。 无为一言不发,扭头看着苏茵。 苏茵嘴角一勾,缓缓说道:“她还有用,这场戏少了她可演不下去。” 无为不明所以的看着苏茵。 苏茵冷冷一笑,垂眸说道:“她早已恨我入骨,此刻母亲和阿衍在宫中,她必会寻找机会下手。” 无为脸上瞬间起了杀意。 苏茵一顿,接着又道:“我要你入宫时时刻刻守在母亲和阿衍身旁。” 苏茵几步上前,走到无为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牢牢的将他们给我护住,便是王宫又如何,以你的身手自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去自如。” 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 无为深深的看着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苏茵双眼一眯,眼底泛着冷意,声音低沉的说道:“王宫之中惯用的伎俩便是用毒,我想赵惊羽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说着,她呵呵一笑,挑眉看着无为又道:“从府中挑一个擅长用毒的高手与你同去,无论赵惊羽做了什么,都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及时告知我。” “好!”无为点头说道。 苏茵看着他一笑:“你去吧!” 苏茵一句说完,也不等无为开口,紧接着又道:“一定保护好自己。” 无为深深的看着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在苏茵的注视下大步转身离开。 苏茵面无波澜的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泛着淡淡的冷意。 余光落在院子中。 这里还是容华的院落,原本她准备找一处合适的地方挪出去的。 如今也不用了! 索性住不了几日了。 大王是个性急的,赐婚的旨意明日一早就会昭告天下。 她冷冷一笑,此刻他怕是坐立难安吧。 不管任何人胆敢对母亲和阿衍出手,她都不会放过他。 今后的每一日,便是活着,他也会食不知味,辗转反侧夜夜无眠,便是这种深入肺腑,死亡的恐惧最是折磨人了,甚至比死更加煎熬。 苏茵命婢子搬来琴,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少了母亲,阿衍,还有无为的院子,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格外的孤寂。 她提不起一点兴致。 中午简单的用了些午饭,稍稍休息了片刻,苏茵便唤人牵来马车,坐上马车出了院子。 有一个人从始至终,她都不敢有片刻的忘记。 那个人便是原深。 她敢肯定她这次遇袭,定与他脱不了关系。 在邯郸城中能神不知鬼不觉谋划这一切,只手遮天的人非赵信莫属。 赵信可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犯不着大费周章的只为了置她于死地,原沁嫁给赵信,原深必然已经投入赵信的门下,以他的唇舌说动赵信对她动手,轻而易举的很。 她此去原府,却并非为原深而去。 这么些日子,她也该去看一看外祖母了。 有些事不得不做了。 她老人家待她的好,那是真心实意的好,她更是不敢有丝毫的忘记。 不知她老人家可还好! 身子可还硬朗,牙口可还好。 苏茵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原府的牌匾,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若不是外祖母尚在,她此生都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 她定了定心神,缓步走上台阶。 原府的仆从是认识苏茵的,一见苏茵,那仆从瞬间一愣,结结巴巴的说道:“苏,苏,姑娘。” 苏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张口说道:“我要见外祖母。” “好,好,我这就去禀告老夫人。”那仆从看了苏茵一眼急忙跑开。 今时今日的苏茵,可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寄人篱下的苏茵。 如今她更是茵公主。 原府的仆从自然不敢拦着她。 她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恰好遇见了原沁,原沁一副妇人的打扮,妆容,服侍,无不富丽堂皇,一派天子家的风姿。 一见苏茵,她锦帕遮面,一脸讥讽的笑了起来:“我说这稀客是谁呢?原来是阿茵呀!” 原沁一面说,一面在婢子的搀扶下缓缓朝苏茵走了过来。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抬步便走,因为她根本不想在她身上浪费一点时间。 岂料,原沁几步上前,伸手挡住她的去路,趾高气扬的看着她,尖声说道:“我有说你可以进去吗?” 苏茵也不恼怒,她淡淡的瞟了原沁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没有资格。” 这里上有外祖父,下有原深,何时能轮到她做主。 原沁一下就怒了,她冷眼看着苏茵,呵呵一笑:“我怎就没有资格,这里是我的家,而我如今更是公子信的夫人,你见了我也是要跪地行礼的。” 说着,她声音一高,对着苏茵呵斥道:“你还不赶紧给我行礼?” 她这副狂妄自大的样子,令得苏茵瞬间便笑了。 苏茵双眼微眯,上上下下打量了原沁一眼冷冷笑道:“若我记得不错的话,赵信明媒正娶的夫人是宋氏阿薇。” 果然,她声音一落,原沁瞬间面色一变,仿佛被人踩到了痛处,面上一阵青,一阵红,难看的厉害。 岂料,苏茵接着又道:“你不过一妾,又有什么资格让我行礼。” “你……”原沁瞬间恼羞成怒,整张脸都憋红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恰如苏茵所说,她不过一妾。 苏茵唇角一勾,冷眼看着原沁,慢条斯理的说道:“而我如今可是茵公主,你还不向我行礼。” “茵公主?”原沁难以置信的看着一旁的婢子,对于苏茵她向来是不屑,故而也从不听有关她的消息,所以她是不知道的。 可她身旁的婢子皆是赵信府邸的人,她们却是知晓的。 “见过茵公主!”赵信府中的婢子都是经过专人训练的,自然知晓尊卑礼节,原沁能不把苏茵放在眼中,她们却不敢,所有婢子皆对苏茵行礼,且是跪拜之礼。 唯有原沁一人站在那里,面色难看的厉害,一脸难堪,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苏茵一眼扫去:“怎地你不对我行礼吗?” 那一眼满是讥讽。 一旁的婢子抬手扯了扯原沁的衣角,给了她一个眼神。 “见过茵公主。”原沁万般不愿的跪了下来对着苏茵行礼。 苏茵看都不看她一眼,从她面前踏了过去。 只留个原沁一个高不可攀的背影。 诚然如今的苏茵已是她高攀不起的。 “阿茵,你可来了。”苏茵才走没几步,吕氏便在婢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声音都带着颤抖:“外祖母还以为你再也不来看我了。” 吕氏说着,声音哽咽,落下眼泪。 “外祖母!”苏茵几步走来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吕氏面前:“是阿茵不孝了。” 吕氏伸手便去拉苏茵。 “阿茵你快起来,原是外祖母对不起你。”吕氏哭着说道,一脸自责。 苏茵缓缓起身,视线落在吕氏身上,心中一阵酸楚。 不过几日,外祖母便苍老了这么多,整个人又瘦又干,比起以往那副富态的摸样,几乎脱了像。 “外祖母……”苏茵的声音也带了哽咽。 “走,走,走,上屋里去,外面太阳晒得慌。”吕氏一把牵过苏茵的手紧紧握着,拉着她便朝屋里走去。 一路上,吕氏问了许多话,苏茵都一一作答。 她问了原氏,又说起阿衍,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苏茵跟着吕氏不过前脚踏进屋子,冷氏便来了,她笑盈盈的看着苏茵,话里话外满是刺,张口说道:“呀!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阿茵,这么久不来,可是忘记了原府的门朝那,今日能找上门来也真是稀奇的很!” “你少说几句吧!”吕氏冷眼扫了冷氏一眼,冷冷呵斥道。 冷氏却是一笑:“母亲,这样狼心狗肺,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救的人,还是少来往的好。” 冷氏这般怒气冲冲,怕是已知晓刚才那件事,来给原沁出气的。 苏茵也不恼怒,她一眼朝冷氏看去,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出去。” 她声音一落,纵然冷氏再如何气焰嚣张,也不得不转身离开。 冷氏冷冷一哼,恶狠狠的瞪了苏茵几眼,大步转身离开。 “阿茵,她本就是个糊涂的,你休要与她计较。”吕氏拍着苏茵的手,轻言细语的安抚着她,生怕她会难过。 苏茵坐在她身旁,柔柔一笑:“外祖母,我不会与她计较的。” “好,好,好……”吕氏一笑,心中满是宽慰。 苏茵拉着她的手,附在她膝前,缓缓说道:“母亲天天念着您,连阿衍也甚是想念你,阿茵更是不能没有你,你就跟着我们一起住吧!” 这才是苏茵今日来的目的。 原深已在权利的路上一去不复。 等待他的将是一条万劫不复之路。 而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祖母陪着他们一同赴死。 除了母亲和阿衍,这邯郸城中牵绊着她的心的就只剩下外祖母了。 上一世,她对她的好,对她的维护,她至死不能忘记。 吕氏瞬间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喃喃说道:“阿茵……” 她一脸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如何选择,岂不是左右为难。 她的犹豫,她的为难都写在脸上。 苏茵如何能不知。 可是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苏茵声音放柔,带了几分软糯,用手扯着吕氏的衣衫,笑盈盈的说道:“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该去陪一陪我们了,外祖母不能这样偏心。” 她一副小儿女的姿态,令得吕氏一下便笑了,吕氏满目慈爱的看着她,不忍一口回绝,说道:“容我思虑几日。” 苏茵眼中一亮,点头应道:“好,外祖母可不能反悔。” 她慢慢的垂下眸子,脸上拂过些许难过。 无论原深如何,他终究是外祖母的儿子,他们血脉相连,有些痛必定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 譬如丧子之痛。 只能让时间去抚平,也许此一生再难抚平。 苏茵陪了吕氏好一会,才离开。 吕氏是万分不舍,送了又送,一直将苏茵送出了大门,看着苏茵上了马车,还不舍得回去。 直到连苏茵乘坐的马车都看不见了,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苏茵一身疲惫的靠在马车之上,心中想念母亲和阿衍,念得心都疼了。 “砰……”忽的,马车猛地震动了一下,险些将苏茵给摔了出去。 “你是怎么驾车的,没有长眼睛吗?”一道叫骂声响起。 苏茵的车夫也不是好惹的,他当下还了回去:“分明是你们撞上我们的马车,若是不长眼睛也是你们。” 苏茵撩开车帘看去,才发现竟是两辆马车撞在了一起。 不巧的是,对面的马车同样从车窗探出一人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好是原深。 视线相交的那瞬间,苏茵淡淡一笑。 原深亦笑了起来。 两个人分明没有说一句话,却直叫人觉得一股剑拔弩张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让开路来。”苏茵张口对着车夫说道。 车夫瞬间将马车靠边,让出条路来了。 “走!”原深意味深长的看了苏茵一眼,勾唇一笑,伸手放下车帘。 两辆马车一南一北的错开。 苏茵靠在马车上,冷冷一眼,一脸讥讽。 他既已踏上死路,她又与他抢什么道,索性让他过去,让他一回又如何。 没了母亲和阿衍的家。 这一晚,苏茵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 实在睡不着了,苏茵索性起来了。 她将琴架在窗前,就着月光弹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琴声时断时续。 恰如苏茵的心,上上下下难以平复。 果然不出苏茵所料,第二日,早朝之上,大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众宣旨赐婚,且婚期就定在十日之后,很是匆忙。 朝堂之上,一众文武百官无不震惊。 然,所有人心中的震惊都抵不上赵初心中的震惊。 站在他之前的赵信,更是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父王此举何意? 苏氏阿茵如今的声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智谋无双,且拥那等神技。 诸国国君皆向父王求娶于她,父王让她嫁给赵初,欲立他为储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那他呢? 他算得了什么? 岂非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赵信面色巨变,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不止是他,连那些与他同在一条船上的臣子,也当下大惊失色。 震惊之后,赵初并无丝毫欣喜,若是换做旁人,比如说赵信早已欢喜的找不到北了,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大步走了出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拱手说道:“父王,儿臣不愿!” 他并非不愿娶苏氏阿茵为妇。 而是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将两个人生硬的捆绑在一起。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嫁他为妇。 所以,他不愿! 他知道,她也是不愿的。 大王眯眼看着赵初,面上一脸怒意,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欣慰的笑。 这才是他赵氏子孙,骨血中流淌着一股傲气,他心甚慰! 他声音一冷,沉沉说道:“寡人心意已决,此事再无更改,违令者斩!” 若是换做旁人,早已心生惧意。 赵初脊背挺直的跪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大王,拱手说道:“父王,儿臣不愿!” 他声音低沉,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第二百章 我尽力了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眼中满是震惊。 实在是他此举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了。 以苏茵如今的声名,谁娶了她便如虎添翼,连诸国国君都纷纷求娶于她,欲立她为后,大王此举不止是为他们指婚,更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诸国国君纷纷求娶的女子,他赐给了赵初,说明什么? 诸公子之争,大王从来都是冷眼相看,如今他这般开口,太过于明显了,无异于告诉众人,他中意的乃是赵初。 然,赵初竟不愿意。 大王面色一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波流转之间,泛着森森寒意。 虽然大王一言未发,但任何人都知道大王怒了。 赵信冷眼看了一眼赵初,嘴角一勾,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的笑。 不管赵初因何不愿,此举都是对他有利的。 他视线一瞟,不着痕迹的看着大王,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寒光,便是他中意的是赵初又如何,任何事都是靠争取的。 看来他也无需在忍耐什么了! 他必不会如赵奕那般一败涂地。 赵信心中一定,面色恢复如常。 他嘴角含笑,几步上前,对着赵初说道:“初弟,父王也是一片苦心,你就莫要忤逆父王了,再气坏了父王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赵信这番话说的极妙,三言两语便将赵初置于不复之地。 忤逆君王这个罪名可不小,不管贵为公子,还是寻常庶民,都够喝上一壶了。 他还特意说了一句,气坏了父王的身子可好。 若是这几日大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可将这个罪名推到赵初身上。 言辞如剑也不过如此。 赵初冷眼看了赵信一眼,两人视线相交,赵信勾唇一笑,眼底的挑衅显而易见。 赵初理也不理他,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大王,拱手又道:“请大王收回成命!” 他一句话落下,五体伏地,再不看大王一眼。 “你……”大*音一高,随意从桌案上拿了一方砚,抬手便朝赵初扔了过去。 “砰……”也不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方砚并未落在赵初身上,而是落下他跟前的地上,瞬间碎成了一块一块。 “大王息怒!”所有文武百官无不跪在地上,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 可这其中又有多少人满心的幸灾乐祸。 至少站在赵信那条船上的人皆是欢喜的。 原深职位不高,只能跪在最后那排,他低低的垂着头,一脸讥讽的笑。 为何他选了赵信,若非赵初,这便是原因。 赵信此人懂得变通,惯会审时度势,如赐婚的是赵信,只怕他早已高高兴兴的谢恩接旨了。 而赵初却不同,他太过清醒,从来都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难以操控。 大王双眼一眯,冷眼看着赵初,瞬间起身,大声说道:“退朝!” 语罢,看也不看赵初一眼,转身便走。 他这么一走,更是引得赵信心中一阵不满。 明明他已说过了违令者斩,却是这样放任赵初而不管,置君王的威严于何地。 真是太过偏袒赵初了。 甚至不顾众人的言论,明目张胆的偏袒于他。 “恭送大王!”文武百官皆跪地相送。 待大王离开后,所有人只淡淡的看了赵初一眼便转身离开。 “初弟这又是为何呢?明明是一桩天大的好事,非要惹得父王不快。”赵信几步上前,声音中满是斥责之意,站在赵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副深明大义的摸样。 引得好几个官员纷纷侧目,不由得心中对他升起一股好感。 大王如此行事,表明了心中中意的乃是赵初,他非但不怒,反而上前劝慰,倒是心胸宽广的很。 赵初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起身就走。 赵信还以为他是想通了呢! 他跟在他身后一同出了大殿。 岂料,众目睽睽之下,赵初一撩衣袍,跪在了烈日之下,青砖之上。 他脊背挺直,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初弟这是何苦!”赵信看了他一眼,叹息了一声,摇着头从他面前走过。 实则心中早已仰天大笑了起来。 父王啊!父王,你看看你选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非但一点都不感恩,反而这般忤逆于你,令得你颜面尽失。 也不知这赵初有什么好的! 赵信眼中满是讥讽,大步离开。 不过片刻,文武百官便皆散了去。 除了几个侍卫,只剩赵初一人跪在那里。 日头毒辣,不过片刻,赵初的衣衫便被汗给染湿了,晶莹的汗珠从他侧脸一颗一颗滑落,他就那样一言不发的跪在那里。 他眼中满是坚定,不容动摇的坚定。 几次三番下来,他已清楚的知晓自己对苏茵的心意,便是如此,他才更要这么做。 他不能做趁人之危的小人。 更不能这样不折手段的将她绑在他身旁。 他赵初是一个何等自负的人,他要一个人,势必要她心甘情愿,满心欢喜的嫁于他。 她值得他这么做。 若是不这样做,他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心。 “大王,公子初他不肯离开,顶着烈日跪在大殿之外,这可如何是好?”一个寺人匆匆进来,对着大王拱手说道。 “哦!”大王半眯着眼靠在软榻之上,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愿意跪,只管让他跪着。” 他倒要看看他能跪倒几时。 “诺!”那寺人战战兢兢的看了大王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大王才缓缓睁开了眼。 出乎意料的是,他眼中竟没有一点怒意。 他勾唇一笑:“这才是寡人年少时的风范。” 便是如此,他才越发看清楚,苏氏阿茵于赵初心中地位。 大王缓缓的闭上眼,不管赵初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苏氏阿茵只能是他赵国的王后。 除非死! “赵初竟不愿!”看着无为从宫里传递出来的消息,苏茵抿唇一笑,随手将那张丝绢丢在一旁。 是她忘了,赵初也最讨厌别人随意决定自己的人生。 她半眯着眼,仔细想了想,依稀记得上一世赵初的王后乃是谢家姑娘谢菱,她尚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那个是眉清目秀,十分和善的女子,便走做了王后,也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摸样,十分惹人怜爱。 谢菱可是名门之后,与赵初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 赵初这般不愿,想必大王也不会执意而为了吧! 苏茵垂眸一笑,脸上竟是没有半点欢喜之意,大王若是半路更改了主意,她的计划又该如何实施。 这一次她要把所有的前尘往事都画上一个句号。 令得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赵初这么一跪,竟跪了整整一日。 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就这么在烈日之下跪了一日。 换做寻常人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 路过的文武百官,无不侧目看着赵初,可是赵初竟是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直到早朝散去,赵初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早朝之上,大王丝毫未曾提及赵初,他不开口,旁人更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所有人仿佛将他遗忘在这里。 次日,日头毒辣更胜昨日。 太阳烘烤着大地,肉眼可见丝丝热气升腾。 赵初紧抿着唇,双唇已然干裂,却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这一日,得知赵初还跪在那里的时候,苏茵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微微蹙了下眉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 今晚一场暴雨将至。 是入了夏的第一场大雨。 会下整整一夜。 苏茵提笔写了寥寥数字,命人交给无为。 “轰隆隆……”入夜,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半边天。 惊雷阵阵。 “哗啦啦……”惊雷之后,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他可还跪在那里!”大王猛然从床榻坐起,眯眼看着一旁的寺人说道。 那寺人一怔拱手说道:“是!” 大王瞬间便怒了“去告诉他,让他回去。” “诺,诺……”那寺人何曾见过大王如此震怒的摸样,当下吓得魂都快没了,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赵初一袭乌黑的衣袍,跪在大雨之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整个人都湿透了。 “公子,大王命你回去。”那寺人举着竹伞,顶在赵初头上,替他遮去雨水。 赵初脊背挺直,慢慢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寺人,声音恁的沙哑:“父王可改变了心意!” 那寺人顿时躲闪了一下,不敢再看赵初的眼睛。 那双眼太过冰冷了。 “父王不收回旨意,我便跪在这里等,一直等到他回心转意。”赵初伸手一把推开那寺人手中的竹伞。 “公子,你这是何苦呢!”那寺人万般无奈的看了赵初一眼,急急转身离开。 这件事他可做不得主,万一公子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只怕他也活不成了。 那寺人刚走,无为便走了过来,他一身寺人的装扮,举着一把竹伞,站在赵初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缓缓说道:“她让我告诉你,回去吧!大王心意已决,是不会有任何更改的。” 赵初抬头看了无为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无为深深的看了一眼赵初,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同为男人,他看的出他眼底压抑的东西,也明白他的苦心。 这是第一次,他对赵初这个人刮目相看。 “大王,公子说大王不收回旨意,他便跪在那里等,一直等到大王回心转意。”那寺人一语落下,再不敢看大王一眼。 “啪……”他声音一落,一个茶盏落在他跟前,瞬间碎成一片一片。 那寺人身子一抖,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好,当真好的很!”大王眯眼一笑,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便让他在哪里跪着吧!” 从无一人敢这样忤逆于他! 他还是第一个! 夜那么黑,雨那么冷。 赵初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脊背挺直,漆黑无波的双眸之中没有丝毫动摇。 大王一觉睡醒,天还暗着,雨势丝毫不见减小,他扭头看着一旁的寺人说道:“他可还在那里跪在?” “回禀大王,是!”那寺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大*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服侍寡人起身,寡人要去看一看。” “诺!”那寺人随即上前为大王更衣。 大王并未惊动很多人。 唯有一左一右两个寺人为他撑伞。 他一步一步走到赵初跟前,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请父王收回旨意!”赵初声音沙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视线交汇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 大王缓缓说道:“你执意不肯娶她?” 赵初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是不愿她迫于无奈嫁给我。” “好!”大王勾唇一笑。 赵初眼睛一亮,他以为大王回心转意了。 岂料,大王语锋一转,冷冷说道:“寡人旨意已下,断无更改,你若实在不愿,寡人也不勉强于你,唯有让苏氏阿茵突然暴毙,才能保全了寡人的颜面。” “父王……”赵初瞬间瞪大了眼睛,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不能……” 大王冷冷一笑:“如今要不你遵从旨意十日后完婚,从这里回去,要不你依旧跪在这里,不过明日一早,便会传来苏氏阿茵突然暴毙的消息,你自己选择吧!” “我若是都不选呢!”赵初双眼阴沉,冷冷的看着大王。 “这可由不得你!”大王冷冷扫了他一眼,扭头对着一旁的寺人说道:“告诉他们动手吧!寡人不想苏氏阿茵再看见明日的太阳。” “父王!”赵初声音几近疯狂,他用力的咆哮道:“我愿意!” 大王扭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在他的注视下,赵初苍白无力的说道:“不要动她!” “回去吧!寡人不想再看见你!”大王看也不看赵初一眼转身离开。 跪了这么几日,腿早已失去知觉,赵初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一步一步出了王宫。 雨下了整整一夜,天空方亮的时候,才停下。 自母亲和阿衍被接入宫中,苏茵每每只睡三四个时辰便没了睡意。 “吱呀……”她穿好衣服,拉开门的时候,发现赵初竟站着那里。 如上一次一样,无声无息的站着那里。 不同的是,不过几日未见,他整个人便憔悴了许多,面色发白,下颚满是青黑的胡茬,眼窝下更是一片青黑。 一见苏茵,他脚下虚浮的朝苏茵走了过去。 “苏氏阿茵,我尽力了!”他几步走到苏茵跟前,深深的看着她,苏茵一怔,还来不及开口,赵初一句话说完,整个人轰然倒下。 第二百零一章 只能嫁给我 苏茵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扶赵初。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赵初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他面色苍白,双颊却泛着一丝殷红,双唇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虚弱。 “赵初……”苏茵眼睛微睁,她跪在赵初身旁,轻轻的晃了晃他,见他整个人没有一点反应,喃喃说道:“赵初,你醒醒啊!” 赵初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苏茵瞬间慌乱了起来,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慢慢的伸出手,搁在赵初鼻下。 那里尚存着一丝温热的气息。 她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反手覆盖在他额头上,他额头上的温度几乎烫手。 “来人啊!快来人!”苏茵眉头一蹙,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唤来婢子,将赵初给挪到屋子里。 容华这府上原本便是有大夫的,且医术高超。 不过片刻,那头发花白的大夫便踏了进来。 莫看他头发都花白了,可是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当之无愧的鹤发童颜。 苏茵是知道的,那大夫唤做白黎,算得上容华的挚友。 白黎一进来,瞪了苏茵一眼,横眉怒目的说道:“你这丫头,这次又给我找了什么事?” 苏茵丝毫不敢轻慢于他,她拱手一礼,扭头看着榻上的赵初,对着白黎说道:“是他受伤了,此刻浑身滚烫,劳烦先生给看一看。” 语气十分恭敬。 容华的府上不止有一个大夫,那日为赵初处理伤口的便另有其人,但白黎医术高超,赵初原本就受了伤,不过草草包扎了一下,如今又淋了整夜的雨,苏茵不放心别人来诊治,故而命人换来了白黎。 白黎冷眼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赵初,冷冷一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赵公子初!” 语气不善的很,仿佛赵初与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赵初给撕碎。 “是,还请先生诊治一番!”苏茵看着白黎缓缓说道。 白黎一眼朝苏茵扫来,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她,吹胡子瞪眼的说道:“不治。” 他声音一落,也不得等苏茵开口,便接着又道:“谁不知你们就快成亲了,我治好了他,让你们去双宿双飞,怎么对得起我们家小华子。” 白黎絮絮叨叨的说道,竟提起容华。 说着,说着,白黎眼眶竟泛了一丝红,冲着苏茵吼道:“我家小华子为了你……” 白黎只说了一半,便急急地停了下来,生生将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容华他怎么了?” 白黎面色一沉,冷冷扫了她一眼,没有好气的说道:“关你什么事?” 说着,白黎再不看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无奈,苏茵只得命人唤来旁的大夫。 那大夫将手指搭在赵初的手腕,摇头晃脑,好一会抬头看着苏茵说道:“姑娘不必担忧,公子他身子骨极好,不过因为受了外伤,没有细细医治,这几日又是粒米未进,且又淋了雨染了风寒,喝上几服药,养上几日便会好的。” “有劳先生了!”苏茵颔首说道,目不转睛的看着尚在昏睡中的赵初,扭头问道:“他大概几时能醒过来?” 那大夫抚摸着下巴的胡子,缓缓说道:“估摸着需要一日时间。” 苏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大夫开口说道:“我先开了方子,煎了药喂他服下。” “好!”苏茵抬头看了一眼那大夫。 那大夫转身离开。 一旁的婢子随他同去煎药了。 屋里只剩下苏茵和赵初。 苏茵命人打了盆温水,将锦帕打湿了,覆盖在赵初额上。 她坐在床榻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一时之间,她竟看不懂他了。 他隐忍多年,精心谋划,便是为了那个位置。 大王表面上是让他们成婚,实则是告诉所有人,他心中的储君之选。 她知道,兵行险着,这是大王下的一步险棋,为的便是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给逼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这件事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对他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为什么要抗旨不尊? 明明他才是这件事,最终的收益者。 聪明如他,怎会不懂。 他是一个何等骄傲,又是一个何等自负的人。 竟顶着烈日,泡在雨水中,在大殿之前跪了整整三日,只为了让大王收回成命。 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那般无力,那般苍白,可见大王并未改变主意。 事实上大王也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 苏茵垂眸看着他,喃喃说道:“赵初,我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王图霸业才是你所看重的不是吗?” 你这又是为何? 剩下的那句话苏茵没有说出来。 不过片刻,婢子便端上来煎好的药。 苏茵接过药,吹了吹,待不那么烫了,一勺一勺的给赵初喂下。 这药倒很是有效,赵初喝过药不过半个时辰,体温便恢复如常。 可不过两个时辰,赵初整个人便又是滚烫,比之前的温度甚至更高。 苏茵丝毫不敢松懈,又将那大夫唤来,细细的诊治了一番,直到那大夫告诉她,反复发热也是正常的,她才送了一口气。 赵初手臂上的伤到底因她而起,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弃他不顾。 这一整日,苏茵都没有闲下来。 是夜! 折腾了整整一日,赵初都没有醒来。 苏茵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赵初又烧了起来。 不得已,她只得留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把锦帕打湿,拧个半干,给赵初覆在额上,时间缓缓流逝。 苏茵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伏在赵初的床榻旁睡着了。 这几日,她也疲惫的很。 自母亲和阿衍不在家,便夜夜无眠,时时不得安心,心力交瘁的很。 这一觉她睡的很沉。 不知何时,赵初缓缓睁开了眼。 屋里一灯如豆,烛火摇曳,昏黄的烛光中带着一丝安逸。 赵初扭头看向榻边的人,唇角上扬,缓缓一笑,他轻手轻脚的起身,从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衣,轻轻的给苏茵披在身上。 继而躺回榻上,侧着身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他目光柔和,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笑。 他这人一向喜怒不露,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过去的二十几年,都不及今日笑的多。 他缓缓的伸出手,想要落在苏茵脸上,几经犹豫,终究收回手来。 东方泛白!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看了苏茵整整一晚,不知疲惫,不知时光竟流逝的如此快。 一转眼,天已经亮了。 忽的,苏茵的睫毛细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赵初一惊,瞬间闭上眼,装作一副熟睡的摸样。 苏茵缓缓的睁开了眼,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很快回过神来。 伸手落在赵初额头。 自言自语的说道:“可算是不烫了。” 岂料,赵初猛地睁开了眼。 吓得苏茵一惊,飞快的收回手来。 她瞬间面色如常,看着赵初缓缓一笑:“你醒了,可还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妥?” 赵初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摸样,蹙着眉看着苏茵,张口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声音沙哑,透着一丝虚弱。 “那日,你一句话说完,便昏倒了,为了方便救治,我便没有将你移动。”苏茵侧头一看,竟发现身上披了一件外衣,她还以为是服侍的婢子给她披上的,并未多想。 她几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伸手递给赵初:“你先喝杯茶润润喉,我这就去让厨房煮些白粥来,用了饭你还得喝药。” 赵初慢慢坐起,深深看着苏茵,轻抿了一口茶。 苏茵收回茶杯,转身就要出去。 “苏氏阿茵!”就在那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赵初突然开口了。 苏茵脚下一顿,下意识的扭过头来,看着赵初说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说着,苏茵竟又折了回来。 她蹙眉看着赵初说道:“可是有发烧了?” 按道理说不该啊! 明明刚刚已经不发热了。 苏茵带着疑惑,抬手探向赵初额头。 岂料,她的手还未触及赵初,赵初伸出手一下握住她的手,苏茵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抽回来。 她面色一沉,眉间染了一丝怒意,冷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赵初紧紧握着她的手,越握越紧,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赵初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茵,有一丝他隐藏的很深很深的东西,慢慢破冰而出,在他的双眸之中勾勒出璀璨的光彩。 “赵初,你放开我!”苏茵垂眸看着赵初,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此毫无分寸,这不是你。” 一副疏离淡漠的样子,瞬间拉开与赵初之间的距离。 赵初眼中全然都是苏茵的身影,他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且低沉的说道:“苏氏阿茵,我知道你不愿!” 不愿嫁给我! 剩下的那句话赵初没有说出来。 苏茵一笑,没有言语。 她的不愿,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吧! 忽的,赵初一下子松开了苏茵的手,他勾唇一笑:“可你别无选择,你只能嫁给我!” 第二百零二章 噩耗 因为我们都别无选择。 赵初眼波深沉的看着苏茵,大王的为人他最是清楚,凡是他要做事,哪怕不折手段,也一定会做到。 他敢那样威胁他,一定是早已在苏茵身旁安插了人手,若是他执意违抗旨意,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杀了苏茵。 不得不说苏茵如今声名太过,太过扎眼,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诸国国君皆欲娶她为后,更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与其将她置于危险之中,他情愿将她绑在他身旁,哪怕她不愿意也无妨,至少他能护她周全。 苏茵缓缓一笑,另一只手伸了过去,一根一根掰开赵初的手指。 赵初只得松开她的手。 她淡淡的看了赵初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去给你端些白粥来!” 说着,再不看赵初一眼转身离开。 不论赵初对她真好也好,假意也罢!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无关紧要的过客。 赵初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离去的背影,双眸顿失所有光彩,变得暗淡无光。 相处的越久,他越是发现,苏茵心中似有心结,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为所动,更不会为之感动,她的心就像是一块坚硬无比的玉石,没有温度,没有波澜起伏,更没有一丝生命,一如死水。 不过片刻,苏茵便端了白粥进来。 她让婢子给赵初净了净脸,自己将擦脸的布巾递给赵初。 待赵初净过脸之后,伸手把白粥递给他。 赵初看了苏茵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接过白粥一勺一勺的吃着。 苏茵什么也不做,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日光明媚。 一缕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 洒在苏茵身上,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周身有莹莹的光。 她一袭白色衣裙,头上碧色的玉簪华光闪动,单是坐在那里,便好似一幅画,一瞥一笑之间风华无限。 赵初一面吃着白粥,一面看着坐在他身旁的苏茵。 忽的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一刻,他竟觉得王图霸业,好似也没那么重要了。 “你再合上眼休息一会吧!”直到赵初吃完那碗白粥,苏茵接过他手中的碗,缓缓起身,看了他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他既已退了烧,便也不用她费心了。 赵初轻轻地点了点头,躺在榻上,缓缓的闭上了眼。 “公子!”苏茵才走了出去,如影便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赵初瞬间睁开了眼,扭头朝他看去。 如影从小便跟在他身旁,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他不可或缺的一人。 赵初抬眸看着他,双眼微眯,缓缓说道:“大王此举,无异于把我和她推置风口浪尖,她那边你要派人时时刻刻看着,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如影拱手说道。 赵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道:“无论任何人妄想动她都杀无赦。” 他声音低沉,最后三个字尾音拉得长长的。 “公子,放心!”如影郑重的看着赵初,深深的点了点头。 从跪在大殿外的那三日开始,他便已知晓苏氏阿茵在公子心中的地位。 如影看着赵初,张口说道:“公子既已无碍,可要回府中?” 他试探性的问了赵初一句。 岂料,赵初勾唇一笑,一脸温柔的说道:“我不回去。” 如影嘴角细不可见的一抽,垂眸说道:“是!” 公子的答案,果然不出他的意料。 他在这里住的竟是乐不思蜀了,也不想想有多少大事等着他做决定。 果然是美人误人,此话说的一点不错。 赵初忽然挑眉看了如影一眼,嘴角一挑:“怎地你有意见?” 如影瞬间摇头说道:“属下不敢!” 他说的是不敢,而非没有。 赵初面色一沉,眼中闪过冷冷的杀气,目不转睛的看着如影,一字一句的说道:“一定要盯紧赵信那里,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万一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大可先斩后奏。” “是!”如影拱手说道,看了赵初一眼:“属下告退!” 瞬间消失在赵初面前。 赵初早已无碍,他躺在榻上,一丝睡意都没有,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 他就这样看了整整一下午,都没有盼来那个想见的身影,心中满是失落。 一直到月上梢头。 苏茵都没有出现。 晚饭也只是婢子端过来的。 赵初猛然从榻上坐起,看了一眼端着晚饭的婢子,冷冷说道:“退下!” 他声音冰冷,身上威压释放而出。 那婢子怔怔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的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抬步走出去了。 见此,赵初收回满身威压,声音放缓说道:“你出去吧!” “是,是!”那婢子起身急步走了出去。 赵初自己穿上衣架上的外袍,缓步走了出去。 躺了一日,他早已烦闷不已。 那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足挂齿。 苏茵正在房中抚琴,无为突然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旁,深深的看着她,轻声唤道:“阿茵!” 苏茵扭头看去,顿时一喜,急切的说道:“无为,你回来了!母亲和阿衍在宫中可好?” 无为扬眉一笑:“大王倒是待他们极好,甚至将阿衍叫到跟前说了好一会的话。”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等着他开口。 她知道无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回来,他一回来必是出来了什么大事。 果然,无为眉头一蹙,面色凝重的说道:“赵惊羽果然出手了!” 他声音一落,苏茵冷冷一笑:“她做了什么?” 她若不出手才让她震惊! 无为沉声说道:“她在夫人和阿衍的饮食中动了手脚,下了一种名叫妄日的毒药,此毒无色无味,极难察觉,更重要的是,便是毒发也看不出一丝中毒的痕迹,一如因病突然暴毙。” 苏茵冷冷一笑,想必大王上一世便是中了此毒。 她双眼微眯,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缓缓说道:“几日毒发?” 无为想了想开口说道:“她用量极大,多则三五日毒发。” 苏茵目光一凝,深深的看着无为,一字一句的说道:“不动声色的把那些动过手脚的东西处理掉。” 说着,她微微一顿,不等无为开口,接着又道:“三五日后,母亲和阿衍依旧毒发,且要暴毙。” 无为瞬间明白了苏茵的意思,当下冷冷笑道:“此事交给我你且放心吧!” 两人对视一眼,皆缓缓笑起。 无为突然又道:“赵惊羽在大王的饮食中也下了妄日,可以出手?” 苏茵抿唇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吐出两个字。 她说:“不必!” 她眼中盛满笑意,缓缓的垂下眸子,双眸之中闪过淡淡的杀意。 这个世间,不管是谁!只要敢对母亲和阿衍动手,都罪无可赦。 苏茵慢慢看向无为,声音恁的低沉:“原深那里你一定要牢牢盯好,这一次我要将他连根拔起。” 还有冷氏。 上一世的账,她还没有跟她算呢! 无为一笑:“放心吧!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苏茵眸光一凝,深深的看了无为一眼。 无为侧耳一听,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他身子一闪,瞬间消失在苏茵面前。 “铮铮铮……”苏茵素手勾动琴弦,琴声阵阵。 赵初推门进来的时候,屋里燃着几支蜡烛,苏茵正坐在窗下抚琴。 “苏氏阿茵!”他轻声唤道,朝苏茵走了过去。 苏茵一眼看来,缓缓起身,盈盈一福:“见过公子初!” 举手投足间尽是疏离淡漠。 赵初脚下一顿,瞬间站在那里,深深的看着苏茵。 说不出的失落从他眼中滚滚而过。 他张口说道:“我是来告辞的。” 苏茵缓缓抬起头,看着赵初说道:“公子不用再休息几日了吗?” 赵初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已无碍,这便回府了。” 苏茵一笑,垂下眸子“恭送公子!” 赵初定睛看着她,衣袖一拂,大步转身离去。 苏茵淡淡的看了一眼赵初的背影,没有希望,便不会有失望。 一时的残忍,总好过一世的痛苦。 转瞬又过了三日。 大王旨意一出,便给诸国送去喜帖,将这个喜讯昭告天下。 如今整个天下,人尽皆知苏茵就要嫁给赵初了。 这几日邯郸城中格外的安静,一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越是平静,越是酝酿着铺天盖地的腥风血雨。 这一日,苏茵正在抚琴。 赵初一袭黑色衣袍,玉冠束发,忽然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脸凝重,一步一步走到苏茵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也不开口。 就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双眸之中戾气浮动,面色恁的难看。 苏茵一把推开面前的琴,瞬间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缓缓说道:“公子这样而来可是有什么事?” 赵初站在那里依旧一言不发。 苏茵瞬间蹙起眉头,脸上也染上一丝凝重,声音越发低沉:“有什么事公子不妨直说。” “苏氏阿茵!”赵初眉头紧拧,一脸自责,他沉痛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是我对不住你!” 苏茵面色一白,瞬间愣在那里,她身子一晃,整个人有些恍惚,冲着赵初低声吼道:“到底何事?” 赵初声音放缓,一字一沉:“宫中刚刚传来消息,你母亲与弟弟突然染病暴毙。” 他脸上的痛,丝毫不亚于苏茵。 “你说什么?”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初,连呼吸都屏住了,就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 赵初鼻子一酸,声音几度哽咽:“你母亲和弟弟都去了。” “噗……”苏茵整个人一僵,面色急剧变白,轻轻咳着,口中喷出大口的鲜血,身子一软朝后倒去。 第二百零三章 妄日 “阿茵!”赵初长臂一挥,接过苏茵软下去的身子,他双目紧锁着苏茵吐出的血,那妖娆的红瞬间占据了他的双目,将他的眼染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随着那丝颤抖,深深的恐惧从他心底破冰而出。 “他们现在在哪里?”苏茵倒在赵初怀中,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副难以呼吸的摸样,双目漆黑再无半点神采。 她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吐得艰难,明明她的表情并没有多么悲恸,可声音满是刺骨的悲凉。 “他们尚在宫中。”赵初如实道来,一手落在她的背后,顺着他的手,一丝丝温热的气息流进苏茵体内。 使得她面色稍稍好了那么一些。 丝丝猩红顺着苏茵的唇角蜿蜒而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一字一句说道:“带我去见他们。” “好!”赵初眼中亦是深深的痛,他缓缓将苏茵扶起,看着苏茵眼泪一行行落下,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嘶……”她紧咬着唇瓣,伸手落在白色的衣裙上,猛地撕下一条,系在头上,看都不看赵初一眼,扭头对着一旁的婢子说道:“去把白黎给我唤来。” 她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好似高耸入云的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冷的刺骨。 “是!”那婢子看了她一身,转身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白黎便来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摸样,他才踏进屋里一条腿,看都不看苏茵一眼说道:“你唤我作甚,我可告诉你,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不答应。” 苏茵没有说话,她一眼扫去,白黎顿时闭上了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 她的双眸漆黑如墨,却没有一点光亮,满是绝望与痛苦,冷的慎人。 白黎抬头狠狠瞪了赵初一眼,那摸样说不出的厌恶,仿佛赵初是隔壁老王一般,给他头上种了草,使得他蒙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叫他恨得牙痒痒的。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看了赵初一眼:“带我入宫!” 赵初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这一切一切皆因他而起。 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有人会对他们对手。 婚期在即,大王断不会这样做,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那么会是谁呢! 赵初眼波深沉,眼中满是冰冷入骨的杀气。 一路上苏茵都未再说一句话,她就那样不言不语的坐在那里,整个人再无半分生机。 白黎坐在她对面,也是一句话也不说。 他看看苏茵,再看看赵初,好奇的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们这副摸样。 莫不是大王突然薨了。 可也并未听到宫中敲响丧钟! 他转念一想,若真是大王薨了,顶白的也该是赵初,与她这未过门的媳妇有什么关系! 可若不是大王,又是谁呢! 马车驶的极快。 可饶是这样苏茵都觉得时间仿佛格外的漫长。 一下马车,苏茵便站在那里,遥望着宫门,一步都不敢近前。 她缓缓的扭过头去,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初,双目猩红,妖娆一笑:“赵初,我情愿你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不过是想戏耍我一番。” 赵初站在那里,双目森寒,他声音低沉,缓缓说道:“阿茵,走吧!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管是谁,我都会将他千刀万剐。” 苏茵瞬间垂下头去,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仿佛双腿有千金之重,没落下一步都耗尽她全身的力气。 白黎竖着耳朵,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细不可见的拧起眉头。 怎么他越听越不对味呢! 他细细一想,猛然想起了原氏和苏衍,好几日未见他们了,听说他们被大王接到宫中小住几日。 他猛然朝苏茵看着,心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莫不是原氏和苏衍出了事…… 白黎面色一沉,不由得加快脚步。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苏茵,但原氏和苏衍却是待他极好的,苏茵不在的那段日子,他们母子二人做了什么好吃的,总会给他送来一些,苏衍那个小不点也喜欢粘着他问东问西,虽然他很多时候是嫌弃他的,但不得说嫌弃之余,还是很喜欢他的。 所有的婢子,寺人皆跪在门外。 苏茵还未踏进去,一眼看去,便见原氏和苏衍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她瞬间站在那里,再不敢近前一步。 “母亲,阿衍……”她咬着唇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落下。 “我来接你们回家了。!”她喃喃说道,几步进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一把撩开那层白布。 原氏和苏衍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那里,面色苍白,紧紧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一样,并未见脸上有什么痛苦。 苏茵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 赵初站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敛去脸上所有表情,她的痛他感同身受,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黎站在那里,视线落在原氏和苏衍身上,双眸一暗,他几步上前,走到原氏和苏衍身旁,不待苏茵开口,便细细的察看着。 片刻,苏茵猛地睁开眼,扭头看向赵初,声音低沉的说道:“我要见大王!” 入宫时,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转眼便阴阳两隔,大王必须给她一个说法。 一个她认可的说法。 “是!”赵初双眸一紧,扭头看着一旁的寺人说道:“去请大王过来。” “诺!”那寺人双手一叉,转身就走。 然,他不过刚刚踏出门。 大王便走了进来。 苏茵跪在原氏和苏茵身旁,冷眼看着大王,双眼一眯,沉声说道:“人就这样没了!大王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她扭头厉声质问着大王。 大王几步走到苏茵身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也是一脸歉意,他缓缓说道:“出了这样的事,寡人也很抱歉,相信寡人,寡人也不愿这样的事发生。” 苏茵双目殷红,冷冷一笑:“我要大王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 那个死字艰难的从她口中吐出,含着她所有的怒意。 大王看着苏茵,慢慢说道:“寡人已让太医看过了,太医说是因身染恶疾突然暴毙。” 苏茵瞬间便笑了,她一脸讥讽,冷冷说道:“身染恶疾,突然暴毙?” 她慢慢起身,一步一步朝大王走去。 她就那样脊背挺直,站在大王面前,眯着眼冷冷说道:“我母亲与弟弟身子一向硬朗,大王告诉我他们染了什么恶疾,连见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走的这么匆忙。” 大王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寺人张口说道:“去把太医给寡人叫来。” “不必了!”那寺人还来不及开口,苏茵便冷冷打断,她抬头看着大王,双眸没有一丝温度。 在大王和赵初的注视下,声音一高,扭头看向白黎,沉声说道:“白黎,将他们的死因告诉大王。” 她声音一落,白黎缓缓站起。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落在白黎身上。 “大王!”白黎双手一叉,算是行礼了,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大王,缓缓说道:“他们并非身染恶疾突然暴力,而是死于中毒。” “什么?”大王顿时面色一变,难以置信的看着白黎,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太医分明说他们身染恶疾,突然暴毙。” 白黎淡淡一笑,眼中满是讥讽:“大王可是不信我!” 大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白黎。 白黎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白家世代从医,竟还是第一次有人不信。” 赵初双眼一眯,一脸震惊:“可是临颍白家?” 白黎轻轻的点了点头:“正是,我乃白家世子,白黎。” 连着大王也是一惊。 白家世代从医,医术之高超,神出鬼没,从来都是来无恙去无踪,千金难求一见,便是诸国君王想让白家诊治一番,也是难如登天。 大王目不转睛的看着白黎,瞬间提高声音:“他们所中何毒?”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巴黎勾唇说道:“他们所中之毒名妄日,此毒无色无味极难察觉,防不胜防,中毒之人没有一点症状,皆死的突然,寻常大夫根本诊治不出,所谓身染恶疾突然暴毙,根本是他们学艺不精。” “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王宫,怎么会有妄日这种毒药。”大王一脸难以置信,忍不住出声说道。 赵初也是心头一震,一瞬不瞬的看着白黎。 妄日这种毒药,他也是闻所未闻。 “大王可是在质疑我?”白黎淡淡一笑。 不着痕迹的看了苏茵一眼。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瞬间,苏茵轻轻的眨了下眼睛。 她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大王跟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母亲与弟弟身中妄日,死于宫中,还请大王给苏氏阿茵一个说法。” 大王眯眼看了苏茵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是你所带来的人,你要寡人如何信你!” 竟是不信苏茵。 苏茵微微一怔,瞬间笑起,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就在那时,白黎看着大王冷冷说道:“若我说大王也身中妄日呢!” 第二百零四章 一网打尽 白黎声音一落。 一向喜怒不露的大王瞬间变了脸,他心中一惊,猛然想起那日苏茵对他说的话。 他慢慢的垂眸看向躺在地上的原氏和苏衍。 身染恶疾突然暴毙,这几个字不停的在他耳边回荡。 这不就是他的死因吗? 他脊背一僵,竟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眼睁睁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变成了他自己,心中骤然闪过一丝恐惧。 这世间没有人不怕死,身为帝王就更是如此,因为拥有的越多,就越割舍不下。 连着赵初也是一惊,他难以置信的看了大王一眼,扭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白黎,沉声说道:“你说的可真?” 声音中满是质疑。 若同样身中妄日,为何大王还好好的站着这里? 白黎勾唇一笑,眼中尽是讥讽,凉凉的说道:“为何你们总是不信我呢?” 他的胆子虽然不小,可也没大到随意欺骗一国之君吧! 还是拿这种生死大事,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茵面无表情的扫了大王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放在自己身上,他也怕了吗? 大王亦扭头看向白黎,他双眼微眯,一字一沉说道:“你可有证据,证明寡人也中了此毒?”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相信,他也中了妄日,心中甚至还有那么一些的侥幸。 “自然!”白黎淡淡一笑,挑眉看着大王说道:“若是大王愿意,不过一根银针下去便可立见分晓。” 说着,白黎从衣袖中取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银针。 大王一眼看去那根银针,扭头看着一旁的寺人与婢子沉声说道:“尔等皆退下。” “诺!”屋里闲杂人等瞬间退下。 只剩下大王,赵初,苏茵还有白黎。 原氏和苏衍尚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苏茵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心中一痛,慢慢的跪了下去,伸手替他们盖上那张白布。 有些事太过肮脏,她不希望脏了他们的眼。 大王缓缓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深深的看了白黎一眼,缓缓说道:“寡人准你施针。” 白黎没有言语,缓步走了过去。 大王眼波一沉,接着又道:“若你所言不实,休怪寡人无情。” 白黎一笑,扭头看向赵初,挑眉说道:“此事,还需公子帮个忙。” 赵初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 白黎双眼微眯,看着赵初说道:“劳烦公子伸出手来。” 赵初面无表情的看了白黎一眼,将手伸了过去。 白黎淡淡一笑,银光一闪,一根银针扎在赵初的合谷穴上。 赵初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银针扎的不是他一样,一点都不觉得痛。 白黎这边刚刚刺入,瞬间拔起那根银针,对着大王一晃,漫不经心的说道:“大王可看这根银针并未变色。” 大王一眼看去,只见那根银针依旧银光闪动,丝毫没有变色,他并未开口,不过挑了挑眼皮。 白黎几步走到大王身边,缓缓说道:“请大王也伸出手来。” 大王想都未想便伸出手来。 白黎对着大王的合谷穴刺了下去。 大王也是面不改色,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根银针。 片刻,白黎缓缓拔起那根银针。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那根银针再无一丝光亮,瞬间变了黑色。 大王眼瞳一缩,瞬间变了脸,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根变了色的银针,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双目幽深闪过凌厉的杀气。 赵初眼睛微睁,不由得的蹙起眉头。 深宫之中,竟有人对大王下手了,会是谁呢? “寡人可还有救?”大*音低沉,深深的看着白黎,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青筋凸起,彰显着他内心的愤怒。 他从未想过,禁宫之中竟有人敢对他下手。 白黎慢慢的摇了摇头:“毒已入骨髓,已是药石无医,大王所中之毒远胜他们,不过因着身体骨强健,才延缓了毒发的时间,若我出手也不过能拖上十日左右。” 白黎如实说道,想必他们之所以选择妄日,也是因为妄日一下药石无医吧! 大王再不看任何人一眼,慢慢的合上了眼。 赵初几步上前,双膝一软,跪在白黎面前,拱手说道:“白家医术高超,足可活死人肉白骨,请白神医救一救我父王,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救一救我父王,赵国不能没有他。” 赵初一脸沉痛,他声音低沉,难掩苍凉。 白黎冷冷一笑:“便是拿你的命去换他的命你也愿意吗?” 赵初想都未想张口说道:“我愿意!” 大王瞬间睁开了眼,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赵初,不管他此刻真心还是假意,他都甚感安慰。 他扭头略带讥讽的看着白黎,淡淡一笑:“只怕以命亦命,你也是救不了寡人的。” 苏茵早已告诉过他的死因,只是他还抱着一丝侥幸罢了。 如今他算是知晓了,天命难违。 好在他提前知晓,便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不留一丝遗憾。 如此也算是一桩幸事。 白黎瞬间一笑,拱手说道:“大王英明!” 他之所这样说,便是想给赵初一个绊子,岂料赵初不仅不上钩,还在大王面前落个好。 真是失策。 苏茵适时地开口了,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请大王查出真凶,为我伸冤。” 大王扭头看着她,眼波深沉,声音一高:“传金吾卫来!” 他一改先前的态度,再不是那般轻飘飘的敷衍苏茵了。 今时不同往日,便不为了苏茵,为了他自己,他也不能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苏茵缓缓垂下眸子,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冷冷一笑,眼中满是讥讽。 看吧!这便是人心! “参见大王!”金吾卫统领宋晋大步走了进来,一撩衣袍跪在大王面前。 大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抬眸看向赵初,缓缓说道:“找出凶手一事就交给你了。” 赵初定睛看着大王,拱手说道:“诺!” 大王扭头看向宋晋,眯眼说道:“从今日起,公子初之言,便是寡人之令。” 他声音一落,宋晋顿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大王。 从古至今金吾卫都直属大王麾下,若是公子起兵叛乱他们都可先斩后奏,如今大王竟将金吾卫交给公子初。 赵初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他眉头一蹙,拱手说道:“父王,这不妥!” 大王冷眼看了宋晋一眼。 宋晋脊背一僵,沉声说道:“诺!” 大王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初,冷冷说道:“记住,你只有三日,去吧!” 赵初略有迟疑的看了苏茵一眼,双手一叉:“是!” 大步转身离去。 屋里只剩下苏茵,白黎还有大王。 白黎伸手递给大王一个白色的瓷瓶,张口说道:“此乃九转续命丹,里面有十颗,一日一颗,可保大王十日无虞。” 大王缓缓接过,淡淡的看了白黎一眼,勾唇说道:“寡人从不白拿旁人的东西,你想要何赏赐?” 白黎扬眉一笑:“富贵名利与我不过如浮云,大王随意赏我几株草药便可。” “你自行去藏宫中挑选吧!”大王随口说道,倒也是大方的很。 九转续命丹,他是知晓的,此药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如今有幸得之,也算是他的幸运。 白黎双手一叉,拱手说道:“谢大王!” 苏茵抬眸看着大王,拱手说道:“请大王准许苏氏阿茵将母亲与弟弟带回去安葬。” 大王深深的看着苏茵,叹息了一声:“你去吧!” 苏茵慢慢起身,视线落在原氏和苏茵身上,眼眶一红,声音几度哽咽:“母亲,阿衍我们回家!” 在她转身的那瞬间,大王缓缓说道:“终究是寡人对不住你!” 苏茵没有开口,更没有回眸看上大王一眼。 白黎并没有随她一起出宫,而是去藏宫中挑选草药了。 苏茵一坐上马车,无为便出现了。 苏茵看了无为一眼,压低声音说道:“白黎可会察觉什么?” 无为胸有成竹的一笑:“你且放心吧!此事必然天衣无缝!” 苏茵慢慢垂下眸子,冷冷笑道:“金吾卫一出,那些人必然坐不住了,狗急跳墙,我们只管等着便好!” 无为双眼一眯,缓缓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将他们下葬,此事越快越好。”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勾唇笑起,再无一丝悲伤,淡淡说道:“明日!” 其实今晚更好,不过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办,不得不等到明日。 无为点头说道:“也好!” 她有孝在身,自然不能成婚了。 且大王即将薨逝,赵初也需等上三年,这桩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苏茵挑眉看着无为,笑着说道:“派人去原家奔丧,急切随行一定带上大夫,以免外祖母的身子承受不住。” 若是她的身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怒了就都白费了。 “是!”无为双眼一眯,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抬步跳下马车。 马车走到极慢。 无为已派人先去原家奔丧。 苏茵带着原氏和苏衍前脚刚刚进门,才将他们安置好,命人布置下去。 “我的阿惜,我的阿衍……”吕氏便来了,她几乎连路都走不好了,由四五个婢子搀扶着,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二百零五章 添一把火 原氏和苏衍身上盖着白布,躺在大厅中央。 吕氏只看了一眼,便嚎啕大哭起来:“这是怎么了?我的阿惜,我的阿衍,竟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外祖母!”苏茵声音几度哽咽,她一下子扑到吕氏跟前,哭着说道:“宫中太医说是身染恶疾突然暴毙。” “呜呜呜……我苦命的阿茵……”吕氏一把抱住苏茵,祖孙两人放声大哭起来,引得一旁的婢子都红了眼眶。 苏茵余光一扫,往吕氏身后看了一眼,果然来的只是外祖母一人。 她早已与原深一家撕破脸,也不指望他们来人,若是他们来了,倒是让她碍手碍脚不好办事。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会。 苏茵才抬起盛满泪水的眼,看着吕氏哽咽的说道:“外祖母既来了,便见母亲和阿衍最后一面吧!” 吕氏浑身颤抖的站在那里,一眼不眨的看着苏茵轻轻的撩开盖在原氏和苏衍身上的白布。 视线落在原氏和苏衍苍白的脸上,吕氏整个人瞬间一僵,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就在那时,苏茵抬起头淡淡的看了无为一眼。 无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我的阿惜,我的阿衍……”吕氏眼睛睁的大大的,厉声吼道。 无为手指轻弹,之间一道银光闪过,细不可见的没入吕氏颈项之处。 吕氏双目一直,瞬间倒了下去。 “外祖母……”苏茵的惊呼声撕心裂肺的响起,她起身接过吕氏软下去的身子,哭喊道:“外祖母,你怎么了,快醒醒啊!阿茵已经失去母亲和阿衍,再不能失去你呀!” “老夫人,老夫人……”吕氏身旁的婢子瞬间围了过去,哭着,喊着,瞬间慌了神。 其中一人,伸手探了探吕氏的鼻息,瞬间惊呼了起来:“啊!老夫人去了……” 她声音一落,剩下的婢子瞬间大哭了起来:“呜呜呜……老夫人……” “外祖母……”苏茵更是一下子扑到在吕氏身上,放声大哭,苍凉的哭声令人闻之悲恸。 无为适时地开口说道:“还不回去通知你家老爷!” 他这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那些婢子。 “是,是……”一个婢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跑。 不过片刻,原深便大步走了进来。 苏茵已将吕氏安置在原氏和苏衍身旁。 原深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含着滔天怒意,一字一沉的说道:“苏氏阿茵,如今你可满意了。” 苏茵哭的已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瘫在哪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深一脸杀气,沉声又道:“他们去也就去了,你且安葬了他们就是了,非要去原府报丧,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原深这话说的恁的无情,好似原氏和苏衍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才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他的绝情,苏茵早已习惯。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看着原深喃喃说道:“我从未想过会变成这样,她是我的外祖母,我又怎会害她!” 原深看也不看她一眼,高声说道:“来人啊!把老夫人给带回去。” 苏茵一下子扑在吕氏身上,放声痛哭:“外祖母……外祖母……” 几个婢子随即上前,想要把她拉开。 可她却死死的抱着吕氏,怎样也不肯放手,她双目殷红的看着原深,低声吼道:“你不能带走她,我要将外祖母与母亲和阿衍葬在一处。” “哼!”原深冷冷一哼:“真是痴心妄想!” 几步上前,一把推开苏茵,俯身抱起吕氏便走。 吕氏已浑身僵硬,再无一丝温度。 “不……”苏茵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吼道:“你不能带走她。” 原深抱着吕氏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茵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呆呆愣愣的。 一旁的婢子看的无不心酸。 “姑娘你要保重身子。”其中一个婢子缓步上前,想要将苏茵从地上扶起来。 苏茵慢慢的推开她的手,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婢子,垂眸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所有婢子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苏茵和无为。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苏茵抬头看着无为,淡淡一笑:“接下来你可知道如何去做?” “你放心吧!”无为勾唇一笑。 两人对视一眼,意味深长一笑。 苏茵只将原氏和苏衍停放了一晚。 第二天,天一亮,便将他们入殓放入棺木之中。 大张旗鼓的葬在邯郸城外的西山之上。 邯郸城中所有百姓,无不自发的跟在苏茵身后,为他们送葬。 他们从未忘记,治疗疫症的方子乃是苏茵所献。 棺木入土。 苏茵一动不动的跪在石碑之前,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她双目无神,神情悲恸,虽无泪,但满目的绝望与苍凉,比哭更让人心酸。 她就这样在石碑之前,跪了整整一日。 太阳落山,都不肯离去。 无为无奈只能打晕了她。 回去之后,苏茵便病了。 这一病来势凶猛,使得她整日缠绵于病榻之上,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白黎来看了她几次,只说了句心病还须心药医,连药都不肯开便走了。 赵初百忙之中来看了苏茵好几次,无论他说什么,苏茵只闭着眼躺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无为也不眠不休的守着她。 “阿茵!”下午才刚刚来过的赵初,入夜时分便又来了。 苏茵依旧躺在榻上,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般,一动不动。 “我已查到凶手是谁了!”赵初一句话落下,一直不曾睁开眼的苏茵,突然睁开了眼。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声音沙哑,一字一沉的说道:“凶手是谁?” “赵惊羽!”在苏茵的注视下,赵初微微蹙起眉头,声音格外的低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连他也没有想到,凶手竟是赵惊羽。 赵惊羽不喜欢苏茵,他是知道的。 他以为那些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情绪,从未想过她竟会对原氏和苏衍下毒。 这些尚且说得过去,可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赵惊羽会对大王下毒,虽然她已经亲口承认,但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看来他回去还得好好审问赵惊羽一番,他总觉得此事与赵信脱不了干系。 他虽不是嫡子,如今却是长子。 大王若是突然暴毙,对他最为有利。 他大可借着他之前苦心经营的势力,登高一呼,一举成为赵国新主。 苏茵冷眼看着赵初,满眼杀芒,一字一沉的说道:“杀了她!” “好!”赵初深深的看着苏茵,不过几日她便瘦的脱了像,一副了无生机的摸样,他心中一痛,沉声应道:“我答应你!一定杀了她,为你报仇。” 苏茵定定的看了赵初一眼,慢慢的合上了眼。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阿茵……”任由赵初如何呼唤,再不说一句话。 赵初满目沉痛的苏茵,在苏茵床榻旁站了好久,才转身离开。 待他离去后,苏茵慢慢的睁开了眼。 她一改先前那副伤心欲绝的摸样,眼中猛地闪过一道亮光,看着无为低声说道:“赵信与原深那里可有动静?” 无为冷冷一笑,眯眼看着苏茵,勾唇说道:“妄日是他们给赵惊羽的,赵惊羽之所以会对大王下手,不过受了他们的蛊惑,认为赵信会是这赵国新主,才敢铤而走险,如今赵惊羽入狱,随时都有倒戈的可能,赵信与原深如何还能坐得住。” 无为说道一顿,接着又道:“只怕他们要狗急跳墙了。” 苏茵垂眸淡淡一笑:“原深只将外祖母停放了三日,便匆匆下葬,只怕早已急不可耐了!” “正是如此!”无为点头说道。 苏茵压低声音又问:“外祖母那里可已安排妥当?” 无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茵一笑,缓缓从榻上坐起,扭头看着无为说道:“如今还差些火候,是时候该我添一把柴了。” “我陪你同去!”无为双眼微眯,勾唇一笑。 苏茵几步走到衣架,披上外衣,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看了无为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无为跟在苏茵身后,身子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色中只剩苏茵一人。 她提着长剑,徒步出了门,一步一步朝天牢的方向走去。 她这人向来睚眦必报,既然已经知晓赵惊羽乃是杀了母亲与阿衍的凶手,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倒是不合常理了。 才出了门,走了没有多远,苏茵便察觉到,有人悄无声息的跟上了她。 自从她下腹多了那团温热的气息,更是耳聪目明。 甚至能清楚的分辨出跟上她的有一十七人。 她故作不知,咬牙切齿的说道:“赵惊羽,我要杀了你。” 天上一月如钩。 一道几乎细不可闻的脚步由远及近,瞬间一道黑影出现在苏茵身后。 苏茵就着月光,明明瞧得一清二楚,却故意装作不知。 直到那人朝她举起手来,她才后知后觉的一惊,大声喊道:“谁?” 待她扭头的那瞬间,那人对着她的颈项重重一砍,苏茵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二百零六章 贺礼 入夜时分。 大王的寝殿突然着火来,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一时之间,整个王宫乱了起来。 火势之大,染红了半边天,还好发现的及时,大王并未受伤,不过是烧毁了些东西。 这一场火令得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赵初将大王移居到别的寝殿。 彼时,他正在指挥着侍卫救火。 忽的,他猛然一惊,一句话也不说,大步朝天牢走去。 这一场火来的太过蹊跷,王宫这么多宫殿,偏偏被烧的是大王的寝宫。 等他来到天牢时,果不其然,赵惊羽已不见了。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声东击西,不过是要救出赵惊羽。 还好他早有准备,就防着有人动手脚,在赵惊羽身上下了追魂香,只要顺着香味寻找,必能找到幕后真凶。 他眯着眼冷冷一笑,沉声说道:“顺着追魂香追踪,我倒要看看是谁救走了赵惊羽。” “诺!”他身旁的侍卫瞬间大步转身离开。 赵初也出了天牢。 夜风中满是烧焦味。 大王面色阴沉,坐于软榻之上,双眼森寒,没有半点睡意,赵初进来的时候,他缓缓的抬头看去,冷冷一笑:“若寡人猜的不错,赵惊羽被人救走了吧!” 赵初抬头看着大王,双手一叉沉声说道:“是!” 大王勾唇一笑,半眯着眼说道:“能在天牢之中将赵惊羽救走,倒是好手段。” “是儿臣的失职!”赵初几步上前,重重的跪在大王跟前,脸上不乏自责,不得不说此事的确是他的疏忽。 大王眯着眼,一言不发的看着赵初。 看着这个最像他的儿子。 这个被他故意冷淡多年的儿子。 帝王有帝王的无奈,宠不一定是爱,冷落也不一定就是厌弃。 他缓缓说道:“你起来!” “诺!”赵初闻声缓缓起身。 “你可会记恨寡人多年冷落于你?”大*音苍凉透着一丝无奈。 赵初瞬间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一脸诧异,当下说道:“不曾!” “寡人众多儿子中,你是最像寡人的。”大王嘴角含着一丝笑,扭头透过窗户看向无尽夜空,双目之中带了几分迷离,似在对赵初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喃喃说道:“曾经阿瑜是寡人最爱的女子,也是这一生唯一让寡人心动的女子,寡人宠着她,爱着她,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捧到她面前,只为了搏她一笑,她的宫殿最为华丽,但凡寡人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寡人以为这样便是对她好。” 阿瑜这个名字一出,赵初瞬间愣在那里。 谢瑜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母妃。 那个生下他便撒手人寰的母妃,那个他见都不曾见过的母妃。 那个他问便了整个王宫,都问不出有关她只言片语的母妃。 他早已大王早已将她遗忘了。 大王看都不看赵初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的笑,这种称之为温柔的笑,是赵初第一次在大王脸上见到。 “可是她却死了!”在赵初的注视下,大王脸上的笑顿时消失殆尽,他面色阴沉,抬眸看向赵初,声音冷的刺骨“她死在了生你的那一晚,寡人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竟有那么多血,仿佛怎么也流不尽,寡人还清楚的记得,她紧紧的抓着寡人的手,那般不舍,甚至都未来得及看上你一眼,她含着血求寡人一定要让你远离是非,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长大。” 赵初眼眶微微泛着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大王朝他缓缓伸出手来,一脸欣慰“寡人没有负她,寡人做到了。” “父王!”赵初声音哽咽,双膝一软跪在大王跟前。 大王一手落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勾唇笑起:“你果然长成寡人期待的摸样!” “是谁害她?”王宫之中的阴暗他是知道的,赵初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 大王一笑:“害她的人早已尸骨无存。” 他轻轻的拍了拍赵初的肩膀,声音放缓:“寡人之所以告知你这些,就是不希望你走寡人的老路,高处不胜寒,至高无上的权利,带给你的是始终一个人行走的孤寂。” “父王……”赵初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大王。 大王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你退下吧!寡人累了!” “诺!”赵初看了大王一眼,纵然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却一句都没有说,他缓缓转身离开。 出了大王寝殿,漫天星辰之下,赵初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字一沉的说道:“父王,我必不会如你一般,我若爱一个人,定会护她周全。” 语罢,赵初衣袖一拂,大步离开。 次日,早朝之上,大王亲临,昭告天下立赵公子初为太子。 一时之间朝野沸腾。 有人欢喜有人愁。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赵信还是面色一沉。 他勾唇冷冷一笑,与原深对视一眼,待大王离去后,缓步退出了朝堂。 多年夙愿达成,赵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欣喜。 大王一走,他也转身退出朝堂。 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迫切的想要见苏茵一面。 他大步出了王宫,还未上马车。 赵信便笑着走了过来,他眯眼看着赵初,双手一叉,整个人虚伪的很,含笑说道:“赵信见过太子殿下!” 他故意咬重了太子殿下四个字。 眼中的怨恨,是赵初看得见的。 是的,他不甘。 他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一个他从未重视过的人截胡,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赵初淡淡的扫了赵信一眼“不必了!” 他提步就走。 却不想赵信长臂一伸,竟挡在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赵初冷眼看着赵信,声音顿冷。 赵信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一下便笑了,那一笑恁的阴毒,他眯眼看着赵初,慢条斯理的说道:“初弟新登太子宝座,作为兄长我怎能不送上一份贺礼呢!” 赵初可不信他有这么好心,给他送贺礼,如今他只怕更是狠毒了他,恨不得他立刻死去才好,他挑眉说道:“王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贺礼就不必了!” 抬步便要越过赵信。 “初弟也不看看我给你的贺礼是什么吗?”赵信站在那里,笑的越发灿烂。 说着,一顿,也不等赵初开口,接着又道:“王兄可是自认为,这份贺礼你一定会喜欢的。” 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 赵初瞬间起了疑心,他缓缓的扭头朝赵信看了过来。 在赵初的注视下,赵信慢慢的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碧色的玉簪。 那支碧色的玉簪一出,赵初瞬间面色一沉,周身寒气缭绕,恨不得将周遭的空气冻住。 这支玉簪是苏茵的。 赵信嘴角含着笑,拿着那支玉簪往赵初面前一晃,笑眯眯的说道:“怎样?这份贺礼初弟可喜欢?” 赵初瞬间失了往日的冷静。 他一把拽住赵信拿着玉簪的那只手,猛地把他的身子往前一拉,一手扣上他的颈项,眼中满是迫人的杀气,一字一句说道:“你把她怎么样了?” 赵信从未见过赵初如此愤怒的摸样。 他当下妖娆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看吧!我就说你会喜欢这份贺礼!” 赵初恨不得将他这张脸给撕碎了,他努力压抑着想要把他挫骨扬灰的冲动,缓缓收紧手指,眸光一凝,整个人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附在赵信耳边,声音刺骨的冷:“你若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赵信冷眼看着赵初,双目含着笑,没有一丝惧意,勾唇说道:“啧啧啧,我好怕怕呀!” “可我若要死,必然拉她做垫背的。”他声音一冷,双目殷红,怨恨夹杂着愤怒,使得他整个人都扭曲了。 “你敢!”赵初猛然收紧手指。 “咳咳咳……”赵信顿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脸憋得通红,可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恐惧的神色。 龙有逆鳞。 苏茵便是赵初的软肋。 这个发现真是让他高兴了许久! 他从未想过制衡赵初无需其他,只需一个女人。 原深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不信呢! 如今真叫他刮目相看。 “有本事你便杀了我啊!”赵信一面咳嗽着,一面大声笑道。 赵初面色一沉,瞬间死死扣住赵信的颈项,一点一点收紧手指。 转瞬,赵信的面色便泛了青紫,眼球都有些凸起,他就那样笑着,也不挣扎,任由赵初掐着他的脖子。 “告诉我,她在哪里?”忽的,赵初猛然松开了赵信,他双目充血,额上青筋凸起,将赵信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如今,我好奇的很呢!在你心中究竟是这天下重要,还是苏氏阿茵重要!”赵信满目讥讽的看着他,那只拿着玉簪的手,骤然松开。 “啪……”碧色的玉簪瞬间摔在地上,碎成一段一段,再难恢复如初。 在赵初迫人的目光下,他抬手优雅的整理了整理衣衫,抬眸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挑眉说道:“明日午时,落雁崖,我只要你一人前来,还可见上她最后一面。” 赵信一笑,接着又道:“你也可以选择不来,全凭你如何取舍!” 第二百零七章 玉殒 一 “哗啦……”一盆冷水浇在苏茵身上,苏茵才慢慢的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间阴暗的屋子,屋里除了四面墙,破旧不堪什么都没有。 苏茵手脚都被铁链牢牢地绑着,一下都动弹不得。 “你醒了?”赵惊羽一袭华服,高傲不可一世的站在苏茵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尽是讥讽,她唇角一勾,恶狠狠的说道:“苏氏阿茵,你又落到我手中了。” 字里行间说不出的得意。 苏茵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楚站在她跟前的赵惊羽。 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没想到他们竟将赵惊羽从牢中给救了出来。 如此已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大王时日无多,他们竟是一点都不顾忌了,可见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苏茵一言不发的看着赵惊羽,赵惊羽缓缓蹲了下去,一把攥住苏茵的下巴,用力一捏,苏茵瞬间变了脸。 “苏氏阿茵,我这一生的不幸,皆是拜你所赐!”赵惊羽近乎疯狂的低吼着,面容挣扎,若没有苏氏阿茵,她一定会高高兴兴的嫁给燕倾做燕国的王后,不会身败名裂,更不会从云端跌落,甚至流落到魏国,她永远记得被贬至魏国冷宫的时候,七八个侍卫压在她身上为所欲为,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曾经一度绝望到死。 便是复仇这个念头,支撑着她用尽手段,偷盗了魏国玉玺,她一个弱女子从魏国回到赵国这一路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多少次她命悬一线,可是都挺了过来。 她不惜放下高傲,讨好父王,只为了留在王宫之中,哪怕她再不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主,无名无份尚不如一个婢子。 可是她做到了。 她杀了苏茵最在意的母亲与弟弟,看着她生不如死,看着她痛苦不堪,看着她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她无比兴奋。 在苏茵的注视下,赵惊羽妖娆一笑,轻启朱唇,漫不经心的说道:“苏氏阿茵,你不知道吧!你的母亲和弟弟皆死在我手中,你可知他们中的那毒名妄日,死的时候痛苦不堪。” “你住嘴。”苏茵双目殷红,她怒不可遏的瞪着赵惊羽,撕心裂肺的吼道,她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朝赵惊羽扑了过去。 “怎样?你也心痛了吗?”赵惊羽冷冷一笑,慢慢起身,轻轻那么一推苏茵,苏茵瞬间又跌回地上。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苏茵急红了眼,整个人几乎疯狂了一样,冲着赵惊羽厉声吼道,挣扎着又要朝赵惊羽扑过去。 赵惊羽勾唇一笑,沉声说道:“来人啊!” 她声音一落,合着的门瞬间开了。 走进来两个黑色侍卫。 赵惊羽冷眼看着他们,双目含笑,指着苏茵说道:“把她给我带走。” “是!”两个黑衣侍卫,瞬间将苏茵从地上架起,拖着她便朝外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苏茵冲着赵惊羽地上吼道。 赵惊羽再不看她一眼。 两个黑衣侍卫将她塞进一辆马车。 赵惊羽也坐了进去。 马车驶得极快,一路上颠簸的很。 朝霞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一上马车赵惊羽便将苏茵的嘴巴给堵上。 苏茵缩在马车一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赵惊羽,双目森寒,满是杀气。 赵惊羽也不恼怒,她笑盈盈的看着苏茵,垂眸说道:“苏氏阿茵,你说我那向来高傲不可一世的王兄,会不会来落雁崖救你呢?” 苏茵瞬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惊羽。 赵惊羽慢条斯理的说道:“哦!我忘了,他如今可是赵国的太子!” “哈哈哈……”在苏茵惊诧的目光中,赵惊羽瞬间大笑出声。 忽的,她猛地止住笑声,冷眼看着苏茵,一脸讥讽的说道:“你说他会不会来呢?” 赵惊羽伸出细长的手指,用指尖划过苏茵的脸,双目盛满不屑:“明明这张脸寻常的很,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色,怎就引得他们一个个得了失心疯似得,依我看啊!他们一个个的都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赵惊羽一个用力,指尖划破苏茵的侧脸。 苏茵眉头一蹙,血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赵惊羽阴沉一笑:“你说若是我毁了这张脸,他们可还会喜欢你!” 说着,她又加重手上的力气,苏茵脸上又多了一道伤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很。 苏茵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将赵惊羽给挫骨扬灰,她用力握住衣袖下的手,慢慢的闭上眼睛。 她怕再多看赵惊羽一眼,她会忍不住冲破铁链的禁锢,将她给捏碎了。 使得她这些日子的苦心谋划都付之东流。 “你该庆幸,有人陪你一起赴死,还是赵国太子。”赵惊羽笑的花枝招展,那笑丝毫未达眼底,一手轻轻撩开车帘,指着两旁的山上,眯着眼说道:“看见了吗?那里埋伏了数万弓箭手,只要赵初敢来,便会死于万箭穿心。” 苏茵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她睁开眼朝两旁的山上看去,只见寒光点点,果然如赵惊羽所说,埋伏着数以万计的弓箭手。 他们将她掳来目的却是赵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中。 她只希望赵初不要来。 千万不要来。 她不想连累他。 他如今已是赵国太子,只等着大王驾崩,便可成为这赵国新主,是何等尊贵。 他一向都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一定不会来的。 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胜利在望,一定不会来的。 他们此举很可能就是调虎离山之策,只要赵初一来,王宫那里必然危在旦夕。 纵然他是赵国太子又如何,只要他一死,赵信便可顺理成章的顶替他成为赵国的太子,只待大王毒发,赵国的天下便会落入赵信手中。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两个黑衣侍卫粗鲁的将苏茵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落雁崖云雾缭绕,高耸入云,大片大片的云朵好似触手可及。 高处不胜寒,明明已是夏日,崖顶却是冷风扑面。 两个黑衣侍卫将苏茵绑着崖顶的木桩上,四周摆满了木材,两个黑衣侍卫每个人手中都拿了一支火把。 随时准备着点燃木材,将苏茵燃成灰烬。 一切准备妥当后。 赵信和原深走了过来。 他们一前一后,视线皆落在苏茵身上。 赵信勾唇一笑,扭头看向原深:“你说他会来吗?” 随即有人搬上来矮几,软榻。 焚香,清茶一应俱全。 赵信缓缓坐下。 原深挑眉看了苏茵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一定会来的。” 赵信给了原深一个眼神,示意他也坐下。 原深心领神会,慢慢坐下,抬手给赵信倒了一杯茶。 赵信轻抿了一口,嘴角含笑:“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赵惊羽亦缓步走了过去。 “见过王兄!”她对着赵信盈盈一福。 赵信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这一次你功不可没,快快坐下,行这些虚礼做什么。” 看似在斥责赵惊羽,实则一下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平心而论,他与赵惊羽并没有多么亲近。 如今说白了,也是各取所需。 “哈哈哈……”一直未曾言语的苏茵,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一下马车,赵惊羽便取出堵着她嘴巴的那块锦帕。 她这么一笑,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也不看旁人,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惊羽,一脸讥讽的大声笑道:“赵惊羽,我真是可怜你,死到临头还不知自。” 赵惊羽面色一沉,猛地起身,冷眼看着苏茵,低声吼道:“你闭嘴!” 苏茵一笑,声音一高:“你以为我和赵初都死了,你便活的下去吗?你是毒害大王的凶手,赵初一死,赵信必然会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你一人身上,到时候他只要杀了你,赵国的天下便唾手可得,且名正言顺!” 苏茵声音一落,不止赵惊羽,便是赵信也变了脸。 他眯着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苏茵所说,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毒杀大王,谋杀赵初,这个罪名总要有人承担,而赵惊羽再合适不过,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所以他才会费尽心机将她从牢里救出来,若只是一个无用之人,他断然不会出手。 赵惊羽瞬间扭头看向赵信,赵信面色一沉,一字一句说道:“你休要听她胡言乱语,她不过是要挑拨离间我们,你是我的亲妹,我又怎会害你,日后你还是赵国不可一世的羽公主。” “她说的话,我自然不信,王兄又何必多言!”赵惊羽看着赵信勾唇一笑,缓缓坐下,面上一片平静,心中却再难平静。 若不是心虚,又何必多言。 不得不说,苏茵此话说的一点不错,甚至合情合理的很。 换做她,她也会这么做。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原深看了苏茵一眼,沉声说道。 几个人各怀心思。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巅的风吹得极冷。 赵信等的已有些不耐烦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蹙着眉说道:“马上就是午时了,赵初还没有来,他会不会不来了。” 就在那时,原深勾唇一笑,目视着前方,张口说道:“公子请看,他这不是来了吗?” 漫漫日光之下,赵初一袭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一人策马而来,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再难移开。 第二百零八章 玉殒 二 苏茵亦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 那瞬间她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没有丝毫喜悦。 他不该来的! 明知道这是个陷阱,他不该来的。 “我来了,放了她!”一道道视线中,赵初没有丝毫犹豫翻身下马。 视线落在赵初身上,赵信勾唇一笑,他双手一叉,依旧恣意的坐在那里,对着赵初漫不经心的说道:“太子来了。” 声音中满是讥讽。 他眼波深沉,寒芒闪动,杀气翻腾而出。 即便父王立他为太子又如何? 他注定了只会是一个短命的太子。 赵初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扭头看向赵信,他声音一高:“放了她!” “哈哈哈……”他声音一落,赵信瞬间大声笑道:“我何时说过,你来了便会放了她!” 他一脸得意,眼中尽是讥讽。 说着,一顿,不待赵初开口,赵信眯着眼,眼中寒光闪动,一字一沉的说道:“赵初即便父王立你为太子又如何,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虽不能同生,但能同死,也算成全你一片深情了。” 他声音一落,赵初瞬间被包围了。 无数支寒光闪动的箭,箭锋直指赵初。 铺天盖地的杀气席卷而来。 赵初看都不看那些弓箭手一眼,脊背挺直,目不转睛的看苏茵,长臂一挥,亮出手中的长剑。 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 剑锋直指赵信。 “嗖……嗖……”刹那间万箭齐发。 所有人的注视下,赵初竟凭空消失了。 这一次,他再没有隐藏实力。 全力以赴,只为了救出苏茵。 他就这样凭空消失在空气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无数双眼睛四处找寻他的身影,可是皆一无所获。 连着赵信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紧绷着神经,四处张望。 原深却是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 一个纵然能隐藏起来,但无论如何也抹不掉气息。 只要他还在这里,就一定有迹可循。 赵惊羽紧锁眉头,大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只要苏茵还在,赵初他就一定不会离开的。 “公子,小心!”原深瞬间睁开了眼,朝赵信身后看去。 赵信一惊,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前一秒钟他的身后还是空无一物。 下一秒,赵初猛然出现在他身后。 “你输了!”他长剑落在赵信颈项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寒潭一般的眼中杀气翻腾。 赵信面色一白,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初,整个人都僵住了。 赵初手中的长剑已然划破他的肌肤,血顺着长剑一滴一滴滚落下来,那鲜艳的红刺目惊心的很。 赵信瞬间一动也不敢动。 原深也猛然起身。 赵信一死,他多年苦心经营岂非全部白费了。 他满腹才华,为何就只能是一个末流小官,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之所以选中赵信,便将想把他推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做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他还不能死。 赵初长剑落在赵信颈项之上,顷刻间所有弓箭手都停了下来,再不敢射箭。 “放了她。”赵初面色冰冷,目不转睛的看着赵信,他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气。 颈项之上传来的痛腐蚀这赵信的神经,原本一滴一滴落下的血,瞬间好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飞溅而出。 赵信眉头紧锁,一瞬不瞬的盯着赵初,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要我放了她也可以,你先放开我。” 此时此刻,竟是在跟赵初讲条件。 “你没有选择。”赵初勾唇一笑。 长剑压得赵信身子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是你没有选择。”就那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赵惊羽突然开口了。 她一把匕首架在苏茵脖子上,遥遥的看着赵初,眼中满是说不出的得意。 她可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匕首已划破苏茵脖子上的肌肤,血瞬间飞溅而出。 鲜红的血染红了赵惊羽的衣衫。 “阿茵……”赵初扭头朝苏茵看去,眼中满是疼惜。 赵信瞬间便笑了,看着赵惊羽的眼中满是赞赏。 他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原深一眼。 没想到他竟还不如一个女子,当真无用的很。 赵惊羽冷冷一笑,眯眼看着赵初,声音一高:“放开我信王兄,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赵初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她脸上的伤就那样落入他眼中,他瞬间怒不可遏的看向赵惊羽,眼中满是浓入暮霭一般的杀气。 生平第一次,他如此痛恨一个人。 “我数到三,你若不肯放下手中的剑,我便送苏氏阿茵去见阎王。”赵惊羽妖娆一笑,冰冷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一”…… “二”赵惊羽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她在赌苏茵在赵初心中的地位。 “咣当……”她刚刚张开了嘴,三还未发出一丝声音,赵初长臂一挥,将手中的长剑重重的丢在地上。 长剑折射出的光,晃得赵信眼前一花。 顷刻间,原深顺势而起,足尖一点朝赵初扑了过去。 他手中拿着一把乌黑的剑,那剑不似一般的剑那般长,约莫只有十寸,也不似一般的长剑有亮光,通身乌黑无光,怪异的很,仿佛没有开刃一般。 赵初似早有察觉,他身子一闪,避开了原深那一击。 原深一下扑了个空。 他眼睛微睁,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初。 那日,伏击苏茵与赵初的时候,他就躲在弓箭手埋伏的山头,将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看的清清楚楚。 那日,他纵然不弱,可也没有这般强悍。 对,就是强悍。 就在原深微微发怔的那瞬间,赵初衣袖反甩,猛地将原深的身子掀到在地。 “噗……”原深面色一白,瞬间从口中喷出大片的血。 赵信看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赵惊羽,我已放下手中的剑,你给我放开她。”赵初周身戾气环绕,仿佛从地狱归来一般,再不看赵信一眼。 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不然,我定让你后悔此生为人。”赵初的声音冷冷响起。 “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杀了她。”赵惊羽一惊,声音带着几丝颤抖,不由得加重手上的力气。 苏茵嘴巴被堵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满目猩红的看着赵初,用力的摇着头。 “别管我,别管我,杀了他们……”她在心中用力的嘶吼着,却是发不出一个字来。 赵初怎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满目温柔的看着苏茵,微微一笑:“别怕,我带你回家。” 原深瞬间从地上弹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阴沉沉一笑,无声无息的朝赵初扑了过去。 赵信冷冷说道:“放箭。” 瞬间箭矢如雨。 却再伤不到赵初分毫,在他周身有肉眼可见的光圈,将所有箭矢阻挡在外,近不了他分毫。 赵惊羽瞬间便怕了,她看得见原深乌黑的剑锋直指赵初,也看得出赵初已然察觉到,她用力朝赵初嘶吼着:“你如果敢躲避,下一刻看到的便会是苏氏阿茵的尸身。” 她双目泛着血色,整个人已有些癫狂。 “噗……”赵初瞬间定在那里。 明明能躲得过原深那一剑。 却一动不动,任由原深手中的剑没入他的后背。 苏茵双目一红,鼻子一酸,落下一行行眼泪。 “不,不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身子一软,重重的跪在地上。 她虽然不知原深手中的是何剑,但也看得出那把乌黑的剑非比寻常。 赵初看也不看原深一眼,衣袖一挥。 带出一道风刃,原深躲避不及,风刃扫过他的手臂,瞬间斩断了他一只手。 “哈哈哈……”原深不怒反而大笑起来,仿佛斩断的不是他的手臂一般,竟一点都不觉得痛,大声笑道:“用我一只手臂换太子一条命,怎么算都不亏,这乌剑可是上古利器,沾之必亡!。” 并非因为这乌剑有什么玄机,而是因为这乌剑上有剧毒。 苏茵瞬间扭头看向原深,她眼睛微睁,寒气森森,无声的吐出两个字“原深!” “阿茵。”赵初仿若未闻,他衣袖一甩,一道风刃朝赵惊羽袭去。 赵惊羽一惊,瞬间朝后退去。 “咣当。”手中的匕首都落在地上。 “点火!”赵信勾唇一笑,大声说道,眼中满是胜利的笑。 他声音一落,拿着火把的那两个黑衣侍卫,瞬间将手中的火把丢了出去。 赵初面色苍白,挣扎着从地上站起,长袖一甩将一个黑衣侍卫连人带火把弹开。 却眼睁睁看着令一支火把落在苏茵周围的木柴之上。 浇了牛油的木柴瞬间被点燃。 火光冲天 “阿茵……”赵初想都未想朝苏茵冲了过去。 火势之猛瞬间将两个人团团围困起来。 赵初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伸手将堵着她嘴巴的锦帕丢开,他伸手抚过她受伤的脸,淡淡一笑:“别怕,我这就救你出去。” “咳咳咳……”浓烟呛得两个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苏茵眼中恁的酸涩,她深深的看着赵初,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要这样傻?” 第二百零九章 玉殒 三 苏茵那一问,令得赵初微微一怔。 是啊! 他为什么要来? 又为什么这么傻? 他扪心自问,深深的看着苏茵,云淡风轻的一笑:“不过是入了障,起了执念,不能自己。” 他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分量,更像是在跟苏茵打趣。 他抬手想要将苏茵身上的铁链扯断,却发现手抖得厉害,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苏茵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看着赵初。 眼中酸涩的厉害。 她微微抬起下颚,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从不知在赵初心中,她竟是这样重要,从前她总认为他不过是在说笑。 纵然她用些用处,却也不及那锦绣河山。 他已经是赵国太子了。 锦绣河山已唾手可得,为何要来? 又为何这么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赵初垂头看着绑着苏茵的铁链,双目泛着血色,一遍又一遍说道:“怎么会扯不断?” 他努力稳住心神,用尽全力那么一扯,铁链还是纹丝不动。 “那可是千年玄铁,自然扯不断!”赵信的声音冷冷响起。 赵初脊背瞬间一僵。 这铁链竟是千年玄铁,难怪他扯不断。 千年玄铁四个字一出,苏茵也是一怔,她垂头看着绑着她的铁链,不由得一阵失神,她千算万算竟没想到这铁链竟是千年玄铁。 莫不是上苍让她今日命丧这里! “赵初,你已经是太子了,马上就会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你走,你快走啊!”苏茵声音哽咽,冲着赵初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到。 她眼中甚至带了乞求,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初。 她不要他因她而死。 她不要! 他会好好的,会成为这赵国最英明的大王,会名留千史。 “你快走啊!”最终,苏茵眼泪一行行落下。 赵初一笑,眼中全然都是不可动摇的固执,曾经他一度认为那万里河山才是他最想要的,只要遇见她。 他才发现,比起她万里河山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伸手拭去苏茵落下的泪,勾唇一笑:“你哭的样子真难看!” “我让你走,你走啊!”苏茵放声大哭起来。 赵初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云淡风轻的说道:“曾经我一度很怕容华,我怕他会强横的住在你心中,夺去你所有的目光,如今我终于不怕他了,我想他是羡慕我的,羡慕我陪着你一起走完这最后一程。” “咳咳咳……”赵初用力抱着苏茵,口中喷出大片大片的鲜血。 苏茵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流逝。 “赵初!”苏茵大声的喊到。 “嗯。”赵初却只微弱的回应了一声。 “无为,无为……”瞬间,苏茵大声唤道。 却猛然想起,她早已安排无为在落雁崖下接应她。 她以为她随时都可挣脱绑着她的铁链。 毕竟她已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苏茵。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却还是挣脱不开身上的铁链。 “赵初。”她大声唤着赵初,一时之间竟是那样的绝望。 眼见大火就要烧着他们的衣服。 一个青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他手中握着一柄火红如火的长剑,光芒直逼天上的烈日。 “阿策。”原深看着那青色的身影,一惊,忍不住高声唤道。 “咣当……”原策长剑一挑,瞬间劈开苏茵身上的铁链。 他深深的看着苏茵,一手抱起苏茵,一手揽住赵初,纵身一跃跳出火堆。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原策,也是一脸诧异:“策表兄。”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垂头看着他手中的那柄红色的剑,千年玄铁只要逐日剑才可斩断,想必他手中的正是逐日剑吧! “你无事就好!”原策缓缓说道,抬头朝原深看了过去。 “赵初,赵初,你醒醒啊!”苏茵一下子朝赵初扑了过去,只见他面色已泛了青黑,瞬间朝原深看了过去。 赵初这副摸样分明是中了毒,既是他下的毒,他一定有解药。 “把解药拿出来!”苏茵双袖一甩,整个人凌空而起,朝原深飞了过去,她一手成爪,对着原深的颈项抓了过去。 原深急忙一闪,才避开她的攻击。 可苏茵那里肯放过他。 纵然原策对他有恩又如何。 新仇旧恨一起算,今日她是非杀他不可了。 “阿策,你看见了吗?这个女人要杀了你父亲,你真令父亲失望。”原深冷眼看了原策一眼,他冷冷一笑,眼中满是失望。 原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抬头看看苏茵,又看了一眼原深,一脸为难。 “父亲,你收手吧!大王已立了公子初为太子,你又何必逆天而行,如今只要你交出解药来,原氏一族还有一线生机。”原策苦口婆心的说道。 父亲的野心他一向知道,便是因为他劝不了他,才选择离家出走,久不归家,但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苏茵却根本不管那么多,一击不成,她抬手成掌又朝原深劈了过去。 “砰……”原深身手不弱,他毫不费力的避开苏茵那一掌,苏茵那一掌落在地上,瞬间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来,可见她用足了力气,非要置原深于死地。 原深当下再不看原策一眼,他凝神看着苏茵,冷冷一笑,就凭她想杀了他真是痴心妄想,他虽然只剩下一只手,但杀她还是绰绰有余。 “苏氏阿茵,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原深冷冷一笑,足尖离地,一手握着乌剑朝苏茵劈了过去。 苏茵双眼一眯,侧身就要避开。 “阿惜,你怎么来了?”就在那时,原深一脸诧异的看着她身后大声说道。 瞬间分散了苏茵的心神。 苏茵下意识的扭头看去。 原深挑眉一笑,一把甩出手中的乌剑,乌剑快如流星的朝苏茵的胸口袭去。 原策想都未想,整个人凌空而起,瞬间挡在苏茵身前。 苏茵回过神来,便见乌剑已刺入原策胸膛。 她声音一高:“策表兄。” 伸手接过原策下落的身子,缓缓落在地上。 原深瞬间便疯了“阿策!” 他一下子扑到原策跟前,目赤欲裂的看着他,厉声吼道:“你怎么能这么傻,为了这个女人值得吗,值得吗?” “父亲,你收手吧!”原策一把攥住原深的手,眼中满是乞求。 “阿策,你不要说话。”原深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他双手颤抖的拿出解药,伸手就要塞入原策口中。 原策一把接过那颗解药,抬手朝苏茵扔了过去,低声说道:“快给太子喂下解药,再晚就来不及了。” “策表兄。”苏茵伸手接过原策丢来的解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几步走到赵初跟前,掰开他的嘴,将那颗解药喂了下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不,不要……”原深扑过去,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父亲!”原策的声音缓缓响起。 原深瞬间扑到原策跟前,接过他慢慢失去温度的身体,嘶声裂肺的吼道:“解药只剩下一颗,阿策,你怎么能这样,你让父亲怎么办?” 原策倒在原深怀中,费力的看着他,喃喃说道:“父亲,若用我死能唤醒你,我死而无憾。” “不,不要,阿策。”原深双手颤抖的抱着原策,眼中满是滔天怒意。 “父亲,答应我收手吧!”原策气若游丝的看着原深,口中喷出大片大片的血,他的面色已呈青黑,嘴唇黑紫,一看便知毒已入心肺。 原策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冷冷一笑! 收手? 他要如何收手? 从他踏出那一步开始,便再也收不了手。 要么死,要么富贵无极。 从没有回头路。 “父亲……”原深眼睁睁的看着原策倒在他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啊……”他仰天长啸道,头发散落在肩头,双目泣血,放下原策缓缓站了起来。 手握乌剑,一步一步朝苏茵与赵初走了过去。 这么摸样令得赵信也是一惊,绷紧了身子。 苏茵看了原策一眼,心中一痛,满目歉意。 不管如何,策表兄终究因她而死。 赵初面色缓缓退去青黑,可见那颗解药不假。 “我要你们为阿策陪葬。”原深咬牙切齿的说道,纵身一跃,乌剑剑锋直指苏茵与赵初。 苏茵抱过尚在昏迷的赵初,急步往后退去。 原深步步紧逼,招招凌厉,整个人好似疯一般,根本不给苏茵丝毫喘息的机会。 眼见一剑就要落在苏茵身上,苏茵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赵惊羽,她冷冷一笑,衣袖一拂。 “啊!”赵惊羽尖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苏茵飞了过来。 “噗嗤……”原深那一剑,瞬间刺入赵惊羽胸膛。 赵惊羽仿佛秋日的落叶一般,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她扭头双目滚圆的看着赵信,低声吼道:“王兄救我,王兄救我……” 她整个人瞬间染上青灰色,原策和赵初能撑上一时半刻是因为他们内力浑厚。 赵惊羽双目滚圆,口中喷出大口大口的血,瞬间倒了下去。 赵信一看,瞬间一阵心惊。 不着痕迹的朝后退去。 如今的原深已经疯了,以防万一伤到他,他还是离得远一些的好。 “轰隆隆……”就在那时整个大地都晃动起来。 浓烟四起。 马蹄声震耳欲聋。 “大王驾到!”一个寺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赵信瞬间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一片浓烟。 一脸震惊,父王怎么会来? 他身中妄日,已然垂死,如何还能下榻。 “逆子。”浓烟褪去,金吾卫开道,大王坐于八匹马拉的马车之上,冷眼看着赵信“还不伏诛!” “父王……”赵信大惊失色,不由得扭头看向埋伏于四周的弓箭手,只见再无一人。 他脚下一软,跌坐在哪里。 大王一眼扫去,视线落在赵初身上,声音一高:“快去救太子!” “诺!”数十个金吾卫足尖一点,从大王身旁消失。 苏茵垂眸,深深的看了赵初一眼,将他用尽全力朝那些金吾卫一抛。 “太子殿下。”那些金吾卫瞬间接过赵初。 苏茵冷眼看着原深,该他们好好算一算账了。 她冲着那些金吾卫,沉声喊道:“拿剑来!” 她的长发被风卷起,素色的衣裙猎猎作响。 她素手一伸,一手握住金吾卫抛来的长剑,长剑一扫,直指原深。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快如闪电。 使得所有人应接不暇。 “嗤……”只听得兵刃撞击在一起,擦出耀眼的火光。 大王眯眼看着苏茵,心中骤然一惊。 他从未想过这个苏氏阿茵竟有这样的身手。 这是苏茵第二次用剑,比起练了数十年的原深,在招式上逊色多矣,纵然她内里浑厚,却也还是落下下风。 “碰……”忽的,苏茵手中的长剑骤然离手。 “我要你为我的阿策陪葬。”原深一剑朝苏茵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苏茵一个翻腾,一脚踢开原深手中的乌剑。 “嗤……”乌剑瞬间没入土中。 原深竟是看也不看那把乌剑一眼,一下子抱住苏茵的身子,疯了一般朝崖边冲了过去。 “快去救茵公主!”大王瞬间高声说道。 “诺。”所有金吾卫冲了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阿茵!”赵初睁开眼的那瞬间,就见原深抱着苏茵一起跌入落雁崖。 他想都未想,几步冲到落雁崖边,纵身就要跳下去。 “快拦下太子!”大王的声音满是惊慌失措,整个人都显僵硬。 “诺!”几个金吾卫瞬间上前一把抱住赵初。 死死地抱住赵初,令得赵初一下都动弹不得。 “阿茵,阿茵……”他双目血红,撕心裂肺的吼着,死死地盯着落雁崖下,用尽全身力气死命的挣扎,想要挣脱那些金吾卫。 “将他打晕带回去。”大王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声音低沉难言虚弱。 “阿……茵……”一个金吾卫对着赵初颈后重重一击,赵初身子一软,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二百一十章 悲歌一曲 第二百一十章 悲歌一曲 “阿茵……阿茵……不,不要……”昏睡了三天三夜的赵初,大声唤着苏茵的名字,一下子睁开了眼。 阳光穿透窗户射进来,那般刺眼。 “阿茵……”他大声唤着苏茵的名字,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披头散发,下巴一层青色,鞋都未穿,光着脚便下了榻。 吓得屋里的婢子一惊:“太子。” 瞬间跪了下来,慌乱的说道:“您大病初愈,还是回榻上休息吧!” 赵初足下一顿,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身旁的婢子,声音沙哑的说道:“阿茵呢?” “太子所说的可是茵公主?”那婢子微微一怔,再不敢看赵初一眼,瞬间垂下头去。 如今这天下谁人不知,苏氏阿茵失足跌入落雁崖,尸骨无存。 “我问你,你为何不答?”赵初双眼血红,声音一高,整个人一副癫狂的摸样。 他看也不看那婢子一眼,光着脚就往外走。 “太子!”恰在那时宫中的寺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一见赵初,双膝一软瞬间跪倒在地,拱手说道:“大王命我召太子即刻入宫。” 他说着说着,声音几度哽咽,双目通红的看着赵初,接着又道:“太子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大王情况急转直下,太医说……” “太医说什么?”赵初面色一沉,脚下一软,生生朝后退了一步。 “太子!”那寺人一惊,垂头说道:“太医说只怕就在这一时三刻了,太子还是赶紧随我一同入宫吧!” 一旁的婢子匆匆为赵初穿戴整齐。 赵初一刻也不敢耽搁,翻身上马,飞一般的朝王宫赶去。 大王寝殿之外,文武百官已全部跪在门口。 “太子!”一见赵初,所有人无不拱手行礼。 赵初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推门而入。 “可是初儿来了!”原本闭着眼的大王,瞬间睁开了眼,朝门口望去,他面色蜡黄,双眼凹陷,颧骨都凸出来,一脸青灰。 “父王。”赵初几步走去,重重跪在他床榻旁,一把握住大王的手,喃喃说道:“是我。” 他声音哽咽,眼眶泛红,却是扬眉一笑,不敢让大王看见他悲伤的摸样。 大王一把攥住他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你昏睡的这几日,寡人已经那些乱臣贼子处理干净,免得让你背上弑兄的罪名。” “父王……”大王已有些眼神涣散,赵初紧紧握着他的手,心中一片酸楚。 从前不懂父王的苦心,他怨恨着他,纵然不说,心中也怨恨着他的。 如今他明白了他的苦心,还未好好对他尽孝,却还累的他为他这个不孝子苦心谋划。 “将赵国的江山交给你寡人放心。”大王躺在榻上,缓缓一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这个他最为得意的儿子。 将赵国的天下交给他,他放心。 可唯有一件事令得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 作为帝王注定要绝情弃爱的,若有了执念便有了软肋。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日苏氏阿茵跌入落雁崖时,赵初的疯狂,如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忽的,大王面色一变,他收敛脸上所有的笑意,面色恁的凝重,他死死地抓着赵初的手,握着赵初都痛了,声音一高:“寡人要你答应寡人一件事。” 说着,一顿,也不等赵初开口,他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地盯着赵初,面上一片狰狞,冷冷说道:“寡人要你答应寡人,不管那苏氏阿茵是生是死,此生你都不能将她迎进王宫之中,你有了她便有了软肋,寡人不准,不准。” 赵初从未想到,大王竟会这样说,他当即愣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大王,开口说道:“父王,我与苏氏阿茵的婚约便是父王亲下的旨意,父王乃一国之君,如何能出尔反尔。” “咳咳咳……”大王面色通红,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死死地抓着赵初的手,双目血红,他阴沉沉一笑:“便是寡人反悔又如何,若寡人知道,那苏氏阿茵在你心中竟这样重要,比你自己的性命重要,比这万里河山,万千黎民百姓都重要,寡人断不会让她多活一日。” 大王咬字极重,抓的赵初手上都有了血痕。 赵初一言不发的看着大王,嘴张了张,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不答应,可是让寡人死不瞑目……”大王固执的看着赵初,明明早已眼神涣散,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看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这话说的极重,竟是在逼迫赵初。 “父王……”赵初一脸艰难,痛苦不堪的看着大王。 孝义与苏茵,他要如何取舍? “咳咳咳……”大王面色一白,吐出大口大口的鲜红,他死死地抓着赵初的手,气若游丝的看着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低声嘶吼道:“寡人要你答应寡人。” 说着,大*音一软,凄凉一笑:“寡人就要死了,这最后的愿望你都不肯答应寡人吗?可见你心中还是怨恨着寡人的。” “不,我没有,父王!”赵初瞬间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 他面上一片死灰,连眼中都不见丝毫亮光,却还是固执的看着赵初。 便是这句话令得赵初心中一软。 “答应寡人!”大王苦苦哀求着赵初,苦涩一笑:“寡人这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如今就算寡人求你了。” “父王!”他这个求字一出,赵初心中最后那一丝坚定瞬间溃不成兵。 他不能这般不孝,他不能让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的父王,这般苦苦哀求于他。 他还无动于衷。 “我答应你。”赵初一字一沉,凝神看着大王。 这几个字他说的格外艰难。 比他之前受过的所有苦,都要艰难万倍。 “好。”大王缓缓一笑“寡人要你立誓,就以寡人之名,若你日后违背誓言,便让寡人死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父王。”赵初声音一沉,难以置信的看着大王。 这是何等誓言。 这样的誓言,让他如何启口。 大王瞬间一句话都不说,他就那样一言不发的看着赵初,眼中满是乞求,这一刻,他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他所做所说皆是因为放下不下这万里河山。 “我赵初今日立誓,此生绝不让苏氏阿茵入宫,若违背誓言,便让父王死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赵初一言落下,心如刀绞,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王,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泪。 “好,好……”大王一脸欣慰,连说数个好字,最后看了赵初一眼,慢慢的合上了眼。 “父王……”赵初瞬间放声大哭起来。 “大王驾崩。”寺人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大王……”跪在门外的一众臣子也放声痛哭起来。 七月二十五,赵王驾崩,举国同哀。 十日后,赵太子初继位,大赦天下。 那一日,容华正在合欢树下抚琴。 他一袭潇潇白衫,容色艳绝天下,不承万物的眼中满是薄凉。 树上的合欢花开的正好,随风悠然落下。 漫天花雨之中,他凝神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主。”就在那时,长青大步走了进来。 容华抬头朝他看去,只见他一脸凝重,目光躲闪,竟不敢直视于他,眼中颇多担忧。 容华唇角一勾“何事?” 何事竟能令得他这般失去分寸,他倒是好奇的很。 “少主。”长青迟疑的看了容华一眼,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使得容华猛地一阵心惊。 “何事不妨如实到来。”他凝神看着长青,伸手拂去落在肩头的一朵合欢花。 细长的眉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长青。 “是苏氏阿茵!”长青一脸担忧的看了容华一眼,细不可闻的说道。 容华瞬间将腿上的琴推倒在地,猛然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长青,声音带着几分飘忽:“她怎么了?” 他只知道她就要与赵初大婚了。 赵初待她的心,他是知道的。 嫁给赵初,她应该会很幸福吧。 所以这些日子,他故意忽略她的消失。 他这人是个心胸狭窄的,她既然入了他的心,他就再也做不到,祝福她与旁人成婚,嫁做旁人为妇。 长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敢看赵初的眼睛,垂眸说道:“赵国那里传来消息,说是苏氏阿茵坠入落雁崖,尸骨无存。” 长青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声音小的细弱蚊蝇。 这个消息他本来准备瞒着少主的。 可他想了想,还是得告诉少主。 他既与谢家阿婉定了亲,还是早早的将苏氏阿茵忘记才好。 如今她人都死了,即便少主会痛,但这痛终究不过是一时之痛。 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好的。 “你说什么?”容华难以置信的看着长青,顿时愣在那里,苏茵的音容笑貌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荡,他瞬间恍惚了起来。 “噗……”长青还来不及开口,容华面色一白,口中喷出大口大口的鲜红。 他双目一直,身子僵硬,整个人瞬间朝后倒去。 “少主!”长青惊慌失措的声音于风中飘荡。 第二百一十一章 掘坟 落雁崖之下是一条宽广的河,赵国大半的饮用水和灌溉用水皆来着此河。 原深是个运气差的,从落雁崖落下,好巧不巧的落在凸起的巨石之上,当场粉身碎骨。 苏茵却不见了踪影。 赵初未醒来之时,大王已派人在落雁崖下四处寻常苏茵。 甚至命人顺水而下,足足找了百里之远,却是一无所获。 很多人猜测苏茵可能落入河中,已入了鱼腹之中,却无一人敢说。 虽答应了大王,此生决不迎苏茵入宫,然,赵初却没有停下一刻,派出千人有余,昼夜不分的寻找苏茵。 他怎么也不相信,苏茵会死。 即便是死,他也要找回她的尸身。 不能让她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要一个结果。 哪怕这个结果会让他心如刀绞,他也要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为何苏茵会落入赵信他们手中,为何那一日不见无为,要知道无为一向寸步不离的跟着苏茵。 有他在这世上能掳走苏茵的可不多。 大王是个雷厉风行的,从落雁崖回来的那一日,便处死了赵信,连带着他的母妃,还有郑氏一族满门处斩。 大王对亲子尚不曾手下留情,更遑论原氏一族。 原氏一族因谋逆之罪株连九族。 因着原深的野心,原氏一族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皆成了侩子手的刀下亡魂。 邯郸城中再无原氏一族。 比起苏家不知惨了多少倍。 随着容华突然倒下,整个容家瞬间乱了起来。 “如何,他这般突然倒下可是那里不妥。”连容氏现任族长容墨都惊动了,他站在容华榻前,看着正在为容华诊脉的大夫,面无表情的说道。 自古以来容氏一族的族长都是有才者居之,容墨虽是容氏一族现任族长,却不是容华的父亲,只是容华的伯父。 比容华小上三岁的容蔺才是容墨的亲生子。 为容华诊脉的大夫,看了一眼尚在昏睡的容华,起身对着容墨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回族长的话,少主是因为一时急怒攻心,气血逆行才导致突然昏厥,服上几服药,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容墨顿时双眼一眯,面色一沉,扭头看向一旁的长青,张口说道:“长青,你告诉我,少主因何事急怒攻心突然昏厥?” 他凝神看着长青,冷声质问道。 长青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若如实说来,因苏茵离世少主才突然昏厥,日后必定会留下把柄,于少主不利。 族长何等聪慧,随意扯个谎,更是万万使不得。 长青低低的垂着头,连看容墨一眼都不敢,左右为难的很! 容墨当下冷冷一哼:“你不敢说,我替你说,可是因为那苏氏阿茵突然离世?” 长青一怔,顿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心中满是震惊,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族长。 “伯父!”就在那时,容华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双目漆黑,寂寂无波,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声音沙哑的说道:“令得伯父忧心是容华的不是。” 说着,他挣扎着就要起身。 长青几步上前,将他扶起。 “容华,你太叫我失望了!”容墨蹙着眉看着容华,眼中果真满是失望。 容华双手一叉,垂眸说道:“是容华的不是!” 容墨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既然你已与谢家阿婉定了亲,我这就安排下去,与谢家商量一下,让你们早日完婚。” “伯父。”容华瞬间拧起眉头,他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可容墨根本不给他机会,他冷眼看了一眼容华,沉声说道:“你好生歇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容华只得应道“是!” 容墨大步转身离去。 容墨一走,长青满目自责的说道:“少主,都是长青的错。” 是他低估了苏氏阿茵在少主心中的地位。 他以为即便少主知道了,顶多痛上几日,却没想到少主竟急怒攻心,吐血昏厥过去了。 容华缓缓抬起头看向长青,淡淡一笑:“是我累的你左右为难了。” “少主……”长青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他想说那苏氏阿茵究竟那里好? 纵然他早知道少主的答案,却还是想问上一声。 为了她,少主不惜于天下人面前弹了一曲音杀,只为了转移所有人的视线,不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茵。 音杀乃是容氏一族从不外传的绝技,多少年来,听闻过音杀的人,从不曾见过第二日的太阳。 以至于江湖上无一人知晓音杀一事。 为了她,少主散了半身的功力,只为了给她续命。 为了她,少主用了容氏墨令。 为了她,少主竟不惜违抗族长的命令。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少主独自一人归家,并未带着苏氏阿茵,族长是怎样的震怒。 少主于祠堂中跪了整整三日,若非老夫人前来,提及少主父亲,族长心中有愧,单单一条泄露容氏一族绝技之罪,都可令少主前程尽毁。 族长恕了少主,却执意要杀了苏氏阿茵。 为了救她,少主应下了与谢家阿婉的婚事,这才令得族长怒气全消。 “长青,你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赵国邯郸。”容华说着便下了榻。 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她死了。 她这人最是狡诈百出,若非亲眼看见她的尸身,他绝不相信,这世间再无苏氏阿茵一人。 “可少主你的身子……”长青眉头紧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容华淡淡一笑:“无碍!” 他扭头看了长青一眼,转身已踏出房间。 “少主!”长青自知劝不住他,只得提步跟在他身后。 马车披星戴月的赶路。 不分昼夜,足足赶了五日。 一入邯郸,容华便去了落雁崖。 那一日,打斗的痕迹尚在,空气中还弥留着些许血腥味。 容华站在落雁崖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崖底。 呼啸而来的风,卷起他的长发,吹起他的衣袍,他凝神站在那里,想象着那一日,她从这里跌落下去。 纵然她承袭了他半数的内力,从这里摔下去也是九死一生。 良久,良久,他忽然动了一下。 便是这一下,令得长青一惊,大声唤道:“少主!” 你该不是要从这里跳下去吧! 他声音落下,容华缓缓转过身来,唇角一挑:“怎地?你担心我会从这里跳下去?” 长青一言不发。 容华抿唇一笑:“我不会的。” 长青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去。 他一脸尴尬的说道:“听闻那一日,赵初险些从这里跳下去。” 容华但笑不语,淡淡看了长青一眼。 那是赵初,不是他。 容华从崖边退了回来,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他此举使得长青顿时摸不着头脑了,他以为少主一定会去崖下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却不知容华何等聪慧,赵初寻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他又何必徒劳。 长青跟在他身后,凝神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满是担忧。 少主这般平静,真是让他忧心的很。 他略带试探的说道:“赵初于王宫之外给她立了衣冠冢,少主可要去看上一看。” 这句话他本不想说的,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既然少主与谢家阿婉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再无更改,还是早些忘了苏氏阿茵的好。 他想的是少主看了那衣冠冢便会接受苏氏阿茵已不在了。 容华瞬间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看着长青说道:“陪我回邯郸的宅院看一看吧!” 邯郸城中的宅院,还是容华离去时的摸样。 不过多了些苏茵的味道。 容华一入宅院,便去了苏茵的房间。 他一个人,一言不发的在哪里,坐了整整一日。 长青在窗外,巴着头看了好几回。 入了夜,容华突然站了起来,扭头看着窗外说道:“长青进来。” 闻声,长青大步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少主。” 容华面无表情的说道:“听闻她母亲与弟弟皆去了,可知葬在那里,我要去看一看。” “我虽不知,可宅院中的人都是知道的,随便找一个人问上一问便知。”长青一脸疑惑的说道。 转身出去,找了一个人,问了出来。 夜色中,容华出了宅院,长青紧随其后。 苏茵将他们葬的不近,葬在邯郸城外。 趁着夜色出城的人极少。 一路上马车行驶的极快,扬起阵阵青烟。 一下马车,长青便指着不远处的两座坟墓说道:“少主就是这里。” 容华缓步走了过去。 墓碑之上刻着原氏与苏衍的名字,他伸手抚摸了一下没有一点温度的石碑,一字一句的说道:“给我掘开这两座坟。” “少主,这不妥吧!”长青顿时一惊,这是何等大不敬,又是何等有损阴德之事。 少主该不是疯了吧!连这样的事都想得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容华扭头看了长青一眼,凝神看着这两块石碑,眼波深邃,意味深长的说道:“苏氏阿茵是生是死,掘开这两座坟,自见分晓。” 第二百一十二章 良策难求 “少主这是何意?”长青一脸不解。 容华勾唇一笑:“以她的性子,若是她母亲与弟弟真出了事,只怕毁天灭地的心都有了,如此轻易的就死去,倒不似她了。” 苏氏阿茵一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有仇必报,有恩必答,如今她母亲与弟弟横死宫中,以她的性子,怎肯罢休? 便是她这般轻易的死去,倒叫人起疑。 “少主所言极是!”长青虽不怎么喜欢苏氏阿茵,但对她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一语落下,抬头看着容华说道:“少主,你且后退几步。” 容华闻声,往后退了数步。 以长青的身手,何需动土。 夜色中,他衣袖一挥。 “砰……”两座坟墓之上炸开两个巨大的坑,露出漆黑的棺木来。 容华眯眼看着。 长青勾唇一笑,在虚空中对着那两副棺木一抓。 棺盖瞬间翻了起来。 长青凝神一看,两副棺木之内空空如也。 容华瞬间便笑了,他那一笑如月破月初,双目之中再无一丝阴霾。 “我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他声音低沉,似在对长青说,又似在喃喃自语。 “少主所料果真不错!”长青由衷的说道,眼中却满是疑惑,扭头看着容华问道:“就是不知她这是何意,好端端的为何要诈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令人费解的很。 容华缓缓扫了长青一眼,眼角眉梢噙着一丝浅笑:“无它,不过是因为她如今声名太过,树大招风罢了!她这么一死倒也是极好的。” 至少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纵然他那一日当众奏了音杀,可他是何等身份,这天下敢打他主意的可不多。 可苏茵便不一样了,她不过顶着一个毫无实权的公主名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诸国国主欲以王后之礼娶之,便可看出来。 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这般做,怕也是不愿嫁给赵初。 故而以此避世。 “把棺木合上,把封土盖好,切莫让人看出端倪!”容华扭头看了长青一眼。 长青点头说道:“少主放心。” 他衣袖一挥,棺盖从回棺木之上,反手一甩,两副棺木从埋黄土之下,与方才无异,丝毫看不出动过的痕迹。 容华步伐恁的轻快,整个人好似飘起来一般。 长青蹙着眉说道:“既已知苏氏阿茵无事,少主可要去寻她?” 说话同时,长青眼中满是担忧。 其实他心中是盼着苏氏阿茵真的葬身鱼腹之中,好就此断了少主的念头。 如今若是少主去寻苏氏阿茵,那与谢家阿婉的婚事又当如何? 族长可是说了,让他们尽快完婚的。 “天大地大,如何能寻到一个故意躲起来的人。”容华扬眉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讽。 苏氏阿茵可是诚心躲起来的,又岂是那么容易便可寻到的。 “少主。”长青凝神看着容华说道:“我愿竭尽所能为少主寻到苏氏阿茵,以了少主夙愿。” 容华瞬间一瞬不瞬的看着长青。 看的长青都有些心虚了。 其实他也没安什么好心,他所想的不过是于男人而言,通常那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若放在跟前日日看着,兴许就会觉得,那人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好,久而久之也就淡了。 “找到她呢?又能如何?”容华淡淡一笑。 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子。 此时此刻,她在哪里? 是否也抬头望着天呢? “少主,有句话我也不知当说不当说?”长青跟在容华身后,也不都等容华开口,不管不顾的说道:“少主为苏氏阿茵做了那么多事,为何不让她知道,既然舍不下,干脆将她放在身旁岂不更好。” 容华一下便笑了,若真有这么简单,他又何需如此伤神,干脆将她绑身旁岂不更好。 可人心难得! 他想要的是她那颗心。 若非心甘情愿,不要也罢。 “人心难得!”容华开口,只说了这么四个字,便再不言语。 两个人上了马车。 长青却并未带他回邯郸城中的宅院。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苏氏阿茵就此离去,少主日日念着她,此生都难再开怀了。 即便与谢家阿婉成婚,也不会幸福。 “少主,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到了那里你便会知道,如何才能得到一个女子的心。”长青喜上眉梢的说道,忽有一计上心头,忍不住开怀一笑。 若想彻底放下一个人,唯有曾经得到过,才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少主这些年,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次。 何不让他于男女之事上,放纵一次,了一了自己的心愿。 可惜于男女之事上,他也是一知半解的,可是有个好地方,一定可以为少主解惑。 马车停在了邯郸城中最为繁华的红馆,吟月楼。 长青将马车停好,对着马车之中的容华,开口说道:“少主,下来吧!” 容华十分优雅的下了马车。 只看了一眼,转身便走。 “官人,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他不过刚刚转身,便上来两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伸手便要去拉他。 容华眉头一蹙,一眼扫去。 那目光极冷,使得那两个女子瞬间僵在哪里,当下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痴迷的看着容华,已然进入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 “长青你这是何意,你知我从不沾染这种地方。”容华声音泛着冷意,淡淡的看着长青。 “少主,这里足可为你解惑,难道你不想知道如何才能换得一个女子的真心?”长青字里行间皆在诱惑容华。 少主活了这二十多年,从未沾染过任何女子,于男女之事上与他一般无二都是个白脖子,故而才会让人误解,少主有隐疾,不举之症。 族长也曾担忧的很,送了许多容色倾城的女子给少主,可少主从来都不屑一顾,看都不看一眼便转手送人。 以至于族中越传越真,许多人都以为少主真有隐疾。 “少主,最了解女子的,自然是女子,我们就进去看一看,若无用再走也就是了。”长青说着,率先踏了进去。 一入门,瞬间香风扑鼻,浑然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 容华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总觉得此举不靠谱的很。 他再不看长青一眼,转身便走。 “官人,休走,休走!”已年逾四十的妈妈,一见容华要走,不管不顾的朝容华走了过去,看都没看容华的脸一眼,一手挎着他的手臂,连拖带拽的往里面拉。 “放手!”容华那高冷的声音,都没令得她松开手。 那红裙摇曳的妈妈吃的极胖,身材丰硕的很,自顾自的说道:“羞什么羞,凡事都有第一次,我这吟月楼啊!保管你来了一次,便想来第二次,第三次,不用几次就会上瘾,不让你来都不行。” 那妈妈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 容华一踏入吟月楼,三层的楼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姑娘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满是痴迷。 见楼中的姑娘仿佛中了邪一般,吟月楼的妈妈也朝容华望去。 只一眼,瞬间愣在那里。 “天邪!这世间竟有如此男儿,若是我年轻上几十岁,非为你从良了不可。”吟月楼的妈妈眼睛滚圆,也是痴迷的看着容华。 瞬间收回了手。 一众姑娘瞬间围了过来。 这下容华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长青和容华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给我们来个雅间。”长青高声说道。 “好,好……”吟月楼的妈妈这才反应过来。 “少主,既来之则安之!”长青在容华耳边笑着说道,带着容华一同上了二楼的雅间。 容华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周身泛着丝丝冷气。 令得屋里的姑娘皆不敢上前一步。 长青从怀里拿出一把金瓜子,往桌上一放,所有姑娘的眼瞬间就直了。 “你们只需告诉我,如何才能令得你们对一个男子倾心相待,这些便都是你们的了!”长青双手抱臂说道,余光忍不住看了容华一眼。 见他虽不愿,却也看向那些姑娘,一副好奇的摸样,顿时眯眼一笑。 “这有何难?拿钱砸,这世间那个姑娘不爱钱的。”紫色衣裙的姑娘看着长青呵呵笑道,小心翼翼的看了容华一眼。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若是眼前的男子,不给钱也无妨,即便是倒贴上去,她也是愿意与他一度春宵的。 长青没有看见,容华顿时嘴角一抽,一脸讥讽。 苏氏阿茵何曾缺过钱。 她只怕早已富可敌国,又岂是区区银钱便可收买的。 “好,好……”长青笑着抓了十几颗金瓜子,放在那紫色衣裙姑娘手中。 那紫色衣裙的姑娘瞬间笑着走开了。 “美玉,美玉亦可令得姑娘粉身碎骨。”一个碧色衣裙的姑娘大声说道。 “好……”长青抓了十几颗金瓜子放入她手中。 殊不知容华面色阴沉,已如阴云密布,随时大雨倾盆。 “这世间的女子那个不喜欢花言巧语呢!花蜜再甜也及不上温柔小意的话甜。”又一个女子开口说道。 长青又给了她十几颗金瓜子。 容华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就走。 “少主!”长青提步跟在他身后,拧眉说道:“这还没完呢?怎么就走。” 容华是理也不理他。 “官人,我还没有说呢!得了一个姑娘的身子,心自然也是就是你的了!”一个姑娘冲着容华和长青的背影大声嚷嚷道。 “阿嚏……”一出来吟月楼,容华连打了数个喷嚏。 令得长青一惊,忍不住开口说道:“少主这是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容华瞬间冷冷说道:“无它,我对那些刺鼻香味过敏!” 长青瞬间愣在那里,他怎么就没有觉得呢? 容华提步就走。 扭头见长青并未跟上,声音一沉“还愣着那里做什么,你可是要留在这里过夜?” 长青面色一白,瞬间摇头说道:“不,不要。” 几步跟上容华。 容华看都没看长青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若让她现身也简单的很!” 第二百一十三章 看戏 楚之上庸与秦交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 在哪里有青山绿水,有一年四季不败的花,春日可以于桃树下,看云卷云舒,赏落英缤纷,夏可以于江上泛舟,赏荷垂钓,秋可于梅树下酿酒。 于生于极寒之地的赵人来说,这里没有酷寒的冬日,再适合隐居不过了。 想当初苏茵推开诸国地图,选了许久,才选中这里。 上庸之城与楚之都城甚远,可以说天高皇帝远。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这个道理苏茵还是懂得。 所以她并未选择一处深山老林,彻底隐居起来。 她喜欢住在人气十足的闹市。 上庸几乎满足了苏茵所有要求。 那一日,于落雁崖上,原深拖着她一同坠下,结局却是截然不同。 原深当场摔了个粉身碎骨。 而她由无为救下,以死遁世。 带着一家老小来了上庸。 犹记当日,母亲与阿衍于马车醒来的时候,那副震惊的摸样。 因为他们最后的记忆,停在了王宫陨命的那一晚。 苏茵并未隐瞒他们,细细的给他们讲了讲其中缘由。 于风口浪尖之上,苏氏阿茵已是不死不行。 等到出了邯郸与外祖母汇合的时候,两人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苏茵故意没有告诉他们,便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岂料,他们是惊喜了。 只是外祖母是有惊无喜。 一见原氏与苏衍,吕氏抱着他们放声大哭起来,她以为他们皆死了,一同到了另一个世界,悲从心来,怎么也止不住哭声。 还是苏茵告诉她,她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吕氏才停止了落泪。 当着原氏和苏衍的面,她什么都没有说。 死而复生,也并未太过欢喜,反倒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摸样。 苏茵知道,外祖母虽上了年纪,但从来都是个清醒的。 寻了个原氏和苏衍不在的时候,她一把抓着苏茵的手,艰难的问道:“阿茵,你这般处心积虑的将我带出来,可是原家彻底不行了?” 从前她是不知她那儿子的野心,可她却也不糊涂,知子莫若母,从他将原沁嫁给赵信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求。 那一日,阿茵到来,试探了她一番,她就已经知道,原家就快要不行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的快。 苏茵并未隐瞒她,却也并未多说。 她轻轻的握着吕氏的手,伏在她膝上,垂眸说道:“外祖母,世道轮回,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有因,有果,你还有我们。” 吕氏何等通透,当下无声的落下泪来。 可又无能为力。 上一世,原家落得个满门皆斩的结果。 这一世,亦未有丝毫改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苏茵绞尽脑汁的将吕氏救了出来。 一路上,苏茵故意让苏衍伴着吕氏身旁,他叽叽喳喳说了不少,慢慢的才将吕氏从悲伤中拉了出来。 可苏茵知道,有些伤痛,不管时间如何更迭,永不消退。 只是放在心底藏了起来,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痛,且又无法与人言说。 原家之事,苏茵并未隐瞒原氏。 她是原家的一份子,理应知道。 原氏知晓后,也是一阵唏嘘。 不到一载,她的日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好她再不是那个深闺之中不谙世事的妇人,如今她看透世间冷暖,不然遭逢巨变,她定然挺不过来。 她侧目看着为了他们操碎了心的女儿,不由得便笑了。 不管如何,他们一家人始终在一起这就够了。 原氏也整日伴着吕氏,无微不至的关怀着。 苏茵早派人在上庸置办好了宅院。 有老有小的,她并未着急赶路。 甚至故意放缓了速度,让他们见识一下各地风俗。 足足用了半月有余,一行人才到了上庸。 苏茵置办的宅院就在上庸城中,繁华之处。 于邯郸的宅院相比,这里的宅院格外精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带着江南的秀美。 一行人瞬间便爱上了这里。 连着原氏也是心情格外的舒畅。 邯郸对她来说终究是一处伤心地。 置身与仙境一般的地方,又有原氏和苏衍,苏茵陪伴着,吕氏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心境。 毕竟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从落雁崖归来,苏茵便弃了女裙,一路皆是少年打扮。 不知为何,她竟也爱上是白色衣袍。 她一袭潇潇白衣,双眸如墨,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一把折扇在手,也是恁的风流。 休整了数日,褪去满身疲惫之后。 这一日,艳阳高照。 苏茵带着无为徒步上了街。 入目满是乌泱泱的人群,耳边皆是小贩的叫卖声,比起邯郸竟毫不逊色。 走在人群之中,苏茵始终嘴角含笑,整个人仿佛从新活过来一般,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轻松。 上一世,苏茵终其一生也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中。 猛地来到上庸,也是好奇的很,东张西望,看看这个,兴致来了,甚至会伸手摸上一摸。 但凡她摸过的东西,无为都买了下来。 才走了一半的路,无为怀中便抱满了东西。 忽的,天上飘来一朵阴云。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瞬间下起雨来,变化之快堪比孩童的脸。 无奈,苏茵和无为只得躲进一处茶馆之中。 叫了一壶清茶,细细的品了起来。 街上的人皆散了去。 忽的,一辆马车驶过。 好巧不巧,车中的人恰好撩开车帘,往外看了那么一眼。 隔着层层雨幕,苏茵一眼望去。 这世间总是这般机缘巧合。 那人的面孔恰好入了苏茵的眼。 那瞬间,苏茵不由得的勾唇笑起,眼中满是讥讽。 若非今日一见,她都快将他遗忘了。 魏国王宫,哪一出音杀之后,她以为他定然早已殒命,岂料,他竟然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上庸,貌似还活得格外潇洒。 这叫她心中,恁的不是滋味。 谁叫她一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呢! “怎么了?”无为顺着苏茵的视线望去,不由得出声问道。 苏茵瞬间扬眉一笑:“不曾想竟在这里遇见一个故人。” 可见这世间如此之小。 不管是善缘,还是孽缘,总是很容易相见的。 无为当下双眼一眯,带了几分戒备,沉声说道:“谁?” 他双目一沉,已带了滚滚杀气。 这难得的平静,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 世人皆知,苏氏阿茵已死。 这一路上,他们可是听了很多版本。 有人说苏氏阿茵葬身鱼腹之中。 又有人说苏氏阿茵原本便是九天之上的仙子,不过是归本溯源,回归仙界了。 还有人说苏氏阿茵顺水而下,倒了一处世外桃源隐居了起来。 “谢怀瑾。”苏茵淡淡说道,声音不带丝毫起伏。 无为顿时便笑了“你被掳魏国,这笔账该好好的跟他算上一算。” “正合我意。”两人对视一笑,苏茵勾唇说道:“派人好好查一查,看得出他如今过的很是潇洒呢!” 无为瞬间起身走了出去。 苏茵饮完了一壶茶,无为才回来。 雨也停了。 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天空,格外澄净,与不远处湛蓝的湖面融合在一起,天水一色,使人心境多了一丝平和。 无为坐在苏茵对面,淡淡一笑:“谢怀瑾也是个有本事的,这才几日,便将上庸城城主的女儿杜若,迷得个晕头转向,非君不嫁,明日就要大婚了,可怜这城主唯有一女,日后这上庸可就是谢怀瑾的天下了。” 苏茵看着无为,垂眸一笑:“可惜他遇见了我们。” 美梦即将破碎。 苏茵缓缓起身。 无为跟在她身后,一同出了茶馆。 苏茵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无为,挑眉说道:“安排下去,明日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无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次日,上庸城主嫁女,整个上庸格外的热闹。 谢怀瑾从不是个低调的,他这人一向张扬。 苏茵坐在一处茶馆的二楼雅间,看着他穿着一袭大红的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眼角眉梢满是说不出的得意。 锣鼓喧天。 在他身后是一顶八人抬的轿子。 仆从婢子成群结队,阵仗可不小。 轿子之上绣着大红的喜字,落入苏茵眼中,格外的刺眼。 “等着看好戏吧!”无为缓步走到苏茵跟前,勾唇冷冷一笑。 “我今日来,可不就是看戏的!”苏茵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上挑的眼尾满是讥讽。 “谢郎,谢郎……”忽的,围观的百姓之中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一下冲到了谢怀瑾跟前。 “嘶……”马一惊,险些将谢怀瑾给摔下去。 一道道目光之中,那女子深深的凝视着谢怀瑾,瞬间泪流满面,声音恁的悲恸,低声吼道:“谢郎,你说会回来娶我,我便带着孩子,一直等着,盼着,哪曾想他日誓言,转眼成空,这才几日,你便要另娶她妇了,你怎可负我?怎能负我?”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变了又变,皆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怀瑾,一脸鄙夷。 谢怀瑾瞬间愣住了,片刻,回过神来,对着那女子大声斥责道:“你休得胡言,我根本不认识你!” 第二百一十四章 压轴大戏 这一番闹腾,大红的喜轿停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双细白的手伸了出来,那是一双如青葱一般的手。 便是这么一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用力的一扯喜轿的帘子。 “嘶……”绣着大红喜字的帘子,瞬间飘落在地。 帘子落在的那瞬间,喜轿里面的新娘子,慢慢的撩开头上的盖头,视线从谢怀瑾身上,落在那横在路中央的女子身上,不由得嘟起嘴巴,一脸不悦。 “哈哈哈……”谢怀瑾声音一落,那抱着孩童的女子放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落下两行清泪,满目讥讽的看着谢怀瑾,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竟说你从不认识我?” 背后射来的那道视线,令得谢怀瑾面色一沉,他沉声呵道:“这是哪里来的泼妇,还不把她给我拖下去。” 如今他可是上庸城城主的女婿,威风凛凛的很。 “诺!”城主嫁女怎能没有侍卫相伴,他声音一落,随即上来两个侍卫拱手说道,转身便朝那抱着孩童的女子走了过去。 “邯郸城中,花前月下,你说了要与相伴一生的,今日,你竟说你从不认识我,那我怀中的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这可是你的骨血。”那女子一脸绝望,声声血泪,垂眸看着怀中的孩童,温柔一笑,将他的摸样往众人眼前一亮。 “父与子,血脉相连,他与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竟说你从不认识我,便不怕天谴吗?”抱着孩童的女子,悲凉一笑,泪眼模糊,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恁的惹人怜爱。 孩童的摸样往众人眼前一亮。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看看那孩童,又看看谢怀瑾,不由得瞪大了眼。 果真,这孩童与谢怀瑾足足有八分相似,一看便是缩小版的谢怀瑾。 “噗……”饶是镇定如苏茵都一口茶喷了出来。 她笑眯眯的看着无为,竖起来大拇指,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缩小版的谢怀瑾,当真高明的很呀!连我看了都会认定这是他儿子,这下他算是百口莫辩了。” 无为嘴角缓缓上挑,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做戏,自然要以假乱真。” 在他看来,这天下的孩童都长的一个摸样。 所有人都以为那孩童与谢怀瑾一般无二,不过是先入为主的观念罢了,算不得什么。 “好一个负心汉!”忽的,人群之中站在一个青衣大汉,那青衣大汉指着谢怀瑾的鼻子大声骂道:“长得道貌岸然,没想到竟是个卑鄙小人,如此肮脏之躯竟还妄想娶我们城主的女儿,凭你也配?” “呸!”那青衣大汉说着,对着谢怀瑾狠狠的啐了一口。 谢怀瑾当下便坐不住了,他何时受过这种羞辱,他面沉如阴云,厉声呵道:“好一个蛊惑人心的女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妄想坏我姻缘,我本慈悲不欲为难你,如今休怪我无情了。” “把她给我当场诛杀了。”他冲着那两个侍卫的后背,沉声说道。 “你好狠的心!”两个侍卫步步紧逼,那抱着孩童的女子,一下跌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孩童,放声大哭起来:“不认我们也就算了,还要杀了我们,老天啊!你开开眼吧!怎不劈了这狼心狗肺的负心之人。” 眼见那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擒住那抱着孩童的女子。 喜轿之中,一直未曾开口的新娘,突然开口了,她呵呵一笑,声音宛若风中的铜铃,动听的很。 “谁敢动她,比戏本还曲折的故事,我倒是想听的很!都给我放开她。”上庸城城主之女杜若缓缓的从花轿中走了下来。 “阿若!”谢怀瑾一脸焦急,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她跟前,声音焦灼的说道:“你听我说,我当真不认识她,更未与她有过任何私情,你要信我,毕竟我才是你的夫君。” 谢怀瑾说着,伸手便要去碰触杜若。 杜若生的眉眼极好,她脸圆圆的,肤白如玉,一双美目弯弯的好似天下的弯月,上扬的唇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一手冷冷推开谢怀瑾,讥讽一笑:“给我拿开你的脏手,你说你来自魏国,我便信了,如今看来倒是天大的笑话了。” “阿若,你听我说,我真的不认识她!”谢怀瑾急的额上都冒出汗来。 杜若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信我当场杀了他们给你看。”谢怀瑾说着,抽出一个侍卫的长剑,一步一步朝那抱着孩童的女子走了过去。 日光之下,长剑寒光刺目。 “你杀了我们啊!你杀了我们才好,我看你瞒得住世人,又如何骗得过上苍。”那抱着孩子的女子也是刚烈的很,她躲也不躲,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怀瑾,面上没有丝毫恐惧。 杜若也不开口,她就那样看着。 “你如此污蔑于我,还敢给我提上门上苍,上苍若真有眼,合该劈了你才是。”谢怀瑾面目一沉,出手凌厉,一剑朝那女子刺了过去。 “砰……”他一剑刺了过去,手中的长剑还未触及抱着孩童的女子,瞬间断成了两截,重重的摔在地上。 “哈哈哈……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呀!”抱着孩童的女子瞬间大笑了起来。 谢怀瑾面色铁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他垂眸看着地上的长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剑会突然断裂,使得他百口莫辩。 “果真是苍天有眼。”杜若也是冷冷一笑。 “阿若,你要信我!”一道道鄙夷的目光之下,谢怀瑾扭头看向杜若,张口辩解道:“纵然我不是魏国人,可待你的心苍天可鉴。” 杜若冷眼看着他,虽倔强的抬着下巴,心中也是痛的很。 若非心悦于他,她定然不会嫁给他。 可如今,真真可笑之极。 “我谢怀瑾今日在此立下誓言,若待你之心有半分不真,不诚,便让我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处。”谢怀瑾说的极慢,一字一句,字字落地有声。 如此誓言已是重誓。 杜若当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怀瑾,心中已有些松动。 不止是他,便是一旁围观的路人,眼中的不屑也慢慢消散了。 世人诚可欺,当上苍鬼神不可欺。 若一人指天立誓,还是可信的。 他声一落,无为突然就笑了。 苏茵满目讥讽,连看谢怀瑾一眼都不看,她怕脏了自己的眼。 他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砰……”无为冷眼一扫,衣袖一挥,谢怀瑾不远处的屋檐突然塌了大半。 “轰隆隆……”无数青瓦骤然落下,掀起阵阵浮灰。 当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便是谢怀瑾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摸样。 “当真是苍天有眼!”杜若满目失望的看了谢怀瑾一眼,几下取下头上的凤冠,随手一甩,重重的扔在地上。 凤冠之上珠翠滚落了满地。 “阿若……”谢怀瑾目不转睛的看着杜若,他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为何今日的事蹊跷的很,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谋划好了,冲着他来的。 他可不信什么巧合。 杜若冷眼看着他,勾唇一笑:“谢怀瑾,今日你我婚约就此作罢,我只当我自己瞎了眼,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着,杜若转身就走。 “阿若,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谢怀瑾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杜若的衣袖。 “你放开我。”杜若一脸厌恶的看着谢怀瑾,眼眶都红了。 “放开我女儿!”就在那时,上庸城城主杜稜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十数个侍卫,一副威风凛凛的摸样,冷眼看了谢怀瑾一眼。 视线一转,落在杜若身上,明明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脸上满是疼惜,声音都放柔了几分:“阿若,休要难过,父亲定会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的。” 杜稜年逾四十,身材保持的极好,方方正正的脸依稀可见旧年风采,也是一表人才。 “父亲!”他一来,杜若瞬间红了眼眶。 她这一声,令得杜稜心中一痛,瞬间阴沉沉的看着谢怀瑾,大声说道:“我本就不愿阿若嫁给你,如今倒好,你竟敢欺辱我的阿若,今日这上庸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杜稜早年丧妻,唯有一女,视若明珠,天塌下来他都不怕,就怕他的女儿受委屈。 杜稜一声令下。 几个侍卫瞬间朝谢怀瑾走了过来。 谢怀瑾瞬间便怒,原本大喜的日子,眼见富贵唾手可得,如今竟落得个葬身别国的下场,这让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他面色一变,双目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气,一手扣上杜若的颈项,眯眼看着杜稜,沉沉说道:“让他们都退下,给我备上一匹快马,三百两金,不然她可就要给我陪葬了。” “父亲。”杜若瞬间白了脸,她满目惊恐的看着杜稜,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若。”杜稜当下是一动也不敢动,目赤欲裂的看着杜若。 他身子僵硬,对着谢怀瑾连连摆手,沉声说道:“你莫要冲动,只要你不伤害阿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索性撕破了脸,谢怀瑾也懒得装模作样,他冷眼笑道:“给我一匹快马,三百两金。” “快,快去给他准备。”杜稜扭头对着身旁的侍卫,大声呵斥道,一丝也不敢激怒谢怀瑾,生怕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苏茵抬眸看了无为一眼,笑着说道:“无为该你出场了,英雄救美,古往今来可都是压轴大戏。” 第二百一十五章 石头开花 无为看了苏茵一眼,勾唇一笑,几步走到窗边,纵身跳了下去。 他一袭黑衣,长发如墨,那一跳格外潇洒。 “父亲。”杜若脸色苍白,目不转睛的看着杜稜,一脸的惊恐。 她一向别杜稜捧在手心,上庸天高皇帝远,她走在街上都是横着走的,那里遇见过这样的情形,当下吓都吓死了。 “你千万不要伤害她,你要的东西马上就来。”别看杜稜身形高大,却是个十足的文人,只略微会些皮毛功夫,万万上不了台面的。 谢怀瑾看着他们这副惊恐的摸样,冷冷一笑,一脸阴狠,流落至此已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谁曾想这父女两人竟给脸不要脸。 她杜若什么身份,不过一个上庸城城主之女。 连赵国公主都曾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她又算的个什么东西,弃也就弃了,凭借他的才能,终有出人头地那一天。 无为无声的落在谢怀瑾身后。 杜稜看着瞬间睁大了眼。 “……”谢怀瑾开口,刚欲说话,岂料,无为一手成掌,掌风一扫,重重的落在谢怀瑾背上。 “噗……”谢怀瑾面色一白,瞬间吐出大口的血。 他脚下一软,当下站都站不住了,捂着胸口摔倒在地。 “父亲。”杜若瞬间获得自由,几步跑到杜稜身旁,一下扑到在他怀中,十分的委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有父亲在,什么都不用怕。”杜稜小心翼翼的拍着杜若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眼中满是疼惜。 谢怀瑾满目愤怒,猛然扭头看了过去。 日光之下,无为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淡淡一笑,眼中满是讥讽。 “是,是你!”谢怀瑾眼中满是无为的身影,瞬间他的舌头都打结了,整个人惊恐到了极点,他挣扎着起身,拔腿就跑。 这个人就是化成灰他也认识,他是苏茵的车夫外加护卫,功夫了得,心狠手辣。 无为眯眼一笑,整个人凌空而起。 瞬间挡在谢怀瑾身前,冷冷一笑,声音恁的冰冷“哪里逃。” 谢怀瑾满目惊悚的看着他,瞬间反应过来,指着无为大声吼道:“是你,一切都是你在算计我。” 难怪今日的事如此蹊跷,原来都是他在算计他。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了谢怀瑾一眼,眼中尽是讥讽。 上一世,她果真眼神极差,竟会对这样一个人倾心相待,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谢怀瑾四下扫了一眼,猛然抬头朝苏茵所在的雅间看去。 那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谢怀瑾不由得尖叫了起来“你……” 竟没有死…… 无为双眼一沉,衣袖一扫,一道风刃朝谢怀瑾袭了过去。 “啊……”剩下的话,谢怀瑾再也说不出来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舌头从口中掉在地上,鲜血淋淋,剜心一般的痛蔓延至他四肢百骸,他捂着嘴倒在地上,四处翻滚起来。 杜若瞬间连哭都忘记了,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无为,这般血腥的场面,竟是一点惊恐都没有。 无为的音容笑貌,瞬间烙在她心头。 一时之间,惊为天人。 “呜呜……”谢怀瑾口中发出如畜生一般的叫喊,脸上染满了血,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摸样。 无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脚踩在他的手臂。 “啊……”谢怀瑾瞬间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他目赤欲裂的看着无为,躺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无为那一脚,可用了十足的力气,他的左手臂已碎成粉末,再也好不了。 “呜呜呜……”他一脸哀求的看着无为,希望无为放过他。 无为也不开口,对准他的右腿的膝盖,狠狠的踩了上去,用力一拧。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云端。 这血腥的场面,令得在场所有人不由得瞪大了眼,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抱着孩童的女子,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谢怀瑾身上,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谢怀瑾这下彻底残废了。 他绝望的躺在地上,身上的剧痛,已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无为漫不经心的看着了谢怀瑾一眼,漆黑如墨的眼中没有一点温度,周身缠绕着慎人的戾气。 他不要他死。 死对他来说都太便宜了。 他要他生不如死的活着,从之前满腹野心,变成废人一个,从此口不能言,再不能站立,猪狗不如,连寻死都不能。 就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多好! 无为再不看谢怀瑾一眼,抬步便走。 岂料,杜若匆匆而来,一下挡住他的去路。 他蹙眉看着杜若。 那一眼很是冰冷,杜若浑身一个激灵,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后退一步,对着无为盈盈一福:“救命之恩,不敢言谢,请受杜若一拜。” 她满脸娇羞的看着无为,眼中冒着粉红色的小泡泡,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倒是十分惹人怜爱。 苏茵瞬间便笑了。 无为一眼朝她看去,恰好看见她那副贼笑的摸样。 苏茵瞬间坐直了身子,收敛了笑意,若无其事的看了无为一眼。 “不必!”无为开口,冷冷吐出这两个字,看也不看杜若一眼,抬步便走。 那叫一个潇洒,英俊! 杜若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嘴角缓缓上扬。 杜稜几步走了上来,对着无为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多谢侠士搭救小女……” 无为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还在那里说话,已然从他面前走过。 对待旁人,他一向这副摸样。 杜稜那里肯放过他,他提步跟在无为身后,喋喋不休的说道:“侠士那里人士?可有婚配?如此大恩,请随杜某回家,对杜某一个报恩的机会。” 无为脚下一顿,一眼扫了过去。 杜稜瞬间闭上了嘴。 无为大步转身离去,只剩杜稜一人尴尬的站在那里,一道道视线中,杜稜张口赞道:“侠士果然是个有性格的。” 他视线一转,落在谢怀瑾身上,勾唇说道:“把他给我带回去。” “诺。”他声音一落,几个侍卫几步上前,拖起谢怀瑾便走。 “阿若。”杜稜几步朝杜若走去,缓缓说道:“我们回家吧。” “父亲。”杜若抬头看着他,凝眉说道:“你说救命之恩要如何报答?” 对于杜若的疑问,杜稜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沉吟片刻,想了想,歪着头说道:“救命之恩还是以身相许的好!” 听的一旁的路人,瞬间嘴角一抽,纷纷散去。 杜稜脸上闪过一袭迷离的笑,想当初他山中遇险,险些落入野兽腹中,便是阿若的娘出手相救,后来他就以身相许了,这才有了阿若。 “真的吗?父亲!”杜若的眼瞬间一亮,目不转睛的看着杜稜。 杜稜瞬间绷紧了脸,有了谢怀瑾这么一出,他可不希望阿若在遇人不淑,他收敛笑容,沉声说道:“若是男子以身相许倒还使得,可你是女子,就不合适了,报恩有很多种方法,又不拘哪一种,不若给他些田地,宅院,银钱什么的。” 杜若已然听不见杜稜再说些什么。 无为几步走了上来,对着苏茵说道:“戏可看完了?” 苏茵拍了拍沾染了花生皮的手,缓缓起身,看着无为凝神一笑:“我倒是觉得好戏才刚刚开始。” 杜若看着无为那一眼,她可是瞧得分明。 这世上,有些人历尽千帆,依旧入不了一个人的心。 还有一些人,一眼便可烙在一人心头,此生不忘。 只说有缘无缘。 她看那杜若和无为倒是缘分不浅。 看的杜若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 “走吧!”无为不欲多言,他抬头看了苏茵一眼,苏茵笑着说道:“也该回去了。” 她在前,无为在后。 就在她转身便可看见的地方。 无为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的背影,眼中荡开一抹温柔。 “无为,赵国那里可有动静?”苏茵忽然开口了,她扭头看着无为,眼中拂过几丝担忧。 她生怕有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戏再真,也只是戏。 无为蹙眉说道:“赵初那里倒是没什么,他在王宫之外给你立了衣冠冢。” 说着一顿,接着又道:“旁人那里也没什么消息,你且安心。” 苏茵点了点头,垂下头去。 过惯了这种悠闲自得,又有戏可看的日子,她是越发不喜欢之前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了。 赵国的一切,于她来说,已是过眼云烟。 令得苏茵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 她不过刚刚起身,便上演了一出戏。 上庸是杜稜的地盘,杜稜的地盘便是杜若的地盘,这不过一座小城,民风淳朴,外来者极少,杜若想找出他们,几乎不费什么吹灰之力。 苏茵看着眼前的女子,不由得勾唇一笑。 杜若站在她面前,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扭捏,她笑眯眯的看着苏茵,张口说道:“我名杜若,是来报恩的,你能把他唤过来吗?” “能,自然是能的。”苏茵一笑,这般爱憎分明的女子倒是可爱的很,她眼尾上挑,目不转睛的看着杜若,淡淡说道:“就不知姑娘准备如何报这救命之恩?” 杜若瞬间来了精神,她看着苏茵,想都未想张口说道:“救命之恩自然要以身相报了。” 一副耿直的摸样。 苏茵嘴角一抽,张口唤道:“无为。”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危在旦夕 苏茵声音一落,无为便出现了。 这速度着实把杜若给惊到了,以至于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拧着眉头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一脸的疑惑。 殊不知无为本就是苏茵的暗卫,不过他这暗卫比较随意! 想出现就出现,不似旁的暗卫,终其一生露脸的机会都不多。 无为冷冷扫了杜若一眼,刚才她与苏茵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厌恶。 当下理都不理杜若。 杜若也不生气,粉粉嫩嫩的脸上,满是对无为的崇拜,看样子她与苏茵的年纪相仿,不过她的身上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与天真。 苏茵嘴角一弯,挑眉看了无为一眼,视线落在杜若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的恩人来了,想怎么报恩便是你的事了。” 说着,苏茵抬步便走。 今日天气极好,绿树成荫,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听。 院子里的花开的正艳。 无为待她的心思,她多少是知道几分的。 便是如此,才觉心中不安。 他这般无怨无悔的付出,却又从未对她说过什么,只是把这份情深埋于心中。 而她呢? 注定给不了他想要的结局,每每想起都觉得异常愧疚。 他一生孤寂,生命中总该有一丝温暖。 她看杜若就觉得很是不错。 他也该抬头看一看旁的女子了,不能一味的只看着她。 “我从未想要救你。”苏茵一走,无为冷冷看着杜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出手,不过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这样啊!”杜若一脸天真,瞬间拧起眉头,似在用力思考些什么。 片刻,她盈盈一笑:“不管你为何出手,我都是被你所救,你便是阿若的救命恩人,此生都不会变的。” 恁的固执。 无为眼中满是厌烦,声音顿冷,他抬头看着苏茵的背影,余光落在杜若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事与我何干,若是你在这样纠缠不休,休怪我手下无情。” 无为周身戾气环绕,若是换做旁人,早已吓的腿都软了。 可杜若脸上竟是不带一点恐惧,又或许是后知后觉,她眼睛睁的圆圆的,浅浅一笑,双颊的梨涡格外的可爱,她拍着胸脯说道:“这救命之恩,阿若是一定要报的,受与不受是你的事,报与不报却是我的事。” 一副女中豪杰的摸样。 听着她这般喋喋不休,无为当下面色一沉,再不看她一眼,提步便走。 “阿若已经决定从今天起,伴在恩人左右,为奴为婢,直到报完这救命之恩。”杜若笑着跟在无为身后,笑眯眯的看着无为的背影,原本她准备如实道来,她是要以身相许的,可又觉得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太过直白了。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无为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便再难移开。 杜若一溜小跑的追上他的脚步,一脸疑惑的抬头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苏茵身上,点头说道:“这个哥哥是长得玉树临风,气度不凡,只是多了几丝阴柔,原来恩人你喜欢他呀!” 无为足下一顿,瞬间站在那里。 杜若只顾看着苏茵,毫无预警一下撞在无为后背,撞的鼻尖又酸又涩,一张脸都皱了,她揉着发疼的鼻尖,抬头看向无为。 无为面若冰霜,声音带着迫人心弦的寒气,他冷冷盯着杜若,一字一句的说道:“若不想死的话,我劝你立刻离开。” 他这般寒气森森的看着她,杀气凛然。 杜若心中也是一惊,她梗着脖子,逞强的说道:“那你就杀了我呀,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所救,本来就是你的。” 无为双眼一眯,缓缓抬起了手,他毫不留情,一手扣上杜若颈项。 杜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脸无惧的盯着无为,张口说道:“杀了我吧!” 说着,慢慢的闭上了眼。 无为面无表情,缓缓收紧五指。 “咳咳咳……”杜若面色憋的通红,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一丝也未挣扎,一副心甘情愿赴死的摸样。 “哼!”无为冷冷一哼,瞬间收回了手,杜若身子一软,一下子跌在地上,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无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除去厌恶,再无旁的情绪,冷冷说道:“凭你还不配死在我手下。” “你若不杀我,便是允许我留在你身旁报恩了!”杜若一笑,那一笑恁的灿烂,一如天上的骄阳,带着灼人心肺的温度。 “我不杀你,不过是不屑,可我有的是办法令你生不如死。”无为嘴角一勾,冷冷一笑“我劝你还是离开的好。” 无为一向很少威胁旁人,因为他不喜欢的,通常都成了他手中亡魂。 第一次,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威胁一个人。 还是一个女子。 却是没有一点效果。 “我不会离开的。”杜若想都未想,盈盈一笑。 苏茵在不远处的凉亭,单手支着头,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就笑了,对上无为这样的人,还真需要这样死缠烂打的手段。 苏衍几步走到她跟前,坐在她对面,挑眉看了她一眼:“大兄,如今是越发喜欢看戏了。” 一副小大人的摸样,令得苏茵嘴角一抽,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勾唇说道:“你才七岁,能不能不要这么老成。” “大兄,你也不过十五。”苏衍一笑,接着又道:“不对,是还差三个月零八天才十五岁整,我比起你还相差甚远。” 如今这天下,可都是她的传闻,随便拎出来一桩,都叫他望尘莫及。 “阿衍啊!”苏茵抬头看向杜若,笑着说道:“你看这女子怎样?是不是可爱的很?” 苏衍一眼望去,淡淡的说道:“不过是这世间千万女子之中的一人罢了,又有什么区别。” 苏茵瞬间一怔,往他身旁移了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苏衍,拧眉说道:“阿衍呀!大兄我实在堪忧的很,你这副摸样,日后怎讨的上媳妇,你果真是无为的徒弟不假,跟他一般没有一点情趣,依我看等你长大了,也得走这条英雄救美的路才好。” 苏茵实在是有些后悔了,阿衍跟着无为学了几个月,功夫确有长进不假,可这性子也越发和无为相似了。 苏衍面色一黑,低声说道:大兄,该努力的是你,父母和外祖母还等着抱孙儿呢!” 苏衍不提还好。 苏衍一提,苏茵瞬间面色一沉,当下一副了无生机的摸样。 这般闲暇下来,外祖母和母亲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就盼着她觅得佳婿,早日成婚,几乎已经入了魔。 尤其是外祖母,每见一个适合婚配的男子都会凑上前问上几句。 可有婚配? 祖籍那里? 家中双亲可在? 不得已她这几日只得躲着她点。 苏衍说完便走了。 徒留苏茵一人。 无为走一步,杜若便走一步。 无为停下,杜若便停下。 一向甚少发怒的无为,突然声音一高:“够了。” 他扭头看去,只见杜若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当真一脸无惧。 忽的,他冷冷一笑,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梧桐树。 对着杜若衣袖一挥。 “啊!”杜若整个身子瞬间凌空而起,使得她忍不住尖叫一声。 她一向最怕高了,只看了一眼便死命的闭上眼,整张脸都吓得没了血色。 片刻,直到她感觉身子不漂了才睁开了眼。 “啊!”睁开眼的那瞬间,她又尖叫了一声,无为竟将她弄到了一颗树上,那树高的很,瞬间她只得死死地抱着树干,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无为,你放我下来!”她闭着眼大声唤道。 无为却是理也不理她,转身就走。 那瞬间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感觉甚好。 无为几步朝苏茵走去。 苏茵一笑:“这手段倒是你的风格。” 无为面色一沉,冷冷瞟了苏茵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杜若就这样在树上站了整整一日。 开始她还大声叫嚷,后来她索性也不叫嚷了,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在树上看风景。 入夜! 苏茵搬了琴出来,正准备抚琴。 无为大步走了进来。 苏茵抬头看去,不由得一笑:“弄走她了?” 一提起杜若,无为面色瞬间难看的厉害。 “嗯!”无为随意应了一声,站在灯火摇曳处,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摇曳的烛火中,她一袭白衣,满身柔光,自来到这里,他便觉得她变了,好似卸下了满身包袱,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再不是从前那般处心积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刻绷着一根弦。 就在方才他才得了一个消息。 此刻看着她,他竟犹豫了。 觉得也许她不知道更好一些。 “怎么了?”苏茵看着他,淡淡一笑,又垂下头去,调琴试音。 无为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终究他不是她,不能代她做任何的决定。 此刻,不知也许对她来说是好的。 可日后呢! 若他万一有个什么事。 他了解她。 若是如此,只怕她此一生都要活在无法自拔的愧疚之中了。 沉吟片刻,无为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为图音杀,数国合力将容华困在丹阳,此刻,他危在旦夕。”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念起 “砰……”苏茵正在调音的手一抖,琴重重的摔在地上,断了一根弦。 险些砸住她的脚。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抬头看着无为,扬眉一笑:“他可是容氏少主,这世间谁敢杀他?” 容氏一族势力遍布诸国,容华更是有遮天蔽日之能,便是有些人窥视音杀,也不敢贸然动手。 他又怎会危在旦夕呢? 无为定是说笑了。 苏茵垂眸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琴,俯下身去,想要捡起。 “你……”无为却是先她一步将琴捡了起来,放置在琴架子上,他略带担忧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无事吧?” 苏茵眉眼一弯:“我能有什么事?” “阿茵。”无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中一涩,他所认识的苏氏阿茵从来都一副从容不迫,心有沟壑的女子。 可如今,她的心分明乱了,却不自知。 摇曳的烛火之下,无为看得出她隐藏的极好的担忧。 他几步走到苏茵跟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声音低沉的说道:“你体内的内力精纯而浑厚,足有数十年的修为,想来是你那一日强行奏了音杀,那音杀若是没有浑厚的内力,只怕是伤人伤己,容华为了救你,不说全部,至少散了大半的功力。” “你说什么?”苏茵瞬间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脸上满是震惊。 她以为不过是她运气好,捡了一条命,却从未想过这内力是容华给她的。 一时之间,她心中五味陈杂。 恁的酸涩。 她真的欠他太过太过了。 多到此一生都偿还不完了。 难怪白黎会那样阴阳怪气的对她说话。 “阿茵!”无为单手落在苏茵肩头,深深的看着她,一字一顿:“此一生,能这样待你的人,这天下也没有几个,我只希望你看一看自己的心,莫要留下什么遗憾才好。” 苏茵目光有些涣散,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于你,于他皆是如此,他身居高位,有几个存心害他的人有什么稀奇的,诸国有诸子之争,容氏一族又岂是表面那般风平浪静。”无为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是一个男人。 是一个全心全意爱慕着她男人。 所以更希望她幸福。 他之所以告诉她这些,便是不想来日她留下任何遗憾。 苏茵猛然一惊,忽的想起初见容华时的情形。 犹记当初的刀光剑影。 那时,他还不曾失了内力。 如今他失了半数的内力,音杀可还奏得? 便是奏得,效果也是大打折扣吧! 她的心瞬间高高悬起。 她双目一凝,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缓缓说道:“我要知道他此刻的情形。” 她说的极慢,看似平静,实则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你奏了音杀,引得万兽为兵,如此神技引得多少人窥视,诸国地下黑暗势力,你的头颅叫价数十万斤,毫不逊色诸国王侯,是容华动用了容氏墨令,铲除了诸国黑暗势力,可这些黑暗势力如跗骨之蛆,便是容华也不能正真清理干净,不能暗中动手,诸国国君才纷纷求娶于你。” 这些事苏茵从来不知。 她当下愣在那里。 无为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如此神技,怎不令人心动,怕是成魔的亦不在少数,你以死遁世,他们自然将目光放在容华身上,一国一人自然不敢动他,可若是数国合力呢?” 苏茵面色一白,她慢慢的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无为,咬着唇瓣说道:“他如今怎样了?” 她伸手死死地抓着无为的衣袖,眼中染上一丝血色。 “诸国残留的黑暗势力也不知由谁聚集在一处,将容华围困在魏国丹阳城中,他最多还可撑上两日,怕是容氏一族,对他也心存不满,故而并未派遣任何援助。”无为声音一落,苏茵大步走了出去。 夜风卷起她的长发。 门外,无为早已备好快马。 苏茵翻身上马。 无为紧随其后。 两人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无为,将我们所有的佣兵集合起来,这一次,我要诸国黑暗势力彻底烟消云散。”夜色中,苏茵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好!”无为沉声应道。 楚与魏相隔甚远。 “交出容华,否则我们便要踏平丹阳城,屠尽这城中百姓。。”诸国地下黑暗势力残留的人汇集在一起,人数可不少,足有三万有余,他们可不似寻常的乌合之众,他们这些人,能活到现在,那个不是身经百战,个个足可以一敌十,他们的凶狠远非一般的士兵可比的。 如今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杀了容华。 不管他是什么容氏少主,便是天皇老子,他们也要杀了他。 他们一个一个手举长剑,身穿黑袍,将整个丹阳城团团围困了起来。 丹阳乃属魏地,如此动乱,魏国却没有丝毫动静,仿佛全然不知一般,更没有派来一兵一卒,丹阳城中不过有数千侍卫。 以数千对上数万,不过是以卵击石。 他们在底下叫嚷的厉害。 容华一袭潇潇白衣,纤尘不染,他坐于丹阳城楼之上,动作优雅的品着杯中的茶,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城楼之下。 城楼之下数万人聚集在一起,长剑闪动着刺目的光芒。 长青却不似容华那般淡定,他一脸担忧,蹙着眉说道:“少主,她可会来?” 容华望着远处,勾唇一笑:“放心吧!她一定会来的。” 长青看了容华一眼,面色一沉:“即便她来了又如何?底下足足有数万人,她来了也不过是来送死。” 长青说着,心中那叫一个悔恨。 他从未想过,少主竟会想了这么一个法子,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容华挑眉看了长青一眼:“她可不是来送死的,我们就等着她来救我们好了。” 长青眉头轻拧,双目之中难掩诧异,缓缓说道:“魏国不出手也就罢了,为何也不见家族来人?” 他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容氏一族势力遍布诸国,少主遇险的消息,他们不可能不知。 却没有一点动静。 这太不寻常了。 容华毫不在意,淡淡一笑,他目光一凝,眼角满是讥讽:“长青,我虽是容氏一族少主,但却不是现任族长之子,你明白了吗?” 长青当下愣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 “若是无我,容氏少主又该是谁?”容华淡淡一笑。 长青瞬间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若是少主不在了,下一任少主,必是现任族长之子。 他忽然就明白了。 族长从来都是一副公正不阿的摸样,所以他从未多想。 连他都不曾想过的事,旁人就更不曾想过。 这些年族长待少主极好,比之亲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少主并非族长之子。 长青猛然惊醒过来“这么说家族是不会派人来了?” 容华眼中泛着冷意,嘴角一勾:“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个好机会。” 他布这一局,却是为了苏茵不假,却又不全然为了苏茵。 这么些年,家族用力粉饰的太平,真以为他不知吗? 无所不用其极的暗杀,真以为能逃得过他的眼吗? “那他们会何时动手?”长青扭头看向下面,这些人已围了数日,却不见动静,又是何意? “此是魏国,他们不动,原因有二,一是怕魏国出手,二是怕家族来人,可他们的耐心有限,最迟今晚,他们一定会动手的。”容华说的言之凿凿。 他五指收紧,缓缓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举手投足说不出的恣意。 “那我们要如何应对?”长青沉声问道,若是寻常的兵士倒也无所畏惧,可他们不一样,皆是从死人堆了爬出来的,少主又损了功力,根本无法弹奏音杀,这可如何是好? 长青脸上满是担忧。 容华淡淡一笑,缓缓起身,看着长青,只说了一个字:“等。” 而后,留给长青一个很是潇洒的背影。 夜色降临。 长青寸步不离的跟在容华身旁。 明月高悬。 用过晚饭,容华命人摆了棋盘,对着长青说道:“来,我们对弈一局。” 长青可没有这个心情。 “少主……”他张了张口还是坐了下来。 容华执白子,长青执黑子。 棋局如战场,处处硝烟弥漫,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不过片刻,容华一子落下,笑着说道:“你输了。” 长青定睛一看:“是,我输了。” 此刻,他心中不安的很。 “砰……砰……砰……”就在那时,撞击城门的声音猛然响起,大地都晃动了起来。 长青瞬间站了起来。 “杀……”便随着漫天喊杀声,城门处燃起滔天火光,可见他们用了火攻。 如此攻势之下,破门而入不过早晚的事。 “少主。”长青满目担忧的看着容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容华挑眉扫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再陪我杀上一局。” 长青双目一红:“眼看他们就要杀进来了,少主。” 他声音一沉,已带了一丝怒意。 “我知!”容华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自顾自的摆起棋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等了吗?” 第二百一十八章 片甲不留 “杀……杀……”喊杀声四起,城门很快被撞开了。 蜿蜒的火把宛如长龙一般,城中的百姓,早在前几日便逃出了城。 如今的丹阳不过是一座空城。 这些人这么容易便冲了进来,可见丹阳城中那几千侍卫根本没有抵抗,又或许他们早已倒戈。 容家并未派人,这是容家的态度。 魏国一言不发,这便是魏国的态度。 两者夹击,那些士兵何等精明,弃城而逃自然是最英明的选择。 “拿我的琴来。”一子落下,容华淡淡一笑,抬头看了一眼天下的月亮。 风清月明,正适合抚琴。 “少主,你如今失了大半功力,已不适合奏音杀了。”长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容华,他余光扫了一眼紧闭着的门,那些喊杀声越来越近了。 有些迟疑的说道:“不若我们由后门避一避风头吧!” 少主身旁倒是有数十个暗卫,若是他们全力一拼,兴许能杀出一条生路来。 “避?”容华满目讥讽,嘴角一挑,风华无双的脸上满是恣意,好似闲庭漫步一般悠闲,说出的话恁的张狂:“我容华这一生还从未怕过什么。” “拿我的琴来。”他挑眉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 长青蹙眉说道:“少主,你不能奏音杀。” 容华一眼扫去,已有些不耐烦:“谁说我要奏音杀了。” 他之所以弹琴,不过是想通过琴声告诉她,他在何处罢了。 “是。”长青无奈只得将容华的琴搬了出来。 旁人以剑为杀,故而剑不离身。 容华以音驭杀,琴便如剑,也是从不离左右。 “铮铮铮……”长青很快将容华的琴搬了出来,这琴是容华常用的,自然不用调音,容华接过放于双膝之上,素手一勾,琴声倾泻而出。 “你们听。”瞬间所有的喊杀声都停止了。 “铮铮铮……”夜色中,琴声格外的动听。 所有人循声而去,直逼容华所在的院落。 片刻,外面火光冲天,所有人围了过来,将容华所在的院子,团团围了起来。 却是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奏的这可是音杀?”一人带着几分犹豫,沉声开口。 令得所有人面色一变。 诸国残留的黑暗势力聚集在一起,其中不乏魏人,更有甚至亲眼见过苏茵弹奏音杀。 那一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般血腥的场面,足可令人终身难忘。 “哈哈哈……”一个身形彪悍的汉子,大声笑了起来,一脸讥讽的看着那人说道:“什么狗币音杀,不过骇人听闻罢了,老子不信,这天下真有这等神技,兄弟们随我冲进去,杀了容华这小子,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他声音一落,随即便有人附和道:“冲进去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那一日,我恰在安邑,亲眼所见金凤盘旋,百鸟朝贺,万兽为兵的盛况,等琴声退去,我还专门跑去看了看,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所有人尸骨无存,只剩下地上残留的血,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一人心有余悸的说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楚的落入每一个人耳中。 “我虽未见安邑的情形,却见了容华那一日弹奏音杀的情形,当真如你描述这般令人惊恐,我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又有一人站了出来,缓缓说道。 火光之下,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他说话同时,脸色都泛着白,一副惊恐难言的摸样。 一时之间,所有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不如我们等上一等,看看这琴声能不能引来野兽,若是不能,到时候再冲进去也不晚,反正他也插翅难逃。”一人沉吟片刻,站出来说道。 “好。”引得所有纷纷附和。 长青站在容华身侧,一手握着长剑,早已准备好,却不见他们冲进来,不由得拧眉看着容华说道:“少主,他们这是何意?” 难不成杀人还要选个吉时不成。 “铮铮铮……”容华一手勾动琴弦,淡淡一笑:“他们不过是被音杀的名头给吓住了,在观望我这琴声能不能引来些什么。” 长青一副了然的摸样,当下双眼一眯,一丝也不敢松懈。 他自然知晓少主所奏的根本不是音杀,不过是寻常的曲子罢了。 怕是连只苍蝇都引不过来。 这几日,苏茵一刻都不敢停,披星戴月的赶路。 一路上换了八匹马。 其中有六匹马倒下便再也站不起来。 出了楚国,无为便与苏茵分开了,纵然他万般不愿,可总有人要去调兵遣将。 这不是一件小事。 非他不可。 他调遣了十个暗卫,在苏茵身旁保护她的安危。 这些人皆是他一手*,个个身手不凡,且绝对信得过。 时间缓缓流逝。 那些人等的都犯了困,却还没有看见传闻中的万兽,莫说万兽,便是一只麻雀也没有看到。 “哼,我就说什么音杀不过是骗人的罢了,白白浪费了这么久时间,若非如此我们怕是早已割下容华那小子的头颅。”一人冷冷一哼,声音一高,大声吼道:“我们冲进去,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冲进去……” “杀了容华……”所有人热血沸腾的喊道,声音中当真再无一丝惧意。 “砰……”铁质的门一脚便被踹开。 “杀了容华……”所有人举着染血的长剑冲了进去。 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 所有人顺着琴声而去。 杂乱的脚步声,却未惊扰容华半分。 庭院中清风徐徐,翠竹摇曳,月色弥漫。 容华一袭白衣,专注的抚着琴,连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更不曾因这些人乱了一个音节。 长青站在他身旁,冷眼看着这些冲进来的人,勾唇冷冷一笑,脸上毫无惧意,更多的是无所畏惧的洒脱。 令得这些人当下不敢轻举妄动了。 火光之下,整个庭院恍若白昼。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瞬间被他的容光所震。 容氏少主,这个名头他们听过不下百次,却也是生平第一次所见。 容华就那样恣意的抚着琴。 而他们仿佛成了忠实的听众。 这一幕当真滑稽的很。 “我杀了你……”一人满目杀气,握紧手中的长剑朝容华冲了过去。 “铮!”长青刚想动手,岂料,容华侧目漫不经心的瞟了那人一眼,素手一勾,随着琴声弹出一道白光。 那道白光一下穿透那人的身体。 “噗……”那人尚离的容华远远地,身子一僵,重重的朝后倒了下去。 整个人拦腰断成两截。 腥甜的血喷射而出,染红了所有人的眼。 下一秒,所有人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 死一样的沉寂。 风中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声音。 长青下颚为抬,神情倨傲,眼中满是不屑。 一副煞有其事的摸样,殊不知心中虚的很,少主这一招也不过能吓一吓他们罢了,这事天知地知,不巧他也刚好知道。 “我就不信这个邪。”一中年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双眼一眯,手上持剑朝容华杀了过去。 “铮!”容华不疾不徐,很是优雅的拨动琴弦。 一道道目光中,那个中年男子,不过刚刚向前近了几步,脊背一僵倒了下去,毫无二致同样被拦腰斩断。 腹中的脏器流了一地,恁的触目惊心。 风中血腥味弥漫。 容华慢慢的抬起头来,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云淡风轻的说道:“可还有人上来?” 他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一副睥睨天下的摸样。 令得所有人心头一震。 很多人竟心生了退意。 “兄弟们,我们冲上去,反正他也不会放过我们,既如此何不拉他做垫背的,也不算枉死。”忽的一人恶狠狠的盯着容华高声喊道。 他这一声恰到好处,瞬间打消了所有人的退意。 是啊!反正也是个死,倒不如冲上去的好。 “杀了容华……” “铮!”那人话还未说完,直挺挺的朝后倒下。 飞溅的血落了一地。 “杀了容华。”这一次,再无人心生退意,所有人皆红了眼,疯了一眼朝容华冲了过去。 人数之多,震得大地都微微晃动起来。 “保护少主。”长青高声喊道,率先迎了上去。 “诺。”他声音一落,容华四周瞬间出现三十个暗卫,他们无一不身着黑衣,手持铜剑。 他们身形诡异,步伐出奇,数万人的碾压之下,竟不曾后退一步。 长青纵身一跃,退到容华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声音低沉的说道:“少主,随我先行离开吧,他们还能撑上个一时三刻的。” 容华冷冷一笑,一副从容不迫的摸样,淡淡说道:“这些人何惧之有!” 他容华这一生何曾怕过。 “少主。”长青面色一沉,伸手便要去拉容华。 就在那时,容华朗朗一笑,一脸欢愉,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来了,你听。” 长青还以为容华再说笑,他凝神一听,果不其然,马蹄落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大地微微晃动了起来。 火光冲天,空气中满是血腥味。 苏茵翻身下马,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幸好无为扶了她一把,她侧目对着无为说道:“无为,片甲不留。” 第二百一十九章 高冷的段子手 夜风徐徐,天空偶有几只飞鸟略过,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 长青面无表情,一字一句说道:“是有人来了!” 他眯着眼,一脸凝重,并未有丝毫松懈。 从马蹄声判断,人不少,足有上万有余,可这又如何。 即便是苏氏阿茵来了又如何。 也不过是来送死的。 这些人可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即便少主动用了容氏墨令,也未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过片刻,少主身旁那数十个暗卫,已陨落了七八个,要知道他们可容氏一族家生子,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接受训练,专门用来保护历代少主,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容华眉眼一弯,眼中荡过如水一般的温柔,他素手勾动琴弦“铮铮铮……” 清冷的琴声顿时卷起漫天杀气。 随着琴声,射出一道道的泛着白光的风刃。 他奏的虽不是音杀,但亦是以音驭杀,不过比之音杀,杀伤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琴声扫过,瞬间血色弥漫,惨叫声四起。 有了这琴声的相助,那些暗卫瞬间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也抵挡不了碾压式的进攻。 “噗……”忽的,容华面色一白,口中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他面色惨白,一丝猩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长青瞬间一惊,几步上前,一手落在琴弦之上,满目担忧沉声说道:“少主,够了,莫要再奏了,如此不过伤人伤己。” 那些人看见容华吐出血来,瞬间精神一震,热血沸腾,攻势越发猛烈。 容华轻轻的动了动唇。 长青万万没料到。 他竟然,眼中含笑,一本正经的说道:“长青,怎样?我这副摸样,看上去可有几分虚弱?还是一副好得很的摸样?” 长青嘴角一抽,瞬间风中凌乱了。 这个很重要吗? 为今之计,如何逃出升天才更为重要吧! 少主莫不是发烧了,故而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吧。 长青蹙着眉,想都未想,伸手探向容华的额头。 容华一眼扫去,冷冷拍掉他的手,脸上染上些许怒意:“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他一手弹琴,一手摆弄了一下头发,侧脸垂下几缕头发。 他一袭潇潇白衫,上面染满鲜血,仿佛盛开的血梅,头发有几丝凌乱,面色苍白,嘴角残留着几丝血迹,看上去确实带着几分虚弱。 当在长青眼中,这又算的了什么。 他看了容华一眼,当下说道:“少主,看上去尚可。” “铮铮铮……”他声音一落,容华的琴声骤然变得凌厉起来,杀气更浓。 “咳咳咳……”他大声的咳了起来,口中吐出的血越来越多,原本嘴角不过挂着几丝血迹,如今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染满了前面的衣襟。 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很。 长青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当下拿眼瞪了他一眼。 少主怎地轮落至此。 竟学会了燕倾那一套,还学的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明明那一晚,他们学的不是这些呀? “杀了容华,杀了容华,杀了容华……”一道道喊杀声响彻天际,刀光剑影,给夜色添了一抹狰狞。 人影幢幢。 苏茵一袭黑衣,长发随风飘荡,火光合着血色染红了她的眼。 数万人开道,鲜血织就了一条通往院子的路。 她满身风尘,一身疲惫,无数担忧,这一刻只觉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每一步都是虚浮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却又满心恐惧,心中矛盾的很。 她手中提着长剑,剑起剑落,无数人倒在她脚下。 从前她是一个晕血的人,见了血都会晕上半日。 如今她是一个嗜血的人,除了冷漠便是冷漠,再无半分感觉。 无为伴在她左右,始终不离不弃,就在她抬眸便可看见的地方,拼尽全力的守护着她。 一步一步将她送到另一个男人身旁。 却是他心甘情愿的。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傻。 若是什么都不说,若是就这样天长地久的守着她,或许终能换得一丝浅浅的回应。 可这不是他的风格。 他是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内心。 所以他做不到。 他宁愿这样一步一步将她送到他人身旁。 只要那是一个名幸福的终点。 他愿意这样倾力守护着她,为她铺一条通往幸福的路。 一开始,那些人并未将苏茵带来的这些人放在心上,他们那个不是于地狱中匍匐前进,早已修成了人间修炼。 可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层层包围之下。 苏茵带来的那些人,竟强悍的杀出一条血路来。 何以称得上强悍? 因为苏茵带来的那些人的勇猛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远非诸国正统训练的士兵可比拟的。 他们协调作战能力极强,若挑出一个来,皆不如那些人,可胜在彼此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 诸国地下势力残存的人,一个个战斗力虽然极强,但丝毫不动合作精神,无异于一盘散沙,看似厉害,实则不堪一击的很。 月色弥漫。 苏茵视线一扫,瞬间落在那人身上。 摇曳的火光中,他面色苍白,嘴角满是鲜血,一向倨傲的脸上写满虚弱,他就那样坐着那里,平静的看着她,既没有意外,也没有欣喜。 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似带了一丝从容赴死的决心。 他的白衣上满是血,从未有过的狼狈。 容颜依旧艳冠天下。 可却不是苏茵记忆中的容华。 她记忆中的容华,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容氏少主,从来都是一呼百应,前呼后拥,从一出生便站在巅峰,俯视着众生。 是那个拈花一笑,万物浮尘的容氏少主。 忽的,苏茵眼中一涩,她努力的扬起嘴角,泪却一行行落下。 她轻启朱唇,喃喃唤道:“容华。”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随即消散在风中。 容华却好似听见了那般,浅浅一笑。 那瞬间万物失色。 “噗……”他脊背一僵,口中又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容华。”苏茵看的一清二楚,她瞬间面色一白,声音不由得的一高。 她与他之间尚隔着数以千计的人。 长青已经吝啬的连一个表情都不愿意给他了,就差翻白眼了。 唯有不停的杀人,才能让他稍稍缓和几分。 他抬头看了一眼苏茵。 她的担忧落在他眼中,他瞬间觉得她顺眼了几分。 至少不是少主一人的独角戏。 他余光下意识的看了容华一眼,只觉得这一手甚是好用。 他日,他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也要试上一试。 他视线一扫,落在苏茵带来的那些人身上,瞬间瞪大了眼。 心中吼道,娘娘的,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竟比他们训练出来的人更强悍。 于是,不由得多看了苏茵几眼。 忽的,他视线一凝,落在无为身上,不由得勾唇一笑。 无为亦朝他看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诸国黑暗势力残留的人,再不敢轻视苏茵带来的人。 无数人身影交错,天地间只剩下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 原本宁静的院落,已然变成修罗场,只剩下杀戮。 月色仿佛都被染红了。 “嗤……”忽的,一把长剑划过容华的手臂,刺透了他的衣衫。 那血恁的刺目惊心。 “少主。”长青不由得一惊。 “铮铮铮……”琴声凌乱了起来。 那一剑勾动苏茵心弦,使得她目赤欲裂。 “容华”有些东西于她心底破冰而出,蔓延开来。 她整个人瞬间急红了眼,出手越发凌厉,几近疯狂。 “阿茵。”无为扭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气沉丹田,五指成掌,用尽所有力气,生生为苏茵劈出一条路来。 “啊……”无数人被掀翻摔倒在地,再不能起身。 他与她隔着十数米,却再无障碍。 “咣当……”苏茵一下丢开手中的长剑,用力朝容华跑了过去。 无为捂着胸口,大退了一步。 眼中却满是笑意。 那瞬间,万物失色,苏茵眼中只剩下容华。 她看着他眼神有一丝换撒,身子摇摇晃晃,几乎坐不住了。 “容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若是从此这天下再无容华。 那她欠他的债又该如何? 岂非要留到下辈子还了。 她不要。 不要! 他怎么能死呢? 他可是容氏少主? 他与她明明离得不远,苏茵却觉得好似怎么也到不了。 那么远,那么远。 仿佛隔着星河。 “容华!”终于她来到了他身侧,跨越千山万水,看遍斗转星移。 她来到了他身侧。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喃喃唤道:“容华。” 容华淡淡一笑,眼中只剩下她的身影,云淡风轻的说道:“你来了。” 苏茵站在他跟前,突然不敢再往前近一步,她嘴角含笑,故作轻松的说道:“是啊!我来了,从来都是你救我于水火之中,这次换我来偿还你的恩情。” “恩情?”容华忽然就笑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他朝着苏茵微微抬手,声音一如往昔淡漠如水。 漫天星光下,他说:“阿茵,过来。” 第二百二十章 还要弃我而去 耳边满是喊杀声,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她朝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为数不多的几步,她却在心中翻越了数座巍峨的山。 他是容华。 是容氏少主。 容氏一族的野心她是知道的。 他是何等身份! 她可能信他一次? 最终苏茵淡淡一笑,她愿意试着相信他一次。 她缓缓的伸出了手。 容华眉眼一弯,褪去所有的冷漠,笑盈盈的看着苏茵,一把握住她的手,往怀中一拉。 “啊!”苏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瞬间落入容华怀抱中。 容华双眸直逼天上的星子,潋滟的水波中,倒影着苏茵的摸样,他缓缓一笑,那一笑如云破月初,瞬间光华万丈。 他说:“阿茵,我终于等到你。” 他用了等一字。 他有一万种方法,能将苏茵困在身旁。 他却愿意等到她心甘情愿。 在他炙热的目光中,苏茵双颊泛红,缓缓的垂下双眸,浅浅说道:“你怎样?可要紧?” “咳咳咳……”她声音一落,容华瞬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每咳一声都喷出一口血来。 吓的苏茵瞬间面容失色,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容华,一颗心瞬间高高的悬了起来,已然不知所措,惊慌失措的说道:“容华,你不要吓我,你怎样?是不是就要活不成了。” 说着,苏茵眼泪一行行落下。 离容华不远处的长青,倒是镇静的很,他漫不经心的看了容华一眼。 嘴角又是一抽。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少主这戏演的逼真,都有些用力过猛了。 这分明是他别有用心,故意使经脉逆行,催动内力,逼得自己的吐血,还装作一副虚弱不堪,已然垂死的摸样。 仿佛血不是从他口中吐出来一样,容华面不改色,望着苏茵淡淡一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缓缓说道:“莫哭。” 苏茵心中当下越发酸涩起来,她双手颤抖的握着容华的手,喃喃说道:“你怎样?” 整个人好似惊弓之鸟,双目之中满是深深的恐惧。 容华唇角一勾:“无妨,只是有些痛罢了。” 苏茵上上下下看着他,忍不住出声问道:“那里痛?” 容华灼灼的看着苏茵,将她的手摁在他的胸口,眼尾上挑“倒也不是很痛,不过是有点痛罢了。” 全然一副情场老手的摸样,令得长青瞬间石化。 他蹙着眉,忍不住在想,如此肉麻的话,少主怎能说的这般稀松平常。 换做他,这样的话一定说不出来。 “无为,无为……”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慌乱的看着容华,瞬间高声喊了起来。 彼时无为正在与几个人恶斗。 听见苏茵的声音,他瞬间扭头朝她看去,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不由得心中一惊。 便要抽身而去。 不料又有几人朝他围了过来,令得他寸步难行。 他心中一乱。 “嗤……”一个不察,长剑划破了他的衣衫,刺入了他的背后,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面色阴沉,抬手朝那个人劈了过去。 他一掌落下那个人瞬间倒了下去。 就在那时,长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后背,他看着无为勾唇一笑,声音中满是讥讽:“怎地可是没有用饭,故而才似菜鸟一般。” 他知道苏茵唤他的意图。 也知道若是他一去,少主这一手必然露出破绽。 无为瞬间便被长青给激怒了,他双眼一眯,寒气森森的扫了长青一眼,一掌朝长青身后劈去。 长青下意识便要躲。 余光一扫,才发现他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身后一个趁乱偷袭他的人,不由得对无为一笑:“不若我们比试一番,看谁灭的多?” 他勾唇笑着,眼中满是挑衅。 见无为不为所动,接着又道:“可是不敢?” “如何不敢,我们便比试一番。”无为冷冷看了他一眼,招式越发凌厉。 诸国黑暗势力残留的人已渐渐落下下风。 失败不过是早晚的事。 “你莫要强撑着,连痛也不敢说。”容华那副摸样,落入苏茵眼中,分明是力不从心强忍的摸样,一时之间苏茵心痛的无以复加,他就是这样从来什么都不说,便是痛也不说,从不肯在人前示弱。 “阿茵,我真的无事。”容华面色苍白,他淡淡一笑,声音恁的低沉。 苏茵那里肯信,她当下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怎会无事,你都吐血了,吐了这么血。” 分明一副气若游丝的摸样,怎会无事。 一定是他为了安抚她,才故意这么说道。 他将大半的内力都给了她,怎会无事? 苏茵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整个人好似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兽,经历了无为一事,她只觉得容华就要死了。 他就要死了。 她抬头看了无为一眼,见他根本脱不开身。 当下看着容华,慌乱的说道:“你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容华眼中拂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意,一本正经的看着苏茵说道:“若是你肯为我揉上一揉,兴许会好一些。” 苏茵眼睛瞬间一亮,想都未想,将手落在容华胸口,小心翼翼的揉了起来。 边揉边问:“怎样?可是这样。” “咳咳……”容华轻咳了几声,却并未吐出血来,他点头虚弱无力的说道:“甚好。” 苏茵见他虽咳但却不吐血了,也觉得甚是有用,全神贯注的为他揉着胸口。 却不知高她一头的男子,眼尾上挑,眼中满是丝丝浅笑,面色虽然泛着白,却那里还有半分苦楚。 长青看了一眼,险些吐出来。 他双眼凸出,这,这,这真是太无耻了。 一面扭头看着无为高声喊道:“哈哈哈,无为,你输了。” 见无为冷冷瞪了一眼,不由得一头黑线。 这样的苦差事,怎么每次都是他。 当真苦命的很。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难缠的很。 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月影西斜,飞鸟悲鸣。 直到东方泛白,血流成河,满地都是横尸,这一场杀戮才停了下来。 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苏茵带来的人也陨了大半,剩下的人多多少少,身上都带来伤。 连无为身上都带了几处伤。 诸国黑暗势力残留的人一个不剩。 容华身旁的暗卫也损失了多半,只剩下十几个人,比起无为也没好到那里去。 长青脸上也挂了彩。 他大步朝容华走了过去,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少主,这些人已经全军覆没,眼下怎么办?” 苏茵瞬间收回了手。 容华慢慢站了起身,他面无表情,四下随意扫了一眼,还未开口。 苏茵下颚微抬,淡淡看了长青一眼,扭头看向无为,一字一沉的说道:“无为,将这些人的头颅尽数割下来,送去给魏王,恭贺他新登大位。” 转瞬她又是那个杀伐果断,素手定乾坤的苏氏阿茵。 第一次,长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他眼中再无轻视。 若说这天下,怎样的女子才配与少主比肩,这苏氏阿茵算的上一个。 可惜她身份不够。 永远不可能成为容氏一族的族母。 便是跟了少主,顶多不过一个贵妾。 “甚好!”容华看了苏茵一眼,眼中满是赞赏。 他是容氏少主,合该如此高调,叫世人明白,这便是惹怒他的下场。 “主人。”剩下的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双手一叉,高声喊道,无不毕恭毕敬,一脸臣服。 苏茵一袭黑色衣袍,浅浅一笑,对着剩下的数千人,亦是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诸位辛苦了。” “主人言重!”数千粗狂的汉子,朗朗一笑。 苏茵扭头对着无为说道:“安排下去,分批原路返回,一定要不动声色。” 无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太阳升起的那瞬间,日光普照,黑暗尽数退去。 马车早已备好。 苏茵和容华上了一辆马车。 他的面色缓和了很多,不在那般苍白,他眉眼如水,始终带着含着浅浅的笑意。 一上了马车,在这狭小的空间,苏茵便拘谨了起来。 她坐的离容华甚远,在容华一手够不到的地方。 “阿茵,过来。”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缓缓说道。 苏茵猛然朝容华看去,略微挪动了挪动身子,往容华跟前挪了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容华一笑:“莫不是你想让我过去?” 苏茵瞬间一怔,又往容华跟前挪了挪。 容华满目惆怅,淡淡叹道:“昨晚的阿茵,与今日的阿茵,判若两人,莫不是阿茵是盼着我死?” 容华只顾着的说着,一顿,也不等苏茵开口,接着又道:“也是,我若是死了,阿茵欠我的账便可一笔勾销了。” “断无此事!”苏茵一口否认,几下凑到容华跟前。 容华这才扬眉一笑,开口说道:“我也知阿茵断不是这样的人。” 马车一路驶出了丹阳城。 无为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马车亦停了下来。 若是离开,也该分道扬镳了。 这事容华心里清楚。 苏茵心中也是清楚的。 苏茵垂眸坐在那里,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叹了一声,缓缓说道:“阿茵,可还要弃我而去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春风起 苏茵从未见过容华这副摸样,他带着淡淡的自嘲,又带着几丝难以捕捉的忧伤,平静的看着她。 在他这般盛世美颜的注视下,苏茵微微一怔。 她的沉默,令得他瞬间垂下眸子,侧过脸去,再不看苏茵一眼。 他蹙着眉,一脸神伤。 再无一丝往日高不可攀的倨傲。 苏茵忽的心中一痛,不由得的生出几分自责。 她想都未想张口说道:“我不走。” “阿茵此话可当真?”容华眉眼一弯,当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腾……”的一下,在他的注视下,苏茵的脸瞬间便红了,从脖子红到耳尖,仿佛一下沐浴在阳光下的小辣椒,闪动着诱人的光芒。 她向来是个脸皮薄的。 这话一说出口她便后悔了。 这也太直白,太不矜持了吧! 苏茵极不自然的看着了一眼容华,带着几丝别扭,颤颤一笑:“你身上有伤,我自是要将你送到青川的。” 这个理由既合情又合理,当真没有比这个再好的说辞了。 苏茵一语落下,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容华一眼。 “哦!”只见他面无表情的随意应了一声,仿佛一丝都未放在心上。 “长青。”他一手撩开车帘,看着长青高声说道:“我忘了季叔那小子还有几日就要成婚了,喜帖我是接下了,那有不去之理,我们就改道先去咸阳吧!” “是。”长青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隐藏的极好,其实他完全是一个丈二和尚,根本摸不着头脑,更不知少主闹得这是哪一出。 “啊!”他声音一落,苏茵当下一怔,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说道:“你要去咸阳啊!” “自然。”容华挑动唇角淡淡说道。 说着也不等苏茵开口,接着又道:“由魏改道去咸阳,路途甚是遥远,这一路颠簸,路上也是危险重重,你便回去吧!” 他不说这个还好,苏茵心中还生了几分退意。 他这么一说,苏茵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笑笑说道:“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去一趟咸阳,赶早不如赶巧,我们便一道去吧。” 她一本正经的胡扯着。 根本没有看到,那个容色冠绝天下的男子,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摸样,余光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咳……”他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既一路,同行也无妨。” 苏茵盈盈一笑,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她慢慢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这次的事,魏国不出手相助,全然在情理之中。 可容氏一族势力遍布诸国,如何不知容华于丹阳遇险,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上一世,直到她死,这世间都不知音杀的存在。 这一世,因着她的任性妄为,音杀已是人尽皆知。 且上一次在船上,那人明明说了族长让他带着她一同归家,他却独自一人回去,终究容氏一族还是因她动怒,从而迁怒与他。 这话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她连累了他。 害得他在家族失去了地位。 累得他损了半生的功力。 若是不然,他何以这般狼狈,竟让她来施救。 她甚至都不敢想,若是她没有来呢? 他当如何? 苏茵的心针扎一般的痛,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视线落在远处的山上,面上不染纤尘,仿佛九天之上的谪仙,好似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苏茵心下一紧,不由得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岂料,他忽的侧目看着她,嘴角一挑:“阿茵这般看着我,可是被我容颜所惑?” 苏茵嘴角一抽,面上一黑,顿时觉得他那里是什么谪仙,分明是个自大狂。 她也不怒,只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容少主一向对自己的容颜自信的很。” 容华视线淡淡的从苏茵身上扫去,一言不发,顿时沉默下去。 他这么一沉默,苏茵也觉得无趣的很。 这一路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 她坐着坐着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容华一怔,瞬间伸手接过她倒下的头,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浅笑,动作轻柔的将她的头放置在他的腿上。 他伸手轻轻的拂过她脸,眼中溢出一丝少见的温柔。 她满身风尘,眼下大片青黑,想来是披星戴月的赶来。 她这颗坚硬如石的心,终究还是被他捂热了几分。 马车一路急驶。 苏茵带来的那些人,早就分成数十支队伍,乔装打扮混入人群之中。 容华身旁的暗卫从新回到了暗处。 伴着马车左右的唯有长青与无为。 两人无聊的很,你看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一副水火不容的摸样,给这孤寂的旅途增添了几丝乐趣。 人生有一个对手也是极好的。 至少不那么寂寞。 这一觉苏茵睡得很沉很沉。 却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她又回到了被抛尸荒野的那一日。 她还清楚的记得,七八只狼在啃咬她的尸身,末了还将她的尸骨叼了去。 “不,不要……”她面色惨白,撕心裂肺的喊道:“谢怀瑾。” 这三个字一落。 她顿时睁开了眼。 她仰着头躺在那里,看着容华那张俊脸,不由得有些呆愣。 容华淡淡说道:“你醒了?” 有什么东西从他眼中一闪而过,快到苏茵都来不及捕捉到。 “嗯。”苏茵声音有些沙哑,彼时她双目泛着一丝血红,堆积在眼底的恨还尚未散去。 她挣扎着就要坐起。 哪知这样蜷缩着睡了整整一日,莫说腿,连手臂都麻的不似自己的了。 她不过刚刚起来一点又摔了回去。 容华看似没几两肉,可腿上的肉着实不少,以至于并未摔痛她,不过碰的鼻子又酸又涩,几乎落下泪来。 “怎地?可是想赖着不起了?”容华的声音淡淡在她头顶响起。 苏茵眼睛一圆,冷冷的扫容华一眼“是又如何?” 容华也不恼怒,他淡淡一笑:“若是我的腿因缺血废掉了,你岂非欠我的越发还不清了!” 便是他这句话,令得苏茵一下坐了起来。 “我今日可是救你一命?”他倒是跟她算起账来,既如此她也乐意,跟他好好的算上一账。 “是又如何!”容华双眼一眯,说的是云淡风轻:“我数次救你,权当收了点利息。” 言下之意,你欠我的可还多着呢。 苏茵顿时没了词语反驳。 谁让他说的一点不错呢。 她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余光瞥了容华一眼。 锱铢必较的男人,当真小气的很。 因着此事,她晚膳都没了胃口,只吃了半碗饭。 出了魏国,马车的速度骤减,马蹄落在地上都扬不起青烟,可见速度之慢,全然一副游山玩水的摸样。 出了魏国,明明可直入秦国,容华却偏偏选了远路,他竟从韩国饶了一圈。 在路上耽搁了足足七八日。 他的伤也将养了个七七八八,面色再不见一丝苍白,已然恢复如常,依旧一副令人望之痴迷的摸样。 他一袭白衣恁的华贵出尘。 苏茵依旧一身黑袍,一副少年的装扮。 坐在他身旁一黑一白,倒是相得益彰。 魏国的事,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世人也只当做是容氏一族派的人,并未有她只言片语的传言,令得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马车驶入咸阳的这一日,日光恁的明媚。 这还是苏茵第一次出入咸阳,她一手撩开车帘,往外巴着头,兴致勃勃的看着。 秦之国都咸阳当真名不虚传。 一眼望去当真热闹的很,其中不乏锦衣华服的少年,少女,她们或娇笑,或三三两两的聚着,对着街上的行人指指点点,是不是的点说上几句。 忽的,一锦衣华服的少女朝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走了过去,将她手中的李果,往那少年怀中一推,一脸娇羞的说道:“郎君,郎君,妾思慕之,可愿与妾同度春风?” 竟是在直言不讳的表白。 那少年双目盈盈的看着那少女,一笑,接过她手中的李果,脸上染上一丝红晕,声音很低:“君心似妾心。” 两人对视一眼,当下小手一牵,欢欢喜喜的走了。 苏茵自知秦国民风开放,竟不知已到此种地步。 “见识浅薄!”容华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给了她四字评语。 苏茵当下便怒了,她冷冷看着容华,忽然就笑了。 那一笑妖娆的很。 在容华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一把扯掉车帘,冲着外面大声喊道:“这里有郎君如玉,冠绝天下,美矣美矣!令人望之痴迷,神魂颠倒。” 她声音一落,瞬间无数少女朝容华看来。 “啊……”忽的,一离得容华最近的华服少女,捂着嘴巴大声尖叫起来:“天下竟有如此丈夫,我心啾啾,果真令人望之痴迷。” 刹那间容华所在的马车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寸步难行。 那少女一脸痴迷,几步跑到容华跟前,将手中的李果,隔着窗户抛了进来,双颊泛着红晕,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双目灼灼生辉,咬着唇瓣大声说道:“妾心悦于君,君可愿与妾春风一度?” 第二百二十二章 解惑 苏茵眼中带着戏谑,笑眯眯的看着容华。 她很好奇,容华会如何答复。 却不知这样的情形,容华早已见怪不怪,称得上见多识广,这又算得了什么。 不仅是他,便是长青也不曾侧目看上一眼。 这样的情形,实在是见得太多了,不足为奇,不足为奇的很。 容华面无表情,一脸高冷,眼神淡漠,看都不看那女子一眼,他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嘴角缓缓上扬:“阿茵,这样可好玩?” 眼中闪过一丝宠溺。 这便是他的态度。 那华服少女当下一脸神伤,痴痴地看着容华,眼中满是不舍,她眼眶一红,咬着唇往后退了一步。 却是不肯离去。 这样的男子,多看上几眼,也是极好的。 在容华的注视下苏茵扬眉一笑“容少主,难道不觉得有趣的很?” 她倒是一脸无惧,兴致勃勃的摸样。 容华淡淡一笑“有趣的很!” 明明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苏茵却觉得周遭空气顿冷,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郎君,可愿与妾共度良宵?”又有一个杏色衣裙的女子,双目含春,笑盈盈的看着容华,将手中的李果朝容华丢了过去。 “郎君,妾心悦之,郎君可愿与妾归家,妾家底丰厚,有宅院数座,良田前倾,愿如数献给郎君。”那杏色女子声音一落,便又上来一个红衣女子,这女子生的极好,双目含水,肤色胜雪,身材曼妙的很,更重要的是家底颇丰。 这架势分明是要包养容华。 苏茵嘴角一抽,险些绷不住脸,大笑出来。 这个也行啊! 她家底也是丰厚的很,难道说她也能大笔一挥,包养上容氏少主数月。 “阿茵。”容华声音一冷,扬眉看着苏茵笑的越发灿烂。 苏茵被他唤的脊背一僵,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岂料,容华猛地凑到她跟前,鼻尖已然快挨着她的鼻尖,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可是在想,凭你的身家,养上我数月也是不成问题。” 苏茵顿时一惊,她往后侧了侧头,想要离容华远一些,当下一口否认:“无,断无此事。” 望着容华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震惊。 连这个他也知晓啊! 容华笑容更胜,说出的话,险些惊呆苏茵的下巴。 他撩了撩落在肩头的长发,姿势恁的销魂,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邪魅:“我这人啊!好养的很,既不挑食,也不认榻,若是阿茵,我便大方一些,银钱也不收了。” 苏茵当场石化,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容华,吞了吞口水,有些结巴的说道:“容少主说笑了,我当真断无此念。” 至于您老好不好养的关我何事? “郎君,妾有明珠一颗,亦愿献给郎君,只求郎君一度春宵。”就在那时,又有一碧色衣裙的女子站在离马车甚远的地方,高声唤道。 容华当下面色一沉。 他满身威压尽施,空气瞬间仿佛凝结了一般,令人窒息。 “但求郎君一夜良辰,妾死而无憾。” “郎君,你怎地不笑了,你还是笑起来更加动人。”数十颗李果一同朝容华抛了过来,外面的喊声一道高过一声。 马车一动也动不了。 “嗖……”的一声,一颗李果猛地朝苏茵飞了过去。 眼见就要砸在苏茵脸上,容华素手一扬,稳稳接住那颗李果。 在苏茵眼前晃了一晃。 他缓缓出声:“如今你可还觉得甚是有趣?” “啊!郎君,郎君他接住了我的李果,答应与我共度良宵啊!”一女子捂着唇大声尖叫道,一脸兴奋,恨不得将此事昭告天下。 然,她声音还未落在。 容华素手一扬。 手中的李果飞了出去,好巧不巧,重重的砸在那女子侧脸。 “啊……”他力道之大,那女子一下子狠狠的摔在地上,脸颊鲜血横流,瞬间破了相。 “我的脸,我的脸……”她看着手上的血,惊慌失措的哭喊起来。 “阿茵,你可知此举将暴露我的行踪。”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苏茵一怔,当下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头去。 此事当真是她疏忽了。 容华的声音在她头顶,淡淡的响起“如今你只能与我同甘共苦了。” 苏茵瞬间抬头看向容华,眼中满是不解,他此话何意。 容华再不看她一眼,他扭头看向车窗外面,声音一如既往淡漠无波。 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女子,嘴角一勾:“多谢诸位厚爱,然,我心中已有一人,此生非他不可。” 他声音不低,于风中激起阵阵回声。 “郎君……”数道痛心疾首的声音汇集在一起,所有女子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眼中满是伤痛。 今日对她们来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见识过如此郎君,往后怕是什么样的男子也入不了眼了。 一道道目光中,容华眉眼一弯,趁苏茵分神之际,速度极快,双手猛地落在她脸颊,深情款款的捧着她的脸,一口吻了上去。 “你……”苏茵瞬间呆住了,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容华,所有声音尽数淹没在容华口中。 长青飞快的扭过脸去,生怕多看一眼会长针眼似得。 无为眼中闪过一丝忧伤,纵然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在心中练习了数百遍,可如今眼睁睁看着,心还是会痛。 可他并不后悔。 他亦侧过脸去。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女子皆愣住了。 他们思慕的郎君竟抱着一个少年吻了上去,还吻的忘情。 那少年虽长的还行,可终究是一个少年。 “郎君……”忽的,一华服少女捂着胸口,哭晕在地,仰天长叹道:“我竟不知郎君是龙阳之好,可怜此生无缘,愿来世托生一少年,与郎君再续前缘。” 这一次,容华故意不给苏茵喘息的机会。 他辗转反侧,狠狠允吸。 不过片刻,苏茵便面色绯红,瘫软在他怀中。 落在旁人眼中,当真如胶似漆,缠绵悱恻。 唯有苏茵一人知晓,容华怒了。 而她已然要缺氧窒息了。 容华一吻作罢,嘴角含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怀中的苏茵,挑眉说道:“阿茵,旁人惹怒了我,我定是要叫他粉身碎骨的,若是你,我就用这个法子惩罚你,你可记住。” 他说的霸道,偏又让人恨不起了。 苏茵瘫软在他怀中,大口大口喘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 容华一笑,那一笑恁的灿烂。 灼的苏茵心中一痛,她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无……” 容华一眼扫来,笑盈盈的说道:“可还想让我惩罚你。” 说着又凑了过来。 苏茵生生将个耻字吞了下去,险些没将她给噎死。 容华抬头看向长青,沉声说道:“走。” 他声音一落,所有人纷纷往后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长青扬起手中的马鞭就要落在马背上,岂料容华接着又道:“挂出族徽。” “是。”长青瞬间从马车跳下,挂上族徽。 既然已经暴露行踪,他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啊,竟是容氏一族。”一挂上族徽,便有人惊呼出声。 他声音一落,便又有一人大声叹道:“我知他是谁了?如此气度,如此容色,定是容氏少主容华无疑。” “竟是容氏少主!”一道道惊呼此起彼伏。 马车缓缓行驶。 苏茵一脸不悦,坐在马车一角,离得容华远远的。 还一脸嫌弃的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 “阿茵,过来。”哪知,她不过才擦了一下,男人的声音便淡淡的响起。 苏茵猛然抬起头瞪了容华一眼,一点过去的意思都没有。 哪知容华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勾唇笑了起来“阿茵不肯过来,是让我过去吗?” 说着,也不等苏茵开口,接着又道:“既如此我过去便是。” 苏茵瞬间怒扫了容华一眼,往他跟前挪了一点。 容华下颚微抬,也不做声,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苏茵。 在他迫人的目光中,苏茵又往他跟前挪了一下。 “哦!”容华一笑“我知了,阿茵是叫我过去。” 岂料,他声音一落,苏茵瞬间挪到了他跟前。 他垂眸目测了一下他们之间的距离,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阿茵还算是个识相的。” 竟是赞赏了苏茵一句。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苏茵一眼,点头说道:“阿茵向来爱憎分明,凡事都喜欢算的一清二楚,我有一问尚需阿茵为我解惑。” 苏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容少主向来都是无所不知,又何需我来解惑。” 容华眯眼看着苏茵,笑笑说道:“此事非你解惑不可。” “阿茵啊!你此前欠我数命,我都可一笔勾销了。”容华缓缓道来,苏茵眼中一亮,顿时聚精会神的看着容华。 岂料,容华说着一顿,接着又道:“然,今日一过,普天之下必会人尽皆知,我容华是断臂之袖,此事皆因你而起,你说你又当如何弥补于我?”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上下之分 这次可不比邯郸城那次,那次他说抹掉便抹掉了,而这次他不想出手抹去这一笔。 很多时候,一个人太完美了,真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是他最近才悟出来的道理。 容华一本正经的看着苏茵。 苏茵瞬间便怒了。 她冷冷的看着容华,怎么看都觉得他这张脸碍眼的很,她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扑上去咬上几口,分明是他轻薄了她,到头来搞得竟好似她强了他一般,竟找她要说法。 一个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真叫人大跌眼镜。 苏茵怒极反而扬眉笑了起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一字一句说道:“你不说我倒也不觉,你这么一说,我竟也觉得事态严重,今日一过,必然世人皆知,您容大少主竟众目睽睽之下轻薄了一少年,是我的过错,当真是我的过错。” 容华挑眉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如今她竟也是,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了。 可见他言传身教,她还是学了一丝皮毛的。 苏茵笑眯眯的看着容华,故意咬重了轻薄二字。 说着,她眉眼一弯,接着又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喜欢清清楚楚,干干净净,容不得旁人欠我分毫,更不许自己欠旁人半分,幸好,我这脑子也算是好的,如今,我已有一策,定可将今日一事一笔勾销。” “哦?”容华声音一高,略带几分疑问看着苏茵。 他竟不知,她已想好对策,能将今日一事一笔勾销。 “可好?”苏茵目光灼灼的看着容华。 容华点头说道:“如能将此事一笔勾销,倒也极好。” “可真?”苏茵双眸华光闪动,波光潋滟,一副摩拳擦掌的小样。 “然。”容华衣袖一挥,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的扫了苏茵一眼。 苏茵勾唇一笑,一手撤掉马车之上的车帘,令得马车之内的一切一目了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容华扑了过去。 她如今可承袭了容华半数的内力,可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氏阿茵。 倒是容华比起全盛时期弱了不少。 苏茵那么一扑,容华便被她压在身下。 她在上。 他在上。 她双眼一眯,对准容华的唇啃了上去。 她向来啃得毫无章法,一如老牛啃草,当真粗鲁的无一丝美感。 容华将族徽一挂,令得马车走到何处都是集万千目光于一身。 “啊!”瞬间有人捂着嘴巴,一脸目瞪口呆,大声惊呼道:“天邪!容氏少主喜好男风也就罢了,竟是在下面的那个。” 那人的嘴巴足可塞进数个鸡蛋。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与苏茵,一个个都仿佛被惊雷给劈了一般,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这,这真是天大的秘闻。 容华一怔,瞬间明白了苏茵的用意,他眯着眼看着苏茵,嘴角一勾,瞬间化被动为主动,他紧紧抱着苏茵的腰身,一个翻转便想将苏茵压在下面。 然此一时彼一时。 苏茵又岂是吃素的,她早料到容华会有这么一手。 她一啃作罢! 慢条斯理的起身,眼底满是挑衅的看着容华,缓缓说道:“瞩目睽睽之下,你轻薄我一次,我轻薄你一次,此事就此一笔勾销,你我也算两清了。” 苏茵原本以为容华怎么也会怒上一怒,谁知容华优雅的起身,挑眉看着苏茵说道:“你这啃人的技术毫无长进,看来是我*的不好,倒是我的不是了。” 他声音一落,苏茵瞬间面色一黑。 她好不容易扳回了一局,站在了上风,而今顿有一种被人推下高空的感觉。 “容华。”苏茵蔫儿吧唧的扫了一眼容华,喃喃道:“你准备几时回青川?” 容华如实道来“等我兴致来了就回青川。” 他怎不知苏茵心中所想。 他收敛笑意,漫不经心的瞟了苏茵一眼“你想走,随时都可离开。” 苏茵顿时沉默下去。 长青对咸阳一副轻车熟路的摸样。 马车停在一处院落前。 容华起身下了马车。 苏茵正要起身下车,容华扭头说道:“如今我已安全到达咸阳,你尽可离去了。” 苏茵一怔。 容华起身便走,只留给苏茵一个万分潇洒的背影。 长青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茵。 苏茵当下一脸不悦。 她大大咧咧的退回马车,扭头对着无为说道:“无为,我们走。” “好。”无为沉声应道。 翻身下马,纵身一跃跳上马车,扬起手中的马鞭,马车掉转方向,车轮转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余音冗长。 容华已然入了院中。 日光之下,他长身玉立,双手负在身后,抬眸看向身后的长青,淡淡的说道:“她走了。” 他并非在质问长青,而是在简单的陈诉,说出一个事实。 长青几步走了过去,蹙着眉头说道“就这样让她离开?” 那先前的一切不就白费了。 容华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吧!她会回来的。” 长青顿时一怔。 等他回过神来,容华已经走远了。 他疾步追上容华,脸上略带担忧,拱手说道:“今日一事终究于少主声名有碍,可要我出手抹去?若是家族知道……” 剩下的话长青没有说出口。 容华勾唇一笑,眼中拂过几丝淡淡的讥讽:“若是家族知晓又如何?” “少主……”长青话还未说完。 容华便打断了他。 “今晚我要去参加季叔的婚礼,你准备一下。”容华说着一顿,接着又道:“给她也备上一身衣裙。” 容华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 脸上始终噙着一丝浅笑,便是家族知晓又如何。 如今他们可是巴不得他声名尽失,威望尽失才好。 他隐忍多年,收敛锋芒,收敛性子,做他们期待的容氏少主,已经有些腻了。 是时候露出一些锋芒了。 街头巷尾满是容华的传闻。 时不时的便有容华二字飘入苏茵耳中。 离开的那瞬间,苏茵便有些悔了。 如今的容华比不得从前的容华,如今更是身处风口浪尖。 从前他一曲音杀便可横扫四方。 如今受她所累,竟是连音杀也奏不得了。 那日,容华咳血的摸样,不时地从苏茵脑海中闪过。 “停车。”苏茵突然出声。 无为猛地一个急刹车,扭头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苏茵凝神说道:“原路返回。” 无为微微一怔,瞬间笑起“好。” 马车掉转方向,顺着原路返回。 苏茵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上,半眯着眼睛,她一向清醒,不知为何,对上容华的时候,他总是三言两语便令得她大失分寸。 咸阳城中热闹非凡,一眼望去乌压压的满是人群,马车简直可以用龟速来形容。 这一来一去的,足足耽搁了好几个时辰。 等马车按原路返回的时候,天都暗了下来。 苏茵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既然决定回来,那便大大方方的好了。 马车一停,她纵身跳下马车,步履从容的进了院子。 这院子丝毫不比邯郸城中的院子差,甚至还要大上数倍,一草一木皆是容华喜欢的味道,处处透着一种古朴大气。 无为跟在她身后,一同进了院子。 随即便有仆从迎了上来,仿佛早已料到,她会回来一般,叉手说道:“请随我来,等换了衣服再去见过我家少主,我家少主已然等候多时。” 苏茵从善如流的一笑“好。” 抬步跟在那人身后。 她忍不住面色一阴,如果容华那厮早已料定她会乖乖回来。 可恶! 真可恶! “此处是浴室。”那仆从将她领到一处房门前,便退了下去。 他一走,无为也转身离开。 苏茵推门而入,走了进去。 里面洗漱用具一应俱全,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主人构思很是巧妙,玉石铺地,竟将山中的温泉引了过来,修了一个巨大的池子。 热气升腾,几乎视物不清。 苏茵隐隐瞧见,池子四周由玉石雕刻而成有上古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口中皆喷着水。 这一路奔波,苏茵已经数日未曾沐浴了,乍然看见温泉,心中痒痒的,顿时难抵诱惑。 她凝神听了听,屋中并无旁人,容华既已料定她会回来,想必早已安排好。 她几步走到屏风之后,褪去衣衫,心中还是有几分戒备,穿了亵衣,散开头发,几步走去,下了池子。 入水的那瞬间,苏茵只觉得通身无不舒畅,她将自己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满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 水不深却也不浅,足可将苏茵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她立起来刚刚好。 她可是个旱鸭子,她贴着池子边,一步也不敢挪动。 “啊!”忽的,她脚下一滑,整个身子便朝前倾斜了去。 她一下落入池子底部,瞬间慌乱了起来。 若是她淹死在洗澡池中,容华岂非要笑掉大牙。 就在她挣扎的时候,她的右手好似触摸到了什么,光溜溜的,她不由得多摸了几下,一把抓住,顿时有了重心,稳住了整个身子。 然,她还没有站稳,一道声音在她头顶冷冷响起:“你可摸够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春色 那仆从走的飞快,好似后面有什么吃人的猛兽在追赶他一般慌于逃命。 彼时,长青正在屋中,拭擦自己常用的剑。 那仆从也不敲门大步走了进来。 “怎地如此慌乱?”长青一眼扫去,不由得淡淡一笑。 “长青,你我自作主张,将她引到少主沐浴的地方,若是少主怪罪下来,我们可是吃罪不起呀!”那仆从一脸慌乱,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摸样,他满目担忧的看着长青,一颗心怎么也定不下了。 他一语落下,也不等长青开口,他东张西望的看了一眼,几步走到长青跟前,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不若我们现在跑路吧!” “哈哈哈……”长青顿时哈哈一笑:“你且放心,我们如此这般成全少主,事成之后少主谢我们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我们。” 依着少主的性子,怕是十年八年的也下不了手。 他深觉得那一日于红馆之中,那个女子说的甚对,当你得了一个人的身子,自然而然也就得了她的心。 毕竟这天下所有的女子还是喜欢从一而终的。 “此话当真?”那仆从却是一脸疑惑的看着长青,显然还是有几分不信。 长青抬头看着他,朗朗一笑:“把心放进肚子里吧,若是少主怪罪下来,也由我一力承担,与你也无半分关系。” 得了长青这句话,那仆从才转身离开。 偌大的浴室,挨着池子还放置了一张和床榻一般大小的软榻。 容华的声音就那么冷不丁的在头上响起,苏茵瞬间愣住了,为何容华会在这里? 她急忙松手,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哗啦……”岂料,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朝后倒去。 就在她快到倒下去的时候,男人长臂一挥,将她拎了起来。 浴室内,明珠生辉,春色盎然。 男人邪魅一笑:“怎地?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你,你为何会在这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苏茵双手抱着胸前,面上难掩绯红,怒不可遏的看着容华。 她逼着自己目不斜视,只盯着容华的脸。 “这是我的浴室,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容华勾唇一笑,挑眉扫了苏茵一眼。 苏茵顿时声音一高:“你看那里呢?” 容华双眼一眯,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说我能看那里?” “你无耻。”苏茵冷冷呵斥道。 容华也不恼怒,他甚是故意往苏茵面前凑了凑,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冷不丁的出现在我的浴室,竟说我无耻,我怎觉得是你窥视我的美色,想非礼我呢!” 这话他说的是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苏茵顿时怒火中烧,什么?她窥视他的美色,想要非礼他? 真是一个自大狂。 虽然他长的是不错,可也犯不上她非礼他吧。 她当下白眼一翻,一点也不想对牛弹琴,一句话也不说,用力挣脱开他的手臂,转身就朝池边走去。 岂料,她还没走几步。 男人长臂一挥,瞬间又将她拎了回来。 “阿茵!”他喃喃的唤着她,软糯的声音,一点都不似他寻常的摸样,双眸之中温情似水。 他双手环住她的腰身,欺身而来:“你想往哪里逃。” 温柔的泉水中,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彼此之间再无一点间隙。 他紧紧的禁锢着苏茵,令得苏茵一下也动弹不得。 她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不由得又吞了一口口水。 “你放开我。”明明她大声呵斥道,声音却是软软的,不带一点杀伤力,更像是在欲拒还迎。 男人将下巴搁在苏茵肩头,带着胡茬的下巴,抵着她的肩头,令得苏茵痒痒的,麻麻地,他那般无力,低声叹道:“若是能放开,又何至于此。” 便是这一句话,好似一捧温泉流入苏茵心尖。 苏茵微微一愣。 就在她呆愣之际,容华长臂一挥,将她拦腰抱起,两人一同出了池子。 “啊……”苏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由得尖叫了一声,双臂不由得环上容华的脖子。 出水的那一瞬间,她紧紧的闭上了眼,一脸慌乱的说道:“容华,你放开我。” 下一刻,她被容华轻轻的放在一旁的软榻上。 她身上还穿着点衣服,容华却是不然。 苏茵紧紧闭着眼,换乱的拉过软榻上的薄毯裹住身子。 她看都不敢看一眼,若是换成寻常的女子,怕是早已急不可耐的扑了上去。 那盛世容颜,那完美到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那令人痴迷的侧脸,那温情脉脉的双眸,足以令天下所有女子神魂颠倒。 苏茵起身就跑。 “砰……”岂料,一下竟撞入容华怀中。 男人淡淡一笑:“阿茵,我给过你机会的。” 苏茵瞬间恨不得抽上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她本来是要跑的,这下好了,直接来了一个投怀送抱。 她将眼睁开一条缝,整个身体僵硬如石,声音发颤的说道:“你是容氏少主,想要什么的女子都有,我之容色,尚不及你十分之一,岂非屈就了你。” 她这一番妄自菲薄。 男人竟笑着点了点头:“阿茵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苏茵嘴角一抽,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 已被容华放在软榻之上,这一次,他没有给她丝毫的机会。 欺身而上,压得苏茵一下也动弹不得。 “容华,你,你,你放开我!”苏茵牙齿忍不住的打颤,话都说不流利了,她伸手用力的推动容华,男人确实分毫未动。 “阿茵。”容华轻轻唤道,一吻落在苏茵眉心。 他一手撤掉苏茵身上的薄毯。 素手一挥,下一秒,苏茵身上仅剩的衣物,碎成一片片,滑落下来。 “天下纵有万千女子又如何。”容华一字一句说道:“我要的唯有一个阿茵。” 这一字一句敲击在苏茵心头。 使得她一颗心慢慢的软了下来。 她全然睁开眼,凝望着他的容颜,心中一荡。 这可是容氏少主,冠绝天下的容氏少主。 终究她也是不吃亏的。 她往下看了那么一眼。 看见了那完美无瑕的躯体。 “你……”起开…… 她只说了一个字,只觉得鼻下忽的多了一抹温热的液体。 她抬手一抹,只见手上满是血。 “阿茵。”男人望着她,胸膛一阵起伏,努力使得声音尽量平和一点,轻咳了一声:“阿茵果然被我容颜所惑,竟激动至此。” 那个抵着她下腹,雄赳赳气昂昂的物件,瞬间软了下去。 这对苏茵来说是何等的羞辱。 “容华。”苏茵当下咬牙切齿的说道,整个人再无一丝娇羞。 她瞬间翻身而上,将容华压在身上。 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 她用力之大,口中满是腥甜。 容华从善如流也不挣扎,当下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对,便是媚眼如丝的看着她。 苏茵只觉得口干舌燥。 脑袋似乎短路了。 身体最原始的本能,令得她将一切抛之脑后。 她用力抱着他吻上了他的唇。 两人的长发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心疯狂的跳动着。 容华化被动为为主,瞬间掌控全局。 “嗯!”苏茵一声嘤咛,两人在不分彼此。 满室的春光。 这一晚很是漫长。。 漫长到黑夜仿佛没了尽头,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苏茵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好似要散架了,浑身酸痛,几乎连手都抬不起来。 东方刚刚泛了白。 隐约可见室内的一切。 乍见容华侧脸,苏茵瞬间一怔,昨晚的一切顿时涌上脑海。 “轰……”的一下,她整个好似一只熟透了的虾子,从头到脚都红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容华搁在她身上的手挪开,将容华的外衣披在身上,慢慢的起身。 正准备下榻的那瞬间,身后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阿茵,这是要去哪里?” 苏茵脊背一僵。 容华接着又道:“可是吃干了抹净了,便不想负责了吗?” 他此话一落。 苏茵瞬间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继而她扬眉一笑:“那里,那里,我不过腿麻了起来活动一下。” “哦!”男人声音拉的长长的,一脸关切之意:“可要我给你揉一揉。” 苏茵瞬间摇头说道:“不用。” 男人勾唇一笑,对着苏茵伸出手来:“阿茵,昨晚甚是费力,过来陪我躺上一会。” 苏茵沉吟了一下,躺了回去。 男人双眼一眯,长臂落在她腰间,将头抵在她的肩头,闷闷的说道:“阿茵,我又渴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好似对阿茵上瘾了呢!” 苏茵面色瞬间一白。 若不想出一策来,今日她怕是下不了榻了。 她当下妖娆一笑,主动环上容华的腰身,喃喃唤道:“夫主。” 便是这两个字,令得容华心神一荡。 就在那时,苏茵面色一变,猛地推开容华,起身坐起,对着窗外沉声呵道:“谁在哪里?” 她面色一沉,一脸肃杀之意。 容华不由得起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就在他扭头的那瞬间,苏茵抬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砍在容华颈项。 “你……”容华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只说了一个字,身子便软了下去。 苏茵几下跳下软榻,穿好衣服,起身便跑。 一边跑,一边呢喃着:“完了,完了,这下如何是好,我竟然睡了容氏少主!”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逃之夭夭 “好一个重色轻友的容华,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绝色,能令得这小子连挚友的婚礼都给忘了。”季叔一袭青衫,手中摇着羽扇,桃花一般的美目之中尽是不悦,他一进容华于咸阳的宅院便大声嚷嚷了起来。 这小子若是不在咸阳也就罢了。 偏偏他一入咸阳便搞出那么大的阵仗,令得人尽皆知,他小子不仅现身咸阳,还是个断臂之袖,断袖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在下面的那个。 连他季叔的脸都给丢尽了。 好歹也是扑到的那个才好,也不辱没他容氏少主的身份。 “季公子。”长青大步走了过来,对着季叔双手一叉。 可见季叔身份非比寻常。 诸国王侯之子尚可称为公子。 而长青竟尊称他为公子。 季家虽不比容家,却也是天下名门望族,排名仅在容家之后,也是显赫的很。 一见长青,季叔便勾着头四处张望起来:“容华呢?” 这天下敢指名道姓这般唤的也没有几个人。 便是诸国国君也要尊称容华一声容氏少主的。 长青嘴角一抽,垂眸说道:“季公子来的不巧的很,我家少主尚未起榻。” 以少主的手段,想来昨晚定是成了事,这会怕是疲惫的很,疲惫的很。 他可不敢去惊扰。 省得少主一怒将他发配到什么苦寒之地,倒是得不偿失了。 他那里知道,苏茵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早已与无为翻墙而逃。 “什么?”季叔当下一怔,一脸戏谑,挑眉看着长青,挤眉弄眼的说道:“你们家少主昨晚可是破戒了?” 容华与他们在一起厮混了这么久,从不近女子之身,以至于他们时常拿不举来嘲讽他。 不曾想这小子竟有今日。 可怜的稚儿,从此便没了童子身。 多年守身如玉的童子身呀! 季叔问的这般直白,长青瞬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季叔也不恼怒,又往长青跟前凑了凑,眯着眼笑道:“可是昨天的那小子?” 长青看了季叔一眼,依旧没有回答。 “哈哈哈……”季叔朗朗一笑,摇了几下手中的玉扇,压低声音说道:“容华可是在下?” 长青顿时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叔。 便是他这副摸样,令得季叔哈哈笑起:“可见传言非虚。” 他一面笑,一面朝前走去,问道:“容华此时身在何处,他还欠我贺礼呢!” “季公子,我家少主尚在休息,等他醒了,我定会向他禀告,改日让他带着贺礼,亲自上门致歉。”长青说着便挡在季叔面前。 可季叔那里是他能挡住的。 如他们这些人,那个没有几把刷子。 他身影一闪,步伐诡异的很,不费吹灰之力的越过长青,只顾着的朝前走去,边走边说:“便是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那小子在哪里。” 果然,季叔大步朝浴室走去。 他并非什么先知,不过是知晓容华这小子酷爱温泉,来这院子多半都宿在浴室。 长青自知他不是季叔的对手,拦也拦不住他,只得提步跟在他身后,一同朝浴室走去。 少主这几个挚友,每一个都是难缠的很。 倒是应了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容华,容华……”季叔大声唤道,明明已近了浴室,却不见丝毫动静,他当下猛地驻足,扭头看着长青说道:“你们少主不在这里?” 长青瞬间蹙起眉头,少主就在这里,以他的身手,他们一近这里便该察觉,何以一丝动静也没有。 季叔何许人也!单看他的面色便知他心中所想。 他双眼一眯:“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顿时面色一沉,几步走了过去。 伸手推开了浴室的门。 长青紧随其后。 浴室就那么大,一眼便可看尽。 “容华。”季叔一眼望去,便看见倒在软榻,一动不动的容华,他声音一高,面上也带了几分凝重,大步走了过去。 “少主!”长青也是一惊。 “哈哈哈……”他还未走过去,便听得季叔狼嚎一般的鬼叫声,恨不得将人给吓死。 他心中一惊,大步走了过去。 “哈哈哈……”季叔拍着腿大声笑道,指着躺在软榻上的容华,鬼吼鬼叫道:“哈哈哈……容华你小子也有今日,竟被人给强了!啊哈哈哈……” 长青一眼朝他扫去。 视线落在容华身上,也是嘴角一抽。 少主虽然大半个身子都盖在薄毯之下,可落在外面的肌肤之上欢爱的痕迹恁的明显,一看便知昨晚发生了什么。 “少主。”他低声唤了一声,见容华没有丝毫反应,顿时便变了脸,面色都泛着苍白,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容华,又道:“少主!” 容华还是没有一丝反应。 他一脸戒备,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眼,见并无苏茵的身影,声音之中带了几丝迫切,连声唤道:“少主,少主,你醒醒啊!” 季叔笑声丝毫不减,瞟了长青一眼,大声说道:“你着什么急,你家少主也不知惹了那个,不过是被人给打晕了,你放心好了,死不了的。” “什么?”长青瞬间便惊呆了,少主竟被人打晕了,这怎么可能? “你看看他的颈项便知。”季叔笑的脸都抽筋了,他一面抬手揉着脸,一面冲着长青说道。 长青往容华颈项后面一看,果然,他颈后有一道青紫,瞬间了然。 他面色一黑,嘴角一抽一抽的,半个脸都抽了筋。 可见少主昨晚果然得手了。 然,他也并未得了什么好。 好一个苏氏阿茵,当真一个悍妇,竟敢打晕了少主。 长青抬头看向季叔,蹙着眉问道:“季公子,眼下该如何是好?” 季叔摇着玉扇,漫不经心的扫了长青一眼:“眼下唯有一策,那便是逃之夭夭。” 说着,他大步朝门口走去,令得长青满是不解,不由得开口问道:“为何?” “你傻啊!我们见了容华这么狼狈不堪的摸样,他知道了还不得将我们灭口啊!”他扭头看了长青一眼,脚下越发快了。 长青整张脸瞬间便僵了,那瞬间他抬步便走,还故意收敛脚步声。 季叔已然出了浴室,朝后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对着长青说道:“记住,我今日没有来过,更不曾看到什么。” “嗯。”他声音一落,长青刚刚一脚踏出了浴室,软榻上的容华猛然睁开了眼,瞬间从软榻坐起。 “长青。”他的声音泛着沙哑,长青抬起的腿瞬间僵在空中。 那瞬间他走也不是,回来也不是。 容华的面色恁的阴沉,隔着老远,长青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逼人。 他的头皮忍不住麻了起来,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退了回来。 “少主。”他几步走到容华跟前,双手一叉,低低的垂着头,看都不敢看容华一眼。 容华拢了拢身上的衣衫,蹙着眉说道:“方才可还有旁人。” 长青猛然抬起头,只看了容华一眼,又惊觉不妥,瞬间垂下头去,拱手说道:“不,不曾!” 季家势力不容小觑。 少主还是不知道的好。 “哦!”容华面无表情随意应了一声。 就在长青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冷不丁说道:“可方才我分明听到了季叔的笑声。” “少主。”长青自知瞒不过了,只得拱手说道:“季公子是气势汹汹的来过不错,他只是向少主来讨要贺礼的,我已经将他打发了。” 容华漫不经心的扫了长青一眼,令得长青的整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慢慢起身,摸了摸发疼的脖子,光着脚便朝外面走去。 长青抬步跟在他身后。 岂料,容华瞬间扭头过来,看着长青冷冷说道“苏氏阿茵呢?可见她离开?” 长青看着容华如实说道:“属下不曾见过苏氏阿茵,也未曾听人禀报她已离开。” 容华面上十分不悦,他一手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挑眉看着长青说道:“不管天涯海角,都要把苏氏阿茵给我抓回来。” 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面上泛着森森寒意,令得长青瞬间不寒而栗。 他拱手说道:“是!” “阿嚏……”已然坐在马车里的苏茵,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揉着发酸的鼻子,一副欲哭无泪的摸样。 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昨晚的事,她记得清楚。 心中的悔恨如滔滔江水。 怎能被男色给迷惑了呢! 那可是容氏少主啊! 苏茵蹙着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就是这只手还把容华给打晕了。 她几乎可以想象,他醒来之后,该是如何的暴怒。 这对他来说必是奇耻大辱! 他那人一向心眼小的很。 只怕会上天下地的追杀她吧。 “无为,我们不回上庸了,便去青川吧!”苏茵想了想,冲着正在驾车的无为说道。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容华一定想不到,她竟会去青川吧! 时日久了,想来他的怒火便会消散一些。 “是。”无为声音恁的低沉,他双目沉寂,如千年枯井,再无一丝光亮。 明明是他一手将她送到他身旁 可看着她衣衫不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奇痛无比。 他不知她为何一副惊恐的摸样,处心积虑的要逃。 却也无法违抗她任何命令。 “可惜你们那里也去不成了。”就在那时,一抹声音冷冷响起,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荡荡飘散开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月夫人 这香味怪异的很,苏茵闻都不曾闻过。 那人一声落下,却并未见其人。 无为四下一扫,微微蹙起眉头,与苏茵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戒备。 忽的,无为面色一变,看着苏茵沉声说道:“这香味有异,快屏住呼吸。” 苏茵一惊,瞬间屏住呼吸。 然后,已经晚了。 她只觉得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了,一点不受控制,她一脸震惊的看着无为,张口说道:“无为。” 她嘴一张一合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无为亦是如此。 两个人震惊难言的看着对方,当下犹如石化了一般,再动不了一下。 “莫惊,莫惊,死不了的。”方才的声音再度响起,一个深蓝色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苏茵和无为面前。 那男子看似与寻常的中年男子无异,下巴却是光洁的很,声音也透着尖锐,一看便知是宫中净了身的寺人。 苏茵为了躲避容华,故而选择小道而行。 岂料,竟遇上了这人。 她那里知道,从容华挂上族徽,又与她演了这么一出,便被人给盯上了。 这便是树大招风。 “中了我这化石散,看你们往哪里逃,只能随我一道走了。”那寺人笑眯眯的扫了他们一眼,抬手轻而易举的将无为给搬进马车里面。 他定睛看了苏茵一眼,扬眉一笑:“肤白胜雪,双眸似玉,气度不凡,真真一如玉少年,难怪是容氏少主心尖之人,当真是一个妙人。” 他对着苏茵品头论足了一番。 坐上马车,驾车就走。 本来苏茵他们已然快出了咸阳城,如今又朝咸阳城内驶去。 苏茵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心中却是异常清醒。 一听那人提及容华,别提她心中有多后悔了。 若非她自作聪明,想要戏一戏容华,又怎会暴露容华的身份,继而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既然这人乃是一寺人,必然出自秦宫之中。 如今她也算是身手不凡,还有无为那也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可他一声落下,他们都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可见他身手非凡,断不是一般人可以指使的。 莫不是秦王赢律? 苏茵心中所想,正是无为心中所思。 当下两人面上皆闪过一丝凝重。 马车果然朝着秦宫驶去。 容华面色阴沉大步出了浴室,然,没走几步,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驻了足,扭头看了一眼长青,淡淡的说道:“你且退下吧!” “是。”长青说着,转身离开。 容华大步回了浴室。 他几步走到软榻,一手撩开薄毯,视线落在软榻铺着的白色锦缎之上,脸上的戾气渐渐消散。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白色的锦缎之上,有点点猩红仿佛盛开的红梅。 他勾唇一笑。 俯下身去,素手一划,将染了血的锦缎给割了下来,四四方方的一块,与锦帕的大小一致。 他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昨晚之事,可见她心中并非无他。 打晕了他逃走,也不过是害羞罢了。 这样一想,倒也觉得她没有那么罪无可赦了。 毕竟普天之下也唯有一个苏氏阿茵入了他的眼,若她真与旁的女子一般,处心积虑的想要爬上他的榻,也不是苏氏阿茵了。 将那一方白色锦缎细细收好之后,容华大步出了浴室。 日光漫漫,他脸上闪过一丝浅笑。 天下也就这么大,任她逃她又能逃到哪里,且不说她不过走了数个时辰,这一次他非要亲自把她抓回来,到时候非要她三天三夜下不了榻,看她还往哪里逃。 一入秦宫,那寺人便把苏茵和无为分开。 将无为随意交个一个寺人,当着苏茵的面,往无为口中塞了一颗乌黑的药丸,苏茵瞬间眸色一冷,眼中满是戾气。 那寺人高声说道:“将他好生看管起来,若是逃了,可仔细你的皮肉。” 扭头看着苏茵勾唇一笑:“你若是不听话,可有得他受的。” 无为深深的看着了苏茵一眼,被那寺人给带了下去。 那寺人将苏茵塞进一顶软轿之中。 苏茵还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她面色难看的厉害,眼中满是森森杀气,也不知那人给无为喂得什么药丸。 苏茵被抬到了浴室。 一见又是浴室,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满头黑线,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她竟与浴室有缘的很。 到底是秦宫之中的浴室,比起容华的浴室来大了数倍不止,一派富丽堂皇的摸样。 随即上来几个婢子,抬手便褪去她的衣衫。 那瞬间,不止是她,便是几个婢子也是一怔。 她身上尚残留着昨晚的痕迹,宫中的婢子那个不是见多识广。 “快去告诉赵公公,她竟是一个妇人,且是个破了身的妇人。”当下便有一把婢子沉声说道。 “诺。”一个婢子飞快的跑了出去。 片刻,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赵公公说,是不是妇人无妨,破不破身也无妨,她是容华的妇人这边够了。” 几个婢子将苏茵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待沐浴过后,为她穿上一袭白色纱裙,那纱裙宽袖细腰,衬托的苏茵整个人身姿曼妙的很。 她一脸素白,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 为首的婢子看着苏茵说道:“就不必给她上妆了,免得遮去她原有的气质,令得她庸俗起来,这样已然极好,竟也是怪了,这宫中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妇人,任何妆容对她来说都是画蛇添足。” 几个婢子将她收拾好之后,又唤来软轿,这一次将她抬到了一处寝殿。 牌匾上刻着韶华殿三个烫金的大字。 几个人将她安置在榻边坐着,便尽数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她一个人。 若是寻常女子,只怕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可她也只是从容不迫的坐着,面上不带一丝惊慌。 这处寝殿很是雅致,幽静的很,陈设布置多以素色为主,器物件处处透着一股精致。 苏茵抬了抬手,发现还是一动也动不了。 这副摸样已有两个时辰,就不知何时药效才能退去。 她这一坐便坐了半日。 好似所有人都将她遗忘了一样,再无人问津。 直到夜深人静,一道脚步声响起。 苏茵还是一动也动不了,她凝神听着,听着那人由远及近。 踏入寝殿,出现在她面前。 宫灯摇曳,那人身影高大,一袭乌黑的袍子,玉冠束发,眉眼细长,眼尾微微上挑,唇削薄色艳,举手投足间也是风华无限。 年纪与容华相仿,不过弱冠之年。 苏茵已然知晓他是谁了。 秦王,赢律。 上一世,曾数次听过他的传闻,这一世竟有幸一见。 不过这一见并非她所愿罢了。 传闻他嗜血如狂,心狠手辣,尚能将亲母斩于剑下,令人闻风丧胆。 他站在苏茵面前,抬眸看着她,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他眼尾上挑,淡淡一笑,俯下身去,伸手攥住苏茵的下巴,张口说道:“容色倒是尚可。” 说着,一顿,他视线落在苏茵胸前,双眼一眯:“不过是寡淡了一些。” 竟是嫌苏茵胸小。 顿时苏茵面色一黑,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赢律也不恼怒,他素手划过苏茵侧脸,慢条斯理的说道:“胆子倒是肥的很。” 他说着,将脸凑到苏茵跟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目光一凝,缓缓说道:“让寡人猜猜你是谁呢?” “随你一道入宫的是一个独臂剑客,想来他便是杀手排行榜第一的杀手,无为。”赢律故意咬重了最后二字。 苏茵目光瞬间一冷,几乎凝结成冰,她冷冷的看着赢律。 只听得他接着又道:“而你呢!能令得容氏少主这般肆无忌惮的宠着,连自己的声名都不顾了。” 说着,他啧啧叹道:“你说这天下能让容华这般捧在心尖的,除了那前些日子传言葬身鱼腹的苏氏阿茵,还有谁呢?” 苏茵还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她心中一惊,定定的看着赢律,想不到他竟什么都知道。 可见在她身上下足了功夫。 赢律眼底笑容渐浓,一手挽起苏茵几缕长发,随意把玩着,放在鼻尖用力一嗅,勾唇说道:“你说寡人说的对与不对,苏氏阿茵!” 苏茵亦目不转睛的看着赢律。 赢律当下哈哈一笑:“寡人怎么糊涂了呢!你可是中了化石散,没有解药,便会一直这样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问了也是白问。” 他视线一移,落在苏茵腰间的衣带上,伸手一挑,白色的纱裙从苏茵肩头滑落,大片大片的肌肤落了出来。 赢律看着她肌肤上残留的痕迹,伸手抚摸着,眼中的笑更浓“看来容华对你很是宠爱啊!” 赢律一手揽过苏茵的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抬起她的下巴,逼得她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只是从今日起,你便是寡人的月夫人了。” 若是能动的话,苏茵定会一掌劈了他。 怎奈如今,她只能多瞪上他几眼。 说着他声音一高:“传令下去,今晚便由月夫人侍寝。” 第二百二十七章 秦宫新宠 赢律的话一字一句敲击在苏茵心头,好在眼神并不能杀人,不然赢律早已葬身她满是杀气的目光之中了。 “你可是不愿?”赢律挑眉看着苏茵,勾唇一笑,满脸邪魅,伸手轻轻的拂过苏茵的侧脸,而后落在她的鼻尖,重重的一捏。 他下手极重,险些没把苏茵给捏哭了。 苏茵眼中泛着水雾,冷冷的看着他,明明一脸肃杀的摸样,赢律却是张口赞道:“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摸样,倒也是恁的惹人心动。” 苏茵白眼一翻,瞟了他一眼。 总有一天,她会叫他知晓她的厉害,定叫他后悔此番招惹她。 赢律何等精明,怎不知苏茵心中所想。 苏氏阿茵之名,天下谁人不知。 她可不似这天下寻常的女子,她是有爪牙的,且厉害得很,稍有不慎便是要见血的。 赢律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茵,打横将她抱起,放在榻上。 寝室中的纱幔缓缓合上。 摇曳的宫灯之下,苏茵素白的脸上泛着莹莹的光,一双眸子格外的璀璨,华光闪动,直叫人移不开视线。 赢律就那样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他细长的眉眼上挑,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他见过的妇人不少,可如苏氏阿茵这样的妇人,生平仅见。 他转身褪去外袍,只剩下一身单薄的寝衣。 躺在苏茵身旁,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苏茵面色阴沉,眼中泛着血气,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整个人却僵硬的厉害。 赢律双手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漫不经心的说道:“若想让你那侍卫安然无恙,最好收起你的利爪,乖乖做寡人的月姬。” 已是在出言威胁苏茵。 苏茵这人向来无惧任何人的威胁。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杀气升腾,血光弥漫。 她这人啊!最是记仇,若是谁敢拿她身旁的人威胁她,她定叫他后悔此生为人。 若是他敢轻举妄动,她非废了他,让他后半生再不能人道。 苏茵一颗心高高的悬着,丝毫不敢松懈。 岂料,赢律只是合衣抱着她。 不过片刻,头上便传来一阵平和的呼吸声,显然赢律已然熟睡。 苏茵才渐渐松懈下来。 昨晚那么一通折腾,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然,她却并不敢睡,她怕这只是赢律的手段。 谁知,赢律这一晚老实的很。 倒是苏茵一直介于半睡半醒之间,浑浑噩噩的,整个人越发疲惫不堪。 直到东方泛白的时候,她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的时候可不短。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午时。 睁开眼那瞬间,她猛然一惊,从榻上坐起。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她不由得一笑,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的动弹了一下。 顿时扬眉一笑。 那一笑格外的灿烂。 她果然能动了。 然,她活动了一下身子,挂在脸上的笑瞬间凝结了。 她虽是能动了,可一直环绕在她下腹的那团热气却不见了。 显然是赢律对她做了什么手脚,将容华传给她的内力给封了起来。 这厮着实可恶的很。 苏茵面色一阴,从榻上起身,光着脚便走了下来。 “夫人,不可,还是让奴给您穿上鞋袜。”她不过刚刚下地走了几步,一个婢子惊慌失措的走了过来,手中还捧了鞋袜。 “赢律在哪里?”苏茵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张口问道。 可只见她张口,却并未听得她发出一丝声音。 那婢子瞬间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中满是震惊。 大王虽已成年,但这宫中并未有任何女子,眼前的月夫人,可是大王的第一个夫人,没想到竟是个哑巴。 苏茵也是一怔,她竟还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她瞬间便怒,一手接过那婢女手中的鞋袜,自己套在脚上,抬步便朝寝殿外走去。 她不过刚刚出了寝殿,赢律便迎头走了过去。 看着苏茵一笑:“月姬这是要去那里,可是片刻未见,便想寡人了。” 屡屡日光之下,他一袭玄色衣袍,衣角处云纹繁复,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面部轮廓深邃,双眸炯炯有神,也是俊朗不凡的很。 他朝着苏茵微微招手:“过来。” 苏茵站在原地,冷冷看着他,眼角尽是冷意。 赢律也不恼怒,他缓缓又道:“寡人带你去见一见你那故人。” 苏茵瞬间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赢律,根本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故而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赢律双眼一眯:“你不愿就算了。” 作势转身就要离开。 苏茵心中一急,面色却是不动声色,抬步朝赢律走了过去。 等她走到赢律面前的时候,赢律漫不经心的挑眉扫了她一眼,不带一丝波澜的说道:“可惜现在寡人改变了心意。” 说着,猛然将苏茵打横抱起。 哈哈一笑:“寡人现在要与寡人的月姬温存片刻。” 被赢律这么一番戏耍,苏茵一口气堵在胸口,恨不得扑上去将赢律的脖子给扭断。 她恶狠狠的看着他,已经在摩拳擦掌。 岂料,赢律仿佛有先知一般,脚下一顿,眯眼看着苏茵,一字一句说道:“你胆敢动寡人一下,寡人便十倍百倍的加注在他身上。” 此一言,令得苏茵顿时打消了扭断他脖子的念头。 当下乖乖的一动也不动,任由他抱进寝殿之中。 只是面色难看的厉害罢了。 她垂眸想着,以无为的身手,纵然他们能困他个一时半刻,但绝困不了他十天半月。 赢律将她放在铜镜前面的座椅之上,妆台上胭脂水粉,凡是女子上妆的东西一应俱全。 苏茵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赢律抬眸看了一眼苏茵,勾唇说道:“今日寡人心情极佳,便亲自为你上妆。” 苏茵淡淡的扫了赢律一眼,她可不相信赢律会闲到为她上妆,这宫中婢子数千,何以用得着他动手。 想来定是另有目的。 “合上眼。”赢律伸手打开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拿起一支细软的笔,在自己手上试了试颜色,以命令的口气对着苏茵说道。 明知反抗无用,苏茵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与他计较。 且不说无为还捏在他手中。 她缓缓的闭上眼。 任由赢律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他的动作倒是轻柔,仿佛熟练的很,索性并未弄痛她。 许久,直到苏茵等的都快睡着的时候。 才听赢律说道:“睁开眼吧!” 睁开眼的那瞬间,苏茵下意识的朝铜镜看去。 那瞬间她微微一怔。 铜镜之中的女子,肤白胜雪,眼尾上挑,眼波流转间魅惑无限,然,这只是左脸,右脸处一朵血红色的牡丹妖娆绽放,栩栩如生,仿佛从肌肤里面生长出来的一般,与肌肤完美的契合在一起浑然天成。 这女子妖娆妩媚,赢律几笔下去,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与先前的苏茵简直判若两人。 苏茵伸手抚上那朵血红的牡丹花,微微蹙起眉头。 赢律在一旁笑起:“还是这样的月姬更加妩媚动人。” 苏茵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他不过是要将她改头换面,令得所有人再也认不出来她罢了。 其心可憎。 她如今这副摸样,怕是无为也认不出来了。 她冷冷看着赢律,怒从心起,难不曾他还想将她困上一辈子。 赢律细长的眸子微微上挑,伸手抚摸着苏茵脸上的牡丹花,缓缓一笑:“你不要妄想抹去,这是抹不去的,你便收了心做寡人的月姬吧!” 他说着,一手擒住苏茵的下巴,用力一捏。 苏茵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他,妖冶一笑:“你妄想!” 纵然她发不出一丝声音来,但从口型上完全可分辨出她说了什么。 赢律猛然将脸凑到苏茵跟前,纤长的手指抚上苏茵的唇瓣,他指尖沾染了口脂,将那一抹红细细的涂开。 他一面温柔的涂着,一面眉眼如水的看着苏茵,说出的话来却恁的冰冷。 他说“你逃不出去的,也不要妄想逃走。” 为数不多的几个字,他说的斩钉截铁。 “寡人得不到的东西,通常只有一个下场,便是从这世上消失。”他明明一副含情脉脉的摸样,吐出的话却异常无情。 他声音极低,唯有苏茵一人听得到。 落入旁人眼中,只看到他温情似水的看着苏茵,眼中满是宠溺,正温柔缱绻的说着什么动听的话。 苏茵淡淡的看着他。 眼中满是从容。 继而她扬眉一笑,眼中闪过丝丝讥讽。 好一个狂妄自大的秦王。 在赢律的注视下,她慢慢垂下眸子,长发散落在肩头。 赢律双眼一眯,一手挑起苏茵的一缕长发,缠绕在指尖随意的把挽着,看似温柔小意的一个动作,实则也透着杀气。 他扯得苏茵的头皮都发了麻,痛的苏茵拧着眉头,逼得她抬头看着他,一手细细的描绘着苏茵侧脸的轮廓,嘴角上扬,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晚宫中有宴,宴请的可是一位贵客,不巧的很,这贵客与月姬可是老相识了,届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自己掂量。” 第二百二十八章 秦宫夜宴 一 赢律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拂袖离去。 以她的聪慧,怎会不知他说的是谁? 容华现身咸阳,若是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偏生弄的人尽皆知,于情于理他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苏茵和两个婢子。 一旁熏香缭绕,满室清香。 苏茵坐在妆台前,慢慢的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赢律口中的贵客,除了容华还有谁呢! 这普天之下除了他这容氏少主,谁还能成为一国之君的贵客。 难怪赢律会有如此雅兴,竟会为她上妆,不过为了给她改头换面,让容华认不出来她罢了。 还那样警告了她一番。 可见他心中也是不安的很,尚不想,或者是尚不敢与容华撕破脸面。 苏茵慢慢的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手中细细的抚摸着。 这是那块容华送她的玉牌,她一直贴身放在。 上面有他的名讳。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名讳,赢律是怕她向他求救吧! 可自那一晚,她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他呢! 且不说无为还在赢律手中。 苏茵心中当下主意一定。 比起面对容华,她情愿留在赢律身旁,伺机救出无为。 彼时,容华正在桌案前看书,不过几个时辰过去,都未翻一页罢了,可见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很。 他面无表情,张口唤道:“长青。” “少主。”长青大步走了进来。 并不似往常那般走到容华跟前,而是离得容华甚远,足有五步之遥。 容华眯眼看着他,淡淡问道:“可有她的消息。” 他也不指名道姓,就这么一问。 长青瞬间垂下头去,叉手说道:“回禀少主,尚无任何消息,我派出的人已撒下天罗地网,只要她出现,定能将她给抓回来,可是……” 长青说着一顿,头垂的越发低了,接着又道:“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 容华声音一沉,挑眉看向长青:“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不由得蹙起眉头。 长青的办事能力,他还是知道的,这一日都快过去,怎么会没有半点消息。 “是。”长青一脸羞愧,双手一叉,沉声说道。 “可查到她出了城往哪个方向去了?”容华蹙眉沉声问道。 长青也是郁闷的很,他面色一阵青白,如实说道:“怪就怪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她是不是出了城,亦或者根本没有出城,也是有可能的,我已经派人在城中地毯式搜索,只要她还在便一定逃不了的。” 容华淡淡的扫了长青一眼,缓缓说道:“不会的,以她的性子,必然觉得无法面对于我,也许也是无法面对她自己,只要我在这咸阳城,她就一定会逃得远远的。” “那……”她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句话长青并未说出来。 容华却是一口否决:“断不会的,且不说无为在她身旁,便是她自己得了我半数的功力,她又异常聪慧,这天下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容华说着,嘴角上扬,脸上噙着一丝浅笑。 她可是他容华看中的妇人,牙尖嘴利的很,性子又强,半分亏也不肯吃,谁又欺负得了她。 那一晚,她带来的那一万人马,也着实令得他一惊。 他敢肯定,这并不是她全部的底牌。 单凭着她自己,于这世间她也是可以横着走的。 “少主,刚刚宫里的寺人来传秦王旨意,秦王于宫中设宴,特为少主接风,是如以往一般推辞了?”长青抬头看着容华,等着他的答复。 容华垂眸一笑:“秦王啊!” 勾唇说道:“去,如何不去,我放在心尖的妇人,在他的咸阳城中丢了,正好想他讨要一番。” 抬眸看着长青说道:“你且去安排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今夜的秦宫之中格外的热闹。 容华曾数次来咸阳,秦王几次相邀,容华皆推辞了,偏生还无人觉得他做得不妥。 这一次,容华应邀来秦宫之中赴宴,于整个秦宫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能出入此宴的皆是秦国的肱股之臣。 宴会设在秦宫最大的宫殿,秦川宫。 赢律已携了苏茵,一同入了宴会。 秦国臣子也尽数到场。 唯有今晚的贵客,还尚未到来。 苏茵一袭大红色的衣裙,宽袖窄腰,长裙曳地,背上金线穿插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花,前面却是空无一丝点缀,倒是显得华丽大气。 她长发披肩,额间系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 白色轻纱遮面,更为她添了几丝神秘。 所有人若有似无的朝她看去。 大王一向不近女色,凭空多了一个月姬,还这般宠爱,怎不叫人好奇。 赢律揽着苏茵的腰,逼得苏茵与他同坐一席。 天上一月如钩,月色飘渺。 “容氏少主到!”就在那时,寺人的声音高高的响起。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那寺人看去。 他声音一落。 一袭白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一袭潇潇白衫,身无长物,施施然然而来,明明简单到极致,却生出一种无可比拟的华贵来,令得所有人顿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 当然这所有人中并不包括赢律。 赢律一向也是眼高于顶,骄傲自大的很,向来不把任何放入眼中。 “果然公子如玉!”赢律双眼一眯,用力一搂苏茵的腰身,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只要你有一句话不当,他便会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苏茵视线落在容华身上,没由来的脊背一僵,整个人都显得极不自然。 她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去。 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滚烫的很。 赢律的威胁她听在耳中,侧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一道道视线中,容华衣袖一拂,拱手说道:“容华,见过秦王。” 他嘴角噙着轻笑,举手投足间风华无限。 “容少主客气。”赢律朗朗一笑“容少主能来,真是令得寡人这秦宫蓬荜生辉。” 容华一笑“秦王说笑了!” “赐座!”赢律勾唇一笑,高声说道。 容华之位便在左边第一席。 从古至今皆是左尊右卑。 又是左边第一席。 容华拱手说道:“多谢秦王。” 施施然然的走了过去。 待他一坐定,赢律朗朗一笑:“宴起!” 他声音一落,丝竹声起,酒肉飘香,十数个舞姬缓步而来。 于宴中翩然起舞。 赢律端起手中的酒樽,对着容华遥遥一举,笑着说道:“容少主远道而来,寡人敬你一杯。” 容华一笑:“多谢秦王盛情款待,容华感激不尽。” 他并未端起矮几之上的酒樽。 众目睽睽之下,长青几步上前,端起矮几之上的酒樽,将银针探了进去。 片刻,银针拔起,依旧银光闪动。 长青这才把酒樽递给容华。 容华一手接过,亦是对着秦王遥遥举杯“秦王,请!” 赢律一笑,将酒樽之中的酒一饮而尽。 容华亦是如此。 两个人相视一笑。 赢律一手揽过苏茵的肩头,对着容华笑着说道:“这是寡人新得的月姬,可是弹得一手好琴,听闻容少主也是琴技超群,便不知与我这月姬相较谁高谁低。” 容华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 苏茵低低的垂着头,看都不敢看上容华一眼。 她不曾料到,赢律竟会这样一说。 容华并未停留视线,不过一扫,并未将她放在心上。 此举倒是令得苏茵稍稍舒了一口气。 然,容华却是听过她的琴声,便是他认不出她的摸样,可只有她琴声一出,他瞬间便可认出她来。 她抬头看向赢律,细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赢律恍若未闻,垂眸看向苏茵,张口说道:“月姬,还不去奏上一曲!” 赢律一声落下,舞姬瞬间退了下去。 婢子已然将琴备好。 一旁还焚了香,根本容不得苏茵拒绝。 无奈苏茵只得缓缓起身。 她对着赢律盈盈一福,缓步走了过去。 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一众秦国臣子,眼中满是不解。 大王一向英明,世人谁不知,容华琴技高超,一曲音杀可敌四方,放眼天下怕是无人能及。 大王竟拿一名不见经传的月姬与容华相交。 此言,无异于羞辱容华。 容华倒是面无毫无波澜。 客随主便,他一向做得极好。 不知为何,那月姬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铮……”苏茵坐定,素手一勾。 “砰……”只弹了一下,琴弦便断了。 赢律面色一沉。 苏茵慌乱起身,五体伏地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一副惊恐的摸样。 容华随意扫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赢律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冷冷呵斥道:“真真叫人扫兴,还不退下。” 扭头对着容华说道:“倒是叫容少主见笑了!” 苏茵缓缓起身,低低的垂着头,在婢子的搀扶下,慢慢的朝一旁退去。 就在那时容华似乎猛然想起什么,凝神看着她。 苏茵脚下一个不察,竟踩住长长的裙摆险些摔倒在地,还好一旁的婢子及时将她扶稳。 容华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纤长的手指,不着痕迹的一弹。 就在那时,苏茵脸上的白色轻纱缓缓飘落下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秦宫夜宴 二 一时之间所有人不约而同朝苏茵看去。 秦宫之中,宫灯尽燃,恍若白昼。 她一袭妖娆红裙,长发如墨,肤色宛若凝脂,眉目如水,右脸绽放着一朵血色牡丹,那花华贵妖艳,与她的红裙相互辉映,非但不显一点狰狞,反而给她平添了几丝别样的妖冶。 苏茵一怔,瞬间低低的垂下头去,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双眼。 眼乃是心灵之窗,纵然容颜变幻,但眼神却是变不了的。 容华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纵然她瞬间便垂下头去,容华还是看见了那双眼。 那瞬间,他双眼一眯,勾唇一笑,笑却是丝毫未达眼底。 赢律率先反应了过来,对着扶着苏茵的婢子,沉声呵斥道:“还不把月姬给带下去。” 那两个婢子身子一僵,扶着苏茵便走。 就在那时,容华淡淡一笑,抬眸看着赢律说道:“听秦王这般夸赞这月姬,我也是好奇的很,不过是断了一根琴弦罢了,连我也偶有失误,算不得什么大事。” 在赢律的注视下,容华缓缓说道:“便让她弹上一曲,看看我与她究竟谁技高一筹。” 容华这样一说,赢律唯有让苏茵弹上一曲,不然便会落得个言而无信的名声。 若是如此,日后,谁还敢与秦国结盟。 赢律扭头朝苏茵看去,不由得挑眉一笑,他原以为她定会想方设法的向容华求救,岂料她竟避他如洪水猛兽,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既如此让她弹上一曲又有何妨! “既然容少主这般说了,便换一把琴上来,令月姬奏上一曲。”赢律笑着说道。 苏茵面色一沉,不着痕迹的瞪了赢律一眼,不由得冷冷一笑。 既然他都不怕容华认出她来,她又何惧之有!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容华将她认出来。 如今她可是他名副其实的妇人。 想必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至于如何面对他,到时候大不了再将他给敲晕了,然后逃之夭夭。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如今她功力远在容华之上。 几乎是赢律声音一落,琴便被抱了上来。 皎皎月光下,苏茵一袭妖娆红裙,她缓步走了过去。 “铮……”素手一扬,琴声倾泻而出。 她琴声飘渺,仿佛夜空之中的流云,恣意潇洒的很,令得人心境一下宽广起来。 琴技之高超,令得赢律也是一怔。 他知她也是会奏音杀的,却不知她琴技如此精湛,连他都闻之入迷,当真了得。 容华一手举着酒樽,凑到唇瓣,轻抿了一口,余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正在弹琴的女子身上,他眼底拂过一缕浅笑。 方才那一眼不过是惊鸿一瞥,他尚不能完全确定。 而今她琴声一出,他已然可以认定,赢律这月姬便是苏氏阿茵无疑。 为何她会出现在秦宫。 为何她还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摸样。 为何从始至终她都未曾开口说话。 一个又一个疑问盘踞在容华心头,令得他恨不得立刻起身大步走到她身旁,将一切问个分明。 可是他却不能。 至少眼下不能轻举妄动。 此乃秦宫,纵然他有通天之能,却也不能无故斩杀一国之君。 容华看的饶有兴趣。 一旁的长青却是兴致缺缺,他不知为何今日的少主一改常态,竟对赢律的宠姬来了兴趣,竟一点也不挂念苏氏阿茵的下落了。 一众臣子皆被苏茵的琴技给惊着了,所有人都听得入了迷。 这世上通音律者不少,但若说起精通二字,这世上可是少之又少。 眼前这月姬便当得起精通二字了。 苏茵始终不看容华一眼,她怕她一看他便会忍不住烧红了脸,回想起那晚之事。 美色误认,古人诚不欺她。 她可不就是被容华的美色给误了,故而起了贼心。 苏茵一曲作罢。 缓缓起身,对着赢律盈盈一福。 礼数极佳。 赢律挑眉看着苏茵,嘴角一勾,沉声说道:“月姬过来!” 苏茵闻声,缓步朝赢律走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赢律长臂一挥,将她揽入怀中,仰头饮了一口酒,对准苏茵的唇,低头吻了下去。 “咳咳咳……”一口烈酒如候,苏茵面色通红,忍不住咳了起来。 这一幕容华瞧得分明,他一丝一丝收敛脸上的笑,眼底一片冰霜,挂在嘴角的弧度却是渐渐扩大,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杀意。 他不信赢律不知他身旁的月姬是谁! 苏茵一把推开赢律,抚着胸膛剧烈的咳着,怒不可遏的看着赢律。 美人即便怒了,也是赏心悦目的。 赢律当下哈哈一笑:“寡人这美人竟是怒了,怒的好倒是越发美艳了,令人爱不释手。” 他抬手抚摸上苏茵的脸。 用力一捏,捏的苏茵的脸都扭曲了,抬眸看向容华,漫不经心说道:“容少主觉得寡人这月姬琴技如何?” 容华一眼扫去,视线落在赢律身上,慢条斯理的说道:“自然琴技不俗。” 赢律双眼一眯,接着又道:“与你琴技相交又如何?”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容华嘴角一弯,朗朗一笑:“她之琴技自然远在容华之上。” “哈哈哈……”赢律当下沉声笑了起来,将苏茵拥入怀中,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说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容华也不恼怒,他淡淡看着赢律,缓缓说道:“不知秦王这月姬从何处得来?” 赢律顿时凝神看着容华,细长的眉眼勾勒出一丝笑意,眼底满是戏谑:“怎么?容少主也想寻一个这样的美人放在身旁?可惜的很,天下仅此一个,倒是叫寡人捷足先登了。” 容华只是淡淡的看着赢律,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唯有一旁的长青知道少主怒了。 且是怒极了。 他眉眼一弯,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面无表情的说道:“秦王这月姬倒是与容华一故人相似的。” 他声音一落,苏茵瞬间脊背一僵。 他果真认出她了? 明明对着铜镜,连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他竟然认出她了! “就在方才都令得容华眼花了呢!还以为她就是我那故人。”容华说着,赢律不着痕迹的变了脸,他收敛笑意,淡淡的看着容华,抱着苏茵的手越发用力,恨不得将她嵌入怀中。 “便是那琴声也与我那故人相似的很呢!”容华缓缓道来,他声音不不带丝毫起伏,慢慢起身。 他骤然起身,令得赢律当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不止赢律,一众秦国臣子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便是长青也是一脸好奇,宴会刚刚开始,莫不是少主准备离开吧! 容华抬头看着赢律,拱手说道:“秦王这月姬,容华也是喜欢的很,不知秦王可否忍痛割爱?” 竟是这样毫不掩饰的向赢律讨要。 他声音一落,可不得了。 除去赢律,在场所有人皆是眼睛微睁,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 容华一向不喜女色,这天下人尽皆知,为何突然看上大王这月姬? 莫不是这月姬真有他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长青更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容华。 少主莫不是改性了,再不痴迷那苏氏阿茵了。 若真是如此,可是天大的好事一桩。 以容华的身份当众向赢律讨要一宠姬,赢律没有不给之理,若是换做任何一国之君,想都不想便会欢欢喜喜的送给容华。 时下风气便是如此。 除了正妻不可随意讨要,于宴会之上,所有美妾皆是可以随意讨要的,便如一件衣服,一个玩物,没有丝毫地位可言。 主人高兴了,可以随意送人,不高兴了,也可随意送人。 更有大方者,还会为自己的美妾送上一份嫁妆,将她拱手于人。 容华的话苏茵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赢律不会愿意的,他既大费周章的将他掳来,又故意让她在容华面前露脸,又岂会轻易将她送给容华。 果然,赢律想都未想便笑着说道:“不是寡人不愿,只是这月姬已与寡人同枕共眠,已非洁净之身,这样吧!寡人另外挑选十个美人送给容少主,保证她们一个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容色丝毫不逊色寡人这月姬。” 同枕共眠四个字一出,容华的面上当下染上冰霜。 他声音凉凉的说道:“若我只要在这月姬呢?” 赢律挑眉看着容华,嘴角含着一丝笑,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苏茵的长发,张口说道:“寡人已说了另送十个美人给容少主,容少主又何必夺人所爱,他日月姬诞下公子,便是我秦国王后。” 已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容华。 容华可以讨要,他也可以拒绝,这便是游戏规则。 不是他要了,他就一定要给他。 他已这样说了,若是容华再出口讨要,便是不知礼数了。 一时之间,整个宴会陷入一片僵局。 容华也不恼怒,他眼尾上挑,一瞬不瞬的看着赢律,勾唇一笑:“若我以泾阳城换之,不知秦王可否把这月姬送与我?” 他声一落,所有人的眼都亮了,连赢律都未能免俗。 第二百三十章 秦宫夜宴 三 连苏茵亦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 容华当真好大的手笔。 大约百年之前,数国围攻秦国,秦国危在旦夕,眼看便要举国覆灭,幸得容氏一族相助,才击退数国联兵。 然,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 容氏一族助秦国安然度过难关,那也是有条件的。 当时容氏族长,在秦国的地图上随意一指,从此与咸阳相隔不远的泾阳,便再与秦国没有半分关系,秦国拱手将泾阳送与容氏一族。 以一城换一国安危,怎么说秦国也算是赚了。 然,至此之后,泾阳便成了秦国数位国君的心病。 若是任何一国,秦国都会不惜任何代价将泾阳夺回来,可偏偏是容氏一族,他们如何敢轻举妄动。 时间一久,泾阳变成了所有秦国人心中难以言说的痛。 而容华为了一个妇人,竟要将泾阳拱手相送。 他们怎能不热血沸腾。 便是赢律眼中也带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他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难掩心中激动。 他心心念念多年的泾阳城! 已然成了故去数位先祖心中执念的泾阳城。 竟然来的这样容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那瞬间,他不由得有一丝恍惚。 在场所有臣子皆目不转睛的看着赢律,眼中满是期许,等待着他的答复。 在所有人看来,这几乎不用思考,便可立刻答应。 以一妇人换回秦国版图上缺失的泾阳城,这是何等好事,可是天大的好事。 若是秦国历代先祖在天有灵,只怕也会笑醒的。 容华的目光于苏茵的视线不期而遇撞在一起。 皎皎月光下,他一袭白衫,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眼中含着笑,如水波荡漾,有脉脉温情拂过。 苏茵瞬间垂下头去。 容氏一族的事,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现任的容氏族长,不过是容华的伯父,他尚有亲子在,而容华不过有一寡母,他能成为容氏一族的少主,不过是因为容氏一族从来都是唯才是用。 这大约便是容氏一族数百年来从不曾动摇的原因。 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谁人没有私心。 谁敢说现任族长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容氏少主。 她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与容华相见的时候,那惊心动魄的围杀。 容华因她数次违抗族长之命,已然人心尽失,上一次魏国之事,容氏一族选择袖手旁观便足以看出。 若是他在因她将泾阳拱手送给秦国,岂非成为整个容氏一族的罪人。 她断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大王!容少主还在等您的答复,断不可让容少主久等!”见赢律久久不曾开口,秦国左相项邦忍不住起身,对着赢律拱手说道。 他这一言,道出所有人的心声。 长青站在容华身后,双目滚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少主。” 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摸样,对着容华低声说道:“这万万不可呀!” 泾阳城经过容氏一族数代苦心经营,其富庶已然远胜咸阳,怎可这般轻易拱手相送,届时族中必然震怒,少主在族中的地位定会雪上加霜,不利的很。 少主从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 长青急的面色都红了,头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眼中含着血色,目带乞求的看着容华,盼着他回心转意。 谁知,容华看着赢律挑眉一笑:“怎地?以一妇人换一城,秦王不愿吗?” 顿时所有视线齐刷刷的落在赢律身上。 一时之间赢律成了万众瞩目。 而身为主角的苏茵,却是无人问津,全然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赢律视线落在容华身上,一手轻轻的抚摸着苏茵的发丝,细长的眸子微微上挑:“怎地?容少主竟这般喜欢寡人的月姬。” 容华一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容华亦不能免俗。” 他朗朗一笑,看着赢律的眼中,拂过一丝迫人的寒气。 苏氏阿茵已然死在鱼腹之中。 这个结局甚好。 他断不能将苏茵的身份暴露出来。 不然到时候又会引得无数苍蝇,麻烦的很。 不若将计就计,便以秦王月姬的身份,让她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过一座泾阳城罢了。 他敢送给赢律,便有法子让赢律连本带息的吐出两城来。 又有什么打紧的。 岂料,赢律笑纹加深,垂眸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手攥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头看着他,他一手从苏茵侧脸扫过,扭头对着容华说道:“寡人不换!” 有苏茵在手,便有音杀神技在手。 容氏一族横行数百年,不过是仗着音杀这一神技罢了。 若他秦国得了音杀这一神技,如果不能荡平诸国。 一个小小的泾阳城又算的了什么。 他这个答案,当真出乎容华的意料之中。 那瞬间容华淡淡的看着赢律,眼波流转,锋芒尽出。 他之所以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无非是知道了苏茵的真实身份,他知道他必不会将她的身份捅出去,故而才敢让她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面前。 所谓这般妆容,不过一障眼法,瞒一瞒旁人也就算了,如何瞒得住他。 这一点想来赢律心知肚明。 “大王,请三思啊!”赢律声音一落,项邦瞬间五体伏地的跪在赢律跟前。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赢律,一脸的痛心疾首。 “大王,三思啊!”随着他这么一跪下,剩下的臣子也皆朝赢律跪了下来,拱手说道。 赢律一眼扫去,一张张脸上皆带了乞求。 事关泾阳城之事,当真非同小可。 在赢律的注视下,项邦拱手说道:“大王,容少主远道而来,我泱泱大秦理应尽地主之谊,容少主既看重月姬,且以厚礼相赠,还请大王将月姬送与容少主,以示我大秦与容氏一族交好之意。” 赢律嘴角上挑,面带浅笑的看着项邦。 任凭项邦如此苦口婆心,他一言未发。 “请大王将月姬送与容少主,以示我大秦与容氏一族交好之意。”项邦一声落下,引的群臣附和。 容华此一举,便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引得一阵惊涛骇浪。 而他只需静观其变便可。 他不信赢律能一意孤行,不听群臣进言。 赢律抬头一一扫过面前所有臣子,冷冷说道:“寡人心意已决!” “大王。”项邦当下声音一高,起身站起。 他丝毫不给赢律颜面,当下指着苍天说道:“大王怎可一意孤行,将秦国历代先祖置于何地,大王所学天子课堂,第一课是什么?难不成大王忘记了,一个妇人如何与泾阳城相较,便是十个月姬也不足与泾阳城相比。” 他义愤填膺的说着,对着赢律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请大王将月姬送与容少主。” “请大王将月姬送与容少主。”所有臣子无不大声附和道,皆一脸决绝的看着赢律。 赢律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淡淡的看着项邦。 他如何不记得天子课堂,第一课是什么。 历代秦君谨记,有生之年誓要将泾阳纳入秦国版图。 可与天下相较,一个泾阳又算的了什么!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有苏氏阿茵在手,便如捏了容华的软肋,任何时候他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既然能拿出一座泾阳城相换,何愁不能拿出十座八座城池相换。 他再不看诸位臣子一眼,视线一扫落在容华身上,勾唇说道:“一座小小的泾阳城,怎及得上寡人的月姬,在寡人心中,月姬乃是无价之宝,千金不易。” 容华漫不经心的看着赢律。 赢律一顿,接着又道:“容少主若真心喜欢,想要寡人送你,也不是不行,单看你的诚意了!。” 容华扬眉一笑,目不转睛看着赢律:“不知秦王想要什么?” 赢律定睛看着容华,哈哈一笑:“若寡人想要你的命呢?” 他此一言,当下震惊四座。 连苏茵都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赢律,眼中一片森寒。 岂料,容华也是一笑,他那一笑甚是开怀,他看着赢律一字一句说道:“这个怕是不能了,容华一向惜命的很。” 说着,他视线不着痕迹的落在苏茵身上,接着笑道:“若我去了,岂非独留我的卿卿一人活在这世上,她那人啊!一向固执,又是个认死理的,不通人情的很,若我去了,谁又护着她呢!这话世上不长眼的人多得是,若是谁欺辱了她,没有我护着可是不行。” “容少主倒是个痴情的。”赢律勾唇笑道:“寡人不过是说笑罢了,又怎敢要你的命。” 容华垂眸一笑:“泾阳城一事,容华亦说笑了,不想秦王也是个痴情的,容华又怎能做夺人所爱之事,美人在怀,自然比那冰冷的城池重要的多。” 容华说着,眼中笑纹渐深,他索性站了起来,对着赢律拱手说道:“你我实在同道中人,容华佩服的很。” 他乃是一国之君都可随意说笑。 他又有何不可。 “赢律。”容华一言落下,项邦瞬间便怒了。 他怒不可遏的指着赢律说道:“好你一个重美色不重天下的败国之君,你如何对得起我秦国历代先祖,而我身为你的授业之师,又如何面对先王。” 项邦整个人近乎癫狂起来,他扬天大声笑道:“先王啊!老臣愧对于你!愧对于你呀!” “砰……”他嘶声力竭的说着,一下撞在一旁的石柱上,当场血溅三尺!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可知错 “左相大人!”项邦瞬间倒在血泊之中,他眼睁的大大的,连咽下最后一口气都未能合上,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引得在场所有秦国臣子一阵哀嚎。 “项邦啊项邦,你怎能弃我们而去呀……”与项邦交情好的几个臣子,一下子扑到在项邦的尸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臣子皆跪了下来,低低的垂着头,满目伤痛。 项邦乃是先帝的肱股之臣,亦是当今大王的授业恩师,先王临死之际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将大王和秦国的江山交付于他手上。 如今他这般血洒大殿,连赢律也是一惊。 “恩师!”他面色煞白,猛然站起,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项邦,脚下一软,险些摔倒,面色难看的厉害。 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父王去的那一年,他不过刚刚十二岁,便是项邦陪着他长大,为他解惑,授他帝王之道,一步步辅佐他坐稳王位。 “恩师!”他疾步朝项邦走了过去。 再不顾天子之仪,一下子跪倒在项邦跟前,声音几度哽咽:“恩师,你为何这般决绝,都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摒弃身份,再不称孤道寡。 他双目泛着红,一脸悲痛,骤然抬头朝容华看去。 他半眯着眼,眼底一片冰封。 他一直以为他与他的这场较量之中,他才是那个站在上风,手握主导权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猛然惊醒过来。 容华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他以为他容华是好惹的吗? 想惹便惹,想欺便欺,想动他的人便动他的人吗? 他太过于高估自己,也太过于低估他了。 他以为他拿捏了他的软肋,便可为所欲为了吗? 岂不知他一言便可令他身败名裂。 今日一过,势必天下皆知,秦国有机会拿回泾阳城,不过是因为赢律沉迷美色,拒绝换回泾阳城,还令得秦国左相当场血溅三尺。 此一生,赢律都摘不掉这个帽子,这将会是他一生难以洗掉的污点。 苏茵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不由得抬眸朝容华看去。 她嘴角上扬,眼中满是讥讽的笑。 看见了吗? 这便是容氏少主。 便是一国之君又如何。 也不过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今日一过,赢律势必声名尽失,秦国人心涣散。 “她给你!”赢律整个人近乎疯狂了一般,双目血红,他伸手一指,指着苏茵,冲着容华低吼道:“把泾阳给寡人。” 当下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只知道,唯有这样项邦才能走的安心。 至于天下,以后再慢慢图之! 如今他只想他的恩师走的安心一些。 容华漫不经心的看了赢律一眼,淡淡一笑:“秦王说笑了,你已断然拒绝了容华,容华一番思虑,也觉得方才愚昧的很,一介妇人,又怎能与泾阳城相较呢!” 他言下之意便是告诉赢律,机会只有一次。 错过了便再没了。 他便是要让他后悔,后悔的抓心挠肺,寝食难安。 至于她! 容华视线一转,落在苏茵身上,眉眼一弯。 本就是他的,又何需交换。 “容华。”赢律声音一高,怒不可遏的看着容华,沉声吼道:“你竟敢戏弄寡人。” 不知何时,容华身侧的长青悄然离去。 “秦王,吃相还是不要太难看的才好。”容华勾唇一笑,接着又道:“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愿罢了,有道是求仁得仁,丝毫怨不得旁人。” “好,好,好!”赢律当下满目血红,大声笑起。 响彻天际的笑声中,他猛然扭头看向苏茵,细长的眉眼之中尽是戾气,缓缓说道:“难道她的生死你也不在意了吗?” 他竟是拿苏茵的性命来威胁容华。 容华下颚微抬,目不转睛的看着赢律,一字一句说道:“容华此来,不过是想告诉秦王,我于这咸阳城中丢了一人,想要秦王帮着寻上一寻。” 容华有意无意的扫过苏茵,他眼中闪过一丝薄怒。 那女人几次看他,眼中都有躲闪之意,显然她清醒的很。 既知晓她是谁,也知道他是谁! 就是不肯与他相认罢了。 倒是倔强的很,明明身陷险境,还不肯与他相认。 他倒要看看她能撑到几时。 趁着这一次的事,也好让她长长记性。 容华说着一顿,不等赢律开口,接着又道:“世人皆知,容华既是个记仇的,且又护短的厉害,若我的人少了一根头发,我便会让他生不如死,秦王若是见我的人,最好还是将她完璧归赵的好。” 容华此言,一来是告诉赢律他的脾性,然,更是告诉他,若是聪明,该如何去做。 如今,他不过是令得声名尽失罢了。 然,比这个可怕的还有许多。 他倒是不介意,让他一一尝上一尝,也好知道这世间百味。 赢律当下便怒了,他原想给容华一个机会,哪知他竟这般不识趣,反而威胁了他一番。 以至于他心中怒火瞬间便狂烧了起来。 他冷眼看着苏茵,厉声呵斥道:“月姬,过来。” 苏茵缓缓起身,凉凉的看着赢律,一动也不动。 容华一笑,扭头朝她看去,亦缓缓说道:“过来。” 说着,朝苏茵伸出右手。 他这般做,无异于公然挑衅赢律。 苏茵眼波微凉,看看赢律,又看看容华。 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既不想朝赢律走去。 也不想朝容华走去。 她只想带着无为逃之夭夭。 赢律双眼一眯,不由得声音一高,再度冲着苏茵喊道:“月姬,过来,不要让寡人再说一遍,不然你应当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竟是当着容华的面,威胁他的妇人。 着实令得他不悦的很。 他冷眼看了赢律一眼,一言不发的看着苏茵。 他眼中带着丝丝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他眼神太过犀利,似将苏茵看穿那般,一时之间竟令得苏茵无处遁形。 那瞬间苏茵脑中只闪过一个字。 那便是逃。 以至于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正好踩在长长的裙摆之上,一阵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赢律冷冷一笑,高声喊道:“把那独臂剑客给我带上来。” “诺。” 随着他一声令下。 无为瞬间被带了上来。 不过是被四五个人抬上来的罢了。 恍若白昼的宫灯之下,他面色苍白,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若为胸膛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 苏茵几乎都要以为无为已然去了。 “无为……”她咬着唇瓣,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骤然间面色巨变,冷冷看着赢律,眼中含着滔天怒意。 容华看了无为一眼,细不可见的蹙起眉头。 想当初这小子可是被他所求,自然也算是他的人。 看着他的人被伤成这样,他心中不悦的很。 但却未表现在脸上。 见苏茵一副怒不可遏的摸样,容华双眼微微眯起,只觉得口中甚是酸涩。 果然,这傻女人,又是为了这小子,才任人摆布。 长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容华身侧,凝神看着他微微颔首。 容华面无表情的扫了长青一眼。 长青不由得摸了摸鼻尖,这是怎地了? 少主火气如此之大。 单凭一个赢律,可是令得他动不了肝火的。 长青随意一扫,便看见躺在宴会中央的无为,不由得面色一沉。 他抬头顺着容华视线看去,瞬间明白了一切。 难怪少主会拿泾阳城去换什么月姬。 那女子分明便是苏氏阿茵,怪他眼拙,也怪忘了,这世间为有苏氏阿茵才能令得少主分寸全无。 赢律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茵,一字一顿:“他是生,是死,全看你了。” 说着,他冷冷一笑,对着苏茵沉声说道:“寡人只要泾阳城。” 竟是拿无为的性命来威胁苏茵。 赢律知道,只要苏氏阿茵开口,容华必会拱手奉上泾阳城。 龙有逆鳞。 苏氏阿茵便是容华的软肋。 赢律一声落下,一把长剑横在无为的颈项之上。 只等着赢律一声令下,当场血溅三丈。 苏茵双目阴沉,冷冷看着赢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容华怕是早已知晓她的身份。 所谓泾阳城,不止是为了令赢律身败名裂,更是为了抛砖引玉,将她给引出来。 容华这一策当真高明的很。 揣摩人心已然做到了极致。 他知道赢律必然已知她的身份,与音杀神技相较,一座小小的泾阳城又算的了什么。 方才是容华相求。 如今,已是赢律不得不换。 他若不拿回泾阳城,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又如何宽慰项邦在天之灵。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将视线落在容华身上。 她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与他。 容华嘴角一勾,看着苏茵缓缓说道:“过来。” 这一次,苏茵不在固执。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步一步朝容华走了过去。 容华眯眼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低的的垂着头,看不敢看他一眼。 他一手落在她的后脑勺,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可知错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何惩罚 任谁都没有想到,容华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话。 他明明在责问她,眼中却是含着宠溺。 上挑的眼尾,勾勒着一丝浅笑,更像是一副谈情说爱的摸样。 整个人退去方才高不可攀的冷意,面部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 赢律也是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 他不由得双眼一眯,冷冷一笑。 果然,铁汉也是有柔情的。 “嗯!”苏茵即便开口,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放低了姿态。 为了无为的性命,她认一认错又有何妨! 容华眼光一凝,落在苏茵脸上,一手扣上她的手腕,漫不经心的扫了赢律一眼。 那一眼,极尽森寒。 看的赢律瞬间浑身极不自然。 容华垂眸看着苏茵又问:“你可知错在哪里?” 他这一问,令得苏茵瞬间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她只看了容华一眼。 “轰……”的一下,整个人都烧起来一般,双颊染上红晕,轻轻的点了点头。 容华那里肯这般轻易放过她,一手攥住她的下巴,逼得她看着他,淡淡一笑:“告诉我错在哪里。” 苏茵只是发不出声来,用口型还是可以清楚的表达她的意思。 她咬着唇瓣,低低的垂着眸子,本来也就发不出声音,动了动嘴说道:“不该被美色所惑,吃了你。” 苏茵只觉得双颊烧了起来。 在容华炙热的目光中,几乎化身成火。 旁人离得远,看不见她说了些什么。 容华却是看的分明。 他嘴角一抽,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他声音染上一丝沙哑,又道:“还有何错?” 她之错,又岂是这一点。 他这么一问,令得苏茵顿时一怔。 这难道不是她最大的错吗? 难不成她还有什么错吗? 便是她这一副疑惑不解的摸样,令得容华面色一沉。 见容华变了脸,苏茵抬头小心翼翼的扫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不该打晕了你,一走了之!” “还有呢?”容华的声音恁的一高。 脸上的笑越发灿烂。 盯得苏茵一阵心惊肉跳。 苏茵吞了一口口水,目光闪烁,用口型说道:“不该装作一副不认识你的摸样。” 苏茵将自己的罪状,一一说了出来。 容华的面色才缓和下来,人啊!不怕有错,就怕知错而不该。 他看着苏茵勾唇说道:“以后可还敢再犯?” 苏茵瞬间摇头“不敢!” 一副乖巧的摸样。 赢律已等的不耐烦了,他冷眼扫了容华一眼,沉声说道:“这妇人给你,把泾阳城交出了吧!” 容华一手牵过苏茵的手,眯眼看着赢律,眼中难掩怒火,冷冷一笑:“她本就是我的人,不过是被秦王掳来罢了,秦王还敢想我讨要泾阳城。” 容华说的极慢,他清冷的眸子中一片森寒,说着一顿接着又道:“秦王不仅敛去她的内力,还令得她发不出声音,吓的我的卿卿魂不守舍,险些连我也不认识了。” 赢律顿时气得嘴歪眼斜,怒不可遏的看着容华。 容华声音一沉:“秦王倒是说说,这笔账我又该如何给你算?” “容华,你莫要欺人太甚!”赢律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冷眼看着容华,眼中已染上血光。 他视线冷冷的从苏茵身上扫过,视线落在无为身上,扭头对着一旁的侍卫说道:“杀了他!” 苏茵瞬间便慌乱了起来。 她一把甩开容华的手便要朝无为扑去。 岂料,容华一把紧紧将她攥住。 “啊!走水了,走水了……”眼见那柄长剑就要割断无为的脖子,就在那瞬间,秦宫之中瞬间乱了起来。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惊慌失措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那瞬间所有人抬头四下扫去。 此时正值夏季。 只见西面不远处的一处宫殿陷在火光之中。 通天的火光照亮的每一个人的脸。 所有人一脸凝重。 “快,快去救火!”赢律脸黑如墨,沉声吼道。 “诺!”在场所有人瞬间乱了起来。 赢律慢慢的转过身来,站在容华三步之遥,冷眼看着他,眼中的戾气吞天灭地,一字一句说道:“可是你?” 容华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姿态从容的看着赢律,漫不经心的一笑:“秦王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动了我的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赢律登时仰天大笑了起来。 他眯着眼看着容华,一字一顿:“寡人见过狂妄的,却不曾见过这般狂妄不知死活的。” 他右手微抬,沉声呵道:“来人啊!” 他一声令下,宫中禁军瞬间将容华,苏茵等人团团围了起来。 火光之下,无数长剑闪动着妖冶的红光。 长青已将无为扛在身上。 “你们莫要忘了这是我秦宫,寡人定叫你们今日有来无回。”赢律眼中满是杀气,冷冷笑道。 声音一高:“杀了他们。” 容华一手握着苏茵,如闲庭漫步一般站在那里,勾唇一笑:“只怕你是不能了。” “报,报,军中急报!”容华声音一落,一身穿铠甲是士兵,便大步跑了过来。 一见赢律,立刻跪倒在他跟前,双手一叉,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大王,不好了,楚国出兵二十万攻打我秦国,我秦国已失一城。” 那士兵声音一落,赢律瞬间面色一白,一把攥住那士兵的领口,双目充血的说道:“你说什么?” “大王还是召集群臣商讨应敌之策吧!”那士兵一脸风尘,说着垂下眸子,再不敢看赢律一眼。 赢律一把松开他,往后大退一步。 “大王……”令得剩下的臣子一惊,皆朝他看去。 容淡淡一笑,看向赢律,缓缓说道:“秦王公务繁忙,我们便不叨扰了。” “你以为你们还出得了秦宫吗?”赢律双手紧握成拳,面若冰霜,整个人隐在一片阴影之中,眸色晦暗不明。 容华一眼扫去:“如此内忧外患,秦王还是不要再惹怒我容氏一族为好。” “大王还是赶紧商讨退敌之策吧!”所有臣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赢律,拱手说道。 赢律只得作罢,他沉声说道:“召集所有人立刻前往议事厅。” 容华垂眸看了苏茵一眼,见她整个人一心扑在无为身上,瞬间便怒了。 他长臂一挥将苏茵打横抱起。 苏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容华的声音在耳边冷冷的响起:“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才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容华的惩罚 泱泱秦宫,容华就这样抱着苏茵,身后跟着长青,长青肩上扛着无为,如闲庭漫步一般,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满天星辰之下,苏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容华。 他双手抱着她,她抬头看去,只看见他光洁的下巴,不知为何,这一刻苏茵竟觉得容华帅呆了。 对,就是帅呆了。 虽然从前他也是好看的,但唯有这刻,他帅气的人神共愤,让人移不可视线。 容华猛然垂眸看向苏茵,令得苏茵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回那带着痴迷的目光。 在容华的注视下,她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再不敢看他一眼。 “苏氏阿茵,你怎地这般重。”容华的声音在苏茵的头顶凉凉响起。 便是这句话令得苏茵瞬间抬起头,狠狠的瞪了容华一下。 她作势便要从容华怀中跳出来。 你可以说一个女人丑,但绝对不能说一个女人胖。 容华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是想让我把你们都放下来吗?” 容华说着有意无意的扫过尚在昏迷之中的无为。 苏茵瞬间便安生了下来。 容华垂头看了她一眼,却不甚高兴。 走在容华身后的长青,只觉得周遭一下便冷了下来,还带着一股酸味。 他嘴角上扬,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容华。 如今的少主是越发小心眼了,恨不得从今往后,苏氏阿茵百丈之内没有男子出没才好。 马车早在外面等候了。 一出了秦宫,马车便驶了过来。 不多不少,正好有两辆。 长青自觉的很,扛着无为上了一辆马车。 容华抱着苏茵上了另一辆马车。 车轮转动,马车缓缓行驶。 容华将苏茵放下,也不言语,就那样淡淡的看着她。 狭小的马车里。 在容华的注视下,苏茵心中顿时起了毛,整个人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连手都不知该放哪里了。 拘谨的摸样,一点都不似她寻常的样子。 有容华在,无为的安危自不必担忧。 毕竟上一次,他可是从阎王手中抢回了无为。 苏茵尚发不出声音,内力也是全无,如今的她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阿茵!”容华双眼一眯,声音恁的温柔。 听得苏茵却是脊背一僵。 容华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撩起苏茵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嘴角缓缓上扬:“如今闲了下来,我们之间的种种,也该好好的算上一算了。” 苏茵嘴角一抽,垂下眸子,连看都不看容华一眼,她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便听得容华说道:“你说我这二十多载的清白该如何是好呢?” 果然,容华说出的话,令得苏茵面色一变,红中泛着青,不由得咳嗽起来。 她抬头瞪了容华一眼,却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一个大男人,要哪门子的清白。 况且他说他是清白的便是吗? 证据何在? 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吧! 虽说那件事是她的错,是她被他的美色给迷惑了。 可他不也是没有反抗吗? 还一脸享受的摸样。 一夜折腾了她好几次。 若真论起了,她这十几年的清白之身,又当如何? 便是苏茵一句话也不说,她眼中的意味,容华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他脸上噙着一丝浅笑,将脸凑到她面前,笑的一副花枝招展的摸样,一字一句说道:“阿茵啊阿茵,你说你该如何补偿于我?” 苏茵面上不悦的很,她凉凉瞥了容华一眼。 那一眼满是怒意。 仿佛在说,睡都睡了,你说该怎么办? 容华一笑,声音沉了下去:“还有将我打晕了这件事,我们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他声音一落,苏茵一副蔫了的摸样,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很。 如今的她便好似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以至于,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容华素手扫过苏茵右脸上的牡丹花,双眼一眯,眼中闪过一丝寒气,他笑着说道:“至于如何惩罚你,我得好好的想上一想,如今当务之急是另一件事。” 他一手轻轻的抬起苏茵的下巴,逼得她看着他,在苏茵的注视下,容华慢悠悠的说道:“现在就说一说,赢律那厮都动你那里了?” 她失踪的这一段时间可不短。 虽然只有这么一日,可他却觉得甚长。 苏茵顿时抬头看着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只觉得周遭顿冷。 容华眼中满是森冷的杀气。 他怒了。 非常愤怒。 他视线落在苏茵手上,缓缓出声:“他可曾动你这里?” 苏茵瞬间摇了摇头。 容华一笑,只是那一笑丝毫未达眼底。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苏茵唇瓣上,眼中尽是阴霾,冷冷问道:“他可曾碰你这里?” 苏茵一怔,还来不及作答。 容华便接着说道:“他碰了,我可是看到了。” 说着,他猛地一下吻住苏茵的唇瓣,虽没有一丝温柔,动作粗鲁的很。 如狂风横扫,不仅夺去苏茵所有的空气,还细细密密的咬着她,咬的她都痛了。 忽的,苏茵面色一白,只觉得口中涌出一丝腥甜的味道。 她用力的推着容华。 容华却是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直到他心中的怒火没有那么旺盛,他才慢慢的松开了苏茵。 他眼中泛着血色,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我的东西旁人就是多看上一眼都罪无可恕!” 当真霸道的很。 苏茵都被他这个样子给唬住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私有物品。 还成了他口中的东西。 容华视线一扫,顺着苏茵的脖子往下看去。 他双眸带着火,令得苏茵又恼又羞,顿时双手环住胸前。 容华的声音冷冷的:“他可曾碰你这里。” 在容华的注视下,苏茵缓缓的摇了摇头。 容华慢慢一笑:“甚好!” 然,他声音中还是泛着冷意:“除了这里,他可还有碰你那里?” 苏茵来不及回答。 马车停了下来。 长青在外说道:“少主,到了,下车吧!” 容华长臂一挥,抱着苏茵下了马车。 眼前的宅院,还是苏茵那一晚住过的院子。 故地重游,苏茵整个人极不自然。 她用力的伸长脖子,四处张望起来,眼中满是疑惑,怎不见无为的身影。 容华一句话也不说,拦腰抱着她便走。 夜还是那夜,月光还是那月光,宅院还是这宅院。 一切都好似未变。 一切又好似都变了。 容华冷冷说道:“不用看了,你若是再敢多看一眼,我定叫他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字里行间满是威胁之意。 容华抱着苏茵大步进了院子。 长青跟在后面,凝神看着容华的背影,只见他脚步甚快,怎么看都是一副猴急的摸样。 他一脸无语,不由得摇了摇头。 声音不低,冲着容华的背影说道:“少主,季公子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说今晚耽误了他生儿子的大事,让你改日好好的谢一谢他。” 楚国的那二十万大军,突袭秦国,季公子可是功不可没。 季公子与楚王可是生死之交,令得他忙上一个忙,不过信手拈来,何况楚国又得了秦国已城,怎么算也不算亏本。 容华脚下一顿,扭头看着长青说道:“告诉他,这恩我容华记下了。” 见容华往何处走去。 长青识相的停了下来。 苏茵凝神看着前面的路,只觉得熟悉的很。 片刻,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条路分明就是往浴室的路。 于是乎她用力的挣扎起来,大声吼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自然她是发不出一丝声音的。 但容华已然读懂了她的意思,他嘴角上扬,缓缓说道:“想都别想。” 他双臂一个用力,苏茵再也动弹不得一下。 眼睁睁的看着容华抱着她走进了那晚的浴室。 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浴室中明珠熠熠生辉,恍若白昼。 容华素手一扬,苏茵的红色长裙,瞬间飘落在地。 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容华,就在容华将她放下的那瞬间,拔腿便跑。 哪知,她一下跑错了方向,竟朝浴池跑了过去。 容华也不开口,就只是笑着看着她。 等苏茵发现的时候,恨不得被自己给蠢哭了。 这不是羊入虎口,送上门来了。 她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 容华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苏茵靠在墙角,在无处可逃。 容华勾唇一笑,那一笑恁的魅惑,慢悠悠的说道:“你怎地不逃了?” 双臂落在墙上,将苏茵环在其中,却并没触及她的身体。 不知何时,他头上的玉冠不见了。 他一袭白衫,长发散落在肩头,双眸漆黑如墨,唇红齿白,眉目如玉,气质超群,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 勾唇一笑:“阿茵,我想到你该如何补偿于我了。” 苏茵顿觉口干舌燥的厉害,她平视着正好看见容华的喉结,一时之间心中如小鹿乱撞起来。 她吞了一口口水,逼自己再不看容华一眼,用口型说道:“如何?” 容华但笑不语,一下将她打横抱起。 一步一步朝浴池走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急报 “你放开我!”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纵然发不出一丝声音,还是用力吼道。 容华垂眸看着她一笑。 刹那间漆黑如墨的眼中仿佛绽开璀璨的烟火,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的声音软软的:“阿茵,此生你再也别想逃了。” 容华紧紧的抱着她,令得她一动也动不了。 她满目怒火,带着一丝孩子性,伸手落在容华腰间,狠狠的拧了两把。 没了内力,她这点力气落在容华身上不过挠痒痒罢了。 容华也不怒,他垂眸看她,轻轻的在她耳边吐了一口热气,笑眯眯的说道:“阿茵,你这知道我这个人甚是记仇,这两下可也是要惩罚你的。” 温热的泉水,白烟缭绕,仿佛置身仙境。 容华一脸邪魅,在苏茵额间轻轻一吻。 在苏茵猝不及防之际,伸手将她丢入池中。 “呼啦!”溅起一片水花,苏茵可是个旱鸭子,她的身子在水中起起伏伏。 当下白了脸,慌乱的四处抓了起来。 容华姿态优雅,慢慢的下了池子。 片刻,苏茵便喝了好几口水。 容华在一旁,淡淡的看着她。 他的声音冷冷的:“阿茵你可知错了!” 他眼底有怒气破冰而出。 若是他今晚不去秦宫赴宴,她该如何? 她口不能言,又失了内力,赢律那人他是知道,一向是个心狠手辣的。 无为又中了毒,自顾不暇。 若是他没有认出她,她又当如何?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会忍不住怒火中烧。 这些后果是他不敢想象的。 苏茵自顾不暇,几乎快要溺毙,那里能听到他的话。 纵然听不到他的话,可她也知他的愤怒。 见苏茵就要沉下去,容华优雅的游动身子,一把将苏茵拉起,在苏茵泛着迷离的目光中,轻轻的吻上她的唇。 两个人一同沉入水中。 苏茵急需氧气,她在顾不得其他,双手环上容华的腰,用力吸着容华唇,不断的索取氧气。 两人身上再无一丝障碍。 容华的浴池修得极尽奢华,浴池的底部竟也镶嵌着数颗明珠。 以至于在水中,两个人可清晰的看到对方。 那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 两人的长发于水中散开,缠绕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容华一手环住苏茵的腰身,把她往身前一拥,双眸炙热如火,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神专注,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珍宝。 令得苏茵瞬间有一种被珍惜的感觉。 那瞬间,她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她不由得扪心自问。 若他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容氏少主,她会不会爱上他! 她想她会爱上他。 不顾一切的爱上他。 便是抢也要把他抢回家中。 容华双目如水,有脉脉温情浮出,他缓缓的抬起手,落在苏茵右脸,细细的看着她,动作轻柔的搓了几下。 赢律画下的那朵牡丹花,瞬间消失殆尽。 苏茵露出原本的摸样。 这才是容华熟悉的苏茵。 这才是他的阿茵! 他勾唇一笑,打横抱起苏茵,两个人一同出了浴池。 明珠的光芒之下,两个人身上的水滴仿佛一璀璨的珍珠,一颗一颗滑落下来。 出水的那瞬间,苏茵一下子羞红了脸。 她紧咬着唇瓣,用力的闭着眼,看都不敢抗容华一眼,整个人僵硬如石。 若不是她那一日被容华的美色给迷惑了,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出那样的事。 “阿茵怎地如此惊恐,与那日的阿茵简直判若两人。”容华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戏谑,他长发散落在肩头,落在苏茵臂膀之上,抱着她一步一步朝软榻走了过去。 他并未将她放在软榻之上。 而是将她放在一旁的矮几之上,随手抽出一块浴室用的棉布,细细的为她擦去头发上的水。 苏茵双眼露出一条缝来,看都不敢看容华一眼,飞快的四周一扫,见并无可遮身之物,整人从头到脚都泛着红。 无奈,只得双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在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我看不见,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容华看着她这副摸样,瞬间挑眉笑起:“阿茵这是作何?难不成你这般,我便看不见你这副摸样了。” 容华将苏茵的头发擦干,抱起她轻柔的放在一旁的软榻上。 这张软榻苏茵可是熟悉的不得了。 她随手一扯,将薄毯盖在身上,整个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身无长物,实在是没底气的很。 她才舒了一口气,还没想到脱身之策,容华便走了过来。 他长臂一挥,拿走苏茵身上的薄毯,勾唇说道:“阿茵可是冷了?” 气的苏茵牙齿打颤,更像是一副受凉的摸样。 容华淡淡一笑:“莫怕,马上你就会觉得热了。” 容华翻身上了软榻。 看了苏茵一眼,欺身而上。 整个人全然充当的薄毯的角色,将苏茵盖得一丝不露。 苏茵顿时睁开了眼睛。 只见容华在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眼中带着流火,仿佛能将人焚尽。 “你起开!”苏茵伸手就去推容华,可她那点力气,那里能推动容华。 结果当然是她的手都酸痛了,容华还是纹丝未动。 容华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目光如火的盯着苏茵,缓缓说道:“阿茵,我这人一向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茵急的都快哭了出来。 又听得容华说道:“所以今晚你逃不掉的。” 这一次全然由容华占主导地位。 容不得苏茵丝毫反抗。 一室春光。 连星月都羞红了脸。 苏茵已不知时光何时流逝。 待她睁开眼的时候,天似乎是亮了。 可容华根本不给她多看一眼的机会,便欺身而上。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手不是手,腿不是腿,腰也不是腰了,连嗓子都沙哑的不成样子了,整个人仿佛被巨石碾压了一般,再也拼凑不到一起。 她已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不等她动上一动,容华便又覆了上来。 那瞬间,她看着他那张俊脸只觉得莫名惊恐。 索性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才逃过一劫。 如此两日,她都未曾下榻一步。 她可算知道容华口中的惩罚是什么了。 简直是生不如死! 对,生不如死。 此刑也该列入十大酷刑。 又不知过来多久,苏茵才缓缓地睁开眼。 那瞬间她惊恐莫名,先是四下一扫,见容华并不在身侧,不由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心中高兴,想笑上一笑,发现自己的脸被某人啃得都失去自觉,连笑上一笑都是不行了。 “容华!”一时之间,她怒从心起,咬牙切齿的说道。 “阿茵可是在唤我!”哪知,她声音一落,冷不丁的冒出一道声音。 苏茵登时循声望去。 只见容华一袭白衫,玉冠束发,整个人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很,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声音萎靡沙哑,面色苍白的厉害,指着容华,颤抖的说道:“你,你,你,不要过来!” 此言一落,她才惊觉自己能说话了。 不由得一惊。 容华笑盈盈的朝苏茵走了过去:“阿茵唤我,我怎能不过去呢!” “你不要过来!”苏茵厉声吼道,抱起薄毯整个人缩到软榻一角,一副惊弓之鸟的摸样。 容华嘴角一弯,声音恁的温柔:“我又不是吃人的野兽,阿茵何以如此惧怕于我!” 苏茵面色一黑,怒气冲冲的瞪着容华。 对,你不是吃人的野兽,可你比吃人的野兽更加可怕,十倍,百倍,不对,应该是一千倍才是。 容华负手而立,站在软榻旁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可以理解为,阿茵是在欲拒还迎吗?” 那瞬间,苏茵一口气堵在心口,险些吐出血来。 “……”她颤颤的直指容华,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心中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人太可怕了。 她怎就不长眼,偏偏招惹了他呢! 苏茵真是欲哭无泪呀! “阿茵,过来。”容华双眼一眯,朝苏茵伸出手来。 苏茵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反而往后缩了缩身子。 几日睡眠不足,她眼下一片青黑,几乎与她阴沉的面色混为一色。 容华又道:“过来!” 眼底已带了不悦,面上却是笑的越发温柔。 “你还想让我惩罚你?”至此一句,令得苏茵瞬间往前挪了挪身子。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眼底寒光一闪。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总有一日,她也要让容华尝一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容华伸手落在苏茵头上,轻轻的抚摸着:“这才乖!” 在他触及苏茵的那瞬间,苏茵下意识的一下拍开他的手,往后挪了挪。 容华一手僵在空中,很是尴尬。 他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含笑,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说道:“过来!” 很是霸道。 苏茵就是一动也不肯动,梗着脖子冷眼看着容华。 她也是有脾气的。 她不过折腾了他一晚。 他却折腾了她两晚,令得她连榻都下不了。 她与他之间已然两清。 不对。 是他欠了她! 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 恰在那时,长青的声音骤然响起:“少主,家中传来急报,说是老夫人病重,令得少主速速归家。” 第二百三十五章 身体为重 长青并不敢进来,他站在浴室门口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多看上一眼。 少主和苏氏阿茵泡在这浴室中整整两日。 他已两日未曾见过少主。 也不知少主是否还好。 长青蹙着眉,心中忍不住想,更不知少主是否还直的起腰。 若是青川的那些贵女知道后,只怕要哭晕了去。 容华挑眉看了苏茵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长青猛地抬起头来,便见容华站在那里。 他那些有些邪恶的念头还未曾散去,顿时一惊,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少主准备何时动身?” 他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去。 容华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说道:“你去准备吧!收拾一下便动身。” 日光明媚。 容华逆着光站在那里,有斑驳的阴影洒在他身上。 他一语落下,长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慢慢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容华唇角一勾“可还有事?” 容华这么一问,长青瞬间面色一红,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低声说道:“身体为重,少主还是节制一些的好。” 他声音一落,容华顿时一怔。 等他回过神儿的时候,长青早已逃之夭夭,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看着长青的背影,面上稍稍有些不自然,轻轻的摸了摸下巴,怎么?他已癫狂到连属下都来提醒他关心身体的地步了吗? 他双眼一眯,不由得扭头朝软榻上的苏茵看去。 果然,美色误人! 长青的声音不低,他的声音一字不漏的落入苏茵耳中。 见容华朝她看来,苏茵一张脸绷得很紧,嘴角却是一抽一抽的,她只看了容华一眼便飞快的垂下头去。 她怕若她再多看上一眼,会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她从没想到长青竟是一个这般耿直的汉子。 对容华的关系已然细无巨细。 连这样的话都敢说。 容华何等聪明,苏茵虽然面上不动声色,然,眼底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 他一言不发,缓缓的朝苏茵走去。 几步走到软榻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 苏茵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低低的垂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苏氏阿茵!”容华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连名带姓的叫道。 不似榻上一般,总软软的唤她阿茵。 苏茵抬起头,一本正经的看着容华。 岂料,容华嘴角一挑张口说道:“想笑就笑,再这般忍下去可是要憋坏身子的。”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 他一说这句话。 “哈哈哈……”苏茵捂着肚子,倒在软榻上,放声大笑了起来。 她一面笑,一面指着容华说道:“身体为重,少主还是节制一些的好。” 容华也不怒,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苏茵。 他嘴角上扬,脸上勾画出一丝浅笑。 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 苏茵笑着笑着便止住了笑声,她抱着薄毯,往里面挪了挪身子。 似乎察觉了什么。 “怎不笑了?”容华笑容灿烂,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看的苏茵心中顿时发起毛来。 “你可以接着笑的。”他说的恁的亲切,可苏茵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容华又问:“可笑完了?” 苏茵小心翼翼的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可笑够了?”容华眼波如水,接着又问。 “嗯!”苏茵如实的点了点头,她的脸笑的都有些僵硬了,眼下着实笑不出来了。 “哦!”容华尾音拉得长长的,勾起唇角:“既然笑完了,那可以开始正事了。” “正事?”苏茵一脸疑惑的看着容华。 容华看着她温柔一笑。 下一秒,她盖在身上的薄毯已在容华手中。 等她回过来神儿的时候,容华已经褪去外袍,欺身而上。 将她压在身下。 “这便是你和我的正事。”容华眉眼一弯,脸上的笑说不出的魅惑人心。 母亲之所以会这般唤他。 无非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以前也是这般,但凡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母亲便会称病将他唤回去。 有容家那群医术精湛的老东西在,她老人家的身子可硬朗着呢! “容……华……”苏茵一句话为说完,便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阳光透过窗户落进了。 屋里更是春光无限。 这一次苏茵当真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入了夜。 一切已准备妥当。 苏茵是由容华抱着出了浴室的,实在是她浑身瘫软,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整个人腿软的很。 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子虚弱:“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主人要走,别院中的婢子仆人都出来相送。 人不多却也不少,足足有数十口子人,几双手眼睛的注视下,苏茵实在难为情的厉害。 “你确定你能走?”容华一笑垂眸看着她。 苏茵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当众再摔一跤,岂非越发没有脸面。 长青跟在容华身旁,抬头看了容华一眼,又看了苏茵一眼,嘴角一抽一抽的。 “无为呢?”这几天清醒的时间着实有限的很,容华根本不给她一丝思考旁的时间,以至于苏茵此刻才想起无为来。 她一提无为,容华面色稍稍一沉,缓缓说道:“他中毒不浅,没个三五个月身上的毒去不干净。” 苏茵瞬间一惊,声音不由得一高:“他现在在哪里?” “放心吧!有我在他想死都死不了,我已将他率先送回青川了,有一味解药唯有青川才有。”容华徐徐道来,他面色如常,依旧艳冠天下,容色无边。 却不知在他身后的长青用何种目光看着他。 长青嘴巴微张,都能塞进一颗鸡蛋,嘴角又是一抽。 无为是中毒不假,对旁人来说兴许会有些麻烦,可对他们来说不过小菜一碟,那里需要什么解药,还非得青川才有。 难怪他会命人将无为率先送回青川。 是怕苏氏阿茵不肯随他一同回青川吧! 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由得拧起眉头,无为已被送往青川,岂非她也得去一趟青川了! 她抬头看着容华,登时打了一个寒颤,只要一想到要与他一同前去青川,她就心生恐惧。 她是一点都不想去,可她又不能弃无为于不顾。 一时之间,她陷入两难之中。 “容华,好你个小子,若不是我恰好来了,你竟是一声招呼都不打便要走了。”季叔摇着扇子大步走了进来。 一见容华怀中竟抱着一个美人可不得了。 手中的玉扇要的啪啪作响,几步走上前去,抬眸看着容华,啧啧叹道:“这便是那日将你打晕了的娇娇吗?”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容华面色骤然一冷。 漫不经心的扫了他几眼,嘴角一挑:“良辰美景,你不在家生儿子,跑在来做什么?” 岂料,季叔看都不看容华一眼,凝神看苏茵说道:“若是我猜的不错你便是苏氏阿茵吧!” 苏茵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原本一个简单的问题,她现在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世人皆知苏氏阿茵已然葬身鱼腹。 她更是一点麻烦都想招惹了。 便是赢律知道了也无妨,以容华的手段,自然有办法让他闭嘴,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容华挑眉看着他:“你来便是说这些的?” 面色已然不悦的很。 季叔看都不看他一眼,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对着苏茵双手一叉。 如此大礼,令得苏茵一怔。 “敢将容华敲晕,如此虎胆,季叔佩服佩服!”季叔哈哈笑道,一副欠揍的摸样。 长青看都不敢看容华一眼,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日,少主问他可有人来过,他可是斩钉截铁的否认了。 果然,容华余光朝长青扫了一眼。 季叔大声笑着,一面笑,一面用力拍着大腿。 容华当下再不看他一眼,若是那日他帮了他一个大忙,他非叫他退层皮不可。 哪知季叔便是知道他这副心思。 才敢这般大摇大摆的跑来当众嘲笑于他。 整个别院的婢子仆从都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季叔也不恼怒,他几步追上容华,却也不看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喋喋不休的说道:“只是看来你这下场也不怎么好。”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苏茵,看的苏茵面上烧红。 长青几步走到季叔跟前,对着他挤眉弄眼,可季叔一副视而不见的摸样,看都不看他一眼。 对着苏茵接着又道:“茵茵啊!我可告诉你,容华这厮脾气差,心眼小,你可一定保重身体啊!” 他一番喋喋不休,容华再也忍不了。 他猛然驻足,扭头看着季叔说道:“你可说完了!” 季叔看着容华摇了摇头:“不曾!” 容华面色骤然一冷,声音一高:“长青,把他给我扔出去喂狗。” 不知为何,容华这句话甚是和长青心意。 长青顿时叉手说道:“诺!” 抬步朝季叔走了过去。 季叔顿时跳了起来,大声嚷道:“不用,不用,容我再说一句,我马上离开。” 长青这才停了下来。 哪知,季叔目光一转,落在容华身上,一本正经的说道:“身体为重,少主还是节制一些的好!”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黄金万两 季叔那一声落下,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 乌泱泱的夜,他的魔音响彻云端。 他那里是好心来给容华送行,分明是大摇大摆来嘲笑他的。 借着此次他对容华有恩,知道容华不会对他出手,故而越发肆无忌惮。 显然,不知某一分某一秒,有家伙又来听墙角。 还好巧不巧的将这句话听了进去。 季叔根本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机会,几个纵身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一众婢子仆从皆低低的垂着头,脸一本正经的绷着,只是肩膀偶有颤抖,可见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苏茵嘴角也是一抽一抽的,只是这一次,她隐藏的极深,并不敢表现出来。 容华抱着苏茵,漫不经心的朝长青看去。 他一句话都未说,眼神淡漠如水。 长青瞬间哭丧着脸,看着容华眼中满是自责,他喃喃说道:“少主,我也不知他会在哪里听墙角呀!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容华眼尾上挑,缓缓说道:“任何不应该发生的事,都不能称之为意外。” 容华再不看长青一眼,抱着苏茵上了马车。 夜风徐徐,吹去白日的燥热。 车轮转动,马车缓缓行驶。 马车极为宽敞舒适,车厢内寻常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矮几,软榻,茶桌,可口的点心,甚是连棋盘都有,在容华伸手便可触及的地方,还摆放着几卷书简。 苏茵躺在马车上,身上盖着薄毯,一点都不觉得拥挤,更为重要的是连一丝晃动的感觉都没有,就仿佛在榻上躺着一般,舒服的很。 自上了马车,容华便一言不发。 他坐在苏茵不远处,一旁有熏香缭绕,矮几之上摆放着一壶清茶,手中随意拿了本竹简,专注的看着。 明珠的光辉将整个车厢照亮,恍若白昼。 许是白日睡得多了,苏茵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翻来覆去几次,索性抬头看向容华。 这马车内也着实无聊的很,能看的,且赏心悦目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玉冠束发,几缕长发垂在肩头,侧脸如玉,双眸之中写满专注,眸光深邃恁的动人。 苏茵一看便痴了去。 这也着实怪不得她,他可是令得天下所有女子为之疯狂的容氏少主,气质华贵绝尘,容色艳冠天下无人可比。 “怎地,还没有看够!”容华一眼朝苏茵瞟来,他这么突然一出声,可把苏茵可惊着了。 苏茵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容华一笑,眼中带着几丝宠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门,眯着眼说道:“是不是发现我同你一处,你也未曾吃亏,若真论起来,我之容色远在你之上,终究还是我比较亏。” 他声音一落,苏茵险些没咬着自己的舌头,怎还有这么一说! 容华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接着又道:“说吧!你该如何补偿于我?” 苏茵一下子睁大了眼,满目戒备的看着容华,不由得抱紧身上的薄毯,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她,真真无耻至极。 于这件事上而言,怎么也是女子比较吃亏吧。 为何他能厚颜无耻到,一次一次让她补偿于他。 便不想想,万一那一日,她有了中意之人,又该如何嫁人! 她给了容华几记白眼,等着容华咬牙切齿的说道:“容华,你不能这般无耻。” 容华索性放手中的竹简,单手支着头,煞有其事的看着苏茵,眯着眼说道:“你倒是说说我如何无耻了?” 一点都不曾察觉到自己的无耻。 “分明是你得了我的清白之身,还整日要我补偿于你,怎不说说你该如何补偿于我?”苏茵恶狠狠地等着容华,字字冰冷,眼中尽是阴霾。 “哦!”容华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茵,尾音拉得长长的,眉眼一弯,朗朗笑起,他猛地将脸凑到苏茵跟前,一本正经的说道:“听你一说还很是如此,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补偿于你?” 容华这么一说,苏茵瞬间凝神想起,半晌她憋出一句话来。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容华,缓缓说道:“不若给我黄金万两,日后我若是嫁人,嫁妆丰厚一些,想来旁人可多容上我几分。” 其实这不过是苏茵随口胡诌的。 她这一生从未想过嫁人。 便是容华,她也从未想过,有那么一日嫁给他。 岂料,她声音还未落,容华便变了脸。 他双眸含着锐利的锋芒,眸色阴沉如密云,透不出一丝光来,他看着苏茵冷冷一笑:“阿茵倒是端的好算计,拿着我的嫁妆,嫁与旁人,倒是不错的很。” 他这般看着苏茵一阵心惊。 接着又道:“可惜我亦从不做赔本的生意。” 他说着朝苏茵起身而去。 苏茵一下便明白了的容华的意图,她冷冷呵斥道:“不,你不能!” 车厢就这么大,且苏茵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避无可避。 容华横冲直撞,不带一丝温柔。 满腔都是怒意。 他双手紧紧禁锢着苏茵的双手,将她的双手搁置在头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阿茵,此生你只能是我容华的人。” “不,你放开我……”苏茵用力的想要挣扎,可连话都未说出口,便在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容华双眸之中噙着血色,整个人有一丝疯狂。 在听到她要嫁与旁人的那瞬间,他便再无一丝理智。 他说他从不做赔本的生意。 可他又何时在她身上计较过得失与否。 夜色正浓。 看着苏茵满目痛苦的闭着眼躺在那里的时候,容华突然就后悔了。 后悔不该这般莽撞,弄伤了她。 “阿茵!”他伸手替她盖好身上的薄毯,久久的望着她,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你当真心中无我?” 这一次苏茵是真的怒了。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和着眼仿佛睡着那般,对容华的话恍若未闻。 她忍不住扪心自问,她心中可有他? 片刻,连她自己都有些迷惑了。 在容华的注视下,她慢慢的睁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无论从哪里相较,她与他都有云泥之差,一旦爱上他便一条不归路。 没有归途。 她清楚的知道,于她的身份而言,他能给她最多的也不过一个贵妾。 在她之上尚有主母,一辈子她都要活在她的权威之下,便是她的孩子,也只会是庶子,永远低人一头,无论他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努力,这个身份永远没有办法更改。 苏茵垂眸一笑:“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她带着一丝咄咄逼人,一字一句道:“你可能娶我为妻?” 容华凝神看着苏茵,缓缓说道:“现在不能!” 苏茵忽然便笑了。 她笑靥如花的看着容华,半眯着眼睛说道:“那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身份?” “以你的身份尚做得一贵妾。”容华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看着她眼中满是冷意,嘴角眉梢满是讥讽。 “哈哈哈……”苏茵顿时笑起。 她的极尽妖娆,眼中泛着丝丝冷意。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说道:“我心中从无你半分。” 她始终清醒,从不曾有半点迷失。 纵然有过片刻的心动,但那又如何,她从来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几日的一切就好似一场梦。 美梦也罢! 噩梦也罢,终究都会过去。 “阿茵!”容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一字一句说道:“你何其残忍!” 他以为她心中是有他的。 纵然不多,但也是有几分的。 她用这几日的温柔,为他编织了一场梦。 却又亲手将一切打破。 她看不上他容华贵妾之位,岂不知,这是他目前能给她最好的。 容华垂眸看着苏茵,淡淡一笑:“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了。” 苏茵亦凝神看着容华。 她只看了容华一眼,便侧过身去,缓缓的闭上眼。 不知何时,外面乌云蔽月。 天空竟响起电闪雷鸣。 “哗……”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少主,雨势太大,我们得寻一处避避雨了。”长青在外说道,隔着层层雨幕,他的声音都小了几分。 “嗯!”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他眸色渐暗,缓缓说道:“我会给你黄金万两。” 苏茵背对着他忽然睁开了眼。 她脸上却无半分欢喜。 不知为何,她要的金,他给了。 她却不觉得有一点开心。 “嗯!”苏茵轻轻的应了一声。 容华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就这样久久的看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茵保持一个姿势,浑身都麻了的时候。 容华接着又道:“等明日雨停了,我会把无为带来与你汇合,到时你便与他一同回上庸吧!不久之后这天下便要大乱,上庸再好也不可久留,还是寻一处深山避世去吧!” 苏茵猛然转过身来,便见容华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她挣扎着坐起,撩开车帘朝外看去,就见他已消失在重重雨幕之中。 那瞬间,她心中闪过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来。 雨势非但不小,反而越发大了起来。 密集的雨点落在车顶之上,噼里啪啦的,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苏茵心头。 苏茵看着无边夜色,有什么飞快的从她脑海中闪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有客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苏茵忽然想了起来。 上一世便是这个时候,秦国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水患,倾盆大雨连降七日,山洪崩坍,一如天崩地裂,大水连没数城,百姓生灵涂炭,惨不忍睹。 苏茵虽不曾亲眼所见,但每每听人提及这场水患都觉惊心动魄。 雨越下越大。 苏茵的面色不由得泛了白。 马车还在行驶。 他们入夜才出发,不过出了咸阳城数十里。 此事须得容华知晓。 “唤你们少主来见我。”苏茵缓缓坐起,将衣衫穿好,一手撩开车帘,对着驾车的车夫说道。 见那车夫沉默不语,苏茵接着又道:“便说苏氏阿茵有要事相商。” “是。”那车夫这才开口应道。 苏茵凝神坐在马车里,清淡怡人的熏香令得她很快平静下来。 “听说你有要事相商?”不过片刻,容华便来了。 也不知他方才去了那里,半个身子都染了湿了,他眉目清冷的很,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苏茵见他身上都淋湿了,伸手将身上的薄毯丢给他,缓缓说道:“你先擦一擦身子,我再细细与你说来。” 容华见苏茵一副凝重的摸样,并不似在说笑。 他接过薄毯,擦了擦头上的水。 苏茵挪动了挪动身子,靠在马车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一字一句说道:“这雨今夜是不会停了,不止今夜,便是明日也只会越下越大,会下上整整七日。” 容华眼瞳为缩,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震惊。 是的,他很震惊。 事关天象,便是容氏一族最好的相师,都不敢如她这般说的言之凿凿。 日月星辰之事,从来都是瞬息万变。 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他双眸漆黑,如乌云蔽日。 在他的注视下,苏茵稍稍沉吟了一下,接着又道:“届时水患肆虐,山洪崩塌,大水将淹没一切,数十万百姓生灵涂炭,会铸就人间难得一见的惨象。” 苏茵说着,字字落地有声。 容华面色一变,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双眼微眯,一字一句说道:“苏氏阿茵,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将未发生之事,说得头头是道,可不是在预测未来。 若是这些话不过是妄言也就罢了。 若是真的…… 苏茵下颚微抬,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轻启朱唇:“我知。” 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 可如今她知道,便不能坐视不理。 失去亲人的痛,她知道,所以能救一人是一人。 容华缓缓松开她,勾唇一笑:“我如何信你?” 苏茵亦是缓缓一笑:“泾阳亦在其中,你可信不信我。” 便是这秦国百姓与他无关,可泾阳却是他容氏一族的,他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大水淹没。 容华深深的看着苏茵,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已然对她了如指掌,知道她一些小把戏,更知道她不可见人的一些事。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面前的苏氏阿茵,远比他想象中的苏氏阿茵复杂的多。 他知道的不过一些皮毛而已。 苏茵自然知道,想让容华接受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 他一向谨慎,从不肯轻易相信别人。 而她说的又是这样的事。 他不信她,也在情理之中。 苏茵眯眼看着容华,嘴角一挑:“不若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容华虽没有开口,却是凝神看着苏茵。 苏茵淡淡一笑,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接着说道:“便以这雨为赌,若是明日一早,雨停了,便是你胜,若是雨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便是我胜了。” 容华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始终一言不发。 “如何?”苏茵眼中带着一丝挑衅,灼灼的看着容华。 “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容华挑眉看着苏茵,自然是赌局,自然要有赌注,若是不然,还有什么趣味。 “若是你胜了,我便不要你那万两黄金了。”苏茵想都未想便开口说道。 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不会输。 岂料,容华双眼一眯,猛地凑到苏茵跟前,勾唇一笑:“若是你输了,便把你那颗冰冷如石的心给我如何?” “好。”苏茵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容华忽然就笑了。 他朝着苏茵微微抬头:“阿茵,过来!” 苏茵顿时抬起头,满目戒备的看着他,声音泛着冷意:“作何?” 容华面上染了不悦“我不会动你的,过来。” 苏茵看了容华一眼,往他跟前挪了挪。 容华面色放缓,一手朝苏茵右手抓去。 “你这是作何?”苏面色一白,骤然将手收回,一脸戒备的看着容华。 “把手伸过来。”容华眯眼看着苏茵缓缓说道。 眼角眉梢满是不容拒绝。 他脸上已带了寒意。 苏茵极不情愿,但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容华一把抓住苏茵的手腕,苏茵刚想将手抽回,却发现顺着他的手,丝丝温柔的气息,顺着她的手腕,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一时之间,她整个身体说不出的舒畅。 “嗯。”苏茵嘤咛一声,竟缓缓的闭上了眼。 片刻,容华缓缓将手收回。 苏茵才睁开了眼。 那瞬间,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她下腹消失好几日的那团热气,又回来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内力回来了。 容华看了苏茵一眼,垂眸说道:“这一路不会平静,你须得有自保的能力。” 苏茵瞬间便明白了容华的意思。 那瞬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心中竟有些微微的酸楚。 她知道他话中的深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容华何尝不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容氏少主,君王亦心生惧意的容氏少主,在足以遮天蔽日的光环之下,何尝不是血腥涌动,满身见不得人的污秽。 容华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若是明日雨停了,我便会送你离开。” 苏茵抬头看着容华,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华慢慢的垂下眸子。 很多时候,你能给一个人最好的东西,仅剩下放手,让她离开。 这是何其悲哀! 他深知这一次回到青川,势必不会太平。 那些腥风血雨,那些污秽不堪,他不愿她看见,也不愿她触及。 一室沉默,再无人开口。 有了内力,苏茵瞬间觉得浑身通畅,这几日的疲惫,一扫而尽。 容华缓缓的闭上眼,靠在马车上,他双眉之间有浅浅的沟壑,一时之间,满脸疲惫。 他说:“阿茵,为我奏上一曲吧!” 苏茵抬头一看,才发现马车之上竟还带着一把琴。 那琴一看便不是凡品,通身乌黑泛着温和的光,古朴厚重仿佛带着远古的气息。 苏茵伸手拿过那把琴,触手的那瞬间,不由得微微一怔,这琴竟触手生温,仿佛活物一般。 她凝神一看,发现琴尾处用小篆刻着一个华字,想来是容华的琴。 “铮……”她素手一扬,天地间多了一抹琴音。 乌黑的夜,无休无止的雨,琴声洋洋洒洒别有一番意境。 容华一向不喜欢张扬,随行的也不过七八个人。 能随身跟在容华身侧的,都不是寻常的人,见多识广自不必说。 “好琴技,竟与少主有一拼。”其中一人朗朗一笑,不由得开口赞道。 “就是这小小年纪,琴音之中竟带着一抹沧桑,耐人寻味。”一上了年纪的老者,摸着花白的胡子,容华一向尊称他为宋老,他双目泛着精光,若有所思的说道。 在场的人皆是知晓苏茵身份的。 便是一向不怎么喜欢苏茵的长青,也凝神听着,一脸舒缓显然也陶醉的很。 苏茵并未奏什么曲子,她这人喜欢一向随心,所弾所奏不过此时的心境。 她琴声悠扬,似雨夜朦朦胧胧的水汽,又似羽毛一般轻轻的拂过众人的心,意境着实高远淡薄,带着淡淡的宁静,又带着淡淡的沧桑,别具一格的很。 容华闭着眼,蹙着的眉缓缓舒展开来,他慢慢的睁开眼,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也不由得赞道:“几日不见,阿茵的琴技又见长了。” “在容少主面前不过班门弄斧罢了!”苏茵一笑,她琴技虽好,可与容华相较,还是天上地下,她这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容华也是一笑:“阿茵这人向来都甚有自知之明。” 他声音一落,苏茵面色一黑,不由得瞪了容华一眼。 他这人啊! 说出来的话总是能气的人七窍生烟。 着实可恶的很。 苏茵也使起小性子来了,她当下把琴一推,冷冷说道:“苏氏阿茵,技艺粗鄙,免得污了容少主的耳朵。” 她气鼓鼓的嘟着嘴巴,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容华看着不由得心中一软,眼神柔和了下来。 他笑着说道:“那里那里,阿茵当真琴技了得,没听到我这属下刚刚尽夸你了。” 苏茵冷眼瞪了容华一眼,才又弹了起来。 容华漫不经心的看着了她一眼,眼中的笑意更胜。 其实他更喜欢这样的苏氏阿茵,有血有肉,不似寻常那般,从容淡定到已然超脱她这个年纪的老成。 谁的成长不是血泪晕染。 她没说。 他也没问。 可他知道,在这从容淡定之下必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忽的,容华猛然坐直了身子,他一脸凝重,侧耳倾听了一番,不由得一笑,唇角尽是冷意。 “怎么了?”苏茵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容华淡淡一笑:“不过是有客来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置之死地 苏茵顿时双手落在琴弦之上,凝神侧耳一听。 风雨声中,夹杂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由远及近,错落有序,不下数千人,且一个一个脚步内敛,几乎细不可闻,皆是顶尖高手。 这些人自然不是冲她而来的,她还没有这个分量。 苏茵视线一转,落在容华身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只见他神色如常,不带一丝慌乱。 他扬眉看着她淡淡一笑:“阿茵可惧了?” 苏茵眼波一转,灿烂一笑:“有容少主作陪何惧之有?” 还有一句话苏茵没有说出口。 大不了就是赴死。 有容华相陪,便是赴死也无所畏惧。 容华双眼一眯,勾唇一笑:“好一个何惧之有!” 说着,他语锋一转,凝神看着苏茵,接着又道:“这些人本也是冲我来的,一会寻一个机会,我会让长青送你走。” 苏茵看了容华一眼,没有言语。 她垂眸一笑,眼中华光万丈。 她苏氏阿茵又岂是惧死之人,让她抛弃他们,一人求生,她万万做不到。 这些话她并未说出口。 “铮……”她素手勾动琴弦,琴声飘飘洒洒而出。 随着她素手勾抹,琴声骤变。 一改先前的淡薄悠远,仿若这风中急雨,细细密密,迫人心弦,织就漫天杀气。 忽的,马车停了下来。 没有喊叫,亦没有开场白,有的只是刀光剑影。 兵刃相接的声音低沉而厚重,剑起剑落划出刺眼的寒光。 苏茵坐在马车之中,并不知外面情形如何惨烈,可她知道死伤是少不了的。 伴着风雨,一阵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于风中扩散开来。 环绕在苏茵鼻尖久久不肯散去。 容华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他始终闭着眼,仿佛老僧坐定一般,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可苏茵却知道,他的心亦高高的悬着,不似他表面那般风平浪静。 若她所料不差,外面这些人与容家脱不了干系。 容华不过刚刚接到家中来信,才起身上路,便遇到伏击。 来势这般凶猛,手笔如此之大,除了容家还有谁? 苏茵知道便是长青他们倾力所为,也撑不了多久。 忽的,容华猛地睁开了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把琴给我。” 苏茵慢慢摇头,一脸固执,她平视着容华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你莫要忘了,我也是会奏音杀的。” 她犹记上一次,他弹奏音杀的情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琴给他的。 “你。”容华忽然就笑了,他抬手朝苏茵伸了过去:“把琴给我。” 眼中已泛了冷意。 她所奏不过只是皮毛,以鸟兽为兵不过下下策,耗时耗力,更耗费精气神,怎敌得过以音驭杀,草木皆摧,万物惧灭。 若不奏音杀,长青他们已撑不了半刻,他们这些人都得葬身在这荒山野岭之中。 苏茵固执的看着容华,索性将琴抱入怀中。 “拿来。”容华根本不给苏茵拒绝的机会,只见他手指轻弹,苏茵瞬间便动弹不得了。 “容华,你不能……”苏茵双目充血,她眼睁睁的看着,容华从她怀中拿走了琴。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将琴置于双膝之上。 “铮……”他素手一勾,琴声卷起漫天杀芒。 苏茵目赤欲裂的看着他,厉声吼道:“容华,你停下,我来……” 夜风卷起车帘。 恰好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半边天。 苏茵这才看清楚外面的情形。 荒芜的野外,漫无边际的夜色下,数以千计的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他们一个个黑纱遮面,手持长剑,下手狠辣,双目之中泛着血光。 长青他们身上皆挂了彩。 他们一点点逼近,长青他们几个人誓死护着马车。 不过片刻,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铮……”容华琴声一起。 “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便响了起来。 离得最近的那些黑衣人,皆满目痛苦不堪,抱着头倒身在地,不断地翻滚起来,更有甚至甚至举起长剑,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啊……”慎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无休无止。 越来越多的人倒了下去。 惊雷之下,七窍流血,浑身筋骨尽碎,皮肉翻腾,恁的狰狞。 有了琴声相助,长青他们瞬间占了上风。 “咳咳咳……”忽的,容华面色煞白,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手一抖,琴声瞬间便乱了。 “容华,你住手!”那瞬间,苏茵目赤欲裂,她撕心裂肺的吼道。 奈何就是一动也动不了。 “咳咳咳……”容华嘴角一丝猩红蜿蜒而下,落在他白色的衣袍在上,那么刺目惊心。 “铮……”他的琴声与刚才相较,明显弱了下来。 “长青!”苏茵急红了眼,她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吼道。 她声音一落。 长青撩开车帘,大步走了进来,他视线落下容华身上也是一惊:“少主,你不要命了。” 他的脸上,手臂上都挂了彩,血肉翻腾,满是血腥。 容华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对着长青说道:“带她走!” “少主。”长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容华声音一高:“带她走!” 长青深深的看了容华一眼,扛起苏茵便走。 “容华。”苏茵眼睁睁的看着容华面色越来越白,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那瞬间她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不知道,此一别,会不会是永别。 “长青,你放我,若是再奏下去他会死的。”苏茵撕心裂肺的对着长青吼道,眼中满是乞求。 长青不过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扛着她越走越快。 “铮铮铮……”容华的琴声越来越无力。 几乎制衡不住那些黑衣人。 “难道你想看着他死,别忘了,我也是会奏音杀的,你放开我。”苏茵声音一落。 长青顿时停了下来,他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说道:“你确定?” “嗯!”苏茵重重的点了头:“带我回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长青微微沉吟,伸手在苏茵肩头一点,苏茵瞬间恢复自由。 容华的琴声果然已经制衡不住那些黑衣人。 长青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站在苏茵面前,一字一句说道:“少主就拜托你了。” 他长剑横扫,生生为苏茵开出一条路来。 苏茵早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苏茵。 她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招式之凌厉毫不亚于长青。 看的长青也在一惊。 不由得深深的看着她的背影。 “铮铮铮……”容华的琴声时不时的便停顿一下,可见他已支撑不住。 苏茵从头到脚都滴着水,冰冷的雨水,合着血水从她脸上流下,她剑起剑落,已然杀红了眼。 “容华。”长青将她整个人往空中一抛,苏茵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恰好落在马车旁边。 她手脚并用爬上马车。 “咳咳咳……”容华看着她先是一惊,继而大声咳嗽起来:“你为何回来?” 苏茵视线落在他的衣襟,那里一片血红。 她鼻尖一酸,灿烂一笑:“要死一起死。” 她伸手一把抢过容华双膝之上的七弦琴,动作快如闪电,学着长青的样子在容华身上一点。 容华瞬间便僵在哪里,一动也动不了。 “阿茵!”容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低声吼道:“你放开我。” 苏茵恍若未闻,她将琴架在腿上,扬手一勾:“铮……” 音杀奏起! 分明与容华所奏的音杀毫无二致,却根本没有那样的威力。 苏茵瞬间慌乱了起来。 若是她奏不出音杀,他们便要葬身此处了。 “凝神静气,想象着自己便是琴声,与琴合二为一,唯有达到人琴合一,方可奏出音杀。”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说道。 苏茵抬眸看了容华一眼,那颗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铮铮铮……”她如容华所说,想象着自己便是琴声,慢慢的与琴合二为一。 潇潇雨夜,琴声织就漫天杀气。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再次席卷而来。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长青几人对视一眼,皆是心头一震,招式越发凌厉起来。 夜仿佛漫长的没有边际。 雨也没有尽头。 苏茵越奏,越是得心应手。 忽的,一个黑衣人穿透重重障碍,竟神不知不鬼觉的跳上马车,他长剑横扫,一下斩断车帘。 原本他手中的长剑,朝容华刺了过来。 哪知,见奏音杀的竟是苏茵,他双眼一眯,手腕一转,瞬间改变了长剑的方向。 长剑寒光闪动,直指苏茵心窝。 “阿茵!”容华不由得惊呼出声,那瞬间他双目血红,带着滔天怒意。 苏茵此刻正在凝神弹奏音杀,她已进入了人琴合一的境界,外界的一切已然视而不见。 “阿茵……”眼见那柄长剑就要穿透苏茵的身体,电光火石间,容华忽然一跃而起,想都未想朝苏茵扑了过去。 他一把将苏茵抱在怀中,为她挡去所有腥风血雨。 长剑没入他的后背,令得他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血瞬间涌了出来。 他反手一掌,掌风凌厉,那个黑衣人面色一白,口中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马车摔了下去。 “容华……”苏茵反应过来,便见容华身子一软,倒在她身上。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万劫不复 “容华……”苏茵声音颤抖,她动都不敢动容华一下,只见那柄长剑竟从背后刺入,从胸前穿了过来,那么多的血,染红了她的眼,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一颗颗眼泪,顺着她的脸滑落,正好滴在容华脸上。 他脸上那般惨白,脸上却带着细碎的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仿佛长剑刺穿的不是他的身体一般,缓缓说道:“莫哭!” 便是他这句话,令得苏茵的眼泪掉的越发凶了。 她不明白,明明她点了他的穴,为何他还能扑上来,替她挡了这一剑。 苏茵那里知道,就她那半生不熟的手法,能困上容华一时半刻已是侥幸,自然困不了他多久。 “咳咳咳……”忽的,容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落在苏茵衣袖上,那刺目惊心的红,一下刺痛了苏茵的心。 她声音几度哽咽,几乎句不成句,她颤抖的抱住容华的身子,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他本就失了半身的功力,如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虽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何为要害,那一剑分明刺入了容华的心口,她眼泪一行行落下:“容华,你别吓我,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咳咳咳……”容华眉眼一弯,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剧烈的咳嗽着,每咳嗽一下都有血喷出来。 以至于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缓慢的抬起手,落在苏茵脸上,轻轻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满目温柔的看着她。 苏茵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的贴在脸上,他的手依旧修长,骨节分明,好看的紧,却冰冷的吓人,这是炎炎夏日,他的手却冷的仿佛一块寒冰,苏茵满目乞求,喃喃说道:“我们的赌局还尚未分出胜负,你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好。”容华双目如水,笑着说道。 “咳咳咳……”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的面色惨白如雪,却因剧烈的咳嗽,脸上染上一丝不正常的绯红,他脸上始终含着如沐春风的笑。 便是那笑令得苏茵顿时愤怒了起来,她满心酸楚,低声吼道:“你为什么这么傻。” 一时之间胸膛的那颗心仿佛刀割。 明明就撕心裂肺的痛着,为何要笑,为何要这般勉强自己。 又为什么要这么傻,一次又一次,以身体为盾,替她挡去所有危险。 苏茵那颗层层冰封的心,坚冰一点一点融化。 她抱着容华的身体,撕心裂肺的朝外吼道:“长青,长青……” 她琴声一落,那些剩下的黑衣人瞬间狠狠的反扑起来,比起之前的攻势越发凌厉起来。 雨还在下。 将所有血腥汇于泥土之中冲刷干净。 容华躺在苏茵臂弯之中,眼神渐渐涣散,他半眯着眼,一脸的疲惫,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苏茵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铺天盖地的恐惧将她淹没其中,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容华,双手摁压在他伤口处,想要血流的慢一些,却是一点用都没有,温热的血从的指缝溢出来,她咬着唇瓣,满目乞求的看着容华,一遍又一遍的说道:“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好。”容华开口已气若游丝。 苏茵滚烫的眼泪滴在他脸上,灼的他脸生疼生疼的,他从不知道眼泪的味道竟这样的苦涩。 “莫哭。”容华用力的抬起手,想要擦去苏茵脸上的泪,不过视线模糊,以至于他怎么也摸不到苏茵的脸。 苏茵一手紧紧抓着他的手,灿烂一笑:“你总要对我负责的,说不定我腹中已有了你的骨血,你不能弃我们于不顾。” 苏茵的手上满是血,染得容华的手也红了。 容华忽然就笑了,他那般温柔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一定不会弃你们于不顾。” 每说一个字,便要停顿片刻。 “你不是说要我做你的贵妾吗?我还没有仗着你的名头,横行霸道,耍一耍威风,你一定要好好的。”苏茵双目血红,眼泪滚滚而下。 看着容华那副气若游丝的摸样,她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这一刻,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从前,什么过往放不下的执念,通通都不重要了。 她只要他活着。 好好的活着。 那瞬间,容华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他眼中满是惊喜,竟像是一个得了糖的孩子,那般欢喜,那般满足,他张口想说什么,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他面上染上一丝青灰,怎么也停不下来。 高大的身子不由得蜷缩起来,弯腰驼背,血仿佛流不尽的泉水一般从他口中喷出来。 “容华……”斑驳的雨夜,苏茵撕心裂肺的声音于风中荡荡扩散开来。 “少主。”这一次,她声音一落,长青大步踏了进来。 他身上又添了好几处新伤,血肉翻腾狰狞的很。 视线落在容华身上,长青瞬间一惊,面上蒙上一层阴云,冲着外面厉声吼道:“宋老,快来,少主不好了。” 他从苏茵怀中接过容华,在他身上几处重要的穴位一点,抬手落在他背后,将内力传给他。 苏茵只觉得整个人如踩云端,恍惚的不成样子,她双血红,近乎疯狂的看着长青,厉声吼道:“告诉我,他会没事的对不对。” 长青冷冷看了她一眼:“宋老精通医术,或许还有回天之力。” 他声音一落,苏茵瞬间愣在那里。 她整个人呆呆傻傻的,再无一丝往日的玲珑剔透,眼神空洞,再无一丝眼泪,喃喃重复道:“或许还有回天之力……” 她视线落在容华身上,只见他面色青灰,轻轻的闭着眼,紧紧蹙着眉,再也掩盖不在脸上的痛苦之意,再也不能看她一眼,对她说上一个字。 她瞬间疯了一般,朝容华扑了过去,狠狠的摇晃着他,厉声吼道:“你睁开眼,你答应过我,不会弃我于不顾的,你睁开眼,我不准你有事,你听到没有,你给我睁开眼……” “够了!”长青一脸毫不掩饰的怒意,一下将苏茵重重的推开。 “你若真的担忧他,便是去把宋老带来。”长青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语罢,再不看苏茵一眼。 苏茵瞬间清醒过来。 她抱起一旁的琴,转身冲入大雨之中。 夜那么黑,雨那么冷。 此时,宋老正被几个黑衣人紧紧纠缠着,怎么也脱不了身。 倾盆大雨之下。 苏茵双目漆黑,比夜色更浓郁,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人如从幽冥归来一般,周身寒气逼人,眼中酝酿着吞天灭地的杀气。 她随地盘膝而坐,将琴放于双膝之上,素手一挑:“铮铮铮……” 天上滚滚惊雷,尚不及她琴声迫人心弦。 她双目血红,脸上尽是妖冶的笑。 “啊……”琴声之下,所有黑衣人瞬间抱着头惊呼起来,巨大的痛苦笼罩着他们,逼得他们喘不过一点气来。 所有人忍不住倒身在地,不住的翻滚着,撕心裂肺的惨叫着。 “啊……”血从他们的七窍之中涌了出来,有人眼球爆裂,有人*迸出,所有人死相惨不忍睹。 “铮铮铮……”苏茵整个人好似癫狂了一样,琴声越发凌厉,连宋老他们几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琴声,一脸痛苦的闭着眼。 “够了。”忽的,宋老凝神静气振臂一呼。 苏茵这才清醒过来。 满地皆是残尸,血流成河。 苏茵跌跌撞撞的起身,几步跑到宋老跟前,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紧紧的拽着宋老的衣袖,一字一句说道:“快去救容华。” 宋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足尖一点朝马车飞去。 徒留苏茵一人跌坐在原地。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腿软了厉害,根本站不住。 她不过刚刚起身,便又重重的摔在泥水之中,她双手撑着地,扭头看向容华所在的马车,竟匍匐着爬去。 不过十步之遥,苏茵却觉得,这一段路,竟比她过往的人生还有漫长,仿佛没有尽头,怎么也到不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她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她双手攀着马车的车驾,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她不过刚刚起身,便听得长青出声问道:“宋老,少主他怎样?” 长青的声音带着颤抖。 苏茵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只听得宋老长叹一声,声音低沉的说道:“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少主本就失了半身的功力,几次筋脉逆行,强行弹奏音杀,身体已然损伤不小,加之这一剑正中要害,当真万分凶险,若是一两日后,他能醒来,便是安然度过了这一劫,若是不能醒来,只怕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苏茵瞬间犹如惊雷击身,一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容华……”她面色煞白,双手捂着胸口,大声呼喊着容华的名字,一头栽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章 窥得天机 “容华……容华……”苏茵躺在榻上,紧紧闭着眼,一脸痛苦,她面色煞白,大声喊叫着,冷汗都把衣衫染湿了,却是怎么也睁开眼。 “啊……”忽的,她撕心裂肺的尖叫了一声,猛然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一件清幽雅致的房间,房间以素白为主色调。 苏茵眨了几下眼有片刻的恍惚。 “……”外面滴答的雨水瞬间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容华……”她一把撩开身上的薄毯,起身光着脚便下了榻。 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大步朝外走去。 她面色苍白的厉害,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着。 方才她做了一个噩梦,她眼睁睁的看着,一只巨大的猛虎,将容华吞入腹中。 “容华……”她大声唤着他的名字,一下拉开了紧闭的房门。 外面一片漆黑,雨还在下。 苏茵瞬间愣在那里。 “姑娘,你醒了!”就在那时,一个婢子撑着伞走了进来。 苏茵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婢子的手臂,她双目血红,面色森寒,一字一句说道:“容华呢?容华在哪里?” 她用力之大,把那个婢子都抓痛了。 那婢子蹙着眉,有些惊恐的看着苏茵,低声说道:“姑娘,我家少主身受重伤,还未醒来。” 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她,眼中一片漆黑,仿佛寂寂深夜,没有一点光亮,宋老的话不停的在她耳边回荡。 她面色一白,忍不住朝后大退了一步。 低低的垂着眸子,凄楚一笑,喃喃说道:“他还未醒吗?” 她一面笑,一面红了眼眶。 忽的,她猛然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婢子,沉声说道:“带我去见他,我要见他。” “是。”那婢子几步朝衣架走去,伸手为苏茵披上外衣,又为她拿来鞋子。 夜又深又冷,一如苏茵的心。 从前那人安好时,她总以为他强大的无所畏惧,直到这一次,她发现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会痛,会受伤,也会难过。 在快要失去他的时候,才惊觉他的重要性。 终究是她的错。 从不肯正视自己的心。 终究是她对不住他,无视他一次又一次的付出,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苏茵走到极快,快到那婢子需得一溜小跑才能跟得上她的步伐。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确定一下他是否安好。 苏茵一靠近,长青便抬头看来,他面无表情的看了苏茵一眼,冷冷的侧过脸去,再不肯苏茵一眼。 宋老,长青,还有荀彧皆守在容华门外。 房檐上雨水滑落,串成串串珠帘。 苏茵抬步跑了过去,由于地上湿滑,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她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视线落在宋老身上,表情恁的凝重,咬着唇瓣说道:“容华他……” 她只说了这几个字,声音哽咽的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凝神看着宋老,明明的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答案,却又那样的害怕。 害怕宋老说出的是一个她无法接受的答案。 宋老看着苏茵,轻叹了一声:“少主已然昏睡了整整两日。” 剩下的话他不说,苏茵也是知道的。 苏茵身子猛地一晃,面目苍凉的看着宋老,缓缓说道:“我能进去看一看他吗?” 她声音一落,长青骤然抬起头来,怒不可遏的看着苏茵,他张口刚要说话。 宋老一个眼神扫去,他瞬间垂下头去,再不看苏茵一眼。 宋老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你去吧!” 苏茵感激的看了宋老一眼,几步走到紧闭着的门前,忍不住停了下来。 她凝神看着那扇门,缓缓的伸出手来。 容华就在里面,只要她推开这扇门,便可以看到他了。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推开那扇门。 屋里燃着数盏牛油灯。 她一眼便看见躺在榻上的容华。 她鼻子一酸,抬步走了进去。 宋老怕冷风灌进去,随即合上了门。 苏茵眼泪一行行落下。 “容华……”她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躺在榻上,仿佛睡着一般,面上再无一丝痛苦,却也再无一丝表情,他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不过两日便瘦了一圈。 “容华……”任苏茵如何呼唤,他都没有一点回应。 苏茵几步走到他榻前,凝神看着他,声音几度哽咽:“我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滚落下去。 她慢慢的坐在容华的榻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伸手抚摸上他的脸,手颤抖的不成样子,她再也忍不住,扑在他胸前,放声痛哭起来:“你怎能这样,睡了这么久还不肯醒来,到底要偷懒道何时?” 苏茵呜呜咽咽,仿佛流尽了半生的眼泪,她泪眼模糊的说道:“你看到了吗?雨还在下,你与我的赌约,你输了。” 说着,她声音一高:“可我现在不要什么黄金万两,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醒来,你说过不会弃我于不顾的,难道要食言了吗?” 苏茵的泪染湿了容华的衣衫。 可他依旧神色安然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世上一切人事,一切纷扰,都再不能扰乱他的心。 苏茵缓缓起身,双手用力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整个人颤抖着,眼泪汹涌而下,怎么也止不住。 纵然她极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但在外面的宋老,长青,还有荀彧还是听到了她的呜咽声。 她双目哭的红肿,痴痴地看着容华,一动不动。 她情愿躺在这里的人是他。 “容华……”她声音小小的,一边又一边的唤着他的名字:“容华……容华……” 不管她如何呼唤,榻上的人都没有一点反应。 苏茵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痴痴地看着他,一眼也舍不得离开。 她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永别。 从前她总以为,人生很长很长。 如今才发现,人生真的很短,不知道那个瞬间便会成为永别。 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她伸手覆在容华手上,紧紧握着他的手,她的眼又酸又痛,再也流不出一丝眼泪。 过往的一幕幕就那样浮现在她脑海。 他的一字一句,他的一瞥一笑,他的数次挺身相护。 还有他的很多很多…… 原来早已渗入她的骨髓,在她不知的时候,他便悄悄的在她心中发了芽,生了根。 “容华……”她轻轻的呢喃着他的名字,温婉一笑。 几步朝一旁的琴架走去。 “铮铮铮……”她素手勾动,清凉雨夜多了一抹琴声。 空灵的琴声满带苍凉,仿佛鸟兽的呜咽,悲悲戚戚,令闻者心酸。 苏茵凝神看着榻上的容华,凄楚一笑,若是时间能静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至少他还在,还在她抬眸便可看见的地方。 门外的几人,听得也是一阵心酸。 不由得勾动起他们心中的难过。 长青忍不住抬头看着宋老,缓缓说道:“宋老,少主他当真醒不过来了吗?” 宋老抚着花白的胡子,长叹一声:“希望会有奇迹吧!” 就在那时,苏茵猛然眼中一亮,几步朝门口走去。 “吱呀……”一下拉开了房门。 她眼中满是希望的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宋老,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无为已死都可救活,为为什么容华便不可以。” 长青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冷眼看着苏茵,一字一句说道:“九转还魂丹纵有起死回生之效,然,此生只可服用一次,少主年幼之时已然用过,再多无用。” 他一句话瞬间将苏茵打入地狱。 她面上一白,整个人顿时失去所有生机。 她慢慢的扭过头去,看向榻上的容华,眸色一冷。 满目阴霾的看着长青,一字一顿的说道:“那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长青看了苏茵一眼,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茵扭头看向宋老,缓缓说道:“我们此刻身在何处?” “泾阳!”宋老不知苏茵为何一问,却是如实道来。 果不其然,苏茵冷冷一笑,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缓缓说道:“若我所料不差,那些黑衣人便是容氏一族的人吧!” 几个人瞬间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他们的表情已然告诉苏茵,她说得很对,分毫不差。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苏茵勾唇冷冷一笑,眼中尽是讥讽。 好一个青川容氏,竟是这般污秽不堪。 苏茵双眼一眯,不由得压低声音,对着几人说道:“你们以为泾阳是容氏一族的泾阳,还是容华的泾阳。” 她声音一落,几个人瞬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苏茵的意思他们再明白不过了。 容华不过是容氏少主。 泾阳自然不是他的泾阳。 而是容氏一族的泾阳。 既然容氏一族已然对容华出手,那泾阳又何谈有半分安全呢! 几个人不约而同朝榻上的容华看去,皆是一脸凝重。 当时,他们两个人皆晕了过去,又下着大雨,不便赶路,便来了泾阳。 一来因为泾阳相隔不远。 二来是因为泾阳乃是容氏一族的地盘。 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 原本觉得最安全的地方,竟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苏茵眯着眼,冷冷一笑,凝神看着所有人,慢慢说道:“我要你们告诉所有人,容华已经醒了,不仅如此,他更是在梦中窥得天机,五日后,秦国将遇百年难得一见的水患,届时山洪崩塌,横尸万里。”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尚虞来了 苏茵声音一落,所有人看着苏茵的眼神变了又变,满目皆是无以复加的震惊。 宋老率先开口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微微蹙起眉头,沉声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少主不仅没有醒来,更没有窥得天机,为何她敢如此言之凿凿的说五日后会有水患。 是,这几日是连降大雨,可也不过是下了几日的雨,这天下无一人敢这般妄言水患之事。 还要弄得人尽皆知。 万一少主醒来了,水患不过无稽之谈,届时他又该如何立于这天地之间。 此事当真非同小可。 苏茵还未开口,长青满目讥讽的看着她,冷冷一笑:“你这是又要装神弄鬼做什么?这般大言不惭的话都敢说。” 长青一向跟在容华身侧,苏茵之前做过的事,他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茵视线从宋老身上扫过,落在长青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看着他们几眼,没有头脑的说了句:“此是泾阳,容华已然于此昏迷数日,泾阳城主尚虞可来探望过容华?” 几个人虽不明白苏茵为何这么一问,却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苏茵若不说,他们一心记挂着容华的安危,也着实忘记了。 此是泾阳,一举一动皆在尚虞的眼皮子底下。 他如何不知容华到了此处。 容华乃是容氏少主,于情于理他都来看上一看的。 可是为何他至始至终都未现身?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心知肚明的很。 苏茵面若坚冰,她冷冷一笑,缓缓道来:“只怕容氏一族早已给了他选择,毫无疑问,尚虞选择了容氏一族,已然知晓容华身受重伤,再无一丝威胁,容华这边毫无起色也就罢了,若是情况稍有逆转,我敢断定,尚虞百分之百会出手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 且不说容华现在身受重伤,泾阳是尚虞的地旁,想要杀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他若是聪明的话,或许会反咬上一口,说他们挟持了容华,妄图加害容华。 纵然容华去了,他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些知情人,一定会把他们都杀了灭口。 宋老,长青,荀彧,三个人皆沉下脸去。 是了,是了,既然是家族出手对付他们,尚虞几乎不用考虑,一定会选择家族。 容华虽是容氏少主,可也只是容氏少主,尚不是掌权之人。 是他们疏忽了。 宋老凝神看着苏茵,不由得佩服起她来。 眼中却不乏担忧,他声音低沉:“水患之事非同小可……” 苏茵顿时眯眼一笑:“五日之后,若无水患,你们尽可取了我的头颅去。” 她说的字字落地有声。 几个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苏茵凉凉一笑,接着又道:“若是五日后,水患如期而至,届时不仅秦国臣民,便是秦王也会对容华心生感激,然,最重要的是,从此天下间所有人皆会对容华另有相看,不再因为他是容氏少主,便是容氏一族再对容华出手,也要掂量一下后果了。” 这世间能提前感知云雨灾难之人着实太可怖了。 宋老,荀彧,长青皆被苏茵说的眼中一亮,心中火热起来。 若是如此,世间之人只怕要奉少主如神明了。 一直未曾言语的荀彧突然开口了,他眼中满是担忧,缓缓说道:“若是放出去少主醒来的消息,届时,尚虞一定会来探查,若是到时候少主还不醒,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苏茵面上闪过一丝沉痛,她垂眸说道:“届时便是容华还未醒来又能怎样,世上能奏音杀的不过两人,苏氏阿茵早已葬身鱼腹之中,若他真来了,我弹上一曲音杀唬一唬他也就是了,料想他定然不敢硬闯。” 苏茵一席话顿时打消了几人心头的顾虑。 宋老视线从荀彧身上扫过,看了长青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说道:“我们便依你所言。” 苏茵对着他们三个人盈盈一福:“苏氏阿茵多谢各位信任。” 如他们所说水患之事当真非同小可。 若是五日之后,水患未至,不仅容华声名扫地,连他们都有杀身之祸。 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够他们喝上几壶了。 宋老看着苏茵说道:“时间紧迫,你便安排布置吧!我们皆听从你的安排。” “好。”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整个人站在阴影之中,面色晦暗不明,她稍稍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其一,便是让所有人知道容华醒了。” 长青眯着眼问道:“然后呢?” 苏茵垂眸一笑:“然后告诉世人,容华于睡梦之中窥得天机,五日后水患将至,皆是山洪崩塌,横尸万里。” “这样的话他们如何信得?”宋老蹙着眉说道。 苏茵冷冷一哼:“三人成虎,派人四处散播这个消息,未来的五日,雨只会越来越大,由不得他们不信。” 宋老,长青,荀彧三个人皆沉默下去。 苏茵嘴角一挑,接着又道:“再议容华的口气修书一封给赢律,至于他信不信无关紧要,不过是告知他一声罢了。” 他不信才好。 届时水患来临,世人只会说他昏聩无知。 事实上苏茵已然料定赢律不过信的。 故而郑重修书一封。 “好,我这就安排下去。”宋老一字一句的说道。 荀彧忍不住开口:“然后呢?” 长青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容华既然在泾阳,我们需保得泾阳无虞,至于治水之策,我稍后写下来给你们,定可保得泾阳无虞,但一定得你们几人亲自监管,旁人我信不过。” 此是泾阳,尚虞想要擦手一件事太容易了。 连治水之策竟然已有了,几人皆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苏茵。 长青又问:“然后呢?” 苏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勾唇笑道:“然后就等着尚虞来找我们麻烦,容华的伤势他最清楚不过了,便是所有人都信了,他也是不会信的。” “到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几个人面面相觑的看着苏茵。 苏茵缓缓一笑:“你们只需一口咬定,容华已然醒来,且水患之事千真万确就好。” “好,便依你所言。”三个人皆沉声说道。 宋老,荀彧,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时间紧迫,他们须得抓紧着手布置才好。 长青尚守在门外。 苏茵抬步进了房间。 她让婢子给她拿了一身乌黑的袍子换上,依旧一副少年的打扮。 她换好衣服,几步走到容华的榻边,慢慢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容华……” 一手抚上他的侧脸,淡淡一笑:“你且看着吧!我会为你报仇的,便是对上容氏一族的族长又如何?他伤了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容氏一族看似强大,也不是那般牢不可破。 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中,总有迹可循。 苏茵就这样在容华榻前坐了整整一夜。 她一丝睡意也无,眼中全然都是容华的声音。 奔走了一夜,宋老和荀彧皆归来了。 他们推门而入,见容华依旧未醒,不由得面色一沉。 苏茵慢慢的扭头看向他们,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周身寒气逼人的很,她淡淡开口:“如何?” 宋老看着她沉沉说道:“少主醒来的事,我已命人散布出去,昨晚,有关水患的信已然出现在赢律的桌上,至于水患之事,不出一日,秦国便会人尽皆知。” 苏茵慢慢的闭上了眼:“还有四日,甚好。” 若是信了的人,足有可逃生的时间,如此也算好事一桩,为容华积上几分阴德,兴许他就能醒来了。 苏茵将昨晚写好的治水之策交给宋老,抬头看着他说道:“这是治水之策。” 宋老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顿时愣在那里。 他慢慢的抬起头,目不转睛的啊看着你苏茵,一脸震惊:“这治水之策当真出自姑娘之手?” 苏茵漫不经心的看了宋老一眼。 她没有开口。 宋老接着又道:“姑娘当真是天纵奇才。” 此治水之策令人耳目一新,从古至今向来治理水患皆是以堵为主,而苏茵这一策竟是以疏通为主,他细细一想竟觉得妙不可言。 苏茵顿时垂下眸子,再不看宋老一眼。 此策实在是她借了旁人的。 自秦国遭遇百年一见的水患,伤亡惨重,诸国便重视起水患来,以至于出了数位治理水患的能人,她也是借了他们的光。 宋老那里知晓,忍不住再度出声赞道:“当真妙不可言的很。” 苏茵无奈只得岔开话题,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已然大亮,不过是雨越下越大是了,她冷冷一笑:“只怕尚虞已在来的路上了。” 当下宋老与荀彧皆沉默下去,两人皆是一脸凝重。 尚虞能坐稳这泾阳城之主的位置,又与秦国上下关系都处的极好,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只怕不容易对付。 就在那时,外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只听得长青冷冷说道:“来者何人?” 紧接着便响起一道低沉内敛的声音:“在下泾阳城城主尚虞,特来拜见少主。” 第二百四十二章 颠倒是非 听着外面的声音,苏茵不由得冷冷一笑。 尚虞来的还真是快,只怕他急于打探容华的消息,亦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容氏一族有些人急于知道容华的消息。 宋老和荀彧皆抬头看了苏茵一眼,只见她满目冰冷,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原本还有几分担忧,如今只觉得心中大定。 长青跟在容华身旁多年,岂是个吃素的。 他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冷冷的扫了尚虞一眼,勾唇一笑:“竟是泾阳城城主大驾光临啊!” 他一副震惊莫名的摸样,眼中尽是讥讽。 尚虞又不是傻子,怎不知他话中深意,他当下面目谦卑,拱手一礼,满怀愧疚的说道:“是尚虞的不是,今日前来拜见少主,实在是忙于公务无法脱身,想来若是少主知道,定不会责罚尚虞的。” 尚虞年纪四十出头,他一袭深紫色的长袍,一双丹凤眼中泛着精光,一看便知精明的厉害。 他这句话说的可是滴水不漏,妙不可言。 他说他之所以今日才来,是因为公务繁忙无法脱身,又说便是少主知道,也不会责罚于他的。 是了,他因公务来迟,便是容华也不能责罚于他。 不然便会落得个斤斤计较,不知体谅下属的名声,单是这个名声便能压得容华再也抬不起头来。 不过一句话,竟堪比利剑,足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好一个尚虞。 苏茵眯着眼,冷冷一笑,小小的泾阳城倒是藏龙卧虎。 难怪尚虞能坐稳这泾阳城,如此口舌足矣被诸国奉为座上之宾。 宋老和荀彧对视一眼,皆淡淡一笑。 从前竟是不知,泾阳城城主尚虞竟有这般口舌。 真真是他们小瞧于他了。 长青自然听得出他话中含着的锋芒,长青也不恼怒,他和颜悦色的看着尚虞,挑眉一笑:“城主说的是,您为了这泾阳城百姓鞠躬尽瘁,少主又怎会责罚于你的,自然是嘉奖你都来不及。” 长青这话里话外也是软刀子。 尚虞当下拱手一礼:“不敢!” 岂料,长青语锋一转,凝神看着尚虞,一字一句说道:“城主大人还是请回吧!少主他身受重伤,刚刚醒来,身子还虚的很,任何人都不见。” 尚虞演的惟妙惟肖,他猛然抬起头,一脸震惊的看着长青,满目沉痛,低声呢喃道:“少主怎会受伤?” 好似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长青朗朗一笑,说的是云淡风轻:“不过路上遇到一伙毛贼罢了。” 尚虞目不转睛的看着长青,抬步便上了台阶,几步走到长青跟前,沉声说道:“少主既然身上有伤,那我更是不得不见了。” 他说着,不等长青开口,四下张望了几眼,蹙着眉说道:“虽然此处也还尚可,但比起我那城主府来,还是逊色不少,请容我进去见一见少主,请他移居到我那处养伤。” “不必了!”长青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一口否决。 尚虞却是不肯罢休,他伸长脖子往长青身后看去,蹙着眉头说道:“莫不是少主还未醒来,你才这般阻拦于我吧!” 他声音一落,长青面色骤然一冷,他眯着眼看着尚虞,一字一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城主大人此话何意?” 尚虞被长青身上的寒气,逼得大退一步。 一时之间他也拿捏不准,容华到底醒来没有。 若是他当真醒来了,为何不让他见上一见。 若是他没醒来,关于水患的谣言又是怎么回事? “请容我见上少主一面,我有要事要见少主!”尚虞一瞬不瞬的看着长青,定定的站在那里,一脸固执。 “我说了,少主谁也不见!”长青声音一冷,面上已带了不悦。 同样的话,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说,可不他就怒了,他又不是鹦鹉。 “我要有事。”尚虞声音一高,接着又道:“事关黎民百姓的要事,少主不能不见。” “那便告诉我,我会转达给少主的。”长青漫不经心的看了尚虞一眼,缓缓说道。 “事关水患一事,你如何做的了主?”尚虞顿时就怒了,他眼中带着薄怒,冷冷看着长青,厉声质问道:“莫不是你们挟持了少主,才故意不让我见少主?” 他一句话顿时将长青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将一个天大的罪名扣到了长青头上。 若是他再不让尚虞见一见容华,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尚虞牙尖嘴利的很,他步步紧逼,根本不给长青开口的机会,他声音一高,接着又道:“容氏一族从不曾涉猎天象云雨一事,何以少主突然于梦中窥得天机,知晓五日后水患将至,还闹得人尽皆知。” 尚虞一步一步朝长青走了过去,他声音坚若寒冰:“说,你们挟持少主,如此妖言惑众,究竟所图为何?” 此刻,尚虞已全然占了上风。 雨中,他声音不低,似乎还带了内力,一时之间,就近的婢子仆从无不朝长青看去,眼中皆起了疑惑。 长青冷冷一笑:“真是血口喷人,我倒觉得居心叵测的是你,少主已醒不假,于梦中突然窥得天机也不假,而你竟敢妄自揣测我们挟持少主,说该当何罪?” 长青收敛笑意,双目满是锋芒。 尚虞顿时面色一白,高声喊了起来:“来人吧!他们挟持了少主,快把少主给我救出来。” 他声音一落,便响起一阵整整齐齐的脚步声。 两队护城军身穿铠甲,手持长矛,片刻便出现在尚虞身后。 足有数千之众。 “诺。”数千人拱手说道,声音凝聚在一起震得大地微微晃动起来。 “唰……”一时之间,数千只长矛锋芒直指长青。 长青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一脸无所畏惧。 一直不曾言语的苏茵,抬头看了宋老一眼。 两人视线相对。 宋老轻轻的点了点头,大步朝门口走去。 “吱呀……”眼见兵刃相接,宋老忽然拉开了紧闭着的门,大步走了出来。 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沉声说道:“少主面前也敢放肆,当真不要命了吗?” 他声音一落,数千护城军顿时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宋老目光落在尚虞身上,淡淡一笑:“好个泾阳城主,竟敢污蔑我们挟持了少主,带了这么多护城军闯了进来。” 宋老说着,声音徒然一高:“我看想挟持少主的是你吧!” “尚虞不敢!”尚虞顿时双手一叉,沉声说道。 宋老挑眉一笑:“我看你胆子倒是大的很!” 他这一声用了十成的功力,震得人耳朵发麻。 尚虞当下面色一变,态度放缓了几分,缓缓说道:“请容我见上少主一面,我有要事相商。” 宋老淡淡的瞥了尚虞一眼:“长青不是说过了,少主谁也不见。” 尚虞眉头一蹙,看也不看宋老一眼,高声喊道:“尚虞求见少主!” 竟是越过长青和宋老,打算直接惊动容华。 也不怪尚虞起疑,门外这么大动静,屋里肯定听得一清二楚,而容华却始终一言不发。 换做谁也难免起疑。 “少主说了不见。”这一次荀彧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尚虞,,勾唇一笑:“城主公务繁忙的很,又何必在这里耗着呢!等少主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的。” 尚虞却是梗着脖子说道:“不见少主一面,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他抬头一一扫过长青,宋老,和荀彧,冷声质问道:“既然少主已醒,为何不能见上一见,到底是少主重伤未醒,还是你们挟持了少主,已少主之名妖言惑众,说,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他竟是像一个审判官一般,一脸正气的询问起他们来了。 尚虞说着,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紧接着又道:“若是你们再不让我见少主,休怪我无情了。”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护城军冷冷命令道:“给我冲进去,救出少主。” “救出少主,救出少主……”所有护城军高声喊道。 长矛直指他们三人。 长青双眼一眯,冷冷说道:“我看谁敢?” 手中的长剑一挥,护城军瞬间倒下好几个人,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随即被雨水冲刷干净。 尚虞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口中大声喊道:“杀了他们,救出少主。” 红口白牙的颠倒是非。 “杀了他们,救出少主。”护城军瞬间气势大涨,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宋老和荀彧一左一右的站在长青身旁,显然也已经准备好了,打杀一场。 “铮铮铮……”就在那时,天地间多出一抹琴声来,将杂乱的雨声全然掩盖住。 令得所有人一怔。 忽的,琴声一如狂风骤雨,迫人心弦的厉害。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啊……”就在那时所有的护城军一脸痛苦的神色,皆抱着头倒身在地,不停的翻滚起来,口中满是凄厉的惨叫声。 尚虞心中一惊也觉得头晕目眩,难受的厉害,他面色通红,双目凸起,抱着头难以置信的说道:“是音杀,竟然是音杀……” 第二百四十三章 妖言惑众 那一晚见过苏茵弹奏音杀的黑衣人皆尸骨无存。 世上可奏音杀者不过两人。 容华与苏茵。 苏茵葬身鱼腹人尽皆知。 剩下的唯有容华。 以至于音杀一出,尚虞当下再无半分怀疑,容华当真已醒。 他面色煞白,双目瞪得滚圆,眼中满是痛苦难耐的神色,他一脸乞求的看向宋老,宋老乃是容华身旁的老人了,说话一向有权威,若是他开口,容华定不会再惩罚与他们。 “宋老,尚虞知错了,您老快给少主说一说,尚虞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担忧他的安危,绝无旁的什么心思,请少主手下留情。”尚虞身子一软,单膝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 “铮铮铮……”琴声越发凌厉。 宋老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尚虞,一言不发。 长青冷冷一笑,看着尚虞的眼中尽是讥讽。 荀彧倒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尚虞。 “啊……”随着琴声越发凌厉,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上满是翻滚的护城军,已有血丝顺着他们的七窍缓缓溢出。 “噗……”尚虞忽的捂着胸口,大吐一口鲜血,他满目惊恐的看着地上的护城军,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黏腻的感觉,令得他瞬间如坠冰窟,身上再无一声温度,一种失望的恐惧顿时将他淹没。 轻声之下,他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脑袋胀的好似要爆炸一般,整个身子也好似膨胀了起来,随时都有炸开的危险。 他再也忍不住,一如所有护城军一般,双手抱着头,身子缩成一团,躺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那瞬间他甚至生出一股强烈想要自戕的念头。 好在他尚有一丝理智,才没有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紧闭着的门,大声吼道:“少主,尚虞知错了,还请少主手下留情。” 一句如此简单的话,他说的磕磕巴巴,气喘吁吁,费力好大的力气。 苏茵听得他求饶的声音,双眼一眯,冷冷一笑,漆黑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刺骨的寒意,她扭头看向尚在榻上闭着眼的容华,不仅没有停手,反而勾抹之间越发快了。 “铮铮铮……”清冷的琴声一如利刃,卷起漫天杀气。 “啊……”尚虞再也忍不住了,那瞬间他理智尽是,抱着头厉声喊叫起来,双目一如血染一把,匍匐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就在尚虞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琴声顿止! 天地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乌云压顶,令人窒息。 尚虞突然一声不发了,他双目无声的躺在雨水之中,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丝丝寒意令得他发现自己还活着。 他面色煞白,眼神涣散,再无一丝张扬,了无生机的躺在那里。 心中满是铺天盖地的后怕。 尚虞能撑到此时,不过是因为他功力不弱。 那些护城军可没这么幸运了,已没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几人也好似傻了一般,陷在失望的恐惧之中难以自拔,躺在地上不停的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来。 苏茵缓缓起身,她一手落在琴弦之上,垂眸一笑。 尚虞还不能死。 所以现在她饶他一命。 “哼!”长青一脸冷笑,看着尚虞沉声说道:“不知死活!” 他眼底不由得拂过一丝赞赏之意,苏氏阿茵这一曲音杀当真奏的极好。 瞬间灭了尚虞所有的威风。 尚虞这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他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匍匐着跪在容华门口,五体投地,声音之中满是颤抖:“尚虞有罪,多谢少主仁慈。” 一直未曾言语的宋老,垂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还不带着你的人退下。” “是,是……”尚虞一脸说了好几声,一副如释重负的摸样,眼中难掩深深的恐惧。 他对着门恭恭敬敬的一拜:“启禀少主,尚虞告辞。” 宋老自知容华不会开口的,尚虞声音一落,他便开口说道:“退下吧!” “诺。”尚虞双手一叉,脸上还弥留着一丝死灰之气。 他挣扎着起身,不过走了数步,脚下一软,又重重的摔在地上,费了好大的劲才站起。 那些幸存的护城军也挣扎着起身,跟在尚虞身后,皆是一瘸一拐,走的极慢。 长青冷眼看着他们,从怀中拿出化骨散,往地上一抛。 “砰……”白色的瓷瓶瞬间炸开。 黑色的粉末顷刻间与雨水融合在一起。 “滋滋滋……”焦糊的味道扩散开来。 尚虞扭头看来,便将地上的尸骨瞬间化成粉末,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那一刻,他的脸瞬间失去所有的血色,变得蜡白蜡白的,难以言喻的惊恐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散。 他脚下一软,险些又摔倒在地。 那些幸存的护城军顺着他的视线看来,顿时吓的魂不附体。 “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沉声说道,再无半分留恋,大步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满地横尸便是消失殆尽。 雨越来越大。 直到他们离开。 长青,宋老,荀彧三个人才推门而入。 苏茵坐在容华榻边,垂眸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忧伤。 宋老看着她,轻叹了一声:“姑娘,你也不必太过忧伤,少主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他声音一落,一屋子人顿时都沉默起来。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来,一一看着他们三人,轻声说道:“你们劳累了一夜,都下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一陪他。” 长青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被荀彧给拉住了。 宋老张口说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三个人一同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苏茵与容华。 直到出了门,长青沉着脸,梗着脖子对着荀彧吼道:“你为何不让我开口,我就是不愿让她待在少主身旁,少主这几次三番受伤,那次不是因为她。” “够了。”荀彧还未开口,宋老便冷冷呵斥道:“你该明白少主的心意,若是少主醒着,想来也是愿意让她陪着的。” 长青声音一高:“可我不愿意!” 再不看他们一眼,转身冲入大雨之中,消失不见。 “唉!”宋老看着他背影,忍不住叹息一声。 荀彧看着宋老,缓缓说道:“你说四日之后,真会有水患吗?” 宋老顿时凝神看着他:“我也不知,我们拭目以待吧!” 不过一日,水患之事便是人尽皆知。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沉浸在水患的恐惧之中。 连赢律也不敢掉以轻心,在第一时间召集群臣,商议水患一事。 这期间无数的百姓举家搬离,皆往高处避去。 这也就是容华开口。 若是苏茵以她之名,将水患之事昭告天下,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不仅如此,她还会被世人当做妖妇,施以火刑,焚成灰烬。 一日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转瞬已是苏茵预言那一日。 泾阳城中百姓已搬了十之八九,所剩不过几户胆大的。 这几日,尚虞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容华还未醒来,苏茵日日守在他榻边,不肯离开,心中仅存的那点希望被摧残的一干二净。 不过数日,她便瘦了一圈,眼下一片青黑,漆黑如墨的眼中如阴云避日,透不出一丝亮光来。 她的世界,从此暗无天日。 “容华,你已经睡的够久了。”苏茵一袭乌黑的袍子,一副少年的打扮,紧紧握着容的手,贴在她的脸颊,喃喃道:“为何还不肯醒来?”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鼻子一酸,落下两行清泪。 她目中带着化不开的忧伤,含着淡淡的幽怨,一字一句说道:“你若是再不肯醒来,我就,我就……” 说着,说着,苏茵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伏在容华身旁,捂着嘴巴失声痛哭,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来。 他若不肯醒来! 她又能怎样? 她从未觉得这般手足无措,这般无助。 便是他就这样再也不会醒来。 她又能做些什么? 她能做的无非是屠尽那些害他之人。 可这之后呢? “容华……”苏茵呜咽的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容华……容华……你醒来……” 任她如何呼唤,榻上的人始终没有一点反应。 宋老,长青还有荀彧,站在门口,听着她的呜咽声,皆是一脸沉痛。 长青伸手便要推门而入。 宋老却是看着他摇了摇头:“天还未黑,还有一些时候,再等一等吧!” 如今水患之事已是天下皆知,若是水患不能如期而至,便是少主醒来也必会身败名裂,落一个妖言惑众之名。 届时,只怕家族再也容不下少主。 长青和荀彧皆是心知肚明。 便是如此,长青才这般急不可耐,想要问一问苏茵。 长青面色一沉:“我能等,可旁人能等吗?” 多少人等着看少主的笑话,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甚至连赢律都派人来问,水患之事到底是否属实。 这雨是下了七日,可未必一定会有水患。 长青推门而入,冷冷看着苏茵,质问道:“苏氏阿茵,眼看天就要黑了,你说的水患在哪里?” 宋老和荀彧也走了进来。 苏茵缓缓起身,扭过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 长青根本不等她开口,便接着说道:“我看你是诚心想让少主身败名裂吧!” 话已说的难以入耳。 “长青。”宋老看了长青一眼,示意他莫要乱说话。 长青却是理也不理,冷冷呵斥道:“我真是后悔自己信了你的鬼话,少主怎会错看了你这个妖妇,一次一次舍命相救,你便是这般回报于他的。” “我杀了你!”长青说着,抽出腰间长剑,剑锋一扫直指苏茵。 荀彧当下拦下长青,沉声说道:“长青你这是做什么?” “荀彧你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妖妇!”长青说着便要推开荀彧。 “长青,够了。”就在那时,宋老厉声吼道。 他怒视着长青,一字一顿说道:“你闹够了没有?” 他始终都不信,苏茵会故意陷害容华,使得容华落入身败名裂之地。 长青双目滚圆,怒视着苏茵,冷冷吼道:“你倒是开口说话啊!” 苏茵漫不经心的看着长青,冷冷一笑:“这便沉不住气了吗?” 说着,她慢慢垂下眸子,嘴角浅浅上扬,眼角带着讥讽“该来的人还未来,你又急些什么?” 有的是人比他们更着急。 可他们不是也没有来吗? 便是天黑了,不也还有漫漫一夜。 雨还下! 一语落下,苏茵骤然抬起头,凝神看着他们三个人,掷地有声的说道:“若是天亮之时,水患还未至,你们便把我推出去,告诉世人,一切皆是我所为,我才是那个妖言惑众的妖妇,与容华无关,屠了我也就是了。” 长青双眼一眼:“好,我们便陪你在这里等。” 夜幕降临。 时间缓缓流逝。 苏茵在屋里陪着容华。 长青,荀彧,宋老三个人站在门外,三个人神经紧绷,一刻又不敢松懈。 下了七日的雨,渐渐止住了。 那瞬三个人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雨都停了,还有什么水患。 长青眉头紧锁,看了宋老与荀彧一眼,刚要推门而入,去质问苏茵。 “砰……”就在那时,紧闭着的大门被人粗鲁的撞开。 尚虞带着一队人马,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 比起上一次,这一次他气势越发张扬,一副雄赳赳气昂昂模样,双眼顶在头顶,目中无人的很。 “尚虞?”长青冷冷看着他,沉声质问道:“你这是作何?” 宋老一言不发的看着尚虞身后的那些人。 他们虽然还穿着护城军的衣服,但是比起前几日的那些护城军却不同了,他们一个个气势内敛,下脚极轻,一呼一吸之间几乎细不可闻,一看便是内力深厚。 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点荀彧也发现了。 长青也是心知肚明的很。 “哈哈哈……”尚虞大声笑道,双目一凝,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此地,自然是来见少主的。” “少主不见任何人,你还是回去吧!”长青面色一沉,双目已含着杀气。 “这可由不得你们。”尚虞声音一落。 他身后的护城军便将容华所在的房间团团围了起来。 阴云散去,天上透出几颗星子,星光黯淡。 尚虞双手一叉,高声说道:“请少主出来一见,五日之期已到,敢问少主水患现在何处?如此妖言惑众,怎堪为我容氏少主?” 第二百四十四章 输的是你 尚虞一声声质问,实属以下犯上,乃是大不敬之罪。 一个小小的泾阳城城主,竟敢一次又一次挑战容氏少主的权威,若说这背后无人指使,任谁也是不会信的。 “尚虞,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是在对谁说话,当真不想活了吗?”长青冷眼看着尚虞,大步站了出来,眼中闪动着寒光,一副怒火滔天的摸样。 便是这水患之事实属无稽之谈又如何? 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泾阳城城主来责问少主。 夜色中,长青的声音激起一阵阵回声。 宋老和荀彧亦眯着眼看着尚虞,虽未开口,但脸上已然写满不悦。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尚虞便是太过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知今夕何夕,便是有家族为他撑腰有如何。 屠了他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罢了。 尚虞漫不经心的看了长青一眼,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中,冷冷一笑:“请少主出来一见,给这天下芸芸众生一个说话,便是容氏少主又如何,也不能这般妖言惑众,便是我能恕了少主之罪,这秦国百姓又如何饶得过少主。” 尚虞声音亦不低。 说着,他声音顿高:“如此妖言惑众,当施与火刑!” 他口口声声竟是要把容华给焚了! 一时之间,长青,宋老,荀彧皆怒了。 便是少主有罪,也不该他一个小小泾阳城城主来评判。 他还不够格。 他声音一落,长青身子一闪,如鬼似魅,一下子出现在尚虞面前,令得尚虞一惊,长青五指成爪,稳稳的扣住尚虞的颈项,一点一点收紧手指。 他动作太过,以至于尚虞身旁的人根本反应不及。 “咳咳咳……”尚虞面色一变,随着长青收紧手指,大声的咳嗽起来。 他却是一点惧意也没有,反倒大声笑了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长青,满目讥讽,冷冷说道:“你便是能杀了我,也堵不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哈哈哈……” 长青眸色一冷:“那我也要先杀了你。” “住手!”就在那时,门开了,苏茵缓步走了出来。 他一袭黑色的袍子,面白如玉,一双眸子宛若星空,唇角上扬,脸上带着一丝亦正亦邪的笑,说不出的魅惑。 少年如玉也不过如此。 一时之间,尚虞眯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眼中拂过一丝细不可察的笑。 想来他便世人口中容华身旁那男宠了吧! 摸样倒是挺俊,特别是那双眼,一看便让人着迷,他明明是一少年,却又带着几丝女性的柔美,气质独特的很,真是让人心动。 “放开他。”苏茵挑眉看了一眼长青,缓缓说道。 长青扭头看向苏茵,他半眯着眼,眼中满是对苏茵的不满,对于她的话恍若未闻,一动也不动。 宋老看了苏茵一眼,对着长青说道:“长青,放了他。” “宋老。”长青声音一高,视线一扫落在宋老身上,纵然心有不甘,却还是松开了手。 从获自由的尚虞,不由得勾唇一笑,大口喘息着。 他挑眉看向苏茵,邪邪的的笑道:“还是你识相。” 苏茵也不怒,她嘴角含笑,笑若春风的看着尚虞,一字一顿说道:“城主大人可敢与我赌上一把?” “哦!”她声音一落,尚虞顿时来了兴致,他兴致勃勃的看着苏茵:“赌什么?” 苏茵扬眉一笑,眼中含着几丝挑衅,漫不经心的说道:“就赌这水患会不会来,如何?” 尚虞眸色一凝,想都未想开口说道“好!” 还差半个时辰,五日之期便是一纸空谈,他有什么不敢赌的。 “城主当真是个爽快之人,在下着实佩服。”苏茵说着,对着尚虞拱手一礼。 忽的,她语锋一转,字字铿锵的说道:“若是水患不能如期而至,我便同容华一起烈火焚身,可好?” 尚虞没料到苏茵竟会这样一说,他顿时双眼一亮,略带震惊的看着苏茵。 他还未开口。 长青便大声呵斥道:“不可!” 连宋老和荀彧也在一时之间变了脸,皆看着苏茵缓缓摇头。 显然皆被她的话给惊住了。 尚虞顿时便笑了,他一一扫过面色巨变的长青,宋老,还有荀彧,眼中笑纹渐深,当下声音一沉,凝神看着苏茵说道:“好,便以你所言。” 事实上他正巴不得这么做。 苏茵一笑,接着又道:“若是这水患如期而至,烈火焚身的便是你。” “好!”尚虞未做多想,答的干脆利落。 “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少主的命运,又是谁给你的胆子。”长青怒不可遏的对着苏茵,他双目喷火,几乎要把苏茵给焚成灰烬,他一步一步朝苏茵走,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凸起,他对着苏茵反手一掌,一道凌厉的掌风扫苏茵袭去。 苏茵侧身闪过,抬眸看了宋老一眼。 宋老稍稍沉吟,对着长青说道:“长青,你过来。” 既然苏氏阿茵,把自己也赌在其中,想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她一直说的言之凿凿,没有半分犹豫。 事到如今已没退路。 若是少主当真身败名裂,尚不如一死,来的干净利落。 “宋老……”长青顿时难以置信的看着宋老,狠狠的摇着头,他双目血红,恨不得将苏茵给捏碎了才好。 一直未曾言语的荀彧突然开口了,他看着苏茵,扬眉一笑:“我亦愿同你们赌上一赌,若是水患未至,我亦甘愿受烈火焚身之刑。” “还有我!”宋老亦开口说道。 他两皆站到了苏茵身后。 “你们都疯了吗?”长青满目震惊的看着宋老与荀彧,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缓缓的收回手。 一时之间,只觉得手足无措。 苏茵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后的宋老与荀彧淡淡一笑。 心中顿时一暖。 他们既信她,她又怎会让他们输呢! “哈哈哈……好……”尚虞当下张狂一笑。 既然他们想死,他岂有不成全之理。 一起将他们解决了也好,省得留有后患。 苏茵脊背挺直,下颚微抬,眯眼看着尚虞,缓缓出声:“我们少主说了,我数到十,水患定然如期而至。” 说着,她声音一沉,一瞬不瞬的看着尚虞:“城主大人信与不信?” 房檐下挂着几盏红灯。 苏茵站在阴影之中,面色晦暗不明,唯有一双眼睛华光璀璨,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她声音落下,尚虞还未开口,长青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尚虞笑的十分灿烂,他双眸微眯,负手而立,满目讥讽的看着苏茵,这话他是半分也不信,唯有鬼神尚有如此之能,寻常人等是万万不可的。 容华纵然被世人捧上了天,可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断无只手遮天蔽日之能。 所以他不信。 他身后的那些护城军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们皆是容氏一族嫡系。 容华的能耐他们还是知道的。 他还真是敢大放厥词。 就不知一会烈火焚身,他会不会痛,还是有金刚不坏之身。 尚虞嘴角一勾:“我且拭目以待!” “哈哈哈……”苏茵朗朗一笑。 她抬头看了一眼宛若墨色的夜空,嘴角满是笑意。 张口说道:“一!” 长青当下看也不看一眼苏茵,他几步退到门口,只等着苏茵一输,拼死护住容华。 至于她的死活,自然与他无关。 宋老和荀彧倒是不一样,他们皆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其实他们也好奇的很。 她如此言之凿凿,水患会不会如期而至。 “二!”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苏茵再度开口。 “三。” 尚虞一点也不把苏茵的话放在心上,竟捂着嘴大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副胜券在握的摸样,气煞了长青。 “四。”苏茵缓缓道来。 脸上始终噙着一丝浅笑。 宋老和荀彧没由来的竟放松下来。 “五,六,七……”苏茵的声音不疾不徐,给这孤寂的夜色添了一抹神秘。 “八……” “哈哈哈……”忽的,尚虞大笑了起来,他满目讥讽的看着苏茵,张口说道:“还剩两个数,要不要我替你数啊!我看着水患,哈哈哈……定是无稽之谈……” 对于他的讥讽,苏茵也不恼怒,她始终眯眼看着尚虞,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眼中再无半分波澜,一如看着一个死人。 她朱唇轻启,慢慢说道:“九……” 尚虞的笑声越发张狂。 长青,宋老,荀彧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屏住了呼吸。 “让我来替你数这个十吧!”尚虞说着,又是一阵猖狂的大笑:“哈哈哈……” 连他身后的护城军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苏茵一点也不着急,她面上一片从容,缓缓道来:“十……” 那瞬间风停了,云寂了。 她的声音随即消散在风中。 “哈哈哈……你们输了!”尚虞仰天长啸一声,顿时眼光一沉,厉声说道:“来人啊!把他们皆给焚了。” “轰隆隆……”就在那时,忽的地动山摇起来,所有人不由得一阵心惊,白了脸。 苏茵扬眉一笑,素手一指,指着尚虞,漫不经心的说道:“输的是你!” 第二百四十五章 敬若鬼神 尚虞面色一白,他眼睛睁的大大的,满目震惊的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 脚下一软,朝后大退了一步。 在他身后那些护城军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容华竟真的可提前预知天意,预测灾患,且说的分毫不差,当真有通天之能。 不仅他们,便是长青,宋老和荀彧脸上也是难掩震惊。 世人皆知,水患一事出自容华之口。 可他们却是清楚的知道,这惊世骇俗之事,全然出自苏氏阿茵之口,与容华没有半分关系。 在此之前,他们皆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即便有几分相信,那也是别无选择的缘故。 特别是长青,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神色变了又变,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从前他一直觉得,苏氏阿茵并无特别之处,少主看上她,不过是因为眼神不济,如今看来,少主当真是慧眼识珠,于万千人中一眼看中了苏氏阿茵,真是眼神毒辣,令人佩服。 还有宋老与荀彧,他们一直都觉得,苏茵与容华在一起,是苏茵高攀了容华。 如今再看,竟不知是谁高攀了谁! 只觉得真是天作之合,般配的很。 当下他们三人,对苏茵真是心服口服。 一时之间,偌大的院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大地还在摇晃,所有人甚至清楚的听到山洪绝提,惊涛骇浪的声音。 尚虞从不信水患之事,从前他有多么不屑,如今便有多么震惊,以至于他整个人呆如木鸡的站在那里,久久的回不了神。 一众穿着护城军衣服的容氏嫡系子弟,脸上皆带着一丝惧意,他们清楚的很,尚虞没有布置一点预防水患的措施,如今水患来袭,且来势汹汹,若是再不退的话,只怕他们都要搁在这里了。 他们不知,宋老和荀彧按着苏茵给的法子,早已布置妥当。 纵然水患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依旧可保泾阳城无虞。 所以他们三个人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 苏茵冷眼看着尚虞,慢慢的扬起嘴角,眼底拂过一丝狰狞的杀意,扭头看着长青,淡淡的说道:“把他的首级给我割下来,挂在城墙上暴晒三日,愿赌服输,至于剩下的身子用火焚了。” 明明残忍至极的话,她却说的漫不经心。 “不,不要……”尚虞满目惊恐的看着苏茵,长青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他面色阴冷,双目嗜血,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吓得尚虞身子一软,扭头对着一旁的容氏嫡系子弟,厉声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拦下他。” 那些容氏嫡系子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 尚虞瞬间变怒了,他双目血红,冲着那些容氏嫡系子弟,怒声吼道:“便是我输了又如何,你们别忘了,族长的意思是要把他们都杀了。” 一时之间,那些容氏嫡系子弟都愣住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尚虞竟会这般不管不顾都抖出来。 为首的那个容氏嫡系子弟,冷眼看着尚虞,余光不由得落在长青,宋老,荀彧还有苏茵身上,他定睛看着身后那扇紧闭着门,一时片刻,竟拿不定主意。 既然族长已经暴露出来。 那么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尚虞,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他身上,二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按族长的命令,将他们都杀了。 “放肆!”电光火石之间,苏茵声音一高,对着尚虞沉声呵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族长,族长一向对容华照顾有加,又怎会害他,分明是你想要借机挑拨容华与族长的关系。” 说着,她扭头瞪了长青一眼,高声吼道:“长青你还不把他给我诛了,难道任由他污蔑族长不成。” “噗……”长青衣袖一挥,一道肉眼可见的风刃朝尚虞袭了过去。 尚虞不由得瞪大了眼,想都未想便要侧身避开那道风刃,岂料,那瞬间他竟是一点也动弹不得了。 刹那间,他眼中一暗,凝神看向为首的那个容氏子弟。 风刃扫过,他的身子站的直直地,头颅却滚了下来,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就在苏茵那番话落下,为首的那个容氏子弟,以在最快的时间,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如今水患如期而至,从此容华之名将席卷整个大地,世人势必敬若鬼神。 与此同时,容氏一族的威望,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活着的容华,要比一把死了的容华有价值的多。 若是族长在场,也定会如他这般选择。 “砰……”长青素手一挥,尚虞残破的身子燃起熊熊大火。 空气中满是皮肉烧糊的味道,令人作呕。 宋老和荀彧瞬间明白过来,苏茵的那番话中的深意。 他们皆知眼前的这些人,已不是那日毫无战斗力的护城军,他们一个个气息内敛,怕是容墨手中那些经过专门训练容氏嫡系子弟。 以他们几人,对上他们数千,便是有音杀相助,只怕也无半分胜算。 便如他们不会受到音杀所伤一般,想来他们也知道如何克制音杀。 方才尚虞那句话一落,他们眼中分明已起了杀意。 既然已经暴露出来,自然无路可退,倒不如做得一干二净。 苏茵这番太过及时,太过睿智,在刹那间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一个退路,一个更好的选择。 这种急智,堪称一种大智慧。 连他们都不由得生出一股敬意。 尚虞一死,那些容氏嫡系子弟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待他们一走,所有人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若是他们当真出手,容华还未醒来的消息,必然再也藏不出了。 不仅如此,连他们都是九死一生。 尚虞如何敢这般猖狂,无非是仗着他们,更是因为他们有让他张狂的势力。 苏茵扭头看向宋老,缓缓说道:“宋老,城中可是皆按我说的布置?” “嗯。”宋老凝神看着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茵亦朝着宋老点了点头。 既如此,泾阳城自然可安然无恙。 哪知,宋老忽往后大退了一步,对着苏茵拱手一礼,一字一句说道:“得遇姑娘乃是少主大幸。” 苏茵当下一惊,伸手便要去扶宋老,这如何使得。 宋老却是不肯起身,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说道:“这一礼,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受得。” 他声音一落,荀彧对着苏茵也是拱手一礼:“荀彧亦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长青也不傻,他看了一眼宋老和荀彧,缓缓说道:“方才那些穿着护城军衣服的人,是容氏嫡系子弟吧!” 他纵然不认识他们的面孔,但从身手上也能猜出三分。 宋老和荀彧对视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瞬间,长青对着苏茵也是拱手一礼,他虽然一句话都未说,但却是一脸敬意。 苏茵一一看着他们,垂眸说道:“你们起来吧!不必谢我,我既是救你们,更是救我自己。” 宋老,长青,荀彧三人慢慢起身,皆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虽未开口,但眼中却含着担忧。 他们的担忧,苏茵如何不知。 水患一事,必会惊动容氏一族。 方才那些容氏嫡系子弟的态度,便是家族的态度。 只怕不日家族便会派人来郑重的迎容华归家。 届时,若是容华还未醒来,该如何是好。 苏茵看着他们三人轻声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语罢,她推门而入,几步走到容华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满是神伤,她低声呢喃道:“容华,你究竟要睡到及时呢?” 榻上的人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水患之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一直延续了数日,才有消退之意。 好在容华早有预警,虽然损失依旧惨重,但人员伤亡却并不多。 幸存之人无不感念容华的恩德。 便是赢律也颁下召书,大大嘉奖了容华一番,还赏赐了无数奇珍异宝,可见他是真心感谢于容华。 他大可不说,看着他秦国被水患吞噬,再无半点战斗力,任人宰割,可是他没有,他挽他数万百姓于水患,救了秦国半数的国力。 一时之间,容华之名席卷整片大地,所有人无不敬若鬼神。 转眼已是五日。 苏茵依旧守在容华塌边,而容华连一丝醒来的迹象也就没有,他就那样沉沉的睡着,与世隔绝了一般,不知世间愁苦。 更不知苏茵那颗心,已然陷入怎样的绝望之中。 “容华,你若是再这样弃我于不顾,我也要弃你而去了。”外面日光明媚,却丝毫照不进苏茵眼中,她眼中一片绝望,紧紧握着容华的手,声音低沉而缓慢。 “吱呀……”忽的,长青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苏茵抬头望去,只见他一脸凝重,眉头紧锁,似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苏茵从未见过长青这副摸样,不由得开口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长青再不是从前那般,不屑称呼苏茵,他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族中派人来接少主了,此刻正在前厅。” “来人是谁?”苏茵垂眸看着容华,淡淡的问道。 长青一脸凝重,说的极慢:“容墨嫡子容蔺。”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别来无恙 苏茵垂眸将视线落在容华身上,深深的看着他。 这几日,她虽然时不时的便模仿他的手法弹上一曲,让所有人误以为是他奏的,可水患过去多日,他始终未曾露面,怎能不让人疑心! 容蔺那里是来接他的,分明是来一探虚实的。 若是让他知道容华根本没有醒来,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世人皆知水患之事出自容华之口,而如今容华根本没有醒来,他们这些人却假借容华之口宣扬此事,又安得什么心? 这里面可做的文章可多的很。 随便给他们安一个什么罪名,说他们挟持了容华,妄图什么,便可高举正义的旗帜将他们皆给诛了,顺便也将容华给杀了,将容华之死推到他们身上。 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把容华给解决了,还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长青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见苏茵久久未曾言语,沉声说道:“姑娘,拦下容蔺怕是不易,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开口竟是在询问苏茵的意见。 且语气诚恳,可见心中对苏茵已是心服口服。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看了长青一眼:“宋老他们是什么意思?” 长青面色一沉,蹙着眉说道:“宋老说万不能叫人知道少主根本没有醒来,他在前厅尽力拖住容蔺,叫我来问姑娘主意。” 苏茵嘴角上扬,淡淡的一笑:“问我的主意?” 此刻,她能有什么主意? 只盼着容华能立刻醒来,那么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若是容华不能醒来,那么这便是一个死结。 容蔺此番而来,为了便是一探究竟,如何拦得住。 长青轻轻的点了点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在他的注视下,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哪怕是要了他的命。” 日光明媚,透过窗户射进来。 苏茵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不过说了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长青顿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喃喃说道:“要了他的命……” 苏茵一句话,顿时点醒了长青。 他们几人之所以觉得这是一个难解之题,是因为他们从未想过要了容蔺的命。 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中,从未想过与容墨正面对抗。 一旦容蔺死在他们手中,容墨与他们势必形同水火。 然,他们却从未想过,如今的容墨与他们已是互不相容,不过是容墨还没有将这件事情摆在明面之上而已。 “不行。”长青看了苏茵一眼,断然否决了苏茵,他眉头紧拧,缓缓说道:“老夫人尚在他们手中,容蔺一死,容墨断然不会放了老夫人。” 这些年他肆意拿捏少主,无非是因为老夫人在他手中,他早已料定少主便是心中不甘,也不敢贸然反抗。 “兄长,阿蔺来看你了,许久未见,倒是叫阿蔺好想。”就在那时,容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长青顿时绷紧了身子,神色慌张的看着苏茵,凝神说道:“容蔺已经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容蔺已在门外,想要拦下谈何容易。 老夫人尚在他们手中,尚不能与他们撕破脸,公然对抗。 少主已经成了这样,若是老夫人再有个三长两短,便是少主醒来,他们又该如何给少主交代。 苏茵缓缓站起,她垂眸看了一眼,依旧陷入昏睡之中的容华,眼神一定,微微抬起下颚,缓步朝外走去。 “蔺公子,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少主身受重伤,如今还未痊愈,身子虚弱的很,他时常半睡半醒,一日不过有数个时辰是清醒的,蔺公子何不等少主清醒了,再过来一见。”宋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荀彧在一旁附和道:“是啊!蔺公子,便等少主清醒了,再见也不迟,您初来泾阳,尚未领略过泾阳的风光,何不随我先逛上一逛,反正少主就在这里,也总会醒来的。” 对于他们的百般阻拦,容蔺倒也不曾恼怒,他眼中精光一闪,看着宋老和荀彧沉声说道:“便是因为兄长他身受重伤,我才非见不可,若不见上一面,确定大兄安然无恙,我哪里有心情随你们一道逛一逛这泾阳城。” 容蔺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令得宋老和荀彧连拒绝的借口都没有。 他们二人当下对视一眼,沉默下去。 若是他们在这般阻拦,只怕不说容蔺也知道这其中定有猫腻,更是非见少主不可了。 “吱呀……”就在那时,长青伸手推开门,苏茵缓步走了出来。 长青随即便又将门合上。 容蔺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不由得多看了苏茵几眼。 苏茵亦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容蔺。 漫漫日光之下,他一袭粉色衣袍,像极了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也是干净的纤尘不染,看样子不过比容华小了一两岁,他长发乌黑,双眉似剑,眼尾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眉目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茵,唇削薄而色红,容色比之容华竟也不差几分。 也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 不过是眼中算计太多,叫人不喜。 “这位是?”容蔺眯眼看着苏茵,勾唇说道。 说着,也不待苏茵开口,眼中含笑,接着又道:“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跟在兄长身侧的那男宠。” “然!”苏茵也不否认,一口应道。 令得容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苏茵。 容蔺一笑,抬步便越过宋老和荀彧朝门口走去,眼见他伸手便要去推紧闭着的门,长青身子一闪挡在他身前。 容蔺顿时面色一沉,冷冷说道:“长青,你这是作何?难道我连看一看我兄长都不能了吗?” 长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少主有令,不见任何人。” 容蔺登时就怒了,他冷眼看着长青,厉声呵道:“你给我放开。” 容蔺并非一人而来,在他身后还有数个护卫。 他声音一落,几个侍卫瞬间抽出腰间的长剑,剑锋直指长青他们。 一时之间,剑拨弩张,血腥一触即发。 就在那时,一直未曾开口的苏茵开口了。 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容蔺,字字珠玑:“蔺公子,你莫要忘了,你口中的兄长,先是容氏少主,才是你的兄长,少主有令,何人敢不从?” 苏茵说着声音一高,她下颚微抬,一一扫过容蔺身后的侍卫,姿态恁的张狂。 见她这般张狂,容蔺的态度倒是缓和下下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假意呵斥道:“放肆,你们这是作何?还不把剑收起来。” “诺!”几个侍卫沉声应道,不约而同的收起剑来。 一道道目光中,容蔺淡淡一笑,竟扯开嗓子高声唤道:“兄长,我是阿蔺,听说你受了伤,父亲忧心的很,特命阿蔺亲自来接兄长回家,请兄长容阿蔺进去一见。” 一个人便是睡着,以足矣被他的声音给惊醒。 容蔺当真好算计。 他声音这般高昂,只要屋中的人不是死人,就一定听得到,若是里面还没有回应,那么他便可光明正大的发难了。 果然,长青,宋老,荀彧三人皆是面色一变。 连带着苏茵也微微蹙起眉头。 容蔺竟是丝毫退路也不给他们留了。 “兄长,见与不见,你倒是说句话啊!只要你说不见,阿蔺立刻离开。”容蔺中气十足,他声音之高激起阵阵回声,已然用上了十个成的内力。 容华尚在昏睡之中,自然不可能给他一星半点的回应。 “你们……”容蔺几句话落下,屋里竟是没有丝毫回应,他登时就怒了,怒不可遏的指着长青,宋老等人,厉声质问道:“把我兄长怎样了?” 说着,他根本不给他们几人开口的机会,接着高声呵斥道:“兄长他一向睡觉极轻,他不可能听不到我的声音,如今竟是没有一点回应,莫不是真如坊间所言,你们几人意有所图,趁着兄长重伤之际,出手挟持了他。” “来人啊!”说着,容蔺声音一冷,大声说道:“给我杀了他们,破开这扇门救出少主。” “诺!”他声音一落,身后的侍卫蜂拥而上。 显然他早有准备,竟又冲外面冲进来数百侍卫,他们一个个手持弓弩,一脸肃杀。 片刻,便将苏茵他们给团团围了起来。 苏茵几人皆是一脸无惧。 这样的场面也不过是他们意料之中的。 “少主尚在休息,听不见也是有的,蔺公子这是何意?”宋老看着容蔺淡淡的说道。 容蔺一眼朝宋老扫去,勾唇说道:“是吗?少主他是生是死,推开这扇门便一目了然,你们若没有做过,自然无需心虚,何惧之有?” 长青声音一冷:“少主说了,不见任何人。” 容蔺冷冷一笑:“这可由不得你。” 容蔺大步上前,伸手便要推开紧闭着的门。 与此同时,苏茵,长青,宋老,荀彧几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 皆细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唯有鱼死网破了,他们也不是好惹的,大不了同归于尽。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容蔺的手已落在门上,可他还未用力。 “吱呀……”紧闭着的门,毫无预警突然自己开了。 所有人顿时一惊。 就见容华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容蔺,缓缓说道:“阿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第二百四十七章 没有反悔 看着突然出现的容华,容蔺顿时愣在那里。 他故作眉开眼笑的摸样,笑的极不自然,连弯起的嘴角都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僵硬,目光闪烁的看着容华说道:“听说兄长受伤了,父亲万分着急,奈何抽不开身,只得派我来看看,接兄长一起回家,兄长无碍真是太好了,我回去便修书一封给父亲,让他安心。” 长青,宋老,荀彧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纵然极力隐藏,可怎么也遮不住眼底的欢喜之意。 苏茵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她鼻子一酸,险些落下眼泪来。 他出现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阴云尽散,而他犹如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她整个世界,令得她的世界华光万丈。 容华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 他凝神看着她,眼波流转,无限温柔。 这几日,他虽然一直在昏睡之中,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瞬间,他有些烦躁,一点都不想理会这些烦心事。 他视线一转,落在容蔺身上,淡淡一笑:“阿蔺,何时动身便由你来安排吧!此刻我疲累的很,只想好好的歇上一歇。” 他既已这般说了,容蔺也不好拒绝。 他看着容华,呵呵一笑:“好,兄长好生歇息吧!归家的事就由我来安排。” 容蔺说着,双手一叉:“阿蔺告辞了。” 容华看着了容蔺,轻轻地点了点头。 容蔺抬眸看了容华一眼,转身离开。 随着他的转身,他身后的那些侍卫亦跟在他身后大步离开。 一场腥风血雨,就这样消失于无形之中。 宋老,长青,荀彧几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若是少主再晚一步醒来,他们便与容蔺交上手了。 到时候便是少主醒来,只怕也要与容墨撕破脸。 还好,还好,少主醒来的及时。 容华深深的看着了苏茵一眼,转身朝屋里走去。 宋老,长青,荀彧跟着容华的脚步,一同进了房间。 几个人双手一叉,声音微微有一些哽咽:“少主!” 容华凝神看着他们,缓缓的扬起嘴角,声音难掩沙哑:“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苏茵却是动也不动,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眼中起了丝丝水雾,他弯起嘴角,用力的笑着,笑着笑着,落下一行眼泪。 “少主醒来就好。”长青,荀彧,宋老几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容华一一看着他们,心中甚是安慰。 有他们不离不弃的陪着他,他何其有幸。 忽的,他视线一扫,落在门外的苏茵身上,右手微微抬起,轻声说道:“阿茵,过来!” 苏茵从未觉得容华的声音如此的动听。 她凝神看着他,这一次没有勉强,没有不愿,更没有一丝忸怩。 她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几步走大他跟前,抬头看着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就想这样多看他几眼。 她很怕这只是一场黄粱美梦。 容华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咳……”宋老轻咳了一声,抬头看了长青和荀彧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 长青和荀彧两人对视一眼,既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长青很是体贴,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屋里只剩下容华和苏茵两人。 日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有温暖的风从两人中间穿过。 不过几日的光景,两人只觉得仿若隔世。 “阿茵……”容华嘴角缓缓上扬,他的声音宛若春风,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这人一向孤傲冰冷,唯有对着她的声音,才有温柔溢出。 “嗯!”苏茵眼眶一红,轻轻的应道。 忽的,垂下眸子,再不敢看容华一眼。 这几日,这样场景时时出现在她梦中,她已经怕了,害怕这又是一场梦。 容华嘴角一扬,长臂一挥,将苏茵抱入怀中。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说:“阿茵,不要动,就这样让我抱一抱你。” 他紧紧的抱着她,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缓缓的闭上了眼。 这一次,苏茵没有拒绝,她伸手环住容华的腰身,亦轻轻的合上了眼。 若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她情愿永远不要醒来。 时间好似静止了。 一室温情,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苏茵将头靠在容华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嘴角上扬,喃喃唤道:“容华!” 她一如往昔,直呼其名。 “嗯。”容华睁开眼,凝神看着苏茵,轻轻应道。 苏茵亦睁开了眼,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伸手落在他脸上,轻轻的抚摸着,又道:“容华!” “嗯。”容华轻声应道。 苏茵一笑,接着出声:“容华。” 容华眉眼处竟是温柔,他眼中全然都是苏茵的身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 “容华,容华,容华……”苏茵仿佛只会说这两个字了,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容华的名字。 容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应道:“我在……” 苏茵笑着笑着落下泪来,抽抽噎噎的说道:“这样真好。” 她每唤他一声,皆有他的回应。 再不是那几日,无论她如何呼唤他,他都没有一点回应。 他的沉默将她打入无边炼狱。 这样真好! 容华怎不知她是何意。 她的话令得他心中一涩,他抬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喃喃说道:“阿茵,莫怕,我再也不会弃你于不顾。” 苏茵带着鼻音,声音低沉的说道:“不许反悔。” 容华一下便笑了,他眼中盛满温柔,凝神看着苏茵说道:“不许反悔的是你。” 容华这没头没脑的话令得苏茵一怔。 容华抬手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故作沉吟,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睡梦之中,可是听到有人说愿意做我的贵妾,只要我醒来,如今我已醒来,便不知这话作不作数?” 苏茵顿时便变了脸,她脸上染上一片绯红,低低的垂下眸子,再不敢看容华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在容华的注视下,她整个人僵硬的很。 容华的目光太过炙热,看的她无处遁形。 愿或不愿? 其实她心中早有了答案。 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不惧做他的贵妾,只怕有朝一日,在她之上会有主母,她这个人一向都是个心眼小的,心眼小到心中只能容得下一人,且又是个嫉妒心强的,她知道她的手段,也知道她的狠辣,她怕有一日,她会被嫉妒蒙了眼,做出一些连自己都厌弃的事。 她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她真怕自己会疯掉。 容华脸上的笑瞬间凝在脸上,他声音低沉:“阿茵可是要反悔了?” 他眼中一片漆黑,浓的透不过一丝光亮,好似能将人溺毙其中。 他双手落在苏茵肩头,逼得她抬头看着他。 “我……”苏茵抬头看着容华,只说了一个字,便垂下眸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华满目失望,他缓缓的垂下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苍白一笑:“我就知道,阿茵是在唬我!” 他这副摸样,令得苏茵心中一痛。 “容华。”苏茵喃喃出声,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已然知晓结局会是两败俱伤,倒不如相忘江湖的好。 对容华来说这些话太过残忍。 对她来说,也是! 容华缓缓的摇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慢慢的往后退去。 “咳咳咳……”忽的,他面色一白,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噗……”咳着咳着,他身子一僵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那刺目惊心的红,一下刺痛了苏茵的眼,她声音一高:“容华,你怎么了?” 脸上满是担忧。 容华看都不看她一眼,背对着她轻轻的摇了摇手:“你走吧!” 他声音沙哑无力,满是苍白无力。 “容华……”任由苏茵如何呼唤,再不看她一眼。 他几步走到床榻,慢慢的躺了下去。 他背对着身子,始终不肯看苏茵一眼。 苏茵站在那里看着他身子蜷缩成一团,肩膀一抖一抖的,明明在剧烈的咳嗽,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一时之间,苏茵的腿仿佛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 明明门近在咫尺,她却是一步也迈不动。 明明只要她转身,他们便再也没有一丝关联,可她却一步也迈不动。 “容华……”她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她站在他塌边,凝神看着他。 他背对着她,面色煞白,修长的身子缩成一团,用手捂着嘴巴,有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他紧紧闭着眼,一脸痛苦的神色。 那瞬间,苏茵心如刀绞。 明明是她给了他希望,却又亲手将他推入深渊。 她是何其残忍!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了一声。 不由得垂眸一笑,一脸决绝。 罢了,罢了! 成全她! 也成全他吧! 哪怕明知飞蛾扑火,她也愿意试一试。 她脱了鞋袜,亦上了榻。 “容华……”她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背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没有唬你,亦没有反悔。” 第二百四十八章 秀色可餐 容华瞬间扭过身来,他双手落在苏茵腰上,面色煞白的厉害,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喃喃说道:“你没有唬我,亦没有反悔?” 他声音沙哑低沉,一向高高在上,睥睨万物的容氏少主,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脆弱。 苏茵抬头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在他含着脆弱的眼中,捕捉到一丝如履薄冰的战战兢兢,忽的,她心中一痛,将头埋在他胸前,双手抓着他的衣襟,轻轻的换了一声:“夫主!” 容华眼中的脆弱一扫而过,他慢慢的勾起唇角,将苏茵的头摁在他胸前,缓缓说道:“再唤我一声!” “夫主!”苏茵抬头看着容华,微微一笑,又唤了一声。 方才她那一声稍显僵硬,如今这一声,温柔之中透着几丝娇羞,格外的动听。 “嗯。”容华笑着应道,将头抵在苏茵额上,那般欢愉,好似一个得了糖的孩子,接着又道:“再唤一声!” “容华。”苏茵登时就怒了,她声音一高,便是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他究竟要她唤上几声才满足。 “呵呵……”容华眉眼一弯,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苏茵的长发,满是宠溺的说道:“罢了,罢了,我的娇娇她恼羞成怒了。” “你……”苏茵狠狠的瞪了容华一眼,她双颊绯红,媚眼如丝,眼中既含着娇羞,又含着几丝愤怒,与之前一向从容不惊的苏茵简直判若两人。 容华眉眼处尽是温柔,他声音放缓:“阿茵,你可知道,我这几日虽然昏睡着,无法醒来,可你在我耳边所说的每一句,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苏茵一怔,瞬间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沉默了下去。 她在努力的回想,这几日,她都说了些什么,可有无说过什么出格的话,亦或者容华的坏话。 他这个人一向是个小心眼的,难免他日后想起来,要找她秋后算账。 容华紧紧的抱着苏茵,缓缓说道:“阿茵,我原本觉得这世间苦短,也无甚留恋,觉得醒不醒来也不打紧,可我转念一想,若我就这样一睡不起,那我的卿卿怎么办?还有她腹中的骨血又该怎么办?岂非都要便宜了别的混小子,别人若是欺她,辱她,可如何是好?我越想越是觉得心焦,觉得还是让她祸害我一人得好,于是我便醒来了。” 明明一番缠绵悱恻的情话,容华却说的苏茵嘴角一抽,头上冒出几条黑线,她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如何祸害你了?” 这个罪名她可不认。 容华双眼一眯,一本正经的说道:“让我细细的想一想,再告诉你。” 苏茵目光溜溜的看着他。 岂料,容华垂下眸子,凝神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你可记得,你这几日在我耳边都说了些什么?” 苏茵面上一阵火辣辣,鼻音很重的说道:“自然是知晓的。” 她说过的话,她岂能不知。 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你做过的事可也记得?” 在他炙热的目光之下,苏茵微微一怔,细细的想了想,她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轰……”这么一想,她的双颊瞬间烧红了起来。 一时之间,她仿佛一个做错事,被逮个正着的孩子,顿时一丝气焰都没有了,她低低的垂着头,再不敢看容华一眼。 这几日她做了什么? 无非是看着他的睡颜,情不自禁偷偷亲了他几口。 她以为他不会知道的,也不会有旁人知道。 怎知他连昏睡都不似旁人那般专心致志,三心两意的很。 容华眼中盛满笑意,他挑眉看着苏茵,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怎地都想不起来了吗?” 苏茵将头埋在容华胸前,一动不动,仿若未闻,一句话也不说。 “可要我帮你想一想?”容华声音带着几丝沙哑,一手落在苏茵下巴,缓缓的抬起她的头来,逼得她看着他。 他目光似火,仿佛要把苏茵给点着。 苏茵顿时摇起头来:“不用。” 继而,她嘴边一扁:“我已经想起来了。” “哦!”容华尾音拖得长长的,张口说道:“那你倒是说一说都做了什么?” 苏茵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容华,仿佛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兽,垂眸说道:“不说可以吗?” 有些事做出来,比说出来容易的多,譬如这件事。 要她如何启齿。 容华当下一口否决:“不可以。” 苏茵一下便怒了,她抬头看着容华。 忽的,她一改那副娇羞的摸样,媚眼如丝的一笑,单手支着头,半身伏在容华胸前,垂眸看着他:“你当真要知道?” “然!”容华朗朗一笑。 苏茵双眼一眯,心中一横,对准容华的嘴狠狠的亲了下去。 如此秀色可餐。 不吃白不吃。 她与他,无论从身份,还是容色来说,她总是不吃亏的。 她这一吻可不温柔。 与其说吻,倒不如说啃。 容华眼中笑意渐浓,含着如水的温柔,忽的,他欺身而上,反客为主将苏茵压在身下。 夺去苏茵所有的空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苏茵险些要缺氧而亡的时候,容华才放开了她。 他喘着粗气,附在她耳边喃喃说道:“阿茵,我渴的厉害。” 苏茵面色绯红,话都说不流畅了,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容华:“你,你,你……” 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来:“身上有伤。” 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双目火热,显然不想这么容易放过苏茵。 苏茵接着又道:“方才还吐血了呢” 容华还是一动不动,苏茵下腹抵着一个硬邦邦的物件,令得苏茵恨不得一盆冷水浇到他头上。 然,她也就敢想一想罢了。 做是万万不敢的。 苏茵眼波一转,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容氏少主若是精尽人亡而死,岂非要让天下所有人笑掉大牙。” 她一句话落下,容华顿时伏在她身上一动也不动了。 一时之间,他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心中的欲念顿时被浇的一干二净。 在容华看不见的地方,苏茵不由得一笑。 这句话真乃旷世良药呀! 可算救了她一回。 “阿茵!”男人的声音闷闷的,满是不悦:“若是以后我当真不举了,你说你该如何补偿我?” 苏茵嘴角一抽,极力平静的说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保证等你伤好了,雄风更胜往昔。” “阿茵,你该唤我什么?”容华眯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 苏茵一怔,继而弯起嘴角,一声接一声唤道:“夫主,夫主,夫主……” 识时务的很。 她一连唤了十数声,才停了下来。 容华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然,苏茵一停,他便眯着眼说道:“我有让你停下来吗?” 苏茵顿时面色一黑,若是以往,定然要一巴掌招呼上去的。 可想到他重伤刚醒,便不与他计较那么许多了。 她揉了揉笑的僵硬的脸,接着唤道:“夫主,夫主,夫主,夫主,夫主……” 又唤了数十声。 “好了。”直到容华开口:“卿卿我耳朵都疼了。” 苏茵才停了下来。 她眯眼看着容华,笑盈盈的说道:“夫主可还要听?” 容华抬眸看了苏茵一眼,身子一翻,躺倒她身旁,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将头抵在她的肩头,半眯着眼睛,缓缓说道:“卿卿给我讲一讲你的过去吧!” 这是容华第一次想要知道苏茵的过去,那些他不知道的过去。 苏茵一怔,凝神看着容华,慢慢说道:“我的过去,想必夫主已调查的一清二楚。” 苏茵说的不错,容华早派人调查过她。 甚至连她祖上都调查的一清二楚,连她父亲的爷爷娶了几房妾室,妾室何许人也都查到了。 可他要知道的不是这些。 他查到的苏氏阿茵,是一个胆小怯弱,一直活在父母庇佑之下,不谙世事的闺中女子。 而他认识的苏氏阿茵,她心有沟壑,智慧丝毫不输这世间男儿,有雷霆手段,运筹帷幄眼光毒辣,更重要的是似乎对未来的事了如指掌。 便如这次的水患。 他虽然昏睡着,可他们在他榻前说过的话,他一清二楚。 原本他也是不信的,可水患真的如期而至。 他便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他敢说这天下,无一人有这种鬼神之能! 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仿佛从不曾认识她一般,眼中满是打量,探究。 在他的目光之下,苏茵慢慢的垂下头去,他的眼神太过毒辣,令得她生出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得她一阵心惊。 她所经历过的事如何开口。 便是她开口,又有谁会相信。 只怕会把她当做妖孽给焚了吧! 这样的事太过光怪陆离了。 若非亲身经历,她也是不会信的。 容华看着她,缓缓开口了:“我查到的阿茵,胆小怯弱,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闺中女子,这不是我认识的阿茵。” 苏茵一言不发,往外挪了挪身子,离容华远了一些。 容华双眼一眯,一把将苏茵拥入怀中,凝神看着她,缓缓说道:“水患之事,阿茵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置气 她借他之名将水患之事昭告天下,世人皆以为他有这通天之能。 日后,若是无人提及此事也就罢了! 若是有人提及,再让他预测一番,他又该如何应对? 他知她这么做全是为了他。 可即便如此,他也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于梦中窥得天机不过无稽之谈罢了。 这番说辞唬一唬别人也就算了。 他可是半分也不信。 苏茵缓缓的垂下眸子,在他的注视下,一言不发。 容氏少主何许人也? 旁人她尚能糊弄过去。 在容华面前,便是说上一句假话,他也能清楚的分辨出来。 “阿茵!”容华那里肯放过苏茵,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声音低沉:“阿茵,还是不信我啊!” 他话中带着几丝苍凉。 令得苏茵慢慢的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是的,她不信他。 她信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上一世,她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结果呢! 落得一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便是她答应做他的贵妾,那也只是在他没有娶妻之前。 一旦他娶了正妻,哪怕她爱他入骨,也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她不屑于任何一个女子,去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便是容华,她也是不屑的。 “他日,若是有人问起,你只说偶然间于梦中窥得天机,想来不会有人起疑的,若是他们求你再预测一方灾祸,你便以天机岂可随意泄露,上一次窥得天机,不过运气使然,搪塞过去也就是了。”苏茵缓缓道来。 她甚至将说辞都替容华想好了,关于自己的事却是不肯多说一句。 “阿茵,便这般不信我?”容华淡淡一笑,眼中含着几丝神伤,他已然可以断定,她有事瞒着他,却又不愿意对他提及一个字。 她这是不信他呀! 纵然她已应下了做他的贵妾,却还是不肯相信于他。 可见他有多么失败。 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一下袭上容华的心头。 “唉!”使得他轻叹了一声。 苏茵看着他,眉眼一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华,他日你可会负我?” 容华凝神看着她,眼波如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容华此生定不会负卿卿,卿卿尽可放心。” 苏茵嘴角上扬,慢慢的闭上眼,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喃喃说道:“希望你日后不会忘记今日说过的话。” 这世上最变幻莫测的便是人心。 人性薄凉,人心易变。 她早已领教过的。 所以他这番话,她也不过随意听上一听罢了。 “定然不会。”容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苏茵闭着眼,沉默下去。 “卿卿还欠我一个解释!”容华紧紧抱着她,闷闷的说道,一个大男人,脸上满是委屈。 是的。 他也是极委屈的。 他几次舍命相救,在她身上从不计较得失,即便如此,她还是不信他。 他如何能不委屈。 他声音一落,苏茵一下便睁开了眼。 看着他这副万分委屈的摸样,苏茵一下便乐了。 她素手一指,指着自己的眼下,对着容华说道:“你可看见了?” 容华不明所以,忍不住开口问道:“看见什么?” 苏茵一下往容华跟前凑了凑,接着又道:“你仔细看看?” 容华果然多了几分认真,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微微蹙起眉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再怎么看,卿卿容色都差我多矣。” 苏茵瞬间嘴角一抽,面上闪过几丝不悦,声音高了几分:“你没看见我眼下一片青黑?” 这几日,她日日守在他榻前,几乎一眼未合,黑眼圈又大又明显,他居然看不见。 “着实是呢!”容华伸手抚上苏茵眼下,细细的抚摸着,她这几日,一直守在他榻前,着实辛苦了。 苏茵双手落在容华腰间,头在他胸前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声音软的似乎滴出水来:“夫主,人家着实疲惫不堪的很,可容我小睡一会,待我睡上一觉,起来再为夫主解惑可好?” 容华想了想也是,于是开口说道:“也好!” 他声音落下,不过片刻,苏茵便睡着了。 她睡着的摸样,卸下所有锋芒,乖巧的好似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猫,容华看着不由得弯起嘴角。 他如何不知她是故意的。 故意转移话题。 可他却愿意这般宠着她。 待苏茵睡着之后,容华小心翼翼的起身,收拾了一番,大步踏了出去。 长青,宋老,还有荀彧三个人随即迎了上来。 三个人拱手说道:“少主。” 容华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轻轻的点了点头,已然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容氏少主,面上再不见一丝虚弱。 几个人随即进了一旁的书房之中。 苏茵醒来的时候,已入了夜。 她睁开眼便见容华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凝神看着手中的竹简。 她不过刚刚睁开眼,容华便扭头朝她看来。 轻轻的唤道:“卿卿!” 他这么一唤,苏茵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这两个字肉麻的很,着实不适合她,也不适合他。 太过矫情了。 她慢慢起身。 容华几步朝她走来,伸手为她披上外衣,牵着她的手朝一旁的圆桌走去。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 苏茵一看,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这几日,她一心扑在容华身上,几乎不曾吃过什么东西。 如今当真饿极了。 容华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着一丝宠溺的笑:“卿卿肚子都叫唤了起来,想来饿极了吧。” 苏茵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饭菜,也顾不得什么娇羞,用力的点了点头。 容华一笑“赶紧坐下吃饭吧!” 苏茵迫不及待的坐了下去。 容华伸手将苏茵面前的筷子拿了过去,抬手为她盛了一小碗汤,却是拿着汤匙搅啊搅,就是不肯给苏茵。 苏茵只能看不能吃,顿时可怜巴巴的看着容华。 容华看着她这副摸样,眼中满是笑意,却是慢条斯理的说道:“卿卿莫不是忘了睡前应下了我什么事?” 苏茵双眼微睁,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何事?” 一脸的疑惑? 容华也不知她是真不知呢?还是故意装傻? 他也恼怒,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碗,淡淡的一笑:“哦!我知道了,卿卿一点也不饿。” “你……”苏茵一下便怒了,她盯着桌上的菜,看也不看容华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欺负人。” 容华下颚微微抬起,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眼中盛满笑意,仿佛在说,我就是欺负你了,又怎样? 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卿卿可想了起来?” 苏茵想都未想:“不曾。” 语罢,还又加了一句:“我这人啊!一饿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容华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卿卿不用再想一想了?” 苏茵轻轻的摇了摇头。 “哦!”容华看着她,尾音拉得长长的,忽的,语锋一转,沉声说道:“来人啊!把这桌菜给我撤下去。” 他声音一落,随即便上来两个婢子。 两个婢子手中拿着托盘,一一把菜端上托盘。 苏茵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几盘菜,面色一沉,整个人如霜打了的花一样,无精打采的很。 容华眼中笑意渐浓。 那两个婢子将菜收到托盘上,也不转身离开,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饭菜的香味引得苏茵的肚子叫的越发厉害,她索性扭过头去,再不看那些饭菜一眼。 “卿卿可想起来了?”容华又问。 苏茵看都不看容华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曾。” 容华看着她倔强的摸样,真是又想气,又觉得好笑。 他认识的苏氏阿茵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惊的摸样,如今这般孩子气的摸样,倒也是可爱的紧。 苏茵垂下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小腹,长发垂在肩头,遮去她大半个脸,她双手落在小腹之上,万分委屈,看都不看容华一眼,自言自语的说道:“孩儿,就让他饿死我们好了。” “咳……”她声音一落,容华忍不住大声咳了一声。 他嘴角一抽一抽的看着苏茵,眼角满是笑意,他抬眸看着一旁的两个婢子,张口说道:“把饭菜放下出去吧!” 那两个婢子一言不发的放下饭菜,转身离开。 苏茵是看都不看一眼那些饭菜。 容华伸手将已经盛好的那碗汤,推到苏茵跟前,他面无表情的瞥了苏茵一眼,视线落在苏茵的小腹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孩儿,为父怎忍心饿着你,快喝点汤吧!” 苏茵顿时扭过头来,气鼓鼓的瞪着容华,一口回绝:“不吃。” 说着又扭过头去。 说了半天,他在意的不过是那个连影子都没有的孩儿。 想到这里,苏茵冷冷的瞪了容华好几眼。 果然,世间男儿多薄凉。 容华也不言语,他起身换了一个位置,坐到苏茵旁边的那个座位上,端起那碗汤,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苏茵嘴边,学着苏茵的样子,自言自语的说道:“孩儿啊!是为父的错,你便劝一劝你娘亲吧!她可是为父放在心尖的卿卿,她若是饿坏了,为父可是要心疼的。” 苏茵一张脸绷得很紧,她冷眼看着容华一句话也不说,张口喝下那勺汤。 容华看着苏茵,嘴角一勾:“孩儿啊!还是你的话有用。” 他抬手又舀了一勺汤送到苏茵嘴边。 苏茵一口喝下。 他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喂,苏茵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喝。 末了,等苏茵喝完那碗汤的时候,容华忽然抬起头,凝神看着苏茵说道:“阿茵,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动身回青川了。” 第二百五十章 谢家阿婉 苏茵一怔,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她想过会有这么一日,但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 她以为他刚醒,定会在泾阳休息几日。 没想到明日便要动身回青川。 如今是个乱世,诸国战乱频发,若说着世上真有什么世外桃源,当属青川。 数百年来,青川从无战事。 那里皆是百年公卿,钟鸣鼎食之家,随便一户都是名门之后,个个身份显赫。 如她这种出身,若无容华带着是绝对进不了青川的。 可她却并不愿意去,越是人多的地方,是非便越多。 她要以何种身份,何种面目立于容华身侧。 在旁的地方,她还可安慰自己,容华与她并无什么区别,不过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凡人一个罢了。 可若是到了青川,她与他便真的是云泥之差了。 苏茵看了容华几眼,慢慢的垂下眸子,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纵然她不说,容华也是知道的。 他深知她的担忧。 他伸手抚摸上苏茵的秀发,眉眼一弯,缓缓出声:“阿茵,莫怕,万事有我。” 他声音一落,苏茵抬眸看着他。 他深深的看着她,知道她的担忧,知道她的不愿,这便够了。 忽的,苏茵扬眉一笑,伸手环住容华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她声音软软的,满是撒娇的口吻,楚楚的望着容华:“有夫主在,我何惧之有!” 莹莹的珠光下,她眼波似水,柔情无限。 容华心中一软,伸手抱住她,勾唇一笑:“然,有夫主,你可无所畏惧。” “这是自然。”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眸色一暗。 她可是苏氏阿茵,不是任何人可随意欺辱的。 便是没有容华,旁人若想欺辱她,也得付出代价。 她没有问容华,她要以何种身份,何种面目站在他身侧,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便是她不问,她也知道,他一定会安排好的。 容华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没有再提及早上之事,饶了苏茵。 纵然她有所隐瞒,又如何。 他有信心,终有一日,她会心甘情愿,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苏茵半眯着眼,吃的饱饱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顿时有有些乏了。 几日未免,可不是一觉能弥补回来的。 她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听得容华的声音在她头顶缓缓响起:“阿茵,便是到青川你也无需耐着自己的性子,去隐忍任何人。” “嗯。”苏茵懒懒散散应道,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寻了个舒服的姿态,已然睁不开眼了。 容华垂眸看了她一眼,不由得一笑:“可吃饱了。” 他抬手将她打横抱起,苏茵都没有睁开眼看他一眼,不过轻轻的点了点头。 容华一笑,那一笑华光万丈,他抱着苏茵大步朝床榻走去,凑到苏茵耳边,勾唇说道:“卿卿是饱了,可我还饿着呢!” 苏茵顿时睁开了眼,满目戒备的看着容华,仿佛看见大灰狼的小白兔,眼中有说不出的惊恐。 “不要。”她声音软软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容华伸手将她轻柔的放在榻上,笑眯眯的看着她:“卿卿想到哪里去了?” 苏茵一把拉过一旁的薄毯盖在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溜溜的看着容华,她才不信他呢! 她还未开口,就见容华大掌一挥,朝她伸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就往里面躲。 岂料,容华只是摸了摸她的长发,一脸的宠溺,仿佛在哄孩子一般,笑吟吟的说道:“我尚未用饭,也还有许多公务未处理,卿卿先睡吧!” 见他并未上榻的打算,苏茵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岂料,容华接着又道:“卿卿莫要太想我。” 苏茵登时瞪了他一眼。 好一个狂妄自大的容氏少主。 她才不会想他呢! “是。”苏茵眯着眼,懒懒散散的应道。 哪知,容华竟一下坐到了榻边,也不开口,只是目光似火的看着她。 苏茵原本是闭着眼睛的,奈何实在装不下去了,她不得不睁开眼看着容华,她也不开口,就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双手始终紧紧拽着身上的薄毯。 一副防狼的摸样。 令得容华不由得笑起,他眯眼看着苏茵:“卿卿怎能不想我呢!我可是无时不刻不想卿卿呢!” 苏茵嘴角一抽,恨不得踹上他一脚。 好一个无赖,那里是什么翩翩公子。 说不让她想他的是他。 不满她不想他的也是他。 当真难伺候的很。 苏茵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当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怎会不想夫主呢!” “乖!”容华无视她那有些僵硬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 在苏茵的注视下,缓缓起身。 苏茵看着他转身离开,一口气刚刚松了一半,岂料,容华猛地转过身来,挑眉看着她:“卿卿莫要太想我,我会尽快回来陪伴卿卿的。” 苏茵一口气堵在胸前,再不看容华一眼,翻身朝里,合上眼睛。 她如今是越发不认识这样的容华了。 怎地与之前的容华判若两人。 “哎!哎!哎!”她无声的连叹三声,脑海中闪过几个大字。 人不可貌相! 说的便是容华。 苏茵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个人翻身上榻,伸手环住她的腰身。 她实在困得厉害,闻了闻那人身上的味道,确定是容华无疑,伸手抱住他,很是放肆的一条腿压在他身上,像只猫儿一般,在他胸前蹭了蹭,接着呼呼大睡。 她那条腿压得容华着实不舒服,容华动作放柔,慢慢的将她的腿从他身上拿下。 岂料,他不过刚刚拿下,苏茵便又放了上来。 如此周而复始了几次,容华嘴角一弯,看着苏茵淡淡说道:“这次就先放过你。” 也懒得再理会苏茵那条放肆的腿。 容华伸手将苏茵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肩头,目光那般温柔,一扫往日的高冷,笑盈盈望着他怀中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这辈子你都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第二日。 容蔺那里早已准备好一切,只等着容华动身。 容华并不慌张。 一直等着苏茵睡到自然醒,又慢条斯理的用了早饭。 容华才带着苏茵一同出了房间。 外面日光甚好,太阳烘烤着大地,丝丝热气升腾,连树上的鸟儿都懒得叫唤。 苏茵依旧一副少年的打扮。 容华却是不许她再着黑衣,说什么,他一袭白衫,而他一袭黑袍,岂非像极了黑白无常,难看的厉害,非得让他也着白衣。 故而今日苏茵也是一袭白衣。 纵然站在容华身侧,他的风华也是难以掩盖,从容中带着几丝淡漠,明明稚嫩的很,偏生眼中带着看破世上的苍凉,让人移不开视线。 “少主。”容华刚刚踏出房间,长青,宋老,荀彧几人便迎了上来。 容华看了他们一眼“走吧!” “兄长,可准备妥当,马车已在外面等候。”容华才走了几步,容蔺便走了过来,他不由得看了几眼站在容华身旁的苏茵,朗朗说道。 与那日咄咄逼人的摸样相差甚远。 “嗯。”容华视线落在他身上,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他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细不可见的蹙起眉头,目光不由得沉了下去。 于众目睽睽之下,伸手紧紧握着苏茵的手。 一时之间,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他这个举动,令得苏茵一惊,下意识便有挣脱他的手。 岂料,他力气之大,令得苏茵根本挣脱不开。 长青,宋老,荀彧几人只觉得空气顿时酸了起来,仿佛那里的醋坛子打翻了一样。 几个人心中明了,不似旁人一般,满目震惊的看着苏茵。 令得苏茵几乎无地自容。 容蔺视线落在容华握着苏茵的手上,也是眼睛微睁,眼底满是震惊。 他当下笑着说道:“兄长,这位是谁?” 竟是出口询问苏茵的身份。 苏茵很是尴尬的站在容华身侧,不着痕迹的瞪了他几眼。 岂料,容华满目温柔,垂眸看了她几眼,扬眉对着容蔺说道:“这是我的卿卿!” “嘎!”容蔺瞬间变愣住了。 连着长青,宋老,荀彧几人,当下也是目不转睛大看着容华。 他们几人是知道苏茵身份的,可旁人却是不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少主直指一个少主,说是他的卿卿。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几个人嘴角一抽,垂下眸子,不知容华是何意。 “兄长,可要带他一同回青川。”容蔺再不看苏茵一眼,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物件一般,眼中满是鄙夷。 容华长臂一挥,索性将苏茵拉入怀中,挑眉对着容蔺说道:“如何,不能吗?” 苏茵佯装无意,狠狠的踩了容华几脚,以泄心头之恨。 容蔺勾唇笑着,看着容华说道:“自然无不可!” 自然他愿意自寻死路,他又何必拦着。 说着,容蔺接着又道:“不过我劝兄长还是莫要将他带回青川了,你与谢家阿婉的亲事已定,不日便要成婚,这般岂非是要打谢家的脸。” 第二百五十一章 也可 容华淡淡的扫了容蔺一眼。 苏茵一句话都没有说,更没有看容华一眼,她面色如常,不过淡淡一笑。 原来他已定了亲,不日便要成婚了。 原来她这几日的幸福,不过是偷别人的。 而偷来的幸福,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她虽一句话都没有说,却是脊背一僵。 容华察觉到她的僵硬,垂眸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没有开口。 出了院子,马车已在门口候着。 街上人来人往,容华不惧任何人的目光,他紧紧牵着苏茵的手,两人上了一辆马车。 容蔺没有乘车,而是翻身上马。 长青策马跟在容华所乘的马车右边,宋老和荀彧则上了一辆马车。 车轮转动,扬起一阵浮灰。 自上了马车,苏茵便一言不发,她懒懒散散的靠在马车上,半眯着眼,脸上尚残存着淡淡的疲惫。 她几日几夜未眠,不是一日可以补回来的。 容华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张口淡淡的唤道:“阿茵。” 苏茵慢慢的张开眼,看着容华,浅浅一笑:“何事?” 突然间两个人便生疏了起来。 她说何事? 他唤她何事? 若无事便不能唤了吗? 容华看着她一阵沉默,很多话到了嘴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他朝着苏茵微微抬手:“卿卿,过来!” 眼中满是不容拒绝。 苏茵本意是要拒绝,她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容华,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他年纪不小了,家族也该为他议亲,只是没想到,听到的那瞬间她还是心如刀绞,只要一想到,今后他温暖的怀抱便要属于另一个女子了,她便嫉妒的发狂。 可她偏生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没有资格。 她是他的谁呢? 便是她真的是他的贵妾又如何? 他要娶的是正妻。 她也无权开口。 “夫主。”忽的,苏茵妖娆一笑,那一笑眼波如水,当真魅惑的很,她朝容华那边挪了过去,伸手揽上他的腰,将头放在他的双膝之上,慵懒的好似一只晒着太阳的猫儿。 看不出一点异样来。 “卿卿。”容华垂眸看着他,恁的温柔,他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缓缓说道:“卿卿,不恼吗?” 容华凝神看着苏茵,连她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起身若不是容蔺提起,他都快忘了谢家阿婉这个人了。 事实上他也从未见过什么谢家阿婉。 苏茵翻身朝上,双目澄亮,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眉眼一弯:“不恼。” 容华的手猛地僵在空中,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苏茵嘴角含笑,缓缓道来:“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早一天,晚一天,不管是谢家阿婉,还是郑家阿莹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终究不会是她一个人的。 寻常百姓家,尚有三妻四妾,她又怎敢痴心妄想独占他一人。 纵然她想的发狂,又如何? 这不是她谋划一番,算计一番便可以做到的。 漫长的岁月中,想要独占一个人的心,谈何容易。 人心易变。 她早已领略过的。 谢怀瑾是一个。 她的父亲又是一个。 既如此,她何不潇洒一些,在他心悦于她的时候,任性一些,在他变心之时,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她扬眉一笑,伸手抚上容华的脸,细长的手指,细细的勾勒着容华的轮廓。 她在想,他这般容色,生出来的孩儿一定可爱极了。 “阿茵。”容华伸手覆上苏茵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明明她一点都没有恼怒,为何他并不觉得有半分开怀,他情愿她大吼大叫,发泄出自己的不满,也不愿她这副不争不抢,不哭不闹的摸样,就好似他要失去她了一般。 令得他心中惶恐。 “夫主。”苏茵笑盈盈的看着他,眼中当真没有半点不悦。 “嗯。”容华轻声应道,附身一吻落在她的额上。 苏茵咯咯一笑,反手抓住他的耳朵,并没有用力。 她双目漆黑如玉,波光潋滟,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低声说道:“容我生一个你的孩儿可好。” 寻常百姓之中,不甚忌讳,可百年公卿之家便有所不同,一向只有正室无所出的时候,才会允许妾室诞下孩儿,便是妾室诞下孩儿,也要抱到族母身旁抚养。 苏茵此话,令得容华心中一涩。 他想都未想开口说道:“好。” 一吻落在苏茵唇上。 春色无边。 容蔺急于归家,但容华却并不着急。 他甚至故意放缓了速度,带着苏茵四处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容蔺开口劝阻了几次,并无甚效果,索性也不开口了,便由着容华,爱去何处便去何处。 原本十七八日的路程,生生走了一月有余。 这几日走到何处,都是有关容华的传闻。 水患一事真真令得他名动天下,世人无不敬若鬼神。 泾阳城中百姓甚至自发为容华修了一座庙宇,为他立了金身,每逢初一十五城中百姓皆来供奉香火,香火旺盛的很。 苏茵听了,不由得笑起。 这也就是容华才有这般待遇。 若是得知水患之事出自她口,怕是早把她捆绑了起来,焚成灰烬。 以阴阳论之,自古女子便属阴秽之物,只怕会说她玷污了神明,故而天降灾祸于秦国。 天气越来越热,已是酷暑。 时隔一月有余,一行人终于踏入了青川。 苏茵坐在马车中,凝神望着城墙之上偌大的青川二字,一阵恍惚。 终于她还是来了青川。 “可是惧了?”容华从背后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嘴角尽是宠溺的笑。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青川二字,没有开口。 容华伸手盖住她的眼,笑着说道:“有夫主在一切无所畏惧。” 他说出的话恁的张扬霸道,却也格外温暖人心。 苏茵顺势将脸靠在他温热的手上,嘴角慢慢上扬,口中吐出二字:“我知。” 再说了,她苏氏阿茵也不是胆小之人。 容蔺已然一马当先的进了青川。 容华一手撩开车帘,扭头对着长青说道:“挂上族徽。” 既然他回来了,又何必偷偷摸摸的。 索性大大方方的入城。 “诺。”长青双手一叉。 翻身下马,挂上容氏一族独有的族徽。 长青不着痕迹的看着了一眼,容华怀中的苏茵,眼中拂过浓浓的担忧。 不说家族,只怕老夫人头一个便容不下苏氏阿茵。 不管她是男是女都一样。 宋老虽未开口,但眼中也闪过一抹担忧。 荀彧抬头看了宋老一眼,两个人视线相交,神色一般无二。 自水患一事之后,他们皆以对苏氏阿茵心服口服。 若说这世上,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与少主比肩,在他们看来也不过唯有一人。 那便是苏氏阿茵。 可家族却不是这么想的。 苏氏阿茵的性子,他们也是知道的,故而才越发担忧,若是少主当真娶妻,她该如何自处。 要她对别的女子卑躬屈膝,她如何能心甘情愿! 马车缓缓驶了进去。 城中之热闹与繁华,远非诸国国都可比拟的。 一眼望去乌压压的满是人群,每个人皆是锦衣华服,街道格外的宽广,两旁与寻常的城无异皆是商铺,不过这里的建筑更显壮观罢了。 苏茵一手将车帘撩开一条缝,目不转睛的看着。 她突然就羡慕起这里的百姓来。 街上每个人脸上,由内而外都洋溢着一种安宁祥和,这是在太平盛世,这是过惯了安稳日子,才有的神情啊! 这是她在别处从不曾见过的。 容华看着她缓缓出声了:“阿茵可喜欢这里?” 苏茵扭头看了容华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的,她喜欢这里。 “快看,是少主的车驾,是少主回来了。”忽的,也不知谁高喊了这么一声。 一时之间,街上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皆朝容华的车驾看来。 “啊!真的是少主,是少主回来了呢!”顷刻间,所有人朝马车围了过来。 眨眼睛便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茵着实被这架势给吓到了。 容华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摸样,显然早已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少主离开多时,我等甚是思念,前些日子惊闻少主受伤,我等皆心急如焚,如今少主平安归来,请容我等一见,以慰相思之心。”众目睽睽之下,一个锦衣华服的妙龄少女,一字一顿,字字铿锵,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容华于青川来说,便如神祗一样的存在。 只要有他在,便可无所畏惧。 更是所有女子仰慕的对象。 嫁人当嫁容华为妇。 “请少主出来,容我等一见。”她一声落下,引得所有人齐声附和。 “请少主出来,容我等一见……”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当真震耳欲聋。 苏茵抬头看了容华一眼,不由得蹙起眉头。 他也就是稍稍俊朗了一些,也不至于就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他们何至于此,这般疯狂! 马车是一动也动不了。 长青索性翻身下马,抱拳站在马车旁边。 这样的情景当真司空见惯,连他都已经习惯了。 若是有一日,这些人不似这般疯狂了,才令他震惊。 苏茵下意识的便要与容华拉开一点距离。 岂料,容华长臂一挥,竟是十分霸道的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你放开我!”苏茵双目微睁,伸手便要推开容华。 “也可!”就在那时容华勾唇一笑,抬手撩开车帘。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他是我的卿卿 众目睽睽之下,容华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眉眼如画,气质清贵绝尘,容色之俊一如往昔,果不其然,是他们朝朝暮暮念着的少主。 然,他怀中的那是个什么鬼? 只见他满目温情,双眸恨不得溢出水来,神色之温柔前所未见,怀中竟拥着一个少年,揽着一个少年也就罢了,偏生一脸宠溺的,在他侧脸蜻蜓点水的吻了那么一吻。 “噼里啪啦……”满地尽是心碎的声音。 那些个锦衣华服的少女,看见容华的时候有多欢喜,如今便有多难受。 有关容华圈养男宠的消息,她们不是没有听到,可也只认为不过是风言风语罢了,断然不是真的。 可如今…… 可如今,她们情愿自己眼盲,也不愿看见这扎心的一幕。 长青,宋老,荀彧几人也是一惊,他们以为少主定会将苏氏阿茵小心翼翼的藏起来,岂料他竟这样将她暴露在众人眼前。 他们是越发不明白少主的心思了。 如此一来,苏氏阿茵岂非更易招人暗害。 看着众人仿佛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苏茵心中越发恼怒了,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恶狠狠的瞪了容华一眼,那一眼满是燃着滔天怒意。 容华垂眸看了她一眼,灿烂一笑,将头凑到苏茵耳边,笑盈盈的说道:“卿卿,何故这般看着我,似将我拆骨入腹一般,莫不是想吃了我。” “你……”苏茵面色一沉,只觉得这厮恁的可恶,一时之间只想离得他远远的,于是乎,她开始挣扎起来,哪知容华的力气竟的大的出奇,将她禁锢的一动也动不了。 可她也不是好惹的。 她眉眼一弯,妖娆笑起,手落在容华腰间,狠狠一掐。 这一掐,可没有手下留情。 可怜她眼盲心瞎,竟是错看了这厮。 他不会不知,如此将她暴露在众人眼前,无异于将她推至风口浪尖,腥风血雨之中。 瞧见没,那一双双看着她的眼睛,又阴又冷,全然都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 “嗯……”苏茵那一下,可当真没有手下留情,容华面色突变,不由得闷哼一声。 长青还以为他怎么了,当下面色一沉,出声问道:“少主,怎么了?” 容华一眼朝他看来,随即面色如常,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苏茵,挑眉说道:“无它,不过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长青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苏茵,不由得嘴角一抽,这众目睽睽之下的,少主也不知收敛几分。 让他们这些孤家寡人可如何是好。 若非人太多,他大可会直言相劝容华一番。 宋老和荀彧索性扭头过去,再不看容华与苏茵一眼,他们两人眼底皆闪过一丝笑意。 容华声音一落,苏茵心中越发恼怒了。 她冷眼瞪了容华几眼,又在他腰上狠狠掐了几把。 满腔怒火是无以发泄。 “卿卿,莫恼。”容华这次可是面不改色,他将苏茵抱起,往他腿上一放,附在她耳边声音低低的说道:“不然,夫主这腰可就要断了。” 他声音落下,苏茵还未开口。 那些回过来神的华服少女们,突然炸了锅。 她们一个个神情悲恸,转瞬竟是泪流满面。 “少主,他,他,他是谁?”忽的,一个胆子较大的少女,直指容华怀中的苏茵,大声问道。 顿时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刹那间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等着他如何作答。 “他啊!”容华勾唇一笑,垂眸看了苏茵一眼,仰头说道:“他是我的卿卿。” “轰……”他此言一出,无异于凭空降下一道惊雷。 所有人皆张大了嘴巴,震惊的无以复加。 “少主你说什么?”特别是开口询问容华的那个少女,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用力的摇着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少主说那少年是他的卿卿? “呜呜呜……”当下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仪表气度,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少主,你怎能这样?”又有一少女,悲痛欲绝的开口。 他竟喜欢上一个少年,让她们怎么办? 若是女子她们还能争上一争,还能心存又几分幻想。 可是他喜欢的竟是男子,这让她们如何是好? “呜呜呜……呜呜呜……”所有少女无不掩面痛苦,一时之间哭声四起。 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发生了什么惊天惨案。 “少主,你怎能说他是你的卿卿,他是个男子啊!”一个少女指着苏茵,哭的是上气不接下去。 在所有人以为容华不会开口的时候。 容华笑盈盈的吐出两个字:“我知。” “无……少主定然是生病了。”一少女捂着嘴巴,一副痛苦难耐的摸样,最后看了容华一眼,掩面离开。 她们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苏茵抬眸,于茫茫人群朝她看去,忍不住用力的点头。 她也觉得容华是病了。 那病名曰变态。 “少主……”所有人摇头看着容华,忍不住朝后退去,痛哭声此起彼伏,源源不绝于耳。 “走。”容华扭头看了一眼长青,开口说道。 他最后看了一眼众人,慢慢的放下车帘。 余光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 与其将她放在暗处,提心吊胆的提防旁人的暗害,倒不如从将她推到明面上,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他容华放在心尖上的人,若想动手,也要细细掂量一番。 “你是故意的。”苏茵咬牙切齿的看着容华,几下从他怀中跳了出来,离得他远远的,眯着眼沉声说道。 此刻恨不得跳车离去。 容华收敛所有表情,抬眸看着苏茵。 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右手微抬:“过来。” 苏茵梗着脖子,冷眼看着容华,一动也不动,过去干什么? 她怕她会忍不住,给他几下,以泄心头之恨。 原本她想的是,便以少年的摸样陪在他身旁一段日子,旁人问起了,也只说她是他的仆从或者随侍,待他成婚之时,她便弃他而去。 可如今倒好,世人皆知她是他的卿卿。 这然她如何安然抽身而去。 只怕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会轮番用在她身上。 也不知到时,她还有没有命在。 容氏一族,还有谢家,首当其冲便不会放过她的。 容华看着苏茵又道:“过来。” 苏茵以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忽的,她勾唇一笑,冷眼看着容华说道:“容华,我与你无媒无聘,不过是我睡了你几日,你睡了我几日,倒也没有谁欠谁什么……” 苏茵还未说完,容华长臂一挥,将她拥入怀中。 苏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容华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凝神看着她,他眼波深邃,一如暗无边际的夜空,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过,他深深的看着她。 在她的目光中,轻轻的闭上了眼。 他声音低沉且压抑,缓缓说道:“阿茵,你可知,我若是将你放在暗处,哪怕故意与你疏远距离,不出三日,你便会丢了命。” 忽的,容华睁开了眼,双眸之中华光闪动,有丝丝冷意流转而出。 他慢慢的收回手,接着说道:“我便是要将你放在明处,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容华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们若动手,也要掂量一番。” 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一言不发。 容华淡淡一笑,伸手落在苏茵侧脸:“阿茵,你可惧了?” 忽的,容华将头埋在苏茵肩头,他声音那般低沉,那般苍凉:“可是我惧了,我怕阿茵离我而去,我怕这世上再无阿茵。” 苏茵心中突地一软,她伸手抚上容华的背。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脆弱不堪的摸样,几经生死她都未见过他这副摸样。 “不惧!”片刻,苏茵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这一次容华沉默了下去。 他慢慢的放开苏茵,缓缓将她拉起,将她的头放在他胸前,苏茵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阿茵,你若去了,我陪你一同去了也就是了,定不会叫你一个人孤单的。”容华的声音在苏茵头顶响起,苏茵心中一动,眼中浮出丝丝温情,她抬头想要看着容华。 容华却是不容她动上一动。 “这样肉麻的话,我也是头一次说,我怕阿茵看着我,我会害羞的。”容华不说这话还好,他此话一落,苏茵顿时肩膀一抖一抖的笑了起来。 她声音软软的:“夫主也知害羞二字?” “我知。”容华点头说的一本正经的。 从前他是不知的。 如今却是知晓的。 苏茵的声音闷闷的,心中涌上一丝余怒,阴阳怪气的说道:“方才众目睽睽之下,说我是你的卿卿,说的可是面不改色。” “哪里?我脸红了,只是阿茵未瞧见罢了。”容华笑着说道。 双眼一眯,脸上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神情。 就在入青川的前一日,容蔺有事先行一步,必是接到了容墨的通知。 这一路的平静,倒是叫他心有不安。 他二十有余,尚未成婚,不过是因为一旦他若是成婚,便可继位为族长,这一次容墨定下他与谢家的婚约,也不知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忽的,马车停了下来。 苏茵还未动,就听到长青在外说道:“少主,到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魅惑少主之罪 苏茵抬手撩开车帘朝外看去。 就见两只巨大的石狮子,雕工精琢栩栩如生,气吞山河,仿佛绵延不尽的台阶之上是巍峨的门第,烫金的大字,朱红色的大门,容府二字格外的醒目。 *古朴比诸国王宫更显气派。 “恭迎少主归来!”马车刚刚停下,随即便上来几个仆从,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堪比寻常世家子。 苏茵看的入神,这里于容华来说是家,于她来说又是什么呢? “卿卿,下车吧!”容华面带微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朝她伸手右手来。 苏茵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下意识的便要拒绝。 哪曾想容华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大掌一挥,牢牢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宽厚而温暖。 苏茵微微蹙起眉头,容华挑眉朝她看来,勾唇说道:“还是你想让我抱你下去?” 已然给了苏茵两条路。 一是,他牵着她下去。 二是,他抱着她下去。 苏茵瞪了容华一眼,一言不发,任由容华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同下了马车。 长青,宋老,荀彧几人皆站在容华身后。 “走吧!”容华面无表情的说道,牵着苏茵的手上了台阶。 所有仆从无不朝苏茵看去。 可也不过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垂下头去。 苏茵脚下一顿,落后的容华半步,她本想挣脱容华的禁锢,谁知,容华顿时扭过头来,他笑盈盈的看着苏茵:“卿卿可是累了,不若到夫主的怀中来?” 此一言,吓得苏茵顿时精神了起来,她果断摇头说道:“不曾。” 他只是这样牵着她的手,朝她看过来的眼睛便含着冷箭,他若是抱起她来,想来她活不了一时三刻,便会死在他们的眼神之中。 苏茵再不敢动别的什么小心思。 她老老实实的跟在容华身旁。 台阶足有九九之数。 站在台阶之上,望着巍峨的门第,苏茵只觉得一股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吱呀……”紧闭着的门缓缓开了。 “恭迎少主归来!”数十个仆从大步走了出来,对着容华双手一叉,一字一顿的说道。 容华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一言未发,牵着苏茵的手走了进去。 一道道视线中,苏茵脊背不由得僵硬起来。 她倒也不是恐惧,只是不习惯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卿卿,莫怕!”容华的声音适时地的响起。 苏茵抬头看去,只见容华双目如水的看着她,心中一定,对着容华淡淡一笑。 她四下扫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低声问道:“无为身在何处?” 多日不见,也不知他是否大好。 虽然容华告诉她,无为已经痊愈,可没有见到他,她始终心有不安。 容华一笑:“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 苏茵沉默下去。 一入院子,容华扭头对着一旁的仆从说道:“先去见过老夫人。” “是。”为首的仆从拱手说道。 院子的布局宏大,构思巧妙,分为东西南北四座庭院,看似独立的庭院又巧妙连接在一起,东南西北四座庭院,风格不一,东院居上,西院次之,依次是南院和北院。 容华牵着苏茵的手朝西院走去。 老夫人说的应该是容华的母亲,苏茵其实是不想去的。 一入西院,苏茵便停了下来,抬眸对着容华说道:“你放开我吧!” 容华顿时抬头看着苏茵,微微眯起眼睛:“为何?” 苏茵站在那里,没有开口。 她的意思容华应当明白。 她这副摸样,老夫人见了,少不得要大动肝火的,若是气坏了身子,倒是不值得了。 容华挑眉一笑:“卿卿,可是惧了?” 说着,也不待苏茵开口,接着又道:“莫怕,莫怕,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 他声音一落,苏茵面色一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何时就成了他的丑媳妇。 容华看了苏茵一眼,牵着她的手就走。 西院可真不小,处处都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草一木无不是精雕细琢过的,连每一块石头都是恰到好处,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家族,处处都透着一股远古的气息。 容华牵着她的手朝一处佛堂走去。 佛堂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自在院。 名字起的极妙。 佛堂的门是敞着的,仿佛早知道有人要来一样。 苏茵跟着容华走了进去。 一进去便听到诵经的声音。 容华牵着苏茵朝后正殿走去,临近了,慢慢的松开了苏茵的手,他一撩衣袍,跪了下去,拱手说道:“母亲,不孝子容华回来了。” 他声音一落,正殿的门便开了。 有些昏暗的佛堂中,一女子站在门口,她一袭素色衣裙,面上粉黛未施,头上更是素净的一根发簪都没有,简简单单,身无长物,唯有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竟好似一个妙龄女子,她之容色与容华有八分相似,若非她那双眼透着几丝岁月留下的沧桑,苏茵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是容华的母亲。 “老夫人。”长青,宋老,荀彧,亦拱手跪了下去。 唯有苏茵一人站在那里。 一时之间,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是容华的母亲,又不是她的母亲,所以她跪不着她。 她亦从未想过,要嫁容华为妇,,故而也不用处心积虑的讨好于她。 于是,她就那样站在那里。 白氏目光一扫,漫不经心的看了苏茵一眼,视线落在容华身上说道:“你,过来。” 转身回了佛堂。 “是,母亲。”容华起身,看了苏茵一眼,抬步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佛堂的门便合上了。 白氏跪在蒲团上,面朝着烫了金身佛祖,半眯着眼,背对着容华,看也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可知你都做了些什么?” 容华站在白氏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知。” 就在那时,白氏顿时扭过头来,冷眼看着容华:“你不知。” 说着,一顿,也不等容华开口,接着又道:“你与谢家阿婉的婚事在即,你在外面弄得声名狼藉也就罢了,你还敢带他回来,要置谢家于何地?” 她一声声质问之下,容华依旧面上一片平静。 白氏声音一冷:“天黑之前,把他给我处理掉,你能选择的是,你自己动手,亦或者由我动手。” “恕孩儿不能!”容华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白氏,一字一句的说道。 竟是没有丝毫退让。 “为了他竟敢忤逆母亲了。”白氏满目讥讽淡淡一笑。 容华亦缓缓笑起:“母亲,我只告诉你,她在,我在。” 话已说的很重。 “好,好,好。”白眼看着他,一连说了数声好,脸上的笑越发灿烂,眯眼说道:“当真是极好的。” “孩儿,告辞。”容华后退一步,拱手说道,深深的看了白氏一眼,大步转身出了出去。 “走吧。”容华抬步朝苏茵走去,然,还未走到她身旁,一个仆从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对着他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少主,族长召您过去一见。” 容华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苏茵,扭头对着长青说道:“把她带去月华苑等我。” 说着,他几步走到苏茵身旁,双手重重落在苏茵肩头,在苏茵的注视下,声音低沉的说道:“等我。” 苏茵一言不发的看着容华。 容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宋老和荀彧跟在他身后也离开了。 长青走了过来,对着她说道:“姑娘,跟我走吧!不用担忧,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一向不善言辞,竟说出这么多话了。 令得苏茵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岂料,长青摸着脸,看着她说道:“姑娘,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苏茵慢慢的摇了摇头:“无。” 接着又问:“你可知无为在哪里?” “不知。”长青如实道来。 少主的心思,他还是知道几分的,他之所以把无为送到青川来,不过是怕苏氏阿茵不肯同他一起回青川罢了。 他既用了这个法子,想来也怕苏氏阿茵一见无为,两人便潇洒的离开了。 所以无为身在何处,他也是不知道的。 便是知道,想来也不会告诉她的。 长青将苏茵领到月华苑,一处很是雅致的房间,便离开了。 独留苏茵一人在房间里。 苏茵站在二楼之上的房间里,靠在窗边朝下看去。 这月华苑设计的很是巧妙,四周皆是水,岸上种满翠竹,一到夜里,月亮出来,定是波光粼粼美的很。 有两个婢子进进出出整理房间,她们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苏茵。 她们不开口,苏茵也不说话,倒是相安无事。 容华这一去,足足去了两个时辰有余。 苏茵等他都等他泛了困,她一个人趴在矮几之上,随手摆弄着矮几上的绿色盆栽,半眯着眼,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这一路车马劳顿的,也着实疲惫的很。 “砰……”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合着的门突然被粗鲁的撞开了。 瞬间惊醒了苏茵。 苏茵抬头看去,就见进来几个寒气森森的侍卫。 仆从与侍卫之别,就在于仆从是没有随身兵器的,而侍卫却是腰间挂着长剑。 “你可知罪?”为首的侍卫长剑一挥,剑锋直指苏茵,眼中满是冷冷杀气。 苏茵慢慢站了起来,她这个人啊!就不怕别人对她来硬的,若是有人声泪俱下的求她一番,兴许她还会怕了。 她一脸从容的看着面前的侍卫,慢悠悠的说道:“不知。” “魅惑我容氏少主,其罪当诛。”为首的侍卫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一声落下,一旁的几个侍卫皆抽出长剑来,吐着寒芒的长剑朝苏茵刺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第一个跳出来 苏茵一下便笑了,她笑容灿烂,满目讥讽的看着面前的侍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她魅惑容氏少主! 怎不说是容氏少主魅惑了她。 她倒是觉得,分明是容华那厮魅惑了她。 令得她蒙了心智,才会陪他一起来这里。 苏茵在女子中不算矮,可她一袭少年的装扮,整个人瘦瘦弱弱的,连衣袍都有些撑不起来,面白如玉,分明一副小白脸的摸样,还一看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那些手持长剑的侍卫,一点都没有将她放在眼中。 在他们眼中,她也就是一个稍有姿色,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岂料,剑锋闪过,苏茵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平静的很。 眼见寒光闪动的长剑就要落在她身上,只见她衣袖一挥,慢悠悠的伸出两根手指来。 一道道视线中,素手夹住薄薄的剑刃。 “咔嚓!”她手腕轻飘飘的一转,寒铁铸造的长剑一下断成了两截。 “咣当……”一截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另一截还在那个侍卫手中。 一时之间,所有侍卫都愣住了。 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眼中满是震惊。 他们容氏一族岂有凡品,这长剑看似普通,可也不是寻常的铁铸造的,而是极其珍贵的寒铁,诸国也是有寒铁的,不过皆是为诸国君王铸造兵刃的,寒铁铸造的兵刃足可削铁如泥。 他竟这样轻飘飘的便折断了。 远非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他们收敛心中的轻慢之意,再不敢掉以轻心,眼神凌厉,一招一式都朝着苏茵的要害袭去。 七八个人对苏茵一人,从人数上已占了上风。 况且他们杀气凌然,绝无一丝心慈手软,摆明了就是来要苏茵的命。 苏茵慢慢的收敛脸上的笑意,她嘴角上扬,只剩下冷冷杀气。 初来咋到,这些人便找上门来了,真是令人不爽的很。 她若是不能以绝对压倒的姿态,将他们给击退,只怕这样的麻烦会源源不断。 她虽不擅长招式,当胜在内力浑厚,足可一击将他们全部击退。 她双目幽深,吐纳之间,用了十足的内力,素手一挥。 “噗……”她白色的衣袖带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风刃,风刃横扫,所有侍卫皆被掀翻在地。 “咳咳咳……”一时之间,所有侍卫面色巨变,由白转红,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 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强悍。 苏茵脊背挺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漫不经心的说道:“想来你们一定不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苏茵勾唇一笑,眼角尽是邪魅,她双眼一眯,伸手整理了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袖,垂眸说道:“明明我与容华是两情相愿,你侬我侬,怎就成了我魅惑容氏少主了?” “你,放肆!”苏茵声音一落,外面便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那声音恁的冰冷,满是不屑。 苏茵抬头看去,就见一碧色衣裙的少女走了过来。 那少女生的是花容月貌,肤白胜雪,一双眼好似春日的碧波,华光闪动,波光粼粼,动人的很,她妆容精致,额间系着一块血色的美玉,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样,咄咄逼人的很,叫人不喜。 她姿态优雅的走了进来,下颚微抬,半眯着眼,仿佛她是那俯视着众生的神一般,一副高不可攀的摸样。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侍卫,冷冷说道:“一群废物,还不给我退下。” “诺。”她一声令下,那些侍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对着她拱手一礼,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苏茵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眼底尽是讥讽。 这样的人便如赵惊羽一样,所能仰仗的唯有出身罢了。 她最不喜欢这样的人了。 眼高于顶,智商为零。 待那些侍卫退下后,她视线一扫,落在苏茵身上,怒不可遏的看着苏茵,一副恨不得将苏茵碎尸万段的摸样,眼中满是毫不掩盖的杀气,她冷冷呵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诋毁我兄长,就凭你便是给他提鞋也是不配的。” 她张口说出的话很是难听。 苏茵双眼一眯,亦冷眼看着她,她既唤容华为兄长,想来是这容氏一族的娇娇女,便不知她为何这般急急忙忙的跳了出来,头一个对她出手。 容华这般高调的将她带了回来,容不下她的大有人在。 便是容华的母亲,看着她的眼中,也带着隐隐杀气,她都没有出手,怎轮得到她。 容华既已与谢家订婚,想来谢家阿婉,该更恨她才是。 她这个样子,倒是叫人看不懂了。 苏茵妖娆一笑,挑眉看着她,细声细气的说道:“配不配的你说了不算,你可不知,夫主待人家极好呢!” 说着,苏茵捂着唇笑道:“我们同睡一榻,共浴一池,夫主他啊!还愿意陪我一同赴死呢!” 苏茵捂着唇笑的夸张,都笑弯了腰,字里行间恁的得意,更像是在炫耀什么。 “你给我闭嘴。”她声音一落,那少女登时就怒了,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看她的摸样,年纪与苏茵不差上下,也是十五六岁的摸样。 “立刻把他给我诛了。”她指着苏茵,厉声吼道。 在她身后竟跟着数十个侍卫。 她一声令下,他们手持长剑,步调统一的走了出来。 苏茵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们一眼,脸上不带一点惧意,她几步上前,走到那少女面前,笑盈盈的看着她,缓缓说道:“娇娇这是恼什么?竟是这般恨我,纵然我与容华这不伦之恋,被世间所不容,然,容华之上,尚有族长,亦有母亲。” 说着,苏茵一顿,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少女,眼光迫人心弦的很,带着一抹看穿世事的通透,接着说道:“你又是凭的什么身份,来处置于我?” 那少女徒然间面色一白,目光带了些躲闪,竟不敢直视苏茵的双眸。 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单凭她这些细微的变化,苏茵瞬间了然于胸。 她竟对容华起了不齿之心。 苏茵视线一扫,直勾勾的看着那少女的眼睛,她说的极慢,一字一沉:“你足可杀了我,可是明日呢?” 容意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心竟突突的跳了起来,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再无任何秘密,整个人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她难以控制的顺着苏茵的思绪想了起来。 她是可以杀了他,可是明日呢? 兄长知道了会如何? 定会勃然大怒的吧! 然后呢? 世人会如何说她? 确如他所说,她有什么资格处置他! 族长在,老夫人也在,她有什么资格呢? 一个妹妹,急急忙忙的跳出来杀了兄长的男宠,为的是什么? 容意面色一白,恼羞成怒的低吼道:“我为了兄长的声名,杀了你又有什么不对?” 是啊!他败坏了兄长的名声,她杀了有什么不对? 不过是为兄长着想罢了。 有何不对? 苏茵看见她额上细细密密出了一层的汗,她勾唇一笑,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勾唇一笑:“娇娇,我若是你,就离开转身离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的脸上已满是威胁的意味。 在容意满目怒火之中,苏茵垂眸又道:“你以为你极力隐藏的事,便不会有人知道吗?这世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容意瞬间满目惊恐的看着苏茵,一句话都说不回来了。 苏茵云淡风轻的笑起,看着她身后的那些侍卫,声音一高:“退下。” 这一喊,她用力十成的力道。 她这么一呵,容意瞬间惊醒了过来。 那些侍卫被她的威压所震,竟真的停了下来,再不敢近前一步。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容意,扬眉一笑,仅用容意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细细的想一想,究竟是何人怂恿你过来杀我的,焉知她不是知道了你极力隐藏的秘密。” “不,不会的。”容意满目难以置信,用力的摇着头,整个人近乎失控。 不,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她隐藏的极好,从不曾表露出来,绝不会有人察觉的。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对上容意的眼睛,收敛所有表情,凑到容意耳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心悦容华吧!” 她说的言之凿凿,不待一点犹豫。 容意登时瞪了眼,整个人仿佛惊雷加身,震惊的难以附加,一口否决:“不,不是的。” 那些侍卫并未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顿时不明所以的看着容意。 容意满目血红,素手一指,指着苏茵,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她冷森森的笑起:“你竟敢污蔑我,我杀了你。” 苏茵离得她那样近,她伸手就要去掐苏茵的脖子。 苏茵侧耳一听,听到四周隐隐有一抹细不可查的呼吸声,她不由得淡淡一笑,分明可以躲避开来,却是动也不动,任由脖子别人掐住。 “我杀了你。”容意的力气竟也是出奇的大,她一下将苏茵推到墙角,狠狠的掐着她的脖子。 “住手。”就在那时,容华的声音冷冷响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杀鸡儆猴 容意脊背一僵,猛然扭过头去,就见容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 “参见少主。”一众侍卫无不拱手对容华行礼。 苏茵倒是平静的很,她不过抬眸,淡淡的看了容华一眼。 “兄长。”看见容华的那瞬间,容意眼神一亮,忽的又黯淡下去,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喃喃唤道。 依旧紧紧掐着苏茵的脖子。 苏茵满目讥讽的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阿意,你还不松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容华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容意,他这个人性子冷淡,与任何人都不甚亲近,在族中唯与容意还亲密几分,族长唤他前去,他故意将苏茵一人留在月华苑,便是想看看,谁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对苏茵出手。 他看似将苏茵一人留在月华苑,可也只是明面上的事,实则长青一直身在暗处,这月华苑他至少布置了数十个暗卫,不过是隐在暗处罢了,苏茵是断无性命之忧的。 令得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跳出来的竟是容意。 “兄长。”容意摇着头,表情瞬间狰狞了起来,她冷眼看着苏茵,厉声说道:“阿意断不能看着兄长的名声毁于一旦,我知你不忍心,我便替你解决了他。” 说着,她满目血红,整个人似疯狂了一般,从怀中拿去一把匕首,对着苏茵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阿意。”容华眉头一蹙,衣袖一挥,宽大的衣袖带出一道凌厉的掌风,将容意的身子掀到在地。 “啊……”容意右手握着匕首,重重的摔在地上,她面色苍白,满目都是痛苦的神色。 她慢慢的仰起头,看着大步走向苏茵的容华。 整个人瞬间陷入无边的绝望之中。 兄长一向疼爱她,她怎么也想不到,兄长竟会对她出手,还是这般毫不留情。 她在他心中又算的上什么呢? “可有伤着。”容华眼波如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着苏茵,目光一凝,落在她细白的脖子上,只见她脖子有一道青紫,眼底瞬间窜出一团怒火。 他看都没看容意一眼,伸手抚上苏茵的脖子,低声说道:“为何不还手,凭她如何伤得了你。” 出口竟是责怪苏茵为何不还手。 这句话更像是一把涂着剧毒的利刃割在容意心头。 “噗……”容意急怒攻心,捂着胸口,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苏茵心中原本有满腔的怒火,可听着容华的责问,瞬间消失殆尽。 她怎不知容华的深意,他故意将她一人留在这里,便是想看看谁会忍不住跳出来对她出手。 可纵然知道,她也是恼怒的。 万一她真有什么危险该如何是好? 苏茵漫不经心的看了容意一眼,继而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扬眉浅笑道:“我知你在,又何需我出手。” 凭容意的身手自然伤不到她。 然,听到他气息的那瞬间,她突然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想知道在他心中,究竟是从小与他朝夕相伴的妹妹重要,还是她重要。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有些小心眼了。 容华面色一暖,双手环住苏茵的腰,丝毫不顾及旁人,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也是,有我在,何需你出手。” 显然苏茵这个答案,他十分的满意。 容意望着满目宠溺,温柔如水的容华,整颗心瞬间碎成一片一片,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温柔的摸样,可惜的是他所有的温柔都不是给她的。 她嫉妒的发狂,可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这种感受又谁能够理解。 又有谁能感同身受。 容意咬着唇,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这多年她埋在心中,对他无法言说的感情,已经成了一种执念,非死不能消弭。 容华垂眸看向地上的容意,他声音一沉,张口说道:“来人啊!把阿意给我带下去。” “兄长。”容华声音一落,瞬间上来两个婢子,将容意从地上扶起,容意泪眼模糊的看着他,余光落在苏茵身上,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怎能……” 你怎能喜欢一个男人……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觉得这样的字眼,都会玷污她心中完美无瑕的兄长。 “阿意,那宋家小郎,宋靖,我看着不错,不日我便会让宋家上门提亲,会安排你尽快嫁过去的,你便准备一下吧。”容华淡淡说道,看着容意的眼中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从前是他太过于骄纵她了,以至于她连一点轻重都不知晓,连他的人也敢出手。 这样的人,已不能留在身边。 念在他们兄妹一场,他不会对她出手,可也决不允许她再待在容家。 “不,不要。”容意面色煞白,瞬间挣扎了起来,她一下挣脱两个婢子,疯一般的朝容华冲了过来,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袍,跪了下去,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苦苦哀求道:“兄长,阿意知错了,我不要嫁给什么宋靖,求求你,我不要嫁给什么宋靖,兄长,我求求你了……” 她这副摸样,连苏茵看着都快起了恻隐之心。 容华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摸样,他淡淡的看了容意一眼,缓缓说道:“我心意已决。” “不,不要……”容意身子一软,整个人失神落魄的跌坐在地上。 容华视线一扫,扫过容意身旁的那两个婢子,冷冷说道:“还不把她给我带下去。” “诺。”两个婢子回过神来,几步上前,将容意给拖了下去。 容华未开口,容意所带来的侍卫,自然不敢离开。 他们皆低低的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容华一眼。 待容意离开后,容华眯眼看着一众侍卫,淡淡出声:“你们可知错?” 他声音冷若冰霜,含着森森杀气。 一众侍卫顿时脊背一僵,拱手说道:“属下知错。” 容华冷冷一哼,淡淡笑起,他垂眸,深深的看着苏茵,嘴角一勾:“我的人,也是你们可以动的。” 这句话他明明说道云淡风轻。 却令得所有侍卫腿一软,重重的跪了下来。 他们一个个面带惊恐,拱手说道:“属下知错,请少主责罚。” “去戒律院领一百板子吧。”容华看着他们,眯眼说道。 所有侍卫顿时一惊,满目都是惊恐的神色,去戒律院领一百下板子,虽死不了,可今后却也活不好了,即便侥幸活着,只怕也会留下终身残疾。 “是。”所有侍卫缓缓起身,对着容华双手一叉:“属下告辞。” 长青冷冷看了那些侍卫一眼。 一切皆由容意所起,他们也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若说戒律院一百下板子,这责罚是有些重了,可少主意在杀鸡儆猴,给所有人一个警醒,要怪就怪他们倒霉。 长青抬头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容华,跟着一众侍卫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容华与苏茵。 容华双手环住苏茵的腰身,将头抵在她的肩头,紧紧的抱着她,声音低沉的说道:“阿茵,可会怪我?” 苏茵伸手推开容华一些,实在是他抱得她太紧了,令得她都快喘不上气来了,她故作一副恼怒的摸样,冷眼看着容华,点头说道:“自然。”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他还知道自己有错。 容华抱着苏茵,淡淡一笑:“我就知道阿茵是个小心眼的。” 说着,他哈哈一笑,也不等苏茵开口,便接着又道:“方才我在族中书房议事,不过刚刚与阿茵分别片刻,便觉得好似过了几个寒暑一般,想来这便是世人常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放阿茵一人了。” 这缠绵悱恻的情话,容华从前说起总是磕磕绊绊,如今说起,当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可见任何事皆是熟能生巧。 苏茵挑眉看着他:“倒不知夫主究竟是过了几个寒暑?” 她笑眯眯的看着容华,竟是打趣起他来了。 容华一笑,垂眸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大约四五个寒暑。” 苏茵一听便笑了,她余音拖得长长的,故作沉吟的说道:“才四五个寒暑啊!” “不对。”容华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盈盈的说道:“我方才又想了想,足有十数个寒暑才对。” 苏茵抬起手来,落在容华脸上,捏了几下,眼波似水的说道:“嗯,摸起来,这脸皮确实是越发厚实了,难怪这话说起来是越发流畅了。” “咳咳咳……”就在那时,响起一阵压抑的低咳声,令得容华与苏茵瞬间抬起头来,朝门口看去。 “容华,听说你这小子大摇大摆的带了一个少年回来,还当众告诉旁人,他是你的卿卿,我还不信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这还未进来,便听到你们在这里讲情话,听得四叔我,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叫我这孤家寡人尴尬的很,连这数十年不曾红过的脸都红了呢!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绝色少年,才能令得你抛弃天下所有女子。”容允人还未到,喋喋不休的声音便先他一步传入容华与苏茵耳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接风宴 容允一袭浅粉色的衣袍,风流倜傥的走了进来。 浅粉色的衣袍一般最是挑人,若穿不好便是俗不可耐,好在容允肤白貌美,一双眼生的极好,气度也是不凡很,生生将这艳俗的颜色穿出了华贵的感觉。 他字里行间皆是在调侃容华,一点都没有长辈的摸样,倒似一个流里流气的公子哥。 一见他来了,容华微微蹙起眉头。 苏茵却是微微一怔,那日初见容允的情景抚上脑海,令得她嘴角一抽。 容华这不靠谱的四叔,竟又见面了,也不知依着容家的家规,怎就*出这样的人来,当真奇葩的很。 “四叔。”容华很不情愿的唤了他一声四叔,其实他也就比他大几岁,还有这副摸样,那里像个叔辈的样。 容允随意的扫了容华一眼,嘴角一挑:“哼!纵然你再不情愿,我也是你的四叔,这辈子你就认命吧!” 一副得意洋洋的摸样,颇有小人得志的意味。 忽的,他目光一凝,落在苏茵身上,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拍着大腿,放肆的大笑了起来:“我说你小子,前些日子还为了苏氏阿茵要死要活的,怎么一转眼,竟转了性子,带了一个美少年回来。哈哈哈……” 容允笑的那叫一个欢快。 他大步朝苏茵走了过去,伸手便要去捏她的脸。 “容允!”容华声音一沉,将容允伸出的手给挡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允,眼中蹦出丝丝火花来。 容允也不恼怒,他漫不经心的扫了容华一眼,笑盈盈的看着苏茵,眼睛贼亮贼亮的,欢快的说道:“阿茵啊!多日不见,我可是甚是想念你啊!你可不知道,这小子知道你落崖葬身鱼腹之中的时候,大吐了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可快把我们给吓死了。族长知道一切因你而起的时候,气的非要把你的尸体给弄回来鞭尸不可,这小子也是为了你才应下与谢家阿婉的婚事,我家小华子,可真是对你用情至深……” 容允的话令得苏茵猛的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眼中满是震惊。 她竟不知道,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他待她的心,她从来都是将信将疑。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信不疑。 她是何等的幸运,于万万人中,恰好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何其有幸,得他如此厚待。 “容允,你给我闭嘴!”容华顿时便怒了,他一向深藏不露的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怒不可遏的看着容允,一手抱着苏茵,一掌朝容允劈了过去。 “哈哈哈……”容允的身手也不弱,他轻飘飘的劈开容华那一掌,眼睛溜溜的看着苏茵,放声笑道:“看见了没?某人恼羞成怒了!” “哈哈哈……”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容华抬手又是一掌。 容允一下跳了起来,他朝着容华抛了好几个媚眼,拍着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摸样,笑着说道:“还好,还好,你小子没有喜欢上男子,不然我容家岂非后继无人了。” “容允!”容华双眼微眯,眼中的火焰高涨,一道刚劲的掌风朝容允袭了过去。 容允侧身闪过,笑吟吟的看了苏茵一眼,抛出一个飞吻:“小茵茵我会想你的。” 他一句话落下,挑衅的看着了容华一眼,扭着腰身说道:“就是打不到我,就是打不到我。” 最后看了一眼苏茵,足尖一点,步伐诡异,瞬间消失在容华与苏茵面前。 容允一走,苏茵眼若秋波,盈盈的看着容华,她伸手主动环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胸前,喃喃说道:“夫主。” 此刻,她只想这样抱着他。 从前她总想全身而退,如今她却生了独占之意。 这个念头一出,苏茵便笑了,她眼中闪过淡淡的讥讽。 她忍不住嘲笑自己太过贪心,可这贪心有什么错? 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此简单一个夙愿,何错之有? 若说错,她唯一的错便是恋上容华吧! 她眯眼笑起,声音软糯:“我从不知,夫主竟待我这样好。” 好到叫她的脚生了根,怎么也提不起离开的脚步。 骤然被容允说破,那些苏茵所不知道的事,容华万年不变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红晕,他的脊背有些许僵硬,淡淡的说道:“你不必听他胡说。” 有些事他做了便做了,从未想过叫她知道。 可恨容允竟是一个长舌妇,叫她什么都知道了。 “夫主。”苏茵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她嘴角上扬,眉眼弯曲,脸上满是笑。 她心中软软的,涟漪阵阵。 被她这样看着,容华的声音骤然沙哑起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火热,一把抱住苏茵的腰身,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这样看我,我渴的厉害。” 苏茵媚眼如丝一笑:“是阿茵的不是。” 苏茵用力的踮起脚尖,在容华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容华一笑,加深了这个吻。 “少主。”就在那时,长青的声音响起。 他大步走了进来,只看了一眼,顿时用手遮住眼睛,连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着,他摸索着转身就走。 “站在。”容华慢慢松开苏茵,看着长青蹙起眉头,一脸不悦:“何事?” 长青伸回手,松开眼睛,对着容华双手一叉,沉声说道:“族长刚刚派人来说,今晚于吟风苑设宴为少主接风洗尘,请少主准备一下。” “哦!”容华随意应了一声,挑眉看了长青一眼。 长青顿时垂下头去,再不敢看容华一眼。 他打断了少主的好事,合该被少主瞪上几眼,是他的不是,没想到这青天白日的,也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苏茵倒是从容的很,她漫不经心的瞥了长青一眼。 长青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见长。 “长青告退。”长青只觉得无地自容的很,他双手一叉,也不待容华开口,转身大步离开。 苏茵一下便笑了。 她抬头看向容华,打趣道:“看你都把长青给吓跑了。” “他胆子可大的很。”容华阴阳怪气的说道。 方才长青进来的时候,苏茵便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他看着苏茵抬手说道:“过来。” 苏茵笑盈盈的走了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容华垂眸看着她,淡淡一笑:“晚上陪我一起赴宴。” “好。”苏茵的声音仿佛能滴出水来一样,她笑着应道。 是夜,华灯初上,星子璀璨。 容墨设宴,容华身为晚辈,自然不能去的晚了。 容墨身为容氏一族的族长,他设宴容氏一族诸位长老,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 这一场宴会,说是给容华接风洗尘,可苏茵却觉得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于身份而言,他不过是容氏少主,于辈分而言,他也只是个小辈,怎轮上容墨这般大张旗鼓的设宴给他接风洗尘。 苏茵跟着容华身后,一同入了宴会。 明珠驱散夜的黑,偌大的宴会仿若白昼。 那瞬间,所有人的视线,从容华身上划过,落在了苏茵身上。 容华一袭白衣,她亦是一袭白衣,她脊背挺直,下颚微抬,一副从容不迫的摸样,任由众人打量。 那一道道视线中,有鄙夷的,有不屑的,有厌恶的,苏茵面上始终波澜不惊,仿佛这些不善的目光,看着的不是她一般。 换做旁人,早垂下头去,故意避开这些眼线。 可她偏不,她高高的仰起头,嘴角含笑,气度超凡,落落大方,令得所有人不由得刮目相待。 容允竟也在,他挤眉弄眼的看着苏茵,好不欢快的摸样。 容华一眼扫去,容允才颤颤的移开视线,再不看苏茵一眼。 容华带着苏茵坐下。 坐到了与容允相邻的那一桌。 宴会十分的大,左边是男宾,右边是女客。 苏茵坐在容华身后,隐在黑暗之中。 一进宴会,苏茵便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容华身上,一刻也不离开。 方才众目睽睽之下,她不方便查看。 如今那些人看够了,也不再盯着她不放,她抬头朝女客那边看去。 这样的场合,她以为容华的母亲定会来的,毕竟是为她儿子接风洗尘,不曾想她不在。 那日一见,看得出他们母子二人并不亲近,甚至还有些嫌隙,也不知怎么回事。 苏茵朝对面的女客一一扫过,忽的,她视线一定,落在一锦衣华服的少女身上,找出了盯着容华不放的那道视线。 那少女生的极好,肤白胜雪,眉眼弯弯,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她一袭紫色衣裙,整个人高贵而华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贵气,这种神韵远非一般氏族能教养出来的。 在苏茵看向她的时候,那少女竟也抬头朝苏茵看来。 两个人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方。 那少女的目光看似平和无害,却隐藏着一抹极深的厌恶与不屑。 苏茵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人的名字。 谢家阿婉! 虽然她从未见过什么谢家阿婉。 但已然断定,她便是谢家阿婉。 为容华接风洗尘,怎有不请她这个未婚妻的道理。 “今晚月色甚好,感谢诸位不弃,前来赴宴。”就在那时,容墨大步走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黄道吉日 容墨一袭藏青色衣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面容与容蔺有六分相似,也是不俗的很,虽然年逾五十,但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倒是岁月沉淀,令得他越发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捉摸不透。 他双眸深邃,似没有边际,嘴角上扬,脸上始终噙着一丝浅笑,一副和善有加的摸样。 然,在苏茵看来,他更像是一只笑面虎,且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笑面虎。 容氏长老院六位长老皆在。 不过他们皆没有看上苏茵一眼罢了。 在他们看来,苏茵不屑一顾。 容墨身后跟着八个玄衣侍卫,气派十足的很。 他眼中闪着精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大步朝正中央的主位走去。 “见过族长。”在场所有人无不起身对着容墨拱手行礼。 足可见族长在容氏一族之中的地位,便如一国之君,权威决不可冒犯。 苏茵亦随着容华起身,不过她并未行礼罢了。 一来,她不是容氏一族之人。 二来,她隐在暗处,旁人根本看不见。 这时苏茵才看到,容蔺也在,在容华之后的第三个位置。 苏茵不过随意一扫,便与容蔺的视线撞在一起。 容蔺深深的看着苏茵一眼,勾唇一笑,叫人捉摸不透。 容墨一撩衣袍,坐了下去,笑着说道:“诸位实不必多礼,今日不过为我儿容华接风洗尘,在场的皆不是外人,实乃家宴。” 容墨一副慈爱的摸样,称呼容华为我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容华真是他的骨血呢! 苏茵隐在暗处扬眉冷冷一笑,给了容墨四字评语,惺惺作态。 所有人皆坐回座位。 自古无酒不成宴,丝竹声起,酒香四溢。 明月当空。 容华右手端着一杯酒,缓缓起身,抬头看向容墨,淡淡一笑:“多谢族长厚爱,设宴为容华接风洗尘,容华感激不尽,先干为敬。” 说着,他左手衣袍一挥,挡去所有人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在所有人眼中,容华是饮下了一杯酒。 唯有苏茵看的真切,容华将酒尽数倒在了左手的衣袍之上。 苏茵忽然有些心酸,更多的是心疼容华。 这里是他的家,在座的多数是与他有着血缘至亲的长辈,可何谈有半点亲情,连在家中饮一杯酒,还需这样小心翼翼。 容华早年丧父,唯有寡母,这些年又是如何在偌大的家族苦苦求生! 旁人只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又有谁看得到他的艰辛。 “好。”容墨朗朗一笑,眼中尽是赞赏之意,仿佛他真是很是看重,容氏这个未来的族长,从无半点私心。 容华垂眸一笑。 长青几步走到容华跟前,抬手又为他添了一杯酒。 这一次,容华举杯对着在场所有的宾客,嘴角上扬,缓缓说道:“容华亦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今日前来赴宴。” 容华说着,左手衣袍一挥,依着时下的礼节,遮挡住面部,一饮而尽。 毫无意外,这一次,他又将杯中的酒,尽数倒在了衣袖上。 他连饮数杯,身上沾染上酒气,也实属正常。 料想旁人也不会多想。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容华退回座位。 苏茵跪在容华身后,腿都有些麻了。 好在众人看不见她,她偷偷的伸出一条腿来,抡起拳头轻捶了几下,奈何跪坐的时间太久,腿还是麻得很,令得她都龇牙咧嘴起来。 就在那时,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只手悄无声息的落在她腿上,轻轻的揉了起来。 苏茵顿时抬头,看着前面坐的笔直,一本正经的男子,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眼中满是笑意,心中暖洋洋的。 这世间所有女子所求,不过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罢了。 有人陪你痛,有人陪你哭,也有人陪你笑。 上苍待她何其好,竟让她遇上了一个这样的人。 真好! 她伸手覆在容华手上,容华反手握紧她的手,脉脉深情无声的淌过。 容华的力道适中,不过揉了几下,苏茵的腿便不麻了。 她晚上并未用饭,肚子早已空空如也,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容华桌上的饭菜,吞了好几口口水。 容华在前,仿佛听到了她吞咽口水的声音,十分宠溺的一笑。 衣袖一挥,从桌上拿了一颗果子,悄无声息的放在苏茵手中。 苏茵低头看了一眼,大口啃了起来。 这人啊!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苏茵便觉得这颗果子,远胜她之前吃过的所有果子,当真美味的很。 “诸位请饮!”容墨端起一杯酒来,看着众人朗朗说道,也是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 “谢族长。”所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亦饮尽杯中酒。 那果子甚小,一颗根本吃不饱,苏茵吃完之后,又直勾勾的看着桌上的饭菜。 容华又塞到她手中一颗果子。 苏茵顿时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就在那时,容墨突然出声了,他张口说道:“阿婉过来。” 一时之间,苏茵连放在嘴边的果子都忘了吃,她抬头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 只见那个一袭紫色衣裙的少女于众人的目光之中慢慢站了起来。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宛若琉璃一般的眸子,含着娇羞淡淡的看了容华一眼,对着容墨盈盈一福:“是,族长。” 苏茵勾唇一笑,果不其然,她便是谢家阿婉,与容华定下婚约的谢家阿婉。 纵然知道其中的缘故,苏茵心中还是有些酸涩,她蹙着眉,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掐了一把容华的腰,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准备如何送走这尊菩萨? 还是准备索性娶进门来? 容脊背一僵,垂眸看着杯中的酒,漫不经心的说道:“怎地今日的酒这般酸?竟是醋一般!” 他声音很低,可耐不住有些人耳力好的很。 “噗嗤……”容允才饮了一口酒,还未来得及咽下去,他眼睛圆滚滚的看着容华,面色憋的通红,一下竟口中的酒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咳……”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大声咳了起来。 连容墨亦扭头看来,忍不住出声说道:“阿允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容允当下坐直了身子,用力的摇着手,连声说道:“身子好得很,只是今日的这酒味道不对,酸的很,竟是醋一般令人难以下咽。” 容允竟将容华的那套说辞给搬了过来。 容华淡淡的扫了容允一眼。 容允颤颤的一笑,不再言语。 容墨看了容允一眼,垂头看着自己杯中的酒,缓缓说道:“我倒是喝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他抬头对着一旁的婢子说道:“去给阿允换上一坛酒。” 容墨声音一落。 容允接着他的话大声说道:“不若给容华也换上一坛,我俩坐得近,酒的味道一样都酸的很。” “也好。”容墨抬眸看了容华一眼。 一旁的婢子随即上前给容华和容允皆换了一坛酒。 容允笑眯眯的倒了一杯,遥遥的对着容华举杯说道:“你尝尝换过的酒可还有酸味?” 容华云淡风轻的看了容允一眼,垂眸说道:“四叔年纪大了,还是多食些醋开胃消食的好。” 容允一向最讨厌别人说他老,他不过辈分大了些,那里就老了。 他当下冷冷的瞪了容华一眼,气鼓鼓的再不看他一眼。 苏茵坐在容华身后,嘴角一抽,面容稍稍有些僵硬。 谢家阿婉几步走到容墨跟前,又是盈盈一福:“谢家阿婉给族长请安。” 仪态语言无不得体,这才是从顶尖氏族走出来的女子,她的一瞥一笑都恰到好处,优雅中透着贵气,看似近在眼前,又带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意味。 无形之中便于寻常氏族拉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便是身份之差。 “好,好,几日不见,阿婉出落的越发好标致了。”容墨眉眼弯起,满目慈爱的看着她,抬手对着容华说道:“容华,你也过来。” 容华慢慢起身,拱手说道:“是。” 抬步朝容墨走了过去。 一道道视线之中,他与谢家阿婉并肩站在容墨面前。 真所谓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容墨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也是满意的很,他看着容华笑着说道:“容华,这便是谢家阿婉,你的未婚妻。” 容华抬眸看了谢家阿婉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对着她拱手一礼,如此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若说起来,也无不可。 容墨扭头又对着谢家阿婉笑着说道:“阿婉,这便是你未来的夫婿,我容氏少主,容华。” 谢家阿婉眉眼如画,对着容华盈盈一福,声音恁的动听:“阿婉见过少主。” “不必多礼。”容华声音不冷不淡,随口一说。 坐着长老席,一直未曾开口的长老突然开口了。 大长老容铮抚着花白的胡子,大声叹道:“还是族长有先见之明,当真是天作之合呀!” “是啊!是啊!当之无愧的天作之合!”引得所有人纷纷附和道。 “哈哈哈……”众人的附和声中,容墨朗朗一笑,视线落在容华与谢家阿婉身上,沉声说道:“我与谢家已商定好婚期,就定在三月之后,九月初八,极易嫁娶,乃是不可多得的黄道吉日。”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番戏言 一道道视线之中,容墨骤然抬起头看着容墨,他双眼微眯,脸上一点欢愉都没有。 容墨看着他,嘴角一挑,意味深长一笑。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瞬间,看似平静的很,实则暗波汹涌。 容华看都没看谢婉一眼。 谢婉站在容华身旁,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双眸慢慢的沉寂了下去,最终她慢慢的垂下眸子,淡然一笑,眼中闪过丝丝苦涩。 她谢家阿婉于这青川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她不仅是青川第一个美人,更是青川第一才女,便是在门第上,谢家也不过仅次于容氏一族,但也远凌驾于其他门户之上。 数年之前,她曾见过容华一面。 她永远记得,那年杏花微雨,他一袭潇潇白衫,站在树下拈花一笑的摸样,至此一眼误终身。 她立下鸿志,此生非君不嫁。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令得家中父母知晓她的态度,她的决绝。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容华与谢家阿婉定下婚约,从此在她之名将冠上他之姓,她以为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里知晓,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 许久未得他的消息之后,他回来了。 他大张旗鼓的带了一个少年,众目睽睽之下告诉众人,他是他的卿卿。 那她又是什么呢? 与他定下婚约的谢家阿婉又是什么呢? 她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成了青川城中所有人的笑柄。 这不仅是打了她的脸,更是打了谢氏一族的脸。 她的父亲乃是谢氏一族的族长,她乃谢氏一族的嫡女,她的身份不差容华多少。 父亲执意要她退婚,是她苦苦哀求父亲,父亲百般无奈才顺了她的心意。 今晚夜宴,既是容氏一族族长相邀,父亲也该参加的,可他却没有来,这便是他的态度,他在无声的告诉容墨他的态度。 随她一同赴宴的是一族中伯父。 苏茵隐在暗处,慢慢的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也许终其一生,她都不可能如谢家阿婉一样,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侧。 她的身份不配。 于世人眼中,她这样的门第,便是给容华提鞋也是不配的。 这便是门第之差。 “恭喜族长,恭喜少主。”容墨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无不站了起来,对着容墨拱手说道。 架势堪比一国之君。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容墨双手一叉,朗朗笑道:“多谢诸位,同喜,同喜。” “哼!”就在那时,与容蔺相邻的一中年男子冷冷一哼,脸上尽是不屑。 他这一哼,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婉顺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当下面色一白,不由得咬着唇瓣,满目乞求的看着那中年男子。 今晚她要前来赴宴,父亲执意不肯,甚至将她锁了起来,就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父亲不仅同意了她来赴宴,甚至派伯父代表谢氏一族,随她一同赴宴。 她太高兴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一切根本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伯父。”她轻摇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钧,喃喃唤道,虽没有多言,但脸上的意味明显的很。 她不信谢钧会不懂她的意思。 她让他住口,别说了。 岂料,众目睽睽之下,谢钧冷冷一笑,抬头看了她一眼,继而将视线落在容墨身上,脸上满是讥讽,一字一顿的说道:“从前我谢家也觉得这门亲事乃是天作之合,如今看来只觉得这是天大的侮辱。” 他的话不可谓不重。 当下所有人都变了脸。 容墨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他挑眉看着谢钧,淡淡一笑:“此话从何说起?” 他眼波深邃,幽光乍闪。 虽然面上含着笑,却已然十分不悦。 这么多年了,从无一人敢对他这样说话。 谢钧大步走了出来,他视线一扫,竟落在容华身上,他眯眼看着容华,面色一沉:“这倒要问你容氏少主了。” 毛头直指容华。 一时之间,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到容华身上。 容华一袭潇潇白衫,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他容色不变,依旧一副冠绝天下的摸样,气质华贵出尘,面上满是从容不惊。 仿佛谢钧说得不是他一般。 他淡淡的看着谢钧,脸上噙着浅笑,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事实上他很怕谢家之人不会站出来。 还好谢家之人还是有几分血性的。 倒是没有让他错看。 这婚事既是容墨出面定下的,他自然不能出面退婚。 可他不能,却不代表谢家也不能。 从前他倒是觉得娶谁都一样,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阿茵,他这样宠着,纵容着的人,岂容旁的女子,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故而他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告诉世人少年装扮的阿茵是他的卿卿。 他料想谢家自然会勃然大怒。 果然如此。 谢家的人站了出来。 当真极好。 “敢问容氏少主,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搂着一个少年,告诉众人他是你的卿卿?”谢钧冷冷出声,毫不留情的质问着容华。 容墨淡淡的扫了容华一眼。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容华勾唇一笑,张口说道:“然也!” 他容华做事向来敢作敢当,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他声音一落,谢婉顿时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面色陡然一白,身子一软,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姑娘。”吓得一旁的婢子,赶紧上前搀扶着她。 她咬着唇瓣,满目失望的看着容华。 他竟是回答的这样干脆利落,丝毫不给她留一丝颜面。 在他眼中,她堂堂谢氏嫡女,竟不如一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便是她能吞得下,谢氏一族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容氏一族与谢氏一族势同水火,那她与容华的婚约自然不复存在。 “哈哈哈……”容华声音一落,谢钧当下大声笑起。 虽是笑着,但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苏茵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看着容华为了她,受人指责,沦为众矢之的。 她突然明白了,容墨设下此夜宴的目的。 容氏一族的规矩她也是知晓的,一旦容氏少主成婚,便可继任为族长,容华年岁不小,却迟迟没有议亲,容墨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得不为容华定下婚事,可实际上最不想容华成婚的便是他。 容华初入青川的那番言论,他怎会不知,却是只字不提。 今晚的夜宴不过是一个契机。 他处心积虑给谢氏一族退婚的一个契机罢了。 容允倒是丝毫不担心容华,他一脸欢快,喝着小酒,时不时的挤眉弄眼看上苏茵几眼,悠哉的很。 趁着众人不察,他竟然挪动了位置,擅自坐到了容华的位置之上。 容蔺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始终一言未发,倒像一个隐形人。 “茵茵啊!你心中可有感动,我家小华子为了你,唉!唉!唉!连着如花似玉的未婚妻都舍弃了,连我看着都着实可惜呢!”容允往后挪了挪,几乎贴着苏茵的身子,用苏茵一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苏茵淡淡一笑,亦用容允一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不若你娶了她,我看着你们也是天作之合呢!” “不要。”容允当下一口否决,他满脸嫌弃的说道:“我才不要这样一个蛇蝎美人呢!” 他还想多活几日呢! 谢钧大笑了几声,笑声戛然而止,他双眸仿若坚冰,冷眼看着容华大声呵斥道:“就不知容少主此言,将我谢氏一族置于何地?” 谢钧说着一顿,丝毫不给容华开口的机会,接着冷冷说道:“我谢氏一族虽不如你容氏一族,但也不是可随意欺辱的。” 偌大的宴会悄无声息,他声音之高激起阵阵回声。 谢婉始终紧咬着唇瓣,事到如今,关乎家族声誉,她是一句话都不能开口了,只能任由事态发展。 “谢家郎君莫要恼怒。”容墨起身笑着说道。 谢钧顿时冷冷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丝毫缓和。 他们既然丝毫不给他谢氏一族丝毫颜面,他又何必留颜面给他。 “不过是小儿顽劣,做的一番戏言,怎能作数?”容墨看着谢钧,拱手一礼:“是容墨管教不严。” 说着,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然,容谢两家的婚约,是我与谢氏一族的族长亲自订下的,岂有反悔之理。” 说着,他视线落在容华身上,骤然一冷:“谢家郎君只管放心好了,日后我定严加管教于他,一定要他好好对待阿婉。” 容墨此话说的极妙,看似他为了容华低声下气的说话,实则意在点醒谢钧,将事态引到退婚之上。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一番戏言?”谢钧冷眼看着容墨,声音一高,便如他所说谢氏一族虽不如容氏一族,但也是仅次于容氏一族的天下第二大家族,不论势力还是影响力都与容氏一族相差不远,故而他敢这般对容墨说话。 他眯着眼,视线一扫落在容华身上,冷冷一笑,素手一指,骤然指向隐在暗处的苏茵,沉声说道:“若是容少主当众诛了他,我便信所有的一切不过一番戏言。”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以她做赌 谢钧的声音可不低,他说的掷地有声。 苏茵原本隐在暗处,一点也不显眼,众人几乎已经将她给遗忘了。 可谢钧声音一落,在场所有人皆抬头朝她看去。 可也只看了一眼,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容华身上。 她的生死也只在容华一句话之上,无关紧要的很。 在场所有人并未觉得谢钧有丁点过分,他此举无异于给了容华一个台阶。 只要容华杀了她,那么容谢两家的姻亲便还在。 换做旁人,甚至都不用多做他想,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将苏茵给推出去。 她的生死,与容谢两家的关系相交简直不值一提。 容墨面色不变,双眼微眯朝容华看了过去。 谢家何等门户,谢婉乃是谢氏嫡女,容华当街那一言,无异于狠狠的打了谢家的脸,令得谢家乃至谢婉颜面尽失。 他们怎能不怒。 今晚的夜宴,他故意请了谢家之人,便是给谢家一个主动提出退婚的机会。 哪知谢家竟还有所贪恋,给出容华一个台阶来。 容墨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不着痕迹的看了谢钧一眼。 难怪谢宏不肯来。 若是谢宏说出这番话来难免有失身份。 可谢钧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他不过一个为侄女出气的伯父罢了。 说了什么也无伤大雅。 也对,容华乃是容氏少主,只要谢家阿婉嫁过来,他便可继任为族长。 必是谢家眼中的乘龙快婿。 便是他豢养了一个男宠,眼下男风盛行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谢家颜面上过不去罢了。 故而才有了这么一出。 谢家是这般想,倒也没有什么奇怪。 可纵然他们给了容华一个台阶,他便会顺着这个台阶下去吗? 只怕他们的愿望要落空了。 容华又岂是他人可随意左右的。 谢婉眼睛睁的大大的,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她眼中闪过星星点点的亮光,将心中的希望点燃。 伯父既然这样说了,只要容华肯杀了那少年,谢氏一族便不会出面退婚,那么他们的婚约就还在。 他日,她还可成为他的妻。 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连苏茵都抬头看向容华。 容允不着痕迹的侧脸对苏茵小声说道:“茵茵啊!你说我家小华子会不会真如谢钧所说杀了你呢?” 他声音极低,唯有苏茵一人听得到罢了。 苏茵垂眸一笑,淡淡说道:“不知。” 不过她看出来了,谢氏一族并非想真的想退婚,先前容华那一言令得谢氏一族颜面尽失,他们也不过是想找补找补颜面罢了。 今日的容氏少主,乃是明日的容氏族长,天下第一大家族的族长。 能配得上他们谢家嫡女的,可是不多。 他们自然不愿轻易放弃容华这个乘龙快婿。 故而今晚夜宴之上来的并非谢氏一族的族长。 若是谢氏一族的族长当众这般说,也太有失身份了。 她真不知容华会如何选择? 便如君王在美人与天下之间难以取舍一般。 在与容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若有谢氏一族相助,无异于如虎添翼。 若他看重的是容氏一族的族长之位。 那么便不用多想。 只要将她推出去,如谢钧所说,谢家必不会再多言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容华慢慢的朝谢钧看了过去。 他面无表情,那一眼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可谢钧却觉得骤然间一冷,明明是三伏天,他却觉得刺骨的冷。 于一道道视线中,容华望着谢钧,看都没有看谢婉一眼,缓缓说道:“怕是不能!” 断然拒绝了谢钧。 他声音一落,苏茵一下便笑了,她眉眼如水,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茵茵啊!看来你的眼光不错呢!”容允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苏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恁的得意。 她虽然未开口,但那副得意洋洋的摸样,好似再说那是自然。 容华说着一顿,看着谢钧接着又道:“他乃是容华的救命恩人,当众屠杀恩人之事,容华断然做不出来。” 谢钧没料到容华竟会这样一说,微微一怔。 容华这一句话顿时令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他说他是他的救命恩人,若他在追着不放,非得逼着他杀了他,岂非会落得一个薄情寡义之名。 他日,天下有才之士,如何敢效忠他谢氏一族,到时候不单是他,便是谢氏一族也会声名尽失,令天下人胆寒。 救命恩人尚且可诛,岂非人心尽失。 “莫非你们谢氏一族做得出这样的事来了?”容华挑眉看着谢钧。 当下狠狠将了他一军。 果然,他声音一落,所有人皆朝谢钧看了过去。 唯有容墨意味深长的一笑,这才是容华,与他数次无声交锋的容华。 一道道视线中,谢钧往后大腿一步,对着容华拱手一礼,高声说道:“是谢钧的不是,还望容少主见谅,救命恩人自然不可诛。” 他十分诚恳的对着容华双手一叉,一脸歉疚的摸样,倒好似真的一样。 容墨单手轻轻扣着桌面,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们二人。 谢钧此人于谢氏一族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青川中谁人不知,他言辞如剑,巧舌如簧。 他又岂是可随意打发的。 不然谢宏怎会派他前来赴宴。 “不敢!”容华看着谢钧,亦是拱手一礼。 “然,容少主白日才说了他是你的卿卿,今晚便又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让众人如何信服?”谢钧开口,果然字字珠玑。 一言直中要害。 是啊!是啊! 白日容华才当众说了,苏茵乃是他的卿卿。 于夜宴之上又说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让旁人如何相信。 果不其然,谢钧一句话落下,所有人眼中皆起了疑惑,顿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容墨眯眼淡淡一笑,始终一言未发。 容华一笑,眼中闪过丝丝冷意,他看着谢钧说得极慢:“我容华向来所言非虚,你这般说来可是在质疑我的人品有失?” 容华亦不是好惹的。 他从不给谢钧选择的余地,若他开口指责他人品有失,岂非在说容墨与长老院中的长老有眼无珠。 毕竟他这个容氏少主可是他们选出来的。 “谢钧断无此意!”谢钧拱手又是一礼。 “如此甚好!”容华谦卑的回以一礼。 两个人眼神交汇处锋芒尽出。 几次交锋下来,谢钧皆落了下风,所有人皆以为他会善罢甘休的时候,那知他又开口了。 这一次,他直言不讳的看着容华说道:“然,容少主令得我谢氏一族,还有阿婉颜面尽失,便无不妥之处吗?” “是容华的疏忽,容华自是有错。”容华也不强词夺理,他嘴角含笑,一脸诚恳对着谢钧拱手一礼。 谢钧眯眼看着容华一笑,沉声说道:“听闻容少主如今有预示灾祸的能力。” 谢钧语锋一转,突然提起这件事来。 当下所有人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容华没有言语。 谢钧朗朗一笑,接着又道:“不管如何,此事皆由那小儿所起,才令得我谢氏一族颜面尽失。” 谢钧自然不能将这个罪名落在容华身上,如此一来,就只能推到苏茵身上了。 这也是氏族惯用的伎俩,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时候,便将罪名推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怎就成了苏茵的错了? 话是容华说的。 事也是容华做的。 “容少主可愿与我谢氏一族赌上一局?若你胜,此事我谢氏一族既往不咎,婚事照旧,若你输了便把那小儿交由我谢氏一族处置,可好?”谢钧眼中精光乍闪,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将他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他声音一落,容墨顿时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他竟不知他葫芦中卖的什么药,目的何在了? 他的话亦是极妙,令得容华也是进退两难。 若是不赌,岂非说他胆小如鼠。 若是赌,如何能有十分的把握,谢钧既然这般说了,想必早已算计好了。 容华一言未发,抬眸朝容墨看了一眼。 容墨视线一扫,落在谢钧身上。 谢钧看着容华,双手一叉,笑着说道:“容少主既然可预知灾祸,我想为我们青川讨个彩,便让容少主预测一番,青川最近可有何灾祸,若是容少主预测的准,便算我谢家输了,若是容少主预测的不准,便是容少主输了,族长说可好?” 他竟不问容华的意见,直接询问容墨。 刹那间所有人的眼皆亮了起来。 上至容墨,长老院的诸位长老,还有所有宾客,下至一旁服侍的婢子仆从,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容华在秦国的所作所为如今可是人尽皆知。 他们实在也是好奇的很。 特别是容墨,毫不夸张的说,他更是好奇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容华于天象上并不精通,不过略知皮毛罢了。 他如何能有预知灾祸的能力? 不得不说谢钧太过精明了,也太会揣摩人心了。 一句话抓住了所有人的心里,令得他们没有办法拒绝! 第二百六十章 以她做赌 二 连容允都被谢钧说的动了心,他坐在苏茵前面,扭头看了苏茵一眼,低声说道:“茵茵啊!看来这谢家是铁了心的要整你呀!连这种办法都想出来了。” 与人做赌,那是赌徒才做的事。 他们这种眼高于顶的氏族,竟也玩起这种把戏了。 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苏茵没有言语,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嘴角始终含着笑,终究他没有让她失望。 谢婉亦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之前她也只当他那番说辞,不过戏言罢了。 他是容氏少主,容氏一族为了的族长,他怎能心悦一少年呢! 如今看来,那少年于他心中可是分量十足。 为了他,他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前途。 聪明如他怎会不知,与她谢家阿婉成婚,整个谢家都会成为他的助力。 原来在他心中,她一点地位也没有,那她这些年的付出又算的了什么? 谢婉凄惨一笑,脸上满是讥讽。 纵然他们谢氏一族已经让步,只是让他以他做赌,他也不愿。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脸上始终含着笑,可她却知道,他怒了,他寻常都不笑的,唯有愤怒的时候,才会不吝啬他的笑容。 他笑的越深,便说明他心中越是愤怒。 容墨嘴角一挑,凝神看着容华,缓缓说道:“本也是我们容家失礼在先,谢家既已这么说了,容华你便与他赌上一局。” 容墨开口,容华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 连一众长老都凝神看着容华,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脸上也满是好奇。 容华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抬眸看向苏茵。 谢钧站在容华面前,挑眉看着他,勾唇一笑,眼中满是讥讽,他声音不低,一字一顿的说道:“容少主可是惧了。” 竟是在出言讥讽容华。 他声音一落,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皆在等他如何作答。 “也好!”就在那时,一直隐在暗处的苏茵突然站了起来,她乍然开口,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连容允亦扭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满是诧异。 一道道视线中,苏茵从容一笑,她的双眼始终只看着容华一人,她缓步走了出来。 走到亮光之中。 一步一步朝容华走了过去。 容华看着她微微蹙起眉头,若是旁的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与谢钧赌上一赌,可牵连上她,他却是一点也不想冒险。 方才离的远,苏茵又在容华身旁,在场的宾客,也不好意思一个劲的盯着她看。 如今她这样走来,在场所有宾客,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谢婉也看向苏茵。 便是容墨余光也落在苏茵身上。 苏茵几步走到容华跟前,双眸含笑,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少主,便赌上一赌又有何妨?” 容墨既已开口,若在寻退路,一来困难重重,二来岂非显得他有失风范。 这些人算无遗漏,又何曾给过他退路。 只要他吐出不赌二字,明日什么难听的话都会传出来。 天下所有人都会质疑他,秦国水患窥得天机一事,不过子虚乌有,浪得虚名。 从此他必将活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之中。 容华深深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担忧,他不是不信她,只是不愿让她陷入丁点的危险之中。 可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他什么话都不能说。 苏茵站在容华跟前,离谢钧近在咫尺之间,谢钧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 容华还未开口。 苏茵视线一转,抬头看向谢钧,双眼微眯,笑着说道:“只是这赌注未免不太合适,若是我们少主胜了,便请先生为我少主洗一个月的马如何?” 苏茵笑盈盈的看着谢钧,心中冷冷一哼,若依谢钧所言,这赌局是胜是负,他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倒是好算计。 若是容华输了,不止声名有损,容氏少主之位也难保。 而她已变得无关紧要,所以他并未说要杀她,只是将她交由他们处置。 若是容华胜了,更是声名大振,到时候容氏一族族长之位非他莫属,他们自然会既往不咎,甚至巴不得将谢婉嫁过来。 苏茵眼中满是挑衅,她淡淡的看着谢钧。 谢钧看着苏茵,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笑声张扬。 众目睽睽之下,大声说道:“好,便依你所言。” 继而,他扭头看向容华,一字一顿的说道:“容少主可愿与我赌上一赌。” 容华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缓缓说道:“好。” 谢钧好似生怕容华会反悔一般,紧接着又道:“不知容少主何时才可预测出来,青川近来有何灾祸?” 容华还未开口,苏茵看着谢钧淡淡一笑,张口很是随意的说道:“这也不难,明日一早,少主便会告知诸位灾祸预测结果。” 苏茵说的言之凿凿。 令得所有不由得的嗤鼻一笑。 唯有长青一人,面带微笑的看着苏茵,眼中一点质疑都没有。 其实容允也是不信的,容华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有几斤几两,他会不知? 他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长青,淡淡的说道:“长青你竟一点也不担心容华会输吗?” 长青想都未想,言之凿凿的说道:“少主他不会输的。” 因为预测灾祸的从来都不是少主,而是苏氏阿茵。 而她,也是不会输的。 若无十足的把握,她断然不会拿少主的声名,前程开玩笑的。 “哦!”容允尾音拉得长长的的,他一瞬不瞬的看着长青,漫不经心的说道:“小华子何时学了这么一手,为何我竟是一点也不知晓。” 容允说着,也不等长青开口,他似在对长青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喃喃说道:“倒是茵茵说的言之凿凿,好似预测的是她一般。” 他此话一落,顿时令得长青一惊,他瞬间掩饰住自己内心的震惊,面色如常的看着容允沉声说道:“您何出此言?可是不信我家少主。” 容允再不看长青一眼,自然也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就走方才的那一瞬,他清楚的捕捉到长青眼中的震惊,纵然他掩饰的极好,可他还是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心虚。 他活了这么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容允眯眼一笑,当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容墨淡淡的看了容华与谢钧一眼,适时地开口笑道:“既然如此,今晚在场的诸位皆是见证人。” 若容墨真是容华的父亲,此时必然满是担忧,如此看似一个无关紧要的赌局,其实却赌上了容华的一切,声名,前程,与之相比,苏茵真是不值一提。 容华抬眸看了苏茵一眼,对着容墨拱手说道:“预测灾祸恁的耗费心神,容华便现行告退了,还望族长应允。” “好。”容墨凝神看了容华一眼,笑着说道:“这一路车马劳顿,好生回去歇着吧。” 容华淡淡一笑,对着容墨双手一叉:“容华告辞。” 说着余光扫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苏茵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谢婉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的背影,他竟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她满目失落,不由得垂下头去,凄楚一笑,纵然他心中无她,可她也不会放弃。 他一走,长青自然也是要走的。 他们都走了,无热闹可看,容允也是兴致缺缺,坐了片刻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若说他这一生,做过的什么事最多,莫过于赴过的宴最多,大宴,小宴,连鸿门宴都不在话下,若非容华回来,当真提不起一丝兴趣,参见这样无聊的宴会。 容华和苏茵一入房间,所有的婢子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容华站在离苏茵两步之遥的地方,眯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却看得她心惊胆战,仿佛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互看了许久。 苏茵也耐得住性子,容华不开口,她也一句话也不说。 片刻,容华微微蹙起眉头,对着苏茵抬了抬手,缓缓说道:“过来。” 两人也统共有两步之遥,又能去到那里,苏茵看了容华一眼,往前进了一步。 两人仅有一步之遥。 容华深深的看着苏茵,他长臂一挥,将苏茵拥入怀中,抬手握住她的下巴,嘴角一勾,笑若春风的看着她,声音顿沉:“你可知错?” 苏茵登时就愣住了。 她满目疑惑的看着容华,她何错之有? 这个锅她可不背。 不就是预测一下青川的灾祸,这有何难。 容华瞬间笑容越发灿烂,他直勾勾的看着苏茵,扬眉说道:“好啊!竟不知错在何处是吧?” “我何错之有?”苏茵也来气了,她笑盈盈的看着容华,梗着脖子说道。 当时的局面,根本由不得他有半点退缩。 谢钧开口,自然算无遗漏,已然将他逼到进退两难之地。 “砰……”就在那时,合着的门从外被人粗鲁的推来了。 容华和苏茵顿时抬头看去,就见白氏一脸阴森,在婢子的搀扶下,疾步走了进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地龙翻身 白氏一进来,便死死地瞪了苏茵一眼。 容华几步上前,对着白氏双手一叉,面无表情的说道:“母亲,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哼。”白氏冷冷一哼,扭头对着身旁的婢子说道:“你们先退下去。” “诺。”几个婢子,轻声应道,抬步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白氏,容华,还有苏茵。 白氏余光扫了苏茵一眼,抬头对着容华说道:“让他也给我退下。” 她咬字极重,毫不掩饰对苏茵的厌恶。 容华还未开口,苏茵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抬步便准备出去。 就在那时,容华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抬眸对着白氏说道:“她不是外人,留在这里便可。” 白氏眼光一冷,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苏茵,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她来的目的,本也不是他。 “容华你可知你做了些什么?”白氏当下再不理会苏茵,她一脸薄怒,满目失望的看着容华,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真是让我失望,你怎可与那谢钧做赌,你可知道,万一赌输了,会有什么结局?” 本来家族对他最近做的事便多有不满,这一局他若是赌输了,非但会声名尽毁,连容氏少主的身份也难保。 当真糊涂的很! 一想到这里,白氏便怒从心起,她双目阴森,冷冷的瞪了苏茵一眼,恨不得立刻将她就地正法,此事皆由他而起,谢家不过是要他的命,把他交给谢家处置也就是了。 怎能与谢钧做赌。 赌是赌徒才会做的事,那些下三滥的把戏,岂是他这个容氏少主该做的,真是有失身份。 “母亲!”容华勾唇一笑,淡淡的说道:“你怎知我不会胜了呢?” 他气苏茵,不过是气她擅自主张,与旁的没有半点关系。 即便她不开口,他也有的是办法,令得谢钧知难而退。 “你的本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是知道的。”白氏冷冷一哼,接着又道:“我要你不管用什么办法,立刻把这场赌局给撤销了。” 众目睽睽之下,说出的话如何收得回来? 便如覆水难收。 再无更改的余地。 白氏竟这样要求容华。 “母亲,恕孩子没有这个本事。”容华双手一叉,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白氏顿时抬起头来,怒不可遏的看着容华,气的身子都颤抖起来,她素手指着容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显然气的不轻。 容华也是一句话也不说,母子二人顿时陷入僵局。 苏茵看了容华一眼,又看了白氏一眼,她心神一定,几步上前,对着白氏拱手说道:“夫人莫恼!” 白氏冷眼看着苏茵,冷冷一笑:“这里没你说话的资格。” 容华双眼一眯,一把将苏茵拉在身旁,抬眸对着白氏说道:“母亲,夜深了,请回吧。” “好,好,好,这便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白氏满目讥讽,指着容华厉声说道。 苏茵看了容华一眼,淡淡一笑,抬眸看着白氏说道:“夫人尽可放心,容华他一定不会输的。” 白氏看都不看苏茵一眼,脸上满是不屑。 她定睛看着容华说道:“希望如此,不然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 白氏说出的话极重。 她也不等容华开口,转身就走。 只留下容华一个背影。 容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拂过淡淡的忧伤。 苏茵没料到白氏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白氏一走,门外的婢子便将门合上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苏茵和容华。 容华面上没有一点波澜,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苏茵几步走到他身旁,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缓缓说道:“夫主你不会输的。” 有她在,他一定不会输的。 上一世,她虽从未踏足过青川,可这是谢怀瑾做梦都想来的地方,青川发生的大小事,谢怀瑾无不记录在册。 那时,总是他来口述,她来提笔书写。 可以说未来八年,青川即将发生的所有事,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容华伸手抱住苏茵,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喃喃说道:“阿茵,我悔了,我不该带你来青川的。” 苏茵抬头看着容华,笑盈盈的说道:“夫主可是怕自己会输?” 容华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缓缓的摇了摇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不怕输,只怕自己护不住她。 所以他后悔了,后悔带她来这个是非之地。 苏茵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容华一手落在她唇上,轻声说道:“什么都不要说,就让我静静的抱你一会。” 苏茵如他所言,沉默下去。 这一晚,他们同睡一榻,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容华始终抱着苏茵,睡得极不安稳。 太阳升起的时候,苏茵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扭头看了一眼容华。 就在她看向容华的时候,容华也睁开了眼。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容华拥着苏茵,两个人静静的看着太阳升起。 一直不曾言语的苏茵,突然开口了,她凝神看着容华,声音低沉的说道:“三日后,青川会有地龙翻身。” 她声音一落,容华顿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微微蹙起眉头,眼中难掩震惊。 在他的注视下,苏茵接着又道:“不过是轻微的地龙翻身,不会有人员伤亡的。” 她说道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那瞬间容华深深的看着她。 看的苏茵不自觉的垂下头去,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仿佛能将她看穿一般,令得她再不敢看他一眼。 “我知道了。”好一会容华才开口,也只说了这几个字。 天不过刚亮,谢家便来人了,问容华的预测的如何? 长青进来的时候,容华已起身了。 苏茵也已穿戴整齐。 与长青一同进来的还有宋老和荀彧。 几个人看着容华双手一沉,沉声说道:“见过少主。” 容华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宋老看着容华张口说道:“谢家的人已在大厅等候,问少主预测的如何了?” 其实就是来讨要预测结果的。 还真是急切的很。 容华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抬眸看了一旁的苏茵一眼,淡淡的说道:“三日后,青川竟会发生地龙翻身。” “什么。”他声音一落,三个人顿时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 若是如此,此事可非同小可,眼下必须立刻疏散城中百姓。 容华怎不知她们心中所想,他看着他们三人,接着又道:“不必惊慌,不过轻微的地龙翻身罢了,不会有人员伤亡的。” 三个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宋老顿时抬头朝苏茵看去,他脸上弥漫着深深的担忧,缓缓说道:“此事可绝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与泾阳一事相较,此事可非同小可,事关少主前程和声名,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不是他不信她,实在是这件事绝不容有失。 长青和荀彧亦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在他们的注视下,苏茵垂眸一笑,勾唇说道:“诸位且拭目以待,三日后自有分晓。” 便是世事有变,当真没有地龙翻身,她也能造一个地龙翻身出来。 唬一唬青川之人也是够的。 这句话苏茵没有说。 “便依我所言告诉谢家人,去吧!”容华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 面上一点担忧都没有。 “是。”三个人双手一叉,深深的看了容华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谢家得了容华这一言,很快离去。 地龙翻身是何等大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青川。 好在容华预测的不过是轻微的地龙翻身,不会有人员伤亡,不然整个青川所有人都会变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容墨听了不由得勾唇一笑,毛头小儿好大的狂言,竟敢拿地龙翻身说事,要知道这数百年来,青川从未发生过什么地龙翻身,真真可笑之极。 不止他,连谢家人也不是不信的。 整个青川信的不多,青川之地处处皆是氏族,钟鸣鼎食之家,不似寻常百姓,目不识丁,毫无判断力,向来人云亦云,他们皆久居青川,对青川再熟悉不过了。 数百年来青川从未发生过什么地龙翻身,让他们如何相信。 容允听了大笑一声,随即便来寻容华了。 他进来的时候,容华正在气定神闲的抚琴。 而苏茵趴在一旁的矮几上,听的入神,连容允进来都没有看见。 容允一进来,便盯着容华问道:“三日后,真有地龙翻身发生?” 显然他也是不信的。 容华一眼朝他看去,当下垂眸一笑:“自然。” 容允一笑,大步朝容华走了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仿佛从不认识他一样,将他细细的看了个遍,双眼一眯挑眉说道:“我还从不知,你竟有这样的本事。” 质疑容华的不少,可也只有他敢这么说出来,还是当着容华的面。 他一言落下,苏茵这才朝他看去,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她怎么没看到,他什么时候来的。 容允视线一转,落在苏茵身上,凝神看了苏茵一眼,扭头对着容华说道:“是茵茵预测的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问罪 苏茵顿时抬头朝容允看了过去,她眼神骤冷,眼底闪过锐利的锋芒。 苏茵一直看不透这个容允到底是敌是友。 容华倒是对他没有什么防备,可她却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就罢了,如今又猜出灾祸预测皆出自于她,他这样的人必不会空穴来风,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依着她的性子,这样的人定然不能留了。 她承认她从来都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容华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摸样,他随意的扫了容允一眼,淡淡一笑:“这吹得什么风,竟把四叔吹到我这里来了,看来这几日四叔闲的很呀!” 容允抬眸扫了苏茵一眼,几步走到容华身旁,揽着他的肩坐了下来,一脸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容华,阴阳怪气的说道:“还是你小子有福啊!随便出去一趟便捡了这么个宝贝,这等好事我怎么就没有遇见,可见我的还得多出去转悠转悠。” 容华顺着他的视线看来苏茵一眼,恁的得意,勾唇一笑,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我捡了个宝,还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宝贝。” 容华说道,一顿,接着又道:“我的人,四叔就不要一直盯着看了吧。” 他的人旁人看上几眼也是不许的,真真霸道的很。 “哈哈哈……”容允当下大声笑道,指着容华的鼻子说道:“我看你是掉进醋坛子里面去了吧!” 容华冷眼一扫,容允顿时止住笑容。 他眯着眼看着容华,单手托着下巴说道:“看见没,你那妇人对我起了杀意?” 苏茵原本趴在一旁的矮几上,容允声音一落,她顿时坐起,一言不发,冷冷的盯着容允。 容华毫不留情的将容允放在他肩上的手拍开,垂眸一笑:“你这样的人是该杀。” 容华这边声音刚刚落下,苏茵双眼一眯,抬手一掌朝容允袭了过来。 该杀的人,自然得要杀掉。 容允原本没将苏茵这一掌放在心上,可那里知道,此时的苏茵早非当日的苏茵,她承袭了容华半身的功力,这一掌当真霸道的很。 容允躲的十分狼狈,一个不察,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蹙着眉,难以置信的看了苏茵一眼,沉着脸看向容华,低声说道:“容华,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内力竟与你的内力如出一辙,我与她不过数月未见,她便是修习内家心法,也绝对不可能练到此种境界。” 容允当下再不看苏茵一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在他的注视下,容华淡淡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便如四叔心中所想,她承袭了我半数的功力。” 容允难得一脸认真,他声音一冷,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疯了!” 若是寻常也就罢了,勤加练习个数年也就补回来了。 可如今实乃非常时期,容墨越来越坐不住了,他必会毫不留情的出手,一计不成,必然再生一计,断然不会放过他的。 难怪上一次,他竟会被围困魏国。 旁人不知音杀的威力,他可是知道的,诸国地下暗庄那些人,不过看着凶狠罢了,实则不过一盘散沙,不过是他一曲音杀的事。 原来如此,他失了半身的功力,如何再奏得音杀。 容华视线落在容允身上,缓缓说道:“我清醒的很。” 苏茵冷眼看着容允,抬手又是一掌,好在容华及时出声:“阿茵,住手。” 苏茵看了容华一眼,收回了手。 “哼!”容允眯眼看着容华冷冷一哼,看都不看苏茵一眼,拂袖而去。 只留给容华一个带着愤怒的背影。 待他离开后,容华看着苏茵说道:“四叔是自己人,我能走到今天,他功不可没。” 容墨经营这数十年,他的势力早已渗透整个容氏一族,他能走到今日也是举步维艰,若无容允相助,他断不可能走到今日,成为容氏少主。 苏茵望着容允的背影,眼中的杀气渐渐散去,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参见少主。”就在那时一个仆从大步走了进来,对着容华拱手说道:“族长让我过来传话,请少主过去议事。” 容华淡淡的看了那仆从一眼,说道:“我知道了。” 他抬眸看向苏茵,缓缓说道:“你随我一同前去。” 苏茵没有开口,轻轻的点了点头。 此刻,容墨把他叫过去,无非是要问地龙翻身一事,容华与谢钧做赌一事,看似是容华与谢钧的事,却也事关容氏一族的声誉,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于情于理都要问上一问的。 那仆从在后,苏茵跟着容华一同走了出去。 容墨所在的议事厅,可是容氏一族的禁地,唯有族长召见才可进入,便是长老院的族长也不可随意进入。 门口戒备森严。 苏茵亦步亦趋的跟在容华身后。 “参见少主。”所有侍卫皆拱手对容华行礼。 他前脚走了进去,苏茵不过落后他一步,便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其中一个侍卫高声呵道。 容华顿时就笑了,他冷眼看着那个侍卫说道:“我的人也是闲杂人等吗?” 他明明说道云淡风轻,那侍卫却是脊背一僵,头上滚过冷汗,在容华的目光下,几乎站立不稳。 他双手一叉,对着容华说道:“属下有罪。” 一众侍卫皆收回手中的长剑,放苏茵进去。 苏茵跟在容华身后走了进去。 这是苏茵第一次见识容氏一族的议事厅,是赵国王宫远不能比的,白玉铺地,清一色的紫檀家具,每一处都是格外的考究,古朴中透着大气,虽没有金银加身的华丽,却有一种岁月悠久的华贵,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家族。 容墨与长老院的十位长老皆在。 一见容华进来,皆是一脸凝重的看着他,气氛压抑的很。 诸位长老一见苏茵竟也在,当下便怒了。 特别是大长老容铮,也不等容墨开口,便怒视着苏茵,沉声说道:“此乃我容氏一族的禁地,岂是阿猫阿狗都可进来的。” 显然口中的阿猫阿狗指的便是苏茵。 “啪!”说着,他重重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容华双手一叉,低声说道:“容华见过族长与诸位长老。” 说着,也不等容墨开口,他视线一扫,落在容铮身上,勾唇笑道:“大长老,这里有什么阿猫阿狗,怎地容华没有看见。” 容铮也是个不客气的,他指着容华身旁的苏茵说道:“这不就是,这么大一只,少主怎地就没看见。” 说出的话已然有失身份。 苏茵漫不经心的朝容铮看了过去,她垂眸淡淡一笑。 她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唯有一点便是睚眦必报,这话她相当不爱听。 容华也没有恼怒,他淡淡的看了容铮一眼,瞬间眼光一凝,从眼中射出一道寒光来。 “砰……”就在那时,容铮坐着的紫檀座椅,也不知怎地一条腿突然断裂开来。 “啊……”容铮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面色一变,瞬间惊呼出声。 “大长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所有人一惊。 在他身旁的二长老,三长老,几步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 容华也是一脸关切,他大步朝容铮走了过去,满目担忧的说道:“大长老这是怎么了?” 容铮怒不可遏的看着容华,刚要开口,容墨一眼扫来,他瞬间变了脸,尴尬的一笑:“无事,无事,不过是意外罢了。” “容华。”容墨定睛看着容华,一脸凝重的说道:“听闻你预测三日后青川会有地龙翻身?” 虽然他也极不喜容华身旁的小子,看着他便觉得碍眼,可眼下这都不是要紧的事。 容华对着容墨拱手说道:“然!” 容墨接着开口又道:“当真不会伤及百姓性命?” “是。”容华点头说道。 容墨又问:“可有十足的把握。” 容华慢慢的抬起头来,凝神看着容墨,扬眉说道:“自然!” 他说的言之凿凿,没有半点犹豫。 苏茵始终垂眸站在容华身旁,眼中尽是笑容,她刚想要怎么惩戒一下容铮,容华便替她出手了,岂非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容铮面色阴沉的看着容华,冷冷一笑:“你可知此事兹事体大,若是预测的不准,又当如何是好?届时不仅你声名尽失,便是我容氏一族也会声名扫地,你如何承担的起这个责任。” 容铮声音渐高,他厉声指责着容华。 一时之间,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等着他如何答复。 就在那时,容墨缓缓出声,他一脸凝重:“是啊!若是预测的不准,累及整个容氏一族的声誉,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这才是今天他召容华来的目的。 他还将长老院的十位长老召集过来,为得便是问罪于容华。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来,冷眼看着他们,他们只说预测不准如何是好,可见他们心中一点也不信地龙翻身一事。 容华如何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他当下双手一叉,对着容墨沉声说道:“回禀族长,若是预测的不准,容华甘愿辞去容氏少主一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天灾人祸 容华声音一落,整个议事厅立刻鸦雀无声。 上至容墨,下至诸位长老,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纵然掩饰的极好,但几个人眼底深处皆闪过一丝亮光,透露出他们心中的欢愉。 他们这算盘当真打的极好,若是容华预测的准了,容氏一族自然声名大振,若是容华预测的不准了,他们这些人定会将他逐出容氏一族,便如当日的苏家一样,迫不及待的划清界限以避祸端。 这便是今日的目的吧! 苏茵站在容华身旁,亦侧目看着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容华扭头头来,看着苏茵淡淡一笑。 他眉眼弯曲,整个人平静的很,仿佛他说出的不过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苏茵看出来了,他并不屑什么容氏少主,不然他不会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容墨凝神看着容华,他双眼微眼,一点不也不似诸位长老那般,心中满是欢愉,他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以容华的聪明才智怎会不知他们心中所想,他以为他定会处心积虑周旋一般,不曾想到他竟是连想也不想便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太过自负? 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容墨一时之间,竟拿不准容华心中所想了。 容华嘴角含笑,视线落在容墨身上,拱手说道:“族长,可还有别的事,若没有容华便告辞了。” 容墨深深的看了容华一眼,缓缓说道:“无事了,你退下吧。” “是。”容华抬头看向诸位长老,叉手说道:“诸位长老,容华告辞。” 语罢,容华扭头看了一眼苏茵,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 苏茵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出了议事厅。 日光刺目。 走的远了些,苏茵看着容华,忍不住开口说道:“容华,你不怕吗?” 便不怕失去这容氏少主的身份吗? 容华侧目看向苏茵,淡淡一笑,清贵绝尘的脸上闪过淡淡的讥讽,缓缓说道:“怕什么?” 苏茵蹙着眉说道:“你便不怕三日后没有地龙翻身吗?” 在苏茵的注视下,容华一本正经,单手托着下颚,认真的思虑了片刻,眯眼看着苏茵说道:“我在想,若是地龙翻身没有,这容氏少主我就做不成了,到时候阿茵该如何补偿于我。” 他说出的话令得苏茵面色一沉,嘴角一抽。 她在很人证的说正经事好不好,他这脑子想到哪里去了。 容华说着提步就走。 苏茵抬步跟上他的步伐。 他看也不看苏茵一眼,自顾自的说道:“这等大事,我是得好好想一想,万一我一无所有了,阿茵该如何补偿于我。” 苏茵冷冷的瞪了容华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还是想想,若是一切如我所言,到时候你该如何谢我吧!” 苏茵声音一落,容华瞬间停了下来,他扭过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笑盈盈的说道:“阿茵想要我如何谢你?” 容华这么一问,苏茵还真是认真的想了想。 想了片刻,她张口说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容华带着苏茵并未朝月华苑走去,而是朝大门的走着。 苏茵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那里?” “日光甚好,我带你出去转一转。”容华挑眉看了苏茵一眼,眉眼含笑,整个人心情极好。 “参见少主。”门口的侍卫对着容华拱手一礼,将合着的大门打开。 等出了门,苏茵才发现,长青早已备好车,在一旁等候了。 “少主。”见容华和苏茵走了,长青几步上前,沉声说道:“一切已准备妥当。” 容华看了长青一眼,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朝马车走去。 苏茵在前提步上了马车,容华落后她几步,在与长青说话,马车宽敞的很,不似用来长途跋涉的马车,四周都裹得很严实,这马车有两个大大的窗户,窗户上只挂着一层薄薄的纱幔,马车一走,风一吹,可以将外面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敞亮的很。 就在苏茵上车的那瞬间,容华抬头看向一旁的长青,压低声音说道:“谢家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谢家能坐上天下第二大家族的位置,且一坐就是这么多年,也是不容小觑的很。 “谢家那边暂时并未有什么动作。”长青亦压低声音,垂眸对着容华说道。 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苏茵,用容华一人听得到的声音,接着又道:“少主不如娶了那谢家阿婉,反正也只是多了一双筷子,又不是养不起她,这样一来谢家便会成为我们的助力,岂非更好。” 长青之所以敢这么说,因为这也是宋老和荀彧心中所想。 容华将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只看了一眼,他勾唇一笑:“从前也是无妨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应下这门婚事。 只是现在,他不想让她受丁点的委屈。 长青顺着容华的视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茵,压低声音说道:“姑娘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她定会体谅少主的。” 容华顿时就笑了,他笑的灿烂,侧目看了长青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抬脚上了马车。 他这人还是很有识人之名的。 他这妇人啊!旁人看着识大体,不过是因为她遇事杀伐果断,从不心慈手软,然,他可是知道的清楚,她这人啊!最是多疑,从不肯相信任何人,睚眦必报,她不负人,也不准旁人负她半分。 容华笑着上了马车。 苏茵看着他,单手直着头,张口说道:“你在笑什么?” 容华盘腿坐在苏茵对面,抬手倒了两杯茶,递给苏茵一杯,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抬头看着苏茵说道:“无事,不过是长青说了一个笑话。” 苏茵却是不信:“他那人也会说笑话。” “嗯!”容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车轮转动,马车缓缓行驶。 苏茵伸着脖子,朝窗外看去,轻声说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容华看了苏茵一眼,但笑不语。 苏茵也不再言语。 今日容华并未让长青把族徽挂在马车之上,可这辆马车是容华出行惯用的马车,几乎无人不识。 以至于他们不过刚刚上街,便被街上的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少主,少主,三人后可真会有地龙翻身。”一中年男子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一时之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场的男女老少皆有,他们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的马车。 “请少主出来一见,为我等解疑答惑。”又有一人高声呵道。 他声音一落,引得在场所有人无不开口附和道:“请少主出来一见!” 喊声阵阵,震得苏茵耳朵都发麻了。 容华倒是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他抬眸看了一眼苏茵,淡淡一笑。 “祸水。”苏茵冷眼瞥了他一眼,隔着薄薄的纱幔,她可是看的真切,在场的所有少女无不眼巴巴的看着马车,眼神火热的很,一副恨不得扑上来的摸样,怎么看怎么碍眼,一时之间,她怒从心起,觉得容华这张脸也是碍眼的很。 “阿茵是在说我,还是在说自己?”容华眯眼看了苏茵一眼。 苏茵面色一沉,继而灿烂一笑,笑眯眯的看着容华,一字一句说道:“夫主你说呢?” 容华伸手摸了摸苏茵的长发,眼角满是宠溺,他下颚微抬,侧目说道:“我倒是觉得阿茵说的是自己。” 旁的女子也只是看一看他。 然,她呢! 可有好几个男子全心全意的惦记着,比起他来,他觉得她更当得起祸水二字。 赵初已然登上赵王之位,然,后宫空虚,竟无一个妇人,除了关心政事,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寻她之上。 燕倾那小子也没好到那里去,文武百官几次进言,让他立后纳妃,可这小子呢? 非但没有,还赏了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给进言的官员,这一番折腾下来,再无一人敢进言了。 他们可都是在死心塌地等着她呢! 这对他来说是如鲠在喉了。 以至于他不得不费心将她藏起来,抹去她的一切痕迹。 当真费心的很。 “请少主出来一见。”外面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恰在那时,一辆马车从容华的对面驶了过来,马车也是宽敞华丽的很。 “咳……”长青在外轻咳了一声。 容华垂眸看了苏茵一眼,一手撩开车帘,看向所有行人,只说了一个字。 “然!”他声音不低,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顿时便愣在那里。 听别人口口相传,与听容华亲口所说,当真天差地别。 原本他们是不信的,如今却由不得他们不信。 “嘶……”就在那时,也不知怎么了,迎面而来的那辆马车,马好似发疯了一样,突然大声嘶鸣了起来,双目发红横冲直撞的朝一旁的店铺冲了过去。 “啊……”马车一下子重重的撞在一旁的树上,一个人从里面滚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很。 一时之间,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苏茵抬头看去,只见从马车里摔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谢钧。 她当下便笑了,看着对面的容华说道:“夫主便是来让我看这个的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变脸 容华看着苏茵摇了摇头,他勾唇一笑,抚摸着苏茵的长发,缓缓说道:“自然不是,我是借此告诉旁人,我的卿卿啊!放眼天下,可以欺负的唯有我一人而已。” 容华说出的话恁的霸道。 苏茵眉眼一弯,亦是一笑,她双目灼灼的看着容华,伸手一根手指落在容华唇上,轻轻的一点,笑盈盈的说道:“夫主,你错了,便是你也是不能欺负我的。” 他若是敢欺她,负她,她可是会毫不留情的弃他而去。 且会躲起来,这辈子都让他寻不到。 这些话苏茵没有说出来,她自认为容华是懂她的。 容华长臂一挥,将苏茵拥入怀中,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笑着说道:“是,只有卿卿欺负我的份,这样可好?” 苏茵看着容华,用力的点了点头。 得了容华的答复,所有行人一脸复杂的表情,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的马车,一言不发往后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谢钧这一摔,摔的可不轻。 马车正好从他跟前驶过,苏茵随意一扫,只见他面色苍白,满目痛色,被一旁的仆从扶了起来,走路一瘸一拐的,看似伤的不轻。 她垂眸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即便容华不出手,她也会出手的。 她这小门小户的又怎样?便可随意欺辱了吗? 张口就是要她的命,真是好大的口气。 “卿卿觉得可还解气?”容华垂眸看着怀中的苏茵,淡淡一笑。 在他的视线中,苏茵缓缓的摇了摇头,张口说道:“可是这样一来,他又如何给夫主刷马,岂非正好给了他一个不去理由。” 以谢钧的身份,让他给容华刷马,可是奇耻大辱,比起受点小伤,她更喜欢看他给容华刷马。 “他无非是断了几根肋骨,手还好好的,于刷马无碍。”容华说的云淡风轻,他双眼微眯,虽然笑着,但笑不达眼底,嘴角泛着冷意,一脸讥讽。 谢家也是张狂太久了,以至于无所畏惧了,他都说了她是他的卿卿,他们竟然张口就是要她的命,好大的口气。 容华带着苏茵在街上转了一圈,并没有回容家,而是带上苏茵去了城外山上的别院。 容家他也是不喜欢的。 故而他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即便是回了青川,他也多数都在山上的别院。 这里依山傍水,特别适合避暑。 更重要的是这是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人,一点也不用担心有人耐不住性子对苏茵出手。 苏茵一下马车,便被那一湖盛开的荷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荷花多数为粉色,可这一湖却是白荷。 幽香袭人,沁人心脾,山风阵阵,一扫夏日的燥热。 苏茵只觉得通体舒畅,她忍不住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眉梢满是畅快。 容家着实是一个让人压抑的地方,一点也不似这里,连风都是自由的。 “可喜欢这里?”容华眉眼处含着宠溺,他伸手牵过苏茵的手,两人一左一右并肩而行。 漫漫日光之下,两人皆是一袭白衫,山风卷起两人的衣衫,仿佛要随风而去一般。 苏茵抬头看向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长青跟在后面,落后了足有七八步之遥。 容华突然停下脚步,扭头对着长青说道:“长青。” 长青微微一怔,大步上前,对着容华双手一叉,沉声说道“少主,有何吩咐?” 容华看着长青,缓缓说道:“这三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诺。”长青叉手说道。 看着容华与苏茵渐行渐远的背影,随即安排下去。 谢钧这一摔可不得了,足足断了三根肋骨,谢家是何门第,出行的马都是专门训练过的,且都是性格温顺的名驹,怎会受惊突然发狂,一时之间所有矛头直指容华。 特别是谢钧,他龇牙咧嘴的躺在榻上,双目阴森,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用查了,定是容华所为。” 谢氏族长谢揾抬眸看向一旁的侍卫,沉声说道:“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一旁的侍卫摇头说道:“回禀族长,当时容华的车驾也恰好在街上,却是查不出一丝蛛丝马迹,属下无能。” 谢揾勾唇冷冷一笑:“若是轻易便查出什么,那么他也不配为容氏少主了,先前倒是小瞧于他了。” 谢揾沉声说道,眼中笑意渐深,他不怕他有本事,他就怕他是一个无能之辈。 “族长,你为要我做主。”谢钧看向谢揾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双目森寒,一脸狠毒。 好一个容华,多少年了,他何时吃过这种哑巴亏,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了,你好生休息吧!”谢揾看了谢钧一眼,抬步转身离开。 “父亲,可真是容华所为?伤了伯父?”谢揾刚刚从谢钧的房中出来,谢婉便迎了上来,她咬着唇,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揾。 她遣散了身旁的婢子,一个人独自跑来问谢揾。 此时,心中忐忑的很。 “阿婉。”谢揾一脸宠溺,笑盈盈的看着谢婉,心中无声的叹息道,他这个傻女儿啊!思慕谁不好,偏偏一心放在容华身上,纵然他容家门第在他谢家之上,可低门嫁女,高门娶妇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心中着实不愿谢婉嫁给容华的。 “此事尚无定论,你不必忧心。”谢揾双手轻轻落在谢婉肩头,满脸笑意的看着谢婉。 “父亲!”谢婉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谢揾笑着看着她说道:“好了!听父亲的话,好生回去歇着。” “是,父亲。”谢婉只得吞下所有的话,可她有心不甘。 她盈盈一福对着谢揾说道:“女儿告退。” 说着,在谢揾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可她并未回房间,而是带着几个婢子出了谢家。 她先去了容家,得知容华并不在之后,问也不问,直奔城外。 这些年她全部的心思都搁在容华身上,甚至忘了自己,对于他的行踪,他的喜好,她了如指掌。 故而她想都不用想,便知容华一定是在他于城外的别院之中。 午后,绿树成荫,清风拂面。 容华拿了把琴出来,也没有用琴架,他席地而坐,将琴放在膝上,嘴角含笑,一脸恣意,有一下没一下的勾动着琴弦。 “铮铮铮……”琴声阵阵,一如天上流云,意境之高远,远在苏茵之上。 苏茵之琴技,在于技巧之上,而容华之琴技,在意境之上。 苏茵靠着容华的背,坐在他身后,若是从前面看,一点也看不到她身影,清风拂面,花香阵阵,又有容华琴声相伴,苏茵连闭着眼,嘴角都是上扬的。 就在那时,门口传来一阵骚乱。 “容华呢?容华在哪里?我要见他。”谢婉冷眼看着挡住她去路的长青,一脸不屑,冷冷说道。 长青与谢婉有过数面之缘,原本对她的印象尚可,可如今对上她这副趾高气扬的摸样,心中起了厌恶之意,他双目微眯,双手一叉,沉声说道:“我家少主有言这几日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谢姑娘还是请回吧!” “若我偏要见他呢?”谢婉冷冷一笑,看也不看长青一眼,抬步便往里面走,姿态嚣张的很。 长青眉头一蹙,长臂一挥,就要拦下谢婉。 谢婉垂眸看了一眼,他横着她身前的手,勾唇一笑,满目讥讽的看着长青,冷冷呵道:“凭你这双脏手也配碰我,我是何等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怎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谢婉说着一笑,猛地往前近了一步,她扬眉看着长青,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是你想非礼于我。” 顿时气的长青鼻子都歪了,好一个无理取闹的谢婉,和街上的泼妇一般无二,难怪少主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身份高贵,他治不了她是吧! 可少主总治得了她吧! 长青冷冷扫了她一眼,收回了手,任由她闯了进去。 “哼!”谢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狠狠瞪了长青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她虽未来过这别院,可有琴声的指引,自然知道容华身在何处。 “容华!”容华正在抚琴,谢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令得他眸色一冷,脸上拂过几丝不悦,他抬头朝谢婉身后的长青看去。 长青几步上前拱手说道:“少主,谢姑娘非要闯进来,她身份高贵,属下拦不住。” 容华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勾唇一笑,令得长青顿时垂下头去。 他抬眸看向谢婉,声音不咸不淡:“谢姑娘非见容华不可,可有何事?” 谢婉一改先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摸样,她双目含水,水波荡漾,气质温婉,变脸比变天还快,她这副摸样,令得长青不由得睁大了眼,他甚至有些怀疑,刚刚那个谢婉和这个谢婉根本不是一个人。 谢婉楚楚的看着容华,还未开口,便红了眼眶,她几步上前,对着容华盈盈一福:“谢家阿婉见过容少主。” 容华抬眸看着她也不开口。 谢婉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容华,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欺辱一般,喃喃说道:“可是你命人伤了我伯父?” 第二百六十五章 自取其辱 谢婉站在那里,说的言之凿凿,声声质问容华。 容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一下便笑了,笑她的愚不可及,更笑她胆大包天,难道她不知说任何事都要讲求证据了,竟是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蔑他,还说的这样理直气壮。 真真可笑之极! 然,他还未口,站在谢婉身旁的长青,面色阴沉,冷眼看着谢婉沉声说道:“谢姑娘,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又是说的什么话?” 当真好大的胆子,竟是质问少主! 谢婉看也不看长青一眼,她抿着唇,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显然在等他的答复,旁人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他亲口告诉他,只要他说的,她就信。 以谢婉的视线看去,并看不到苏茵的身影,不然饶是她演技再好,看见苏茵也会变脸的。 背靠着容华的苏茵勾唇一笑,她甚至连都不用看就知道此时谢婉的表情,一定是梨花带雨,满目委屈,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 这些名门望族的女子啊!她最是清楚了。 琴棋书画自不必说,然更加炉火纯青的是这演技,前一秒还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摸样,下一秒便是楚楚动人,人畜无害的摸样。 苏茵垂眸一笑,一脸的讥讽。 她一直都以为谢家阿婉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也不过如此。 谢钧一事,是容华动的手不假,可他是什么人,自然敢当街动手,自然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若谢家真查到了什么证据,那么此刻上门的便不是谢婉了,谢家势必会大张旗鼓的来质问容华。 “竟然敢污蔑我家少主!”长青声音一高。 谢婉仿佛受了惊吓一般,面色一白,身子一僵,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容华,细弱蚊声的说道:“你告诉我是与不是。” 长青顿时就怒了,他几步上前,走到谢婉面前,冷冷说道:“谢姑娘这般兴师动众的找上门来,可有什么证据?” 长青自然知道谢家不会有什么证据。 说着他声音一沉,也不待谢婉开口,声音一沉,接着又道:“若有证据请拿出来说话,若是没有,你这般污蔑我们少主该当何罪?” 长青唬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苏茵坐在容华身后,简直要起来给长青鼓掌了。 不用想也知道,谢婉方才定是给长青脸色看了 ,长青是谁?他跟着容华身旁多年,走到那里不是别人供着哄着,也只要谢婉这般没脑子,竟敢给长青脸色看。 谢婉被长青问的一言不发,她那里有什么证据,她就是忍不住想来问一问容华,若有证据谢家早找上门来了,还用得着她。 她脚下一软,一副失魂落魄的摸样,若是旁人见了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摸样,早就心生怜惜上前安慰了,可容华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他慢慢的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看了谢婉一眼,挑眉说道:“谢姑娘,你可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谢婉面色一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双目微睁,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不敢相信他竟对她说出这般重的话来。 她细弱蚊蝇的念着他的名字:“容华……” 这些年她处心积虑的接近他,但凡有他的场合,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出现在他面前,只求他能记住她,可如今看来竟是一点用都没有。 容华抬眸看向长青,淡淡的说道:“长青,送客!” 话罢,他看都不看谢婉一眼,将膝上的琴推到一旁,缓缓起身,浅笑道:“卿卿为你弹了这么许久,我都乏了,我们回去吧!” “好。”苏茵笑着应道,亦缓缓起身。 谢婉这才看见容华身后的苏茵,她心中一痛,忍不住凄惨一笑,原来他真不是随口一说,他这人一向有洁癖,旁人动都动不得一下,有一次他前去赴宴,宴上一女客不过不小心触及了一下他的衣袍,他竟命人当场斩下那女客的手。 如今他们竟这般亲密无间。 “谢姑娘请吧!”长青对着谢婉右手一抬,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在他的注视下,谢婉深深的看了一眼容华的背影,紧咬着唇瓣转身离开。 她低低的垂下眸子,眸光一冷,今日他们给她的羞辱,他日她定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她既铁了心要嫁给容华,就一定会嫁给他的。 到时候她非要将那个小白脸碎尸万段不可。 “夫主当真没有一点情调,惹的那美人都伤心了。”苏茵与容华并肩走着,她笑盈盈的看着他,出言调侃道:“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 容华脚下一顿停了下来,他慢悠悠的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点头说道:“是我的错,以后我是得学着怜香惜玉。” 他说的一本正经,苏茵顿时面色一黑,看也不看容华一眼,提步朝前走去。 心中的火气蹭蹭的窜上来了。 难道他听不出她是在讥讽他,着实可恶,他就是一朵花,一朵不知收敛的花,四处招蜂引蝶,着实可恶的紧。 她心中更恼怒的是,她怎么就上了他的贼船,遇人不淑,遇人不淑。 容华眯眼一笑,只觉得空气都泛着酸味,他一声不响几步走到苏茵身后,长臂一挥,将苏茵拦腰抱起。 “啊!”他这般突然将她抱起,吓得苏茵一惊,下意识的抱紧了容华的脖子,她小脸胀红,冷眼瞪了容华一眼,低声吼道:“你放我下来。” 容华垂眸看着怀中的苏茵,漫不经心的说道:“卿卿不是让我学着怜香惜玉,我此刻不就在怜香惜玉。” 他是要学着要学着怜香惜玉不假,可怜的惜的是她这块美玉。 苏茵一噎,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容华这厮竟拿她的话来赌她,可恶,可恶。 容华一笑,附在苏茵耳边声音沙哑的说道:“卿卿,我都渴的疼了。” 念着她这一路车马劳顿,昨晚他忍着没有碰她,此刻软香在怀,他着实忍不住了。 尝过她的美好之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的上瘾了。 苏茵面色一红,抡起拳头砸在容华身上,羞的连脸都不敢抬起来了,低声说道:“你快点放我下来。” 容华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抱得她越发紧了。 他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脸上,弄得她耳朵麻麻的,脸越发红了,几乎快滴出血来,她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容华,你放我下来。” “卿卿,莫不是想看着我渴死。”容华一脸哀怨的看着苏茵,看的苏茵嘴角一抽,咬牙切齿的说道:“容华你是容氏少主怎能如此!” 这青天白日的。 “卿卿不知食色性也!”容华一笑,点头说道。 容华抱着苏茵健步如飞的回了房。 满室的春光,几乎要盖过外面的日光。 等苏茵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里燃着烛火,苏茵慢慢的从榻上坐起,她低头一看满身的青紫,不由得咬牙切齿的念着容华的名字。 “容华!”她声音软糯,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抬眸看去才发现容华并不在房中。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榻,随意披了一件衣袍,抬步走了出去。 月色弥漫,一湖的白荷在月光下别有一番滋味,令得苏茵竟移不开视线。 她并未去找容华,容华与她性子相仿,也不喜热闹,身边服侍的也没有几个人,连个随身的婢子都没有。 她顺着湖边慢慢的走着,此刻她一袭白衫,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头,她双目澄净,仿佛九天落下的仙子,周身有淡淡的光圈。 她静静的站在湖边,凝神看着天上的月亮。 心中有一丝惆怅,有患得患失起来,这样的日子又能过多久! 没有谢家阿婉也会有旁人,做容华的妻。 “卿卿怎地独自一人便跑出来了。”就在那时,容华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茵扭头看去,便见容华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对着她微微招手:“过来!” 苏茵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怎地好似痴傻了。”容华一笑也不恼怒,他几步走到苏茵跟前,牵起她的手就走,边走边说:“夜晚山风甚凉,这般出来也不怕着凉。” 见苏茵穿的单薄,他索性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苏茵身上。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喃喃唤道:“夫主!” “怎么了?”容华见她神色不对,蹙着眉看着她。 “无事!”苏茵看了容华一眼,垂下头去。 容华定睛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说,怎么了?” 在容华的目光中,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来,妖娆一笑,问出心中所想。 她说:“你可会娶那谢家阿婉?” 她笑盈盈的看着容华,漫不经心的问着,好似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容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淡淡一笑,张口说道:“走吧!” 苏茵面色不变依旧笑盈盈的看着容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好。” 夜风徐徐! 白昼更迭,转眼三日之期已到。 这一日,整个青川的百姓都聚集到街上,他们无不一脸惶恐,等着,盼着,又惧着容华口中的地龙翻身。 第二百六十六章 赌输 整个青川,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名门氏族虽未和寻常百姓一般聚到街上,可容华的预测到底在他们心中留了阴影,拥有的越多便越是惜命。 他们虽未上街,可也皆不敢待在房间内,全部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抬头望着天,更有甚者将屋里值钱的东西尽数搬了出来。 相较别的家族,容氏一族倒是一如往昔,偌大的宅院井然有条,数百婢子仆从一丝慌乱都没有,做着自己分内的事。 岂知这是容墨故意吩咐下去的,为的便是不给容华长脸。 这一日,容墨和长老院的长老皆坐在议事厅,屋里焚着香,几个人喝着茶闲谈着,一派悠闲从容,一点也没有将地龙翻身的事放在心上。 谢家也没有一点动静。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等待的滋味抓心挠肺,令人坐立不安。 转眼已是下午,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随着太阳一点一点西移,街上的人开始骚动起来。 “少主不是说今日会有地龙翻身吗?为何我等在街上等了这么许久,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少主预测的不准。”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声音不低,忍不住质疑出声。 他一开口,所有人便议论起来。 又有一人接着说道:“谁说不是呢!秦国水患一事,连将数日大雨早有征兆,可地龙翻身却是没有一点征兆,预测不准也是有的,自古云雨之事尚可预测,可地龙翻身之事,古往今来无一人可预测。” “我看呀!大伙还是散了吧!回家该干啥干啥去。”街上的人议论纷纷,三人成虎,他们这么一说,所有人心中绷着的那根弦皆松动了。 可说是这样说,却没有一个人回去,反正也等了这么大半日,就再等等吧! 地龙翻身可不是小事,万一真的来了,街上到底还是安全一些的。 “我们就再等等吧!我相信少主定不会信口开河的。”又有一中年男子开口说道,他一开口,瞬间引得好几个人附和道“是啊!是啊!就再等等吧!反正也不差这半日了。” 一番议论过后,所有的人沉默下来。 原本他们是站着等着,后来他们索性席地而坐,三三两两的闲聊起来。 容家一群老家伙也等得不耐烦了,容墨却还是气定神闲的坐着,一点也不似诸位长老已烦闷的不行。 他在等,等着今日一过,地龙翻身没有如期而至,明日容华改如何自处,他可是在他们这些人面前说了,若是地龙翻身没有发现便辞去容氏少主一职。 这一日,他等了这么久,自然有耐心接着等下去。 “你们等吧!我先回去了。”大长老容铮看了一眼容墨,起身说道。 容墨看着他淡淡一笑:“也好!” 容铮开了个头,数位长老皆起身对着容墨说道:“族长,我等也退下了。” “好。”容墨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可以,目不转睛看着他们转身离开。 “父亲!”眼见太阳就要落山,容蔺大步走了进来,对着容墨拱手说道:“天就要黑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地龙翻身了,容华如此戏言哄骗大家,令得我容氏一族声名扫地,可要我现在就去寻他,将他从容氏少主的位置上拖下来。” 容蔺一脸得意洋洋,目不转睛的容墨。 容墨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阿蔺,何需我们去寻他,谢家的人怕是早已动身了,做人啊!吃相不能太过难看。” “父亲。”容蔺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你是说谢家已经去了?” 容墨点头一笑:“与容华做赌的是谢家,迫不及待要去寻他的自然也是谢家,我们便等着看吧!” 果然,断了三根肋骨的谢钧出现在街头,他一袭锦衣华服,骑着高头大马,慷慨家昂的看着街上所有人,于夕阳中,高声说道:“诸位在街上心惊胆战的等了一日可累了?即便容华乃容氏少主也不能这样信口开河,随意拿地龙翻身一事哄骗大家,我便要去找他,为大家讨要一个说法,可有人愿随我一同前去?” “我去!”他声音一落,一人站了出来,跟在他身后。 “我也去!”数道声音汇集在一起,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谢钧声音一高,接着又道:“于情于理,他也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蛊惑人心这事谢钧一向擅长,白白等了这么一日,所有人心中还是有些怒气的,被他这么当街一扇动,心中的怒火顿时高涨起来。 “是啊!我们得去让少主给我们一个说法。”片刻,所有人跟在谢钧身后,浩浩荡荡的朝容华的别院走去。 一眼望去乌压压的满是人头。 彼时,白氏正闭着眼,跪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佛珠,默念着佛经,听着一旁婢子的回禀,她猛然睁开了眼,用力一扯,手中的佛珠断了线,一颗一颗的落在地上。 她慢慢的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走,我这做母亲的也要去问一问他,事到如今要如何收场。” 连辞去容氏少主这话也该轻易说出口,她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纵然容墨有言在先,可这热闹容蔺岂有不看之理,白氏前脚出门,容蔺后脚便出了容家,直奔容华别院而去。 月色下,所有人聚集在容华别院大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 谢钧别提有多得意了,断了几根肋骨竟也觉得不痛了,他嘴角含笑,一脸讥讽,翻身下马,几步来到门前,大声喊道:“容华你给出来,莫不是赌输了,便如缩头乌龟一般躲了起来。” 谢钧说出的话恁的嚣张。 “砰砰砰……”与此同时,他用力的拍着朱红色的大门。 “请少主出来一见!告诉我等地龙翻身何在?”谢钧一开口,其他的人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约而同大声嚷嚷起来。 屋里,容华正在与苏茵对弈,两个人皆是气定神闲的很。 宋老,荀彧,长青也在。 他们几人可不似容华与苏茵淡定的很。 听着外面的喊叫声,几个人面面相觑,长青面色一沉,大步走了出来,看着容华一字一句的说道:“少主,事到如今如何是好?” 第二百六十七章 应验 宋老和荀彧亦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少主可是在族长面前,当着诸位长老,亲口说了若是没有发生地龙翻身,便辞去容氏少主一职。 今日事态已远超泾阳城一事,天已经黑了,他们怎能不忧心,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此刻他们的心都是悬着的,多少年了,在少主身旁经历的事情多了,心早已练就的波澜不惊,可此事实在非同小可。 苏茵懒洋洋的趴在一旁的矮几上,这几日容华也不知怎么了,每晚都不肯放过她,夜夜折腾,折腾的她的腰都快断了。 在这样下去,不是容华精尽人亡,就是她浑身散架丧命。 以至于她实在是打不起一点精神,连长青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她半眯着眼,捂着嘴连打了数个哈欠,眼睛酸涩连眼泪都溢出来了。 “可是乏了?”容华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垂眸将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眼中满是宠溺,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苏茵随意的瞥了容华一眼,又连着打了数个哈欠,她的头往容华怀中一歪,索性闭上了眼。 废话数夜不让她安生,她能不困吗? “少主。”长青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精神紧张到额上青筋暴起,他双目滚圆,眼中不满血丝。 “少主,事到如今我们得想出一个对策才好,万一当真没有发生地龙翻身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让出容氏少主之位。”宋老几步上前,凝神看着容华拱手说道。 “是啊!少主。”荀彧也站了出来。 他们几个皆是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这些年跟他一起经历的许多风风雨雨,数次死里逃生,情谊匪浅,若非如此,他们断然不敢这般给容华说话。 “卿卿。”容华嘴角含笑,一吻落在苏茵眉心,苏茵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了。 容华慢慢的抬起眸子,视线落在长青,宋老和荀彧身上,垂眸一笑:“你们跟在我身边多年了,竟是连这点性子也沉不住吗?” 说着他抬头看向外面,缓缓说道:“天不是还没亮吗?” “是。”在容华的注视下,几人一脸羞愧,顿时垂下头去,少主说的是,天还没有亮,还有时间,胜负尚未定论,是他们浮躁了。 只是外面的喊声,着实令人心烦。 “走,我带你回房休息。”容华一把将苏茵打横抱起,抬步便走。 看着他们这就要回房休息!长青嘴角一抽,忍不住张口说道:“少主,那外面的这些人怎么办?” 容华抱着苏茵,脚下一顿,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少主。”长青忍不住出声,却没有换的容华一个回眸。 他面色一黑,扭头看向一旁的宋老和荀彧,沉声说道:“怎地?外面几个人也回房休息?” 其实他也就是这一说,便是让他回房,他也是睡不着的。 宋老凝神看着容华渐渐远去的背影,忧心忡忡的说道:“少主太过看重苏氏阿茵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便有了软肋,而他是绝对不能有软肋的。 荀彧看着宋老,轻轻的点了点头,宋老所言正是他心中所想。 长青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二人一字一句说道:“若是这样下去,少主早晚会死在苏氏阿茵手中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却并没有夸大其词。 几个人沉默下去。 “容华,你出来,你给我出来……”谢钧越喊越是起劲儿,以至于声音越发大了,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摸样,恁的得意,眼中满是精光。 容华在容墨面前说过的话,他也是知道的,他心中冷冷一笑,眼中满是讥讽,若是他不再是容氏少主,又有什么资格娶他们谢氏一族的嫡女为妻,他敢当众打他们谢氏一族的脸,他便要他身败名裂,敢以刷马一事羞辱他,敢对他下黑手,他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等他一死,他非要把他身边的那个小白脸给弄过来,活活折磨死,以泄他心头之恨。 他喊上几声便歇上一阵,他断了几根肋骨尚未痊愈,一喊胸中便隐隐作痛。 “请少主出来一见,给我们一个说法。”聚集在门口的百姓大声的喊着,声音震耳欲聋。 非要逼得容华出来一见不可。 长青,宋老和荀彧坐在那里,几个人眉头拧成川字,一副坐立不安的摸样。 “唉!唉!唉!”长青大叹了数声,索性站了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走到宋老眼睛都花了。 宋老看着他忍不住开口说道:“长青你还是回来坐下吧!你这样我眼都花了。” 长青面色铁青,淡淡的看着他:“只怕再这样下去,外面的那些人便会冲进来,我怎么还能坐得住。” 他说的正是他们心中所担忧的。 说着,他双手一摊:“你们说如何是好?这些人赶也赶不得,杀也杀不得,若非如此我早就杀出去了。” 荀彧想起泾阳城一事,看着他们缓缓说道:“你们可还记得泾阳城水患一事,不也是到最后关头,我们就耐着性子等一等吧!” 他声音一落,屋里一阵沉默。 苏茵枕着容华的腿,和着眼看似睡着了,可容华却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容华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嘴角含笑,缓缓说道:“卿卿,我倒是盼着地龙翻身不会发生,这样一来,明天我便能带着你云游天下了。” 他虽去了不少地方,可也未走遍这天下。 他声音一落,苏茵顿时睁开了眼,她双眸清亮,星光璀璨的看着容华,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想都不要想。” 地龙翻身还没有发生,不过是因为时候未到。 “容华,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要冲进去了。”谢钧双目幽深厉声吼道,他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诚然现在已经用完了。 他以为他不出来便没有事了吗? 谢钧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人,勾唇一笑,他们若要闯进去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一言落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里面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谢钧双眼一眯,扭头看着身后的人,大声说道:“既然他不肯出来,我们便闯进去,此事他非得给我们一个说法不可。” 在场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显然同意他这个意见。 “冲啊!我们冲进去!”他右手用力一挥,声音穿透云端。 一时之间,所有人朝大门冲了过去。 就在那时,地面晃动起来。 所有人只觉得头晕目眩,面前的房子都摇晃起来,站都站不稳了。 “啊……”寂寂深夜,刺耳的惊恐声打破了夜的平静,也不是谁高声喊道:“地龙翻身,是地龙翻身,地龙翻身来了……” 声音中满是令人惊心动魄的惊恐。 刹那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面色煞白,双目满是惊恐。 “地龙翻身来了,地龙翻身来了”所有人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声接一声的哀嚎着。 长青,宋老,荀彧早在大地晃动的时候,第一时间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哈哈哈……”看着面前肆意摇摆的一切,长青放声大笑了起来,他一面笑,一面用力拍着大腿,一声接一声说道:“这地龙翻身来的好啊!真他娘的来的太好了。” 宋老和荀彧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他们心中想的是,若非苏氏阿茵身份太过卑贱,有这等神通,足可为少主正妻。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谢钧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仿佛痴傻了一样,他的身子随着地面不停的晃动着,几乎站立不住,心中满是惊恐。 “地龙翻身来了,地龙翻身来了……”随着大地的晃动,整个青川都沸腾起来。 容墨一脸难言的惊恐,只穿了一只鞋便从屋里冲了出来。 诸位长老也是衣衫不整的站在院子中。 偌大的院子站满了仆从婢子,所有人眼中只剩下难言的惊恐。 白氏坐在马车里,尚未赶到别院,都感受到来自地面的晃动,与旁人不同的是,她脸上没有丝毫惊恐,她嘴角上扬,笑的恁的灿烂。 “老夫人,地龙翻身了。”外面的婢子吓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白氏声音一沉,冷冷呵道:“怕什么怕,少主不是说了,不过是轻微的地龙翻身,不会伤及人命,我们不去别院了,回家。” “阿茵,地龙翻身了。”容华听着外面的喊叫声,感受着地面的晃动,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垂眸看着苏茵淡淡说道。 那瞬间他深深的看着苏茵,双眸深邃,暗无边际,复杂难言的很。 “嗯!”苏茵更是连眼都没有睁开,她随意应了一声,蹙着眉将头从容华的腿上移到榻上,眨眼间便睡着了。 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伸手落在她的脸上,细长的手指勾勒的她面部的轮廓,垂眸缓缓说道:“阿茵,你究竟是谁呢?” 不过片刻,大地便停止晃动,一切恢复正常。 第二百六十八章 自家人 地龙翻身虽停止了,可所有人的心久久的不能平静。 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眼中除去深深的恐惧,更是从心底发出的敬意。 地龙翻身都能预测,日后只要有少主在,青川便可高枕无忧。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谢钧失神落魄的站在那里,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地龙翻身真的发生了,他输了! 他与容华的赌注,他输了。 “我们都回去吧!别在这里打扰少主休息了。”人群之中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声,所有人冷眼看了谢钧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日,一大早,谢钧便出现在容华别院门口。 他一改往日的嚣张,亲自上前敲门。 门口的侍卫并不认识谢钧,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谢钧,求见容少主。”他脸上对着一脸虚伪的笑,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输了,是要给容华刷一个月马的,可他在谢家地位不过仅次于族长,如此一来他颜面何在? 日后怎么抬头做人。 所以这马他是万万刷不得的。 “谢钧?”守门的侍卫冷眼看着谢钧,沉声说道:“等我前去禀告,至于少主见不见你就看你的运气了。” “是,是。”谢钧拱手一礼,一副谦卑有利的摸样。 “少主,谢钧在外求见。”容华不过刚刚起身,守门的侍卫也不敢进来,他隔着门低声说道。 容华扭头看了一眼尚未醒来的苏茵,他眉头一蹙,提步走了出去。 “请他到前厅一见。”容华故意压低声音。 殊不知他声音一落,榻上的苏茵便睁开了眼,她垂眸淡淡一笑,谢钧这么急不可耐的找上门来,怕是不想去刷马吧!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声名扫地当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起身收拾了一番,朝前厅走去。 “容少主。”谢钧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含着笑对着容华拱手一礼。 容华坐于正厅的软榻上,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视线落在谢钧身上,淡淡的说道:“谢家郎君这般早便来寻容华可有何事?” 长青,宋老和荀彧站在容华一旁,漫不经心的看着谢钧,皆是面带笑容。 谢钧来找少主何事,他们太清楚不过了。 少主更是心知肚明。 果然,容华声音一落,谢钧面色一变,他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他几步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抬头挺胸一副坦坦荡荡的摸样,沉声说道:“那日与容少主的赌约,谢钧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容华一言不发,漫不经心的扫了谢钧一眼。 赌约的胜负,还用得着他来告诉他吗? 见容华一言不发,谢钧眼波一转,目光一凝,对着容华一字一句说道:“然,请容少主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可否通融一下,至于这刷马一事,容谢钧找一人代替可否?” 这才是他今天真正的目的。 他并没说不给容华刷马,而是说找一人代替他,这样一来也不算毁约,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声音一落,长青,宋老和荀彧顿时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丝丝讥讽。 谢钧这算盘打的可真好。 今日倒是一副谦卑的摸样,一点也不似那日夜宴之上咄咄逼人的摸样,简直判若两人。 容华顿时就笑了,他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钧,缓缓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也可!” 苏茵站在门外,正好听到了谢钧与容华的对话,她当下驻足站在那里,看都没看容华一眼,转身就走。 谢钧说得没错,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不过是一个外人。 谢钧双眼微睁,眼中满是亮光,一下便笑了,他没有想到容华竟是这样通情达理,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长青,宋老和荀彧也是一惊,他们皆抬头朝容华看着,眼中闪过阵阵疑惑,少主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岂料,容华一顿接着又道:“自古君子一诺千金,谢家郎君不想给容华刷马也罢,食言而肥,如此行径便成了世人不齿的小人。” 容华这一番言语,无异于给了谢钧当头一棒。 他这是在说他不给他刷马,便是世人所不齿的小人。 如今整个青川对容华,已然敬若神明,有了他这一番言论,冠上一个小人的名头,他更是连活都不用活了,日后谁还敢跟他这个小人多说一句话。 谢钧当下面色一白,背上出了一沉冷汗,第一次他如此慎重的看着一个人,眼中拂过星星点点的恐惧,言辞如剑,杀人于无形,他算见识到容华的厉害了。 谢钧大退一步,一脸凝重对着容华双手一叉,沉声说道:“是谢钧错了。” 容华抬眸看着他勾唇一笑。 谢钧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请少主安排下去,谢钧今日便开始给少主刷马。” 错不打紧,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他依诺给容华刷马,必会留下一个一诺千金的名声,不过颜面稍稍有失,与之相比倒也不算什么了。 若是冠上一个小人的名声,只怕谢家也容不下他。 “如此甚好!”容华淡淡一笑,扭头看向一旁的长青说道:“长青,此事就由你安排下去吧!” 长青几步站了出来,拱手说道:“诺。” 他扭头看向谢钧笑着说道:“谢家郎君请跟我来吧!” “容少主,谢钧告辞!”谢钧对着容华拱手一礼,容华微微点了点头,他大步跟在长青身后,几步走了出去。 “少主。”谢钧一走,宋老和荀彧对视一眼,几步走到容华跟前,拱手说道:“也该适当的给谢钧留几分颜面,谢钧说的不错,日后也是一家人,让他刷上个两三日也就算了。” 其实他这番话另有深意,不过是在提醒容华与谢家阿婉的婚约。 “宋老说的极是。”荀彧亦站了出来拱手说道。 容华视线一转,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他如何不知他们心中所想。 “请少主尽快迎娶谢家阿婉!”荀彧一言落下,接着又道。 谢家对苏茵的事既往不咎,迎娶谢家阿婉已成了当务之急。 唯有娶了谢家阿婉,少主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族长之位,到时候祖宗家法搁在那里,容墨不想退也得退下来。 宋老看着容华,张口刚想说些什么。 容华开口了,他看着宋老和荀彧缓缓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说着,他起身施施然然的走了出去。 方才的脚步声,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有些人怒了,还得他去安慰一番,她受伤的小心灵。 果然,他一进房间,便看见某人气鼓鼓的坐在那里,看也不看他一眼,面色阴沉的厉害,好似一只炸毛的猫儿。 他笑着招手说道:“卿卿过来。” 有些人理也不理他,还外一边侧了侧脸。 他接着又道:“今日天气极好,我带你去看看这别院独有的风景。” 有些人还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更遑论开口说话了。 容华勾唇一笑,几步朝苏茵走了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半拖半拽的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苏茵瞬间就怒了,她冷眼看着容华,低声吼道:“你放开我,我不去。” 容华也不恼怒,他笑盈盈的看着苏茵,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保证卿卿一定喜欢。” 苏茵还在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容华扬眉一笑,忽的凑到苏茵耳边,声音浅浅的说道:“卿卿莫不是想上榻陪我?” 他声音一落,苏茵顿时扭头看着他,身子往后移了移,低声吼道:“你想都不要想!” 容华牵着她的手就走。 这一次她纵然不情愿,可也缓慢的迈着步子。 容华带着她来了马厩。 寻常氏族的马厩,有个几匹马已是了不得的很。 马可是征战必备的东西,比黄金更加金贵,除了公卿氏族,一般百姓是断然养不起的。 可容华的马厩足足养了不下百匹良驹,个个血统优良,价值不菲。 被容华拖着来了这里,苏茵可没有心情看,她冷眼瞪着容华,恨不得将容华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容华怎不知她心中所想,他抬手对着不远处,遥遥一指,说道:“你看。” 不远处谢钧正在用力的刷马,刷的满身臭汗,头发都凌乱了,除了衣着华丽一些,倒与寻常的仆从无异。 苏茵本不愿,可来都来了,便顺着容华指着方向看去。 她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正在刷马的不是旁人,正是谢钧,与容华一家人的谢钧。 她冷冷一笑,对着容华阴阳怪气的说道:“容少主这怎么使得?谢家郎君与容少主可是一家人,这可如何使得。” 这个人是想要的是她的命,而她不过让他刷上几日的马,已是便宜他了。 若非如此,那一日,她便会让他以性命做赌。 即便让他以性命做赌,他也是愿意的。 苏茵越想,心中越是恼怒,她索性一把甩开容华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太过宠溺 容华微微蹙起眉头,看着苏茵渐渐远去的背影。 竟不知她为何便怒了。 “少主。”就在那时,长青大步走了过来,看着容华拱手说道:“族长派人请少主回去议事。” 容华慢慢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长青,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是不是太过宠溺于她了。” 长青一怔。 他自然知道容华口中说的她是谁。 他顺着容华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苏茵负气离开的背影。 其实今日谢钧一事,大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若是按着少主之前的性子,凡事都权衡利弊一番,那么谢钧今日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马厩刷马。 少主如何不知,谢钧在谢家地位不凡,若是得了谢家相助,便如虎添翼。 长青看了容华一眼,垂眸说道:“少主,儿女情长没什么不好,可若是太过重视儿女情长,而忘了自己的初衷便不好了。” 他们几个之所以默许苏氏阿茵跟在少主身旁,一来她确实高深莫测,若是用的得当,于少主大有裨益,二来苏氏阿茵不似寻常的女子,她进退有度,胸有沟壑。 可如今看来,少主太过痴迷于儿女情长了。 容华深深的看了长青一眼,没有言语,提步就走。 容华的马车出现在街头,街上行人无不一脸敬畏,让出一条路来,等马车过去了,才提步前行。 苏茵独自一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她也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这样易怒,若是换做以往,这样的事她是不屑放在心上的。 她也就是听到,谢钧说的那句自家人,才控制不住的发起怒来。 满湖的白荷,微风中随意的摇摆着,幽香袭人。 苏茵垂眸一笑,眼中满自嘲。 她开始患得患失了吗? 如今只是一句自家人她便听不得了,日后若是容华将那个谢家阿婉娶进门,她又该如何自处。 这人啊!总是贪心的,她有了容华的宠爱,便又贪心的想独占他。 那一晚,她问他可会娶谢家阿婉,他没有回答她。 “姑娘!”就在苏茵胡思乱想难以自拔之际,宋老和荀彧一同走了进来。 苏茵扭头看去,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可聪明如她,很快便知宋老和荀彧来寻她的目的。 “进来走吧!”苏茵笑着说道,随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笑盈盈的看着宋老和荀彧。 他们专挑容华不在的时候来找她,想必要说的那些话,一定不适合容华听。 宋老盘腿坐在软榻上,面带微笑的看着苏茵,与荀彧对视了一眼,几番斟酌开口说道:“有些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苏茵扬眉一笑,满面从容的说道:“宋老但说无妨。” 宋老亦是一笑,他目不转睛的看苏茵,也不拐弯抹角,他直言不讳的说道:“想必姑娘也知,少主与谢家阿婉是有婚约在身的。” 苏茵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她看着宋老点头说道:“我知。” 便不再言语,等着宋老和荀彧开口。 荀彧呵呵一笑,扭头看着苏茵,缓缓说道:“我们也知少主与姑娘两情相悦,少主十分看重姑娘,三番两次为姑娘以身犯险。” 苏茵也不言语,只是笑着看着荀彧,她眼中闪过淡淡的讥讽,荀彧这一招以退为进当真用的极好,可以说炉火纯青,可她也不是傻子,更不是三岁孩童,任由他们几句话随意摆弄。 荀彧说着一顿,眼波一深,看着苏茵接着又道:“可姑娘与少主终究身份有差。” 若是换做旁的女子,只怕早已坐不住了。 可苏茵依旧面带微笑,从容不惊的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漫不经心的看着宋老和荀彧。 她依旧没有开口,她知道这都不是今日他们来寻她的重点。 在她的目光中,宋老和荀彧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笑,这一次开口的是宋老,宋老一脸和善,一字一句的说道:“姑娘,我们这样说并无恶意,也是实话实话罢了。” 苏茵慢慢的站了起来,她垂眸看着宋老和荀彧,淡淡一笑:“我知道这是事实,也从未说过什么,两位此番来寻我,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宋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细不可查的瞪了荀彧一眼,话虽是实话,可也不能说的这么直白,这样岂非有些伤人。 若是抛开门第之见,苏氏阿茵足可为少主正妻。 他们此番前来,是有求于她,姿态理应谦卑一些。 在宋老的目光中,荀彧微微侧了侧脸。 宋老亦起身站在,他几步上前,走到苏茵跟前,对着苏茵拱手一礼,沉声说道:“我们此番前来是有求于姑娘。” 苏茵一下便笑了,她眼波一转:“有求于我?” 这求人的态度,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专门来打击贬低她的。 “然!”宋老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荀彧也站了起来。 他拱手对着苏茵说道:“荀彧方才言辞不当,若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苏茵淡淡的瞟了荀彧一眼,没有开口。 宋老对着苏茵又是一礼,垂眸说道:“我们是想请姑娘劝一下少主,让他尽快娶了谢家阿婉,少主几次三番遇险,姑娘也是知道的,为防夜长梦多,还请姑娘一定劝一劝少主,若是姑娘开口,少主一定会应允的。” 说着,宋老和荀彧竟是一撩衣袍,重重的跪在苏茵面前。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缓缓说道:“容华可知你们此番来寻我?” 宋老和荀彧抬头看着苏茵,不约而同的说道:“少主不知。” 苏茵顿时便笑了,她嘴角一挑,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都劝不了他,我如何劝得了?” 他们也真是太过看重于她了。 “姑娘一定可以的。”宋老和荀彧斩钉截铁的说道。 苏茵脸上笑意渐浓,眼中竟是讥讽,她一一扫过宋老和荀彧,垂眸说道:“你们倒是恁的看重于我。” 可即便她能劝得了,又为什么要开口去劝呢! 她心悦容华,恨不得独占他一个人才好。 “可我向来都是个心眼小的,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让我自己给自己添堵,这样的事你们认为我会去做吗?”苏茵一笑,接着说道。 “姑娘会去劝的,因为姑娘一向都知以大局为重。”宋老看着苏茵,说着言之凿凿。 苏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荀彧看着苏茵接着又道:“少主心中只有姑娘一人,那谢家阿婉即便娶进来,也不过多一个人吃饭罢了,断然影响不过姑娘于少主心中的地位。” 苏茵缓缓的闭上了眼,一脸的疲惫,她看也不看宋老和荀彧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说着,她转过身去,留个他们一个淡漠的背影。 “姑娘若是不答应,我们便不回去。”显然是商量好了,宋老和荀彧一同出声,竟是出言威胁起苏茵。 苏茵瞬间睁开了眼,她转过身去,冷冷的看着宋老和荀彧,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愿意在这里跪在就在这里跪着,与我何干!” 她向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拿这个威胁她未免太过可笑。 “想来姑娘也不愿少主再次遇险,姑娘当知不是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的。”宋老目不转睛的看苏茵,沉沉说道。 他说了很多话,唯一这一句,一下便入了苏茵的心。 她还清楚的记得,容华倒在血泊之中的摸样,任她如何唤也唤不醒。 一时之间,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难言的恐慌之中。 她脚下一软,往后退了一步,定定的看着宋老和荀彧说道:“你们回去吧!我知道了。” 宋老和荀彧视线一笑,拱手对着苏茵说道:“谢姑娘!” 两个人起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苏茵一人。 她就那样久久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仿佛木雕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的坐回软榻,趴在矮几之上,宋老的话一边一边在她脑海中回荡,就如寒冬腊月的一盆冷水,瞬间将她浇醒。 也不知怎地,她竟然睡着了。 睡梦中也不得安生,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容华染血的摸样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不要……”她面色煞白,不断的梦呓着,身上都被冷汗浸透透,她看见一个人提着一柄长剑,朝容华刺了过去,她大声的喊叫,容华却是一动不动,任由那柄长剑没入他的胸膛,而他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也不动了。 “阿茵,阿茵,你怎么了,醒一醒。”容华一进来便看见苏茵趴在矮几之上,一副惊恐难言的摸样,不能梦呓着,他一步上前,一把将苏茵拥入怀中,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苏茵一惊,登时睁开了眼,那瞬间她双目滚圆,怔怔的看着容华,小声的念着他的名字“容华……” 她紧紧的拽着容华的衣襟,将头埋在他胸前,深深的闭上眼。 “我在,莫怕!”容华蹙着眉,声音低沉,轻轻的拍着苏茵的背。 许久,苏茵才抬起头来。 容华不知她梦见看见了什么,只见她双目泛着血丝,眼中的惊恐犹存,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容华……”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伸手抚上他的脸,她嘴角一弯淡淡笑起:“你把那谢家阿婉娶进来吧!我一人着实烦闷,有人说话,哪怕置置气也是好的。” 第二百七十章 他应允了 早上还因为一句话给他置气的人,晚上竟开口要她娶旁人的了。 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忽的,他勾唇一笑,说道:“卿卿说的可真?” 在他的目光下,苏茵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梦中血腥的场面,还留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比起他身陷险境,命悬一线,她情愿他娶别的女人,只换他一世安好! 容华脸上笑意渐浓,他垂眸看着他怀中的妇人,他看得出她的言不由衷,也看得出她的不愿,他声音满带磁性,笑着点头说道:“如此便听卿卿的吧!” “嘎!”苏茵瞬间僵住了,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容华,他怎么能这么快便同意了,连虚伪的推辞一番都不肯,可见他心中早已巴不得将谢家阿婉娶进来,宋老和荀彧竟还来求她,让她劝一劝容华。 “好,极好……”苏茵一脸虚伪的笑,她笑的嘴角都僵硬了,她都不曾察觉,自己脸上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声音来。 容华怎不知她心中所想,他也不说破,就看着她演戏,明明心中痛死了,还勉强自己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可用晚膳了?”他垂眸淡淡扫了苏茵一眼。 苏茵一点都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襟,恨不得扯一下一块布来,心中恨得牙痒痒的,别人看着还以为他待她有多好,感情有多深,也不过如此。 真叫人齿寒! 看来她还得及时抽身而去才好,届时他娶他的美娇娘,她呢!也找个如意的小郎圈养起来,生上几个养眼的娃,定不能比他过的差了去。 “咕噜……”苏茵未开口,她的肚子已经替她开口了。 她的衣服都被汗给浸透了,贴在身上难受极了,风一吹,令得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让人准备晚膳。”容华缓缓说道,看了苏茵一眼,也不等她开口,慢慢起身,提步走了出去。 苏茵揉着僵硬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背影,脸皱巴巴的,狠狠瞪了他几眼。 起身出去沐浴更衣。 月色清明。 容华坐在前厅的矮几之上,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沉声说道:“去把宋老和荀彧唤来见我。” 今日他去了容家一趟,长青跟在他一起去的,留在别院的,有动机敢对苏茵开口的,只剩下宋老和荀彧。 他的妇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诺。”一旁的侍卫转身离开。 不一会,宋老和荀彧便走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对着容华拱手说道:“见过少主。” 容华一眼扫去,他眼中闪过丝丝寒意,令得两人不寒而栗,。 “少主,回来了?今日族长唤少主可有什么紧要的事?”宋老几步上前,率先开口说道。 看少主面有不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容华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一手轻轻的扣着桌面,沉默下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 多少年了,宋老和荀彧都未曾见过容华如此恼怒的摸样。 两个人低低的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副提心吊胆的摸样。 恰在那时,长青大步走了进来,他拱手对着容华说道:“少主,所有的事已安排妥当。” 容华没有开口,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漫不经心的看向宋老和荀彧。 长青愣愣的扭过头去,满目疑惑的看着宋老和荀彧,闹不清楚两人这是犯了什么错,竟令得少主如此勃然大怒。 长青十分无奈,他挠了几下头,颤颤的走到一旁,尽量避开容华的怒火。 片刻,容华淡淡的开口:“说,你们今日都做了什么事?” 宋老和荀彧脊背一僵,顿时不明所以的看着容华。 荀彧一脸委屈的说道:“少主我们今日什么都没有做呀?”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句话不对,接着又道:“就是和寻常一样。” 容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朝宋老看去。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宋老深深的看了容华一眼,拱手说道:“少主,我和荀彧有罪,我们今日去找了苏氏阿茵,让她劝一劝少主尽快将谢家阿婉娶进来。” 荀彧瞬间抬头看了宋老一眼,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少主问的是这件事。 容华眸色一冷,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淡淡的一笑:“何时我的事竟有你们来做主了!” “属下不敢!”宋老和荀彧双手一叉,一字一句的说道,看都不敢看容华一眼。 长青难以置信的看着宋老和荀彧,难怪少主如此震怒,原来事关苏氏阿茵,宋老和荀彧的胆子也太大了些,明知道苏氏阿茵是少主的逆鳞,还敢上去招惹。 换做他是万万不敢的。 他看了宋老和荀彧一眼,几步上前,硬着头皮说道:“少主息怒,宋老和荀彧也是为了少主着想,看着他们二人跟随多年的份上,还请少主息怒。” 谁让他们是兄弟呢!换做旁人,他绝对不会多说一言,上来挡枪。 “为我着想?”容华冷冷一笑,慢慢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宋老和荀彧,勾唇说道:“我从不知自作主张也是我着想。” 他声音一落,三个人瞬间低低的垂着头,再不说一句话。 容华一一看过他们三个人,云淡风轻的说道:“此事下不为例!” “诺!”三个人拱手说道。 容华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提步离开。 “我说宋老,荀彧,你们去招惹那个苏氏阿茵做什么?”容华一走,长青轻轻拍着胸口,看着他们二人低声说道,着实把他也给吓了一跳。 他们可是不知道,早上苏茵给了少主脸子看,少主随他一同回容家的时候,还阴沉着脸,一副怒不可遏的摸样,他想着少主怎么也要晾上苏氏阿茵几日,哪知道回来的时候便是急不可耐,心中的怒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 果不其然,一回到别院,他便去看苏氏阿茵了。 “无论如何少主都必须娶谢家阿婉。”宋老淡淡的看了长青一眼,抬步走了出去。 荀彧没有开口,他深深的看了长青一眼,跟在宋老身后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长青,长青沉着脸,摸着鼻子说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真是吃力不讨好,下一次就看着少主把他们大卸八块才好。” 等容华回去的时候,苏茵已经洗漱好,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 饭菜已经上来。 屋里满是香味,苏茵坐在桌前,抬手盛了一碗汤,见容华进来,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喝着汤,别提多恣意了。 容华几步走到桌前,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自己盛了一碗汤,喝了起来,也不开口,他动作优雅,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苏茵用完饭,跑到旁边的偏殿,虽是偏殿也可不小,一应物件俱全,日日有人打理,也是干净的很。 她合着衣服便上了榻。 她眼睁的大大的看着外面的月亮,她想念母亲,阿衍,外祖母还有无为了。 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人能对她不离不弃,许是只有他们了。 她也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好似病了一样,一点都不似往日的自己了。 明明容华答应了她,可她竟一点也不开心,明明这是她的要求,可她只觉得满心的失落与失望。 也许她心中是盼着他一口否决的吧! 盼着他大声的告诉她,除了她,旁的人他谁也不会娶。 可是他竟应允。 那她又算得了什么? “阿茵。”容华走了过来。 苏茵听着他的声音,赶忙闭上眼,做出一副睡着的摸样。 可她这点小心思,那里能逃得了容华的眼,容华也不出声,就只是脸上噙着一抹宠溺的笑。 他故意绷紧面色,波澜不惊的说道:“我已应了阿茵的要求,阿茵还想怎样?” 他声音满是无奈,轻叹了一声。 苏茵身子细不可见的动了一下,依旧没有睁开眼,她也不知道她想怎样。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纠结,无奈,还有深深的无力。 有时候她常常在想,若是他不是容氏少主就好了,她可以五花大绑的把他掳走,关起来,一辈子都不放开。 容华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苏茵。 也不过了过久,苏茵睁开眼,转过身来,凝神看着容华,缓缓说道:“我累了,你回去歇息吧!” 也许她需要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将想不明白的事,想明白了。 容华轻叹了一声,他几步走到苏茵榻前,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苏茵本能的伸手去推容华,可容华身子却纹丝不动。、 “卿卿!”容华将下巴抵在苏茵肩头,喃喃唤道。 “你回去吧!”苏茵冷冷说道,用力的推着容华的身体。 “没有卿卿我睡不着。”容华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看得苏茵的脸一下泛起了红,她目光躲闪不敢看容华的眼,耳尖都泛了红,垂头说道:“没有我你这二十几年不也过的好好的。” 容华摇头说道:“可我如今有了卿卿,便再也受不住孤枕难眠的滋味。” 说出的话恁的矫情。 “日后若是没了我呢?”苏茵想都未想开口说道。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容华顿时变了脸,他敛尽所有表情,双眸幽深,定定的看着苏茵,一字一顿的说道:“卿卿想去何处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泛舟 容华目光灼灼的盯着苏茵。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仿佛能将她看穿。 在他的注视下,苏茵面色有些不自然,她勾唇一笑,那一笑十分灿烂的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能去那里呢?自然是要就寝。” “哦!”容华双眼微眯,深深的看着苏茵,他尾音拉的长长的,在苏茵一点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长臂一挥将她打横抱起,不由分说,抬步便走。 “你放我下来!”苏茵眼角带着怒意,对着容华低声吼道。 “卿卿口口声声的唤我夫主,自然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容华嘴角含笑,直勾勾的看着苏茵。 他一声落下,苏茵目不转睛的瞪着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就这样由着容华将她抱回房中。 房里焚着香,沁人心脾的很,夜风徐徐,吹去夏日的燥热。 已是酷暑,可在这山中别院,夜风还有些微凉。 容华抱着苏茵,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榻上,他随意坐在榻边,苏茵低低的垂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在他的注视下,索性躺了下去,只留给容华一个背影。 “阿茵!”容华轻声唤道。 “嗯!”苏茵面朝里,随意应了一声,并没有转过身来。 容华接着又道:“你可信我?” 这一次苏茵沉默下去。 她闭着眼,忍不住扪心自问,她可信他? 纵然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成了这世间最亲密的人,然,至亲至疏夫妻,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还不是夫妻,那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她信他吗? 若是信,便不会这般患得患失。 所以她不信他。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若是人心能够长长久久,恒古不变,那这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怨侣。 她不敢信他! 也不信自己。 山河亦变,更遑论人心。 “阿茵!”容华缓缓出声,他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亦没有转过身来,看上他一眼。 “只要你开口,我便不会娶谢家阿婉!”容华轻声说道,凝神看着苏茵,榻上的人却没有一旦反应,容华轻叹了一声,起身便走。 苏茵扭过头去,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 他说,只要她开口,他便不会娶谢家阿婉,可她不会开口的。 永远也不会开口的。 容华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屋里一灯如豆,昏黄的光那般温馨。 苏茵闭着眼躺在榻上,呼吸平稳,连容华进来都没有一点反应,一副睡着了的摸样。 容华放柔动作,几步来到榻前,他站在榻边,深深的看着苏茵。 他这个妇人啊!总是口是心非。 她这样为难自己,不过是为他着想罢了。 他伸手落在她脸上方,想要摸一摸她的脸,终究没有落下手去。 他已沐浴,换上寝衣。 他动作轻柔的上了榻,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入怀中,缓缓的闭上了眼。 待他呼吸平稳后,苏茵突然睁开了眼。 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摸样,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也不知何时,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等苏茵睡醒的时候,容华已经起身了。 她抬眼望去,只见他并不在房间里。 她起身下了榻,随即便有婢子上前为她梳洗。 她看着一旁的婢子,淡淡的问道:“少主呢?” 那婢子看了苏茵一眼,随即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少主方才出去了,奴也不知少主去哪里了!” 苏茵不在开口。 自来到青川,她便是一副少年的装扮。 她知道容华的用意,若他身旁的只是一个少年,便不会诞下子嗣,不会影响任何人的利益,也就不那么扎眼,很多人只是厌恶,却不屑出手。 若是一个女子便不同了。 等苏茵梳洗好的时候,容华走了进来。 早膳已备好。 容华若无其事的看着苏茵,对着她招手说道:“卿卿,过来,等用过早膳后,我带你出去走一走,省的整日在房中烦闷。”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容华,缓步走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苏茵淡淡一笑,挨着容华坐了下来,开口问道:“要去哪里呢?” 容华抬手盛了一碗粥,递给苏茵,脸上噙着一丝浅笑说道:“带你去湖上泛舟。” 苏茵垂眸一笑,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 不知怎的,她这几日总觉得有些疲惫,好似怎么歇也歇不过来。 用过早膳后,长青早已准备好一切。 容华带着苏茵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着。 不知为何,苏茵竟没有看到宋老和荀彧的身影,他们向来与容华形影不离,苏茵也不好开口询问,毕竟他们是容华的人,而非她的人。 车厢里焚着香,苏茵坐在容华对面,她勾唇一笑,笑靥如花的说道:“夫主,无为怎么样了?” 容华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等时机到了,我自会送他来见你的。” 他没有说无为的伤早已好了,是他故意不让他来见她的,怕的便是她携了无为离他而去。 他这一番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浇到苏茵头上。 苏茵收敛笑意,面无表情的看了容华一眼,再不开口说话。 容华竟真的带着苏茵来江上泛舟。 碧水云天,清风拂面,苏茵的心境一下变得宽广起来。 说是舟其实是一条船,还是一条不小的船,是容华一贯的风格,并没有多么的华丽,却是古朴大气,船上一应俱全。 容华牵着苏茵的手,站在甲板上,侧目看着她,轻声说道:“卿卿不妨闭上眼,听一听这风声,我烦闷的时候,最喜欢泛舟江上,只要听一听这风声便可心境开阔。” 江面上并不只有容华这一条船。 一眼望去足有十数条,夏日燥热,泛舟江上既能解暑,又能令人心旷神怡,是氏族文人的最爱。 站在甲板上,清风拂面,苏茵的心境果然开阔不少。 她学着容华的样子,缓缓的闭上了眼,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不由得弯起嘴角,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容华,你这小子,可算逮着你了。”就在那时,一人高声喊道。 令得苏茵一下子睁开了眼。 她抬眸望去,只见一条船疯了一样朝他们袭了过来。 她面色一变,抬头朝容华看去。 只见容华嘴角上扬,慢悠悠的说道:“无妨,不过是几位损友罢了。” 眼见那条船就要撞上来,苏茵不由得绷紧了身子。 容华看了一眼苏茵,嘴角含笑说道:“莫怕!” 一旁的长青却是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好似早已习以为常。 在离容华的船还有半米的时候,眼见两条船就要撞在一起,那条船生生停了下来。 若是胆小的只怕会吓得晕过去。 那条船刚停下,几个人如履平地一般,抬腿便上了容华的船。 几个人皆是衣着华丽的世家子。 其中一人抬手一掌落在容华肩头,轻轻的一拍,朗朗笑道:“容华你小子倒是接着躲着我们啊!” 另一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容华身旁的苏茵,双眼一眯,挤眉弄眼的说道:“听说你小子爱上了这一口,我们还不信。” 说着,他凑到容华耳边,眼睛贼亮,压低声音说道:“便不知谁上谁下。” 说出的话恁的猥琐。 苏茵面色一沉,冷冷扫了那人一眼。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倒是个厉害的主。” 说着他一拳落在容华肩上,笑眯眯的看着容华说道:“该不是你在下面吧!” “哈哈哈……”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还有一人站在那里,他一直未曾言语,然,他一开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容华,啧啧说道:“真想不到你那不举的传闻竟是真的。” “哈哈哈……”他一声落下,另外两个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不怕死的说道:“我那里还有一些秘药,可以割爱送你。” 苏茵看着他们几人,不由得嘴角一抽,果然如容华所说,乃是几个损友。 容华也不恼怒,他漫不经心的一一扫过他们三人,垂眸说道:“你们可笑够了。” 三个人顿时止住了笑声,脸绷着很紧,一本正经的说道:“笑够了。” 哪知容华接着又道:“笑够了就好,免得吓着我的卿卿。” “走,走,走,去我的船上,我那里有几坛埋了数十年的佳酿,今日刚刚启了出来,你小子一向是个有口福的。”一人开口说话,拉着容华便走。 容华笑着拂去他的手,说道:“你们几个先去,我稍后便过去。” “好!”几个人看着容华朗朗一笑。 纵身跳到了那条船上。 那条船可比容华的看着华丽多了,也大了数倍,一看便知这几个人身份非凡。 他们一走,容华扭头看着苏茵,浅浅笑道:“阿茵勿要见怪,他们平日里便是这副摸样,你便陪我去那条船上饮上几杯吧!” 苏茵看着容华,摇头说道:“我不想去。” “也好。”容华伸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扭头对着一旁的长青说道:“我去去就来,你便留下吧!” 长青轻轻的点了点头。 容华看了苏茵一眼,提步上了那条船。 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谢婉竟也在江上泛舟。 她的船离容华的船也不远,不过十数米,她面色恁的难看,死死地盯着站在甲板之上的苏茵,她用力撕扯这手中的锦帕,一脸狠毒的神色。 谢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勾唇笑道:“阿姐,他便是容少主带回了的那少年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石二鸟 谢婧比谢婉小一岁,是谢婉的庶妹,她的摸样与谢婉足有七分相似。 谢婉直勾勾的看着一袭少年装扮的苏茵,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她的船上都是自己人,并无外人,自然也不用装什么温柔娴淑。 伯父与容华做赌,其实也是父亲授意的,一来父亲想探一探容华的底细,二来他令得他们谢家颜面尽失,怎么也要找补找补。 不曾想伯父赌输了也就罢了,父亲当真依诺不再对手对付这小白脸,还说什么让她安分几个月,欢欢喜喜的嫁入容家,反正这他不过是一个男子,也生不出孩儿来,动摇不了她容华正妻的位置。 可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因为他,她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笑她连一个少年也不过,还没过门便被容华冷落了,她何时受过这种气,她朝母亲哭诉,母亲竟也要她忍耐。 可她凭什么要忍耐! 明明那不过是一个下三滥的东西,凭什么要她忍耐。 谢婉看都不看谢婧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是!” 她扭头对着一旁的仆从说道:“把船驶的远一些,我怕会污了我的眼。” “诺!”那仆从双手一叉,就要去调整方向。 谢婧忽然笑了,她笑盈盈的看着谢婉,几步上前,亲密的挽着她的胳膊,慢悠悠的说道:“凭他是什么东西,也值得阿姐动怒。” 谢婧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谢婉当下越发恼怒了,她蹙着眉,一脸狠毒的说道:“我真恨不得他掉入这湖中喂鱼。” 谢婧当下眼睛一亮,她压低声音附在谢婉耳边说道:“阿姐,我这里倒是有一计,足可令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当真?”她声音一落,谢婉顿时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脸上满是惊喜,紧紧的抓着谢婧的手,把谢婧都抓痛了。 在谢婉的目光中,谢婧慢慢垂下眸子,她咬着唇瓣说道:“只是,只是……” 谢婉眼巴巴的等着,她却是没了下文。 “阿婧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谢婉脸上带了不悦,她蹙着眉看着谢婧,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她母亲将这谢家处理得当,纵有几个庶子,庶女,可也不成气候,便如眼前的谢婧一般,她也只配给她解解闷,平日里,她若是不高心了,还不是随意打骂。 谢婧脸上带着讨好,声音柔柔的说道:“阿姐不是我不肯说,是这法子有些危险,还是不用了吧!” 谢婉声音一沉:“我让你说,你便说,哪有这么多问题。” “阿姐,别生气,我就说出来。”谢婧眼波一转,轻声细语的说道:“他的身份说破了天,也不过是容少主的一个男宠,若是阿姐与他起了争执,他又不小心将阿姐推入湖中,到时候便是容少主再想保他,也要给我们谢家一个说法。” 谢婉一听顿时沉默了下去。 她今日是偷偷溜出来的,故而身旁并没有带什么得力的婢子,不然哪里轮得着谢婧上前服侍,还手三到四的。 谢婧抬眸看了一眼谢婉,小声说道:“阿姐,我就说了,这湖深水急的太危险了,还是不要了吧。” 谢婧说着一顿,接着又道:“再说了,他也不过是一个男宠罢了,断然威胁不到阿姐的地位。” 谢婉的脸当下便黑了,他只是个男宠不假,可容华情愿宠着一个男宠,也不肯多看她一眼,对她来说已是天大的羞辱。 谢婧这几句恰到好处,一下子插到了她的心窝,令得她心中仅存的那点疑虑也消弭殆尽。 谢婧轻轻的握着谢婉的手,一脸自责的说道:“若非我只是一个庶女,身份不够,便可替阿姐以身涉险了。” 谢婧这番话当真说的情深意重。 “我的好妹妹,你放心吧!此计若是成了,我定让母亲为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的出。”谢婉一脸感动的摸样,拉着谢婧的手笑着说道。 “阿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谢婧笑盈盈的说道,低低的垂下头去,谢婉没有看到她阴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意。 旁的人家再好,也比不过容氏少主,那样芝兰玉树,风华无边的男子,且不说他身份贵重,又岂是旁人可比的。 便是她是谢家的庶女又如何?只要谢婉一死,谢家适婚的女子只剩下她一人,为了家族利益,他们一定会为她抬了身份,从此她便会是谢家嫡女,与容华婚配的也只会是她。 “不!”谢婉一脸决绝摇头说道,即便以身犯险又如何,只要能除了他,她也要试一试。 她双眼一眯对着一旁的仆从说道:“给我朝那条船靠过去。” 她素手一指,指着容华的船。 谢婧面色一白,紧咬着唇瓣,一下跪在谢婉面前,低声哭着说道:“阿姐,求你了,你就跟我回去吧!这法子太过危险了,我们回去细细的想,总能想到别的法子,若是夫人知道这主意是我出的,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谢婧哭的戚戚哀哀,一副全心全意为谢婉着想的摸样。 可谢婉那里听得进去,自从容华带着苏茵归来,又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那样一番说,便是如鲠在喉,她是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她一把拂开谢婧拉着她的手,冷冷说道:“我定不会让母亲知道的。” “当真?”谢婧楚楚可怜的看着谢婉。 “嗯!”谢婉重重的点了点头。 谢婧这才站了起来。 谢婉的船朝容华的船开了过去。 苏茵隔得老远便看着甲板之上的谢婉,只见她一副来势汹汹的摸样,不由得勾唇笑了笑。 果真是冤家路窄,连泛个舟都能遇上谢婉,她这几日也太过烦闷了,便陪她玩上一玩。 等船离得近了,谢婉纵身一跳,跳上了容华的船。 谢婧紧随其后。 容华的船一出现,谢婉便直勾勾的看着,哪里会不知道容华不在船上,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样贸然上来了。 她冷眼扫了苏茵一眼,张口说道:“少主呢?” 苏茵还未开口,一旁的长青眉头一蹙,低声说道:“少主不在,谢家姑娘若是找少主的话,还是请回吧!” 开口便是下了逐客令。 以谢婉这样的门第与身份自然不屑与长青多言。 她漫不经心的瞥了长青一眼,笑着说道:“这里何时轮得到你开口了?” 长青顿时便变了脸。 苏茵勾唇一笑,看着长青说道:“长青啊!有一日若是被野狗咬了,当如何?” “自然是不与野狗一般见识!”长青冷冷一笑,一字一顿说道。 苏茵顿时便笑了,她笑靥如花的看着长青说道:“这就对了。” 谢婉一下就怒了,她面色阴沉的厉害,恶狠狠的瞪着苏茵,还未开口,一旁的谢婧竟抢在她前面,指着长青和苏茵厉声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阿姐比作野狗,你难道不知,她将来可是你们少主的正妻。” 谢婉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怒不可遏的瞪着苏茵,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羞辱我。” 她抬手便朝苏茵扇了过去。 苏茵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冷冷一笑:“我从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人找骂的,当真可笑之极。” 说着她冷冷扫了一眼一旁的谢婧,眼中满是讥讽。 她算是看清楚了,这谢婉根本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谢婉一眼,有道是胸大无脑,为何这谢婉没胸没脑的,倒是一旁的那个小姑子,眼中满是算计,看样子倒是个厉害的主。 “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我非教训你一番不可。”谢婉登时怒极了,她抬起另一只手,大力的朝苏茵扇了过去。 苏茵轻飘飘的将她那只手给擒住,她面无表情冷冷说道:“我若是你现在就会回去,回去等着嫁给容华。” 谢婉两只手都被苏茵攥着,一动也动不了。 忽的,她阴沉沉的一笑,反手扣住苏茵的手,原本两人就在甲板边站着,谢婉竟好似疯了一般,电光火石之间拉着苏茵一起坠入湖中。 长青一怔,伸手便要去拉苏茵。 就在那时,谢婧不知怎的脚下一软,直直地朝前倒去,一下子跌倒在长青面前,正好挡住他伸出的那只手。 “噗通……”谢婉死死地拽着苏茵,两人一同跌入湖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来。 “啊……阿姐……”谢婧一副惊慌失措的摸样,大声唤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他竟把我阿姐给推了下去,我阿姐可是谢氏嫡女,容少主未来的正妻。” 谢婧的声音可不低,顿时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观看。 长青冷眼扫了谢婧一眼,纵身跳下湖去。 他不敢想,若是苏氏阿茵有个什么,少主会怎样? 长青一跳,容华船上的所有侍卫都跳了下去。 “阿姐,阿姐,你不要怕,阿婧这就来救你……”谢婧撕心裂肺的喊着,落下两行清泪,她一脸决绝,没有丝毫犹豫,竟也纵身跳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全部丢下去 苏茵没想到谢婉疯了,竟会拉着她一同跳入湖中。 足可见她心中有多怨恨她,其实苏茵是理解谢婉的,她是容华名正言顺要娶的正妻,众目睽睽之下容华却告诉世人,少年装扮的她是他的卿卿。 令得她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她是什么身份,她是谢氏一族的嫡女,从小被捧在手心,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然,她理解她,却不代表她可也肆意的害她性命。 赵国地处北地,山河湖泊并不多,苏茵是不会水的。 用来货运,行船的湖可是不浅,足足有数十米之深。 谢婉却不一样,她生在这钟秀灵敏之地,这里几乎人人会水,她自然也是会的,这就是她为何敢孤注一掷的原因。 谢婧这一策是有危险,可对于会水的谢婉来说,危险却大大降低了。 她死死地拉着苏茵的衣袍,两人一同跌入水中,瞬间沉了下去。 谢婉眼睛睁的大大的,阴森森的看着在水中胡乱挣扎的苏茵,嘴角尽是嗜血的笑,莫看她是女子,武技不精,可谢家却从不疏忽对她们的教养,于水中求生更是她们的第一课,青川处处是水,想杀一个人太简单了,所以不管是她,还是谢婧都是水中求生的高手,游泳更是不在话下。 这也是谢婧为何敢跳下来的原因。 能为谢婉出谋划策的谢婧何等精明,即便她巴不得谢婉立刻死去,却也不得不跳下来,哪怕只是装一装样子。 万一谢婉有个好歹,她到底是尽力施救了,虽有罪但罪不至死。 她可不想给她陪葬。 湖水中一片漆黑,苏茵从小便是惧水的,她只觉得又黑又冷,她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推开谢婉,谢婉却如同粘在她身上一样,死死地拉着她。 她怒从心起,索性不再挣扎了。 不就是死吗? 死有何惧? 可即便是死,她也要拉着她一同陪葬。 两个人越沉越深,湖面连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苏茵勾唇冷冷一笑,顺着谢婉的手臂而上,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 “咕噜……”骤然被人扼住颈项,谢婉喝了一大口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可即便这样,她都不肯松开苏茵。 长青和船上的侍卫水性极佳,奈何湖深水急,谢婉又故意拉着苏茵沉入水中,搜救起来也是颇为困难。 彼时,容华正在不远处的船上,与几个挚友喝酒谈天。 “少主。”忽的,一个侍卫面色凝重大步走了过来。 “何事?”容华眸色一暗,淡淡的问道,跟着他的这些人一向很有分寸,如这样的场合是不会打扰的,此番定是有急事。 那侍卫一怔,顿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苏茵,只知他姓苏而已,拱手说道:“苏公子落水了。” 他声音一落,容华骤然站了起来,他眉头紧拧,面色阴沉的可怖,他抬头朝不远处的船上看去,只见甲板空荡荡的已无一人。 “容华,你莫要惊慌,虽是雨季湖水较深,可我们不是都在这,立刻派人下去搜救,人定会安然无恙的。”其中一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容华看也不看起身就走。 他的妇人他最是知道了,连浴池中都会呛水的人,是一点水性都不会的,他连问都没有苏茵是如何落水的。 他的几个挚友也站了起来,扭头对着身旁的侍卫,沉声说道:“立刻派所有人下去搜救。” 容华几步走到甲板边上,他四下扫了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想都未想,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此时此刻,他只知道他的妇人需要他。 “容华,你……”令得他身后的几人顿时目瞪口呆,全部好似被惊雷给劈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 容华这小子是何等的惜命。 如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养个男宠当不得什么大事,死也就死了,大不了换一个就是了,完全犯不上这样。 “容华这小子该不是疯了吧!”姜沉看着容华的背影,满目难以置信,一字一顿的说道。 “依我看还真就是疯了。”刘赢沉声点头应道。 宋予看着他们二人说道:“现下我们怎么办?” 他们身为容华的挚友,总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吧!着实不厚道的很。 他声音一落,刘赢立刻出声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这湖水啊!又臭,又腥,我是不会下去的,要去你们去,我留在上面给你们助威。” 说着,他右手成拳,低声吼道:“容华,加油,容华,加油……” 令得姜沉和宋予嘴角一抽,顿时满头黑线,再不看刘赢一眼。 “犯不着我们都去凑热闹,指不定他就想英雄救美,我们就在这看着好了。”姜沉想了想开口说道。 与此同时,谢婉船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侍卫也全部跳下湖中。 “啊……救命啊……救命……”谢婧在湖面上一沉一浮,她声音柔弱,断断续续的喊着,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故意扑腾起水花,混淆所有人的视线,令得他们没有时间救出谢婉和苏茵。 其实她是会水的,且水性极佳。 可尴尬的是,所有人下水的侍卫,不管是容华这边的,还是谢家那边的侍卫,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 于容华的侍卫来说,他们自然不会营救谢家的人。 于谢家这边的侍卫来说,谢婉本就是谢氏一族的嫡女,如今又与容华有婚约在身,自然更为金贵。 长青是第一个跳下来的,他看得清清楚楚苏茵落入何处。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一头扎下去,往下游了数十米都没有瞧见苏茵的身影,那瞬间他忍不住慌乱起来,人潜在水下是有极限的,饶是他潜不了多久。 他刚露出头来,准备喘几口气,在下去寻找苏茵,不曾想一抬头竟看见了容华。 “少主。”他忍不住惊呼道。 容华只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潜了下去。 苏茵狠狠的掐着谢婉的脖子,不过片刻,谢婉便松开了她,那一刻苏茵是起了杀意的,她真恨不得杀了她,可一想到宋老和荀彧的话,她缓缓放开了谢婉。 她还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岂料,在苏茵松开谢婉的那一刻,原本已经闭上眼的谢婉忽然睁开了眼。 湖水中,她恶狠狠一笑,死死地抱住苏茵的腿,她已经没有力气游上去了,可即便她死也要让他陪葬。 她知道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让他们一同葬身在这湖水之中。 湖水挤压的苏茵的肺都要爆炸了,她只觉得整个身子又冷又疼,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谢婉抱着她,两个人越沉越深,四周一片漆黑。 就在苏茵神志不清的时候,一双手拉住了她,那双手沉稳有力,她缓缓的睁开眼,看不清楚的他摸样,却知道他来了。 “容华……”她虚弱一笑,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谢婉还紧紧抱着苏茵的腿,容华面无表情,衣袖一扫,谢婉面上满是痛色,慢慢松开了苏茵。 她看不见容华的摸样,却知道是他,那瞬间她心如死灰,他便这样恨她入骨,甚至恨不得她死。 “哗啦……”容华抱着苏茵一下跃出湖面。 足尖一点落在甲板之上。 谢家的侍卫也将谢婉救了上来。 苏茵面色白的几近透明,她浑身忍不住颤栗着,容华面色阴沉,双目染血,声音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阿茵,阿茵……” 他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一手落在苏茵背上。 “咳咳咳……”忽的苏茵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吐出大口大口的水,慢慢的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那瞬间,她视线模糊,看不清楚容华的摸样,只低声问道:“她呢?” 容华自然知道苏茵说的是谁。 他没开口,周身戾气环绕,抱起苏茵便往船舱里走。 谢婧也被救了上来,她看了一眼半昏迷的谢婉,急忙起身,眼见容华抱着苏茵往船舱走去,她细不可见冷冷一笑,朝着容华的背影大声吼道:“容少主且慢,你怀中的那少年推得我阿姐落水,令得她昏迷不醒,你难道不该给我谢家一个说法。” 说着,她根本不给容华反应的机会,接着喊道:“纵然你不喜欢我阿姐,可她是谢氏一族的嫡女,还请容少主给我们谢氏一族一个说法,免得容谢两族失和。” 谢婧声音不低,引得过往船只纷纷侧目观看。 容华抱着苏茵慢慢的转过身来,他的妇人是什么脾性,他在清楚不过了,她虽然也会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可断然不屑这样出手,她有的是办法让谢婉死的无声无息。 这时谢婧看见了谢婉脖子上的掐痕,她一脸沉痛,接着又道:“还有我阿姐脖子上的掐痕,也请容少主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在那时苏茵缓缓睁开了眼,她抬头看向容华,虚弱一笑:“好一张利嘴,红口白牙的颠倒是非,分明是她们趁我不备拉我入水的。” “长青。”容华勾唇一笑,抬头看向长青,他笑的光彩夺目,漫不经心的说道:“把他们全部给我丢入湖中,只留一口气便可。”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容华的恼怒 “诺。”长青已成湖中出来,他满身是水,几步上前对着容华双手一叉,沉声说道。 所以的一切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青天白日之下她们竟敢如此颠倒黑白,真当他容家的人是吃素的不成。 容华抱着苏茵,再不看旁人一眼,大步朝船舱走去。 “兄弟们跟我走!”长青扭头看着甲板上的侍卫冷冷说道。 谢婉的船和容华的船几乎停靠在一起。 容华的声音不低,谢婧听了个分明,她面色一白,咬着唇瓣说道:“你们怎么敢?” 容家是厉害,可她谢家也不是吃素的。 长青和七八个侍卫抬腿便到了谢婉船上。 七八个侍卫,手脚利索几下便把船上的人通通丢了下去。 长青面色阴沉,他一步一步朝谢婧走了过来。 至于谢婉被人从湖里捞出来的时候就剩下了一口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你不能这样做。”在长青的迫人的目光中,谢婧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转瞬她已无路可退。 长青眯眼一笑:“是你自己下去呢?还是我丢你下去?” 谢婧面色难看的厉害,却梗着脖子说道:“我也是谢家的姑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啊……”她话还未说完,长青一手拎起她的衣领,随手一抛便把她丢入湖中。 过往的船只可不少,容华行事恁的嚣张。 连苏茵都不免有些担忧,自从进入船舱,容华便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苏茵也不知他为何就恼了。 容华正在给苏茵擦湿漉漉的头发。 苏茵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担忧的说道:“这样行事只怕不妥。” 且不说谢家阿婉与容华有婚约,谢家到底不是一般的门户。 容华看都没看苏茵一眼,动作比方才粗鲁了些。 揪得苏茵的头发都有些疼了。 苏茵眼波一转,垂眸想着莫不是因为她掐了谢婉,容华才恼怒了。 一时之间,她心有悲戚,可也只有那么一瞬间,她伸手环住容华的腰,两人已然换上干净的衣袍。 苏茵靠在容华胸前,喃喃道:“夫主因何恼怒,可是因为我掐了谢家阿婉。” 反正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个。 旁的她实在不明白容华为何突然就怒了,还生的这么大的气。 哪知,她一开口,容华的脸便黑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手攥住她的下巴,逼得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苏氏阿茵,你是傻子吗?” 这是第一次,苏茵见容华发这么大的火。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眨了几下眼,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果真,他是因为她掐了谢家阿婉才恼怒了的。 就这样满目委屈,直勾勾的看着容华,忽的,苏茵眼眶一红,放声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哽咽的说道:“她都要杀我了,我只掐了掐她的脖子,也没想着要了她的命,你便恼怒了,还这样凶我。” 苏茵原本只想做出个样子给容华看,哪知说到伤心处,竟是停不下来了。 越哭声音越大,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瞟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容华,当下便决定了,这个男人她不要了。 说什么也不要了。 这天下纵然没比他俊的郎君,可好郎君也还是有的。 “苏氏阿茵!”容华面色阴沉,连名带姓的叫着苏茵,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因这个恼怒了?” 分明他是恼她无用,白白承袭了他半身的功力,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推入湖中,推入湖中也就算了,还险些丢了命。 被容华这么一凶,苏茵哭的越发伤心了。 她指着容华说道:“你还凶我。” 果然天下男子皆薄凉,不可信。 她的泪落在容华胸前,不知怎的竟烫的容华的肌肤奇痛无比,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索性低下头去,以嘴唇堵住她的嘴巴。 果然,苏茵顿时止住了哭声。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抽抽噎噎的瞪着容华。 他马上就要有新妇了,还念着她这个旧人做什么? 片刻,容华缓缓松开苏茵,垂眸看着她问道:“可还哭不哭了?” 苏茵一手捂着嘴巴,摇了摇头,却是一言未发,她哪里还敢哭。 她冷冰冰的看着容华,眼中满是余怒。 容华不由得扶额,叹了一声:“怎地遇上你这个榆木脑袋。” 苏茵面色一沉,她怎么就成了榆木脑袋。 容华冷眼看着她,说道:“你是猪吗?别人欺负了你不会还手?” 苏茵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 容华声音徒然一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了,我不是让你恣意妄为的横着走,不过一个谢氏嫡女,杀也就杀了,你竟被她欺辱的无力还手,从前的苏氏阿茵哪里去了,那些厉害的的爪牙呢?谁让你拘着自己的性子委屈自己了?你是我容华的妇人,这天下尽可横着走。” 苏茵瞬间愣在那里,她低低的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好吧!她承认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尽把容华往坏里想。 可她心中却是暖的。 这一刻,她想放声大笑,更想上前抽上谢婉几个嘴巴子。 诚然,她受了宋老和荀彧那些话的影响,拘着自己不敢对谢婉下杀手。 即便掐她脖子也是唬一唬她,并没有下杀手。 不然以她的身手,灭了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她不动她也只是不想给容华找麻烦而已! “知错了?”容华冷眼的看着苏茵,在他的注视下,苏茵轻轻的点了几下头。 有气无力的说道:“知错了。” 容华又问:“接下来可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苏茵顿时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她能说她不知道吗? 他不是已经让人把谢家的人都丢入湖中,只剩半口气,还要怎样? “看来你还是不知!”容华一把将手中的棉布丢给苏茵,慢慢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眯着眼说道:“以你的性子,用你的手段,给我找补回来。” 说着,他拂袖离开。 苏茵嘴角一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样也行呀! 眼见容华就要踏出船舱,忽的,容华转过身来,视线落在苏茵身上,淡淡的说道:“容氏族长之位对我来说不过一块腐肉而已!” 第二百七十五章 极其护短的容华 容氏族长之位不过腐肉一块? 容华这句话,苏茵听得一清二楚,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容华远去的背影,险些没从榻上摔下来。 容氏族长之位不过腐肉一块?这话任谁听了,大概都要被惊吓死的。 天下第一家族,势力盘根错节遍布诸国,实力之强悍动动小手指便可灭掉一国。 据她所知,这些年容家之所以一直蛰伏不出,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一统天下的机会。 这才是容氏一族的野心。 只要机会得当,苏茵知道容氏一族足可做到,届时容氏一族的族长便可成为天下之主。 而他竟然说这是一块腐肉。 他这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告诉她,对于与谢婉的婚约,他并未放在心上吗? 这句话若是宋老和荀彧听到,大概会气的吐血吧! 可不知为何,苏茵心中一下变得豁然开朗。 她心中暖暖的,不由得垂眸一笑。 自来到青川,她便觉得有些压抑,更准确的来说是不自信,所以在行事作风上有些畏手畏脚。 若是换做以往,宋老和荀彧来求她的时候,她早就把他们丢出去了,那里还会开口给容华说。 还有谢婉推她入水一死,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她早就把她给弄死了,可是她没有,纵然她已经出手了,却还是放了她。 她不过呛了几口水,很快便恢复如常,苏茵起身下榻,缓缓走了出去。 “啊……救命啊……救命啊……”谢家十数个人在湖中沉沉浮浮,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却是无一人敢出手相救。 苏茵一袭白色衣袍,玉冠束发,踏着日光缓缓而来。 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笑,既然她的男人愿意给她出头,她何乐而不为呢 她缓缓的走到容华身侧,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将靠在他肩头,喃喃说道:“夫主,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容华侧脸扫了她一眼,冷冷说道:“可知错了?” 苏茵从善如流,点头说道:“知错了!” 看也不看一眼,在湖中泡着的那些人。 一旁的长青将头扭了过去,世风日下,这画面少儿不宜的很。 容华的几个挚友从一旁的船上跳了过来。 姜沉目瞪口呆,指着容华大声说道:“你小子当真弯了,可惜了这副皮囊,可惜了这副皮囊。” 刘赢眼角一抽一抽的,只看了容华一眼,便侧过头去,啧啧说道:“你小子还是快些回家吧!免得教坏了旁人。” 宋予笑眯眯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抚摸着下巴说道:“容华你眼神差的很,这小子容色差你多矣!” 苏茵站在容华身侧,看着他这几个挚友,忍不住嘴角一抽,怎地便没一个正常的。 容华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垂眸看着苏茵说道:“卿卿,过来见过我这几个损友。” 说着,他一一指着他们点名似得说道:“看见了没,这个一袭红袍,骚包的很的是刘赢,这个一袭白袍道貌岸然的是姜沉,那个一袭青衫的是宋予。” “你怎么说话呢?”刘赢面色一沉,指着容华嚷嚷道。 姜沉也不是满的很,冷眼看着容华说道:“你小子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道貌岸然。” 容华是理也不理他们。 苏茵落落大方的站了出来,对着几人双手一叉,从容不迫的说道:“见过诸位。” 单从姓氏上苏茵知道,这几个人也皆出自青川名门望族,她无意骗他们,也不想暴露身份,故而并未自报家门。 容华这一举动,令得几个人瞬间一怔。 他们几人的身份搁在那里,若只是一般的男宠,断不配容华一一介绍,而他也是没有资格出来拜见他们的。 这便是容华的态度,他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这小儿是他的人,以后要多加照拂。 姜沉,刘赢,宋予呵呵一笑。 刘赢更是扶了苏茵一把,他一手落在苏茵手腕,忍不住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脸上满是震惊。 刘氏一族密不外传的绝技便是摸骨,容华知道刘赢是会摸骨识人的,他这么一模,已然知道苏茵乃是女子之身,故而才会这般看着他。 容华没有言语,不过淡淡的看了刘赢一眼。 转瞬,刘赢看着容华哈哈一笑:“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就不知何时成婚,让我们喝你的喜酒。” 而容华行事一向诡异乖张不按常理,即便他真娶一个男子,也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故而宋予和姜沉也挤眉弄眼的看着容华笑道:“是啊!是啊!何时叫我们喝喜酒!” 苏茵后退一步,站在容华身侧,听着他们几人的谈话,忍不住满头黑线。 容华倒是面色如常,他一手揽住苏茵的肩,挑眉看着他们几人,勾唇说道:“可看清楚了,记住他是我的人,以后遇事断不可袖手旁观。” 谁也不曾想到,容华竟会这样一说。 连着一旁的长青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容华。 少主这是在告诉他们,以后若是苏氏阿茵遇事,他们几个人得出手庇护。 苏茵心中一软,她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容华。 漫漫日光之下,他高冠博带,衣袖翻飞,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仿佛站在云端之上,上扬的眉眼既含着浅浅的淡漠,又含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当真容色无边,风华无人能及。 可这样的他,竟为她开口寻得他几位挚友的庇护。 “好说,好说!”姜沉,刘赢,宋予忍不住多看了苏茵几眼,笑着说道,应下了这份差事。 容华嘴角一勾,扭头看向长青,冷冷说道:“好了,把他们都捞上来吧!” “诺。”长青拱手说道。 当即吩咐下去。 容华一手揽住苏茵的腰身,垂眸看了她一眼,对着他那几位挚友说道:“好了,我的卿卿啊!她累了,我们有时间再叙!” 分明是嫌姜沉,刘赢,还有宋予几人碍事了。 “如此,我们便告辞了。”几人对着容华叉手说道,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瞬间,姜沉小声说道:“好个重色轻友的容氏少主,着实可恶!” “你说什么?”岂料,容华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笑眯眯的看着姜沉,漫不经心的说道。 姜沉听得出他声音中的冷意,当下笑着摆手说道:“无,什么也无!” 如兔子一般跳着跑开了。 船调转方向往回行驶。 “阿嚏……”苏茵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容华顿时面色一沉,拦腰将她打横抱起,往船舱走去。 “夫主!”苏茵笑着靠在他胸前,声音软软的说道:“你待阿茵当真极好呢!” 容华垂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倒是后知后觉!” 竟是责怪苏茵如今才发现,小心眼的很。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很是小心眼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容华这般命人将谢家的人都丢入湖中,谢家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于他们这些名门望族来说,她这样的小门小户,是不需要理由可随意打杀的。 一如这世间,很多时候没有理由可说,弱肉强食罢了,一切只凭实力说话。 下车的时候,容华竟要抱着苏茵下车,苏茵下意识的便要拒绝,然,她还未开口,容华一眼扫来,顿时令得住了嘴。 怎奈她今日是有错之人,要处处低人一头。 “少主,今日的事着实有些鲁莽了。”容华抱着苏茵才如了别院,宋老便大步迎了上来,显然今日的事他已经知晓。 他有些责怪的看了苏茵一眼。 纵然他心中敬服苏茵,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容华,便是因为这样,他才希望她无论何时都知事情轻重,识大体,多隐忍。 可他却并未想过,苏茵为何要隐忍。 容华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宋老接着又道:“谢家的人已在大厅候着,要少主给一个说法。” 容华顿时就笑了“他们倒是来得快。” 苏茵挣扎着要从容华怀中出来,容华一手摁住她的背,声音低沉的说道:“我送你回去歇息,此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容华将苏茵送回房中。 才跟着宋老朝大厅走去,长青自然随侍。 一见容华,谢家的人便迎了上来,来的是谢恒,乃是谢婉的五叔。 在谢家地位也是非比寻常。 他不过四十左右,也是丰神俊朗的很,一上来便咄咄逼人的说道:“世人皆说容少主向来明辨是非,可谢恒看着倒是不然,分明是你那小儿推阿婉入水,容少主非但不责罚那小儿也就算了,还命人将我谢家所有人都丢入湖中,当真威风的很,容少主可知阿婉只剩了一口气,九死一生的才捡回一条命来,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还有阿婧她何其无辜,也丢了半条命,谢恒前来不为别的,但求容少主给我谢家一个说法。” 容华还未开口,长青面色一沉,几步上前,叉手说道:“有句话谢家郎君说错了,推人落水的是谢婉。” 第二百七十六章 舌之辩 一 “你住口,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长青一开口,谢恒顿时扭头朝长青看去,他嘴角一挑,眼中满是讥讽,疾言厉色的说道。 容华面不改色,不过微微蹙起眉头,好一个谢恒,当真嚣张的很。 谢恒冷冷的扫了长青一眼,朝容华看去,拱手说道:“容少主,我家阿婉何等身份,又是何等教养,她出自名门望族,一言一行都代表了谢家风范,她又岂会去推一个娈童。” 谢恒说着一顿,定定的看着容华,接着又道:“容少主便是护短,也不能这样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谢恒当真一副好口舌,比谢钧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他几步上前,对着容华双手一叉,一字一顿的说道:“还请容少主给我们谢家一个说法,还有那个害人性命的娈童,也请容少主交由我们谢家处置。” 他口口声声的说苏茵是娈童,又将容华看做了什么了? 长青面色阴沉,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直勾勾的看着谢恒。 容华倒是面色如常,他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挑眉看向谢恒,漫不经心的说道:“谢家郎君口口声声说人是我那小儿推的,可有证据?” 谢恒顿时一噎,气焰减弱了几分,却也是巧舌如簧的很,他勾唇说道:“若说人不是你的小儿推的也无不可,还请容少主拿出证据来,我也好回去交差。” 谢恒果然是个厉害的,竟然反将容华一军。 容谢两家各执一词,这又不是什么命案,不过是你推了我一下,我推了你一下,那里会有什么证据。 容华当下眯眼一笑,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不若明日晌午,让她们二人去往长春书院当场一辩,那里有当代大儒,还有无数学子,定能明辨是非曲直,给你们谢家,也给我们容家一个交代。” 谢恒当下有些迟疑,可他却毫无退路,他若是拒了,岂非说明心中有虚,连辩都不用辩解,便知事情真相如何。 来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容华会如何应对,独独不曾想到,他竟会把事情闹大,让她们二人去往长春书院,当着当代大儒,无数学子一辩。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长青嗤鼻一笑:“谢家郎君不敢应了吗?” 他眼中尽是讥讽之意,难怪谢婉如此作风,每天耳濡目染的,变成这样也无甚稀奇了。 长青一激,谢恒顿时抬头沉声说道:“如何不敢,便依容少主所言,明日晌午让她们二人到长春书院一辩。” 说着,他双手一叉张口说道:“谢恒告辞!” 也不等容华开口,衣袖一甩,大步转身离开。 直到他转身离开,一直未曾开口的宋老突然开口了,他几步上前,拱手对着容华说道:“少主,这不太好吧!长春书院是什么地方,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宋老知道长青是不会说谎的,他为人光明磊落,是不屑说谎的。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他也是知道苏茵的为人,她那样的人骄傲的很,是不屑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 她既然开口求少主娶谢婉了,便不会对谢婉出手了。 定是谢婉出手的无疑。 其实他担心的是,若是谢婉一旦辩输,便会声名尽失,一个声名尽失的妇人,如何做得容氏一族未来的主母。 容华缓缓的扭过头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宋老,慢慢起身,一字一句说道:“如谢婉这样的妇人,如何能成为我容华之妻。” 宋老顿时一惊,莫不是少主想反悔不成,他一脸凝重,拱手说道:“少主,谢婉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少主娶了她便可继任为容氏一族的族长,这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呢?”容华眯眼问道。 宋老顿时一怔,垂眸说道:“而后一统天下,结束这生灵涂炭的乱世。” 荀彧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几步上前叉手说道:“请少主莫要太过重视于儿女情长。” 说着,他一顿,低低的垂下头,接着又道:“大局为重,明日便要苏姑娘认输吧!” 思虑一番,长青亦站了出来,是啊!即便心中恼怒又如何,还是得大局为重。 他叉手说道:“请少主大局为重。” 容华看着他们淡淡一笑。 他说:“我若是连我的妇人都护不住,何谈这天下!” 再说了他从不想染指这天下。 “少主……”长青,宋老和荀彧三人对视一眼,重重的跪在容华跟前。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请少主以大局为重。” “此时无需再议。”容华云淡风轻的看了他们一眼,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 大局为重,他如何不知! 他只是不想然她失望! “少主……”长青,宋老和荀彧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的背影,脸上尽是失望。 容华进来的时候,苏茵正趴在榻上,神色有些迷离的看着窗外,日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听着容华的脚步,苏茵缓缓的扭过头来,她扬眉一笑:“怎地谢家人走了?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走了?” 谢家可是恨她入骨,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容华身侧,他们便恨她入骨。 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谢家必然不会放过她的。 容华淡淡一笑,几步上前,动作优雅的坐在榻边,将她的半个身子拥入怀中,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道:“你倒是想的美。” 苏茵懒懒散散的躺在他怀中,扯着他的衣袖,垂眸说道:“我后悔了,后悔在水下的时候没有杀了谢婉。”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看着他娶旁人。 不管那个人是谁,有多好,有多美,她都不想他娶旁人做妇。 容华双眼一眯:“可这世上从无后悔药,该怎么办呢?卿卿。” “可是我杀了她,你便不能继任为容氏族长了。”苏茵轻声叹道,声音中无限惆怅。 容华双目直视着她,一字一沉的说道:“我答应娶她,从不是为了容氏族长之位。” 苏茵猛地一怔。 容华徐徐说道:“阿茵,明日晌午你须得到长春书院与那谢婉辩上一辩,当时候当代大儒皆在,还有无数学子,你尽力便可。” 第二百七十七章 舌之辩 二 谢恒一回到谢家便去见了谢揾,将容华的话一字不漏的给谢揾说了一遍。 谢揾听完之后,不由得沉默下来,他面上带着一丝凝重,他的女儿他最是清楚不过了,是有些骄纵,但也不至于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若非谢婧处心积虑的引诱谢婉,谢婉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他抬眸对着一旁的仆从说道:“去把阿婉和阿婧给我叫过来。” 谢揾之所以这样说,便是心中起了疑惑。 长春书院是什么地方,那里聚集了青川所有大儒,还是无数学子,容华此意是要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故意闹大了去,推人入水的不是阿婉还好,若是阿婉做的,一旦辩输,便会声名尽失,沦为世人口中的狠毒妇人,到时候便是谢家也不得不舍弃了她,还会累的谢家落一个教女无方的名声。 不得不说容华此举真是令得他们进退两难。 若无十分的把握,他断然不会设下此局。 其实谢揾心中已有了定论,只是他还得把谢婉和谢婧唤过来问上一问。 烛火摇曳,谢揾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他多年精心教养,竟养出了这样的女儿。 “女儿见过父亲!”谢婉由谢婧扶着走了进来,她虽醒来了,但身子还是虚的很,以至于她面色苍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摸样。 谢婧比谢婉好了那么一点,但面色也见虚弱。 若非此事非她们不可,谢揾也不会唤她们来的。 在她们的目光中,谢揾慢慢的抬起头了,凝神看着她们二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父亲只问你们一句话。” 谢婉轻咬着唇瓣,身子微微一怔,在谢揾的目光中,缓缓垂下头去。 倒是谢婧一副淡定的摸样。 谢揾看着她们问道:“究竟是那小儿推你入水的,还是你推那小儿入水的?” 谢揾声音一落,谢婉顿时抬起头来,她眼眶一红,咬着唇瓣说道:“父亲,女儿都说了,是那腌臜之人推女儿入水的,难道父亲不信女儿吗?” 谢婧低低的垂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直未曾言语的谢恒突然开口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婉,缓缓说道:“阿婉你可知容华如何说,容华让你与那小儿明日晌午于长春书院一辩,到时候是非曲直自有定论。” 他声音一落,谢婉面上血色尽无,她脚下一软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 容华将让她与那腌臜之人,明日晌午去长春书院一辩,这可如何是好? 那些大儒可不是好糊弄的,她几乎不敢想象,若是她辩输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只知道她承受不了那些后果。 “父亲。”谢婉一下子推开谢婧,几步走到谢揾面前,重重的跪了下去,她看都不敢看谢揾一眼,低低的垂着头,哽咽的说道:“女儿有错,是我一时气不过,拉着那小儿入水的。” 直到此刻谢婉才说了实话。 “阿婉,你好生糊涂啊!”谢揾还未开口,谢恒便开口说道,他脸上尽是责怪之意。 若非她们一口咬定是那小儿推她们入水的,他也不会气势汹汹的去找容华理论,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阿婉,你真是让父亲失望。”谢揾慢慢的抬起头,满目失望的看着谢揾,声音低沉的说道:“枉费父亲对你多年教导。” “父亲……”谢婉心中也是后悔的很,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谢揾,戚戚哀哀的说道:“女儿知错了,明日该如何是好?” 她只要去了便是身份尽失,她若不是不去便是心中有鬼。 事到如今,不论她去与不去都难独善其身。 一时之间,她心中满是悔恨。 谢揾一脸凝重,他淡淡的扫了谢婉一眼,一言未发。 明日的事着实难办的很,容华倒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此时想必他已安排下去,他们若是再找上门去说和,只会显得狼狈不堪。 “不若我再去一趟容华的别院?”谢恒看着谢揾开口说道。 谢揾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必了,去做什么?去让他取消明日长春书院的事?我谢揾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他们谢家错了吗? 谢婉哭的越发伤心了,她胸中激怒,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一想到明日的后果,便是坐立难安。 就在那时,一直不曾开口的谢婧突然出声了。 她几步上前,对着谢揾盈盈一福,细声细气的说道:“父亲,不若明日便由我代阿姐去长春书院一辩。” “阿婧!”谢婉顿时满目感激的看着谢婧,全然忘记了,便是因着谢婧她才走到了这一步。 “你?”谢揾扭头朝谢婧看去,他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婧,蹙起眉头,事到如今只要阿婉避之不去,便会落于不利之地。 谢婧盈盈一笑,接着又道:“容少主只说明日晌午去长春书院一辩,却并没有说非阿姐不可,我也是当事人,由我去又有何不可?” 谢恒眼中一亮,目不转睛的看着谢婧。 谢揾拧着的眉,舒展了几分,心中一阵算计。 谢婧眉眼一弯,接着又道:“那小儿什么身份,也配与我谢家嫡女站在一处辩个高低,若是我去即便是输了,也于谢家声名无碍,与阿姐声名无碍,大不了我便承认了是我推那小儿入水,断不会累的阿姐一分。” “阿婧,我的好妹妹。”这一刻,谢婉心中满是感动,她盈盈的看着谢婧,心中满是愧疚,愧疚之前总是苛待谢婧。 “兄长,我倒是觉得此计可行。”谢恒一阵思量过后,抬头看着谢揾说道,事到如今,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 谢婧不过谢家的一个庶女,便是输了又如何,到时候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将谢婉摘的干干净净的便可。丢车保帅,也是无奈之举!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谢揾思虑片刻,缓缓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说着,他凝神看着谢婧,声音低沉的说道:“如此便辛苦阿婧了。” 谢婧垂眸一笑:“父亲放心,女儿定不辱命!” 苏茵一向言辞犀利,嚼舌如簧,自然不怕与谢婉一辩。 第二日,苏茵用过早饭后,便由长青陪着一同前往长春书院。 他一袭白色的衣袍,脚上穿着木屐,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白面如玉,高冠博带,长袖翻飞,面上满是从容,颇有几分容华的神韵,一副高洁如菊的摸样。 宋老看着苏茵渐行渐远的背影,抬眸看了一眼荀彧,凝神说道:“少主这是要给她扬名啊!莫不是动了娶她之意?” 荀彧面无表情的说道:“容氏一族的主母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若无强大的母族,便如无根之浮萍,怕是一秋也熬不过。” 彼时,长春书院已是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满是围观的行人。 书院中所有大儒齐聚一堂,数百学子无一缺席。 苏茵所乘的马车有容氏一族的族徽,两旁行人无不纷纷让行。 数位大儒面色皆有些难堪,如此妇人之争,实在上不得台面,又怎配来长春书院一辩解,奈何长春书院曾欠了容华一个人情,使得他们不得不来。 故而在他们看来,今日之事实属儿戏。 “到了!”长青看了苏茵一眼,他声音一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苏茵抬眸看了他一眼,笑着下了马车。 一道道视线中,她步履从容,姿态优雅,双眸明亮,周身竟是磊落之气,举手投足间也是风华无限,好一个如玉少年,竟与娈童,男宠什么的沾不上一点边。 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纵然知道他乃是容华的男宠,心中竟生不出一丝厌恶来。 他大步朝几位大儒走去,从容不迫的叉手说道:“见过诸位大儒。” 几位大儒竟是无一人开口。 就在那时谢府的马车停在了长春书院门口。 一碧色衣裙的美人从上面轻移莲步缓缓下来,她身姿曼妙,容光夺目,施施然然而来。 她一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不是谢婧又是何人! 她缓步走来,对着几位大儒盈盈一福:“谢氏阿婧见过诸位大儒。” 诸位大儒虽未开口,但皆点头示意。 苏茵看着她,勾唇一笑,张口说道:“谢家阿婉不敢来了吗?故而让你来代替?” 她眼中不乏讥讽之意。 谢婧一点都没有恼怒,她嘴角含笑,挑眉看着苏茵,笑盈盈的说道:“错了,你是什么身份,也配与我阿姐一辩,不过是爬上了贵人的床榻,便不知天高地厚了吗?可这朗朗乾坤,岂有你这等腌臜之人颠倒黑白。” 谢婧一句话将苏茵贬到尘埃里去。 当下所有人看着苏茵的眼神皆变了,泱泱学子眼中满是厌恶与不屑,诸位大儒也是看也不看苏茵一眼,生怕污了自己的眼。 换做旁人早已站不住了,然,苏茵依旧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她看着谢婧淡淡一笑:“那日谢婉拉我入水的计策是你出的吧!”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完胜 谢婧抛出的那句话,令得她哑口无言,无论怎么说都是错的,可她何为要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她一袭男子的装扮,容华当众宣告她是他的卿卿,她的身份已无可辩解,与其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倒不如出其不意的给谢婧致命一击。 谢婉乃是谢家的嫡女,谢家主母是个能干的,她这十多年顺风顺水,凡事不需要操半点心,以至于谢婉的性子倒显单纯,从她去别院找容华一事,她便知道谢婉不是个心机深沉的,倒是眼前这个谢婧,看似柔弱温婉,眼中却是诸多算计。 苏茵这一言,令得谢婧登时一怔,不过片刻,她已然面色如常,心志坚定的很。 她笑盈盈的看着苏茵,一脸和善的说道:“你此言有何证据?” 说着,她声音一沉,接着又道:“分明是你推我阿姐入水,倒头来竟要赖到我身上,真真可笑的很!” 她一步步上前,始终面带微笑,直勾勾的看着苏茵,声音渐渐冷了下去:“你知道我阿姐就要与容少主成婚了,是你嫉妒我阿姐就要嫁给容少主了,由妒生恨,故而你才想要她的命是不是?” 面对她一声声质问,苏茵始终面色从容的站在那里。 直到谢婧一语落下,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才缓缓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一石二鸟之计当真好谋算,你怂恿谢婉拉我入水,一来是想趁机除掉我,然,更重要的是除掉谢婉,她乃是谢家的嫡女,而你不过谢家的庶女,有她在你便永无出头之日,而若是没了谢婉,谢家适婚的女子仅剩你一人,容谢两族已定下婚约,自然不能随意更改,到时候嫁给容华的便会是你,我说的对吗?” 一道道视线中,谢婧那张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脸,破开一丝裂痕,她淡淡一笑,昂首挺胸的看着苏茵,神色不见一点心虚,声音徒然一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与阿姐从小一同长大,情谊非比寻常,她能嫁给容少主我替她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算计于她。” 说着,谢婧声音一沉,接着又道:“你此言有何证据,若无证据便是诬陷,在青川随意构陷旁人,可是要入狱的。” 苏茵还未开口,谢婧盈盈一笑,看向在座的诸位大儒,细声细气的说道:“诸位大儒,阿婧说的可对。” “然也!”其中一位大儒开口说道,漫不经心的看了苏茵一眼,眼中尽是不屑。 诸位学子淡淡的看着苏茵,虽一句话都未说,但脸上尽是厌弃的表情。 一旁的长青看的有些着急了,如今的形式对苏茵不利的很。 苏茵懒懒散散的抖了抖衣袖,看着谢婧冷冷一哼,满目讥讽的说道:“今日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是你,而非谢婉,无非是你怕谢婉说出来,一切都是你出谋划策,怂恿她做的对吗?” 谢婧面色都白了,她素手指着苏茵,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哽咽的说道:“你怎可如颠倒黑白,诬陷于我,难道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嫉妒我阿姐,狠心推我阿姐入水,妄图她性命还不够,还进谗言迷惑容少主,令得容少主将我谢家一船的人都抛入湖中,便不怕遭天谴吗?” 谢婧字字含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摸样,恁的惹人怜爱。 令得在场的所有学子无不满含愤怒的瞪着苏茵,一副恨不得上前将苏茵丢出长春学院的摸样。 苏茵依旧脊背挺直,面色从容的站在那里,她灿烂一笑,鼓掌出声:“说的好!举头三尺有神明。” 说着,她一步一步朝谢婧走去,直勾勾的看着她,沉沉出声:“你说不是你献策令得谢婉生了杀我之心,以至于她拉我入水,险些丧命,你可敢当众立誓?” 苏茵步步紧逼,谢婧不由的往后退去,她轻咬着唇瓣,面色难看的厉害。 任她心智如何鉴定,也不过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怎及得上两世为人的苏茵。 谢婧脸上挂着泪,她的目光有些躲闪,竟不敢直视苏茵的眼睛。 可事到如今,她已没了退路。 “如何不敢!”她声音清冷,一字一句说道,一副问心无愧的摸样,倒显得苏茵有些咄咄逼人了。 一时之间所有学子越发同情的看着谢婧,无不心生怜悯之意。 苏茵淡淡的扫了谢婧一眼,灿烂一笑:“听闻少主说,这几日空中会有惊雷降下,专劈欺瞒鬼神之人。” 她一句话落下,令得在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 所有人无不想起当日地龙翻身的情景,如今还心有余悸,再不敢质疑容华的话。 谢婧当下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若这样好了,我与谢姑娘皆当众立一个毒誓,是非分明便有苍天鬼神做主,谁欺瞒了苍天鬼神,自有惊雷降下,苍天伐之!”苏茵声音低沉,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如何?”说着,她挑眉看向谢婧,冷冷一笑:“不若便由我先开始吧!” 她右手一挥,三指朝天,一字一句的说道:“苍天鬼神在上,若是我推谢家阿婉入水的,便让天雷伐之,死无葬身之地。” 大颗大颗的汗从谢婧头上滚落,一时之间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立誓。 众目睽睽之下,她已是骑虎难下。 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苏茵淡淡一笑,声音中尽是讥讽:“谢姑娘可是不敢?” 苏茵毫无犹豫,当众立下如此毒誓,倒是谢婧迟迟不肯开口,所有人看着她的目光皆有了改观。 “如何不敢!”谢婧极力保持着一贯的摸样,她温婉一笑,学着苏茵的摸样,抬起右手,三指朝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口说道:“苍天鬼神在上,我谢氏阿婧今日在此立誓……”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来,抚了抚额间,朝不远处的阁楼看去。 那里容华正在慢条斯理,动作优雅的品着茶。 苏茵看来的时候,他正好抬头朝苏茵看去。 两人视线相交,容华勾唇一笑,扭头对着身旁的侍卫说道:“去吧!时候到了!” “砰砰砰……”谢婧话还未说完,忽然从天上降下几道惊雷,惊雷落下将长春书院的地面砸出几个巨大的坑。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无不一副目瞪口呆的摸样。 苏茵面色从容的站在那里。 “啊……”谢婧捂着耳朵,尖叫一声,朝后晕了过去。 “姑娘。”陪同谢婧而来的谢家人立刻围了过去,大声的唤着她。 苏茵几步朝在座的几位大儒走去,她衣袖一挥,拱手说道:“诸位大儒,是非曲直可有定论?” 诸位大儒无一人开口,还陷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苏茵勾唇一笑,看了一眼一旁的长青,高声说道:“拿我的琴来!” “是!”长青点头应道,大步转身离开。 片刻抱着一把七弦琴递给苏茵。 苏茵接过琴,一撩衣袍,随意坐在地上,将琴搁在双膝之上,素手一勾:“铮铮铮……” 琴声倾泻而出,一如清风明月,拂过众人心头,令得众人心境开阔,仿佛置身云端,说不出的舒畅。 诸位大儒与泱泱学子,无不通音律,她这是在用琴声告诉他们,她是怎样的人。 便如天上的清风明月,姿态高洁,从容磊落。 容华看着双眼一眯,不由得笑起:“这小儿惯会装神弄鬼。” 他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姑娘,姑娘,你醒醒啊……”谢婧已然昏死过去,无论怎么唤也唤不醒。 苏茵一曲作罢,缓缓起身。 她满目不屑的看了一眼谢婧,冷冷说道:“心中有虚,故而如此惊恐,可见言多不实,算计良多。” 从谢婧晕倒的那瞬间,是非曲直便已有了定论。 纵然无一人开口,所有人心中皆是清明的。 苏茵抬头看了长青一眼,开口说道:“我们走吧!” 就在那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大儒们,突然起身了,他们所有人对着苏茵拱手一礼。 苏茵颔首一笑,回以一礼。 为首的大儒,广袖一甩,叉手说道:“是非曲直,苍天鬼神已有定论,想不到谢家出言竟不尽,不实,还妄想欺天,实乃大错。” 他一言落下,苏茵拱手说道:“告辞!” 语罢,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苏茵步履从容的出了长春书院,容华的马车已在外等候。 她笑着跳上马车,容华抬眸朝她看来,她几步走到容华跟前,盘腿坐下,拉扯着他的衣袖,笑眯眯的说道:“夫主,阿茵可厉害?” 竟是在表功。 容华一眼瞟了,见她那副得意的摸样,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尔尔!” 苏茵顿时垂下头去,哭丧着脸说道:“夫主着实该恼我的,只怕谢家阿婉你是娶不成了,害的夫主丢了媳妇,是我的错。” “哦!”容华尾音拉得长长的,看着苏茵说道:“抬起头来看我!” 苏茵纵有不愿,还是缓缓抬起头来。 容华眯眼说道:“说,你害的我失了姻缘,该如何赔补偿于我?” 苏茵顿时哑口无言! 她嘴角一抽,忍不住附议道:“好个小心眼的男人。” “说。”男人的声音不咸不淡,不冷不热,透着一股子霸道。 就在那时,车窗外响起一道声音:“少主,老夫人令你即刻归家。” 第二百七十九章 相见与有喜 容华微微侧目,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今日的事,动静颇大,依着母亲的性子,自是要把他唤过去问一问的,长春书院一辩,谢家输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谢婧落得个心狠手辣,谋害嫡姐,妄想欺天的名声,谢家为了给众人一个说法,也必不会轻饶了她。 而谢婉呢!落得个识人不清,轻易别人算计的名声,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归根结底都与谢家声名有碍,谢家若是聪明的话,便该大张旗鼓的上门给他致歉。 至于容家两家的婚约,主动权便在他手中了。 他大可以谢婉名声有碍,难以担当容家主母一职,大大方方的提出退婚,重要的是谢家还不能不应允。 苏茵有些担忧的看着容华,他母亲此时唤他,必与长春书院一辩有关,于她来说,她赢了自然是好,可与那些盼着容华娶谢家阿婉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个德行不良的女子,怎堪为下一任容氏族长之正妻。 想来她定然恼怒不堪。 “阿茵。”容华怎不知她心中的担忧,他嘴角含笑,目光灼灼的的看着她,对着她微微招手,说道:“过来。” 苏茵没有犹豫,她朝容华挪了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垂眸说道:“这一次,只怕阿茵是赔不起了。” 容华垂眸看着她,一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朗朗一笑:“阿茵怎地就赔不起了。” 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容华嘴角一挑,在苏茵的目光中,懒懒散散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低沉的说道:“阿茵便做我的正妻吧!” 苏茵瞬间直起身子,满目震惊的看着容华,他说了什么? 他说让她做他的正妻。 从前他许过她妾,与贵妾的位置,却从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可她脸上并无欣喜之意,她慢慢的垂下眸子,没有言语。 她在意的从不是妾与妻,她要的是唯一,此生唯一。 容华淡淡的看着她,他看得出她脸上并无欣喜之意。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容华的正妻不是那么好做的,他知道,有朝一日要打理容氏一族所有的中馈,或许有那么一日,还要母仪天下,这一切没有一个强大的母族支撑是不行的。 忽的,苏茵抬起头,看着容华灿烂一笑,她声音软软的,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说道:“娶了我,夫主势必要娶几个身份不凡的贵妾!甚至是平妻吧!” 容华微微沉吟一下,开口说道:“我会选几个性子温和的贵妾来帮扶你。” 不知怎的,苏茵心中一痛。 那瞬间所有的笑僵在脸上,她慢慢的垂下眸子,苦涩一笑,他终究是不懂她的。 亦或者他懂,只觉得她贪心无度。 这世上所有的女子,皆觉得大丈夫三妻四妾正常的很,可她却不这么认为。 婚姻与爱情,便好比筷子,成双成对的便好,多一个人都会显得拥挤不堪,她不要这样的爱情,亦不要这样的婚姻。 “若我想要的更多呢!”苏茵开口,直言不讳,她笑盈盈的看着容华。 看着他微微一怔,沉默下去。 马车缓缓行驶着。 两个人皆沉默下去。 片刻,容华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扭头对着苏茵说道:“等我回来!” 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在苏茵的注视下,容华下了马车,翻身上马,带着长青策马而去。 苏茵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淡淡的一笑。 这一等,足足等到夜深人静,苏茵都没有等到容华。 宋老和荀彧亦不在别院了,以至于苏茵想问一问容华的消息都不知问谁。 她搬了把琴,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就着月色,还有满湖的白荷,素手勾抹,琴声阵阵。 “铮铮铮……”她心中烦乱,以至于琴声有些凌乱。 “阿茵!”忽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令得苏茵顿时抬起头来。 苏茵抬头看去,只见无为完好无损的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月色下,他身姿修长,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摸样,但眼中满是浅浅的笑意。 苏茵瞬间站了起来,她笑的好似一个孩子一般,喃喃唤道:“无为。” 无为几步走到她跟前,他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却又觉得不妥,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将抬起的手放了回去。 “是我,我回来了。”无为语调低沉的说道。 是的,一别月余,他回来了。 这些日子容华将他安排在一处极度偏僻的院子养伤,纵然他已伤好,却迟迟不肯放他离开。 他心里明白的,容华看着他碍眼,故而不想让他回到她身边。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人将他带了过来。 苏茵眼眶一红,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着无为,声音有些哽咽,她连说数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与此同时,她心中是极度不安的。 容华那厮是个小心眼的,他知道无为对她的感情,故而迟迟不愿让他回来。 今日,一点征兆都没有,他便这样将无为送了回来。 此时此刻都不见他的身影。 她心中甚是不安啊! 她看着无为,眉头轻拧,低声问道:“你可见容华了?” 无为摇头说道:“不曾。” 苏茵眼中一暗,心中越发不安。 无为眸中亦是一暗,不过随即恢复如常,他看着苏茵笑着说道:“他只让我带了数十个暗卫回来。” 这些暗卫都是顶尖高手。 闻此,苏茵心中更是烦乱不堪。 他将无为放回,又让他带来数十个暗卫,这说明什么? 他是让无为和这数十个暗卫护着她,他呢?此刻他又身在何处? 他必然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迫不得已才如此安排。 “姑娘!”忽的,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过来,看着苏茵拱手说道:“少主让我告诉您,他有急事需远行一趟,府里他都做好安排,让姑娘好生在这里等他。” “我知道了!”苏茵淡淡的说道。 “属下告辞!”那侍卫大步转身离开。 这一晚,苏茵睡得极不安稳。 她数次梦见容华遇见,屡屡惊醒。 天还未亮,她便起身坐在窗前,一手支着头,静静的看着天一点点变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为在外说道:“阿茵,谢家阿婉大张旗鼓,带着诸多贵重的礼物,前来向容华致歉,你见是不见。” 容华走时交代了,别院中的一切皆有苏茵做主。 故而无为才来问过苏茵。 苏茵淡淡说道:“不见,告诉她容华不在,让她改日再来。” “是。”无为沉声应道,大步转身离开。 不过片刻,无为又来了,他端着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素粥,还有几个清淡的小菜,推门而入,看着苏茵笑着说道:“阿茵,用点早饭吧!” 苏茵没有拒绝,她又让人盛了一碗粥过来,与无为一起吃了些早饭。 容华不在的日子,格外的漫长。 苏茵一个人在这别院走了一遍又一遍,转眼过了数日,不知怎的,她觉得甚是疲惫,眼睛总是睁不开,整个人竟变得嗜睡起来。 这几日再无人上门,格外的平静。 容华那里没有一点消息。 苏茵整个人越发沉默。 “呕……”这一日,苏茵还未醒,只觉得胃中翻滚的厉害,她猛地睁开眼,坐直身子趴在榻边呕吐了起来,她还未用饭,胃里空空如也,以至于什么也吐不出来,却是呕个不停,连胆汁都快吐了出来。 “阿茵!”无为闻声推门而入,他疾步走大苏茵榻边,满目担忧的说道:“你怎么了?” 他转身端了杯茶递给苏茵。 苏茵漱了漱口,一脸疲惫,缓缓的闭上了眼。 那些玩笑话竟是一语成谶! 她的月信迟迟不来,这几日又嗜睡的厉害,如今又晨吐起来,这说明什么? 忽的,她只觉得一阵眩晕,浑身无力的朝后靠去。 “阿茵,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无为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中的担忧渐浓。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茵一眼,憋在心中的那句话终究没有问出来。 片刻,苏茵慢慢的睁开眼,她眼神有些涣散,看着无为低声说道:“无为你去外面找个大夫回来,记得避开这府中的耳目。” “是。”无为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苏茵慢慢的垂下 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小腹,苦涩一笑。 千万不要…… “阿茵!”很快无为便领了一个年岁不小的大夫进来。 苏茵躺在帷帐里,低声问道:“可避开这府中的耳目。” 在他们来之前她便放下榻边的帷帐,令得所有人看不见她的摸样。 “是。”无为张口说道。 苏茵从帷帐伸出一只手来,轻声说道:“上前把脉吧!” 无为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大夫,沉声说道:“去吧!” 那大夫几步上前,一手落在苏茵手腕,不过片刻,扭头看着无为笑着说道:“恭喜这位郎君了,令夫人这是有喜了,我这便开一些温补的安胎药,可要好生将养才是。” 第二百八十章 好消息 隔着帷幔,苏茵没有看见,无为那瞬间面色一白,双眸满是痛色,他声音低沉且沙哑,扭头看向那大夫,缓缓说道:“有劳大夫了。” 那大夫见他这副摸样,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却也并未言语。 他几步走到一旁的矮几,拿起笔墨写下药方,抬手递给无为说道:“这是药方,早晚各一次。” 他们的话,苏茵一句都没有听见,她整个人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的小腹,咬着唇瓣,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上一世,她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成了她挥之不去的痛,每每午夜梦回都心如刀绞,以至于她根本不敢多看旁人的孩子一眼。 她对那些人的恨能够放下,对孩子的愧疚与思念却难以割舍。 有咸咸的液体顺着脸颊落入她的口中,分明那滋味苦涩难言,可苏茵哭着哭着却笑了起来,那一笑如云破月初,再无一丝阴霾。 终于上一世她失去的都补了回来。 “告辞!”递给无为药方之后,那大夫拱手告辞。 无为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 苏茵满目温柔,伸手落在小腹之上,她嘴角慢慢上扬,满是母性的光辉。 这一世,她定要牢牢护住她的孩子。 “阿茵!”送走那大夫之后,无为站在苏茵床榻前,沉默良久之后,开口说道:“你准备怎么办,可要派人通知容华?” 他是孩子的父亲,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他,纵然他此刻不在青川,但总有办法联系上他的。 苏茵缓缓起身,一把拉开帷幔,凝神看着无为,轻轻的摇了摇头:“先不要告诉他了,容我细细的想一想吧!” 她从未想过用一个孩子去拴住容华。 此事她须得好好的想一想。是否要告诉容华,又该怎么告诉他? “好!”无为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苏茵一人。 苏茵怔怔的看着小腹许久,忽的笑了起来:“孩儿,无论如何母亲总会护住你的。” 因着她早孕反应极大,每每晨起呕吐不止,未防有人走漏风声,无为将容华留下的那些暗卫纷纷调离,却也没走多久,十米开外将苏茵的房间团团围了起来。 无为更是一刻不离的守在苏茵身旁。 不过几日下来苏茵便瘦了一圈,无为端来的饭菜,都原样端了回去,苏茵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便是喝一口水都会吐出来,以换了数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无为忧心忡忡,眉头紧锁,也跟着苏茵瘦了下去。 “阿茵,你这样粒米不进可不行,你说,你想吃些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给你弄回来。”无为看着呕吐不止的苏茵,面上满是担忧。 苏茵虚弱一笑,看了无为一眼:“你不必过于忧心,妇人有孕都是这样的。” 上一世她是这样,吐的连口水都喝不下,靠药养着足足过了三个月,才稍好了一些。 “你想吃什么?”无为固执的看着她,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 旁的妇人怎样与他无关,他只想她好受一些。 苏茵躺在榻上,想了想开口说道:“我想吃酸酸的梅子。” “好,你等着。”无为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如今正是青梅的季节,街上到处都有贩卖的,这不是什么难事。 无为出了房间直奔马厩,随意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苏茵只觉得眼皮重的很,无为一走,她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从窗外飘来一股异香,那香味陌生的很,根本不是容华一贯用的熏香,电光火石间,苏茵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是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他们目露凶光的站在她榻前,已然朝她举起了手。 “你们是谁?”苏茵一惊,忍不住开口说道。 “哼!”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冷冷一哼,满目讥讽的说道:“倒是个心志坚定的,闻了我们特有的迷神香,还能清醒片刻。” 果然,他声音一落,苏茵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睁不开眼了,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阿茵!”无为手中拿着从街上买了的青梅,步伐轻快,连声音都透出几分愉悦,他大步走了进来,只见榻上空无一人,房间里还弥留着一股别样的熏香味。 “哗啦!”那瞬间他身子一僵,手中的青梅皆掉了下去,滚落了一地。 “阿茵……”他面色阴沉,眼中酝酿着铺天盖地的杀气,四下查看了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他声音一高,厉声吼道:“都给我出来!” 他声音一落,数十个暗卫齐刷刷的现身。 无为一一扫过他们所有人,阴森森的问道:“屋里的人呢?” 为首的那个暗卫,一头雾水的说道:“他不是在房中吗?我们并无见有人进去,亦未见有人出来。” 那暗卫声音一落,接着又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为面若冰霜,一字一句的说道:“屋里残留着一股迷香的味道,人已经不见了!” “这绝不可能!”为首的暗卫看了无为一眼,大步朝房间走了过去,他却并未进到房间里面,而是围着房间周围细细查看起来。 走到苏茵房间后面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时,一个地洞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洞不大不小,正好能通过一个人。 无为一句话都没有,纵身跳了下去。 数十个暗卫跟着他身后皆跳了下去,少主走的时候,一再嘱咐他们一定要保住好他,如今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人却被掳走了,若是不将他完好无损的救回来,他们有何面目再见少主。 等苏茵睁开眼,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是从床榻上被人掳走的,睁开眼的时候,亦出现床榻上,不过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床榻上。 她蹙着眉从床榻坐起,满目戒备,四下看了一眼。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醒了?” 苏茵忍不住一惊,这声音她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掳她过来的竟是容蔺。 苏茵循声望去,只见容蔺一袭紫色的衣袍从暗处走了出来。 那瞬间苏茵垂眸飞快的扫了自己一眼,只见她衣袍完整,依旧一副少年的摸样,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容蔺逆着光走了过来,他脸上噙着一丝浅笑,上上下下打量了苏茵一眼,笑着说道:“怎地很意外?不过是故人重逢罢了!” 苏茵不动声色,一副从容不惊的摸样,淡淡一笑:“这便是容公子的待客之道?” 她眼中闪过丝丝讥讽。 容蔺双眼一眯,看着苏茵呵呵笑道:“你错了,我请你来不是做客的。” 自然也就用不上什么待客之道。 苏茵也不惊慌,她勾唇一笑,凝神看着容蔺,缓缓说道:“便不知容公子请我来作何?” 如此处心积虑,不折手段。 容蔺朗朗一笑:“你猜!” 说着,他一手攥住苏茵的下巴,逼得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在苏茵的目光中,容蔺垂眸一笑,一手轻轻的从苏茵的侧脸划过,他指甲又尖又长,刺得苏茵的脸微微发疼,他却是灿烂一笑:“我也说呢!能令得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会是一少年呢!” 他声音一落,苏茵登时瞪大了眼,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容蔺。 容华呵呵一笑,缓缓说道:“你说是不是呢!苏氏阿茵!” 他咬字极重,脸上满是戾气的念出苏茵的名字。 苏茵不由得面色一白,她不着痕迹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浑身软绵绵的竟无一丝力气。 岂料,容蔺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窟,容蔺狠狠捏着苏茵的下巴,哈哈一笑:“想不到你竟有孕在身了,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呀!” 这一下苏茵面白如雪,她双眸阴森,声音低沉,看着容蔺一字一句说道:“你究竟想怎样?” 竟连她有孕在身也知道了。 容蔺眯眼一笑,直勾勾的看着苏茵,笑盈盈的说道:“你猜。” 一副欠扁的嘴脸,令得苏茵恶心的险些吐出来。 忽的,他猛地凑到苏茵跟前,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明明笑着,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阴森森的说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呢!” 苏茵心中一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容蔺一顿,接着又道:“我保证你听了会高兴的晕过去。” 说着,他学着容华一贯的摸样,伸手揽了揽苏茵垂着额前的碎发,双手抱着苏茵的脸颊,将脸凑了过去,苏茵想要侧过脸去,容蔺却是不肯,他紧紧的禁锢着她的脸,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只得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容蔺一笑,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知道吗?容华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所乘坐的船在长江沉了下去,长江之下有数千弓箭手候着他,每一支箭头都是啐了剧毒的,容华他呀!死的很惨很惨,再也回不来了,你说这个消息好不好?” 说着容蔺轻轻的拍了拍苏茵的脸,接着说道:“看吧!我就说这是一个好消息,你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陶氏阿贞 “轰……”苏茵只觉得脑子瞬间炸裂,她眼神涣散,眼前一片模糊,竟是连容蔺的摸样都瞧不清楚了。 她有些呆愣的用力的看着容蔺,使劲的眨眼睛,可眼前依旧一片模糊,她双手抱着头,慢慢的垂下眸子。 他说了什么? 他说容华再也回不来了,他所乘的船在长江之上沉了下去,水底下有数千弓箭手等着他,每一支箭头都是啐了剧毒的,他回不来了。 可他走的时候,明明让她等着他,她还在等他,他怎能不回来了呢? 他怎能说话不算话。 她和腹中的孩子都在等着他回来,他怎能说话不算话呢? 苏茵面色一白,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容由白转红,她慢慢的抬起头,看向容蔺,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她妖冶一笑,整个人仿佛癫狂了一般,厉声吼道:“你骗我!” 说着,她诡异一笑,也不等容蔺开口,接着喊道:“你休想骗我,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能死?” 他可是容氏少主,他怎么能这样轻易死掉,她不信,她一点也不信。 他从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他知道她还在等他,他怎会不回来了! “你看这是什么?”容蔺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来,往苏茵面前一晃。 苏茵一把握住那块玉佩,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轻轻的抚摸着玉佩上门的纹路,鼻子一酸,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这块玉佩她是认识的,这是容华随身携带的玉佩,与送给她的那块玉牌出自同一块玉石,更是出自同一个匠人,上面的纹路都是一样的。 容蔺双手抱拳,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茵,他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有些不信,直到看见这块玉佩,这是容华随身携带的玉佩,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从来不离左右,除非他死。 这些年无论什么事,容华都处处压他一头,明明他才是族长嫡子,明明下一任族长应该非他莫属,可偏偏容华才是容氏少主,才是下一任的族长,这让他情何以堪,既生瑜何生亮,这些年他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受够了嘲讽。 他等着盼着,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容华死了! 容华终于死了! 他拿着这块玉佩足足笑了半个时辰,笑的脸都抽筋了,却还是停不下来。 他,容蔺,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一扫这些年的屈辱,终要扬眉吐气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痛不欲生的苏茵,一手落在她脸上轻轻的抚摸着,摸样说不出的得意与嚣张。 若是旁的妇人,他定会将她送去与容华相会。 可这个妇人是苏氏阿茵,普天之下除了容华,唯一一个会弹奏音杀的妇人。 他怎么舍得杀了她呢? 容华为何能越过他一举成为容氏少主,不过是他参透了容氏一族密不外传的绝技音杀,只要他容蔺也学会了音杀,那么便可成为名正言顺的容氏少主。 这样一妇人,他怎么舍得杀了她呢! 他不仅不会杀了她,还会好好的待她。 容蔺面带微笑,眼波似水,他满目温柔的看着苏茵,一改方才的嚣张与得意,缓缓说道:“阿茵,你莫要伤心了,若是急坏了身子倒是不值得了。” 苏茵脑海中满是容华的音容笑貌,他的好,他得坏,还有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此刻都变得异常清晰,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听到容蔺的话。 容蔺毫不在意,他勾唇一笑,接着又道:“容华死也就死了,不足挂齿,我会照顾你的,会比容华待你更好,容华明明已有了婚约,却又哄骗了你的身心,还不肯给你一个应有的名分,阿茵,只要你愿意,他日我是容氏少主,你便是少主夫人,我继位为族长,你便是容氏一族的主母,岂不更好……” 容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他还在描绘着未来无限美好的蓝图,自己都陷进,自己编织的这一场美梦之中无法自拔,一点都没有发现苏茵的异常。 苏茵面色绯红,仿佛染了鲜血,异常诡异,她双目猩红,明明笑靥如花,眼底却是万里冰封,她出手快如闪电,在容蔺始料未及的时候,一下子扼住了容蔺的咽喉,她整个人仿佛从幽冥而来,周身寒气逼人,一字一沉的说道:“你杀了他,我杀了你。” 容蔺对她下药了又如何,容华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经脉逆行,强行冲开了容蔺封住她的穴位,将她身体残留的秘药逼出体外,只想着让容蔺给容华陪葬。 她白衣胜雪,墨发翻飞,双目泣血,整个人艳到了极点,却如春日盛开的桃花,那样的落寞,又是那样的孤寂,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人独行。 “你疯了吗?”容蔺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额上青筋暴起,他知道她承袭了容华半身的功力,故而在她昏睡的时候,封了她身上各处要紧的穴位,封住了她的内力,没想到她竟然强行逆转筋脉冲开了封住的穴位,她这样做无异于引火*。 可苏茵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这人一向睚眦必报,此刻唯一想做的便是杀了容蔺为容华报仇。 苏茵扼住容蔺咽喉的手,突然抖动了起来,她的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忽的,她脊背一僵,还未杀死容蔺。 “呕……”口中飞溅出大口鲜血,她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那瞬间她只觉得冷,三伏之天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冷的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容蔺怒从心起,他冷冷的看着她,看着她蜷缩着一团。 忽的,容蔺看着苏茵忍不住瞪大了眼,他凝神看着苏茵,脸上满是诧异。 在他的目光中,苏茵的满头青丝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夕之间竟然成了满头银发。 他一手落在她的手腕,心中一惊,大声吼道:“大夫,快唤大夫过来。” 接下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 苏茵都听得到,可就是睁不开眼。 她只觉得疲惫不堪,只想就这样沉沉睡去,再不理事事烦扰,一直这样睡下去。 她这一睡便睡了足足五日。 连容蔺都急疯了,大夫可说了,她若是再不醒来,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容蔺既不关心苏茵,也不关心苏茵腹中的孩子,他关心的是苏茵一死,音杀便要失传了。 他怒视着苏茵,低声吼道:“苏氏阿茵,容华死了,你也不想活了是吗?” 床榻上的人依旧没有一点反应。 若不是靠着他每日为她输送内力,这几日下来不吃不喝的,怕是腹中的孩子早已保不住了。 他并不是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子,而是他知道若是腹中的孩子再不在了,苏氏阿茵必死无疑。 “你可曾想过你腹中的孩子,你想让他赔你送死吗?你何其残忍,他可是你的孩子,若是你想他死的话,你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吧!”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忽的,在他的注视下,苏茵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 “苏氏阿茵!”容蔺声音低沉的唤着她的名字。 日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她面白如雪,唇色苍白,整张脸上布满灰白之气,已然一副垂死的摸样。 忽的,她的眼睛细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容蔺大声唤了起来:“大夫,大夫你快进来看看,她的眼睛动了一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几步上前,他抬手落在苏茵的手腕之上。 “她怎么样了?”容蔺眉头轻蹙开口问道。 就在那时,苏茵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容蔺面上一喜,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苏氏阿茵!” 苏茵慢慢的扭过头来,神色茫然的看着容蔺。 她双眸澄净,仿佛初生的婴儿,无悲无喜,满是懵懂无知,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她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容蔺转身倒了一杯茶,将她轻轻的扶起,喂她喝了几口茶。 苏茵这才能发出声了,她怔怔的看着容蔺,怯怯的望着他,眼中有一些惊恐,喃喃说道:“你是谁?” 容蔺一怔,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那头银发。 在他的注视下,苏茵缓缓的垂下眸子,看向自己,她拧着眉,满目茫然的说道:“我又是谁?” 她四下环视了一眼:“这又是哪里?” 容蔺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夫,沉声问道:“昏迷可会影响记忆与神志?” 那大夫拱手说道:“大悲大喜是会影响神志与记忆。” 容蔺凝神看了他一眼,继而看向满目茫然的苏茵,他忽的勾唇笑起,心中更是无比得意,苏氏阿茵竟然忘记了前尘往事,这可真是天助他也! 纵然大夫这样说了,可他还是不放心。 他看着苏茵笑眯眯的问道:“你可记得容华是谁?” 苏茵面无波澜,依旧一副茫然,她双目澄净未起一点涟漪,摇头说道:“我不记得,容华是谁?” 容蔺一笑,伸手握住苏茵的手,苏茵面不改色,依旧一副懵懂无知的摸样,任由他握着她的手,怔怔的看着他。 在苏茵的注视下,容蔺一笑,满目温柔的说道:“我名容蔺是你的夫主,而你是我的宠妾陶氏阿贞。”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多番试探 容蔺说话同时,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想要从她脸上探出一点异样的表情,对于她突然失忆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他多番打探,早已知晓苏氏阿茵这妇人多狡多诡,实不可轻易相信。 在他的注视下,苏茵依旧神色茫然,呆呆的看着他,喃喃说道:“我是陶氏阿贞,你是我的夫主?” 她似信非信的看着容蔺,满头银发在日光下格外耀眼。 容蔺笑着点头说道:“对,你是陶氏阿贞,我是你的夫主。” 眼中有些迟疑,从她的表情上来看竟看不出丝毫异常,仿佛她真的将所有前尘往事遗忘了一般,可他还是不信。 容蔺眼波一转,他长臂一挥将苏茵拥入怀中,那瞬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纵然她演技再好可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但凡她心中有一点抵抗,身子都会不自觉的僵硬。 可苏茵身子软软的靠在他怀中,她目光如水,碧波荡漾的看着他,眼中有脉脉深情,她垂眸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娇羞,声音低沉且沙哑的说道:“你是阿贞的夫主,阿贞记得了。” 令得容蔺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阵疑惑。 他垂眸看着她,心中却还是不信她的,他双手捧起她的脸,令得她只得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中冷冷一笑,面上满是柔情,声音沙哑的说道:“阿贞吻我!你昏睡的这几日可把夫主给吓坏了。” 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在容蔺炙热的目光中,她的耳尖都泛了红,她久久不动,容蔺突然眸子闪过一道寒光,却是笑的越发灿烂,如寻常的夫妇一般,与闺中打趣道:“阿贞可是害羞了不敢?还是不愿?” 他故意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戏演的极好,脸上竟染上一丝落寞,仿佛他真的心悦于苏茵,全心全意的爱着她一般。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她目光纯净,满含娇羞淡淡一笑,飞快的在容蔺脸颊落下一吻。 一吻之后,她低低的垂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再不敢抬起头多看容蔺一眼。 她一吻落下,容蔺真的呆住了。 他心中有些信她了,信她真是忘记了前尘往事。 就在苏茵吻他的时候,他整个人竟好似触电了一般,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头闪过。 他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看着苏茵,轻轻的松开了她,低声唤道:“阿贞!”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羞涩的一笑,声音小小的唤道:“夫主!” 她神色自然,没有一丝不正常,连那羞涩都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容蔺真的看不出一丝异常。 可他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从怀中拿出容华那块玉佩,伸手递给苏茵。 苏茵眉眼一弯,伸手接过那块玉佩,拿在手中细细的看着,声音软软的说道:“这是夫主送给我的吗?” 一脸毫不掩饰的欢喜,一丝异样也没有。 若她没有忘记那些前尘往事,就一定知道这是容华的玉佩,如何还能这样若无其事,一脸欢喜。 容蔺缓缓摇了摇头,他垂眸一笑,声音骤冷:“这是旁人的玉佩,他啊!与我乃是宿敌,我此番只是想让阿贞替我把这块玉佩给摔碎。” 说话同时,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连她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在他如火一般的目光中,苏茵轻飘飘一笑,目光如水的看着容蔺,漫不经心的说道:“就只是这样啊!” 她有些失落。 “啪!”却是在容蔺眨眼之前,拿起手中的那块玉佩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块玉佩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一块一块,再难恢复原样。 苏茵却是面不改色,脸上一丝异样的表情都没有。 容蔺一惊,不由得哈哈笑起,他直勾勾盯着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玉佩,转瞬看向苏茵,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她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夫主,阿贞做的可对?” 竟像是一个急于表功的孩子。 容蔺朗朗一笑:“我的阿贞最好了。” 苏茵眉眼一弯,将头主动靠在容蔺胸前,垂眸说道:“阿贞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只剩下夫主了,夫主一定莫要嫌弃阿贞,从而弃了阿贞。” 她声音中满是落寞,徒然惹人心疼。 容蔺一手揽住她的腰,点头说道:“这是自然,阿贞是我的妇人,如今又怀有身孕,我又怎会弃了阿贞。” 说话同时他故意盯着苏茵,一眼也不眨。 苏茵突然一怔,满目难以置信的看着容蔺,在他的目光中低低的垂下头去,双手落在小腹之上,满目茫然,喃喃道:“我竟有了身孕了吗?” 容蔺点头说道:“是,你有了身孕。” 忽的,苏茵笑盈盈的抬起头来,满目欢喜的看着容蔺,一字一句的说道:“那阿贞便不怕了,我既有了身孕,夫主自然不会弃我而去。” 那欢喜竟一点也看不出有假。 容蔺嘴角一勾,笑着说道:“我何时说要弃了阿贞!” 说着,容蔺一顿,接着又道:“我是要娶阿贞为妇的。” “夫主。”苏茵一笑,伸手环住容蔺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声音软软的说道:“夫主待阿贞真好。” “可是……”忽的,容蔺伸手推开苏茵,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令得苏茵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是什么?夫主?” “阿贞你我尚未成婚,无名无份的若是现在诞下这个孩子,便是我日后娶了你,这孩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实在不是生下这个孩子的好时机。”容蔺戏演的也是极好,他一脸沉痛的看着苏茵,在苏茵的注视下,竟是眼眶一红,垂下头去,再不敢看苏茵一眼。 “夫主,想要如何呢!”苏茵慢慢的垂下头去,她淡淡一笑,眼中染上一丝苍凉。 “不若喝了落子汤吧!阿贞。”容蔺直勾勾的看着苏茵,他就不信她还能若无其事的看着她。 果然苏茵面色一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满目沉痛。 她骤然松开容蔺,身子往后缩了缩,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夫主竟是不要阿贞与孩儿了吗?”她抱着膝,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直勾勾的看着容蔺,仿佛一只孤苦无依的小兽。 “我也是无奈啊!阿贞,我不能让孩儿落一个私生子的名声,也是为了你们好。”容蔺伸手揽过苏茵的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苏茵低低的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抽抽噎噎的哭了许久。 容蔺没有开口,她也没有开口。 许久,她眼眶红红的,提起头来看着容蔺,一字一句的说道:“就依夫主所言吧!” 容蔺身子一怔,满目羞愧的说道:“阿贞委屈你了。” 苏茵靠在他怀中,淡淡一笑:“为了夫主,阿贞不委屈的。” 容蔺随即命人煮了落子汤端了上来,这期间他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她虽然有些不愿,不舍,但并无一点怨恨,眼中全然都是容蔺的身影。 一时之间竟连容蔺都分不出真假来了。 “主人,药来了。”不过片刻,落子汤便煎好了,由一个婢子端了上来。 他并未看那婢子一眼,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拿过来。”他声音一沉开口说道。 那婢子将落子汤递给了他,他接过那碗落子汤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苏茵身子往后缩了一下,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婢子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容蔺与苏茵二人。 容蔺轻轻的搅动着那碗落子汤,视线却落子苏茵身上,一刻也没有离开。 “阿贞,我并不想勉强于你,你若是不愿,我也会由着你的。”容蔺将落子汤放在一旁,双手揽过苏茵的肩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苏茵淡淡一笑,垂眸说道:“我听夫主的,夫主让阿贞做什么,阿贞便做什么!” 容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并未看出一丝异样来,几乎他都要信了,苏茵是真的失忆了。 容蔺轻叹了一声:“你可会后悔?”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两人视线相交,苏茵声音低沉的说道:“为了夫主无悔!” “果然是我的好阿贞!”容蔺淡淡一笑,目光一凝,从一旁端过那碗落子汤,伸手递给苏茵。 苏茵抬手有些颤抖的接过那碗落子汤,她眼中也只是有些失落罢了,隐隐还有些伤心,却并无一丝怨恨,仿佛真的是一个以夫主为天的小妇人,夫主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在容蔺的目光中,她低低的垂着头,搅动着那碗落子汤,迟迟没有入口。 容蔺心中疑惑丛生,却是一言不发。 忽的,苏茵抬起头来看着容蔺灿烂一笑,有些落寞的说道:“夫主,这是我们的孩子,将来你可会后悔?” 说话同时,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容蔺,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期盼。 容蔺垂下头去,声音低沉,似不忍心看着苏茵,缓缓说道:“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儿的。” “好,我喝!”苏茵凝神看了容蔺一眼,眼中有些许的失落,端起那碗落子汤便往嘴边送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宴会 一 苏茵仰头喝入口中,那滋味苦涩难咽,令得她忍不住蹙起眉头,一张脸皱巴巴的,缩成一团。 “吐,快给我吐出来!”容蔺竟然变了主意,他双眼微睁,看着苏茵厉声呵斥道:“快吐出来!” 苏茵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被他这么一呵,整个人瞬间一惊,眼中弥散着些许惊恐,张嘴将那口药吐了出来。 “呸……”乌黑的药落在地上,将地都染黑了。 苏茵眼巴巴的看着容蔺,伸手扯着他的衣袖,声音小小的问道:“夫主,怎么了?” 为何突然让她把药吐出来? 容蔺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并未善心大发,而是他突然想到,若是容华没死的话,留下这个腹中的孩子,正好可以牵掣他。 纵然派出去的人,回来禀告容华已经葬身长江,可没有见到他的尸身,他心有不安呀! 多为自己留几条后路总是好的。 即便容华已经死了,皆是苏氏阿茵便是诞下这个孩子,他也有的是办法让这个孩子无声无息的死在襁褓之中。 “阿贞,我不忍心,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胎死腹中。”容蔺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把握住她的手。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接着又道:“终究他是我们的孩儿,我们便生下他吧!” “夫主。”苏茵直勾勾的看着容蔺,眼眶一红,张开手臂扑到他怀中,她用力的点着头,大声的说道:“好,我们生下他。” 容蔺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在苏茵看不见的地方,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脸冷漠。 纵然到现在,他还是心有疑惑。 他不想冒一点险,也不能冒一点险。 苏茵咬着唇,无声的呜咽着,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却是没有一点悲伤,她眉眼弯曲,脸上尽是浅浅的笑意。 容蔺垂眸看着她说道:“阿贞,你刚醒好生歇息吧!我还有事要处理,晚些再来看你。” 苏茵一脸不舍,拉着他的手,死死地不肯松开,喃喃道:“夫主,一定要来看我。” “好。”容蔺一笑,伸手摸了摸苏茵的脸,起身离开。 “夫主,你一定记得要来看阿贞。”苏茵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声音略带沙哑的喊道。 容蔺并未驻足,更不曾回眸看上苏茵一眼。 在他踏出房间的那瞬间,他扭头看了一眼虚无的空气,压低声音说道:“一刻不停的监视着她,若有异常随时向我禀报。” 他还是不信苏茵呀! 如今这年头,信任这东西已变得异常珍贵。 那日,无为带领着数十个暗卫,顺着地洞出了别院,沿着他们的留下的脚步一路追踪,连走数日竟出了青川,沿水路直奔长江,却还是没有苏茵的丝毫音信。 无为徒然见醒悟过来,他将人马分成两队,一队继续沿着长江追踪,而他则带着令一队折回青川。 在他回到青川的那一日,恰好容华遇难的消息传回青川。 整个青川都陷入一片悲伤之中。 百姓无不哀嚎痛哭,自发的在门口挂起白来,无数妙龄女子皆身穿白衣,为容华送别。 便是容府也挂起白来。 得知容华葬身长江的时候,无为面色阴寒陷入沉默之中。 五日之后,容家竟大张旗鼓的为容华立了一座衣冠冢。 其中最伤心的便是谢婉了,她做了很多年的梦,眼看就要美梦成真了,竟是一下惊醒过来,还落得个寡妇的名头,纵然她还没有过门,然,定了亲便已是容华的人,如今容华离世,她如何再嫁! 容允怎么也不相信容华已经离世,他派出无数人马寻找容华的踪迹,都一无所获,失望而归。 他不甘心,甚至亲自去了一趟容华遇难的地方寻找,还是一无所获。 他虽是容华的叔叔,却比容华大不了几岁,与其说两人是叔侄,倒不如说两人是兄弟,这么些年他们一起携手在容家过了很久阴暗的日子,彼此相互支撑,一路走到今天。 他怎么也不相信容华会死。 旁人不知容华的势力,他是知道的,便是因为知道才更不相信他那样的人会死。 为容华立衣冠冢的时候,容府上上下下都出动了,唯有他还有容华的母亲白氏没有去。 他们不去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信容华已经死了。 无为又在青川寻了数日,还是一无所获,不得已他想到了容允。 无为见到容允的时候,容允趴在矮几之上,周围满是空掉的酒坛子。 无为站在他身旁,他都没有抬眼看上无为一眼。 无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低沉的说道:“苏氏阿茵不见了。” 容允一动不动的趴在矮几之上,他分明睁着眼,却是连看都没有看无为一眼。 在他看来,苏氏阿茵不见了与他何干? 无为也不恼怒,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允,接着又道:“她腹中怀有容华的骨血。” 他声音一落,容允骤然抬起头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眯着眼说道:“你说什么?” 无为面色阴沉,张口说道:“苏氏阿茵不见了,她腹中怀有容华的骨血。” 容允双臂撑着矮几,缓缓的站了起来,一字一顿的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无为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细细的说了一遍。 容允沉默下去。 能在这青川只手遮天的没有几人。 这事容墨不会做,也不屑做,那么剩下的便是容蔺了,听说这小子最近得了一个妇人,得意高调的很,只怕与这件事有关。 容允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扭头看向一旁的婢子,张口说道:“容蔺那小子不是邀我赴宴,何时?何处?” 在他的注视下那婢子盈盈一福说道:“今夜于他的别院之中。” 容允嘴角一挑,眼中一片冷意,容华死了,最得意的莫过于他了。 无为凝神看着容允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容允随意扫了无为一眼,勾唇说道:“今晚你陪我去赴宴。” 他声音一落,无为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容允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听说容蔺新得了一个妇人,宠的跟什么似的,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电光火石间,无为脑中灵光一现,骤然停下脚步。 他慢慢的扭过头来,看着容允说道:“好,我陪你去。” 所有人都知道今晚于容蔺的别院中有宴,独独苏茵不知道。 这几日容蔺都未曾来看过苏茵。 可苏茵的一举一动皆有人向容蔺回报。 容蔺懒懒散散的躺在软榻上,怀中还拥着一个美人,他抬头看向一旁的侍卫,低声问道:“这几日苏氏阿茵可有异常?” 那侍卫看着容蔺拱手说道:“不曾,她每日安安静静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时时问主人何时去看她,醒着的时候便盯着门口看,时有失落,但从无怨怼。” “好。”容蔺勾唇一笑,伸手摸了一把怀中美人隆起的胸,扬眉说道:“去告诉她今晚有宴,让她准备好陪我一同赴宴。” “诺。”那侍卫双手一叉,转身离开。 是夜,华灯初上,月色清亮,漫天星子,星光熠熠。 宴会之上酒肉飘香,丝竹阵阵,已然宾客满堂,无一不是氏族子弟,身份不凡的很。 容蔺一脸喜色,一杯接一杯下肚,他看着在场所有人,一脸得意的说道:“想来诸位已听说了,我近日得了一个可心的妇人,今日夜宴便是想让诸位看一看,我这妇人可好?” 他声音一落,旁人还未开口,容允一袭白色的衣袍,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扬,风骚的很,他挑眉看向容蔺,淡淡一笑:“连我也好奇的很呢!什么样的人竟能入了你的眼,可不就眼巴巴的来看了。” “四叔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容蔺慢慢起身,笑着说道。 于辈分而言,他该起身向容允行礼的,可他也只是起身客气了那么一下,随即便又坐了下去。 无为站在他身旁,不着痕迹的看了容蔺一眼。 容允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端起酒樽对着容蔺遥遥一举,笑着说道:“如此热闹我怎会不来。” 容蔺双眼一眯,并未多说,容允来的正好,他还怕他不来呢! “啪啪……”他双手成掌拍了几下。 整个宴会的灯一下尽数灭了,只剩下漫天的星光。 此举令得所有人一惊。 忽的,一颗明珠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宴会,那颗明珠悬着宴会的入口,仿佛又一轮明月,清幽的光芒,似一层薄纱,洒在每个人脸上。 一道道视线中之中,一红衣女子施施然然而来。 她身姿窈窕,红裙曳地,满头银发格外耀眼,肤色胜雪,双眸澄净而璀璨,堪比天上的星子,唇不点而朱,红色那么艳丽的颜色穿着她身上却生出一种华贵之气,使得她整个人仿佛盛开在冰山之上的雪莲,冷中带着一丝逼人的艳,却不显一丝庸俗。 随着她款款走来,无为忽然瞪大了眼,如今的苏茵好似变了个人,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她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宴会 二 “阿茵!”站在容允身后的无为骤然起身,他眼中是说不出的震惊,抬步便要朝苏茵走去。 “稍安勿躁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跨出一步,容允扭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那一眼含着浓浓的警告,令得无为顿时驻足。 “回去。”容允面无表情,对着无为低声说道。 无为只得退了回去,他隐在暗处,直勾勾的看着苏茵,只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眼神变了,那样的陌生,他不信她看不到他,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还有她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怎会一夕之间成了满头白发。 容允一手端起桌上的酒樽轻轻的抿了一口,他不是容华,不曾碍着他们的事,他们也不会再他的酒水中动手,所以还是可以放心喝的。 他与苏茵有过数面之缘,又怎会认不出她。 纵然她满头银丝,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变了,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容允双眼微眯,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心中满是疑惑,容蔺将她掳来,他是知道的,可为何她眼波如水,满是柔情,整个宴会这么多人,而她眼中却只有容蔺,仿佛痴恋着容蔺一般。 容蔺说她是他新得的妇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容华的噩耗刚刚传来,尸骨未寒,她怎就另寻新欢,另寻新欢也就罢了,还偏偏是容蔺。 他敢说容华的遇难与他们父子两绝对脱不了干系。 容蔺不着痕迹的看了容允一眼,他敢说在场能认出的苏茵的也就只有他了。 故而他特意将他请了过来。 “阿贞!过来。”容蔺嘴角上扬,对着苏茵微微招手。 在场所有人无不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如他们这种出身富贵,身份不凡的人,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可苏茵的出现还是令得他们眼中闪过一阵惊艳。 她之美不过五分在容色,真真让人惊艳的是她身上独有的气质,纵然她变了,可骨子里的东西却没有变,特别是她那满头银丝,更是让众人惊艳不已。 她无视众人,眼中唯有容蔺,一道道视线中,她温柔一笑,低声唤道:“夫主。” 那一声夫主,瞬间令得无为面色一青,他眼睛睁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一时之间五内俱焚,她唤容蔺什么? 夫主! 她竟然唤容蔺为夫主! “阿茵!”无为再也忍不住,他面色阴沉,眼中燃着滔天怒意,一瞬不瞬的看着容蔺,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紧握成拳,他喘着粗气,就要朝容蔺出招。 “你若是想死,或者想她死,你大可动手。”容允面无表情,看都没有看无为一眼,垂眸一笑,漫不经心的看向容蔺。 一时之间,他竟看不懂他究竟为何这样做了! 他容蔺身份虽不及容华乃是容氏少主,可也是贵不可言的,身边从来不缺妇人。 忽的,容允脑海中灵光一现,猛然想起一事,这个苏氏阿茵不同这天下所有的妇人,她这个妇人可是会奏音杀的。 容允眼中一寒,上扬的嘴角尽是讥讽,好一个容蔺,当真端的好算计。 那面算计了容华的性命,这便又算计了他的妇人。 也不知他对苏氏阿茵做了什么,竟令得她心甘情愿的待在他身旁,还口口声声的唤着他夫主,倒是得意的很。 “过来。”容蔺笑盈盈的看着苏茵,苏茵款款而来,将手放入他手中。 容蔺勾唇一笑,一个用力竟苏茵拥入怀中。 苏茵吓得脸都白了,她蹙着眉,小脸皱巴巴的,使劲抱着容蔺的脖子,整个人都僵住了,声音颤颤的的唤道:“夫主。” 与那个无所畏惧,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惊的苏茵简直判若两人。 “哈哈……”容蔺很是得意,他哈哈一笑,轻轻的拍着苏茵的背,笑着说道:“休要恐惧。” 苏茵头垂的低低的,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容蔺,眼中满是浓浓的思念。 无为目赤欲裂的看着这一幕,若非心志坚定,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容蔺大掌落在苏茵腰间,将她放置到自己腿上,双手环着她的腰身,慢慢的抬起头来,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他声音一高,满是得意的说道:“这便是我的妇人,陶氏阿贞!” “哈哈哈,如此佳人,恭喜容大少了。”他声音一落,一紫袍男子骤然起身,他一脸笑意,对着容蔺双手一叉,张口说道:“果然是极品佳人。” 一时之间,引得很多人开口附和道:“恭喜容大少了。” 容允随意的扫了容蔺一眼,垂下眸子,他眼中一片寒光,从前这些人也只唤容蔺为容公子,如今竟唤他容大少,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所有人心中,容华一死,下一任的容氏少主非容蔺不可。 “我这妇人啊!真擅抚琴,今日月明风清,便让她抚上一曲,为大家助兴。”容蔺垂眸看了一眼苏茵,抬头朝容允看去。 容允淡淡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樽对着容蔺遥遥一举,他懒懒散散的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阿蔺倒是个有福的,也不知从那寻了个这样的美人,连四叔我看了都心动的很呢!” 他字里行间满是酸气,不由得多看了容蔺一眼。 “哈哈哈……”容蔺朗朗一笑,亦对着容允遥遥举杯,他豪气万丈的说道:“四叔也春心萌动了吗?哈哈哈……除了她我府中的美人你随便挑,等你挑好了,侄儿今晚便送到你的榻上。” 容允眉眼一弯,没心没肺的一笑:“若我就看中了她呢?” 容蔺目光一凝,凝神看着容允,他缓缓垂下眸子,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淡淡一笑:“君子不夺人所爱,四叔见谅,恕侄儿不能割爱!” 容蔺说话同时,苏茵紧紧拽着容蔺的衣袖,生怕他开口,会将她送给旁人。 直到容蔺一句落下,她才舒了一口气,眼中犹存着惊恐,一副受了惊吓的摸样。 她看着容蔺,声音小小的说道:“夫主,夫主,我不会抚琴。” 说着她垂下眸子,再不敢看容蔺一眼。 容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会的。” 容允朗朗一笑:“好一个君子不夺人所爱。” 他一语双关,也不知容蔺听不听得懂他话中的深意。 无为怔怔的站在那里,他是世界中只剩下苏茵一人,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如刀割,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不能呼吸了一般,面上没有一点血色。 不过片刻,婢子将便琴抱了上来,于宴会中央放置了琴架,一旁焚着香,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去吧!”容蔺看着苏茵笑着说道。 “夫主……”苏茵眼中有些惊恐,她紧紧的拉着容蔺的衣袖,轻轻的摇着头,喃喃说道:“我不会抚琴的。” 容蔺也不恼怒,他双手落在她肩头,轻轻一拍,眼中满是鼓励,笑着说道:“信我,你去吧!” 苏茵低低的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容蔺嘴角一挑,敛尽脸上的笑意,声音骤冷:“你若是不去,我便要生气了。” 他一句话令得苏茵骤然抬起头来,她面上血色尽失,咬着唇瓣说道:“夫主莫要生气,阿贞这话便去抚琴。” 说着她缓缓起身。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几步走到琴架旁,缓缓坐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手落在琴弦之上,缓缓的闭上了眼,她凭着自己的感觉,素手一挑:“铮铮铮……” 琴声如水缓缓而出,仿佛天上洒下的月光,清淡舒缓,似可荡涤心灵。 所有人听得不由得入了迷。 这世上琴技高超之人不少,可精于琴技,琴声便多了工匠之气,少了一丝灵气。 苏茵的轻声则不然,所有人都听得出她琴技生疏,可琴声空灵,一如她那双眸子干净的很,似纤尘不染。 听着琴声苏茵一惊不由得睁开眼来,她眼中满是震惊,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手,她手指灵动,在琴弦上恣意起舞。 她慢慢笑起,抬眸朝容蔺看去,眼中满是柔情,原来她真的会抚琴。 她一曲作罢,便有人起身赞道:“夫人之琴技果然不凡,仿佛天籁一般,似可荡涤心灵,让人听得心境都开阔了,当之无愧的仙乐呀!” 众目睽睽之下,苏茵面皮都发烫了。 她小步朝容蔺走去,容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拿起锦帕竟为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容蔺抬头朝那人看去,朗朗一笑:“我这妇人啊!前些日子受了些惊吓,以至于忘记了前尘往事,她的琴技啊!足令所有人震惊,日后你们便会知晓的。” 说话同时,容蔺不着痕迹的看着了一眼苏茵,她的功力都被他封住了,自然奏不了音杀,可没有关系,这并不代表她永远奏不了音杀,如今他并不能十分确定,她真的忘了所有前尘往事,自然不敢解了她身上的禁锢。 无为都忘了如何呼吸,他定定的看着苏茵,苦涩一笑,忘了所有前尘往事吗? 容允也是微微一怔,他抬眸朝苏茵看去,心中了然,原来竟是这样,难怪她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只是可怜的容华,转眼便已被她抛在脑后。 “你也累了吧!”容蔺满目温柔的看着苏茵。 在他的目光中,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这里人多,我不惯的。” 容蔺一笑,开口说道:“夫人累了,负夫人回去歇息。” 苏茵盈盈一福,在婢子的搀扶下,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 容允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无为一眼。 无为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苏茵在婢子的搀扶下,出了宴会,朝她所住的房间走去。 走到一处十分幽静的地方,忽的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吓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无为抬手朝那婢子重重一砍,那婢子随即昏了过去。 “啊……”苏茵面色苍白,她脚下一软,张嘴就要大声叫唤。 却被无为一下子用手堵住了嘴巴,无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沉痛,他声音低沉且沙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第二百八十五章 真与假 苏茵的嘴巴被无为堵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死命的瞪着无为,她面色煞白,再不是无为熟悉的那副摸样,看着他的眼中只剩下无限惊恐。 “阿茵!”无为声音低沉,在苏茵惊恐的目光中,整个人僵硬如石,他的眼中满是化不开的痛,还有深深的自责,若不是他没有保护好的,她又怎会落入容蔺的手中。 他一心放在苏茵身上,并不曾察觉不远处的假山上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这才是容蔺这场宴会的目的,他这人最是多疑,从不曾轻易相信任何人,又怎会轻而易举的相信苏茵。 “你是谁,快点放开我……”苏茵呜呜咽咽的说道,却是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一副惊恐难言的摸样,看着无为的眼中全然都是陌生的神色。 无为心中一痛,她真是不记得他了,不然她又怎会这样看着他,这样陌生的眼神便足以将他凌迟。 “阿茵,我带你离开。”无为深深的凝视着苏茵,眼中尽是悲凉,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喊叫,我就放开你。”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伤害的一分一毫,哪怕是这样堵着她的嘴巴,他都心有不忍。 在他的目光中,苏茵浑身忍不住颤栗,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无为慢慢的松开了手。 “救命啊!”就在他松手的那瞬间,苏茵嘶声力竭的吼道。 她这一声尖叫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无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后悔已来不及。 “快来人啊!”苏茵满目惊恐的看着无为,一声接一声唤道。 无为苦涩一笑,声音之中竟是悲痛,她果然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阿茵了。 他抬手落在苏茵肩头轻轻一点,苏茵瞬间发不出一丝声音了,在苏茵惊慌失措的目光中,无为一手揽住她的腰,喃喃说道:“阿茵,我带你回家,有你母亲与阿衍的家。” 他就不信,她能连她母亲与阿衍都忘记了。 苏茵满目惊恐,用力的摇着头,脸上满是乞求。 无为说着足尖一点便要凌空而起。 就在那时,无数侍卫围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耀眼的火把好似一条长龙。 容蔺缓步走了出来,他看着无为,冷冷一笑:“阁下哪位?要带我的妇人去哪里啊?” 他声音中透着冷意,字里行间满是浓浓的杀意。 无为双眼一眯,满目杀机的看着容蔺,沉沉一笑:“我倒是不知她何时成了你的妇人。” 他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容允缓步而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含着无限警告。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无为说出来她乃是苏氏阿茵,是容华的妇人,容蔺的脸给那里搁,他就是再舍不得音杀,也不会留着苏茵了。 他总不能让世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说,容华一死,他便将他的妇人占为己有,毕竟在世人面前,他与容华可一直都是兄友弟恭,表面一团和气的。 果然,容允一眼扫来,无为瞬间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容蔺直勾勾的看着无为,呵呵一笑:“我一直都是我的妇人,倒不知你为何要挟持我的妇人?” 数百侍卫皆手持弓箭,布下天罗地网,显然容蔺早已有备而来。 又或者这一场宴会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容允勾唇一笑,站了出来,他看着无为,面色一沉,冷冷说道:“你还不放下这位夫人给我过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不看向容允。 苏茵嘴一张一合,满目惊恐的看着容蔺,无声的说道:“夫主,救我!” 无为看着容允一怔。 容蔺扭头看向容允,垂眸一笑:“四叔这是何意?莫不是这刺客是你带来的?” 他说无为是刺客,又说这刺客是容允带来的,将矛头直指容允。 容允慢条斯理一笑,对着无为招手说道:“这里哪有什么刺客,他乃是我的侍卫,我这侍卫啊!与旁的侍卫不同,前些年呀!他死了娘子,突然患了失心疯,看见与他娘子相似的人,便会误认为是他娘子,这不他就又犯病了。” 容允这一番话,令得无为面色一黑,嘴角一抽,冷冷的瞪了他好几眼。 他才有失心疯呢! 容允一句话落下,也不等容蔺开口,接着又道:“阿蔺一向是个心胸宽广的,如今与你这妇人也是恩恩爱爱,定然知晓情这一字最是身不由己,想来也不过多加责怪我这侍卫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极妙,他先是毫不吝啬的吹捧容蔺一番,说他是个心胸宽广的,又说情这一字最是身不由已,容蔺若是执意责罚无为,岂非显得心胸狭窄。 果然他这句话一落,容蔺面色一阴。 在容允的目光中,无为缓缓的松开了苏茵。 得了自由的苏茵,面色煞白,跌跌撞撞的朝容蔺奔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下扑进容蔺怀中,魂不守舍的望着容蔺,喃喃说道:“夫主,我好怕!” 说着她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容蔺及时接过她软下去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云淡风轻的看了容允一眼,笑着说道:“四叔,我自是个心胸宽广的,不会与一个患有失心疯的疯子计较,可既然患了失心疯就该将他关起来才好,免得伤了旁人,旁人可不会与我一般大度。” 容允嘴角一勾,看着容蔺笑着说道:“阿蔺说的是,四叔记下了。” 容蔺再不看容允一眼,抱着苏茵便走。 无为站在容允身后,他面色阴沉的看着容蔺远去的背影,周身戾气环绕,寒气逼人。 “走吧!”容允扭头看了他一眼,提步就走。 无为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出了容蔺的别院,无为看也不看容允一眼,起身就走,容允眉头一蹙,张口说道:“你要去哪里?” 他冷冷的看着无为,一脸的嫌弃。 他拜托他能不能有点脑子,他可是当着众人说了,他是他的侍卫,他若一走岂不是要穿帮了。 无为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本也不是你的侍卫,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废话,你从前却是不是我的侍卫,可如今你没有选择。”容允压低声音,冷眼看着无为。 无为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就走。 “你若是不想救她了,随便你。”容允说着,再不看无为一眼,纵身跳上马车,扬长而去。 “你说吧!要如何救她?”马车还未行驶,无为阴沉着一张脸,转身上了马车,盘腿坐在容允对面,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容允挑眉看了他一眼,垂眸一笑:“你不是已经确定了,她确实不认识你了,也忘记所有前尘往事。” 无为眼中腾出窜起一团火焰,他阴气森森的看着容允,仿佛要将他焚烧了一般,面色阴沉的可怖。 容允仿佛不曾看见一般,他勾唇一笑,接着说道:“我看她在容蔺身边也是极好的,索性就让她留在容蔺身边罢了。” 无为猛然看向容允,抡起拳头砸向容允,容允轻飘飘的侧身避开,懒洋洋的看着无为,扬眉说道:“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便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哼!”无为冷冷一哼,收回拳头,横眉怒目的看着容允。 容允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无为,你认识的苏氏阿茵是怎样的?” 容允声音一落,无为骤然沉默下去。 他所认识的苏茵,有勇有谋,心思缜密,手段惊人,看似从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却是最重感情的,一旦走进她心里,纳入她的保护范围,便会不离不弃,倾尽一切的守护着。 无为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容允。 在他的注视下,容允淡淡一笑,垂眸说道:“若是她没有失忆,容华死了,且她已然知晓凶手是谁?那她又会如何去做?” 无为沉沉的吐出几个字:“必然会倾尽一切为容华报仇。” 容允一笑,不再言语。 无为忽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是说……”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容允也是懂的。 在无为诧异的目光中,容允眯眼一笑:“你说要带她走,要带她回家,她可曾问你什么?” 无为缓缓的摇了摇头。 容允眼光一凝,定睛一笑:“这就对了,若是换做旁人,必然会勾起心中的疑惑,怎么样也会问上几句,她是谁?她的家人又在哪里?可她什么都没有问,这说明什么?” 无为也不是傻子,他瞬间便明白了容允的意思。 容允是在说,她不问,是因为她什么也知道。 无为一下好似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清醒过来,他眼中一亮,沉默下去。 直到许久,他看着容允突然开口了。 他说:“容华真的死了吗?” 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认识的容华乃是一个只手遮天的人,他始终都不相信他会这样轻易死去。 容允慢慢的抬起头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无为说道:“容氏一族的族长原本该是容华的父亲,我的二哥,可二十年前,容华的父亲有事外出,在长江上遇见了暴风雨,一夕之间船毁人亡,尸骨无存,二十年后,容华步了他的后尘,同样于长江上遇见了暴风雨,同样尸骨无存,我亲自去寻了,却是一无所获。” 容允说着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说道:“你说他还活着吗?” 这么多日过去了,这里有他割舍不下的母亲,心心念念的妇人,若是他活着,怎会不回来? 无为沉默下去。 他不由得心中一颤,容华若真是去了,她该怎么活下去。 待她手刃完害死容华的仇人,余生没了他的陪伴,她该怎样活下去? 通常留下的人才是最痛的。 容蔺将苏茵抱回房中,放在榻上,一直为苏茵诊治的大夫随即上前诊治。 容蔺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那侍卫轻颔首,跟着他一同出了房间。 “主人。”那侍卫双手一叉,对着容蔺拱手一礼。 容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怎样你可看清楚了,她可有任何异样?与那侍卫都说了些什么?” 他还是不信苏茵。 那侍卫叉手说道:“回禀主人,属下看的一清二楚,夫人真的不认识那侍卫,至始至终看着那侍卫的眼中唯有陌生与惊恐,那侍卫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属下读了他们的唇语,那侍卫说如果夫人不喊叫的话便放开夫人,可那侍卫前脚刚刚放开夫人,夫人便大声呼救了起来,那侍卫一脸的伤心欲绝,接下来主人便来了,夫人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哦!”容蔺目光一凝,随意的摆了摆手,张口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说着他大步转身离开。 纵然这样他还是有些不信。 苏茵受了惊吓,昏睡了整整一日。 第二日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容蔺竟守在她身旁。 “夫主。”她面上一喜,不由得低声唤道,眼中更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之意。 “你醒了,可吓坏夫主了。”容蔺见她醒来,面上也满是欢喜。 “是阿贞不好,累得夫主担忧了。”在他的目光中,苏茵满目自责的垂下头去,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羞愧的难以自己。 容蔺伸手将苏茵拥入怀中,他温柔小意的说道:“是夫主不好,没有保护好阿贞,才让阿贞受惊了。” 苏茵依偎在容蔺怀中,她楚楚可怜的抬头看着容蔺,眼眶一红:“夫主待阿贞好的不能再好了,没有不好。” 容蔺一笑,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开口说道:“这怎么还哭上了,今日天气甚好,你起了用些饭,我带你出去转一转,可好?” “好。”苏茵羞涩一笑。 在婢子的服侍下,洗漱一番,与容蔺一同用过早饭。 容蔺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同出了房间。 日光极好,树荫一片斑驳。 外面马车早已备好,容蔺将苏茵抱上马车,处处表现的无不体贴。 苏茵的脸上泛着红光,始终一副娇羞的摸样,她很安静,只时不时的偷看容蔺一眼,落在容蔺眼中乖巧的好似一只人畜无害的白兔,特别是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仿佛能将人溺毙其中。 容蔺与苏茵也相处了一月有余,她从前的摸样,他也是知晓的,如今这幅样子,真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 连他也辨不出真真假假。 “阿贞。”容蔺将苏茵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银色的长发,他双眼微眯,缓缓说道:“你可想记起从前的事。” 苏茵猛然抬起头来,她柔柔的一笑:“不管从前还是现在,阿贞只要有夫主便好。” 她痴痴地看着容蔺,眼中全是脉脉温情。 连容蔺都忍不住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她真的全心全意恋着他一般。 容蔺垂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将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慢慢的扬起嘴角。 “咯噔……”就在那时,马车猛地摇晃了一下。 苏茵的头险些磕住,好在容蔺及时护住了她。 “杀……”就在那时,外面响起一阵喊杀声,兵刃相接的声音随之而起。 风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呕……”苏茵胃中一阵翻滚,她面色一白,猛地推开容蔺,一阵干呕,却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阿贞。”容蔺急急唤道,眼中满是担忧。 苏茵扭头朝他看去,温柔一笑:“我没事,夫主。” “没事就好。”容蔺伸手将苏茵扶起,抬手从马车的矮几之上,拿了一颗腌好的梅子,递给苏茵,低声说道:“大夫说梅子开胃止呕,我就给你备了些。” 苏茵看着他手中的那颗梅子,又是眼眶一红,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蔺,喃喃说道:“夫主,阿贞何德何能,能得夫主倾心相待,此生足矣!” 却是迟迟没有接过那颗梅子。 “我杀了你!”就在那时马车骤然被劈成两半,苏茵与容蔺全部暴露在外,数十个黑衣人蒙面手持长剑朝他们杀了过来。 容蔺的侍卫皆被黑衣蒙面人拖住,根本抽不开身。 容蔺一把将苏茵拥入怀中,抱着她跳下马车,他抽出腰间的长剑,手腕翻转,长剑飞舞,转瞬便倒下好几个黑衣蒙面人。 “啊!”就在那时,苏茵被一个石头绊了一下,猛地从容蔺的怀中挣脱出来,整个身子直直地朝后倒下。 “阿贞。”容蔺目光一凝,顾不得一旁厮杀的黑衣蒙面人,伸手便去拉苏茵。 他一把拉住苏茵的手,飞快的将她拉入怀中,苏茵面色煞白,心有余悸的看着他。 就在那时,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无声无息的朝他的背刺了过来。 容蔺看不见,苏茵却是看得真切。 “夫主,小心。”那瞬间苏茵想都未想,她一把推开了容蔺,将身子挡在容蔺身前。 “嗤……”长剑一下没入她的身子,鲜血飞溅而出,温热的血落在容蔺脸上,令得他一下便愣住了,他眼睛微睁,就那样看着苏茵倒在他面前。 第二百八十六章 是谁 容蔺怔怔的看着苏茵,这一场刺杀本就是他安排的,为的便是试探苏茵。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毫无犹豫的挡在他面前,替他当下那一剑,她腹中还有孩子,却没有替孩子想过一分一毫,怎能不令他震撼。 “夫主,还好你无恙,真好!”容蔺给苏茵备下的衣裙,无一例外都是红裙,这何尝不是他对苏茵的另一种考验,容华新丧,尸骨未寒,而他给她备下的皆是大红的衣裙,那么明艳,那般喜庆,大片的血在苏茵胸前绽放开来,她倒在血泊之中,面白如雪,眉眼上扬,脸上一点痛色都不见,唯有浅浅的欢喜。 “呕……”她一句话落下,口中涌出大口的鲜血。 “夫主……”她定定的看着容蔺,慢慢的抬起右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袍,可那只手不过刚刚抬起,便骤然落在地上,沾染上她留下的血,刺目惊心的很。 她慢慢的合上了眼。 “阿贞!”容蔺一下清醒过来,他有过很多妇人,那些妇人不过冲着他的名利而来,真心这东西,他早就喂了狗,可看着苏茵,他竟觉得心中一痛。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失措,几步上前,也不顾苏茵身上都是血,手有些颤抖的将她拥入怀中,他这个人一向是有洁癖的,苏茵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竟是一丝都不曾介意。 “快,快备马车,唤大夫。”他抱着苏茵,双目有些猩红,冲着一旁的侍卫厉声吼道。 一旁的侍卫都被他吼呆了。 他这副摸样,看的那些侍卫一头雾水。 苏茵一昏过去,那些黑衣蒙面人便停止围杀,对着容蔺双手一叉,齐声唤道:“主人。” 马车很快便来了。 一直跟在容蔺身旁的侍卫,郑经几步上前,想要接过容蔺手中的苏茵,却被容蔺冷冷的瞪了一眼,他只得颤颤的收回手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容蔺。 容蔺抱着苏茵大步上了马车,大夫已在马车中候着,随意上前给苏茵诊治起来。 容蔺一手撩开车帘,冷冷看向那些黑衣蒙面人,沉声说道:“都给我上戒律院领五十大板,谁让你们下这么重的手,万一她死了怎么办?” 他一句话落下令得那些黑衣蒙面人,不由得眼睛微睁,一脸冤屈。 不是他吩咐他们的吗?演戏要真,下手要狠,如今竟又要责罚他们,天理何在? 喊冤的话他们自然不敢说的,一时之间,所有黑衣蒙面人无不看向郑经。 郑经也觉得主子有些反常,他轻咳一声,沉声说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回去。” 苏茵的伤可不轻,那一剑险些刺穿她的心脏,还好偏移了一寸,才令得她捡回一条命来。 那大夫满头大汗,忙了许久才将血给止住。 他擦了擦手上的血,抬头看向一旁,始终未曾言语的容蔺,张口说道:“主子,你再这么折腾几次,她这条命就真没了,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这次能保得住,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我知道了。”容蔺双眸落在苏茵身上,她满头银发,一袭红裙,面色苍白的厉害,若不是微微起伏着的胸膛,便与死人无异,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 “你退下吧!”容蔺随意的摆了摆手。 马车停了下来。 那大夫对着容蔺双手一叉:“主人,告退。” 转身跳下马车。 马车里只剩下苏茵与容蔺,血腥味呛人的很,容蔺坐在苏茵身旁,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一手落在苏茵侧脸,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面上复杂难言,他勾唇一笑,低声说道:“苏氏阿茵,容华能遇见你,真是他的福分。” 容蔺亲自将苏茵抱回房间,苏茵还在昏睡,他坐在榻边,凝神看了苏茵许久。 直至夜幕降临,苏茵还没有醒来。 容蔺才转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他眯眼看着屋里的婢子,冷冷说道:“给我服侍好她,不可有一丝怠慢。” “诺。”令得一屋子的婢子瑟瑟发抖的跪了下去。 屋里燃着蜡烛,容蔺离开后,不过片刻,躺在榻上的苏茵慢慢的睁开了眼,她眼中再不复一丝茫然,一双眸子好似冬夜的寒星,异常璀璨,却不带一丝温度。 “容华……”她无声的念着容华的名字,抬手落在小腹之上,脸上滚过两行清泪。 她这一生,再不会忘记他,又怎会轻易失忆。 可她若不失忆,容蔺又怎会轻易放过她,更加不会留下她腹中的孩子。 他这样的人最是多疑,是不肯留下一点隐患的,他留着她也不过是为了音杀,凭他的手段有的是办法逼得她说出音杀,可她失忆了便不一样了,纵然他逼迫她也没有用的。 他只有哄着她,待她慢慢想起,时间可就不一定了,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三五年,不过就要看她的耐心了,看她想陪他玩多久。 所以那一晚夜宴,他非让她弹奏一曲,不过是看一看她还记得多少,好在她没有让他失望。 他一次次试探,不过是不信她罢了。 还好她的表现从不曾让他失望。 想来这次之后,他大约不会再试探她了,许是会多信上她几分。 夜很长,很长…… 那日容蔺告诉她容华已死的消息后,她日日夜不能寐,脑海中满是他的身影,五内俱焚,生不如死,她逼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想,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容氏一族的族长是谁?容华是生是死。 可她记得所有的事,却独独不记得容华的结局,真是天意弄人。 从前她不愿意去想这些事,不过是觉得容华与她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早也好,晚也好,终究是要分开的。 她不愿陷在后院之争,无数个日日夜夜,与数个妇人,勾心斗角,不折手段的去争抢一个男人,她也不屑如此。 三年后,容氏一族的新任族长,不是容华,不是容蔺,而是容允。 那个令她看不透的容允。 这是不是说明,容华真的死了呢! 他若不死,容允怎会成为容氏一族的族长。 苏茵抬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夜空,夜色正浓,已过了半月有余,他若是安然无恙也该归来了。 她还在等他! 他怎能忘了,他走到时候,让她等他回来呢! 她还在日复一日的等,他怎能不回来。 所有人都笃定他死了,容氏一族甚至为他立了衣冠冢,可她却坚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她还在等着他。 彼时,容蔺正在容墨的书房之中。 偌大的书房之中,唯有他们父子二人。 容墨坐在桌案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容蔺,勾唇一笑:“阿蔺,父亲终于为你铺平了路。” 他身为容氏一族的族长,他的儿子理应是容氏一族的少主。 容华之所以为能成为容氏一族的少主,不过是容氏一族的祖训,凡练成音杀者便可成为容氏一族下一任族长。 如今他死了,容氏一族再无一人会音杀,这条祖训变成了空谈。 容蔺看着容墨,朗朗一笑,拱手说道:“谢父亲。” 容墨笑盈盈的看着容蔺,一脸的得意,接着又道:“我已与长老院的长老商议好了,十日后将在容氏祠堂举行大典,正式昭告天下,你容蔺将继容华之后,成为我容氏一族新一任少主。” “真的吗?父亲。”容蔺眼睛一亮,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欢喜之意,心中一阵激动。 他盼了这一日多年,终于要美梦成真了吗? 这一瞬间,他竟有些患得患失,觉得有些不真实。 “父亲还会骗你不成。”容墨看着容蔺眯眼一笑。 “阿蔺。”忽的,他声音一沉,目光一凝,深深的看着容蔺。 “父亲。”容蔺已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直视容墨的眼睛。 容墨看着他,缓缓开口:“听闻你近日新得了一个妇人,十分得意?” 容蔺微微一怔,他开口:“父亲……” 只说了两个字,容墨便将他打断,容墨眼波深沉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知那妇人是苏氏阿茵,也只她与容华的关系。” 容墨缓缓道来,令得容蔺一怔,急忙开口说道:“父亲,我所图不过音杀罢了。” “我何尝不知!”容墨右手微抬,他硬生生的打断容蔺,不容置疑的说道:“便是你不会音杀又如何?还不照样是我容氏一族的少主,何必过于执着,苏氏阿茵这个妇人留不得。” “父亲,待我学会了音杀,一定会杀了她的。”容蔺深深的看了容墨一眼,垂下头去,这便是他的承诺,他给容墨的承诺。 “你这是在引火*!”容墨声音一冷,面上满是不悦。 “父亲!”容蔺一撩衣袍,重重的跪在容墨跟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丝毫不肯退让。 在容墨的注视下,他缓缓说道:“我只是想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并不比容华差,我有能力成为容氏一族的少主,更能学会音杀。” “阿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修习音杀靠的是悟性与天分,音杀的琴谱与心法我容氏一族的后辈皆可修炼,可这数百年过去了,学成的也不过容华一人,你也不是没有修炼果过,为何就不死心。”容墨有些责怪的看着容蔺,苦口婆心的说道。 “父亲,音杀必然是有诀窍的,这诀窍容华知晓,苏氏阿茵也是知晓的,不然为何她能练成音杀,定是容华教导她的,等我得了这诀窍,一样可以练成音杀。”容蔺看着容墨固执的说道。 “你退下吧!”容墨看了容蔺一眼,挥手说道。 他知道多说无益,再说下去只会令得他们父子二人失和。 “是,父亲。”容蔺缓缓起身,对着容墨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容蔺一走。 容墨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对着虚无的空气说道:“找个时机,不动声色的处理掉苏氏阿茵,我定不能让她为祸阿蔺。” “诺!”容墨身后明明看不到人,却有人开口应道。 苏茵怎么样也睡不着,她又不能起身走动,只得在榻上闭着眼假寐,就在那时,一丝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令得苏茵猛地睁开了眼,这屋里屋外容蔺足足布置了不下百个暗卫,可以说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竟然有人能闯进来,还是这样悄无声息的闯了进来。 原本她还以为来人会是无为,哪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身影。 “啊!”那人一袭乌黑的衣袍,面上蒙着黑巾,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苏茵只看了一眼便是他不是无为,那人没料到苏茵竟会突然醒来,还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几步上前对着她的后颈重重的一砍。 “谁?”苏茵那一声纵然细微,可还是惊动了屋里屋外的暗卫,一时之间,长廊上的灯亮了起来,数十个暗卫冲了进来。 为首的暗卫四下扫了一眼,只见苏茵还安然无恙的躺在榻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扭头对着身后的暗卫说道:“无事了,都退下吧!” 待所有人离开后。 一个黑影从苏茵的床榻底下爬了起来,他落脚极轻,几乎没有一丝声音,连呼吸间发出的声音都异于常人,几乎没有一点声响。 他轻手轻脚的抱起榻上,已被他打晕了的苏茵,几步来到窗边的方桌之下,抬手一掀,取下几块青砖,方桌之下赫然出现一个洞口,他身子灵巧的抱着苏茵跳了下去,还不忘将青砖盖好。 第二日,一早,容蔺便策马来了别院。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昨晚容墨那一番话,令得容蔺心中隐隐不安。 父亲的手段,他一向知道的。 他不与他过多争辩,心中早已有了决策。 容蔺翻身下马,直奔苏茵的房间。 “主子,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为首的暗卫现身对着容蔺双手一叉,跟在他身后,朝苏茵的房间走去。 容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可有什么异样?” “主子放心吧!一切安然无恙。”那暗卫看着容蔺想都未想开口说道。 容蔺推门而入,大步朝屋里走去,他一眼扫去,只见榻上已是空空如也!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最后的心愿 “人呢?”容蔺双眼微眯,扭头朝一旁的暗卫看去。 那暗卫抬头朝榻上看去,不由得一惊,双手一叉,重重的跪在容蔺面前,急急辩道:“主人,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我们这么多人守着,可以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的。” 容蔺面色一沉:“我就问你人呢?” 那暗卫再不看抬头看容蔺一眼,头垂的低低的,满目修库,一字一句说道:“主人,我这就去找。” 容蔺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任由那暗卫大步转身离开。 是谁掳走了她?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的父亲,容氏一族的族长容墨。 他昨晚才找他谈过话,郑重其事的告诫他,苏氏阿茵必须死,也太过凑巧了吧! 于是,他想都未想大步转身离开,直奔容墨的书房。 彼时,容墨正伏在桌案上处理公务,见容蔺面色阴沉的走进来,不由得一怔,随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勾唇一笑,他也不主动开口,就那么云淡风轻的瞧着容蔺。 他这般看着容蔺,倒是令得容蔺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了。 容蔺眉头微蹙,对着容墨拱手一礼:“父亲!” “何事?”容墨一眼扫去,垂眸说道,接着将精力放在眼前的公文上面。 容蔺双手一叉,缓缓说道:“父亲可曾见我那妇人?” 他开口问的不是苏氏阿茵,而是他的妇人。 他声音一落,令得容墨顿时抬起头来,凝神看着他,他一脸不悦,眉头轻拧,声音低沉的说道:“阿蔺,你说什么?你的妇人?” 容蔺在他的目光之下,脊背一僵,垂下头去,沉声说道:“父亲,阿蔺错了,是苏氏阿茵。” 容墨淡淡一笑,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蔺,这个他精心培养的儿子,眼中有些许的失望,他缓缓开口:“阿蔺,可是那个苏氏阿茵不见了?” “是。”容蔺叉手说道。 容墨朗朗一笑,连声说道:“好,好,好啊!” 他说着一顿,也不等容蔺开口,语锋一转,接着又道:“她不见了,你第一时间却来找父亲,你的意思是父亲派人掳走了她吗?” 容蔺低低的垂着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显然容墨所言,正是他心头所想。 “砰……”忽的,容墨脸上的笑容一凝,他抬手抓起桌案上的一个茶杯,朝容蔺砸了过去。 容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啪……”容墨丢出的茶杯,擦着他的额头飞了过去,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 “阿蔺,你真是让父亲失望。”容墨面色阴沉,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一脸的失望,但他眼底更多的是震惊。 这才几日,苏氏阿茵便对阿蔺的影响这么大,都能令得他来质问他这个父亲。 看来这个苏氏阿茵留不得了,必须赶紧除掉。 “父亲。”容蔺缓缓抬起头来,他定定的看着容墨,缓缓出声:“究竟是不是你派人掳走苏氏阿茵的?” 他现在只想知道苏氏阿茵在哪里! 他还没有从她身上套出来音杀的诀窍,她还不能死。 “阿蔺。”容墨缓步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他一步一步走到容蔺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低沉的说道:“其一,你从无什么妇人,苏氏阿茵也不会是你的妇人,不日你便是容氏一族的少主,与你比肩的妇人,必是出自名门望族,其二,我从未见过什么苏氏阿茵,纵然动过什么年头,也还未来得及出手。” 容蔺猛然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微微蹙起眉头,他满目疑惑,不是父亲动手的?又会是谁呢? 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掳走苏氏阿茵,会是谁呢? “是,父亲。”容蔺看着容墨拱手说道,容墨的话他听在耳中,却没有放在心上。 “阿蔺,你好之为之吧!”容墨深深的看了容蔺一眼。 “是,父亲,孩儿告退了。”容蔺叉手说道,看了容墨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容蔺一走,容墨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说道:“去查一查谁掳走了苏氏阿茵,顺便让她不必留在这个世上了。” 这原本也就是他要做的,而今有人出手正好,省得阿蔺将来将苏氏阿茵的死记在他头上。 “诺。”容墨声音一落,随即有人沉声应道。 容蔺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别院赶去。 “嗯……”苏茵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她躺在地上,好在炎炎夏日,地上并不觉得冷,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她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黑夜,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起身的那瞬间,不小心扯动了胸前的伤口,令得她面色一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醒了!”就在她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那瞬间,一扇门被推开了。 阳光骤然驱散满屋的黑暗,格外的刺目,苏茵抬手挡在眼前,待双眼适应了阳光,慢慢的将手拿开。 方才听声音她就觉得有些熟悉。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会是容华的母亲白氏。 而她身处的是一间狭小的佛堂,整个佛堂没有一扇窗户,昏暗的很,正前立着一座佛像,佛像倒是栩栩如生,*肃穆的佛祖俯视着众生,看透世事的眼中带着一丝悲天悯人。 “真没想到你竟是苏氏阿茵。”白氏独自一人出现在佛堂,她冷眼看着苏茵,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她曾听过她的名字数次,却从不曾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容华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她略微有些印象,没想到竟是她乔装打扮的,在容华带回那个少年的时候,她纵然不满,然,不满之余她还是有些欣慰的,她苦心教导的孩儿,终究没有沉沦在那个叫做苏氏阿茵的妇人身上,身为男儿理应志在四方,怎可过度沉迷于儿女私情。 原本她并未多想,可是容华遇难之后,容蔺竟大张旗鼓的宣告世人,他新得了一个妇人,这个妇人琴技了得。 容蔺是什么人,他一直明里暗里的与容华为敌,他又怎会随随便便的收一个妇人,还恰在这个时候。 这令得她不得不多想,不得不派人探查一番。 这一查可不得了,谁曾想这个妇人竟是苏氏阿茵,扮作少年陪在容华身侧的苏氏阿茵。 她的容华为了她数次以身犯险,折了半身的功力不说,这才更是因为折了半身的功力,无力脱险与他父亲一般命丧长江。 而她怎能转眼便投入别人的怀抱,与容蔺卿卿我我,如何对得起容华在天之灵。 “是,我是苏氏阿茵!”苏茵捂着胸口,扶着墙壁慢慢的直起身子,她满目落寞,眼中再无半点华光,静静的看着白氏。 这才几日,白氏就老了十多岁,犹记当初见她的时候,她是如何风华,可见容华的死对她的打击。 苏茵心中一痛,慢慢的垂下眸子。 容华离世,这世上最痛的莫过于她与白氏了。 白氏双眼一眯,一脸疑惑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你没有失忆?” 听她派出去的人回禀说她失忆了。 可是她竟然没有失忆,在没有失忆的情况下,容华尸骨未寒,她便转身投入容蔺的怀中之中,更加该死。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将视线落在白氏身上,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没有失忆。” 一时之间,白氏眼中杀气毕露。 苏茵说着一顿,她目光平和,淡淡的看着白氏接着又道:“可我不得不失忆,我若不失忆,容蔺怎会留我在身旁。” 白氏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讥讽,她冷冷一笑,满目鄙夷的看着苏茵,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自然要想方设法的留在容蔺身旁,你看重的也从不是容华,而是他容氏少主的身份不是吗?不日容蔺便要成为容氏少主了,你又怎会舍得离开他。” 她疾言厉色的羞辱着苏茵。 苏茵静静的站在那里,她面上一片平静,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怨恨不满,有的只是心死过后的苍凉。 “你怎么不说了,默认了是吗?”白氏声音骤然一高,素手指着苏茵,阴气森森的一笑:“容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可你转瞬便将他抛之脑后,与容蔺成双成对,苏氏阿茵你可真好,真不枉费他对你的一片深情厚意。” 白氏说着一步一步朝苏茵走去,她视线落在苏茵胸口,那里有鲜血渗出,她勾唇一笑:“听说你这伤,是替容蔺挡了一剑是吗?真真是郎情妾意呀!” 此刻她整个人仿佛癫狂了一般,面容扭曲的厉害,双目充血,恁的可怖。 她早年丧夫,将所有的心血都投注在容华身上,容华一死,于她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苏茵淡淡的看着近乎癫狂的白氏,声音沙哑的说道:“夫人费尽心机把我掳来,为的就是说这些吗?” 她这副平静无波的摸样,一下刺激了白氏。 白氏妖冶一笑,定定的看着苏茵,厉声说道:“不,我是为了替我儿完成最后的心愿。” 第二百八十八章 妥协 苏茵的内力被容蔺封住了,又受了伤,整个人虚弱的厉害,若非扶着墙,她几乎站立不稳,她面色苍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从额上滚落。 她看得出白氏眼中的杀意,却没有一丝的惊恐。 容华之死,这个世上能与她感同很受的唯有白氏,她知道她心中的疼,也知道她心中的怨气,对于白氏,她恨不起来。 “我这就送你去见他。”白氏满目阴霾,阴森森一笑,沉声呵斥道:“来人啊!” 她声音一落,无声无息的从她身后出现一个一袭藏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平淡无奇,就是那种放在人群之中,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人,令人过目即忘。 他气息内敛,呼吸之间几乎没有一丝声音,是一个顶尖高手。 苏茵抬眸朝他看去,微微眯起眼睛,想来那一晚将她掳来的便是他了。 想不到白氏身边竟有这样的绝顶高手,可细细一想的便也无甚可震惊的了。 白氏以一己之力,能在腥风血雨的容家,孤儿寡母的将容华拉扯长大,便知她并非寻常的深宅妇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白氏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个中年男子,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勾唇一笑:“把她给我杀了。” “是,夫人。”那中年男子慢慢的扭过头来,将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冷冷一笑,五指成爪朝苏茵的颈项抓去。 电光火石之间,轻轻扣住苏茵的颈项。 只需他那么稍稍一用力,便可扭断苏茵的脖子。 苏茵冷眼看了一眼那中年男子,抬眸朝白氏看去,她面容苍白,缓缓说道:“夫人,我腹中有容华的孩儿。” 她声音低沉且沙哑,带着无限悲凉。 “你说什么?”白氏一下愣在那里,她眼睛微睁,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视线下移,落在她的小腹之上,忽的鼻子一酸,便红了眼眶。 她直勾勾的盯着苏茵的小腹,声音已带了哽咽:“你说什么?你腹中有了容华的孩儿?” “是。”苏茵站在那里,表现的太过平静,整个人无悲无喜,仿佛已无什么能触动她的情绪。 “你可知骗我的下场?”白氏满目血红,冲着苏茵低声吼道。 她此刻便如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巍峨的山,就在她满心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汪清泉,瞬间充满无限希望。 “夫人自可查验。”苏茵慢慢的伸出右手,白氏一验便可知真假。 白氏死死的盯着苏茵伸出的手腕,慢慢的抬起手,她的手颤颤的抖着,一把抓过苏茵的手腕。 片刻,她松开苏茵的手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落下两个清泪来,仰天长叹道:“我儿有后了,我儿有后了。” 她精通医道,自然能诊出苏氏阿茵已怀有身孕一月有余,从时间上推算,断然不会是容蔺的。 一时之间,她悲喜交加,喜的是容华有后了,悲的是他却看不到了。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任由眼泪划过她的脸。 苏茵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伸手落在小腹之上,慢慢的垂下眸子。 若是容华还在,他可会欢喜?可会期盼这个孩子的降生? 她腹中的这个孩儿,长的像她多一点呢?还是像容华多一点? 可惜的是他永远看不到了。 片刻,白氏猛地睁开了眼,她一把抓住苏茵的手,紧紧的握着,握的苏茵的手都痛了,可苏茵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还好,还好……”白氏喃喃说道,一脸后怕,还好她将苏茵掳了过来,并没有让阿七出手杀了她。 “你腹中既已有了容华的孩儿,为何还要跟在容蔺身旁?”白氏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茵,眼神犀利仿佛能将苏茵射穿。 苏茵艰难的开口:“是容墨与容蔺害死容华的。” 她双目泣血,一字一句说道,字里行间杀气逼人。 白氏整个人骤然一惊,苏茵缓缓道来:“容蔺将我掳了过去,亲口告诉我容华再也回不来了,他说容华乘坐的船在长江沉了下去,长江之下有数千弓箭手等着他,每一支箭都啐了剧毒,容华死的很惨很惨。” 苏茵说的很是平静,她用力的睁大眼,努力抬头看向天,眼泪却还是一行行落下。 白氏身子一软,大步朝后退去,她身子一下撞在墙上,她紧咬着唇瓣,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唇角蜿蜒而下。 剜心割肉也不过如此! 大颗的泪从白氏脸上滑落,不过瞬间她仿佛又苍老的好几岁。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目狰狞的念着容墨与容蔺的名字。 “容墨,容蔺……”整个人仿佛从地狱归来,周身满是阴霾。 苏茵视线落在白氏身上说道:“夫人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回去?”白氏骤然看向苏茵,眉头紧拧张口说道:“你要回哪里去?你如今有孕在身,哪里也不能去。” 白氏满目不容置疑。 她如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子,好好的诞下孩儿,哪里也不准去。 苏茵固执的看着白氏,缓缓说道:“没有我你杀不了容蔺,更杀不了容墨。” “报仇的事交给我就好,你只需养好身子诞下孩儿便可。”白氏虽不喜苏茵,眼中却也没了厌恶,终究她是她孙儿的母亲。 看在她腹中的孩子份上,她也会好好待她的。 “容蔺现在对我已是深信无疑,我必须回去。”苏茵说着,往后大退一步,跪在白氏跟前,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求夫人放我回去,我定会护好腹中的孩儿,我若不能为容华报仇,亲手手刃仇人,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白氏看着一跪不起的苏茵,声音放柔轻声说道:“恕我不能放你回去,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平安诞下孩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有的是时间与容墨父子二人斗下去,并不急在这一时。 白氏说着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中年男子,缓缓说道:“将她给我带出去。” 那中年男子心领神会,几步上前,根本不给苏茵开口的机会,在她的肩上轻轻一点,苏茵的身子瞬间软了下去。 等苏茵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全然陌生的榻上。 阳光飘飘洒洒从窗户落进来,她不过刚醒,白氏便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她看着苏茵盈盈一笑,轻声说道:“你醒了,起来喝点参汤吧!你身子太弱已有滑胎之象,可得仔细的养着。” 白氏知道苏茵内力不弱,为了防止她逃走,并没有解开容蔺留在她身上的禁锢,纵然这对她来说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苏茵慢慢的扭过头来看向白氏,声音低沉的说道:“夫人禁得了一个人,却囚不了一颗一心求死的心。” 她看都不看那碗参汤一眼,眼中没有一点求生的欲望。 “苏氏阿茵,你莫要以为你怀了容华的孩儿,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白氏一沉,声音徒然一高,满目不悦。 苏茵淡淡一笑:“夫人,我从不惧死,大不了一尸两命,正好下去给容华作伴,也是极好的。” “你……”白氏何时受过这种气,她一把将那一晚参汤重重摔在地上,再不看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她就不信她磨不过来她的性子,她不是不惧死,也不吃东西吗? 那就让她饿着,一直饿到她想吃东西为止。 接下来数日,不过婢子端过来什么,苏茵看都不看一眼。 她知道白氏最在意的是什么,也知道她一定会妥协的。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白氏一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她抬眸看着苏茵,无奈的说道:“说吧,你究竟怎样才肯吃东西?” 在这样下去,她真怕她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 苏茵慢慢的朝白氏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放我回容蔺身旁。” 白氏想都未想开口说道:“这绝不可能!” 苏茵再不看白氏一眼,缓缓地合上了眼:“夫人请回吧!” 白氏久久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苏茵。 她整个人已经瘦的脱了相,唯独一双眼睛显得越发大了,固执的摸样像极了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只要认定了事,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好,只要你吃了这一碗粥我便送你回去。”片刻,白氏无力的说道。 不知怎的,她竟突然有些喜欢苏茵了。 苏茵眼中一亮,虚弱的一笑:“夫人所言无虚?” “你说的对,我困得住一个人,却看不住一颗一心求死的心。”白氏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接过婢子手中的白粥,伸手递给苏茵。 苏茵从榻上坐起,接过白氏手中的白粥,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如同嚼蜡一般一点味道都没有,可她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下去。 一碗白粥吃下,苏茵总算有了一些精气神。 “我需要人手。”苏茵看着白氏说道,她知道白氏不会拒绝了,因为她们目标一致。 “好。”果然白氏没有拒绝。 苏茵接着又道:“容蔺在我身上做了些手脚,困住了我的内力,我需要解开。” “阿七!”白氏声音一落,那个中年男子便出现了,他几步上前,在苏茵背上轻点了几下。 苏茵便觉得小腹那股热气回来了,令得她通体舒畅,再不似方才一般浑身无力。 白氏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一定要护住腹中的孩子。” “夫人尽可放心。”苏茵淡淡一笑,这也是她与容华的孩儿,她拼死也会护住的。 白氏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阿七,轻叹了一声:“送她回去吧!” 就在那时苏茵突然开口了,她看着白氏说道:“我若平安无事回去,容蔺必会起疑,将我送到容墨关押有罪之人的牢中,再不着痕迹的透露一些线索给容蔺。”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该露一手了 几日过去,眼见他继任为容氏少主的大典便要开始了,容蔺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他几乎将他可用,能用之人全部派了出去,日夜不停的寻找苏氏阿茵,却是一无所获。 还有五日便要举行大典了。 苏氏阿茵必须得找到。 “回禀主人,各处派出去的人,皆是一无所获,莫不是她长了翅膀飞走了?”容蔺的贴身侍卫尚慎头叉手对着容蔺说道。 为了寻找苏氏阿茵,他好几日都没有合过眼了,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疲惫。 容蔺坐在矮几之上,面色阴沉的可怖,他抬头看向尚慎,沉声问道:“她又不是鸟,那里有什么翅膀,可是各处都找了?” 青川也就这么大,这几日下去怎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是。”尚慎叉手说道,然,话音才落,他猛然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容蔺说道:“除了家中,别的地方都找过了。” 他声音一落,容蔺骤然起身,他脑中灵光一闪,对啊!那里都找过了,可独独漏了家中。 那日父亲说了,他便信他了。 容蔺双眼微眯,凝神看着尚慎,低声说道:“立刻派人会家中寻找,记住一定要不动声色。” “是。”尚慎叉手立刻。 屋里只剩下容蔺一人。 不知为何,苏茵那日替他挡下那一剑的情形,一直在他脑海中闪现,令得他的心情异常烦躁。 时间缓缓流逝,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尚慎一脸喜色,大步走了进来。 不等他开口,容蔺便率先说道:“可是有消息了?” “嗯。”尚慎拱手说道:“她在族长惯用的地牢中,是禀告了族长将她带出来,还是?” “不必了,我就去带她回来。”容蔺沉声说道,起身便走。 父亲的手段他可是知晓的,去的早了兴许她还能捡回一条命来,若是却是晚了,怕是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尚慎跟着容蔺身后,翻身上马,一刻都不敢耽搁,朝容家狂奔而去。 容蔺虽未禀告容墨,却也并未偷偷摸摸的回来,他带着尚慎直奔容墨惯用地牢走去。 路遇婢子仆从无数。 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容墨,更准确的来说,他也没想着瞒着容墨。 容蔺见到苏茵的时候,她了无生机的躺在地牢之中,面色苍白的可怖,脸上已布满青灰之气,就算留了一口气。 “阿贞。”容蔺大步走去,二话不说俯身抱起苏茵便走。 他抱着苏茵出了地牢,直奔别院。 “你说什么?苏氏阿茵竟出现我的地牢之中,还被阿蔺带走了?”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容墨不由得一惊,脸上布满阴云。 这几日,他也在找苏氏阿茵,他不能让这个女人为祸他的阿蔺,所以他必须赶在阿蔺之前找到她,悄无声息的送她上西天。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竟在他的地牢之中,阿蔺竟是问都不问他一声,就这样大张旗鼓的将她从地牢带走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已经认定,这件事是他这个父亲做的。 也不知是谁将苏氏阿茵悄无声息的放入他的地牢之中,此人真是心思歹毒啊!竟想令得他与阿蔺父子失和。 “族长,还要不要派人去杀苏氏阿茵?”一旁的侍卫抬头看着容墨张口问道。 容墨眼神一沉,还派人杀什么苏氏阿茵,他还如何出手,便是他不出手,苏氏阿茵但凡有点血光之灾什么的,阿蔺只怕都会认定是他出手的。 事到如今,苏氏阿茵的死活已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与阿蔺不能父子失和,一旦他们父子失和,那么旁人便可在他们父子之间大做文章。 “将派出去的人都撤回来,苏氏阿茵不能杀,至少现在还不能动手。”容墨双眼微眯,一字一句的说道。 眼中一片寒芒,容家现在尽数在他的掌控之中,是谁将苏氏阿茵悄无声息的放入他的地牢的? 这个人必是容氏一族的人! 会是谁呢? 容墨忍不住去想,越想越是觉得脊背发凉,还有几日便是阿蔺的继任为容氏少主的大典了,可万不能出什么事。 “诺。”那侍卫拱手说道。 容墨骤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缓缓说道:“给府中增加两倍的人手,马上就是阿蔺继位为容氏少主的大典了,绝对不能有一点差池。” 容墨随即唤来长老院的长老议事。 “主人,她这回可真的只剩一口气了,能不能活就看她命大不大,运气好不好了。”一直为苏茵看病的大夫,一手落在苏茵手腕之上,片刻抬起手来,扭头对着容蔺说道:“生死皆半数,能不能活下来全凭天意吧!” 容蔺眉头紧锁,深深的看着苏茵一言不发。 那头发花白的大夫看着苏茵唠唠叨叨的说道:“倒是她腹中的孩儿真真命大的很,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已小产了。” 他行医多年,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着实罕见的很。 容蔺根本不关心苏茵腹中的孩子,这个孩子有也好,没有也罢,与他没有什么干系,原本想着若是容华捡了一条命回来,尚可拿这个孩子威胁他,如今看来,容华是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那么这个孩子便变得无关紧要,他心里其实是排斥这个孩子的。 有谁愿意抚育仇人的孩子,养大了这个孩子,等着他那一日知晓真相了来杀他吗? 他可没有那么好心。 那大夫开了药,交给一旁的婢子,转身离开。 婢子拿着药方去抓药,煎药了。 屋里只剩下容蔺与苏茵。 他鬼使神差的竟伸出手来,落在苏茵脸上轻轻的抚摸着,她越发瘦了,整个人都脱了相,气色差到极点,肤色蜡黄蜡黄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给卷走。 他见过她张扬的摸样,也见过她小鸟依人的摸样,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一副从容不惊的摸样,便是在容华身旁,她也能从容应对,甚至令得容华在她手中吃了几次哑巴亏。 从泾阳归来的路上,他们一路同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是苏氏阿茵。 实在是她一袭少年的装扮太像了,看不出一点瑕疵,以至于连他都被蒙在鼓里。 不过片刻,婢子端了药进来。 容蔺竟接过婢子手中的药,亲自为苏茵服下。 令得那婢子一惊,低低的垂下头去,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夜幕降临,这一晚,容蔺没有走,他就守在苏茵的榻边,时不时的看上她一眼。 一直到第二日天亮,容墨召他回家中议事,容蔺才从别院离开。 容蔺不过刚刚离开,苏茵便睁开了眼。 她看着容蔺的背影,冷冷一笑,还好容蔺还不算笨,不然她怕是要死在容墨的地牢之中了。 她已经让白氏联系无为了。 她在容墨地牢的时候,无为已经去见过她了。 容蔺继位为容氏少主的大典可是重头戏,她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无为准备。 她慢慢的垂下眸子,属于容华的东西怎么能被旁人抢走呢! 白氏那里她也让她做了一些相应的安排。 有了她给的人手,再有了无为准备的东西,她可是期待的很。 苏茵缓缓的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然是容蔺口中的陶氏阿贞,她双目澄净,一副单纯无害的摸样,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 “夫人,你醒了!”她不过刚刚起身,一个婢子便走了进来,见她醒来不由得一笑。 “嗯。”苏茵扭头看了她一眼,怯怯的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夫主呢?是夫主救我回来的吗?” “是主人救夫人回来的,族长召主人回家中议事,想来不久便会回来了。”那婢子笑盈盈的答道。 “嗯。”苏茵轻声应道,沉默下去。 那婢子服侍着苏茵起身,让她喝了点粥,又端了药来。 苏茵乖巧的好似一个听话的孩子,那婢子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用过午饭之后,容蔺还没有回来。 苏茵身子虽然弱,但也不至于下不了榻。 她看着屋里服侍的婢子,小声问道:“我先去外面走一走,顺便给我备一把七弦琴,我突然想抚琴了。” 那婢子眼中一亮,跑着便出去了。 另一个婢子上前,扶着苏茵走了出去。 凉亭之中,七弦琴已备好,一旁还焚了香。 苏茵缓步走了过去,她视线落在琴弦之上,淡淡一笑。 容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马上便是继任少主的大典,他怕是心急如焚吧! “铮铮铮……”苏茵慢慢坐下,素手一扬,琴声缓缓而出。 她也该露上一手了。 若非如此,容蔺怎肯带她一同去继位少主的大典呢! 她一袭红色衣裙,长发如雪,一热一冷两种极端的色彩在她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令得她艳中带着一丝高不可攀的冷。 她琴声悠扬,好似天上的流云,又好似空中飘荡的风,没有过多繁复的琴技,简单质朴到仿佛可与这世间万物融为一体。 别院中所有人听得入神。 忽的,从别院四面八方飘来大片阴云。 令得艳阳高照的天,忽然阴了起来,大片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别院飘来。 “快看,那是什么?”令得城中百姓无不抬头看着天。 第二百九十章 惊才绝艳 阴云从众人头上飘过,天瞬间沉了下来,仿佛乌云压顶,有风雨欲来之势,等离得近了所有人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数不清鸟,各种色彩斑斓,见都不曾见过的鸟。 “天啊!好多的鸟儿啊!”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一时之间,所有人直勾勾的看着从天上掠过的鸟儿,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多的鸟。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鸟从四面八方而来,竟朝一处飞去,仿佛要去那里朝拜一般,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呀!”一人指着天下的鸟大声说道。 他声音一落,又有一人站出来说道:“走,我们跟着这些鸟去看看,看看这些鸟到底要去做什么!” 他一语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他们当然要跟过去看个究竟。 “走,我们都去看看!”人群随着天上的飞鸟缓缓移动,城东,城西,城北,城南,无数人汇集在一起,随着飞鸟的指引皆朝容蔺的别院走去。 “是鸟,是很多的鸟啊!”别院中的婢子与仆从满目震惊的看着天上的阴云,大声唤道,震惊的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上万只鸟,在苏茵头顶盘旋着,围绕着她翩然起舞。 苏茵仿佛全然不知一般,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上,专心致志的抚着琴,她表情柔和,慈眉善目,竟似高座庙堂之上俯视着众生的菩萨一般。 离的远的婢子与仆从还感受不到她的威严。 离得近的婢子与仆从一声不响的匍匐在苏茵脚下,敬若神明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惊恐。 无数百姓随着飞鸟聚集在容蔺别院之外,一瞬不瞬的抬头望着天。 越来越多的鸟从别处飞了过来,挡住了容蔺别院上方的天,明明太阳高照,天却是阴沉沉的,数万只飞鸟啼鸣着,各种鸟叫汇集在一起,编织而成一道独特的乐曲。 忽的,也不知谁指着远处的天空大声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他声音一落,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凤凰,通体金色的凤凰从远处鸣叫着而来,由远及近,险些闪瞎了众人的眼。 凤凰一出谁与争锋,数万只鸟皆朝凤凰飞了过去,围绕在巨大的金色凤凰身旁翩然起舞。 一道道视线之中,那只巨大的凤凰朝苏茵飞了过来,在她的头顶上不停的盘旋着,用力的鸣叫着,数万只鸟围在她身旁,形成百鸟朝凤之势。 容蔺被天上的异象吸引,快马加鞭的回到别院。 他一入别院,便看到在凉亭之下抚琴的苏茵,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凉亭之中,女子侧脸如玉,银发翻飞,一袭妖娆的红色衣袍,广袖飞舞,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在她头顶翩然起舞,数万只鸟为之伴舞,仿佛以她为主,皆听从她的号令,美轮美奂,令人望之生畏。 是的,他看着这样的苏茵,竟从心底生出一丝畏惧。 他不敢开口,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她。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容华怎会陷在她身上,这样的女子,连他也生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望来。 他忽然就不想放开她了。 哪怕她曾经是容华的妇人,哪怕她腹中尚有他的孩子。 他都不想放开她了。 “砰……”忽的,苏茵手下一根琴弦断了,琴声骤止。 顷刻之间,凤凰乃至所有飞鸟无不振翅而去。 “啊……”锋利的琴弦划伤了苏茵的手,血流了出来,十指连心,尖锐的痛令得苏茵不由得嘤咛出声。 她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抬头看一下天空,更不曾看见那百鸟朝凤的壮景。 “阿贞。”容蔺面色一变,大步上前。 听到他的声音,苏茵骤然抬头朝他看来,看见他眼中一喜,捂着受伤的手指头,笑盈盈的说道:“夫主,你回来了。” “咦!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鸟。”她余光触及飞鸟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拧眉说道,洁净无瑕的眼底尽是疑惑。 容蔺自然知晓,弹奏音杀需得人琴合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无暇顾及别处,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容蔺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俯身将她抱起,低声说道:“你身子未好,怎么就出来了!” 声音中似有责怪,当更多是关切之意。 苏茵好似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垂下头去,她依偎在容蔺怀中,小声说道:“我只是觉得闷,想要弹琴就出来了!” 说着,苏茵抬起头来,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容蔺说道:“夫主,可是我弹的不好听?” 她眼巴巴的看着容蔺,等待着他的答复。 容蔺挑眉看着她,朗朗说道:“怎会?阿贞奏的好听极了!” “真的吗?”苏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容蔺,看得他心中一软,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在苏茵的目光中,容蔺轻轻的点了点,开口说道:“嗯,连我都想跟你学上一曲了,就不知你肯不肯教我。” “夫主要学,我自然肯教,就怕夫主没时间跟我学琴。”苏茵笑盈盈的看着容蔺,一脸单纯的说道。 容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双眼微眯,打趣道:“你若肯教,我自是有时间的,不如明日我便来跟你学琴如何?” “好。”苏茵看着容蔺点头说道。 容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心中诸多打算。 苏茵本以为容蔺不过是说说而已,谁知第二日,容蔺竟真的搬了把琴过来,跟她学琴。 他要学,苏茵自然得教他。 音杀的琴谱,容蔺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内功心法他也练习多年,小有所成,可不知道为何,他奏出来的音杀,非但引不来百鸟,更是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他听得出来,苏茵那一日所奏的便是音杀,也许连她自己都忘了,可她独独奏了这一曲,还引来百鸟朝凤。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纵然她失忆了,可音杀依旧在她脑海之中,可以随手拈来。 苏茵真的很用心教他了,与他手中音杀的琴谱一般无二,可见她并未故意藏着掖着,不肯好好教他。 可他按着她教的法子,一连练了三日,日夜苦练,还是一无所获。 容蔺不由得没有了耐心,还有两日便是他继任为容氏少主的大典了,皆是将在容氏一族的祠堂,当着容氏数百位先祖的神牌,还有无数宾客,他若是不能奏上一曲音杀,有容华在前,他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那一日,苏茵奏了一曲音杀,引得百鸟朝凤,恰是在他的别院之中,族中之人还以为他在音杀上有所成就了,就连长老院的诸位长老都亲自过来一问。 他想着他苦练数年,若得苏茵指点,有所成就也就是一半日的事,故而告诉诸位长老,便是他苦练多年有所成就了。 哪知在苏茵的指点下,他苦练三日还是一无所获,届时继任为容氏少主的大典之上,他该如何自圆其说。 想当初容华虽未在大典之上奏上一曲音杀,可是在他父亲与大长老面前露了一手。 从前音杀是容氏一族密不外传的神迹,故而不能轻易叫外人知晓。 如今却是不同,容华早已弄得音杀人尽皆知,他若不是不奏上一曲,如何服众。 苏茵又在他府中奏了一曲音杀,让所有人误以为,此一曲是他所奏。 如今他是骑虎难下了。 这么一想,容蔺的面色又沉了几分。 “夫主,你怎么了?”见他面色不悦,苏茵满目担忧的看着他,低声问道。 说着,也不待容蔺开口,苏茵柔柔一笑,接着又道:“可是累了?累了就别练了。” 容蔺一眼朝她看来,在容蔺的目光中,苏茵满含娇羞的一笑,低低的垂下眸子,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容蔺这人一向不服输,特别不愿输给容华,音杀成了他心中多年宿疾,不除不快。 她那日在他的别院之中奏了一曲音杀,引来百鸟朝凤,便是让所有人误以为音杀乃是容蔺所奏,果不其然容蔺非但没有澄清,反而将那一曲揽在自己身上。 眼见继位为容氏少主的大典便要举行了,他怎能不急,怎能不恼呢! 容蔺眉头紧拧,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说道:“为何我就是没有阿贞奏的好呢?” 他声音之中满是挫败。 苏茵目光如水的看着他,浅浅一笑,将手落在他正在抚琴的手上,笑盈盈的说道:“夫主,莫恼,你想听,阿贞日日奏给你听就是了。” 她的话令得容蔺脑中忽的灵光一现,还有两日,他再怎么苦练也学不成了,可这又如何,大典之上他大可让苏茵替他奏一曲,将她安置在一处房间里抚琴,而他在外奏上一曲,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音杀便是他奏的。 待大典之后,他再慢慢练习,总会有学成的那一日。 容蔺越想越是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他双后重重落在苏茵肩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沉沉说道:“阿贞,两日后,夫主便要继位为容氏一族的少主,届时我想让阿贞为我奏上一曲,以示祝贺,不知阿贞愿或不愿?”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大典 一 苏茵苦心算计,为的便是这一句,她如何不愿! 她想都未想,笑盈盈的看着容蔺,拉着他的衣袖,依偎在他怀中,轻声说道:“为夫主,阿贞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她满目温柔小意,全心全意的看着容蔺,那眼神太过温柔,令得容蔺几乎溺毙其中。 容华含恨而死,她作为他的妇人,怎能让那些害死他的人,逍遥法外越发滋润的活着呢! 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在容蔺看不见的地方,冷冷一笑。 容蔺继位为容氏少主的大典她可是很期待呢! 得了苏茵的应允,容蔺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心中再无一丝郁闷,他含笑看着苏茵,十分温柔的说道:“多谢阿贞了!” 说着,他缓缓的推开苏茵,慢慢起身,看着苏茵说道:“夫主还有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在容蔺的注视下,苏茵缓缓起身,她眼中满是不舍,痴痴地看着容蔺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好。” 容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笑,亦有诸多不舍,转身离开。 容蔺一走,苏茵在婢子的陪伴下,缓步朝房中走去。 容蔺走了也好,他既打定主意,让她在大典上替他奏一曲音杀,自然需要诸多布置,总不能让旁人知道,音杀出自她这个妇人之手,那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而她也需要布置一番,送给他和容墨一份大礼。 时光飞逝,转瞬已是容蔺继位容氏少主的这一日。 天刚刚亮,还透着一丝朦胧,容蔺便派人把苏茵接到容氏一族的宗庙里,赶在所有人之前,不着痕迹的送了进去。 房间里已备了琴,焚着香。 容氏一族数百年来,任由时光更迭,从不见一丝衰败,反而日渐兴盛,几乎违背了这世间兴盛起落之道,有钱又有数百年的文化底蕴,容氏一族的宗庙修得很是大气,占地之广足有数百亩之多,亭台楼阁,台阶蜿蜒,竟丝毫不逊色与容氏一族的老宅,甚至比容氏一族的老宅还多了一丝宏伟之气。 容蔺将苏茵安排在数百台阶之上,供奉容氏一族列位先祖的祠堂,内里的一处小房间内,房间虽小,却有一个大大的窗户,今日的继位大典便是在这里举行,容蔺将苏茵安排在这里,琴声既能毫不受影响的传出去,也不至于离容蔺太远,届时她引来百鸟朝凤,如此盛况,便会完美的落在容蔺身上。 所有人都会以为音杀乃是容蔺所奏,堪称完美。 今日容蔺将继任为容氏一族新任少主,于容氏一族,乃至整个青川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容氏一族宗庙外,早早的便围满了人,一眼望去乌压压的满是人头。 宗庙早在前几日便已布置好,红毯铺地,旗帜飘摇,每一个角落都被打扫的纤尘不染,数万手持长剑的侍卫将宗庙围了个滴水不漏,刀光剑影之下寒气迫人。 祭祀宗庙,上告祖宗之事,是不允许有女眷在场的。 鼓瑟之中,容墨带领着容氏一族一百八十六位宗室子嗣缓缓而来。 他们皆一袭乌黑的袍子,按着辈分高低,整齐有序,容墨在前,容蔺在左,容允在右,接下来是长老院的十位长老。 既已来到宗庙,自然要先行祭祀之事,以示孝道。 宗庙之前,桌案之上已摆满祭祀用的东西,所有容氏子弟手中皆拿着三炷香,在容墨的带领之下行跪拜之礼。 三拜之后,所有人缓缓起身。 祭祀过后,容墨一脸沉痛,几步上前,跪在容氏先祖的牌位之前,伏地痛哭起来,他声音高昂,足以令得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诸位先祖在上,不肖子孙容墨有罪啊!” 在场所有容氏子弟皆在容墨之后跪了下去。 容氏一族的宗亲,还有青川诸多名门望族,皆在数百台阶之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 容墨哭的悲痛欲绝,一跪不起,字字血泪的说道:“其罪之一,身为容氏一族族长没有护好我容氏少主容华,令得他葬身长江之中,哀乎!痛乎!折了我容氏一族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容墨有罪啊!” 他的声音在随风飘荡,激起阵阵回声。 “其罪之二,未能完成我容氏先祖的遗愿,令我容氏一族光耀门楣,此乃容墨之罪啊!请诸位先祖责罚!”容墨五体伏地,一跪不起。 他不起,他身后的容氏子弟自然不敢起身。 就在那时,大长老容铮缓缓起身了,他几步上前,对着容氏诸位先祖的牌位,拱手说道:“诸位先祖在上,容华之殇实乃命也!罪不在族长呀!” 说着,大长老容铮起身走到容墨跟前,叉手说道:“族长为我容氏一族鞠躬尽瘁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还请族长起身。” “请族长起身。”容铮声音一落,容墨身后的数百容氏子弟皆出声说道,声音之高昂,震得地面微微晃动。 容墨抬头看了一眼容铮,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拱手说道:“容墨有愧于先祖啊!” 却在容铮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容允站在容墨身后,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眼中尽是讥讽。 容铮这老头与容墨这一唱一和的,戏演的不错嘛! 容氏一族的诸位先祖若是在天有灵,大约早就出来一人给他们几个大嘴巴了。 分明是他们处心积虑的害了容华,还说的冠名堂皇的,真真不要脸到家了,无耻之极呀。 “砰……”容墨声音一落,宗庙之中传来一声巨响。 令得在场所有人无不抬头朝宗庙里面望去。 容墨面色一暗,蹙着眉沉声说道:“去看一下怎么回事?” 容铮抬头看了容墨一眼,大步朝宗庙走去。 片刻,容铮一脸疑惑的从宗庙之中走了过来,容墨与容铮飞快的对视一眼,在容墨的注视下,容铮拱手说道:“禀告族长,是我容氏一族诸位先祖的牌位,也不知怎么了,竟在一瞬之间全部倒了下去。” 诡异至极呀! 剩下的这句话容铮没有说出来,事关大局,他不能蛊惑人心。 他声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一惊。 容氏一族诸位先祖的牌位竟在一瞬之间全部倒下,可是诸位先祖显灵了? 所有人皆目不转睛的容墨。 一道道视线之中,容墨脸色一变,他眼光一凝,沉声说道:“让人将诸位先祖的牌位扶起。”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容蔺面色一沉,冷眼看着宗庙里面,心中也是疑惑的很。 难不成这只是个意外? “诺。”容墨声音一落,随即上前数十个侍卫,小心翼翼的将倒下的牌位扶起。 容允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莫不是诸位先祖真的显灵了! 倒下的牌位很快被扶了起来。 一切恢复如常。 容墨心中却是绷着一根弦,只想着快点结束。 唯有阿蔺继位为容氏一族少主,他才能够安心。 容墨与容铮两人飞快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显然两人已达成一致。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容铮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高声说道:“今日前来,一为祭祀我容氏一族诸位先祖,二为上告祖宗,选出我容氏一族新任少主。” 他声音一落,所有视线落在容蔺身上,说出选出新一任容氏少主,其实容氏新一任少主,早已内定好了。 容华是选出来的,容蔺却是内定好的。 在场的容氏子弟谁人不知,奈何容墨势大,无人敢开口罢了。 他们之中很多人其实是盼着容华继任为族长的,这么多年容墨培植自己的势力,拉拢长老院数位长老,刻意打压其他容氏子弟,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便是容华的死,很多人也是心存疑惑的。 容华一死,容墨便迫不及待的让容蔺继任为容氏新任少主,吃相实属难看。 容铮看着容蔺淡淡一笑,大声说道:“我容氏第八代子孙容蔺,才华横溢,德才兼备,足智多谋,可堪重任!” 容墨一脸欣慰的看着容蔺。 容铮声音一落,其他九位长老皆站了出来,几个人面朝容氏一族所有子弟,拱手说道:“容氏第八代子孙容蔺,才华横溢,德才兼备,足智多谋,可堪重任,请容蔺继任为我容氏一族新任少主。” 所有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容蔺。 容蔺缓步站了出来,他衣袖一甩,对着数位长老拱手一礼,一字一句说道:“容蔺不才,但愿为我容氏一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着,容蔺一撩衣袍重重的跪了下来,对着容氏一族诸位先祖的牌位,郑重其事的说道:“请诸位先祖放心,容蔺必恪尽职守,光耀我容氏一族门楣。” 所有长老欣慰一笑,抬头看了容墨一眼。 容铮上前一步,含笑看着容蔺,刚准备将他扶起,就在那时,宗庙中又传来一阵巨响。 “砰……”的一声,令得所有人无不朝宗庙里面看去。 容墨面色一沉,还未开口,一个侍卫几步上前,叉手说道:“禀报族长不知为何,容氏诸位先祖的牌位又在顷刻之间全部倒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典 二 第一次还可当做意外,第二次呢? 容墨一脸凝重,抬头朝宗庙里面看去,几位长老的脸色也难看的厉害。 此事涉及容氏一族诸位先祖,若是人为还好,若不是人为那么此事该如何解释才能服众。 世人一向最忌讳鬼神之事,不给出一个说法怕是不行。 一时之间,所有人不由得朝容蔺看去,他们眼中皆带着质疑,诸位先祖的牌位一次又一次倒下,可是诸位先祖对容蔺不满?不愿让他做容氏一族新任少主,故而显灵以示警告。 没有一人开口,然所有人心中皆是这般想的。 他们的目光,令得容蔺的脸上一阵青,一阵黑,几乎无地自容。 就在那时,容允慢悠悠的站了出来,说了一句唯恐天下不乱的话,他眯着眼看着容蔺,一脸疑惑的说道:“诸位先祖几次显灵,莫不是对容氏新任少主有所不满,故而以示警戒?” 他话语直白,直指容蔺,无异于当众狠狠的抽打容蔺的脸。 容蔺面色一沉,朝容允冷冷看去,他还未开口,容允摸了一下鼻子,笑呵呵的说道:“你瞪我干嘛?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不过是我说出来罢了!” “你……”容蔺瞬间怒从心起,他冷眼看着容允,刚开口话还未说完,一直不曾言语的容墨突然开口了。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容允,扭头看向前来禀报的侍卫,沉声说道:“去查清楚此事究竟为何?” 余光冷冷扫了容允一眼。 “诺。”那侍卫抬头看着容墨叉手说道。 容墨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若是聪明就该知道如何去做。 事到如今,必须拿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若不如此阿蔺便是继任为容氏少主,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任由他们众说纷纭,只怕后患无穷。 诸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眼中尽是疑惑,总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幕后好像又一双手,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操控着一切。 一众人皆在原地等候。 容墨面色凝重,负手而立,容蔺站在他一旁,双眼微眯,眼中满是煞气,他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世人最忌鬼神,这里是容氏一族的宗庙,又是在他继任为容氏少主的时候发生这件事,容允的话虽然说的难听,但却是事实。 宗室子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莫不是真是容氏诸位先祖显灵了,不然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们在容墨眼皮子底下交头接耳的小声说道:“是啊!上一次容华继任为容氏少主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鬼神之事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怕真是先祖显灵了。” 容允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点头说道:“我看也是如此!” 说着他抬头笑盈盈的看着容墨说道:“族长认为呢?” 容墨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先前不开口,不过是因为即便让他们此刻住嘴了,也压不住他们心中的想法,既然如此何不听听他们如何想的,也好想出应对之策。 可容允点名道姓的问他了,他便不能不开口了。 一双双眼睛之下,容墨缓缓抬头看向容允,勾唇一笑,说道:“鬼神之事岂可轻易下定论,稍后自有分辨!” 诸位长老眯眼看着容允,一脸的不悦,如那些小辈胡言乱语还可当做无知,尚可原谅,可容允的辈分在那里,他怎可如此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就在那时,那个侍卫大步走了过来,对着容墨拱手说道:“回禀族长事已查明。” “哦!”容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镇定的很。 惹得其他容氏子弟纷纷抬头看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侍卫厉声说道:“带上来。” 他声音一落,两个婢子被捆绑上来。 一见容墨,瑟瑟发抖的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说道:“求族长饶命啊!诸位先祖的牌位之所以会倒下,是我们不小心撞到了供奉牌位的桌案,婢子该死,婢子该死,求族长饶命啊!” 一番解释合情合理的很。 容墨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们一眼,轻声说道:“来人啊!将她们拖下去杖毙,惊扰诸位先祖罪无可赦。” “是,族长!”几个侍卫上前,随即将那两个婢子拖了下去。 容墨慢慢的抬头,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眯着眼问道:“诸位可还有疑惑?” 在他的目光下,所有容氏子弟皆垂下头去,无一人开口。 容允纵然心有疑惑,没有证据自然也不好随意开口。 容墨抬头看向容铮沉声说道:“继续!” 容墨声音一落,十位长老皆站了出来,对着容蔺郑重其事的一拜,高声说道:“拜见少主!” 诸位长老如此,便代表他们已然认可了容蔺。 容蔺淡淡一笑,回以一礼,十分谦卑的说道:“诸位长老请起,以后还需诸位多多教导。” 容墨一言不发,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容氏子弟。 “拜见少主!”在他的目光中,所有容氏子弟无不对容蔺行跪拜之礼。 容允也不得不对容蔺行跪拜之礼。 容蔺几步上前,跪在容墨跟前,抬头挺胸的说道:“容氏第八代子孙容蔺,今为容氏少主,日后必以光耀我容氏门楣为己任。” “好。”容墨朗朗一笑,重重的拍了拍容蔺的肩膀,满目欣慰的说道:“起来吧!” “谢族长!”容蔺双手一叉,缓缓起身。 在他之后,所有容氏子弟亦站了起来。 容墨与诸位长老相视一笑,纵有波折好在圆满结束了。 “拿我的琴来!”岂料,容蔺突然扭头看着所有容氏子弟,沉声说道:“我知你们不服我,今日我便让你们心服口服。” 令得容墨与诸位长老顿时扭头看向容蔺。 诸位长老还以为此事是容墨安排的,在看了容蔺一眼之后,皆抬头朝容墨看去。 容墨眼中的责怪之意显而易见,使得诸位长老瞬间明白了,此事并非是他安排,而是容蔺自作主张。 可此时他们已没有办法开口了。 便是容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由事态发展。 容蔺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 是让侍卫去通知苏茵。 那侍卫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容蔺脸上噙着一丝浅笑,恣意的很,他下颚为抬,看了一眼容允,与诸位容氏子弟,若无方才那些事端也就罢了,可已横生枝节,他若不能令得他们心服口服,鬼神之说必然会被有心之人肆意渲染。 待他技压全场之后,看他们如何开口。 容允双手抱臂,漫不经心的看着容蔺,一副看好戏的摸样。 婢子很快便将容蔺的琴搬了上来,搁在琴架上放好,一旁焚着香。 容蔺几步上前,缓缓坐下,双手搁在琴弦上,轻轻一勾:“铮铮铮……” 琴声很是悠扬。 自从容华将音杀之事弄得人尽皆知,音杀已不是什么秘密,市井妇人皆知。 回想起前几日百鸟朝凤的壮景,所有人满目疑惑的看着容蔺,莫不是容蔺当真掌控了音杀。 当下所有容氏子弟看着容蔺的眼神变了又变,已然含着惊恐。 苏茵那边也奏起了音杀,容蔺与她的音调一致,两人又奏的同一首曲子,加之苏茵离的远声音很轻,混淆在一起,仿佛一人所奏。 “铮铮铮……”琴声如水,容蔺一边弹奏,一边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天空,他看似从容,实则心中紧绷着一根弦。 容墨一言不发凝神看着容蔺,诸位长老表现的很是镇定,实则心中也焦虑的很,万一容蔺没有成功,他们该如何收场? 时间缓缓推移,容蔺额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不过由于离的远,众人看不见罢了。 “快看那是什么?”就在那时,一个容氏子弟指着天空大声说道。 刹那间所有人抬头看去,只见一片阴云朝宗庙飘来,速度不慢。 “哇……哇……”一阵嘶哑声由远及近,令得所有人心上骤然拂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凄凉来。 容蔺心中一沉,看向那片阴云。 容墨与诸位长老也凝神看着那片由远及近的阴云。 “哈哈哈……”忽的,容允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来,他指着天上飞来的那片阴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是乌鸦!是不祥的乌鸦!” 他仰天大笑道,声音猖狂的很,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那片阴云已然飘到宗庙上方,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果不其然,便如容允所说是一群乌鸦,也没有多少,约莫有四五百只。 与那日的盛况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人群中又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居然飞来这么多乌鸦,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呀!” “哇……哇……”数百只乌鸦齐齐悲鸣着,一阵凄凉。 “哈哈哈……”容允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笑的一点形象都没有。 “哈哈哈……”旁的容氏子弟也没有好到那里去,皆笑的嘴角一抽一抽的,面容都扭曲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呢! 与他们相比,容蔺一张脸阴沉的可怖,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在他上方盘旋鸣叫的乌鸦,骤然起身。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典 三 怎么会这样? 巨大的金色凤凰呢? 还有数不清的鸟儿呢? 为何会飞来一群乌鸦,自古以来乌鸦便是不祥的化身,容蔺连敢看容墨一眼都不敢,这本就是他自作主张想要当众奏一曲音杀,让那些容氏子弟对他心服口服,现下该如何收场? 一时之间,诸位长老无不朝容墨看去。 一道道视线之中,容墨脊背挺直,他眯眼看着天上盘旋的乌鸦,面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喜怒。 忽的,他勾唇冷冷一笑,张口说道:“让弓箭手把这些乌鸦全部给我射杀了。” “诺!”一旁的侍卫沉声应道。 “嗖……嗖……嗖……”数十个弓箭手弯弓搭箭,瞄准天上盘旋的乌鸦,数十只箭齐飞。 “哇……哇……”瞬间落下一片乌鸦,它们低低的悲鸣着,落在宗庙之前,暗红色的血洒了一地,一眼看去恁的刺目惊心。 “先是容氏诸位先祖的牌位倒下,而后飞来一群悲鸣的乌鸦,这其中必有缘故啊!”台阶之下,一上了年纪的老者抚着花白的胡子,沉声叹道,一脸的凝重。 “这可都是大凶之兆啊!”人群中随意议论起来。 他们议论的声音可不小,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一众容氏子弟皆一言不发的看着容蔺,看着他的眼中满是质疑。 容允挑眉看了容墨一眼,凝神说道:“今天的事反常的很啊!先是诸位先祖的牌位顷刻之间全部倒下,又飞来这么多的乌鸦,可是上天预警?亦或者是诸位先祖对阿蔺不满?” 容允声音还未落,容墨一眼扫来,冷冷的看了容允一眼,那一眼含着凌厉的杀气,不乏警告之意,警告容允话不可以随意乱说。 容蔺看着天下掉下来的乌鸦,脑海中登时闪过两个字。 苏茵!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苏茵阴他,第二个闪过的念头,便是苏茵并没有失忆,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 于是,他一句话都没有,提步便朝宗庙里面走去。 房间中已没了苏茵的身影。 “苏氏阿茵!”容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面色阴沉,咬牙切齿的说道,眼中血色弥漫,满是杀气。 他一拳打在墙壁之上,令得墙壁瞬间裂开一道缝隙来。 足可见他心中的怒火。 他还是低估了她,错信了她,好一个狡诈百出的妇人。 容蔺面色漆黑的从宗庙走了出来,他抬眸看向一旁的侍卫,厉声说道:“给我封锁全部出口,全力抓捕苏氏阿茵。” 他声音一落,容允瞬间明白了,难怪无为那小子连给他打个招呼都不打便走了,原来苏氏阿茵并未失忆,可见今日的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好一个苏氏阿茵,这一招相当的高明啊! 便是容蔺继任为容氏少主,只怕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倒下的牌位和漫天的乌鸦会永远留在人的心头,且越传越邪乎!想来苏氏阿茵肯定还会命人放出一些谣言,将此异象大肆渲染。 容墨看着容蔺双眼一眯,心中已经了然。 诸位长老却是不知,容铮看着容蔺低声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容蔺阴沉沉的说道:“牌位之事,还有天上的乌鸦皆是苏氏阿茵所为。” 他说的言之凿凿。 诸位长老不由得一怔。 苏氏阿茵的名头,他们皆是听过的,知道这个妇人不仅会容氏一族的绝技音杀,还厉害的很。 最重要的是,她是容华的妇人。 尽然他们心中满是疑惑,容华的妇人怎会与容蔺在一起,还出现在宗庙,可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如今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善后之事啊! 数位长老抬头朝容墨看去,还有一众容氏子弟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 容墨淡淡的扫了一眼容蔺,扭头看向诸位长老,沉声说道:“无论如何先完成继任大典。” 这才是最重要的。 诸位长老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长老容铮站了出来,他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容氏子弟,几步走到容蔺面前,拱手说道:“请新任少主拜见诸位先祖,以求诸位先祖庇佑!” 他声音不低,只要容蔺最后拜过容氏诸位先祖是牌位之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容氏少主。 至于今日种种异象留下的舆论,大可日后慢慢扭转。 容蔺抬头看了一眼容墨,接过二长老递来的三炷香,对着容氏诸位先祖的牌位跪了下去,张口说道:“新任少主容蔺拜见诸位先祖……” “且慢!”就在那时一道女子的声音骤然响起,台阶之下的请来围观的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底下所有人自发的朝一旁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一道道视线中,白氏一袭素缟,怀中抱着容华的牌位,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令得所有人面色一变。 女子属阴,又属淫秽之物,宗庙重地从来不许族中妇人出入的。 “白氏,你好大的胆子。”容墨看着白氏,厉声吼道,他声音荡荡,用了十足的内力,震得所有人脑袋嗡嗡作响。 诸位长老夜色一副怒不可遏的摸样,看着白氏的眼中几乎滴出血来,这里是宗庙,岂能有妇人出入,这可是要坏了容氏一族的气运的。 此事当真非同小可! 连着容允也是一惊,数百年来容氏宗庙从未有一个族中女子踏入,他们这次定不会饶过白氏的,这可如何是好。 容华去了,他若是再护不住他母亲,他日九泉之下该如何见他。 容允面色一白,大步朝白氏走了过去,赶在容墨之前开口说道:“嫂嫂,牌位给我,你速速离去。” 伸手便要接过容华的牌位。 容华的牌位早该安置在宗庙里的,奈何他不过刚死,容氏一族便开始张罗容蔺继任为容氏少主的事,哪里还记得给他安置牌位,以至于他的牌位一直在白氏那里。 白氏淡淡的看了一眼容允,轻轻的摇了摇头,避开了他的手。 “嫂嫂……”容允满目担忧的看着她,容氏一族最在意的便是气运,所有人将容氏一族数百年只长不消归功于容氏一族的气运之上,她这一来,乱了容氏数百年的气运,容墨怎肯轻易放过她。 白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墨,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有冤要向诸位先祖禀告,我如何来不得?” 她冷眼看着容墨,眼中满是讥讽。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二十年前,为夺少主之位害了她的夫君,二十年后,又为了让他的孩子成为容氏少主,害了她的孩儿,今天她必要撕破他这张伪善的脸,叫天下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本来是苏茵要来的,可她腹中有容华的孩儿,她怎能让她以身涉险。 而她已经忍了这二十多年,也苟且偷生了二十多年,是该站出来了,为了她的夫君,也为了她的孩儿。 所以她命人趁苏茵不备打晕了她。 她知道这是一条死路,必死无疑,可她无怨无悔! 白氏声音一落,容墨还未开口,容铮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指着她大声吼道:“好你个无知的妇人,竟敢出现在宗庙坏了我容氏一族数百年的气运,将她给我速速拿下,立刻杖毙。” 容允双眼一眯,冷冷扫了一眼容允,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却是挡在了白氏身前。 这便是他的态度。 容铮一声令下,手持长剑的侍卫随即将白氏团团围住,长剑一扫,剑锋直指白氏。 “我看谁敢动她!”容华眯眼一笑,慢悠悠的说道,整个人十分的骚包,头发一甩,朝着那些手持长剑的侍卫抛了一个眉眼。 令得那些个侍卫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容蔺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氏,既然她来这里找死,他们怎么能不成全她呢! “容允,你让开!”容墨冷冷看着容允,眼中满是杀机,显然对容允也起了杀意。 容允勾唇一笑:“我若是不让呢?” 活了这么些年,他也是挺腻味的,死这种事,他也从来没有怕过。 “那就休怪我无情!”容墨面色一阴,对着那些侍卫沉声说道:“把他们通通给我拿下!” 得了容墨的命令,所有侍卫蜂拥而上,长剑飞舞,招式凌厉,刀光剑影之间杀气逼人。 白氏有备而来,数十个影卫凭空出现,与那些侍卫纠缠在一起。 “阿允,你退下,这与你无关,我的心意我领了。”白氏淡淡的看了容允一眼。 容允眯眼一笑:“这种热闹怎少得了我呢!” 他身姿诡异,步伐飘忽,眨眼间已割断七八个侍卫的脖子。 是执意不肯离开了。 白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一下重重的跪倒在地,将容华的牌位高举在头上,高声说道:“苍天鬼神在上,容氏诸位先祖在上,请容我诉一诉我这二十多年来的冤屈。” 她的声音绝望而苍凉,在风中飘荡,令得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容蔺脚下一移,身子如鬼似魅朝白氏的颈项抓了过去。 容允悄无声息的挡在白氏之前,抬手一掌朝容蔺劈了过去。 容蔺急急后退,反手一掌朝容允扫去,他正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正好拿他来泻泻火。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身影在空中飘忽不定,令得旁人看都不看不清楚。 乌鸦的血与人身体流出的血汇集在一起,染红了宗庙前的地面,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白氏一声落下骤然朝容墨看去,她眼神冰冷含着令人惊心动魄的恨意,直勾勾的看着容墨,声音徒然一高:“二十年前,容墨为图容氏少主之位,哄骗我夫君容玥,当时的容氏少主,于长江之上屠杀水匪,待我夫君与水匪两败俱伤之时,凿漏了我夫君的船,在水下安排了数千刺客伏击于他,令得他葬身长江之中,尸骨无存。” 白氏一声声控诉,令得所有人顿时一惊,猛然看向容墨。 在场上了些年纪的都知道,容玥当时便是葬身长江之中尸骨无存,为得便是屠杀为祸一方,穷凶极恶的水匪。 “白氏,你莫要血口喷人!”容墨面无波澜的看着白氏,冷冷一笑:“你说是我所为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白氏看着容墨面若冰封,狰狞一笑:“二十年后,你为了让你的儿子容蔺成为容氏少主,用同样的方式害了我儿容华,天理何在?” 白氏厉声吼道,一顿,接着又道:“我儿刚死,你便迫不及待的安排容蔺继位为容氏少主,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可你哄骗得了苍天,哄骗得了鬼神,欺瞒得了我容氏诸位先祖吗?” “砰……”白氏声音一落,宗庙之中的牌位又在顷刻之间全部倒下。 “可是先祖显灵了!”也不是谁高喊了这么一声。 所有容氏子弟瞬间跪倒在地,满目惊恐的看着宗庙里面。 “哇……哇……哇……”就在那时,四面八方突然飘来大片的阴云,数以万计的乌鸦悲鸣着而来,刹那间形成遮云蔽日之势。 天瞬间暗了下来。 “我容墨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天地可鉴,你说我害了容玥,又害了容华,空口无凭,你如此蓄意污蔑我意欲何为?”容墨面色阴沉,一步一步朝白氏走了过去,他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满是冰冷的杀气。 他这一生最是爱惜羽毛,怎容白氏抹黑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 白氏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对着宗庙里面诸位先祖的牌位,一拜不起,撕心裂肺的哭诉道:“请苍天,鬼神,我容氏诸位先祖为我做主。” “白氏,你胆大妄为涉足宗庙,坏了我容氏一族百年气运,先祖显灵,这数以万计的乌鸦,还有倒下的牌位皆因你而起,我纵使在仁慈,如何饶得过你。”容墨中气十足,对着白氏厉声吼道。 三言两语便将这种种异象之过推到白氏身上,解了容蔺身上的困局,且合情合理的很! 白氏余光冷冷扫了容墨一眼,眼中尽是讥讽,她再次开口大声唤道:“请苍天,鬼神,还有我容氏诸位先祖为我做主!” “轰……”就在那时,正在与容允打斗的容蔺,身上毫无预征的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啊……”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大典 四 “呀!”与容蔺离的最近的容允,也被吓了一跳,他大声尖叫着,几个纵身迅速离的容蔺远远地。 脸上满是后怕,眼中尽是疑惑,抚着胸口连连叹道:“还好,还好……” 还好他逃得快,不然定会被容蔺身上的火给烧着。 转瞬容蔺整个人已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他四处逃窜着,厉声吼道:“父亲,啊!父亲救我……” 声音凄厉,一如地狱中的恶鬼,令人闻着颤栗。 这一幕太过诡异了! 偌大的宗庙瞬间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人屏住呼吸,一脸惊恐的看着这一幕,身子忍不住的颤栗。 “快,快救少主!”容墨看着已然成了一团火的容蔺目赤欲裂,他高声喊道,却是无一人近前。 连着数位长老也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 “阿蔺,父亲来救你。”容墨面色铁青,他身形极快如鬼似魅的朝容蔺扑了过去,容蔺身上的火苗足有三米之高,周身燃着蓝绿色的火焰,容墨根本无从下手。 他扭头看着一旁的侍卫沉声吼道:“快把你们身上的外袍接下来给我。” “诺。”几个侍卫七手八脚的接下身上的外袍丢给容墨。 容墨将数件外袍叠加在一起,朝容蔺身上盖去。 哪知那些衣袍才触及容蔺瞬间便燃成了灰烬。 “啊……”容蔺的惨叫越发凄厉,火势越来越大将他整个人吞噬。 “阿蔺快在地上打滚。”容墨双目染血,对着容蔺大声吼道。 容蔺瞬间倒在地上,用力的翻滚着,可身上的火只大不小,竟是越烧越旺。 容墨无计可施,他抬手一掌,掌风霸道落在容蔺身上。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从容蔺口中发出,他身上的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借着掌风越烧越旺。 “父亲……”容蔺抱着头痛苦在地上四处翻滚。 “阿蔺!”容墨额上青筋暴起,他扭头看着诸位长老,厉声吼道:“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想办法救阿蔺啊!”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父亲……我好痛……父亲……救我……”容蔺嘶声裂肺的吼道,叫声越来越小。 容墨抬手将一旁的七八个侍卫丢到容蔺身上,将容蔺死死的压在下面,容墨本想着以这样的方式扑灭容蔺身上的火。 “啊……”哪知压在容蔺身上的侍卫,瞬间尖叫了起来,一触及容蔺他们身上竟也燃起蓝绿色的火焰。 瞬间又多了七八个火人,他们大声尖叫着,四处逃窜起来。 所有人惊慌失措的朝一旁躲避。 “轰……”不过片刻,容蔺整个身子突然胀起,竟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好可怕呀!”一人捂着嘴巴,满目惊恐的呢喃道,瞬间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场所有人看的真切,容蔺身上的火是扑不灭的。 可是苍天鬼神震怒之后降下的天火? “阿蔺……”容墨眼睁睁的看着,容蔺在他眼前被燃成灰烬,他整个人身子一僵,摇摇欲坠的朝后大退一步。 “族长!”容铮几步上前将他扶住,满目担忧的说道,他眼中也隐隐弥散着惊恐之意。 今日的事实在太过诡异了。 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浑身忍不住颤栗。 “哈哈哈……”白氏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脸上滚过大颗大颗的眼泪,她抱着容华的牌位,凄厉的喊道:“苍天有眼,鬼神有眼,容氏诸位先祖有眼啊!” 说着,她猛然朝容墨看去,大声说道:“容墨你作恶多端,欺得过世人,又如何欺得了鬼神!看吧!报应来了!苍天何曾恕过一个恶人。” 白氏的话在风中阵阵回荡。 令得所有人不由得朝容墨看去,此时此刻,无需任何证据,所有人已经信了白氏的话,却确信无疑,容墨辩无可辩! “哈哈哈……真是报应不爽!”容允大笑一声,他冷眼看着容墨,沉声说道:“容墨你害了我大哥容玥,又害了容华,如今天道罚之,你还有何话可说?” 容允声声质问,不待容墨回答,他语锋一转,厉声吼道“如此作恶多端的一个人怎堪为我容氏族长!” “啊……”身上燃着火的几个侍卫,也被燃成了灰烬,随风而去。 空气中满是焦糊的味道。 “啊……这是怎么回事?”忽的,大长老容铮的身上也燃起了蓝绿色的火焰,令得所有人纷纷避让开来。 容铮瞬间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与容蔺一般无二,那火怎么也熄不灭。 “快逃,这火是四处乱燃的!”也不知谁高喊了这么一声,所有人离开四处逃窜起来。 生死攸关,连着守卫宗庙的侍卫也逃窜了起来。 局面瞬间大乱。 一眼望去四处都是逃窜的人。 台阶之下被邀来观看的人,也乱了起来。 容墨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容蔺燃为灰烬的那一幕,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他这一生子嗣艰难就这么一个独子,竟这样惨不忍睹的死在他面前。 他慢慢的转过头来,凝神看向白氏,周身戾气暴涨,一掌朝白氏劈了过去,满目血红,整个人好似癫狂了一般凄厉的吼道:“你这个妖妇,你杀了阿蔺,我杀了你!” 他那一掌使出了十成的功力,掌风霸道,令得白氏一下子定在那里。 “噗……”容允目光一凝,朝白氏扑了过去,生生替她接下这一掌,容允整个身子凌空而起,口中喷出大口的鲜血,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容墨看都没看容允一眼,他大步朝白氏走去,整个人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一般,周身戾气环绕,令人闻风丧胆,他五指紧握,一手成拳,抬手便要朝白氏身上砸去,用力嘶吼道:“去死吧!” “住手!”就在那时,苏茵从台阶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她一袭妖娆的红裙,长裙曳地,银发翻飞,冷眼看着容墨说道:“容墨,一切皆出自我之手,你真正的敌人是我!而不是她。”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典 五 “苏氏阿茵!”容墨双眼一眯,整个身子凌空而起,掌风横扫,一连数掌朝苏茵劈去,他双目血红的喊道:“去死吧!”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无为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整个人从天而降,挡在苏茵面前,与容墨纠缠在一起。 “夫人,你没事吧!”苏茵大步朝白氏走了过去,伸手便去扶白氏。 白氏冷冷扫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推开她的手,她冷眼看着苏茵,厉声说道:“谁让你来了。” 纵然容墨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动过手了,可他的身手她是知道的。 今天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这里的,即便她此刻救下了她,容氏一族的人也不会放过她的,如她这样擅自踏入宗庙的人,容氏一族的人必会拿她的血祭奠先祖,以求先祖原谅。 苏茵双眼微眯,她淡淡的看着白氏,声音沙哑的说道:“因为你是容华的母亲。” 所以她不能不来。 她怕有朝一日,她与容华与九泉相见,容华倘若问起他母亲,她该如何作答。 她如何告诉他,她的母亲因她而死。 “嫂嫂,我掩护着你们,你们赶紧离开。”容允几个纵身来到白氏身旁,他深深的看着一旁的苏茵,对她再无一丝轻视。 从前他只觉得这个妇人有趣,如今他只觉得这个妇人恐怖。 她的手段,连他也是万万及不上的。 容华的眼光啊!还是极好的。 “不,你们走,我留下拖住容墨。”白氏看了容允一眼,摇头说道。 “噗……”容墨一掌落下,无为身子一僵,骤然从高空跌落,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喷出大口鲜血。 “无为!”苏茵扭头看向无为,眼中满是担忧。 容墨衣袖一甩,挡在苏茵与白氏面前,身子悬在空中,冷眼看着她们说道:“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 他一语落下,连击数掌,卷起漫天风刃,白光乍闪一如天罗地网,将白氏和苏茵网罗其中。 “阿茵!”无为双目滚圆,瞬间从地上跃起,朝苏茵扑了过去。 容允面上一惊,与无为同时挡在白氏与苏茵面前,挡下数道风刃,整个人凌空而起,双手成掌,以风为刃,用尽全身功力,朝容墨袭去。 容允在前,无为电光火石之间,落在容墨身后,同样用尽全身功力,一掌朝容墨劈了过去。 “砰……”霸道的掌风连触及容墨的衣角都没有,便被他周身的真气弹了回来。 “噗……”无为与容允同时倒身在地,吐出大口的鲜血。 容墨纹丝未动的立在空中,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们一眼,满目睥睨的说道:“就凭你们也想跟我斗,真是不知量力。” 他双手成爪朝白氏与苏茵抓了过去。 苏茵与白氏瞬间凌空而起,容墨一下扣住她们两人的咽喉,三个人缓缓落在地上,容墨勾唇一笑:“去死吧!” 抬手就要扭断苏茵与白氏的脖子。 “嗯!”就在那时,他身子一僵,一记闷哼,竟松开了苏茵与白氏。 只见一把三寸的匕首插在他背后。 容墨瞬间暴怒起来,他缓缓的扭过头来看着无为,一拳重重的打在地上。 “呼……”坚硬的地面瞬间裂开,无数青砖朝无为席卷而去。 “接着!”容允抬手将容蔺的琴朝苏茵抛了过来。 他的意思苏茵明白! 在这样下去,他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苏茵一把接过容蔺的七弦琴,盘膝而坐,将琴搁在双膝之上,素手勾抹:“铮铮铮……” 萧萧琴声而起,杀气席卷而来。 “噗……”无为倒身在地,身上满是伤痕,在无法起身。 容允与白氏一左一右的护在苏茵身旁,为苏茵护法。 苏茵知道白氏是会功夫的,却不知白氏身手这样的好,她手中拿着一根数米长的白色锦缎,一根不起眼的绸缎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婉若游龙,又好似一条吐着信子的巨蛇,掀起一道道风刃,与容允配合的极好。 两人竟生生拖住容墨,为苏茵争取了时间。 容墨看着正在抚琴的苏茵,他扭头朝着一旁的弓箭手厉声吼道:“给我射杀了这个妇人。” 他怎不知苏茵这是要奏音杀,音杀乃是容氏一族的绝技,他深知音杀的威力。 “砰……”就在那时,大长老容铮与容蔺一般,被蓝绿色的火焰燃成灰烬。 所有弓箭手只是看着容墨,并没有出手。 在他们眼中容墨已是被天谴之人,乃是有大罪的,他们若再是听命与他,岂非助纣为虐,也是要遭受天谴的。 “铮铮铮……”苏茵所奏琴声越发急促,好似风雨欲来一般,空气都凝结了令人窒息。 见所有弓箭手不动,容墨目光一凝,大声吼道:“她所奏乃是容氏绝技音杀,你们若是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放箭。” 容铮虽死,可长老院尚有九位长老,然,他们既没有帮容墨,也没有帮容允和白氏,更准确的来说,他们在等容墨与白氏两败俱伤,而后坐收渔翁之利,容墨声名尽毁,无德无行自然不适合再做容氏一族的族长。 等白氏与容墨两败俱伤之后,他们长老院大可抚上去一傀儡,岂非更好! 容墨怎不知他们心中所想,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他与长老院的关系也不过相互利用,相互制约罢了,从无半点情谊。 他双眼微眯,满目讥讽的看着剩下的诸位长老,沉声说道:“你们也想死吗?” 容墨一言落下,那些弓箭手全部弯弓搭箭,锋芒直指苏茵,他们不想死。 “嗖……嗖……”数千只弓箭齐发,织成一张巨网,铺天盖地的朝苏茵射去。 “铮铮铮……”琴声越发急凑,一如电闪雷鸣,迫人心弦。 “啊……”围观的人皆已逃走,功力较浅的数千弓箭手,突然一把丢开手中的弓箭,双手用力的抱着头,倒在地上翻滚,他们双目血红,额上青筋凸起,一副发狂的摸样。 剩下的诸位长老,他们虽未倒身在地,但脸上的表情也是凝重的很,他们面色泛白,双颊殷红,一呼一吸之间也变得紧迫起来。 与他们相交,容墨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容允双目微睁,竟也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白氏飞快的扫了他一眼,大声说道:“凝神静气,守住心神。” “噗……”容允动作稍稍一缓,便中了容墨一掌,他面色急剧变白,朝后大退了十数步。 白氏一人怎抵挡得住容墨。 下一秒,白氏也被容墨击中,她面色一白,双膝跪倒在地,吐出大口鲜血。 没了他们,容墨抬手朝苏茵抓了过去。 “铮铮铮……”就在那时,琴声激进仿若雷霆压顶。 “啊……”连着长老院的数位长老,也觉得喘息困难,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住他们的手脚,令得他们动弹不得,头痛欲裂仿佛要炸开一般。 连容墨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啊……啊……啊……”数千弓箭手身子直直地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整个身体的血管爆裂开来,血流成河,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直到此刻,长老院的长老才真正害怕起来。 “噗……”他们想动,拼尽全身的功力,却发现竟一下也动弹不得了,不仅如此,口中竟喷出大口大口的血来。 容墨站在苏茵三步之遥,他一手已经朝苏茵抓了过去,那只手在空中,却再也进不了分寸,仿佛定格了一般。 他双眼瞳孔放大,目不转睛的盯着苏茵。 苏茵亦直勾勾的看着他,她双目阴沉,仿佛寒冰杀气凌然。 眼波流转之间,两人正无声的较量着,生死一线。 无为一寸一寸朝苏茵挪了过去。 容允亦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墨与苏茵,整个人神经紧绷,他看得出胜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或生或死。 天上的乌鸦都停止了悲鸣。 白氏眼中满是担忧,苏茵有孕在身,且伤势未愈,她撑不了多久的。 果然,苏茵身子骤然一僵,一瞬之间面上血色全无,勾抹琴弦的手颤抖了起来。 容墨勾唇一笑。 “噗嗤……”苏茵一口血喷在琴上。 “铮……”琴弦瞬间全部断裂。 “哈哈哈……”容墨仰天大笑一声,双手成掌用尽毕生功力,朝苏茵胸前拍去。 “阿茵!”无为目赤欲裂,嘶声裂肺的吼道。 苏茵长发翻飞,她慢慢的抬起头,无所畏惧的看着容墨,嘴角噙着一丝鲜血,缓缓一笑,她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她真的很想他! “噗……”就在那时,一道身影凌空而起,生生挡在苏茵面前,接下容墨那一掌。 “咔嚓!”白氏挡在苏茵身前,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她身子瞬间僵硬成石,口中涌出大片大片的血,一下子瘫软在地。 “夫人!”苏茵一下子扑倒在白氏跟前,她目赤欲裂的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白氏,用力的捂着嘴巴,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白氏眼神涣散的看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抓住她的衣襟,眼睛瞪得滚圆,一字一句的说道:“要好好的活下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齐聚一堂 白氏一向不喜欢她,苏茵没想到白氏竟会替她挡下这一掌,这无异于以命易命,是为她了她腹中的孩子吧! 苏茵没有想到,白氏对她腹中的这个孩子竟有这么深的执念。 “夫人。”苏茵小心翼翼的将白氏破败的身子拥入怀中,她整个人止不住颤抖,白氏面上已布满死灰之气,身体一点一点的失去温度,已是一副垂死之相,她身子的所有的筋脉,骨骼皆被容墨震碎,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苏茵的泪大颗大颗的落在白氏脸上,她不是一个爱流泪的人,可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她为她而死,他日九泉相见,她如何对容华交代。 “答应我!一定保护好他。”白氏拼尽最后一口气,她眼睛死死的盯着苏茵的小腹,不肯松开苏茵的衣襟。 “好,我答应你。”苏茵泪流满面,她用力的点头。 她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好这个孩子,平安的把他生下来。 白氏虚弱的一笑,在苏茵怀中缓缓的闭上了眼。 “夫人……”苏茵抱着白氏冰冷的身体,哭的撕心裂肺,她这人最见不得的便是旁人因她而死。 “嫂嫂。”容允厉声吼道,随意从地上捡了一把长剑,身子凌空而起,朝容墨刺了过去。 无为从地上挣扎起身,三寸长的小刀在他手中飞速转动,他双眼一眯,用尽全身力气朝容墨抛了过去。 琴声一止,容墨瞬间恢复如常。 “哈哈哈……”容墨长发散落在肩头,他一袭乌黑的袍子,双目血红,面色阴沉可怖,仿佛索命的黑无常,他讥讽一笑,宽大的衣袖一甩,两道锐利的风刃平地而起,如一面墙一般朝无为与容允逼近。 “今天你们都得死!”容墨冷冷一笑,无为和容允瞬间被那道霸道的风刃掀翻在地。 “噗……”两人身子一僵,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长老院的诸位长老胜在内力浑厚,也慢慢恢复过来,在场数千人所剩无几。 一眼望去满是鲜血横流的尸体。 容墨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夫人!”一道凄厉的声音骤然响起,阿七飞奔而来,看着倒在苏茵怀中的白氏,整个人瞬间一僵,怔怔的站在那里,再也迈不开一步。 他与她幼年相识,那时她是名门闺秀,而他不过是一个亡命之徒,得她所救才活到今天。 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成婚,看着她产子,又看着她丧夫,这么多年,他就这样伴着她左右,始终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倾尽全力的守护着她。 他爱她,却从未吐露过心声,因为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亵渎。 今天早上她突然告诉他,她想吃栗子坊的芙蓉糕,让他去买,栗子坊生意极好,他一早便去排队给她买芙蓉糕,可是他将芙蓉糕买了过去,却不见她的身影。 问了婢子才知道她去了宗庙。 他如何不知这是死路一条,所以她才会故意将他支开,她想独身一人赴死。 “阿芷,你要的芙蓉糕我买回来了。”阿七手一抖,怀中的芙蓉糕散落了一地。 他飞一样朝白氏扑了过去。 却是连触碰一下她都不敢,他跪在她面前,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阿芷,阿芷……”一遍又一遍,她活着的时候,他们身份有别,她是主,他是仆,如今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好好的看一看她,叫一叫她的名字。 纵然她再也听不到了。 一个身高七尺有余的汉子,在白氏跟前,泪流满面哭的好像一个孩子。 “苏氏阿茵。”容墨几步走到苏茵跟前,他慢慢的俯下身去,一把攥住苏茵的脖子。 苏茵面上没有一丝惊慌,她抬头冷眼看着他,容墨忽的大声笑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白氏为你而死,你是不是很伤心,很难过啊?” 苏茵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我现在不杀你,我要你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且皆是因你而死,我要你痛不欲生,等他们都死了,到最后我才会杀了你。”容墨眯眼一笑,一把推开苏茵。 “哈哈哈……”他猖狂笑起,阴气森森的笑声震耳欲聋。 他第一个朝无为走了过去。 无为重伤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容墨身子一闪,一手扣住他的咽喉,笑盈盈的看着他,缓缓说道:“你说,我杀了你,她会不会伤心欲绝呢?” “不,无为!”苏茵目赤欲裂的看着无为,她冲着容墨大声吼道:“容墨,是我杀了容蔺,害得你声名尽失,你来杀我啊!来杀了我啊!” 她放下白氏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她伤势未愈,强行奏了一曲音杀,已然到达了极限。 一旁的容允,摇摇晃晃的站起,却连一把剑都提不起,他抬头朝一直冷眼旁观的数位长老看去,厉声吼道:“你以为容墨会放过你们吗?你以为你们能等笑到最后吗?他下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们,若是你们此刻动手,全力击杀容墨尚有一线生机。” 容墨一向专横独断,他们既然没有听他的话动手,容墨怎不知他们已起了异心,以他的性子,必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得不说他这一番话,重重的敲打的数位长老心头。 诸位长老面面相觑,最后全部看向二长老。 二长老一一扫过他们,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容允说的不错,此刻若是他们全力击杀容墨尚有一线生机,不然就只能等死了。 容墨冷冷扫了容允一眼,抬手就要扭断无为的脖子。 就在那时,剩下的九位长老,他们瞬间凌空而起,将容墨包围其中,拼尽全力对着容墨一击。 “哼,不知量力。”容墨只得松开无为,这几个老家伙的实力他是知道的,他们全力一击,可不容小觑。 容墨以一敌九,拼尽全力打出一掌。 “砰……”两道掌风撞在一起,顿时地动山摇。 苏茵心中瞬间放下一块巨石,无为总算逃过一劫,长老院的长老肯出手,他们的胜算大大增加了。 无为深深的看着苏茵,他提着一口气,跌跌撞撞的起身朝苏茵走了过去。 九位长老与容墨同时面色一白,皆朝后退去。 所有人的面色难看的厉害。 “噗……”容墨单膝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几位长老身子瞬间一僵,也吐出血来。 容允喘息片刻,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提着一把长剑朝容墨走了过去,对准他的后背用力的刺了过去。 岂料,容墨仿佛长了后眼一般,看都不看容允一眼,反手就是一掌。 “咣当……”容允手中的剑一下被击飞,他身子一软,双膝跪倒在地,血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他抬头朝诸位长老看去。 容墨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足尖一点,喘息之间,一把扣住二长老的咽喉,冷冷笑道:“你们都该死!” “咔嚓……”一声扭断了二长老的脖子。 “二长老!”剩下的几位长老瞬间哀嚎起来。 “我杀了你!”一直未曾言语的阿七突然发疯一般朝容墨冲了过去。 见势,诸位长老浑身一怔,趁着容墨转身对付阿七的时候,飞身朝容墨袭去。 容墨一手扣住阿七的脖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勾唇冷冷一笑:“龙鳞卫何在,把他们都给我杀了。” 龙鳞卫几个字一出,不仅诸位长老,便容允也是浑身一怔,他们一直以为龙鳞卫不过是一个传说,根本不存在,因为没有一个人见过。 只听说过龙鳞卫是历代族长的专属的影卫,只生活在暗处,从不曾见过天日,容氏有今日他们功不可没。 没曾想龙鳞卫竟真的存在。 容墨声音一落,无声无息天上瞬间降下许多黑衣男子,约莫人数过百,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张狰狞的鬼怪面具,每个人的面具各不相同,无一例外的手中皆握着一把乌黑的刀,看似并不怎么锋利。 苏茵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黑衣男子,落在诸位长老面前,抬手一刀。 “砰……砰……砰……”数位长老连一声喊叫都未曾发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便是他们受了伤,势力也不容小觑,竟被这些黑衣人如同切萝卜一样,轻而易举的一刀毙命。 “咔嚓……”容墨一手扭断了阿七的脖子,阿七瞬间朝后倒去。 “参见主人!”数百黑衣男子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容墨跟前。 容墨已然没了耐心,他扭头看向苏茵他们,沉声说道:“一个不留。” 这些龙鳞卫可是他最后的王牌,没想到他竟被他们逼的,动用了最后的王牌。 容允漫不经心的一笑,一点也没有赴死的觉悟,他扬眉一笑:“看来我们今日要死在这里了。” 那些龙鳞卫脚步落在地上竟没有一点声音,他们一步一步朝苏茵,无为还有容允走去。 刀光一闪就要朝他们砍去。 就在那时,宗庙里面忽然燃起熊熊大火,容墨纵然如何大逆不道,却不能顾忌容氏先祖的牌位。 “快,快去救火!”他声音略带惊慌,厉声说道。 “啪……”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那几把朝他们砍去的大刀,瞬间被击落在地。 “我送你的大礼如何?”一道声音凉凉的响起。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他们来了 燕倾从天而降,身姿潇洒的落在苏茵身旁,他手中长鞭如蛇,吞吐间血色绽放。 “燕倾!”苏茵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中尽是疑惑。 这里是青川,而他乃是燕国之主,怎会出现在这里? “阿茵,许久未见,可曾想念我?”燕倾一手挥舞着长鞭,一面扭过头来冲着苏茵抛了一个媚眼。 这副放荡不羁的摸样倒是与容允有几分相似。 他声音才落,苏茵还未开口。 从天便又降下一道身形,他一袭暗红色的袍子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与燕倾一左一右的护在苏茵身旁,将她护的滴水不漏。 紧接着数千银甲侍卫与黑甲侍卫从下面冲了上来,显然是两拨人,正面对上容墨的龙鳞卫。 刀光剑影间血色弥漫。 “赵初。”苏茵一脸诧异的看着随后而来的赵初,不由得蹙起眉头。 如今他可是赵国的王,多少双眼睛盯着,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而来冒着多大的风险。 他们…… 苏茵看看赵初,再看看燕倾,心中徒然一暖。 “是我!”赵初深深的看着苏茵,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也只吐出这两字来。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相信苏茵死了,不管是赵初也好,还是燕倾都不曾放弃,他们派出无数人手,上天入地只为了寻找苏茵。 奈何容华故意抹掉苏茵的一切痕迹。 以至于这么久了,他们都一无所获,可始终不曾有过片刻放弃。 直到前几日,苏茵于容蔺府中奏的那一曲音杀,令得他们不顾一切的赶了过来。 这世间会奏音杀之人不过两人。 一是容华。 二是苏茵。 容华遇难的消息他们都是知道的。 天地间会奏音杀的只剩下苏茵一人。 果然,他们没有失望! 容氏宗庙火势冲天,大半龙鳞卫忙于救火,连容墨都顾不得苏茵他们了。 若是容氏宗庙一毁,那么他这个容氏族长只能以死谢罪了。 届时散落在各处的容氏宗亲都会前来青川问罪! 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不能成为容氏一族的千古罪人。 剩下的龙鳞卫再如何厉害,但架不住人多,数千侍卫碾压之下,还是能杀出一条生路来的。 “阿茵,走。”燕倾与赵初对视一眼,长鞭一扫卷起苏茵的腰凌空而起。 赵初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茵,手中的长剑寒芒吞吐,招式越发凌厉。 总要有人善后,为了她,他甘之如饴。 “夫人,无为!”苏茵伸手朝虚空中一抓,扭头看着燕倾说道:“放开我,我不能丢下他们。” 白氏因她而死,她不能让她尸骨无存,他日连个祭奠的地方都没有。 至于无为,她就更不能丢下他了,她与他数次同生共死,已然变得与母亲和阿衍一般重要,都是她的家人。 她如何能弃他们于不顾! “放心,不会丢下他们的。”燕倾伸手将苏茵拥入怀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掷地有声的说道。 苏茵抬头看着燕倾,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千里为她而来,她怎能不信他。 果然,随即便有银甲侍卫上前,扶起无为,抬起白氏的尸身,容允挣扎起身,几步上前,脱下外面的衣袍盖在白氏身上。 数千侍卫很快杀出一条血路来。 “主人,他们就要逃脱了。”一个龙鳞卫抱拳对着容墨说道。 容墨看着苏茵他们渐行渐远,冷冷一笑:“放心他们逃不了的,如今当务之急是救火。” 青川可是他的地盘,他动一动手指便能灭了他们,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一出宗庙,燕倾抱着苏茵翻身上马,苏茵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燕倾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阿茵,累了你便睡一会,我保证他们都会好好的。” “嗯!”苏茵抬头看向燕倾,她其实是想说一声谢谢的,奈何实在体力不支,只嗯了一声便昏睡过去。 燕倾抱着她发冷的身子,一手落在她背后,将内力传给她。 等苏茵睁开眼的时候,杀戮血腥什么都不见了。 她睁开眼便看见燕倾和赵初站在她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动了一下身子,挣扎着就要起身,蹙着眉头说道:“无为呢?” “阿茵,我在这里。”无为站在燕倾和赵初身后,面色有些难看,看着燕倾和赵初的眼中隐隐有敌意。 见无为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苏茵长长的舒了口气,抬头看着燕倾和赵初,眉眼一弯,轻声说道:“谢谢你们。” 她声音沙哑,面色苍白,虚弱的靠在榻上。 燕倾与赵初出行,随行的便有大夫,已有大夫给苏茵诊治过身体。 两人自然知道她已有孕在身。 也知道孩子是谁的! 她之所以出现在青川,无非是为容华而来。 “若要谢我就赶紧好起来,我可不喜欢看见你这副病恹恹的摸样。”燕倾勾唇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什么都不说。 于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只要她还活着,好好的活着,这就够了。 赵初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苏茵。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这一刻恍然如梦,她活生生的就在他眼前,再不用他对着一块冰冷的石碑,一遍又一遍的给她说话。 在他们的注视下,苏茵缓缓垂下眸子,淡淡的一笑:“我很好!” 这三个字落入燕倾和赵初耳中,只觉得满是苍凉。 “是,你很好,先喝点粥,再来吃药吧!”燕倾满是宠溺的一笑,她不想说的,他也不会问。 他还是从前的那个燕倾,在苏茵面前从不称孤道寡。 “嗯。”苏茵点头说道,她答应过容华的母亲会好好的活着,她双手落在小腹之上,轻轻的抚摸着,腹中的这个孩子,她一定会好好的生下来。 燕倾这个一国之君,不肯让婢子服侍苏茵,非得自己笨手笨脚的喂苏茵吃粥,奈何第一次做,生疏的很,好几次把粥都洒在苏茵衣服上。 令得一旁的赵初忍不住开口说道:“燕王究竟会与不会,不会就闪一边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来的如此快 燕倾登时就怒了,他横眉怒目的看着赵初,本来他就看着小子不顺眼,连他千里迢迢跑来英雄救美,他都要插一脚进来,他眉眼一挑,笑眯眯的看着赵初阴阳怪气的说道:“是了!是了!孤笨手笨脚的,自然不熟悉这等服侍人的事,可比不上赵王,天天在宫中伺候那几位夫人,自然老练的很。” 他故意讥讽赵初,为了稳定朝纲,纳了几位夫人。 赵初第一眼看向苏茵,见她并无别的表情,而后他笑眯眯的看着燕倾,勾唇说道:“听说燕王就快被人从王位上赶下来了,若是有朝一日,燕王无家可归,记得来我赵国,我赵国的子民啊!宽宏大量的很,定会赏燕王一碗饭的。” 两人唇齿相机,说的不亦乐乎,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燕倾一向是个暴脾气,他抬手一掌朝赵初劈了过去。 “怎地?燕王恼羞成怒了吗?”赵初眯眼一笑,轻而易举的避开燕倾的那一掌。 “老子才没有。”燕倾一击冷眼朝赵初扫去,抬手又是一掌。 赵初身子一闪,衣袖一挥,带出一道锐利的风刃朝燕倾袭去。 “你们都住手!”苏茵看着这两人忍不住蹙眉低声吼道,两个一国之君就这么大打出手像什么样子,若是旁人看见了,岂不有失身份。 “完了,孤怎么能当着阿茵的面爆粗口!”燕倾一脸悔恨,恶狠狠的瞪了赵初一眼,闪身避开他那一击,若无其事的坐了过去,接着喂苏茵喝粥,一改那副凶巴巴的摸样,笑盈盈的看着苏茵说道:“阿茵,我可是很优雅的,你就当做没听见就好!” 苏茵嘴角一抽,看着燕倾说道:“我吃饱了,拿药过来吧!” “阿茵啊!这怎么能行,你才吃了几口,怎么就吃饱了呢!听话再吃几口。”燕倾喋喋不休的说道,一旁的侍卫看着自家大王这副摸样,忍不住侧过脸去,满头竟是黑线。 谁能想到这个温柔细语哄着别人多吃几口粥的男人,是杀伐果断,出手狠辣的燕王。 苏茵缓缓的摇了摇头,她真没什么胃口,硬逼着自己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了,再吃怕是要吐出来了。 见她实在是不想吃了,燕倾这才作罢。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婢子沉声说道:“把药拿过来。” 一副生人勿进的摸样,与和苏茵说话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那婢子一惊,赶忙将药递给燕倾。 燕倾接过药,自己尝了一口,脸瞬间拧成一团,冷冷说道:“怎么这样苦,拿蜜饯过来。” “无妨的。”苏茵伸手拿过燕倾手中的药,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抬头看向燕倾与赵初,凝神说道:“你们这样来没有事吗?” 眼中满是担忧。 这样贸然惹上容墨,容墨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容氏一族势力遍布天下,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杀了容蔺,燕倾烧了容氏宗庙,容墨不会轻易绕过他们的。 她也就算了,出手的时候,已经想到会有怎样的后果,容墨杀了容华,她与容墨已是不死不休,可燕倾与赵初不一样,他们乃是一国之君,身后有万千黎民百姓,牵一发而动全身,兹事体大,这样惹上容墨实在不理智的很。 她不能不担忧,她不惧死,却怕连累别人。 燕倾和赵初同时淡淡一笑,脸上毫无惧意。 赵初凝神看着苏茵,缓缓说道:“容氏纵然强悍,却也不敢贸然攻打两国,且出师无名。” 若只是一国,容墨兴许还会动一动这个念头。 可燕赵两国,容墨必不敢随意出手挑起战乱,容氏一族意图天下,他们都是知道的,可容氏蛰伏百年迟迟没有动手,不过是因为时机不到,任他容氏一族多么厉害,也不能一举湮灭七国,这些年诸国虽有战乱,却也很有默契,皆不伤筋动骨,就是这个道理。 赵初声音一落,燕倾接着说道:“能有什么事,无非舟车劳累,瘦个几斤罢了!阿茵就不要多想了。” 燕倾更是说的云淡风轻,可在场的人皆心知肚明。 容墨虽不会对燕赵两国贸然出手,可对付燕倾与赵初就容易多了,且手段繁多,皇室一族最不缺的便是争斗,随随便便都可挑起事端,只怕后患无穷啊! “阿茵跟我回燕国吧!由我罩着你,你在燕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岂不快哉!”燕倾眼波深沉,看着苏茵一字一句说道。 “她乃是我赵国的茵公主,自然理应 跟我回赵国。”燕倾声音一落,赵初面无表情的扫了燕倾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 如此时苏茵毫无疑问是一个烫手山芋,不管她去那里,都会成为容墨的首要目标,可他们却争相让她跟他们回去。 赵初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与燕倾一样在等她的答复。 苏茵望着他们淡淡一笑,抬头看向窗外,她垂眸一笑,轻声说道:“燕国也好,赵国也罢!我都不想去。” 这些地方都不是她的归宿,等这里的事结束了,她要回上庸,母亲和阿衍,还有外祖母尚在那里等她。 两人同时眼中一暗。 “你醒了!”恰在那时容允缓步走了进来。 他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低声说道:“嫂嫂她还停放在那里,我想着她是愿意你送她最后一程的,你看什么时候我们送她走吧!” 白氏唯有一个独子,容华也不在了,事到如今容家她是回不去了,苏茵虽无名无份,但腹中有容华的骨血,且不说白氏又是为救她而死,于情于理她都该送她最后一程。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苏茵眼中满是悲伤,她看着容允慢慢的说道,如今正值夏日,酷暑难耐,不能久放。 “好。”容允沉声应道,事到如今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入土为安才是要紧的。 既然定在了今日,还是要稍稍准备一番的。 “我去准备一下!”容允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此时他们还在青川,院子是临时租用的,此时只怕容墨早已不下天罗地网要抓他们,要出青川只怕不易。 可不出青川便是坐以待毙,迟早容墨都会找上门来的。 容允稍稍准备了一番。 白氏身上盖着一层白布,四周堆满木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苏茵一袭素缟,跪在白氏跟前。 容允跪在她身旁,无为跪在他们两人身后。 燕倾和赵初站在他们身后,他们两个身份不同,自然不能轻易下跪,且不说白氏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夫人,您一路走好!”苏茵眼泪一行一行落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她与容华并无成婚,自是不能唤她一声母亲的。 “嫂嫂,您走好!”容允也将头重重的磕了下去。 无为也磕了三个头。 “点火!”容允声音低沉,一字一句说道。 无为起身将火把丢了上去。 “轰……”火势蔓延,瞬间吞灭一切。 燕倾和赵初同时对着火堆拱手一礼,他们这是在向白氏致谢,谢她救了苏茵。 容允与苏茵亲手收起白氏的骨灰,密封在骨灰罐里。 一时之间两人皆犯了难,不知该将白氏葬在何处? 容允看着苏茵说道:“不若我今晚出去一趟,将嫂嫂埋在容华的衣冠冢旁?” 他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了。 苏茵缓缓的摇了摇头:“她的夫君与孩儿皆葬身长江,不若将她撒在长江里吧!此后他们再也不用分离了。” “好!”容允一想也觉得这样甚好。 苏茵缓步朝燕倾和赵初走了过去,她看着他们淡淡一笑,拱手一礼:“多谢你们救命之恩。” 说着,她不等燕倾和赵初开口,凝神看着他们接着又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立刻动身回去吧!” 若是容墨找上门来,只怕想走也走不了。 两人顿时一怔,没有料到,苏茵竟会赶他们离开。 “阿茵,你不走,我也不走。”燕倾看着苏茵固执的说道:“除非你跟我们一起离开。” 赵初缓缓说道:“跟我们一起离开吧!” 容允几步走了,对着苏茵说道:“你就跟他们一起走吧!” 他留在这里,想必能拖住容墨几日,给他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你呢?”苏茵挑眉看着他。 容允一笑:“我自然要留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 “容墨不会放过你的。”苏茵眉头微蹙,凝神说道,她如何不知容允心中所想。 说着,她声音一低:“容墨可有什么弱点,如其逃走,倒不如想方设法斩杀于他。” 这个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容允顿时抬头看着苏茵,她这个想法着实胆大,却也着实好用。 他想着苏茵的话沉默下去。 “我也觉得如其逃走,随时等着容墨报复,倒不如设法杀了他。”燕倾沉声说道,眼中尽是杀气。 赵初亦点头说道:“既然已经惹上了,一味的逃不是办法,合我们之力,要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得细细谋划一番。” 苏茵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她淡淡一笑:“容墨害了容华,如今又击杀了诸位长老,加之容蔺被天火烧之,还有宗庙发生的种种诡异事端,容墨如今已是被苍天鬼神,还有容氏诸位先祖所弃,容氏一族便真的对他心悦诚服吗?只怕有很多人敢怒不敢言吧!” 苏茵一番话令得容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苏茵亦凝神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若是让给你取而代之,你有几分把握?” 这个问题是容允从未想过的。 以至于他顿时愣在那里。 容氏族长一位他从未想过染指,于他这样的人懒散惯了,如何受得了种种拘束。 “容墨所仰仗的也就是龙鳞卫,可他若不是容氏一族的族长,龙鳞卫自然不能为他所用,若只是他一人,我们岂非胜算大增?”苏茵一语说完沉默下去。 这不是一件小事,容允是得好好的想一想。 苏茵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燕倾和赵初虽她一同离去。 既然有了斩杀容墨之念,他们也不用着急离开了。 此事全看容允了。 若是容允肯站出来振臂一呼,容氏一族必会有很多人临时倒戈。 若无了容氏一族可依,容墨便不是那么难以对付了。 可苏茵也并未逼迫容允,这事须得他自己想清楚,心甘情愿才好。 入夜,苏茵他们所住的院子突然被团团包围起来。 数千火把围在院子四周,将整个院子照的恍若白昼。 “阿茵,不好了,没想到容墨来的这样快,如今院子已被包围起来,外面全是弓箭手。”无为大步走来。 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燕倾和赵初。 苏茵身子未愈,靠在榻上,看着他们顿时一怔,起身便要下榻。 这才一日,容墨便找上门来,容氏一族的势力果然令人胆寒! 今晚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苏茵抬头一一看向燕倾和赵初,心中五味陈杂,可事到如今,后悔已无用了。 “容允呢?”苏茵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从榻上下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皆摇了摇头。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不好!”苏茵眉头一蹙,抬步便朝外走去。 几个人跟在她身后一同朝外走去。 “容墨,你为了族长一位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的害了容华父子二人,将长老院诸位长老斩杀于宗庙之前,你当真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吗?你忘了容蔺是如何死的吗?他是代父受过,被苍天鬼神,容氏诸位先祖所罚,受天火而亡,你无德无行,已被苍天鬼神还有容氏诸位先祖所弃,你这样的人如何还能做我容氏一族的族长。”院落的门已被打开,数千火把之下,容允长身玉立,独自一人站在那里,面上毫无半点恐惧,一声声质问着容墨。 苏茵等人看着他不由得一怔,这便是他的态度。 “哈哈哈……”容墨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冷眼看着容允,猖狂笑道:“容允任你巧舌如簧又怎样?这个天下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受死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千钧一发之际 龙鳞卫在容墨左右一字排开,数千弓箭手弯弓搭箭。 “放箭!”容墨一声令下,顿时箭矢如雨,火把之下仿佛数不清的流星一闪而过,卷起漫天杀气。 龙鳞卫随着容墨一声令下,也提刀而上。 容允身上有伤,一人站在那里,势单力薄的很。 燕倾与赵初飞身而去,还有他们身边的侍卫也全部冲了过去。 无为紧跟在苏茵身旁。 苏茵疾步朝容允走去,他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她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今日容墨气势冲冲而来,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我身体里留的亦是容家的血,我从不知道容家的刀也会砍向容家的人,你们便不怕他日刀剑也会架在你们身上,或者斩杀你们的亲人吗?容华何其无辜?长老院诸位长老何罪之有,可他们皆死在容墨的私欲之下。”容允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双目血红的看着容墨,厉声吼道:“你们这般助纣为虐便不怕天谴吗?” 眼见苏茵就要走到容允身旁,可她突然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向无为,低声说道:“我们做的*还要吗?” 所有的惊雷不过是*爆炸发出的声响罢了。 容蔺身上的火是磷粉所致。 那有什么天谴,不过皆是她的手段罢了。 “嗯!”无为点头说道。 苏茵飞快的说道:“你快去点燃了给容允造势。” 果然容允一声声质问之下,数千弓箭手有了些迟疑。 最明显的是他们放箭的速度放缓了,天上的箭也不似方才密集。 容墨登时就怒了,他冷冷一笑,抬起衣袖朝一旁的弓箭手扫去,掀起一道寒芒闪动的风刃,厉声说道:“敢违抗我的命令,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砰……”足有数百弓箭手身子骤然凌空而起,重重的摔在地上,在无法动弹。 风一阵一阵扫过,空气中满是血的味道。 “呕……”刺鼻的血腥味令得苏茵面色一白,险些吐出来。 “嗖……嗖……嗖……”剩下的弓箭手再不敢有所怠慢,箭雨铺天盖地落下。 龙鳞卫的攻势之下,燕倾和赵初带来的人已陨了大半,节节败退下来,失败不过是早晚的事。 再这样下去,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嗤……”燕倾一个不察,背上中了一箭。 “大王!”一旁的侍卫急急唤道。 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背。 “噗……”那里赵初也中了龙鳞卫一掌,只见他身子一僵,喷出大口的鲜血。 “主人!”燕国的侍卫急急朝赵初靠拢,眼中满是担忧。 “看见了吗?这便是容墨,会毫不留情的斩杀我们容氏一族的人,龙鳞卫数百年来你们都是我容氏一族的王牌之师,为容氏一族立下汗马功劳,可现在呢?你们竟成了斩杀自己人的刀,你们如何面对我容氏诸位先祖,又如何面对龙鳞卫历代忠魂,如容墨这般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你们便不怕有朝一日,他的屠刀会砍向你们吗?”容允声音高昂,字里行间满是失望。 这样内里已经腐朽的容氏一族,已让他看不到半点希望。 他振臂一呼,犹如石沉大海,连一点涟漪都看不见。 可见容氏一族已没有一个是非分明之人了。 “哈哈哈……”容墨看着容允仰天大声笑道:“容允你何时从了一个段子手,哈哈哈……你以为凭你这张嘴便能杀人吗?” 容墨眼中满是鄙夷。 他伸手拿起一把长弓,对着容允弯弓搭箭。 “嗖……”寒光闪动的箭一闪而过,对准的是容允的胸膛。 苏茵几步来到容允身旁,她冷眼看着容墨,大声笑道:“容墨看来苍天鬼神之威,还未令你有丝毫悔改之意,天道昭昭,你容你放肆!” “轰……”就在那时,满天繁星的夜空突然降下一道惊雷,照亮了半片天,那道惊雷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容墨射出的那一支厉箭之上。 一双双眼睛之下,那支厉箭瞬间被劈成灰烬。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 连容墨也是一惊,如他这般凡事皆靠自己的人,只相信自己,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可如今他却有些犹豫了。 所有龙鳞卫眼中也满是震惊。 “砰……砰……砰……”就在他们愣神之际,天下又降下几道惊雷。 将地面炸出几个巨大的坑来。 容墨带来的人无不朝后退去,容允勾唇一笑,乘胜追击,他高声喊道:“你们可曾看到,这便是苍天鬼神之威,容墨已被苍天鬼神所弃,不配为我容氏一族的族长,你们还要逆天而行?便不怕天谴吗?” 燕倾和赵初一声不响的站在苏茵身旁。 当下再无一人出手。 “什么苍天鬼神,我只信我自己。”容墨冷冷说道,他抬头一一看向所有弓箭手,还要龙鳞卫,眼中杀气大盛:“谁要是敢听容允的蛊惑,生出二心来,我现在就送你们下地狱。” 说着,他一手成掌,朝身旁的一个弓箭手抓去。 “啊……”那个弓箭手一脸惊恐,他大声的叫道,身子不受控制的凌空而起,朝容墨飞了过去。 “啊……啊……”容墨一掌击在他身上,他面容扭曲,瞬间化作一阵浮灰。 容墨素手一指,指着苏茵他们厉声说道:“给我杀了他们!” 哪知,他一声令下,没有一个人动手。 容墨瞬间双目血红,他狰狞一笑,看着所有人冷冷说道:“还是你们想死?” 在他的绝对威严之下,容允那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全部成了一纸空谈。 “嗖……”所有弓箭手无不弯弓搭箭。 龙鳞卫也蜂拥而上。 苏茵眼中满是失望,在容墨雷霆手段之下,想让他们倒戈,看来难! 容允也是一脸失落。 在他们的凌厉攻势之下,燕倾和赵初那里就要抵挡不住。 容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做着垂死的挣扎。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一人惊慌,更没有一人面露恐惧,他们脸上有的只是赴死的慷慨。 苏茵眼中满是愧疚的看着燕倾和赵初,他们两人身上多处负伤,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衫,他们本不该卷进这里来的,却为了她而来,如今就要一同赴死,她的心中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阿茵,我心甘情愿!”燕倾看着苏茵,勾唇一笑,眼中没有半分悔意。 赵初也抬眸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他没有开口,眼中却又千言万语。 容墨所带来的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龙鳞卫的刀已架在他们的脖子之上。 “哈哈哈……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容墨猖狂一笑,眯眼看着龙鳞卫说道:“杀了他们。”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冷冷响起,所有人忍不住循声望去。 第三百章 措手不及 皎皎月光之下,那人缓步而来。 所有弓箭手 ,乃至龙鳞卫下意识的往后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他一袭潇潇白衫,玉冠束发,双眸一如天上的繁星,华光璀璨,举手投足间风华无限,周身气质清贵绝尘,令人看着无端生出一股自惭形秽来,不由得便会仰视着。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是容华又是谁? “容华……”苏茵瞬间睁大了眼,她痴痴地看着他,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嘴角却缓缓上扬,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惊喜,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燕倾和赵初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无为看着容华笑了起来,他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由衷的笑了起来。 还好他回来了! 她终于不用夜夜失眠,日日神伤,脸上再无半点欢愉,整个人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第一次,他看见容华如此开怀。 “容华!”容允一下便笑,脸上的笑恁的开怀,笑着笑着他眼眶却是红了。 若说最过震惊的非容墨莫属,容墨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不由得眯起眼睛,脸上的神色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喜怒。 可他心底却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他派出去足足五千精卫,为的便是斩杀容华,而容华只带着数十个护卫,还有几个侍卫是他收买了的,他布置周密,万无一失,他是绝不可能逃出生天的。 回来的精卫不是说他已尸沉长江了吗? 为何他此刻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真是一群废物! 容墨扭头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身旁的几个侍卫,那几个侍卫看着容华皆是一脸震惊,他们是亲眼看见他中了数箭,沉入长江之下的,箭头上皆啐了剧毒,沾之必亡,怎么会这样? 在容墨的目光下,他们皆低低的垂下头去,再不敢看容墨一眼。 容华的视线,淡淡的扫过在场所有人。 落在苏茵身上的时候,他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一点都看不出来什么。 他几步走到容墨跟前,拱手说道:“族长,容华回来了,害的族长担忧,是容华的不是!” 他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起伏,对着容墨的态度也是毕恭毕敬的。 容墨勾唇一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连说数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茵就那样痴痴地看着他,眼中不盛天地万物,只剩下容华的身影,她的眼中酸涩,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原来她是这样的想念他。 原来她早已恋他入骨,却不自知,又或许知道,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从前总想着有那么一日,她会离他而去!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不知曾几何时,她已经无法离开他了。 不过短短数十日,没有他的日子,就好似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那么难熬,那么令人憔悴。 容墨淡淡的从容华身上扫过,眯眼看着容允与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把他们给我杀了。” 即便容华回来了又如何!也不能改变他们的结局。 他们几个人非死不可!就是天上的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容墨声音一落,所有弓箭手,乃至龙鳞卫不由得朝容华看去。 容华犹如闲庭漫步一般,几步走到了苏茵与容允前面,转身看着容墨,已然与他成了一个对立的姿势,他眉眼一弯,淡淡笑起:“族长何以这般大动干戈,容允是我的四叔,是你的亲弟。” 说着,他视线淡淡的从苏茵身上扫过,看见燕倾与赵初皆在,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接着说道:“他们几个皆是我的挚友,便不知他们犯了什么错?还请族长给一个明示!” 容墨面色一沉,双眼微眯,冷冷的看着容华说道:“他们杀了阿蔺,烧了宗庙,蛊惑民心,难道还不该死吗?” “哦!”容华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摸样。 说着,他语锋一转,接着又道:“可我听说,是因着族长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以至于苍天鬼神,还有诸位先祖动怒,以至于降下天火,以示警戒。” “一派胡言!”容墨顿时厉声吼道,他双目充血,阴森可怖的盯着苏茵,一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的摸样,余光寒气森森的瞪着容允,咬牙切齿的说道:“分明是他们蛊惑人心,以苍天鬼神之说,肆意栽赃于我!” 容华顿时扭过头来,看着苏茵,容允等人,点头说道:“还有这种事?” “你说他们该不该杀?”容墨定睛看着容华,眼中戾气翻滚,黑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竟是阴霾。 “该杀!”容华漫不经心的说道。 令得苏茵,燕倾,赵初,还有容允骤然抬头朝他看去。 容墨勾唇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容华说道:“既然他们皆是你的挚友,不如便由你动手吧!你也知道龙鳞卫手下可没个轻重。” 容墨眯眼看着容华,眼底一片寒芒。 容华慢慢的抬起头,对上容墨的眼睛。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微光浮动,仿佛乌云压低,令人窒息。 容华淡淡笑起,他云淡风轻的说道:“也好!” 他声音一落,身后的数日面色一白,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容墨瞬间便笑了,他眼波深沉的看着容华,竟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令人捉摸不透。 岂料,容华垂眸一笑,冷眼看着容墨,接着又道:“然,鬼神之说亦不可草草了事,还有诸位长老之死,也需要给所有容氏子弟一个说法,不若将容氏各个分支尽数请过来,看看族长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人神共愤之事,若是没有,鬼神之事自然是无稽之谈,也好还族长一个清白!” 这么多年,容墨作恶多端,那里能经得住细细探究,纵然他做得再隐蔽,只要去查总是有迹可循。 他这那里是要给容墨正名,分明是要揭露容墨这么多年的罪行。 “你!”容墨怎不知这其中的深意,他瞬间怒不可遏的看着容华,眼中波涛汹涌,杀气凌然。 容华这是在威胁他,他既然敢将容氏分支请过来,手中必然已经握着他什么罪行。 若是到时候真拿出什么来,哪里是要给他正名?分明是要坐实天谴一说,到时候他便是百口莫辩,连阿蔺的死也成了罪有应得。 容墨心中一阵后怕,连脊背都僵了起来。 容华这是在拿他的名声,他的前途,他苦心经营这么年的事业来威胁他呀! 可他还不能不怕。 可这些人…… 容墨抬眸一一扫过苏茵,容允等人,眼中满是不甘! 他明知道一切皆是他们装神弄鬼,肆意蛊惑人心,却是有口难言,因为他亦不是什么干净的人,若由容氏各个分支一来,容华再一插手,还不知道会揪出什么陈年旧账来。 罢了,罢了…… 就暂且先饶过他们吧! “你是我容氏少主,这些人就交由你处置吧!”容墨深深的看了容华几眼,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一字一句的说道。 说的合情合理,一点也看不出是由容华逼迫,不得已为之。 “我们走!”容墨冷冷扫了苏茵与容允一眼,策马转身离开。 弓箭手和龙鳞卫跟着他身后一同离去。 随着他们离开,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只剩门口两盏灯笼,光线晦暗不明。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容允一拳打在容华肩头,大声笑起,笑着笑着,只觉得眼中一片酸涩之意。 容华从容允身上扫过,明明是在对着容允,却是看着苏茵说道:“是,我回来了!” 燕倾看着苏茵,只觉得心中一片苦涩,他就在她面前,可这些天,她眼中始终没有他。 赵初故作潇洒,将头别了过去,不敢再看苏茵一眼。 她那样的表情,落在他眼中,太过伤人了。 无为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他一走。 燕倾垂下头去,苦涩一笑,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 赵初也是个识相的,他淡淡的看了容华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在场的只剩下苏茵,容华,还有容允。 容允也不是不解风情之人。 这几天,他将苏茵看的透透的,正是因为看透了她,才觉得她越发难得可贵。 同富贵的人,他见多了。 可同患难,如这般不离不弃的能有几人? 容华一死,她分明可以一声不响的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她却留下来,执意要给容华报仇。 哪怕对上的是容墨这样强悍的对手,都不曾有过一点惧意与退缩。 容允抬头看了容华一眼,笑着转身离开。 一时之间只剩下苏茵与容华两人。 四目相对,皆是淡淡一笑。 一笑过后,两人皆沉默下去。 想说的话太多,以至于不知从何说起。 “你回来了!”苏茵看着容华缓缓说道,声音中难掩哽咽之意,她眼眶泛红,眼神复杂难言,一如她的心五味杂陈。 “是!”容华看着苏茵,淡淡一笑:“我回来了。” 苏茵凝神看着容华,双手不由的落在小腹之上,她朱唇轻启,缓缓说道:“我……” 有孕了! “阿郎,我们回家吧!”她刚刚开口,剩下的话还未说出来,谢婉便从一旁走了过来,她亲昵的挽着容华的手臂,依偎在他怀中。 第三百零一章 耀武扬威 阿郎是情人间才有的亲密称呼。 苏茵一直觉得这个称呼太过肉麻了,以至于她从未这样唤过容华,哪怕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她也总是略带敷衍的唤他夫主。 苏茵看都没看谢婉一眼,她死死地盯着容华,只见他并没有推开谢婉,而是任由谢婉扑进他怀中,这种态度便是默认了,他与谢婉之间的关系。 容华云淡风轻的看着苏茵,那副表情就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好似他们从未有过深交,更不曾有过什么山盟海誓。 谢婉双手抱着容华的腰,靠在他怀中,得意洋洋的看着苏茵,眼中尽是讥讽与挑衅。 她早就知道了,她就是那个小白脸,是那个与容华有着千丝万缕的苏氏阿茵,可这又如何,她还不是从她手中抢走了容华。 苏茵死死地盯着容华,忽的,她脚下一软,朝后大退了一步,心瞬间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说了等他,她等回了他,却等来一个怎样的结果? 他抱着谢婉,任由谢婉甜甜的唤着他阿郎。 那她又算得了什么? 是了!是了! 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多余的本来就是她。 是她痴心妄想了。 是她白日做梦了。 苏茵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可她不能在他面前这样倒下。 她这样给谁看呢? 不过是惹人笑话罢了! 终究还是她没有守好自己的那颗心,怨不得旁人! 她慢慢的抬起头,笑靥如花的看着容华,余光落在谢婉身上,笑盈盈的说道:“几日不见,少主便于谢家姑娘情深意浓,恭祝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苏氏阿茵告辞!” 说着,她下颚微抬,优雅的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瞬间,她眼泪无声的落下,只觉得从头到脚那里都是疼的。 从始至终容华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明明笑着,却比哭还难看,看着她优雅的转身,转身之后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看着她一步一步远离他的视线。 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阿郎,我累了,我们回去吧!”谢婉抬头看着容华,温柔小意的说道。 “嗯!”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拥着谢婉转身离开。 苏茵听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净,脚下一软,身子直直地朝前倒去。 “阿茵!”无为一把接过她软下去的身子。 苏茵眼神涣散的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要声张。” 她不想让容华与谢婉看见她这副摸样。 无为抬头看着容华拥着谢婉越走越远,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冷冷的盯着容华的背影,眼中一片血红,他怎么能辜负她,他怎么忍心辜负她! 得知他葬身长江之中,她呕了一口心头血,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连他看着都心疼不已。 “容华……”无为无声的念着容华的名字,眼中爆出铺天盖地的杀气。 “好。”他声音干涩的说道,一手架起苏茵,苏茵将身子靠在他身上,一步一步朝房间走去。 “阿茵!”踏入房间的那瞬间,苏茵再也支撑不下去,她身子一软,缓缓的闭上了眼好在无为扶着她,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无为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榻上,他的声音之中满是惊慌失措。 燕倾和赵初闻声而来,看着面色煞白,全然没有一点生机的苏茵,同时看向无为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容允闻声也走了进来。 “大夫!”无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低声吼道:“快唤大夫过来。” 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摸样,伤心欲绝整个人全然没有一点生机,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什么都不想要了,连命都不想要了。 好在燕倾和赵初随身都带着大夫。 他声音一落,很快便上来一个大夫。 一双双眼睛之下,在看看自家大王的摸样,那个大夫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手战战兢兢的落在苏茵手腕。 他不过才抚上苏茵的脉,燕倾便眯着眼,阴着一张脸问道:“快告诉孤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晕倒?” 赵初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大夫。 在两个一国之君,一副吃人的表情之下,那大夫伸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说道:“启禀大王,这位夫人急怒攻心,受了刺激,才会气血不调一时晕了过去,断无性命之忧,断无性命之忧。”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腹中的胎儿也安然无恙。” 无为悬着的那个心才放了下来。 赵初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唯有燕倾看着但那大夫,唠唠叨叨的说道:“你还不赶紧开药过来。” “启禀大王,以小人愚见还是不吃药的好,是药三分毒,对腹中的胎儿怕是有损,只需好好的休息一日,夫人定会醒来的。”那大夫低低的垂着头,看都不敢看燕倾一眼。 “知道了,下去吧!”燕倾不耐烦的挥手说道。 那大夫一溜小跑的转身离开。 容允看着无为说道:“她这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容华回来了,她不是应该欢欢喜喜的吗? 急怒攻心,受了刺激,这又是何故? 燕倾与赵初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无为,眼中尽是疑问。 “无非是遇见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人罢了。”无为并未多说。 可在场的那个不是人精一样的人,还有谁不明白的。 容允一脸疑惑,眯着眼说道:“这断无可能,容华绝不是这样的负心之人。” 容华对苏茵的心,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绝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无为懒得理他,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现在他对姓容的都没有什么好感。 果然如那大夫所说,苏茵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便醒了。 所有人都没有问她容华的事。 燕倾絮絮叨叨的在她身边说个不停,赵初也时不时的插上几句,两个人明里暗里的掐着,只想逗苏茵一乐。 苏茵始终一言不发的躺在榻上。 忽的,她看着燕倾和赵初说道:“你们两人该回去了!” “阿茵,跟我回燕国吧!”燕倾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郑重其事的说道。 “跟我回赵国吧!故土难离!”赵初几乎和燕倾同时开口,他深深的看着苏茵,知道以她的性子必不会在留在青川了。 苏茵缓缓的摇了摇头,她慢慢的从榻上坐起,眉眼一弯,凝神看着燕倾和赵初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无为一声不响的站在一旁,视线从不曾离开苏茵。 于他来说,去那里都无关紧要,她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姑娘,有一封信指名点姓的要交给你。”就在那时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 无为伸手接过那封信,低头扫了一眼,看着苏茵说道:“是谢家阿婉要见你。” 他以为苏茵定然是不愿见她的,张口说道:“这种人不理她也就是了。” “不,我要去见一见她。”苏茵固执的看着无为,有些话她终究还是想听一听的。 谢婉约她午后在香见楼见。 午后,苏茵梳妆打扮了一番如约而至。 香见楼是一家专门胭脂香粉的店,颇具规模,楼上设有雅间,雅间有茶点,很适合名门闺秀小聚一番。 谢婉已然订好了房间。 房间的号码写在信中,可见她已料定苏茵是不会拒绝的。 苏茵到的时候,谢婉已在那里等她了。 “你来了!”她丝毫没有意外,看着苏茵淡淡一笑。 苏茵身旁只跟着无为。 苏茵看了无为一眼,轻声说道:“你在外面等候吧!” 谢婉不会是傻在这个时候对她动手,她已经胜利了不是吗? 无为点头,苏茵缓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是雅致,处处都是用了心的,布置巧妙,令人舒心的很。 “苏氏阿茵,看着我唤他阿郎,看着我依在他怀中,你一定伤心欲绝吧!”谢婉笑盈盈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吗?从我八岁的时候便认定了他,此生非他不嫁,而你又算得了什么?他见惯了我们这种名门闺秀,对你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苏茵面部表情的看着谢婉,静静的听着她说。 谢婉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苏茵跟前,满目讥讽的看着她,勾唇笑道:“也只有你才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他会娶你?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凭你的身份便是给他做妾也是不配的。” 她肆意的贬低着苏茵。 谢婉视线落在她银色的长发上,啧啧叹道:“可怜啊!可怜!听闻阿郎离世,你竟然白了头发,这是得多伤心啊!” 她的话便如啐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在苏茵心上。 苏茵冷冷看着谢婉,缓缓说道:“你请我来便是说这些的?” “当然不是。”在她的注视下,谢婉眯眼一笑,她猛地将头凑到苏茵跟前,一脸得意的笑着说道:“我是要告诉你,还有十日我们便要成婚了,若是你求我的话,我便赏你一个侍妾的位置,算是可怜可怜你。” 第三百零二章 亲口所问 这一番羞辱的话,无为在外面都听不下去了,他恨不得一脚踹开门,一掌拍死那个女人。 苏茵看着谢婉淡淡一笑:“不必了,多谢谢姑娘的美意。” 她还没有自甘下贱的那个地步。 还有十日他们就要成婚了,容华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了吗?很好,很好,当真好的很呢! 苏茵努力让自己笑着,她不能为这样的人伤心,不值得,更不能让谢婉看扁她,她慢慢的抬起下颚,漫不经心的看着谢婉。 “我还以为你定会万分欢喜呢!”谢婉满目不屑的看着苏茵,脸上满是厌恶之意。 她凭什么跟她比! 她这个小门小户的卑贱之女,便是给她提鞋也是不配的。 她赏给她一个侍妾的位置都是高看了她,没想到她竟然不愿意,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以为她会恭恭敬敬的称她一声主母呢! “若无事我告辞了。”苏茵没有兴趣,一直让她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 “怎会无事呢!我邀你来自然有事。”谢婉笑靥如花的笑着,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婢子,张口说道:“拿过来!” 她声音一落,那婢子便将一一张大红鎏金的喜帖交到谢婉手中。 那大红的喜字一下便灼伤了苏茵大眼睛,忽然间她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她用力的扬起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所谓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这是请帖,届时你可一定要来,有你的祝福,阿郎他定然会欢喜的。”谢婉伸手将请帖递给苏茵,她始终未曾正眼看过苏茵,不过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苏茵,于她来说,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必了!”苏茵冷冷扫了一眼谢婉递来的请帖,她看着谢婉淡淡一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她无非是要告诉她,她与容华就要成婚了,识相的话让她赶紧滚。 她的意思,她已经清楚的明白了。 “你知道就好!”谢婉冷眼看着苏茵,敛尽脸上的笑意,她手一松,大红的请帖飘然落在地上。 “咯咯……”谢婉咯咯一笑:“我只是可怜你,才让你见阿郎最后一面。” 苏茵看都不看谢婉一眼,转身就走。 她从来也用不着谁可怜。 无非是她眼盲心瞎,又错看了一个薄情之人。 她还没有到输不起的地步。 “苏氏阿茵,你不知道吧!你在家安心等他的时候,我却追随他而去,陪他一起出生入死,你看,我肩头还留着为他挡下那一剑的伤痕,是我救了他,在你们都认为他死了的时候,是我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他,你凭什么跟我斗?”谢婉对着苏茵的背大声吼道,整个人近乎癫狂了一般,恶狠狠的看着苏茵。 苏茵脚下一顿,冷冷一笑,原来如此! 原来也不过如此…… “阿茵!”无为见她出来,满目担忧的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我无事了,我们回去!”苏茵看着无为淡淡一笑。 她脊背挺直,面色从容,仿佛又是从前的苏氏阿茵。 “好!”无为并没有多说。 两人一同回到燕倾租住的院子。 苏茵支开了无为,独自一人朝容允的房间走去。 容华回来了,容允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用去与容墨争容氏族长一位,他真是觉得天都变蓝了,连草都格外的好看,就连门口看家护院的土狗,他都觉得一下子变得眉清目秀了。 苏茵大步踏了进来,容允正懒懒散散的躺在软榻上,见苏茵进来,瞬间起身看着她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有一事相求!”苏茵看着容允直言不讳的开口说道。 容允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苏茵,她能有什么事要求他的,他还真不知道! “容华就要成婚了,我与他之前种种,便如昨日之梦,他看得开,我也看得开。”苏茵缓缓说道。 容允凝神看着她,见她脸上并无伤心难过之意,不由得蹙起眉头。 昨日还因急怒攻心晕倒了的人,今日怎变得如此平静。 仿佛真不曾痴恋过容华一般! “什么事?你说吧!”容允从软榻起身,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苏茵往后大退了一步,对着容允拱手一礼:“请你无论何时都不要告诉容华,我有孕在身,腹中是他的骨血。” 如今她与容华之间唯一的牵绊,便是腹中这个孩子了。 他就要成婚了,日后会有很多的孩子。 可她不一样,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经历过上一世的丧子之痛,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会护住这个孩子。 她不想容华知道他的存在。 也不想他以何种名义,抢走她的孩子。 “苏氏阿茵,我始终不相信容华会移情别恋,她对你怎样?你不清楚吗?连我这个局外人都一清二楚。”容允淡淡的看着苏茵,他知道苏茵的意思,便是知道,心中才有些恼怒。 连他都不相信容华会是这样的人。 为何她就不愿意多相信他几分呢! 苏茵凝神看向容允,朱唇轻启,吐出四个字来。 她眼中含笑,略带讥讽,一字一句的说道:“人心易变!” 她从前就领教过的。 而今不过又领教了一遍。 值得庆幸的是,她已不是上一世的苏氏阿茵。 她有母亲,有阿衍,还有外祖母,日后还有多一个孩儿。 她还有足以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的能力。 真的已经很好了。 “你这样对容华不公平。”容允眯眼看着苏茵,他的孩子,他有资格知道。 “十日后,他便要娶谢婉了。”苏茵慢慢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允“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必你也不希望,日后我与他再有什么牵扯,这样对我,对他都好,不是吗?” 容允沉默下去。 他静静的看着苏茵。 这个妇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便如她所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只要容华还是容氏的少主,未来的容氏族长,他与她之间便永远无法结出善果。 令容允震惊的是,容华这么快便要去谢婉了。 诚如苏茵所说,他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什么牵扯了。 容氏一族的族长不能有过多的感情,更不能有软肋。 “好!”容允扯动嘴角,缓缓吐出一个字来。 苏茵瞬间笑起,她看着容允勾唇说道:“君子一诺!” “一言九鼎!”容允沉声说道。 “告辞!”苏茵看了容允一眼,转身离开。 她知道,他这样的人必是一言九鼎。 容氏一族的人,知道她有孕的不过两人,白氏去了,容允又答应了她,容华在也不会知道,她腹中有过他的孩子,便是来日她诞下孩子,他也不会多做任何联想。 如此甚好! 苏茵走到院子的时候,猛然一抬头,竟看见容华站在那里。 她垂眸淡淡一笑。 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 必是为了白氏而来。 她嘴角含笑,施施然然的走了过去,对着容华盈盈一福:“见过容少主。” 她做的极好,生分客套,再无往日半点情愫。 说着,不等容华开口,苏茵接着又道:“多谢容少主昨晚救命之恩!他日苏氏阿茵定当报答。” 容华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 一言未发! 他视线落在她长发及腰的银发上,再也移不开视线。 “阿茵!”片刻,他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 苏茵笑靥如花的看着他“不知容少主有何吩咐?” “今日便离开青川吧!”容华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他负手而立,视线从苏茵身上移开,落在翩眇的云端之上,让人捉摸不透。 苏茵勾唇一笑:“好!” 容华垂眸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轻轻的说道:“把我母亲的骨灰给我吧!” “是我没有保护好嫂嫂。”他声音一落,容允便抱着白氏的骨灰走了过来,他的眼中满是浓浓的歉意。 “四叔,我知道的,你们尽力了。”容华轻轻的接过白氏的骨灰,目不转睛的看着。 他脸上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 只是轻轻的抚摸着白氏的骨灰,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丝颤抖。 容华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容允“四叔,你也离开青川吧!” 不曾想容华竟会这样一说,容允顿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一脸难以置信。 容华平静的看着容允,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 “好!”最终容允勾唇一笑。 “容华告辞!”容华对着容允微微颔首,看都没有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苏茵救那样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渐行渐远。 看着他就这样走出她的人生,一去不复。 “容华!”就在他要踏出院子的时候,苏茵突然开口了。 有些话她终究还是想亲口问一问他。 容华脚下一顿,慢慢的转过身来。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茵,淡淡的说道:“何事?” 也是异常的生分。 容允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有些事他不便听,感情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苏茵笑盈盈的看着容华,开口说道:“十日后,你要娶谢家阿婉了吗?” 第三百零三章 他的答复 容华淡淡的看着苏茵,轻声说道:“嗯!” 日光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一月有余不曾见面,他还是那个容色无边,风华绝代的容氏少主。 只是却不再是她的容华了!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她面色一白,脸上的笑越发灿烂,比天上的阳光还要夺目,只是那笑丝毫未达眼底。 谢婉说了那么多羞辱她的话,却比不上容华这一字毒。 原来谢婉没有骗她。 原来他真的要娶谢婉了。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好,好,好……”苏茵笑靥妖娆的看着容华,连声数个好。 她的声音满是苍凉。 容华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云淡风轻的看着她,无人看见他宽大的衣袖下,双手死死地攥着,指甲陷入皮肉之中,鲜血横流。 “祝容少主与谢姑娘琴瑟和鸣,早生贵子。”苏茵一字一句大声说道,她一袭红色衣裙,满头银发,明明笑容妖娆,却是满身落寞。 “多谢。”容华的声音细不可闻,可苏茵却听得一清二楚。 “若无旁的事,容华告辞了。”他淡淡的看着苏茵,面无表情的说道。 “慢走,不送!”苏茵始终脊背挺直,笑容明艳,令人看不出一点伤心难过。 在她的注视下,容华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那我又算什么呢?”苏茵望着容华的背影,喃喃的说道,在容华转身的那瞬间,再也忍不住,眼泪一行行落下。 她的声音那么小,那么轻,随即消散在风中。 苏茵以为容华定是听不到的。 可他脚下一顿,,并没有转过身来,随即恢复如常,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慢慢消失在苏茵视线中。 苏茵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双手捂着脸,任由眼泪无声的趟过她的脸。 “阿茵。”燕倾的声音在苏茵背后缓缓响起,他声音低沉,亦有无限悲凉。 他心悦的女子,为了别的男子哭的撕心裂肺,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他贵为一国之君,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刻,他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力。 苏茵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仿佛没有听到燕倾的声音一样,就那样跪坐在地上。 燕倾一手搭在苏茵肩头,苏茵的身子顿时一僵,她下意识的便要拍开他的手。 哪知,燕倾一手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十分大气的说道:“阿茵,来,我的肩膀借给你,你可以靠在上面放声大哭,也可以咬几口泄愤,怎样都随你!” 苏茵顿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瞪着燕倾,哽咽的说道:“我才不要。” 面上满是嫌弃。 燕倾勾唇一笑,一把将苏茵从地上拽起,丝毫不顾苏茵的反抗,霸道的将她拥入怀中,将她的头摁在他的肩头,声音低沉的说道:“阿茵,哭出来吧!我保证不会笑话你的。” 苏茵使劲捶打着燕倾的肩膀,双目血红的说道:“你放开我!” 她才不需要他的肩膀。 燕倾死死地抱着苏茵,任由苏茵如何捶打,都不肯放手,他不喜欢她这副故作坚强的摸样。 恁的让人心疼。 她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惊的摸样,杀伐果断,手段骇人,以至于总是让人忽略了她的年纪。 她才十五岁呀! 旁的女子还依偎在父母的怀抱中,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而她呢! 父母无依,家族无靠,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一拳一脚的去打拼。 他心疼她! 燕倾轻轻叹了一声:“阿茵,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故作坚强。” 只一句话瞬间令得苏茵的眼泪落下来。 苏茵双手紧握成拳,一下落在燕倾肩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赵初在他们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站着,静静的看着他们,很多时候他其实是羡慕燕倾的,很多话他可以说,他却不能,很多事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做,而他亦不能。 他能做的就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 可嫉妒让人发狂! 有时候他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将她囚在身边,比如现在。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啊!”赵初身旁的侍卫,顺着赵初的视线看去,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去,脸上满是凝重。 主子放下政事,千里迢迢而来,一路上风餐露宿,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只为了这么一个妇人,还是旁人的妇人,在他看来,真是太不值得了。 “嗯,我知道了。”赵初面无表情的说道,缓步转身离开。 是时候该走了。 容华回来了,她性命无虞了。 他是走,是留也就无关紧要了。 至于她的去留……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苏茵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才止住了哭声。 燕倾就那样抱着她,任由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始终一言不发。 哭累了,再也哭不出来了,苏茵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她有些难为情的看着燕倾,不知该说些什么。 燕倾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你要哭到明日晌午呢!” 他一句话说的苏茵顿时笑了起来。 “若是那样,你岂不是要累死。”苏茵眯眼看着燕倾,只觉得他这张嘴可恶的很,一如往昔,不叫人喜欢。 燕倾垂眸深深的看着苏茵,他抬手想要替苏茵擦去脸上的泪痕,苏茵往后一闪,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 令得他的手顿在空中恁的尴尬。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燕倾勾唇一笑,将手垂了下去。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轻声说道:“我们该走了。” 容华骤然回来,一时之间打乱了容墨所有计划。 她杀了容蔺,燕倾和赵初他们烧了容氏宗庙,容墨不过放过他们的。 容华让他们离开也不无道理。 等容墨腾出手来,第一时间肯定是要对付他们的。 “是,我们该走了。”燕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轻轻的点了点头。 说着,他双手重重的落在苏茵肩头,将她的身子扭正,一改往日的放荡不羁,嬉皮笑脸,他凝神看着她,他的眼神太过灼热,令得苏茵不由得垂下头去。 “阿茵!”燕倾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且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燕倾,我有些累了。”茵躲避着燕倾的目光,她轻声说道。 燕倾如何不知,她这是想要逃避。 可他不许她一直这样逃避下去。 若是容华待她好,她过的幸福也就算了。 他心甘情愿的放手。 可是现实呢! 她过的一点都不好,他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的人,容华说弃就弃了。 “阿茵。”燕倾根本不容苏茵逃避,他直勾勾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跟我回燕国,做我的王后吧!” 纵然她心中只有容华。 纵然她腹中有他的孩子。 都不重要,他只要她! 愿意倾尽全力为她铺就一条繁花似锦,只有幸福安宁,再无腥风血雨的路。 陪着她一直走下去。 他许给她的是一国之后,何等的尊贵。 可那样的日子,并不是苏茵所向往的,且不说她还没有忘记容华,腹中尚有他的孩子,便是她心悦燕倾,也不可能跟他回去过那样的日子。 她想要的,他们都不会懂。 便如容华要娶谢婉了,这天下除了她,所有的女子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做容华的妾室也是极好的。 可她不一样。 她要的从来都只是唯一。 独一无二。 若是不能,她宁愿玉碎,也不愿瓦全。 她知道这一走,她与容华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可即便这样,她也不会委曲求全的留下来。 她有她的骄傲。 “燕倾。”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燕倾,缓缓的摇了摇头:“恕我不能跟你回去。” 燕倾的双眸顿时一暗,眼中满是苦楚。 纵然容华要娶旁的妇人了,可她还是不愿意跟他回去。 苏茵说着,一顿,接着又道:“你与赵初千里迢迢而来,救我一命,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此生都不会忘记,他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阿茵。”苏茵还未说话,燕倾突然开口了,他深深的看着苏茵,固执的说道:“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报答,不过小事一桩,你无需放在心上。” 他舍下朝政,不顾众臣的反对,千里迢迢而来,还得罪了容墨,他竟说的如此轻飘飘,不过小事一桩! 那究竟什么样的事,才算得上大事! 苏茵心头闪过一丝苦涩,她不知该如何说,燕倾才能明白,才能放下对她的执念。 她轻叹了一声:“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离开青川吧!” 燕倾与赵初身份贵重,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她故意岔开话题。 燕倾淡淡一笑,却是不肯放开苏茵,他满目固执的看着苏茵,沉声说道:“阿茵,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腹中的孩子考虑吗?你想他背负这私生子的名声,一辈子活在旁人的议论之中,永远无法抬头挺胸的做人吗?你不能这么自私,跟我回燕国吧!他会是我燕国风光无限的世子,而你,我不会动你的,在你不是心甘情愿之前,我不会动你的,跟我回燕国吧!阿茵。” 第三百零四章 你没有资格 有那么一瞬间,苏茵真的被燕倾说动了。 这不是一个宽容的世道,未婚有孕的女子,是被世人所不容的,被冠上私生子名声的孩子,也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燕倾直勾勾的看着苏茵,看着她不过有片刻的动摇,便沉寂下去。 “燕倾,我谢谢你,谢谢你的好意。”苏茵扬眉一笑,脸上再无半分犹豫。 她不是寻常的女子,无需依靠任何人,自然不用在意旁人的看法。 她的孩子也必不会在意别人的说法,他必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孩儿。 燕倾最终沉默下去。 他知道,他说不动她了。 苏茵让无为通知赵初收拾一下,趁夜离开。 他们一行人本就是轻装简行,不过稍稍收拾便准备妥当。 至于苏茵本就是孑然一身而来,自然也不用收拾什么。 苏茵,赵初,燕倾,再加上容允,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人数众多,太过显眼,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商量过后,决定兵分三路分批趁夜离开,因着燕倾与赵初身份非比寻常,故而苏茵让他们各自带着自己的人手组成一队,而她则和容允一起上路。 燕倾本来死活不愿意,非要跟苏茵一起,还是苏茵开口,他才不得不同意,但心中还是有一千个不愿意。 赵初倒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临行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 入夜,赵初带着领他的人率先出发。 直到确认他们安然无恙,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燕倾才带着他的人出发。 “阿茵,你不跟我回燕国也就算了,日后,一定要来燕国看我知道吗?”燕倾带了的人都已经在一旁候着了,燕倾还死死地盯着苏茵,喋喋不休的说道,根本不似一个君王,倒似一个市井妇人。 令得他那些属下面色一黑,嘴角一抽,再不看他一眼。 “好。”苏茵扯动嘴角淡淡一笑。 “那我走了。”燕倾这才翻身上马,翻身上马之后,还扭着头一个劲的看着苏茵。 苏茵对着他微微挥了挥手:“一路小心!” 她不去燕国,也不回赵国,自然不跟燕倾与赵初一路。 “阿茵,我走了。”燕倾还死死地扭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马都往前跑起来了,也真是难为他了,估计脖子都快断了,还在不停的给苏茵说话“你可一定要来燕国看我。” 苏茵都看不见他的人了,他的声音还在风中飘荡。 容允缓步走都苏茵身旁,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勾唇说道:“这燕王倒是对你情根深种,还有赵王肯舍下政事不远千里而来,你若跟他们回去,他们必会庇护你的,你为何不跟他们一起离开?” 容允不由得问出心中所问。 苏茵扭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垂眸一笑,轻声说道:“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而她也不用他们的庇护。 “我们也出发吧!”就在那时无为大步走了过来。 “好。”苏茵点头上了马车。 她为何特意跟容允一路,一是因为容允有伤在上,与他们一路能照应一二,二是因为以容允的性子必不会跟燕倾和赵初一路,受他们丝毫恩惠。 于容允这样的人来说,是不肯轻易受人恩惠的。 容允与无为翻身上马。 马蹄落在地上扬起一阵浮灰。 苏茵脸上无悲无喜,她一脸平静的看着这座城,她因容华来了这座城。 如今就要离开了。 她缓缓扯动唇角,无声的说道:“容华,再见,此生再也不见!” 苏茵半眯着的眼,靠在马车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双手落在小腹上,淡淡一笑,她就要拥有一个完完整整属于她的孩儿了,他虽然没有容氏那般高不可攀的门第,可她亦不会让他过的比旁人差。 她会倾尽全力给他最好的一切。 无为的声音在外响起,字里行间满是浓浓的担忧,他说:“阿茵,你若是难受了,一定开口告诉我,不要自己硬撑着。” “好。”苏茵轻声说道。 无为策马来到马车旁边,低声说道:“你闭上眼睡一会吧!” “好。”苏茵拿过无为备她准备的薄毯,抱在怀里躺了下去,为了腹中的孩儿,她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便是不知母亲与外祖母知道她未婚有孕的时候,会如何看待她。 也不知她们会不会责怪于她! 外祖母观念陈旧,呆板,许是会让她打掉腹中的孩子吧!还想着让她再寻一个良人,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 至于母亲想必会听从她的意见。 苏茵想着想着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咯噔……”忽的就在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马车猛地震动了一下。 令得苏茵一下子便惊醒了。 “来着何人,何必藏头缩尾的,既来了何不大大方方的出来打个招呼!”苏茵眉头一蹙,刚刚坐起,便听得无为在外冷冷说道。 她伸手撩开车帘朝外看了出去。 一轮弯月悬于空中,天下稀稀拉拉的有几颗星子。 夜色正浓。 她只看了一眼便看见马车四周遍布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是兵刃在月光下反射出的光芒。 她徒然一惊,他们竟是被包围了。 也不知燕倾和赵初是不是安然无恙。 容允四下一扫,开口说道:“是容氏的人!” 飞快的与无为对视一眼,两人皆朝苏茵所在的马车看去。 夜色中,两人轻轻的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而喻,一切以保护苏茵为主。 容允声音一落,埋伏于四周的人瞬间亮出兵刃来。 “杀!”只一个字干净利落。 容墨怎会放任苏茵离开青川。 他能恕得了燕倾与赵初,也绝对不会放过苏茵的。 无为一手割断一个人的脖子,温热的血洒了他一脸,他凝神说道:“不对,还有别的人马!” 几番交手,容允也察觉了出来,他长剑一挥,斩断一个人的手臂,冷冷说道:“不错,除了容氏一族,还有别的人。” 苏茵坐在马车里听得一清二楚。 她瞬间便想到一个人,谢婉,除了容墨最恨她的也就只有谢婉了。 她都要离开了,想不到她还不肯放过她。 她面色一沉,眼中寒光毕露,闪过浓浓的杀气。 上一次,她意图害她性命,她不过令得她声名尽失,没想到她竟然又对她出手了。 容墨杀她尚在情理之中,因为她杀了容蔺。 而谢婉她都要与容华成婚还不肯放过她。 真真令人不悦了。 好在燕倾与赵初皆留了暗卫下来,人数不多,却也不少,不下百人,不然单凭容允与无为,只怕是敌不过这些人的。 苏茵飞快的扫了一眼,容墨与谢婉的人加在一起足有五百之众,且个个都是绝顶高手。 燕倾和赵初留下来的人虽然不弱,然,但从人数上来说,已无胜算,不过能拖个一时半刻罢了。 苏茵一脸凝重,她朝马车里四下一扫,正好看见她的琴。 无为与容允身上皆有伤,不是这些人对手。 她身上虽然也有伤,但还可勉强奏上一曲。 “铮铮铮……”她素手一扬,天地间骤然多了一抹琴声。 这些人皆是听过苏茵名头的,也知道音杀的厉害,瞬间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铮铮铮……”清冷的琴声犹如密集的雨点,伴着疾风从天而降。 所有刺客瞬间觉得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以至于他们下手不由得迟缓起来。 “噗嗤……”无为与容允对音杀已是万分熟悉,自然不受音杀的干扰,他们下手极快,不过片刻便斩杀了数十个此刻。 浓浓的夜色下,暗红色的血蜿蜒汇集在一起,形成一条条细细的河流,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铮铮铮……”琴声肆虐!仿佛阴云压顶。 “噗……”不过片刻,所有刺客面色一白,忍不住吐出血来,仿佛雷霆加身一般令人动弹不得,只觉得浑身的血管都要爆裂开来,头痛欲裂。 “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所有刺客倒在地上,抱着头几乎癫狂的嘶吼着:“痛,好痛……” 燕倾和赵初留下的暗卫也面色有异。 无为对着他们做了一个捂住耳朵的动作,他们瞬间明白了过来,立刻捂住耳朵,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苏茵一曲作罢! 她面色煞白,浑身都被汗浸透了,一阵风扫了,她只觉得周身刺骨的冷。 这已然是她的极限了。 地上满是血管爆裂的尸身,一眼望去狰狞的很。 所有刺客全部暴毙。 燕倾与赵初留下的暗卫,看着地上的惨象,饶是见惯了杀戮,也忍不住白了脸。 一时之间他们看着苏茵的眼神变了又变,只剩下震惊与惊恐。 他们突然明白了,他们的王为何会不远千里,只为救这个妇人。 若是得了这个妇人,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我们走!”无为看都不看一眼,那些刺客的残骸,抬头看了一眼苏茵,沉声说道。 他眼中满是隐隐的担忧。 所有人翻身上马。 车轮转动,苏茵浑身无力的靠在马车之上,轻轻的合上了眼。 她双手落在小腹之上,轻轻的抚摸着。 “阿茵,你怎样?可还好?”无为夹紧马腹,奔向马车,他一手撩开车帘,看着苏茵压低声音说道。 “嗯!”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无为松手放下车帘,脸上酝酿着铺天盖地的杀气。 燕倾与赵初留下的暗卫亦有伤亡,容允粗粗的看了一下,约莫伤了十数人,忘了二十人,只剩下六十多人尚可战斗。 他抬头看了一眼苏茵所在的马车,视线落在无为脸上,不由得脸上满是凝重。 苏茵有孕,且旧伤未愈,奏了这么一曲,怕已到了极限。 容墨定然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们的。 接下来的路只怕越来越难走。 “嗖……嗖……嗖……”马车才走了没有多远,走到一处山坳,毫无预兆的天下突然降下密集的箭雨。 箭矢如雨,寒光闪动,卷起漫天杀芒!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燕倾与赵初留下的暗卫瞬间倒下十数人。 无为与容允对视一眼,同时凌空而起,落在苏茵的马车上,替她挡去飞来的厉箭。 他们这样无声无息,只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他们早已埋伏于此。 燕倾与赵初在前,走的也是这条路,却没有给他们传递任何消息,只能说明这些人针对的是他们,并没有对燕倾与赵初动手。 “砰砰砰……”数支厉箭被无为与容允打落,重重的落在车顶之上。 苏茵一手撩开车帘,朝两边的山上望去。 所有弓箭手隐藏在山上,占了天时地利,便是他们人数一致,也没有胜算,她若是不出手,只怕他们都要搁在这里了。 她面色一暗,双手落在琴上。 “铮铮铮……”她素手勾抹,琴声倾泻而出。 “阿茵!”无为瞬间瞪了眼,一脸焦急,一个不察背上中了一箭。 “噗……”箭头泛着乌黑的光芒,显然啐了剧毒,无为身子一僵,瞬间喷出一大口血来。 容允扭头朝无为看去,眸色一暗,却并不敢声张,怕影响到苏茵。 “铮……”琴弦断裂的声音响起,苏茵面色一白,一口血落在琴弦之上,她一脸痛苦,脸皱成一团,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啊……”琴声一止,天下的箭雨越发密集起来,瞬间便又倒下数十个暗卫。 他们的人已所剩无几。 “砰……”无为身子一僵,骤然从车顶狠狠的摔落在地上。 “无为!”容允忍不住开口唤道。 苏茵看着倒在地上的无为,目赤欲裂,惊慌失措下了马车,一下扑到无为身旁,她鼻子一酸,低声说道:“无为,你怎样了?” “我没事,很好!”无为躺在地上,对着苏茵虚弱的一笑。 苏茵看着从他伤口留出的血,血色发乌且腥臭难言,自然知道他身上的箭是啐了剧毒的。 她双手颤抖,惊慌失措的看着无为,眼泪无声的淌过。 “你撑住,我把箭拔出来。”她用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嗯!”无为眼神渐渐涣散,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噗!”苏茵双手落在落在外面的箭上,用力一拔,将无为后背箭拔了出来。 无为整个身子瞬间僵硬如石,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箭头上带着无为的血肉,那些血肉已经被染成黑色,足可见箭头上的毒有多么厉害。 苏茵一手落在小腹之上,想都未想,俯下身去,将嘴对准无为泛着血的伤口,就要将那些毒血吸出来。 “你疯了!”无为瞬间清醒过来,他双目血红,一把推开了苏茵。 他就是死,也不能让她给他吸毒。 苏茵定睛看了无为一眼,抬手将他打晕过去。 纵然她答应过白氏会将腹中的孩子好好的生下来。 可此时此刻对她来说,什么都没有无为的性命重要。 什么都没有! 她对准无为的伤口就要吸出毒血。 “你走开!”就在那时容允一个纵身从车顶跳了下来,他根本不给苏茵说不的机会,猛然推开苏茵,对准无为的伤口狠狠吸了起来。 “不,不要!”苏茵根本阻止不及。 “呸……”容允每吸一口便吐出一口泛着黑的血。 苏茵有孕在身,比起她来,还是他更适合做这样的事。 他护不住容华的母亲,再护不住他的妇人与他的孩儿,真就没有脸见他了。 “呸……”直到他吐出的血不再夹杂着黑色,容允才停了下来。 他缓缓的一笑,一下子坐在地上,面色惨白,白中又透着一丝黑气。 苏茵知道,他也中毒了。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无为,又看了一眼身染剧毒的容允,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双目染血,对着两边的山坳厉声吼道:“住手,你们都给住手!” 她声音凄厉,说着伸手撤掉头上的头巾,露出满头银发来。 为了掩人耳目,她故意带了头巾,遮去满头银发。 可现在不用了。 “我是苏氏阿茵,是我杀了容蔺,你们都给我住手!”她的声音一阵阵回荡着,带着无限悲凉。 她的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虽死无憾。 但却不能让无为与容允因她而死。 “住手!”苏茵嘶声裂肺的喊道。 所有的弓箭手竟真的停了下来。 “咳咳咳……”容允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只觉得浑身无力,眼皮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看了苏茵一眼,身子一软,倒在无为身旁。 “哈哈哈……”山谷中响起一阵猖狂的笑声。 苏茵听得出来那是容墨的声音。 她脸上没有一点意外。 “苏氏阿茵,你倒是再奏一曲音杀呀!”容墨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左边的山坳上,他一袭黑衣猎猎作响,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滚滚杀气,声音中满是讥讽。 阿蔺尸骨无存,他怎么能允许苏氏阿茵活着走出青川呢! “容墨,杀了容蔺的是我,与他们无关,你放了他们,我任由你处置!”苏茵银发翻飞,对着容墨厉声吼道。 夜色中,容墨冷冷一笑:“你没有资格跟我谈任何条件!” 第三百零五章 与虎谋皮 苏茵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她看不见容墨的身影,也捕捉不到容墨脸上的表情,可她知道容墨不会轻易杀她。 不然他便不会让那些弓箭手停手了。 她现在已是手无缚鸡之力,容墨要杀她易如反掌。 燕倾与赵初留下的暗卫只剩了十多人,无为与容允又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苏茵面色苍白,眼中尽是浓浓的担忧。 她抬头四下扫了一眼。 容墨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冷冷一笑:“你是在等容华吗?不用等了,他今晚不会来了,谢家阿婉今晚邀他去游湖了。” 徒然间,苏茵面色一沉,眼中满是震惊,谢婉竟与容墨联手了吗? 谢婉恨她,她是知道的,可她为何要与容墨联手? 她与容华马上就要成婚了,这是为何? 苏茵哪里知道,容墨便是抓住了谢婉的心里,知道她恨苏茵入骨,所以才借她拖住容华,至于谢婉派人暗杀苏茵,全然出乎容墨的意料之外。 不过她那些人也给他帮了不少忙,大可将苏茵与容允的死推到谢婉身上,这个蠢妇,若是容华知道她派人杀了苏茵,不管她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容华都不会娶她了,还会不顾一切的杀了她。 容华纵然不是他生养的,却也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他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白氏的死,容华一言未发,仿佛从不知道这件事一般,丝毫未曾提及,他本想着借白氏的死逼得容华对他动手,哪知他竟这样能忍。 只要他没有错,便还是容氏少主。 宗庙之事一出,鬼神之说难以遏制,加上诸位长老的死,他在容氏一族的威信已大如前,倒是容华威信大增,在族中的呼声越来越高。 偏偏他现在还不能对他对手。 不然众人便会真的信了那些胡言乱语,便是容华不是他所杀的,也会扣在他的头上,令得他百口莫辩。 也不知容华为何突然转性了,竟然主动开口求娶谢婉,还背着他将婚期提前,定在几日之后。 要知道一旦他成婚,他就必须从族长的位置退下了,将族长之位传给他。 他如何愿意!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成婚。 “我知道。”苏茵冷冷一笑,他既然出手,必然是算无遗策。 “你把燕倾与赵初怎样了?”苏茵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山坳,沉声问道。 容墨勾唇一笑:“你放心他们已经安然离开!” 不是因为他放过他们了。 而是因为他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只要他们不碍事便好,至于他们之前的账,大可日后细细算来,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当务之急是保住族长的位置。 苏茵悬着的那颗心瞬间放了下来。 只要他们安然无恙便好。 “容墨,容华就要成婚了,届时你不得不从族长的位置退下了,现在你寝食难安了吧!”苏茵勾唇一笑,眼中尽是讥讽。 容墨不杀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用。 而她的用处,不过是来牵制容华罢了。 容墨脸上一阴,眼中尽是阴霾。 看着苏茵的眼中竟闪过丝丝赞赏,容华的眼光当真极好,不管是她在宗庙露的那一手,还是她现在的表情,都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明明死亡已经近在眼前,她还能如此从容淡定,一下说穿他现在的面临的处境,这样的心智便是天下的丈夫,也少有能及。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说吧!你究竟怎样才肯给无为和容允解毒?”苏茵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无为与容允,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只见他们的脸上已布满死灰之气。 心中一沉,眼中满是焦灼。 纵然容允给无为吸出了毒血,可体内仍有残留,容允也中了毒,虽没有无为严重,却也不轻,容墨既然想以此来制衡她,这毒只怕是霸道的很。 “哈哈哈……”容墨哈哈一笑,阴冷的笑着在山谷中一阵阵回荡。 说着,他一顿,接着又道:“苏氏阿茵果然是个聪明人。” 苏茵沉默下去,等着容墨开口。 她心中已有了个大概。 容墨一袭乌黑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从天降下,足尖一点落在苏茵跟前。 所有的弓箭手瞬间山坳上撤下,将苏茵他们团团围住。 数千火把顷刻间照亮了一方天地,照的苏茵面上满是红光。 苏茵这才看清楚了容墨。 她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任由容墨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容墨视线落在无为与容墨身上,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们二人所中之毒名夺命,若是在两个时辰内,没有及时服下毒药,之后就是服下解药也没有用的,必死无疑。” 此款毒药真是为苏茵量身定做的。 苏茵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面上更是毫无波澜,唯有双眸眼波深沉,寒光闪动。 她轻启朱唇:“说吧!你究竟想要怎样?” 容墨猛然近前一步,他双眼微眯,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杀了谢婉。” 他的话令得苏茵一怔。 她以为容墨会拿她威胁容华。 可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他的深意。 也是! 她不过是一个容华可随意丢弃的妇人,又有什么分量可言? 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容华就要与谢婉成婚了,有了宗庙一事,鬼神天谴之说已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加之容允又加油添醋的渲染了一番,此时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容墨。 不管是容华出了什么事。 还是谢婉出了什么事,一旦容谢两家联姻出了任何问题,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容墨。 可偏偏这些事容墨还不得不做。 让她来做,由她出手,自然成了不二选择。 世人皆知她乃是容华的妇人,由妒生恨,由恨生怨,由她出手杀了谢婉,自然合情合理。 谢婉一死,谢家怨气横生,自然不会放过她的。 谢家可是仅逊色于容家的门第,他们的手段自然不比容家差多少。 届时便是容墨肯放过她! 她还有命活吗? 容墨真是算无遗策。 苏茵还未开口,容墨接着又道:“我要你于容华与谢婉的成亲时,当众杀了她。” 他如何不知苏茵的手段,他知道她有的是办法无声无息的杀了她。 可如此一来,所有人便会怀疑到他的的头上。 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得罪谢家,所以他要的是苏茵当众斩杀谢婉。 苏茵深深的看着容墨,看着他眼底得意的笑,紧紧的抿着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管她现在是不是容华的妇人了,可天下人心中,她还是容华的妇人,且此一生都难以更改。 她当众杀了谢婉,容华不能成为族长不说,谢家还会将谢婉的死迁怒于他,有了谢家为敌,容墨便有了借口,光明正大的夺去他容氏少主的身份。 苏茵视线一转,落在无为与容允身上。 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只剩下一个多时辰了。 若是她不同意,他们两个便必死无疑了。 她勾唇一笑,冷眼看向容墨,沉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因为她别无选择。 容墨顿时朗朗一笑:“好!” 他大掌一挥,冷冷说道:“把解药拿过来。” “诺。”一个侍卫几步上前将解药交个苏茵。 苏茵拿过解药,凝神看着容墨。 容墨怎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勾唇一笑大声说道:“如今你们已尽数在我手中,还用得着我再出手吗?” 言下之意便是告诉苏茵解药一点问题都没有。 苏茵垂眸看着手中的白色瓷瓶,她拧开盖子,轻轻的闻了一下,抬步朝无为与容华走去。 瓷瓶中有两颗解药。 苏茵先把解药喂给无为,因为他中毒比较深,而后才将解药喂给容允。 容墨说的不错,他们皆已在他手中,可随意斩杀,而且她已答应了他,会当众杀了谢婉,也用不着再在解药上动手脚了。 然,苏茵却低估了容墨的阴险。 待她给无为和容允喂下解药之后,容墨冷冷一笑,凝神看着苏茵接着说道:“我忘了告诉你,这只能保证他们十日之内无恙,到时候你若是不能杀了谢婉,他们两个还得死。” 苏茵顿时一怔,她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墨,眼中一片冰封。 “你怎么保证,我当众杀了谢婉,你便会把解药给他们呢?”苏茵怎不知与容墨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她别无选择。 容墨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无为与容允,沉声说道:“这个你放心,只要谢婉一死,他们的生死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说着,他衣袖一挥,指着无为与容允说道:“来人啊!把他们两个给我带下去。” “你这是作何?”几个侍卫上前抬起无为与容允便走,苏茵厉声问道。 容墨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伸手递给苏茵:“这是他们的解药,我现在交给你,不过你们得分开了。” 他总不能给了苏茵解药,又将他们关在一出,让苏茵把解药给他们吧! 苏茵伸手接过容墨递来的解药。 容墨接着又道:“你放心吧!我每日会让你见他们一次,确认他们安然无恙的。” 容墨行事果然周密。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被带下去的无为与容允,看着他们渐渐离她远去。 “苏氏阿茵,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容墨视线落在她身上,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实则眼中寒气森森,杀气凌然。 第三百零六章 一曲凤求凰 还有九日便是容华与谢婉的大婚之日。 容墨将苏茵与无为还有容允同时囚禁在一处院子中,不过无为与容允有专门看护,苏茵每日只能见上他们一面,确认他们安好罢了。 也不知容墨用了什么法子,竟令得无为与容允每日昏昏沉沉的与苏茵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不过令苏茵欣慰的是,自从他们两人服用过容墨给的解药之后,脸上的死灰之气慢慢褪去了,面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但正慢慢的恢复血色。 由此可见容墨给的解药还是有用的。 这期间苏茵还曾幻想着容华突然从天而降,仿佛救世主一般,将他们救出去,可她始终也么有等来这一日。 也是,他大婚之喜,自然忙的顾不上别的。 还有燕倾与赵初,苏茵本来还怕会折回青川,好在他们都没有出现,可见容墨手段之高,竟能悄无声息的将他们掳来,还抹去一切痕迹。 这九日,足以苏茵养好身子。 容墨恨她入骨,自然不会派大夫过来给她诊治身体,也因此才令苏茵大大的送了一口气,若是有大夫过来,她有孕的事只怕瞒不住了。 到时又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变故来。 以容墨的手段,定会物尽其用,纵然没有大夫,可苏茵有容华半身的功力,自身修复能力极强,不过数日她便恢复如常。 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容少主与谢氏嫡女谢婉成婚,与青川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喜之事,整个青川都张灯结彩,所有百姓无不上街观礼,脸上全然洋溢着喜悦之情,仿佛要娶美娇娘的是他们一般。 也是,容氏与谢家联姻,只能令得青川更加固若金汤,自然万众所归。 一眼望去街上乌泱泱的满是人头。 为了恭贺容少主大婚,这一日整个青川无丧,便是家中有人病故,也刻意避开这一日,免得冲撞了。 青川的婚礼是晨迎昏行,早上男方去女方家迎娶新娘,黄昏举行婚礼仪式。 所以天一亮,街上便围满了人。 容家门口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容墨让苏茵当众杀了谢婉,自然只能选在,容华从谢家接到谢婉,迎回容家的时候。 只有这个时候,街上的人才是最多的时候。 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苏茵一不用想法设法混入谢家,二也不用出入容家。 苏茵掐好时间,她已在容华迎谢婉回容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容华。 今日,她刻意化了一淡妆,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张杨明艳一些,她满头银发,一袭大红的衣裙,宽袖窄腰,衬得她身子婀娜,步步生莲。 迎亲的队伍由远及近,锣鼓喧天,毫不热闹。 苏茵隐在一处饭馆的二楼之上,在容华就要从饭馆门口经过的时候,她怀中抱着一把七弦琴,施施然然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长发及腰,随意散落在肩头,身无长物,只在眉心点了一朵桃花,自从苏茵从女子变为妇人,身上便多了一丝浑然天成的魅气,加上她本身气质淡漠,已然美艳不可方物。 她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令得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在容华离饭馆还有二十多米的时候,苏茵缓步来到路中央,她一撩衣裙,随意盘腿坐在地上,将怀中的七弦琴置于双膝之上。 长发垂落在她眉梢眼角,那一头银色的发丝给她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这个女子是何人?她挡在这里,这是要做什么?”人群中有人指着苏茵随口议论道。 “她怀中抱着琴,定是要献曲一首,恭祝容少主新婚之喜!”有人看着她架在膝上的琴,一副胸有成竹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一时之间,所有人一副了然的摸样,在不对着她指指点点。 “铮铮铮……”苏茵素手一扬,琴声倾泻而出。 她琴声悠扬,一改往日的杀气凌然,仿佛缠绕在指尖的长发,变得情意绵绵,缠绵悱恻。 人群中骤然响起一抹琴声,令得越来越多的人纷纷侧目。 “族长,她这是要做什么?不过是要杀一个人,何必弄的这么麻烦,还奏什么曲子,直接砍杀不就是了。”容墨隐身不远处的阁楼之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身旁的侍卫一脸疑惑的说道。 “这个苏氏阿茵,手段诡异,看着吧!她定然不会平白无故奏上这么一曲。”容墨勾唇一笑,他听得出苏茵所奏的并不是音杀。 “铮铮铮……”随着琴声流淌。 “是凤求凰,她奏的竟是凤求凰!”忽然,一人指着苏茵大声说道。 凤求凰可不是一般的琴谱,是爱人之间用来互诉衷肠,表达爱意的凤求凰。 “果不其然,正是司马相如奏给卓文君的凤求凰。”人群中又是一人高声说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着苏茵的眼神皆变了,眼中满是震惊与好奇。 谁不知今日是容少主与谢家阿婉的大喜之日,而这个女子竟当众奏了一曲凤求凰,她出现这这里摆明了是要挡住容少主的路。 显然这凤求凰便是为容少主所奏的。 她这是在向容少主求爱呀! “莫不是她想当众向容少主求爱,为求做他的美妾?”人群中有人高声说道。 以至于所有人兴致勃勃的看着苏茵,在猜想容华究竟会不会收了她做美妾。 可他们不知,自古以来从没有人奏上一曲凤求凰,为的只是一个妾室之位。 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 苏茵全然无视所有人的议论,她专注的奏着琴,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却是一眼便看见了容华。 他一袭大红的衣袍,灼灼刺目,还是那个艳冠天下的容氏少主,他抿着唇,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气,骑着一匹洁白无瑕的白马,白马脖子系着一朵大大的红花,容色不改,风华无人能及。 容华也是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的苏茵。 那瞬间,他猛然一怔,随即恢复如常,快到所有人都捕捉不到他那一丝异样的表情。 他听出来了,她奏的是一曲凤求凰! 第三百零七章 白头吟 谢婉坐在花轿之中,听着那一曲凤求凰,恨不得将口中的一口牙给咬碎了,至于奏琴的人,她连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了! 今日是她与容华的大婚之日,敢当街揽下迎亲队伍,奏上一曲凤求凰的人除了苏茵不会有第二人。 谢婉眼中一片阴狠,一把扯下头上大红的喜怕,在手中用力的撕扯着,容墨不是告诉她苏茵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这样? 她一手撩开轿子,透出一条缝隙来,不着痕迹的看着容华的背影,脸上满是失望。 今日可是他们的大婚之喜。 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为何不开口,让人拿下这个贱妇。 莫不是心中对她尚有私情。 谢家前来送亲的人,皆是冷冷的看着苏茵,继而抬头朝容华看去。 既然这一曲凤求凰是对他奏的,而他们又是送亲的人,主次有别,于情于理都不应该他们来开这个口,将这个妇人驱赶走。 “一别多日,郎君可还安好?”苏茵双手抚着琴,慢慢的抬起头来,对着容华盈盈一笑。 那一笑令得许多围观的男子心神一荡。 苏茵以为容华不会回答。 “尚可!”哪知他竟开口了,却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苏茵脸上的笑渐深,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眼中有痴恋,有爱慕,亦有淡淡的怨念。 她轻声说道:“今日郎君大婚,妾特此献上一曲凤求凰以示祝贺!” 她声音一落,花轿中的谢婉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上去将苏茵碎尸万段。 谁人不知凤求凰是求爱之曲,她竟以一曲凤求凰来祝贺他们大婚之喜,又安得什么心。 她还未过门,在回容氏的路上,她的夫君便被人当众奏了一曲凤求凰,她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围观的人看着苏茵不由得嘴角一抽,哪有人用凤求凰祝贺别人大婚之喜的,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 好在苏茵长得赏心悦目,这世间对于长得美的人多是仁慈宽容的,以至于并未有人上前谩骂于她不知廉耻。 “多谢!”容华始终淡淡的看着苏茵,眼中稍有疑惑,他的属下禀告他们已经离开了,为何她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遇见什么事! “郎君可还记得曾经对妾许下的承诺?”苏茵语锋一转,冷冷的看着容华咄咄逼人的问道。 顿时所有人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一副了然的摸样,难怪她会当街对容华奏上一曲凤求凰,原来她与容华竟还有这样一桩情事。 一双双眼睛之下,容华淡淡的看着苏茵没有开口。 谢婉坐在花轿之中,只觉得无地自容,苏氏阿茵这一句话当真令得她颜面全无,日后她定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苏茵垂眸一笑,死死地盯着容华,眼中尽是苦涩,她说:“郎君可还记得,你走的时候,让我等你的,我日复一复的等着你,却等来了郎君要令娶她人的喜讯,你说好不好笑?” 她的声音沙哑,满是苍凉。 开口间她眸子泛了红。 谢婉顿时眼中喷出火来,恨不得从花轿中出来,可是她不能,她是名门闺秀,她不能此时踏出去,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 “在你心中我算什么呢?”苏茵直勾勾的盯着容华,一字一句的问道。 问出她一直想问,却没有机会问出口的话。 一曲凤求凰在她的手下越发缠绵悱恻,情意绵绵。 容华不知如何开口,他脊背挺直,细看身子竟有些僵硬,他深深的看着苏茵。 所有人在他与苏茵身上来来回回的看。 更是好奇他会如何作答。 谢家送亲的人脸黑似墨,上去砍杀苏茵的心都有了。 他们皆一脸责怪的看着容华,眼中尽是冷意。 拜容华所赐,他们谢家又要扬名天下了。 “夫主可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苏茵这一句话更是劲爆,她一如往昔软软的唤着容华夫主。 苏茵这一问,令得容华的身子猛然一怔。 他并没有因着苏茵这一问,恼羞成怒或者脸面上挂不住觉得无地自容,对着苏茵生了怨念之意,他双眸深邃,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苏茵面带微笑,眼带讥讽,她素手一勾,琴声骤然起了变化。 “夫主为何不回答我?”她下颚为抬,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琴声已然从凤求凰变成了白头吟。 青川之地,数百年不曾起过战事,比起旁的地方,百姓目不识丁,青川之地文化底蕴极深。 “呀!她竟将凤求凰换成了白头吟!”以至于苏茵不过一刚换了曲子,瞬间便有人听了出来。 “夫主竟是想也不想竟要弃了阿茵!”苏茵看着容华妖娆一笑,那一笑光彩夺目的很。 容华的唇抿的紧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少主,误了及时便不好了。”长青站在容华身旁,今日也穿了一袭暗红色的衣袍,整个人喜庆的很,他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抬头看着容华低声说道。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苏茵轻声唱出白头吟,彼时,她看着容华,眼中再无一丝痴缠爱恋之意,她淡淡的看着容华,深情尽褪,全然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双眸沉寂如水,再无一丝波澜。 一曲凤求凰,不过为了引出白头吟,这才是她想要对容华说的话。 容华始终一言未发,他身子微微一动,一袭大红的喜服,格外的刺目,令得他生出明艳的美,明明那样热闹喜庆的颜色穿着他身上,无端的生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孤寂来。 “撕拉……”谢婉手中的喜怕被她撕成了两半,足可见她心中的怒火。 “苏氏阿茵……”她无声的唤着苏茵的名字,双目染血,化着浓妆的脸上,满是隐瞒与戾气。 容墨站在不远处的阁楼上,竟越发看不懂苏茵了。 可他知道,她一定会动手的。 有无为和容允握在他手中,由不得苏氏阿茵不听话。 苏茵一曲作罢,将膝盖上的琴缓缓拿开。 一双双眼睛之下,她慢慢的起身。 满头银发在日光之下闪动着刺目的光芒。 她对着容华盈盈一福,垂眸说道:“郎君可知,惊闻郎君于长江遇险,我这一头黑发,竟一夜间变成满头银丝。” 说着,她慢慢的抬起头,凝神看着容华,淡淡一笑。 “我不知!”那瞬间,容华深深的看着苏茵,视线落在她那满头银丝上,双眸一暗,隐下所有波动的情绪。 “倒是一个情比金坚的妇人!”这时人群中有人看着苏茵开口赞道。 竟连所有谢家的人看着苏茵的眼神也变了。 他们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伤怀,才能令得一个妙龄女子,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长青看着容华还想说些什么,可他看了苏茵一眼,最终垂下眸子,沉默下去。 只怪造化弄人! 一道道目光中,苏茵对着容华又是盈盈一福,她双目满带决绝之意,一字一句的说道:“妾此来是与郎君诀别的。” “咣当……”说着,苏茵将手中抱着的琴,高高的举起,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把上好的焦尾琴,瞬间便摔成了两半,琴弦惧断,再难恢复如常。 容华视线落在那把断了的琴上,任由风卷起他的长发,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把断了的琴。 “终究是我负了你!”他声音很轻,很低,随即消散在风中。 苏茵一笑,尽显妖娆,她缓缓道来:“从此妾与郎君便如这把断了琴,生死,婚嫁,在无相干。” 说着,苏茵接着又道:“如今妾对郎君无爱无恨,只愿生生世世永不复相见!” “妾与君从此诀别!”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轻启朱唇,一字一句说道。 容华勾唇一笑,凝神看着苏茵说道:“妾与君从此诀别!生生世世用不复相见……” 苏茵直直地看着他。 看着他说:“好!” 苏茵视线一转,看向身后的花轿,盈盈一笑,对着容华说道:“愿容少主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苏茵开口献上一片诚挚的祝福,她眼波如水,嘴角含笑,脸上没有一丝怨恨,有的只是真心的祝福。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相信,她真是来与容华诀别的,她对容华真的是无爱无恨,已然放开了。 直到此时,容墨瞬间明白了苏茵的意思。 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叫世人知道,她与容华已经没有一点关系,无爱,无恨,如此便是她杀了谢婉,也与容华没有半点关系。 她这是怕她杀了谢婉之后,谢家会迁怒容华,对容华不利! 好一个苏氏阿茵! 如此心机,连他都不由得刮目相看。 听着苏茵的祝福,谢婉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下。 她知道骄傲如容华,一个女子大张旗鼓的来跟他划清关系,他与她再也可能了。 “谢家阿婉,你三番两次出手不是要杀我吗?如今我站在这里,你出来杀我啊!”忽的,苏茵冷冷一笑,看着谢婉所乘的花轿高声说道。 第三百零八章 你杀不了我 苏茵这一句话说的极妙,只一句话便让谢婉冠上一个妒妇的名声不说,且彻底将容华摘的干干净净,即便她杀谢婉也不过是为了寻仇罢了。 只要与妒字沾上边,谢婉便不配为氏族之家的主母了。 果然,苏茵这句话一落,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花轿看去,眼中已带了不屑的神色。 古往今来,深宅夫人最忌讳的便是妒忌,从七出便可看出,其五便是妒忌。 便是谢家送亲的人也是微微一怔,难以置信的看向谢婉的花轿。 他们知道深宅之中的妇人,彼此之间也是争斗的厉害,也时有血腥和杀戮,可也只在暗地里,见不得光,如今骤然捅出来这样的事,也令得他们脸上无光啊! 容华顺着苏茵的视线朝花轿看去,他细不可见的蹙起眉头,他看得出她的愤怒,想来定是谢婉又做了什么。 他知道她的性子,一向嫉恶如仇。 便如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苏茵一声声质问之下,谢婉的脸顿时就黑了,她一副恼羞成怒的摸样,咬牙切齿的低吼道:“苏氏阿茵!”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氏阿茵竟将会这样当众一说。 几乎要令得她功亏一篑,若是被冠上妒妇一名,容华便可以她德行不佳,名正言顺的悔婚,还会赢得众人拥护。 一个被冠上妒妇的女子,怎堪为容氏一族的主母。 经过长春书院一事,她的名声便不太好了,她苦心经营了这么许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苏氏阿茵这几句话无异于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此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花轿。 等着谢婉如何开口。 这时谢婉已经避无可避了。 她必须出来,或者反驳,或者当面澄清。 谢婉如何不知,她已经无路可退。 纵然中途下轿不吉利的很,可她还不得这样做。 众目睽睽之下,一双细白如脂的手伸了出来,一看便知养尊处优惯了的。 “苏氏阿茵,你为何这样污蔑于我,只因我要嫁给谢郎,夺了你的爱郎吗?你便心生怨恨如此污蔑于我吗?”谢婉缓缓从花轿中走了出来,她开口同样字字珠玑。 她一袭大红的喜服,珠翠满头,一双会说话的眸子,仿佛溢出水来一般华光闪动,妆容一丝不苟,巴掌大是脸上满是弱不禁风的柔弱,令人见之生怜,容色之美,当之无愧青川第一美人。 果然,所有人一见她的摸样,面上的表情瞬间便柔和了几分。 她的话合情合理,瞬间将苏茵陷入被动之地。 也是,她是容华名正言顺的正妻,犯得上还没有过门,便对一个无名无份的姬妾动手吗? 可也只有谢婉知道,她苏氏阿茵根本不是什么无名无份的姬妾,她是容华放置在心尖儿上的人。 一道道略带谴责的目光中,苏茵淡淡一笑,谢婉的表现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果然从花轿中走出来,也如她所料的那般万般狡辩。 可她也是有备而来的。 “我知谢姑娘对我的怨念因何而起,只因我曾女扮男装,容华曾于众目睽睽之下说我是他的卿卿,你便恨毒了我,亲手拉我入水也就算了,在我准备离开青川的时候,竟拍刺客伏击于我,我都要离开容华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苏茵说着眼眶一红,落下泪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摸样,也是恁的惹人怜爱。 “啊!原来她就是那日容少主怀中的那少年呀!若是不说,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呢!”所有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 更有人出声问道:“少主她说的可真?” 容华深深的看着苏茵,一言未发,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下所有人对苏茵的身份再无质疑。 一个无名无分的姬妾,谢婉自然犯不上出手,可若是她的话就不同了,毕竟容华那一言可是当众打了谢婉的脸。 而去谢婉还出手害过她。 足可见心中的怨恨有多深。 容华慢慢的扭过头,淡淡的扫了谢婉一眼,那一眼冰冷至极。 他从不知,她竟又对她出手。 他一眼扫来,令得谢婉生生打了个一个寒颤,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恐。 “你胡说,你怎能如此血口喷人,便如你所说,你都要离开青川了,我又为什么要对你下手,且不说我这几日忙的分身乏术,那有时间对付你!”谢婉颤颤巍巍的指着苏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副比窦娥还冤枉的摸样。 她一面用衣袖假意拭泪,暗地里看着苏茵得意的一笑。 便只有她会用哭来博取众人的同情吗? 她也是会的,他们谢家在青川数百年,基业颇深,她倒要看看这些人是信苏氏阿茵,还是信她。 “你这妇人休得污蔑阿婉,她这几日一步都不曾踏出家门,婚礼的事就够她忙的了,你就是看不得她要嫁给容华了!”送亲的队伍中走出一人,冷眼看着苏茵厉声说道。 苏茵面上毫无惧意,至始至终她从未看过容华一眼。 “把他给我带上来。”她看着谢婉勾唇一笑,不就是要人证吗?容墨既然想过把她的死推在谢婉身上,早已留好了人证。 “姑娘……”苏茵声音一落,一个黑衣男子便被带了上来,他一见谢婉,仿佛看见救星了一般,大声说道:“姑娘,属下无能,没能杀了苏氏阿茵。” 说着,他双膝一软,重重的朝谢婉跪了下去,苦苦哀求道:“求姑娘救救属下吧!” 这几日他被关在地牢之中,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那人说了,只要他当众这么一说,便会放他离开,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一时之间所有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谢婉。 此人一出,谢婉瞬间百口莫辩。 众目睽睽之下,她面色一白,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她整个人已有些失态。 只是不自知罢了。 “姑娘,你怎能说不认识我呢!”那黑衣人一脸失望的看着谢婉,沉声说道:“这些年你父亲的婢妾无一所出,皆是你所授意,令得我们暗中下了绝子之药,如今你竟说不认识我。” 他声音一落,谢婉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好一个心思歹毒的妇人啊!”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变了脸,一人指着谢婉厉声说道,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没有!”谢婉面色煞白,大声辩解道。 可在场的皆是青川之人,谁人不知谢揾这些年子嗣单薄,唯有谢婉的母亲诞下一女,一子,所有婢妾皆无所出,唯有一个庶女谢婧,她与谢婉的年纪相仿,谢婉也是处处打压她。 谢家送亲之人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谢婉,眼中尽是失望。 “这样的毒蝎妇人,怎能配的上少主!”忽的,从人群站出一人,指着谢婉厉声说道。 “请少主休了这个毒蝎妇人!”接着所有人都站了出来。 “请少主休了这个蛇蝎妇人……”他们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震耳欲聋。 他们太过愤怒,以至于都忘了谢婉还未曾过门,容华只需弃了她,让谢家的人抬回去就是了。 只是这样一来,谢氏一族为了顾全大局,只能将谢婉送到庙堂之中,让她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不,不要……”谢婉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满目乞求的看着容华,喃喃说道:“不要……” 苏茵笑盈盈的看着谢婉,一脸胜利者的荣光,用嘴行说道:“你输了!” 与此同时,她得意的一笑,看着谢婉的眼中尽是鄙夷。 那瞬间谢婉脑中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辩解,她眼神有些茫然,只是怔怔的看着苏茵。 满腔怒火瞬间被她那副姿态给点燃。 一时之间无法收拾。 “我杀了你!”谢婉双目血红,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疯了一样朝苏茵冲了过来。 “嗤……”她脚下一顿,从一个侍卫腰间抽出一把长剑,对着苏茵便刺了过去。 一切皆如苏茵所料。 电光火石之间,苏茵抬头看向长青,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长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容华目光一暗,飞身便要跃下马车,朝苏茵扑过去,就在那时,长青快如闪电的出手按住了他。 “你放开我。”容华沉声说道,长青缓缓的摇了摇头,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不要阿婉!”送亲的人开口,却也阻止不及。 “噗嗤……”谢婉一剑刺入苏茵肩上,带出一片血花。 “哈哈哈……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苏氏阿茵你这个贱妇,我杀了你……”谢婉整个人好似癫狂了一般,抽出长剑,对着苏茵的胸口又刺了下去。 这一次,苏茵不似方才那般一动不动。 她冷冷看着谢婉,勾唇一笑,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脚下一阵踉跄,所有人竟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见谢婉手中的长剑,已然握在她手中。 “谢婉,你杀不了我!”她双眼一眯,一剑插入谢婉的胸膛,温热的血落在她脸上,蜿蜒而下,令得她整个人说不出的狰狞。 第三百零九章 所有人的反应 “你,你竟敢杀我……”谢婉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苏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茵竟敢当街对她动手。 血顺着她的嘴角蜿蜒而下,衬得她的脸苍白如雪,她慢慢的垂下头看着苏茵刺入她胸口的长剑,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阿婉!”送亲的队伍中传来一阵尖叫。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谢婉,缓缓的扬起嘴角。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谢婉三番两次害她,死有余辜。 “啊!杀人了……杀人了……”围观的人群瞬间骚乱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看似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是这样的狠辣,抬手便要了一个人的命。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朝容华看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容华冷冷的扫了长青一眼,翻身下马,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今日容少主大婚之喜,可新娘竟被人当众斩杀了。 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姑娘,姑娘……”谢婉的贴身婢子,几步跑到谢婉身旁,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除去悲伤,眼中更多的是惊恐。 她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姑娘死了,她们也活不成了,如何能不惊恐呢! 容墨在不远处的阁楼上看着,纵然苏茵当众杀了谢婉,脸上却无半点欢愉,反观眉头紧紧的锁着,一脸的凝重。 他的本意是让苏茵当众杀了谢婉,一来是令得容华成不了婚,然更重要的是让谢家把谢婉的死怪罪在容华头上,从而令得容华与谢家反目,有了谢家这个劲敌,他便有理由名正言顺的把容华从少主的位置给赶下来。 纵然阿蔺死了,可他也不会让容华如愿成为容氏少主。 他宁愿扶持一个傀儡上位。 可苏茵先是与容华划清关系,又故意激怒谢婉先动手,如此一来,不仅所有人都不会把谢婉的死怪罪在容华头上,而苏茵纵然当众杀了谢婉也罪不至死,因为她全然是出自自卫。 真是好高超的手段。 “苏氏阿茵……”容墨面无表情,缓缓念着苏茵的名字,眼中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 “好你个贱妇,竟敢杀了阿婉!”谢恒闻风而来,就见谢婉倒在血泊之中,一时之间怒上心头,提着手中的长剑便朝苏茵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谢家送亲的侍卫也朝苏茵围了过去。 容华无视所有人的目光,他大步走到苏茵面前,深深的看着她,轻声说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视线落在苏茵不断流血的伤口上,目光骤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苏茵看着容华勾唇一笑:“你可是怪我杀了谢婉?” 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他的眼神太过高深莫测,以至于苏茵看不出的喜怒,更不知他心中所想。 她想他该是愤怒的吧! 他既然都要娶谢婉了,又怎会对她没有半分感情。 可她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杀了谢婉。 用她一条命换无为与容允两条命,值得! 谢婉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盯着谢恒,用力的朝他伸出手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句的说道:“四叔,给,给我,报仇……” 说着,她的手重重的垂了下去,慢慢的合上了眼。 “我杀了你!”谢恒与谢婉关系甚好,他双目血红,一剑朝苏茵刺了过去。 容华看都不看谢恒一眼,一手握着朝苏茵刺过来的长剑,血顺着冰冷的长剑滑落在地上,染红了谢恒脚下的地面。 “滚!”容华衣袖一挥,谢恒瞬间凌空而起。 “咣当……”他手中的长剑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连着谢恒也摔在地上。 “容少主,你这是何意,阿婉乃是你的妻,她被人当众斩杀了,你竟然还护着凶手。”谢恒怒不可遏的看着容华,冷冷问道。 苏茵没想到容华竟会为了她,对谢家人出手。 她双眼一眯朝谢恒看去“你错了,是谢婉先动手的,而我不过是自卫罢了!” 苏茵说着,看都不看容华一眼,施施然然的朝谢恒走了过去。 “你的命,怎配与阿婉的命相提并论!”谢恒一跃而起,杀气凌然的看着苏茵。 纵然阿婉有错,有罪,也该由他们谢家出手处置,何时轮到她动手。 苏茵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说如你们这种氏族之家,是可不分对错随意斩杀平民百姓,而百姓还不得还手?” 若放在其他任何地方,这并没有什么错。 氏族是可凭借自己的心情,随意斩杀百姓,不需要理由。 可这里是青川,在这里氏族是不可以随意斩杀百姓的,除非有罪。 故而很多百姓将这里看着人间天堂,千辛万苦跋涉而来,在这里安家落户。 便是在场围观的也多是百姓。 容华慢慢的扭过头去,看着谢恒一字一句说道:“她还不是我的妻!” 言下之意谢婉的事与他无关。 谢恒一眼朝容华看去,已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说的没错,他们还未拜过天地,自然算不上夫妻。 苏茵一句话顿时赢得了在场所有百姓的拥戴。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无权无势,苦苦的挣扎于世间。 “对,我们都看见了,是谢家阿婉先动手的,这位姑娘不过是为了自保。”忽然有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看着谢恒大声说道。 “对,我们都看见了,可以作证!”他声音一落,越来越多的百姓站了出来,为苏茵说话。 谢家纵然势大,却也不敢惹得众怒。 苏茵凝神看着谢恒,垂眸一笑,压低声音对着谢恒说道:“我若是便不会误了吉时,谢家又不是只有一个谢婉。” 反正也不过是家族联姻,是不是谢婉又有什么关系,这也就是她为何会答应容墨当众斩杀谢婉的原因,他只说了让她当众杀了谢婉,却没有说谢家别的姑娘不能嫁给容华。 谢恒瞬间明白了苏茵的意思,那瞬间他微微一怔,抬头朝容华看去。 一时之间,心思百转千回。 如今的谢家,可不是百年前的谢家,那时的谢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二大家族,可如今的谢家已现衰败之势。 这也就是为何谢家一定要与容华联姻的关系,甚至不惜一切手段。 上一次容华于长江遇险,他们谢家也是出手了的。 可与容墨不同的是,容墨要的是容华死,而他们要的则是关键时候救容华一命,从而让他心甘情愿的娶谢婉,往难听了说便是以恩相挟。 旁人没有听见苏茵的话,可容华却听得一清二楚。 谢恒抬头朝他看来,只见他面无表情,他几步上前,对着容华双手一叉,沉声说道:“阿婉德行有失,是我谢家教导无妨,还望容少主见谅。” 谢恒说着一顿,深深的看了容华一眼接着又道:“然,天下皆知少主今日大婚,一切皆已准备妥当,骤然喊停,怕也是不妥的,我谢家还想希望婚礼能够继续下去,阿婧也是极好的,若是少主愿意的话,阿婉的死,我们谢家便既往不咎了。” 这样的话谢恒自然不会大声宣扬。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在等着他的答复。 他知道怎样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茵挑眉扫了谢恒一眼,淡淡一笑,这个谢恒倒是个明白人,这么快便想通了。 她余光落在容华身上,凝神看着。 她所有的都算计好了,唯独猜不准他的心思。 事到如今,只要他点头说一个好字,一切都可以完美结束。 他还可以娶他的妻,令容墨退位,对他来说不过换了一个人罢了,想来也没有什么损失。 容墨看着这一幕,手控制不住的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冷冷唤道:“苏氏阿茵!” 原来她什么都算计好了。 他清楚的看到谢恒对容华说的话,胸中血气一阵翻腾,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他千算万算,竟然被苏氏阿茵给算计了。 “族长,事到如今怎么办?”一旁的侍卫看着他忍不住开口说道。 如今只要容华点头,婚礼认可照常举行。 一月后族长必须退下来,传位给容华。 岂料,容华看着谢恒,淡淡的说道:“不必了!” 他一声落下,令得谢恒骤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苏茵也抬头看向容华。 “回去告诉谢揾,他做过的事,我都知道。”容华漫不经心的看了谢恒一眼。 谢恒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少主便不怕沦为天人的笑柄?” 容华忽然就笑了,他眯眼看着谢恒,轻声说道:“谁说我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说着,容华转身离开,再不看谢恒一眼。 苏茵未料到容华竟是不愿,她凝神看着容华,不由得蹙起眉头。 哪知,容华一把牵过她的手,不顾苏茵的反对,牵着她便走。 “你这是要做什么?快点放开我!”苏茵冷眼看着容华,低声吼道,脸上全然毫不掩饰的怒意。 容华扭头看着苏茵,淡淡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呢?我今日大婚,你却杀了新妇,自然你得替她与我拜堂成婚了!” 第三百一十章 千里来贺 苏茵骤然抬起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华,眼中泛着淡淡的凉意,没有一点欢喜之意。 她脚下一顿,一把甩开了容华的手。 他把她当做了什么?又看做了什么? 因着谢婉死了,而他又急需一个人成婚,所以便选中了她吗? 她该满心欢喜?还是感恩戴德? 感谢他愿意娶她为妇! 可惜她还没有廉价到,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容华脚下一顿,侧目看着苏茵,迎上她那副表情,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满是不解。 “阿茵!”他轻声唤道。 容华那一番话,声音不高,却足以令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二人。 “这一切都是容少主的算计吧!这样一来既可以名正言顺的摆脱了阿婉,还可以娶你这婢妾为妻。”谢恒冷冷一笑,眼中尽是讥讽,视线在苏茵与容华身上来回扫视,周身满是戾气。 他称苏茵乃是容华的婢妾,又这样一说,当真令人起疑。 谢婉一死,容华转身便要娶苏茵这个凶手为妻,让旁人如何看待? 容华漫不经心的朝谢恒看去,还未开口。 苏茵赶在容华之前开口,话却不是对谢恒说的,她抬眸看着容华,盈盈一福,张口说道:“容少主怕是忘了吧!我与你已无半分关系,自然不会做你的妻。” 与她近在咫尺的容华,微微一怔,他纵然知道这样有些仓促,却也没有想到她会拒绝。 这一段时间,她为他所做的事,他都知道,他以为她对他已是情根深种,没想到她竟不愿意做他的妻。 这是天下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可她却不愿。 容华看都为看谢恒一眼,他深深的看着苏茵,双眸深不见底,脸上有淡淡的忧伤,缓缓说道:“阿茵何其残忍,竟真要弃我于不顾了吗?” 苏茵一下便笑了。 他怎么说得出口这样的话? 他说她残忍! 可在她看来真正残忍的是他! 他连一个解释都不愿意给她,转身便要娶旁人了。 可曾想过她? 她也会难过,也会伤心欲绝! “容华真正残忍的是你!”苏茵眼中含着讥讽,冷冷的看着容华。 “容华,你不要欺人太甚,莫要以为我们谢家无人了,你给我走着瞧!”谢恒衣袖一甩,再不看容华一眼,带着谢婉的尸身,还有谢家送亲的人转身离去。 苏茵淡淡的看了容华一眼,抬步便走。 她答应容墨的事已经做到,剩下的事便与她无关了。 “哈哈哈……我紧赶慢赶可算没有来晚,容华,恭喜你小子大婚之喜。”就在那时,忽的一人从天而降,他一袭绛紫色的衣袍,年纪与容华相仿,生的唇红齿白,也是英俊不凡的很,周身气度一看便不是常人。 “廖凡你怎么来了?”容华抬头朝他看去。 苏茵也不由得抬眸看着他。 哪知,廖凡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的锦帕来,往容华面前一抖,容华的表情瞬间便变了。 漫漫日光之下,那是一块白色的锦缎,锦缎之上有星星点点的红,仿佛盛开在冬日的红梅一般妖娆刺目。 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看着,眼中满是茫然。 不知他这是何意! “廖凡,你……”住口,容华眸光一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一把夺去廖凡手中的锦缎,沉声呵道,然,他话还未说完。 苏茵亦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见容华面色有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认识容华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廖凡便看着容华哈哈笑道:“容华想当初我们做赌,你若是能得了那苏氏阿茵的身心,我便给你二十坛三十年的桃花醉,你们的欢好之物我已收到,这不就赶着来给你送酒了,谁知恰好赶在你小子大婚之际,我也就不另送礼物给你了。” 他声音一落,苏茵瞬间抬头看向容华。 她突然明白了,那一块白色的锦缎之上的红色是什么,是她与容华欢好之后留下的印记。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她整个人都被撕成了碎片,她的世界骤然失去所有的光明,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得知容华要娶谢婉了,她也是痛的,却不似这样,遍体生寒,只觉得疲惫不堪,那么那么的绝望。 原来她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所有的好,都是处心积虑的,只不过为了二十坛酒。 与谢婉相比,她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难怪她每一次遇险,他都出现的恰到好处,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深情,都只是做戏。 “阿茵,你听我说!”容华冷冷扫了廖凡一眼。 廖凡也是一怔,他打听的一清二楚,容华今日要娶的是谢家阿婉,没想到苏氏阿茵竟也在。 廖凡顺着容华的视线看去,将苏茵尽收眼底,脸上闪过一丝惊艳。 他没有想到这个苏氏阿茵竟是这样的惊艳,特别是那一头银色的发丝,真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看着容华勾唇笑道:“容华你这是要把她们两个都给娶了吗?” 苏茵已然听不到廖凡在说些什么,她死死地盯着容华,厉声吼道:“容华,他说的可真?” 她说的极慢,逐字逐句都含着滔天怒意。 廖凡唯恐天下不乱,他赶在容华之前扭头对着苏茵说道:“这还有假?我俩做赌的时候可是当着很多人的面。” “阿茵,你听我说!”容华才开口,苏茵便厉声打断了他。 “你住口!”苏茵怒极反而笑了起来,她笑的极尽妖娆夺目,脸上满是自嘲。 她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几乎将她击倒,她猛地朝后退了数步,整个人摇摇欲坠。 “阿茵,你听我说。”容华伸手就去拉苏茵,最初的时候,她拒绝做他的妇人,他心有挫败与怒气,才与人定下了这个赌约。 是他的错。 可是如今,他对她又岂止只是因为那个赌约。 “你没有资格动我!”苏茵一把甩开容华的手,她慢慢的抬起头,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她看不清楚他的摸样,更不知他此刻是何种表情。 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还是一副可怜她的表情? 可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 她甚至庆幸自己被容墨所迫,重回青川。 若非如此,她怎能看到他的真实面目,是那样的可憎。 而她又是那样的可怜。 “阿茵,我待你的心是真的!”容华双手落在苏茵肩头,逼得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眼中满是沉痛,艳冠天下的脸上尽是深深的无力。 “你不要说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说的越多,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有多么可笑,她就这样陷入他编织的情网之中,难以自拔,甚至忘了她自己。 这不怪他。 要怪只怪她自己识人不明。 可这天下的所有女子,谁又能逃出容华故意编织的情网呢! 那一次次舍身相救,还有那处心积虑的温柔陷进,没有人能逃得开! 她认输。 苏茵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容华。 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阿茵……”一时之间,容华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伸手就要去抓苏茵。 忽的,苏茵面色一白,只觉得小腹针扎一样的痛,一阵痛过一阵。 孩子…… 她瞬间瞪大了眼,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 “阿茵,你怎么了?”容华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他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容氏少主,此时他脸上满是深深的恐惧。 “啊……”豆大的汗珠从苏茵脸上滚落,小腹传来尖锐的痛,令得她忍不住嘤咛起来。 此时,她面色煞白,一脸痛色。 她一阵心惊,忍不住在心中默念道:“孩儿,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她再也经受不住,第二次丧子之痛。 “长青,快去请大夫过来。”容华对着长青厉声吼道。 苏茵捂着肚子,死死地咬着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华双手落在她腰上,想要将她从地上抱起。 “你走开……”却被她用力推开。 在她推开容华的那瞬间,一股温热从她下体流了出来。 这意味这什么,她一清二楚。 她的孩子。 “不,不要……”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瞬间泪流满面。 “你放开她!”容华不顾苏茵的挣扎,抱起她便走,就在那时燕倾来了,他一袭红色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长鞭一扫,朝容华袭了过去。 容华一个不察,燕倾的长鞭一下卷起苏茵的腰,将苏茵拥入他的怀中。 “阿茵,你怎么了?”燕倾抱着浑身颤栗的苏茵,脸上满是担忧,焦急的问道。 苏茵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死死地抓着燕倾的衣襟,用尽全身力气,气若游丝的说道:“孩子!” 唯有燕倾一人听得到。 燕倾猛地一怔,瞬间明白了。 他紧紧的抱着苏茵,压低声音的说道:“阿茵,你放心,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他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苏茵体内。 “燕倾,你放开她,她是我的。”容华的声音冷若冰霜,看着燕倾的眼中满是血光。 燕倾看也不得容华一眼,他垂眸看着苏茵说道:“阿茵,跟我回燕国做我的王后可好?” 他知道唯有令得容华彻底死心,容华才肯放他们离去。 “好!”苏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无力回天 廖凡见大事不妙,自知自己口无遮拦闯下大祸,他看都不看容华一眼,悄无声息的便跑。 容华身子一闪,挡在燕倾与苏茵身前,声音恁的冰冷:“我不准!” 宛若星辰的眼中满是滔天怒意。 她已经是他的妇人,怎可嫁与旁人。 “这可由不得你!”燕倾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苏茵,只见她一脸痛色,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他看也不看容华一眼,足尖一点,步伐诡异的很。 眨眼间抱着苏茵便越过了容华。 所有围观的百姓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不愿嫁给少主的女子。 “嗤……”容华双眼一眯,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柄长剑,剑锋直指燕倾。 苏茵此时缩成一团,缩在燕倾怀中,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苏茵第一次见容华动剑。 “容少主还是让开的好,纵然这里是青川,可孤也是不惧你的。”燕倾紧紧的抱着苏茵,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苏茵体内,若不是阿茵身子不适,他倒是不介意与容华切磋切磋。 可如今阿茵情况危急,他不欲与他多做纠缠。 “放下她,你自可离去。”容华长剑一挥,带出一道刺眼的锋芒。 “容少主已赢了赌注,得了那二十坛美酒为何还不肯放我离开!”苏茵用力的撑开眼皮,她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看着容华的眼中满是讥讽。 “阿茵,你此生只能是我的人。”容华一字一句的说道。 长青身子一闪,站在燕倾身后。 赌注的事,他是知道的。 他看着少主处心积虑的算计着,一次又一次在苏氏阿茵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也许最开始他是为了赌注,可是后来少主早已将赌注的事抛在脑后,若非廖凡出现,怕是少主自己都忘了赌注一事。 后来少主不断的对他说,为了不让音杀传出去,苏氏阿茵只能是他的妇人,可是他从未信过这样的话,若只是为了音杀,有何必动用容氏禁药将无为救火,无为与音杀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不想看着苏氏阿茵伤心欲绝,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罢了。 直到后来,苏氏阿茵因为强行奏了音杀,浑身筋脉尽断,必死无疑,若只是为了音杀,对他们来说苏氏阿茵死了更好,可少主却毫不犹豫将半身的功力传给苏茵,只为了救她一命。 从那时候他便知道,少主动心了,只是他太过自负,不肯承认罢了。 也许此刻,少主还没有弄明白,他对苏氏阿茵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容华与长青一前一后挡住燕倾去路。 周围尽是容氏一族的侍卫,若没有容华首肯,他们走不出去的。 苏茵死死地抓着燕倾的衣服,她看着容华,冷冷一笑:“是了,我身负音杀此等容氏绝技,容少主自是不会放过我,不若杀了我好了,这样更能一绝永患。” 她口口声声的唤着他容少主,吐出的话更是如此冰冷无情。 容华紧紧的抿着唇角,看着她这副摸样心中一阵钝痛,他眼中满是苦涩的笑意,若他下的了手,便不会有今日的这一幕。 可他对她从来都下不了手。 从前他是为了那个赌注才故意接近她,后来为了音杀不落入旁人手中,她必须成为他的妇人,或者死,可即便如此,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不折手段的让她成为他的妇人,而不是选择杀了她。 明明这个办法才是有简单,最有效的。 可他却从未想过。 他做任何事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算计得失,可唯独在她身上,他从未计较过得失。 他一次次救她,为了她不惜舍去半身的功力。 从前是他自欺欺人不肯承认! 可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阿茵,我是心悦你的!”容华深深的看着苏茵,也只是挡在燕倾面前,手中的长剑,一下都没有动。 “呵呵……”他声音一落,苏茵便轻笑出声。 处心积虑的算计她,只为了她的身心,这样的爱,她受不起,也不屑! “容华,你如今还想哄骗阿茵吗?”燕倾冷眼看着容华,脸上满是讥讽与愤怒。 “你让开!”他厉声吼道,他的怀中苏茵瑟瑟的抖着,浑身战栗不止。 他知道,她坚持不住了。 她腹中的孩儿也坚持不住了。 有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衣衫滴落下来,染红了他的衣袍,好在他一袭红衣,旁人看不见。 令得他没有想到的是,血竟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染红了地面。 容华一眼便看见了。 “阿茵,你怎么了?”他目赤欲裂,声音之中满是惊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余光飞快的看了长青一眼。 长青轻轻地的点了点头。 容华伸手朝苏茵抓去,与此同时,长青面色一沉,抬手成掌朝燕倾的后背劈了过去。 燕倾脚下一移,想要避开容华,哪知背上竟受了长青一掌。 他身子一晃。 下一秒,苏茵已落入容华怀中。 “你放开她!”燕倾瞬间便疯了,他一把抽出腰间的长鞭,长鞭如蛇朝容华袭了过去。 所有侍卫蜂拥而上,将燕倾团团围住,牢牢的困在其中。 “快找大夫过来!”容华再不看旁人一眼,抱起苏茵便走。 “阿茵……”燕倾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嘶声裂肺的吼道,声音之中怒气滔天,震得所有人耳朵嗡鸣。 苏茵身子软软的靠在容华怀中,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她淡淡的看着容华,仿佛看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眼中再无半点波澜,连一丝怒气都是没有的。 无爱了,也就无恨了。 真正的心死,不是愤怒,不是发狂,而是死一样的绝望,死一样的沉寂。 对着一个人在生不出一点情绪,他的好,他的坏,皆与她无关了。 她只看了容华一眼,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大夫,大夫……”容华抱着苏茵从未有过的惊慌,以至于吓坏了容家一众婢子仆从。 容华抱着苏茵不过刚到房间。 “少主,大夫来了。”长青便提溜着一个人的衣领走了进来。 “快给她诊治,看看她这是怎么了?”他把那个大夫提溜到苏茵榻前,厉声说道。 那大夫抬头看了容华一眼,抬手落在苏茵的手腕之上,片刻,额上瞬间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战战兢兢的看着容华,拱手说道:“回禀少主,这位妇人有孕在身,已一月有余,如今,如今……” 容华瞬间愣在那里,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喃喃说道:“你说什么?” 阿茵有孕了? 腹中有了他的孩儿。 徒然间,他忽然明白了,母亲一向不喜欢阿茵,为何会以命相救,原来如此…… 连着长青也是一怔。 想不到苏氏阿茵竟真的有了少主的孩儿。 “如今怎样?”容华一字一句的问道,声音冰冷刺骨。 那大夫身子一僵,垂头说道:“如今她急怒攻心,导致气血逆行,血流不止,腹中的孩子只怕保不住了。” 容华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住,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大夫,沉声说道:“你若是保不住她腹中的孩儿,便带上一家老小给他陪葬吧!” “少主开恩啊!”那大夫面色一白,瞬间跪倒在地,整个人抖如筛糠。 莫说是他,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保住这腹中的孩子。 这些话他不敢说,只怕会死的更快。 容华大步走到苏茵榻前,他抬手落在苏茵的小腹之上,温热的气息缓缓的流入苏茵的小腹。 “阿茵,你放心,我定会保孩儿无恙的。”他的声音很轻,却说得极慢。 他抬头看向长青沉声说道:“去把白子衿带来。” “诺。”长青转身便走。 不过片刻便将白子衿带了过来,白子衿乃是白氏嫡女,年纪与苏茵相仿,医术却十分高超。 “少主。”白子衿对着容华盈盈一福。 容华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要她腹中的孩儿安然无恙!” 白子衿瞬间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华,喃喃说道:“她腹中可是你的孩儿。” 容华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子衿面色一白,凄楚一笑:“她可是苏氏阿茵?” “是。”容华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不看白子衿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眉头皱如沟壑,整个人蒙上一层淡淡的悲伤。 白子衿缓步上前,将手搭在苏茵的脉搏之上,抬头对着容华说道:“她腹中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见她也这样说来,那个大夫瞬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若是人人都这样说,便不是他医术不精,而是事实如此,想来少主也不会责罚他了。 “我要她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容华眸色一沉,凝神看着白子衿说道。 白子衿看着容华,勾唇一笑,眼中却无半点温度,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医术再好,也只能医活人,救不了死人,她腹中的孩子已没了生命的迹象,你告诉我如何施救?” 第三百一十二章 威胁 容华的双眸染上血色,他死死地盯着白子衿,声音恁的低沉且沙哑。 他说:“我只要她和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 屋里的空气瞬间仿佛凝结了一般,压抑的令人窒息。 容华周身的威压尽数爆出。 “啊!”那大夫尖叫了一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人抖的不成样子,眼中除去惊恐便是竟惊恐。 连着长青也觉得身子有异,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见少主如此愤怒的样子。 白子衿也觉得仿佛被人掐着脖子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的困难,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十岁那年,她初见容华,惊为天人,一见倾心,不屑放弃白家少主的身份,只为了伴他左右。 六年过去了,她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以*之,可他从来都不为所动,对所有人都是冷冷淡淡的,莫看他就在你眼前,可你永远近不了他的心,咫尺天涯也莫过于此! 他的身份,他的容颜,注定了会有数不清的女子,前仆后继,飞蛾扑火一般扑上来。 可这么些年他从来都守身如玉,不似旁的世家子一般,放荡不羁。 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对一个女子动心。 直到苏氏阿茵的出现,她看着他一步步沉沦。 她才发现他原来也是有温度的。 在容华的注视下,她慢慢的垂下头去,摒弃一切杂念,她也是想救她腹中的孩子的,可是她腹中的孩子已没有生命的迹象,让她如何施救。 她轻叹了一声,看着苏茵越来越白的脸,还有渐渐衰微的生命迹象,她抬眸看着容华说道:“容华,她腹中的孩子已没了生命迹象,现在她雪崩不止,若是再拖下去,连她都有性命之忧,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 白子衿说着缓缓起身。 她凝神看着容华,眼中闪过淡淡的苍凉。 她倾心等了这么久的男子,心里,眼里全是旁人,至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她也是会痛的,且痛不欲生。 容华深深的看着苏茵,沉声吐出两个字:“救她!” 他几乎想都未想便如此说道。 若是拿孩子的性命与她的性命相比,什么也及不上她的性命重要。 白子衿身子一僵,抬头看着容华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施救,你们在这里不方便。” 容华慢慢起身,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抬步退了出去。 “少主,今日的事如何收场?”长青站在容华身旁,与他一同守在门外,凝神看着他说道,眼中满是担忧。 今日少主大婚,宾客尽至,事到如今要如何收场?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如实告知宾客,让他们都回去吧!”容华淡淡的扫了长青一眼,接着又道:“把挂着的红都给我去了,我看着碍眼。” 今日,他的孩儿丧命,他的妇人生死未卜,还挂这些红做什么。 “少主,可是……”长青一怔,脸上满是凝重。 他才开口,容华便打断了他“长青,什么都不要说了。” 阿茵今日当街杀了谢婉定于容墨脱不了干系,他深知她的性子,以她的骄傲必不屑杀谢婉的,可她却这样做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容墨如此做,不过是不想将族长之位传给他。 他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他杀了母亲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夺取他的族长之位,唯有这样才能令他生不如死。 甚至不惜答应娶了谢婉。 “我错了。”容华看着紧闭着的房门,缓缓的闭上了眼。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错了。 长青顿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忽的,容华骤然睁得开眼,他眼中一片清明,杀气翻腾,他扭头看着长青说道:“让各个宗亲,还有容氏分支动手吧!” “是!”长青双手一叉,沉声说道。 他声音一落,容华接着又道:“立刻去查,容墨究竟拿什么胁迫阿茵的。” “是!”长青转身离开。 片刻,容家宾客尽散,挂着的红尽数取下。 容华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侍卫早已将燕倾与随后赶来的赵初拿下。 燕倾在那里叫嚷:“容华,她已经答应做孤的王后了,你又凭什么困住她,事到如今,你以为她还愿意待在你身边。” 一旁的赵初眸色一暗,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没有想到,她竟会答应做他的王后。 “堵住他的嘴给我丢入地牢中。”容华面上瞬间染上一抹怒色,他扭头看着一旁的侍卫,沉声说道,周身寒气迫人。 “吱呀!”也不知过了多久,容华只觉得仿佛过了数年一般,白子衿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不等容华开口,她便看着容华说道:“她已经性命无忧了,就是失血过多,不知如何醒来。” 又不知醒来之后,要如何面对丧子之痛。 剩下的话白子衿没有说出来。 可她知道苏氏阿茵也是烈性的女子,越是性子烈就越痛,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多谢!”容华只看了她一眼,便抬步朝房间里走去。 白子衿看了容华一眼,转身离开。 屋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苏茵面色煞白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她紧紧的蹙着眉头,仿佛陷入梦魇之中一般,脸上尽是难以言说的痛楚。 容华脚下一顿,站在苏茵榻前,轻声唤道:“阿茵!” 榻上的人没有一点回应。 他缓步朝前走去,牵着她的手坐在榻边,另一只手落在她脸上,轻轻的抚摸着,他嘴角上扬,脸上噙着一抹自嘲的笑,喃喃说道:“阿茵,为何明明痛在你身,而我的心却如刀割一般呢?” 他的声音随即消散在风中,容色无边的脸上写满落寞。 他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喜服之上,眉头一蹙,抬手脱了下来,往一旁一扔,沉声说道:“把它给焚了,记住以后我只着白衣。” “诺。”一旁的婢子,随即上前递给容华一件白色的外袍,将那件大红的喜服拿了出去。 “容华。”那婢子刚退出去,容墨便大步走了进来,为了应景,他身上还穿着一袭暗红色的衣袍。 容华扭头看去,只觉得恁的刺目。 他微微蹙起眉头,淡淡的看着容墨。 “听闻谢婉当街被人杀了,这是怎么回事?凶手是谁?这满堂宾客尽在,等着看你行大婚之礼,这可如何是好啊?”容墨一连抛出数个问题,他凝眉看着容华,仿佛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般,脸上满是担忧。 “族长不知吗?我以为没人比族长更清楚了!”容华淡淡的说道,看着容墨的眼中一片讥讽。 “容华你这是何意?”容墨瞬间便怒了,他面色一沉,冷眼看着容华质问道:“谢婉又不是我所杀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心痛的。” 容华冷冷一笑,瞬间放开了苏茵的手,站了起来。 他冷眼看着容墨勾唇一笑:“是吗?我以为族长会很高兴呢!” “容华,我好意来探望你,你便是这个态度吗?”容墨声音一高,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 他没有想到苏氏阿茵竟有了容华的骨血,不过好在已经落了胎,不然还是一个麻烦。 “族长还是请回吧!”容华再不看容墨一眼,扭过头去,将视线落在苏茵身上。 他怕他若是再多看容墨一眼,对忍不住动手杀了他。 这样一来便给了他光明正大的理由。 他不能这么做。 “唉!”容墨轻叹了一声:“不曾想她竟然怀了你的孩儿,真真可惜竟没有保住这个孩儿,不过也不用太过伤心,以后还会有的。” 他这句话看似在安慰容华,实则是往他伤口上撒盐。 任谁都知道,以苏氏阿茵的性子,必不会和容华在一起了。 果不其然,容墨眸色一暗,眼中闪过一抹沉痛。 他声音沙哑的说道:“族长请回吧!” 伸手对着容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也好,我还得出去给那些宾客一个交代,你好生休息吧!”容墨看了容华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转身的那瞬间,他冷冷一笑,眼中尽是讥讽。 苏氏阿茵为了容华害了阿蔺,让他人到中年却经受丧子之痛,没想到天道轮回,这么快便轮到他们了。 让他们也尝一尝这丧子之痛,定叫他们生不如死! 然,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容华就这样守在苏茵榻前,一步不离,静静的看着她。 一晃三日过去,她还是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容华只觉得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甚是煎熬。 “阿茵,阿茵,阿茵……”他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她始终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不过三日,整个人便瘦了一圈,连眼眶都凹下去了,一副了无生机的摸样。 傍晚的时候,白子衿来了,她看着苏茵说道:“按理说她该醒来了,只怕她失去了求生的欲望,故意不愿醒来,若是她再不醒来,只怕不好。” 她话一落,容华瞬间起身,他深深的看着苏茵,一字一顿的说道:“苏氏阿茵若是你再不肯醒来,我便杀了燕倾,屠了赵初,还有无为,我也送他给你陪葬!” 容华声音一落,榻上的人忽的动了一下,她睫毛微闪,缓缓的睁开了眼…… 第三百一十三章 心如死灰 “阿茵。”容华一向波澜不惊的声音中满是欢喜之意,他长身玉立的站在苏茵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却是一步都不敢近前,他生怕这只是他的幻觉。 她昏睡的这些日子,他第一次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感觉。 此刻,他心有戚戚,竟不敢上前多跟说一句话。 苏茵睁开眼,便见容华站在那里,他一袭白色衣袍,玉冠束发,周身有淡淡的光圈,一如往昔玉兰玉树,风华无边。 苏茵双眸淡漠如水,只看了容华一眼便侧过头去,再不看他。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更没有问上一问腹中的孩子,只是一脸的疲惫不堪,还有满满的厌倦。 母子连心,她又何需去问别人。 她知道,她的孩子没有了。 她那个还未来得及看一看这个世界的孩子,永远的离开了她。 她眼睛那么涩,心那么痛,可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她只觉得出现在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面目可憎,只想沉沉睡去,再不理世事纷扰。 于是,她又缓缓的合上了眼。 “阿茵!”容华看着她这副心如死灰的摸样,声音中满是苍凉,他缓步上前,几日下来,他整个人也透着一股憔悴。 “孩子……”他只说了两个字便沉默下去。 榻上的苏茵动都没动一下,更没有睁开眼看上容华一眼。 她既然落到他手中,孩子的事自然瞒不下去了。 可如今瞒不瞒的又有什么区别? 苏茵虽未睁开眼,但周身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阿茵,我知你心中难过,可孩子日后还会有的,我只要你安然无恙。”容华双眸遍布血丝,他深深的看着苏茵,只觉得任何的话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苏茵依旧闭着眼,索性侧过身去,只留个容华一个背影。 他怎能说的如此冷漠,孩子日后还会有的,可却再不是这个孩儿,自然痛不在他身,他又怎会对她的痛感同身受。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一直未曾出声的白子衿突然开口了。 她看着容华说道:“少主,你先出去,容我给苏姑娘说上几句话,她刚醒身子还很虚弱,让婢子煮一些白粥送过来。” “也好!”容华看了苏茵一眼,缓缓转身离开。 “苏姑娘,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对少主心存怨念,可这孩子也是少主的,你要相信他的痛不比你的少,只是他一向隐忍,没有表露出来罢了,我在他身边整整六年,从不曾见过他对那个女子如此上心,你就莫要责怪少主了……”白子衿几步走到苏茵榻前,凝神看着她缓缓说道。 可这些话苏茵一句也听不进去。 她倒是高看她,怎会知道她不过是一个赌注罢了。 他待她的所有好都是处心积虑的,为的便是得了她的身心。 如今他已经得逞了,又何必在惺惺作态,恁的让人恶心。 婢子很快将白粥端了过来。 白子衿看着苏茵那副了无生机的摸样,轻叹了一声,接过婢子手中的白粥,轻声说道:“你便是不为了少主,为了自己也要养好身子不是?来睁开眼吃些白粥吧!你若是再这样心气郁结,只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苏茵还是动也不动,合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一言不发。 可白子衿知道,她没有睡着,他们说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不想睁开眼罢了。 “你这副摸样是要惩罚容华呢?还是要惩罚你自己?”白子衿不是个性子好的人,见苏茵依旧这副摸样,她声音一高。心中窜出一团火来。 “你出去吧!”苏茵背对着白子衿淡淡的说道,依旧合着眼。 她什么都不想吃,也不想听她喋喋不休的说。 “你这是做什么?”白子衿声音一落,容华大步走了进来,他冷冷的看着白子衿,面上满是不悦。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她大呼小叫!”他出声恁的冰冷。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令得白子衿身子一僵,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跟着他身边这么多年,纵然没有走进他的心中,可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如今她不过对她说了几句话,又没有对她怎么样,他便对她起了杀意,那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这么多年的苦苦期盼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子衿眸色一暗,满目失落的看着容华,勾唇一笑:“没有人给我资格,我只想心中恼怒,她连饭都不肯吃又是在惩罚谁呢?” 白子衿恁的不忿。 “你出去吧!”容华看都不看白子衿一眼,大步朝苏茵走去。 白子衿满目不悦的看了容华一眼,怒气冲冲的大步转身离开。 容华端起一旁的白粥,搅动了几下,满目自责的看着苏茵轻声说道:“阿茵,我知道你心中恼我,怨我,恨我,你要打要杀我都随你,可你总得吃了饭才有力气不是,你放心吧!我已将无为与容允安然无恙的救了出来,若是你肯吃了这碗粥,我就让无为过来,让你们见上一见。” 直到这句话落下,苏茵才慢慢的睁开了眼。 她冷冷的看着容华说道:“你要如何才肯放我离开?” 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更没有一丝怨恨。 但你对一个人心如死灰之后,连怨恨也是不屑的。 容华眸色一暗,目视着苏茵的双眸,轻声说道:“阿茵,这辈子你都只能在我身边。” 一句话绝了苏茵所有的希望。 苏茵满目讥讽的一笑:“只因为我身负音杀,所以便不肯让我离开吗?” “阿茵,你明知道不是这样,若只是为了堵住,或是为了音杀,我又何需传给你半身的功力,又何必为了救无为不惜动用我容氏禁药,更不需为了荡平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你的人动用了容氏墨令,你这句话是伤我还是伤你?”容华眼中一片漆黑,再无半点往日的璀璨,他声音低沉缓缓说道。 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难言的悲戚。 “除非你放我离开,不然我宁愿死。”苏茵声音沙哑,一字一句的说道。 声音中满是赴死的决绝。 事到如今她无所畏惧,便是死也是不怕的。 “阿茵,听话,吃点白粥。”容华将一勺白粥送到苏茵嘴边。 苏茵抿着唇,看都不看容华一眼。 “阿茵,乖!”容华轻声细语的哄着她,可任凭他如何说,苏茵都不肯张开嘴。 容华也不恼怒,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你若是一顿不吃,便让燕倾,赵初,无为他们饿上一日,你一日不吃,便让他们饿上三日,你不想活,便让他们给你陪葬好了。” “你无耻!”苏茵顿时就怒了,她双目血红的盯着容华,心中气血翻腾,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 “啪……”她抬手将容华手中的那碗白粥打翻在地,冒着热气的白粥洒了一地。 “再拿碗粥上来。”容华心平气和的对着一旁的婢子说道。 “是。”倒是那婢子战战兢兢的,转身就往外跑。 “阿茵这辈子你都休想从我身边逃开!”容华霸道的将苏茵拥入怀中,伏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 脸上竟有淡淡的欢喜之意。 如今再抱着她,他竟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令得他倍感珍惜。 “你放开我!”苏茵抬手想要推开容华,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 婢子很快又端上来一碗白粥。 “你还是不肯吃吗?你想让他们陪你一起挨饿吗?”容华轻轻的吹了吹,将一勺白粥送到苏茵嘴边。 苏茵一动不动,索性闭上眼,再不看容华一眼。 “还是你吃了这碗白粥,我让你们见上一面。”容华波澜不惊的说道。 苏茵瞬间睁开了眼。 她一口吞下那勺白粥,逼迫着自己咽下去。 容华心中松了一口气,接连喂了苏茵好几勺,苏茵都乖乖的吃了下去。 直到苏茵将一碗白粥全部吃了下去,容华拿起锦帕细细的替她擦了擦嘴角,轻声说道:“阿茵,你再睡会,我就在这里陪你,等你睡醒了,精神好一些,我便让他们来见你。” 苏茵没有开口,她这副不人不鬼的摸样,便是见了他们,也是徒增他们的担忧罢了,等一等也是好的。 容华慢慢的将她的身子放平,拉过一旁的薄毯给她盖好。 他转身将碗放在桌上。 “呕……”就在那时,苏茵猛然坐起,一副痛苦不堪的摸样,将吃进肚子里的白粥尽数吐了出来。 “阿茵!”容华一惊,厉声吼道:“把快白子衿找来。” 容华端了水过去给苏茵漱了漱,让苏茵从新躺了回去。 白子衿很快便来了。 “她将吃进去的粥全部吐了出来,快看看这是哪里不适?”白子衿一进来,容华便张开说道,脸上满是浓浓的担忧。 白子衿几步上前,伸手落在苏茵的手腕之上,片刻,抬头对着容华说道:“她身子无恙,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只怕是她失去了求生的欲望,致使身子本能的排斥一切。” 容华瞬间愣在那里,不想求生便是一心求死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恨我吧 “该怎么样才能治好她?”容华蹙着眉看着白子衿,声音恁的低沉。 “心病难医!”白子衿只回了容华四个字。 可这句话说了等于没有说。 容华如何不知苏茵这是患了心病。 又如何不知心病难医,除非解开心中郁结,可他如何换给她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苏茵闭着眼躺在榻上,不看任何人一眼,整个人消瘦的不成样子,脸上再无半分光彩,与从前那个遇事不惊的苏茵简直判若两人。 容华心中一阵钝痛。 他那般无力,那般挫败的看着苏茵说道:“阿茵,我只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这让无为,燕倾还有赵初都过来陪你可好?” 苏茵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仿佛睡着了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勾起她的兴趣了。 她已然厌倦了所有的一切。 容华抬头看了白子衿一眼:“你退下吧!” 白子衿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低声说道:“你已经四天四夜没有合眼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还是我在这里照看她,你回去歇一歇吧!” 他眼下一片青黑,下巴满是青黑的胡茬,再不复从前那个芝兰玉树的容少主。 况且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他,他怎能一心放在儿女情长上面。 “不必了。”容华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白子衿。 白子衿只得转身离开。 容华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也转身离开。 “去把无为,燕倾还有赵初都带过来。”出了门容华看着长青低声说道。 “少主你也该歇一歇了,在这样下去,苏氏阿茵还为好,你便会倒下的。”长青苦口婆心的劝道。 容华没有开口。 她这副摸样,他如何睡得着。 “阿茵……”不过片刻,无为,燕倾还有赵初便来了,无为看着苏茵这副形容枯槁的摸样,心中一痛,眼眶都红了。 “阿茵,你……”燕倾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他大步上前,站在苏茵榻前,整个身子一僵,眼中满是沉痛,她的事他们都知道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安慰她,有些痛只能靠自己扛过去。 赵初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双眸深邃,让人看不出喜怒。 苏茵缓缓的睁开了眼。 看着他们,她淡淡的一笑,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无事。” 便是这三个字,令得他们恁的心酸。 明明她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还笑着告诉他们,她没事。 一旁的婢子悄无声息的上前将一碗白粥放在桌案上。 燕倾抬头看了一眼那碗白粥,一手端过,几步走到苏茵榻前,笑盈盈的看着她打趣道:“阿茵,你看你瘦的成了什么样子,一阵风都能把你给卷走似的,来吃了这碗粥,我们带你离开。” 苏茵看着他垂眸一笑,没有说破,若是他们真能带她离开,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里是青川,容华的能耐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想要离开谈何容易。 “嗯!”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燕倾一勺一勺的喂她,她一口一口的吞下。 好似一个听话的孩子。 她吃的味同嚼蜡,咽的艰难,却不忍他们担忧,生生逼着自己一口一口吃下去。 看着她吃进去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呕……”一碗白粥苏茵才吃了一半,便又全数都吐了出来。 “阿茵。”燕倾上前轻轻的给她拍着背。 无为站在那里,双眸染上猩红的血色,周身满是阴霾,都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才令得她变成现在这副摸样。 赵初身子一僵,眼中阴云密布。 “我无事!”苏茵身子一软,躺回榻上,虚弱的看着他们。 燕倾勾唇一笑,掩下眼中的担忧,笑眯眯的说道:“阿茵,你这个挑食的小花猫,你不想吃粥,想吃什么呢?我叫人做来,饿瘦了可就不好看了。” 容华站在门外听着苏茵又把粥吐了出来,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怎么也抚不平,眼中尽是担忧。 燕倾喂她喝下去的粥,她也吐了出来,说明她真不是故意吐出来的,而是如白子衿所说,是因着她生了厌世的念头,身子不自觉的开始排斥一切。 “我……”什么也不想吃,苏茵只说了一个字,看着他们忧心忡忡的摸样,生生改了话,她说:“我想喝汤,不想吃粥。” 几个人眼睛瞬间一亮。 燕倾急急的开口:“阿茵,你说你想喝什么汤?我这就叫人做来。” 苏茵皱着眉,很认真的想了想,张口说道:“就喝鸡汤吧!” 她声音一落,容华立刻吩咐下去,命人煮一锅鸡汤过来。 孩子的事他们都没有多说一句,刻意避开。 燕倾东拉西扯的说了很多,问苏茵随他一同回燕国之后,想住哪座宫殿,还是要新建一座,又问她喜欢哪个季节,一到冬日的时候,燕国便会被冰雪覆盖,变成一个冰雪的世界,一片洁净美的炫目,另外又说起了燕国的丞相,那是个老不羞的家伙,都五十了又娶了一房不到二十的小妾,每天晚上折腾的腰都快要断了,连上早朝都直不起腰来。 他还在不停的说着,在他们的注视下,苏茵缓缓的闭上了眼,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她一睡,几个人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却已经看出来,她生了厌世之心,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了。 不一会婢子便将鸡汤端了过来。 “阿茵,阿茵,你醒醒,鸡汤来了。”燕倾轻轻的推了推苏茵的肩膀,苏茵慢慢的睁开了眼。 屋里满是鸡汤的香气。 赵初帮着燕倾将苏茵扶起,燕倾喂着苏茵,苏茵小口小口的喝着鸡汤。 可香喷喷的鸡汤落入她口中也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苏茵一句话都没有说。 “呕……”她只喝了几口,便又尽数都吐了出来,整个人一副气若游丝的摸样。 屋里瞬间沉默下去。 无为,燕倾还要赵初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她真的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阿茵,你想不想回家,我带你回上庸,那里有你母亲,阿衍,还要外祖母,我们回上庸好不好?”无为伸手推开燕倾,他站在苏茵榻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声音几度哽咽。 “回家……”苏茵半眯着眼,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虚弱的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好想回家,好想母亲,阿衍,还有外祖母。 无为捕捉到她眼中的亮光,扭头看着燕倾与赵初说道:“我们带她回家,她想家了。” 燕倾与赵初对视一眼,点头说道:“好。” 他知道无为是什么意思。 无为的手不方便,燕倾俯下身去,双手抱起苏茵,赵初与无为一左一右的护在他身旁,几个人大步朝外走去。 “你们不能带她离开。”容华负手而立挡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们几人。 没有人能从他身边带走她,谁也不能! “容华,你让开,还是你想看着她就这样死在你面前?”无为双目阴森,对着容华厉声吼道。 “容华,你何其残忍,伤了她不说,还想自私的把她困在这里,你也要问问我们同意不同意!”赵初挺身站了出来,他的声音恁的冰冷,眼中拂过丝丝杀气。 燕倾更是个暴脾气,他指着容华的鼻子骂道:“你都把她逼成这个样子了,还想怎样?莫要以为你是容氏少主,我们便不敢拿你怎么样?就是拼死我们也要带她离开。” “放开她!”容华面无表情的说道,风卷起他的长发,吹起他的衣袍,他的眼中已是一片冰冷。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在阳光之下闪动的刺眼的光芒。 长青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旁。 在他之后还有数不清的侍卫,他们一个个手持长剑,面容肃杀。 “啪……”燕倾双眼一眯,一鞭子扫了过去。 无为与赵初同时出手。 “嗤……”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容华是如何出手的,下一秒苏茵已经稳稳的落入他的怀抱之中。 “噗……”燕倾捂着胸口,大退一步,恶狠狠的盯着容华,喷出一口鲜血。 苏茵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却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容华身上的味道,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她死死地抓着容华的衣襟,用尽全力力气嘶吼道:“容华,你把他们怎么了?你不能伤害他们,我不准你伤害他们。” “阿茵。”容华紧紧的抱着苏茵,转身朝屋里走去,他声音恁的低沉,缓缓说道:“阿茵,你不爱我了,便用尽全身的力气恨我吧!” 说着,他声音一高:“把他们尽数给我杀了。” 兵刃相接的声音随即响起,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郁了,几乎令人作呕。 “不,你不能这样……”苏茵嘶声裂肺的吼道,容华用手覆盖着苏茵的眼睛,苏茵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却是无济于事,她苦苦的哀求道:“容华,你放过他们,求求你放过他们。” 容华一字一顿的说道:“索性你不想活了,就让他们都给你陪葬吧!杀了他们。” 第三百一十五章 相爱相杀 “容华,你放过他们,你放过他们”苏茵使劲捶打的着容华的胸膛,她几日粒米未进,又失血过多,那点力气落在容华身上,简直跟猫挠的一般。 “苏氏阿茵,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容华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茵,声音中泛着冷意,几乎把人冻僵。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纵然苏茵看不见,却也知道定是十分惨烈。 “你放过他们!”容华也不动,任由她捶打着,可她不过捶打了几下,便垂下手来,当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子的虚弱。 容华抿着唇一言不发,脸上弥漫着愤怒,但更多的是心疼。 “啊!”忽的,外面传来一阵尖叫声,苏茵听得真切,那是无为的声音,她心中一沉,整个人都僵硬了。 “容华,求你放过他们吧!”她声音哽咽却没有换来容华丝毫的回应。 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中出来,容华却是紧紧的抱着她,紧到她都有些呼吸不畅。 “你奶奶的,嗯……”无为的声音刚落,燕倾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他一记闷哼,苏茵看都不用看便知道,他定然受伤了。 一时之间,她心如刀绞,歇斯底里的吼道:“容华,到底怎样你才肯放过他们?” 眼泪从她脸上一行一行落下。 容华始终用手盖着她的眼,她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双目血红,眼中的痛如暮霭一般挥之不去。 “赵初!”燕倾一声低吼,听得苏茵心惊肉跳,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为救她而来,如今又因她要丧命了。 她还活着做什么? 还活着做什么? “容华,你杀了他们吧!我恨你!”苏茵身子一僵,一口腥甜涌了上来,丝丝鲜血顺着她的唇角蜿蜒而下,她凄惨一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容华轻轻的将她放在榻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知道她听不到,轻声说道:“阿茵,比起永远的失去你,我情愿你恨我入骨,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哪怕她恨他又如何? 只要她好好的活着。 “她还是这样?”容允慢慢的走了进来,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不由得蹙起眉头,这才几日,他们两人便憔悴成这副摸样。 自古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嗯!”容华扭头看了容允一眼。 容允轻声叹道:“何以你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容华对苏茵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苏茵对他的感情,他也是知道的。 明明是两个有情之人,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只能说造化弄人。 他现在已经不清楚容华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他把他堂而皇之的弄回容家,摆明了要与容墨作对,看来容华肯定准备好了,容家只怕要变天了。 “是我错了。”容华垂眸说道,视线落在毫无生机的苏茵身上,眼中满是苍凉。 他与容墨之间势必会有一场恶斗。 他让他们离开青川,不过是不想他们卷进来而已。 可他们终究还是被卷了进来。 “你去歇歇吧!这里有我,你放心吧!”他日夜守在苏茵身旁,外面还有一大堆的事需要处理,就是铁人也扛不住的。 “也好,麻烦四叔了。”容华缓缓起身,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容允坐在苏茵榻边,他已经知道容墨拿他与无为的性命相要,让她当众杀了谢婉,她也是为了他们才变成今日这副摸样。 他心中也是难受的厉害。 天色渐渐暗了。 不知何时外面竟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从天上落下,将一切冲刷干净。 屋里一灯如豆。 容允始终守在苏茵榻前。 苏茵缓缓睁开了眼,她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眼神涣散的厉害,双眸一片漆黑,仿佛暗无边际的夜空,再不复一点往日的神彩。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动也不动,连头都未曾转动一下,以至于容允根本没有看见,她已经醒了过来。 她看见无为身体残破的倒在血泊之中,一脸青灰,眼睛瞪得大大的,口中喊着她的名字,一直一直喊着她的名字,浑身都是血。 还有燕倾他的背后中了数剑,他笑盈盈的倒在地上,死死地看着她,问她准备何时跟他回去做他的王后。 赵初站在一片阴影之中,他面色白的厉害,一句话都没有说,胸前插着一把剑,血顺着剑流了一地。 她就这样被惊醒了。 她无声的躺在那里,眼神空洞,再也流不出一点眼泪,她知道容华从来都是所言无需,他既说了要杀了他们,他们就一定活不了。 “阿茵,你醒了。”容允随意一扫发现苏茵竟然醒了过来,他不由得起身站了起来。 苏茵扭头看向他,她动了动嘴角,气若游丝的说道:“无为,燕倾,还有赵初呢?” 容允听不清楚“阿茵你说什么?” 他俯下身去,竖起耳朵细细的听,才听清楚苏茵说了些什么。 苏茵死死地盯着他。 他面上表情极不自然,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淡淡的一笑:“阿茵,你定然饿了吧!你想吃些什么?你告诉我,我让他们给你做。” 纵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苏茵已经知道了。 她轻轻的合上眼睛,整个人如坠冰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死死地咬着唇,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来。 “阿茵,你这是怎么了?”容允被她这副样子给吓着了。 恰在那时,容华大步走了进来。 容允顿时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容华,你快过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容华面色一凝,大步走了过去。 她面色泛白,唇色发青,嘴角挂着两行血,眼神一片空洞,看上去恁的可怖。 “阿茵!”容华心中一痛,伸手就要把她拥入怀中。 可他的手不过刚刚触及苏茵,苏茵骤然朝他看来。 容允被她盯得毛骨悚然。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 漆黑如墨,幽深如潭,阴气森森,血色弥漫,含着滔天怒意。 容华的手生生僵在空中。 “我恨你!”苏茵一字一句的吐出。 容华垂眸一笑:“是我杀了无为,燕倾还有赵初,我已经去派人接你家人过来,有了他们的陪伴,黄泉路上你一定不会孤单的。” 苏茵慢慢的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容华。 “恨我就起来杀了我!”容华负手而立,满目讥讽的看着苏茵。 “我杀了你!”苏茵猛然从榻上做了起来,朝容华扑了过去。 “砰……”然,她还没有触及容华的衣角,一下从榻上重重的摔在地上。 “阿茵。”容允伸手便要去扶她。 容华一眼扫去:“别动她,让她自己起来。” “容华……”容允欲言又止的看着容华,只得住手。 苏茵头晕目眩的趴在地上,一下也动弹不得,容华几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你杀得了我吗?” 苏茵顺着他的脚,缓缓往上看去。 第一次,她如此憎恨一个人。 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将他碎尸万段。 她死死地抓着地面,手指都磨破了,她想要从地上起来,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容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等着你来杀我!” 语罢大步转身离开。 “阿茵。”他一走,容允立刻将苏茵从地上扶起。 “饭,我要吃饭。”苏茵直勾勾的看着容允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好。”容允瞬间笑了起来。 只要她肯吃饭,就能活下去。 下午炖的鸡汤还在炭火上煨着,容允盛了一碗鸡汤,本来准备喂苏茵喝的,哪知她竟自己接过去一饮而尽。 喝了一碗,苏茵又让容允给她盛了一碗。 她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她的活下去。 活下去给他们报仇,她不能让他们枉死。 这一次,苏茵没有吐。 白子衿又来看了她几次,给她开了好些补药,她问也不问,按时吃饭,好好吃药。 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终日沉默,一句话都不说。 可她终究活了下来。 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一连数日,她已经能自己下榻了,容华再未来看过她。 倒是容允时时伴在她左右,时不时的给她说上一些话,可她却从来没有回过。 她静静的看着日出,日落,日复一日。 婢子送来衣物,她只选白色。 终日里一袭素缟,配上她那一头银发,倒也是别具风情。 “阿姐。”这一日,容允陪着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忽的响起一道孩子的喊叫声。 令得她顿时站了起来。 她掩不住的激动,循声望去,只见母亲,阿衍,还有外祖母,他们三个人就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阿茵!”原氏开口唤道,声音几度哽咽,已然红了眼眶。 老太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已经在拭泪了。 孩子飞一样的朝苏茵扑来。 “阿姐,我好想你呀!”一下子扑进她的怀中,紧紧的抱着她,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婚之日 看着孩子红扑扑的脸,苏茵的心一下便软了。 她伸手抱着孩子,抬头看着原氏轻声唤道:“母亲。” 在几人的注视之下,她不由得生出一股羞愧之意,纵然她再如何难过,怎能生出厌世之心呢! 她还有母亲,阿衍,外祖母。 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若是没有她的庇佑,他们要如何活下去。 她怎能如此自私,就只想到自己! 母亲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她和阿衍,她若是再出点什么事,母亲岂非要难过死。 还有外祖母她已经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如何让她再受一次! 原氏与老太太疾步而来。 数月不见,几个人皆红了眼眶。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原氏站在苏茵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视线落在她那一头白发之上,心中一痛,不由得垂下眸子,不忍再看一眼。 她不知道阿茵都经历了什么,可是怎样的痛,才能令得一个少女白了头发,必是痛彻心扉。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是何等的通透,她与原氏十分的有默契,都没有问上一句。 孩子也贴心的很,以至于没有人去问。 “母亲,外祖母!”苏茵松开苏衍,对着原氏与老太太盈盈一福。 原氏伸手将她扶起,眼眶红红的盯着她,笑着说道:“你身子不好,快点起来。” “是啊!现在可得好好将养着。”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别过头去擦了擦脸上的泪,笑盈盈的看着她。 容华派人去接他们的时候,已经将苏茵的大致情况都告诉他们了,却也没有细说,只说苏茵小产了,想接他们过去多陪陪她。 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神色一暗,有些痛永远都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阿姐,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孩子抬头眼眶红红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茵心中一酸,轻声说道:“好,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苏茵牵着他们往屋里走去。 她若无其事的陪着他们说说笑笑,心中却是一阵翻腾,不曾想容华竟真的将他们都接了过来,便不知他此举意欲何为。 他既然能狠下心来杀了无为他们,难保他不会对他们对手。 他再也不是那个她认识的容华,那个会舍命救她的容华了,如今他于她来说就只是容氏少主。 一进屋,孩子依偎在苏茵怀中,一脸坚定,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姐,你别怕,等我长大就能保护你和母亲,还有外祖母了。” 孩子的一番话,说的几个人心中暖暖的。 “是,我们阿衍就快长成一个男子汉了。”苏茵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引得原氏与老太太也不由得有了欢颜。 都不用苏茵吩咐,一旁的婢子很快端上来茶与时令的鲜果。 随即一声不响的退了下去。 容华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他并没有进来,他知道她不想看见他。 视线落在她泛着笑的脸上,他眉头舒展,嘴角也含着一丝浅笑,有多少日了,他从未见过她笑,她整日里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看似活着,却如行尸走肉一般。 而他一有时间,便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她。 明明他们同在一个屋檐,相隔不过十几步,却像隔着星辰云海,如何也跨不过去。 “外祖母,母亲,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用点茶吧。”苏茵又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想让母亲担忧。 更不想提及她与容华的孽缘。 “好。”原氏与老太太相视一笑,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了一口。 此时她们心中也有很多的疑问,却又怕触到她的伤心之处,所以并不敢多问。 “阿姐偏心,就只叫母亲与外祖母吃茶,忘了还有阿衍。”苏衍也是个人精,他适时地插了这么一句。 逗得几个人瞬间都开怀笑了起来。 “我怎会忘了阿衍呢?”苏茵笑盈盈的剥了一颗葡萄,伸手递给苏茵:“这不阿姐给你剥了你最爱吃的葡萄。” 苏衍一口吞下那颗葡萄,笑眯眯的说道:“我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 “你呀!”苏茵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一脸宠溺不停的给他剥葡萄。 他们又聊了一会,天色已经不早了,苏茵便吩咐婢子带他们去歇息。 这一路车马劳顿,他们也都累了,便起身随着婢子去休息了。 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有了他们作陪,苏茵心境好了许多,再不是终日沉默寡言的摸样,连气色都恢复了。 白子衿便将那些补药停了。 苏茵再不用终日喝那些苦死人的药了。 接下来的几日,容华始终不曾出现过,便是因为他不出现,苏茵的那颗心才始终高高的悬着。 虽然容华没有出现,可她所在的院落,明里暗里的侍卫比之前足足多了数倍。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容家有大事发生! 至于什么事,苏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母亲与阿衍他们都来了,她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准备离开了。 她也该好好的谋划一下了。 这里纵然固若金汤,但困不住一颗想要逃的心。 “阿茵。”这一日,苏茵刚刚用过早饭,还在与阿衍说笑,容允突然大步走了进来。 “这便是阿衍吧!”他几步上前,也不生疏,伸手捏了捏苏衍的脸,一把将苏衍高高抱起,笑着说道:“几岁了?” “八岁。”苏衍笑着说道。 容允将他放了下来。 原氏抬眸看了一眼容允,也不知该如何称呼,扭头对着苏茵说道:“你们聊,我带母亲还有阿衍去溜溜食。” 不过是找一个借口离开,不妨碍他们谈好。 “好!”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在苏茵的注视下,原氏带着苏衍还有老太太转身离开。 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苏茵与容允。 “几日不见,你的气色不错。”容允看着苏茵说道,他们也一同经历过生死,所以有些话他还想想跟她说一说。 苏茵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阿茵,容华他……”容允刚刚开口,话还未说出来。 苏茵便打断了他,她慢慢的垂下眸子,脸上染上冰霜,淡淡的说道:“我不想听有关他的事。” 这便是她的态度。 他与她再无半分关系。 “阿茵,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容允眉头紧锁,一瞬不瞬看着苏茵。 “如果你是来给他当说客的,那么你可以离开了。”苏茵直接下了逐客令,背过身去,再不看容允一眼。 “我只是不想看你们这样,不想你们将来后悔。”容允还在说着,苏茵已经提步出去。 那些不想听的话,避开也就是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容允只得作罢,再不敢多说一句容华。 苏茵慢慢的转过身来,她脸若冰霜,满目锋芒,缓缓说道:“若不放我离开,终有一日我会杀了他。” 用他的血去祭奠无为,燕倾还有赵初。 她眼神太过冰冷无情,令得容允微微一怔。 看来她是真对容华起了杀意,这可如何是好? 可偏偏那人又不准他多说。 唉!真是一个难题。 “就在昨日容氏宗亲还有分支尽数来到青川,我等合力以容墨无德无行,被苍天鬼神还有容氏诸位先祖所弃,以及诸位长老的死,声讨容墨,将他从容氏族长的位置赶了下来,如今他已叛逃出容家,纵然他不是容氏族长了,可他在这个位置上苦心经营数十载,势力依然不容小觑,我怕他还会潜入容家报复,这几日你多加小心。”容允缓步朝苏茵走去,说出这几日发生的事。 令得苏茵骤然一惊。 “什么?”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知道容华与容墨已然水火不容,迟早会有一场恶战,却不想来的如此之快。 “总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容允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 “嗯。”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容允说的不错,纵然容墨已经不是容氏一族的族长了,可他经营数十载,又怎会轻易认输。 必然会发狂一样报复容华。 一直到容允离开,苏茵都一脸凝重。 如今的容家已然是一个是非之地,看来她得尽快带着母亲他们离开,不然只怕会引火烧身。 至于报仇的事,来日方长,她还需细细谋划,得一举成功才好。 “阿茵!”正在苏茵心神不定的时候,容华突然缓步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今日他总觉得心神不宁,哪怕她不喜欢他,他也还是要来亲眼看一看她才放心。 苏茵身子一僵,她慢慢的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容华。 双眸沉寂如水,不带一丝波澜,脸上更是没有一点温度。 一句话也不说。 她只看了容华一眼便侧过头去,再不看他一眼。 “阿茵。”容华的声音恁的低沉,他一步一步朝苏茵走去,伸手想要摸一摸她,苏茵却是眉头一蹙,往后一闪,避开了容华的手。 他的手就那么僵在空中,整个人说不出的失落。 他淡淡的一笑,凝神看着苏茵,轻声说道:“阿茵,我已经昭告天下,半个月之后便是你我的大婚之日。” 第三百一十七章 我们又见面了 苏茵一下便笑了。 她满目讥讽,垂眸说道:“容华,你与我已是覆水难收,再回不到往日,你以为你捅我一刀,再给我一颗糖,我就会念着你的好,心甘情愿的嫁给你?” 无为,燕倾,赵初他们能活过来吗? 她与他之间就只剩下恨。 “事在人为!”容华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一袭白色衣袍随风而起,他深深的看着苏茵,容色无边的脸上闪过淡淡的痛。 “我不会嫁给你的。”苏茵斩钉截铁的说道,她慢慢的抬起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除非你要的是一具尸体!” 语罢,她再不看容华一眼拂袖而去,这便是她的态度。 容华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少主,你这是何苦呢?”一旁长青忍不住开口说道。 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怒火。 少主究竟有哪里对不住她,一次次舍命相救,她想到的没有想到的,少主都替她做了,便是有那个赌约又怎样,少主这一片真心,还抵消不了这一个错吗? 为何苏氏阿茵如此固执! 为了他们能够安然离去,少主连老夫人的死都忍了,就是怕他一旦提及老夫人的死,问难容墨,容墨会咬着他们不放,死也要拉他们做垫背的。 孩子的事,少主也很痛,为何她就只看得见自己的痛,而看不见少主的痛! 为了给她一个名分,少主力排众议都要娶她了,她还想怎样? 可长青不明白一个女人的心,一个女人可以不要名分,地位,她只要一人倾心相待,容不得半点欺瞒。 苏茵何等的骄傲,加上孩子的死,还有无为,燕倾,赵初,她怎肯轻易原谅容华,更不要说嫁给他了。 “大婚之事不会改变,你准备下去吧!”容华抬眸看了一眼长青,转身离开。 “少主,既然她已经无恙,何不将无为,燕倾他们的事告诉她!”这样也让她少恨一些,也许这样她就愿意嫁给少主了。 “她不会信的。”容华淡淡一笑,苏茵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她这个人从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便是他说了,她也不会信的。 “我不信。”长青固执的朝苏茵走了过去。 容华已不见了身影。 “苏氏阿茵,若是我告诉你,无为,燕倾,还有赵初都安然无恙呢!”长青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苏茵,脸上尚有余怒。 “哼!”苏茵冷冷一哼,满目不屑:“为了骗我嫁给容华,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吗?你说他们都安然无恙,让他们来见我啊!” 苏茵双目猩红,冲着长青厉声吼道。 他们同样是她心中的痛,不能轻易碰触。 “燕国有急奏,燕倾回了燕国,还有赵初,少主也让他回赵国去了,至于无为少主派他出去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的。”长青也怒了,这个女人还真如少主所说,根本不信他。 “你以为我会信你。”苏茵满目不屑,再不看长青一眼。 若是他们真没死,便让他们出现在她面前呀! “阿茵,长青说的是真的。”不知何时,容允缓步走了过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不远千里来救你,容华又怎会杀了他们呢?” 苏茵一笑:“那你让他们来见我,我自会信你。” “燕倾回燕国去了,赵初也回国了,至于无为他出去给你找药了。”容允说的清楚明了。 可苏茵就是不信。 她是被人骗怕了呀! “我只要见他们的人。”苏茵死死地盯着容允,眼中满是讥讽。 他们都是容华的人,她如何相信他们。 “苏氏阿茵,你会后悔的。”长青冷冷的扫了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阿茵,容华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激起你心中的恨,从而激起你求生的欲望,他怎会杀了他们,你非要等大错铸成无可挽回的那一日,才肯信他吗?”容允苦口婆心的说道。 “你不必说了。”苏茵眯眼看着容允,沉声说道:“你若是不想看见,容华死在我手中,最好放我离开。” 容允怎么也没料到苏茵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他登时一怔,愣在原地。 等他回过来神的时候,苏茵已经走远了。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开口了。 她轻声说道:“孩子,一个人的好与坏,你不要听别人去说,你要用心感受,你一定会分辨出来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我们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了,容华是怎样待你的我们心里都清楚,外祖母之所以开口,只是不想你以后活在后悔之中。” “是啊!阿茵,我看得出容华是个好孩子,他待你的好,我们也都看着眼里,有了误会就去解开,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多见。”原氏亦缓缓说道。 她们经历的事多了,也就看的清楚了。 容华要娶她的消息,她们都知道了。 不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是容华亲自过来,求他们把苏茵嫁给他,便是这份心,也能看着他是真心的。 青川容氏何等门第,而他们又是什么门第,也不是他们妄自菲薄,实在是他们两家天差地别,有云泥之差。 若非真心爱慕于她,他何必娶她,这天下有的是女子愿意嫁给他。 所以他们愿意相信,他是真心的。 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她没有言语,更没有想到母亲与外祖母会这样说。 “阿茵,晌午的时候,容华亲自过来求我们把你嫁给他,并承诺此生唯独你一个妇人,再不会有旁的妇人。”原氏一句话落下,苏茵骤然抬起头来。 可她眼中并无欣喜。 若是孩子还在,若是无为他们都好,若是没有赌约一事,她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可要拿那么多的人命去换他这么一个承诺,她不屑。 “阿茵,孩子的事我们也都知道,你是孩子的母亲,你痛不欲生,可他是孩子的父亲,他的痛呢?他不能如你这样哭闹一番,更无处使使小性子,他肩负着整个容氏,你可曾想过他也会痛的?”原氏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重,这是她第一次在苏茵面前提及孩子的事。 苏茵越发沉默下去。 “阿姐的事就让阿姐自己做选择吧!”孩子抬手给苏茵夹了一筷菜,轻声说道。 这样的事逼她没有,得她自己想清楚才好,老太太和原氏都懂这个道理,故而并没有再说下去。 可苏茵的心突然就乱了。 可她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不肯轻易相信,更不肯轻易去原谅。 饭后,孩子围着苏茵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更多的时候苏茵只是笑笑不说话。 原氏和老太太已经张罗起她的嫁衣,自古嫁衣都是新娘子自己绣的,老太太和原氏知道这些她不拿手,也没有那个心情,所以已经在帮着她锈了。 可她只看了一眼,那刺目惊心的红,生生刺痛了她的眼,她蹙着眉低声说道:“外祖母,母亲,我是不会嫁给他的,这嫁衣不绣也罢!” 说着,她转身走了出去。 月色朦胧,她一个人独自走着,心却是不能平静。 “阿姐。”孩子起身要去追她,原氏看了孩子一眼,摇头说道:“算了,让她自己一个人走一走也好。有些事终究得她自己想明白!” 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 苏茵觉得脑袋里很乱,简直成了一团乱麻。 容华给她住在西院,院子很大,夜风吹来,夹杂着花香沁人心脾的很。 忽的,风中飘来一股异香,令得苏茵顿时皱起眉头来。 她刚觉不妥,想要屏住呼吸,却已经晚了,她只觉得身子一软,随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是你!”睁开眼的那瞬间,容墨的身影映入眼帘,令得她猛地从榻上坐起。 “是啊!我们又见面了。”容墨勾唇一笑,眯眼看着苏茵。 “这次你又想做什么?”苏茵冷冷一笑,满目戒备的看着容华。 “你不必惊慌,你已经当众杀了谢婉,你我之间的事已了,我请你过来,不过是让你祭奠一下你那几位故友,那日容华杀了他们,我给他们收了尸,让他们入土为安,我以为你会感谢我。”容墨不疾不徐的说道。 苏茵满目讥讽的说道:“无为出去办事了,燕倾回燕国了,赵初回赵国了,你不知道吗?” 她与他有杀子之仇,比起他,她更愿意去相信容允与长青,至少他们没有什么恶意。 “是吗?”容墨淡淡一笑,挑眉看着苏茵说道:“你倒是相信容华,可你敢随我去看一看吗?” 这件事苏茵本就心有疑惑,她当下勾唇一笑:“如何不敢!” 容墨带去她走到一处山林,四野都是荒地,那里孤零零的立着三座新坟。 墓碑之上分别刻着无为,燕倾还有赵初的名字。 苏茵整个人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她冷眼看着容墨,淡淡一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信你。”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容墨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右手微抬,沉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三座坟给我扒开。”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三具尸体 纵然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可苏茵并没有开口阻止。 自从容允与长青说过那一番话之后,这一直是她的心头疑云,她也想弄清楚。 她站在三座新坟前一动不动的看着,面上看似不动声色,一颗心却高高的悬了起来,她知道容墨没安什么好心,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容墨声音一落,随即上来几个仆从,每个人手中的都拿着铁锹,把墓碑放倒在一旁,便开始掘坟。 已立了秋,天气转凉。 一阵一阵的风扫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恁的荒凉。 三副棺木几乎是同时露出来的,漆黑的棺木一下子刺痛了苏茵的眼,她死死地盯着。 容墨随意扫了她一眼,勾唇一笑,沉声说道:“开棺!” “砰……”三副棺木一同被撬开,一旁的仆从皆扭过脸去,脸上带着惊恐,不敢多看一眼。 苏茵却不一样,她目不转睛的看着。 那一张张面孔,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 无为,燕倾,赵初…… 他们三个人皆躺在棺木之中,他们离开人世已有十多日了,面色煞白煞白的,唇色泛着灰,部分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一股刺鼻的臭味在空中扩散开来。 连着身上的衣物,都分毫不差。 苏茵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在地。 泪顺着她的脸大颗大颗的落下,她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悲痛之中,喃喃唤道:“无为,燕倾,赵初……” 他们每个人都是与她生死相依的挚友,无为就不用说了,他始终不离不弃的陪伴着她身旁,数次跟着她死里逃生,一次一次救她于水火之中,从没有怨言,便是他对她那份异样的感情,为了不让她为难,也一直深埋于心。 燕倾与赵初贵为一国之君,却为了她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了救她一命。 他们对她是何等的情谊,如今却皆为她而死。 她于心何安! “可用上前查看一番?”容墨扭头看着苏茵说道,苏茵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看见他眼中闪过的戾气,更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诸多算计。 “不必了。”苏茵冷冷开口,她已经看得真真切切,连无为的断臂都分毫不差,还有他右耳之下的那颗痣,已然确信无疑。 “让他们入土为安吧!”她声音哽咽,在不忍多看一眼,眼中浮出一股滔天恨意。 他们何错之有?却要惨死在容华的剑下,若说他们有什么错,便是不应认识她,苏茵缓缓的闭上了眼,身子摇摇晃晃的几乎站立不稳。 她一声落下,几个仆从抬头看了容墨一眼,容墨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们便开始封棺填土。 七八个仆从,很快便将土填好,墓碑也从新立好。 容墨早已准备好祭奠用的东西,纸钱,贡品,香火,一应俱全。 他命人一一摆好,扭头对着苏茵说道:“他们三人皆因你而死,去给他们上炷香吧!” 苏茵并没有动,她抬头冷眼看着容墨,一字一句的说道:“说吧!你掳我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现在的处境她也是知道的,容氏大权旁落,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如今在这天下谁人不知,过不了几天她便要与容华大婚了。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拿她威胁容华。 可她在容华心中几斤几两,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容华如今大权在握,又怎会为了她以身涉险。 容墨一笑,眯眼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呢!这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永远的敌人,如今容华是你我共同的仇人,想必你也是愿意杀了他,为你的这几位朋友报仇的,毕竟你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就只是一个赌注不是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利刃刺进苏茵的心窝,令得她心如刀绞。 苏茵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可她紧绷的身子,决绝的双眸,已然透露了她的内心。 容墨说的都没有错。 可她依旧不想与他同流合污。 她从没有忘记,容蔺是她所杀,容墨也不会忘记,他们之间的新仇旧恨也是多的算不清楚。 若不是他以无为和容允的性命相逼,她便不会折回来杀谢婉,那样她的孩子便不会离开她。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苏茵淡淡一笑:“你可以杀了我,反正我也是一心求死,但我绝不会与你有半点关系。” 苏茵毫不犹豫的说道,眼中尽是讥讽。 “哈哈哈……”容墨一下便笑了,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张狂,冷眼看着苏茵,漫不经心的说道:“想不到容华如此对你,甚至你腹中的孩子都因他而死,你却还对他余情未了,心存不忍。” 说着,他抬头看着三座新坟,接着又道:“我知道了,你是不会为他们报仇了,而他们注定只能枉死。” 容墨双眸一凝,淡淡一笑:“苏氏阿茵,他们因你而枉死,你却不为他们报仇,你良人何在?” “报不报仇是我的事与你何干?”苏茵知道容墨是在故意激她,她垂眸一笑,一瞬不瞬的盯着容墨,冷冷说道:“若是你想拿我威胁容华,你这算盘怕是打错了,你也知道我于他而言就只是个赌注,一个随意便可丢弃的人,没有丝毫价值可言。” “苏氏阿茵,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肯不肯与我联手一同杀了容华?”容墨眸色一沉,凝神看着苏茵说道。 苏茵想都未想张口说道:“你想都不用想。” 一口便拒绝了容墨,她便是再恨容华,也不屑与容墨联手。 “那就休怪我无情。”容墨声音顿冷,他给过她选择的机会,是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原想着让苏茵亲手杀了容华,有什么比起这样能令他更痛呢? 没想到她竟不愿意。 容华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他对她有情无情,他清楚的很。 “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看看容华会不会来救你,看看你在他心中究竟有没有一点地位如何?”容墨笑眯眯的看着苏茵,那笑阴森的很,令苏茵毛骨悚然。 她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道血光,果不其然,容墨是要拿她威胁容华。 “来人啊!把她给我带下去。”随着容墨一声厉吼,苏茵随即被几个侍卫粗鲁的带了下去。 他千辛万苦的将她掳来,自然要物尽其用。 容华知道苏茵不见了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足足在她身边布下五百个暗卫,每一个都是个中翘楚,苏茵却还是悄无声息的便不见了。 甚至一个暗卫都没有惊动。 还是原氏发现苏茵久久不归,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才找上了他。 这里是容家,他已将容墨余孽肃清,可除了容墨,谁又能在容家掳走苏茵,他已经穷途末路,他不怕容墨拿苏茵要挟他,就怕他一心想要了苏茵的命。 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容华从未有过的换乱不安,他一夜未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派出去数千影卫,将青川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一波又一波不好的念头,几乎将他整个人击溃。 “阿茵!”他轻轻的念着她的名字,双眸染上血色,让人不寒而栗。 “少主,可有阿茵的消息了?”原氏眼眶红红的,闯了进来,一旁的侍卫为难的看着容华。 容华轻轻的挥了挥手。 命他们退下。 “伯母,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阿茵安然无恙的救回来。”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说道。 “少主,你一定要救一救阿茵啊!”原氏说着便要跪下。 容华面色一变,大步走了过去,将原氏从地上扶起,凝神说道:“伯母,你快起来,我一定会将阿茵就回来的。” “少主,不好了!”就在那时,长青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不曾想原氏竟在这里,他先是微微一怔,瞬间将便要说出的话给咽了下去。 容华抬头看了他一眼。 “麻烦少主了,我先回去了。”原氏也不是不长眼色的人,她看了长青一眼,自知呆在这里已不合适。 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原氏转身离开。 “容华。”容允大步走进来,抬眸看着长青说道:“可是有苏氏阿茵的消息了?” 长青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脸凝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伸手递给容华,沉声说道:“这是容墨派人送过来的,苏氏阿茵果然是他掳走的。” 容允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手上的那封信。 容华一言不发的拆开,里面有一支碧色的玉簪,正是苏茵一贯佩戴的那一支,还有一封信。 容华紧紧握着那支碧色的玉簪,缓缓摊开那封信。 长青与容允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异口同声的说道:“信上说了些什么?” “容墨约我三日后,独身一人长江一见,若是我不去的话,他便将阿茵绑上巨石沉入长江之中。”容华面色恁的阴沉可怖,他手一扬,那封信便化作一阵浮灰飘落在地。 “少主,你断不可前去,让我去吧!我保证将苏氏阿茵毫发无损的带回来,容家需要你,整个青川都需要你。”长青一脸赴死的决绝,双手一叉,重重的跪在容华跟前。 第三百一十九章 黄泉碧落 一 容允也开口说道:“是啊!容华,就让我和长青一起去吧!容墨此举摆明了就是针对你,你若是去了,岂非让他奸计得逞,我们保证会将苏氏阿茵毫无无损的给你带回来。” 容允苦口婆心的说道,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一个圈套。 “是啊!少主,就让我们去吧!”长青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一字一顿的说道。 在他们的注视下,容华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低声说道:“我了解容墨这个人,若是你们去了,他连露面都不会露面,何谈救人!” 这便是他为何偏偏选在长江之上,在长江之上便于逃匿,青川已不是他的天下了,只要他敢出现便是插翅难逃。 容墨何等精明,自然不会自投罗网。 “少主!” “容华”容允与长青同时开口,他们两人脸上尽是担忧。 “你不能去,听四叔的话!”容允几步上前,抬手落在容华肩头,他双眼微眯,说的格外慎重。 可容华根本不听他所言。 他们说的他都知道,可是他必须去。 他已经做了许多令她伤心的事,不能让她再失望了。 “我不放心!”这句话容华说的格外的低沉,他看着容允与长青淡淡一笑:“你们放心吧!我会带着阿茵安然无恙的回来。” 说着,他视线落在容允身上,笑道:“四叔,还有几日就是我与阿茵的大婚之日,家里的一切有劳你操劳了。” 显然不准备带容允去。 “容华,你要去四叔不反对,但必须带上四叔一起去。”容允瞬间变了脸,他固执的看着容华,这一去生死难测,他怎能让他一个人去。 “少主,若你是非去不可,请让长青跟随左右。”长青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容华视线从他们两人身上扫过,缓缓说道:“长青可以跟我一起去。” 说着,他凝神看着容允,一手搭在他的手上,沉声说道:“但是四叔你必须留下,容墨此举若是调虎离山之计,只怕容家危矣。” 这一次容允没有开口。 容墨此人诡计多端,他想要容华的命不假,但他更想要的是容家。 容华眼中甚至带了丝丝乞求,在他的注视下,容允轻声说道:“我等你们凯旋而归。” 他若一走,容家便无得利的人,难保不会有人趁机叛乱。 容氏族长一位可是一块肥肉。 容华稍稍准备了一下便带着长青出发了。 他并没有如容墨所说,只身前去,便是他一人去了,容墨也不会放过苏茵的,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所以他没有那么傻,他知道这是一场恶战。 他带了一直跟随着他的暗卫,足足有三百人,还有龙鳞卫,加在一起有五百之众,这都是容家的精锐,每一个人都可以一敌十。 一路上日夜兼程。 一晃三日已过。 容墨早已准备好一切,只等着容华前来。 浩浩荡荡的长江之上,微风拂动,过往的渔船不停的穿梭着,容墨的船足足有五十多艘,船身皆由铁皮包裹,每一条船上都载了数百弓箭手,江底还有数不清的杀手,为的便是让容华有来无回。 这是苏茵第一次身临长江,可她根本无心观赏,她的手脚都被捆着,连嘴巴都被堵上,整个人都被铁链绑在甲板的铁柱之上,在她身上还用铁链绑着两块巨石,只要将她沉入江中便是必死无疑。 容墨一袭黑袍,负手而立站在甲板之上,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苏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中一点都不希望容华前来。 纵然她想杀了他为无为他们报仇,可她却并不想他因她死在容墨手中。 故而她眼中没有一点期待。 “你说容华会来吗?”容墨突然扭过头来朝她勾唇一笑,深不见底的眼中爆出浓如暮霭一般的杀气。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墨,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全然无视容墨。 容墨也不恼怒,他朗朗一笑,双眼微眯:“我猜他一定会来的。” 苏茵别过头去,再不看容墨一眼。 “哦!我忘了你没办法说话。”容墨笑的越发灿烂,他大步朝苏茵走去,伸手拿开堵着苏茵嘴巴的东西。 “你说呢?”笑着问道。 苏茵冷冷的看着容墨,字字铿锵的说道:“他不会来的。” 她一句话瞬间惹怒了容墨,容墨声音顿冷:“若是他不来的话,我便将你沉入江中喂鱼,你最好祈祷他会来。” 容墨阴森森一笑,抬手将一颗乌黑的药丸塞入苏茵口中。 苏茵面色一变,就要吐出来,容墨伸手合上她的嘴巴,逼得她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苏茵双眸染上血色,看着容墨厉声吼道。 “没什么,我看你血虚身弱,给你补一补身子。”容墨说的恁的无耻,他哪里会有这样的好心,给苏茵补一补身子。 苏茵不用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定是毒药无疑。 她的口中恁的苦涩,那乌黑的药丸一如她的胃便化开,灼的她的胃好似烧着了一般,一股腥臭的味道涌了上来,令得她险些吐出来。 容墨看着她笑容渐浓,眼中满是算计。 渐渐的苏茵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摆脱这种感觉却是无济于事。 他们一早便出现在长江之上,如今已过了午时,容华还没有出现。 容墨已然没有耐心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烦躁,令得一旁的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恼了他。 他扭头看着苏茵说道:“再过一个时辰,若是容华还没有出现,便把她给我沉入江中喂鱼。” 也不知是太阳暴晒的缘故,还是吃了那颗药丸的缘故,苏茵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如脚踩云端一般,浑身无力的很。 飞鸟贴着江面飞过,不停鸣叫着,两岸葱葱郁郁,偶有渔夫的歌声传来,碧波荡漾景致怡人,却无一人观赏。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容墨面色越发阴沉,他死死地盯着远处,一瞬不瞬的看着。 他从未想过若是容华不出现怎么办? 在他心中他一定会来的。 可他却迟迟不出现,令得他都不免疑惑起来。 难道这个苏氏阿茵当真在他心中一点地位都没有? 这个念头一出,便被他断然否决了。 若真是如此,容华定然不会昭告天下,要娶苏氏阿茵为妇。 所以他一定回来的。 一个时辰稍纵即逝。 “主人,一个时辰已过,要把她沉入江中吗?”一个侍卫几步上前对着容墨拱手说道。 容墨慢慢的扭过头,将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凝神看着她没有言语。 片刻,他抬头看了一下天下的太阳,双眼一眯,沉声说道:“把她给我沉入江中喂鱼。” 他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他声音一落便有几个侍卫朝苏茵走去。 苏茵淡淡一笑,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甚至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轻松,她喃喃说道:“无为,燕倾,赵初,等我,我马上就下去陪你们。”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的生出一股庆幸。 庆幸他没有出现。 容墨打造的这分明就是一条必死之路,有来无回。 几个侍卫已经将她从铁柱上解开,挪到甲板边缘,苏茵最后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缓缓的闭上了眼。 好在母亲,阿衍,还有外祖母他们安好。 这她便放心了。 几个侍卫伸手便要将她推入长江之中,就在那时,江上忽然出现一叶扁舟,一个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 “住手!”他的声音清冷无波,却是那样的熟悉。 容墨循声望去一下便笑了起来,他右手微抬,沉声说道:“先停手。” 苏茵骤然睁开眼朝江面上看去。 “容墨,我独自一人来了,你依诺放了她吧!这是你与我之间事,没必要殃及无辜。”容华的声音随风而来。 苏茵的嘴巴被堵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视线模糊,却还是看到了他的身影,这里已然布下天罗地网,而他竟然独身而来自投罗网。 不知为何,苏茵心中窜出一股怒火,令得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不少。 数十条船只瞬间让开一条路来,容华顺水而来,那些船瞬间将他团团围住。 弓箭手弯弓搭箭,只等着容墨一声令下,将容华网罗其中。 容华只乘着一叶扁舟,他风姿如玉,长袖翻飞,看都不看容墨一眼,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哈哈哈,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容墨猖狂一笑,看着容华的眼光血光毕露,他声音一高:“容华,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放了她!”容华声音不高,却是冰冷彻骨。 “我只说你不来便将她沉入江中,何时说过,你来了便会放了她,你们都得死!”容墨仰天长笑道,周身戾气暴涨,他精心策划要的便是他们的命。 容华该死,苏氏阿茵杀了阿蔺更该死。 他又怎会放过他们。 “给我放箭!”说着,他右手微抬,厉声吼道:“弓箭手给我放箭。” “嗖……嗖……嗖……”他声音一落,数千弓箭手齐齐放箭,顿时箭矢如雨。 第三百二十章 黄泉碧落 二 “容墨,放了她我饶你不死。”容华周身真气暴涨,竟形成一个奇怪的光圈,从天而降的厉箭都被挡在光圈之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眼波如水,幽深的眼中杀气翻腾,声音更是彻骨的森寒。 “这怎么可能?”容墨看着这一幕,顿时愣在那里,整个人仿佛被雷给劈了一般,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传给苏茵半身的功力,连音杀都奏不得了,可此刻他竟然以气为盾,周身爆出这样恐怖的真气,此种境界他也只是在古书中听闻,不曾想他竟然修炼到此种境界。 容墨面色一变顿时就明白了。 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他故意对他示弱,好让他掉以轻心,他传给苏茵的那点功力又算的了什么呢!对他并无半分影响。 忽的,容墨勾唇一笑,扭头看着苏茵说道:“苏氏阿茵,你看见了吧!你就是你倾心相待的男子,他传给你的那点功力又算的了什么?所有种种不过对你故意示弱,进而虏获你的心罢了!他对你何曾有过半点真情,真真是我高估你了,你在他心中果然什么都不是。” 苏茵看的一清二楚,容墨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击在她心头,令得她万分悲凉。 她的眼一点一点沉寂下去。 她忽然想起容华之前种种表现,不过如容墨所说对着她演戏罢了,不过是为了博得她的怜悯,进而谋得她的身心。 是她傻,是她眼盲心瞎,错看了他。 船上的弓箭手看着这一幕,更是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竟能修炼道如今惊骇的境界,步入气道之中,与之相比音杀又算得了什么! 万千箭雨中,容华负手而立,波涛汹涌的江面,他竟如履平地一般踏水而来。 泛着黄的江水没有沾染他分毫。 他迎着风,踏着水,一步一步朝苏茵所在的船只走来。 看着这一幕,容墨更是震惊的难以复制,与此同时他心中暗叫不好,容华竟修炼到如此令人惊骇的境界,弓箭手和他埋伏在水底下的刺客定然拦不住他。 他此举只怕要功亏一篑了。 可他不甘。 容墨身子一闪,出现在苏茵身旁,抬手扣住她的咽喉,冷眼看着容华厉声吼道:“容华,你若是再敢近前一步,我就拧断她的脖子。”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华,眼中没有一丝惊恐,更没有一丝哀求。 她就那样冷冷淡淡的看着容华,仿佛从不曾认识他一般,由于她视线模糊,并看不清楚容华的表情。 以至于不曾看见男人眼中的心疼与自责。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令得她落入容墨手中。 “容墨,我再说一遍,放开她,我饶你不死。”容华的身子凌空而起,他墨发飞扬,衣袍翻飞,眼中弥漫着滔天怒意,还有滚滚杀气。 “那好,我倒要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我就是死也要拉着她做垫背的。”容墨说着抬手就要拧断苏茵的脖子。 既然来了,他便从未想着活着回去,可是纵然死,他也要拉着苏氏阿茵做垫背的,让容华永远活在后悔与痛苦之中,生不如死。 与此同时,容华素手一挥。 “砰……”所有人都未曾看见他如何出手的,容墨的身子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骤然被掀翻在地。 “噗……”他面色煞白,捂着胸口,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咳咳咳……给我杀了他们!”容墨双目血红,嘶声力竭的吼道。 “砰……”他声音一落,埋伏于水底的杀手瞬间泼水而出,一个个目露凶光,手持长剑朝容华袭了过去。 彼时,容华的眼中再不容万物,唯有苏茵一人。 曾经,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赌注,可几何时她成了他的障,再难舍弃。 若是能够从新开始,他一定会坦诚相待,以真心换得她的真心。 他看都不看那些杀手一眼,衣袖随意的一甩。 “啊……”所有朝他围过来的杀手,瞬间被强横的掌风,轻而易举的拍入水中,随着一声声痛呼,所有杀手浑身筋脉惧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入水中。 剩下的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浓浓的惧意,再无一人敢上前来。 “阿茵,莫怕,我来救你了。”容华足尖一点落在甲板之上,他双眸含着宠溺的笑,一步一步朝苏茵走去。 苏茵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她对他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何必这样假惺惺的看着她,平白的令人作呕。 “我杀了你!”就在那时,容墨整个人从地上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容华杀了过来。 见苏茵这副摸样,容华眸色一暗,一句话没有说,衣袖一挥。 “哗啦!”一声,苏茵身上的铁链瞬间断开,她身子一软朝前倒去。 “阿茵!”容华声音一高,眼中满是担忧,至始至终从未看容墨一眼,不过是对着容墨而来的方向随手一挥。 “砰……”容墨还未触及容华,便被一道逆天的掌风给掀翻。 “噗通!”这一次,他落入江水之中。 “呕……”他面上已染上青灰,又喷出大口的血来。 容华伸手接过苏茵软下去的身子,紧紧的拥入怀中,声音沙哑一遍又一遍说道:“阿茵,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声音之中透露的是他内心的恐慌。 就只差一步,一差一步,他就要失去她了。 没有人知道,看见容墨要将她沉入江中的那瞬间,他是如何的惊恐。 “给我杀了容墨。”他抱着苏茵看着在水中翻腾的容墨,声音一冷,沉声说道。 “诺。”他声音一落,数百暗卫与龙鳞卫齐齐现身。 容墨受了容华两掌,身子已受了大创,他泡在江中,一阵一阵剧烈的咳嗽着,每咳一声都伴着刺目惊心的鲜血。 所有弓箭手看着这一幕,顿时停止射箭。 连着埋伏于水底的所有杀手也都没有再近容华一步。 容墨大势所趋,他们这些人还是识时务一些的好。 “少主,我们愿意归降,只求少主饶我们一死,我们也逼不得已才会击杀少主,请少主饶我们一死。”忽的一人站了出来,隔着数条船,将手中的弓箭扔在一旁,对着容华重重的跪了下来。 在他身后还有数十个弓箭手一共跪了下来。 “降者不杀!”容华一眼扫去,面无表情的说道。 杀人从来都不是上上策,他们若是归降再好不过了。 “尔等皆愿意归降。”容华声音一落,瞬间所有弓箭手皆跪了下去,连着所有黑衣刺客也丢掉手中的剑,重重的跪了下去。 ,再无一人反抗,事到如今胜负已分。 “你,你们……”容墨双目血红,胸中一阵翻腾,更是喷出大口血来。 与此同时,长青踏风而来,冷眼看着容墨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去死吧!” 他手中的剑一下刺入容墨的胸膛之中,带出大片大片的血花,将容墨周围的水都给染红了。 “哈哈哈……”容墨非但没有半分惊恐,反而仰天大笑了起来。 他笑声凄厉,双目染红,死死地盯着容华,阴气森森的笑道:“哈哈哈……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就是死也会拉你们两人做垫背的,哈哈哈……等着瞧吧!我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容墨说着整个人沉入江中。 苏茵的视线越发模糊,容华离得她这样近,她却看不清楚他的脸,她脑中浑浑噩噩的,软软的靠在容华的胸前。 “阿茵,你怎么了?”容华凝神看着她,蹙着眉说道,眼中满是担忧。 苏茵用力的摇了摇头,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容华的身影竟在她眼前生出了四五个影像,她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竟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阿茵,阿茵,阿茵……”只听得他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忽的,她眼前又出现了无为,燕倾,还有赵初的身影,他们身上染着血,面容狰狞,哭着喊着问她“阿茵,我们为你而死,你为何不给我们报仇,为何不给我们报仇,我们死的好冤屈呀!你为何不给我们报仇?” 他们一声声责问,令得苏茵瞬间双眸爆红,仿佛滴出血来一般。 她抱着头痛苦的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整个人浑身颤栗不止缩成一团。 “阿茵,你怎么了?”容华紧紧的抱着她,扭头对着长青说道:“来让随行的医者过来。” “少主,我们的船来了,上船吧,大夫就在船上。”长青也朝苏茵看去,只见她一副好似发狂的摸样,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个苏氏阿茵可别再出点什么事。 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抱着苏茵便走。 “苏氏阿茵,你不杀了容华给他们报仇吗?你忍心看着他们枉死吗?你看容华就近在眼前,只要你拔出头上的发簪,狠狠的刺入他的心口,他就会死,你若是不给他们报仇,他们心有怨恨,便永远无法投胎转身,只能成为孤苦无依的幽魂,你忍心吗?你忍心这样做吗?”容墨的声音骤然在苏茵耳边响起。 容华抱着苏茵凌空而起,朝他们的船飞去。 以至于他不曾看见苏茵眼中的狠辣。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容墨的魔音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人苏茵用力的摇头,也赶不走他的声音。 转瞬又变成了无为的声音:“阿茵,你为何不给我报仇,你为何不给我报仇?” “阿茵,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容华的对不对,所以你才不给我们报仇?我还等着你做我的王后呢!你已经答应我了要做我的王后,我等你……”燕倾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 他的头掉了大半,胸前有两个血窟窿,腿都断了,简直惨不忍睹。 赵初也会出现在她面前,他什么都说,就只是看着她笑,笑着笑着他的眼留下两行血泪来。 “我,我给你们报仇!”苏茵低低的呢喃道,伸手拔出头上的发簪,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容华的心口刺去。 “……”她力道之大,洁白的发簪一下没入容华的胸口,温热的血落在她的脸上。 容华慢慢的垂下头去,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中却没有一丝责怪,有的只是无限凄凉。 她终究还是动手给他们报仇了。 “我给你们报仇了,我给你们报仇了,报仇了……”苏茵死死地盯着容华,笑靥如花,她用力一拍,将整根发簪拍入容华的身体之中。 “少主!”长青发出一声惊呼,飞一样的朝容华袭去。 “阿茵!”容华身子一闪抱着苏茵跌入江中,溅起巨大的浪花。 容华死死地抱着苏茵,眉头一蹙,想要想水面跃起,可他一动用内力,才发现发簪上是有剧毒的,这毒十分霸道,竟锁住他全身的动力,令得他浑身软绵绵的用不上一点力气。 “哈哈哈……我杀了你!”苏茵仿佛疯了一般,死死地拖着容华便往水底下沉去。 “少主!”等长青赶到时,已不见了他们的身影,他发狂一样一头扎进水里,拼命的寻找。 数百龙鳞卫也一起扎入水中,四下寻找他们两人的身影。 “阿茵,你就这样恨我?”四周都是水,可也比不得他心中的寒冷,容华凄楚一笑,始终不肯松开苏茵。 冰冷的江水令得苏茵找回一丝理智。 水底光线昏暗,可她还是看清楚插入容华心口的那支发簪,那瞬间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什么从她脑海中飞快闪过,快到她根本看不清楚。 “阿茵,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死!”容华的声音恁的低沉,他与苏茵两人不停沉下去,光线越来越暗,暗到他已经快看不清楚她的摸样。 他的话苏茵听得真切,可她却没有回答。 她看着大片大片的血从容华胸口流了出来,几乎将他们周围的水都染红。 她的眼泪一行一行落下,用力的摇着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真是想让他死吗? 忽的,容华猛地凑了过来,轻轻的吻上她的唇,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他,眼中水汽弥漫,再也看不清楚他的摸样。 他们周围越来越黑。 长江水流湍急,他们顺着水不断的往下沉去,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苏茵忽然用了的摇起头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却看不见他的摸样,她伸手抚上他的脸,他问她的那句话,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她不想他死,一点也不想他死。 她逼着自己恨他,明知道自己应该恨他,却是一点也恨不起来。 她眼中满是惊恐的看着他,伸开手用力的往上游,可她如何用力也拖不动他的身子。 “阿茵,我爱你,真的爱你!”暗无边际的水中,他执起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下这几个字,他不能再把这些话埋在心头,带着遗憾走。 “不,不要……”苏茵满目惊恐,她用力的摇着头,死死地抱着他的身子,拼命的往上游。 他写在她手心的字,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他想说的话,她也知道。 从前她总不肯信他。 如今她信他,他爱她。 而她也爱他。 “我也爱你!”苏茵张口想说出这几个字,却只吐出一串气泡。 她拼命的往上游,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一来,她根本不会水,而来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她心中从未有过的惊恐,她不要他死,不要他死。 容华面色发白,嘴唇发乌,他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知道苏茵正抱着他奋力的往上游,他觉得那么那么的疲惫,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苏茵拉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 暗无边际的水中,他淡淡一笑,最后吻了她一下,轻轻的松开了她。 “容华,不,不要,容华……”苏茵用力的摇着头,死死地拉着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她知道他是为了让她求生。 她更知道,她一松手,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不要,不要…… 可容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根一根的掰开苏茵的手,笑着沉了下去。 他想告诉她好好的活下去,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苏茵忽的平静下来,她停止往上游动,拼命的往下游去。 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死! 她陪他一起死。 也好过她一人独自活着没有他的世间。 就在容华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双手轻轻的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背上,紧紧的抱着她。 容华知道那是苏茵。 他骤然睁开眼,他放弃求生,不过是要将生路留给她。 可他不许她死。 他愿意赴死是为了让她好好的活着,而不是让她陪他一起赴死。 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拉着苏茵便往上推,苏茵不会水,他却是会水的。 越来越多的血从他的胸口涌了出来。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流逝。 可他不能松手。 苏茵本就不会水,在水中泡了这么久,渐渐的失去意识。 她想他们能死在一处也是极好的。 此生无悔了。 哪知容华用力的拍打着她的脸,将冰冷的唇贴在她的唇上,不停的给她渡气,令得她渐渐的恢复了意识。 她感觉到他们周围越来越亮。 她笑着看着容华,眼中柔情似水,紧紧的扣着他的手,她不惧死,只怕他死。 容华动作越来越慢,他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用尽全身仅剩的那点力气,忽然松开她的手,把她往上用力一推。 自己沉入水中。 “不,不要……”苏茵一下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用力的摇着头,眼泪混入江水之中。 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总是一声不响的便要丢下她。 要娶谢婉的时候是这样。 如今又是这样。 可这一次,她再也不要放开他了。 她抬手用力的往下游,就在那时,一双手忽然抓住了她,拖着她用力的往上游。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不见。 一口腥甜涌入喉间,她用力的掰着那人的手,想要掰开他的手,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她掰不开他的手。 “容华……容华……”苏茵绝望的看着容华消失不见的地方,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心早已随着容华而去。 “哗啦……”那人拖着她出了水面。 “阿茵,阿茵,阿茵……”用力的拍打着她的脸颊,直到此时,她才看清楚了,救她出来的是谁! “无为!”那瞬间她整个人仿佛惊雷击身,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为满目惊慌,一手抱着她从水面跃起,两个人凌空而起,无为抱着她落在一条船的甲板之上,轻轻的将她放下,用力的拍打她的背。 “呕……”让她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 苏茵一下吐出大口的水,她猛地从甲板坐起,死死地拽着无为的衣襟,双目爆红:“你没有死,那燕倾与赵初呢?” “阿茵,我怎么会死呢!你生了厌世之心,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容少主才让我们演了这么一出,为的便是让你恨他,从而激起求生的欲望,燕倾与赵初皆回国了,我此去是因为你身子出了点状况需要一味药,而容家恰好没有,我是去给你采药了。”无为一字一句的说道。 有件事他们都瞒着她,她因为小产伤了身子,恐今后再无法生育,白子衿开出了药方,可容家恰好却了一味药火莲,有了这味药她便可治愈,故而他去楚国给她采药去了。 苏茵呆呆的看着无为,一把推开了他,缓缓的站起。 这算什么? 她又算什么? 而她竟然亲手杀了容华! “哈哈哈……”忽的她整个人仿佛癫狂了一般,仰天大笑了起来。 “阿茵,你这是怎么了?”无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伸手便要去扶她。 可她却一把推开了无为的手。 笑着笑着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她跌跌撞撞的朝甲板边缘走去,容华死了,是她害死了容华,她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在对他的愧疚之中,还不如死了。 “容华,我来陪你!”说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跳入长江之中。 第三百二十一章 噬魂蛊 “阿茵!”无为目赤欲裂,紧随其后跟着苏茵一同纵身跳入长江之中。 他来的时候,她与容华已经在江中了,所以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回到容家的时候,知道她被容墨挟持了,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要陪容华一同赴死。 长青跟随龙鳞卫,还有容华带来的数百暗卫皆跳入江中搜寻容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还是一无所获。 长江水流湍急,容华又中了毒失去了意识,若再是寻不着,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每一个人脸上都弥漫着死一般的凝重,没有一人开口,更没有一人说放弃,已立秋江水泛着寒,所有归降的弓箭手还有杀手也都自发的跳入江中,一同寻找容华。 “阿茵,阿茵……”无为惊慌失措的喊着苏茵的名字,在江水之中四处找寻苏茵的身影,明明他们一前一后从同一个地方跳下来的,只差了那么几秒钟,却已没有了苏茵的身影。 苏茵轻轻的闭上了眼,伸开双臂任由身子一点一点沉下去。 不能同生但愿同死。 从前她总是将孩子的死推到容华身上,固执的认为都是他害了孩子,可细细想来,她怎能自私的将孩子的死怪罪在他头上。 没有保护好孩子,她何尝没有责任。 如今她悔了,真的悔了。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发现一个人的重要性,才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才不会再自欺欺人,才愿意承认自己早已沦陷。 带着腥味的江水流入苏茵的口鼻之中,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痛苦,她脸上噙着一丝满足的笑,银色的长发在江水中随波飘荡。 “少主,少主,少主……”长青一次一次潜入水底,他双目泛红,一个七尺有余的汉子,脸上满是惊恐,心中一遍又一遍念着容华,整个人疯了一般带着一股癫狂。 忽的,他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他面上一喜,发疯一样游了过去。 方才有多高兴,如今便有多失落。 他冷冷的看着苏茵一点一点沉下去,面若冰霜,满目杀气。 若不是她,少主怎会沉入江中消失不见。 以少主的身手,若只是刺了一下,又怎会无力还手,他敢肯定那支发簪一定啐了剧毒,唯有这样才能令得少主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这个恶毒的妇人,长青面色铁青,几下游了过去,双手掐住苏茵的脖子,一点一点用力。 就在那时苏茵忽然睁开了眼,她丝毫没有挣扎,她看着长青淡淡一笑,缓缓的闭上了眼。 长青却一下送开了她的脖子。 拖着她用力的往上游,她想死,他偏偏不让她如愿,他要她好好的活着,永远会在忏悔之中,永远受着内心的煎熬,生不如死。 “哗啦……”长青拖着她一下跃出水面,纵身跳上甲板,毫不留情将苏茵重重的丢在甲板之上。 “阿茵!”无为一下便怒了。 他从水面跃到甲板,一拳打在长青身上,厉声吼道:“你敢伤害她,我杀了你。” 长青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他反手一掌朝无为扫去,双目猩红的怒吼道:“你问问这个恶毒的妇人都做了些什么事,少主日夜兼程赶来救她,她竟然拿起发簪刺入少主心口,令得少主消失在江中生死不知。” 他这么一说,无为登时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就在那时,苏茵幽幽的醒来,她望着长青,凄惨一笑,喃喃说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你们让我陪他一同去吧!” “你想死没有那容易!”长青冷冷扫了苏茵一眼,纵身又跳入长江之中。 “阿茵,你放心,容华定会安然无恙的。”无为伸手扶起苏茵,苏茵眼神涣散的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一个人在水中待的时间是有极限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又受了伤,他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永远的失去他了。 她扭头看向滚滚长江,轻轻的闭上了眼。 “阿茵!”无为一脸担忧,轻轻的唤着她,若是容华真的有个什么意外,只怕她活不下去了。 一个人什么都可以失去,却不能失去求生的意念。 若是一个人执意求生,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住的。 “你听我说,容少主既然来救你,一定是想让你好好的活下去,若是他回来了,你却不在了,你让他怎么办?”无为喋喋不休的说着,苏茵了无生机的躺在那里。 她慢慢的睁开了眼,死死地拉着无为的手,苦苦的哀求道:“无为,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我求求你,求求你,你就让我陪他一同去吧!” “阿茵!”无为目赤欲裂的看着她,用力的摇着头。 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这比让他自己去死都难受,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他面前。 “我求你了!”苏茵泪如雨下,无为第一次见她如此脆弱不堪的摸样。 他心中一阵苦涩,断然拒绝了她。 他双眸一眯,抬手落在苏茵颈项之上,重重一击。 “你……”苏茵身子一僵,顿时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长青率领着龙鳞卫还有数百暗卫,整整搜寻了五日,容允得知消息之后,又从容家调了数千人,一同在长江搜寻容华的身影。 数千人在长江布下天罗地网,连附近的村庄都没有放过,却还是一无所获。 挥之不去的阴云袭上每个人的心头。 整个容家一片愁云惨雾。 “我杀了你这恶毒的妇人,我杀了你!”因为原氏和苏衍尚在容家,故而无为带着又回了容家,他知道无论去哪里都一样,治不了她的心病,唯有容华回来。 可这么多日过去了,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容华已经凶多吉少。 只是没有人说出来罢了。 长青始终不肯放弃,还带着人在长江搜寻。 苏茵终日躺在榻上闭着眼不肯醒来,任由原氏和苏茵还有老太太说什么,她都不肯醒来。 无为知道她什么都听得见,只是不肯醒来面对现实。 白子衿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把长剑,抬手朝苏茵刺了过去,她双目嗜血,脸上满是怨恨,歇斯底里的吼道:“苏氏阿茵,现在他死了,你高兴了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失了孩子,他在你榻前独自垂泪,比你还要难过,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知道你或许再也无法生育的时候,他力排众议,非要娶你为妻,他这样待你,你还要他怎样,得知容墨将你掳走的时候,他心急如焚,抛下一切亲自去救你,可是你怎么对他的?你怎么忍心伤害他,你怎么能亲手杀了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该死的明明就是你。” 白子衿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击在苏茵的心头。 她慢慢的睁开了眼,泪如雨下,凝神看着白子衿说道:“你杀了我吧!” “咣当!”无为抬手击落白子衿手中的长剑。 哪知白子衿早有后手。 “嗖……”就在无为击落长剑的那一瞬间,她手中飞射出三根寒光闪动的银针,一下子没入苏茵的身体。 “嗯。”苏茵闷哼一声,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心中生出一股解脱的快感。 “容华,等我!”她喃喃的唤着容华的名字,轻轻的闭上了眼。 有时候活着反而是一种煎熬,而死亡才是解脱。 “你……”无为抬手一掌击在白子衿胸口。 “哈哈哈……”白子衿仰头长笑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阿茵。”无为疾步朝苏茵走去,一掌落在她后背,替她逼出那三根银针。 从苏茵身体飞出的那三根银针黝黑发亮。 无为一眼便看出有毒。 “交出解药来。”他大步朝白子衿走去,一手扣住她的咽喉。 “你杀了我吧!我就是死,也要给容华报仇,让这个他最爱的妇人下去陪他,也算成全了他一番深情。”白子衿冷眼看着无为,脸上没有一丝恐惧。 容华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她早已将他的命看得比她的命还重要。 如今他不在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呕……”苏茵口中吐出大片发黑的血,腥臭无比,意识渐渐从她身体中抽离。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无为满目焦急的看了苏茵一眼,面色越发阴狠。 旁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唯有她,他不会让她死的。 “那你就杀了我吧!”白子衿一笑,索性闭上了眼。 无为面色阴沉,狠狠一掐。 “咳咳咳……”白子衿面色发青,剧烈的咳嗽起来。 “无为放手。”就在那时容允走了进来。 无为抬眸看着容允固执的说道:“只要她交出解药我就放了她。” 容允抬头看了一眼榻上的苏茵,轻轻的摇了摇头,看向白子衿说道:“子衿交出解药吧!你恋他多年,难道不知他心中所想,所求,你杀了苏茵,你觉得他会高兴吗?会原谅你吗?” 白子衿慢慢的睁开了眼,她看着容允凄楚一笑:“她害了容华,你难道不恨她吗?” 容允轻叹了一声。 他心中终究是怨她的,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天才来看她。 “死对她来是一种解脱,而活着才是煎熬。”容允看的通透,他凝神看着白子衿,轻声说道:“交出解药来吧!” “呵呵……”白子衿瞬间便笑了,她一把推开无为的手,抬眸看着容允,满目阴森的说道:“你说的对,她没有资格陪他一起死,我要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她几步朝苏茵走去,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洁白无瑕的药丸,强硬的掰开苏茵的嘴巴,将药丸塞了进去。 苏茵想都未想便要吐出来。 白子衿却死死地禁锢着她的下巴,令得她生生吞下那颗药丸。 “呕……”可是她口中还在不停的吐着黑血。 “这是怎么回事?”白子衿一阵疑惑,伸手搭上她的脉搏。 无为与容允一言不发的凝神看着。 片刻,白子衿满目震惊的说道:“她竟然中了噬魂蛊。” “什么?”无为忍不住惊慌出声。 她竟然中了噬魂蛊。 这种蛊毒居天下奇毒榜首,施蛊者可控制中蛊者的心智,令得她言听计从,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凡中了此毒,七日必死无疑。 这种毒容允也是知道的,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容墨。 这种毒虽然厉害霸道但却并不多见,甚至十分罕见,也唯有容墨才有这样的手笔。 只怕刺杀容墨也并非苏茵所愿,而是她受了容墨的蛊惑,不受控制所为。 看来容墨从没有想过让他们活着回来。 如今已过了六天,也就是说苏茵还能再活一天。 容允几步上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子衿说道:“你可有办法解了此毒?” 在无为与容允的注视下,白子衿缓缓的摇了摇头:“噬魂蛊之所以能居天下奇毒榜首,便是因为它无解,一旦沾染此毒必死无疑。” 屋里瞬间死一样的沉寂。 苏茵忽然睁开眼笑了起来,她终于可以去陪他了。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愿!”白子衿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她眼中满是狠毒,一副嗜血的摸样恨不得将苏茵拆骨入腹。 她扭头看着容允,冷冷说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她不是想死吗?她偏不让她死。 “你想做什么?”无为瞬间挡在白子衿身前,满目戒备的看着她。 还是容允说道:“子衿你有办法解毒?” “我不会让她死的。”白子衿并没有多说什么。 容允看了无为一眼:“我们出去吧!我相信子衿。 屋里只剩下苏茵与白子衿。 白子衿一把抓起苏茵的手腕,冷冷一笑:“苏氏阿茵,你连陪他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又凭什么想要下去陪他,要去也是我下去陪他。” “你想做什么?”苏茵的声音恁的沙哑。 “我要你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白子衿说着,一掌将苏茵击晕,噬魂蛊并非无解,不过得以命易命罢了,说它无解不过是没有人心甘情愿的为另一个人赴死。 第三百二十二章 山中岁月 “你为何不肯娶我,你都看过我的脚了,我只能是你的人,你为何还是不肯娶我?”漫天白雪之中,一粉色衣裙,外穿白色狐裘的女子,死死地拽着一个男子的衣袖,眼中含着泪,一声声质问到。 如鹅毛一般的雪从天上落下来,将整个世间变成白色。 一袭黑袍的男子,淡淡的扫了身旁的女子一眼,冷冷说道:“放开!” “我不放。”女子的声音中满是固执,就是不肯松开男子的衣袖。 男子眉头微蹙,轻轻一甩,甩开身旁的女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周身尽是冷漠抬步便走。 “我不让你走。”哪知身后的女子,一下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弃,她声音带着哭腔:“我陪了你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你为何从来不肯正眼看我,是,我知道我比不上姑娘,没有她那样好,可我的心中只有你,你为何不明白?你究竟让我等到几时?我已经十八了,你若是再不肯娶我,我父亲一定会把我抓回去嫁人的。” “与我何干?”男子缓缓开口,眼中没有半点清晰。 “无为!”女子厉声喊着他的名字,一下转过身来,从正面扑进他的怀中,她双目红彤彤的,挂着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问道:“姑娘守了那个衣冠冢三年,你在这里陪了她三年,可是她心里,眼里没有你,你告诉我究竟怎样你才肯放弃她?” “杜若,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回去吧!”无为淡淡的看着杜若,眼中始终没有半点波澜。 对她是在这里陪了他三年,可这与他何干? 他从来没有让她在这里陪他,是她自己执意要在这里陪着他,整日里在他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给他的感觉就只是厌烦。 若是轻易的便可放弃一个人,这世上哪还有什么情殇可言,即便她陪上他一百年,他也是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对,姑娘心里,眼里没有他,可这又如何。 他心悦于她只是他的事,他从不想给她任何负担与压力,就这样陪在她身旁,于他来说就够了。 “不,我不要,我一定要把你这颗石头心给捂热了。”杜若泪眼婆娑的看着无为,用力的摇着头,一脸的固执。 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回去的,她就在这里陪他,等着他心甘情愿娶她的那一日。 无为伸手推开杜若,抬步便走。 “呜呜呜……”漫天白雪之中,杜若双手抱着膝,坐在雪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好不伤心。 为何他对她总是这样冷漠,究竟她哪里做错了,他要这样对她。 “阿若姐姐!”时光荏苒,苏衍再不是当年那个孩子,已是一个少年了,他拿了一把纸伞挡在杜若头上,见怪不怪的看着杜若,这几年之中,这样的场景时不时的就要上演一回,以至于他都麻木了。 “阿衍。”杜若抬头看了一眼苏茵,哭的越发伤心了:“你说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娶我?” 这个问题苏衍已听过不下百遍,起初他还觉得难为情,后来也麻木了。 一个男人不肯娶一个女子,原因无它,无非是心中无她。 可这样的话苏衍是不敢对杜若说的,他怕她哭起来把他的耳朵给震聋了。 苏衍看着杜若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的摸样,不由得摇了摇头,他万分无奈的开口说道:“阿若姐姐,你等了三年,他还没有一点回应,是该用些手段了。” “什么?”杜若顿时止住了哭声,眼巴巴的看着苏衍。 这些年苏衍已长大了,姐姐对容华的感情他看在眼里,无为对姐姐的爱慕他也看着眼中,杜若对无为的痴缠,他更是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愿意给杜若出上一策。 因为他知道,无为在姐姐身上是永远换不回丝毫回应的。 他师承无为,自然希望他这一生能有一个好归宿。 杜若纵然傻了一些,错了是单纯,但却是一心一意的念着他,是一个良配。 “什么手段?”杜若哽咽的问道。 “以*之!”苏衍压低声音,附在杜若耳边说道,若是让师傅还有姐姐知道,他给杜若出了这么个主意,一定会打断他的腿的。 “以*之?”杜若一下愣在那里,眼中满是茫然:“如何以*之?” 苏衍嘴角一抽。难怪她左右不离缠了无为三年还是一无所获,本就是一个榆木疙瘩。 以*之都不懂,难道还要他教她不成! 他还是一个少年,如何启齿。 “不会就算了,再想别的法子吧!”苏衍本想转移话题,哪知杜若揪着这个话题不肯放开。 “你既然想出了这个法子定然知道如何以*之,你告诉我,好阿衍你告诉我!”杜若从地上起身,挡在苏衍面前不肯让开,大声嚷嚷道。 苏衍瞬间面色一变,赶忙上前一把捂住杜若的嘴巴。 再让她这样嚷嚷下去,难保姐姐和师傅不会听到,到时候只怕他会少了一层皮。 “闭嘴。”苏衍白了杜若一眼。 杜若这才不再嚷嚷。 苏衍面皮一红,小声说道:“就是脱光了衣服,躺倒他的榻上……” 苏衍说着,一溜烟跑了。 剩下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杜若望着他的背影,也是面皮一红。 可她心一横,一咬牙,也觉得此计甚好。 她就不相信他不是个男人。 是夜,无为教了苏衍一会功夫,也不知怎的,今日的苏衍一副心不在焉的摸样,草草练了一会便嚷嚷着累了,要回去休息。 他念着他年幼,便放他回去休息了。 哪里知道,他这小徒弟是为了不耽误他的大事,才故意如此。 无为前脚一走,苏衍便悄悄的跟在他身后,趁着他不注意,趴在窗户底下听墙角。 他也知道这实在不地道的很,可他很怕师傅一怒将杜若给掐死,这样一来,他也成了罪人。 无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连灯都不点便大步朝床榻走去。 杜若也不是个傻的,她知道无为功夫了得,故而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来一点声音,裹着被子缩在床角。 无为合着衣服躺在榻上,伸手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子身上。 可就在那时,一双温热的手臂落在他胸口。 “谁?”令得他猛地从踏上坐起,弹指一挥将桌上的牛油灯点燃。 屋里瞬间亮了起来。 杜若不管不顾一下扑进他怀中,死死地抱着她,此时她身无寸缕,面色绯红,紧咬着唇瓣,看都不敢看无为一眼,喃喃说道:“是我,我要*于你。” 无为抬手将锦被覆在杜若身上,抬腿便下了榻。 他怒气冲冲的瞪着杜若,一字一句的说道:“说这是谁教你的?” 凭她这脑子还想不出这样的诡计来,不然何需等到今日才*于他。 他面色阴沉,双目泛红,周身满是戾气,杜若哪里见过他这副摸样,顿时被吓傻了。 苏衍在外一听,顿觉不妙。 脸色难看的厉害,是他错看了杜若,也是他错看了师傅,没想到师傅这样还能面不改色,看来改日他得悄悄的给他弄一些药补一补了。 无为若是知道他这样想,一定会扭断他的脖子。 “无为,我,我,我……”杜若整个人好似一只熟透了的虾子,她结结巴巴的说着,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索性闭上了眼,一下扑进无为的怀中,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将唇贴上了他的唇。 “你这是做什么?”无为一把推开了杜若,拉过锦被盖住她的身子,凝神看着她,面若冰霜的说道:“说究竟是谁教你的?” 杜若本不想说出苏衍的,可着实被他这副摸样给吓傻了,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是阿,衍……” “好一个苏衍,真是皮痒了。”无为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衍一听,拔腿就跑。 这一跑不要紧,令得屋里的无为听了个一清二楚。 无为冷冷的扫了杜若一眼,几下船上外袍,抬步便走。 “无为。”徒留杜若一人在房中,杜若眼眶一红便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她一个大活人,都这样了,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她的脸给哪搁。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无为面色阴沉,足尖一点用上轻功朝苏衍追去。 “阿姐,救命啊!阿姐,救命啊!”苏衍更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用足了内里往山上狂奔。 阿姐在山上给容华守墓,从不轻易下来。 这一次他可算是惹恼了无为,除了阿姐没有人能救他了。 “臭小子,我以师傅的身份命令你给我停下来。”无为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可没有手下留情,怪只怪苏衍天资聪颖,在轻功上的造诣上已经远胜于他。 “阿姐,救我,我师傅要杀了我,阿姐救我”苏衍一面拼命的狂奔,一面大声喊叫道。 “嗯!”他才上了山,忽的一双手捂住了他的嘴,令得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苏衍先是一惊,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阿姐。” 第三百二十三章 思虑不周 “发生了什么事?”苏茵开口问道,无为跟在她身边多年,他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他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况且苏衍又是她的弟弟,他收他为徒,纵然她不常下山,可他对他的教导她也是看在眼中的,名义上他是他的师傅,实则如亲弟弟一般待他,无缘无故的无为怎会要杀他,定是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无为才会这般恼怒。 “阿姐!”苏衍不敢说谎,只得将他教杜若*无为的事说了出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之后,苏衍翻了个白眼接着又道:“杜若都那样了,师傅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你说师傅他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阿衍你可知你错在哪里?”苏茵看着苏茵轻声问道。 苏衍在苏茵的注视下垂下头去,一副羞愧难当的摸样,小声说道:“错在不该教杜若*师傅。” 说完,苏衍立刻义正言辞的说道:“阿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阿衍,你错在思虑不周。”岂料苏茵竟这样说道。 令得苏衍顿时一怔,不由得长大了嘴巴,阿姐竟然没有怪他,只说他思虑不周。 “是,我知道了。”苏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茵。 “阿衍,我若是你,便会告诉阿若准备一包媚药,在媚药的催动下,无为还会无动于衷吗?他的性子我了解,一旦他对阿若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一定会对她负责的。”苏茵缓缓道来,想起无为她心中便有几分愧疚,她在这里隐世不出,无为就在这里陪她。 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给她说过,便是待她的那份心意也深埋于心中,只是不想给她负担与压力,心甘情愿的就这样陪在她身边。 其实想一想,她除了别有目的的救了他一命,又为他做过些什么呢? 他若真能跟杜若在一起,也算了却她一桩心愿,杜若她也是看在眼中的,她是真心待无为的,不然她不会留在这荒凉之地陪着无为,且一陪就是三年,还无怨无悔。 这世上这样的人不多,可遇不可求。 “阿姐,我知道了。”苏衍本以为苏茵定会狠狠的吵他一顿,那里知道苏茵竟会说,心中很是得意,甚是准备回去了,再把这法子一并告诉杜若,有了阿姐的提点,他就不相信这一次,还不能成事。 “可这法子也只能用一次,无为已然有了戒备,你以为阿若还近得了他的身吗?”苏茵这一盆冷水浇下来,顿时浇灭了苏衍心中所有的希望。 “我知道了,阿姐。”苏衍蔫蔫的说道,一副无精打采的摸样。 心中自责的很,阿姐说的对,都怪他思虑不周,若是如阿姐这样说,杜若兴许已经成事了,可这也不能怪他,他一个毛头小子那里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媚药。 “你今晚就在山上睡一晚吧!等明日你回去了,无为的气定然已经消了七七八八,你再诚恳的认个错,这事也就算过去了。”苏茵说着,转身往竹屋走去。 无为纵然再恼怒,也不会轻易来打扰她的。 “好。”苏衍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雪还在下,山上种满了翠竹,每一颗都是阿姐亲手栽种的,这里除了三间竹屋,就只剩下容华大哥的衣冠冢了。 白子衿救下阿姐之后便消失不见。 他还清楚的记得,阿姐醒来的摸样,她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静静的躺在榻上,双眸枯寂,犹如一个垂暮的老人,一副了无生机的摸样。 母亲与外祖母在她榻前哭了又哭,只求她说一句话,吃一点饭,可她还是没有看见,听见一般,一点也不为所动。 就这样过了七天七夜,就在他们都以为她活不下去的时候。 也不知容允对她说了些什么,她开始吃饭,喝水,只是还不肯说话。 如此又过了十数日,她开始下榻走动,别人问她话,她也开始一个字两个字的回应,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接受了容华不在的这个事实。 她带着他们,还有容华随身的琴,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容家。 她将他们送回了上庸,执意要上山给容华守孝,母亲和外祖母拦不住她,只得任由她这样做。 这一日一日的,一晃已过去三年多。 可阿姐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怕她这一生就要在这里这样过了。 苏衍躺在竹屋的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担心无为会追上了,岂料,无为真的没有上山。 这一夜他睡得浑浑噩噩极不安稳。 第二日,雪还在下。 等他起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苏茵的身影了。 他轻叹了一声,出了竹屋朝容华大哥的衣冠冢走去。 果不其然,阿姐又在哪里。 她一袭素白的衣裙,外面裹着白色的狐裘,连把伞都不带,就那样站在雪地之中,望着容华大哥的石碑出神。 其实石碑之下就只有容华大哥的一把琴罢了。 长青在带着人在长江整整寻了半年,容华大哥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杳无音讯。 如今长青都没有放弃,听说他早已离开了容家,天南海北到处游走,便是为了寻找容华大哥。 阿姐还有他们都固执的认为,他一定没有死,一定还活着,只是不知在哪里罢了。 苏茵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轻轻的抚摸着容华的石碑,石碑前已摆了饭菜,这些都是她亲手做的,这三年多来,一日三餐,她从不曾落下。 石碑已被她抚摸的有了光泽,日日夜夜,也不知她抚摸了多少遍,又暗自流了多少泪。 苏衍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背后。 心中很是苦涩,他在心中呼喊道:“容华大哥若是你活着,就赶紧现身吧!” 他实在不忍看着她日日这样的活着。 说是活着,其实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阿衍,你回去吧!”苏茵扭过头来,看了苏衍一眼。 “好,阿姐,你多保重。”苏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他们本想在上山陪她的,可是她不许,所以他们才在山下买了房屋。 阿姐不喜欢热闹,他们也只是十天半个月上来一次,给她送一些生活必备品。 “容华,三年多了,我手艺可有精进?”苏茵抚摸着石碑淡淡一笑,垂眸说道:“你是容氏少主,从小便吃惯了山珍海味,想来我做的饭菜,必不合你的胃口多矣,你就将就着吃吧!总归也是毒不死的。” 苏茵说着席地坐下,轻轻的靠在石碑之上,缓缓的闭上了眼,仿佛靠在容华怀中一般,嘴角微微上扬,任由雪花落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说他不在了,可是他从未离开过她。 “容华,我想你,真的很想你。”苏茵低声呢喃着,抱着石碑,眼睛干涩已无泪可流。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就这样抱着容华的石碑,始终不肯走出来。 无为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心如刀割,若是可以他愿意以命换命,将容华换回来,也不愿她这样悲痛欲绝的活着。 “阿茵。”许久,无为轻轻的开口唤道。 听闻他的声音,苏茵慢慢的站了起来,她扭过头来,看了无为一眼,淡淡一笑,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他不来寻她,她也会下去找他。 “无为,阿衍的事我都知道了,此事的确是他的错,我待他向你赔罪。”苏茵说着,对着无为盈盈一福。 无为没有开口,他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了,他若是不受了她这一礼,便代表没有原谅阿衍。 所以她这一礼他得受着。 “无为。”苏茵说着一顿,有些话她不知道该如何给无为说,可纵然这样,她还是不得不说。 无为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眸色一暗。 苏茵轻声说道:“阿若是一个好姑娘,很多时候你以为一个人会永远都在,可是你不知道,也许就是一个转身,你便会永远的失去这个人,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苦涩一笑,便如她一般,来不及告别,来不及多说些什么,甚至她都没有告诉他,她爱他,她就这样永永远远的失去他了。 “这样的苦我吃过,便不想你再吃。”苏茵说的极慢,漫天白雪之中,她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我知道了。”无为开口,只说了这四个字。 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些什么。 她让他珍惜杜若,却不知他心中独有她一人,此生不变。 她有她的执着,他亦有他的执念,非死不能改变。 这便是一个痴字。 “你回去吧!”苏茵轻声说道:“我还想再陪陪他。” 她扭头凝神看着容华的衣冠冢。 无为点头离去。 苏茵搬了琴,在容华衣冠冢前面奏起。 “铮铮铮……”她奏的不是别的曲子,正在她曾经奏过的凤求凰。 三年来,她日日奏这一曲,已奏的炉火纯青。 曾经她别有目的的对他奏了一曲凤求凰。 如今只想每日为他奏上一曲,告诉他她的思念,她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爱。 漫天雪花之中,她一遍又一般的奏着凤求凰,琴声孤寂而痴缠,令人闻之心酸。 “阿茵。”就在那时,一道声音响起,她还以为是无为又折了回来,哪知转过头去便见燕倾一下黑袍,怀中还抱着一只什么,站在那里笑盈盈的望着她。 第三百二十四章 雪球 苏茵微微一怔,愣在那里。 这三年来,她不见燕倾,不见赵初,便连无为也见的少之甚少,无非是她心中有一道坎迈不过去。 一见他们,她便想起当日那个错,每每想起都让她痛不欲生。 是她杀了容华。 容华是死在她手中。 明明知道错不在他们,而在她自己。 几年了,她始终不能原谅自己,纵然容墨对她下了噬魂蛊,可归根结底是因为她不信他,从不肯信他。 才酿成今天这个错。 以至于三年多来,这是她第一次见燕倾。 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阿茵。”燕倾面色一变,眼中满是担忧,足尖一点,顷刻间已站在苏茵对面,急急伸手将她扶住。 “你怎么了?”燕倾眉头紧拧,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 苏茵淡淡一笑:“我无事。” 不着痕迹的避开燕倾的手。 燕倾神色一暗,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才能从伤痛中走出来,所以这三年,他忍着不来见她,不来打扰她,可是都三年多了,她还没有走出来。 说起守孝,三年已足够了。 “你看这是什么?”燕倾笑盈盈的看着苏茵,将怀中的白狐献宝似的捧到苏茵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好似在等着她的夸奖一般。 苏茵看了都忍不住心中一软。 那只白色的小狐狸好似有灵性一般,抬起毛茸茸的爪子,轻轻的挠了苏茵一下。 这世间狐狸不少,可这白狐却不多见,白狐多居于雪山之上,极富灵性,百年难得一见,听闻白狐的血可解世间奇毒,也不知是真是假。 “给它起一个名字吧!”燕倾说道,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眼中满是压抑的思念。 比起白狐,他更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她,他很想念她,没有一刻不想念她的。 却又怕这样会吓到她。 “雪球。”苏茵看着那只雪白的小狐狸,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两个字。 它缩在燕倾怀中,白绒绒的可不就是一个雪球。 “嗖……”苏茵声音一落,那只白狐好似听懂了苏茵的话一般,一下跳到了苏茵怀中,还好苏茵伸手接住了它。 它眼巴巴的看着苏茵,在她怀中蹭了蹭脸,可爱极了。 “送给你了。”燕倾张口说道。 “这怎么可以。”苏茵想都未想便拒绝了,白狐的珍贵她是知道的,定然得来不易,她怎么能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不妥。 “还是你想让我把它带走,换成聘礼来!”燕倾直勾勾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可是答应了做他的王后。 苏茵顿时垂下头去,当日那一句话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燕倾……”苏茵想了想还是跟燕倾说清楚的好。 可她才开口,不过说了两个字,燕倾便打断了她:“阿茵,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勉强你的,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日,三年不行,我就等上十年,二十年……” “燕倾。”苏茵抬头看着燕倾,余光落在容华的衣冠冢上,她淡淡一笑,轻声说道:“你不要等我了,人生苦短,不该都用在等一个没有心的人。” “不值得的。”苏茵说着将白狐还给燕倾。 可燕倾却不肯接过,他固执的看着苏茵“阿茵,若是你不肯收下雪球,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非等到你嫁给我不可。” 他说的认真,一点都不似开玩笑的摸样。 他已经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君王了,可在她面前还如一个孩子一般,动不动便说出一些气话,他若是不回去燕国怎么办! 这天下就要乱了。 “好,我收下。”苏茵只得将雪球抱入怀中。 燕倾笑了,他伸手摸了摸苏茵的头发,笑道:“这才听话。” 好似在哄小孩一般,脸上满是宠溺。 “燕倾,你此番回国一定要多加小心。”苏茵神色飘忽,不由得想起一些前世的事来。 前世这个时候,江湖中多了一个玄月教,他们专杀江湖正道,混入诸国朝堂之中,恣意挑起诸国战事,为的便是搅乱天下。 若她记得不错,不久燕国将有一场大浩劫,事关燕倾生死。 “好。”燕倾一笑,点头应道。 苏茵还不放心,又特意叮嘱道:“一定要小心玄月教,玄月教势力遍布诸国,决不可小觑。” 她这么一说,燕倾瞬间一脸凝重。 “阿茵,你也知道玄月教?”这是一个邪教,是近年才崛起的,在江湖中兴风作浪,杀人无数,可江湖与朝堂却没有半分关联。 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燕倾,蹙眉说道:“江湖不过是他们的跳板,染指天下才是他们的目的,你一定要小心,肃清朝堂中玄月教中人。” “阿茵,你是说玄月教已渗入朝堂了?”燕倾不由得一惊。 从前他是知道玄月教的,可是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哪知玄月教的人竟意在天下,这便不得不重视了。 “嗯。”苏茵点了点头。 看来她得给赵初修书一封,令他肃清朝堂了。 他们皆于她有恩,她怎能看着他们被玄月教所害。 燕倾顿时沉默下去。 有一个疑团在他心中憋了许久,他不认为玄月教已渗入到这里,可阿茵对去玄月教的事一清二楚,联想之前的种种,他总觉得她好像早已看透世事,预知未来将要发生的事。 于是,他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阿茵,你为何好像对未来要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这是燕倾第一次这样问苏茵。 苏茵缓缓的垂下眸子,抚摸着雪球说道:“哪里我不过听无为随口说了一句。” 燕倾何等通透,他自知她不愿意说,便没有多问下去。 他越过苏茵,几步走到容华的衣冠冢,拱手一礼。 他这是在谢他救了苏茵。 “走进屋吃一杯茶吧!”苏茵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好,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叫我吃一杯茶,就赶我走呢!”燕倾笑道。 替苏茵抱起地上的琴。 他知道她奏的那一曲是凤求凰,故而心中才越发的痛。 苏茵笑了笑,没有开口,她知道燕倾待不了多久,能来这么一趟已是万分不易,他眼下一片青黑,不用说也是日夜兼程而来。 她给他泡了一壶安神茶。 因为她总是夜不能寐,他们不许她喝茶,只准她喝安神茶。 她也想让燕倾好好的睡上一觉,歇上一歇。 “喝了喝杯茶,好好的睡上一觉再走吧!”苏茵轻声说道,将茶递给燕倾。 “好。”燕倾心中暖暖的,笑盈盈的看着苏茵,他的眼神太过炙热,看的苏茵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茵有些慌乱的转身说道:“你这个时辰而来,定然没有吃饭吧!我去给你做些饭来,让你也尝一尝我的手艺。” “阿茵。”哪知燕倾长臂一挥,从背后抱住她,将头抵在她的肩上,轻声说道:“跟我回去吧!我想让你给我做一辈子的饭。” 第三百二十五章 惊变 苏茵身子一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阿茵。”燕倾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他克制不住自己,忍不住要把藏在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 她心中只有容华,他不在意。 便是她曾经有孕他也不在乎,他只要她长长久久的陪在他身旁,兴趣来了给他做上一顿饭,开心了给他说说,烦闷了也给他说说。 他不愿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连给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去给你做饭。”苏茵轻轻推开燕倾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从前是,如今也是,以后也不会。 现在的日子她觉得很好,每日里给容华做做饭,陪他聊聊天,弹弹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与世无争,不用处心积虑的算计旁人的日子。 她既在这里安了家,便没想过下山。 燕倾看着苏茵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失落,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若是容华活着,他还可以与他争上一争,可如今他不在了,他永远都争不过他了。 有时候他很羡慕容华,虽然他去了,可是他永远活在她的心里,一日也不曾离开。 即便喝了安神茶,燕倾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相聚的时光太短暂,他不忍浪费一分一秒,他轻轻的抚摸着竹屋的一桌一凳,想象中苏茵平日里在这里生活的摸样,不由得弯起嘴角。 外面雪还在下,屋里生着炭火,一点都不觉得冷,推开窗便可看见容华的衣冠冢,入目是满山的翠竹,没有纷争,没有血腥,连他也爱上这样的日子了。 “饭好了。”不一会,苏茵便端着饭走了进来。 无为他们在山下养了些家禽,有鸡,有鸭,时不时的给她送过来一些,他们还经常上山打猎,有风干的野兔,还有做成腊肉的野猪。 苏茵只做了三菜一汤,用上山的蘑菇炖了一锅鸡汤,还用山中的竹笋炒了一盘腊肉,切了一盘风干兔肉,又简单的炒了一盘鸡蛋。自然比不得王宫之中那么丰盛,倒也是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好香啊!”燕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饭菜,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腊肉,不由得眼睛一亮,啧啧夸赞道:“阿茵,你这厨艺竟比宫中的御厨更胜一筹,好吃,好吃。” 苏茵伸手给燕倾盛了一碗米饭,垂眸笑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怎能和宫中的御厨比,不过是些山中野味,胜在新鲜而已,若让你日日吃,还不得吃吐了。” 燕倾吃了一口米饭,眼巴巴的看着苏茵说道:“阿茵肯日日给我做吗?只要你愿意,我就是吃上一辈子也不会腻的。” 苏茵也没有吃饭,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又给燕倾夹了几下菜,沉默下去。 燕倾也不再言语。 他不能逼得她太紧,他得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的走出来。 他愿意等她,不管多久他都愿意等她。 这一辈子还很长,他有的是时间等她心甘情愿。 他与赵初不同,赵初便是想的发疯,也无可奈何,除非他舍弃王位,可是他知道,他不会这么做的。 两个人在这吃饭,那只小白狐竟一跃跳到桌上眼巴巴的看着,还时不时的吞咽口水,看的苏茵都不忍吃下去了。 她给它挑了一只鸡腿放在桌上,雪球竟立刻扑了上去,狠狠撕咬起来,那摸样像极了一只馋猫。 看的苏茵与燕倾不由得一乐。 “真是一只馋猫。”燕倾点了点它的头笑着说道。 哪知那货几下便将鸡腿吃完,吃完之后又眼巴巴的盯着苏茵,还装模作样的抚摸着肚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摸样。 苏茵浅浅一笑,抬手又给它夹了一块鸡胸肉,雪球立刻扑了上去,吃的好不乐乎。 吃完之后,抚摸着肚子,打了一个欢快的饱嗝,跳下桌子趴在苏茵脚边一动不动,缩成一团像一只毛茸茸的球可爱极了。 燕倾一口气吃了三碗饭,直到盘子里的菜和汤一干二净才作罢。 “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菜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茵笑道,压抑不住自己的内心,眼神火热,不由得垂下眸子,不敢多看苏茵一眼。 唯恐令她不自在。 “是你饿的太久了。”苏茵笑笑,起身收拾碗筷。 燕倾也没有坐着,他一点都没有君王的架子,与苏茵抢着收拾起来。 饭吃完了,要说的话也说过了,是时候该告别了。 想到要来见她,他一路上都兴奋的不能自己,有种既担忧又害怕的感觉,如今就要走了,他心中除了不舍便是不舍。 “阿茵,我就要走了,下一次再见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燕倾站在苏茵身前凝神看着她,声音低沉且缓慢。 苏茵有些不敢触及他的目光,她低低的垂着头,轻声说道:“你一路小心。” 她能说的也就这几个字罢了。 “阿茵!”燕倾双手落在苏茵肩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乞求,开口说道:“能让我抱一抱你吗?就抱一抱你!” 他说的卑微,脸上带着几丝小心翼翼,怕她会不许,怕她嫌弃他,怕她厌恶他。 苏茵没有开口,她轻轻的将头靠在燕倾肩头。 燕倾面上一喜,伸手环住她的腰,上扬的嘴角将他内心暴露无遗。 可她下一句话却将他推入谷底,苏茵轻声说道:“燕倾,人生苦短,莫要辜负了人生,找一个贴心的女子便娶了吧!莫要让那人等到心灰意冷,便再也无可挽回,不要等到要失去的时候,才发现一个人的重要性,做出追悔莫及的事。” 燕倾身子一僵,脸上的笑也僵在脸上。 她总是这样不肯给他半分希望,总是清醒的可怕。 “阿茵,我知道了。”燕倾隐去自己的失落,笑着说道,他轻轻的拍了拍苏茵的肩膀,沉声说道:“阿茵,保重,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意派人来燕国寻我。” 纵然他与赵初都在这山下布连自己的人,可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好,我会的。”苏茵抬头看着燕倾,心中一暖,她何德何能,能得他这样倾心相待。 纵然她这一生诸多不顺,还总归还是有许多温暖。 “你不要送我,我怕多看你一眼,我便会舍不得离开。”燕倾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最后抱了她一下,大步转身离开。 苏茵没有去送他。 她站在窗边,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面上无悲无喜。 燕倾走到忽的脚下一顿,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容华的衣冠冢。 若不是有这个衣冠冢陪着阿茵,只怕她熬不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好再她活过来了。 在他想念她的时候,还可以来这里看一看她。 燕倾只看了一眼便大步离开。 他的人还在山下等他。他这一去一回至少需要一月有余,他不得不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了。 自阿茵说起玄月教的事之后,他便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若真如阿茵所说,玄月教的人真混迹朝堂,意图染指天下,只怕这天下要大乱了。 纵然这天下从来没有太平过,可国与国之间向来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皆不伤及根本,为的便是保持诸国之间的平衡。 大雪很快将燕倾的脚印覆盖住,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苏茵拿了一把纸伞,缓步朝容华的衣冠冢走去。 雪球跟着她左右,一刻不离的伴着她。 苏茵给它系了一个铃铛,随着它的脚步叮叮当当的,山上瞬间热闹了起来。 苏茵亲手将石碑上的雪扫去,轻轻的抚摸着石碑,低声说道:“容华,我越来越想你了怎么办?” 回应她的只有来回扫荡的风。 她久久的站在雪中,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石碑。 石碑之上什么都没刻,只是一块无字碑。 她有什么资格给他可铭文呢? 她不是他的妻,不是他的妾,什么也不是,就只是个亲手杀害了她的女子,她有什么资格给他刻字。 便是她死了,也没有资格与他合棺。 终其一生,不论他是生,是死,她都没有资格与他在一起。 这就是她的悲哀。 她能做的也就是死后将骨灰撒入长江之中,以这样的方式陪伴着他。 “阿茵。”就在她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无为突然来了,他面色说不出的凝重。 令得苏茵心中猛地一惊,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无为已经来过了,若无事断然不会再上来的。 无为大步朝苏茵走去。 苏茵蹙眉说道:“可是燕倾发生什么事了?” 她能想到的只是这个。 毕竟这几年她的生活波澜不惊,以至于她已经忘了这是一个乱世,处处都有杀戮与流血。 “阿茵,你要冷静。”无为深深的看着她,不说什么事,只说让她冷静,她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心中隐隐已有不好的预感。 “上庸那边传来消息,夫人与老夫人突然不见了。”无为说的缓慢,便是想给苏茵一个缓冲的时间。 “你说什么?”苏茵骤然抬起头来,她眉头紧锁,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整个人如惊雷击身。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下山 “阿茵,你没事吧!”无为上前一把扶住苏茵,苏茵轻轻的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 多少年了,从容华死去的那瞬间,她的心便成了一潭死水,再无一丝波澜,可听到母亲与外祖母出事的这瞬间,她忽然慌乱起来,甚至有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一时之间,她心中百转千回,想了无数个可能,吓得自己惊出一身的冷汗。 母亲与外祖母不过是闺中妇人,且她们又离了赵国,她们身处上庸,以她们的性子断不会与人交恶,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可她隐世多年,会是谁呢? “阿茵,你不必太过惊慌,我这就下山,一定把夫人和老夫人安然带回来。”这样的事无为不敢瞒着苏茵,却也从未想过让她下山,他就是告知她一声,他自己动身下山去寻人。 这些年他们虽然隐居山中,可他们手中的势力,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胜从前,便是与一国抗衡,他们也有八分的胜算。 要知道一国的兵力至少在三十万左右,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兵力足以与三十万精兵抗衡,可随意灭掉一国。 更恐怖的是他们这些人无国无家,无名无姓,只听从一个人的话,不似旁的国家牵扯太多根本不敢随意出兵。 他们可随时出兵,可凭借苏茵的心情,随意灭掉一国。 如今便是苏茵想做一国之主,他们都可将她捧上去,因为他们不仅有人,更有绝对的财力支持。 苏茵虽然多年不问世事,可但凡有事无为都会给她禀告,所以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这些都是她为阿衍打下的江山,为的便是哪一日她不在了,他们也能安然度日,不受任何人的欺辱。 苏茵沉默下去,她一脸肃杀,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下山。” 上庸那里她安排了五百暗卫,每个都是个中翘楚,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将母亲他们住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没有一个死角,可纵然这样,还是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掳走母亲与外祖母,这说明什么? 这不是偶然为之,而是早有预谋。 他们这些人的目的是她,必是为了逼她现身,她若不现身,只怕母亲与外祖母危矣。 这件事无为解决不了。 “可是……”无为抬头朝容华的衣冠冢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苏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望着容华的衣冠冢淡淡一笑:“是时候该下山了。” 眼中有诸多愧疚,这些年她陷在容华的死中无法自拔,除了每日沉浸在痛苦之中,心中再去其他,对母亲与外祖母亏欠多矣。 是她不孝。 她也是时候该下山了。 若是母亲与外祖母有个万一,只怕她真要活不下去了。 无为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准备一下,我们今日便下山吧!”苏茵眼中一片冰封,每一字每一句都含着阴霾,周身杀气翻腾。 “呜……”雪球叫了一身,跳到苏茵肩头。 无为顿时微微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雪球,若他看的不错是这一只白色的灵狐,它周身灵气逼人,仿佛看出苏茵情绪不佳一般,轻声安慰着她。 “好。”无为沉声应道。 他心中也是希望苏茵下山走走的。 苏茵让无为稍等一下,大步朝容华的衣冠冢走去。 “容华,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苏茵轻声说道,轻轻的抚摸着石碑,最后看了一眼容华的衣冠冢,转身离开。 无为无声的跟在她身后。 她朝竹屋走去,没有带走一草一木,她环视一眼,只带走了惯用的七弦琴。 此番下山,必是危险重重,她多年没有弹奏音杀,也不知生疏了没有。 两人一同下了山。 苏衍与杜若已准备妥当,马车已在候着他们。 “阿姐。”一见苏茵,苏衍便大步走了过去,他到底年岁小,缺乏历练,所有的情绪都在面上,他一脸焦急,急的眼眶都红了。 除了阿姐,他便只有母亲与外祖母了。 如今他们出事了,他怎能不焦急。 “无事,母亲与外祖母都会安然无恙的。”苏茵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淡淡一笑。 苏衍那颗慌乱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嗯。”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阿茵姐姐。”杜若也朝苏茵走了过来,她虽然爱慕无为,却从不曾敌视过苏茵,反而对她很是亲近,她脸上也含着焦急,苏茵看得出她是真心为母亲与外祖母担忧。 “阿若。”苏茵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柔柔的一笑。 无为驾车,他们三人一同上了马车。 当日苏茵为了离容华近一些,选了一处临近长江的山,名曰寿山,离尚虞足足有数百里之遥。 马车一路狂奔,披星戴月的往上庸赶。 “阿若。”杜若早已给她父亲杜稜飞鸽传书,让他帮忙寻找原氏与老太太,以至于他们一入上庸,杜稜便出现了。 临走的时候,她托父亲多多照顾原氏与老太太,这些年父亲做的一直都很好。 杜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见杜稜眼下一片青黑,眼中布满血丝,下巴的胡茬都冒了出来,一脸的忧心与愧疚,不由得心中一痛。 “父亲,我回来了。”她以为的是她托父亲照顾原氏与老太太,她们不见了,他心生愧疚故而成了这副摸样。 哪里知道,原氏与杜稜早已暗生情愫,两厢情愿。 这几日他是寝食难安,真的心急如焚。 苏茵与苏衍也从马车下来。 这几年母亲与外祖母多亏了他的照顾,他们皆对他心存感激。 “杜城主。”苏茵与苏衍同时对他拱手一礼。 杜稜抬眸朝他们看去。 苏茵不等他开口,便出口问道:“这几日上庸城可有什么异样?” 她并没有问他有什么发现,从他这副摸样便已看出,定是一无所获。 所以她只问他上庸城有什么异样。 “我查了数日皆是一无所获,上庸并无什么异样,也不见什么外来人员,此事蹊跷的很。”杜稜一脸凝重的说道,上庸是他的地盘,能在他的地盘悄无声息的将人掳走,且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些年母亲与外祖母多亏城主照拂,此恩苏茵铭记在心,他日定当报答。” 说着,她对着杜稜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大礼。 一同行礼的还有苏衍。 他们这是在谢杜稜这几年对母亲与外祖母的照拂之恩。 杜稜挥手说道:“不必多礼了,眼中最要紧的是把她们救回来。” 脸上的焦急丝毫不亚于苏茵与苏衍。 令得苏茵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一行人朝原氏她们所住的院子走去。 “主人。”苏茵一进院子,五百暗卫齐齐现身,他们一脸愧疚甚至不敢直视苏茵,皆重重的跪在苏茵跟前,沉声说道:“属下护住不利,请主人责罚。” 五百人一水的黑衣,他们每个人相貌不同,却皆是相貌平平,一眼望却记不住任何人的脸,便是这样才令人震惊。 更让人诧异的是他们身上涌动的气息,像是一柄敛尽锋芒的宝剑,明明不带一丝杀气,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压迫。 这样的人必是经久鲜血洗礼,身染煞气。 杜稜看的一阵心惊,这院子他来了无数次,却从未感觉到他们的气息,更别说见他们的人了。 若非苏茵前来,他还不知这院子竟隐藏了这么多绝顶的暗卫。 “你们起来吧!”苏茵并未责罚他们,她知道他们皆不惧死,从未有过一丝疏忽,这一次实不怪他们,他们再如何厉害,也挡不住别人处心积虑的算计。 “谢主人。”五百个暗卫皆是微微一怔,从地上起身。 “可有什么线索?”苏茵沉声问道,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令人看不出喜怒。 为首的暗卫大步站了出来,对着苏茵双手一叉,说道:“回禀主人,我们将这院子里里外外查了数遍皆是一无所获,夫人和老夫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朝原氏与老太太的卧室走去。 苏衍,无为,还有杜若,杜稜皆跟在她身后。 杜稜跟在苏茵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不乏震惊,他一直都知道阿惜的这个女儿不简单,却不知她竟是如此厉害。 这五百个暗卫每个都不简单,却甘愿奉她为主,还是心甘情愿的奉她为主,便是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便不知她知道他与阿惜的事情之后,会不会恼怒。 苏茵先来到原氏的卧室,她四下环视了一圈,轻声说道:“敲击每一块地面,看看可有什么发现?” 几个暗卫瞬间上前敲击地面,连桌子下方都没有放过。 却是一无所获。 “看看榻下的地面。”苏茵盯着塌下说道。 无为几步上前,用手轻轻一扣,发现榻下的地面竟是空的。 屋里的人瞬间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震惊。 唯有苏茵一人面无表情的看着。 “阿茵,榻下竟有一处地洞。”无为掀开地板,皱着眉说道,难怪他们之前会一无所获。 第三百二十七章 现身 闻声所有人无不朝床榻下面看去。 “阿茵姐姐,塌下果然有一个地洞,你快过来看看。”离无为最近的杜若扭头看着苏茵大声唤道。 苏衍大步走了过去。 苏茵站在那里没有动,果然如她想象的一般,一切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聪明,而是因为她曾经亲身经历过,那时在容华的别院,她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被人掳走的。 “我下次查探一番,看看可有什么线索。”无为扭头看了苏茵一眼,纵身跳下地洞。 “阿姐,我也去。”苏衍亦看了苏茵一眼,跟着无为一同跳了下去。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杜若急忙说道,也跳了下去。 “阿若。”一旁的杜稜满目担忧,几步上前,扭头看了苏茵一眼:“我跟他们下去一起看看。” 苏茵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跳了下去没有出声。 她面色凝重,对方不惜这样耗费精力,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样一个地洞少说需要三个月,多则半年,他们又怎会留下什么线索。 上庸紧邻洛河,可逆水行新船,亦可顺水行舟,可以说天地纵横,一旦他们入了洛河,便真是无迹可寻了,除非他们主动找上了。 苏茵又命人去老夫人的房中查探了一番,果然老夫人的塌下也有一个地洞。 侍卫禀告两个地洞连着一条通道,显然他们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把人掳走的。 苏茵面色越发冰冷,纵然他们日夜兼程,可还是在路上走了足足七日,母亲他们早已不知身在何方,是凶,是吉! 苏茵坐在原氏飞房中,轻轻的抚摸着屋里的陈设,心中恁的酸楚,眼中满是愧疚。 都是她的错,若非她大意,母亲和外祖母怎会被人掳走。 “主人,不必太过忧心,他们这样大费周章的掳走夫人与老夫人,定是有所求,想来短时间她们性命无虞。”为首的暗卫看着苏茵忍不住沉声说道。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他们大费周章的将母亲与外祖母掳走,显然不是为了她们的性命,若非如此何必费尽心机的带他们走,只需杀了她们便可。 苏茵心中稍稍平静了一些。 她站在窗前朝外看去,正值冬日,万物凋零,唯有几支腊梅开的正好,她慢慢的垂下眸子,眼中结成一片寒冰。 “阿茵。”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无为他们从地洞爬了上来。 最先出来的是无为,紧随其后的苏衍。 在他们两人上来之后,杜若和杜稜也爬了出来。 无为大步朝苏茵走去,他一脸凝重的说道:“出了地道便是洛河,想必他们定是随着水路离去,我已安排下去,通知我们的人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全力寻找夫人与老夫人,想来用不了几日一定会有消息的。” “好。”苏茵轻声说道。 苏衍眼睛红通通的,他低着头不敢看苏茵,就怕看苏茵一眼便会忍不住哭起来。 他实在太过担忧母亲与外祖母了。 师傅说的轻松,洛河交通纵横,天地间皆可去,想要找到母亲与外祖母哪有那么容易。 “我也会派人全力寻找的。”杜稜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眼中的担忧丝毫不亚于苏衍。 苏茵先前还不敢确定,如今她已确定无疑。 阿衍担忧,是因为那是他的血脉至亲。 杜稜不过是一个局外人何故与阿衍一般担忧。 “有劳城主了。”苏茵对着杜稜盈盈一福。 “阿茵姐姐,你不用这么客气,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杜若深深的看了无为一眼,伸手就去扶苏茵。 “多谢了。”苏茵看着杜若淡淡一笑。 “如此我们便告辞了。”杜稜低声说道,抬眸看着杜若,挥手:“阿若跟父亲回家。” 无为看了苏茵一眼说道:“阿茵,我去周密部署一下。”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无为看都没看杜若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杜若看着杜稜用力的摇头:“不,父亲,我不要回家,我就在这里陪着阿茵姐姐,哪里也不去!” 杜若一脸固执,甚至躲到了苏茵身后。 “你给我回家。”杜稜声音放高,脸上已带了一丝怒意。 苏茵看了一眼杜若,轻声说道:“阿若听话,你先随你父亲回家吧!你多日不归,也该回家看看了。” 苏茵都这么说了,杜若纵然不愿,却也只能随杜稜一起回家。 “好,阿茵姐姐。”杜若十分不情愿的说道。 缓步朝杜稜走了过去。 “阿若你先回家。”岂料,杜稜开口让杜若先回家。 他抬头看着苏茵说道:“杜某有几句话想跟苏姑娘说,不知可否?” “好,我正好也有几句话想跟城主说。”苏茵淡淡一笑。 看着苏衍说道:“阿衍你先退下吧!” 苏衍看了苏茵一眼,跟着杜若一起走了出去。 苏茵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个暗卫。 触及苏茵的目光之后,那些暗卫皆是一声不响的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苏茵与杜稜两人。 杜稜看了苏茵一眼先开口了,他声音中含着无奈,缓缓说道:“苏姑娘,我那小女痴慕你身边的无为,这事想必你知道吧!”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杜稜接着说道:“为此小女在深山中陪了你们三年有余,不知苏姑娘是什么意思,还是无为是什么意思?” “阿若很好。”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杜稜,他身为阿若的父亲,于情于理是该问一问的,毕竟这关系到阿若以后的幸福。 苏茵突然羡慕起阿若来,有这么一个好父亲。 她只说阿若很好,却没有说无为什么态度。 她不说是因为根本不用她说,无为对阿若的态度,杜稜看得出来。 也正是因为杜稜看出来了,才会找她深谈一番。 “可否请苏姑娘给小女一个成全,命无为与小女成婚呢?”杜稜凝神看着苏茵拱手说道,已是很郑重了。 他的女儿他了解,纵然无为对她不冷不热,可她既然能在深山陪他三年,也能陪他十年,二十年,就这样一直等下去,所以他想给他的女儿一个成全。 世间之大,想找一个倾心爱慕的人,却也是不易的。 他不想她留下任何遗憾。 这是一个父亲的私心。 苏茵没有料到杜稜竟会这样一说,她顿时蹙起眉头:“无为对阿若的态度想必城主早已看在眼中,纵然我能命无为与阿若成婚,却也管不了无为对阿若的态度,杜城主觉得这是成全阿若吗?” 无为是她要紧的人,阿若与她也是情同姐妹,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愿意强行撮合他们。 强扭的瓜不甜,想必杜稜明白这个道理。 杜稜没有开口,沉默下去。 苏茵接着说道:“无为是我的家人,阿若与我情同姐妹,我不想勉强他们,纵然强行让他们成婚,他们也不会幸福的。” 苏茵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杜稜轻叹了一声,抱拳说道:“是杜某莽撞了。” “敢问杜城主与我母亲……”苏茵试探的问道。 然,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杜稜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说:“我与阿惜已两情相悦,许了终身,阿惜一直犹豫要怎么告诉你与阿衍,怕他们会反对。” 杜稜直言不讳的说道。 正是因为他这份气度,苏茵看得出他对母亲是真心的。 她微微一笑,眼睛忽然有一丝湿润,她怎会反对,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看得出杜稜是一个正直,敢作敢当的人,有他陪伴母亲后半生,她真的很欣慰。 母亲这一世凄苦,也该有个好结局。 苏茵忽然后退一步,对着杜稜行了一个大礼,她轻声说道:“不,我很高兴,母亲她前半生坎坷难行,后半生有杜城主相伴,我甚感欣慰,我唯有一个要求,待救回母亲之后,请杜城主一定好好善待我母亲。” 杜稜微微一怔,沉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待阿惜的。” 苏茵的态度真真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她定会不悦,甚至发怒,不曾想她竟是这样的态度,若是阿惜知道,一定会开心的。 “若你敢负我母亲,我便屠了这上庸城。”苏茵缓缓起身,她面无表情的看了杜稜一眼,轻声说道。 杜稜顿时抬头看着苏茵。 苏茵垂眸一笑:“杜城主最好不要怀疑我的能力。” “我不会负阿惜的。”杜稜一字一顿的说道,说的格外慎重。 苏茵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告辞。”杜稜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他一走,苏衍走了进来,他面上满是不悦,看着苏茵说道:“阿姐我不喜欢他,我感觉他抢走了母亲,我讨厌他。” 苏衍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所有的喜怒都表现在脸上。 苏茵朝他挥了挥手,轻声说道:“过来。” 她方才感觉后窗下有一道气息,便知道是阿衍。 苏衍走了过去,苏茵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道:“阿衍,我看得出杜稜是一个不错的人,我们都不能永远陪着母亲,你希望她后半生孤孤单单的吗?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只要母亲她幸福就好。” 在苏茵的劝说下,苏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笑着说道:“我知道了阿姐,只要母亲她幸福就好。” 姐弟两又说了一会话,苏茵便让苏衍回去休息了,这一路车马劳顿,得好好休息一番才行。 “拿我的琴来。”苏衍一走,苏茵便让婢子将她的琴抱了过来。 她接过琴大步朝院子中央走去。 凉亭之中已摆了琴案,焚着香,苏茵轻轻的把琴放在琴案上,垂眸一笑。 “铮铮铮……”她素手一抹,琴声流淌而出。 是时候叫所有人知道,她苏氏阿茵回来了。 既然没有母亲他们的踪迹,那就让那些人主动来寻她好了。 “铮铮铮……”琴声如水,时隔几年,苏茵的琴技越发娴熟。 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这是哪里传来的琴声,琴技高超,令人叹服!” “必是哪位琴技大师所奏吧!” 一时之间,街上行人纷纷停顿了下来,侧耳倾听,一副陶醉的摸样。 “看,快看,那是什么?”忽的,一人满目震惊的指着天上大声喊道。 “天上除了云还能有什么?”一人满目讥讽的看着他说道,不由得抬头朝天上看去。 所有人只看了一眼,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从四面八方飘来大片大片的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上庸飘了过来。 方才还日光普照的天,忽然暗了下来。 街上的所有人行人,无不一脸震惊的看着天空,眼中满是惊恐。 “是鸟,数不清的鸟。”等临近了所有人才看清楚,天上的根本不是什么阴云,而是数不清,各种各样的鸟儿。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所有的阴云不断的朝一个方向汇集而去。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跟着阴云移动脚步,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数不清的鸟在苏茵头顶盘旋鸣叫,便是院中的所有暗卫也给惊呆了。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看那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金色的凤凰啊!”忽的一个人指着天空,大喊大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在天空中盘旋的凤凰给惊住了,眼珠子都恨不得掉出来一般。 天彻底暗了下来。 数不清的行人聚集在苏茵院子前,指指点点,再也移不开视线。 连着杜稜也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他看着不远处的天空,知道那正是苏茵的院子,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眼中也是满是震惊。 “铮……”苏茵素手一勾,琴声顿止。 天空中的飞鸟尽散。 “快看,那些鸟儿都飞走了。”飞鸟虽然散去了,但街上的行人却是围在苏茵院子前面久久的不肯散去。 “主人,有人将一份信射了进来。”琴声一止,一个侍卫大步上前,手中拿着一封信,拱手说道。 苏茵淡淡一笑,没有言语,伸手接过那封信,好啊!来的竟是如此快,说明他们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看着她。 苏茵缓缓拆开那封信。 就在那时无为大步走了过来“信上说了些什么?” 第三百二十八章 给苏茵准备的惊喜 苏茵拆开信的那瞬间,里面赫然出现两缕头发,一缕黑色的,一缕白色的。 看着这两缕头发,她面色一僵,一抹锐利的杀气从眼中一闪而过,这是母亲与外祖母的头发,他们竟然敢伤她们,真是该死。 白纸黑字,苏茵看的格外的认真仔细,看过之后她轻轻一扬,那封信随即化作浮灰消散在空中。 她手中紧紧攥住母亲与外祖母的头发,抬眸看着无为轻声说道:“信上说让我后天亥时于燕山一见,有惊喜等着我,若是我不去的话,他们便把母亲与外祖母从燕山推下去。” 一句话说完,苏茵冷冷一笑,果然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燕山在上庸百里之外,乃是这附近最高的山,平日里人迹罕见,若是从燕山摔下去的话定然会粉身碎骨的,若是现在就出发的话,日夜兼程倒也来得及。 无为面色一沉:“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再晚的话怕是就来不及了。 “阿姐,我也要去救母亲与外祖母。”苏茵刚刚起身,苏衍便大步跑了过来,他一脸固执的看着苏茵,挡在苏茵身前。 此行凶险万分,苏茵本不想让苏衍去的,却又怕留他一人在这里,万一有什么意外,还不如带在身边安心,便也同意了。 “好。”她轻轻的拍了拍苏衍的肩膀,沉声说道:“阿姐可以带你一起去,但你一定要听我和无为的话,万不可擅自行动,或者作出什么事知道吗?” 阿衍年纪尚小,行事难免莽撞,苏茵生怕他到了那里会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好,我答应阿姐!”苏衍点头说道,只要能带他去救母亲与外祖母,什么事他都可以答应。 苏茵虽然会骑马,但骑术并不精湛,所以他们还是乘坐马车。 马车也来得及。 无为赶车,苏茵还带了五百暗卫,对方对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可她却还不知敌人是谁,已身处被动,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我跟你们一起去救人。”苏茵一行人才出了上庸,杜稜便骑着马追赶过来。 他身后带着数十个黑衣男子,每一个都是一脸肃杀,一看便知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的人。 苏茵眉头微蹙,但见杜稜一脸固执,便也同意了,她看着杜稜沉声说道:“好。” 失去爱人的感觉她知道,也知道杜稜的担忧,所以她没有拒绝,想来母亲定然也是想见杜稜的。 杜稜来了,杜若怎会不来。 杜稜刚刚加入队伍,没过多久,杜若便出现了,她在杜稜之后,显然是背着杜稜偷偷来的。 “我也去救人!”她骑着马笑嘻嘻的看着无为说道。 “阿若你怎么来了?”杜稜声音一高,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斥责。 “父亲,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杜若嘴噘的老高,满脸委屈的看了一眼杜稜。 “回去,此行危险。”杜稜厉声说道。 苏茵撩开车帘,朝杜若看去,劝道:“阿若,你父亲说的对,你赶紧回去,听话。” 奈何杜若就是不肯回去,她气鼓鼓的说道:“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是让我光明正大的跟着,还是偷偷的跟着,你们自己选择吧!” 言下之意便是她去定了。 “也罢!”杜稜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自己的女儿他了解,跟在他们身旁还有一些保障,若是让她一个人上路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我就知道父亲最好了。”杜若顿时换了一张脸,笑眯眯的看着杜稜。 见杜稜都同意了,苏茵也只能作罢,任由杜若跟在他们。 雪球缩成一团在她怀中找个个舒适的地方呼呼大睡,一路上都没有睁开眼。 苏衍戳了它好几次,它都懒洋洋的,理也不理苏衍。 苏茵的面色格外的凝重,她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信中说的惊喜又是什么? 一行人日夜兼程,总算在第二日天黑之前赶到了燕山。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燕山,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所有人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若是从山上摔下来只怕会摔成肉饼了吧! 索性信上并未说让苏茵一人前来,可苏茵也不敢带他们全部上山,她让杜稜,杜若,还有苏衍都留在山下,与此同时还留下两百个暗卫,以便不时之需,万一山上有个什么,他们也好接应一下。 剩下的三百暗卫,她让他们隐在暗处,随时听她命令,她只带了无为,两人一同上山。 上路难行,他们不敢有一刻耽误,马不停蹄的往山上赶。 夜幕降临,又正值冬日,万物蛰伏,山野中寂静无声,连一声鸟叫都没有格外的渗人。 燕山之上燃着数百火把,仿佛白昼。 苏茵和无为一上来,便见原氏与老太太被绑着木桩之上,在她们身下堆满木柴,周围是数不清的弓箭手,一个个蓄势待发。 在暗地里还埋伏着数以千计的杀手,纵然他们的呼吸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苏茵与无为还是察觉到了。 “母亲,外祖母!”苏茵一下马车,深深的凝视着原氏与老太太,满目森寒的呢喃道。 原氏原本虚弱的闭着眼,然母女连心,苏茵轻轻一喊,她瞬间睁开眼来,冲着苏茵厉声吼道:“阿茵,你们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听母亲的话快回去,不要管我们快回去。” 苏茵听着原氏的话心如刀割,可面上却冷得没有一丝表情,一旁是无为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这种场面他已见得太多。 苏茵如闲庭漫步一般朝着原氏他们走了过去。 月光之下,她那一头银色的发丝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她一袭白色衣裙,外穿白色狐裘,雪球在她肩头懒洋洋的趴着,用狐狸眼四处看着,眼中甚至带着一丝兴奋与雀跃。 “苏姑娘果然好气度,面对这数不清的弓箭手,竟然如闲庭漫步一般叫人佩服。”忽的,所有弓箭手让出一条路来,一个黑衣男子缓步走了出来。 由于隔得远,苏茵并看不见他的容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苏茵从未见过他。 男子看这样子三十岁左右,一双眼精光闪动,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阿茵,听母亲的话你快回去。”原氏哭着喊着,声音却并不高,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的虚弱,眼中满是绝望。 “阿茵,你们快回去。”就在那时老太太也慢慢的睁开了眼,她死死地盯着苏茵气若游丝的说道。 苏茵眼眶一红,她下颚为抬,看着那黑衣男子说道:“苏氏阿茵如约而至,还请阁下划一条道下来,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母亲与外祖母?” “哈哈哈,苏氏阿茵果然不愧是女中豪杰,本尊甚是喜欢。”黑衣男子朗朗一笑,说出的话恁的放荡。 一旁的无为面色一沉,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气。 “呜呜呜……”就在那时,一直安安静静趴在苏茵肩头的雪球忽然叫了起来,张着嘴露出尖尖的獠牙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摸样,奈何它长得太可爱了,便是凶起来,也是一副又呆又萌的摸样。 “这小东西,本尊也甚是喜欢。”黑衣男子视线落在雪球身上,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显然是对雪球来了兴致。 也对,雪球是一只白色灵狐,任何人见了都会心动的,他怎会不动心呢! “呜呜呜……”他声音一落,雪球叫的更凶起来。 “雪球。”苏茵蹙着眉看了它一眼,不知道它突然间怎么了?心中满是疑惑。 哪知雪球忽然从她肩上跳了下去,便往一旁跑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雪球回来。”苏茵喊了一声,却并未唤会雪球。 “说吧!你究竟想要怎样?”苏茵冷冷的看着黑衣男子,眼底一片冰封。 “好说,好说,我一向对漂亮姑娘都是极好的,怜香惜玉什么的拿手的很,不若你陪我一晚上,我便把他们都给放了!”黑衣男子色眯眯的盯着苏茵,上上下下,看的格外仔细,说着他朝苏茵胸前一抓。 “你找死!”苏茵还未开口,无为瞬间便怒了,他衣袖一挥,带出一道凌厉的掌风朝黑衣男子袭去。 无为何等厉害,可黑衣男子轻轻一闪,便躲开了他那一击,他抬眸对着苏茵说道:“这小伙子年轻气盛的,莫非憋的太久以至于心火太盛,怎地一言不合就打人,要知道我最不喜欢血腥什么的了!” 无为面色瞬间由青转黑,抬手又是一掌。 黑衣男子身子一闪,冷眼看着无为说道:“苏姑娘,若是你这属下再这样莽撞,我可要下令点火了。”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无为,无为这才停止攻击。 黑衣男子眯眼一笑:“接下来该看看我给苏姑娘准备的惊喜了。” “啪啪啪……”他双手用力一击,一个人五花大绑的被带了上来。 “呜呜呜……”雪球在他身边叫个不听。 苏茵抬头看去,顿时一惊,不由得出声喊道:“燕倾。”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燕倾竟也被他们抓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一见惊魂 燕倾见了苏茵也激动起来,他双目血红,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因着嘴巴被堵着,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中却也是无比震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苏茵,让她看到他最狼狈的摸样,一时之间,他怒从心起,余光落在黑衣男子身上,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杀气。 让他在他心仪的女子面前丢人,他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苏姑娘,不知在下送个这个惊喜,可还满意吗?”黑衣男子双眼微眯,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眼底一片寒芒。 苏茵视线从燕倾身上移开,落在黑衣男子身上,淡淡一笑:“甚是满意!” 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燕倾似得。 “哈哈哈,苏姑娘满意就好。”黑衣男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扭头看向原氏与老太太,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不是想救你母亲与外祖母吗?” 他说着一顿,视线落在燕倾身上,接着说道:“只要你亲手杀了他,我立刻放了你母亲与外祖母。” 燕倾登时瞪大了眼,恶狠狠的看着黑衣男子。 他只看了黑衣男子一眼,便将目光落在苏茵身上,他淡淡的看着苏茵,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他一点都不担心苏茵会杀了他。 他看重的女子,他是知道的,她若真是这样的人,便也不值得他倾心相待了。 苏茵冷眼看着黑衣男子,顿时就笑了,她笑容灿烂,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为了救母亲与外祖母,让她亲手杀了燕倾! 这真是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这样的话他也敢在她面前说,真是不知死活。 燕倾于她有恩,又对她一片深情,这天下她对不住的几个人中便有他,想让她杀了他做梦去吧! 她敛尽所有笑意,冷冷的看着黑衣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要救我母亲与外祖母简单的很,我只要杀了你就好!” 说着,她扭头看了身旁的无为一眼。 燕倾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一暖,脸上的笑更浓了。 这便是他看重的女子,她重情重义,从不曾让他失望。 “你!”黑衣男子不曾料到苏茵竟会这样说,他登上就怒了,他一脸张狂的笑,厉声说道:“好,今日我便送你们统统下去见阎王!” “点火!”他一声令下,几个拿着火把的黑衣男子瞬间朝原氏和老太太走了过去。 苏茵冷冷一笑,电光火石之间,她身子如鬼似魅,在黑衣男子袭去。 与此同时,无为身子一闪,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等到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原氏与老太太身旁。 就在黑衣男子要将原氏与老太太身下的柴火点燃的时候,他衣袖一甩,瞬间将几个黑衣男子掀翻在地。 “啊!”惨叫声瞬间响起。 苏茵早不是当年那个苏茵,这几年她在山上还做了一件事,彻夜难眠的时候,她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习武,身手早不可同日而语。 可黑衣男子也不是吃素的,他身子轻轻一闪,避开了苏茵的攻击。 苏茵扭头朝虚无看了一眼,沉声说道:“速速去就燕倾。” 她声音一落,三百暗卫瞬间现身。 “给我放箭!”黑衣男子的声音恁的冰冷,仿佛与苏茵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看着苏茵的眼中绽放出一朵一朵妖异的血花。 “嗖……嗖……嗖……”黑衣男子声音一落,天上瞬间降下箭雨,卷起漫天杀气。 埋伏于暗处的杀手同时跳了出来。 “呜呜……”雪球尖声叫着,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将好几个朝燕倾杀去的杀手给扑倒在地,身手恁的矫健。 三百暗卫将苏茵几人团团围住,为他们挡下漫天箭雨。 几个暗卫大步上前,放倒几个朝燕倾举剑的杀手,长剑一挥,斩断绑着他的绳索。 燕倾瞬间恢复了自由。 “阿茵,我来助你。”他扭动着脖子,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身子一闪,朝苏茵而去。 苏茵不弱,却也不能与黑衣男子相提并论,如他们这种人从小便在刀尖上舔血,能活到今日完全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杀招,招招直冲要害。 在他的攻势之下,苏茵很快便落了下风。 眼前他一剑便要穿透苏茵的身体,就在那时,燕倾及时赶来。 “阿茵!”他长鞭一挥,替苏茵挡去那一剑,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垂眸说道:“你没事吧!” 苏茵轻轻的摇了摇头。 燕倾松手放开苏茵,双眼一眯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衣人,厉声说道:“敢偷袭孤,孤这便取了你的命。” 他与苏茵分别之后,走了没有多远,便遇到这伙人的伏击,若是真枪实刀的打,他未必会输,哪知道这伙人竟玩起阴的,竟用了毒将他们所有人给迷昏了,他这才中了他的招。 “啪……啪……”他长鞭挥舞,婉若游龙,逼得黑衣男子步步后退。 苏茵见燕倾应对自如,一点脚尖朝原氏与老太太飞去。 无为已经将她们救下。 “母亲,外祖母,你们没事吧!”苏茵一把拉住原氏与老太太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们,就怕她们哪里受伤了,眼中满是担忧。 “我们没事。”原氏看着苏茵眼眶一红,轻声说道。 老太太也红了眼,她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当下吓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紧紧抓着苏茵的手,轻轻的点了点头。 “没事就好,我就这带你们回家。”苏茵轻声说道,一左一右的牵起她们就走。 无为在一旁,替他们挡去所有扑上来的人。 “噗……”无为一鞭子甩在黑衣男子背上,黑衣男子一僵,身子往前一倾,吐出大口鲜血。 “呜呜呜……”雪球趁机凌空而起,一下子落在黑衣男子脸上,几爪子下去。 “啊……”黑子男子一巴掌朝雪球拍了过去,雪球身子一跃,得意洋洋的落在燕倾肩头,黑子男子捂着脸嘶声裂肺的叫了起来:“我的脸,我的脸……” 雪球那几爪子可不轻,黑衣男子的脸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啪……”无为见状一鞭子朝黑衣的男子的脖子而去,宛若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一般,狠狠的缠住黑衣男子的脖子。 “嗯!”燕倾用力一拉,黑衣男子瞬间闷哼一声,眼睛瞪的大大的朝后倒了下去,暗红的血顺着他的脖子蜿蜒而下,他已没了呼吸。 燕倾看都不看他一眼,朝苏茵而去。 “阿茵!”漫天箭雨之下,燕倾落在苏茵右侧,面带微笑的看着她,长鞭挥舞,眼中满是脉脉深情。 苏茵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没事就好,我们抓紧离开这里。” 为首的黑衣男子一死,剩下的那些人瞬间如一盘散沙一样,战斗力锐减。 三百暗卫在前开路,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快上车!”就在那时,杜稜架着马车疯狂的奔了过来。 杜稜视线落在原氏身上,微微一笑,天地万物之间,眼中只剩下原氏一眼,这几日积压的担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苏茵先将老太太扶上马车,又扶着原氏上车。 在杜稜炙热的目光中,原氏看着了苏茵一眼,轻轻的垂下头去,避开杜稜的目光。 纵然杜稜是个好人,可她不能做对不起阿茵与阿衍的事。 她是一个传统的妇人,怎么也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苏茵知道母亲的顾虑,当下也不说破。 几个人瞬间爬上马车。 “驾!”杜稜扬起手中的马鞭,重重的落在马屁股之上,马车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砰砰砰……”时不时的有箭落在马车之上。 原氏和老太太一副惊魂未定的摸样,面色难看的厉害。 “母亲,外祖母,没事了,你们不必害怕,我这就带你们回家。”苏茵心中一阵酸楚,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原氏与老太太。 “好。”原氏轻轻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靠在马车上,整个人虚弱的厉害,她抬起眼看了苏茵一眼,淡淡一笑。 燕倾与无为跃上车顶,替他们挡去飞来的厉箭。 马车横冲直撞的冲了出来。 剩下的暗卫在后面殿后。 月明星疏,马车朝着山下飞奔。 耳边满是呼呼的风声。 冬日的夜格外的寂静,纵然马车中燃着炭火,原氏和老太太还是冻得瑟瑟发抖,连嘴唇都泛了白。 苏茵见状将身上的狐裘脱了下来,给她们披上。 “呜……”雪球叫了一声从燕倾的肩头跳了下来,窜到马车里,扑到苏茵怀中缩成一团,眼睛溜溜的看着原氏与老太太。 原氏与老太太身子一缩,明显有些害怕雪球。 “母亲,外祖母,没事它不咬人的。”苏茵开口说道,伸手抚摸着雪球的皮毛。 “快看是阿姐他们回来了!”离的老远,苏衍一下便看到苏茵他们的马车,顿时大声喊叫起来,声音之中难掩欣喜。 “父亲,无为!”杜若与苏衍对视一眼,策马而去。 与此同时留下的两百个暗卫也迎了上去。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苏茵撩开车帘看着所有人说道。 所有人一刻也不敢停,策马狂奔。 然,他们不过刚刚下了山。 “铮铮铮……”寂寂冬夜,突然响起一阵琴声。 琴声悠扬,一如夜空浮云。 一白衣男子,席地而坐,双膝之上放在一把琴,素手勾抹,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优雅,他坐在路中央,挡住他们的去路,冷眼看着他们,轻声说道:“今晚你们都得死!” 第三百三十章 他的名字叫容华 抚琴的白衣男子声音一落,马车瞬间停了下来。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清冷的月光之下,他们并看不清楚他的音容相貌。 无为双眼一眯,脸上已带了肃杀之意,他足尖一点已从马背上飞来下来。 燕倾也没有闲着,他双目嗜血,手中握着长鞭,脸上满是冷笑,想把他们留在这里,就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坐在马车里面的苏茵,听着这清冷中带着熟悉的声音,整个人猛地一怔,瞬间红了眼眶,刹那间她什么都顾不得了,松开原氏的手,便要跳下马车。 “阿茵,你这是怎么了?”看着苏茵这副异常的摸样,原氏不由得开口喊道。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苏茵惊慌失措的跳下马车。 “阿茵!”见她从马车跳了下来,无为与燕倾同时一怔,开口喊道她的名字。 可苏茵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一样,看都没有看所有人一眼,一步一步朝路中央抚琴的白衣男子走去。 “阿茵,危险不要去。”无为看着苏茵低沉吼道,伸手便要去拉她。 那人明显是来找他们麻烦的,没有听他说吗?今晚他们都得死。 “阿茵。”可更快的却是燕倾,他长鞭一挥,缠在苏茵腰间,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阿茵,你这是要做什么?”燕倾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疑惑,他不明白苏茵这是怎么了。 “你放开我!”可苏茵却仿佛不认识燕倾一般,伸手推开了他,转身便朝那个抚琴的白衣男子走去。 “阿茵。”任燕倾如何唤她都不曾回头。 “铮铮铮……”琴声如水,一袭白衣的男子身上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月光,整个人仿佛九天降下的谪仙一般纤尘不染。 “阿茵不能去!”无为出手一般拉住苏茵的手臂。 苏茵慢慢的扭过头来,她脸上无声的淌过两行清泪,死死地看着无为说道:“你放开我,他是容华。” 杜稜没有见过容华,可苏茵一开口,他还是震惊了。 纵然他没有见过容华,却也知道早在三年多前容华便已经葬身长江之中,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的声音清晰的落入无为与燕倾耳中,两个人同时一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阿姐,你胡说什么,容华大哥早就不在了。”苏衍一脸震惊,翻身下马大步朝苏茵走了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拖着她便朝后走。 “点燃火把!”还是杜稜老辣,所有人都在质疑他是不是容华的时候,他命人将携带的火把点燃,原本为了防止杀手的追击,他命人熄灭了所有的火把。 一时之间,数十个火把瞬间被点燃。 周遭十数米之内,一切清晰可见。 白衣男子的脸清醒的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刹那间,见过容华的人皆是猛地一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苏茵却是笑了起来,她笑着笑着,眼泪滚滚而落。 “容华。”她一把推开苏衍的手,大步朝白衣男子跑了过去。 苏衍也是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 容华大哥他是见过的,那张脸真是与容华大哥的脸一般无二,不过表情太过淡漠,仿佛不认识他们所有的人一样,清冷如水的眼中只剩下幽光闪动的寒芒。 他真的是容华大哥吗? 原氏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从马车上下来,她也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路中央的白衣男子。 “阿惜。”连杜稜站在她身边都没有发觉。 白衣男子冷漠的看着他们所有人,琴声越发急迫:“铮铮铮……” 一时之间空气仿佛稀薄起来,给人一种乌云压顶的感觉。 “啊……”杜稜带了的侍卫突然大声尖叫了起来,他们一个个面色煞白,双目血红,额上的青筋凸起,抱着头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连着苏茵带了的二百暗卫也是面色骤然变换,他们虽然没有喊叫,但脸上却也满是痛苦的神色。 “音杀!”无为瞬间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路中央的白衣男子。 燕倾也是一惊,若说方才他们心中还有几分疑惑,这天下之大,有几个长得相似的人也不足为奇,可这音杀普天之下会奏的也就只有容华与苏茵。 莫不是容华真的没有死! “啊……”没有任何修为的原氏,瞬间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副痛苦难耐的摸样。 “阿惜。”杜稜眼中满是担忧,伸手捂住原氏的耳朵。 索性老太太太过疲惫昏睡过去,音杀对她无碍,不然单凭这音杀便足以要了她的命。 “啊……好痛,头好痛!”杜若也没什么修为,她不比原氏好到哪里,抱着头倒在地上,大冷的天头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 “阿若。”杜稜高呼一声,厉声喊道:“所有人凝神静气捂住耳朵。” 空旷的山谷中,他的声音激起阵阵回声。 “容华……”苏茵看不见所有人的痛苦,她声音哽咽,眼神凄迷一步一步朝白衣男子走了过去。 “阿茵,不要过去,他不是容华。”无为大声吼道,却换不回苏茵丝毫理智。 彼时,她眼中,心中只剩下那道白色的身影,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离开的这些日子,每一日她都度日如年,她实在是太过想念他了。 她还没有告诉他,她爱他。 还没有给他说对不起! 苏衍也抱着头跪倒在地,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呢喃道:“阿姐,不要去,不要过去。” 他们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人绝不会是容华。 容华对苏茵的感情他们都是知道的,若是容华怎会动苏茵视若无睹,若是容华又怎会对苏茵奏音杀,这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人绝不是容华。 唯有苏茵一人不明白! 或许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阿茵,你醒醒,他不是容华,他若是容华,怎会对我们奏音杀。”燕倾厉声吼道。 他与无为的面色有稍有变化。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拉住苏茵,死死地拉住苏茵,再不让她近前一步。 “你们放开我,他是容华,我看得清楚,他是容华……”苏茵嘶声裂肺的朝着他们吼道。 因着她心中,眼中只剩下那道白色的身影,专注的容不下任何事,故而她并未受到音杀的影响,再说她也是会奏音杀的,音杀对她根本没什么效果。 她离那个白色的身影只有数步之遥了。 白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便是这一句话。 “轰……”的一声在苏茵脑海中炸开。 苏茵拼命的挣扎着,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朝着白衣男子用力的吼道:“容华,我是阿茵,我是阿茵啊!” 她整个人仿佛疯了一般,骤然扭头看向无为与燕倾,眼中只剩下滚滚杀意:“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容华。” 说着她运转全身所有内力,对着无为与燕倾重重一击。 “阿茵!”两个人同时捂着胸口大退一步。 “阿茵,你回来!” “不能去,危险!” 任由他们如何呼喊,苏茵还是固执的朝白衣男子跑了过去。 白衣男子眉头微蹙,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琴声依旧。 他不明白的只是她为何丝毫不受音杀的影响,如此而已。 “容华!”苏茵站在他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她慢慢的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他的脸。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出现在她梦中,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看着她笑,他不怨她,不恨她,却令她心如刀绞。 每一次她拼尽一切的想要上前抱住他,可剩下的除了虚无的空气,便是冷飕飕的风。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根本不敢去触碰他一下。 “容华,容华,容华……”她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他的名字,眼泪滚滚落下,脸上却再无半分有伤,只剩下浓的化不开的惊喜。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白衣男子既不开口,也不动就那样冷漠的看着她,仿佛寒潭的眼中闪过一个锐利的杀气。 “阿茵……”无为与燕倾在音杀的影响之下已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连声音都透着几分无力。 “容华,”你还活着,真好!”苏茵的声音很轻很轻,随即便消散在空中,字里行间弥散着浓浓的惊恐。 她怕这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怕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容华……”苏茵慢慢的垂下头去,一字一顿的说道:“对不起!” 时隔三载,她终于有机会给他说一声对不起。 在她的目光之中白衣男子慢慢的站了起来。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凝神看着他,接着又道:“我爱你!” 她声音一落,无为与燕倾身子骤然一僵。 她的手就那样落在白衣男子脸上,那温热的触感,令得苏茵一怔,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她嘴角上扬,笑着笑着泪涌了出来:“你回来了,真好!” “噗……”下一秒白衣男子淡淡一笑,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匕首猛地刺入苏茵的胸膛。 第三百三十一章 带走 苏茵身子一僵,她慢慢的垂下头去,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这把匕首,她淡淡的一笑,缓缓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轻声说道:“真好,从前欠你的,现在我终于还给你了。” 自从他于长江之中消失不见,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她当日刺他的那一下变成了她的心病。 是她杀了他! 是她害了他!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这个念头如酷刑加身一般,时时刻刻折磨着她,使得她陷在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中无法自拔,更是生不如死,没有片刻的安静。 如今她还给他了。 再也不用带着对他的愧疚活着了。 真好! 白衣男子被她这副摸样给惊呆了,他眉头微蹙,满目疑惑的看着她,他伤了她,她不是该恨他吗? 为何她这样看着他,对他这样说。 他的名字叫容华不假,但他却从未见过她,更不曾与她有过什么,他接到上面的命令就只是杀了她。 “嗤……”白衣男子一下抽出苏茵胸口的匕首,温热的血瞬间喷洒出来。 苏茵平静的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浅笑,身子一软朝后倒去。 “阿茵……”数道惊呼响起,震得山上的鸟儿四处乱窜。 燕倾最先冲了过去,他一把接过苏茵软下去的身子,双目含血带着滔天怒意,一声接一声的唤道:“阿茵,阿茵,阿茵……” 无为亦拼命冲了过去。 琴声一止,莫名的压迫散去,几个内力深厚的人已可活动自如。 “呜呜呜……”雪球跳到苏茵肩头,看着她尖声叫着。 “阿姐!”苏衍面色一白,眼中满是惊恐,他内力浅薄,音杀震得他胸中闷痛,令得他行动迟缓,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撑着发疼的身子,用尽全力力气朝苏茵奔去。 这一幕原氏看的一清二楚,她瞬间失了神,尖声叫道:“我的阿茵!” 急怒攻心,令得她眼前一昏,身子一软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阿惜!”杜稜一把抱住她,担忧的唤道:“阿惜,你醒醒啊!” 原氏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用力的掐着她的人中,却也没有换回原氏的清醒。 大片大片的血在苏茵胸前绽放开来,洁白的衣裙衬得血越发刺目惊心。 “我杀了你!”无为只看了苏茵一眼,抬手朝白衣男子劈了过去。 他不管他是不是容华,敢这样伤了苏茵都得死。 白衣男子身子一闪,轻而易举避开了无为那一击。 燕倾不敢有片刻的耽搁,立刻封住苏茵几处要穴,尽量压制着伤口,以防苏茵流血而亡。 “阿姐!”苏衍走了过来,跪在苏茵身旁,小声的唤着她。 燕倾抬头看了苏衍一眼:“你看好她。” 说着将苏茵移到苏衍怀中。 “啪……”他长鞭挥舞,寒芒吞吐,朝白衣男子扑了过去。 不管他是谁,胆敢伤了她都得死! 无为亦没有闲着,三寸的小刀在他收手翻飞,每一击都直冲白衣男子要害。 在无为与燕倾的左右夹击之下,白衣男子纵然身手不弱,可无为与燕倾都是绝顶高手,每一招都杀气毕露,白衣男子身影飘忽,出手如鬼似魅,竟也没有落了下风。 “无为,燕倾,你们不要伤他!”苏茵眼神涣散,死死地盯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头上滚过大颗大颗的汗珠,她挣扎着从苏衍怀中坐起,嘶声裂肺的对着他们两人喊道:“他是容华,不要伤他,不要伤他。” 无为与燕倾早已杀红了眼,根本不听苏茵的话。 在他们的心中早已认定,他不是容华。 容华不会伤害苏茵的。 伤了苏茵的便不是容华。 他们出手越发凌厉,是非杀了白衣男子不可。 “杀……杀……杀……”就在那时,山上的弓箭手与杀手追了上来,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嗖……”一时之间箭矢如雨。 二百暗卫现身,用力挥舞这手中的长剑,护住苏茵与众人,将一道道箭矢阻挡在外。 形势对苏茵他们不利的很。 杜稜轻轻的拍了拍吓傻的杜若,将原氏放入她的怀中,交代她看好原氏,提着剑冲了上去。 冲上来的杀手瞬间挡住无为与燕倾。 一番打斗下来,白衣男子发丝都没有乱,他轻轻的挥了挥衣袖上面的浮灰,姿态优雅的捡起地上的琴,席地而坐,纤长的手指轻轻一勾:“铮铮铮……” 满含肃杀之意的琴声倾泻而出。 “阿姐!”苏衍虽然年幼,但也长成一个小小男子汉,他费力的抱起苏茵,朝马车奔去。 苏茵眼前已有些模糊。 那些弓箭手还有杀手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异常凶悍,与在山上的时候几乎不可同日而语。 二百个暗卫顷刻间便陨落了过半。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见原氏也晕了过去,苏衍急的瞬间大喊了起来。 便是他这道喊声换回了苏茵残存的理智。 “铮铮铮……”音杀卷起漫天杀气,苏茵挣扎着从苏衍怀中坐起,朝原氏扑了过去。 “母亲,母亲……”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余光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在她面前倒下,缓缓的扭过头去,看着那个正在抚琴的白衣男子,凄惨一笑。 对不起他的是她,害了他的也是她,该死的是她,与旁人无关。 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着白衣男子厉声吼道:“容华,你住手,该死的就只是我,你放过他们,我任由你处置。” 在她的目光中,白衣男子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过今晚你们都得死。” 他面无表情,言语恁的冷漠。 苏茵看着他冷漠的摸样,心中一痛,眼中一片苍凉。 他们何以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竟要你死我活,这是何等的悲哀。 曾经缠绵悱恻的两人竟要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苏茵身子一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阿姐。”苏衍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摸样,不由得惊呼出声。 音杀之下,所有人的战斗力锐减。 苏茵慢慢的扭过头去,将苏衍面色苍白,身子忍不住颤抖着,再见杜若与原氏同样满脸痛处,她整个人瞬间便怒了。 她朝着一旁还能行动的暗卫厉声吼道:“拿我的琴来!” 琴于她来说便等同武者手中的长剑,她知此行凶险,故而随身携带着她平日惯用的琴。 “铮铮铮……”苏茵接过琴,天地间又多了一抹琴音。 苏茵与白衣男子相隔十多米,两人相对而坐,同样素手勾抹。 “砰……砰……”两道琴声撞击在一起,擦出耀眼的火光。 许是没有料到苏茵竟也会弹奏音杀,白衣男子不由得一怔,素手勾抹之间越发快了起来。 音杀是以内力催动,这也就是为何苏茵第一次弹奏音杀之后会有性命之忧,因为她根本毫无内力可言,以至于音杀震断了她身上的所有筋脉,容华不得不给她输了半身的内力。 这是一场内力的较量。 有了苏茵的音杀相助,无为他们瞬间轻松了不少。 弓箭手与杀手人数众多,几乎呈碾压之势,纵然无为与燕倾再如何厉害,却也不敌那么多人。 苏茵带来的暗卫已陨落了大半,剩下的也多有受伤。 无为与燕倾明白这是一场恶战,胜则生,死则亡,为了身后的人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嗖……”忽的,无为腿上中了一剑。 “无为!”杜若双目死死地盯着无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受伤的无为,她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苏衍用尽全身力气将原氏抱到马车里,几步走到苏茵身旁,惊慌失措的喊道:“阿姐,你受了伤,不要再弹了,不要再弹了,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苏衍伸手用力的摇晃着苏茵的手臂。 却被她一把推开。 “噗……”就在那时,她胸中一阵翻腾,口中喷出大口血来。 “阿姐!”苏衍几乎哭了出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苦苦哀求道:“阿姐,我求求你别在奏了。” 苏茵丝毫不敢停歇,可她手中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砰……”这一慢不要紧,受白衣男子的琴声所致,她的琴弦竟断裂开来。 “呕……”忽的,她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如纸,口中呕出的大口大口的鲜血。 “呜呜呜……”雪球尖声叫着朝白衣男子扑了过去。 她琴声一止,音杀再次席卷而来。 “噗……”燕倾身子一僵,手臂也中了一僵,他看着满地哀鸿,不由得想到,难道他们今晚邀死在这里了吗? 无为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他动作越发迟缓,背上又中了一箭。 他狠狠的啐了一口血水,抬手就要斩杀背后偷袭的他的那个杀手。 就在他扭头的那瞬间,一个杀手抬起手中的长剑朝他刺了过去。 “无为,不要!”杜若骤然起身,心中提着一口气,不管不顾的朝无为冲了过去。 “噗嗤!”无为一刀放倒偷袭他的那个杀手。 “不!”眼前那个杀手的长剑便要刺穿他的胸膛,杜若目赤欲裂,一般推开了无为,挡在了他面前。 “嗤……”闪动着寒光的长剑,一下刺入她的胸膛。 她直勾勾的看着无为,虚弱的一笑,身子瞬间朝后倒去。 “阿若!”这是无为第一次这样称呼杜若,无为抬手击毙那个杀手,伸手接过杜若软下去的身子。 “无为,你这样叫我真好听,我从不知我的名字竟这样好听。”杜若虚弱的倒在无为怀中,面上没有一点痛处,有的只是满满的欣慰。 还好,还好,她没有来晚。 “阿若!”杜稜看着倒下去的杜若,顿时惊呼出声,他抬手砍翻身旁的几个刺客,疯了一样朝杜若冲了过去。 这一幕幕都落入苏茵眼中。 她艰难的抬起手,放在琴弦上,素手一勾:“铮铮铮……” 琴声再次席卷而来! 温热的血落在无为脸上,他心中掀起数到惊涛骇浪,向来都是他保护别人,这是第一次有人冲到他面前,以血肉之躯为他挡下一剑。 他整个人愣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杜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抱着杜若的那只手不停的颤抖着,看着血从她身体不停的涌出来,心中忽的冒出一股惊慌,且那股惊慌不断扩大,一直演变成惊慌失措。 “阿若!”他小声的唤着她的名字,一直被冰封着的心,渐渐破冰而出。 忍不住红了眼眶。 “无为!”杜若的眼神有些涣散,她伸手轻轻的抚上无为的脸,轻声说道:“我终于能为你做些什么了!” “阿若你不能有事,我还没有娶你。”无为伸手覆在杜若的手上,轻轻的握着她的手,鼻子一涩,心中满是酸楚。 “好!”杜若一笑,轻轻的合上了眼,瘫软在无为怀中。 “阿若。”无为抱着她嘶声裂肺的喊道。 “我杀了你!”杜稜疯了一样朝白衣男子扑了过去,无为小心翼翼的将杜若放在地上,一把拉住了他,说道:“你保护好阿若。” 无为整个人如一头暴怒的野兽朝白衣男子扑了过去。 “砰……”就在那时苏茵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她的琴本来就断了几根琴弦,变成残缺不全,又怎会是白衣男子的对手,她的琴身忽然裂开,再也奏不了音杀了。 她双眼一黑,倒在琴身之上。 有无数弓箭手,还有杀手挡着,无为根本近不了白衣男子的身。 见苏茵倒下,白衣男子淡淡一笑,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起身,他四下一扫,对着所有弓箭手与杀手沉声说道:“我要他们一个不留!” 说着大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阿茵!”燕倾见势,纵身挡在苏茵身前。 白衣男子看着他淡淡一笑,一脸讥讽,沉声说道:“给我杀了他。” 瞬间好几个杀手朝燕倾围了过去。 “不要动我阿姐!”白衣男子伸手想要去抱苏茵,苏衍疯了一样冲了上去,却被白衣男子衣袖一拂,掀翻在地昏了过去。 “你叫苏氏阿茵是吧!”白衣男子伸手抱起苏茵,转身就走。 “不,不要……”四野中只剩下燕倾惊慌失措的声音。 第三百三十二章 重回青川 “容华,不,不要,容华……”苏茵大声呼唤着容华的名字,缓缓的睁开了眼,她眼神涣散的躺在榻上一动也不动,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人陷入无止境的绝望之中。 睡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一日。 她眼睁睁的看着容华沉了下去,而后消失在茫茫长江之中。 严寒冬日,她整个人都被汗给浸透了。 片刻,她猛然回过神来,顿时从榻上坐了起来,她胸前的伤口已被处理过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浑身无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的虚弱。 她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屋里陈设无一不精,却不显富丽堂皇,相反处处都透着一股风流雅致,足可看出屋主人的性子。 屋里燃着炭火,噼里啪啦的,十分的温暖,仿佛春日一般。 那夜的情形飞快的从苏茵眼前闪过,想起母亲他们,她心中一阵焦灼,恨不得立刻飞到他们身旁,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她满目担忧,缓缓的下了榻。 她闭上眼凝听了一番,发现这屋里并没有暗卫的存在。 犹记容华带她离开的时候,她恍恍惚惚好似听见他说了什么一个不留。 她忍着身体的痛,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吱呀!”就在那时紧闭着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外面下着雪,空气清冽,那人站在门口,一袭雪白的衣袍,外面裹着黑色的狐裘,高冠博带,与她梦到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就是她记忆深处的摸样。 两个人相隔了数步之遥,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对方,眼中有审视,有疑惑,没有一个人开口。 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苏茵只穿着单薄的衣裙,也不知是谁给她换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人虽是她记忆中的摸样,却不是她认识的容华了。 他的眉眼清冷,只剩下高不可攀的倨傲与淡漠,再不复往日的宠溺与纵容。 苏茵的心中一阵绞痛。 旧时的时光,曾经的缠绵,飞快的从她眼前闪过。 她已经习惯了那个处处护着她,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容华,如何才能习惯他冷漠的摸样。 可终究是她对不住他。 若是没有她,他早已是容氏的族长。 若是没有她,他不会沉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容华……”她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缓缓的垂下头去,眼中只剩下无限愧疚与自责。 自他离去的这几年,她日日寝食难安,整个人越发消瘦,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到似得,衬得眼睛越发的大,她双眸漆黑,却如一片死水,再无任何波澜,如今他的出现点燃她眼中的烟火,令得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男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熟悉的眉眼,却是陌生的情绪。 “我母亲他们怎么样了?”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收敛所有情绪,淡淡的看着他。 岂料,白衣男子淡淡的一笑,抬手说道:“阿茵,过来!” 只一句话,苏茵鼻子一酸,瞬间泪流满面。 她再也忍不住,飞快的扑入那人怀中,死死地抱着他,声音几度哽咽:“容华,谢谢你回来了!” 男子身子微微一僵,几乎细不可见,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一如旧时的摸样,一字一句的说道:“是的,我回来了。” “呜呜呜……”苏茵在他怀中呜呜咽咽的哭着,将这几年的思念与愧疚尽数化作眼泪释放出来。 她自责太久,也愧疚太久。 这些情绪足以将她整个人压垮。 “好了,别哭了,我还是喜欢你微笑的样子。”他轻声说道,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宠溺,苏茵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破涕为笑,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话他从前也说过的,随着这几句话,她心中最后的疑惑尽数消失。 她已经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容华。 她的容华回来了。 她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全然没有发现,他的眼中虽然含着宠溺,但在宛如春风一般的宠溺之下,隐着一丝细不可见的寒芒。 “这几年你去了哪里?”苏茵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她不知道他这几年遭遇了什么,为何这时才现身,长青找他都找疯了,还有她也是度日如年的盼着他回来。 在她的注视下,容华缓缓说道:“那日我沉入长江之中,被水冲到了岸上,被附近的渔民给救了,玉簪上是有毒的,我九死一生的才活了下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前尘往事尽数忘了,也就是看见你的时候才想了起来。” 这一番解释几乎无懈可击。 苏茵沉浸在容华回来的喜悦之中,并没有过多的探究,对她来说不管怎样,只要他回来就好。 他这番话解开了她心中的一团,为何他如此冷漠的看着她,为何他会对他们痛下杀手,因为他忘了之前所有的事。 苏茵听得心中一阵酸楚,眼中的愧疚越发的浓,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 她有什么资格怀疑他,质疑他。 “我母亲他们怎么样了?”苏茵抬头看着容华,轻声问道。 容华淡淡一笑,凝神看着苏茵说道:“我已经放他们回去了。” 苏茵微微怔了一下,没有多想。 从前她不信他,如今她愿意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 容华牵着苏茵的手朝床榻走去,他温柔的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阿茵,你身子还未好,还是回榻上歇息吧!” 字里行间满是关怀之意。 苏茵嘴角含笑,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想让你留在这里陪我。” 说话同时她脸上含着一抹娇羞! 容华没有拒绝,他含笑看着她,仿佛又回到曾经的摸样。 苏茵靠在容华肩头,说了很多的话,很多从前想说却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还告诉容华这几年发生的事,她为他立的衣冠冢,为他每日烧菜做饭,在山上整整陪了他三年多。 苏茵紧紧的抓着容华的衣袖,一下都不敢松开,生怕她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又唯恐这只是她的一场梦! 待她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阿茵,我就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安心的睡一觉的吧!”说着说着,苏茵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失血过多身子本就虚弱,此时只觉得筋疲力尽,听着容华的声音,她缓缓的合上了眼。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稳,没有血腥,没有生离死别,有的只是祥和安宁。 待她闭上眼之后,容华缓缓的起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昏暗的地牢之中,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阿若,阿若,你坚持下去,不要离我而去!”无为抱着细若游丝的杜若,双目血红,声音几度哽咽。 第一次,他如此惊恐,他害怕她会救这样离他而去。 从前,他总是烦她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希望她永远从他身边消失。 如今,他就要失去她了,却只剩下莫名的惊恐,还有一颗颤栗不安的心。 原来她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早已走进了他的心中。 “阿若,阿若,父亲在,你不会有事的,你看无为愿意娶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昏暗的地牢中,杜稜跪在杜若身旁红了眼。 那一晚,也不知白衣男子为何突然改变了态度,将他们所有人给带了回来,关进地牢之中。 杜若的状态十分不好,原氏和老太太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自从入了这地牢,她们几个人便昏昏沉沉的,睡的多醒的少,面上已带了死灰之色。 “砰……”燕倾一拳打在地牢的铁门之上,血红的眼中只剩下浓浓的担忧,他们被关在这里好几日,不曾见过一个人,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更没有苏茵的只言片语,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那个人纵然与容华长得一模一杨,也会奏音杀,可他并不是容华。 就在那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引得所有人顿时抬头望去。 一袭白衣的容华缓步走了过来,看着他们所有人淡淡一笑:“你们几个倒是命硬,还能挺到今日。” 他眼中一片冷漠,嘴角尽是讥讽。 燕倾瞬间便怒了,他怒不可遏的看着他厉声吼道:“阿茵呢!你把阿茵怎么了?” “她很好,她的容华回来了,她怎会不好呢!”白衣男子面含得意的看着燕倾,一脸的张狂。 “总有一日孤会杀了你的。”燕倾声音冰冷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含着滔天怒意。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白衣男子冷冷说道,视线一扫,将他们所有人看了个遍,沉声说道:“来人啊!找个大夫过来,他们还有大用,一个都不能死。” 说着,他大步转身离开。 他是容华不错,却不是他们口中的容华。 等苏茵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里一灯如豆,恁的温暖。 她四下一扫,只见容华已经消失不见,瞬间惊慌起来:“容华,容华,你在哪里?” 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连鞋都没有穿便跑了下来。 “阿茵,我在这里。”就在那时门突然开了,容华端着一个托盘,缓步走了进来,他脸上稍有斥责之意,轻声说道:“地上凉,赶紧上去。” 苏茵一笑,转身上了榻。 容华大步朝她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白粥,笑盈盈的说道:“我见你睡着了,给你取了些粥过来,你几日不曾进食,我怕你身子受不住,快喝些白粥吧!”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一勺一勺的喂,苏茵一口一口的吃。 柔和的灯光下,屋里一片温馨。 苏茵将一碗白粥吃完,容华看着她,突然开口说道:“阿茵,我想回青川看看,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去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再见容允 苏茵微微一怔,容允已是容氏一族的族长,不知道容华是否知晓,若他知晓心中可会难过?毕竟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 苏茵心中有些担忧,可她转念一想,容华与容允叔侄情深,容华又怎会生容允的气,容允之所以会成为容氏一族的族长,也是迫不得已的。 那个时候容墨葬身长江,容华生死不明,其他的人难当重任,也唯有容允有这个能力,若是没有他主持大局,这个天下第一大家族很可能就此衰败。 苏茵看着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谢谢阿茵,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了吧!等你身子好一些了,我们就上路,我很想念四叔。”容华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苏茵的长发,脸上的笑宛若春风拂面。 苏茵痴痴地看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容华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苏茵躺在榻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背影,面带微笑缓缓的合上了眼。 这种感觉真好,他就活生生的在那里,她想他了随时可以抬腿去看他,她像一个得了糖的孩子一般,脸上满是纯真的笑。 很多时候,你觉得一个人并没有那么重要,可只有失去过一次之后才会发现,那人已经在你的血液里扎根,也许他说不出那里好,但就是谁也代替不了。 苏茵伤的不轻,足足修养了十数日,容华才准许她下榻。 没有见到母亲与阿衍他们,苏茵始终心中难安。 她几次向容华提出想回上庸看一看他们,可容华皆以她身体尚未痊愈为由拒绝了。 容华虽然没有让她回上庸,却带回了母亲的信。 苏茵看着熟悉的字体,看着信上面的内容,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回去。 母亲在信上说,他们已经回到了上庸,且一切安好,便是杜若也安然无恙,除此之外她与无为的关系也变得甜甜蜜蜜,还说他们准备选一个好日子成婚,信中也提及燕倾,说他已回了燕国。 苏茵看着信,心中格外的欣慰。 杜若与无为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她怎能不替他们高兴。 无为漂泊这么久,也该有个家了。 等她从青川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他们亲自主持婚礼。 还有母亲与杜稜,也该好好的为他们操办一下了。 母亲这一生坎坷,也该有个好归宿。 苏茵又休息了几日,容华准备好一切,便带着她出发了。 容华并没有骑马,而是与苏茵一同坐在马车里,苏茵靠在容华怀中,想起上一次去青川的种种,不由得淡淡一笑。 纵然此生坎坷难行,可上天终究还是给了她一个圆满的结局。 她直勾勾的看着容华,眼中满是幸福的光辉,无论如何他回来了不是吗? 途中苏茵几次想问,那一晚容华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要挟持了母亲与外祖母,几次话已经到了嘴边,她都没有问出口。 她在等,等容华给她一个解释。 若是他忘了前尘往事,又为何要挟持母亲与外祖母? 对于这件事,苏茵心中始终是有疑惑的。 除此之外,她总觉得容华变了,虽然音容笑貌什么都没有改变,但他的气味却是变了,从前他身上是淡淡的檀香味,如今他身上总有淡淡的血腥味,让苏茵极难适应。 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他们晚上休息,白天赶路,足足走了半月才走动了青川。 苏茵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深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华,不由得问道:“容华,你可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如青川的情形?” 在她的注视下,容华神色稍有闪烁,随即他淡淡的垂下眸子,轻声说道:“阿茵,我记不得了,我只是记起了你,脑中时常闪现过从前发生的事,却也只有残破的画面。”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你还在我身旁!”苏茵眼中闪过些许愧疚,故作轻快的说道。 尚未出发的时候她本来先给容允去一封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可容华却说直接去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不是更好,所以她并未给容允去信。 也不知长青是否回了容家。 若是他看见容华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一定会欣喜若狂的吧! 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容家,一如往昔,没有丁点改变,巍峨的门第,高不可攀的气度,连门口的石狮子都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姿态。 容华先下了马车,而后扶着苏茵从马车下来。 他并没有开口,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容家的大门,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光,他还是只喜白袍。 苏茵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站在他身旁也没有开口。 阔别三载有余,他终于回来了。 见有人胆敢挡在容家门口,手持长戟的侍卫随即迎了上来,一面走,一面厉声呵斥道:“何人挡在容家门口,还不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两个侍卫大步而来。 “少,少主,是少主……”当他们看清楚容华的时候,两个侍卫一改先前的气势,七尺有余的两个汉子瞬间红了眼,一把丢掉手中的长戟,重重的跪在容华面前,声音哽咽的说道:“恭迎少主回家!” 连苏茵这个外人看着都不由得为之所动。 容允已是容氏一族的族长,可他们还唤容华为少主,足可见容华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在容家,容华是一个宛若天神一般的存在。 “起来吧!”容华亲自上前将他们二人扶起,他脸上也有一丝动容。 “我去禀报族长,少主回来了。”其中一个侍卫对着容华拱手说道。 容华点了点头。 那个侍卫大步离去。 余下的那个侍卫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侧过头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那个侍卫一面跑,一面大声喊着。 “你说什么?莫不是白日做梦吧!”令得所有人一惊,不由得出声问道,可他根本没有时间给他们解释,他要尽快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族长。 容华牵着苏茵的手,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离门口最近的侍卫,仆从,婢子,不由得跑到门口一探究竟。 那张艳冠天下的脸就那样毫无预警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恭迎少主归来!”几乎一瞬间,所有围了上来的人全部重重的跪了下去,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着难以言说的喜悦。 听着他们的喊声,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 他们皆是一惊,继而重重的跪下,异口同声的说道:“恭迎少主归来!” 所有人皆红了眼,更有甚者放声哭了起来:“少主回来了,少主终于回来了。” 这便是人心所向! 纵然容允已是容氏一族的族长,可在所有人心中,容华仍是一个无可取代的存在。 所有人都有一个信念,只要他在,容氏一族便永远不会倒下。 这便是如神祗一样的存在。 “你说什么?”容允听着那个侍卫的禀报,瞬间愣在那里,下一秒他红了眼,一把提起那个侍卫的衣襟,声音哽咽的说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族长,是少主回来了,真的是少主回来了,他此刻就在大门口。”那个侍卫红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容允一把松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跑。 “飞鸽传书告诉长青容华回来了!”出了门的瞬间,容允突然停了下来,他丢在这句话便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族长说什么?少主回来了?”所有人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容华……”容允人未到,声先至! 他的声音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五味陈杂,令闻着不由得动容。 苏茵抬头望去,便见容允飞一样的赶来。 “四叔!”容华一声四叔,令得容允瞬间停在那里,再不敢上前。 容允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这个最年轻的容氏族长,当着众人的面红了眼,不争气的落下泪。 他声音哽咽:“你小子再叫我一声!” 容华淡淡一笑,从善如流的喊道:“四叔!” 容允依旧站在那里,他一步都不敢近前,生怕这只是他的一个梦,于是他再度说道:“再叫我一声!” “四叔。”容华亦红了眼眶,他笑盈盈的看着容允说道:“你准备让我唤几声才作罢?” 容允视线落在容华身旁的苏茵身上,先是一怔,继而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重色轻叔,果然还是那个容华。” 一道道视线之下,容华嘴角一抽,还未来得及开口,容允便冲了上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苏茵看着这一幕,侧过脸去,轻轻的擦了擦眼角。 所有人都在盼着他回来!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容允实在是太过激动了,他抱着容华,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一点都没有族长的风范,还是往日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容允。 “你小子可算回来了!”容允放下容华,一拳打在他胸口,却并没有用力。 容华回了容允一拳,亦没有用力,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允轻声说道:“是,我回来了,四叔!” 第三百三十四章 长青的话 这一声简简单单的回来了,不知包含了多少艰辛。 水流湍急的长江,他身负重伤,又中了毒,不知如何九死一生才捡回了一条命。 纵然他没有提过,可是他们都清楚,那必是一条无限艰辛的路。 苏茵一瞬不瞬的望着容华的脊背,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些日子,她日日跟在他身边,可还是会恍惚,会失神,她总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心中满是惊恐,生怕她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她就这样患得患失的跟在他身旁,这些话苏茵从未说过,她深深的埋藏在自己心中。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她情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习惯了拥有,便承受不住失去的痛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容允连说数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激动。 容华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冰冷无情的门第之中,他们一路扶持,一路相伴,在严寒的冬日一起抱团取暖,才走到了今日。 这几年容华不在,他一个人站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除了孤寂,便剩下满怀的忧伤。 容家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说上一句知心话的。 再也没有人陪他肆意说笑,没有人陪他把酒言欢。 如今他回来了真好! 容华抬眸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在他的目光之下,所有人眼眶一红,沉声说道:“恭迎少主归来!” 清冽的冬日,每一个人的心都是温暖的。 “长青呢?”环视一周,容华蹙眉问道。 容允扬眉一笑,揽着容华的肩头说道:“长青还在四处寻你,你离开的这几年,他一刻不停的到处找你,你放心吧!我已经命人飞鸽传书通知他了,很快他就会回来的。” 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心绪。 容允揽着他就走,一面走,一面说:“走,今日我们叔侄两日不醉不归!” 容华扭头看了苏茵一眼,轻声说道:“好,不醉不归!” 容允顺着容华的视线朝苏茵看来,淡淡一笑:“阿茵也一起来吧!一别三载有余,也是许久未见了。” 苏茵却摇头拒绝了,她勾唇一笑说道:“我想自己转一转。” 容允并没有勉强她。 容华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笑着跟容允一起离开。 容华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容家。 这一日,容家所有的人都无比兴奋,那摸样比过年还要高兴。 苏茵辞退了随行的婢子,一个人缓缓的走着。 她独自一个人走到了初见白氏的佛堂。 昔日的佛堂依旧破旧了。 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吱呀!”她伸手推开佛堂的门,里面的陈设一如往昔,不过失去了主人,再也没有往日的生机了。 佛堂里供奉着白氏的牌位。 苏茵走了进去,上了三炷香,目不转睛的看着白氏的牌位,心中满是愧疚。 她终究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她看做比性命还重要的孩子,她终究没能保住。 这是她一生痛。 不仅是因为她,更多的是因为白氏,容华的母亲。 给白氏上完香之后,苏茵亲自动手将佛堂打扫干净,等她出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 苏茵也是后来才知道,白氏也出自医术世家白家,更是白子衿的舅母,因着这层关系,白子衿才能留在容华身边,更重要的是白子衿是白氏看重的儿媳妇人选,不过天意弄人,她数次向容墨提及此事都被容墨拒绝了。 因为容墨不能坐看着容华与白氏联姻,得了白家这个助力。 纵然白家与容华已有血缘关系,但不是嫡亲,任何时候白家首先考虑的都是白家的利益,若是让容华与白子衿联姻便不同了,白子衿是白氏的嫡女,便等同将容家的利益与白家的利益紧紧的捆绑在一起,白家便会不留余力的帮助容华。 这也就是容墨为什么会选谢婉,她门第远远高过于白子衿,只有这样才能堵住白氏的嘴。 冬日天黑的甚早,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苏茵去了容华带她去过的月华苑。 这里倒是一如往昔。 容允仿佛知道她会来这里一样,早已命人准备好一切。 屋里纤尘不染。 一如当年的摸样。 只是她的心境却不一样了。 她一来,婢子便将饭菜摆了上来。 四菜一汤,都是她喜欢的口味,清淡不油腻。 她独自坐在那里,用了一些饭菜,只吃了一点便没有了胃口。 她洗漱过来,坐在外面的长廊上,遥望着天上的月亮。 寒风凛冽,她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很多时候,等待都是痛苦的,可你若等的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那么等待也会变得格外美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不知何时天空飘下雪来。 看见雪,苏茵突然很想雪球,雪球没有跟着她,想必是跟着燕倾回燕国去了。 “阿茵!”也不知过了多久,容华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苏茵一扭头便看见站在雪地的男子。 他长发如墨,眉眼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微微上扬的眼角眉梢是她熟悉的宠溺与温柔。 他还是他那个清贵绝尘的容华。 “你回来了!”苏茵起身几步走到他跟前,伸手环上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心中从未有过的踏实。 “这里冷,你怎么在这里!”男子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苏茵身上,口吻看着带着斥责,然更多的是浓浓的关怀。 苏茵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扬眉一笑:“因为我想在这里等你。” 不为别的,就只是等他回来。 “嗯。”男子轻轻的应了一声,揽着苏茵的肩朝屋里走去。 他亲自提来暖炉放入苏茵手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好好歇息吧!我走了。”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淡淡的失落。 第二日,她没有看见容华。 接下来的数日,容华都忙的不见人影。 她独自一人守在月华苑,等着,盼着他。 日子倒也过的平淡如水,可平淡中却是带着幸福的。 可她没有等来容华,却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长青站在日光之中,淡淡的看着她,沉声说道:“苏氏阿茵!” 苏茵正在抚琴,骤然抬起头来看向长青。 面对长青,她也是心有愧疚的,她缓缓一笑:“你回来了!可曾见过容华了?” 不过数年未见,长青满身沧桑,好似老了好多岁,再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长青了。 他冷冷的看着苏茵,眼中的恨并没有消失。 声音一如往昔彻骨的冰冷“见过了!” 纵然见过,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苏茵眉头微微一蹙,缓缓站了起来,对着长青盈盈一福,一字一句的说道:“长青,这些年我始终欠一个对不起,是我苏氏阿茵对不住你。” 他这些年的风霜皆是因她而起。 若没有她,容华不会生死不明,而他也不会四处寻找容华,历经风霜。 “不必了!”长青冷眼看着苏茵,眼中还是只有恨,她对不起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愿意为她心甘情愿赴死的容华。 苏茵神色一暗,低低的垂下眸子。 “你也认为是他回来了吗?”长青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茵骤然抬起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他面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可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不是容华又是谁? 普天之下除了她,便只有容华会奏音杀。 他若不是容华,断然不会音杀的。 苏茵眼中满是疑惑,轻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长青冷冷一哼,看着苏茵的眼中闪过淡淡的讥讽,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是告诉你,纵然他与容华长得一模一样,连音杀都奏得,可他仍然不是容华。” 长青说的斩钉截铁。 他这几句话瞬间将苏茵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面色煞白,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一遍又一遍说道:“不,这不是真的,他是容华,他怎会不是容华呢!” 她瞬间失去所有的神彩,整个人变得呆若木鸡。 一时之间陷入铺天盖地的恐慌之中。 长青几句话便令得她的世界一片灰暗。 可她怎么也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长青再不看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徒留苏茵一人呆呆的坐在原地。 他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回荡,令得她再也无法思考别的事。 苏茵双手抱膝,埋头于膝上,久久的一动不动。 “阿茵!”就在那时容允缓步走了过来。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来,眼神涣散的看着容允,轻声说道:“容允,你可也发现什么端倪了?” 容允几步走到苏茵跟前,深深的看着她,他眼波深邃,有诸多苏茵读不懂的情绪,压低声音说道:“阿茵,你细细回想一下,他可是你曾认识的容华?”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心中同样有了疑虑! 苏茵死死地看着容允,瞬间愣在那里。 第三百三十五章 发狂的容允 苏茵就好似一个将要溺亡的人,而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容华,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是假的。 可她找回理智细细的一想,便发现他的话有很多处漏洞,都不能深究。 纵然如此,苏茵还是一口咬定“他就是容华,他长得与容华一模一样,又会弹奏音杀,不是容华又是谁呢?你告诉我?”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允,不等容允开口,接着又道:“他只是忘记了前尘往事,与从前有些差异也是有的。” 她字里行间满是不容置疑。 甚是还解释了一番容华与之前有些差异的缘由。 容允看着她淡淡一笑,缓缓说道:“阿茵!我不相信你没有发现些什么,你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他一句话便道出苏茵的症结所在。 在他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的目光之下,苏茵固执的侧过脸去。 “你们都说他不是容华,可证据呢?证据在哪里?只要你们拿出证据我便相信你们。”苏茵声音泛着淡淡的寒意,她甚至在想,如今的容允是容氏一族的族长,他自然不愿容华回来的,容华乃是容氏的少主,又奏的音杀,比起容允自然更适合做容氏一族的族长。 权利这种东西,足以令所有人为之发狂。 已经习惯了身居高位,又如何舍弃得了权利呢! 容允便是如此! 苏茵固执又执拗的这般想着,当下连看容允一眼都不愿意了。 她一句话也不说扭头便走。 “阿茵。”哪知容允身子一闪,挡住苏茵的去路。 容允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双目深邃,他努力压制着眼底翻滚的某些不能溢出来的情绪,深深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容华,纵然他伪装的再像,可他都不是容华,我总觉得这是一场阴谋,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你面前,你知道他这些日子为什么这么忙吗?他忙着应酬,忙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容氏少主回来了,甚至还联系了容氏各个分支的宗亲,他这是想把我从容氏族长的位置拉下来取而代之!若是容华他绝不屑做这样的事,若是容华,我甘愿从族长的位置退下来,因为这从不是我想要的。” 苏茵凝神看着容允,冷冷一笑,眼中尽是讥讽:“容允,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你说他不是容华,你只是害怕他取代你成为容氏一族的族长!” 苏茵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浓,她几步上前,下颚微抬,冷眼看着容允说道:“权利果然是一个好东西,足以让人泯灭人性。” “苏氏阿茵,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吗?”容允满目失望的看着苏茵。 苏茵轻声说道:“对!” 苏茵一句话说完,满目讥讽的看着容允接着又道:“你就是一个卑鄙小人,算我与容华错看了你。” “哈哈哈……”容允满目阴霾,他一袭乌黑的袍子,与容华有三分相似的脸上,勾勒着一抹摄人心魂的笑。 他再不压抑眼底的情绪。 黝黑的双眸一如火山喷发,变得炙热无比。 苏茵看着这样陌生的他,不由得往后退去,可容允根本容不得她往后退,他一手揽在苏茵的腰上,用力将她拉入怀中,死死地抱着她,冷冷一笑:“我这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卑鄙小人!” “容允,你放开我!”苏茵也怒了,她声音冰冷,眼中已带了杀意。 “嗯!”哪知容允低头,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苏茵瞬间便怔住了。 “容允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吗?你快点放开我……”苏茵抡起拳头用力的打在容允胸前,奈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容允的吻与容华的吻有天差之别之分,容允一寸一寸掠夺着她所有的空气,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更像是在发泄满腔的怒火。 容允是疯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便疯了。 他向来都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偏偏她就入了他的眼。 他也痛恨这样的自己,奈何感情的事向来都是身不由己。 从前容华在的时候,他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内心。 想着这辈子就这样独身一人也是好的。 可容华去了! 容华以这样的方式去了,便注定了他的感情,这辈子只能深埋于心,终不见天日。 他承认他是龌龊的。 明知道容华与苏茵的关系,却还是动心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动心的! 也许是在初见她的时候。 也许是在容氏宗庙的时候,看着她为了容华飞蛾扑火。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今日他是真的被她激怒了,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发起疯来。 他知道从此他再也没有退路了。 他终将沦为她心中的卑鄙小人。 可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只想这一刻,她是属于他的。 哪怕只有这短暂的几秒钟! “啪……”苏茵从容允怀中挣脱出一只手来,她一巴掌打在容允的脸上,瞬间将容允打醒了。 容允瞬间放开苏茵,他满目自责与懊恼。 “啪……”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苏茵的眼中只剩下厌恶与恶心。 她眼中毫无掩饰的厌恶深深刺痛了容允的心。 他猛地往后大退一步,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苏茵,低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 苏茵再不看容允一眼转身就走。 “我会找出证据的。”容允看着苏茵的背影,一字一顿的说道。 苏茵回到屋里,一遍又一遍的洗着脸,洗完脸之后,疯狂的漱口。 她总觉得她身上沾染了容允的味道。 她想容允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她脑海中不自觉的回想着方才容允说过的话。 容华的性子她是了解的,纵然他失忆了,但本性却不会改变,她记得他曾经说过,容氏族长之位不过是一块腐肉。 若是容华想要回容氏族长一位,一定会堂堂正正的对容允说。 可她却更加笃定,容华不会向容允要回族长之位的。 他们两人一向叔侄情深,容华是不屑这样做的。 容允走后,长青的话也一遍一遍在苏茵耳边回荡,这世上最了解容华的人便莫过于长青与容允了,可他们两人心中同时有了疑虑。 长青始终不曾放弃寻找容华,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了容允而说谎的。 这一日,苏茵没有像往常一般在月华苑等着容华。 她披了狐裘,缓步走了出去。 “苏姑娘!”一出月华苑,两个婢子恭恭敬敬的对她行礼。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疑惑。 她只是容家的可人,断然用不着她们行这样的大礼。 哪知,她转身走了没有几步,便听到两个婢子在窃窃私语:“以后可得对苏姑娘恭敬一些,等少主成了族长,她可就是这容家大院的主母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婢子点头说道。 苏茵脚下一顿,接着往前走。 “少主呢!”往前走了没有多远,苏茵随便拦下一个仆从问道。 那仆从也是一脸恭敬的看着她,对着她拱手说道:“回禀苏姑娘,少主出去了,听说是去了谢家!” “哦!”苏茵随意的应了一声,眼中的疑惑更浓。 容华为何要去谢家? 她杀了谢婉,毁了容谢两家的联姻,他此去谢家有何目的? 苏茵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 容华出去了,她也不想在这府中转悠了,免得遇上容允,平添尴尬。 她转身回了月华苑。 他们回到容家已有七八日了,容华日日忙得很,总是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连一句都说不上。 两个人之间疏离的很。 她并没有回屋,而是坐在长廊之上,静静的看着天上的太阳。 日光之下,满湖的水波光粼粼,因着月华苑是从山上引得活水,故而冬天也不会结冰。 午后的日光格外的温暖,晒得苏茵有些昏昏欲睡。 “阿茵!”正在她混沌之间,容华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睁开眼扭过去头便见那张她刻在心里的面孔,不由的柔柔一笑:“你回来了。” 白衣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大步朝苏茵走去。 见苏茵只穿着衣裙,并未穿狐裘,轻声说道:“怎么又在外面,冻坏了怎么办?” 苏茵痴痴的看着他脸,心中一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道:“我想在这里等你回来。” 白衣男子伸手拥着她朝屋里走去,轻轻的抚摸着她银色的长发,声音中满是宠溺的说道:“真是傻阿茵!” 说着,他将苏茵拥入怀中,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了,你不用日日在长廊等我。” “嗯!”苏茵轻轻的应了一声。 不由得蹙起眉头,他身上依旧有淡淡的血腥味,纵然很轻很淡,可她还是闻得出来。 忽的,苏茵眼波一转,猛地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笑着说道:“容华,你日日忙着,我想母亲了,想回上庸看看母亲和阿衍他们。” 她看似深情,实则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连他脸上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肯错过。 哪知,她声音一落,容华眸色一沉,只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闪烁,苏茵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第三百三十六章 又见谢氏阿婧 “阿茵,等我忙完这一段时间,我亲自回去看伯母,我还得求她,把你嫁给我呢!”容华嘴角含笑,亲昵的揽着苏茵的腰。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每每她提及母亲,阿衍他们的时候,他看似关切,实则却是在拖延或者干脆转移话题。 如今想来那封信也是可疑的很。 苏茵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般,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 就在方才的那瞬间,她已经可以确定,与她近在咫尺的这个人,纵然有着与容华一模一样的脸,连音杀也奏的炉火纯青,可他却不是容华。 只怪她之前太过思念容华,见他安然无恙的回来,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根本无心多做思考。 毕竟他有着与容华分毫不差的脸,,连音杀也奏的,凭此已经足以迷惑很多人了。 若是容华还活着,她定然不会被他所蒙蔽。 其实她早发现其中有端起,却不愿细细去想,只想自欺欺人罢了。 “阿茵,你怎么了?”将苏茵有些恍惚,容华蹙着眉,一脸担忧的问道。 连担忧的表情都学的惟妙惟肖与容华毫无二致。 苏茵神色瞬间恢复如常,她笑盈盈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太过思念母亲与阿衍了!” 他不是容华,自然不会放过母亲与阿衍他们。 苏茵身子一僵,不敢再往下想。 纵然她掩饰的极好,可那瞬间脸上的血色尽失,心中满是恐慌。 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她不着痕迹的推开白衣男子的手,仰头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刚回来,很多事要忙,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你去忙吧!” 说着她抬手替他整理了整理衣襟,面上看不出一丝异常。 “好,我晚些再来看你!”白衣男子点头说道,故作温柔的看了苏茵一眼,在苏茵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苏茵一人,苏茵身子一软,瞬间跌坐在地上。 她双手抱膝蜷缩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 这场梦太短,还没等她醒来,便是当头一棒,将她推入无止境的深渊之中。 她独自一人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双目之中满是疼惜。 看了不知多久,他挪动步子走了进来。 “苏阿茵。”与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他的声音。 苏茵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整个人蜷缩在那里只是不停的颤抖着。 容允大步走了过去,他俯身在苏茵耳边说道:“你要这样打草惊蛇吗?” 苏茵顿时抬起头来,她双眸干枯,连泪都流不出来,只是神色恁的黯淡,失去了所有神彩。 容允一句话瞬间拉回苏茵所有的理智。 是的,她不能倒下,母亲他们还生死未卜,她怎能可以倒下呢! 她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容允低声说道:“我已经找到证据了,特来请你一看。” 苏茵面色一沉:“不用了!” 其实他早就露出了马脚,只是她不愿意去想,自欺欺人罢了。 纵然他与容华长得一模一样,但终究不是容华,一个人哪怕失忆了,本性也不会轻易改变,如此处心积虑,汲汲营营之辈,当真没有他的半点风范。 容允也不恼怒,他淡淡一笑,垂眸说道:“我以为你会愿意跟我一起合作的。”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容允勾唇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去我书房吧!” 说着,他大步转身离开。 等他走了许久,苏茵才出了月华苑。 她在容家饶了几个圈,才不动声色的朝容允的书房走去。 正如容允所说,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她前脚刚下山,没过几日便遇上了与容华一模一样的白衣男子。若事情到这里还可以说做巧合,可他却带她来了青川容家,那么这件事便不简单了。 听容允说他这几日的作为,只怕他要染指的是整个人容家。 是啊!他以容华的音容笑貌,乃至身份出现,只要他一阵臂高呼,容家支持他的人大有人中在,且不说他又有鬼神之力,可预测未来,青川之人也会尽数拥戴他的。 如今已具备天时地利人和,只差他振臂一呼了! 若不是她与他一同回来,兴许还有有人质疑他的身份,可偏偏她与他一起回来的,再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身份。 便是此时容允站出来说他不是容华,只怕所有人都会与她一般,首先想到的便是容允信口开河,出言污蔑他不过是为了容氏族长一位。 没有人会相信的。 苏茵到的时候,容允已经在等她了。 偌大的书房中,没有旁人就只有苏茵与容允。 “看来你是发现他不是容华对吗?”容允看着苏茵淡淡一笑。 “是。”苏茵没有反驳。 “那么你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容允挑眉看着她,在他的注视之下,苏茵淡淡一笑:“你想让我说什么?” 道歉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容允冷眼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她头来。 “哼!”苏茵冷冷一哼,面带讥讽的说道:“我污蔑你,你轻薄我,不过扯平了。” 苏茵说着一顿,不等容允开口,接着又道:“想合作便拿出一个合作的态度来。” “倒是牙尖嘴利的很。”容允眯眼一笑,脸上更多的是赞赏。 容允勾唇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如今燕国大乱你知道吗?” 他一句话落下,苏茵骤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面色难看的厉害,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在白衣男子身边,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他想让她知道的,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容华缓缓说道:“燕王失踪多日,有人放出谣言说燕倾已经死了,一时之间燕国多方势力都出动了,为的便是争抢王位。” 苏茵脸上血色尽失,眼中一片阴霾。 她双腿一软,朝后大退了一步,抚摸着额头,轻轻的闭上了眼。 果然那封信是假的。 她清楚的记得,那晚白衣男子说的是一个不留。 容允这几句话,瞬间将她整个人击溃。 容允如今掌控着整个容家,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就在苏茵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时候,容允又凭借一句话将她拉了回来。 容允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你还有用,他不会轻易杀了他们的。” 死了便是尸体一具,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留着他们拿来威胁她岂不是更好。 苏茵拥有数十万佣兵,在有心人眼中,也是一块大肥肉,所以他们一定是将燕倾他们囚禁了起来。 苏茵慢慢的睁开眼,凝神看着容允说道:“人既然是我带来的,我自会处理掉,不仅如此,还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容允说的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在白衣男子还没有取代容允成为容氏族长的时候,他们该是没有性命之忧,想要救出他们,白衣男子便是一个突破口,只是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不然他们真有性命之忧了。 至于燕国,她也得派人去打理一下,灭了那些意图谋反的人,她总要为燕倾收好王位,不然她怎么对得起他。 容允勾唇一笑,没有开口。 苏茵接着说道:“作为交换条件,你帮我找回燕倾他们。” 容氏一族的势力遍布整个天下,用他的势力来寻母亲他们在合适不过了。 “好。”容允朗朗一笑。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允,一字一句的说道:“再我没有开口之前,谁也不准打草惊蛇。” 不然这出戏就不好玩了。 她一脸肃杀,眼中锋芒毕露。 “这个自然!”容允同样沉下脸,他敢断定白衣男子身后必有人操控,这人不但野心极大,胆敢妄图容家,还十分的了解容家,不仅如此,对容华与苏茵的事也是一清二楚。 这件事布局很是巧妙,没有直接从容家下手,而是找了苏茵这个突破口,可谓是一石多鸟。 得了容允的允诺,苏茵转身离开。 容允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的背影,面色放柔,若是旁的女子接受这种打击怕是早已一蹶不振了,可她没有。 她还是那个心有沟壑的苏氏阿茵。 素手可定乾坤。 苏茵出了容允的书房并没有离开回月华苑去。 下了好几日的雪,天空总算放晴。 她沿着小路,缓缓的走着。 心再次沉寂下去。 “姐姐!”忽的,一道甜甜的声音响起,等苏茵抬起头时,出声喊她的那人已站在了她跟前。 面前的女子,一袭紫色的衣裙,外面披着白色的狐裘,珠翠满头格外的华贵,不是旁人,正是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谢家的那个庶女,谢婧。 苏茵冷眼看着她没有开口。 只见她上扬的眉梢眼角满是得意的笑,再不是往日那副怯怯懦懦,跟着谢婉身旁任她指使的摸样。 谢婧扬眉一笑:“苏阿茵,我今日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谢谢你,若非你杀了谢婉,我永远是那个无人重视的庶女,第二件事是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说着,她得意洋洋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容华要娶我为妻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谢婧的得意 苏茵心中冷冷一笑,还好她醒悟了,不愿再自欺欺人了。 哪里还用容允费心去找什么证据? 眼前的这个谢家阿婧可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只怕他是要借助谢家的势力,来帮助他登上容氏族长的位置吧! 不得不说,谢家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 苏茵不敢将内心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在谢婧的注视下,她面色变得极快,瞬间血色全无,她紧咬着唇瓣,整个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泪眼模糊的看着谢婧,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什么?” 因着谢婧的这一句话,整个人失去所有色彩,一副脆弱不堪的摸样。 谢婧淡淡的一笑,她抚了抚白色的狐裘,指尖上涂着红色的蔻丹,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几日容华日日陪着我,陪我品茶,陪我看日出日落,他与我父亲已订好了婚期,就在八日之后,用阿郎的话,他是等不及了要把我给娶进家门。” 苏茵整个人摇摇欲坠,不得不说她戏演的极好,一副摇摇欲坠的摸样,瞬间整个人心如死灰,她死死地盯着谢婧,艰难的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她的容华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做出这样的事,便不是她的容华。 谢婧看着苏茵这副摸样,脸上扬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她满目讥讽的看着苏茵,呵呵一笑,缓缓说道:“苏氏阿茵,以后我会是容华名正言顺的妻,而你不过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妾,容华他说了,以后我大,你小,以身份尊卑,让你唤我一声姐姐。” 说着,谢婧一步一步朝苏茵逼近,笑盈盈的说道:“不若你现在唤我一声听听,反正以后总是要的唤的。” “我不信!”苏茵泪如雨下,她双眸染血,整个人一副癫狂的摸样。 吓得谢婧猛地朝后退了一步。 “容华不会这样对我的。”苏茵用力的摇着头,一把推开了谢婧,她一面走,一面呢喃着:“容华他不会这样对我的,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真是个疯子,难怪容华已经厌倦了她。”谢婧看着苏茵的背影,满目鄙夷,冷冷一笑,带着一旁的婢子转身离开。 就在前日,父亲与容华便已商定好他们的婚期,虽然她觉得仓促了一些,不能好好准备,但这样她已经很知足了,她来就是以容华妻子的身份告诫她一下,免得她仗着自己多陪了容华几年便目无尊卑。 苏茵跌跌撞撞的回了月华苑。 容华并没有回来。 她失神落魄的坐在长廊之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月华苑的大门,双唇之上没有一点血色,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她不让别人打草惊蛇,自己就不更打草惊蛇了。 她若不表现的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那人又怎会信她! 这一次,她并没有从天明等到天黑。 白衣男子好似得了什么消息一样,不像往日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天还未黑,他便匆匆赶了回来。 他一进门便看着苏茵坐在长廊上等他,整个人失神落魄,一副伤心拒绝的摸样。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是连一点神彩都没有,连他走了进来都没有看见,整个人没有一点反应。 想到苏茵还有用,他面色一变,换了一副温柔小意的摸样,轻声唤道:“阿茵!” 他声音一落,苏茵骤然抬起头朝他看去,瞬间泪如雨下,她慢慢的站了起来,呵呵一笑,轻声说道:“你还是我的容华吗?” 便是这一句话,令得白衣男子身子一僵,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震惊,莫不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苏茵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心中冷冷一笑,依旧一副梨花带雨的摸样,深情的凝神这白衣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过的此生除了我再也不会有别的妇人,可是如今你竟要娶谢婧了。” 苏茵字字哀怨,句句血泪,一字一句的质问着白衣男子,令得他紧绷的身子瞬间恢复如常。 “阿茵!”他面上满是为难与怜惜,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好似他自己也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他轻叹了一声,双手落在苏茵肩头,凝神看着她,缓缓说道:“阿茵,这不是我想要的,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想必你也知道我与谢家的婚约是上一任族长在的时候订下的,如今我回来了,谢家的人找上我,让我履行当日容谢两家的诺言,你说我能怎么办?人无信不立,我若不去了那谢婧,以后如何立足。” 他倒也是巧舌如簧,说的头头是道。 可这竟是一派胡言。 当日她杀了谢婉,容华已谢家已是势同水火,说什么谢家找上他来,分明是他主动招惹谢家的吧!也是,有了谢家这个助力,他登上容氏族长之位便是十拿九稳,他怎会舍弃这个盟友呢! 苏茵低低的垂着眸子,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儿的落泪。 “阿茵,我也是被逼无奈的!”白衣男子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纵然她恶心到死,却不得不忍着,她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眸,哽咽的问道:“你娶了谢婧,我怎么办?” “阿茵,你要信我,我心中唯有你一人,至于谢婧纵然我娶她回来,她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你永远是我容华唯一爱着的人!”他信誓旦旦的说道,右手一举,对着天竖起三根手指,望着苏茵的眼中满目深情,沉声说道:“我容华在此立誓……” 他的话还未说完,苏茵抬手覆在他唇上,脸上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缓缓说道:“我信你!” 她怎能让他用容华的名字立誓,他不配。 白衣男子还以为她相信了,笑盈盈的看着她说道:“我就知道阿茵会体谅我的难处,便是谢婧进门了,我也不会让你欺负你的,你放心好了。” 知道谢婧来找苏茵的时候,他真的怒了,盛怒之下更多的是慌张,他怕苏茵觉察出来什么,令得他们功亏一篑,好在女人都是靠哄的,这不他哄一哄她也就没事了。 她也不似传言中那般厉害,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拥有鬼神莫测之力,想来也不过是旁人杜撰的吧! 苏茵淡淡一笑,将头靠在白衣男子胸前,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我知道委屈你了,日后定会加倍对你好的。”白衣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眼中露出些许顾虑“我已订好婚期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四叔说。” 毕竟定下婚约的是容墨,而现在的族长是容允,若没有他点头,这桩婚事还是成不了的。 他这番说辞,也就哄一哄苏茵罢了。 在容允面前,这一套可是行不通的。 苏茵垂眸一笑,原来如此,他也知道他这吃相太过难看了吗? 在白衣男子的注视下,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他淡淡一笑:“你放心好了,他是你四叔,一向对你疼爱有加,怎会不允?不过这件事,实在不宜你出面,便由谢家出门提及当年的婚约,纵然容允是现在的族长,他也不得不同意,总不能让容家落一个言而无信的名声吧!” “阿茵!”白衣男子不过随口试探苏茵一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同意他娶谢婧了,心中是否有怨念,哪知她竟出言解了他当务之急。 好一个苏氏阿茵,果然远胜别的闺中女子,颇有见识与谋略,难怪主人对她的评价极高,还数次叮嘱他,一定不要小瞧了苏氏阿茵。 白衣男子面上难掩激动,他目光火热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容华此生定不会负你的。” 这一次,苏茵没有开口,她缓缓的垂下眸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白衣男子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苏茵淡淡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冷一笑,这么多年,她在山上陪着容华修身养性,第一次她又有了杀人的欲望。 是他令她重拾希望,又跌入绝望的深渊,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母亲,阿衍他们还在他手中,她必须沉住气,好好的陪他演一出戏。 第二日,谢家果然如苏茵所言,上门找容允,重提当年的婚约,要求容家兑现当年的婚约,让容华娶谢婧,这脸皮厚的,果真超出苏茵的想象,与白衣男子同是一丘之貉。 容允当面问了问白衣男子的态度,白银男子只只说了一句,人无信不立。 容允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欣然同意了白衣男子与谢婧的婚约。 这么多年,他不愿妄动,可谢家欠容华的债也该讨一讨了。 容华第一次与长江遇险,便有谢家的功劳。 第二次葬身长江,更有谢家的推波助澜,如此大恩,他怎能不好好的报答一番呢! “你可知道他就要娶谢婧了?”谢家的人一走,容允便通过密道,来了苏茵的房间。 对于容允的出现,苏茵并未觉得惊讶。 她扭头看着容允淡淡一笑,勾唇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昨天谢婧来找我了,好一番耀武扬威,还说让我以后喊她姐姐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风光大嫁 容允本以为苏茵不知道的,他顿时微微一怔。 苏茵接着笑道:“便是让谢家出面找你,都是我出谋划策的。” 她眼中闪过淡淡的寒意,抬手整理了整理银色的长发,容允望着她的侧颜,不由得闪过一丝恍惚,他压抑住内心的波动,看着苏茵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苏茵一笑,缓缓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允说道:“自然是准备喜事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谢婧既然想嫁给白衣男子,她怎么也得成全她不是,这一场婚礼不止是安抚白衣男子和谢家的心,更是为了给她争取时间,将母亲他们给救出来。 一日没有他们的下落,她便寝食难安,偏偏她还不能在白衣男子面前表现出来。 “好。”容允何等通透,他自然明白苏茵的意思,他站在苏茵五步之遥的地方,凝神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快将他们救出来的。” 他说的极慢,为数不多的一句话,更像是一个沉甸甸的誓言那般重。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什么端倪,容允瞬间消失在苏茵房中。 有了容允的应允,白衣男子格外的高兴,破天荒的早早便回来了,甚至陪苏茵一起吃了晚饭。 用过晚饭之后,白衣男子一改常态,他并没有如往常一般,随意的陪苏茵说几句话便离开,这一次,他双手握住苏茵的手,笑盈盈的看着她,慢慢的环住她的腰身,将下颚抵在苏茵的肩头,温柔的说道:“阿茵,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从前他不敢留下来陪苏茵,只是怕他们相处的久了,苏茵会发现些什么,可是现在他不怕了。 所有人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容华,再也不会有人轻易的怀疑他了。 便是面前的苏氏阿茵,也没有半分怀疑了,那他还做什么柳下惠,纵然苏茵已是不洁之身,但终究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这头银发,再配上满身不同寻常的气度,真真看的人心里痒痒的。 听着他这样说,苏茵身子微微一僵。 瞬间她双眸含水宛若秋波,盈盈的看着白衣男子一笑,这一笑令得白衣男子瞬间失了神。 他何时见过苏茵如此魅惑人心的摸样,特别是那一双眼勾魂摄魄的,迷人死了。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瞬间燃烧起来。 特别是那一双眼,火热火热的烧红起来,苏茵只觉得他这副表情玷污了容华的摸样,纵然她满心厌恶却不能表露丝毫。 在白衣男子火热的目光之下,她慢慢的垂下眸子,甜甜的唤道:“夫主!” 这两个字令得白衣男子心神一荡,越发把持不住了。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沾染女色了。 他抬手就要抱起苏茵,哪知苏茵头垂的低低的,轻声说道:“只是阿茵月信来了,不能服侍夫主。” 她这一句话好似一盆冷水,瞬间将白衣男子给浇了个透心凉。 白衣男子瞬间失去所有的兴致,苏茵从面上便能看出来。 “夫主。”她温柔的唤着白衣男子,轻言细语的说道:“天色尚早,夫主可邀阿婧妹妹一起赏月,莫要辜负这天上的明月。” 听苏茵如此说来,白衣男子眼中瞬间一亮,他垂眸对着苏茵温柔的说道:“我还有一些事要忙,你先休息吧!” “嗯!”苏茵乖巧的点了点头。 笑盈盈的目送白衣男子离去。 待白衣男子全然消失不见,她眸色一沉,眼中掠过一道寒芒。 若是他方才敢对她用强,她一定会要了他的狗命。 如今只希望容允那边尽快查到母亲他们的消息。 她已经动用她所有的势力,只求尽快找到他们。 想来过不了几日,便会有消息了。 容华要娶谢婧的消息如一阵风似得扩散开来,上至容家上上下下,下至街头巷尾,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至于进出服侍苏茵的婢子,皆以怜惜的目光看着苏茵,眼中甚至还带着些许可怜之意。 在所有人眼中她已经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弃妇。 只是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她并没有自暴自弃,更没有自哀自怜,她还是那个苏茵,闲了弹弹琴,看看书,因着婚期将近,白衣男子越发的忙了,每日里只能抽出一小会,连看一看苏茵,话都说不上几句。 容家已经开始张灯结彩。 时间飞逝,转瞬还有三日,白衣男子便要迎娶谢婧了。 苏茵看似一点都不着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没有母亲他们的消息,她整个人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每一刻都格外的煎熬。 不过几日,她便消瘦了许多。 所有人也只当容华要去新妇了,而她是因伤心所致。 这一日,她正坐在房中,若有所思的看着天上的流云,容允突然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自从发生过那件事之后,这是她与容允第三次见面。 纵然两个人再没有提及那一日的事,可还是难免尴尬。 容允不等苏茵开口询问,勾唇一笑,率先说道:“阿茵,好消息,已经有了你母亲他们的消息。” “你说什么?”苏茵瞬间激动了起来,她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容允的衣袖,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容允既然敢出现在这里,自然早就部署好一切。 周遭已不满他的人。 万一白衣男子忽然出现,他便会顺着密道,神不是鬼不觉的回去。 在苏茵的注视下,容允压低声音说道:“你母亲他们就被关在你和白衣男子一起住过的院子里,想必你也派人搜寻了,却是一无所获!”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那处院子她早已派人搜查过了,便如容允所说一无所获。 容允一笑,接着说道:“那院子是有地牢的,入口是后院的那口井。” “他们怎么样?都安然无恙吗?”苏茵声音颤抖的问出心中所问。 那瞬间她几乎不敢看容允一眼,生怕他下一句说出来的话,会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 哪知容允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们都很好,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派人下去看了看他们,与他们身形相似的替身,我已经找好,今晚便会把他们给救出来。” 苏茵一把松开容允,轻轻的闭上了眼,呢喃道:“还好,还好……” 她未曾看见,在她闭上眼之后,容允脸上闪过一抹苦涩。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其他人都很好,唯有她外祖母,因着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一病不起,早在数日前便已撒手人寰。 他怕她会承受不住这个噩耗,所以不敢告诉她。 片刻,苏茵缓缓的睁开眼来,她后退一步,对着容允盈盈一福:“请受苏茵一拜,如此大恩,苏茵定会牢记于心,他日定当报答。” 她如此客套,又如此生分的摸样,令得容允眸色一暗,他淡淡笑起:“报答不必了,只要你解决了你带来的这个麻烦就可以了。” 说着,他不等苏茵开口,大步转身离开。 苏茵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隔日,容允派人给她送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已经把所有人安然救出,却并没有回苏茵于上庸的院子,而是去了杜稜的别院。 苏茵在收到这封信后,悬着的那颗心才总算安然落地。 剩下的就看她的了。 白衣男子之所以如此急切的要娶谢婧,只怕他所有的计划,都搁在婚礼之后。 到时候她一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只希望他不要吓死才好,不然就不好玩了。 明日便是婚礼之期了。 这一日,白衣男子回来的格外早,兴许是怕苏茵会闹脾气,温柔小意的陪着她说了许久的话,月华苑中也已张灯结彩。 处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苏茵看着不由得便想起容华要娶谢婉的时候来,那时候的容家也是这样热闹吧! 可惜她没有见着,那时候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丧子之痛中,对外面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白衣男子离开之后,容允来见了她一面,问她明日可有什么计划。 她只回了容允两个字,没有! 这一场婚礼已是势在必行,人只有在最得意的时候,才最松懈。 许是谢婧的主意,新房选在了月华苑的主卧。 以至于苏茵被迫挪到了偏远的厢房之中。 白衣男子来给苏茵说的时候还怕她不许,哪知她想都未想便应允了,还靠在他肩头说道,只要夫主幸福,她做什么都可以。 第二日,天一亮,容家上下便忙碌起来。 宾客陆续而至。 白衣男子一袭大红的喜袍,苏茵看着他愣愣的失神了。 可他并未察觉到苏茵的异常,看了苏茵一眼之后,高高兴兴的去迎亲了。 苏茵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缓缓的垂下眸子,眼中一片苦涩。 她只是想起了容华,想起容华当年着红衣的摸样。 容家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哪里都是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苏茵依旧一袭白色的衣裙,她粉黛未施,一个人倚在窗边,看着湖水发呆。 纵然隔得那么远,证婚人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直到礼成,苏茵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她却并未听到谢婧的声音。 “送入洞房。”证婚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谢婧突然撩开大红的盖头,望着在场所有的宾客说道:“且慢!” 第三百三十九章 赏一个妾位 谢婧骤然开口,令得所有人顿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脸疑惑。 如今已然礼成,从今日起她便是容华名正言顺的妻,她突然开口是要做什么! 不仅旁人,便连她身旁已然与她拜过天地的丈夫都是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夫人这是要作何?”站在她身旁一袭喜服的男子眉头一蹙,忍不住开口问道。 “夫主!”众目睽睽之下,谢婧柔柔一笑,轻声细语的说道:“能把阿茵妹妹唤过来吗?” 苏茵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 身居长辈位置的容允,目光一沉,顿时朝谢婧看来,他面上看似不动声色,实则眼中一片寒芒。 这个恶毒的妇人把阿茵唤来定然没有按什么好心。 “夫人这是何意?”白衣男子凝神看着谢婧,纵然他娶了谢婧,但也不能失了苏茵,谢婧有的只是一个高不可攀的门第,而苏茵拥有的却是数十万佣兵,权衡利弊他都不能得罪苏茵,所以他必须搞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从上一次谢婧来找苏茵,并且羞辱了她一番来看谢婧并不是什么十分聪明的女子。 “夫主,阿茵妹妹在你身边多年可还是无名无份的,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如把阿茵妹妹叫过来,阿婧想的是折日不如撞日,今日便给阿茵妹妹一个正式的名分吧!趁着满堂宾客都在,也不算辱没了阿茵妹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谢婧缓缓道来,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引得所有人一脸的赞赏。 在自己新婚之日,提及夫主的妾室,并主动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这是何等的大度? 唯有容允他面色一沉,恨不得上去给谢婧几个嘴巴,好一个大度的谢婧,这分明是在羞辱阿茵。 容华与苏茵何等情谊,那里轮得着她站出来赏赐给阿茵一个妾室的位置。 好在站在她一旁的并不是真正的容华,今日且让她笑上一日,来日有她哭得时候。 这么一想,容允才压下满腔的怒火。 可她这番话却说进了白衣男子心里,他想的是苏茵无名无份的跟着他终究不妥,他纵然演的再好,可也有暴露的那一日,索性将苏茵一道娶了,将生米煮成熟饭,不给她一丝反悔的余地,便是将来她发现他并不是正在的容华也无路可退。 他一想觉得此策甚好,便开口说道:“也罢!就如夫人所言把阿茵唤过来吧!这些年她无名无份的跟着我,也该给她一个名分了。” 他说的情意绵绵,看着谢婧的眼中满是赞赏。 看来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苏茵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意外,谢婧身后站的是整个谢家,谢家与她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若是谢婧今日轻易放过她了,到叫她意外了。 满堂宾客皆在等着苏茵。 苏茵一袭素白的衣裙,外面披着同色的狐裘,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走了进来。 “阿茵妹妹!”一见苏茵,谢婧立刻热情的应了上去,一点都不显生分,伸手便握住了苏茵的手。 “夫人!”苏茵对着她盈盈一福,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 白衣男子笑盈盈的看着她:“阿茵!” 他抬手说道:“过来!” 谢婧看了苏茵一眼,一同朝白衣男子走了过去。 很多人第一次见苏茵着女装的摸样,不由得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一袭素白,与今日这个日子格格不入,可这些都不是要紧的,纵然她粉黛未施,站在满身华服,妆容一丝不苟的谢婧身旁,丝毫不显逊色,反而气度更加高雅,是谢婧远远比不上的。 “阿茵妹妹,我与夫主商量了,念在你陪在夫主身边多年,今日也是一个好日子,便决定给你一个妾室的位置。”谢婧笑盈盈的说着,抬手替苏茵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由衷的说道:“今后便由我们一同服侍夫主,不知阿茵妹妹可愿意?” 放在任何女子身上这都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来,她亦笑盈盈的看着谢婧,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有细细的锋芒掠过。 在望着她的时候,谢婧眼中满是讥讽。 她迫不及待的要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不过是为了羞辱她,让她名正言顺的喊她姐姐,可惜她空做了一场美梦,莫言眼前的人不是容华,便是容华她也不屑与她共侍一夫。 她苏氏阿茵这辈子绝不与人为妾! 容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还有一旁的白衣男子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答复。 苏茵再不看谢婧一眼,她抬头朝一旁的白衣男子看去,轻声说道:“苏氏阿茵不愿!” 苏茵这一言,当真震惊四座。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中满是震惊,当然这所有人中并不包括容允,这个无名无份跟了容华多年的女子,却并不愿意做容华的妾,纵然容允是现在的族长,可容华这个身份即便不是容氏少主,只说容氏的门第那也是贵不可言的,而她竟然不愿! 与苏茵离得最近的谢婧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更多的是看戏的热闹,抬头看向一旁与她拜过天地的男子,以锦帕遮唇,满目震惊的喃喃说道:“夫主,阿茵妹妹竟然不愿这是何故?” 白衣男子心中一紧,蹙着眉凝神看着苏茵,轻声说道:“阿茵,可是要弃我而去?” 他能想到的唯有这个缘由。 却不曾想过,为何苏茵在容华身边多年,却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 很久之前容华是昭告天下,要娶苏氏阿茵为妻,可他们并没有成亲,所有苏氏阿茵还是一个无名无份跟着容华的女子。 那是因为容华不愿意委屈了她!委屈了这个他示弱珍宝的女子! 白衣男子并不爱苏茵,他自然不会想到这个道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茵缓缓地摇了摇头,对着白衣男子轻声说道:“苏氏阿茵此生绝不会离容华而去,我不愿做妾,不过是曾经立下誓言,此生绝不与人为妾。” 她这番话令得白衣男子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对他来说只要她不是要离他而去,总有一天她会臣服在他身下,需要的就只是时间。 可他却忘了,他并不是容华,即便他演的再真,再像,他也不是容华。 苏茵垂眸一笑,凝神看着白衣男子,眼神飘忽,更像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她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认真:“苏氏阿茵此生愿不计名分的跟在容华身侧,永远不离不弃。” 她这番话令得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 连白衣男子心中也是感动的,这抹感动随之催生出一种无以言说的优越感,连苏氏阿茵这样的女子都愿意,无名无份不离不弃的跟在他身边,这足以说明他的成功。 “阿茵妹妹对夫主果真一往情深。”谢婧十分虚伪的看着苏茵说道,眼底却闪过一丝阴暗,她想的是她光明正大的给苏茵一个妾室的身份,一来显得她大气贤惠,二来她可利用身份之便将苏茵牢牢的捏在手心里,方便她好好的折磨她,可没想到她竟然不愿。 苏茵抬眸看着谢婧,对着她与白衣男子盈盈一福,轻声说道:“阿茵祝夫人郎君甜甜蜜蜜,百年好合!” 说着,她慢慢的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她倒要看看谢婧能笑上几日,她一心攀附容氏门第,若是她知道她所嫁之人不过一个冒牌货,怕是要气死了吧! 语罢,苏茵再不看所有人,轻移莲步转身离去。 谢婧被送入洞房,至此婚礼落寞。 容氏宗亲还有各个分支的人尽数来了,整个容家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白衣男子并未让所有宾客离开,于他来说娶了谢婧得了谢家的相助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借助这场婚礼,让所有宗亲还各个分支的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容家,在他的盛情之下,所有宾客无不给他面子留了下来。 最美不过洞房花烛夜! 谢婧故意将喜房选在月华苑不过为了恶心苏茵。 谢婧与白衣男子可谓是干柴烈火,狼狈为奸,他们早早的遣退一众婢子便就寝了,月华苑里满是谢婧杀猪一般的叫声,叫到后来她声音都沙哑了。 所有人都听得面红耳赤。 苏茵却是仿若未闻,她坐在窗边就着月色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陷入沉思之中。 “阿茵。”就在那时容允通过密道出现在苏茵房中,苏茵微微一怔,落下窗子,扭头看向容允。 她方才便是在等他,也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苏茵抬眸看着容允轻声说道:“你来了!” 素手一指旁边的软榻“坐吧!” 容允随意扫了苏茵一眼,坐了下去。 他们都知道这场婚礼最主要的目的,是把容氏宗亲还有各个分支光明正大的聚到一处,唯有这样才方便他夺权。 苏茵伸手给容允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该准备的人可已经准备好,想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白衣男子能借婚礼之事留下所有人,可又能留下几日? 第三百四十章 苏茵的怒气 容允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他要为容华守着容家的基业等着他回来,又怎能随便被别人夺去。 苏茵淡淡一笑,勾唇说道:“你觉得会有几成的人跳出来支持他?” 容允做这容氏一族的族长怎么也做了三年多,苏茵很好奇,究竟会有多少人跳出来支持白衣男子。 在她的注视下,容允微微沉吟了一下,伸出五个手指,凝神说道:“大约会有半数,甚至更多。” 容华这容氏少主可不是白做的,他从十五岁的时候便是容氏少主了,这么多年他行事公允,赏罚分明,又掌握了容氏一族的神技音杀,加上前几年苏茵给他造势,令得他有预测未来祸事之能,在所有人心中他就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无可替代。而他不过是不得已的选择,两者如何相提并论? 这一点容允与苏茵都是心知肚明的。 苏茵微微蹙了下眉头,她看着容允冷冷一笑:“他们支持的是容华并不是他,所以他没有胜算。” 谢婧杀猪一般的叫声源源不绝于耳,苏茵与容允都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摸样。 片刻,容允突然站了起来,垂眸对着苏茵说道:“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目送容允离开。 转身的那瞬间,容允双颊浮出淡淡的粉色,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再待下去他怕会把持不住自己,在她面前露出端倪来,让她轻看于他。 从前他也是一个在花丛中流连忘返的人,也是做尽了风流韵事,可这人说来也奇怪,后来他心中平白无故的住了一个人,这个人没有给他打过一声招呼,就这样强悍的住进了他的心里,任他如何也挥之不去。 以至于他患了容华从前的病症,不举! 别管如何妖艳的女子,在他面前怎样卖弄风骚,他都举不起来了。 当然这事他谁也没有给谁说过,毕竟你可以说一个男人丑,但却不能说一个男人不行。 这可是奇耻大辱! 这一晚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苏茵笃定,所有的一切事就在明天了。 白衣男子能忍这么多年,忍功已经练得不错了,怕是已经忍到了极限。 苏茵归心似箭,想着母亲,阿衍他们,怎么也睡不着。 不亲眼看着他们都安然无恙,她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或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几次与容允见面他都有些闪烁其词,好似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苏姑娘,夫人唤你过去。”天不过刚刚亮,而苏茵也不过刚刚起榻,谢婧的婢子便出现在苏茵房中,那气势眼睛都长到脑门上面了。 苏茵淡淡一笑:“夫人可说唤我何事了?” 那婢子是随谢婧一同从谢家来的,绫罗加身仿佛大家闺秀一般,对着苏茵横眉怒目的说道:“夫人唤你,你过去也就是了,你不过是这府中的贱婢,难道夫人还唤不得你了。” 便是她这份气度激怒了苏茵。 “啪!”苏茵一句话也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 “啊!”她可是有内力加身,一巴掌将那婢子打翻在地,她的脸瞬间肿的跟馒头一样。 “你,你这个贱婢竟然敢打我!”那婢子瞬间便怒了。 “啪!”她声音一落,苏茵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缓步走到那婢子身旁,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声音恁的冰冷“凭你也配辱骂于我?” 苏茵可不是寻常的闺中女子,她见惯了血腥与杀戮,她面色冰冷,双眸沉寂,周身寒气森森,单是这份气度便令得那婢子瑟瑟发抖起来。 “你,你,你,我去告诉夫人,看她怎么整治你!” 那婢子惊慌失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脸大步跑了出去。 苏茵拿起锦帕细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多年没有亲手打过人了,打的自己的手都疼了。 她这人向来都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很。 当年谢婧怂恿谢婉推她入水,这笔账她还没有跟她算呢! 昨日也让她耍了威风。 是时候该她耍一耍威风了。 那婢子可是谢婧身边的老人了,加上谢婧的身份这几年水涨船高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将苏茵的作为加油添醋的说了一番。 噗通跪在谢婧面前哭着说道:“夫人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今天她不高兴了是打我,这也就算了,可她这样嚣张,若是来日不高兴,岂非还要打夫人您,若是今天不能将她这嚣张的气焰给灭了,夫人可怎么管理这内宅?” 她这番话如一根刺一样扎在谢婧心头,谢婧心头的火顿时窜了上来。 她面色一沉,指着门口的侍卫厉声说道:“去把苏氏阿茵给我绑过来。” 那婢子瞬间拉扯这谢婧的衣裙,满目惊恐的说道:“夫人万不可如此啊!她可是少主放在心尖的女子,若是惹怒了少主如何是好?” 那婢子每一字每一句都好似在替谢婧着想,可谢婧听了只觉得心头的怒火更胜。 她冷冷一笑:“你不用担忧,我自有分寸。” 说着她冷冷一哼:“她若真是夫主放在心尖的女子,夫主怎会娶我?” 还有昨晚那一番恩爱,可都不是假的,如今她的身体可还酸痛着呢! 那两个侍卫才转身,不用他们去请,苏茵便缓步走了进来。 她淡淡的看着谢婧,垂眸一笑:“不知夫人唤我何事?” 再不似昨日那副谦卑的摸样。 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摸样,立刻激怒了谢婧,要知道这几年她在谢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谢揾甚至让她认在正室之下,她再也不是那个无足轻重的庶女,如今她可是谢家堂堂正正的嫡女,在她身后站着的可是整个谢家。 而苏氏阿茵呢!她有什么? 她能仰仗的不过是夫主的宠爱,可她如今也失了不是吗? 谢婧坐在妆台前,住着苏茵昔日的屋子,眉眼一挑,冷冷说道:“是你打了我的婢子对吗?” 说着她轻轻的抚了抚额前的碎发,纵然笑着但眼底满是阴霾。 “是。”苏茵直言不讳的说道,她视线落在一旁跪着的婢子身上,嘴角一勾:“恣意侮辱别人便是谢家的风范吗?真是让苏氏阿茵刮目相看。” 她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寒意。 “哦!”谢婧余音拉得长长的,她笑盈盈的看着苏茵说道:“不知我这婢子如何侮辱你了?” 她声音一落,不等苏茵开口,一旁跪着的婢子便张口说道:“回禀夫人,奴婢去传夫人的话,苏氏阿茵非但不听夫人的话,还问夫人唤她何事?奴婢说了之后,苏氏阿茵竟然说凭夫人也配唤她,奴婢气不过,便说她是贱婢,随后她便打了奴婢,请夫人给奴婢做主啊!” “是这样吗?”谢婧冷眼看着苏茵,嘴角一勾,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这婢子说的也没错呀!” 说着,她慢慢的起身,几步走到苏茵跟前,双手捂着唇,呵呵一笑:“你不是贱婢又是什么呢?”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谢婧。 谢婧素手一指,指着苏茵扬眉一笑:“你既不是我容家的客人,又不是夫主的妾室,无名无份的跟在夫主身旁,你告诉我你不是贱婢又是什么身份?” 她声音一落,一屋子的人顿时抬头朝苏茵看去。 谢婧根本不等苏茵开口,接着又道:“昨天我给你脸你不要脸,从此以后你就只能以贱婢的身份跟在夫主身旁,一个贱婢,莫说我的婢子骂了你几句,就是打也是打得的。” 谢婧视线一转,落在那婢子身上,指着她说道:“你给我站起来,这个贱婢是怎么打你的,你就给我加倍的打回去。” “啪……”哪知她话还未说完,苏茵抬手就在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谢婧脸上。 “啊!”谢婧尖叫着倒在地上。 可吓坏了一旁的所有婢子“夫人,夫人……” 所有人惊慌失措的朝谢婧围了过去。 苏茵那一巴掌可没有手下留情,扇的谢婧是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一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 “夫人……”所有婢子战战兢兢的将谢婧从地上扶起。 谢婧一手捂着滚烫的脸颊,一手指着苏茵厉声吼道:“苏氏阿茵,好你个贱婢,你竟然敢打我!” “啪,啪,啪……”苏茵足尖一点,对着谢婧又是几巴掌。 有婢子搀扶着谢婧,这一次谢婧并没有摔倒在地,她双颊肿的老高,嘴角流血两行血来。 她颤颤巍巍的指着苏茵说道:“给我杀了这个贱婢,立刻给我杀了这个贱婢!” 两个侍卫立刻朝苏茵围了过来。 苏茵视若无睹的看着他们,嘴角泛着冷笑。 “当……当……当……”就在那时容氏的警钟敲响了,这种警钟平日里时刻有侍卫把守,非发生紧急要事不得敲响。 “嗤……”两个侍卫抽出腰间的长剑便朝苏茵刺了过去。 谢婧得意的笑起。 “咣当……”谁知苏茵轻飘飘的伸出手来,轻轻一折,两把长剑瞬间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一时之间屋里的所有人都白了脸。 苏茵一步一步朝谢婧走了过去,她一步一步逼近,谢婧一步一步后退,她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你想做什么?” 苏茵勾唇一笑:“不想做什么,容氏的警钟敲响了,我想邀夫人陪我去前厅看一出戏!”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发难 一 “你们还不赶快把她给我拿下。”谢婧余光落在那两个侍卫身上大声吼道。 “哼!”苏茵冷冷一哼,衣袖轻轻一挥,那两个朝她扑过来的侍卫,身子骤然间凌空而起,重重的砸在屋里的桌椅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声,便咽了气。 谢婧吓都快被苏茵给吓死了,只见苏茵抬手便放到了那两个侍卫,她四下一扫,只见最近的侍卫也在月华苑门口,便是她大声喊,来到这里也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足以苏茵杀了他们所有人。 所以她不得不从。 屋里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看着苏茵,竟不知她那看似纤细的手腕,竟能一下要了两个侍卫的命。 苏茵便是要在精神上压倒谢婧。 “阿茵妹妹说的是,也不知容家发生什么大事了,我们就去前厅看看吧!”谢婧故作镇定,实则后背都被汗给浸透了,大冷的天,她竟被苏茵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可她又不能在下人面前表现出来。 苏茵淡淡的瞟了谢婧一眼:“夫人肯听话自然再好不过了。” “当……当……当……”警钟足足敲了七下,这便是让容氏上下所有人快速前往前厅集合,多少年了,容家的警钟从未响过,便是容华陨落也不曾敲响,而如今竟然敲响了,可见多么的讽刺。 容家所有婢子乃至仆从都往前厅匆匆赶去,他们一脸惊慌,不知发生什么大事了,竟敲响了警钟。 出了月华苑的那瞬间,谢婧猛然想起夫主今早出去的时候,告诉她他要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等他成了,她便是容家最尊贵的女人。 谢婧看着慌乱的下人,不由得蹙起眉头。 苏茵漫不经心的走在她身旁,事到如今她便是喊,也不会有人理会她了。 果然如她所料,白衣男子选择今日出手了。 昨晚他才洞房花烛,今日便想一步登天,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可这世事又岂能事事如人所愿。 苏茵抬眸将视线落在谢婧身上,如今她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摸样,就不知道一会得知真相,她会不会痛哭流涕,伤心而亡! 迎上苏茵的视线,谢婧下颚微抬一脸傲慢,她可不信苏茵敢在光天化地之下对她动手,毕竟她身后是整个谢家。 可她却没有想,苏茵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谢婉,又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要知道谢婉可是谢家根正苗红的嫡女,而谢婧也不过是一个半路出家的谢氏嫡女。 “夫人!”被苏茵打脸的婢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谢婧,给了谢婧一个眼神,示意谢婧如今可以大声的喊出自己的冤屈了。 哪知谢婧对着她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她和苏茵的账可日后慢慢的算,为今之计是赶紧弄清楚容家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等苏茵和谢婧赶到前厅时候,前厅已经围了人。 上至容氏长老院中的诸位长老,容允接过族长一位的时候,重建了长老院,如今的长老院依旧有十位长老,他们德高望重,声名显赫,还有前来参加容华婚礼的容氏宗亲,各个分支的领头羊,下至容家所有侍卫,婢子,仆从。 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好不热闹。 白衣男子与容允并肩站在前厅中央,他们一脸肃然,沉默的看着所有人。 在他们左右,分别站了一队人。 容允身旁站在的是长老院数位长老,但不是全部的长老,有四个长老站在了白衣男子身旁,还有几个容氏宗亲,少数的分支,与白衣男子身旁的人一比,明显少了很多。 苏茵粗粗看了一眼,支持容允的不过才有三分之的人,而白衣男子则占了三分之二。 单从人数上来说,容允已经输了不少。 可见白衣男子回来的这段时间,没少下功夫,那怪会忙的整日不见踪影。 容允可是经营了三年有余,却还是被他拉去了大半的人。 可这些人看重的只是容华。 见容家上下所有的人全部到场,白衣男子身旁的长老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容允身上大声发话了,他也不喊容允为族长,指名点姓的说道:“容允,想当初少主遇难,你不过是临危受命,暂代容氏族长一职,如今少主安然归来,且已成婚,你也该把族长一位还给少主了吧!” 谢婧一听这话,看向白衣男子,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大事,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越发的张扬起来,她扭头冷冷的扫了苏茵一眼,满目讥讽的说道:“苏氏阿茵,你可看见了?夫主他马上就是容氏一族的族长了,而你竟敢妄动族长夫人,你说你该当何罪?你莫要以为夫主他会袒护于你,他若是真是爱你,又怎会娶我过门,人心易变,夫主他已经不爱你了。” 苏茵冷眼扫了谢婧一眼,淡淡一笑:“事情还没有定论不是吗?你怎知道谁能笑到最后,说不定输的那个人是你。”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谢婧得意洋洋的一笑,再不屑看苏茵一眼,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幻想着自己马上就是容氏族长夫人了。到时候容家上下,还有谢家所有人还有谁敢轻视她。 苏茵懒得理她,任由她做着春秋大梦。 “三长老,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什么叫临危受命?当日族长是在我们大家所有人的见证之下登上容氏族长一位的,也是我们所有人推选出来的,如今容家只有一位族长便是容允,少主是回来了不假,可容氏族长焉能随意更改,我等倒是以为为了稳定人心,当废除容华少主之位。”如今的大长老容覃对着三长老厉声吼道。 两人争执不下,容允与白衣男子皆是一脸淡定,没有一个人开口。 三长老勾唇一笑,扬声说道:“少主才是我容氏一族的名正言顺的族长,容允会音杀吗?不会,祖训有言习得音杀者可继任为容氏族长,少主不仅习得音杀,更能预测未来之灾祸,乃是天选之人,尔等执意逆天行事便不怕天谴吗?” 他的话不可谓不重,竟以天谴说事,可他的话也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祖训之言不可违背。 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想起那一日宗庙发生的事,可不是就是实实在在的天谴! “你,真是一派胡言!”大长老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辩驳了。 毕竟那件事在所有人心中都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天谴他们不能不怕,也不得不拍! “少主乃是天命所佑,请族长即刻交出族长之位,让少主继位。”忽的人群之中炸了开来,站在白衣男子这边的人,不约而同大声喊了起来。 且一声高过一声:“少主乃是天命所佑,请族长即刻交出族长之位,让少主继位!” 容允这边的人面色铁青的看着高声呼喊的所有人,一时之间竟无计可施。 唯有容允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他淡淡的看着一旁的白衣男子,勾唇一笑,眼中没有丝毫的慌乱。 倒是大长老急的不得了,眼睛都红了,一副气鼓鼓的摸样,仿佛气炸了。 他也不是故意要偏袒容允,而是容氏一族的根本不可随意动摇,容氏一族经过几年的修养,才从失去容华的阴霾中走了出来,贸然易主,必会大伤元气。 “请少主继位,请少主继位,请少主继位……”受着他们的影响,容氏的仆从,婢子,还有侍卫也都加入进去,高昂的喊声震耳欲聋。 “我等也支持容华继任为容氏族长!”就在那时,谢揾领着青川一众权贵走了过来,他身后的每一个人都是身份非凡,掌控着一个巨大的家族。 一见谢揾,谢婧立刻激动起来,人太多,她不方便上前行礼,只是深深的看着谢揾,越发的得意了起来。 有了青川这些权贵的支持,夫主他登上容氏族长之位便是十拿九稳。 白衣男子看着突然出现的谢揾,双眼一眯,不由得勾唇一笑,至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此时他上前一步,对着所有人拱手说道:“多谢诸位美意,然容华愧不敢当,四叔这些年为了容家日夜操劳,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容华又怎忍心让四叔还回族长一位!。” 他看似一脸谦卑,却是用了还回二字,言下之意直指容允是抢了他的位置,是时候该换回来了。 “请少主继位……”果然,他声音一落,所有人的喊声越发高昂了。 谢揾抬眸朝容允看去,他眼中满是讥讽,厉声说道:“容允,大势所趋,为何你还执迷不悟,容华本就是容氏少主,如今继任为容氏族长,乃是名正言顺!倒是你雀占鸠巢,便不觉得羞愧吗?你若一意孤行,他日如何面对容家众人?如何面对容氏诸位先祖?” 谢揾声音一落,一直未曾开口的容允,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勾唇一笑,开口说道:“容华乃是我容氏少主,继任为族长确实名正言顺。” 他这一句话令得白衣男子那边的人顿时面上一喜,以为他愿意交出族长之位了。 哪知他慢慢的仰起头,将视线落在白衣男子身上,双眸一凝,眼光一冷,一字一句的说道:“可眼前的这人,却并不是我容氏少主容华!” “什么?”他一句话落下顿时如石破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发难 二 “这怎么可能?”一时之间,所有人齐刷刷的抬头朝白衣男子看去。 在场的皆是容氏一族的人,谁又不识容氏少主容华呢? 容允这句话一落,谢婧瞬间变了脸,她面色一青,死死地盯着白衣男子,咬着唇瓣低声说道:“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若不是容华又是谁呢? 他若不是容华,她岂非大梦一场,还白白搭进去自己的身子。 谢婧一时间吓傻了。 可她随即便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纵然她与容华不相熟,可她父亲,还有所有容家的人,又怎会认不清容华。 “怕了吗?”苏茵挑眉看着一旁的谢婧,冷冷一笑。 “我有什么好怕的!这不过是容允的污蔑之言,连你都在他身边不是吗?别忘了他可是你和一起回来的,他若不是容华,你苏氏阿茵怎肯无名无份的跟着他?”谢婧眼中满是戾气,狰狞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茵几步上前,她俯到谢婧耳边轻声说道:“若我说他不是容华呢!” 谢婧瞬间白了脸,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苏茵,满目震惊。 容允说他不是容华,她可以不信,可苏氏阿茵竟也这样说,要知道她陪在容华身边数年,容华葬身长江的时候,她几乎发了疯,她可是爱容华入骨的,她又怎会去故意污蔑他呢? 苏茵冷眼看着谢婧那副惊魂未定的摸样,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她不过这样轻飘飘的一说,她便怕成这样,一会可怎么受得了! 一道道视线之下,白衣男子身子微微一怔,他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允,实则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并不是容华的? 可瞬间他便恢复如常,他抬头飞快的朝苏茵扫了一眼,只见她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他心中一定。 他双眼一眯,嘴角上扬,眼中满是讥讽,冷眼看着容允说道:“四叔,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我叔侄一向情深,我父早亡,在我心中你便是如父亲一样的存在,如今为了容氏族长一位,你竟开始这样污蔑我了吗?” 白衣男子的声音满是沉痛,他凄楚一笑,看着容允的眼中满是浓浓的失望。 他脊背挺直,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心虚。 他一步一步朝容允走去,凄楚一笑,厉声问道:“你说我若不是容华又是谁呢?普天之下除了我与阿茵,还有何人奏的音杀?你若是不想交出族长一位,你可以直说,你们叔侄一场,我让给你又有何妨?” 白衣男子说的大义凛然,一副慷慨的摸样。 他声音一落,三长老瞬间开口了,他指着容允,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允,你当我们眼瞎了吗?他是不是我容氏少主,还用得着你来说!你可真是个卑鄙小人,为了容氏族长一位,竟然这样污蔑少主,凭你这样的人还想霸占着族长之位,那也要看看我们同意不同意!” 大长老也被容允这番话给惊呆了。 他们可都是容家的人,几乎看着容华从小长大,又怎会认不出容华来。 他眼睛微睁,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衣男子,可不管他如何看,都看不出一点端倪来。 当下他对容允的为人,心中也产生了疑虑。 “容允,你是说他不是容华吗?”谢揾当下便笑了,他满目讥讽的看着容允,大笑出声:“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在场的诸位,谁不识容氏少主容华,你若是想赖着容氏族长一位你便直说,你这样当众污蔑于他,吃相也未免太过难看了吧!” 白衣男子更是肆无忌惮的看着容允,勾唇一笑:“四叔,用不用我当场给你奏一曲音杀以验明正身?” 他声音高昂,令得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所有人都站出来维护容华,斥责容允,谢婧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怎地?四叔你不说话了?莫不是无话可说了?”白衣男子扬唇一笑。 容允始终未曾说话,他淡淡的扫了白衣男子一眼,抬头朝苏茵看了过去,他自然知晓他会弹奏音杀,可即便他会弹奏音杀,也不是容华。 在他的目光中,苏茵缓步走了出来,她冷眼看向白衣男子,勾唇一笑,扬声说道:“他确实不是容华!” 苏茵骤然开口,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道道视线之中,她缓步走了出来。 她所经之处,所有人不由得朝后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阿茵,你说什么?”见她开口,白衣男子面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容允开口他们不会信,可苏茵开口却不一样了,毕竟苏茵是他的人不是吗? 在白衣男子的注视下,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你不是容华!” 她字字铿锵,容不得半分质疑。 见她开口,所有人瞬间沉默下去,皆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苏茵一步一步朝白衣男子走去,她眼中一片寒芒,上扬的嘴角尽是讥讽:“连我这个小女子都习得音杀,你会音杀又有什么稀奇的!” “阿茵,便是因为我娶了阿婧,你便怀恨在心,说容允给你许了什么好处,竟让你站出来污蔑于我?”白衣男子怎么想到苏茵会站出这样说,他反应极快,他一句话便扭转了局势,将所有的一切推到容允身上,还给苏茵之所以这样做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令得所有人不得不信。 他声音一落,谢揾便挡在苏茵面前,他满目戾气,冷眼看着苏茵,沉声说道:“苏氏阿茵,想当日容华娶阿婉的时候,你这个毒妇当众杀了阿婉,如今容华娶了阿婧,你自然怀恨在心,难怪你这次什么都没有做,任由容华娶了阿婧,原来你早已不爱他了,暗地早于容允勾搭在一起,也是为了他才站出来污蔑容华的吧!” 谢揾声音一落,苏茵还未开口。 三长老便冷眼看着苏茵厉声呵斥道:“这是我容家的事由不得你一个外人插嘴!”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看向谢揾,她冷冷一笑:“我对容华的心可昭日月。” 说着,他素手一扬,指着白衣男子,厉声问道:“他又是许了你什么好处?令得你不惜一切的要把他推到容氏族长的位置,是了,是了,我杀了谢婉,容华又令得你谢氏一族颜面尽失,你自然心有怨念,莫不是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指使的,故意找人冒充容华,想要毁掉容家的一切?” 苏茵说的也是合情合理的很,说起言辞如剑,谁又比得上她苏氏阿茵呢! 毁掉容家那几个字,苏茵咬字极重,令得在场所有容家人都变了脸。 一时之间,所有人扭头朝谢揾看去,眼中皆带了质疑。 “你,你,你根本就是含血喷人!”在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之中,谢揾瞬间便怒了,他面色胀红,指着苏茵厉声吼道:“苏氏阿茵,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大放厥词,你说我意图毁了容华,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谢家主可是恼羞成怒了?”苏茵扬眉一笑,凝神看着谢揾,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我问你眼前的这个容华是真是假?” 谢揾扭头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只见他满目失望的看着苏茵,轻声说道:“阿茵,你便这般恨我吗?” 一副伤情的摸样。 谢揾当下言之凿凿的说道:“眼前的容华自然是真的。” 苏茵一笑,冷眼看着谢揾声音骤然一高:“若是我能证明这个容华是假的,便是说明你心怀叵测,想蓄意毁掉容家可是?” 这一次她不仅要灭了白衣男子,更是要毁了谢家。 谢家一次次算计她与容华,也该付出代价了,还有就是他家的女儿,她看着闹心,着实不喜,她倒要看看谢家倒了之后,她要如何耀武扬威! 苏茵这句话着实高明,她根本就是给谢揾下了一个套,容不得谢揾选择。 语罢,苏茵根本不给谢揾开口的机会,她再不看谢揾一眼,一步一步朝白衣男子走去。 白衣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低声说道:“阿茵,你真要如此污蔑于我吗?我是不是容华你最清楚了,若我不是容华你又怎会跟在我身旁?” 所有人都知道苏茵陪着容华一起回到容家的。 “你是容华吗?”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白衣男子,嘴角勾勒这一抹浅笑。 她双目格外璀璨,好似能穿透人心一般。 在她的目光下,白衣男子稍有闪烁,瞬间恢复如常,他目光一定,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自然是容华。” 白衣男子说着一顿,抬头看向周围所有人,他淡淡一笑:“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苏氏阿茵,休要在这里胡闹,他是不是容华我们再清楚不过了,由不得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白衣男子声音一落,三长老便对着苏茵厉声呵斥道。 容允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苏茵,他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无视所有人的目光。 苏茵看都不看三长老一眼,她等着就是白衣男子这句话,她抬头朝容允看去,声音一扬:“那好,拿老夫人的骨灰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滴骨认亲 古人可不似现在有高科技,即便是火化之后还会残存许多小块的人骨。 虽然这样做对白氏大为不敬,可苏茵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眼前的白衣男子与容华长得一模一样,连她与他相处了这么多日,都没有从容貌上找出一丝破绽,旁人就更看不出来了,且不说他又会奏音杀,若不使些旁的手段,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白衣男子几步上前,站在苏茵面前,凝神看着她说道:“阿茵,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母亲为救你而亡,在她死后你还不肯给她安宁吗?” 他声音冰冷,满是对苏茵深深的失望,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恼怒。 容允挑眉扫了白衣男子一眼,扭头对着一旁侍卫说道:“去取老夫人骨灰来!”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衣男子,嘴角一勾:“我不过是要滴骨认亲。” 滴骨认亲四个字一出,白衣男子瞬间微微一怔,面上闪过一丝细不可查的慌乱。 他死死盯着苏茵,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究竟是何时对他起了疑心,枉他沾沾自喜,还以为骗过了所有人,还以为已经将她牢牢的掌控在手心。 滴骨认亲与滴血认亲一样,皆可验证两人是否有血缘关系。 只要他们将白氏的骨灰取来,一切便将大白于天地,到时候他这戏怎么演下去。 若是误了主人的事,主人怎会饶过他。 所以他断然不能让他们取白氏的骨灰过来。 可他要如何阻止呢? 若是太过明显,连滴骨认亲都不用了,所有人便已看出来,他是个假的。 于是,他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外围的谢婧。 只一眼,谢婧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婧轻轻的点了点,事到如今他只能是容华! 苏茵见白衣男子沉默下去,她冷冷一笑:“你可是怕了?” 白衣男子一脸震惊:“我何惧之有?” 一副坦荡的摸样,面上看不出一丝心虚。 “来人啊!把这个疯妇给我拖出去,老夫人已经逝去,怎可因你一句话便打扰她的安静,我等若是连老夫人的骨灰都护不住,如何面对容氏诸位先祖在天之灵!”三长老双眼一眯,对着苏茵厉声呵斥道。 “三长老!”苏茵凝神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在苏茵的注视下,三长老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恶毒,苏茵看着三长老漫不经心的说道:“他都不怕,你在怕些什么?” 说着,她扭头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容氏血脉不容混淆!” 她这句话不可谓不重,扯出血脉一说,她知道凡是名门望族最看重的便是血脉,所以有嫡庶之分。 她声音高昂,激起阵阵回声。 令得三长老根本无法出言辩驳。 苏茵抬头看了一眼容允,淡淡一笑:“若是滴骨认亲证明他是真的容华,我苏氏阿茵与容允便在诸位面前自戕,以死谢罪!” 在她的注视下,容允缓步走到她身旁,抬头一一看向在场所有人,沉声说道:“如果滴骨认亲证明他的真的容华,我与苏氏阿茵便在诸位面前自戕,以死谢罪!” 连容允都站出来这么说了。 一时之间,再无人开口。 白银男子还在那里演戏,他满目痛楚的看着苏茵与容允,低声说道:“阿茵,四叔,你们都是我最亲密的人,何以我们会走到今日这一步,我着实心痛的很。” 容允没有开口,也不屑开口。 苏茵看着他,淡淡一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看你能演到几时?” “阿茵!”苏茵声音未落,白衣男子长臂一挥,伸手将苏茵拥入怀中,他满目深情的看着她,轻声说道:“不闹了好不好!” 说着,他飞快的凑到苏茵耳边,只用苏茵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若是不想你母亲他们有事的话,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苏茵也不恼怒,她笑盈盈的看着白衣男子说道:“你不知道吧!我已经安然将他们救了出来。” 白衣男子瞬间一怔,苏茵伸手推开他,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就在那时那个侍卫捧着黑色的骨灰盒大步走了过来。 “啊……”途径谢婧的时候,谢婧脚下一软,朝那个侍卫倒了过去。 “砰!”那个侍卫一时不察,手中的骨灰盒猛地抛向空中,重重的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瞬间洒了一地。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头晕的厉害。”谢婧假惺惺的说道,眼底略过一丝亮光。 白衣男子不着痕迹的勾唇一笑,看着谢婧的眼中多了一抹赞赏,看来他们才是一路人。 “母亲!”他飞快的朝碎在地上的骨灰盒跑了过来,眼眶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他双手颤抖的捧起地上的骨灰,轻轻的说道:“母亲,孩儿不孝,死后都不能给你一丝安宁!” 谢婧跪在他身旁,与他一起捧起地上的骨灰。 沾染了尘土的骨灰自然不能用了。 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苏茵冷眼扫了谢婧一眼,并未开口。 容允却笑了,他笑着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是我记错了,我早已将老妇人的骨灰带了过来,那个根本不是老夫人的骨灰。” 说话同时容允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侍卫,那个侍卫足尖一点,身子凌空而起,从前厅的牌匾之后取出一个黑色的骨灰盒来。 上面有老夫人的生辰八字,还有猝于何年何月何日。 苏茵亲自上前,接过那个骨灰盒,轻声说道:“老夫人,阿茵也是迫不得已为之,你在天有灵原谅阿茵吧!” 容允抬头看向白衣男子说道:“现下可以滴骨认亲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白衣男子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双目染红,眯眼看着容允与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允,苏氏阿茵,你们欺人太甚了,我母亲已死,你们还不肯让她安宁,我就是容华,何需证明,容氏族长一位本就是我的,今日你们愿意交出来也好,不愿意交出来也罢,我是要定了。” “是,他本就是容华,何需证明?”谢揾大步走到白衣男子身后,已经表明自己的立场。 随他一同来的权贵们,也跟着谢揾站在白衣男子一旁。 泾渭分明! 苏茵朗朗一笑,她素手一指,指着白衣男子沉声说道:“你不过是惧了,因为你根本不是正在的容华,以你的一滴血,换我和容允的两条命,你都不愿,只是因为你心虚,你不敢滴血认亲!” 苏茵说的掷地有声。 在场所有人容家人皆没有动,更无一人开口。 便如苏茵所说,容氏一族的血脉不容混淆。 他们既然提出质疑,只要他一滴血便能证明的事,这有何难? 他为何不愿? 大长老此时底气足了,他冷眼扫了三长老一眼,冷冷一哼:“不过滴骨认亲便惧了吗?他若是真的容华何惧之有?可他却不敢,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是容华!” 三长老双眼微眯,抬头看向白衣男子说道:“少主,你过来滴骨认亲给他们所有人看,证明你就是真正的容华,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一时之间所有人支持容华的人,皆抬头朝白衣男子看去,等着他如何作答! 谢揾也抬头看向白衣男子,其实此时他心中已有了定论,可他却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功败垂成就在此一举! 谢婧心中同样通透,于她来说他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必须是容氏一族的族长。 白衣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冷眼看着苏茵与容允,勾唇一笑:“四叔,阿茵,我给过你们机会的,可你们执意要给我作对,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只要他不滴骨认亲,那么他就是容华,因为真正的容华已死,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此举着实出乎三长老的意料,以至于三长老顿时便愣在那里,神色不明的看着白衣男子。 “给我杀!”白衣男子右手微抬,周氏戾气弥漫,眼中尽是滚滚杀意。 随着他一声令下,瞬间从外面冲进来数不清的弓箭手,将所有人团团包围起来。 此时容家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 一众婢子与仆从瞬间慌乱了起来。 白衣男子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终将视线落在苏茵与容允身上,他勾唇一笑:“我就是容华,无需质疑,现在支持我继任为族长的都站到我身后来,皆可免去一死!” 容允与苏茵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 毕竟现在是非曲直已经明了! 苏茵之所以拿出白氏的骨灰,是因为她知道,白衣男子绝对不会滴骨认亲的,假的就是假的,即便他演的再像,心中也是虚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容家人心中已有了定论,是真是假已无需再验。 白衣男子声音落下许久,没有一个人挪动一步。 连最支持容华的三长老都没有朝前迈出一步,他眼中有失落,有震惊,但更多的是愤怒,忽的,他素手一扬,指着白衣男子厉声说道:“你根本不是我容氏少主,还妄图族长一位,我等便是一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神秘人初现 这便是容家人,铁骨铮铮的容家人,容家之所以能屹立数百年不倒,那是有原因的,对内他们或许有意见不合,有敌对,但一旦涉及整个容家的利益,容家所有人便会一致对外,哪怕是死也会捍卫容家的利益。 三长老还有刚才支持容华的人,一声不响的站在了容允身后,这便是他们的态度,更是他们的决心。 白衣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允说道:“容允,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交出容氏族长一位,我便饶他们不死。” 说着,他抬手指着容氏上下所有人,眼中满是胜利在望的得意。 这几日他密切注意容允的一举一动,他并没有任何作为,更不曾从别的地方调集容氏一族的势力,现在整个容家已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杀了这里所有的容家人,重新建一个属于他的帝国。 只要这里的人一死,谁又知道他不是容华呢! 只要他顶着容华的身份,便会有人前仆后继的过来效忠于他。 容允勾唇一笑:“哼!真是痴人说梦,你以为你胜利了吗?错了,胜利永远不会眷顾你这种人。” 他声音高昂,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有力。 面上没有一丝慌乱。 白衣男子丝毫没有将容允的话放在心上,他扭头看向苏茵,双眼一眯,一副慷慨施舍的摸样,冷冷说道:“苏氏阿茵,只要你迷途知返,我便可饶你不死,你依旧可以伴我左右。” 苏茵表情恁的淡漠,她嘴角微微上扬,冷眼看着白衣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是我要你非死不可!” “哈哈哈……”她声音一落,白衣男子仰天大笑了起来,他满目讥讽:“死到临头还这般嚣张,果然是苏氏阿茵!哈哈哈……” 他再不看所有人一眼,一脸肃杀,高声喊道:“放箭!” 可他声音落下竟没有一点反应。 容允勾唇笑起,余光落在苏茵身上,眼中闪过一道压抑的情愫。 白衣男子顿时扭头朝后看去,只一眼他便惊呆了。 他的后面以空空如也,数千弓箭手竟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不见。 “阿茵!”就在那时,无为大步走了进来。 他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在无法移开。 “无为。”苏茵淡淡一笑。 无为大声说道:“所有弓箭手尽数诛灭!” “主人。”无为声音一落,数千黑甲兵齐刷刷的站了出来,双手一叉,重重的跪在苏茵面前。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惊呆了,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这几年世间凭空出现数十万黑甲佣兵,他们以一敌十,势不可挡,是这世间最为锋利的利剑,令诸国王侯都为之胆寒,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黑甲兵是哪里来的,谁又是他们的主人。 如今他们竟跪在一个瘦弱的女子面前,唤她为主人。 怎能不令他们震惊,上至容家所有人,下至那些青川城中的权贵,他们无不惊呆了,看着苏茵的眼中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苏茵没有言语,她视线落在白衣男子身上,眯眼说道:“说,你为何要冒充容华?只要你说出来我便饶你不死!” 她与容允都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绝不是他一人所为,在他背后定然有人。 这一切像是专门针对她,还有容家而来。 若是不弄清楚,就像有一双眼睛时刻在黑暗之中盯着他们看,令人毛骨悚然,寝食难安。 他全然盯着容允,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动用容家的势力打草惊蛇,无为既然已经被救出来,她自然可以动用她的势力,神不知鬼不觉的灭掉他们。 如今所有弓箭手尽数被杀,只剩下白衣男子一人,纵然他再厉害也是孤掌难鸣,不足为虑。 除去谢揾,青川的一众权贵也从白衣男子身后走了出来,他们皆是一言不发的站到容允身旁。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空气中拂过淡淡的血腥味。 白衣男子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他面带笑容,眼中丝毫没有惊慌,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勾唇笑道:“苏氏阿茵,我不会告诉你的。” 苏茵眸色一冷:“把他给我拿下。” 他既然不愿意好好的说,她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只是那些办法都有些血腥罢了。 数十个黑甲兵瞬间朝白衣男子走了过去,他们一个个手持铜剑,满目肃杀之意。 “主人!”就在那时,白衣男子猛地扭过头去,朝着身后大声喊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不朝他身后看去。 见此白衣男子眯眼一笑,足尖一点,身影飘忽化作一道幻影朝苏茵闪了过去。 下一秒,等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苏茵已经消失不见。 “阿茵!”无为厉声吼道,身子一闪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容允紧随其后,只留给众人一道幻影。 白衣男子早已点了苏茵的穴道,以至于苏茵一动也动不了。 他的轻功极佳,远胜无为他们,片刻,他抱着苏茵已到了二十里之外,这速度简直是神速。 可他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仿佛不知疲惫一般。 他双目猩红的落在苏茵身上,阴气森森的一笑:“苏氏阿茵,你说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苏茵说不出话来,就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她心中没有一丝惊恐,她知道无为一定会来救她的。 白衣男子的面色恁的难看,阴冷的双眸中闪过浓浓的戾气,主人悉心培养他数年,可他却坏了主人的大事,主人一定不会饶过他的。 即便他回去也是个死。 他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勾唇一笑,眼中闪过诸多算计。 这个苏氏阿茵也是个厉害的,倒不如占了她的身子,令得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有了她这数十万黑甲兵,他还害怕什么主人,一样可以纵横天下。 想到这里白衣男子顿时兴奋起来。 他带着苏茵从白天一直奔波到了夜晚,他隐秘了气息,无为与容允早就跟丢了他。 他行走江湖多年,凭的就是这一手才活到了今天。 白衣男子已然累的筋疲力尽,他抱着苏茵进了一处破庙,熟练的点起火。 他之所以敢点火,便是断定无为与容允早已被他甩开。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无为与容允一路追踪着白衣男子,可没有多久便追丢了。 火光染红了苏茵的脸,她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眼中尽是寒意。 白衣男子挨着苏茵坐在火堆之前,笑眯眯的看着她,抬手落在苏茵的脸上,苏茵顿时便怒了,她冷冷的盯着白衣男子,眼中透出一丝杀气。 可白衣男子毫不在意,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苏茵的侧脸,缓缓说道:“苏氏阿茵,容华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看我也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摸样,不若你跟了我吧!我保证会好好疼爱你的。” “嗤……”说着,他一把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尊来。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从不知这世间竟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术,竟能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摸样,且没有一丝破绽。 白衣男子面色白皙,星目剑眉,果真如他所说也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摸样,只是眼中闪烁着猥琐的神色,让人不喜。 说着,他一把将苏茵拥入怀中。 “嘶……”伸手撕开了苏茵的衣裙,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白衣男子,眼中被寒冰覆盖,酝酿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杀气。 白衣男子死死的盯着苏茵露出来的肌肤,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一副色眯眯的摸样,令人作呕。 他抬手轻轻的划过苏茵的颈项,顺着颈项蜿蜒而下,停在苏茵胸前,用力的一捏。 一口咬在苏茵肩头,苏茵痛的脸都白了。 他那一口可没有手下留情,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 “今天虽不是一个好日子,甚至糟糕透了,可有美人享用,倒也不错,特别是这个美人是名动天下的苏氏阿茵,今晚便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吧!”白衣男子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盯着苏茵看,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一把将苏茵推到在地,几下退去自己的衣衫,对着苏茵欺身而上。 苏茵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暴怒染红她的双眸。 风呼呼的灌了进来。 火堆忽明忽暗。 苏茵在心中不停的呼喊着无为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间,她整个人被绝望压垮了。 白衣男子一口吻在苏茵肩头,急不可耐的便要进入她。 “嗯!”就在那时,她身上的白衣男子身子一僵,倒了下去,他双目滚圆,面上满是死灰之气,已然气绝而亡。 苏茵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站在那里,他一袭乌黑的袍子,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四周都是黑纱,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摸样。 他几步上前走到苏茵跟前,抬手落在她残破的衣裙上,目光却盯着她露在外面的肌肤。 苏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那一张脸 出乎意料的那双手并没有行任何轻薄之事,他轻轻的将苏茵残破的衣裙拢了拢,遮住她露出来的肌肤。 那瞬间苏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稍稍松懈了一些,这世间四处都有游侠,他们居无定所,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苏茵生怕他遇上的会是一个游侠,他们行事向来没有章法,一切只听从自己的内心,恣意的很,若是想要轻薄她,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看来她遇上的还算一个好人。 隔着黑色的纱巾,她感觉到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脖子上的伤口,周遭的空气瞬间仿佛凝结了一般令人窒息。 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希望面前的这个男人大发善心,解开她身上的穴道。 可一袭黑衣的男子,慢慢的转过身去,在苏茵的住视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他拧开瓶盖,白色的粉末落在早已咽气的白衣男子身上。 “滋滋滋……”白衣男子瞬间化作一阵浮灰,随风而去,空气中连一丝血腥味都不曾留下。 苏茵知道他用的是化骨散,江湖中人惯用的,并没有什么稀奇。 容家也常用,初见时,她还觉得惊骇,见惯了杀戮,便也觉得没有什么了! 寒风阵阵,苏茵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觉得彻骨的冷,她面色发白,唇色发紫,忍不住颤抖起来。 处理完白衣男子的尸身之后,黑衣男子缓缓的扭过头来,凝神看着苏茵。 苏茵望着他的身影,虽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黑衣男子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碧色的瓷瓶,拿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捏碎了涂在苏茵的伤口处,那瞬间苏茵只觉得火辣辣的伤口,一片冰冰凉凉的感觉,令得她整个人舒服不少。 她眼巴巴的看着黑衣男子,眼中含着一丝乞求,她想他定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他既然为她疗伤,自然没有恶意的。 果然,黑衣男子仿佛看懂了苏茵的意思,他伸出手来,在苏茵身上轻轻一点。 苏茵瞬间恢复了自由。 “谢谢!”她说的第一句便是这两个字,她声音略带沙哑,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黑衣男子没有言语,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总觉得他的气息十分的熟悉。 她蹙着眉问出心中疑惑:“我们可曾见过。” 黑衣男子依旧没有回答。 只是他身子微微一怔,由于光线昏暗,苏茵并没有看清楚。 忽的,黑衣男子猛地抬起头朝黑漆漆的外面看去。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我名苏氏阿茵,恩人可否留下姓名。”苏茵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答,有仇必报,如今黑衣男子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理应问了性命来日报答于他。 在苏茵的目光中,黑衣男子深深的看着了苏茵一眼,轻声说道:“你的人来了!”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满带沧桑,听上去就好似一个垂暮的老人。 苏茵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不由得抬头朝外看去,她被点了穴,许久没有动弹,浑身上下都是麻木的,正在慢慢恢复知觉。 黑衣男子再不看苏茵一眼,转身就走。 “恩人莫走!”苏茵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出声喊道。 看着他的背影,她心头的熟悉感更胜,她总觉得她一定见过他。 “呼……”就在那时一阵风扫来,吹起黑衣男子斗笠的黑纱,苏茵恰好捕捉到他的侧颜。 虽然只模糊的看到一个下巴,还有隐隐约约的轮廓。 可苏茵却忽然喊了出来:“容华!” 她眼眶一红,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模糊了视线,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疯一样的冲出破庙。 可四野只剩下寂寂寒风,哪里还有什么黑衣男子。 “容华,容华,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你给出来!”寒风卷起苏茵的银发,她整个人近乎癫狂了一般,嘶声裂肺的喊着。 不管不顾的奔跑起来。 她不会看错的,一定不会看错的。 那就是容华。 她的容华…… “容华……”她的声音中满是苍凉,苏茵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声音都哑了。 可回应的唯有呼啸的风声。 “阿茵,阿茵,你怎么了?”容允与无为赶来便看见苏茵这副癫狂的摸样,无为翻身下马,一把将苏茵拥入怀中,他轻轻的摇着她,希望她清醒过来。 可苏茵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眼中只剩下那个黑色的身影,她用力的呼喊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容华,我要去找容华!” 容允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沉痛。 “阿茵,你清醒一下,那个人根本不是容华,你醒醒。”无为满目担忧的看着苏茵,可苏茵那里能听进去他的话。 她双目血红,冲着无为厉声吼道:“容华刚刚出现了,是他救了我,是容华呀!真的是容华,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无为从未见过苏茵这副摸样,她整个人全然失去理智,像一头发狂的小兽,便是容华去了的时候,她也不曾这副摸样。 那时候她只是整日整日的坐在那里,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可此时她竟好似疯了。 他飞快的抬起头,四下里扫了一眼,低声说道:“阿茵,你醒醒,这里什么人都没有,若是有的话,我绝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容允缓步走了过来,他凝神看着苏茵,轻声说道:“阿茵,容华真的不在了,纵然我们都希望他安然无恙的回来,可是他不在了。” 纵然他这话恁的残忍,可这就是事实。 苏茵用力的摇着头,拼命的想要推开无为,她嘶声力竭的喊道:“不,他还活着,我看见他了,我真的看见他了,你们相信我,我求求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容华,这一次便是死,我也要陪着他一同赴死。” 也好过她独自一人活在这世间。 “阿茵。”无为双眼微眯,抬手落在苏茵颈项。 “你……”苏茵身子一软,闭上了眼。 无为与容允不敢久留,生怕会有埋伏,带着苏茵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等他们回到容家的时候已经东方吐白! 太阳慢慢的从地平线升起。 苏茵回到容家的时候,整个人发起高烧,可把无为给吓坏了。 大夫诊治了一番,确定她并没有中毒,只是着凉了,无为悬着的心才慢慢的放了下去。 容允站在一旁,看着大夫开了药,抬眸对着无为说道:“老夫人的事先不要告诉她,免得她再受刺激。” 无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茵面色绯红,纵然在睡梦中,她还是一声接一声的喊道:“容华,容华,容华……你不要走……” 她声音悲戚,令闻者动容。 当无为与容允看清她脖子上的伤口时,两个人瞬间面色一冷,山中闪过凌冽的杀气。 苏茵时而高烧不退,时而低烧不止,整整昏睡了两日。 “容华……”第三日的时候,她大声含着容华的名字,猛地睁开了双眼。 睁开眼的那瞬间,她眼中不满血丝,整个人恁的憔悴。 “阿茵,你醒了。”本就守在房中的无为,大步走了过来,面上一喜,抬手给苏茵倒了一杯水。 苏茵看都不看无为一眼,抬腿下了榻,光着脚便要往外走。 “阿茵,你这是去做什么?”无为一惊,一把拉住了她。 苏茵缓缓的扭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无为说道:“我要去找容华!” 无为眸色一暗,丝毫不顾她的反对,打横将她抱起。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容华,我真的看见容华了,你相信我,他没有死,他还活着!”苏茵整个人软绵绵的,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奋力挣扎着。 “阿茵!”无为徒然声音一高,他满目沉痛的看着苏茵,低声咆哮道:“你心中便只剩下容华了吗?你母亲,阿茵,他们便不重要了吗?” 就在那时容允走了进来。 无为看都不看容允一眼,接着说道:“你可以知道,老夫人……” “无为,住口!”无为刚提及老夫人三个字,容允便出声呵斥道。 可无为仿佛没有听到容允的声音一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知道,老夫人已经去了!” 他声音一落,瞬间换回了苏茵的理智。 苏茵眼神涣散,她呆呆的抬起头,慢慢的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颤抖的说道:“你说什么?” 无为没有瞒她,他重复道:“老夫人已经去了!” 容允有些斥责的看着无为,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苏茵已经知道了。 “轰……”那瞬间,她只觉得她整个人好似爆炸了一样,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无为的话不停的在她脑海中回荡。 老夫人已经去了…… 老夫人已经去了……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阿茵,阿茵……”容允不停的唤着她,眼中满是担忧,连无为都被她这副摸样给吓住了。 “不……”苏茵双手抱着头,厉声吼道,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谢婧的下场 “这下你满意了?”容允冷冷的盯着无为,他分明嘱咐过他,不让他说出来老夫人的事,可他还是说出来了,还是在她情绪这么不稳定的时候。 无为抱起苏茵放在榻上,他慢慢的扭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允,沉声说道:“她疯了三年多已经够了,活着的人还活着,生活还在继续,她不能这样下去了,唯有痛才能让她清醒过来,她也该从失去容华的阴霾中走出来了。” 容允沉默下去。 无为说的对,她该从失去容华的阴霾中走出来了,不然她只会失去更多的人。 大夫很快过来了,苏茵之所以会昏过去,只是急怒攻心,他施针过后便可清醒过来。 男女有别,无为与容允起身退出房间,两个人守在门口。 天空又飘起小雪。 等容允和无为进去的时候,苏茵已经醒了,她一言不发的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的厉害,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双眸沉寂没有一点波澜。 无为看着这样的她,格外心痛,他看着苏茵轻声唤道:“阿茵!” 容允站在榻前,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视线落在她那一头银色的长发上,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为何命运不能善待一些这个女子,她至情至性,善恶分明,为何命运如此不公,总是将常人无法忍受的痛夹住在她身上。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她双目无神的落在无为身上,轻声说道:“外祖母她是怎么去的?” 无为没有隐瞒,缓缓道来:“老夫人上了年纪又受了惊吓,我们被关在地牢的第二天她便去了。” 苏茵又问:“外祖母去的时候可有痛苦?” 无为垂眸说道:“她高烧不退,口中一直嚷嚷着回家,还喊了原宏的名字。” 苏茵沉默下去,原宏是外祖父的名字,外祖父早亡,是外祖母辛苦拉扯大了几个孩子,看来外祖母想念外祖父了,故土难离,她是想念赵国了。 苏茵鼻子一酸,眼泪无声的趟过。 她带外祖母出来,是想让她安度晚年,不曾想竟断送了她的性命,是她对不住外祖母,没有保护好她。 自责与愧疚几乎将苏茵击垮。 苏茵慢慢的从榻上坐起,轻声问道:“如今外祖母在那?” “老夫人在上庸。”无为声音恁的低沉,对于老夫人的离去,他心中也是十分自责。 “我们现在就会上庸。”苏茵红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说着就要下榻。 无为顿时着急了,他上前说道:“阿茵,你身子还未大好,也不差这一两日,等你休息几日,我们在上路也不迟。” 苏茵轻轻的摇了摇头,生前她没有对外祖母尽孝,死后总要满足她最后的心愿。 她固执的下了榻。 就在那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容允突然开口了。 他看着苏茵轻声说道:“阿茵,你可知道哪些弓箭手身上皆有什么记号?” 苏茵不明白容允为何会这样说,她慢慢的抬起头看向容允,轻轻的摇了摇头。 容允抬头看了一眼无为,对着苏茵说道:“你们跟我来!” 容允的面色格外的凝重。 苏茵与无为对视一眼,跟着容允身后一同出了房间。 容允带着苏茵与无为去了容家后院。 在那里摆放着搜有弓箭手的尸体,容允之所以没有处理掉这些尸体便是想让苏茵看一眼,也好在这是严寒冬日,虽然放置了几日,但这些尸体一点都没有发生变质。 他手中拿出长剑,一一挑开好几具尸体的右肩,只见每一具尸体的右肩之上都纹着一个血色的残月。 苏茵只看了一眼,便沉着脸说道:“是玄月教。” 这当真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玄月教一直肆意挑起诸国战争,意图天下,却不知道玄月教为何会找上她,还有容家。 容家乃是天下第一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枝叶遍布诸国,多少年了,想染指容家的人太多太多了,便是诸国王侯亦对着容家流口水,可他们也只敢想一想罢了。 玄月教真的无所畏惧了吗?竟敢对容家出手,还从容华身上下手,只要他们成功,便可轻而易举的掌控容家还有她。 苏茵细思极恐,她总觉得幕后那人不仅了解容家的一切,更是对她与容华的事一清二楚,以至于他的算计环环相扣,几乎天衣无缝。 “玄月教?”容允顿时微微一怔,他是知道的江湖这几年出了一个玄月教,四处为非作歹,残害生灵,他一直以为玄月教不过一个小小的邪教罢了,根本不足为虑,可苏茵突然提及玄月教这几个字,着实令得他震惊不已。 只因他们肩头都纹这一个血色的残月便是玄月教吗? “阿茵,你确定是玄月教吗?”容允问出心中的疑惑,他不是不信苏茵,只是苏茵这几年一直在山上,怎会知道玄月教的事?便连他对玄月教也是一知半解。 他却不知上一世玄月教也曾在天地间纵横,甚至挑起诸国大战,只差那么一点,玄月教便成功的坐拥整个天下,以至于苏茵对玄月教记忆犹新,如今还心有余悸。 “嗯!”苏茵轻轻地点了点头,盯着每一具尸体上的血色残月,一字一句的说道:“凡是玄月教教徒每个人肩膀上皆有一个血色残月,这却是玄月教无疑。” 她是不会记错的。 无为一瞬不瞬的看着几具尸体,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来是该清理一下这个玄月教了。”容允面无表情的说道。 苏茵扭头看向容允,她面色凝重,轻轻的摇了摇头:“容允,这个玄月教不简单,他们意图天下,如今敢公然对容家出手,已不是轻易便可铲除的。” 她记得玄月教教徒最多的时候足有数十万之众,且这些教徒都不是普通人,决不可小觑。 容允双眼一眯,不由得蹙起眉头,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说道:“他们真的这么厉害吗?” “容允,你一定不可掉以轻心,玄月教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不久的将来他们甚至掀起一场乱战,令得天下大乱,四处战火弥漫。”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允。 她不等容允开口,接着又道:“他们做了你们容允一直想做的事,还差一点便成功了。” 她这番话不可谓不重。 令得容允顿时抬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他心中无比震惊,她竟然知道容家多年图谋。 苏茵抬头看了无为一眼,说道:“无为我们即刻便回上庸吧!” 事情既然涉及玄月教,他们一刻都不能停留了,玄月教既然盯上他们,一计不成,势必会再出手的。 她已经不能在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好,我这就去准备一下。”这一次无为没有阻拦。 他跟在苏茵身边多年,知道她说的话就一定会应验的,他也没有想到这个玄月教竟这么厉害。 无为已经去收拾行装。准备马车。 只留下苏茵与容允站在那里。 “容允,你一定小心。”苏茵深深的看了容允一眼,转身离开。 能说的,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 “阿茵!”容允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苏茵扭头看着容允,容允淡淡一笑:“我公事繁忙,便不去送你了,你一路小心,若有需要可随时修书给我。” 苏茵没有开口,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只留个容允一个淡漠的背影。 漫天雪花之下,容允目不转睛盯着苏茵的背影。 “阿茵!”就在苏茵要踏出后院的时候,容允突然开口了。 苏茵脚下一顿,转身看向容允。 在她的注视下,容允勾唇一笑,只说了一个字:“我……” 便沉默下去。 “可还有事?”苏茵不由得询问出声。 容允朗朗一笑:“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苏茵笑着转身离开。 无为已经准备好一切。 苏茵抬步上了马车,雪天路滑,马车走的并不快,可即便这样他们也要尽快回到上庸。 因着下雪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一向热闹非凡的青川也显得冷冷清清的。 苏茵靠在马车之上,手中抱着无为为她准备的暖炉,不由得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 雪花覆盖染白了整个世界,也遮住所有肮脏不堪。 她抬头看向辽阔的天空。 还有有一件事,苏茵没有说。 那就是那一晚,她真的看见了容华,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侧脸,但是她已经断定那就是容华。 她不知他为何不认她! 也不知他为何不回容家! 只知道他还活着,如此便好! “哈哈哈……你,你,你,还不赶紧过来给我跪下请安,我的夫主可是容氏少主容华!哦!错了,他已经是容氏一族的族长了!我现在可是容家的当家主母,哈哈哈……”忽的一阵疯疯癫癫的笑吸引了苏茵的视线。 她抬眸循声看去,只见谢婧一袭大红的衣裙,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双目眼神涣散,脸上满是痴痴地笑。 “姑娘,姑娘,你看下雪了,我们回家吧!”一个婢子跟着谢婧身旁,伸手便去拉她。 “你走开!”却被她一把推倒在地,她冷眼看着那个婢子,呵呵笑道:“你叫我什么,姑娘?我如今可是容家的当家主母。” 上去对着那婢子便是几脚。 “啊!”那婢子也不敢反抗,整个人缩成一团,脸都泛了白。 “哈哈哈……我如今是容家的当家主母了!哈哈哈……我的夫主是容华……”谢婧癫狂的笑道。 苏茵再不看她一眼,缓缓的放下了车帘。 每一个人都有心魔。 有的执念与某一个人,有的执着于权力富贵! 第三百四十七章 重回邯郸 苏茵归心似箭。 无为带着她一路狂奔,从青川到上庸只用了五日。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杜稜的别院。 杜稜的别院并不太大,这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四合院,于他的身份来说真是恨低调了,正是因为这样,杜稜才敢让原氏和苏衍住在这里。 知道的人越少,对他们来说也就越安全。 “母亲,阿衍!”一入院子,苏茵便沉声喊道。 “母亲,我好似听到阿姐的声音了!”她站在院子里,听到苏衍对原氏大声喊道。 “阿茵,阿茵回来了吗?”原氏瞬间激动了起来。 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母子两人瞬间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只见苏茵站在院子里。 “阿茵!” “阿姐!”两个人瞬间红了眼眶。 苏茵鼻子一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朝他们大步走了过去。 “好,好,好,回来就好!”原氏侧过脸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想着苏茵还不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瞬间强撑着自己打起精神来。 直到擦干脸上的泪,原氏才敢抬头看向苏茵。 “母亲,女儿不孝!”苏茵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原氏身旁,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愧疚,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这些年她自顾自己悲伤,沉浸在失去容华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忽略了母亲与外祖母,等到她幡然悔悟的时候,外祖母却不在了。 她这么一跪,苏衍突然明白了,想必阿姐已经知道外祖母去世的消息,他抬头朝无为看去,只见无为轻轻的点了点。 两人师徒多年,很多时候不用开口,只需一个眼神便明白彼此的意思。 “阿茵,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原氏瞬间慌乱起来,她伸手便去拉苏茵。 岂料,苏茵跪在那里不肯起来。 “母亲……”苏茵泪眼模糊的看着原氏,声音几度哽咽,她想说是她没有保护好外祖母,可这句话她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怕刺痛原氏。 原氏眼泪无声的趟过,阿茵这般定是知晓母亲去世的消息了,可这又怎能怪她呢!这些年她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阿茵,这件事不怨你,你起来吧!”原氏伸手将苏茵从地上扶起。 “阿姐,一切都只是意外,你不要太过自责。”这些年你已经活的这样累,苏衍看着苏茵开口说道,剩下的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这些年阿姐以一个女子臂膀扛起了整个家,家里的一切无不仰仗她,从前他小不明白,现在他长大了,才明白她的艰辛。 “嗯。”苏茵看着他们两人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在心中却无法原谅自己。 “外面冷,我们回屋吧!”原氏轻柔的说道。 他们刚刚转过身去。 “无为,你回来了!”一抹娇俏的女子便从身后响起,女子的声音之中含着莫大的欣喜。 苏茵扭过头去便见杜稜与杜若站在那里。 这一次,无为一改往日的冷漠,他勾唇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杜若,轻声说道:“是,我回来了。” 杜若几步走到他跟前,痴痴地看着他。 无为与杜若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有脉脉温情闪过。 苏茵淡淡一笑,眼中满是欣喜,无为终于开窍了,也不枉杜若这几年的辛苦付出。 杜稜视线落在原氏身上,再无法移开。 许是因为苏茵在,原氏显得有些不自然,她不敢抬头看杜稜一眼,低着头说道:“都进屋里吧!” 杜稜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 所有人朝屋里走去。 屋里燃着炭火,暖和的很。 “阿茵姐姐,你回来了。”直到到了屋里,杜若才看着苏茵说道,她脸上闪过一丝红晕,眼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嗯。”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阿若,谢谢你。” 谢谢舍命救了无为。 也谢谢她给了无为一个归宿。 更谢谢她这些日子对母亲与阿衍的照顾。 说着苏茵视线落在杜稜身上,这个男人虽然沉默寡言,但看着母亲的眼中宛若春日的太阳,温暖而坚定,看得出他对母亲是真心的。 她希望他们都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有些话她想对母亲说,只是此刻人多她不便开口。 “外祖母呢?”苏茵环视了一圈,并没有见外祖母的牌位,不由得出声问道。 原氏眸色一暗,低声说道:“我并未将母亲的骨灰入土,只给她立了牌位,就在西厢房,母亲临去时一直念着父亲,我想让她魂归故里。” 原氏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好。”苏茵也是这个意思,她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去见过外祖母!” 她独自一人朝西厢房走了过去。 “外祖母,阿茵来看你了。”苏茵想起上一世的事,上一世母亲离去之后,她与阿衍孤苦无依,是外祖母给了他们一个家,更给了他们深深的爱,这一世,她却没有护好外祖母,令得外祖母落得一个横死的下场。 苏茵重重的跪在老太太的排位前,一跪不起,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她看着冰冷的牌位,想起外祖母的音容笑貌,心痛如绞,自责与愧疚在她眼中凝结成冰,划出一道森寒的杀气。 “外祖母,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苏茵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缓缓起身,上了三炷香。 入土为安才有一个归宿,当务之急是尽快送外祖母会邯郸。 等她回去的时候杜若和杜稜已经离开。 苏茵让无为与苏衍去歇息了。 她抱着原氏的手臂,喃喃的说道:“今晚我想陪母亲一起睡。” 原氏轻轻的抚摸着苏茵的长发说道:“好。” 几日车马劳顿,苏茵一身风尘,她先去洗漱了一番,才回到原氏的房中。 原氏已经铺好床榻,等着苏茵了。 母女两人躺在一张榻上,苏茵紧紧的握着原氏的手,依偎在她怀中,轻声说道:“母亲,我决定明日亲自送外祖母回邯郸。” 原氏瞬间看着苏茵说道:“我和阿茵陪你一起回去。” 哪知苏茵摇头说道:“不,你和阿衍留在这里。” 玄月教已经盯上了她,母亲和阿衍在她身边太过危险了。 这一次原氏也很固执:“阿茵就让我和阿衍陪你一同去吧!” 上庸纵然再好却也不是生他她养她的地方,她也想回邯郸了。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声问道:“母亲你舍得下杜城主吗?” 她今晚留下来就是想和母亲说一说杜城主的事。 原氏没想到苏茵竟然看出来了,在苏茵的注视下,她垂眸淡淡一笑:“阿茵,我与他此生无缘,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苏茵握住她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母亲,此生无缘!来生便有缘吗?你什么都不用顾忌,你只要听从自己的内心便好,人生苦短能有一个倾心相待的人不易,我看得出来杜城主待你是真心的,他的人品长相都没的说,你一走了之可曾想过他会伤心会难过,会心痛。” 原氏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茵会这样说,她顿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作答。 苏茵轻柔的一笑,依偎在原氏怀中,拉着她的手,笑盈盈的说道:“母亲,我与阿衍都希望你能幸福,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杜城主是一个终身可依的人。” 原氏沉默下去。 苏茵与无为只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便带着老妇人的骨灰上路了。 她没有带着原氏与苏衍,将他们留在了上庸。 临走时她特意布置了一番,从别处调遣了一万黑甲兵与一千暗卫,命他们守住杜稜别院,护住苏衍与原氏。 外祖母已经去了,母亲和阿衍再也不能出事了。 走的前一晚,她还独自去见了杜稜,亲自将母亲交到他手中,还给杜稜说了玄月教的事,让他千万小心。 杜若本来要和无为一起去邯郸的,却被苏茵拒绝了。 从上庸到邯郸路上需要半月有余,玄月教已经盯上她,说不定会发生些什么日。 这一路苏茵与无为日夜兼程,转眼在路上已行了六七日,这几日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可他们却并不敢掉以轻心。 苏茵此行也是有备而来的,他们在前,一万黑甲兵分成好几队人马,扮成路人紧跟苏茵其后,只要他们一个信号,随时可以赶回来,形成首尾呼应之势。 是夜,天空又飘起小雪。 无为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停了下来。 他熟练的生起火堆,苏茵也从马车跳了下来,坐了数日马车,她也得舒展一下筋骨。 “给。”无为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递给苏茵,苏茵接过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寒风阵阵。 无为也啃着干粮。 火堆之上他架了铜壶,想给苏茵煮一些热水暖一暖胃。 “呼呼……”铜壶冒着热气,火光染红了两个人的脸。 “谁!”忽的,一阵寒风扫过,无为双眸一眯,猛地站了起来。 苏茵也听到一阵几乎细不可闻的脚步声。 “哈哈哈,没想到你们竟然发现了!也好,便让你们死个明白!”无为声音一落,一个红袍的男子从天而降。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杀了赵初 无为身子一移,挡在苏茵身前。 寒风凛冽,突然会出现的男子,一袭大红的衣袍,面上带着一具银色的面具,黑夜中他长发翻飞,宛若地狱归来的修罗一般,看得人寒气森森,不由得毛骨悚然。 “哈哈哈……你便是苏氏阿茵?”红衣男子看都不看无为一眼,双眼泛着光,直勾勾的看着无为身后的苏茵,他笑声张狂,配上那具银色的面具,整个人狰狞的很。 他从天而降的那瞬间,数百手持长剑的杀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每一个人都带着一副面目,不同是他们的面具是乌黑的鬼面,有长长的獠牙,獠牙之上还沾染着鲜血可怖的很。 可见他们早已盯上苏茵。 苏茵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她缓步从无为身后走了出来,淡淡的说道:“我便是苏氏阿茵!” 无为衣袖一挥,已亮出手中的三寸小刀,那把小刀青光闪动泛着渗人的寒气,在场的人皆知道他的身份,没有一个人轻视他这把小刀。 他一亮出兵器,红袍男子身后的杀手一言不发的也亮出了手中的兵器,挡在红袍男子身前。 “退后,退后,通通给我退后,我们今天来可不是打架的。”红袍男子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一众杀手厉声呵斥道。 苏茵与无为顿时微微一怔,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夜,他带了这么多杀手不是来打架的又是来做什么? 苏茵眼中噙着淡淡的讥讽,冷眼看着红袍男子。 “是,右使大人。”所有杀手拱手说道,大步朝后退去。 他们声音一落,苏茵顿时凝神看着红袍男子,他们却是玄月教无疑,他们唤他右使,倒是令她有些震惊,玄月教教主之下有一左一右使者,权力地位仅次于教主,没想到他竟是玄月教的右使。 “苏氏阿茵,我得谢谢你!你杀了那个令我厌恶的小子,那小子仗着自己习会了音杀,平日里一副贱兮兮的摸样,老子看着都快吐了,玄月教少了他,空气都清甜了不少。”大冷的天,红袍男子从怀中拿了一把碧玉做的扇子,故作一副风流的摸样,在胸前摇啊摇啊的,苏茵看了都替他觉得冷。 他喋喋不休的说道,也不等苏茵开口,接着又道:“说吧!你想让我怎么谢你?看在你杀了那小子的份上,我可以替你做一件事,你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说出的话真是令得苏茵与无为大跌眼镜。 玄月教的右使告诉她,可以替她做一件事,真真可笑之极。 苏茵勾唇一笑:“那就替我杀了玄月教教主如何?” “不可!不可!不可!”红袍男子连说数声不可,隔着面具苏茵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声音一高:“怎么能让我以下犯上呢?” 听得一众黑衣杀手险些晕倒在地。 若是他们记得没错的话,教主的命令是让他们把苏氏阿茵的尸体带回去,右使大人非但不准他们对苏氏阿茵动手,还要帮她做一件事。 “要我自杀也不是不行的,我又不是傻子。”说着也不等苏茵开口,急忙摆手说道。 “那放我们安然离去怎么样?”苏茵冷眼看着红袍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个可以有!”岂料,红袍男子很爽快的便答应了。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黑衣杀手沉声说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右使大人!”一众黑衣杀手无不满目震惊的看着红袍男子。 可红袍男子却摇晃着手中的玉扇大声说道:“怎么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是。”所有黑衣杀手极度不情愿的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红袍男子笑道:“这下你们相信我了吧!” 苏茵嘴角上扬:“右使大人倒是一言九鼎!” 她话虽如此说,但声音中含着淡淡的讥讽,她相信红袍男子听得出来。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他们相信他才有鬼,指不定他又玩的什么阴谋诡计,可她根本不在意。 只要她发出信号,一万黑甲兵即刻便可以赶来,再不济她奏上一曲音杀,他们一样可以安然离开。 “我再好心告诉你们一件事。”红袍男子说着,故意将尾音拉得长长的,留了一个悬念,得意洋洋的等着苏茵问他何事。 可苏茵根本没有开口,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冷眼看着红袍男子,面上已失了耐心,眼中杀气毕露。 谁知红袍男子笑盈盈的说道:“你们都中毒了,在地牢待过的人无一幸免!。” 他这句话宛若一道惊雷从天降下。 苏茵与无为飞快的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诸多疑惑。 若是他们真的中毒了,身体为何没有一丝异样,容家的大夫医术何等高超,怎会诊治不出来。 所以他们不信。 红袍男子看似看穿他们内心的想法一般,缓缓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的右手中指,下面是不是有一条黑色的细线,等到黑线蔓延至指尖,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 教主何等英明,怎会轻易让他们把人救出。 他就怕那小子成不了事,早已留下后手。 苏茵与无为就着火光飞快的伸出右手扫了一眼,两人瞬间一惊,果然如红袍男子所说,他们的右手中指下面有一条黑色的细线。 那也就是说母亲,阿衍,还有杜稜,杜若他们都中毒了。 无为瞬间便怒了,他足尖一点朝红袍男子扑了过去,厉声说道:“把解药交出了,我饶你不死。” 红袍男子左躲右闪,大声吼道:“我没有解药,解药在教主那里,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好心好意告诉你们中毒了,免得你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们了。” “无为住手。”苏茵出声喊道。 无为纵有不愿,还是瞬间退了回来。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红袍男子说道:“说吧!你今晚前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可不认为他会好心放过他们,还告诉他们中毒的事。 可他也不是来杀他们的,不然他不会只带那些人,他们既然盯着她就一定知道她带了一万黑甲兵,所以他们不会贸然动手的,若是不然只能两败俱伤。 “还是阿茵聪明!”红袍男子亲切的唤着苏茵,吐出的话却没有一丝留情,他一甩肩上的长发,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知道你此行是要回赵国,只要你亲手杀了赵初,我便把解药交给你们。” 苏茵冷冷一笑,果然他们什么都知道,可她却没有开口,好一句亲手杀了赵初,看来他们不仅知道她要回赵国,还知道她与赵初关系匪浅。 赵初一死,赵国便会大乱,如此一来便方便他们图谋赵国了,好一个玄月教,真是算无遗策。 红袍男子声音一落,不等苏茵开口,大声笑道:“记住,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若是不能杀了赵初,拿着他的头颅来换解药,就等着所有人共赴黄泉吧!” “哈哈哈……”红袍男子猖狂笑道,在苏茵与无为的注视下,整个人凌空而起,宽大的衣袖被风卷起。 “我杀了你!”无为足尖一点便要上去灭了红袍男子,苏茵瞬间伸手拉住了他。 她轻摇着头说道:“不用徒劳,解药不会在他身上的。” “哈哈哈……”雪夜之中红袍男子的笑声格外的凄厉,下一秒,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阿茵现在我们怎么办?”无为一脸凝重的看着苏茵,等着她的答复。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全部中毒了。 苏茵沉声说道:“立刻返回上庸。” 她现在急需确定的是母亲他们是不是如红袍男子所言都中毒了。 “好。”无为驾来马车,苏茵跳了上去。 他们马不停蹄的返回上庸。 纵然苏茵心急如焚,可马力有限。 直到五日后的夜晚,他们才回到上庸。 “无为,你去把杜若还有杜城主都接过来。”马车停在杜稜的别院前,苏茵跳下马车,扭头对着无为说道。 无为驾车离去。 “主人!”苏茵一出现,黑甲兵立刻上前行礼。 “辛苦了。”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疾步走了进去。 “阿茵,你回来了。”原氏和苏衍已经睡下了,听着外面的动静,原氏披着狐裘开门走了出来,一见苏茵,她顿时一惊,张口说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算日子她还没有回到邯郸城,怎么就回来了? 苏茵返回上庸的时候,派出两百黑甲兵护送老太太的骨灰先回邯郸。 没有护住外祖母已是大不孝了,万不能让外祖母再跟着他们一路奔波了。 反正他们也是要回邯郸的。 “阿姐,你们回来了。”苏衍听着外面的动静也醒了过来,他披着外袍走了过来,看见苏茵也是一怔。 “嗯,发生了一些事。”苏茵并没有细说,她凝神看着原氏与一字一句的说道:“把你们的右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原氏与苏衍虽然不知她是何意,却是将手伸了出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赵初的旨意 屋里燃着灯,苏茵先拉过原氏的手,她垂眸一看,便见她右手中指有一条黑色的细线。 她顿时一惊。 不动声色的拉过苏衍的一看,果不其然,他的右手中指下面也有一条黑色的细线。 “阿姐,怎么了?”苏衍见苏茵神色不对,低声询问道。 苏茵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苏衍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条黑色的细线瞬间映入他的眼帘,他一下便明白了,阿姐为何会连夜赶回,这些年他跟着师傅也见识了不少,再不是那个懵懂不知的孩子。 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苏茵。 两人视线汇在一处,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苏衍抬起苏茵的右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原氏的右手,面色铁青沉默下去。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原氏不明所以,她低头看了一眼右手,同样看见中指下面有一条黑色的细线,她也只是微微一怔,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到底是被人养在深闺之中的妇人,从前有原家护着,后来有苏青远护着,再后来有苏茵事无巨细的为她着想,不曾见识过江湖的手段。 “阿茵。”就在那时,无为带着杜稜与杜若走了进来。 苏茵抬头朝他看去,只见无为轻轻的朝她点了点头,她心中明了,杜稜与杜若也都中了毒。 “阿茵姐姐!”杜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见苏茵笑盈盈的说道,眼中满是欢喜。 阿茵姐姐回来了,无为也回来了,说明他们的事办完了,再也不会离开了,真好! 可杜稜却是一脸凝重,无为查看了他们的右手,虽然一句话没有说,可他同样看见了右手中指的那条黑色细线。 若不是事态紧急,苏茵定然不会半路折回,更不会漏夜将他们叫过来。 “阿茵,发生什么事了?”从苏茵同意他与原氏的事之后,杜稜便改口与原氏一般唤她阿茵了。 苏茵抬头一一看着在场所有人,她没有隐瞒,轻声说道:“我们都中毒了。” 她一句话落下,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是什么毒?”还是杜稜心思沉稳一些。 原氏与杜若都吓白了脸。 苏衍小小年纪倒也沉稳的很,他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有说。 苏茵如实道来:“不知道,我在容家曾过受伤,容家的大夫替我诊治过,却没有发现我中毒了。” 她这告诉杜稜,事情的严重性。 玄月教既然拿来对付她,定然不会是很慢简单的东西。 这路上她心中始终有一个一团,为何玄月教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好似是精心设计全然冲着她来的。 她这些年一直在山上为容华守孝,闭门不出是如何招惹到玄月教的,这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 纵然她手中有一些势力,可也不值得玄月教如此青眼相待。 他们真是太过抬爱于她了。 “先不要惊慌,找几个大夫过来看看,是否能看出什么端倪再说。”杜稜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苏茵也是这个意思,她看着杜稜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杜稜转身对着一旁的侍卫说道:“立刻拿着我的令牌,把上庸城中的名医都请过来。” 不过片刻,上庸城中的名医便全部出现在杜稜的别院,足可见他这个城主的号召力。 那些个大夫一一上前替苏茵诊治。 苏茵并没有说她有何病症,而是让那些个大夫一一诊脉。 “这位姑娘身子并未有什么不妥!”所有大夫诊治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 一时之间,屋里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要知道这些都出自医学世家,一辈子行医,见多识广什么病症没有见过,却都说苏茵什么事都没有。 “你们且看!”苏茵一下亮出手来。 那些大夫瞬间围上前观看起来。 “姑娘这是中毒了。”年纪最长的那个大夫抚摸着花白的胡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茵瞬间眼中一亮:“大夫可知我中的是什么毒?” 她一句话问出所有人的心中疑问。 一道道目光之下,那胡子花白的大夫说道:“老夫不知,此种症状老夫从未见过,也只是隐约推断出姑娘中毒了,是与不是也无法断定。” 杜稜挥手让侍卫送所有大夫回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他眯眼看着苏茵说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苏茵缓缓说道:“这是玄月教所为,他们让我亲手杀了赵初,便把解药交给我们,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动身前往邯郸吧!” 杜稜瞬间凝神看着苏茵。 他从苏茵口中听过玄月教的事,也知道他们的厉害,可是他们竟然让她亲手杀了赵初,赵初可是赵国的大王,岂是随意便可斩杀的。 杜稜并不知苏茵与赵初的种种关系。 “也只好如此了。”他点头说道。 原氏稍稍收拾了一番,杜稜也简单的吩咐了一些事,一行人便趁夜上路了。 这一路上玄月教的人并未出现。 十日后,他们出现在邯郸城中。 原氏看着熙熙攘攘的邯郸城,不由得笑了起来,故土难离,到底还是家乡好。 苏茵在邯郸城中是有院子的。 他们直奔苏茵的院子而去。 玄月教给苏茵的时间,没有几日了。 “阿茵。”他们刚刚安顿好,赵初便出现了,他好似知道苏茵今日会回来一样。 他一袭乌黑的袍子,外面穿着同色的狐裘,玉冠束发,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苏茵,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苏茵慢慢的扭过身来,看着赵初单淡淡一笑:“你来了!” 赵初大步走了过来,他目光始终落在苏茵身上,根本没有看见一旁的杜稜他们。 赵初笑着说道:“苏家我已经命人修缮了,我也为你建了公主府,看看你喜欢哪一处,明天便搬过去吧!” 苏茵心中微微一动,她从未想过要回赵国,毕竟赵国对她来说是一处伤心地,却不想赵初不仅为她修缮了苏家,还为她建了公主府。 她扬眉看着赵初说道:“不用了,我就住在这里挺好。” 不知道他若知道玄月教让她亲手杀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杜稜与杜若不知道赵初的身份顿时愣在那里,脸上满是震惊。 杜稜却猜出了赵初的身份。 想要修一座公主府,除了赵王还有谁能有如此权利呢!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茵竟与赵初这样的熟悉。 他也是男人,知道赵初看着苏茵的神色说明了什么? 他心悦于苏茵! 又待她这样的好,让她怎么下得了手。 “阿茵,陪我走走吧!”赵初凝神看着苏茵说道。 他率先转过身去。 苏茵几步跟在他身旁。 玄月教的事她正好也想给他说一说。 苏茵直言不讳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赵初,包括玄月教让苏茵亲手杀了他。 赵初难掩震惊的看着她,面色难看的厉害。 他抬手握住苏茵的右手,只看了一眼,她右手中指一条黑色的细线已然过了半指,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带着苏茵便入了宫。 苏茵知道他的意思,并没有拒绝。 宫中有那么多御医,他们的医术可不是民间的大夫可以比拟的,让他们看看也是好的,说不定就能找到解毒之法了。 赵初也是这么想的。 可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宫中的所有太医都看过了,可还是一无所获,他们甚至也诊治不出来苏茵中毒了。 赵初的面色阴沉的可怖,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说道:“阿茵,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解毒的办法。” 这天下能人何其之多,既然这种毒存在于世间,就一定有人知道。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四下扫了一眼,拉过赵初的手,写了几个字。 赵初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赵初亲自将苏茵送了回去,还是大张旗鼓,人尽皆知的将苏茵送了回去。 苏茵一回来,无为便迎了上去,他沉声说道:“宫中的御医可看出什么名堂来?”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苏茵摇头说道:“他们也诊治不出来。” 无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失落,他看着苏茵淡淡一笑:“阿茵,不要着急,定会寻到解毒之法的。” 他知道苏茵不会杀赵初的。 更明白即便她杀了赵初,玄月教也未必就会把解药给他们。 他已经动用所有势力在寻找解药了。 “嗯!”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整个邯郸城中都知道苏茵回来了。 她依旧是赵国的茵公主。 第二日,苏茵才陪着原氏他们用过早饭,宫中的寺人便来了。 “奴家见过茵公主!”那寺人是宫中的大监,在他身后还跟着六个手持长戟的侍卫。 宫中的寺人突然出现,令得原氏不由得一惊。 她想起往日,只要宫中的寺人出现就没有什么好事,眼中满是担忧。 一旁的杜稜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含笑看着她,示意她不用担忧。 苏茵轻声说道:“公公来此何事?” 宫中的大监看着苏茵,一脸谄媚的笑,尖声说道:“大王有旨,奴家特来宣旨!” 第三百五十章 抗旨 在场的所有人皆抬头看向宫中的大监,特别是原氏,一听旨意二字瞬间白了脸。 她满目慌张的看着苏茵,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苏衍也是一脸紧张,他知道阿姐与大王的关系匪浅,更知道大王情根深种,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大王已经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派宫中的大监是来抓捕他们的。 倒是苏茵她一脸从容的站在那里,微微一笑。 “大王有旨,尔等跪下接旨。”宫中的大监缓缓展开手中的圣旨。 在场所有人默不作声的跪了下去。 “大王有旨,苏氏之女苏茵德才兼备,品性俱佳,可堪重任特立为王后,不日举行立后大典,钦此!”宫中的大监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他声音高昂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声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王竟要立阿茵为王后。 若是换做旁人早已欢喜的不成样子了,可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脸凝重,面上没有一丝欢喜之意。 特别是原氏,她眼眶一红,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心如刀绞一般痛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入宫门深似海,王宫之中虽然富贵不可言,可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可谓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即便是死也死的不明不白,比起战场上的真刀明枪,更可怕的是宫中的阴谋诡计。 她怎么能让阿茵入宫为王后,这摆明是就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还跪在那里,原氏缓缓站了起来。 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 “啪……”她一把夺过大监手中的圣旨,重重的丢在了地上。 她此举吓得宫中的大监都白了脸。 “夫人……”宫中的大监声音颤抖,惊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去告诉大王,我的阿茵是绝不会入宫为王后的。”原氏看着宫中的大监,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声音铿锵有力,面上没有一丝恐惧。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原氏行事如此强悍,态度如此坚定。 苏茵扭头看着原氏淡淡一笑,心中却是格外的温暖。 她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原氏身旁,笑盈盈的看着她,轻声喊道:“母亲!” 宫中的大监瞬间便怒了,他冷眼看着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冷冷说道:“圣旨不可违,苏姑娘这是要抗旨了?” “嗤……”他声音一落,随行的侍卫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剑锋直指所有人。 无为与杜稜皆从地上站了起来。 杜稜不是赵国人,自然不需要听从赵初的旨意,无为从前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也没有国界之分,再他眼中更无什么狗屁圣旨。 杜若也站了起来,她缓步走到原氏与苏茵身旁,冷眼看着宫中的大监,已是泾渭分明。 在所有侍卫抽中长剑的那瞬间,苏衍也抽出他腰间的长剑来。 苏茵勾唇一笑,她眼中毫无惧意,漫不经心的看着宫中的大监说道:“大监说的不错,苏氏阿茵便是要抗旨不遵。” 他心中只有容华,不管什么原因都不会做赵初的王后。 “好,好,好……”宫中的大监一改先前那副客气的摸样,他神色一冷,指着苏茵说道:“好一个苏氏阿茵,竟敢抗旨不遵,来人啊!” 随着他一声令下,立刻从外面冲进来数百金吾卫,他们一个个手持长戟,将苏茵他们包围了起来。 无为面色一沉,手中握着那把三寸小刀,眼中杀意潘腾。 两方对峙,剑拔弩张,杀戮一触即发。 “怎地?你们还敢动手?”宫中的大监面上毫无惧意,冷眼看着他们漫不经心的说道:“莫要忘了原氏一族的宗庙尚在邯郸城,只要你们谁敢动手,奴家立刻下令一把火烧了原氏一族的宗庙。” “不,不要!”原氏瞬间惊呼了起来。 苏茵眸色一冷,抬头看了无为与杜稜一眼。 苏衍一句话都没有说,几步走到原氏身旁,低声安抚道:“母亲莫要惊恐,原氏一族的宗庙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话同时他抬头看了苏茵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他不明白赵初为什么会这么做! 心中满是疑惑,更令得他不解的是苏茵的态度,母亲一时怒极了,失了章法还情有可原,可阿姐一向行事沉稳,这件事不应该先把圣旨接下来,在另外图谋吗? 只要她不愿,这天下谁人强迫得了她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们都给我拿下关入天牢。”宫中的大监厉声说道,再不看他们所有人一眼,眼中满是鄙夷。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人,赵国的王后啊!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做,却没有这好的运气。 这些年中宫后位空虚,多少人想爬上大王的床榻,可大王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个苏氏阿茵,大王如此深情,有如此看重于她,没想到她今日还不领情,着实恼人。 “是。”他声音一落,数十个金吾卫上前,把他们所有人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 “给我带走!”宫中的大监说着大步转身离去。 苏茵他们都被关入了天牢之中。 除了原氏脸上稍有些惊恐之外,所有人皆是一脸沉稳,没有半点惊慌。 于他们来说只要他们愿意,这天牢如闲庭漫步一般随时可以离去。 “阿姐,现在我们怎么办?”苏衍看着苏茵问出心中的疑问,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总不能一直关在这里吧! 他问出的正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杜稜扶着原氏小声的安抚着她,杜若则站在无为身旁,与无为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等着她的答复。 一道道视线之下,苏茵垂眸一笑:“原本我对赵初还下不了手,可事到如今,他不仁就莫怪我不义了。” 她声音泛着寒气,上扬的嘴角闪过一道凌冽的杀气。 她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令得所有人皆是一惊。 诛杀一国之君绝不是一件小事。 无为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当真决定这么做了?” 他跟在苏茵身边这么多年了,再清楚她不过,赵初曾救过她的命,她怎会轻易对赵初动手。 苏茵没有言语,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王驾到!”他们不过刚刚被关押在天牢,赵初便来了。 这是苏茵第一次见他这副摸样,他一袭乌黑的袍子,上面龙纹繁复,头戴王冠,脚蹬紫金靴,腰间缠着玉带,周身气派贵不可言,一副君临天下的摸样。 他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阿茵。”他声音低沉沙哑的唤着苏茵的名字,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双眸深邃,眼中隐隐闪过一抹沉痛,艰难的说道:“你为何不愿,这么多年了,我始终再等着你,把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留给你,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他与燕倾一样在苏茵面前从不称孤道寡。 而用了最寻常的我!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直言不讳的说道:“赵初你对我的心意我知道,可你也应当知道,我心中只有容华。” 赵初身子一僵,双眸瞬间暗淡无光。 苏茵接着说道:“从前是,今后也是!” “可是他已经死了。”赵初一拳打在天牢的木桩上,血顺着他的手涌了出来。 “大王!”把他身边的大监吓坏了。 苏茵视线落在赵初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即便他死了,亦是如此!因为他永远活在我心中,从不曾离开过半步。” 赵初双眸染上一丝血色,整个人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勾唇一笑:“我不在意你心中是否有我,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赵初你不要逼我!”苏茵丝毫不肯退让,她眼中没有丝毫惧意,上扬的嘴角噙着淡淡的讥讽。 这天下没有人可以勉强她。 “是你逼我。”赵初隔着天牢的木桩,一把抓住苏茵的手,把苏茵拉到他跟前,他眼中满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放开她!” “放开我阿姐!”无为与苏衍同时开口说道。 苏茵嘴角上扬,笑容格外灿烂,她眯眼看着赵初说道:“赵初,从前你是救过我的命,不过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 “哈哈哈……”赵初一把松开了苏茵,他妖冶笑道:“好一个恩断义绝!” 说着,他余光落下其他人身上,挑眉说道:“此事由不得你不愿,哪怕你不愿,我也要将你禁锢在我身旁,如果你是一只鸟,我便折断你的双翼,如果你是一条鱼,我便割了你鱼鳍,如果你是一匹马,我便斩断你的四条腿,此一生你都别想逃开了。” “赵初,你敢?”苏茵瞬间便怒了,她扯开嗓子对着赵初厉声吼道。 “你看我敢不敢,你以为你厉害吗?可这里赵国,是邯郸,我问你最后一句,你可愿做我的王后?”赵初一甩衣袖,冷眼看着苏茵。 “我不愿!”苏茵想都未想开口说道。 赵初也不恼怒,他挑眉看着苏茵身后的人,漫不经心的说道:“来人啊!把他们带到刑场尽数斩首!” 第三百五十一章 侍寝 “赵初,我会让你后悔的。”苏茵双手死死地抓着天牢的木桩,对着赵初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眼中满是滔天恨意。 第一次她如此痛恨一个人! “阿茵,你再问你一遍,你可愿做我的王后?”赵初下颚微抬,眯着眼看着苏茵,等着她的答复。 “赵初,你不要太过分。”无为大步走到苏茵身旁,他双眸满是戾气,冷冷的盯着赵初,额上青筋凸起,缓缓说道:“你莫要以为这天下你可以为所欲为。” “至少此刻我可以为所欲为不是吗?”赵初伸手,十分轻佻的从苏茵脸上划过,漫不经心的看着无为,眼中满是不屑。 苏茵扭头深深的看了无为一眼,将视线落在赵初身上,嘴角一挑:“我有选择吗?” 言下之意便是妥协了。 “阿茵!” “阿姐!” “阿茵姐姐!”她声音一落,原氏,苏衍还有杜若三个人同时开口喊道,眼中满是担忧。 “好,阿茵,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赵初凝神看着苏茵,勾唇一笑,扭头对着一旁的侍卫说道:“把她给我放出来。” “诺。”一旁的侍卫随即上前打开牢门。 无为眼中飞过的掠过一道寒芒。 那瞬间苏茵仿佛看穿了一般,对着他细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无为微微一怔,收回衣袖下的小刀,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看着苏茵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赵初对着苏茵伸出手来:“阿茵,过来!” 苏茵扭过头去,深深的看了一眼原氏与苏茵。 她并未理会赵初伸出的那只手来,她满目讥讽,冷冷的扫了赵初一眼,勾唇说道:“赵初收回你那副虚情假意的摸样,恁的让人作呕!” 赵初根本不理会苏茵的怒意,他强横的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大步出了天牢。 赵初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伸手轻轻的划过她的侧脸,附在她耳边说道:“我这喜欢你生气的摸样!” 苏茵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变态!” 赏给他这两个字。 赵初笑的越发灿烂,他猛地一拉苏茵,苏茵撞入他的胸前,他闭上眼轻轻的嗅了一口苏茵身上独有的香味,缓缓说道:“三日后便是立后大典,阿茵,你逃不掉的,除非你想让他们死。” 苏茵一把甩开赵初的手,眯眼一笑:“赵初,早晚有一日你会死在我手里的。” “哈哈哈……”赵初仰天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看着赵初这副摸样,苏茵真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撕碎了他那副猖狂的摸样。 可她不能。 这何尝不是她的机会。 只要她杀了赵初,玄月教就会给她解药不是吗? “我今晚就要你侍寝。”赵初神色变得恁的温柔,他柔情似水的看着苏茵,一把竟苏茵打横抱起。 苏茵没有言语,她垂眸冷冷一笑。 赵初还以为她放弃反抗,改变态度了,声音放缓说道:“阿茵,我会对你好的,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女子,他怎么舍得对她不好呢! “对我好?”苏茵满目讥讽:“你所谓的好便是拿我在意的人威胁我吗?” 这种好她承受不起,也不屑。 赵初将苏茵丢到了凤栖宫,命侍卫严加看守,派了几名婢子服侍苏茵。 这凤栖宫是他专门给苏茵修建的,从他登基的那一年便开始修建,一直到今年才完工。 凤栖宫既有南方的秀美,又有北方的豪迈,将南方的亭台楼阁,与北方的风情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种满了梧桐树。 凤凰非梧桐不栖! 唯有这种神木才配的上她。 赵初一度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住进凤栖宫。 没想到这么快他便如愿以偿了。 天色尚早,他很有很多奏折要处理。 苏茵一入凤栖宫,很快便上来四个绝色美婢过来服侍她。 她们先侍候她洗了一个澡,又为她换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屋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红裙是用薄纱做的,苏茵的曲线若隐若现,她肤白胜雪,配上红色的衣裙,仿佛开在幽冥的红色曼珠沙华一般既冷又带着一种逼人的艳,加上及腰的银色长发,仿佛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美艳得不可方物! 与她一比,那四个美婢瞬间暗淡无色。 “娘娘好美!难怪君上会如此痴迷娘娘。”一个婢子细细的替苏茵打理着长发,忍不住开口叹道。 要知道这凤栖宫从来不许任何人进来,这位姑娘一入宫便入主凤栖宫不说,大王还立她为后,从此她便是这后宫的女主人了。 苏茵淡淡的扫了那婢子一眼,那一眼冰冷如水,令得那婢子瞬间闭上了嘴。 再无一人敢开口。 苏茵推开窗户朝外看去,纵然这凤栖宫再好,可于她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座囚笼。 人若是失去了自由,住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她垂眸看了一眼右手中指的黑线,已然由下而上到了第二指,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赵初随即昭告天下,立苏茵为后的消息,且立后大典就在三日后举行。 时间很是仓促,但也完全来得及准备一切。 中午用过午饭之后,苏茵遣退了四个婢子,她不习惯时时刻刻有人在她眼前晃动,这也就是她为何没有贴身婢女的缘故。 她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又怎肯将一个陌生的婢女放在眼皮子底下。 她本来是想弹琴的,可赵初知道她会音杀,根本不肯给她琴。 她若是有了琴,岂非可以轻而易举的走出王宫。 “苏氏阿茵恭喜你就要成为赵国的王后了!”那四个婢子不过刚刚离开,便从阴暗的角落走出一个人。 苏茵眉头一蹙,抬头看去,只见竟是那一晚的红袍男子,他面上依旧带着银色的面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摸样。 苏茵眼波一转,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玄月教已经渗透到赵国王宫,就不知赵国朝堂之中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苏茵冷冷一笑:“你觉得有还有命做赵国的王后吗?” “哈哈哈……”红袍男子笑道:“你放心还有十日才会毒发,而三日后你便是赵国的王后了,少说你还能做上个七八日呢!” “你来就是说这些的?”苏茵眸色一冷。 红袍男子几步走到苏茵跟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毫不吝啬的赞道:“本尊也算阅女无数,可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绝色,又有个性的女子。” “说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苏茵沉声说道,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给他说。 “今晚无论赵初做了什么你都不能杀他。”红袍男子凝神看着苏茵说道。 “为何?你们不是要他的命吗?”苏茵顿时就笑了。 “我要你在立后大典上当众杀了他。”红袍男子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茵垂眸一笑:“我若是不愿呢?” 红袍男子也不恼怒:“你可以不听话,而我呢!现在就可以催动毒药,令得你们所有人命丧黄泉,你自己选择吧!” 苏茵再不看红袍男子一眼,冷冷说道:“我要你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哈哈哈……”红袍男子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实际上她根本没有选择不是吗? 屋里只剩下苏茵一人。 是夜! 云淡风轻,月残星疏。 “大王驾到!”随着一声寺人的高呼,赵初大步走了进来。 苏茵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里所有人都知道苏茵在赵初心中的地位,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斥责苏茵的大不敬之罪。 赵初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他目光落在苏茵身上再无法移开,他从来都知道她的美,却不知她竟如此惊艳。 “阿茵,过来!”他笑盈盈的看着苏茵说道。 苏茵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赵初接着说道:“过来服侍我更衣!” 苏茵索性扭过头去再不看赵初一眼。 “还是我过去服侍你更衣?”赵初丝毫没有恼怒,他自己褪去外面的狐裘,朝苏茵大步走了过去。 “你无耻!”苏茵瞬间站了起来,她双目森寒的看着赵初,眼中闪过滚滚杀意。 赵初伸手覆盖住苏茵的眼睛,轻声说道:“不要激怒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怕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苏茵一把拉开他的手,满目讥讽的说道:“那我该怎样看着你?难道我还有谢谢你吗?” “阿茵!”赵初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之中,轻声呢喃道:“我只是太爱你了!” 赵初说出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爱意。 苏茵垂眸一笑,一把推开了赵初:“爱我?你这不是爱,是自私,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阿茵,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赵初不顾苏茵的挣扎一把将她死死地抱入怀中。 “你放开我!”苏茵厉声吼道。 任她如何挣扎,赵初也不肯放开她。 赵初附在苏茵耳边,轻声说道:“我说了今晚由你侍寝。” “赵初,你放开我!”苏茵大声喊道,赵初打横抱起苏茵,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宁夫人 “阿茵,我再也不会放手了!”赵初目光炙热,如火一样落在苏茵身上,好似能把她身上灼出洞来。 “赵初,别让我恨你!”苏茵冷冷的盯着赵初一字一句说道。 “阿茵,比起在你生命中只是一个过客,我情愿你恨我一辈子。”赵初轻轻的将苏茵放在宽大的床榻上,快如闪电的点了她的穴位,令得她再无法动弹。 苏茵急怒攻心,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赵初竟然真的疯了,疯到什么都不管不顾。 赵国的百年基业,还有他曾在先王面前立下的誓言。 她怒不可遏的瞪着赵初,眼中不满红色的血丝,含着冰冷刺骨的恨意。 “阿茵,便是下地狱我也不在乎了,我只要你!”赵初抬手轻轻的划过苏茵的侧脸,苏茵试图凝聚内力,冲开穴位,哪知道她的内力竟也无法凝聚了。 她冲着赵初厉声吼道:“赵初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初淡淡一笑,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痴迷,他纤长的手指落在苏茵唇上,轻轻的描绘这她唇部轮廓,云淡风轻的说道:“阿茵,我知道容华传给你半身的功力,我只是折断了你的翅膀,让你永远的留在我身边。” 他在苏茵的饮食中动了手脚,令得苏茵无法凝集内力。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然后灭了赵国。”苏茵说的极慢,她看着赵初的眼中一片肃杀之意。 “阿茵,我疯了,疯到只要你,不要这天下!”赵初脸上闪过一丝癫狂。 他起身放下床榻四周的帷幔。 “不,不要……”帷幔之内传来苏茵惊慌失措的声音。 “阿茵!”还有赵初低沉沙哑的声音。 红烛帐暖,满是春光! 良宵苦短! 天不过刚刚亮,赵初便离开了。 只剩下苏茵一人眼神涣散的躺在偌大的床榻上。 她身上青红交错,布满痕迹,一看便知道发生过什么。 她的穴位尚未解开,赵初临走的时候告诉她一个时辰之后,她的穴位会自动解除。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娘娘……”赵初一走,便有婢子上前想要为苏茵整理一番。 “滚,都给我滚!”却都被苏茵给赶了出去。 “容华……容华……容华……”苏茵一遍一遍念着容华的名字,泪如雨下,心如死灰。 即便他还活着! 可她还有什么颜面跟他在一起。 此生,她永远的失去他了,彻底的失去他了。 她双目血红,一脸绝望。 “啧啧啧……”忽的,玄月教的右使从帷幔后面走了出来,他视线落在苏茵身上,随意一扫,啧啧叹道:“这个赵初真是粗鲁,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 “给我解开身上的穴道!”苏茵双目漆黑的看着他,眼中仇恨交错,令得玄月教右使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好怕怕呀!”玄月教右使故作一脸惊恐的摸样,却是大步上前,伸手在苏茵身上一点。 苏茵瞬间恢复了知觉。 “嗤……”她慢慢的抬起手,死死地的抓住床榻边上的帷幔,用力一拉。 暗红色的帷幔瞬间飘落在地。 苏茵捂着胸口,缓缓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阴森森一笑,一字一句的吐出:“我要杀了赵初,灭了赵国!”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玄月教右使都要笑掉大牙了,可这个女子是苏氏阿茵,她有这个能力。 “好,我助你!”玄月教右使看着苏茵眼中翻腾的恨意,勾唇一笑:“反正我们的目的也是一样的。” 她要的是赵初的命,而他们要的是整个赵国。 “不知赵初用什么法子封住了我的内力,我要你替我解开内力。”苏茵缓缓的扭头看着一旁的玄月教右使,眼波幽深沉寂宛若寒潭,冒着森森寒气。 “好。”玄月教右使伸手落在苏茵手腕,片刻张口说道:“他在你饮食中动了手脚,你只需服下这颗药丸,两两药效相抵,便可恢复功力,且再不受饮食的影响。” 玄月教右使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 苏茵抬手接过,想都未想便服了下去。 “有人来了,我走了!”忽的,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玄月教右使身子一闪消失在苏茵面前。 苏茵拢了拢身上的衣裙,面无表情的下了榻。 “娘娘,地上凉,请让奴婢给您穿上鞋袜。”两个婢子推门而入,看着苏茵光着脚站在地上,惊慌失措的跪在地上。 苏茵冷冷的看着她们说道:“我要沐浴。” “诺!”两个婢子见苏茵开口,转身便出去给她准备沐浴的东西。 如今谁不知道,这位娘娘可是大王心尖上的人。 苏茵沐浴过后,整个人才稍稍有了些精神。 “我要见赵初!”沐浴过后,苏茵看着两个婢子,一字一句说道,字里行间满是不容置疑。 “诺,奴婢这就去禀告大王!”一个婢子随即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一个婢子陪着苏茵。 “阿茵,你要见我!”没过多久,赵初便走了进来。 屋里的婢子见赵初竟用这样的口吻给苏茵说道,顿时一惊,瞬间低低的垂下头去。 赵初眼中淌着脉脉温情笑盈盈的看着苏茵。 “放我母亲他们出来。”苏茵缓缓扭头,冷漠的看着赵初,眼中爆出浓烈的恨意。 赵初抬步朝苏茵走了过去,他轻声说道:“我已经把他们放了出来,安置在别的宫殿,等立后大典过后,你便可以看他们了。” “阿茵,你别恼了,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好吗?”赵初伸手想要握住苏茵的手,却被苏茵冷冷是甩开。 苏茵勾唇一笑:“好好的过日子?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以为我还能好好的跟你过日子吗?你我之间已是不死不休!” 赵初眸色一沉:“阿茵,我们非要如此吗?” 苏茵还是那句话,她云淡风轻的说道:“我会杀了你,灭了赵国。” 她一句话,瞬间吓得屋里的婢子白了脸。 “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苏茵不等赵初开口接着又道。 “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我的真心,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心甘情愿。”赵初深深的看着苏茵,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今晚还由你侍寝。”走到门口的时候,赵初脚下一顿,扭头看着苏茵说道。 苏茵垂眸看都不看赵初一眼。 苏茵一个人凝神坐在窗边,抬头看着天上云卷云舒。 屋里除了炭火燃烧的声音,一室寂静。 “宁夫人驾到!”就在那时一个寺人的声音高高的响起,那声音尖锐刺耳,令人不舒服的很。 不待苏茵开口。 合着的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呵呵,这便是新来的妹妹吗?长得倒是标致,难怪能将大王迷的晕头转向呢!”她锦帕遮面,轻轻笑道。 苏茵慢慢的扭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一丝波澜都没有。 宫中的争斗从来都比战场上凶残百倍,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她可没有什么心情与她虚与委蛇。 “宁夫人,大王说了不准任何人惊扰娘娘休息,您还是回去吧!”苏茵没有开口,她身旁的一个婢子缓步走到所谓的宁夫人面前,对着她盈盈一福,轻声说道。 “啪……”那婢子声音刚落,宁夫人眯眼一笑,一巴掌甩了过去。 那婢子的脸瞬间被打肿了,嘴角溢出血丝来。 宁夫人拿着手中的锦帕,仔细的擦着自己的手,挑眉看着那婢子说道:“这里何时轮到你开口了。” 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摸样,肤白胜雪,眉如细柳,双眸宛如皓月星光闪烁,一张殷桃小口涂着鲜红的唇脂,一派华贵的摸样。 上来便给了苏茵一个下马威。 赵初已经昭告天下,谁人不知苏茵马上就是赵国的王后了。 这后宫之中,谁敢叫她妹妹。 可宁夫人不仅叫了,还叫的如此顺口。 苏茵冷眼看着她,垂眸一笑:“立刻从我面前滚出去!” 不然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比如杀个人,毁个容,又或者干脆扭断她的胳膊。 宁夫人可是这宫中最得宠的夫人了,虽然这宫中没有几位夫人,统共也就那么五六个,可大王一个月有五六日宿在宁夫人的寝殿,她出身又高,乃是新任左相王荃之女,她在这后宫之中一向都是横着走的。 被苏茵这么一呵,她顿时便怒了。 “你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这么给我说话!”宁夫人指着苏茵的鼻子,满目讥讽的说道:“你以为大王说立你为后,你便能坐上赵国王后的位置?真是痴心妄想!没有前朝的同意,你以为你能做得了王后。”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苏茵眸色一冷,眼中杀气翻腾。 “你这个贱婢敢骂我!”宁夫人怒气反笑起来,她抬手朝苏茵打了过去。 苏茵轻飘飘避开她的手,一手握住她细白的脖子,往怀中一拉,笑眯眯的说道:“又或者你想把命留在这里。” “是右使大人让我来助你的,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吩咐我!”宁夫人借机附在苏茵耳边轻声说道,她声音极低,除了苏茵任何人都没有听到她的话。 第三百五十三章 立后大典 一 “这可是真的?”燕倾坐在王后之上看着从赵国传来的消息,忍不住一惊,这怎么可能阿茵要嫁给赵初做王后了,且这样的仓促。 燕倾怀中抱着雪球,雪球一下从他怀中跳到地上,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呜呜的叫着。 “回禀大王,此事千真万确,赵王已经昭告天下,已是人尽皆知。”跪在他面前的侍卫叉手说道。 “你退下吧!”燕倾挥手让他退下。 他从王座上缓缓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不由得陷入一阵沉思之中。 他一直都知道赵初的心思,他对苏茵的爱,还有疯狂丝毫不亚于他,只是他这个人沉稳内敛惯了,从不轻易表露出来。 可他看得出来,阿茵对他从来都没有男女之情。 为何她会突然嫁给他? 他心中满是疑惑。 且这个疑惑怎么也解不开,想不通。 “你也想她了是吗?”他将雪球从地上抱起,雪球眼睛溜溜的看着他。 燕倾沉声说道:“来人啊!给孤备马!” 他要去一趟赵国,亲口问一问阿茵,若是她心甘情愿,那么他愿意祝福她! 可他就怕这其中另有隐情。 燕国与赵国相邻,只要他日夜兼程,时间还来得及。 他抱着雪球大步走了出去。 苏茵要嫁给赵初做赵国王后的消息,已是市井皆知。 彼时,一袭黑袍的男子坐在赵国的酒肆之中,一个娇俏的女子坐在他身旁。 “你们都听说了吗?大王要娶苏氏阿茵做王后了!”一旁的桌子上几个人在高谈阔论。 “便是罪臣苏青远之女吗?”另一个人蹙着眉说道。 “她可不是什么罪臣之女,你们忘了吗?她可是先王的义女,是先王亲封的茵公主。” “听说这个苏氏阿茵可不得了,还会什么容氏一族的神技,也不知是真是假!”几个人越说越热闹,引得一旁的人纷纷扭头观看,侧耳倾听着。 黑袍男子头戴斗笠,黑纱遮面,也不由得扭头看向他们。 一旁的女子则看着他说道:“你不去看看吗?如今她就要嫁人了!” 黑袍男子沉默下去,他起身大步走出酒肆。 “华哥哥,你等等我!”娇俏的女子看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也跑出了酒肆。 赵初在各城各县贴出榜文,甚是大赦天下。 容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看着从赵国传来的消息,手微微一抖,竹简滑落在地。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苏茵对容华的感情有多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她是绝不会嫁给赵初的。 这其中必有什么他不知道隐情。 他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带着几个侍卫翻身上马,直奔赵国邯郸而去。 苏茵不知道这些人得知她要做赵国王后是何表情。 她心中满是震惊,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宁夫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赵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已是玄月教的人了。 一国左相可是国之栋梁,连他都被玄月教收买了,这朝堂之中到底还有多少人是玄月教的人。 苏茵只觉得一阵胆寒。 “夫人,夫人……”见苏茵扣住宁夫人的脖子,她的一众婢子立刻慌乱了起来,上前便去拉扯苏茵。 “都给我滚出去!”苏茵衣袖一挥,厉声呵斥道。 许是赵初早有吩咐。 苏茵这么一呵,外面的侍卫随即走了进来,将宁夫人的所有婢子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服侍苏茵的婢子。 苏茵冷眼看向她们:“你们也都退下!” 待所有人一离开。 苏茵松手放开了宁夫人。 “你是玄月教的人?”苏茵低声问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宁夫人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低声说道:“你可知我已有孕!” 那一刻她脸上满是母性的光辉。 “而且他一定会是一个公子!”宁夫人挑眉看着苏茵,脸上的笑越发灿烂。 苏茵这才看清楚,她的小腹高高隆起,足足有七八个月的身孕,她瞬间便明白,为何她也想让赵初死。 赵初宫中仅有几位夫人,一个子嗣都没有。 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重要,甚至有可能都不是赵初的骨血,可只要赵初一死,他便是赵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母强子弱,赵国便会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苏茵虽然心中震惊,却丝毫不曾表露在脸上,她冷冷的看着宁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你今晚无论如何把赵初弄到你寝宫,因为我看见他就觉得恶心,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杀了他。” 宁夫人看着苏茵,笑盈盈的说道:“好,小事一桩!” “告辞了!”语罢,宁夫人再不看苏茵一眼,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 苏茵忽然就明白了,玄月教为何一定要让她当众杀了赵初。 他们早已在图谋赵国,却又怕赵初死的不明不白,让人怀疑,所以才让她当众杀了赵初,替他们揽下所有罪名,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即便玄月教当真给了她解药,赵国也会不死不休的追杀她。 只要她敢动用黑甲兵,赵国便可名正言顺的对她出兵,无论哪一国胆敢收留她,都会成为赵国的敌人。 玄月教这是要借她挑起天下大战呀! 只要这天下一乱,玄月教便可趁虚而入,染指天下。 苏茵坐在那里,脸上满是凝重。 是夜! 赵初果然又来了。 “阿茵!”他脸上稍有疲惫,笑盈盈的看着苏茵,朝她走了过去。 苏茵身子一僵,冷眼看着他,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眼中的厌恶一下便刺痛了赵初。 “阿茵,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赵初说着,伸手盖住苏茵的双眼,沉声说道:“我不要求你现在就接受我,可你也要试着敞开心扉,慢慢的接受我。” 苏茵一把推开了赵初的手,冷冷笑道:“赵初你真让人恶心,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阿茵!”赵初面色一沉,一把将苏茵拽入怀中,他伸手攥着她的下巴,逼得苏茵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最好不要惹怒我,我若是怒了,可是喜欢用鲜血来灭火的,指不定就会杀了你。” 苏茵的下巴被他捏的钻心的疼,她满目鄙夷的说道:“你卑鄙无耻。” 赵初一句话也不说,打横抱起苏茵便朝床榻走去。 “大王不好了,用过晚膳之后,宁夫人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此刻已疼的打滚,请大王快些去看看吧!”就在那人一个寺人忽然隔着门大声喊道。 赵初脚下一顿,扭头说道:“可叫了太医!” “回禀大王,太医已经去了,说怕是龙胎不保啊!”那寺人惊慌失措的说道。 “寡人这就去看看!”赵初瞬间放下苏茵,一句话也不说,大步转身离开。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初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寒芒。 赵初这一去,一夜都未归来。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立后大典这一日。 苏茵本就睡眠极少,这一日天还未亮,婢子便将她唤了起来,给她盛装打扮。 从周天子开始,历代王室便以黑色为尊。 以至于便连成婚用的喜服也是黑色的,不过金线穿插上面绣着一只巨大的金凤,金凤之下绣着富丽堂皇的牡丹花。 婢子将苏茵银色的长发挽起,给她带上沉重的凤冠,凤冠之上的珠帘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她殷红的唇瓣来。 宫里的编钟响起。 赵初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今日是他也是一袭黑色的喜服,不同的是他的喜服之上绣着飞舞的金龙,一龙一凤,寓意龙凤呈祥。 他与苏茵必须先去游街,游街过后,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之下,两人一同祭祀宗庙,唯有做完这一切之后,苏茵才是赵国名正言顺的王后。 赵初强硬的牵过苏茵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道:“你若是不想他们死的话最好乖乖听话。” 他牵着苏茵上了龙撵。 赵王大婚,街上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游行的过程很是顺利。 顺利的出人意料。 龙撵缓缓朝宗庙驶去,一路上红毯铺地,所经之处皆有侍卫把守。 所有文武百官已在宗庙等候。 赵初牵着苏茵缓缓下了龙撵。 “臣等参见大王!”文武百官皆下跪行礼。 文官一列,武官一列。 赵初牵着苏茵的手,缓步从他们面前走过,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咚咚咚……”鼓声震耳欲聋。 “众卿平身!”赵初一开口,鼓声瞬止! 宗庙之前早已摆好祭祀用的三畜。 “谢大王!”文武百官双手一叉,缓缓站了起来。 一旁的寺人分别递给赵初与苏茵三炷香。 赵初接过三炷香,一撩衣袍跪在早已准备好的蒲团之上。 赵初这么一跪,所有文武百官又跪了下去。 唯有苏茵一人站在那里。 赵初抬头冷冷扫了她一眼,见她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裙,苏茵才不情不愿的跪在赵初身旁。 只是离得甚远,又有凤冠之上的珠帘遮着她的脸,以至于没有人看到她那副冷冰冷的表情,一看便知不是心甘情愿的。 宗庙里摆放着赵氏诸位先祖牌位。 赵初举着三炷香,对着所有牌位,一副虔诚的摸样,他声音低沉,缓缓说道:“赵氏诸位先王在上,赵氏第十五代子孙赵初今日大婚,特携王后苏氏阿茵,前来祭拜诸位先祖!” 第三百五十四章 立后大典 赵初说完,所有人将视线落在苏茵身上。 就在昨日,宫中的礼仪教过她的,她该和赵初一同祭拜赵氏诸位先祖,然后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譬如以后一定尽力协助赵初,努力延绵子嗣。 可苏茵跪在赵初身旁一句话也不说。 一秒,两秒,三秒…… 赵初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还是没有开口。 “阿茵,可是欢喜傻了!”一道道视线之中,赵初满目宠溺的看着她。 他虽笑着,但眼中满是威胁。 就在那时,一道黑色的身旁策马而来。 他一脸风尘,翻身下马,大步朝宗庙走去。 所经之处引得所有赵国臣子,窃窃私语:“这不是燕王吗?” 燕倾爱慕苏茵也是人尽皆知的,他后宫空虚连一个夫人都没有,燕国那群老东西几次上奏,奏请他立后,可他理也不理那群老东西,依旧我行我素,可把那群老东西可急坏了。 “他这副摸样可是来抢亲的?”一个文官小声说道。 他这句话顿时说出来所有人的心声。 在赵初泛着寒意的目光中,苏茵缓缓的开口了,因着他们背对着所有文武百官,并看不见燕倾大步而来。 她说:“苏氏阿茵……” “且慢!”苏茵开口只说了四个字,燕倾便大步走了上去,打断了她。 “呜呜呜……”雪球一下从燕倾怀中跳下,扑到苏茵怀中,十分欢喜的看着她撒着娇。 赵初看着一脸风尘的燕倾,眸色顿冷,他勾唇笑道:“燕王今日前来,可是来喝寡人的喜酒?” 苏茵看着突然出现的燕倾,微微一怔。 燕倾看也不看赵初一眼,站在苏茵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声音低沉,一字一顿的说道:“阿茵,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是心甘情愿的嫁给赵初!” 苏茵还未开口。 赵初冷眼看着燕倾,淡淡笑道:“燕王这是何意?莫不是心痛难忍,患了失心疯!阿茵她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嫁给我,这天下谁又勉强得了她呢!” 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幕,面色十分难看。 果然,燕王千里迢迢而来,并非是来贺喜的,而是来找茬的。 人群之中站着一个玄衣男子,他如燕倾一般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等待着她的答复。 街道的拐角,还有一个人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他一身乌黑的袍子,头上盖着斗笠,斗笠四周挂着黑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摸样。 在他身旁站在一个娇俏的黄衣女子,女子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摸样,容色绝美,让人过目不忘。 苏茵没有开口。 燕倾身子一僵,接着又道:“若你是心甘情愿的,我愿意祝福你们!” 他的声音颤抖,虽然笑着,却比哭的摸样还难看。 “呜呜呜……”雪球伸出爪子轻轻的挠着苏茵。 赵初伸手握住苏茵的手腕,他用了三分的力道,几乎要把苏茵的手腕给捏碎,手腕处转了一阵钻心的痛,苏茵看着燕倾,淡淡一笑:“你多虑了,我自是心甘情愿的。”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燕倾卷进这件事情之中。 顷刻间,赵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苏茵一眼。 “阿茵!”燕倾凝神看着苏茵,他的眼中只剩下苏茵一人,他淡淡一笑,隐去眼中所有有伤,强迫自己笑的灿烂一些,他说了只要她心甘情愿的,他愿意祝福他们。 可谁都看得出来,他虽然眼下,但眼眶却犯了红。 他说的艰难,一字一句都仿若剜心之痛,缓缓说道:“我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苏茵轻声吐出两个字来“多谢,燕王!” 一句燕王已是泾渭分明! 从此她是赵国的王后,而他是燕王的大王。 燕倾声音落下,再不看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他怕再不走,所有人便会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摸样。 “燕王远道而来,不留下喝一杯喜酒吗?”赵初面无表情的说道。 燕倾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头也不回,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每一步都僵硬的很,腿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迈不动步子。 可他还是飞快的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他要的答案已经有了,再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可人群之中的玄衣男子却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那里遥遥的看着苏茵。 街道拐角的那人也没有离开。 站在他身旁的女子张口说道:“我以为你是来抢亲的,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吗?” 她的声音随即消散在风中。 没有一个人回答。 “阿茵!”赵初满目温柔的看着苏茵,轻声说道:“我们继续吧!” 说话同时,他眼波深沉泛着幽深的光。 “嗯!”苏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在赵初的注视下,缓缓说道:“苏氏阿茵拜见诸位先王,承蒙大王不弃,今立苏氏阿茵为后,他日必当克勤克俭,竭力辅助大王,为赵氏一族努力延绵子嗣。” 赵初看了苏茵一眼,两个人一同将头磕了下去。 所有文武百官自然随着他们一起磕头。 一旁的寺人接过他们手中的香,插在香炉之中。 如今只剩下百官朝拜,立后大典便算完成了。 赵初牵着苏茵的手,慢慢的站了起来。 苏茵站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金色的日光,给他们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文武百官却没有起身,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赵初与苏茵,拱手说道:“臣等拜见大王,王后!” 从今日起苏茵便是赵国的王后。 向来喜怒不露的赵初,满目欢喜的朝苏茵看去,多年夙愿达成,他终于可以开怀一笑了。 “阿茵!”他嘴角含笑,不顾所有人的目光,伸手将苏茵拥入怀中,轻轻的挑起她凤冠上的珠帘,一吻落在她的眉心,宣示着他的主权。 破天荒的苏茵没有反抗,没有厌恶,而是从善如流的靠在他怀中。 这一幕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容允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苏茵的答复他听得一清二楚。 燕倾伤心欲绝的摸样他也看在眼中。 连燕倾都能放下,他为何不能放下,成全她的幸福! 只要她幸福就好。 他没有露面,就隐在人群之中,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缓缓的转身离去。 “大王!”就在容允转身的那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他扭过头去,便见赵初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而苏茵妖娆的笑着,厉声说道:“赵初,我说过我会杀了你的。” “噗……”赵初满目震惊的捂着胸口,喷出一大口血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出声问道:“阿茵,这是为什么?” “大王,金吾卫何在,快护驾,护驾……”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为什么?”苏茵勾唇冷冷笑道:“因为我恨你!” 她声音不低,在场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瞬间所有金吾卫朝苏茵冲了过去。 “快拿下这妖女!”文武百官疯一样的朝赵初围了过去,左相宋亦指着苏茵高声吼道。 “砰……”苏茵一把丢掉头上的凤冠,露出面容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冲上来的金吾卫,眼中没有丝毫恐惧。 “都给寡人住手!”赵初摇摇欲坠的看着苏茵,冲着所有金吾卫厉声吼道:“谁敢动她杀无赦!” 那些金吾卫瞬间停了下来。 “阿茵!”容允足尖一点,整个身子凌空而起,朝苏茵飞了过去。 苏茵看着突然出现的容允,眼中满是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容允没有开口,他伸手揽上苏茵的腰身,一句话都不说,抱起苏茵凌空而起。 “不,不要……”赵初伸手想要抓住苏茵,却只抓到一把虚空的空气,他眼睁睁的看着苏茵消失在他面前。 “噗……”他面色剧变,口中喷出大口的血,高大的身子轰然倒下。 “大王,大王,大王……”文武百官惊慌失措的喊着。 苏茵下手可不轻,她那把匕首直入赵初的心窝,血不断的从赵初心口涌出来,他的面上已染上一层死灰。 太医瞬间赶了过来,他抬手落在赵初的手腕之上。 “阿茵,阿茵,阿茵,你回来……”赵初眼神涣散,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苏茵的名字,高高举起的手,缓缓的垂了下来,他声音越来越低,一副气若游丝的摸样。 “大王……”手落在赵初手腕的那瞬间,那个太医的面色剧变,整个人一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茵……”赵初骤然从地上坐起,嘶声裂肺的吼道。 “噗……”他口中又喷出大片鲜血,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慢慢的闭上了眼。 “大王……”在场所有人忍不住惊慌失措的喊道。 宋亦冲着愣在那里的太医厉声吼道:“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倒是快些给大王诊治啊!” 被他这么一吼,那个太医才反应过来。 他跪在朝赵初扑了过去,抬手落在他手腕,而后又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探了探赵初的鼻息。 只探了一下,他吓得魂都找不到了,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大王怎么了?你倒是说呀!”宋亦上前踢了他一脚,双目血红的咆哮道。 一道道视线之中,那太医战战兢兢的说道:“大王,大王他已经驾崩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产子 “你说什么?”宋亦厉声吼道。 那太医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几乎连话都说不好了,重复道:“大王,已经驾崩了。” “你敢诅咒大王!”宋亦一脚踹在那个太医身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几步上前跌跌撞撞的走到赵初身旁,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声痛哭道:“大王驾崩了!” “大王……”一时之间哀声不断。 所有围观的百姓也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把大王移回宫中,全力追杀那个妖女!”宋亦双目血红,脸上还挂着泪,事到如今总得有人站出来主持大局,而他身为赵国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自然再合适不过了。 他一开口,一旁的金吾卫立刻行动了起来。 赵初的尸身很快被移到宫中,喜事变丧事,是何等的令人震惊,宫中的婢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红色的东西,一律换成了白色。 整个王宫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赵初一死,宫中瞬间乱了起来,他的王位传给谁? 文武百官立刻分成了两队,一派赞成将王位传给赵初的幼弟,公子赵誉,一派坚决反对,说宁夫人已有身孕,大王是有子嗣的,只是男女不知,等宁夫人生下孩子之后,此事在做定论。 双方争执不下。 苏茵与容允之所以如此顺利的便逃过了金吾卫的追捕,是因为半路杀出来一个黑衣男子替他们挡下所有金吾卫。 事情的转变真是太出乎容允的意料了,前一刻她才说她愿意心甘情愿的嫁给赵初,下一刻她便亲手杀了赵初。 容允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断定这其中必有隐情。 容允在苏茵的指引下,来到了邯郸城西的一处不起眼的院子。 “主人!”苏茵推开门的那瞬间,随即上来两个黑甲兵对着苏茵行礼。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张口问道:“我母亲他们可已经到了?” “老夫人他们已经到了有一会。”其中一个黑甲军沉声说的。 苏茵抬头看了容允一眼,大步走了进去。 容允跟着她身后一同进了院子。 她既然敢当众刺杀赵初,自然早已将母亲他们安排妥当,不然她如何敢动手。 “阿茵。” “阿姐!”苏茵一进门,原氏和众人便迎了上来。 无为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率先说道:“你当真杀了赵初?” 纵然她身着红衣,可他还是看到了衣服上的血迹。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呜呜呜……”雪球扑到她身上呜呜的叫唤着。 燕倾虽然走了,但却留下了雪球。 雪球是一只白色的灵狐,自然能嗅到苏茵的气味,一路跟着他们来到这里。 就在那时一直不曾言语的容允突然开口了。 他凝神看着苏茵说道:“阿茵,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她会突然成为赵初的王后? 为何又要亲手杀了他? 方才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苏茵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容允。 容允一出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容允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苏茵并未细说,只简单的说了说他们全部中毒的事,还有玄月教的事。 那瞬间,容允丝毫不顾及所有人的目光,一言不发的抬起苏茵的右手,只见那条黑色的细线就要到指尖了。 “阿茵,你等我!”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无为与杜稜想的是,苏茵杀了赵初,邯郸已不宜久留,越快离开越好。 他们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开口说道:“我们得抓紧离开这里才行。” 岂料苏茵竟开口说道:“不急!” 好戏才刚刚开始,何必着急离开呢! 很快便入夜! 而容允还没有回来。 苏茵忧心忡忡,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一个人身披狐裘,站在外面的院子里,遥望着天上的残月,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苏氏阿茵果然好气魄!”夜深人静之时,突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苏茵没有丝毫意外,她缓缓的扭过头去,轻声说道:“赵初已死,你该交出解药来了吧!” 下午宫中的丧钟敲响,整个邯郸城清晰可闻,赵初驾崩的事已是人尽皆知。 “好说,好说!”玄月教右使落在落在面前,笑眯眯的说道,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抬手递给苏茵“给这便是解药。” 苏茵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拧开瓶盖问了一口,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幽香,好似花香,又说不出来是那种话的香味。 苏茵将信将疑的收下那瓶解药。 岂料,玄月教右使接着又道:“这是解药不假,可只能暂时压制住毒性,保你们一个月不死。” 苏茵瞬间便怒了。 她衣袖一甩,带出一道锐利的风刃,朝玄月教右使袭了过去。 “怎地一言不合就开打,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玄月教右使轻飘飘的避开苏茵那一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苏茵招式凌冽,根本不给玄月教右使丝毫喘息的机会,一招接一招,连发数招,且招招致命! 玄月教右使也突然怒了,他冷眼看着苏茵,勾唇说道:“苏氏阿茵,你应当知道此毒只有我们玄月教解得开,你若是想让你所有的亲友一起赴死的话,你大可杀了我。” 说着,玄月教右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恁的可恶。 苏茵一掌朝他劈了过去。 玄月教右使依旧不闪不躲,也不还击。 眼前那一掌就要落在他身上,苏茵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就知道苏氏阿茵是个聪明人!”玄月教右使眯眼笑了起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苏茵眼中戾气翻腾,杀气毕露,可她却生生停了下来。 他说的没错,此毒只有玄月教能解,纵然她不怕死,却不能让所有人陪她一起去死。 “说吧!你们究竟想要怎么样?”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 玄月教右使眉眼一挑,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说道:“一个月之内杀了燕倾!” 这便是他们的要求。 她轻而易举便可杀了赵初。 这自然算不得什么难事。 他甚至觉得,若是让燕倾知道她中毒无解,燕倾估计想都未想便会以命换命救她一命。 “谁……”就在那时,无为听见外面的动静,飞一样的冲了出来。 “苏氏阿茵,你没有选择!”玄月教右使大笑一声,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无为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 “阿茵,发生什么事了?”无为满目担忧问道。 苏茵抬眸看着无为说道:“刚刚玄月教右使来了。送来了解药,却也只能保一个月不死,他让我杀了燕倾。” 苏茵没有隐瞒无为。 无为瞬间满目阴霾的看着苏茵,张口说道:“阿茵……” 他只说了两个字苏茵便打断了他:“此事先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知我知便可!” 苏茵的顾虑无为自然知道,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苏茵缓缓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二日,天还未亮,容允便带着一个人匆匆而来。 苏茵一夜无眠。 容允并没有惊动旁人,他刚刚站在苏茵屋前,苏茵便拉开了门。 容允没有开口,大步走来进去,抬头对着苏茵说道:“阿茵你伸出手来让他诊治一番!” 容允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原来是去寻大夫去了。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伸手右手来。 容允带来的那大夫约莫五十岁左右,他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苏茵,伸手落在她的手腕上。 屋里没有一个人开口。 片刻,那大夫将手收了回去,他还未开口,容允便出声问道:“如何,可知中了什么毒?又如何解?” 在容允的注视下,那大夫一脸羞愧缓缓的摇头说道:“老夫行医多年,从不曾见过此毒,更不知该如何解,还望族长恕罪!” 这个答案全然在苏茵的预料之中。 容允满目失望,脸色难看的厉害。 “可否请大夫看看这药丸可能复制?”苏茵伸手出怀中拿出玄月教右使给的解药,伸手递给那大夫。 那大夫接过,放在鼻尖轻轻的嗅了一口,顿时蹙起眉头:“这里面至少混合了上百种药物,还有奇花,老朽实在是分辨不出来,想要复制谈何容易!” “这是什么?”容允忍不住出声问道。 苏茵说道:“这是玄月教右使昨晚送来的解药,可压制一个月的毒性。” “阿茵,给我一点时间!”容允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的说道。 苏茵知道他的好意,她不忍给他泼冷水。 玄月教既然敢把这药交给她,便断定他们做不出来。 “等我!”容允向苏茵讨要了一颗药丸,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带着那大夫大步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苏茵一人。 忽然,屋里的衣柜自己移动了起来。 一个黑衣男子从后面的暗道走了出来。 苏茵扭头朝他看去。 在她的注视下,黑衣男子缓缓说道:“阿茵,你可知昨晚宁夫人诞下一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不出所料 苏茵没有丝毫意外,事情果然与她想象的一样。 宁夫人怀孕七八个月,虽没有足月,但催产下来胎儿已经可以成活,这个赵初唯一的孩儿,自然是赵国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子弱母强,宁夫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摄政,其父宋亦赵国的左相,便会这是赵国幕后真正的主人。 他们父女二人已投身玄月教,玄月教便可借他们掌控赵国,从而挑起诸国战争。 玄月教的教主果然厉害! 苏茵看着来人,淡淡笑道:“我要恭喜你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死去的赵初。 他们也不过是用阳谋来对付别人的阴谋罢了。 从赵初知道苏茵中毒那一刻,便与苏茵策划了这一切。 他们此举的目的,便是要看一看玄月教真正的目的,还有这朝堂之中究竟有多少人已经投身玄月教。 赵初勾唇一笑:“我从未碰过那等蛇蝎妇人!” 为了稳固朝堂,他不得不将宋宁纳入后宫之中,但却从未碰过她,没晚与她共度良宵的不过是他的替身。 便如现在躺在玄晶冰棺之中的那人一般,都只不过是他的替身,足以以假乱真的替身。 赵国的每一位公子从诞下的那一刻开始,大王手中的暗卫便开始着手为他们准备近乎完美的替身,当然除了大王,诸公子皆是不知道,唯有被选定为储君的公子,在继任为赵国之后才有资格知晓,他也是在继位之后才知道的。 不得不说历任赵王实在太过英明了。 此事倒是令得苏茵微微一怔,宋宁不是后宫之中最得宠的夫人吗?赵初竟然说从未碰过她,可她也并未多问。 她这个人一向不喜多操心,与她无关的事,她向来漠不关心。 赵初深深的看着苏茵,问出心中最想问的话。 他说:“玄月教可有把解药交给你?” 苏茵勾唇笑道:“他是给了解药不假,可只能压制一个月的毒性,就是说我们还能多活一个月。” 她早就知道玄月教的人不会轻易把解药交给她的,也从未想过他们会把解药交出来,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赵初眸色一暗,沉默下去。 苏茵接着说道:“他们要我亲手杀了燕倾,再把解药交给我!” “你信吗?”赵初瞬间抬起头凝神看着苏茵。 苏茵垂眸一笑:“我从未信过他们。” 这才自然也不例外。 要想瓦解玄月教在赵国朝堂的势力,玄月教右使是一个关键,只有杀了他,没有玄月教的庇佑,才能动别的人。 当务之急是把他引出来,灭了他。 “此地不宜久留,你速速回去吧!”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赵初,缓缓说道:“需要你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好!”赵初点头说道,从密道离开。 对他来说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给苏茵找出解毒的法子,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为重要了。 待赵初离开之后,苏茵将柜子复原。 只要这件事的只有她与赵初,她甚至都没有告诉无为,为的便是演的逼真,只有这样才能骗过所有人,令那些心怀野心之人主动跳出来。 赵初立她为后是假,便是那晚的侍寝也是假。 赵初一向骄傲,又怎会不顾她的意愿对她用强。 这样的事他根本不屑! 待所有人用过饭后,苏茵把解药分给了他们,却并没有告诉他们真相。 所有人并未多疑。 玄月教右使给的解药正好每人一颗,容允拿走了一颗,便少了一颗。 原氏,苏衍,杜若还有杜稜纷纷服下解药。 服下解药的那瞬间,所有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阿茵,你的解药呢?”还是原氏率先发现,苏茵并没有和他们一起服下解药。 苏茵温婉一笑,看着原氏说道:“母亲,昨晚得到解药之时,我便已服下,你放心吧!” 我一定会让你们安然无恙的。 剩下的这句话苏茵没有说出来。 她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们真相,这些日子他们寝食难安的摸样,她看着眼中,记在心中,只觉得心痛如绞。 都是她没有保护好他们,才令得他们中毒。 苏茵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自责,快到所有人都看不见。 无为一言不发的抬起头,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 他抬手作势服下解药,却将解药藏在手中,并没有服下。 “呀!这解药果然有效,我手指上的黑线已经消退了。”忽的,杜若眉开眼笑的大声说道。 她声音一落,原氏,苏衍,还有杜稜皆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只见他们手上的黑线果然退下。 杜稜也不由得笑道:“果真如此!” 屋里,除了无为还有苏茵,其他人皆是一脸欢喜。 “阿姐,我看看你的手。”苏衍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抬头看着苏茵问道。 苏茵一脸从容,她淡淡一笑:“阿姐的昨晚便已消退,我若不是亲自试了解药有效,又怎会给你们服下。” 她一向做事谨慎,苏衍竟丝毫没有起疑,他扬眉笑道:“退了便好。” 无为却是不信,可他并没有开口询问苏茵,或者上前查看。 几个人围在一起说了一会话,便散了。 屋里只剩下苏茵一人。 哪知已经走了的无为,却又折了回来。 “阿茵,你真的服下解药了吗?”无为张口问道,可他却觉得她并未服下解药。 “嗯。”苏茵点头说道。 “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看!”无为大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苏茵抬头四下扫了一眼,见并没有旁人,便对着无为直言不讳的说道:“我的那颗容允拿走了,他正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成功复制这种解药。” 若是能够复制这种解药,他们便是没有真正的解药,也可以续命,为他们争取到找到解药所需的时间。 “给。”无为丝毫没有意外,他伸手将自己的那颗解药递给苏茵。 苏茵却并没有接过。 她凝神看着无为,缓缓说道:“无为,你的心意我领了,可你必须服下解药,眼下我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交给你去做。” “你先服下解药再说。”无为固执的看着她。 苏茵却将无为手中的解药推了回去,她轻声说道:“以容家的势力,想来不过一两日便可复制成功,可我要你做的事,一刻也等不了。” “阿茵……”无为欲言又止的看着苏茵。 若解药真的轻易便可复制,玄月教断然不会交给他们的,又岂是她说的这样轻而易举。 “无为,我要你离开带着母亲他们离开邯郸这个是非之地,也不要回上庸了,便去燕国吧!。”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脸的凝重。 燕国立赵国最近,一旦寻到解药可用最快的速度送过去,重要的是邯郸已经不安全了,还有上庸也不安全了。 “只要你服下这可解药,我离开带着他们离开。”无为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回手中的解药,他满目固执的看着苏茵。 “你若是途中毒发怎么办?谁来保护他们?”苏茵知道无为的心意,她深深的看着无为,声音低沉的说道:“他们便摆脱给你了,无论是谁再也不能出任何事了。” “好。”许久无为低声说道,抬手将解药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无为,谢谢你!”让我从没有后顾之忧! “阿茵,永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去准备一下,马上带他们离开。”无为大步转身离开。 得知无为要带他们离开的时候,原氏与苏衍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还是苏茵亲自出面劝说他们,他们才肯跟无为一起离开。 无为并没有直接带他们离开,而是来来回回在邯郸城走了数趟,确定没有人跟踪他们之后,才命黑甲军乔装打扮,带着他们出了城。 偌大的院子便只剩下苏茵,当然还有暗中保护她的暗卫,与数百隐匿起来的黑甲军。 无为他们刚刚离开。 苏茵的房中便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燕倾一袭乌黑的袍子,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他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你为何会杀了赵初。” 那日他离开之后,还没有回到燕国,便听闻她杀了赵初的事,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折了回来。 她杀了赵初,赵国必不会放过她的。 对于燕倾的出现,苏茵一点意外都没有。 她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赵初,已是人尽皆知,途中必然有人议论,燕倾如何不知。 苏茵抬眸看着燕倾,冷冷一笑:“因为我恨他!更不想做赵国的王后。” 苏茵面容狰狞,满目杀气,看的燕倾心神一震。 “阿茵!”燕倾眉头微微蹙起,他并没有问赵初对她做了什么事,让她如此痛恨他,可他不问,不代表他不知道。 一个男人若是失去理智了,会作出很多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想来赵初便是犯了这个错! 他不问,只是不想解开她心中的伤疤。 赵初的死活与他无关。 他在意的就只是她! “跟我回燕国吧!我必会护你周全的。”燕倾轻声说道,朝苏茵伸出右手,只要她愿意跟他回去,便是与整个天下为敌又如何! 第三百五十七章 从未想过 曾经苏茵最不愿意做的事便是把燕倾牵扯进来,可如今他已经卷进这件事来,避无可避。 她缓缓的垂下眸子,轻声说道:“燕倾,你知道我为何杀了赵初吗?” 苏茵没有回答燕倾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遍,而她的答案却始终如一,永远都不会变的。 既然他已经卷了进来,有些事她不得不告诉他了。 玄月教的人已经盯上他,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不知!”燕倾摇头说道,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失落。 纵然苏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可他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了。 容华去了这么多年了,可她的心中还是只有容华,任谁也闯不进去。 苏茵将她中毒的事,还有玄月教让她杀了赵初的事缓缓道来。 燕倾听着眸色一凝,面色沉了下去,上面阴云密布,含着凌厉的杀气。 苏茵没有隐瞒燕倾,将解药之事,还有玄月教让她取了他的性命,一一说了出来。 “阿茵,你准备怎么办?”苏茵说完之后,燕倾沉声问道。 若是让他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苏茵的性命,他想都不用想便会同意的,可他没有办法相信玄月教的人。 他们不肯给解药,就只剩下一个法子了,只能灭了玄月教,逼得他们把解药交出来。 怕隔墙有耳,苏茵并没有告诉燕倾,赵初还活着的事。 苏茵垂眸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准备演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 玄月教的人不是想要燕倾的性命吗? 如今燕倾就在这里! 燕倾瞬间明白了苏茵的意思,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燕倾很快转身离开,去布置了。 屋里只剩下苏茵一人。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只见那条黑色的细线已经到了指尖,也不知容允那里怎么样? 解药可否复制成功! 用过午饭之后,苏茵将琴搬了出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声断断续续。 冬日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她侧脸如玉,眼神有些迷离。 那晚那个侧脸一遍又一遍在她眼前闪现,那上扬的眉眼,高挑的鼻梁,还有殷红才唇瓣,她就是死也不会忘记他的音容笑貌的。 那就是容华无疑。 还有他身上的气味,也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不知他为何不肯认她? 是在生她的气,恼她?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她知道看到她有危险,他依旧无法做到坐视不理,这就够了。 他还是她的容华。 这一出请君入瓮,要请的不仅是玄月教右使,更重要的是他。 她要逼他现身。 亲口问一问他,为何不肯与她相认! 下午的时候,容允回来了。 苏茵本以为他至少也需要两三日,可他只用了一日便回来了。 他面色不佳,苏茵不用问,便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本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心中并没有觉得失落。 “你回来了!”苏茵看着容允说道。 “嗯。”容允随意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那颗解药递给苏茵,说道:“时间不多了,你赶紧服下吧!” 苏茵接过那颗药丸,放入口中。 容允垂眸说道:“阿茵,对不起,这解药实在是太过复杂了,谁也没有把握复制出来。” “无妨的!总会有办法的。”苏茵淡淡笑道,反而安慰起容允来。 “没有成功是吗?”就在那时,燕倾走了过来。 容允一言不发的看向燕倾。 燕倾也抬眸看着容允。 他也是男人,纵然容允隐藏的极深,可燕倾还是看出来了他眼中压抑的情感。 两人对视的那一眼,有淡淡的锋芒闪过。 “嗯!”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容允淡淡的扫了燕倾一眼,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勾唇笑道:“是的,总会有办法的。” 玄月教的人不是让她杀了燕倾吗? 如今燕倾就在这里,大不了杀了他也就是了。 他这人一向冷情,除了他在意的人,旁人的命在他眼中不过蝼蚁。 若是她不忍心动手,他大可代劳,他和燕倾可没有什么交情。 燕倾看得出容允眼中的杀机,可他并没有说什么,他垂眸一笑。 心中深有一种感觉,那便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他不在意赵初,是因为他知道赵初曾经立下的誓言。 可容允不同。 他与容华有着相似的脸,他痴慕苏茵多年,总不能让这小子半路截胡了吧! 纵然这于理不合,可容允行事一向乖张,何事在意过什么礼法。 苏茵只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却也说不上来那里不对。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燕王倒是闲的很啊!那里都能遇见你!”容允慢条斯理的扫了燕倾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 “容族长不也闲的很!”燕倾阴阳怪气的回了他一句。 他身为容氏一族的族长,绝对比他这个一国之君忙的很,可他还不是出现在这里。 “彼此,彼此!”容允勾唇一笑。 燕倾再不看容允一眼,扭头对着苏茵说道:“阿茵给我奏上一曲吧!许久没有听过你弹琴了。” 苏茵没有拒绝,她点头说道:“好!” “铮铮铮……”琴声倾泻而出。 容允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见这院子中只剩下苏茵一人,不由得出声问道:“他们都那里去了?” 苏茵说道:“我让无为带他们先离开了。” 容允余光瞥了燕倾一眼,低声说道:“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 说着,他不等苏茵开口,接着又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依我看越快越好!” 苏茵还未开口。 燕倾冷眼扫了容允一眼,笑眯眯的说道:“阿茵她准备跟我一起回燕国呢!我们准备过了明日便离开。” 容允眉头一蹙,看着苏茵问道:“是吗?” 苏茵嘴张了张还未说话。 燕倾便赶在她面前说道:“自然是的。” 苏茵笑着摇了摇头,不明白他们之间这是怎么了。 夜幕降临。 三个人一同用过晚饭之后,苏茵转身回了房间。 “容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劝你还是老实一些的好的。”燕倾双手抱臂,满目不屑的看着容允。 “燕倾,只要杀了你,玄月教便会把解药交出来,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容允冷冷一哼,眼中杀气翻腾。 “是吗!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燕倾双眸森寒,长臂一挥,手中的鞭子啪啪作响。 “啪!”他冷冷一笑,一鞭子朝容允挥了过去。 “不知量力!”容允漫不经心的一笑,轻飘飘的避开了燕倾那一击。 他素手一挥,抽出腰间的软剑,长剑寒芒吞吐朝燕倾刺了过去。 屋里地方太小了,燕倾根本施展不开长鞭,他足尖一点,避开容允那一剑,朝外面飞了出去。 容允紧随其后。 满天星光之下,两人身影交错,谁也没有手下留情,招招直中要害。 “砰……”容允一剑落下,将院子中的石桌劈成两半。 苏茵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顿时走了出来。 “容允,燕倾,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点住手!”苏茵出来便见容允与燕倾两人出手狠辣,打在一团,不可开交。 燕倾还未开口,容允便扭头对着苏茵,沉声说道:“阿茵,你回去这不关你的事,我只要杀了燕倾,玄月教便会把解药交出来了。”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燕倾毫不示弱,他长鞭一扫,带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风刃,寒光闪动朝容允袭了过去。 容允也不曾多让,他长剑一挥,同样划出一道锐利的寒芒。 “砰……”两道风刃撞击在一起,掀起一阵气浪,将周遭的一切卷起。 “容允,你住手,你若杀敢伤了燕倾,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用燕倾性命换了的解药,我会服用吗?我宁愿死也不会伤害燕倾的。”苏茵面色一沉,冲着容允厉声吼道。 她声音不低,与寂寂寒夜,激起浅浅的回声。 燕倾心中一暖,朝苏茵看去,他眼中满是毫不掩饰是笑,直勾勾的看着苏茵,轻声说道:“阿茵!” “嗤。”他一个不察,容允一剑落在他背后,带出一道鲜血来。 “燕倾!”苏茵眸光一凝,大步朝燕倾走了过去,眼中满是担忧。 燕倾纵然不弱,可在容允手下还是落了下风。 燕倾整个人一僵。 容允趁机一剑朝燕倾的胸口刺了过去。 “你住手!”苏茵飞一样的朝燕倾扑了过去,挡在他身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允,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杀他可以,先杀了我!” “阿茵,你让开!”燕倾与容允同时开口说道。 燕倾是怕她有危险。 为容允则是要取了燕倾的性命。 苏茵张开双臂,挡在燕倾身前,冷眼看着容允说道:“我不会让开的,你杀了我吧!” “阿茵,你让开!”在她身后的燕倾,满目动容的看着苏茵,心中格外的温暖,竟一丝也不觉得痛了。 苏茵固执的看着容允,缓缓说道:“容允,我不会杀了燕倾去换取解药的,也从未想过拿他的命去换我的命。” 第三百五十八章 谁 “阿茵,我们容家的大夫都是这世间顶尖的大夫,他们都不知你中了何毒,如何调配出解药来,为今之计只能杀了燕倾去换解药了,别无他法!”容允眼波深邃,一字一句的说道。 燕倾听了容允这番话,整个人瞬间愣在那里,容允说什么? 说他们容家也调配不出解药来,为今之计只能拿他的命去换她的命了。 “你杀了我吧!”他凝神看着容允,一脸赴死的慷慨。 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 可为了她,他甘愿赴死。 “阿茵,你让开。”燕倾说着,伸手推开了苏茵。 容允一剑朝燕倾刺了过去。 燕倾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甘愿赴死。 “不,不要……”苏茵飞一样的冲了过去,扑到燕倾身前。 “阿茵!”容允惊呼一声,剑锋指着苏茵的胸口停了下来,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长剑便刺入苏茵的胸口。 “容允,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杀他,先杀了我!”她固执的挡在燕倾身前,看着容允的眼中一片寒芒。 “阿茵,为了你,我甘愿赴死,你让开吧!”燕倾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嘴角上扬,面上甚至带着一丝笑容,没有一点怨恨。 “不。”苏茵厉声打断了他,冲着他低吼道:“玄月教的人根本不可信,便是你死了,他们也不会把解药给我的,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哈哈哈……”她声音一落,从天降下一道红色的身影。 玄月教右使从天而降,他面上带着银色的面具,令得所有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他声音森寒好似从幽冥传来,令人闻之胆寒:“容氏族长,还有燕王都在啊!真是好不热闹!” 他翘着兰花指,捂着唇呵呵笑道:“苏氏阿茵说的没错,因为你们都得死,这也不能怪我,要怪你们得罪了我们教主。” 容允勾唇冷冷一笑:“你们教主是谁?” 他着实好奇的很! 他们都不知道玄月教的教主是谁?怎就得罪了他。 苏茵与燕倾也好奇的很。 特别是苏茵,她这些年在山上为容华守孝,从未下过山,又怎会得罪什么人。 燕倾心中也满是疑问,他虽然行事恣意妄为,但能得罪的也无非朝中的那些老不羞,再来就是燕国之中那些野心勃勃之人,至于什么玄月教教主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们猜呢!”一道道好奇的目光之中,玄月教右使冷冷一笑,眼中满是讥讽。 他们问他就一定要回答吗? 当他是猪呢? 他声音一落,苏茵的院子瞬间被包围了。 数不清的黑衣蒙面杀手从外面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给我杀!”玄月教右使右手一挥。 所有黑衣杀手蜂拥而上。 剑光闪动,织就成一张巨网,将他们网罗其中。 “想要我们的命,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容允勾唇一笑,手中的长剑翻飞,带出一道道风刃,风刃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燕倾也是冷冷一笑,他长鞭一挥,朝玄月教右使袭了过去,声音恁的森寒:“孤今天要你命。” 玄月教右使,足尖一点,轻而易举的避开燕倾那一鞭,亮出手中的兵器来。 他手中握着一把弯月刀,点点星光之下,刀身闪动着黝黑的光芒,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苏茵第一次见他亮出兵器,她声音一高:“黑甲兵何在?给我杀了他。” “诺。”苏茵声音一落,数百黑甲军从天而降,他们手持长戟,一脸肃杀。 与黑衣杀手纠缠在一起。 玄月教右使着实厉害,燕倾的兵器是一条寒芒吞吐的长鞭,单从兵器上来说,占了绝对优势,可在玄月教右使的招式下,他竟然节节败退。 “嗤……”不过片刻,便挂了彩,手臂被划出一条口子,血肉翻腾,狰狞的很。 苏茵也没有闲着,她转身回屋将自己的琴抱了出来。 “燕倾。”她一出来便见燕倾捂着手臂,面上泛着青光,玄月教右使一刀朝着他的面门劈了过去。 她一道惊呼,破天而出:“小心!” “砰。”燕倾回过神来,却已避无可避,眼见那柄弯月刀便要夺取他的性命,电光火石之间,容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燕倾身旁,替他挡下那一刀。 燕倾对着他扬眉一笑:“多谢了。” “客气。”容允也是一笑。 两个人一改方才剑拔弩张的摸样,联手朝玄月教右使袭了过去。 “你们?”玄月教右使见他们这么快便和好了,声音中满是质疑。 “怎么样我们这出双簧唱的不错吧!”燕倾眯眼笑道,与容允一左一右朝玄月教右使夹击而去。 阿茵既然要唱一出请君入瓮,他们怎能不奉陪呢? 若不是这样,他们怎么能把他给引出来了! 他们一切算计要的就是他的命。 玄月教右使带了的杀手势力实在不容小觑,竟比苏茵的那些黑甲军还要厉害几分。 这也难怪,战场之上更多的是讲求战术,他们自然抵不过那些以杀人为生的杀手,苏茵一点也不奇怪。 “铮铮铮……”她将琴架在凉亭之中的石桌上,素有一勾,琴声倾斜而出。 她也顾不得琴声会将正四处搜寻她的金吾卫给找来了。 此时就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玄月教右使。 在容允与燕倾左右夹击之下,玄月教右使竟丝毫没有落了下风,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动作之恣意仿佛不是在以命相搏,而是在舞刀。 “你们两个不弱嘛!”他一面游刃有余的应对这他们两人的攻击,一面毫不吝啬的夸奖着他们。 可这更像是在讥讽他们。 要知道为了斩杀他,容允与燕倾已经尽了全力。 这样一比,玄月教右使实力远在他们之上。 “铮铮铮……”琴声好似疾风骤雨,卷起漫天杀气。 若是寻常人在铺天盖地的风刃之下,早已被碾压的无力抵抗,早已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可是令苏茵震惊的是,玄月教右使这些黑衣杀手,根本不惧她所奏的音杀。 苏茵眼中满是疑惑。 这种情况还是她第一次所见。 一时之间,她眼中只剩下诧异。 在苏茵轻声之下,她的那些黑甲军动作都变得迟缓起来,可那些黑衣杀手始终不受任何影响。 不得已她只能停止弹奏音杀。 “哈哈哈,苏氏阿茵你好奇吗?我的这些杀手根本不惧音杀,便是你再奏上十遍也是无用的。”玄月教右使仿佛看穿了苏茵内心,他张狂笑道。 “噗……”弯月刀一挥,劈在容允肩头,容允面色一白,口红喷出大口鲜血。 “容允。”燕倾一惊,长鞭一挥,替他挡下一击。 “呜呜呜……”原本早已睡着的雪球,嗅到血腥的味道,从屋里窜了出来。 它一下扑到玄月教右使肩头,用力撕咬起来。 “滚开。”却被玄月教右使一挥,重重的摔在地上。 “叽叽……”雪球不断哀嚎起来。 “雪球!”苏茵避开所有黑衣杀手,朝雪球疾步走了过去。 “本尊不想跟你们玩了,你们去死吧!”就在那时,玄月教右使收回手中的弯月刀,从怀中掏出一根翠绿的玉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笛声婉转而出,十分动听。 “啊……”哪知笛声一出,苏茵,容允,燕倾,三个人面色同时一变,青红交加,三个人一脸痛色,苏茵口中更是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 苏茵身子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中肆意游走,不断的啃咬着她的身体,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钝痛,整个身体好似要炸开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容允也燕倾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他们两人脸上也是一片痛色,眉头紧拧皱如沟壑,他们虽未跪下,站在那里却也动弹不得。 容允双眸微睁,难以置信的说道:“我知道阿茵中的是什么毒了?是苗疆蛊毒,我们都中毒了,他这笛声便是在催动我们身体中的蛊毒。” 容允飞快的扫了一样自己的右手,只见与苏茵一样,中指多了一条黑色的细线。 燕倾一怔,也垂头看向只见的右手,他也没有幸免。 “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燕倾不由得冲着容允低声吼道。 苏茵抱着头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三人之中她中毒最久,自然也最深。 “你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去见阎王了!”玄月教右手扬天大笑道,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得意。 燕倾一死,赵国便会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还有容允,只要他死了,容氏一族也就是他们的了。 苏茵也不简单的很,数十万黑甲军也是不容小觑,现在通通变成他们的了。 加上赵国,他们玄月教大可肆意挑起战争,想灭了谁便灭了谁,过不了多久,整个天下便是他们的了。 他怎能不高兴,不得意呢! “你们快走。”苏茵眼神已经更有些涣散,她抬头看着容允与燕倾,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可他们二人谁也没有离开。 燕倾更是张口说道:“要死一起死。” “……”笛声越发急促,容允和燕倾也坚持不住了,他们两人面色一红,口中喷出大口鲜血,身子一软跪倒在地。 “把他们全部给我杀了。”玄月教右使声音一沉。 数十个黑衣杀手朝他们三个人走了过去,手中的长剑寒芒闪动,剑锋直指他们三人要害之处。 “嗖……”就在那时,一道寒光闪过,宛若流星一般朝玄月教右使袭了过去。 “砰!”玄月教右使好似察觉了一般,猛地一侧身,虽然避开了要害,可那把匕首却贴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划了过去,他的面具一下摔在地上,碎成两半。 “谁!”他面色一沉,厉声呵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他是谁? 玄月教右使的摸样,就那样落在所有人眼中。 因着常年带着面具,他的面色过于白皙,是一种病态的白不带一点血色,衬得唇色格外的殷红,他双眸细长,眼尾上挑,只是眼白居多,看上去一副凶相,年纪不大,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 着实让人震惊。 先前苏茵还以为他至少三十岁左右,哪知他竟这样的年轻。 便连他带来的那些黑衣杀手也抬头朝他看去,可见他们也没有见过他面具之下的摸样。 可所有人只看了他一眼,便朝门口看去。 一道道视线之中,一个浑身漆黑,头戴斗笠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斗笠四周围着黑纱,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摸样。 数百黑衣杀手,立刻朝他围了过去,手中的长剑寒光闪动。 可他步履从容,仿佛闲庭漫步一般不带一丝惊慌。 他抬头视线穿过所有人,落在苏茵身上。 苏茵看着他,嘴角上扬,淡淡一笑,却红了眼眶。 他来了。 他果然来了。 容允看着他的身形,不由得一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可看着他,他心中竟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来。 燕倾也抬头朝他看去。 “阁下是谁?既来了,何不报上性命,这般畏畏缩缩的可不是君子作风。”玄月教右手眯眼看着黑衣男子,眼中一片森寒。 他看着他黑纱遮面,说他这般畏畏缩缩不是君子作风,却不曾想在此之前,他不也是这般藏头缩脑的。 黑衣男子视线一扫,落在玄月教右使身上,声音恁的淡漠:“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他声音沙哑,仿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说出的话恁的张狂。 玄月教右使登时就怒了,他摸了摸丢了面具的脸,冷冷一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随着他笛声一止,苏茵他们顿时觉得好多了。 苏茵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容允与燕倾用最快的速度,一左一右的挡在她身前。 特别是燕倾,他满目担忧的看着苏茵,低声问道:“阿茵,你怎么样?” 苏茵看都没看燕倾一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黑衣男子,缓缓说道:“还死不了。” 容允蹙眉看着苏茵问道:“你可认识他?” 苏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玄月教声音一高,厉声呵斥道。 “诺。”瞬间所有的黑衣杀手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朝他们杀了过去。 苏茵的黑甲军有过半的人都负了伤。 而玄月教的黑衣杀手不过寥寥几人受了伤。 形势与他们十分不利。 容允与燕倾并没有因为黑衣男子的到来,有丝毫松懈。 院子中的翠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 因着容华酷爱竹子,但凡苏茵的院子,一定种满了翠竹。 “杀……”喊杀声四起。 数十个黑衣杀手朝黑衣男子杀了过去,而黑衣男子手无寸铁,容允与燕倾感受不到他的丝毫内力,甚至看不出来他不是有功夫在身,皆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可苏茵眼中却没有一丝担忧,从他出现的那瞬间开始,她的眼中便只剩下他一人,在看不见旁人, “……”玄月教右使满目讥讽的看着他,将碧绿的笛子凑到嘴边,再度吹了起来。 笛声一响,苏茵,燕倾,还有容允瞬间面色一变,三个人脸上皆含着痛苦的表情,特别是苏茵,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 黑衣男子侧身避开杀手的长剑,随手折了一截竹子,他衣袖一挥,一片片绿色的竹叶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化作一片片利刃,朝他身旁的黑衣杀手飞去。 “啊……”竹叶所经之处,带出漫天血色,一片片轻飘飘的竹叶插入杀手的眉心,血顺着杀手的鼻尖滴落下来。 转瞬已经倒下数十个杀手,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血腥味。 他这一手令得在场所有人不由得一惊。 可他却并没有停顿,他视线落在玄月教右使身上,一把将手中的竹子抛了出去。 “砰。”玄月教右使急急往后躲闪,抬起手中的笛子迎了上去,玉质的笛子与空中飞来的竹子撞在一起,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玉质的笛子生生断了两截,一截握在玄月教右使手中,一截重重的摔在地上。 见此,所有杀手皆朝后退去,为黑衣男子让出一条路来。 玄月教右手面上带着狠色,眯眼笑道:“不错,不错,当真出乎本尊的意料,就让本尊会一会你吧!” 玄月教右使说着,整个人凌空而起,他衣袖一挥,带出两道锐利的寒芒,卷起地上的沙石朝黑衣男子袭了过去。 笛子一断,容允与燕倾丝毫没有闲着,转身投入杀戮之中。 “咳咳咳……”苏茵面色惨白,她中毒最深,剧烈的咳嗽起来,伴随着沙哑的咳嗽声,蜿蜒的血丝顺着她的嘴角落在地上。 数十个黑甲军始终护在苏茵身旁,将她护的滴水不漏。 “阿茵!”听着她的咳嗽声,燕倾扭头朝她看去,眼中满是担忧。 容允也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他双眼微眯,眼中杀气翻腾,出手越发狠辣。 他并没有与黑衣杀手多做纠缠,而是纵身一跃,朝玄月教右使而去。 对于玄月教右使那般厉害的杀手,黑衣男子并没有后退半步,他余光落在苏茵脸上,右手微抬,衣袖轻轻一挥。 所有风沙走石,还有肉眼可见的风刃皆扭转了方向,朝玄月教右使席卷而去。 “噗……”玄月教右使躲闪不及,身子一僵,身子从空中落在地上,单手捂着胸口,微微蹙起眉头,面上含着一丝凝重。 “阁下好身手,本尊佩服的很,不若阁下加入我们玄月教吧!以阁下的身手,定会得到教主的重用,到时候全力财富皆唾手可得,如何?”玄月教右使一瞬不瞬的看着黑衣男子说道。 容允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后,长剑直指他的要害,缓缓说道:“把解药交出来,我饶你不死,不然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喘息之间,容允出现在他左侧,冷眼看着他,手中的长鞭一挥,带出一道锐利的寒芒,玄月教右使躲闪不及,生生受了他一鞭,单膝跪在地上。 可他面上不是一丝惊恐,满目讥讽的看着容允与燕倾说道:“你们大可杀了我,不过你们还有苏氏阿茵都得给我陪葬罢了。” “哈哈哈……”说着他张狂的笑了起来。 黑衣男子缓步朝他走了过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抬手朝他扇了过去。 他们之间隔着数步之遥。 “啪……”可他一巴掌落下,玄月教右使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黑衣男子的声音恁的低沉:“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月教右使依旧一脸张狂,他捂着胸口慢慢的站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黑衣男子说道:“要我交出解药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加入我们玄月教,我便把解药给他们。”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容允声音一冷,抬手一剑刺入玄月教右使后背。 玄月教右使不怒反笑:“你们杀了我吧!” 说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 “啪……”燕倾顿时怒了,他长鞭一挥,紧紧的缠上他的颈项,用力一拉手中的长鞭,玄月教右使瞬间白了脸。 “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面上染上一丝青灰。 “右使大人!”所有黑衣杀手看着他厉声吼道。 黑甲军开始反击。 在他们天衣无缝的配合之下,黑衣杀手很快溃不成兵。 “交出解药来,否则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燕倾双目血红,一字一句的说道,一点一点收紧手中的长鞭。 可玄月教右使就是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燕倾,不要杀了他。”容允看着燕倾开口说道。 只要他活着,他中有半分撬开他的嘴。 燕倾一脸不甘,却也只得放开他。 “把他给我绑起来。”燕倾沉声说道,随即上来几个人,将玄月教右使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 在黑甲军的碾压之下,黑衣杀手很快溃不成兵。 随着玄月教右使被捉,他们瞬间军心涣散,战斗力大大的下降不说,甚至很多人都萌生了退意。 黑甲军之所以能反败为胜,与这些脱不了干系。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容允目不转睛的看着黑衣男子,拱手说道。 “阿茵。”燕倾却朝苏茵冲了过去。 黑衣男子没有开口,他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转身就走。 容允双眼微眯,大声说道:“如此大恩,还请阁下留下姓名,在下容允他日定当重重报答。” 哪知黑衣男子仿若未闻,只留个他们一个高深的背影。 “阿茵,你怎样了?”燕倾满目担忧,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苏茵看都没他一眼,伸手推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黑衣男子的背影,嘶声裂肺的喊道:“容华,你给我站住,我知道是你!” 她声音一落,容允和燕倾瞬间一惊,齐刷刷的朝黑衣男子望去。 她说什么? 他是容华! 他竟然是容华! 第三百六十章 斗笠之下的面容 连玄月教右使也忍不住抬起头朝黑衣男子看去。 他原本还在纳闷,凭他的修为怎么就栽倒一个无名小辈身上了。 若是容华的话,这个昔日艳冠天下的容氏少主,他还可以勉强接受。 黑衣男子脚下一顿,仿佛没有听见苏茵的声音一样,大步离去。 一道道视线之中,容允足尖一点,飞身上前,沉声喊道:“容华。” 黑衣男子丝毫没有回应。 容允伸手朝他头上的斗笠抓去,也不知黑衣男子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容允轻而易举的把掀翻了他头上的斗笠。 苏茵眼眶一红,喃喃的唤着容华的名字,疾步朝他走了过去。 所有人无不抬眸朝黑衣男子看去。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慢慢的转过身来,低声说道:“我不是他,你们认错人了!” 院子里燃着火把,天上星光璀璨。 他的脸一下子落入所有人的眼中。 容允双手一抖,手中的斗笠飘落在地。 燕倾一言不发,跟着苏茵走后,也朝黑衣男子走了过去。 只一眼他便愣在那里。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他的脸上布满沟壑,仿佛被烈火灼烧过,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嘴巴歪斜几乎跟耳朵连着一起,整张脸一根眉毛都没有,眼睛都只剩下一只,剩下的那只眼睛眸色昏黄,没有一丝神彩,他这副摸样,让人都看不出他的年纪。 苏茵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愣在那里,她满目难以置信,用力的摇着头:“不,怎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 声音中满是锥心刺骨的绝望。 上一次她看见了他的侧面,明明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她脚下一软,往后大腿了一步。 “阿茵,你冷静一点。”燕倾几步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苏茵整个人近乎癫狂了,她狰狞的笑着,一把推开了燕倾的走,跌跌撞撞的朝黑衣男子扑了过去。 “你怎么可能不是容华呢?你就是容华,我的容华。”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死死地拽着黑衣男子的衣襟,黑衣男子一动不动,任由她这样拽着。 她抬手落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他眉眼,一遍又一遍说道:“你怎会不是他呢?上一次我明明看见了你的侧脸,你就是他。” 她的手不停的颤抖着,想找出一丝他易容过后的破绽,可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张脸是真的。 “姑娘,你认错人了。”黑衣男子的声音格外的沙哑,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平静的看着苏茵,就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阿茵,你认错人了。”燕倾满目歉意的看着黑衣男子,伸手就要去拉苏茵。 “你走开!”却别苏茵一把甩开。 苏茵痴迷的看着他这张脸,紧咬着唇瓣,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我是不会认错容华的,你就是容华。” 所有人都看着她好似疯了一样,不停的抚摸着黑衣男子的脸,眼中尽是癫狂的神色。 “阿茵,你真的认错人了。”连容允也忍不住上前劝说苏茵。 可苏茵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她独自一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为何不认我?” 她怎么可能会认错容华呢?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低声说道:“我不知姑娘在说些什么。” 苏茵一把松开他的脸,朝着他嘶声裂肺的吼道:“你若不是容华,你为何一次又一次救我于水火之中。” 黑衣男子缓缓的垂下头去,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说道:“我并非为了姑娘,而是我与玄月教有仇,哪里有玄月教,哪里就会有我的身影。” 纵然他都这样说了,苏茵还是不信。 苏茵固执的看着他,带着一种疯狂,厉声吼道:“你是不是恨我当初刺你那一下,害你沉入长江之中,我知道的,你一定还在恨我。” 苏茵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哭的好似一个孩子,那样的委屈,那样的悔恨。 她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一遍又一遍说道:“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容华,你回来好不好。” 容允与燕倾站在那里,看着她这副摸样,皆满目不忍,将头扭了过去,不敢再看苏茵一眼。 这些年她活在对容华的悔恨之中,没有片刻的安静,让她哭一哭也是好,发泄一下心中积压的情绪也是好的。 “我真的不是他。”黑衣男子定睛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轻轻的掰开她的手。 苏茵摇头看着他,身子一软,朝后退了一步,喃喃的说道:“我知道,你还恨着我,所以才不肯认我对吗?” 说着,她灿烂一笑。 黑衣男子再不看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我欠你的,我还你。”岂料,就在他转身的那瞬间,电光火石之间,苏茵一把拔起头上的玉簪,狠狠的插入自己的胸口,血瞬间涌了出来。 “阿茵。” “阿茵。”离她最近的容允与燕倾也来不及阻止,他们嘶声裂肺的吼道,同时朝她奔了过去。 “主人。”所有黑甲军也是一惊,朝苏茵扑了过去。 苏茵身子一软倒在血泊之中,妖冶的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裙。 从容华离开之后,她便只着白衣。 他们的惊呼,令得黑衣男子脚下一顿,也转过身来。 他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苏茵,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字一沉的说道:“我名忘尘,真不是你们口中的容华。” 苏茵含笑看着他,痴痴地看着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固执的说道:“容华,我欠你的已经还给你了,你可以不认我,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了。” 纵然所有人都认不出他了。 可她还是能一眼便认出他来。 纵然她找不出他脸上的破绽,可她就是知道,他就是容华。 只是他不愿意与她相认罢了。 “阿茵。”燕倾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她拥入怀中,扭头看向黑衣男子厉声说道:“你可以走了,你今日的援手之恩,他日我燕倾定会报答的。” 容允面无表情的看着黑衣人,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可他的眼中除了淡漠便是疏离,他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一丝容华的影子。 他不明白,为何苏茵执意认定他就是容华。 黑衣男子再不看所有人一眼,他大步转身离去。 “阿茵,你怎么能这么傻呢?他根本不是容华。”燕倾声音中含着愤怒,但更多的是惆怅。 “把他给我严加看守起来。”容允视线落在玄月教右使身上,冷冷说道。 燕倾将苏茵抱回房中的时候,她已经昏了过去。 她的那一下可不轻,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大夫很快便来了,屋里的婢子替苏茵包扎了伤口,大夫开了药便离开了。 容允与燕倾两人守在苏茵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无奈。 她这样活着,不肯从容华离开的阴影中走出来,不过是折磨自己罢了。 如今连容允与燕倾也中了毒。 两人右手中指下方皆多了一条黑色的细线。 苏茵服了解药,毒性暂时被压制住了,可这也只是暂时的。 容允也燕倾也还有一个月的命。 若是找不到解药,到时候他们就要共赴黄泉了。 容允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抬眸对着燕倾说道:“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出去一下。” 燕倾余光扫了容允一眼,沉声说道:“嗯。” 容允提步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苏茵与容允。 很快婢子便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 燕倾接过药,轻轻的吹了吹,亲自尝了一口,一股苦涩难咽的味道在他口中扩散开来,令得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甚至小声的抱怨了一句:“这是哪里的庸医,开出的要这样的苦涩。” 他那里知道,他口中的庸医,是容家医术最为精湛的大夫,专门给容允看病的。 “阿茵,吃药了。”他轻轻的唤了苏茵一声,苏茵并没有睁开眼,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药,喂给苏茵。 可黑色的药汁,全部顺着苏茵的嘴角流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喝下去。 燕倾双眼一眯,将碗中的药尽数含在口中,低头吻上苏茵的唇,一点一点将他口中的药喂给苏茵。 “砰……”就在那时,屋里的柜子自己移动了起来。 一个男人出现在苏茵房中,他冷眼看着一脸享受的燕倾,忍着心中的暴怒,一字一句的说道:“好一个燕王,真是卑鄙下流无耻之辈。” “咳咳咳……”突然出现的声音,令得燕倾一下子呛住了,他剧烈的咳嗽起来,眸色一冷,扭头朝那个不速之客看去。 乖乖嘞,他只看了一眼,险些没把他给吓死。 他身子一僵,顿时站了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突然出现在房中的那个男子,蹙着眉头说道:“你,你是人,是鬼?” 赵初足尖一点,一点都不着地,朝容允飘了过去,冷冷一笑:“我自然是鬼了。” “啊!”他这么一出,吓得燕倾顿时尖叫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赵初面色一沉,伸手捂住燕倾的嘴巴。 第三百六十一章 以毒制毒 赵初一脸嫌弃的看着燕倾,冷冷说道:“喊什么喊,你想弄得人尽皆知是不是。” 燕倾这才感知到他手上的温度,他眉头一蹙:“你没有死。” 他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失落。 燕国与赵国相邻,自古不睦,而他与赵初又算的上是情敌,他自然是觉得他死了更好。 赵初勾唇一笑:“真不好意思,让燕王失望了,寡人不但活着,还活的好好的。” 说着,他伸手放开了燕倾的嘴巴。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万分嫌弃的往燕倾身上摸了摸。 “你这是做什么。”燕倾登时就怒了,一拳朝赵初挥了过去。 赵初闪身避开他那一拳,再不看他一眼,他几步上前,凝神看着苏茵,轻声唤道:“阿茵。” 苏茵尚在昏睡之中,自然不会回应他。 “你喊什么喊,没看见她睡着了吗?”燕倾冷冷扫了赵初一眼,厉声说道,去也刻意压得了声音。 他们两个人虽然没有什么矫情。 可对上玄月教,他们绝对是难兄难弟,哪有不联手之理。 赵初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苏茵。 白日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他伸手想要摸一摸苏茵的脸,却被燕倾一下给拍开了。 “你瞪什么瞪?你莫要忘了,阿茵曾经答应过孤,会和孤一同回燕国做孤的王后。”燕倾见赵初冷眼瞪着他,横眉怒目的对她说道。 哪知赵初勾唇一笑:“燕王莫要忘了,她现在已经是寡人的王后了,我们可是一同祭拜过宗庙的。” 赵初这句话瞬间说到了燕倾的痛处。 可燕倾也丝毫没有落了下风,他梗着脖子说道:“王后?孤看是你一厢情愿的吧!” 赵初冷冷的扫了燕倾一眼沉默下去。 他来可不是跟他斗嘴的,他是来看她的。 他凝神看着苏茵。 他不开口,燕倾也沉默下去。 屋里一片安静,只剩下几个人的呼吸声。 片刻,赵初抬头扫了燕倾一眼,垂眸说道:“听闻你也种了苗疆蛊毒。” 燕倾漫不经心的看了赵初一眼,没有开口。 赵初勾唇一笑:“寡人祝燕王早赴黄泉。” “你。”燕倾瞬间便怒了,他一拳朝赵初打了过去,嘴里叫嚷着:“孤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赵初闪身避开他那一拳,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纵然他知道她已安然无恙,可他还是忍不住亲自看一看她,唯有这样他才能够安心。 明日便是他的下葬之日,想来定然热闹非凡。 他岂有不去之理。 燕倾也不阻拦。 他看着赵初轻车熟路的离开。 凝神看着苏茵,想来她早已知晓赵初没有死。 亦或者这根本就是他们设计好的。 容允没有去别处,而是去了关押玄月教右使的地方。 苏茵的这院子可没有什么地牢,不过腾出一间屋子用来关押玄月教右使。 容允进去的时候,玄月教右使正在气定神闲的和着眼,仿佛睡着了一眼,面上没有一丝惊慌。 就连容允进来,他都没有睁开眼看一眼。 容允也不恼怒,他嘴角含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此处甚是简陋,右使大人睡的可还好啊?” “自然是不怎么的。”他声音一落,玄月教右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可看着容允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说吧!究竟怎样你才肯把解药交出来?”容允直言不讳的说道,这本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玄月教右使顿时来了兴致,他所想从榻上坐了起来,他单手直着下巴,歪着头瞅着容允,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猜?” 眼中满是戏谑。 容允比他更气定神闲,他垂眸一笑,缓缓说道:“你在玄月教不过是一个右使,我能给你的比玄月教更多,若你肯交出解药来,想要什么你随便说,只要我能做得到,一定会倾力为你办成,权利,财富,还是美色,你尽可开口。” 不得不说容允开出的条件十分的诱人。 权利,财富,美色,不正是这世间每一个男子所求的吗? 玄月教右使丝毫没有为之所动,他双眼一眯,凝神看着容允云淡风轻的说道:“若我要你的命呢?” “呵呵呵……”说着他勾唇一笑,眼中尽是讥讽。 容允也是一笑:“这个怕是不行。” 玄月教右使接着又道:“那我要苏氏阿茵给我做婢妾呢?” 何为婢妾,白日里行的是婢子的事,端茶倒水,到了夜里行的是妾的事,暖床,侍寝,却连一个名分都没有,比婢子尚不如。 “砰……”他声音一落,容允一拳打在玄月教右使的脸上。 早在他落入他们手中的时候,他们便封住了他的内力,如今他的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 “呵呵……想不到容氏一族的族长也动了烦心,若我记得不错,她痴慕的是你侄儿容华吧!” 玄月教右使丝毫也不恼怒,他伸手摸了一把嘴角的血,笑眯眯的说道:“啧啧啧,真不想到容家内里竟这么龌龊不堪。” 倒是容允气的不轻,他阴森森的盯着玄月教右使,一句话也不说,眼中尽是阴霾。 “我要的,你都给不了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请回吧!”玄月教右使说着又躺了回去,索性闭上眼,再不看容允一眼。 容允冷冷一笑:“可你没有选择。” 他几步走到桌旁,拿了一个茶杯,素手在自己的手腕轻轻的那么一划。 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到茶杯之中。 嗅到屋里的血腥味,玄月教右使顿时睁开了眼。 容允拿着盛着他血的茶杯,一步一步朝玄月教右使走了过去,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你要干什么?”玄月教右使眯着眼沉声说道。 容允漫不经心的一笑:“不过什么,只是让右使大人尝一尝这染了蛊毒的血滋味可好?” “你……”玄月教右使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见的惊恐,然,他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容允便将那杯血,给他强硬灌了下去。 他不是不愿交出解药了吗? 他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比如让他也染上这毒蛊,看他怎么办? “咳咳咳……”容允用力过猛,玄月教右使嘴角挂着血,剧烈的咳嗽起来。 容允挑眉冷冷扫了他一眼,大步转身离去。 苏茵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一睁开眼,坐在榻边的燕倾便睁开了眼。 燕倾一脸欢喜:“阿茵,你醒了。”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想要从榻上坐起,燕倾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苏茵轻抿了几口,摇了摇头。 燕倾将被子放了回去,见苏茵精神好了一些,才开口说道:“阿茵,昨晚你睡着的时候,赵初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燕倾已经见过赵初了,苏茵便直言不讳的说道:“这不过是我与他演的一出戏罢了,立后,刺杀都是假的罢了。” 燕倾早已想到,以至于面上没有一丝惊慌。 在他的注视下,苏茵缓缓说道:“玄月教的势力,已渗入赵国朝堂,连赵国左相还有宫中的宁夫人都是玄月教的人,到底有多少我们也不清楚。” 这件事着实令燕倾震惊不已。 他诧异的问道:“竟有此事?” 一国左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栋梁,这样人手握权力,财富,名利自然不缺,可他竟也加入了玄月教。 这玄月教究竟有何魔力! 苏茵看了燕倾一眼,接着又道:“玄月教的势力能渗入赵国,自然也能渗入燕国,燕倾你回国之后,一定要好好的肃一下朝堂。” “嗯。”燕倾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他自然得慎重。 苏茵一醒,容允便走了进来。 如今他们三个人都身中毒蛊,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 苏茵抬眸问道:“玄月教右使那里怎么样了?可有吐露什么?” 苏茵倒是不惧死的,可她不能连累他们陪她一同赴死。 容允淡淡一哼:“那小子嘴硬的很,不过如今他也中了蛊毒,我就不相信他会甘愿等死。” “此计甚妙。”燕倾开口赞道。 苏茵也是淡淡一笑。 上一世她对江湖中事并不伤心,她虽然知道玄月教,却并不知道玄月教的老巢在那,若是能知道玄月教的老巢在何处就好了。 大不了他们攻上去将解药抢来也是一样的。 容允见苏茵面色不佳,缓缓说道:“阿茵,你不用担忧,我已经命人四处寻找玄月教的老窝在那,还有解药,天下之大我就不相信除了玄月教没有知道如何解毒了。” “嗯。”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说到底他们究竟是被她所累。 她起身便要下榻,却被燕倾给拉住了。 “阿茵,你身上有伤,还是好好休息吧!” 苏茵抬头看向燕倾与容允,勾唇一笑:“今日是赵初下葬的日子,赵国朝堂一定热闹的很,我怎能不去看一看呢?” 更重要的是去助赵初一臂之力。 如今他们在明,玄月教在暗,也不知他们究竟在赵国布下多少人。 她心有不安呀! 自从和玄月教的人交上手,他们时时处在下风,连玄月教的教主都未曾见过一面,便都命悬一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玄月教的教主一定是他们所熟悉的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一网打尽 昨晚的事他们都心有默契的没有多提。 容允与燕倾不提,只是怕苏茵伤心,而苏茵不提,是因为她已经认定那人就是容华。 她清楚的看到过面具下他的侧脸,分明不是昨晚的摸样。 她虽然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丝毫破绽,可这天下之大,易容术繁多,她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譬如上一次冒充容华那人,他的易容术可不就看不出一丝破绽吗? 这世上不会用那么多的巧合,每一次在她性命攸关的时候,他都会及时的出现在她面前,说明他就在某一处默默的看着她,默默的守护着她。 她不知道他为何不肯与她相认,想必定是有他的苦衷。 “阿茵,你哪里也不准去。”燕倾双手落在苏茵肩头,固执的看着她,声音之中尽是不容置疑。 容允也适时地开口“剩下的事就交给赵初吧!” 他声音一落,燕倾顿时扭头朝他看去,一脸疑惑。 难道他也知道赵初根本没有死? 容允挑眉看了他一眼,他有什么不知道的,苏茵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赵初与她有救命之恩,她是一定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动手杀了赵初的。 纵然那戏演的再像可总有破绽。 他眼中的破绽便是苏茵的态度,对于赵初的死,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表露出一丝伤心难过,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赵初根本没有死。 苏茵扭头朝容允看去,容允轻声笑道:“你该相信以他的能力绝对能处理好剩下的事。” 饶是容允这么说,苏茵还是有些不放心。 燕倾见苏茵眼中还有顾虑,当下笑着说道:“你好好养伤,再不济还有我们呢!” 他余光扫了容允一眼。 容允点头说道:“我会派人过去,一定会万无一失的。” 苏茵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赵国的王位一定不能落入玄月教手中。 “咚咚咚……”忽的,宫中的丧钟响了起来,说明下葬的时辰到了。 文武百官一袭素服守在灵柩之前,丧钟已经敲响,按说该起灵了。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动起来,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他们一左一右分成了两排,皆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眼中满是萧萧肃杀之意。 左边的是支持赵初幼弟赵誉继位的,右边支持的是宁夫人所生的小公子,两方人马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 这是一场王位之争,注定了要血流成河的。 左边为首的是大将军萧成,右面为首的是左相宋亦。 大将军萧成冷眼看着宋亦说道:“起灵的时辰到了,丞相大人却不肯让大王入土为安这是何意?” 说着,他的手已经落在腰间的佩剑上面。 王宫之中是不允许所有官员佩剑的,可萧成却不同,他有先王的恩典,可在宫中佩剑行走。 宋亦一眼朝萧成扫去,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要让大王看看你们这群逆臣贼子。” “你住口,究竟谁才是逆臣贼子?”他的话还未说完,萧成一把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锋直指宋亦。 他这个动作一出,宋亦也不恼怒,他勾唇说道:“大将军这是要谋反吗?” 他声音高昂,回声阵阵。 萧成双眼一眯冷冷说道:“我看谋反的是你,宁夫人所诞之子不过是大王的遗腹子,尚没有满月,不过数日,如何堪当重任?母强子弱不说,左相又是宁夫人的父亲,我看是你想窃国吧!” 宋亦面若冰霜的看着萧成,眼中满是讥讽:“公子虽然年幼,可他是大王的嫡子,按照先例便是我赵国的储君,如今大王驾崩,自然该公子继承王位,公子如今虽然年幼,可总有成年的那一日,公子誉也不过一个十岁的孩童,便能担当重任吗?依我看想窃国的是你吧!公子誉一旦继位,便会落得一个傀儡的下场,到时候大将军便可借着监国名义,掌控整个赵国不是吗?” “你一派胡言!分明你想携幼子已令群臣,如今倒反咬一口,你居心何在?”萧成也不甘示弱,他虽然是武将,可亦是言辞如剑厉害的很。 “尔等皆支持大王的嫡子继位。”他声音一落,宋亦身后的人立刻出声喊道。 “大王嫡子继位,大王嫡子继位,大王嫡子继位……”他们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震耳欲聋。 萧成身后的人见此,也大声喊了起来:“公子誉继位,公子誉继位……” 情势瞬间失控。 可宋亦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他双眼微眯,右手微抬。 就在那瞬间数不清的弓箭手冲了进来,将萧成那边的人团团围了起来。 所有弓箭手弯弓搭箭,一支支箭头幽光闪动,一看便知啐了剧毒。 “宋亦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宫重地你竟敢动用私军?真是大逆不道。”萧成双眸一沉,看着宋亦厉声呵斥道。 “我不过是要肃清朝堂,那里大逆不道了?”宋亦勾唇一笑。 一一看向萧成身后的人,一字一句的说道:“诸位可要想清楚了,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若是不然就只能下去见阎王了。” 宋亦毫不掩饰的威胁着众人。 在他身后的那些人恁的得意。 哼!就凭他们也想跟左相大人争,真是自不量力。 左相大人身后可是有整个玄月教的支持。 萧成没有开口。 他们推举公子誉上位,并未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是为了大义。 死何惧之有? 他没有开口,他身后的人去开口了“宋亦,你杀了我们吧!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样狼子野心的人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哈哈哈……”宋亦仰天笑道:“好,那我便成全你们。” 说着,他高声喊道:“给我放箭。” 就在那时,一道声音淡淡的响起:“寡人看谁敢放箭!” 他声音一落,数千弓箭手齐刷刷的倒了下去,皆别人割喉而死。 所有的一切就在一瞬间发生。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赵初缓步走了过去。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惊讶之余,他们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一副见了鬼的摸样。 “大,大,大王……”连宋亦也变了脸,他满目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赵初,惊的魂不附体。 他就是怕有炸,早已命人检查过赵初的尸体,却是他无疑。 怎么会这样? 莫非他诈尸了。 “惊扰了大王的安宁是臣不是,臣现在就命人起灵。”宋亦拱手说道。 赵初一袭乌黑的袍子,头戴王冠,与躺在棺椁之中的那人一副打扮,可把众人给吓死了。 “大,大王。”连一向不信邪的萧成吓得脸也白了。 赵初冷眼看着宋亦,勾唇一笑,素手一指,指着宋予还有他身后的人,沉声说道:“来人啊!把这些乱臣贼子全部给寡人拿下。” “诺。”所有金吾卫瞬间冲了上去,将宋亦等人全部拿下。 萧成双目一红,重重的跪在赵初跟前,声音颤抖的说道:“大王,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一句话说完,萧成瞬间变了脸,看他说的这叫什么话,只怪他太过激动了,连话也说不好了。 他双手一叉,一字一顿的说道:“臣等恭迎大王!” 他身后的人皆跪了下去,脸上满是毫无掩饰的欣喜。 “这,这,这怎可能?”宋亦指着赵初,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难以置信。 赵初冷眼看着他,挑眉说道:“寡人若不是死上一次,如何明辨忠奸,你说是吧!左相大人?” “大王,冤枉啊!臣也是为了大王啊!宁夫人已诞下公子,王位理应该公子继承,怎能由公子誉继位?”宋亦急急忙忙的辩解道。 哪知赵初冷冷一哼:“寡人从未碰过宁夫人,又何来的公子?至于这孩子是哪来的,左相大人再清楚不过了。” 宋亦眼神闪烁,再不敢看赵初一眼。 他怎么会知道,这孩子是他从外面找来的一个孩子,宁夫人的腹中的孩子早在出生的那刻便夭折了。 他怎么可能没有碰过宁夫人呢? 这怎么可能? 谁人不知宫中最得宠的就宁夫人了。 赵初知道宋亦心中的疑惑,他冷冷笑道:“因为寡人从不曾信任你。” 宋亦面如死灰的愣在那里。 “爱卿请起。”赵初亲手将萧成扶了起来。 萧成一副受宠若惊的摸样,拱手说道:“谢大王。” 他素手一指指着宋亦张口说道:“这便是背叛大王的下场。” “哈哈哈……”宋亦扬天大笑了起来,他满目阴霾,整个人仿佛癫狂了一般看着众人,厉声笑道:“教主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着,他口中涌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就在他倒下的那瞬间,他身后的人和他一样全部服毒自杀。 是夜! 赵初好处理善后的事,第一时间去了苏茵的院子。 “阿茵!”赵初缓步踏进苏茵的房间,苏茵抬头朝他看来,淡淡一笑:“事情都结束了?” “嗯。”赵初点头说道,眼中满是自责“所有人都服毒自杀了,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苏茵笑着说道:“不,我们活捉了玄月教右使。” 赵初眼睛一亮:“是,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阿茵,不好了。”就在那时,燕倾面色阴沉,大步走了进来,看着苏茵说道:“玄月教右使死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周天子之后 这对他们来说可绝不是一件好事。 苏茵顿时一脸凝重,朝燕倾看了过去,出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燕倾见赵初也在屋里,缓缓说道:“我与容允去看他时,才发现他中毒死了。” 赵初抬眸看了燕倾一眼,一言不发,大步转身离开。 燕倾与苏茵对视一眼,也是一脸凝重。 玄月教神秘莫测的很,他们数次与玄月教交手,连个活口都没有留下,真是憋屈的很。 好不容易活捉了玄月教右使,他还服毒自尽了,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问出来。 他们如今可都中毒了。 这可如何是好。 片刻,赵初走了进来,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容允。 赵初声音低沉的说道:“与宫中的那些玄月教教徒死法一致,看来都是服毒自杀的。” 他声音一落,一室沉默。 所有人的面色都难看的厉害。 特别是容允,脸上更是含了一丝挫败,玄月教右使可是在他严密的看管下,还不动声色的服毒自杀了。 更可恨的是连问出玄月教的方位都没有。 他们身上的毒可耗不得了。 “你们放心吧!我已经贴出榜文,悬赏寻隐在山野之间的高人为你们解毒,想来很快便会有消息的。”赵初张口说道。 苏茵抬头看着他,淡淡一笑:“多谢了。” 可他们谁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容家势力遍布天下,能人异士无数,连容允都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甚至玄月教给出暂缓毒性发作的药丸,容允手下的人都复制不出来。 山野高人怕是更不行了。 容允与燕倾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故而他们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王,大王,有人揭了悬赏榜文。”就在那时,一个寺人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一副眉开眼笑的摸样。 “可真?”赵初双眼微眯,立刻出声问道。 那寺人拱手说道:“回禀大王,我已经命人将揭榜之人带了过来,此刻正在外面候着。” 赵初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抬眸看了一眼苏茵。 只见苏茵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初随即对着那寺人沉声说道:“快把人带过来。” 有人揭榜总比没人揭榜的好,至少还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诺。”那寺人转身离开。 容允与燕倾对视一眼,皆朝门口看去。 苏茵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 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揭了榜文。 赵初也好奇的很。 一道道目光之下,那寺人缓步走了过来,在他身旁站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少女生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华光闪动,一副娇俏可人的摸样。 所有人心中一沉,再不抱任何希望。 一个少女能有多大的本事,莫不是贪图玩耍才揭了榜文。 “大王,人带来了。”那寺人拱手对着赵初说道。 赵初轻轻的点了点头,抬眸看着那少女,漫不经心的问道:“是你揭了寡人的榜文?” 他如此漫不经心的摸样,显然连他也是不信这少女的。 他声音中含着一丝冷意,显然已经不悦了。 “然。”哪知那少女嫣然一笑,面色从容的拱手说道:“正是我揭了榜文。” 她声音落下,赵初还没开口。 燕倾便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是来搞笑的吧!” 他挑眉看着那少女,眼中满是不屑。 那少女也不恼怒,她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勾唇笑道:“我名姬玉。” 屋里所有人瞬间微微一怔,皆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少女,眼中有震惊,还有诧异。 姬之姓始于周天子。 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姓氏了。 周天子坐拥天下八百零三载,直到周朝灭亡后,天下才分崩离析,有了今日的摸样。 多少年了,他们还以为皇帝之后早已从这世间消失,天下再无姬姓之人。 可这少女竟自称姬玉。 容允率先开口问道:“姑娘可是周天子之后?” 他一句话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正是。”姬玉嘴角上扬淡淡一笑。 她一句话落下,屋里再无人敢轻视这个少女。 自古以来王朝更迭,长着数百年,短则数十年,而姬之姓却坐拥天下八百多年,是当着无愧坐拥天下最久的王朝。 纵然周朝灭亡了,可她是周天子的后人,身份还是贵不可言。 这天下唯一没有定数的便是姬姓。 赵初也是面色一变,他抬手对着自称姬玉的少女,拱手说道:“赵初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 连他都是一副这样的姿态。 容允嘴角一勾,对着姬玉拱手说道:“在下容允见过姬姑娘。” 苏茵却是凝神看着那少女。 从一个人的气度,便可看出一个人的出身。 这里有燕王,赵王,还有名动天下的容氏族长,可那少女眉宇之间没有丝毫窘态,更没有一丝慌张,始终一副气定神闲,落落大方的摸样,这样的女子可不是寻常的人家能养出来的。 所以她对她的身份并没有一点怀疑。 周天子之后的身份虽然贵重,却并没有任何实权,不会有人随意冒充周天子的后人。 “苏氏阿茵,见过姬姑娘。”苏茵缓缓从榻上起身,对着姬玉盈盈一福。 “你说你是周天子的后人便是吗?你有什么证据?”燕倾却是不信什么周天下的后人,周朝已经灭亡多少年了,这天下再无姬姓之人,突然冒出来一个少女,自称周天子之后,他可不信。 “我年纪小,便唤你一声阿茵姐姐吧。”姬玉缓步上前,扶起苏茵,笑盈盈的说道。 她扭头扫了燕倾一眼,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牌,朝燕倾丢了过去。 燕倾一手接过那块玉佩,凝神看了起来。 赵初与容允也凑过去,细细的看着。 那是一块上古之玉,白中泛着一丝黄,玉佩上镂空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周围云纹繁复,反面用小篆刻着一个姬字。 当下所有人对她的身份再无一丝怀疑。 “不敢。”苏茵柔柔笑道。 “我说是就是了。”姬玉笑眯眯的看着苏茵,轻声说道:“阿茵姐姐,你躺回榻上,让我给你把把脉,看看你究竟所中何毒。” “嗯,多谢。”苏茵依她所言躺了回去。 姬玉伸手搭在苏茵的手腕之上,神色瞬间凝重起来,片刻,她收回手,对着苏茵说道:“阿茵姐姐把你的右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容允,赵初,还有燕倾站在她身旁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姬玉看了看苏茵的右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姐姐,你所中之毒乃是苗疆失传已久的子母蛊。” 她声音一落,燕倾便着急问道:“可有解毒之法?” 顿时所有人凝神看着姬玉。 在他们的目光中,姬玉缓缓摇了摇头:“子母蛊无解药。” 她一句话落下,屋里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面色难看的厉害。 容允看着姬玉,出声问道:“便没有办法解毒之法了吗?” “有。”姬玉轻声说道:“母蛊一死,子蛊自然而亡,我们只要找到以身驯养母蛊的人,把他杀了,子母蛊自然就解开了。” 所有人脸上都扬起一抹希望来,就如黑暗之中,突然看见了黎明。 赵初抬头看向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有解毒之法便好。” 只要有解毒的法子,这毒总归是能解的。 苏茵看着姬玉,眉头微蹙:“可我们并不知道何人以身驯养母蛊。” 纵然知道是玄月教的人,可玄月教教徒众多,他们连玄月教在哪里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人? 姬玉垂眸笑道:“这个不用担忧,只要遇见以身驯养母蛊之人,你们身上的子蛊便会立刻苏醒过来,不怕认不出他来。” 容允点头说道:“看来我们要去一趟玄月教了。” 拥有这样邪功的人,在玄月教必有一定地位,倒也不用盲目去找。 “可我们根本不知道玄月教在那里,天下之大要去哪里找,恐怕还没有找到玄月教,我们就毒发而亡了。”燕倾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玄月教的人也不知给那些教徒下了什么*,只要被俘他们便会服下早已准备的毒药,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们,便连玄月教右使也一样。 容允扭头看向赵初,垂眸一笑:“这倒也不着急,玄月教此番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吗?” “这倒也是!”燕倾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可我们总不能这样等着吧!万一他们不出手,我们岂非等死。” 毕竟他们的时间有限。 他们几个人都中了毒,活不了几日了。 他若是玄月教教主的话就什么也不做,等上一个月。 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姬玉突然开口了,她缓缓说道:“我只知道玄月教在七国之外。” 一时之间所有人抬头朝她看去,便是知道玄月教在七国之外又如何,七国之外版图何其之大,不等他们找到,他们就已经毒发而亡了。 苏茵淡淡一笑,出声说道:“倒也不用我们去找,只要演上一出引蛇出洞就好。” “引蛇出洞?”她声音一落,燕倾抬头朝她看去,眼中满是疑惑。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又见故人 姬玉没有多留,她能助他们的也就这么多了。 其实她心中是有愧疚,她终究负了那人所托,没有救了他最心爱的女子。 她自负医术过人,却救不了她在意的人,也救不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屋里所有人无不向她道谢。 她出声告辞。 临走时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苏茵不懂她为何这样看着自己,她眼神复杂,有淡淡的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苏茵望着姬玉离去的背影,一下便笑了。 她乃周天子之后,如今她身中蛊毒,命悬一线,她又有什么可羡慕她的。 容允提步将姬玉送了出去。 姬玉虽然说不用,容允还是将她送出门外。 外面已有马车在候着姬玉了。 容允挑眉看着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姬姑娘,容允斗胆问一声,周天子之后为何会从现天日?” 周朝灭亡之后,这天子诸侯谁又敢妄自称天子! 所有人都以为天子后人,随着周朝的覆灭,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天下再无姬氏后人,她骤然出现为的是什么? 还揭了赵初的皇榜,他可不认为,她是为了赏赐。 周朝坐拥天下八百多年,便是早已覆灭,留下的东西,也不是现在的诸侯可比拟的,听闻周朝覆灭曾留下一个宝藏,也不知是真是假。 姬玉抬头看着容允,淡淡一笑:“在山中闷得久了便想出来看看这世间,证明自己还活着。” 容允一笑。 姬玉轻声说道:“告辞。” 容允看着她转身上了马车,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他才不相信她这一番说辞,他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他可不认为他们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的周天子后人出山。 当晚,苏茵便命人放出他们已找到解毒的法子,明日一早便会动身前往燕国寻药的消息。 这一招虽然有些险,但究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起先容允,燕倾和赵初都不同意苏茵这样做的,可拗不过苏茵,只能任由她以身涉险。 为何非她不可呢? 因为苏茵总觉得纵然容允他们也是玄月教的目标,可她才是最重要的目标。 玄月教一次次算计,皆是以她为主,仿佛与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这也是她始终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她自认从未见过玄月教教主,更不曾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比起容允还有燕倾他们来说,她的势力实在算不得什么,怎当得起玄月教如此看重呢! 容允在苏茵身上下了追魂香,只要有此香在,苏茵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他们也能凭此香找到她。 第二天一早,苏茵便带着数十个侍卫出发了。 因着她身上有伤,马车走的并不快。 赵国才平息了一场大乱,赵初脱不开身,必须留下来掌控大局。 纵然他也想和容允与燕倾一样,改头换面跟在苏茵身后,可这就是他的使命与责任。 在他身后还有万千百姓。 他不能随心所欲,只顾自己。 一连两日都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异样。 苏茵不由得有些着急,他们的消息早该传回了玄月教,可玄月教竟没有丝毫动静。 莫不是他们没有上钩,若是玄月教已经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一个月后,他们毒发身亡可如何是好? 夜幕降临,天空下起了雪。 苏茵命马车停了下来,所有人就地休息。 随行的侍卫忙着扎帐篷,生火做饭。 苏茵下了马车,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抬头看着四野一片荒芜,连一棵老树都没有。 伸手不见五指的雪夜,偶有几只寒鸦略过天空。 寒风呼啸,雪花飞舞,不一会大雪便给整个世界穿上一身银装。 苏茵徒步走雪中,随意查看了一下周围,雪中漫步倒是别有意境。 那边侍卫已经做好了饭,出行在外自然比不得家中,能做的只是一锅白粥,还有他们随身携带的腌菜。 “姑娘,吃饭吧!”一个侍卫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递给苏茵。 “咣当!”苏茵刚要伸手接过,哪知道那侍卫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手中的碗重重的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苏茵一惊,飞快的抬起头朝四周看去。 “啊……”就在她抬头的那瞬间,随行的数十个侍卫全部倒了下去,就这火光苏茵清楚的看见他们七窍流血,面色发乌,全部中毒而亡。 四野只剩下她一个人。 忽的,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摔倒在地。 她强撑着自己,凝神看着烧得正旺的那堆火,猛地往后退去,同时屏住了呼吸。 问题就出在那堆火上。 好高明的法子,他们竟将毒投入火中,随着燃烧的火苗加速毒药的挥发,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把他们全部一网打尽。 还好她一直离火比较远,才逃过一劫。 “哈哈哈……”就在那时,一阵诡异的笑声响起。 寒风大作,雪花漫天。 从天降下一个女子,她一袭黑色的衣裙,便连外面狐裘也是浓重的黑色,她长发翻飞,黑巾遮面,身姿窈窕,额间画着一个血红的残月,双目幽深泛着狰狞的杀气,笑声张狂而肃杀,仿佛阴间的厉鬼一般,周身戾气弥漫。 随着她一出现,苏茵四周瞬间出现数不清的黑衣杀手。 苏茵凝神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她虽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可那双眼睛却让她觉得万分熟悉。 黑衣女子足尖落在地上,她姿态优雅,满目鄙夷的看着苏茵,冷冷笑道:“真是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便连这声音苏茵也是熟悉的很。 忽的,她脑中灵光一闪,难以置信的看着黑衣女子,试探的说道:“你是阿婉?” 她也只是这么试探的疑问,并不敢十分确定。 苏婉不是早已沦为官奴了吗? 怎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了玄月教的人。 黑衣女子双眸一眯,眼中闪过凌厉的杀芒,她淡淡一笑:“真好,姐姐还记得我。” 说着,她伸手扯下面上的黑纱,露出真容来。 她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虽然笑着,却比厉鬼还要可怖。 苏茵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怎么也没有办法与她记忆中的那张脸合二为一。 曾经的苏婉与她同岁,不过比她小了几个月,长得温婉可人,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如今她这张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疤痕,仿佛是被利刃所伤,有深有浅狰狞的很,偏偏她还将唇色涂得鲜红,看上去越发可怖了。 苏茵猛地一震,一句话都没有说,眼中虽有震惊,却是没有半分怜悯。 饶他们一命,已是她的仁慈。 她若早知道今时今日,她会加入玄月教,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姐姐,看看我如今这张脸美吗?”苏婉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看着苏茵的眼却越来越冰冷。 她这副不人不鬼的摸样,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她怎能不恨她呢? 父亲谋反不假,那也是为了带给苏家更大的荣光。 可这个贱人,明明有能力救他们,可是她却不愿意,若是早知今日,她情愿当日被斩首,可她偏偏要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活着。 苏家所有男子皆发配苦寒之地终身劳役。 而所有女子则成了官奴。 她的那个傻弟弟还没有到那苦寒之地便染了疾病死在路上。 她与母亲被分配到一七品官员家中为奴,那个老不羞的已年逾五十,官职不高却是个好色的,霸占了母亲不说,还霸占了她。 她本想着就这样不伦不类跟着他也好,至少不用过那么凄苦的日子,哪知道他后宅中的老巫婆竟知道了此事,她把母亲毒哑了发卖到红馆,把她的脸给毁了,卖给一个六十岁的变态,日日夜夜不停的折磨她,她趁着那老变态折磨她的时候,趁机杀了那老变态九死一生的逃了出去,等她去救母亲的时候,才发现母亲早已被人玩弄至死,被抛尸荒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她恨得恨不得立刻杀了苏茵。 可她身无分文,连唯一可以仰仗的容色都没有,绝望之时她想到了死,在她站在河边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教主突然出现了。 他给了她一个全新的身份,玄月教圣女,给了她想要的权利,足以报仇的能力。 她等这一日足足等了三年。 终于等到了今日。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冷一笑:“你从不曾真正的美过,你从前所仰仗的容色,也不过是一堆腐肉而已,因为你有一颗丑陋无比的心。” “哈哈哈……”这个答案在苏婉的意料之中,她扬天笑道:“是,我是有一颗丑陋无比的心,可你又比我好到哪里?你明明有能力救下苏氏一族,却眼睁睁的看着苏家落到这个家破人亡的地步,你何其冷血,又是何其无情?阿恒死了,祖母也死了,这下你满意了?” 苏茵满目讥讽的看着苏婉,看吧!这就是他们这些人,记仇不记恩,若是没有她在大王面前求情,他们早就被斩首示众了。 她冷冷一哼:“我真后悔当时为你们求情,就该让你们斩首示众。”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苏婉勾唇一笑,指着苏茵说道:“把她给我拿下。” 第三百六十五章 圣女 苏茵没有反抗。 她的手被绑了起来,眼睛被蒙了起来,为了羞辱苏茵,苏婉让人给苏茵脖子系了条绳索,她翻身上马,拉着绳索拽着苏茵,苏婉马速极快,苏茵跌跌撞撞的跑着,雪天路滑,摔倒浑身是青。 等容允和燕倾赶到的时候,只剩下满地残骸,那瞬间他们心头一惊,生怕苏茵遭遇不测。 他们细细的查探了一番,发现那些尸体中并没有苏茵,才松懈下来。 容允吹了一声口哨,一只浑身乌黑的鸟儿落在他肩头,容允看了那鸟儿一眼。 那鸟儿瞬间振翅高飞了起来。 “走,跟着这只鸟走。”容允沉声说道,这是容氏一族专门驯养的鸟儿,看似与一般的鸟儿无异,却是用来追踪追魂香的。 雪越下越大。 刚刚走过的足印,瞬间便被大雪覆盖,看不出一点痕迹。 若非容允早在苏茵身上下了追魂香,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寻不到苏茵的踪迹。 苏婉在前骑马,苏茵在后面徒步跑着,整整跑了五日,途中她若是昏死过去,苏婉便让人给苏茵身上浇冷水,寒冬腊月的天,苏茵整个人都脱了一层皮,苏婉还不准人给她饭吃,只准给她随意塞点雪,不过几日,苏茵便面色蜡黄,嘴唇干裂,连往日神彩飞扬的眸子都蒙上一层死灰。 可她却不能生出一丝退意。 在她身上背负这数条人命,这其中有她的挚友,更有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足可见苏婉有多恨她。 终于苏茵坚持不住昏了过去,苏婉命人浇了数桶冷水,苏茵都没有一点反应。 苏婉只得作罢! 若是把她弄死了也就无趣了。 等苏茵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间昏暗的牢房里,整个人身体发烫,没有一丝力气,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玄月教,更不知此事她身在何处,苏婉防着她,一直给她蒙着眼,她只知道苏茵带着她一直走的是一条崎岖难行的山路。 还好她身上有追魂香,不然容允他们一定找不到她。 “你还真是命大。”苏茵才刚刚醒来,苏婉便走了过来,看的出她在玄月教中的职位极高,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对她行礼。 苏茵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手脚皆被绑着,一下也动弹不得。 她冷眼看着苏婉,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婉眼中满是讥讽,见苏茵这副无所畏惧的,她怒从心起,特别是看着苏茵那张白净脸,她便怒火中烧。 她命人打开牢房,提步走了进去。 她眼尾上挑,唇色殷红,配上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令人望之生畏,她缓缓的俯下身下,伸手握住苏茵的下巴,用力一捏。 苏茵瞬间白了脸,她一声都没有吭,却是眉头紧锁,一脸痛色。 苏婉得意的一下:“阿姐,我看着你这张与我有着三分相似的脸,便心生厌恶你说怎么办呢?” 说着,她另一只手拿出一把匕首,冰冷的锋芒贴着苏茵的侧脸划过。 苏茵冷眼看着苏婉,她眸色冰冷,眼中满是不屑。 “嗤……”苏婉勾唇一笑,对着苏茵的右脸重重的划了下去。 血顺着匕首一颗一颗落在地上。 苏茵紧咬着唇瓣,一声都没有发出来。 皮相这东西,毁也就毁了,没什么可在意的。 可今日她对她做得一切,总有一日她会讨回来的。 “看,你现在成了和我一样的丑八怪,还有什么可得意的。”苏婉说着,对着苏茵的脸又划了一道,她用力之狠,令得苏茵的脸颊血肉翻腾,鲜红的血染红了苏茵的衣襟。 苏茵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你说,那些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见了你这副摸样,可还会把你捧在手心。”苏婉一脚踹在苏茵心口,大笑着站了起来。 苏茵口中喷出大口鲜血,险些昏了过去。 “苏婉,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苏茵双目血红的看着苏婉,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嘴角上扬,脸上勾勒着一丝笑容。 “你放心,我一定会活得比你久。”苏婉哈哈一笑,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说道:“听闻容华死了,阿姐一定很伤心吧。” 苏茵面色一白,紧紧的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苏婉与苏茵终究是姐妹,自然知道她的七寸在哪里。 “可这才刚刚开始。”苏婉说着一把狠狠抓住苏茵的长发,逼得她与她对视,她嘴角一挑,一字一顿的说道:“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母亲还有苏衍他们,皆落到了我们手中,你说让他们怎么死才好呢?他们本就中了毒蛊,不如把他们给烹了喂狼如何?” “你……”苏茵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狠辣,她死死地盯着苏婉,急怒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咳咳咳……”她剧烈的咳嗽着,面上满是慌乱。 “看看,只有提起他们,才能撕碎你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你满目惊恐的表情可真有趣。”苏婉抬手一巴掌摔在苏茵脸上。 苏茵双眸一冷,用尽全身的力气,震碎身上的绳索,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扣住苏婉的脖子,这些年她在山中并非没有长进。 苏婉没想到苏茵还有这一手,瞬间落了下风。 “我倒是小瞧于你了。”可她眼中并没有一丝惊慌,她气定神闲的看着苏茵,垂眸一笑:“你杀了我吧!反正有他们给我陪葬,我死而无憾。” 她活着便是为了报仇。 她知道那些人在苏茵心中占了十分地位,笃定苏茵一定不敢动手。 毕竟她们是姐妹,这些把握她还是有的。 “说,他们在哪里?”苏茵死死地扣着苏婉的脖子,沉声问道。 她不过看着弱罢了,有内力护体,倒也不至于无力反击,杀了苏婉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氏已经死了,至于苏衍很快便会有人送他上路的。”苏婉无所畏惧的说道。 苏茵心中一痛,一掌拍在苏婉心口,苏婉大退几步,口中瞬间喷出血来。 “哈哈哈,你怎么不杀了我呢?”苏婉厉声笑道。 苏茵反客为主拿匕首抵在苏婉的脖子上,杀气翻腾的说道:“带我去见他们。”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他们会落入玄月教手中。 无为可是带了数千黑甲军,怎会轻易落入玄月教手中。 她怀疑苏婉只是在唬她,令得她心神大乱罢了。 苏婉得意一笑:“你放开我,我便带你去见他们。” 这本就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他们早就给苏茵准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戏,保证她看了心花怒放,惊喜不已。 苏茵缓缓放开是苏婉。 苏婉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步履从容的出了牢房。 苏茵跟在她身后,身子摇摇晃晃,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此时正值夜晚。 牢中沿途皆点着火把。 火光给苏茵的面色添了一点生机。 苏婉并没有命人从新把苏茵捆绑起来。 有他们在手,她根本不怕苏茵,大蛇打七寸,他们便是苏茵的七寸。 不怕她不听话。 等出了牢房,苏茵才发现她此时在一处险山之巅,山之高天上的星子仿佛触手可及,寒风凛冽,吹得苏茵的脸生疼。 山巅之上处处燃着火火把,火光通天。 苏茵看出来了,这里并不是玄月教的老巢,只是一处分舵。 显然这里当家做主的便是苏婉。 山上四处都有人把守,宛若铁桶一般插翅难逃。 “圣女,一切都准备妥当。”苏茵跟在苏婉身后,看着一个黑衣男子上前对着苏婉拱手说道。 苏茵瞬间蹙起眉头,她想过苏婉在玄月教中有点地位,却没有想到她竟是玄月教的圣女。 “走吧!我这就带你去看一出好戏。”苏婉抬眸扫了苏茵一眼。 没走几步,苏茵瞬间便明白苏婉说的好戏是什么。 漫天星光之下,原氏,苏衍,杜若,杜稜还有无为都被铁链绑在木桩之上,他们也不知怎么了,紧闭着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在他们身后站在数不清的弓箭手,一个个弓箭手弯弓搭箭,锋芒直指他们的后背。 苏茵只看了一眼,身子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母亲,阿衍,阿若,无为,杜城主!”她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哈哈哈……”苏婉不着痕迹的和苏茵拉开了距离,在苏茵身后同样有数不清的弓箭手,她眯眼看着苏茵,得意洋洋的说道:“苏氏阿茵我们玩一个游戏吧!看看他们五个人谁在你心里最重要如何?” 苏茵缓缓的朝苏婉看去,此时,她双眸阴沉,含着滔天怒意,她嘴角上扬,带出一丝浅浅的弧度,声音沙哑的说道:“苏氏阿婉,你会为今日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对于苏茵的威胁,苏婉理也不理。 她素手一指,一一指着原氏,苏茵,杜稜,杜若还有无为,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说我先射杀谁好呢?” 她说着一顿,也不等苏茵开口,十分得意的接着又道:“是原氏?苏衍?还是数次跟着你出生入死的无为?亦或者是他们。” 这看似是一个选择题。 可对苏茵来说,她根本别无选择。 这几个人于她来说一样的重要。 第三百六十六章 左使 苏茵的脸还在流血,风一吹撕裂一样的疼,可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她死死地盯着原氏他们,衣袖的手紧紧攥着,细白的手背上青筋突起。 她也不知昏睡了几日,容允在她身上下了追魂香,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找到她。 若是他们找不到她的话,只怕今天她要把命搁在这里了。 她救不了他们就陪他们一起死,只是她也要拉着谢婉做垫背的。 她转移视线,缓缓的扭头看向谢婉。 “怎地?阿姐没有选好吗?不如我来给你选择吧。”苏婉笑的恁的阴沉,她素手一指,指着原氏说道:“就从她开始吧!” 她声音一落,苏茵顿时满目惊恐,她冲着苏婉厉声吼道:“苏婉你究竟想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苏婉眯眼看着苏茵:“我说到的你都能做到吗?” 说着她面色一变,满目阴霾,厉声吼道“我要我母亲,阿恒,他们都活过来,你做得到吗?” 她声音之中尽是讥讽。 她说的这些苏茵一样也做不到。 她纵使再厉害也做不到让死人复生,苏婉分明是故意刁难她的。 见她沉默下去,苏婉凄厉笑道:“你做得到吗?” “我做不到。”苏茵缓缓说道。 “哈哈哈……”苏婉冷冷一笑:“所以我要他们死,我所受的痛通通都要你尝一尝。” “给我放箭!”苏婉不等苏茵开口,大声吼道。 “嗖……”原氏身后的弓箭手弯弓放箭。 “母亲!”苏茵目赤欲裂。 她催动内力,身子凌空而起,扑到原氏身后,替她挡下两箭。 苏婉冷眼看着,嘴角上扬,眼中满是讥讽,她不会放过苏氏阿茵的。 她要拉着苏氏阿茵一起下地狱。 “噗……”苏茵面色一变,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染红了她银色的长发,她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看看她能不能一击将这些弓箭手全部斩杀,又目测了一下她与苏婉的距离,心中在衡量,看看能不能擒住苏婉。 擒贼先擒王,只要擒住了苏婉,一切就好办了。 “接下来射谁好呢?”苏婉视线一扫,落在苏衍身上,厉声说道:“就射他了。” 苏茵面色一变,扭头看去便见弓箭手已经弯弓搭剑直指苏衍后背。 电光火石之间,她伸手拔出后背的两支箭,反手朝那两个弓箭扔了过去。 “砰。”她那两支箭,一下没入那两个弓箭手的眉心,两个弓箭手瞬间朝后倒了下去。 苏婉眼皮都没有挑一下,她都没有开口,立刻有两个弓箭手补上他们的空缺,对着苏衍弯弓搭箭。 苏茵大口喘息着,眼睁睁的看着两支利箭朝着苏衍飞了过来。 她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想都没有想朝苏衍扑了过去,以血肉之躯,替他挡下那两箭。 苏婉始终没有制止苏茵,这便如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就是要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做垂死的挣扎。 苏茵背后又中了两箭,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本就中了蛊毒,此时若非她强撑着一口气,怕是早就昏过去了。 可是她不能昏,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他面前。 她心中默念道:“容允,燕倾,你们怎么还不来。” “苏氏阿茵,你还能替他们挡下多少箭呢?”苏婉一脸得意,勾唇一笑。 苏茵没有言语,她一声不发的拔下背后的两支箭,抬手朝苏婉射了过去。 “圣女!”一旁的黑衣杀手惊呼道。 苏婉直视着苏茵丢来的两支箭,身子一闪,轻飘飘的避开。 呼吸间,苏茵身子如鬼似魅,在众人面前消失不见。 苏婉见此不由得皱起眉头。 “我要你放了他们。”下一秒,苏茵已经扣住苏婉的脖子,她面色阴沉,眼中含着滔天怒意。 “圣女。”在场所有人面色一变,对着苏婉大声喊道。 苏婉面上没有一丝惊慌,她早就不想活着了,她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只要能杀了他们,就是死她也愿意。 “你杀了我呀!不过在你扭断我脖子的那瞬间,他们都得死。”苏婉勾唇一笑。 说着,她再不看苏茵一眼,厉声吼道:“给我放箭!” “住手,你让他们住手。”她声音一落,苏茵怒不可遏的朝着她吼道。 因着苏婉在她手中,一众弓箭手目目相觑,却并不敢放箭。 苏婉冷眼看着她:“你倒是掐断我的脖子呀!” 苏茵扣着苏婉脖子的手抖了起来,她能掐断苏婉的脖子,却救不了他们。 “放了他们,我饶你不死。”苏茵开口,声音恁的沙哑。 “你杀了我吧!”苏婉扬眉笑道,从始至终眼中都没有半分惊慌。 “你放了他们。”苏茵厉声吼道。 所有弓箭手弯弓搭箭,直指着原氏他们,饶是苏茵再快,只要弓箭手放箭,原氏他们便必死无疑。 她比谁都清楚,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苏婉宁愿死,也要拉着他们做垫背的。 “你放了他们,我任由你处置。”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 “啪……”苏婉抬手给了苏茵一巴掌“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她的命就在她手中,她爱取便取,她根本不在意,她知道那些人一死,苏氏阿茵便会生不如死。 苏茵是真真看出来了,苏婉疯了,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了。 她扭头看向一种弓箭手,大声吼道:“你们谁敢放箭,我就杀了她。” 说着,她猛地用力。 苏婉的面色一白。 “给我放箭!”她婉面容扭曲,用力吼道,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血不停的从苏茵的后背涌出来,将她的衣裙都染红了,失血令得她视线模糊起来。 “圣女!”苏婉能不顾及她的命,可其他的人却不能。 苏茵见此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凝神看着一旁的黑衣杀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把他们都给我放了,不然我就杀了她。” 苏婉双目滚圆,目赤欲裂,死死地盯着苏茵。 苏茵扣着苏婉的脖子,一步一步朝原氏他们走了过去。 她侧目扫了苏婉一眼冷冷说道:“苏婉你永远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所有人没有放箭,却也并没有听从苏茵的话放了原氏他们。 苏茵只能自己上前,她一手扣着苏婉的脖子,拖着她朝无为走了过去,她伸手轻轻的拍着无为的脸,轻声喊道:“无为,无为,你怎么了,快点醒醒。” 可是不管她如何呼喊,无为却没有一点动静。 苏茵心中一沉,挨个喊道:“母亲,阿衍,阿若,杜城主,你们醒醒啊!” 所有人都没有一点反应。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苏茵怒极,心中闪过一阵不好的想法,一拳打在苏婉脸上。 苏婉鼻子瞬间喷出血来,她大口喘息着,对着苏茵妖娆一笑:“我不过是给她们喂了毒。” 在回首,苏茵已经起了杀意,她用力便要扭断苏婉的脖子。 苏婉丝毫没有惊恐,她阴森森笑道:“有他们给我陪葬,真好。” 她这次动手根本没有教主的命令,而是她擅自出手,她早就知道下场,便是她得手了,教主也不过放过她的。 “好,我成全你。”苏茵冷冷一笑,母亲他们若有个什么意外,她也活不下去了,那就一起死吧! 今晚她要大开杀戒。 “住手。”就在那时,一道声音冷冷响起。 “参见左使大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拱手行礼。 苏茵一手扣着苏婉的脖子,扭头循声望去。 那瞬间她猛地一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 那个如梦魇一般缠绕在她心头的人,她已经他早已死了。 他身着白袍,眉清目朗,一副温文尔雅的摸样,嘴角微微上扬,噙着温柔小意的笑,与她记忆中的摸样重叠在一起。 便是腿脚也恢复如初。 不是谢怀瑾又是谁呢? “苏氏阿茵,放了我玄月教圣女!”他施施然然而来,在他身后有数不清的黑衣杀手,一如众星拱月一般,眉眼间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张狂。 “哼!”苏茵冷冷一哼,今晚是什么好日子,与她有渊源的故人皆重逢了。 不过没有半点欣喜就是了。 苏婉顿时抬起头朝谢怀瑾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苏茵一身狼狈,却是气度不减,她勾唇一笑:“谢怀瑾,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谢怀瑾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轻声说道:“放了她!” 苏茵一动没动,如今谢婉已成了她手中唯一的底牌,她不傻,自然不会放开她。 谢怀瑾也没有恼怒,他扭头看向身旁的人说道:“把他们给我带上来。” “诺。”一旁的人拱手说道。 两个苏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随即被带了上来,他们两个人皆被铁链五花大绑着,也不知道谢怀瑾做了什么,两人全然失去意识。 “容允,燕倾……”苏茵身子一晃,险些坚持不住,一头栽在地上。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竟也落入玄月教手中,难怪之前他们没有出现。 一时之间苏茵后悔万分,这一招引蛇出洞,是引来了蛇,可他们却深陷其中,命悬一线。 第三百六十七章 死别 冷风穿梭,苏茵缓缓的松开了苏婉,她不能顾忌容允与燕倾的命,谢怀瑾的狠辣,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心狠手辣的人了。 “咳咳咳……”苏婉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着,她眯眼看着苏茵,上扬的嘴角挂满得意。 “很好,这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谢怀瑾出声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苏茵,他双眸幽深,泛着血红的涟漪,对着苏茵右手微抬,出声说道:“过来。” 字里行间竟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参见左使大人。”苏婉面色慢慢缓和,她起身对着谢怀瑾盈盈一福。 苏茵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谢怀瑾,余光落在容允与燕倾身上,眼中满是担忧,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谢怀瑾看都没看苏婉一眼,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声音冷了几分,张口说道:“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大好,若是生气了就喜欢杀个人什么的。” 说着,他余光落在容允与燕倾身上,毫不掩饰的威胁着苏茵。 血不断的从苏茵后背涌出来,她的面色惨白如雪,一丝骇人的冷意爬上了她的心头,她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一步一步朝谢怀瑾走了过去。 谢怀瑾眯眼一笑:“这才乖!” 苏茵站在离他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苏婉忍不住出声说道:“左使大人可要小心,这妇人身手着实厉害。” 她出言提醒谢怀瑾,谢怀瑾非但没有感谢她,反而冷冷讥讽道:“放心,我没有你这么蠢。” 苏茵身手不错又如何? 他岂是当年的谢怀瑾,如今他的手段也是繁多,不然他怎能坐上玄月教左使的位置,这个位置便如一国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日教主一统天下,他这个身份可是贵不可言。 苏婉随即垂下眸子,冷冷一眼,眼中满是讥讽。她已经提醒过他了,一会他若是栽倒苏茵手中,可别怪她没有提醒过他。 谢怀瑾视线落下苏茵身上,削薄的嘴角轻启:“过来。”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又往前近了两步。 哪知,谢怀瑾还不满意,他勾唇一笑:“我说过来。” 苏茵几步上前,这一次走到了谢怀瑾跟前。 她冷漠的抬头看着他。 谢怀瑾看着她脸上的伤,漫不经心的说道:“旁人若是毁容了,定是不堪入目,唯有你便是毁容了,还是别有风情。” 他这句话落下,苏婉面色一白,紧咬着唇瓣,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谢怀瑾说着,一把握住苏茵的下巴。 他凝神看着苏茵。 苏茵也看着他。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却是杀气涌动。 “啧啧啧……”谢怀瑾细长的手指,细细的描绘着苏茵的眉眼,阴气森森的说道:“苏氏阿茵,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若非你我断然落不到今日这个地步。” 玄月教左使虽说不差,可这与他想象中的光宗耀祖相差甚远,他能走到今日,也是一路披荆斩棘,他数次命悬一线,若非他意志坚定,且运气不错,他早就成了一堆森森白骨。 苏茵面色满是讥讽,一句话都没有说。 苏婉是这样。 谢怀瑾也是这样。 把所有的不幸全部推倒她身上,真真可笑之极。 这不过是他们罪有应得。 谢怀瑾扬眉一笑,猛地把苏茵拉入怀中,他的声音泛着刺骨的寒意,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我却并不想杀你。” 很多时候死亡并不是惩罚,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更可怕。 谢怀瑾说着,附身在苏茵耳边吹了一口热气,双目嗜血的说道:“我要把你狠狠的摁在身下,这对你来说才是致命的羞辱。” “撕拉……”谢怀瑾说着,一把侧开了苏茵的衣裙,刺骨的寒风中,她的肩膀瞬间被风吹红了,白中泛着一丝红,更显得粉嫩可爱。 谢怀瑾视线落在她肩头,邪魅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笑道:“苏氏阿茵,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心甘情愿的跟着我,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第二个便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 苏茵对着谢怀瑾妖娆一笑:“痴心妄想。” “你……”谢怀瑾登时就怒了,他握着苏茵下巴的手猛地用力。 苏茵面上染上一丝痛色,却是满目讥讽的笑着。 “去死吧!”电光火石之间,苏茵衣袖一挥,带出一道刺眼的寒芒,对着谢怀瑾的脖子刺了下去。 她手中的东西不是别的,是她头上的玉簪。 早在她醒来,苏婉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她便把头上的发簪藏在衣袖之中。 方才没有用不过是苏婉不够格罢了。 谢怀瑾双眼一眯,想要闪身避开,哪知苏茵早已看穿他的意图,朝着他脖子而去的玉簪,生生改了轨迹,一下刺入谢怀瑾胸口。 “嗤……”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谢怀瑾的衣袍。 “苏氏阿茵!”谢怀瑾一手捂着胸口,咬牙切齿的看着苏茵。 “左使大人!”一众玄月教教徒不无出声惊呼,一脸惊恐的看着谢怀瑾。 苏婉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什么叫乐极生悲,大约就是如此了。 她可是提醒过他的,是他掉以轻心根本没有放下心上。 谢怀瑾冷冷一笑,随手拔掉胸口的玉簪,五指成抓朝苏茵抓了过去。 他身影飘忽,在苏茵面前幻化成四五个人影,苏茵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翻身朝后想要避开谢怀瑾。 哪知在她前面的那些身影全是谢怀瑾幻化出来的虚影。 真正的他早已出现在苏茵身后。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勾唇一笑,对着苏茵的后背便刺了下去。 “阿茵!”就在那时燕倾猛地睁开了眼,他目赤欲裂的看着苏茵,一下震碎了身上的铁链。 苏茵听着他的声音朝他望去,根本不曾察觉背后的那一剑。 “小心。”苏茵就见燕倾朝她扑了过来。 燕倾衣袍一挥,对着谢怀瑾就是一掌。 谢怀瑾轻飘飘的避开他这一掌。 眯眼看着苏茵说道:“去死吧!” 他给过她机会的,是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燕倾想要拉开苏茵,避开那一剑,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一把将苏茵拥入怀中。 “嗤……”谢怀瑾那一剑,一下刺入了他的后背。 “燕倾。”苏茵眼睁睁的看着燕倾倒在她面前,风中满是她惊惶失措的声音。 谢怀瑾抬手抽回手中的剑,丝毫没有停歇,在苏茵呆愣之际,朝她刺了过去。 苏茵那一声厉吼,容允也睁开了眼。 他睁开眼的那瞬间,便见谢怀瑾朝苏茵刺了过去,而苏茵眼神涣散的看着怀中的燕倾。 他一下震碎了身上的铁链,抬手对着谢怀瑾就是一掌。 谢怀瑾急急避开,只得放过苏茵,他眼中满是狠辣,狠狠的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呜呜呜……”容允吹响了腰间的口哨。 他们既然要演上一出引蛇出洞,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哈哈哈……”口哨一响,谢怀瑾满目讥讽的笑道:“你是在召唤你带来的那些人吗?他们早就化作一堆白骨了。” 容允瞬间微微一怔,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他们一路寻着追魂香而来,追到了这座山下却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上山的路。 不巧却遇上了玄月教左使,因着担忧苏茵,他和燕倾便想将计就计,让他带着他们上山,所以故意栽倒了他手中。 哪知玄月教左使竟对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 “阿茵。”容允纵身一跃,跃到苏茵身旁。 “燕倾,燕倾……你怎么样了……”苏茵浑身颤栗的抱着燕倾,看着他的面色由白转黑,口中不断的涌出黑色的血,面上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了下去,整个人惊恐难言,眼泪瞬间打湿了她的脸。 “阿茵!”燕倾躺在苏茵怀中,慢慢的睁开了眼,他抬手想要擦去苏茵的脸上的泪,哪知他的手不过刚刚抬了起来,便不听使唤的垂了下来。 “别哭!”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却是笑盈盈的看着苏茵。 他能感觉到他的五脏六腑都在慢慢僵硬。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谢怀瑾在一旁大声笑道:“他中了枯骨,神仙都救不了他。” 他的剑上可是涂了剧毒枯骨,沾之便会化作一堆枯骨,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他了。 一听枯骨二字,容允瞬间变了脸。 他将头侧了过去,不忍再看燕倾一眼。 燕倾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气若游丝的说道:“阿茵,你答应过要做我的王后,可惜我等不到那一日了,下辈子,下辈子……” 苏茵一把抓住燕倾的手,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声音哽咽的不成语句:“燕倾,你不要离开我,我既答应了要做你的王后,又怎会食言,你起来我们一起回燕国好不好,从此我就是你的王后,你不要离开我……” 燕倾的头发瞬间白了,不过片刻,他脸上布满皱纹,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他死死地抓着苏茵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下辈子,你一定要做我的王后,我们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分开。” “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苏茵撕心裂肺的哭喊道。 “不准食言……”燕倾一笑,手重重的垂了下去。 在苏茵的注视下瞬间化作一堆森森白骨。 第三百六十八章 湮灭 “不,不要……”苏茵抱着那堆森森白骨,撕心裂肺的吼道,她双目睁的滚圆仿佛染了血一样,夹杂着血的泪珠一颗一颗落下,她浑身颤栗,抱着燕倾的手更是颤抖的厉害。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燕倾会这样离她而去。 这与容华的离去有很大的差别。 她眼睁睁的看着容华沉入江中,却不曾见过他的尸身,所以这些年她始终都不愿意相信容华已经彻底的离她而去。 她一直坚信着容华还活着。 一定还活着。 只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活着罢了。 可燕倾却不同,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她怀中化作一堆森森白骨。 血淋淋的现实,容不得她半点幻想。 她便是想自欺欺人也是不能了。 燕倾真的去了。 那个有血有肉,只要她有危险便会奋不顾身的燕倾,真的去了。 从此,这个世间再也没有燕倾了。 “不,燕倾,你回来,你回来,你快点回来……”苏茵彻底崩溃了,她一把推开那堆白骨,双手用力的击打着地面,抬起茫然的双眸四处找寻燕倾的身影,她好似疯了一样,一遍又一遍念道:“燕倾,你回来,你回来啊!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不要跟我玩捉迷藏了,我们一起回燕国,我做你的王后,你快点回来。” 容允实在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他几步上前,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轻声说道:“阿茵,你不要这样,燕倾他已经去了,他若是知道你这个样子,他怎能安心的离去。” “不……”苏茵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她尖声叫道,一把推开了容允,双目血红的盯着他,厉声吼道:“你闭嘴,我知道他就在这里,他还好好的,我不准你咒他。” 苏茵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好似不认识容允了一样。 “阿茵,你不要这样。”容允声音之中满是疼惜,他深深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苏婉站在不远处看着苏茵这副摸样,别提有多痛快了,她眉眼弯曲,嘴角上挑,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燕倾,你回来,你快点回来,我们一起回家。”苏茵根本没有听进去容允的话,她四处寻找起燕倾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摸样,生怕自己会吓到燕倾一般,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容允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苏茵的手臂,沉声说道:“苏氏阿茵,你要让燕倾死不瞑目吗?你看看,你的母亲,你的弟弟,他们还在这些人手中,你难道连他们的生死也不顾及了吗?” 苏婉几步走到谢怀瑾身旁,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张口说道:“左使大人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谢怀瑾勾唇一笑:“怎么办?自然是把他们都杀了。” 苏茵被容允这么一呵,眼神瞬间有了一丝清明,容允逼得她看向被绑着的原氏他们,她瞬间愣在那里。 声音小小的喊道:“母亲,阿衍,阿若……” “给我放箭!”就在那时,谢怀瑾大吼一声。 “嗖……嗖……嗖……”一时之间,寒光闪动的箭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苏茵瞬间清醒了,她双目血红的看着容允,低声吼道:“快去救他们。” 容允轻轻的点了点头,朝着原氏他们飞身而去。 “嗖……”一支利箭擦着苏茵的脸飞了过去,苏茵一个闪身,伸手握住了那支箭。 她死死地盯着谢怀瑾,眼中闪过一抹惊天动地的恨,她用尽全力力气,将手中的箭丢了出去,寒光闪动的箭仿佛一颗流星,顺着自己的轨迹,直直地朝谢怀瑾的面门射了过去。 “嗤……”谢怀瑾一闪,箭贴着他的脸划了过去,他脸上被划了一道血痕,有细小的血珠滚落下来。 “苏氏阿茵!”谢怀瑾勾唇冷冷一笑,眼看数十个黑衣杀手朝苏茵围了过去,高声喊道:“都不要动她,她是我的。” 他要亲手杀了这个女人。 让她跟燕倾一样化作一堆森森白骨。 苏茵几个纵身来到燕倾身旁,她附身捡起燕倾的长鞭,一脸肃杀,一字一顿的说道:“燕倾,你安心的去,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数次舍命相救,这次甚至为她而死,而她能为他做的只剩下报仇。 苏茵背后连受重创,若非心中恨意支撑着她,她早已坚持不下去了。 可此刻,她面色冰冷,双目沉寂,一脸肃杀,眼中只剩下谢怀瑾的身影。 他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这一次她要连本讨回,亲手送他下地狱。 “啪……”苏茵长鞭一扫,,身子一闪,朝谢怀瑾袭了过去。 她并没有固定的兵刃,不像无为惯用的是一把三寸小刀,也不似燕倾长鞭在手寒芒吞吐,什么东西在她手中都一样。 寒风凛冽。 燕倾的长鞭在她手中,仿佛活过来一样,张牙舞爪好似一条变幻莫测的龙,长鞭扫过之处风沙走石。 她出手凌厉,谢怀瑾也不弱。 两个人身影交错,忽左,忽右,谁也没有手下留情,都尽了全力,一出手必是杀招,招招直冲要害。 苏茵知道谢怀瑾的剑上啐了枯骨。 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啪……啪……”她手腕翻飞,长鞭横扫,寒芒吞吐。 谢怀瑾也毫不示弱,轻而易举的便化解了苏茵的杀招,瞬间化被动为主动。 他长剑挥舞,衣袖翻飞,眼中含着凌厉的杀气。 苏婉并没有上前,她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他们厮杀。 在玄月教中谢怀瑾处处压她一头,她早已心生不满,不管是苏茵杀了谢怀瑾,还是谢怀瑾杀了苏茵,对她来说都是好事一桩,她有何必插手。 在这里看戏岂非更好。 若是谢怀瑾败下阵来,她还可以出手杀了他们,在教主面前邀功,想来教主看着她杀了苏茵他们的份上,也不会在为难她了。 苏婉的算盘打的极好。 那边容允以一己之力对抗数百黑衣杀手,还要顾及着原氏他们,替他们挡去漫天箭矢,纵然他再如何厉害,也坚持不了多久。 “嗖……”眼见一支利箭便要落在无为身上,他抬剑替无为挡去那一箭。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黑衣杀手勾唇一笑,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趁机朝他的背刺了过去。 容允余光一扫,飞快的侧身闪过,避开要害之处。 “嗤……”一剑刺入他的手臂,他面色一白,一脚踢飞那个杀手。 血顺着他的手臂涌了出来。 他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他吹响口哨许久,却还不见援兵,可见真如谢怀瑾所说,他带来的那些人都死了。 以他和苏茵两人之力,想要救出这些人,杀出这里,几乎没有一点可能。 在这样下去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谢怀瑾没有想到苏茵竟这样强悍,他一个不察,长鞭落在他的肩上,带出大片血花。 他面色一沉,狠狠的垂了一口,眼中杀气翻腾,身子一闪,消失在苏茵面前。 苏茵没有丝毫慌乱,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人纵然可以从她眼前消息,却不能不呼吸。 一呼一吸之间总会发出声音。 她只要凝神去听,就能分辨出他的位置。 电光火石之间,谢怀瑾突然出现在苏茵上方,仿佛一只高空坠落的飞鸟,手中的长剑直指苏茵的百会穴。 他眉眼上挑,一脸得意。 就在那时苏茵突然睁开了眼。 她长鞭一扫,一下缠上谢怀瑾的脖子,谢怀瑾一惊,一剑砍上苏茵的长鞭之上,只激起一层淡淡的火花,长鞭之上连一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谢怀瑾不由得拧着眉头。 苏茵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她用力一拉。 谢怀瑾直线坠落了下来。 他面皮胀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双眼一眯借着坠落之势,对着苏茵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他这是要与苏茵同归于尽。 可苏茵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眸色一冷,一脚卷起地上的石头。 “嗯!”尖锐的石头一下打在谢怀瑾的手腕,他手一抖,手中的长剑摔落在地。 与此同时,他也重重的摔在地上。 “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口中涌出一丝腥甜。 “左使大人!”见此,一直在一旁围观的玄月教教徒疯的一样冲了过来。 苏茵一脚踩在谢怀瑾胸口,她眸色冰冷,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杀了燕倾,你说我该怎么杀了你才好?是将你碎尸万段,还是把你挫骨扬灰?” 苏婉见谢怀瑾竟败下阵来,不由得冷冷的扫了他眼中,并不似旁人那样,眼中满是担忧,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动声响的朝他们走了过去。 “苏氏阿茵,你不敢杀了,你杀了我,他们都的死。”谢怀瑾眼中没有丝毫惊慌,他余光落在原氏他们身上,勾唇一笑,眼中满是说不出的得意。 苏茵用力一拉手中的长鞭,谢怀瑾面色一下由红变紫,呼吸越发困难起来。 数不清的杀手将苏茵团团围了起来。 见此,弓箭手也转移阵地,移到离苏茵最近的地方,对着她弯弓搭箭,只等着取了她的性命。 “你不想知道谁身怀母蛊了吗?”谢怀瑾有恃无恐的躺在地上,对着苏茵淡淡一笑。 第三百六十九章 来了 果然,谢怀瑾此话一出,苏茵瞬间住了手。 她深深的看了谢怀瑾一眼,余光落在容允身上,只见他那里战斗十分激烈,因着要护着母亲他们,他身上挂了好几处彩,她眉头一蹙,对着谢怀瑾厉声说道:“让他们都给我住手。” 与此同时,她猛地拉扯了一下手中的长鞭。 “咳咳咳……”谢怀瑾面皮胀红,张口说道:“都给本尊住手。” 他一声令下,不管是弓箭手也罢,还是杀手通通停了下来。 容允扭头看了一眼苏茵,微微颔首。 几步上前,把原氏他们都给解了下来。 他抬手试了试他们的鼻息,见他们还有呼吸,只是昏了过去。 苏茵冷冷一笑,仿佛地狱归来的修罗,她视线转移,落在苏婉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说,你究竟对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为何他们不信?” 苏婉勾唇一笑:“我不过是对他们下了些秘药罢了,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又怎值得我费尽心机给他们下毒。” 她这话说的不假。 苏茵眸色一凝:“我要他们现在都醒过来。” 苏婉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看着苏茵,扬唇说道:“我若是不呢?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被踩脚下的可不是她。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苏茵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踩在谢怀瑾的胸口的那只脚缓缓施力,谢怀瑾的面色顿时由红转白,面色越发难看起来,他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冲着苏婉厉声吼道:“快点照她的话去做。” 苏茵眸色一阴,冷冷的看着苏婉,她此刻是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有人管得了她,不是吗? “是。”谢怀瑾的狠辣,苏婉也是知道的,若是他死在苏茵手中也就算了,若是他不死的话,她若是违逆了他的命令,他可是会把她往死了整的,她已经尝试过他的手段了,真是生不如死。 她冷冷的瞪了苏茵一眼,不情不愿的朝原氏他们走了过去。 眼见她就要走到原氏他们跟前,容允出声说道:“站在那里把东西丢过来。” 苏婉神色一暗,抬手朝容允丢过去一个东西。 容允结果一看,一块黑漆漆好似石头一样的东西,却是奇臭无比,他皱着眉头,把拿开发愁的石头往苏衍鼻子下面一放,不过片刻,苏衍便悠悠的睁开眼睛,一脸疑惑的说道:“这是哪里?” 见苏衍醒来,苏茵悬着的那颗心瞬间放了下来。 容允用这个法子,一一唤醒所有的人。 苏茵垂眸看着谢怀瑾,沉声说道:“母蛊究竟在谁身上?” 谢怀瑾眯眼一笑:“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了。” “砰……”苏茵一拳打在谢怀瑾脸上,若非为了找出身怀母蛊之人,她一定现在就把他挫骨扬灰,给燕倾报仇。 谢怀瑾的脸瞬间肿了起来,他高声喊道:“把他带过来。” 他声音一落,一个人便被带了上来,不过谢怀瑾将他蒙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的他的面容,只能从身形上分辨出来是一个男人。 “多谢了。”无为看着容允沉声说道。 原氏,还有杜若,杜稜他们都醒了过去。 正如苏婉所说,他们都中了子母蛊,她也懒得在费心思给他们下毒。 “阿茵。”他们几个人飞快的四下一扫,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皆是一脸担忧。 从容华去后,苏茵便只着白衣。 此刻她身上的白衣,早被血染成了红色。 配上她那一头银色的长发,衬得她整个人如鬼似魅,带着一种刺目惊心的美。 苏茵听着他们的声音,神色动容的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被带上来的人。 她一直不断的猜想,他到底会是谁呢? 她丝毫不敢松懈,死死地禁锢着谢怀瑾。 “还不见过左使大人。”带他上来的黑衣男子,扭头对着那人说道。 那人这才揭自己面上的黑纱,拱手对着躺在地上的谢怀瑾说道:“见过左使大人。” 苏茵这才瞧清楚了他的面容。 那瞬间她猛地一怔。 这个人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一个人。 竟然苏青远。 身怀母蛊之人竟然是苏青远。 苏青远双眸沉寂,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滩死水,看都没有看苏茵一眼,从前那个八面威风的大将军,如今干瘦黑瘪,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机,更像是一具活着的干尸。 “父亲。”苏婉漫不经心的扭过头来,视线落在苏青远身上,浑身一怔,万分惊讶的摸样朝苏青远奔了过来。 可她的喊声没有换来苏青远一丝表情,更没有换来他一个回眸。 他好似不认识苏婉了一样。 苏茵看着苏婉这个样子,也是很意外。 她以为苏婉事先知道的,哪知她竟是一副这样的表情,显然她也是刚刚得知,且震惊的很。 “父亲,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婉满目震惊的看着苏青远,见他没有一丝回应,不由得伸手摇晃着他的身体。 她与苏茵不同。 苏茵是恨苏青远的。 而她不一样。 父亲对她和阿恒很是疼爱的。 每每从邯郸回去,都会给他们带很多好玩的东西,送给阿恒的是男子孩子喜欢的木偶,送给她的则是女孩子喜欢的首饰,香料,还有好看的衣裙。 她被教主救回来,不是没有想过去救父亲,可是玄月教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她想着过几年等她报了仇,便去苦寒之地接回父亲,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过完剩下的日子。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不知何时他们竟将父亲也弄到了玄月教,而她竟然丝毫不知情。 谢怀瑾还说母蛊在父亲身上。 子母蛊她是知道的,母蛊霸道的很,中蛊者生不如死,寄主也好不到哪里去,日日夜夜守着蛊虫的折磨。 看着干瘦黑瘪的苏青远,苏茵眼眶一红,对着谢怀瑾厉声吼道:“你们到底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一时之间,苏茵心中也是复杂的很。 当日她因念着血脉之情,才向大王求情,免了他一死,将他发配到苦寒之地终身为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会落入玄月教手中,且身怀母蛊。 那也就是说,若是她想活下去,想母亲他们活下去,就必须杀了他。 “你不知道吗?”谢怀瑾冷冷一笑,随意扫了苏婉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一切都是教主的意思。” 苏青远始终没有给苏婉一丝回应,眼中除了冷漠再无一丝情绪。 “父亲,父亲,你看看我啊!我是阿婉,我是阿婉啊!”苏婉轻轻的拍打着苏青远的脸,想要换回他一丝的回应,哪知苏青远始终都是一副呆愣的样子,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谢怀瑾。 骤然看见苏青远,原氏缓缓的侧过脸去,再不看他一眼。 杜稜伸出手,轻轻的将原氏拥入怀中,轻声说道:“阿惜,有我在,一切都过去了。” 幼年的事,苏衍是记得的。 纵然苏青远对他做过很多过分的事,可如今他看着他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心中还是有几分酸涩的。 无为深深的看了杜若一眼,杜若对着他微微颔首,无为大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苏衍跟在他身后,也朝着苏茵走了过去。 “你快点给我父亲解开身上的毒。”苏婉一副怒不可遏的摸样,冲着谢怀瑾大声吼道。 谢怀瑾躺在地上,幽幽的一笑:“何为子母蛊,母亡子死,子亡母死,明白了吗?想身中子蛊的人活下去,必须杀了身怀母蛊之人,想身怀母蛊之人活下去,便要屠尽身怀子蛊之人。” “原来是这样。”苏婉喃喃说道。 苏茵也是心头一震。 她越发好奇玄月教教主究竟是谁? 竟然想出这么歹毒的法子,这分明是要他们这些血脉相连之人自相残杀。 谢怀瑾抬眸一一扫过苏茵他们,对着苏婉勾唇一笑:“你看见了吗?他们都身中子蛊,只要杀了他们,你父亲便可安然无恙了。” “父亲。”苏婉深深的看着苏青远一眼,眸色一冷,瞬间便朝苏茵杀了过去。 一把软剑在她手中宛若毒蛇,朝着苏茵吐着鲜红的信子,她出手十分狠辣,招招毙命。 “阿姐!”苏衍一脸担忧,足尖一点朝苏茵飞去。 无为已经亮出手中的三寸小刀,手腕飞快的翻转,数十道寒芒织就成一张网朝苏婉网罗而去。 苏茵一面要压制着谢怀瑾,不让他挣脱,一面又要应对这苏婉的杀招,加上她原本就受了伤,很是吃力。 苏婉用尽了全力。 “嗤……”苏茵一个不察,手臂被她的软剑挑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她面色一白,身子细不可见的一晃。 谢怀瑾勾唇冷冷一笑,右手一挥,长剑重回他手中。 他一掌用力的拍在地上,身子从地上跃起。 苏婉见此,出手越发凌厉,缠得苏茵根本无暇顾及谢怀瑾。 谢怀瑾手中的长剑可是啐了枯骨,沾之便会化作一堆枯骨,他趁着苏茵不察,一剑朝她的背后刺去。 “阿茵!”容允的声音惊慌失措的响起,他飞一样朝苏茵扑了过去。 “阿姐……” “阿茵……”苏衍和无为的声音同时满含惊恐。 “给我拦下他们。”谢怀瑾一声厉吼。 “嗖……”顿时万箭齐发。 所有黑衣杀手朝他们几个人扑了过去,令得他们一步也靠近不了苏茵。 “不,不要……”眼见谢怀瑾那一剑就要刺穿苏茵的后背,原氏嘶声裂肺的吼道,一下晕了过去。 “咚……”就在那时,一截翠绿的竹子横空出世,宛若势不可挡的流星一样,将谢怀瑾手中的长剑,一下击落在地上。 第三百七十章 现身 就在那瞬间,苏茵手中的长鞭狂舞,一鞭子抽在谢怀瑾脸上。 她不管不顾,衣袖一甩,带出一道霸道的掌风,掌风卷着沙石朝苏婉袭了过去。 几个呼吸之间,容允,无为,还有苏衍皆来到了苏茵身旁。 机会稍纵即逝,谢怀瑾抚摸着火辣辣的脸,怒不可遏的抬起头朝竹子飞了的方向,厉声吼道:“谁?” 刚刚差一点他就可以杀了苏茵。 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阿姐,你怎么样了?”苏衍一手握住苏茵的手臂,满目担忧的看着她,看着她满身的伤,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他声音哽咽,含着几丝颤抖。 他已经长得跟苏茵差不多高了。 苏茵缓缓的扭过头来,对着他虚弱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无为视线落在她背后,眼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双眸微眯,沉声说道:“是谁伤你的?” “你该死!”容允飞快的扫了苏茵一眼,眸色一沉,他余光落在谢怀瑾身上,素手一挥,衣袖翻飞,数道寒芒朝谢怀瑾席卷而去。 他一声落下,并没有换来任何回复。 他凝神目视着前方,竹子不会凭空飞过来的,那里一定有什么人。 他扭头看着一旁的黑衣杀手,沉声说道:“去看看谁在那里?究竟是人?是鬼?” “砰……”与此同时,他抬起手中的长剑,朝着朝他席卷而来的数道风刃,重重的一砍,一道肉眼的可见的光,瞬间与数道寒芒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身子一晃,朝后退了一步。 容允好几处都挂了彩,也没有比他好到那里去,他面色一变,也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我杀了你。”无为眸色阴沉,他视线落在谢怀瑾身上,眼中闪过浓烈的杀气,手腕翻飞,那把三寸小刀在他掌心飞快的旋转着,如利箭一样朝谢怀瑾射了过去。 苏婉还在那里挣扎,她被苏茵的掌风掀到在地,脸上闪过一抹狠辣,飞快的爬起来,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一下,手中的长剑横扫,便又朝苏茵杀了过去。 苏茵还没有动手,苏衍便提着剑朝苏婉杀了过去。 一直都是阿姐保护着他和母亲,如今也该他保护她一次了。 他师从无为,练得却是长剑。 “砰……”他的剑与苏婉的剑撞在一起,擦出耀眼的火光。 “苏氏阿婉,你数次谋害阿姐与母亲,今日我便杀了你,省得你留在世上祸害旁人。”少年清俊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狰狞的杀气,幼年的一切都历历在目,他不敢忘,也不能忘,若非阿姐,他与母亲早已化作一堆白骨。 他余光落在苏青远脸上,眼中没有一点波澜。 便是血缘至亲又如何? 他们所犯下的那些错,早已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亲情。 苏婉手臂都被震麻了,她冷眼看着苏衍,声音冰冷的说道:“你与苏茵果然是亲姐弟,一样的冷酷无情,你可看见了,他是你父亲,而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苏衍满目讥讽,他不知道苏婉如何还有脸面说出这样的话,他双眼一眯,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有一个阿姐,我与阿姐的父亲,早就死了。” 他出手丝毫没有留情。 苏婉更是没有手下留情。 在容允与无为联手斩杀之下,便是有黑衣杀手和弓箭手相助,谢怀瑾还是落了下风。 他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 已经狼狈不堪。 在这样下去,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无为与容允是铁了心的要杀了他。 无为还不知道燕倾的事。 容允出言提醒道:“千万不要碰到他的剑,他剑上涂了枯骨。” 一听枯骨二字,无为面色越发阴沉。 这种狠毒的东西,江湖上早已失传,没想到今日竟然重出江湖。 这样的祸害绝对不能留,他出手越发狠辣。 “苏青远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催动身上的蛊毒。”谢怀瑾视线一扫落在一直不曾言语的苏青远身上,眼中勾勒出一丝冷笑。 只要苏青远催动身上的蛊毒,他们都得完蛋。 “是!”苏青远面无表情的沉声应道。 数十个黑衣杀手将苏青远护得滴水不漏。 容允与无为神色一变,瞬间抬头朝苏青远看了过去。 苏茵长鞭一扫,纵身朝苏青远飞了过去。 她扭头过去看了一眼身后的原氏,杜若,杜稜,容允,还有无为,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事到如今,她已经别无选择。 今日便让她亲手杀了他。 即便背上弑父的名声又如何? 早在他把他们赶出苏家的那瞬间,他们便再没有一点关系了。 一道道视线之下,苏青远面色巨变,他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一副痛苦耐烦的摸样,他捂着胸口,口中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啊……” 那瞬间他衣袍狂飞,整个人仿佛要凌空而起一般,单膝跪倒在地。 就在他发出那声嘶吼的那瞬间,所有身中子蛊的人,身子一僵,瞬间瞪大了眼,面上满是痛苦的神色,随着心脏一下一下跳动,他们感觉到有数不清的虫子在撕咬着他们的身体,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无处不在的撕咬着。 “啊!”没有什么修为的原氏与杜若双手抱着头跪倒在地,口中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 苏茵面色一变,瞬间从空中重重的摔落在地,她双眸染上一抹血色,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试了好几处却都没有成功,她匍匐着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手上的血管凸起,仿佛要爆炸了一样。 无处不在的痛,能把人逼入一种绝境。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咬舌自尽,结束这无休无止的痛。 容允与无为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他们两个人身子一僵,浑身忍不住颤栗起来。 “噗……”苏衍手中的剑一下摔在地上,他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暗红色血色中甚至能看到不停涌动的黑色小虫子。 便连燕倾的白骨之上,也冒出一层黑色的虫子,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想吐。 “哈哈哈……”谢怀瑾张狂的笑了起来,他视线一一扫过那些痛苦不堪的人,勾唇笑道:“你们倒是起来杀我呀!” 苏青远更是一副痛苦不堪的摸样,他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停的颤抖着。 苏婉双目一红,朝他扑了过去,厉声吼道:“父亲,父亲,你怎样了?你怎么样了?” 苏青远双目已经失去焦距,他抱着头一声一声的嘶吼着:“啊……” 苏婉伸手想要触碰他。 然,还没触及他,却被他一下推倒在地。 “啊……”苏青远双手抱着头,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 “谢怀瑾,我杀了你。”苏婉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面色阴沉,提着剑朝谢怀瑾杀了过去。 谢怀瑾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素手一挥,一下将她掀翻在地。 苏婉匍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视线落在苏青远身上,一拳重重的打在地面上,厉声吼道:“父亲。” 谢怀瑾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白色的锦帕,细细的将脸上的血迹擦掉,他嘴角一挑,看着苏茵他沉声说道:“把他们全部给我拿下。” “嗖……”就在那时,黑暗之中一截翠绿的竹子飞快的袭了过来,一下击在苏青远胸口。 “噗……”苏青远身子一僵,口中喷出大口鲜血,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父亲!”苏婉挣扎的从地上起身,朝苏青远扑了过去。 随着苏青远倒下,让人无法忍受的痛渐渐褪去。 苏茵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她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寒冬腊月的天,所有身中子蛊的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把衣袍都染湿了。 所有人都大口喘息着,眉头紧锁,面上没有一点血色。 “谁?”谢怀瑾神色一变,蹙着眉厉声吼道:“别在那里装设弄鬼,给本尊出来。” 明明方才探查的人说哪里什么人都没有。 为何会三番两次的射出竹子,还是在十分关键的时候。 这一次,他声音一落,从浓重的夜色中,缓缓走出来两道身影。 一人满身玄色,头戴斗笠,斗笠四周挂着黑纱,在他身旁还有一个娇俏的女子。 随着两个人由远及近。 那两个人不是旁人,竟然是忘尘与姬玉。 识得他们两人的人不由得一怔。 “把他们给我拿下。”谢怀瑾眸色一冷,指着他们厉声说道。 随着谢怀瑾一声令下,数不清的黑衣杀手朝忘尘与姬玉冲了过去。 容允与无为对视一眼,想上前去助他们,奈何他们现在的状态也差得很,他们两人挣扎着地上站起,还没有跨出一步。 忘尘都没有动手,只见姬玉衣袖轻飘飘的一挥。 所有黑衣杀手瞬间双目滚圆的倒在地上,一点声响都诶哟发出,便咽了气。 见此,谢怀瑾不由得有些惊慌,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两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终于现身了……”就在那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张狂而阴森的笑声激起阵阵回声,令人头皮发麻! 第三百七十一章 如何敢言死 “属下参见教主!”随着那个红色身影缓缓降下,所有玄月教教徒无不跪拜行礼。 数千人的声音汇集在一起震得大地嗡嗡作响。 苏茵他们无不朝玄月教教主看去,他们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星光之下,那张脸着实令他们所有人不由得一惊。 不是因为陌生,而是因为对于这张脸他们太过熟悉了。 “容墨!”率先开口的是容允,他一脸诧异,眼中满是震惊,一字一句的说道:“怎么会是他?” 这着实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 他们以为容墨早已葬身长江之中,哪知他好好的活着不说,摇身一变竟成了玄月教教主。 苏茵也是一惊。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玄月教教主竟会是容墨。 她心中的所有谜团瞬间解开了,难怪玄月教对他们几个人如此了解,每一次算计,都好似量身定做都一样,让他们无计可施。 若是容墨的话一切就都说的过去了。 他得了势,自然要给容蔺报仇的。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苏茵只看了容墨一眼,便痴痴地看着忘尘。 忘尘是忘却所有前尘往事的意思吗? 她想亲自问一问他。 所有前尘往事是不是真的可以全然忘记。 若是能? 为何她遇险的时候,他总是一次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不能? 何以忘尘? 何以不肯与她相认? 可是还在怪着她? 恨着她? 苏茵视线一扫落在姬玉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苦楚。 姬玉走后,他们还在一直猜想,何故她一个周天子后人,会纡尊降贵的来给他们诊治,原来是这样! 她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姬玉看着容华的眼神,正是一个女子看着心仪的男子的眼神。 因着看得明白,她才觉得自己越发可笑。 见苏茵痴痴的看着忘尘,容允神色一动,不由得蹙起眉头,为何她固执的认为,忘尘就是容华呢? “诸位旧友别来无恙啊!”今时的容墨,已不是昔日的容墨,他一袭张扬的红袍,随着风猎猎作响,满头华发也不知怎地变成与苏茵一样的银丝,与苏茵的不同的是,他的眉头也全部白了,从前的容墨沉稳大气,如今的容墨唇色殷红,眉锋上挑,左脸上的青筋凸起,仿佛一条条爆虐的蛇蛰伏在肌肤之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妖邪之气。 在他身后站了数十个鬼面男子,他们一个个满目肃杀,周身环绕着浓如暮霭一般的戾气,让人看着便生出一股挥之不去的压迫感。 “真是让人意外,昔日的容氏族长竟自甘堕落,成了邪教的教主,若是容氏诸位先祖有灵,怕是不过恕过你这个不肖子孙。”容允挑眉看着容墨,一字一句的说道。 容允眼中一片讥讽,他五指收紧,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 无为与苏茵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容墨之所以变成这样,大概是练了什么魔功。 “哈哈哈……”容允声音一落,容墨仰天大笑了起来“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我是谁,做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是你们所有人的死期。” “啊……”随着他这一声狂笑,原氏与杜若瞬间变了脸,她们两人面色煞白,一脸痛苦,双手抱着头嘶声裂肺的吼叫了起来。 苏茵也只觉得仿佛泰山压顶一般,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笼罩在她全身,令得她一下也动弹不得,这股压迫感仿佛鱼网束身,不断地挤压着她的内脏,竟比蛊毒发作还令人难受。 “嗯。”她面色煞白,嘤咛一声,一下子跪倒在地。 她满目血红,扭头朝原氏看去,担忧的唤道:“母亲。” 苏衍也跪在地上,他用力的捂着耳朵,不停的摇头。 苏茵都成了这样,容允与无为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他们两个人也是面色突变,虽然依旧长身玉立的站着,也是一下也动弹不了。 他们几个人眼睁睁的看着容墨,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如今的容墨究竟强悍到什么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单是他一道笑声,竟令得他们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若是他出手,他们如何应对? 所有人皆是一脸凝重。 与旁人不同,忘尘与姬玉闲庭漫步一般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容墨,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见苏茵他们如此痛苦,姬玉出声冲着苏茵说道:“阿茵姐姐,这与你的音杀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稳住心神便不会受到他的影响。” 苏茵母含感激的看了姬玉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闻此所有人盘膝坐了下来,摒弃一切杂念,开始运功抵御容墨发出的魔音。 “哈哈哈……”容墨还在不停的笑着。 便连谢怀瑾也抵御不了,一脸痛苦的单膝跪倒在地。 苏婉早已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了。 见苏茵他们盘膝坐下,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学着他们的样子,凝神静气,运功抵御容墨发出的魔音。 杜稜看了一眼身旁的原氏和杜若,沉声说道:“你们只需闭上眼,不要听他的声音就好。” 凡事有利有弊,她们不会功夫,没有内力,魔音虽然伤她们最深,可她们也最容易摆脱魔音,只需比眼神,凝神静气不要听容墨的笑声就好。 魔音是随着内力波动从而伤人,如此一来便伤不着他们了。 “啊……”除了容墨身手的数十个鬼面男子丝毫不受魔音影响,其他的玄月教教徒也忍不住哀嚎起来。 “阿茵,阿茵,阿茵……”忽的,苏茵耳边多了一抹温柔的声音,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容华的声音,原本已经静下心来的苏茵,猛地睁开了眼。 “噗……”就在她睁开眼的那瞬间,口中喷出大口鲜血。 她知道一切不过是容墨的笑声作祟。 何为魔音? 如此便是,它总能唤起你心中最想听的声音,扰乱你的心神,令你无法静下心来。 “噗……”突然间容允也睁开了眼,他衣襟前面洒满星星点点的血,捂着胸膛大口大口喘息了起来。 他满目苦楚的朝苏茵看了过去。 他听到的是她的声音。 “啊……”就在他睁开眼的那瞬间,无为也睁开了眼,他双目血红,扭头朝后面的杜若看了过去,眉头皱的如沟壑一般,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衍竟是一点事都没有。 他闭着眼,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收到魔音的影响。 魔音能影响的不过是有心魔之人。 苏茵,容允他们皆是有心魔之人,苏衍因着年幼,尚未触及情爱一事,所有魔音并没有扰乱他的心神。 杜稜也睁开了眼,他垂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视线落在一脸平静的原氏身上,淡淡的一笑,还好她没有什么事。 他方才听见她在喊救命! “铮铮铮……”就在苏茵他们要撑不住的时候,忘尘取下背后的琴,盘膝而坐,将琴放在双膝之上,素手一挑,琴声缓缓而出。 “哈哈哈……”容墨还不在不停的笑着,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笑声所经之处,风沙走石,连粗壮的树都拦腰斩断。 “铮铮铮……”轻声悠扬婉转,好似湍湍流水,从高山滴落,一滴一滴敲击在众人心头,荡涤着所有人的心灵。 一张张烦躁的面孔,慢慢的平静下来。 苏茵却突然激动了起来,她猛然睁开了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正在抚琴的容华,纵然他改头换面,却依旧是她熟悉的容华。。 她曾经数次听过容华的抚琴,断然不会听不出他的琴声。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她以为她可以平静的面对他了。 纵然他不肯相认,她都可以平静的面对他了。 可是一听到他的琴声,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是容华! 是她心心念念的容华。 容允也缓缓的睁开了眼,会琴之人,都习惯以音识人,纵然容色能改,可琴音却不会变,这是一个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使然。 他凝神看着忘尘,缓缓的垂下眸子,垂眸一笑。 她果然是不会认错的。 他真是容华。 天下绝无仅有的容华。 “哈哈哈……”容墨突然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笑声,他周身气浪高涨,银发狂舞,整个人疯了一样,双目灼灼的看着那道黑色的声音,张狂笑道:“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果然没有死,容华!” 随着容墨一阵爆呵! 苏茵口中喷出大口的鲜血。 其实还是容华二字乱了她的心神。 无为也是一惊,瞬间睁开了眼,他抬头朝正在抚琴的黑衣男子看去。 一道道视线之下,容华缓缓掀开头上的斗笠,一把丢在地上,露出真容来,纵然他一袭黑衣,却还是那个风华无人能及的容氏少主,双眸如星如月华光璀璨,竟与三年前的摸样丝毫未改变。 “容华……”苏茵紧咬着唇瓣,声音小小的唤着他的名字,眼中一阵酸涩。 果然上一次他易了容。 “哈哈哈……果然是你。”容墨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杀气毕露,周身戾气暴涨。 容华视线落在容墨身上,静无波澜的说道:“是,你都未死,我如何敢言死!”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还你 “哈哈哈……”容墨双眸染上一层血色,他又是张狂一笑,冷眼看着容华大声说道:“这些年我四处寻找,就怕你还残留在这世间,可是数年过去,皆是杳无音信,没想到今日你竟然自己跳了出来,老天相助我也!哈哈哈……” 果然从苏氏阿茵身上下手是对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容华。”容允眼波深沉,神情复杂的看着容华,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四叔,我回来了。”容华抬头朝容允看去,他的声音很轻很淡,脸上含着浅浅的笑,千言万语只剩下这一句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容允连说数声,脸上难掩激动,鼻子一酸便红了眼眶。 他余光落在苏茵身上,只见苏茵痴痴的看着容华。 而容华只是淡淡的扫了苏茵一眼。 姬玉穿着容华最喜爱的颜色,她一袭白色衣裙,便连外面的狐裘也是白色的,面上粉黛未施,头上只插着一支玉簪,素净淡雅,周身流淌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是容华一贯喜欢的摸样。 她站在容华身旁,什么都没有说。 一黑一白,一静一动,说不出的般配。 苏茵神色一暗,缓缓的垂下眸子。 是她亲手弄丢了容华,怨不得旁人。 “你来的正好,今天你们都得死!”容墨厉声吼道,一袭红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双手一伸,整个身子凌空而起,周身杀气涌动,发红的眸子中闪动着骇人的阴霾。 杀子之仇,夺位之恨,这些年他不敢有一刻忘记。 那一日他身负重伤,几乎命丧黄泉,好在上天垂爱,他竟被浪吹到了江边,被一户山中狩猎的农家给救了。 这是什么? 这是天意如此! 他命不该绝。 容墨笑声一止,所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谢怀瑾大口喘息着动地上爬了起来,他手中握着沾染枯骨的长剑,一脸狠辣的看着苏茵,眼中杀气翻腾。 “咳咳咳……”苏青远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原来他并没有死,方才那一击,只是将他击晕了而已。 苏婉见此一脸喜色,大声唤道:“父亲。” 跌跌撞撞的朝苏青远扑了过去。 见苏青远竟没有死,谢怀瑾双眼一眯,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容墨根本没有把苏茵他们放在眼中,他五指成抓,朝容华与姬玉抓了过去。 只要他们一死,这个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一统天下了。 容氏诸位先祖多年夙愿,就要在他身上实现了。 一个容氏族长算的了什么! 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他要做的是天下之主。 容允面无表情的看了容墨一眼,扭头看着姬玉,淡淡一笑:“阿玉,你可要小心了。” 他对姬玉的笑容,那样的温柔,仿佛春日的骄阳暖暖的,就那样落入苏茵眼中。 曾经他看着她也会这样的笑。 一抹苦涩在苏茵心中扩散开来。 可她没有时间自怨自怜。 “你也要小心,华哥哥。”姬玉点头说道,眼中也是无限温柔。 “铮铮铮……”容华素手勾抹,琴声变得急迫起来,一如狂风席卷整片大地,一道道风刃平地而起,朝容墨席卷而去。 以琴驭音,以音驭杀,这才是真正的音杀。 容墨被琴声所缚,再也靠近不了容华与姬玉半步。 谢怀瑾也没有闲着,他眯眼看着苏青远厉声吼道:“马上给我催动你身上的母蛊。” 苏青远轻轻的推开了苏婉,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黑不透亮的眼中透出一丝寒光来。 “父亲,你别听他的,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苏婉几步上前,一把拉住苏青远的手臂,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苏青远还未开口,谢怀瑾便对着苏婉厉声吼道:“苏婉你想死不是,本尊成全你。” 说着,他长剑一挥,足尖一点朝苏婉杀了过去。 眼见他手中的剑就要落在苏婉身上,苏青远一把推开了苏婉,扭头看着她说道:“阿婉,你自己离开吧!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声音沙哑低沉,仿佛一个八十岁的老翁。 “敢造反,本尊现在就杀了你们。”谢怀瑾面色一沉,一剑朝苏青远刺了过去。 出人意料的是苏青远并没有躲闪,他死死地盯着苏茵,苏衍,还有原氏,他们三个人,淡淡的一笑。 笑中有诸多歉意。 “嗤……”谢怀瑾一剑刺透了他的身子,苏青远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父亲……”苏婉嘶声裂肺的朝苏青远扑了过去。 此时,她满目惊恐,抱着苏青远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是亲眼看着燕倾是如何化作一堆枯骨的。 “父亲……”苏婉眼泪落下,滴落在苏青远脸上。 苏青远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她们,轻轻的张了张嘴巴:“……” “父亲你说什么?”苏婉泪如雨下,轻声问道。 苏茵却看见苏青远说的是什么。 他并么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苏茵读懂了他的唇形。 他说:“对不起!” 这一刻,苏茵心中五味陈杂。 苏衍站在苏茵身旁,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青远,他脸上表情复杂的很。 原氏也看见苏青远说了些什么。 这么多年的夫妻,他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心中所想。 她缓缓的将头侧了过去。 苏茵与苏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始终没有近前一步。 他们知道苏青远这是甘愿赴死。 也许是心生了悔意,甘愿把生的机会留给他们。 也许不过是为自己寻一个解脱。 苏青远身子瞬间干瘪了下去,却是一副无怨无悔的摸样。 这些年他不停的在想,究竟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是全力?还是地位?还是数不尽的财富? 他曾经为了这些东西奋不顾身。 可是到最后,这些东西都不是他最想要的。 他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便是每每从边关回去的时候,原氏带着两个孩子在门口不停的左顾右盼,看见他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朝他扑过来。 他左手抱着阿茵,右手抱着阿衍,原氏会接过他沉重的佩剑,母亲在家中早已备下他喜欢的吃食,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围在一起吃饭。 原来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些最平凡的幸福。 只是一切都被他亲手弄丢了。 在原氏离开后,他才发现,他并没有爱过阿冉。 这是不是很可笑。 在失去过后,才能发现一个人的重要性。 他这一生从未想过原氏会离开他。 可原氏却离开了他。 一个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人离开之后,他的整颗心都被掏空了。 夜深人静之时的那种孤寂,一转身,发现身旁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才知道他错了。 “父亲!”眨眼之间,苏青远便化作一堆森森白骨,苏婉抱他痛哭流涕。 曾经苏茵以为即便是看着他死,她也不会有丁点的难过。 可是为何? 此刻她竟觉得一颗心仿佛捏成了一团很痛很痛。 苏衍索性扭过头去,再不忍心看一眼,他眼眶微红,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人很多的时候会习惯性的健忘,忘记那些不好的事,记忆中只剩下那些美好的事。 谢怀瑾丝毫没有停歇,他一下将苏青远斩于剑下,提着剑便朝苏茵飞了过去。 “阿茵。”容允与无为身子一闪,挡在苏茵身前。 苏茵却从容允与无为的身后缓缓站了出来,她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沉声说道:“他交给我。” 她手中还握着燕倾的长鞭。 燕倾的仇,她要亲自报。 还要那人,她原本亲自动手的,他却擅自出手了。 “啪……”她长鞭一挥,与谢怀瑾的剑缠绕在一起。 “你杀了我父亲,我杀了你。”就在那时,苏婉疯了一样朝谢怀瑾冲了过去,她手中长剑翻飞,杀气凛然。 “噗……”可她哪里是谢怀瑾的对手,谢怀瑾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脚便把她踢飞,苏婉重重的倒在地上,口中涌出大片的血。 容墨所带来的数十个鬼面杀手跟在容墨身后,朝容华与姬玉杀了过去。 姬玉手中握着一支通体翠绿的笛子,她长袖翻飞,姿态优美仿佛在翩然起舞,在数十个鬼面杀手的围攻下,游刃有余不见一丝慌乱。 “哈哈哈……容华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容墨眯眼看着容华,浑身一震,骤然落在地上,他冷冷一笑,一掌朝容华劈了过去。 “砰……”容华手下的琴瞬间断了几根琴弦。 姬玉双眸一眼,素手随手一甩,手中射出无数道星星点点的寒光。 “啊……”寒光一闪,十几个鬼面杀手倒了下去。 “呜呜呜……”就在那时姬玉吹响了手中的笛子。 与容华弹奏的音调竟是一致。 容允一手拍在琴上,他一手抱着琴,整个身子凌空而去。 “铮……”他素手一勾,断掉的琴弦顿时化作一道寒芒朝容墨袭了过去。 容墨双袖灌满了风,他连拍数掌。每一掌皆带出一道强劲的风刃。 “砰……”容墨拍出的掌风与容华琴弦幻化的寒芒激励的撞击在一起。 两人身子一晃,皆朝后退了数步。 “噗……”容墨面色一沉,喷出大口鲜血。 容华虽然面无表情,但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 “华哥哥。”姬玉一脸担忧,大声唤道。 她这一声厉吼瞬间大乱了苏茵的心,苏茵飞快的扭过头来朝容华看去。 就在那时,谢怀瑾看准机会,一剑朝苏茵的后背刺了过去。 “砰!”好在无为发现的及时,一把射出手中的小刀,将谢怀瑾的剑击落在地。 苏衍有无为为师身后自然不差,纵然他身上也挂了几处彩,但都与性命无碍。 “教主。”所有鬼面杀手皆朝容墨围了过去。 “容华,今日便让我们一决生死。”容墨仰天笑道,随手推开身旁的鬼面杀手,他一掌排在地面上。 “轰……”僵硬如石的地面瞬间裂开一道裂痕。 容华脚下的地面瞬间开裂。 姬玉正在吹奏音杀,以此制衡那些弓箭手,还有数不清的杀手。 她身子一斜,险些跌落裂痕里面。 “阿玉。”还好容华及时拉了她一把。 容华一手放开姬玉,飞身朝容墨而去。 他说的不错。 过往的恩怨是该了解了。 弑父杀母之仇,是时候该清偿了。 苏茵扭过头来便见谢怀瑾手中的剑摔落在地,她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厉声说道:“去死吧!” 她朝着谢怀瑾连击数掌。 身子骤然凌空而起。 一掌排在谢怀瑾的天灵盖上。 “啊……”谢怀瑾嘶吼一声,面容狰狞双目流出两行血泪朝后倒了下去。 苏茵捡起谢怀瑾的剑,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啊……”谢怀瑾一声惨叫,瞬间化作一堆森森白骨。 杜稜身手不错,有苏衍的相助,把原氏和杜若两人护得滴水不漏。 四处都是喊杀声。 苏茵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步一步朝燕倾走了过去。 纵然他只剩一堆白骨,她也是要带他回家的。 头上的汗合着泪一起滚落,苏茵跪在地上,解开身上的外袍,小心的铺在地上,将燕倾的白骨一块一块捡起,放入她沾满鲜血的外袍上,轻声说道:“燕倾,我带你回家,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回燕国。” 她双手颤抖细细的将燕倾的白骨包好。 这个男人爱了她一辈子。 用他的方式守护了她一辈子。 到死她都从未给过他一丝回应。 她有多么狠心。 又有多么绝情。 连她都有些恨这样的自己了。 她将燕倾的白骨包好,缓缓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朝容华看去。 “容华。”她只见容华骤然从高空坠落。 “哈哈哈……”容墨张狂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直直地朝容华的心窝刺了过去。 “容华……” “华哥哥……”数道惊呼声同时响起,响彻云端。 好几个人朝容华冲了过去。 “咚……”苏茵的手一抖,白色的外袍落在地上。 “容华。”那瞬间她想都未想朝容华冲了过去,明明她受了很重的人,整个人虚弱的很,却比所有人的速度都要快。 “嗤……”她一下扑在容华身上,笑盈盈的看着他,容墨一剑从她的后背刺了过去,将她整个人刺穿。 “阿茵……”是谁在喊她?她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 她眼中只剩下一个身影,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轻声说道:“真好,欠你的我总算还给你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姬玉的另一个身份 容华用尽全力,一掌拍在容墨身上。 “噗……”容墨神色一变,朝后退了数步,忍不住吐出血来。 “教主。”所有玄月教教徒惊慌失措的喊道。 容墨身子一晃,两个鬼面杀手立刻上前将他扶住。 他冷眼看着倒在容华怀中的苏茵,勾唇一笑,没有杀了容华,杀了苏氏阿茵也是好的。 “我杀了你!”无为看了苏茵一眼,目赤欲裂,他化悲痛为仇恨,扭头看向容墨,足尖一点朝他杀了过去。 容允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幽深的眼波微转,他终究没有走上前去。 他余光落在容墨身上,眸色一冷,飞身朝他而去。 从前她就不需要他。 如今容华回来了,她就更不需要他了。 “阿茵!”原氏面色煞白,跌跌撞撞的朝苏茵跑了过来。 “阿姐。”苏衍一声厉吼,也在第一时间朝苏茵扑了过去。 容华拥着苏茵残破的身子,面容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可那双止不住颤抖的手却透露了他的内心,他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深深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你从不欠我什么。” “是,是吗?”苏茵死死地盯着容华,她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襟,凄楚一笑,他当真不愿与她有一点关系了吗? 他说她从不欠他什么。 可她欠他的,这一生都换不了,又岂是一条命可以抵消的。 “阿茵姐姐。”杜若一脸惊慌,也奋不顾身的朝苏茵跑了过来。 一张张面容上满是难以言喻的担忧与心痛,可苏茵全然看不见。 她痴痴的看着容华,不愿浪费一分一秒,她轻声说道:“你说是便是吧!” 他的话,她无力辩驳。 “华哥哥。”姬玉几步走到容华跟前,凝神看着苏茵,蹙着眉头说道:“把她交给我吧!” 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将苏茵放到姬玉怀中。 他深深的看了姬玉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苏茵看着他们之间的种种,心头满是失落。 她那么冷,又那么累,她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抽走。 “阿茵……”原氏死死地拽着苏茵的手,声音几度哽咽:“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和阿衍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原氏说着早已泪如雨下。 苏衍也没有好到哪里,他红着眼眶,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要丢下我们。” “阿茵姐姐。”杜若也哭了起来。 苏茵眼神涣散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的背影,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扭头看向苏衍,余光落在她丢在不远处的外袍,那里面是燕倾,她不能让他暴尸荒野,她缓缓的朝苏衍伸出手。 “阿姐。”苏衍一把拉住苏茵的手,只觉得她手冷的厉害。 苏茵眼眯成了一条缝隙,一字一句的说道:“把他带回去。” “好。”苏衍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茵缓缓的闭上了眼。 “阿茵。” “阿姐。” “阿茵姐姐。”原氏,苏衍还有杜若面色一白,嘶声裂肺的喊了起来。 姬玉抬手落在苏茵手腕,面色恁的凝重。 苏茵的记忆就到这里。 她不知道无为,容允,好像疯了一样,还有容华,他们三个人联手,拼尽全力誓要将容墨斩于剑下。 那一晚,血流成河。 那一晚,满地残骸。 可即便如此,容墨还是逃走了。 不过受了重创。 容允,无为还有容华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随着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日。 苏茵身上多处受伤,好几处都是致命的,重要的是容墨那一掌,震碎了她全身的筋脉,纵然姬玉医术超群,施以金针,又让容允与容华给她输送了内力,可苏茵的情况还是十分的糟糕。 这些年她大伤小伤不断,又没有细细的调养身体,身体落下许多病根。 这一次便是一个契机,令得她新伤旧病一起复发,姬玉拼尽全力也只护住她的心脉。 至于是生,是死,只能靠她自己了。 看她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他们身子中的子蛊虽然已经死了,但还是得排出来才好,姬玉给他们所有人煮了汤药,喝了汤药之后,所有人都吐出大半碗黑血,姬玉怕他们血虚,又给他们开了调理身体的药方,要他们仔细的将养。 他们回到了苏茵于邯郸城中的院子。 容允在这里住了下来。 容华还有姬玉也住了下来。 赵初恨不得将宫中所有珍贵的药材搬过来,一日里,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便连奏折也是在这里批复的。 苏茵睡了一日又一日,脸颊都凹了下去,起先他们还有心思计算她昏睡的日子。 后来连他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昏睡了多久。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日日靠在一点参汤吊着命,留存下来的也只有一口气罢了。 所有的人越来越沉默。 赵初带着这里的时间越来越久。 容允日日皱着眉,眉间留着一个川字,怎么也抚不平。 无为满心焦灼,每日在苏茵的房门口,走来走去。 原氏与苏衍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随着苏茵一起消瘦下去,眼中一片死寂,再无一丝光亮。 唯一看似正常的只剩下容华了。 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终日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比起他们恨不得长在苏茵床前,容华极少出现在苏茵跟前,唯有姬玉诊治的时候,他才会随着姬玉一起出现在苏茵房中。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与姬玉的关系非比寻常。 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 这一日,姬玉在屋里给苏茵施针。 容允与容华等在门外。 容允淡淡的看了容华一眼,开口说道:“你知道吗?你沉于江中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摸样,睡了一日又一日,所有人都怕她会这样一睡不醒。” 容华静静的听着,看都没有看容允一眼。 容允见他这副摸样,眉头一蹙,冷冷说道:“容华,你真的已经可以放下了吗?” 容华视线一转,慢慢的落在容允身上,没有开口。 他一副喜怒不露的摸样,容允一点也看不透他。 容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接着又道:“真的已经放下她了吗?” 在容允的注视下,容华轻声说道:“我与她的种种不过是前尘往事罢了。” 他声音淡漠如水。 容允死死地盯着他,只见他双眸平静,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更是没有一点波澜,仿佛不过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他勾唇一笑:“好一个前尘往事。” 何为前尘往事? 便是一些该丢掉的陈谷子烂芝麻。 不值一提。 容允怎么也没想到,容华竟会这样一说。 一时之间,容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两人沉默以对。 姬玉施针过后走了出来,容华扭头看着她,淡淡一笑:“累吗?” 姬玉笑盈盈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送你回房休息。”容华开口,抬手牵起姬玉的手。 姬玉微微一怔,点头说道:“好,华哥哥。” “四叔,我送阿玉回房。”容华淡淡的看了容允一眼。 牵着姬玉便走。 容允深深的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忘记一个人谈何容易? 他不相信容华这么轻易便忘了与苏茵的种种。 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不是说忘记便能忘记的。 赵初正好走了过来,与容华和姬玉撞在一起,他视线落在他们两人牵着的手上,神色一冷,一句话都没有说,大步离开。 心里知道和亲眼所见是两回事,不能同日而语。 赵初进去的时候,容允正凝神看着苏茵。 见他进来,容允一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人都回房休息了。 苏茵的房中一灯如豆。 窗户上折射出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深深的看着苏茵,侧脸如玉,风华无人能及。 他轻声说道:“阿茵,你都睡了这么多日,还准备睡多久?” 他伸手细长的手指落在苏茵的脸上,细细的描绘着她的眉眼,声音断断续续:“你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担心你吗?” 说着,他眸光一凝,声音低了下去:“你总想着与我清算清楚,可我这些日子因你而生的担忧,你又要如何跟我算?” 他素手落在她银色的长发上,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声音苍白无力的很:“阿茵,你该醒醒了,燕国大乱,还有很多事等着你,还有很多人也等着你……” “纵然很难,纵然不易,可你也该醒了。”他轻声叹息道。 就在那时,苏茵的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 他先是一惊,继而眼中填满惊喜。 身子一闪,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苏茵房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待他一走,苏茵眉头紧拧,缓缓的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那瞬间,她满目茫然,缓缓的扭头朝四周看去。 这是哪里呢? 为何她好似听见了容华的声音? 不过片刻,她便眼中便恢复了清明。 邯郸城的院子,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她亲自命人布置的,她又如何认不出。 “燕倾!”她口中大声喊着燕倾的名字,猛地从踏上坐了起来。 “阿茵!”就在那时,门开了,无为难以置信的站在门口,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尽。 他声音一高,大声喊道:“阿茵醒了,阿茵醒了。” 苏茵刚受伤的那段日子,原氏与苏衍还有杜若日日守在她身旁,一步也不肯离开。 几日下来,他们便瘦了一圈。 还是姬玉出言劝阻,她们才肯回房休息。 而后他与容允轮流守在门外,一刻也不敢离开。 无为声音一落,院子里的灯瞬间全部亮了起来,所有人都是衣衫不整的冲了出来。 苏茵看着无为淡淡一笑:“无为。” 无为大步走了进去,抬手给苏茵倒了一杯温水。 因为怕她随时会醒,屋里始终备着温水,还有参汤。 苏茵接过水,一饮而尽,精神好了许多。 “阿茵!” “阿姐!” “阿茵,姐姐!”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原氏,苏茵,还有杜若,杜稜,容允,他们全部出现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脸上满是惊喜。 苏茵一一扫过他们所有人的脸,心中恁的温暖。 “阿茵。”原氏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停的抹着泪,一遍又一遍的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苏衍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苏茵,一句话都没有说。 杜若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她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兔子,眼巴巴的看着苏茵,别提有多欢喜了。 无为长臂一挥,将杜若拥入怀中。 这些日子,她忙前忙后的也辛苦了。 杜若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娇羞,将头埋进他胸膛。 杜稜轻轻的拍了拍原氏的背,轻声说道:“大喜的日子,莫要哭了,伤眼睛。” 容允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凝神看着苏茵,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母亲,阿衍,阿若……对不起,害你们担忧了。”苏茵紧握着原氏的手,看着所有人轻声说道。 说话同时,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口。 仿佛在等什么人一样?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她神色一暗,想问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她还有什么资格问他呢! 就在那时,容华牵着姬玉的手缓缓而来。 苏茵视线落在他们紧握着的手上,面色一白,却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无论何时,只要他一出现。 她的眼中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阿茵姐姐,你醒了。”姬玉笑盈盈的看着她,开口说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苏茵看得出她是出自真心的。 “嗯!”苏茵轻笑着点了点头。 视线却不曾从容华身上移开。 她知道,她这样做不对。 她不能这样做。 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一道道视线之下,容华淡淡一笑:“醒了就好。” 声音说不出的疏离与淡漠。 姬玉几步上前给苏茵诊脉,诊过脉之后,她笑盈盈的说道:“阿茵姐姐既然已经醒了,便没有什么大碍了,只要细心调养便可。” 原氏一脸欢喜,一把抓住姬玉的手,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她眼眶微红,一字一句的说道:“姬姑娘,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阿茵能醒来,都是你的功劳,这份大恩我们记下了。” “夫人,客气了。”姬玉笑笑说道。 容华对着姬玉右手微抬,张口说道:“阿玉过来。” 他声音一落。 苏茵身子一僵,满目苍凉。 从前他总是这样唤她! 而她总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众目睽睽之下,容华伸手将姬玉拥入怀中,与她并肩而立,姬玉娇羞一笑,容华目视着众人,缓缓说道:“是时候正式介绍一下阿玉了,她是周天子之后不假,却也是容华的妻。” 第三百七十四章 梦碎 容华声音一落,所有人都呆住了。 容允早看出他们之间不寻常,却怎么都想到,姬玉竟已是容华的妻了。 容华这人从不轻易开口,但口中绝无虚言。 姬玉一脸娇羞,笑盈盈的靠在容华怀中,她目含歉意的看着苏茵,缓缓的垂下眸子。 容华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两人皆是一袭白衣,并肩站在那里如此的般配。 容华声音落下,苏茵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她凝神看着容华,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方才他说了什么? 苏茵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用力的在想,想的脑仁都疼了。 “阿茵,你怎么了?”见她这副摸样,原氏担忧的唤道,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 苏茵没有一点反应,她甚至没有看原氏一眼,她双手抱头,用力的摇着头。 苏衍抬头看着容华,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眼中满是愤怒。 这个男人在阿姐心中,甚至比她自己的命都要重要。 这些年她活在对他的愧疚之中,没有片刻安宁。 而他呢? 早已另寻新欢也就罢了。 非要在她刚醒来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吗? “容华。”赵初面色一沉,大步朝容华走了过去,他看都没有看姬玉一眼,冷眼看着容华,低声吼道:“容华你何其残忍?” 他满目猩红,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一拳朝容华打了过去。 容华没有开口,亦没有动。 姬玉眸色一冷,抬手带出一道掌风,朝赵初袭去,她声音泛冷,显然不悦,出声质问道:“赵初你这是做什么?” 赵初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容华。”赵初一把抓住容华的衣襟,整个人仿佛一头暴怒的野兽,冲着容华嘶吼道:“你怎能这样对她,寡人与她的那场婚礼,不过是一场戏,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沉入长江消失不见,她万念俱灰,一心要随你而去,若非我们苦苦相劝,她早就化作一堆枯骨,她是活下来了不假,可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她在山上为你立了衣冠冢,日日守着你的衣冠冢,为你煮饭,为你弹琴,三年有余不曾下过一次山,而你呢?你怕是早已忘了这世上还有苏氏阿茵这个人。” 容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是我负她!” 赵初讥讽一笑,松开了容华,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华,我情愿你葬身长江,也不愿你现在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至少她心中还能留有一个梦。 可现实总是这样的残酷。 他出现了,亲手打碎了她心中的那个梦。 赵初的话,容允听了都为之动容,可容华眼中竟没有丝毫波澜。 苏茵怔怔的看着容华,忽然想起来,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姬玉是他的妻。 他的妻。 为数不多的几个字,好似无数啐了剧毒的匕首刺入苏茵的心中。 她眼中渐渐恢复清明,勾唇一笑。 她多么希望,她能失忆,这样她便能忘记他说过的话。 这样她就能忘记,他早已有了一个妻。 等她失忆了。 她还是他的阿茵。 而他还是她的容华。 这样多好。 她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始终坚信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却等来这样一个结局。 视线落在容华与姬玉握着的手上,苏茵瞬间便清醒了。 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他都能忘情。 何以她不能? 这个梦她做了很多年,是时候该醒了。 “赵初。”苏茵缓缓的开口,声音恁的沙哑,她脸上没有一点悲伤,笑盈盈的看着容华与姬玉,轻声说道:“这是好事,我们该祝福他们。” 这句话她说的轻飘飘的,脸上甚至带着微笑,任谁看都看不出她有丝毫悲痛。 可这几个字,她说的却是字字诛心。 无为也是满目愤怒的瞪着容华,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这些年他跟在她身旁,她对容华的感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若说愤怒,他绝对比赵初更愤怒。 可她有她的骄傲。 便如她此刻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一丝不满与愤怒,有的只是浅浅的祝福。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了。 她便是痛,便是流泪,也断然不会当着容华的面。 “阿茵。”赵初满目疼惜的朝苏茵看去,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 容华拥着姬玉,淡淡的看了苏茵一眼,那一眼没有一点波澜,他轻声说道:“阿玉累了,我带她去休息。” 苏茵笑盈盈的看着他,低声说道:“好。” 容华牵着姬玉转身离开。 那一瞬间,苏茵脸上的笑垮了下来,她一脸苍白,满目苍凉,再也笑不出来。 她抬头一一看着所有人,低声说道:“夜深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伤心,难过,还有脆弱。 “好。”容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率先转身离开。 “阿茵,我留在这里陪你。”原氏放心不下苏茵,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苏茵真的很疲惫,她虚弱的躺在榻上,轻轻的闭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前她还有一个飘渺的希望! 如今呢? 什么都只是奢求。 “阿惜,就听阿茵吧!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也好。”杜稜一手落在原氏肩头,深深的看着她。 情殇最痛,也最难捱。 偏偏旁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靠自己。 无为伸手牵过一脸担忧的杜若,跟着容允身后走了出去。 “母亲,就让阿姐一个人呆一会吧!”苏衍也出声劝道。 原氏这才起身,在杜稜的陪伴下,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赵初一人。 赵初站在苏茵榻前,一脸疼惜的看着她,嘴一张一合,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不知如何安慰她。 觉得任何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抚平不了她受伤的心。 最终,他轻叹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赵初。”就在他转身的那瞬间,苏茵忽然睁开了眼。 赵初脚下一顿,转过身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缓缓说道:“阿茵,我在。” 苏茵轻声说道:“昭告天下,废除苏氏阿茵的后位吧!” 这原本就是一场戏,如今也该落幕了。 她总不能背负着这样一个身份。 燕倾为她而死,她总要给他,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不能让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 赵初身子一僵,随即恢复如常,他嘴角上扬,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说道:“好。”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给她。 包括她想要的自由。 苏茵抬眸看了赵初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缓缓的合上了眼。 赵初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苏茵一人。 那一刻,她的泪磅礴肆虐,她将头埋于枕间,肆无忌惮的哭了起来。 呜呜咽咽的哭声,充斥在房间,写满苍凉。 如何才能忘记一个刻在骨子里的人? 如何才能将一个人从心头抹去? 明明非死不能忘记。 却不忘不行,是何等的悲凉? 从此以后,她连想着他,念着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永远的失去他了。 容华刚刚送姬玉回到房中,容允便出现在容华门前。 “容华。”他轻唤了一声,容华推门而出。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一个站在门里。 一个站在门外。 无形之间,拉开不可跨越的距离。 容允率先开口了“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他声音里有谴责之意。 容华目不斜视的看着容允,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不想委屈了阿玉。” 容允面色巨变,他凝神看着容华:“容华,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 说着,不待容华开口,接着又道:“你可是有什么苦衷?” 容华忽然就笑了:“四叔,你当知我行事一向洒脱,会有什么苦衷。” “我替你守三年容家,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也该回容家了。”容允说完,不等容华开口,转身便走。 这一夜,许多人一夜无眠,睁着眼到天亮。 特别是原氏,在屋里走来走去,竟走了一夜。 她生怕苏茵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原氏便急匆匆的来到苏茵门外。 一抬头她才发现,苏衍还有无为竟也在苏婉门外。 “母亲。”苏衍朝原氏走去,压低声音说道:“阿姐没事,天还早,你在回屋休息一会,等阿姐醒了,我去叫你。” 原氏执意不肯,非在这里守着。 苏衍只得作罢。 苏衍抬头与无为对视一眼。 寒冬腊月,更深露重,他们两人就这样在苏茵门外守了整整一夜。 苏茵呜呜咽咽哭了一夜。 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苏衍还有无为真是心如刀绞,可偏偏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守在门外。 经过这一晚,苏衍尤其痛恨容华。 更觉得情之一事,一如裹着蜜汁的毒药,沾之不得。 “母亲,阿衍,无为,你们都进来吧。”忽的,苏茵的声音响起。 原氏几步上前,瞬间拉开了门,一脸担忧,大步走了进去。 “阿茵。”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无为与苏衍跟在她身后一同走了进去。 苏茵坐在榻上,面色如常,脸上含着笑,除了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不出一点异样。 “害的母亲担忧了,是阿茵的不是。”苏茵笑着扑进原氏怀中,好似一个孩子一般,扯着她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脸上满是歉意。 “傻孩子。”原氏轻轻的抚摸着苏茵的脸,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无为。”苏茵看着无为说道:“去把阿若还有杜城主都叫过来,我有事要说。”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双喜 无为深深的看来这苏茵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大步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阿姐,你就不要想着他,念着他了,这世上的好男儿还有很多。”原氏怕触及苏茵的心伤不敢说出的话,苏衍却说了出来。 苏茵看他蹙着眉头,一脸认真的摸样,不由得笑了起来,连他这个年少的弟弟,都这般为她操碎了心,真是她的过错了。 原氏略带责怪的看着苏衍一眼,这一句一说出口,苏衍也觉得不妥,可话已经说出口了,还能怎么办?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苏茵一眼,见苏茵笑盈盈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神伤,瞬间放下心来。 “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想着他了,也不会念着他了,这世上的好男儿确实还有很多。”苏茵缓缓道来,一如小时候那般,轻轻的捏了捏苏衍的脸。 苏衍瞬间满目嫌弃的瞪了苏茵一眼:“阿姐,我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你不能在捏我的脸了。” 原氏见苏茵脸上果真没有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长长的松了口气。 人这一生有太多的不确定,你以为永远都不会离开的人,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一别此生。 她与苏青远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那段日子几乎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了,她曾经以为自己会熬不过来,可她不是咬牙熬过来了吗? 还遇见了杜稜。 这就是人生,永远没有定数,说不清什么时候会给你致命一击,什么时候又会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原氏笑盈盈的看着苏茵与苏衍,只觉得她此生格外的圆满。 她轻轻的抚摸着苏茵的头,满目慈爱的说道:“阿茵,母亲只要你们好好的,可不要再吓母亲了。” “阿茵姐姐,你醒了,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杜若和杜稜走了进来,杜若开口便是忧心她的身子。 无为站在她身旁,神色温柔的看着她。 苏茵眉眼一弯,朝着杜若招手说道:“阿若,过来。” 杜若几步走到苏茵身旁,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她早已把苏茵看做她的亲姐姐了。 苏茵伸手握住杜若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缓缓说道:“阿若,姐姐问你,你可愿嫁给无为?” 无为瞬间抬头朝苏茵看去,他眸光一凝,心中一沉。 原氏,苏衍,还有杜稜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不知她为何这样一问。 杜若双颊染上一丝绯红,她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无为,重重的点了点头,头垂的低低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愿意。” 她如何不愿? 她等这一日等了多年。 “好。”苏茵勾唇一笑,看向无为,无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眼中满是质问,却并没有出声,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想了一了未了的心愿,所以才让他把杜若和杜稜叫来。 她这是要做什么? 待这些事都了了之后,她要去做什么? 苏茵轻声问道:“无为,你可愿娶阿若为妻?” 无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久久的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杜若见此,紧紧的咬着唇瓣,瞬间红了眼眶,莫不是到了今日,他还不愿意娶她。 杜稜神色一冷,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他的女儿便如此不堪吗? 令得他一次又一次的的拒绝。 他原本以为无为已经转变了态度,哪曾想竟又是这般。 杜稜面色阴沉,大步朝杜若走了过去。 许是察觉到杜若的异常,无为扭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目视着苏茵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的格外的沉重。 他说:“我愿意娶阿若为妻,此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离不弃。” 杜若瞬间破涕为笑,一下子扑进无为怀中,紧紧的拽着他衣袖,眼眶一红,竟落下泪来。 杜稜见此扬眉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无为一眼,那一眼颇有警告的意味。 “好。”苏茵笑着说道,将视线落在原氏身上,她没有开口问原氏,抬头看向杜稜。 杜稜也不等她发问,凝神看着原氏,眼中满是温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杜稜愿娶阿惜为妻,此生定不负她。” 原氏羞红了脸,看都不敢看杜稜一眼。 苏茵拉着原氏的手,郑重的看着她,轻声问道:“母亲你可愿嫁给杜稜?” 原氏抬头看着她,又看了看苏衍,瞬间迟疑了。 她敛尽脸上的笑,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是一个嫁过人的,且有儿有女,纵然她与杜稜两情相悦,可怎能贸然改嫁? 这要至阿茵与阿衍何地? 苏茵深知她的担忧,她凝神看着原氏,刚要开口,苏衍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苏衍伸手握住原氏的另一只手,笑盈盈的看着她,缓缓说道:“母亲,你不必顾忌我们,人生苦短,能遇见一个对的人何其不易!我和阿姐都看得出来,杜叔叔待你的心,我们都想你幸福,你便答应了吧!” 苏茵从未想过苏衍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原氏依旧没有开口。 她满目赞赏的看了苏衍一眼,垂眸对着原氏说道:“母亲,杜叔叔很好,你不要错过他,我和阿衍都希望你幸福,你就答应了吧!” 原氏还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杜稜几步上前,双手落在她肩头,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惜,我定会待你好的。” 他这个人不善花言巧语,但凡说出的话都是真心的。 “我……”原氏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只说了一个字便沉默下去。 苏茵看了杜稜一眼,对着原氏打趣道:“母亲,你若是再不应,杜叔叔怕是要哭了。” 杜若缓步上前,她笑盈盈的扯着原氏的衣袖,声音糯糯的说道:“原姨,我和父亲都会待你好的,你就答应了吧!不然我父亲可真是要哭出来了。” 杜稜的黑瞬间便黑了。 高大的身子僵硬的厉害,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原氏,看得出他心中的紧张。 连苏衍也打趣道:“委实是呢!杜叔叔就快哭了,母亲你快点答应啊。” 终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原氏轻轻的点了点头。 杜稜瞬间一副如释重负摸样,一把将原氏拥入怀中。 苏茵看着他们,只觉得格外的欣慰。 便是她的人生再难圆满,还好他们都遇见了自己的幸福。 在苏茵的提议下,婚期很快订了下来。 原氏本不想这么快成婚,可杜稜十分赞同苏茵的提议,加上苏茵百般劝说,原氏只得同意下来。 如今已是月尾,苏茵翻看了黄历,与他们商量之后,把婚期定在了十二月初八。 那一日,杜稜与原氏,杜若与无为,他们一同成婚,取一个双喜临门之意。 虽然日子赶了些,略显仓促,但终归还来得及置办妥当。 苏茵身子尚未痊愈,不易挪动,一切便在她的院子里操办了。 待所有人离开后,无为大步走了进来,他伸手和上门,对着苏茵质问道:“你着急把这些要办的事都办了,要去做什么?莫不是想独自寻死?” 无为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苏茵瞬间便笑了,她笑眯眯的看着无为,轻声说道:“无为,我这个人一向惜命,又怎会求死呢?” 无为冷眼看着她“那这又是为何?” 苏茵缓缓的垂下眸子:“人生多变,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幸福而已。” 无为固执的看着苏茵,他眼神犀利,仿佛要把苏茵看穿一样。 苏茵声音沙哑的问道:“燕倾尸骨可带了回来?” “嗯。”无为点了点头。 “去把他给我拿过来。”苏茵神色一暗,无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片刻,便将燕倾的尸骨带了过来。 他的尸骨被装在一个檀木盒子里,苏茵轻轻的抚摸着盒子,淡淡的问道:“如今燕国局势如何?” 无为直言不讳的说道:“燕倾一死,燕国大乱,又因燕倾无子,皇室宗族许多人跳出来争抢王位,玄月教趁机扶了一个傀儡上去,不过一十岁孩童,如今燕国已在玄月教的掌控之中了。” “燕倾无子,燕倾无子……”苏茵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一时之间心如刀绞,她眼中一涩,声音顿冷:“便是因为他无子,他们便可肆意欺辱他了吗?” “咳咳咳……”说着苏茵剧烈的咳嗽起来。 “噗……”她心中一痛,喷出一口鲜血,吓坏了无为。 “阿茵,阿茵,你不要这样。”无为慌乱的喊到,转身便要去寻大夫。 “阿茵姐姐。”就在那时,姬玉走了进来。 姬玉飞快的扫了一眼苏茵的面色,立刻说道:“千万不要动气,你现在身子极弱,若是引得体内真是乱窜,便会走火入魔。” “我要施针。”她余光扫了无为一眼。 无为转身便走。 苏茵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姬玉大步上前为苏茵施针。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姬玉,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 如今她是他的妻。 也只有她才能配的上他吧! 姬玉素手翻飞,银针落在苏茵身上。 不过片刻,姬玉头上便出了一层细汗。 苏茵慢慢平静下来。 她凝神看着姬玉,缓缓问道:“他待你好吗?” 明知不该问,她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必手下留情 姬玉没想到苏茵会问这些,她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笑盈盈的看着苏茵说道:“华哥哥,他待我极好。” 她眉眼温润如水,既没有刻意炫耀,也没有心怀愧疚,与苏茵说话的口吻,就想对待多年的老友。 “姬玉,谢谢你让他活了下来。”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姬玉,说出心中最想说出的话。 纵然容华已不是她的容华。 可至少他还活着。 她再也不用活在对他的愧疚之中了。 苏茵眼中没有嫉妒,没有仇恨,有的只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姬玉望着苏茵,两人相视一笑。 姬玉为苏茵施针过后,又交代了许多便离开了。 她一走,赵初便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怀中抱着雪球。 雪球一见苏茵便跳到了苏茵的怀中,呜呜的叫着,那摸样别提有多欢快了。 苏茵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眸色一暗,脸上闪过一抹忧伤。 苏茵接过赵初递来的圣旨,抬眸对着赵初说道:“赵初,谢谢你。” “阿茵,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赵初垂眸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说道:“你准备何时去燕国?燕国的情形不大好,你去的时候一定告诉我,到时候我会出兵燕国,助你一臂之力。” 燕倾为她而死,如今燕国大乱,已经落入玄月教的手中,依她的性子,势必要替燕倾夺回燕国,她若是什么都不做,便不是他认识的苏氏阿茵了。 苏茵没有回避赵初这个问题,她淡淡一笑,他果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怕不等他出兵燕国,燕国便会出兵攻打赵国。 容墨想要的是整个天下,一个燕国如何满足得了他。 苏茵目视着赵初,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赵初,你准备好,只怕不等你出兵燕国,燕国便会出兵攻赵,赵与燕相邻,燕国急于扩张版图,第一个攻打的便是赵国。” 赵初深深的看着苏茵:“我知道。” 接着又问:“你准备何时动身?” 苏茵轻轻的抚摸着雪球,笑着说道:“等我伤好了,等他们几个人的婚礼过后。” 她没有隐瞒他。 她之所以着急给他们几个人准备婚礼,便是早已做好打算。 她不能让燕倾死的不明不白,更不能让旁人染指他的江山,她会替他守好这片锦绣江山。 纵然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王,大王军中急奏。”忽的,一个寺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赵初眉头一蹙,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何事?” 那寺人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将手中的竹简递给赵初,整个人颤抖的说道:“回禀大王,燕国突然出兵攻打我赵国,赵国已经连失两座城池了。” 赵初面色一沉,接过竹简一目十行的看过,挥手对着那寺人说道:“寡人知道了,你出去吧。” 苏茵没有丝毫意外。 赵初神色凝重的看着苏茵说道:“阿茵,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歇息吧!” 苏茵轻声说道:“好。” 她知道这一切只是开端,不久这片大地会四处点燃战火,民不聊生,十室九空。 而这一切皆因容墨的野心而起。 燕赵这一仗只怕不好打,若真是燕国与赵国的交锋,赵初拥有绝对的胜算,就怕玄月教的势力已经渗透诸国,诸国群起而攻,赵国便危矣了。 燕赵交战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阿茵,如今战火燎原,赵国已经不安全了,你们跟我回青川吧!”容允一得知燕赵开战的消息,便来寻苏茵了。 可苏茵却摇头拒绝了他,她嘴角噙着一丝笑,缓缓说道:“赵国是我的国,是我的家,我要往何处去呢?” 苏茵说着不等容允开口,接着又道:“容允,我知道这对你,对容氏一族来说,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容氏一族蛰伏数百年,为了也是整个天下。 如今天下大乱,这对容氏一族来说,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大可等着诸国与玄月教两败俱伤,而后出兵一举攻破诸国,将玄月教斩于剑下。 届时还可披着一个救世的外衣。 受万人所敬仰。 容允没有开口,他还记得,他小的时候,父亲抱着他,对他说这世上任何一个王侯都不配他们容氏一族的子孙跪拜,所以凡是容氏子弟从不出入诸国朝堂,更不会入朝为官。 多少年了,他们容氏一族代代相传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一统天下,步周天子之后,承继周天子之威。 是的,他动心了。 他不知容华会如何想,又如何做。 他看的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容氏一族蛰伏数百年,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阿茵,你们跟我回青川吧!在我羽翼之下,总归还是有一片净土的。”容允没有正面回答苏的问题。 苏茵垂眸一笑:“容允,若我要守住这天下呢” 她不是什么圣人,也没有什么高尚的情操,什么救国救民与她何干? 她要的是替燕倾守住燕国,不能让燕国数百年基业败在他手中,让他死后无颜面对燕国诸位先祖,在历史的长河中落一个昏君的名声。 赵初与她有恩,且赵国又是他们的故土,她自然也是要助他一臂之力的。 她知道容氏一族有一支不下五十万的精兵,这是容氏一族数百年的心血,实力远在玄月教之上。 “苏氏阿茵,你守不住的。”容允眼波幽深,他深深的看着苏茵,眼中满是无奈,他轻叹一声:“如今容华回来了,他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你难道想与他为敌吗?” 苏茵直视着容允,没有开口。 她忍不住问自己,她会选择与他为敌吗? 容允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转身离开。 这一日,苏茵一直在等。 等容允,容华一起离开的消息。 她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容华到底会如何选择? 姬玉又是如何想的? 容氏一族蛰伏百年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这个机会对姬氏一族来说,同样至关重要。 若是运用得当,姬氏一族将重现数百年前的荣光! 是夜! 苏茵没有等来任何消息。 却等来了一个人。 容华缓步走了进来,他一袭潇潇白衫,数年过去,他容色丝毫未改,还是那个艳冠天下的容氏少主,只站在那里便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茵不曾想到来人竟会是他。 一时之间,两人相视无语。 他站在方桌那里,离苏茵不过数步之遥。 可这数步之遥,如今便如星辰云海,再也跨不过去。 苏茵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们再也回不到往昔,如今他面前的这个人,已是旁人的夫主,且那人对她有救命之恩。 苏茵眼波流转,心思更是百转千回,他是来告辞的吗? 还是如容允一般也是来劝她的。 劝她莫要逆天而行。 可什么才是天道? 苏茵唇瓣蠕动:“你来了。” 就在她开口的那瞬间,容华也开口了“身子可好些了。” 两人默契十足,竟同时开口。 烛火摇曳,两人视线撞在一处,同时淡淡一笑。 “嗯。”苏茵轻轻的点了点,缓缓说道:“多亏容夫人出手相救。” 她一句容夫人,瞬间将两个人的距离又拉开了。 说的格外的心酸。 可这已是事实不是吗? 容华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摸样,他如今越发高深,苏茵甚至看不出他的喜怒与否,也越发读不懂他这个人。 两人又沉默下去。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苏茵,一言不发。 气氛压抑。 沉默片刻,苏茵率先打破了平静,她若无其事的看着容华,笑盈盈的说道:“你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话语越见疏离。 “嗯。”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在苏茵的注视下,他几步近前,站在苏茵榻前,凝神看着她,缓缓说道:“苏氏阿茵,这一生终究是我负你。” 苏茵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微微一怔,瞬间笑起:“容华,你我之间是一笔糊涂账,当时也是你情我愿,何来你负我,我负你之说?不管对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不必在记在心上了,珍惜眼前人就好。” 苏茵说的格外的洒脱。 没有人知道这份洒脱之下,是她血淋淋的心。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纵然她再爱他,可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已经弃了她,她便不会在纠缠于他,她会放手,会干干净净的放手。 摇曳的烛火落在容华脸上,他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之中,面色晦暗不明。 苏茵勾唇一笑:“容华,我爱你!” 说话的时候,她并没有看着容华,而是看着摇曳的烛火。 容华身子微微一晃。 苏茵没有放在眼中,她说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出曾经最想对他说,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 她只是要为她的这段情画上一个句号。 容华没有开口。 苏茵接着说道:“可这也只是曾经。” 说着,她抬眸看向容华,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来告辞的,你要和容允一起离开了是吗?” 他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与容允一起回青川的。 容华声音发涩:“嗯。” 只说了一个字,他确实是来告辞的。 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华,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日战场上见,你我都不必手下留情。” 第三百七十七章 攻城 容华目不转睛的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他说:“好。” 他们之间所有感情便终结在这一个好字之上。 苏茵垂眸一笑。 甚好! 即便他们之间是一笔糊涂账,可终究还是算清了。 从此路归路,桥归桥,在不相干。 这几年大梦一场,终究还是醒了。 容华深深的看着苏茵,缓缓说道:“明日一早,我们便会出发,你,保重。” 容华说的格外的缓慢。 他既然是来告辞的,她苏茵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况且姬玉对她有救命之恩,苏茵淡淡一笑:“一路保重。” 在苏茵的注视下,容华转身离开。 苏茵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此一别,他们再无相见的理由。 只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也许会在战场上相见,到得那时他们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若是如此,她情愿他们此生再不复相见。 苏茵就这样看着他,慢慢的走出她的视线。 她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白日里杜若和原氏都会陪着她,怕她多想,也怕她难过。 夜里,她一个人躺在榻上,听着呼啸的风声,这么也睡不着。 装有燕倾尸骨的檀木盒子就在她身旁放着,雪球仿佛有灵性一般,知道里面的是燕倾,它趴在盒子上一动也不动,没有一点精神,眼睛溜溜的看着苏茵。 苏茵轻轻的抚摸着檀木盒子,想象着燕倾的音容笑貌,心中一阵酸楚。 时间若是能够后退就好了。 若是早知今日,她一定会好好的对他。 便开开心心的去做他的王后,给他生上数个孩儿,与他一起守着孩儿们慢慢长大。 他与她一起变老。 多好。 为何她从前就想不到呢? “燕倾……”苏茵轻轻的念着他的名字,眼中一涩,喃喃说道:“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让我如此后悔。” 可是人生从没有后悔药。 终究苏茵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她声音哽咽:“若是你还活着该有多好。” “咚咚咚……”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无为的声音在外响起:“阿茵,你睡了吗?” 苏茵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说道:“进来吧!” 无为推门而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发红的双眼,轻声说道:“他明日一早便要走了,你可要去送一送他?” 他怕她行动不便,想去送他都做不到,怕她留下什么遗憾,所有来问一问她。 苏茵面无表情的说道:“容华已经来过,送行便不必了。” 无为抬头看了苏茵一眼,见她并不是口是心非,他低声说道:“那你早点休息吧!” 屋里只剩下苏茵一人。 许是白日里睡多了。 她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眼睁睁的看着从天黑到天亮。 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她知道他们就要离开了。 那瞬间她控制不知自己,一下从榻上坐起,鞋都没有穿,光着脚便下了榻。 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下榻。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摔倒在地,还好她及时扶住了一旁的桌椅。 屋里燃着炭火,可她还是觉得冷。 她抬腿朝前迈了一小步,只是那么小小的一步,头上便出了一层细汗,背后撕裂一样的痛。 她面色煞白,紧咬着唇瓣,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不过数步之遥,她却走得浑身是汗。 她站在门前,没有动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外面人影浮动,车马嘈杂。 没有人看到,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门口。 明明她推开门便可以见他最后一面。 可她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来。 罢了,罢了,见了又如何? 苏茵自嘲一笑,转过身去。 “咚咚咚……”就在那时响起一阵敲门声。 “阿茵姐姐,你醒了吗?我来告诉你一声我们要走了,我在房中给你留了调理身子的药方,还有一些滋补的药丸,服用方法上面都有。”是姬玉。 苏茵站在那里,听着姬玉的声音没有开口。 “阿茵姐姐,我们走了。”片刻,姬玉轻声说道,转身离开。 隔着门她看见苏茵站在那里,却没有说破。 “咯咯吱吱……”车轮转动的声音悠悠的响了起来。 苏茵面色一转,猛地转过身去,推开了房门。 “他们已经走了,若是现在追出去,还可以见上最后一面。”无为出现在她面前。 最终苏茵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苏茵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那瞬间觉得自己尤为可笑,不是说好了要忘记吗? 不是说好了,从此他的一切与她再无半点关系! 她这又是做什么? 转眼已过了数日。 苏茵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已经行动自如。 赵初派出二十万大军,迎战燕国。 二十万大军已经是赵国一半的军队了。 岂料,赵初刚刚派出二十万大军,前线便又传来急奏,齐国,魏国分别率兵二十万攻打赵国,燕,齐,魏形成三面夹击之势,兵力约六十万众。 一时之间,赵国上下人心惶惶。 举赵国之力不过有四十万大军,如何与六十万大军抗衡。 仗还未打,军心已经涣散。 于赵初十分不利。 赵初已经数日不曾来看苏茵。 无为他们几人的婚期临近,该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 因着大乱将至,所有人心绪都不高。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一日,夜深人静之时,赵初忽然来了。 他一袭铠甲,腰间插着佩剑,神色凝重的出现在苏茵房中。 “你来了。”苏茵见他进来,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看他的样子只怕是要御驾亲征了。 赵初大步走了进来,接过苏茵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凝神说道:“我来是给你告别的,如今前方战事吃紧,我要御驾亲征了。” 任谁都知道这对赵国而言,是殊死一战。 齐,魏出手了,可见两国已在玄月教的掌控之中了。 已经有三国在玄月教手中了。 他们一旦攻下赵国,下一个便是秦国。 从前她还想着,若是容氏一族能出手对抗玄月教便好了。 如今看来,容氏一族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你一定小心。”苏茵神色凝重的看着赵初,接着又道:“你不必担心邯郸城,我必会守好邯郸城,不会让旁人趁虚而入。” 这便是赵初来的目的。 如今他非御驾亲征不可,唯独放下不下邯郸城。 纵然他已肃清了朝堂,但难免还有玄月教余孽,他就怕他前脚刚走,邯郸城便被人攻下。 他思来想去能托付的唯有苏茵了。 苏茵又怎不知他心中所想。 “阿茵。”赵初深深的看着苏茵,脸上诸多动容,轻声说道:“谢谢你了。” “我这就出发了。”赵初神色复杂的看了苏茵一眼,也不等她开口,转身便走。 苏茵目送着他离开。 “无为!”赵初一走,苏茵出声把无为唤了进来。 已经岁末。 无为一袭黑色的狐裘,口中吐出白气,笑着说道:“何事?” 外面已经乱翻了天。 唯有他们这里还有一隅安宁之地。 苏茵低沉而缓慢的说道:“我们的人该出山了,如今燕国全力攻赵,国内势必空虚,正是我一举拿下燕国的好时机,我们现在有三十万佣兵,我要你派出十五万佣兵,绕到燕国腹地,一举拿下蓟城,留五万人马无论如何守住邯郸城,剩下的十万暂时按兵不动。” “好,我这就率兵出发,一定为你拿下蓟城。”无为说着转身就走。 苏茵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我要你留在邯郸,无论如何给我守住邯郸城,燕国一事,派别人去。” “还是我亲自去吧!”别人去他不放心。 苏茵摇头说道:“明日便是你与阿若的婚礼,我让你留在邯郸,是把这些最重要的人交到你手中。” 苏茵死死地盯着无为,苍凉一笑:“我能失去的人不多了,无为,我要你们都好好的活着。” “好,我这就安排下去,一定会守好邯郸城。”无为大步转身离开。 明日便是他们四个人的婚礼了。 院子里四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苏衍上跳下窜可没少帮忙。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暖暖的笑,驱走冬日的严寒。 从容华离开的那一日,苏茵便弃了白衣,只着红裙。 如今她一头银发,红裙曳地,外面穿着黑色的狐裘,整个人的气度都变了。 苏茵原想着让赵初为他们证婚的,也郑重些,哪知临时出了变故,也找不来旁的人了,只好由她来证婚。 第二日一早,原氏与杜若便早早的起来梳妆打扮。 苏茵特意找来全福之人,给她们梳发上妆。 尽管条件有限,她还是想给他们最好的。 杜稜与无为两人穿着大红的喜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格外的英俊。 说是婚礼其实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仪式,并没有旁人,也没有宴席。 可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些外在的条件。 不管是原氏,还是杜若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杜稜与无为就更不用说了,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吉时已到,两对新人站在院子中央,苏衍负责撒花,几个仆从负责放鞭炮。 倒也十分热闹。 苏茵站在两对新人之前,扬声说道:“吉时到,行礼。” 重生多年,唯有今日,是她最高兴的一天了。 她笑盈盈的看着他们,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两对新人一起行礼。 “二拜高堂。” 无为与杜若,对着原氏与杜稜拜了下去。 原氏与杜稜则对着天地拜了下去。 “送入洞房!”苏茵一声落下。 苏衍离开喊了起来:“闹洞房了,闹洞房了……” 把杜若闹了个大红脸。 他自然不能去闹原氏与杜稜,能闹的只有杜若与无为了。 无为一记冷眼朝苏衍扫了过去。 苏衍颤颤的一笑:“我说着玩的,师傅一把年纪可算娶了个媳妇,自然要急着生娃,你们请便,你们请便。” 苏衍说着跳了起来,离得无为远远的。 认得原氏和杜稜笑了起来。 无为也不开口,牵着杜若的手便往新房走去。 杜稜也拥着原氏离开。 苏衍与苏茵对视一眼:“阿姐,苦命的我们两个去喝酒怎么样。” “好。”苏茵柔柔的一笑。 她总算完成一桩心愿。 “主人不好了,现在邯郸城外集结了三十万齐魏联军,已经在攻城了,我们只有五万人马,可要弃城?”一个黑甲军神色凝重的看着苏茵拱手说道。 第三百七十八章 苏氏阿茵之勇 苏茵沉默下去,她面色凝重,眼波流转间透出森森寒意。 原来邯郸城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容墨当真好谋略,赵国连败数场,士气低迷,赵初不得不御驾亲征,以此来鼓舞士气,邯郸城中不过留有三万禁军,一如无人之地一般,容墨此时出手,便如探囊取物一般手到擒来。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苏衍神色一凝,看着那个黑甲军问道:“若是全力守城,尚能守多久。” 邯郸城若是保不住,赵初还战什么战,只能着缴械投降就是了。 如此一来,赵国便要灭国了。 他身为一个赵人,心中着实着急。 那黑甲军垂眸稍稍思虑一般,声音低沉的说道:“三万禁军加上五万黑甲军,不过八万之众,如何与三十万大军抗衡,若是死守怕也只能守上两三个时辰。” 苏衍神色越发难看,他眉头紧拧,低声说道:“只有两三个时辰,连城中的百姓都撤不出去了。” 难道真的要血流成河了吗? 苏衍抬眸看向苏茵,焦急问道:“阿姐,事到如今,我们赶紧离开吧!” 虽然他也想救国,可也要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苏茵视线一扫,淡淡的看了苏衍一眼,勾唇一笑:“我答应过赵初会替他守住邯郸城,就一定会为他守住邯郸城,邯郸城一破,赵国便有灭国之祸,赵国士气本就低迷,若是再丢了邯郸城,无数将士心灰意冷,谁还有力一战,赵初便会不战而败,届时连赵国也会落入玄月教手中,邯郸城一定不能丢。” 那黑甲军看着苏茵一脸担忧的说道:“可是我们兵力实在悬殊,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呀!主人,若是现在撤出去的话,还来得及,若是再不撤就只能与邯郸城共存亡了。” 苏茵一步近前,她淡淡一笑,仿佛只是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慢悠悠的说道:“我便是要与邯郸城共存亡。” 八万人马对上三十万人马又如何? 又不是对上三百万人马,如何比没有胜算。 “是。”那黑甲军拱手说道。 苏茵接着又道:“我要所有黑甲军给我誓死守住邯郸城。” “是,主人。”那黑甲军见苏茵竟有如此气度,当下精神一震,大声说道。 苏茵都不怕,苏衍当下也无所畏惧起来。 大不了就是个死,便是死也要死的痛痛快快。 苏茵让那黑甲军稍后片刻,她扭头看向苏衍,让苏衍去把她的琴给取来。 不过片刻,苏衍便将苏茵的琴给取了过来。 苏茵本不想打扰无为他们的。 “我陪你们一起去。”哪知他们刚转过身去,还没有走几步,无为便大步走了过来,他面色凝重,想必已经知道邯郸城中的战况。 苏茵深深的看着他,摇头说道:“无为,你的任务是保护好母亲他们,万不可让他们再有一点闪失,万一我守不住邯郸城,你便带着他们速速撤离。” 无为固执的看着苏茵:“我也去。” 苏茵瞬间就怒了,她朝着无为大声吼道:“无为,我是把我所有的身家性命交给你,你当知道他们这些人的重要性,若是他们一旦落入玄月教手中,玄月教便可以此来要挟我,我拜托你了。” 这是苏茵第一次对无为说如此重的话。 无为神色微动,他凝神看着苏茵,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交给我,你放心去吧!” 苏茵脸上闪过一丝笑,后退一步,对着无为盈盈一福:“他们便交给你了。” 无为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声音低沉且沙哑:“你一定不能有事。” “好,我答应你。”苏茵郑重其事的说道。 她深深的看了无为一眼,转身就走。 苏衍跟在她身后,提步便跟上了她。 哪知她突然扭过头来对着苏衍说道:“你也留下,你是我们苏家唯一的男丁了,苏家的将来就靠你了。” 重要的是万一她有什么事。 母亲也不至于孤苦无依。 “不,阿姐,我跟你一起去。”苏衍瞬间怒了。 “你听话,阿衍。”苏茵语重心长的说道。 苏衍却一点也不肯让步,他这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大不了就是个死,他陪她一起去。 哪知一直没有言语的无为,抬手重重的落在他肩头,轻声说道:“阿衍,听你阿姐的话。” 纵然苏茵没有说。 可他知道苏茵的意思。 苏衍满目不甘,眼睁睁的看着苏茵抱着琴上了马车。 他一把甩开无为的手,怒声吼道:“你知不知她这是去送死。” 无为面色一沉,抬手一巴掌落在苏衍脸上,厉声吼道:“你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吗?她就是怕她有什么事,这世间只剩下你母亲一人,你为何不明白她的苦心。” 苏衍一下便愣在那里。 他眼中一涩,固执的扭过头去,再不看无为一眼。 无为沉声说道:“阿衍,你放心吧!若是实在守不住邯郸城了,我会在这之前打晕她强行带走,绝不会让她有事。” 苏衍眼中一亮,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参见公主。”,一个禁军迎了上来,苏茵缓步上了城楼之上,赵初留下的三万禁军,已经全数投入战争之中,苏茵的五万黑甲军,也在与齐魏联军进行殊死搏斗,如今邯郸城一片混乱,百姓四处逃窜,城门紧闭,城中仅剩数百禁军。 一旦城破,所有人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 可站在城楼之上的禁军,没有一个人露出丁点惧意。 苏茵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眺望着远处,惨绝人寰的喊杀声之下,黄沙阵阵,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她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争的残酷。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眸色一片沉寂,没有丁点波澜。 离她最近的一个禁军,几步上前,拱手说道:“公主,照这样下去,我们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大王一向看重您,您还是赶紧离开吧!” 赵初虽然已经昭告天下废后,但却没有废了公主身份,所以她还是赵国的茵公主。 苏茵一袭妖冶的红裙,身披黑色狐裘,银发披肩,双手抱着一把七弦琴,她抬眸看向那禁军,淡淡一笑:“你可惧了?” “属下不惧,誓与邯郸城共存亡。”那禁军双手一叉,沉声说道。 苏茵脸上的笑渐深,她一一扫过在场所有禁军,缓缓问道:“你们可惧?” 一众禁军无不拱手说道:“属下不惧,誓与邯郸共存亡!” “好。”苏茵扬眉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也不惧!” 说着,她声音一沉,一字一句的说道:“记住在你们身后的是百姓,是父母,是妻儿,所以你们不能惧,你们要以血肉之躯,为他们撑起一片没有杀戮的天空。” “是。”苏茵声音一落,所有禁军无不拱手说道。 数百道声音汇集在一起,掀起一阵气浪。 “接着。”苏茵伸手解开身上的狐裘,随意丢给一个禁军,她眯眼看着掩在黄沙之下的杀戮,淡淡的一笑,脸上没有一丝畏惧,双手抱着琴,纵身一跃跳下高高的城楼。 “茵公主。”所有禁军看着苏茵竟纵身跳下城楼,卷入杀戮之中,无不大声喊道,一脸震惊。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背影,她身影消瘦,细腰不堪盈盈一握,可脊背挺直,带着一股坚不可摧的韧性,似乎可以撑起这必败之局一样。 令得所有人心头一震,一脸肃然。 “茵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没有一个人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嘲笑她的痴傻,对她唯有敬重。 在场所有禁军皆知,这五万十分强悍的黑甲军是苏茵的私军,若没有他们,邯郸城早已破城。 “主人,你怎么来了。”苏茵一跳下城墙,便有数个黑甲军迎了上来,他们身上带着伤,脸被鲜血染红,却没有一点惧意,看着苏茵有的只是震惊。 苏茵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勾唇一笑:“我与你们,还有这邯郸城共存亡。” 一时之间,士气大振。 苏茵并没有藏头缩脑,她运转内力,高声一呼:“苏氏阿茵在此,齐魏领战之将何在?” 偌大的战场,她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瞬间所有人竟忘了打斗。 万军之中,苏茵双手抱着琴,一如闲庭漫步一般悠闲,嘴角上扬,挂着浅浅的笑意。 一片灰黑之中,她的身影格外的醒目。 一听苏茵的名字,齐魏联军瞬间一副热血沸腾的摸样。 容墨悬赏二十万金,誓要拿下苏氏阿茵的头颅。 在所有人眼中这可是一座行走的金山。 “齐国将军姜策在此。”一个身形高大,一袭黑色铠甲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站了出来,一个女流之辈都敢在这里叫嚷,他堂堂男儿有何不敢现身。 他声音一落,一个银色铠甲的男子也站了出来,他朗朗笑道:“魏国将军芈修在此!” 他的声音恁的高昂,故意压了姜策一头。 苏茵眉眼含笑,站在数十步之外,遥遥的看着这两个将军,出声问道:“敢问将军齐魏两国可已易主?”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一战成名 “你这妖女休要胡言乱语。”苏茵声音一落,齐国将军姜策面色一沉,对着苏茵厉声吼道。 她说的这番大不敬的话,该割去舌头,受车裂之刑。 他一脸横肉,眼中满是杀气,他身后的一众齐国士兵,更是高声喊道:“杀,杀,杀……” 全然把芈修的话都抢光了。 芈修只是眸色一冷,寒光闪动的看着苏茵,眼中戾气翻滚,一如阴云密布。 魏国弓箭手弯弓搭箭,寒芒直指苏茵,只等芈修一声令下,将苏茵射成筛子。 苏茵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嘴角一挑,漫不经心的说道:“若非如此,容墨到底许了你们多少好处,是割几座城池给你们?还是施以重金,以利诱之?” 姜策与芈修微微一怔,瞬间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这可是他们与玄月教之间的机密要事,连他们都不知道玄月教到底给他们的国主许了多少利益,令他们不惜一切的要助燕国攻下邯郸城。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少,足以令齐魏两国动心。 苏茵看着他们两人的摸样,冷冷一笑,果然如此,玄月教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举拿下燕,齐,魏三国。 也不知容墨给他们两国许了什么利益,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令得他们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苏茵一脸讥讽,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她故意使用了内力,一阵阵笑声震耳欲聋,她的讥讽,她的嘲笑,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耳中。 “真是愚不可及,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容墨意图天下,如今他已经掌握了燕国,又全力攻打的赵国,你们两国不助赵国退敌就算了,还出兵相助玄月教,若是玄月教拿下赵国之后,下一个要拿下的是谁?让我想想,齐与魏皆与赵国相邻,是先攻齐国呢?还是先攻赵国?” 她的声音清晰的落入姜策与芈修耳中。 刹那间两个人猛然一怔,面上飞快的略过一抹惊恐的神色。 苏茵这句话毒辣的很,一下便刺入他们心窝,令得他们浑身发冷。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对于诸国之间的形式再清楚不过了,这些年诸国都在极力保持一种平衡,虽偶有战争,但都伤不了什么根基,都是无伤大雅的事,玄月教如今已经掌控了燕国,若是再吞并赵国的话,便可一举问鼎诸国,以玄月教的野心下一个要灭掉的会是谁? 齐与魏皆与赵国相邻,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就是因为懂,他们才觉得浑身胆寒。 姜策与芈修两人脸上清白交加,面色难看的厉害。 城墙之上的禁军听着苏茵的话,瞬间瞪大了眼,连他们都没有想到的事,竟是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的,一语便道破诸国之间的利害关系,迫使诸国站在同一战线一起对抗玄月教。 姜策与芈修飞快的对视一眼,一时之间竟拿不定主意,是接着攻城,还是暂时休兵。 苏茵却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她席地而坐,将琴架在双膝之上,素手一扬:“铮铮铮……” 琴声流淌而出。 黑甲军自然知道苏茵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瞬间凝神静气,将苏茵的琴声摒弃在外,丝毫不受琴声的影响。 可齐魏联军却并不知道苏茵要做什么。 站在城楼之上的禁军也好奇的很,苏茵为何在战场之上奏起了琴。 忽的,一个禁军瞬间瞪大了眼,大声叫唤了起来:“茵公主,茵公主她是要奏音杀,以音杀退敌,我赵国有救了,邯郸有救了。” “铮铮铮……”苏茵素手勾抹,琴声急如飞流,卷起漫天杀气。 “啊……”刹那间齐魏联军的士兵双手抱着头,一脸痛苦难耐的摸样,用力嘶吼了起来,甚至连手中的兵刃都掉在地上。 “啊……”便如芈修与姜策这样的将领,也是面色胀红,头上青筋凸显,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他们两人同时闷哼一声,竟从马上摔了下来。 “啊!”赵国的禁军也没有幸免,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堪忍受的摸样。 “铮铮铮……”随着苏茵轻声越发急迫。 “啊……”除了苏茵的黑甲军,所有士兵抱着头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嚎着。 “退,退,快撤退……”姜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士兵,厉声吼道。 芈修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他满目惊恐的看着苏茵,用力喊道:“魏国将士听令,给我撤,撤!” 他们两人摇摇欲坠的站在那里,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看着倒了一地的士兵,面上一片死灰,根本没有人听从他们的号令。 所有黑甲军蜂拥而上,对上毫无反击之力的士兵,他们手起剑落,一刀一个,好似切萝卜一样,势不可挡。 “啊……”四野一片哀嚎。 万军从中,苏茵一袭大红的衣裙,寒风卷起她的长发,她面色如玉,双眸泛着冷冷的笑,一脸肃杀,她从未想过劝退齐魏联军,不过是要动摇他们的军心罢了。 三十万大军也不是她用音杀便可屠尽的。 她最多不过能奏上两刻钟,是要给他们一个震慑,让他们不敢再贸然攻城。 三十万大军齐攻邯郸城,赵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赶回来的。 只盼着他能早些回来。 不然凭她,只能守得了一时。 “铮铮铮……”苏茵的琴声已现疲态,懂琴的人只需一听,便可听出来她撑不了多久了。 可战场之上那有什么懂琴的人。 不过片刻,齐魏联军便死伤惨重。 “撤,给我撤退!”芈修慌慌张张的爬上马背,用力嘶吼道,拼命夹击马腹,只想逃得远远地。 姜策也翻身上马,策马而去,口中喊着:“撤退……” 能动的士兵丢盔弃甲,拼命的逃窜起来。 杂乱的脚步扬起漫天的浮灰。 “铮……”苏茵双手落在琴声,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苏茵面色煞白,一咳便停不下来,她用手握着唇,有丝丝猩红从她的指缝透出来。 “主人。”离苏茵最近的黑甲军瞬间朝她围了过去,满目担忧的看着她。 苏茵轻轻的摆了摆手,冷眼看着那些四处逃窜的士兵,面色越发凝重。 齐魏联军尚有二十几万人马,若是他们下一次再攻城,没了音杀相助,他们还能守多久。 她是还有十万黑甲军不错。 可这十万黑甲军尚在几百里之外,若要赶来最少需要七八日,他们可还能守住。 所有人尽数撤退,只留了满地残骸。 空气中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忽的,苏茵身子一僵,只觉得一口腥甜涌了上来,她镇定自若的用宽大的衣袖遮面,一口血全部喷在衣袖上,还好她着的是红衣,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她身上染了血。 若要那些人知道,她已是强弩之末,怕是会立刻掉头从新杀过来。 一道道视线之中,苏茵缓缓的起身,一个黑甲军上前将她的琴抱起来,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旁。 城楼之上的禁军一阵欢呼,高声喊道:“开城门,迎公主!” “咯咯吱吱……”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恭迎公主回城。”所有禁军跪在夹道两旁,对着苏茵拱手说道。 “不必多礼!”苏茵淡淡一笑,一步一步走进邯郸城中。 “关城门。”待所有人进城之后,城门又缓缓的合上。 “茵公主!”就在合上城门的那瞬间,苏茵身子一软朝后倒下。 所有人立刻慌乱了起来,但又不敢高声喧哗,生怕被齐魏联军知晓。 胜利的喜悦瞬间被惊慌失措取代。 城外尚有二十几万大军,若是他们再度攻城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苏茵的状态,已经奏不了音杀。 离苏茵最近的黑甲军瞬间接过她软下去的身子,将她送回别院。 整个邯郸城中弥漫着死一样的沉寂。 齐魏联军在邯郸城十里之外安营扎寨,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甚至能看见他们点燃的篝火,和做饭冒出的青烟。 一只巨大的猛虎就在咫尺之外,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苏茵刚刚捡回一条命,身子本就虚弱的厉害,如今又强行奏了音杀,无异于雪上加霜,自回到别院已经整整一日,她还没有醒来。 所有人都围在她榻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原氏早已哭的双目红肿,她始终不明白,为何她的女儿就不能似旁的闺中女子一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定要背负这么多沉重的东西。 杜若在一旁小声的安慰她,可她又好到哪里去,眼睛红通通的,只差流眼泪了。 无为,苏衍一言不发的站在屋里,面色难看的厉害。 杜稜抬头看着外面的天,只希望齐魏联军再也不要攻城。 夜凉如水,星光漫天。 苏茵还没有醒来,她情况很是不好,原本身子还没有痊愈,如今又强行奏了音杀,整个身子都被掏空。 “不好了,不好了,齐魏联军又攻城了。”夜深人静,万物寂寥之时,忽的一个禁军匆匆而来,对着无为沉声说道。 第三百八十章 城破 外面喊杀声四起,站在院子里都清晰可闻。 院子里还挂着红,那样的喜庆,可这几日每一个人的心是安稳的。 原氏与杜若守在苏茵榻边,杜稜与苏衍也还没有睡,听到外面有动静,他们两个人大步走了出来,听着禁军的回禀,瞬间面色一沉,一脸凝重。 无为稍稍沉吟了一下,对着那禁军说道:“我知道了。” 那禁军抬头朝苏茵的房中看去,他双手一叉,沉声说道:“茵公主还没有醒吗?” 无为没有开口,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禁军接着又道:“请阁下速速带茵公主离开吧!我们会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的。” 如今破城不过是早晚的事。 茵公主能做的都做了。 现下已经没有人能力挽狂澜了。 出发大王能及时赶回来。 这几日过去,大王还是竟是音信全无,可见情形不大乐观。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无为眸色一沉,缓缓说道。 战火烧红了半边天,明明的黑夜,却如白昼一样,每一个人的脸都清晰可见。 苏衍看着无为说道:“我们现在要离开吗?” 无为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想起苏茵誓要守住邯郸城的决心,他抬眸对着苏衍与杜稜说道:“我现在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万一真到了城破的那一刻,你们离开带着他们离开。” 无为说着转身就要走。 杜若疯的一样从屋里冲了出来,她一把拽住无为的衣袖,眼睛红红的看着他说道:“我们现在就离开不行吗?” 为什么一定要守住邯郸城,这里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他们一起回上庸就是了。 杜若不明白的是倾城之下焉有完卵。 赵国若灭国,战火四处蔓延,上庸又能安稳几日。 这已经不是一国两国之间的事,而是整个天下的事。 若是不能杀了容墨,灭了玄月教,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战火蔓延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无为轻轻的摇了摇头。 杜若瞬间落下泪了,她扭头看向杜稜,哽咽着说道:“父亲你倒是劝一劝无为呀!我们现在就离开吧!离开这里回上庸。” 杜若不明白的事,杜稜却是明白的,他看了一眼无为,目光落在杜若身上,轻声说道:“阿若,天下大乱去哪里都一样,让无为去做他想做的事吧。” “不,我不要。”杜若瞬间落下泪了,她好不容易才嫁给他,才不要他去上战场,刀剑无眼,她不要他去赴死。 “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无为用力抱了杜若一下,转身就走。 “不,我不要你去。”杜若哭着追在无为身后。 苏衍一声不响的跟在无为身后。 无为头也不敢回,听着杜若的叫喊,只觉得肝肠寸断。 “啊……”杜若一下摔在地上。 “阿若。”杜稜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原氏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看着烧红的半边天,听着源源不绝于耳的喊杀声,面色一白,对着杜稜问道:“我们真的不离开这里吗?” “事到如今去哪里都一样。”杜稜沉声说道。 “阿若,别哭了,无为一定会安然无恙回来的。”原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杜若,她轻轻的抱着她,抚摸着她的长发,视线落在苏茵身上,也是一脸惆怅。 三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苏茵,一夜无眠。 战火纷纷,随时都有破城的可能,便是让他们睡,他们也睡不着。 太阳升起,照亮了整片大地。 所有战士浴血奋战了整整一夜,齐魏联军好似打了鸡血一样格外勇猛,在二十多万人的碾压之下,赵国禁军与苏茵的黑甲军已经死伤大半。 “无为让我告诉你们,赶紧离开。”所有人心烦意乱之际,一个浑身是血的禁军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把拽住杜稜的衣袖,话说完人便倒下了。 杜若一下便哭了起来,她起身便要往外跑,还是原氏一把拉住了她:“阿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无为,要走一起走。”杜若泪眼模糊的说道。 杜稜一把抓住她,厉声说道:“你去添什么乱,我们听无为的话,赶紧离开。” 若不是支撑不住了,无为断不会派人来传话。 “不,我不要,我要去找无为。”杜若嘶声裂肺的哭喊着。 杜稜抬手打晕了她。 原氏手忙脚乱的替苏茵整理好衣衫,杜稜将杜若还有苏茵抱上马车,原氏也上了车,杜稜亲自驾车,随行不过数个黑甲军,一刻不敢策马朝北门奔去。 他们在南门激战。 窜逃的百姓都是从南门逃离。 杜稜驾着马车便是想快也快不了,城中满是逃窜的百姓。 “不好了,不好了,北门被敌军控制了,我们逃不出去了,就要死在这里了。”忽的,百姓中传来一阵骚动。 杜稜瞬间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齐魏联军全力攻打南门,因着兵力有限,大部分的兵力都在南门,北门不过有数千人把守,看来齐魏联军趁夜绕道北门,已经攻占了北门,如今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他神色凝重,撩开车帘,满目温柔的看着原氏,轻声说道:“阿惜,如今我们走不出去了,只能与邯郸城共存亡了,你可惧?” 原氏温柔一笑,伸手握住杜稜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一生能遇见夫主,与夫主一同赴死,阿惜不惧,都是我连累夫主了。” 原氏眼中颇多歉疚。 若非她,他们还在上庸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说什么傻话,能与你一同赴死我甘之如饴。”杜稜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原氏。 他驾车朝南门赶去。 无为还在那里,要死他们一家人也得死在一起。 “咚咚咚……”齐魏联军在奋力的撞门,城墙上更是爬满了人。 四野一片狼藉,横尸数十里,鲜红染红了他们身下的土地,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战火连天,厚重的城门风雨飘摇,随时都有被撞开的可能。 杜稜他们赶到的时候,在下面奋战的禁军与黑甲军已经寥寥无几,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无为更是一马当先,他站在最前面,与齐魏联军殊死搏斗着,激战了一夜,他浑身是伤,脸上全是血,几乎看不出他的摸样。 苏衍跟在无为右侧,身上也负了伤,可还在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剑,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脸上却没有一点恐惧。 他知道在他身后的是他的母亲,阿姐,他不能退,也不能怕。 齐魏联军用力弓箭与投石机,箭矢与碎石漫天飞舞。 杜稜将马车停在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伸手将原氏拥入怀中,一吻落在原氏眉间,一字一句的说道:“看好阿茵与阿若,等我。” 说着他跳下马车。 飞身城墙之上,纵身投入战斗。 这一次原氏没有落泪,她一脸赴死的慷慨,柔柔的看着苏茵与杜若,一家人死在一起没什么可怕的,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幸福。 总归他们还在一起,所以她不怕,哪怕是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原氏一手抱着苏茵一手抱着杜若,只觉得好似过了半个世纪一样。 “城破了,城破了,我们就要死了……”忽的,城中的百姓哀声痛哭了起来。 “原姨!”就在那时杜若悠悠的睁开了眼,她瞬间清醒了过来,死死地拽着原氏的衣袖,哭着问道:“我父亲呢?无为呢?” “他们……”原氏缓缓的垂下眸子,她不知该如何说,因为她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是生是死。 “阿若,别怕,我们总归还是在一起的。”杜若放声痛苦了起来,原氏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 “吱呀……”一声巨响之后,城门被撞开了。 齐魏联军如洪水一样涌了进来。 在他们的铁蹄之下,很多百姓命丧黄泉。 “见过这个人没有?”所有齐魏联军每个人手中拿着一张画像,四处询问。 画像之上不是旁人,正是苏茵。 “见过这个人没有,若是见过,知道她在哪里,如实告知便可活命。”齐魏联军不肯放过一个人,纷纷上前询问。 “没有见过!”所有百姓无不摇头。 黑甲军见此趁乱将苏茵他们带回原来的院子。 齐魏联军将城中所有百姓拿下之后,开始挨家挨户的搜寻起来。 这样下去找到他们不过是迟早的事。 寻了半日,没有寻到苏茵,城中的齐魏联军索性敲锣打鼓的喊叫起来:“苏氏阿茵何在?如今无为,苏衍,杜稜,还好整个邯郸城尽在我们手中,若是你再不出来的话,我们便要屠城了。” 也不知为何,他们疯了一样寻找苏茵。 原氏和杜若听着他们的话,再也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锣鼓喧天,他们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苏氏阿茵何在?若是你在不出来,我们便要屠尽这城中所有百姓。” 听着原氏与杜若的哭声,苏茵缓缓的睁开了眼。 “母亲,阿若。”她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一股虚弱,她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看着原氏与杜若说道:“无为,阿衍他们呢?可是城破了?” 原氏与杜若还没开口,外面的喊声再度响起:“苏氏阿茵何在?无为,苏衍,杜稜,尽在我们手中,若是你再不出来的话,我们便要屠城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黄雀在后 下一秒,苏茵瞬间从榻上坐了起来。 她扭头看向原氏与杜若,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已经破城不说,无为,阿衍还有杜叔叔还落入他们手中。 原氏赶忙转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挤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你已经昏睡了三日,阿茵,可要喝点水。” 杜若已经起身去给苏茵倒水。 “喝点水吧!阿茵姐姐。”杜若伸手将水递给苏茵。 苏茵接过水,轻抿了一口,将水杯还给杜若,起身便要下榻。 “阿茵,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阿茵姐姐。”原氏与杜若瞬间一惊,伸手便要揽住她。 原氏伸手抱住苏茵,厉声说道:“阿茵,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我不准你去。” 杜若死死地拽着苏茵的衣袖,双眼微红,喃喃说道:“阿茵姐姐,你不要去,你不要去。” 她已经失去了这么多亲人,怎么能再失去阿茵姐姐。 原氏心中同样满是惊恐。 齐魏联军的话如何能信?便是阿茵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所有人的。 这一点她与杜若心知肚明。 苏茵嘴角上扬,淡淡一笑:“母亲,阿若,你们放开我!便是躲在这里,又能躲到几时?他们早晚会找到我们的。” “那我们也不要你去送死。”原氏和杜若怎么也不肯松手。 苏茵凝神看着他们缓缓道来:“这城中尚有十数万百姓,他们何其无辜?还有无为,阿衍,杜叔叔,我若不去,他们都会死的。” “可是阿茵……”原氏开口话还未说完,便落下来了,几度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杜若低低的垂着头,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苏茵轻轻的掰开她们的手。 她知道她们不舍她去,可她不能不去。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与这场战斗本就可有可无,可如今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非要她,这便有点说不通了。 在原氏和杜若悲痛的目光之中,苏茵缓缓下了榻。 原氏转身拿过苏茵的衣裙给她穿了起来。 杜若给苏茵取下狐裘。 如今正值严寒。 天空阴云压境,不知何时便会下起雪来。 苏茵穿戴整齐后,一直在一旁睡觉的雪球突然醒了起来,一下跳到她身上,叫唤了起来。 苏茵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视线落在装有燕倾尸骨的檀木盒上,缓步走了过去,将上面的浮灰扫去,轻轻的抚摸着盒子,无声的说道:“燕倾,等我,我很快就会下去找你。” 她这一生无愧于任何人。 唯独亏欠燕倾的这一生都难偿还。 “母亲,阿若,你们就在这里,那里也不要去。”苏茵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原氏与杜若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一定会把无为他们带回来的。” 不惜一切代价。 原氏与杜若红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主人。”苏茵刚来开门,仅剩的几个黑甲军便迎了上来。 苏茵一一扫过他们所有人,轻声说道:“无论如何保护好她们。” 苏茵一个人都没有带。 她头上覆了面纱,深深的看了原氏与杜若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原氏与杜若站在门里,哭成了泪人。 苏茵徒步行走在街上,并没有急于上前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不能让人知道她从哪里走出来的,不能让他们找到母亲与阿若。 原本热闹非凡的邯郸城,如今已经成了一座死城,除了血腥与尸体,再不见往日的繁华。 她不知道赵初怎么样了? 他没有赶回来救下邯郸城,说明他定是脱不了身,不然他不会弃邯郸城于不顾的。 邯郸乃是赵国的都城,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苏茵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终究她是有负赵初所托,没有守住邯郸城。 她原本以为那一曲音杀,这么也能震慑齐魏联军几日,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哪里知道他们这么快便再度攻城了,还一举拿下了邯郸城,活捉了阿衍他们。 “你可曾见过苏氏阿茵!”忽的,苏茵被拦了下来,几个手持长戟的士兵挡在她面前,厉声呵斥道。 苏茵没有一点惊慌,她缓缓的取下头上的面纱,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就是苏氏阿茵!” 几个士兵瞬间一惊,拿着画像对着她比了比,大声喊道:“她就是苏氏阿茵,苏氏阿茵在这里。” 苏茵一袭红色的衣裙,外面披着白色的狐裘,她银发及腰,满脸虚弱,明明是一个瘦弱不堪的女子,却没有一个士兵敢近前一步。 所有人都忘不了,她在战场上奏音杀的那一幕。 那一日的她,一如一个红衣修罗,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恐惧如潮水一样从他们心中涌了出来。 “你,你……”所有士兵纷纷后退,满目惊恐的看着苏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为他们在哪里,带我去。”苏茵淡淡的说道。 本该是这些士兵发布施令,他们满目惊恐的看着苏茵,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你,跟我们来吧!” 苏茵却成了主导者。 苏茵缓步跟在他们身后,朝南门走去。 没有一个人敢近她的身。 “无为,阿衍,杜叔叔……”苏茵远远的便看见他们三个人满身是伤,枷锁加身,被绳子悬挂在城楼之上,她面色一沉,眼中杀气翻腾,双眸被杀气染红,泛着血光,周身寒气逼人。 “苏氏阿茵你果然出现了。”城楼之上缓缓走来一人,那人一袭乌黑的袍子,银发披肩,看着苏茵的眼中寒气森森,声音恁的阴沉。 苏茵看着他瞬间微微一怔。 是容墨! 容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怪齐魏联军敢这么快再度攻城,容墨清楚的知道她受了重伤,能奏一曲音杀已是极限,如何还能在奏得了音杀呢! 苏茵缓步走来,看着容墨冷冷说道:“我来了,放了他们。” 她下颚微抬,宛若寒星一般的眼中没有丁点恐惧,就这样徐徐走来,满身风华无人能及。 “哈哈哈……”容墨瞬间大笑了起来,他居高临下,满目睥睨的看着苏茵,眼中一片讥讽:“苏氏阿茵,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呢!如今整个邯郸城,还有你们的命都在我手中。” “是吗?”苏茵勾唇一笑“你如何会出现在邯郸,可是仓皇逃到这里的?” 她开口同样满目讥讽。 容墨面色一变。 苏茵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笑道:“如今燕,齐,魏,三国全力助你攻赵,国中必然空虚,你玄月教势力再大,不过根基浅薄,如何是容氏一族的对手,想必是容氏一族出手了吧!燕,齐,魏,三国可是已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容墨面色阴沉,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他死死地盯着苏茵一句话也说不回来。 不过是因为全部被苏茵说中了。 事实正是如此,他知道容氏一族一定会出手,本以为他们在他快要一统天下的时候出手,哪里知道他们这么快便出手了。 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破了燕,齐,魏三国。 如今半壁天下全数在容氏一族的掌控之中。 便连玄月教总部都被容允攻破。 眼看大势所去,他想到了苏茵,想到了这个被容允与容华捧在手心的女人。 有她在手,他倒要看看他们会不会束手就擒。 容墨冷眼看着苏茵,一声厉吼:“把她给我拿下。” 几个侍卫瞬间朝苏茵围了过去。 苏茵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说道:“我再说一遍放了他们。” 说着,她淡淡一笑:“他们的命在你手中不假,可我命却在我手中不是吗?” 她冷眼看着容墨淡淡笑起,一副有恃无恐的摸样。 “苏氏阿茵,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们。”容墨一脸怒气,冷眼盯着苏衍他们说道,眼中杀气翻腾,好似阴云密布。 “我信。”苏茵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在你杀了他们的那瞬间,得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你应当知道一具尸体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他急于拿下她不过是想威胁容华。 可他不知道,她与容华早已两清,互不相欠,而他已有了妻室。 他便是拿了她,又如何威胁得了容华。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苏茵说着,拔下头上的发簪横在脖子上。 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容墨,等着他做出选择。 “苏氏阿茵。”容墨咬牙切齿的看着苏茵,恨不得上前扭断她的脖子,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很对,一个死掉的苏氏阿茵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苏茵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玉簪刺破肌肤,鲜红的血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白色的狐裘,一眼望去恁的刺目惊心。 容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把他们给我放了。” 他一声令下,苏衍他们被放了下来。 也不知容墨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全部紧紧的闭着眼,一脸痛苦的摸样。 苏茵眸子一沉:“我要的是活蹦乱跳的他们。” 容墨脸色一黑:“给他们服下解药。” 几个士兵瞬间上前,也不知给他们喂了什么。 “阿茵!”就在那么一瞬间,他们全部睁开了眼,看着苏茵满目震惊。 第三百八十二章 孰轻孰重 在姬玉的治疗之下,苏茵的容貌早已恢复往昔,不仅没有留下一点疤痕,肌肤甚至更胜往昔,白璧无瑕仿佛破壳的鸡蛋光洁如玉。 她几步上前,伸手想要苏衍他们从地上扶起。 几个士兵上前,抬手将长戟架在她的脖子之上。 “阿姐!” “阿茵。”无为,苏衍还有杜稜一惊,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 手持长戟的士兵也没有放过他们,转眼间长戟已经直指他们几人的胸口。 苏衍双目血红,死死地的看着苏茵,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嘶声裂肺的喊道:“阿姐。” 他声音之中满是愤怒。 无为面色阴沉,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幽深的眸子中尽是不甘。 杜稜没有出声,他抬头朝站在城楼之上的容墨看去,眼中波涛汹涌,寒芒闪动。 苏茵看都没有看抵在脖子上的长戟一眼,她缓缓的抬头朝容墨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放他们几个人离开。” 寒风卷起她的长发,她面上没有丝毫惊恐,冷冷的看着容墨,红衣似血,分外妖娆。 “哈哈哈。”容墨双眼一眯,凝神看着苏茵,勾唇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可以。” 他要的只是她,他们几个人的生死根本就无关紧要。 苏茵想都未想开口说道:“好。” “放他们走。”容墨声音一沉,指着苏茵说道:“把她给我绑起来。” “诺。”几个士兵拿着绳子朝苏茵走了过去。 “不,不要。”苏衍双目血红,双手紧握成拳,起身便要朝苏茵扑过去。 一个士兵手中的长戟划破了他的胸膛。 “不准伤他。”苏茵瞬间便怒了,她周身寒气逼人,厉声对着容墨吼道。 容墨淡淡的扫了那个士兵一眼。 那个士兵瞬间朝后退去。 苏衍几步扑到苏茵跟前,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袖,声音哽咽:“阿姐,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来,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要死我们就一起死。” 苏茵柔柔的看着他,轻声说道:“傻孩子,听话,母亲就交给你了。” 苏衍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不,我不要,我要你活着……” 无为一手折断架在他胸前的长戟,紧握着只剩半截的长戟,素手一扬割断了一个士兵的脖子,飞溅的血染红了他的脸。 数十个士兵瞬间将他围了起来。 容墨淡淡的瞥了一眼一旁的弓箭手。 数万弓箭手弯弓搭箭,锋芒直指无为。 “无为。”苏茵声音一高,厉声说道:“住手。” 再不停手的话,他就会死。 “阿茵。”无为满目不甘,死死地看着苏茵,在苏茵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一把丢掉手中的长戟。 “咣当。”断了的长戟落在地上,捡起一阵浮灰。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无为,轻声说道:“带他们走,他们就拜托给你了。” “阿茵……”无为决绝的看着苏茵,一步也没有动。 苏茵意味深长的看着无为,大声吼道:“离开带他们离开。” 无为周身戾气逼人,他一步一步朝苏衍走去,一把握住苏衍的手臂,扭头看着杜稜,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走。” “不,我不要。”苏衍冲着无为厉声吼道。 无为眸色一沉,一掌将他击晕,背在背上,一步一步从苏茵面前走过。 杜稜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跟着无为身后。 他们所经之处,所有士兵无不后退。 苏茵淡淡的看着他们离开。 她嘴角上扬,脸上含着浅浅的笑,视线落在容墨身上,扬唇一笑:“我要你打开北门放他们出城。” 容墨大手一挥:“好。” 几个士兵瞬间将苏茵绑了起来。 眼见他们几人就要离开,无为扭过头来,最后看了苏茵一眼。 几个士兵把苏茵押上城楼,容墨大步走了,一般攥住苏茵的下巴,眼神轻佻的看着她,啧啧叹道:“莫怪他们几人都对你死心塌地,苏氏阿茵果然容色过人,便连胆子也是大的很,若是我年轻个几十年,怕也会对你青眼相看。”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容墨。 她只希望无为带着他们几个人赶紧出城,走的越远越好。 从她跨出家门的那一刻,从没要想着活着回去。 容墨眯眼一笑,一把扣住苏茵的脖子,五指缓缓收紧,声音冷若坚冰:“就是不知在他们心中,是你重要?还是这天下重要了?” 江上与美人,孰轻孰重呢? 容墨好奇的很。 苏茵冷眼看着容墨,轻轻一笑:“容墨,我就怕你费尽心机,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眼中满是讥讽。 不管容氏一族如今做主的是容华也好!还是容允也罢! 她苏氏阿茵再与他们没有丁点关系。 容氏一族蛰伏数百年等的就是今日,他们怎么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啪……”容墨抬手一巴掌落在苏茵脸上。 “哈哈哈……”他眼光一凝,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来人啊!立刻给容墨,容华修书一封,邀请他们过来看戏。”容墨沉声说道。 扬眉一笑:“本尊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不信他们不来。” “哦!对了,顺便给赵初也修书一封吧!人多才热闹嘛!”容墨缓缓松手放开苏茵,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咳咳咳……”苏茵一下子摔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容墨缓缓的俯下身去,一把拽住苏茵的长发,猛地一拉,逼得苏茵看着她,冷冷笑道:“就把她给我挂在城墙上,不用客气,也不用怜香惜玉,日日给我鞭打,记住一定要血肉模糊才好。” “诺。”几个士兵瞬间上前,把苏茵从地上拖了起来,用铁链挂在城墙之上。 “啪……啪……啪……”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起来。 一下又一下,即便苏茵穿着厚厚的冬衣,不过片刻便皮开肉绽。 可她非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嘴角始终含着笑。 她一脸无畏,仿佛鞭子抽打的不说她一般。 容墨瞬间怒了,他声音一高:“给我狠狠的打!” 他就不信他们会不来。 有了苏氏阿茵这个诱饵,他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啪……”鞭子抽的越来越响,每隔半个时辰便换一个人。 血顺着长鞭滴落在地上,染红了苏茵身下的地面。 容墨命人搬来太师椅,悠闲的看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有一件事始终困扰着他,当年他在苏茵的玉簪上啐了剧毒,那毒可丝毫不亚于枯骨,名夺魄,沾之必亡,且魂飞魄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容华为何能好好的活到今日。 按理说他早该是一堆白骨。 据他所知,夺魄根本无解,这也是他偶然得来的,且只有那么一点,全部用在容华身上了。 这件事真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无为听苏茵的话带着所有人出了邯郸城。 容墨果然依言放他们离开。 不过还是派了人跟踪他们。 无为策马带着他们狂奔了数百里,甩掉那些可恶的尾巴之后,又带着他们折了回来。 这一次他并没有进城,而是在离邯郸城不远的一处山中,找了一个山洞躲了起来。 离开的那一日,他们亲眼看见苏茵被挂在城墙之上抽打,每一个人都心如刀绞,原氏更是哭晕了过去。 他们的命是苏茵拿自己的命换回来的。 看着她在受罪,他们如何离开。 无为与杜稜交换了意见,决定就蛰伏在邯郸城附近,伺机救人。 一日过去了。 苏茵早已昏了过去。 容墨这才让人停手,人若是死了也就无用了。 皮开肉绽的让他们心疼一下就够了。 苏茵始终被挂在城墙之上,容墨每日里只给她点水,和一碗白粥,让她不死,可也没有力气挣脱。 如此又过了三日。 不管是容允,还是容华那里都没有一点消息。 容墨不由得着急起来。 莫不是他们当真不在意这个苏氏阿茵了! 也是! 江上与美人孰轻孰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 不该拿一个妇人去搏一个天下。 只要你坐拥这锦绣江山,何愁这天下没有一个可心的妇人。 容墨一日比一日焦躁起来。 “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上来,绑在木桩之上。”第四日,容墨的耐心已经被磨光了,他命人将苏茵拉了上来,绑在木桩之上。 一旁架了火盆。 他亲手拿了一把匕首站在了苏茵面前。 “哗啦……”一盆冷水浇在苏茵身上,苏茵缓缓的睁开了眼,她看着容墨勾唇一笑,气若游丝的说道:“怎地你失望了吗?锦绣江山与一个妇人孰轻孰重?还用想吗?你死了这条心吧!他们不回来的。” “啪……”苏茵一句话刺入容墨心窝,容墨反手给了她一巴掌,冷冷一笑:“苏氏阿茵,如今正是午时,若是天黑之前他们还没有出现的话,我便千刀万剐了你,让你给我阿蔺陪葬。” 容墨字里行间泛着森森寒气。 他抬起匕首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苏茵的脸。 “容墨,你输了,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有你给我作陪,我苏氏阿茵死有何惧!”苏茵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她垂眸冷冷一笑。 声音中满是讥讽。 “不,我不会输的,你看着吧!他们一定会来的,到时候你们都得死,这个天下只能是我的,我才是容氏一族最值得骄傲的子孙。”容墨疯了一样,死死地扣住苏茵的脖子。 最终他找回了理智,缓缓松开了苏茵。 苏茵慢慢的合上了眼。 她太累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远处的地平线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从没有那一日,容墨竟觉得时间这样的慢。 终于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第三百八十三章 已经晚了 容墨抬头看着远处的天,已经失去所有的耐心。 他冷冷一笑,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眼中杀气毕露,一步一步朝苏茵走了过去。 苏茵尚在昏迷,她的衣裙早已被长鞭抽的残破不堪,有大片肌肤露在外面,血肉模糊,青紫交错,青白的面色中透着一丝黑紫,整个人瑟瑟的抖着,连呼吸都是痛的。 容墨一手持着匕首,一手落在苏茵的下巴,他用力一捏,生生把苏茵给捏醒了。 苏茵寒热交错,视线有些模糊,她淡淡的扫了容墨一眼。 容墨面色阴沉,一字一句的说道:“苏氏阿茵,别怪我不客气了,要怪就怪他们全然不把你的性命放在眼中。” “哈哈哈……”容墨说着,放声大笑了起来。 抬起匕首便朝苏茵手臂上剐去。 “教主,快看!”就在那个时候,一个玄月教教徒直指远处大声说道。 容墨手下一顿,抬头看去。 只见余晖之下,一阵浮灰遮天蔽日一般,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过来。 “哈哈哈……”容墨大声笑道,捏着苏茵的下巴,眯眼说道:“你猜来的会是谁呢?” 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朝远处看去。 她神色一暗,眼中并没有半点高兴。 她不知道谁来了。 也不希望有人来。 人之将死又何必连累旁人。 容墨声音低沉,一脸得意,缓缓说道:“是容华呢?还是容允?亦或者是赵初也说不定!” 他给他们三个人分别修书,就是不知道来的是谁? 赵初虽没有容氏一族那样大的势力,可他手中尚有二十万精兵。 得了这二十万精兵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助力,有总比没有的好。 前些日子他不过是把他困在一处险滩,为的便是一举拿下邯郸城,对于赵初来说脱困不过是早晚的事。 铁蹄铮铮,震得大地微微晃动起来。 数十万人马由远及近。 一切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阿茵!”一马当先的那人一声阿茵,声音响彻云端,瞬间拉回来苏茵的意识。 “赵初。”苏茵看着最前面的那一人轻声唤道,他一身玄色铠甲,满脸血污,一脸的疲惫,看着她的眼中满是疼惜。 夺城一战之后,容墨只剩下十几万人马,全部在城中休养生息。 根本不是赵初的对手。 可他根本无所畏惧,他冷眼看着赵初,淡淡一笑。 容墨手中的匕首架在苏茵的脖子上,随时可以割断她的喉咙。 “容墨,你放开了。”数十万人马在赵初身后站定,弓箭手弯弓搭箭直指容墨,赵初面色阴沉,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墨一字一句的说道。 视线落在已奄奄一息的苏茵身上,赵初身上爆出骇人的戾气。 容墨看着赵初勾唇一笑:“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剑对我俯首称臣,把赵国拱手相让我就放了她如何?” 赵初死死地盯着苏茵,眼中不盛万物,只剩下苏茵一人。 容墨的话他听在耳中。 可他却做不到。 赵国不是他一人的赵国,更由不得他一个人做主。 他身后有数十万将士,他们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为的便是保家卫国。 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永远回不来了。 他们身后是数十万百姓的生命。 他别无选择! 若是用他的命去换苏茵的命,他想都不用想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苏茵看着赵初淡淡一笑,用口型对着赵初说道:“不用管我,杀了他。” 容墨的匕首抵在苏茵的脖子,已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血顺着匕首滑落,刺痛了赵初的眼。 他双眸染上一层血色,对着容墨厉声吼道:“容墨,放了她,我饶你不死,让你安然离去!” 这已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 “哈哈哈……好一个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赵王,那我就要她和这邯郸城与我一同陪葬!”容墨癫狂一笑。 数百士兵上前将装满油的木桶砸在城墙之上。 只要一把火,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一旁的士兵已经点燃了火把。 “轰隆隆……”就在那时,天边又扬起一阵浮灰,大地微微晃动了起来。 青色一色的红色士兵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一面黑色的锦旗之上,容字格外的醒目。 “哈哈哈……是容家的人来了,他们果然都来了。”容墨满脸激动,扬天大笑道。 赵初扭头看去,就见容允一袭银色的铠甲,手持长剑策马而来。 他身后的人马足有五十万之众,远在他之上。 如今容允已经手握三国,容氏一族几乎占了半壁天下。 今时的容允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好奇的是容华已经回来了,为何却并没有回容家。 容允视线落在苏茵身上,眸色一沉,对着容墨厉声吼道“容墨,我来了,放了她。” 苏茵没有想到容允会来。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一脸霸气,下颚微抬,已一副睥睨之姿看着容墨,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容允,亦或者她从不曾真正认识他。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容氏族长。 容墨居高临下,淡淡的看着容允,双眸染上一层戾气,冷冷说道:“容允,你来了,要我放了她也可以,只要你把容氏族长的位置交给我,从此对我唯命是从,我便放了她如何?” 容允瞬间便笑了,他冷眼看着容墨,勾唇说道:“容墨,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若是识相的话就放了她,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容墨双眼一眯,没有理会容允,他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大声笑道:“看来他们都不在意你的生死了。” 说着,他便要割断苏茵的脖子。 赵初与容允同时一惊。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住手。” 这一刻,他们怕了,真的怕了。 “容墨,杀了她,你就是个死,你可考虑清楚了?”容允眯眼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赵初整个身子都僵硬了,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容允整个人看似镇定实则也紧张的很。 容墨冷冷一哼:“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你们可答应我的条件。” 他匕首横在苏茵的脖子上,苏茵面色煞白,面上没有一点惊恐,她抬头看着容允与赵初,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们不要管我,杀了他。” 容允眼中一痛,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沉声说道:“拿我的弓箭来。” 他声音一落,一个士兵递给他一把弓,一支燃着火的箭。 他弯弓搭箭瞄准容墨,冷冷一笑:“容墨,放了她,我饶你一命,放你安然离开,若是不然你就受死吧!” “哈哈哈……”容墨脸上一点恐惧都没有,他一脸狰狞放声大笑了起来:“容允你射箭啊!你倒是射箭啊!” 他一把将苏茵拖到他身前,死死地扣着苏茵的脖子,用力收紧手指。 “咳咳咳……”苏茵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余光落在容允与赵初身上,嘶声裂肺的吼道:“你们攻城啊!” “嗖……”容允目光一冷,深深的看着苏茵,射出手中的箭。 “轰……”沾满油的城墙瞬间燃烧了起来。 刹那间火光冲天,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赵初看着葬身火海之中的苏茵,扭头对着容允大声咆哮道:“容允你怎么可以放箭?” 容允淡淡的看着赵初,缓缓说道:“你会对容墨俯首称臣吗?” 在容允迫人的目光下,赵初沉默下去。 不,他不能。 容允双眼一眯,右手微抬,一字一句的说道:“给我攻城!” 他不是不想救苏茵。 而是与容氏一族数百年的心愿相比,他不能不顾大局,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 容氏一族蛰伏百年等的就是今日,他不能对不起容氏一族诸位先祖。 不过他会为苏茵报仇的。 会让容墨给她陪葬。 会让这城中所有士兵给她陪葬。 她不会孤单的。 “杀……”喊杀声四起。 “嗖……嗖……嗖……”容允身后的弓箭手齐齐放箭,顿时箭矢如雨。 容允扭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赵初,沉声呵斥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下令攻城。” 赵初眼眶一红,额上青筋暴起,厉声吼道:“给寡人攻城!”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二十万大军瞬间投入战争之中。 “不,不,怎么会这样?”容墨看着窜起的火苗,看着数不清的士兵,看着满天箭雨,瞬间慌乱了起来。 他们真的不顾苏氏阿茵的生死了吗? 他们不是恋她如狂吗?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在七十万人的碾压之下,整个城楼已经摇摇欲坠。 输已成了定居,不过是早晚的事。 容墨好似抓着最后一个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扣着苏茵的脖子,把苏茵推到城墙边缘,冲着容允与赵初,嘶声力竭的吼道:“你们放我安然离去,我放了苏氏阿茵!” 他声音之中满是悔意。 他不该以苏氏阿茵做赌,赌整个天下。 战火缭绕,刀光剑影之下,容允凝神看着苏茵,神色一暗,轻声说道:“已经晚了。” 赵初一脸悲痛,他怔怔的站在那里,双手紧握成拳,眼中一片血红,一句话都没有说。 “都给我住手!”就在那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他的声音恁的冰冷。 第三百八十四章 同归于尽 容华站在离容允数步之遥的地方,淡淡的看着他。 他和姬玉离开邯郸城中后,并没有和容允一起回青川,这些年容允将容家治理的很好,把容家交到他手中,他很放心。 他没有想到容允会在此时出手,意图染指天下。 在他看来,他这样做与容墨有什么区别,战火四处蔓延,生灵涂炭,置天下苍生与何地? “容华,你来的正好,你看见了吗?先祖的遗愿就要在我们手中完成了,你回来到时候整个天下就是你的了。”容允一脸狂热,与他沸腾的内心一样,目光灼灼的看着容华。 “哈哈哈……容华来了。”容墨扣着苏茵的脖子,站在烈火焚烧的城楼之上,垂眸看着苏茵几乎疯狂的笑道:“苏氏阿茵,你看见了吗?他来了!我就说他怎会不来呢!哈哈哈……我不会输的,一定不会输的。” 浓烟呛鼻,苏茵缓缓的抬起头来,她视线模糊,可她还是一眼便看见那个身影。 她以为他不会来的。 可他却来了。 这样她如何忘记他。 她目光锁定在那个身影之上,嘴角闪过一丝苦涩的笑容。 容华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容允,缓缓说道:“染了她血的天下,我要来何用?” 容允神色一冷,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声音渐高:“容华,纵然你不要这天下,可我却不能不完成容氏诸位先祖的遗愿,我知道你不忍心看着她赴死,你回去吧!就当做她还好好的活着,别忘了姬玉还在家中等你,你要让她寒心吗?” 容允断然拒绝了容华。 没有给他留一丝的余地。 甚至拿姬玉说话。 赵初同样没有停止进攻。 这是赵国的都城,他怎能让都城落入旁人的手中。 哪怕这条路是要踩着他最心爱的女子的身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跨过去,他不能成为赵国的千古罪人,他担不起这个罪名。 所以他只能负她了。 他没有选择。 他不只是赵初,还是赵国的大王。 “四叔。”容华缓步朝容允走了过去,短短几步之遥,便有数不清楚的人在他身旁倒下,他固执的看着容允,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我让你收手呢?” 容允面色一沉“容华,实不相瞒,我也心悦于她,可是天下与她,我分得清楚孰轻孰重,你不能如此执迷不悟。” 容华微微一怔,冷冷一笑:“你错了,你并不爱她,所以在天下与她之间你没有半点犹豫。” 可是他却不同。 他从没有犹豫,他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容华,你让他们都给我住手,让出一条路来放我离开,我就放了她,不然我现在就扭断她的脖子,让你悔憾终身。”容墨双目血红,对着容华厉声吼道。 他的十数万大军在七十万人的碾压之下,已经死伤过半,如今军心涣散不堪一击。 随时都会一败涂地。 容华扭头看向苏茵,他眼中一痛,微微蹙起眉头,眼神带了一丝凌厉,一一看着赵初与容允,这一次他没有再好言相劝,他声音冰冷如水,不容置疑的说道:“都给我住手。” 一直未曾言语的赵初开口了,他看着容华沉声说道:“是她让我们攻城的,事到如今已经停不下来了,你回去吧!” 胜利在望,要他们如何收手? 容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凝神看着容允,容允翻身下马,大步朝容华走去,他双手重重的落在容华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容华,你就听四叔的吧!就听四叔这一次好不好。” 他眼中甚至带了乞求。 容华轻轻的拂去他的手,他一撩衣袍,重重的跪在容允面前,放下他的尊严,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一字一顿的说道:“四叔,你收手吧!我求你了。” 容氏一族蛰伏百年,为的便是一统天下,可姬氏一族却隐姓埋名更久,为的便是光复姬氏一族曾经的荣耀,与姬氏一族相较,容氏一族必败无疑。 若是现在退还来得及。 晚了怕是连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着容华跪在容允跟前,苏茵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她不要他这样。 不要他为了她这样卑躬屈膝的跪在别人面前苦苦哀求。 他是容华,他是容氏一族的少主,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他这一生何曾求过任何人。 她不要他这样。 苏茵双目猩红的看着容华,嘶声裂肺的吼道:“容华,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我就是死也不愿看着你这样。” 容墨倒是笑了起来,他一手死死扣住苏茵的脖子,一手轻轻的拍了拍苏茵的脸颊,满目讥讽的说道:“苏氏阿茵容华竟为了你跪下了,要知道他连这天下诸侯都不曾跪过,这天下又有谁值得他下跪呢!唯有你!” 容允身子一晃,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他满目失望的看着容华,缓缓的摇了摇头:“容华,便是你求我,我也不能答应你,我不会为了一个妇人,放弃整个天下,更不会为了一个妇人,置容氏诸位先祖的遗愿不顾。” 他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容华。 他扭头看向杀红了眼的士兵,高声喊道:“将士们给我冲,一举攻破邯郸城,给我拿下容墨。” 他的声音响彻云端。 容允大步从容华身旁跨过,在不看他一眼,手中挥舞的长剑,浴血奋战。 赵初怎么都没有想到,容华竟会跪下去求容允。 那瞬间他高大的身子猛地一怔,看着容华的眼中满是震惊,他抬头看向苏茵,苍白一笑。 从前他一直不明白,他为何会输给容华。 直到这一刻,他明白了。 整个天下就在他面前,只要他伸手,便可以轻而易举的牢牢握住,可天下与她之间,他从不需要取舍。 因为他从没有犹豫过,一直都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如他。 不如他多矣! 他输得心服口服。 他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泪眼模糊的苏茵,看向浴血奋战的士兵们,最终高声喊道:“给寡人冲,夺回邯郸城。” 他早就做出了选择,从来都没有后退的余地。 “轰隆隆……”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微微晃动了起来。 姬玉一袭黑色的铠甲策马而来,在她身后是数不清的黑甲士兵。 她视线落在容华身上,一阵暴怒:“容华你给我起来,这天下没有人值得你下跪,不就是要救这个女人吗?好,我给你救。” “容华,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苏茵死死地看着容华,眼睛被鲜血染红,她宁愿他弃她,负她,也不要他为了她下跪。 姬玉带来的士兵,毫不留情的斩杀赵初的人与容墨的人。 见姬玉竟也来了,容墨眼中的笑越发猖狂,他连声说道:“好,好,好……姬氏一族的后人竟也来了。” 可见他没有赌输。 赵初与容墨仓皇失措的扭头过去,看见姬玉与她身后的大军,猛地一怔。 “容墨……”苏茵脸上挂着泪,她含着容墨的名字,妖娆一笑,那一笑如夏日的骄阳如火如荼,她用尽全身力气朝容墨撞去,厉声吼道:“我与你同归于尽。” “啊!”容墨与她就站在城楼边缘,苏茵用尽全身力气一撞,死死地拉着容墨,一同从城楼上摔了下去,容墨惊慌失措的喊了起来。 数十米的城楼,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苏茵,想要推开她,只要推开她,他完全可以施展内力安然无恙的落地,哪怕是数百米,他也无所畏惧。 可苏茵死死地抱着他,抱着与他一同赴死的决心,令得他根本动弹不得,更遑论施展内力。 “阿茵……”数道含着惊恐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响彻云端,震得天空掠过的寒鸦,都从空中落了下来。 一张张痛心疾首的面孔,伴随着焦灼的声音,出现在苏茵面前。 有赵初的,有容允的,还有无为的,杜稜的,最后她看见的是容华。 这一刻苏茵竟没有丝毫的恐惧,更没有丝毫的留恋。 她重活一世,已是上天格外开恩。 母亲有杜叔叔和阿衍陪着,应该会安然过完这一生。 赵初有他的赵国,也不会寂寞。 容允有容家。 无为有杜若,他们应该会生几个孩儿,开开心心的到老。 至于他,他有姬玉相守,也不会孤单。 他们都有自己的幸福与归宿,各自有各自的圆满,她还有何放不下的。 苏茵嘴角上扬,淡淡笑起,她看向朝她惊惶失措狂奔而来的容华,看了他最后一眼,喃喃说道:“容华,再见,下一辈子,我们不要再见了。” 耳边满是呼啸的风声,她只觉得冷,刺骨的冷,再也看不见一个人。 她悠悠的闭上了眼,嘴角噙着一丝浅笑,轻声说道:“燕倾,等我,我来了。” 她这一生唯一愧对的就是他了。 他那么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一个人在下面,该是怎样的孤单。 他没有国,没有子嗣,若是连她都不在身旁陪伴,便真是一无所有了。 不,他有的,有的是一刻对她无怨无悔的心。 那一刻,风停云寂,黑暗笼罩整片大地。 第三百八十五章 除夕 仓皇间苏茵落入一个怀中。 这个怀抱有她熟悉的味道,她想睁开眼看一看,是谁呢? “阿茵……阿茵……”是谁在她耳边一声一声焦灼的唤道,可是她实在太累了,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下意识的紧紧的拽着那人的衣袍,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的很沉很沉。 梦中她看见了燕倾,还看见了容华。 还有从未在她梦中出现过的谢怀瑾,这一点着实让她意外的很。 这是谢怀瑾第一次入她的梦。 他一袭青色衣袍,还是曾经她痴恋过的如玉公子,没有这一世的不得志,更没有这一世的挫败与疯狂。 他站在一副画像之前,留下悔憾的泪水,手中紧紧捏着他曾经送给她的玉簪,一遍又一遍说道:“阿茵,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可是我这一生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下一辈子,下一辈子我愿意死在你手中,以性命来偿还欠你的一切。” 这一句话,苏茵猛然便惊醒了。 她骤然睁开了眼。 “阿茵,你醒了,可把母亲给吓死了。”原氏瞬间哭了起来,她紧紧的抓着苏茵的手,苏茵眼神涣散,她不知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 “母亲。”她视线落在原氏身上,淡淡笑起,拉着原氏的说道:“是阿茵不好,又害母亲担忧了。” 她抬手想要为原氏擦去脸上的泪。 “阿姐。” “阿茵姐姐。”苏衍,杜若,还有无为与杜稜全部走了进来,看着她皆是一喜。 几个人眼眶都泛着红。 若不是容华拼死接住苏茵,只怕他们就要天人永隔了。 那一幕如今他们还都记忆犹新。 “呜呜呜……”雪球叫唤着跳进苏茵怀中。 苏茵轻轻的抚摸着雪球,笑盈盈的看着所有人,轻声说道:“我没事了。” “阿茵姐姐下一次你不可以再抛弃我们了,我们是一家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杜若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声音哽咽的说道。 苏茵垂眸一笑:“好。” 原氏转身给苏茵端了一碗参汤,苏茵小口小口喝着。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苏茵仿佛又死了一次,生生闪过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们还在她邯郸的院子中。 她不知道是谁救下了她。 也不知战事是如何平息的,只知道一切恢复往昔的摸样。 她还活着。 一家人还好好的在一起。 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似乎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赵初依旧是赵国的大王,从苏茵醒来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把宫中所有珍贵的药材,命人全数搬到了苏茵家中。 苏茵也没有问。 她从没有怪过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有自己不得不背负的责任,他的选择没有错。 便是容允也没有错。 也许这大概就是命运,你以为会携手走完一生的挚友,说不清什么时候便会分道扬镳,无关对错,只是命运不同,不能沿着一条轨迹一直走下去,如此而已。 苏茵彻底闲了下来,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美名曰需要好好调养身体。 不过几日下来,她便圆润了一圈,也怪她之前太过消瘦,如今面色白中透着红,气色将养的极好。 她眼中多了一抹平和。 这是她之前所没有的,她从前总是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如今经历的多了,心境越发的平和,不似以往那样固执。 雪球终日懒懒散散的赖在她怀中,不肯挪动一步。 杜若和苏衍围在她身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而斗嘴,时而说起过往的岁月,惹得苏茵笑的合不拢嘴。 无为与杜若渐入佳境,整日里在苏茵面前眉来眼去的不停撒糖。 杜稜与原氏也是形影不离,总喜欢什么也不做,就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原氏。 马上就要过年了。 原氏还是依循旧例,亲手给苏茵和苏衍缝制过年的新衣,今年可有得她忙了,她还得给杜若和杜稜缝制衣服,自然也不能拉下无为。 日日都要忙到很晚。 午后,无为总是在后院指导苏衍练武。 曾经的腥风血雨,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闲下来苏茵总会盯着装有燕倾尸骨的盒子,一看便是许久。 无为知道苏茵心中所想,屋里只有苏茵一个人的时候,他朝苏茵走了过去,轻声说道:“阿茵,如今蓟城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他知道她心中有未了的事。 燕倾为她而死。 总不能籍籍无名的随意下葬。 他是燕国的王,终究要回燕国的宗庙,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苏茵轻轻的抚摸着檀木盒,眼神黯淡,轻声说道:“没有几日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再说吧!” 有些事终究要做的,却也不急在这一刻。 无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多少次夜深人静,赵初徘徊在苏茵院子前,就着月光,一站一夜。 他知道她就在里面。 他推开门便可以看见她。 可见了她他要说些什么? 这一夜,天寒地冻,赵初又在苏茵院子前徘徊。 天空飘起了小雪。 将养了十多日,苏茵的身子已经大好。 屋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她转身披上狐裘,推开门缓步走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铺了一层白色。 走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声音。 苏茵让人打开大门。 赵初瞬间抬头看去,苏茵的身影猝不及防的落入他眼中,他身子微微一怔,转身就要离开。 “赵初。”苏茵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大门口高高挂着几盏红灯,灯光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她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赵初。 赵初脚下一僵,转过身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茵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嘴角含着笑轻声说道:“天寒地冻的进来喝一杯热茶吧!” 赵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苏茵在屋里煨了茶,煮着酒,热气腾腾,一旁的方桌上放着几个家常菜,外面天寒地冻,屋里简单却不是温馨。 苏茵抬手给赵初倒了一杯酒,眉眼含着笑,轻声说道:“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 赵初接过苏茵递来的酒,捧在手中,在苏茵的目光中,缓缓的垂下头去,他视线落在那杯酒上,眼中满是愧疚。 只要一想到那一日,她从城楼上摔下来的情形,他便寝食难安,可他数夜在她门前徘徊,却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她是苏氏阿茵,只要她想走,这天下谁能困住她。 她答应了他会守住邯郸城,便守在邯郸城中,誓与邯郸城共存亡,这些她都做到了。 可是他呢? 他见死不救。 在她与邯郸城之间,他想都没有想便选择了邯郸城。 他愧对于她呀! 他慢慢的抬起头,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我,对不起你!” 昔日他是韬光养晦的公子初,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赵王,他这一生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 苏茵淡淡一笑:“赵初,你没有对不起我。” 苏茵神色柔和的看着赵初,轻声说道:“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于赵国而言,对百姓来说,你都是一个合格的王,你只不过是做了你应该做的选择,不必对我心怀愧疚,赵国也是我的国,邯郸也是我家,这没有什么错。” 苏茵一手落在赵初肩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便是因为苏茵不怪他,赵初才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阿茵,我……”赵初开口。 只说了数个字,苏茵便开口打断了他,她缓缓笑道:“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挚友,你我之间什么都不必说了,你要说的话我都明白。” 赵初眉眼上扬:“是,我们是挚友。” 他一句话说完,轻声说道:“当时我没有选择。” “我都明白。”苏茵对着赵初举起酒杯。 “砰……”赵初也抬起手,两个酒杯碰到了一起。 苏茵与赵初一饮而尽。 烛火摇曳,两人说起了昔日旧事,说道尽兴之处,两个人都笑了。 赵初视线一扫,落在屋里那个紫檀盒子上,神色黯淡,轻声说道:“他日燕国之行,若需我相助,尽可开口。” “我知。”苏茵缓缓的垂下眸子。 继而她扬头看向赵初,两个人相视一笑。 酒过三巡,打了更,赵初才回去。 苏茵喝的也有些微醉,多少年没有喝过酒了,如今竟觉得醉了的感觉也挺好,她缓步朝装有燕倾尸骨盒子走去,轻轻的爬在上面,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她喃喃说道:“燕倾,我想你了,你在那边可还好?要过年了?可缺吃少穿?改日我多给你烧几个人下去,省的没有人伺候你,你不习惯,你放心吧!我定不会让你落一个昏聩无能的名声,我会给你找一个宗室之子过继到你的名下,会为你守好燕国。” 苏茵放声痛哭起来。 从燕倾去后,她都没有为他好好的哭上一场。 第二日,已是除夕。 大战过后,城中慢慢恢复往日的热闹。 无为与苏衍已在门口贴春联了,原氏和杜若在屋里包饺子,他们什么不让苏茵做,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厚厚的一层。 苏茵推门走了出去。 第三百八十六章 新年 苏茵并非空着手,她手中提了一个竹篮,篮子里放的是一些外祖母喜欢吃的东西,回到邯郸已经这么久了,她还没有去看一看外祖母。 外祖母与外祖父合葬在一起,安置在原氏一族的祠堂中,原深犯的是谋逆之罪,全族上下尽数问斩,原家也早被抄家,原本祠堂也留不下来的,但赵初看着苏茵的面子上,不仅将原氏一族的祠堂留了下来,还把原氏一族的宅院划在苏茵名下。 在这一点上苏茵是十分感谢赵初的。 听赵初说这一次战火能够平息,姬玉功不可没,她以姬氏一族强大的优势压倒了容允,逼得他签署了一份停战协议,在他有生之年不得肆意挑起战祸,有姬氏一族的制约,想来容允也不敢在妄自动手。 至于容华苏茵没有问。 他已经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摸不得,问不得,更是触碰不得。 他那一跪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天下苍生? 还是为了她? 苏茵也不想知道。 只愿他和姬玉好好的生活。 哪怕他不属于她。 哪怕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都希望他能够幸福。 明日就是大年了,街上不过偶有几个行人,多少人死于战火,便是年下了也没有多少喜悦,挨家挨户贴春联的甚少,家中有亲人故去,三年之内都不会再贴春联,以示孝道。 可见邯郸城中至少损失了半数的百姓。 少说也得休养生息数年,邯郸城才能恢复往日的生机。 昔日繁华的门第,已是门可罗雀,苏茵轻轻的推开了原氏的门。 里面东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安静的慎人。 苏茵还能记起上一世,父亲和母亲去了之后,她与阿衍在原家一起生活的日子,那些事历历在目,就好似昨日发生的一样。 她径直去了祠堂。 原深他们是罪人,自然不能入原氏一族的祠堂。 “外祖父,外祖母,阿茵来看你们了。”苏茵亲自动手打扫了一番,将带来的贡品摆了上去,有外祖母喜欢吃的桂花糕,杏仁酥,还有外祖父喜欢的烧刀子。 她点了香,磕了头,却没有起来,就那样跪在外祖母的排位前,眼中满是愧疚,喃喃说道:“外祖母,我想你了。” 说着她眼泪落下来。 上一世若是没有外祖母的庇护,她和阿衍早就死了。 这一世终究是她没有保护好外祖母。 她的本意是要把她带出去,好好的孝敬她,可是她却没有做到。 寒风横扫,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阿姐,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苏茵抬眸见将苏衍站在祠堂门口。 苏衍缓步走了进来,对着外祖母的牌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轻声说道:“外祖父,外祖母,阿衍来看你们了。” 才起身过去,将苏茵扶起。 “阿姐,你可吓死我们了,等我们忙完发现你不见了,大家立刻慌了起来,四处寻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无为甚至还要出城去寻呢!幸好我想起了这里,你果然在这里。”苏衍絮絮叨叨,像个小大人一样。 苏茵淡淡一笑:“是我不是,看你们都在忙就没有告诉你们,我们快点回去吧!” “好。”苏衍一把拉过苏茵,外面下了雪,地上滑的很,他小心翼翼的牵着苏茵。 苏茵扭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外祖母的牌位,心中说道:“外祖母,等过些日子,阿茵再来看你。” 苏衍是驾车来的。 车厢里燃着炭火格外暖和,还放了几样苏茵爱吃的吃食。 苏衍的声音在外响起:“阿姐,下一次你可不能这样了。” “好。”苏茵柔柔一笑,靠在马车上泛起了困。 “阿姐,下车吧!”直到苏衍的声音响起,她才睁开了眼。 “怎么样找到阿茵了吗?”马车刚刚停下,原氏和杜若便迎了上来。 苏茵撩开车帘,纵身跳下马车,满目歉意的看着原氏与杜若,柔柔一笑:“是我不好,害你们担忧了。” 原是一把拉过苏茵的手,见她双手冰冷,用力给她搓了几下,拉着她便往里面走:“回来就好,年夜饭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了。” 苏茵进去的时候,无为和杜稜并没有在屋里。 杜若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笑着说道:“父亲和无为都去寻你了,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去通知他们了,想必很快就能回来。” 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都是原氏亲手做的,还有热气腾腾的饺子。 原氏和杜若忙着摆碗筷,苏衍已经把鞭炮挂好,就等着杜稜与无为回来。 “阿茵回来了。”说话间无为与杜稜大步走了进来,见苏茵好好的坐在那里,皆松了一口气。 原氏与杜若迎了上去,把他们脱下来的狐裘挂好。 苏茵看着他们淡淡一笑,字里行间满是歉意:“对不起,害你们担忧了。” 无为还未开口,杜稜便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他抬手轻轻的拍了拍苏茵的肩。 “噼里啪啦……”苏衍笑着跑出去将鞭炮点燃,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一脸的欢喜,奔奔跳跳的走了进来。 外面下着大雪,屋里暖洋洋的,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着年夜饭,气氛格外的好。 吃晚饭之后,一家人围在炭火旁守岁。 大家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已是深夜。 最先熬不住的是杜若,她坐在一旁打起了盹,无为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回去。 接下来是原氏,抱原氏回去的自然是杜稜。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苏茵与苏衍。 苏衍笑眯眯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阿姐,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茵笑着伸手揉了揉苏衍的头发“我的阿衍长大了,也快该娶媳妇了。” 苏衍面色一红,一把拍开苏茵的手,恼羞成怒的说道:“你都还没有嫁出去,我娶什么媳妇。” 一句话说完,苏衍嘴上是痛快了,可心中霎时愧疚的不得了。 他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阿姐,我不是故意的。”苏衍一脸愧疚,低低的垂着头,再不敢苏茵一眼。 “是啊!我都是个老姑娘了!看来我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苏茵嘴角一弯,一手落在苏衍肩头,重重的一拍“所以啊!以后养活我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吧!”苏衍瞬间站了起来,对着苏茵拍着胸脯说道:“阿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养活的白白胖胖。” 苏茵一下便笑了。 她的这个傻弟弟呀!真是可爱。 她笑着捏了捏苏衍的脸,苏衍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他说的这叫什么话,不是盼着他阿姐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吗? 苏衍面色难看的厉害,他耷拉着头,对着苏茵说道:“阿姐,那个,我困了,回去休息了。” 说着,转身就走。 许是白日里睡的多了,苏茵一点困意都没有。 炭火上温着酒,她端着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从前她是滴酒不沾的,不知怎的就爱上喝酒,尤其青梅酿的梅子酒,酸中带着一丝回甘,像极了人生,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令人欲罢不能。 更多地原因是她爱上了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做,困了倒头就睡。 所有人都睡着了。 她一个人回到房中,又对着燕倾的尸骨盒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至于说了些什么她也忘了。 第二日,她是在一阵鞭炮声中醒来的。 “阿姐,阿姐,快起床,杜叔叔发压岁钱呢!”苏茵还未起来,苏衍便在外面拍门,就像几辈子没见过钱一样。 天知道,她这个富可敌国的姐姐,可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 新年伊始,所有人都穿了新衣,都是原氏亲手缝制的。 苏茵洗漱过后,几步走到前厅,发现所有人都在等她了。 “阿茵过来。”原氏坐在软榻上笑吟吟的对她招手。 “母亲,杜叔叔,新年好!”苏茵笑着走了过去,原氏和杜稜一人给了她一个红包,令得她尴尬的厉害,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有新衣服穿就够了,这个压岁钱就没必要了吧! 哪知一旁的无为瞟了她一眼,对着她挥了挥手:“你就拿着吧!连我都有。” 苏茵这才接过。 一大早赵初便命人送过来很多赏赐。 如今赵国谁人不知,苏茵可是大王面前的大红人,朝中有许多人来拜访她,都被她婉言拒绝了。 早饭是原氏做的,午饭每个人都露了一手,原氏做了苏茵爱吃的酸菜鱼,杜稜做了原氏爱吃的糖醋排骨,杜若做了无为爱吃的酱肘子,连无为这个一向没有下过厨的冷血杀手,都做了杜若爱吃的桂花糖藕,苏茵做了苏衍爱吃的白灼鸡,苏衍做了一道最简单的烧素菜。 一家人围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着团圆饭,幸福大约就是这样的简单。 可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已是初八。 苏茵的身子已经彻底好了。 这几日她越发沉默,无人的时候,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 这一日,无为避开所有人,看着苏茵沉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第三百八十七章 燕国朝堂 苏茵抬头 看着无为说道:“我准备明日出发。” 无为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我去收拾一下。” 岂料,苏茵开口叫住了他“无为,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我带上黑甲军去就行了。” 无为眸色一沉,瞬间转过身来,固执的看着苏茵说道:“不行,我一定得跟你一起去。” 虽说蓟城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可不确定的危险还有很多,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 苏茵一瞬不瞬的看着无为,轻轻的摇了摇头:“无为,你知道的,我最放不下的人都在这里,如今我还要把他们交给你,也只有交给你,我才能够放心。” 苏茵声音低沉,她说的格外的缓慢。 她眼波流转,目带乞求的看着无为,她知道无为担忧她,可她更放心不下的是母亲他们,容墨虽然已死,但保不住还有玄月教的余孽。 她不容他们有半点损失。 “可是……” “无为,你不用说,我意已决。”无为开口还没有说完,苏茵便打断了他。 无为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苏茵缓步上前,一手落在他肩头,轻声说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无为百般不愿的说道:“我知道了。” 说着,她看都不看苏茵一眼,转身就走。 苏茵看了一眼无为的背影,缓缓的垂下眸子。 这一次她并没有打算带无为,他已经成了家,她得对阿若负责,不能让无为再跟着她一起腥风血雨。 日子图的就是一个安稳。 她深知无为的性子,所以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她知道无为一定会悄悄的跟着她。 这一晚,苏茵亲自做了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吃饭。 苏茵给无为添了酒,看着他和杜稜把酒言欢。 是夜,等所有人都睡着了。 苏茵抱着装有燕倾尸骨的檀木盒,悄悄的上了马车,在数百黑甲军的陪同下,出了邯郸城,直奔燕国蓟城。 一国之君的尸骨就放在她这里,偌大的燕国没有一个人询问,真是叫人寒心呀! 等无为醒来的时候,早已没了苏茵的身影。 苏茵之所以选择不告而别,便是不想看见他们担忧的摸样。 她给原氏留下书信。 同时也给无为留了书信。 她给无为的书信极短,只留了一句话,保护好他们! 苏茵一走,院子里便笼罩这一层阴云。 因着担忧苏茵,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苏衍更是执意要去燕国寻找苏茵,他都准备好了包袱,准备趁着夜色偷偷溜走,还好无为及时发现,把他给拦了下来。 原氏,杜若,杜稜,还有无为几个人连番上阵,好歹是把苏衍给劝住了。 这其中赵初来了一次,得知苏茵去了燕国,转身便离开了。 这一路还算安稳,从邯郸到蓟城,整整用了十日。 苏茵到蓟城的第一件事,并没有去王宫,而是去见了她留在这里的十五万黑甲军,如今整个蓟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并没有让黑甲军染指朝堂。 有些事她要亲自做才有意义,如今燕国的王还是那个十岁孩童,燕陌,他是燕倾王叔燕津独子,玄月教之所以把他扶了上去,不过是因为他父死母亡,更容易掌控,他不过是一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罢了,真正大权在握的是燕国左相荆楚,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玄月教余孽。 如今玄月教已散,但并不妨碍他在燕国作威作福。 他堂而皇之地的封自己为摄政王,大摇大摆的搬进了王宫,每日里让燕倾的那些夫人服侍着,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快活赛神仙。 苏茵让人根据朝堂上各个官员这一段时间的表现,拟了两份名单,分别代表忠奸。 她接过这份名单,一目十行看了个遍,冷冷一笑,她来了,这些人的好日子就要倒头了。 苏茵在蓟城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抱着装有燕倾的尸骨盒,带着十万黑甲军堂而皇之的入了王宫。 此时,所有文武百官都在议政殿议事。 “大王!”一个文官几步走了出来,拱手对着燕陌说道:“西北连将大雪,百姓屋毁人亡,雪灾严重该如何是好?” 燕陌不过一个十岁孩童,从未接触过政事,他眉头一蹙,看向坐在他旁边的荆楚,小心翼翼的问道:“摄政王以为如何是好?” 荆楚年逾四十,身宽体胖,一脸油光,他这个左相不过是在燕倾死后,玄月教硬安插进来的,说白了就是空降部队,腹中根本没有半点诗书,如何知道如何救灾。 “吭!”他声音一高,吓得半数官员瑟瑟发抖起来,他眯着眼,大声说道:“自古瑞雪兆丰年,连将大雪这乃是祥瑞之兆,人死了埋了就是,至于房子倒了,再建也就是了,算什么大事,也得劳烦大王。” 说着,他素手一指,指着那个官员说道:“可见有渎职之嫌,来人吧!把他给我拖出去,斩首示众,看谁以后还敢渎职。” “诺!”他声音一落,瞬间上来几个金吾卫,大步朝那个文官走去。 燕陌点头说道:“摄政王说的极是!” 那个文官瞬间愣住了,他一脸胀红,怒不可遏的指着荆楚,仰天大声叹道:“天要忘我燕国啊!我燕国如今竟有如此昏聩之人掌权,也罢!死有何惧,今日我便死在这大殿之上,已鲜血告慰我燕国历代先祖的亡魂。” 说着,他奋力挣脱那两个金吾卫,对着大殿中的柱子撞了过去。 “且慢!”就在那时大殿的门开了,苏茵缓步走了进来。 几个黑甲军瞬间上前将那个文官救下。 刹那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苏茵看去,她红色的长裙曳地,一袭玄色的狐裘,银发及腰,满头只插了一支碧色的发簪,明明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却是华贵逼人,她施施然然而来,姿态从容优雅。 “大胆,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王宫重地。”燕陌还没有开口,荆楚便看着苏茵厉声呵斥道。 他眼波幽深,看着苏茵吞了好几口口水。 跟她一比,后宫的那些夫人立刻成了一群俗不可耐的俗物。 这样的妇人才是人间绝色。 苏茵淡淡一笑,轻声说道:“我乃苏氏阿茵!” 苏茵的大名,荆楚可是听过的。 他瞬间瞪大了眼,一脸惊恐的看着苏茵,扭头看向一旁的金吾卫大声说道:“还不把她给我拿下。” “诺!”一旁的金吾卫瞬间手持长戟朝苏茵走了过去。 实际上在场的所有文武百官都是知道苏茵的。 燕倾为了她连命都丢了,他们想不知道她都难。 苏茵还未开口。 数千黑甲军冲了进来,转眼间便拿下所有金吾卫。 “启禀主人,如今王宫已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黑甲军首领沈威对着苏茵拱手说道。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人无不哗然“什么?” 黑甲军虽然早已拿下蓟城,却不曾露过面,他们所谓的拿下,是蓟城已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没有任何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这也是苏茵的意思,不要他们打草惊蛇。 “好。”苏茵嘴角一勾,一步一步朝荆楚走去,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甚好。” 那个被苏茵救下的文官至今还有些发懵。 荆楚面色铁青,吓得从王位上摔了下来,他目光一沉,一把扣住燕陌的脖子,对着苏茵厉声吼道:“你,你不要过来,不然我立刻扭断他的脖子。” 燕陌一惊,瞬间哭喊了起来:“你放开我,我不要死,不要死……” 苏茵满目讥讽,她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衣袖上的浮灰,冷眼看着荆楚笑着说道:“容墨已死,你还在这里蹦跶,真叫人不喜欢,你倒是杀了他呀!他本就是你们的傀儡不是吗?” “这可是你说的。”荆楚一下扭断了燕陌的脖子。 “你!”燕陌一口血喷在王位上,指着荆楚,话还未说完,便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苏茵视线落在喷洒在王位上的血,瞬间蹙起眉头,她声音顿冷,看着荆楚的眼中杀气毕露,沉声说道:“你说你弄脏了燕倾的王位,我该如何惩罚你才好呢?” 整个大殿已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所有文武百官,不管是忠臣也好,还是奸臣也罢,脖子上都架着黑甲军的长剑,剑光之下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你,你,你不要过来!”荆楚满目阴沉的看着苏茵,看着下面所有文武百官,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再往前一步,他们都得死。” 他声音一落,苏茵停了下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荆楚。 荆楚勾唇得意一笑:“苏氏阿茵我知道你厉害,可这些人的命都在我的掌控张之中,只要我不高心了,他们都得死,你不知道吧!我在他们身上下了毒。” 若非如此,他们怎能乖乖听话。 他虽然武艺不精,却擅长用毒,不然教主也不会把他派到燕国了。 苏茵瞬间微微一怔,扭头看向下面的文武百官。 “苏姑娘,他说的不错,我们确实全部中了他的毒。”被苏茵救下的那个文官开口说道。 第三百八十八章 燕倾有子 他一开口,随即便有好几个大臣附和道:“若是他对我们用毒,我们中了他的毒,又怎会甘心被他趋势。” 苏茵勾唇一笑,眼中闪过几丝戒备,她冷眼看着荆楚缓缓说道:“交出解药,我饶你不死!” “哈哈哈……”荆楚瞬间大笑了起来,他满目讥讽的看着苏茵,挑眉说道:“苏氏阿茵,你杀了我吧!有他们给我作陪,死有何惧!” 苏茵眼波一沉,淡淡笑道:“死有何惧是吗?” 如荆楚这种鼠辈,怎会不怕死,这样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好好的伺候!把一百零八种酷刑,让他都好好的尝一尝。”苏茵一声令下,数个黑甲军剑锋一指,朝荆楚扑了过去。 “贱人,我要你死!”就在那时,荆楚冷冷一笑,衣袖一挥,也不知对着苏茵抛撒了什么。 还好苏茵知道他善于用毒,早有防备,苏茵双眼一眯,眼中掠过一道寒光,衣袖轻轻的一挥,带出一道风刃。 “啊!”荆楚朝苏茵抛撒过来的东西,全数落到他脸上,他脸上发出啧啧的声音,双手抱着头瞬间倒在地上,口中发出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 他的脸瞬间被灼出几个大洞,血淋淋的,露着森森白骨,连眼睛都被烧化一只,好似从地狱爬出来的饿鬼一样狰狞可怖。 吓得在场所有官员都白了脸。 “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荆楚挥舞着双手朝苏茵爬了过去,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几个黑甲军瞬间将他制服。 苏茵缓步朝他走了过去,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泛着一丝冷意:“把解药给我交出来。” “哈哈哈……”只剩下半个脸的荆楚瞬间狂笑了起来:“我不会把解药交给你的,就是死也不会把解药交给你的。” 苏茵眉眼一弯,淡淡一笑,看着面前的黑甲说,漫不经心的说道:“把他的一只胳膊给我砍下来。” “诺!”黑甲军剑起剑落。 “啊……”荆楚发出鬼一样的惨叫,一只胳膊瞬间滚落在一旁,鲜血横流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苏茵双眼微眯,低声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解药呢?” “我没有解药。”荆楚声音沙哑,死死地看着苏茵,双眸之中杀气一泻千里,周身戾气迫人。 “把他的一条腿给我砍了。”苏茵说的格外缓慢,她面上没有一点波澜,仿佛不过说了一句很随意的话。 所有文武百官满目惊恐的看着她,忍不住发起抖来。 这那里是一个妇人,这分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比荆楚更可怕。 苏茵这是故意的,她便是要在文武百官之前立一立自己的威风,令所有人胆寒。 “啊……”随着荆楚一声厉吼,他的一条腿被砍了下来。 他一手死死地抓着地面,大理石的地面生生被他抓出数到抓痕,这是怎样的痛,足以把任何一人击垮,哪怕他内心僵硬如石,也会溃不成军。 “啊……啊……啊……”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一遍遍吼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苏茵满目讥讽的看着他,慢悠悠的说道:“荆楚,很多时候死是一种解脱,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的活着,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 “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荆楚一手用力的拳打的地面,恨不得一口将苏茵吞入腹中,可是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苏茵勾唇一笑,接着又道:“把他的五根手指给我一一砍下来。” 十指连心,这才是真正的酷刑。 “诺!”一个黑甲军扬眉一笑,沉声说道。 已经举起手中的长剑,对准荆楚的手指。 “不,不要……”荆楚厉声吼道,整个人颤抖起来,声音之中满是惊恐。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苏茵冷冷一笑。 眼见长剑就要落在荆楚手指之上,荆楚哭着哀求道:“你住手,住手,我把解药给你……” 苏茵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在苏茵的注视下,荆楚用仅剩的那只手伸进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声音沙哑的说道:“这是解药。” 一个黑甲军俯身拿在手中,打开瓷瓶轻轻的嗅了嗅,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主意,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解药。 苏茵漫不经心的从怀中拿出一张名单,随口念了一个人的名字:“徐幕何在?” “我, 我就是徐幕。”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瞬间站了出来。 苏茵抬眸看着拿着瓷瓶的那个黑甲军,张口说道:“去,给他服下一颗试试解药。” 那个黑甲军大步走了过去,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给徐幕。 徐幕整张脸都白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苏茵一眼,硬着头皮吞下那颗药丸,比起断手断脚,他宁愿幅度而死。 待他服下解药之后,苏茵轻声喊道:“御医何在?” 他声音落下不过片刻,黑甲军便带了一个御医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御医将手搭在徐墨手腕之上,片刻,他收回手对着苏茵双手一叉,大声说道:“这确实是解药,徐大人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他一句话落下,徐幕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额上出了一层冷汗,他卷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整个人瘫在地上。 好险,好险…… 苏茵冷眼看了徐幕一眼,丢给一个黑甲军一份名单,缓缓说道:“凡是念到名字的,皆可上前领取解药。” 那个黑甲军接过名单,念了起来:“赵普,宋青河,白杨,诸葛怀庆……” 被念到名字的人,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没有念到名字的人,瞬间提心吊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苏茵,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自己做了什么,心里跟明镜一样。 苏茵轻轻的抚摸着王位前面的桌案,想象着燕倾在这里办公的摸样,神色黯淡下去。 无论她做什么,燕倾都再也回不来了。 不一会名字便念完了,朝堂之上已是泾渭分明。 领了解药的人站成一派,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轻松,没有领到解药的人站了一派,一个个胆战心惊的,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苏茵站在王位之前,抬头看向那些没有念到名字的人,沉声说道:“把他们皆给我拿下,论罪行刑。” “苏姑娘,冤枉啊!我们冤枉啊……”那些人瞬间朝苏茵跪了下去,也不顾什么颜面了,苦苦的哀求起来。 “哦!”苏茵冷冷一笑,扭头看着徐墨说道:“别忘了还有他。” 徐墨瞬间大声嚷了起来:“苏姑娘,我已经领到解药。” 苏茵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你不过是个试一药的,你犯了什么罪行,难道不清楚吗?” 徐墨一脸死灰的摔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的,他自己做过什么,他清楚的很。 没有念到名字的那些人,瞬间被黑甲军押了下去。 荆楚也被一同带了下去。 剩下的人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心中七上八下也是不安的很。 哪知,苏茵缓步走了下来,对着剩下的这些人拱手一礼:“诸位都是燕国的忠臣良将,我代燕倾谢过诸位大人。” “不敢,为国尽忠乃是为臣的本分。”剩下的所有人拱手回以苏茵一礼。 苏茵右手微抬,缓缓笑道:“诸位大人请起。” 苏茵已经肃清朝堂,剩下的这些人,如她所说都是忠臣良将,便是燕倾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也没有做出丝毫违纪之事。 苏茵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一脸凝重,轻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燕倾无嗣,对于立谁为王,诸位有何看法?” 她想听一听他们如何说的,总要立一个贤明之君,让燕国百世长存才好。 她声音一落,一个人大步站了出来,对着苏茵拱手说道:“臣下以为,燕璟之子燕回年十八,文武双全,有德有才,可继任为王。” “臣附议!”他声音才落,除了苏茵救下的那个文官没有开口,所有人都站了出来,对着苏茵拱手说道。 苏茵如今对燕国宗亲也是了如指掌,她稍稍沉吟,不得不说燕回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一来他有勇有谋,二来他年纪相当,足可担起燕国重任。 燕国交到他手中倒也无不可。 燕璟乃是燕倾的王叔,算起来也是血脉至亲,且燕璟为人谦和有礼,风评不错。 苏茵思来想去,也觉得燕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苏姑娘,大王并非无子嗣,大王有一子,刚满两岁。”就在苏茵准备开口的似乎,苏茵救下的那个文官大步上前,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说的可真?”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苏茵大步上前,她眉头紧锁,满目激动的看着那个文官,一字一句的说道。 “臣下不敢妄言,现在便可命人将小公子带过来。”那个文官拱手说道,燕倾有子这一事,便是燕倾也不知道,文武百官中知道的也唯有他一人而已。 第三百八十九章 燕泽 三年前,燕倾酒后乱性,宠幸了一个小婢女,宫中谁人不知,大王思慕苏茵成狂,从不近任何女色,那小婢女得了隆恩,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被吓了个半死。 燕倾还未醒,她便匆匆离开。 她本想着就这样就这样不声不响,原来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谁知道她竟有孕了。 一个近身服侍大王的婢女有孕了,这样的事是无论如何也偷不了的。 无奈之下,那婢女想到了死。 也是大王洪福齐天,命中注定有此一子。 那婢女正要投湖,恰好被他撞见了,他把她救了下来,想着这可能是大王唯一的子嗣了,他用了李代桃僵一计,把这婢女从宫中换了出来,而后把她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别院中,找了婢女和稳婆侍候她,这婢女也是个有福的,竟一举得男,从此大王有后。 他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告诉大王。 可他还没有寻到何时的机会,大王便去了。 大王一死,各个宗亲都跳出来争夺王位,他怕连大王仅有的子嗣都保不住,故而一直都不敢声张此事。 若非苏茵出现,且以雷霆之势肃清朝堂,这件事他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一来,他知道苏茵有能力保护好大王唯一的子嗣。 二来,他看得出来苏茵是绝对不会加害小公子的。 那个文官将此事缓缓道来。 “小公子现在在哪?”苏茵眼眶一红,凝神看着那文官,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文官名唤何萧,乃是燕国的上大夫。 何萧拱手对着苏茵说道:“我这就派人把小公子带过来。” 至于小公子现在在何处,他是不敢说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是大王仅有的血脉,说什么都不能任何闪失。 一句话说完,苏茵也觉得自己冒失了,她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与你一同亲自迎回小公子。” 荆楚虽然已经被她拿下,但难免还有漏网之鱼,迎回小公子一事不容任何闪失。 何萧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若是让人贸然把小公子送过来,途中只怕也不甚安全,若由苏氏阿茵亲自去迎,自然更稳妥一些。 “大人。”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何萧,她嘴角一弯,猛地朝后大退一步,对着何萧缓缓跪下,行了一个五体伏地的大礼。 “苏姑娘,使不得呀!使不得!您还是快起来吧!”何萧瞬间朝后退去,他如何当得起苏茵这样的大礼,且不说苏茵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这样做也是为臣的本分。 他伸手便去扶苏茵。 苏茵拱手说道:“请受苏氏阿茵一拜!” 说着她缓缓拜了下去。 “使不得呀!苏姑娘你快快起来呀!”何萧急的脸都红了,苏茵无论如何也不肯起来。 她这是代燕倾一拜,谢他保住燕倾唯一的子嗣。 从此燕王有后,燕国后继有人。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脸惊喜,大王有后,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不过是为臣的本分,苏姑娘快快请起。”何萧也是一脸动容,他伸手将苏茵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或许知道大王的执念因何而起! 苏氏阿茵这样的妇人,有勇有谋,重情重义,当得上举世无双。 苏茵缓缓起身,扭头看着一旁的黑甲军说道:“随我一同迎回小公子。” 何萧在前引路,苏茵和文武百官在后,数万黑黑甲军跟在苏茵身后,寒风卷起她的长发,银色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她仰头看着天空,轻声说道:“燕倾,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守好燕国。” 她一点都不怕何萧骗她,他看过她的手段,定然不敢有半分欺瞒。 他们跟着何萧来到城东一处极度偏僻的院子,院子不过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四合院,从外面看一点都不起眼。 “咚咚咚……”何萧上前敲门。 “谁呀?”随即里面便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 何萧张口说道:“是我!” “大人!”那妇人声音一轻,瞬间打开了门。 看见外面竟站了这么多人,那妇人面色一白,瞬间僵在那里。 她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公子,圆圆的脸,和燕倾如出一辙的丹凤眼,他抱着那妇人的脖子,脸上没有一点害怕,溜溜的看着眼前所有人,咯咯笑起,奶声奶气的说道:“你们都是来陪泽儿玩耍的吗?” 苏茵一眼便看见她怀中的小公子,她心中一软,缓步朝那妇人走了过去。 那妇人眉眼柔和,虽不是倾城之色,但自有一股温婉如玉的气质,看着便宜家宜室。 “大人……”见苏茵朝她走来,那妇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何萧,一脸惊恐,死死地抱着怀中的孩子,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何萧缓缓对那妇人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害怕。 “你叫泽儿是吗?”只一眼,甚至都不用什么滴骨认亲,苏茵便已断定,这是燕倾的孩儿无疑,他与燕倾好似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小到表情,大到眉眼,都与燕倾如出一辙。 “嗯!我叫泽儿,你这漂亮姐姐你是谁呢?”燕泽笑眯眯的看着苏茵,莫看只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儿,便已会用这样的词语称呼苏茵,他声音软软糯糯的,头上顶着两个包子一样的发髻,可爱极了。 数万黑甲军瞬间将这座四个院围了起来,戒备之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名苏氏阿茵。”苏茵柔柔一笑,仿佛看见燕倾小时候的摸样,她抬手轻轻的捏了捏燕泽肉呼呼的小脸,笑盈盈的说道:“你可以唤我姑姑!” “姑姑。”也许他连姑姑是什么意思都不知,但燕泽奶声奶气的唤道。 “你们,你们是来抢走我的孩儿的吗?”那妇人抱着燕泽大步朝后退去,满目戒备的看着苏茵,双目通红,一脸绝望,泪盈于睫,整个人颤颤的抖了起来。 “夫人,不用害怕,苏姑娘不是坏人。”何萧几步上前对着那妇人说道。 那妇人一瞬不瞬的看着何萧,眼中满是疑惑。 他们若不是来抢走泽儿的,又是来做什么的。 苏茵抬头看向那妇人,轻声说道:“夫人,你不用害怕,没有人会抢走你的孩儿,他一辈子都是你的孩儿。” “是,是吗?”那妇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大王数次醉酒,口中呼着喊着的都是这个名字。 连她那一夜恩宠,也不过是大王把她看做了苏氏阿茵,阴差阳错才有了今日。 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自卑。 站在她面前的苏氏阿茵,容色倾城,气度更是无人能及,难怪大王会对她念念不忘。 这便是视野不同,看到的也不同。 何萧看到的是苏茵的才能,而她看到的就只是苏茵的容色。 “我等是来迎夫人与公子回宫的。”苏茵满目感激的看着那妇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她谢谢她,为燕倾生下一子,让燕倾后继有人,日后无论谁再提及燕王,都不能再说燕王无子。 “真的吗?”那妇人扭头朝何萧看去。 何萧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妇人一下喜极而泣,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是为自己高兴,她是为她的孩儿高兴,由衷的高兴,从此她的孩儿再也不是野孩子了。 苏茵伸手握住那妇人的手,笑着说道:“你可以唤我阿茵,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们的。” “谢谢。”那妇人低低的垂着头,不敢多看苏茵一眼,咬着唇瓣说道。 “恭迎夫人,公子回宫。”苏茵身后文武百官全部跪了下来。 何萧跪在那里一脸欣慰,直到此刻一直压在他心中的这块巨石才算安稳落地,自从大王去后,他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别人发现小公子的事,若不是看苏氏阿茵是一个可托付之人,他断然不会说出来的。 苏茵笑盈盈的看着燕泽,伸过去手:“来姑姑抱一抱。” 那妇人极不情愿,但还是把燕泽放到苏茵手中。 “姑姑……”燕泽一手抓着苏茵的发丝,笑呵呵的说道:“姑姑美,姑姑美!” 他一句话把苏茵逗乐了。 苏茵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眼中满是宠溺,将脸贴着燕泽肉呼呼的小脸,紧紧的抱着他,喃喃说道:“泽儿,姑姑会保护你的。” 如你父亲保护我那样,去保护你。 苏茵抱着燕泽,抬眸对着那妇人说道:“夫人,我们回宫吧!” 那妇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文武百官起身站起。 苏茵抱着燕泽,缓步出了四合院。 那妇人视线落在燕泽身上,亦步亦趋的跟在苏茵身旁。 她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她心中忐忑的很,泽儿年幼,而她又没有强大的母族,泽儿如何能坐稳那个位置。 他们母子能仰仗的只怕唯有她了。 她余光落在苏茵身上,缓缓的垂下眸子。 “主人,小心。”苏茵抱着燕泽,不过刚刚踏出四合院,数万黑甲军早已将这里围了个滴水不漏,任谁也没有想到,官员之中突然站出来一人,那人看着苏茵冷冷一笑,一支袖箭破风而出,锋芒直指苏茵怀中的燕泽。 第三百九十章 怪事 袖箭的速度远远快于袖箭,离苏茵最近的几个黑甲军,根本来不及阻止。 “泽儿。”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那支袖箭飞一样朝燕泽袭了过去,燕泽什么也不知道,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摸样,把口水都滴到苏茵身上,燕泽的母亲王芷瞬间白了脸,她何时见过这种场面,浑身瘫软一动也动不了,口中发出一声厉吼:“不,不要……” 眼见那支袖箭就要穿透燕泽的头颅,王芷双眼一翻,朝后倒了下去。 何萧不过一介文官,他双目瞪得滚圆,一脸悔恨,几步上前,将王芷扶住。 所有人都以为燕泽必死无疑的时候。 苏茵嘴角上扬,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她素手一扬,轻飘飘的接住那支袖箭。 “不知死活。”她满目嘲讽,反手一挥,袖箭如流星一样顺着来时的轨迹,飞一样朝那个射出袖箭的官员袭了过去,势不可挡。 “不,这不可能!”那支袖箭一下没入那个官员的胸口,他口中喷出大片的血,双目瞪得滚圆,一副死不瞑目的摸样,直直的朝后倒去。 谁也没有料到苏茵竟有这样的身手。 何萧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面色铁青,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眼中满是惊叹。 一时之间,他忽然明白了苏茵的用意。 他本意是不想带着文武百官来接小公子回宫的,纵然她已将朝堂肃了一遍,可难免还有漏网之鱼,可是苏茵执意如此,他想着有这么多黑甲军随同,便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也不敢贸然动手,他真是低估了这些人的胆子。 难怪苏茵执意亲自抱着小公子,怕是她早已料到了这一幕。 这个妇人…… 几个黑甲军瞬间朝那个官员走了过来,一把扒开他的衣服,露出他的肩头来,一个玄色的残月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个黑甲军对着苏茵拱手说道:“主人,是玄月教余孽。” “姑姑……”燕泽抓着苏茵的发丝,咯咯笑道,苏茵不愿他看见这血腥的一幕,将他牢牢的抱在怀中。 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在场所有官员看着苏茵的眼神变了又变,从最初的惊恐,变成由衷的敬畏。 她的手段便是他们也多有不及。 “夫人,夫人……”何萧轻轻的摇了摇王芷,王芷没有一点反应。 何萧无奈只能将她交到两个婢子手上。 苏茵眼神淡漠,含着凌厉的寒芒,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官员,轻声细语的说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大好,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在我面前自作聪明,想来我们大约要共事一段时间,我且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苏茵漠然的目光落在那个官员身上,纵然他早已咽了气,可苏茵还是云淡风轻的说道:“把他给我挫骨扬灰。” 她轻飘飘一句话,在场所官员瞬间白了脸,低低的垂着头,再不敢看苏茵一眼。 “诺。”两个黑甲军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白色的粉末落在那个官员身上。 “滋滋……”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个官员瞬间化作一堆浮灰,尸骨无存,一阵风吹来,瞬间消散在风中,便如苏茵所说挫骨扬灰。 胆小的官员一脸死灰,腿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苏茵视线落在燕泽脸上,笑盈盈的说道:“姑姑带你回宫。” 她始终不假他人之手,亲手抱着燕泽。 她双眼微眯,漫不经心的扫过在场所有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无论是谁只要把主意打到燕泽身上,她都会毫不留情的把他们挫骨扬灰。 燕倾唯一的子嗣绝不容半点损伤。 王宫集天下之富贵,也集天下之阴暗,数不清的腌臜手段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别人做不到的,防不胜防。 燕泽初次回宫,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苏茵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她忽然懂了何萧,为何他一直藏着燕泽,丝毫不敢声张,他是燕倾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公子,燕国的王位自然该由他来继承,这样的他会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燕泽所住的凌云殿,都是由黑甲军亲自把守,里三层外三层,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燕泽的一应吃食苏茵都不敢假他人之手,都是由她和王芷轮流做,偌大的宫中连一个婢子都没有。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苏茵都是与他们母子二人睡在一张榻上。 将燕泽迎了回来,下一步该将燕倾的尸骨葬入陵寝,还好他登基已经四年,历来诸国之君都是在继位的时候便开始着手修建自己的陵寝,燕倾的陵寝已修缮的差不多,只等着选一个好日子便可下葬。 苏茵已经将这件事交代下去,她在燕国虽然没有任何官职,但她的十五万黑甲军始终不离她左右,整个蓟城,乃至王宫已尽数在她的掌控之中。 事实上她已是燕国真正的掌权人,可她从不干涉朝政,也不从上朝。 赢得了一众朝臣的好评。 有她在这里坐镇,燕国朝堂才算彻底安稳下来。 內监选了一个好日子,苏茵点头之后,王宫之中一片素白,举国上下一片哀恸,文武百官一身素缟徒步相送,王芷牵着燕泽,苏茵作陪,亲自把燕倾送到陵寝之中。 他的陵寝只设有一个主幕,并没有用来安葬诸位夫人的墓室,这也就算了,他一声不响在他的陵寝右侧为苏茵修了陵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便是从苏茵答应他做他的王后开始,他便已经着手为她修建陵墓。 苏茵看着燕倾为她修建的陵寝,泪如雨下。 这个男人怎能可以这样?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固执的,霸道的,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她。 他待她的好丝毫不亚于容华。 安葬好燕倾,接下来便该着手准备燕泽继位大典一事。 有苏茵在,自然生不出什么幺蛾子。 此事顺利的很。 燕泽的继位大典就定在十日以后。 王芷没有做过一天的王后,直接成了太后,这大约便是母凭子贵最好的诠释了。 这一日,继位大典开始。 王芷牵着燕泽,在苏茵的陪同下,一起前往宗庙祭祖,祭祖之后,接受百官朝拜。 燕泽不过一个两岁有余的幼童,一举成为燕国最年幼的大王。 燕泽登基之日,赵初送来贺礼。 贺礼不重,不过是一卷竹简,却令燕国上下举国欢腾。 竹简之上盖了赵初的印章,不过寥寥数字,赵国愿与燕国永结盟好,再不起战事。 文武百官心知肚明,赵王之所以送来这样的国书,皆是看在苏茵的面子上。 以至于从上到下,对苏茵越发的敬重,那种敬重是从心底散发的,不掺一点杂质。 容允也送来了贺礼,他的贺礼是一块刻着容字的令牌。 他虽然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但那块令牌的分量丝毫不亚于赵初送来的贺礼。 有了赵国与容家的支持,燕泽之位再无可动摇。 这一日,苏茵正在教燕泽习字,其实也不是什么难字,不过是教燕泽写自己的名字。 “姑姑,你看泽儿写的对吗?”燕泽笑眯眯的看着苏茵,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越发的依赖苏茵,对苏茵的依赖甚至超过了王芷。 在他的眼中,苏茵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有姑姑在,他就什么也不用怕。 日光落在苏茵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苏茵眉眼温润如水,她笑盈盈的看着燕泽,垂眸看了一眼燕泽写的字,歪歪扭扭,没有一丝美感,不过依稀可辨,可这对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来说已着实不易。 “泽儿写的真好,姑姑像你这大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呢!不过也不能焦躁知道了吗?”苏茵缓缓说道,轻轻的抚摸着燕泽的发丝,眼中满是温柔。 “嗯!泽儿知道了。”燕泽好似听懂了苏茵的话,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伸手拽住苏茵的衣袖,笑嘻嘻的说道:“姑姑永远不要离开泽儿好吗?” “好。”苏茵笑着点了点头。 王芷进来的时候瞧好看到了这一幕,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一时之间,她脸色难看至极,只一瞬便恢复如常。 “母后,你来了。”见王芷进来,燕泽起身对她行礼,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王芷,乐呵呵的说道:“母后今日又给泽儿带了什么好吃的?” “太后。”苏茵起身对着王芷盈盈一福。 王芷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苏姑娘不必客气。” 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对苏茵越发客气疏离,如今的她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婢女,而是燕国高高在上的王太后。 对苏茵的态度悄然间便发生了变化。 “母后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杏仁酥。”王芷慈爱的看着燕泽,附身将他抱入怀中。 哪知燕泽出声抗议道:“母后,我已是燕国的王了,在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他说完看着苏茵笑眯眯的说道:“姑姑,泽儿说的可对?” 苏茵随口笑道:“是啊!我们泽儿都长成小男子汗了。” 王芷面色一僵,笑的极不自然将燕泽放了下来。 嘘寒问暖的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又过了数日,燕泽午睡之后,苏茵在院中抚琴,何萧突然大步走了过来,对着苏茵双手一叉,一脸凝重的说道:“苏姑娘不好了,蓟城中竟降下红雨,此事古怪的很。” 第三百九十一章 接二连三 “竟有此事?”苏茵凝神看着何萧,眼中满是疑惑,她问出心中不解:“是什么时候的事?整个蓟城都下了吗?还是片面的?为何王宫没有下一滴红雨?” 她觉得这件事很不寻常。 何萧拱手说道,他心中也疑惑的很,在苏茵的注视下,他缓缓说道:“昨日臣下在家中,也看到天空竟降下如血一样的雨,今早不管是朝野,还是市井都议论纷纷,说这是苍天留下血泪,乃是大凶之兆,弄得人心惶惶,臣下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叨扰苏姑娘,至于王宫为何一滴也没有下,臣下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凭他多年为官的经验,也觉得此事非同寻常,若是不能将舆论处理妥当,还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苏茵垂下眸子,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何大人先回去吧!” “臣下告退。”明明苏茵什么官职都没有,可何萧却对苏茵十分的恭敬,他拱手一礼才转身离开。 燕泽去给王芷请安去了。 这些日子,苏茵将宫中的婢子与寺人全部筛查了个遍,但凡有一点问题的,该杀的杀,该打的打,不安分的也全部遣了出去。 苏茵手中抱着暖炉,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暖榻上,凝神思虑这此事。 她眼中掠过一丝讥讽,缓缓的站了起来。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天降红雨?苍天留下血泪?大凶之兆?这等装神弄鬼之事都是她不玩了的。 她想都不用想便已断定这是人为,而非天灾人祸。 蓟城全部下了红雨,偏偏王宫没有下,这是为何? 昨日,无为给她来了信,说燕国已经大定,原氏,苏衍,杜若都很想念她,让她早日启辰回邯郸。 燕泽还小,王芷又没有什么根基,她前脚走,后脚这燕国便又会大乱。 她欠燕倾这么多,便是亲自看护燕泽成年又如何? 等她死后就葬在燕倾为她修建的陵寝之中,永生永世的陪着他,又有什么不好。 是夜! 王芷甚是想念燕泽,便让燕泽留在她寝宫就寝。 自入宫一来,苏茵怕宫中不安全,皆是把燕泽留在身旁亲自看护,她想着这宫中她已清理过一遍,又派了数百黑甲军暗中保护着燕泽,想来应该无事,她也不愿她们母子分离。 纵然她对燕泽再好,也取代不了一个母亲的爱。 燕泽在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燕泽一走,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寝殿,只觉得孤寂的很。 她已经习惯了一只小肉包时时刻刻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夜里,她无心睡眠,便搬出琴来,勾勾抹抹的弹奏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啊……”忽的一阵惊呼响起。 苏茵面色一沉,瞬间起身站起,大步朝门口走去。 “主人!”她还未走到门口,一个黑甲军推门大步走了进来,面色阴沉,拱手对她说道:“太后的凤栖宫着火了。” “泽儿呢?”苏茵眸色一冷,厉声问道。 她边说边大步往外走出。 夜凉如水,凤栖宫大火弥漫,几乎染红了半边天。 “主子放心,还好我们发现的及时,已经将太后和大王安然救出。”黑甲军沉声说道。 “走,我去看看泽儿他们。”苏茵步伐凌乱,气息都有些不稳,她一脸阴沉,犹如阴云压顶,带着一股迫人的杀气。 扭头看向那个黑甲军沉声问道:“为何会着火?” 那黑甲军沉吟了一下,凝神说道:“我们都在外守着,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至于原因还得细细查了才能知晓。” “把凤栖宫所有婢子和寺人全部给我拿下,严加拷问,我就不信查不出什么。”苏茵声音恁的冰冷,字里行间寒气森森,杀气凛然。 “诺。”那个黑甲军拱手说道。 “姑姑,泽儿怕怕……”苏茵赶过去的时候,王芷抱着燕泽瑟瑟发抖的坐在偏殿,屋里跪了一地的婢子与寺人,外面满是黑甲军。 一见苏茵,燕泽便哭了出来,张开双臂想要扑到苏茵怀中,奈何王芷死死地的抱着他。 “呜呜……姑姑,泽儿怕怕……”燕泽哭的可怜巴巴的,他不过一个两岁多一点的孩子,也着实吓到了。 “不怕,姑姑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苏茵缓步上前,想要抱过燕泽,可王芷死死地抱着他,精神都有些恍惚,看都没有看苏茵一眼,口中喃喃念着:“不要害我的泽儿,不要害我的泽儿……” “太后,没事了,没事了。”苏茵眼中一暗,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芷才神色恍惚的扭过头来,一见苏茵,她便满目惊恐的大声叫嚷起来:“啊……不要害我的泽儿……” “太后,大王,苏姑娘。”恰在那时何萧大步走了进来,他满目担忧,见燕泽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苏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把太后和大王带下去休息。” 黑甲军随即把王芷和燕泽带了下去。 何萧几步上前,对着苏茵拱手说道:“苏姑娘,该不是认为这只是一个意外把?” “意外?”苏茵抬眸看着何萧,淡淡一笑:“何大人以为呢?” 何萧抬头看着苏茵,沉声说道:“先是天降红雨,而后又是凤栖宫大火,这只怕是有人蓄意为之吧!” 任谁都不会把这件事看做一个意外,虽然他也没有什么证据,但就是断定这两件事必有关联。 苏茵勾唇一笑:“看着吧!何大人接下来只怕会更热闹的。” 语罢,苏茵缓步转身离开。 何萧一个人站在那里,凝神看着苏茵的背影。 昨日天降红雨,今日就火烧凤栖宫,明日呢?明日又会发生什么事? 苏茵已经觉察出来,这所有的事只怕都是冲着她来的。 就是不知道是谁只手遮天,在她眼皮子底下,还如此胆大妄为。 苏茵将王芷和燕泽挪回她住的寝殿,他们母子二人睡在正殿,而她则睡在偏殿。 燕泽虽小,但到底是燕国的大王,每日朝臣上朝的时候,即便他什么也不懂,也得跟着上朝。 这一日,苏茵不敢假他日之手,亲自送燕泽去上朝。 燕泽上朝,她就守在殿外。 看着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光芒照亮整片大地。 已经出了正月,天还是冷的厉害。 “轰隆隆……”苏茵长身玉立的在那里站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忽的天下降下一道惊雷,惊雷不偏不倚恰好砸在议事殿外面的院子。 顿时一阵地震山摇。 “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地龙翻身了!”一时之间文武百官全数冲了出来。 “姑姑……”燕泽也被黑甲军抱了出来,他一见苏茵便乐呵呵的笑起,挥舞着小短腿朝她跑了过去。 “泽儿。”苏茵抬头朝他看去,柔柔笑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她并没有把燕泽抱起,于情于理这都不妥。 燕泽拽着她的衣袖,使劲抬头看着她,嘴里嘟囔着:“姑姑抱,姑姑抱……” 苏茵扭头看向一旁的黑甲军轻声说道:“保护好大王。” 她伸手牵起燕泽。 从天降下的惊雷,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所有人凝神看着那个大坑,没有人敢近前一步。 “快看那是什么?”忽的,一个大臣指着大坑深处,大声喊道。 一时之间,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大坑深处竟有一块石碑。 苏茵也看得清楚,她扭头看着一旁的黑甲军说道:“把石碑弄上来。” 她始终一脸从容,一副波澜不惊的摸样。 所有在场的文武百官,一脸震惊,双目死死地盯着那块石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瞬不瞬的看着。 几个黑甲军上前,一个人纵身跳下深坑之中,把绳索系在石碑上,上面的人一起用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石碑给拖了上来。 所有人围上前去。 那是一块无字碑,上面光秃秃的,一个字都没有。 “呀……快看……”一个大臣面色一惊,吓得一下跌坐在地上,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那块石碑,一脸惊恐,脸上血色尽失。 一道道目光之下,原本一个字都没有的石碑,忽然流出血来,暗红色的液体从石碑渗出,蜿蜒而下,纵横交错。 吓得所有人不由得往后退去。 连何萧也是一脸惊恐,他抬头朝苏茵看去。 唯有苏茵和黑甲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茵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块石碑,眼中尽是冷笑。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么快事情便又来了。 那血就好似什么猛兽的血一样格外的腥臭,说来也怪,那块石碑就好像受伤了一样,而此刻伤口在缓缓愈合,血越流越少。 不过片刻,血便完全止住了。 等不留血之后,众目睽睽之下那块无字碑上竟有了四个血红的大字。 “妖妇误国!”何萧慢慢的将石碑上的字念了出来。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皆落在苏茵身上,满是说不出的惊恐。 妖妇误国…… 妖妇误国…… 这个妖妇指的是谁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不攻自破 先是天降红雨,而后又是火烧凤栖宫,再来是苍天示警,妖妇误国四个大字一出,他们下意识的想到的这个妖妇便是苏茵。 苏茵没来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 所有的事都在她来之后才发生的,这个妖妇不是她又是谁呢? 如今燕国看似立了新主,苏茵也从不插手染指朝堂,可有她的十五万黑甲军坐镇,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也是燕国真正的掌权人。 这一点在场所有人官员心知肚明。 便是何萧也是这么想的。 苏茵怎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她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淡淡一笑。 所有人皆低低的垂下头去,再不敢多看她一眼。 “姑姑,我怕!”燕泽死死地拽着苏茵的衣袖,声音小小的说道,眼中满是惊恐。 苏茵伸手将燕泽抱起。 燕泽依偎在她怀中,皱巴巴的小脸,慢慢舒展开来。 苏茵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低声说道:“有姑姑在不怕。” “嗯,有姑姑在,泽儿不怕!”燕泽重重的点了点头始终抓着苏茵的衣襟不肯放开。 苏茵看着在场所有官员,勾唇一笑:“尔等可是觉得我便是那个妖妇?” 她一句话落下,在场所有官员瞬间脊背一僵,刚刚立春的天,风还很冷,他们却出了一身的冷汗,胆小的甚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不,不敢……”他们如此说道。 苏茵抱着燕泽垂眸一笑,眼中满是讥讽。 只是不敢…… 并不代表他们不是这样认为的。 “这是怎么了?”就在这时王芷匆匆赶来,如今她凤袍加身,凤冠带着,眉宇间贵气昭著,已不是当日那个胆小怯懦的婢女。 “参见太后!”文武百官无不行礼,唯一苏茵一人站在那里。 “泽儿。”王芷先朝燕泽看去,将燕泽安然无恙之后,抬眸扫了一眼那个巨大的深坑,而后才将视线落在那块染了血的石碑之上。 妖妇误国四个大字,赫然落入她眼中。 她面色一青,瞬间抬头朝苏茵看去,视线落在苏茵身上她眼瞳微睁,眼中满是惊恐。 她一袭红衣,长发如倾泻的月光银光闪动,玄色狐裘加身,根本不似寻常人,便是画中仙也多有不及,她明明艳到了极点,可偏偏气质冰冷如玉,说不出的妖异。 “母后。”连燕泽唤她,王芷都没有听到。 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 苏茵嘴角缓缓上扬,明明笑起,眼中却是一片冰冷,她视线落在那块石碑之上,眸色渐深。 这一计,明明粗鄙又漏洞百出,可不得不说,一下抓住了所有人的心里。 从此她便是所有人眼中的妖妇了。 她一头银发本就异于常人,如何能不让人多想。 一众黑甲军皆凝神看着苏茵。 “母后,母后……” “泽儿……”燕泽连唤数声,王芷才回过神来,朝他大步走了过去。 她伸手从苏茵怀中接过燕泽,瞬间往后退了数步,离的苏茵远远的。 “姑姑……”燕泽朝苏茵挥舞着小手,王芷都置之不理。 苏茵视线落在何萧身上,勾唇说道:“何大人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她冷眼看着何萧。 何萧抬头看着苏茵,眼中波澜闪动,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不得不说,他也是这想的。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块石碑,四个血红的大字,一下刺入他的心中,令得他不由得颤栗起来,他的燕国的臣子,更是燕国的忠臣。 任何时候,只要不利于燕国的事,他都会出手毫不留情的斩杀。 可苏氏阿茵…… 对燕国有恩! 他稍稍沉吟片刻,拱手说道:“天降异象,许是苍天示警,不如先找一处把这石碑给埋了。” 此事干系重大,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便是有什么想法也得徐徐图之。 “也好。”苏茵淡淡一笑。 几个黑甲军上前,瞬间将那块石碑给拖了下去。 王芷抬头看着苏茵说道:“苏姑娘,朝堂重地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我们退下吧!” “嗯。”苏茵轻颔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芷。 王芷看着在场所有官员,张口说道:“若没有什么事,你们也退了吧!” 如今她开口,姿态是越发的威严。 “是,太后。”所有官员无不拱手说道。 “姑姑,姑姑……”燕泽还在唤着苏茵。 王芷抱起他便走,步伐极快,仿佛急于躲避什么一样。 苏茵在后,施施然然走着。 一个黑甲军几步走到苏茵跟前,叉手说道:“主人,只怕所有的事都是冲着主人来了,我们可要准备一下回赵国。” 连他都看得出,她迎回燕泽,立他为王,王芷非但没有一点感激,反而处处防着她,如今越见疏离。 真是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 也不想想,若没有主人护着,他们如何能安然活到今日,还尽享人间富贵,怕是早就化作一堆白骨。 苏茵瞬间一笑:“戏都没有看完,又何必着急回去。” 虽然原氏他们一日一封信的催她回去,但她却并不急于回去。 纵然王芷处处防着她,可燕泽终究是燕倾唯一的子嗣,豺狼虎豹之中,她如何能放心离去。 苏茵抬起眸子,看向远处的天,她淡然一笑,眼中掠过一丝锋芒。 她余光落在一旁的黑甲军身上,轻声说道:“去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诺。”她声音一落,数个黑甲军转身离开。 这些计策是她玩的不玩的,看似神秘莫测的这些事不过是全然都是障眼法罢了。 没有什么高明的。 她也可以信手拈来。 “铮铮铮……”苏茵回到她所住的寝殿,将琴搬了出去奏起琴来,琴声荡荡,宛若山涧流水,给这寒冷的春日增添了一抹亮色。 “妖妇误国,杀了苏氏阿茵,杀了苏氏阿茵……”石碑之事半日的时间,便已传遍燕国的大街小巷,所有百姓聚集在王宫大门,一声接一声喊道。 “妖妇误国,杀了苏氏阿茵……”一阵阵喊声,震耳欲聋。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就好似早有预谋一样。 文武百官不得不出面震惊。 何萧站在宫墙之上,大声喊道:“诸位百姓,请听我一言,苏氏阿茵于我燕国有恩,定不会是妖妇,妖妇误国一事,大王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大家都散了吧!” “是啊!大家都散了吧!”一个武将也站了出来。 可所有百姓就好似魔怔了一样,他们根本不听何萧所言,齐刷刷的喊着:“杀了苏氏阿茵,杀了苏氏阿茵……” 数万百姓聚集在一起,连宫中的金吾卫也镇压不下。 他们气势冲冲的看着宫墙之上所有人官员,大声喊道:“你们若是不肯把苏氏阿茵交出来,施以火刑,我们就要冲进去亲自动手了。” “这可如何是好?”一众官员着急的看向何萧,若是让这些百姓冲进王宫可怎么办?又不能以武力镇压。 金吾卫也是人,百姓之中有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女,让他们如何下的了手。 “咚咚咚……”说着一种百姓开始用力撞门。 “退下,退下,退下……”所有金吾卫挡在前面,他们手持长戟,却是不断朝后退去。 一个武将几步走到何萧面前,沉声说道:“不然把苏氏阿茵交出来?” 何萧勾唇一笑:“你能灭了那十五万黑甲军吗?” 有十五万黑甲军在,谁也动不了她。 这些百姓即便冲进去也是个死。 “那该如何是好?”那个武将张口问道。 何萧满目自嘲的一笑:“我那里知道。” “铮铮铮……”黑甲军早已将宫门的情形禀告给苏茵,可苏茵好似一个没事的人一样,她面不改色,一句话都没有说,还在那里抚琴。 琴声说不出的悠扬,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从四面八方飘来大片大片的阴云。 “快看那是什么?”也不知高声喊道,顿时所有人抬头朝天空看去。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一下阴云密布,仿佛黑了一样。 大片大片的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王宫飞来。 一时之间,除去琴声,宫门口一片静谧。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悬起,冷汗嗖嗖。 先是天降红雨,而后凤栖宫无缘无故起火,再来是天降惊雷,炸出血字碑,眼下又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的看着天空。 “锵锵……锵锵……”就在那时,天空飞来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翅膀上的羽毛好似彩虹那般绚丽,盘旋在众人头顶翩然起舞。 “啊……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是鸟,是数不清的鸟……”等所有阴云临近,所有人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阴云,而是数不清的鸟儿。 凤凰掠过众人朝宫中飞去。 “凤凰出世,是天大的祥瑞呀!”一个老者高声叹道。 所有的鸟儿也朝王宫之中飞去。 文武百官皆跟随者凤凰朝王宫走去。 也不知谁打开了宫门,聚集在宫门口的百姓,也朝王宫走了进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会一会她 所有人一路追随着凤凰停了下来,就见直耸入云的梧桐树下,苏茵一袭红裙,银发及腰,侧脸如玉,仿佛没有看见所有人一样,更不曾看见足以遮云蔽日的飞鸟,正在专心致志的抚琴。 一旁熏香缭绕。 “铮铮铮……”琴声悠扬。 巨大的金色凤凰在她头顶翩然起舞。 “锵锵……”一声接一声鸣叫着。 无数鸟儿围着金凤盘旋飞舞,形成万鸟朝贺的壮景。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茵余光落在这些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何萧站在最前面,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心中满是震惊,从前他也曾听闻过,苏茵能以琴声唤来凤凰,不过一笑了之。 凤凰可是上古神兽,只存在于神话之中。 可如今亲眼看着这传说中的神鸟,还有那数不清的鸟儿,他心中除了震撼,便是无以言说的震惊了。 他眼波幽深,深深的看着苏茵,心中无限感慨,这样的苏氏阿茵,怎能不令先王心动痴迷。 重要的是今日一过,谁还敢把她与妖妇连在一起。 如今坐在梧桐树下的那一人,就好似九天之上的瑶池仙子,那样圣洁不可以冒犯,她眼波淡然,却带着一副睥睨之姿,俯瞰着众生,让人无端的伸出一股敬畏。 “这是天上的神女吗?”百姓之中有人沉声叹道。 紧接着一个人跪了下来。 两个人跪了下来。 直至片刻,所有百姓都跪了下来,他们一脸敬畏的看着苏茵,一副虔诚的摸样,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站在的只剩下知道苏茵的官员。 王芷带着燕泽也闻讯赶来,在一众婢子的簇拥之下,她抱着燕泽站在远处,遥遥的看着苏茵,眼睛挣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恐。 那样的她。 宛若仙子一样高不可攀的她。 她又如何跟她相提并论。 一股埋藏在心底的自卑如洪水一样泄出将她压垮。 忽的,她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在她眼中除了自卑,更多的是怨恨毒辣。 大王修了陵寝,没有给后宫的一众夫人留有地方也就算了,可偏偏在他的陵寝旁边给苏茵修了陵寝。 她又算得了什么? “姑姑……姑姑……”燕泽笑眯眯的看着苏茵,朝她伸开手,挣扎着想要从王芷怀中下来,去找苏茵。 “闭嘴!”王芷面色阴沉的看了燕泽一眼,抱着他转身就走。 “呜呜呜呜……”燕泽被她这副摸样吓的哭了起来。 可王芷仿佛没有看见一样,大步离开。 “姑姑……姑姑……”燕泽可怜兮兮的看着苏茵,一遍又一遍唤道。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王芷的背影。 “铮……”随着她素手一扬,奏下最后一个音调。 “锵锵……锵锵……”巨大的金色凤凰在她头顶盘旋了几圈,鸣叫着消失在众人眼前。 凤凰一离开。 数以万计的鸟儿也振翅飞走。 太阳重现天地,屡屡金光穿过树叶,洒在苏茵身上给她镀了一层朦胧的神彩。 琴声一落,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缓缓起身。 苏茵看着所有人淡淡一笑:“我名苏氏阿茵……” 她一句话令得在场所有人百姓面色一青,看着她的眼中满是令人战栗的惊恐。 “世人愚昧,还望仙子见谅!”人群之中也不知谁高声喊道,朝着苏茵重重的磕起头来。 “请仙子见谅……”紧接着所有人百姓都磕起头来,一个比一个虔诚,再无人提及妖妇一事。 可苏茵却不敢忘。 她双手抱着琴,嘴角含笑,看着所有百姓,淡淡说道:“不敢,我只是一个妖妇,你们大可上前烧了我。” “尔等有罪啊!仙子怎会是妖妇,妖妇定是旁人,还望仙子原谅我等愚昧无知……”一人高声说道。 “是啊!”所有百姓无不出声附和,不停的磕着头,有的甚至都将头给磕破了。 苏茵眼尾上挑,漫不经心的扫过在场所有官员。 在她的目光之下,百官齐齐拱手说道:“尔等愚昧,还望苏姑娘见谅。” 苏茵环视一圈,将目光落在何萧身上,她意味深长的一笑,缓缓的垂下眸子,抱着琴就走,轻声说道:“我泛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在场所有人无不开口说道。 百姓缓缓起身,一步三回首的踏出王宫。 百官也转身离开。 不得不说苏茵这一出简直太过漂亮。 从此,天降红雨也好,火烧凤栖宫也罢,还是石碑警示都与她再半点关系。 在所有百姓心中她已是当之无愧的仙子。 直到数日之后,凤凰朝拜,万鸟朝贺的壮景还在街头巷尾流传,且越传越神,每每提及此事,所有人皆是一脸敬畏。 百姓甚至自发的在蓟城之中为苏茵修了庙宇,施以金身,每日供奉,人来人往,香火旺盛的很。 所有谣言不攻自破,一切看似平静下来。 苏茵还是大半的时间都与燕泽待在一起,宫中所有人对她敬若神明,她所经之处所有人纷纷避让,连王芷都甚少出现在她面前。 她每日都能收到原氏他们的来信。 赵初都亲自写了信,询问她近日发生的所有事,信中也以仙子相称,还说她的大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茵看了一笑了之。 她知道他们担忧她,盼着她早日回去。 可她还是放心不下燕泽。 黑甲军那里已查到一些眉目,她看着黑甲军递来的竹简,略略扫了一眼便丢进炭火之中。 轻轻的告诉自己,罢了,罢了,若她就此收手,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之人。 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是夜,夜色微凉。 燕泽本来执意要留在苏茵宫中就寝,王芷却派人把他接了回去。 因此,燕泽还哭了好一通。 口中嘟囔着:“我都好久没有陪姑姑睡了,我还想听她给我讲父王的事。” 苏茵只得安抚他明日再讲也是一样的。 燕泽一走,空荡荡的大殿只剩下苏茵一人,她向来不喜欢婢子近身服侍,故而除了每日晨起之后会有婢子进来打扫,基本上不会有人。 烛火跳动,她简单的洗漱之后,转身上了榻。 很久之前,她便不知好眠的滋味,她向来难以入睡,入睡之后又睡得极浅,有一点细微的动静便会惊醒。 正当她半睡半醒之极,一股烧焦的味道一下子窜入她的鼻腔。 她一下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见大殿中的帷帐烧了起来,连一旁的桌子都烧着了,且火势越来越大。 “来人啊!”她下了榻,拿起锦被扑起火来,哪知道她手中的锦被刚一触及火苗便烧了起来,一下便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 她面色一沉,飞快的丢掉手中的锦被,眼波幽深泛着星星点点的寒意。 有人在她的锦被上动了手脚,不然怎会触火即燃。 她醒来时,火势尚可控制,短短的几息之间火势便蔓延的无法控制。 “来人啊!”她又试着喊了一声,可还是无人应道,一时之间,她的双眸恁的阴沉,黑甲军就在殿外,怎会看不见着火了,她的声音不低,为何无人应答。 是有人非要置她与死地呀! 不死不休。 外面的黑甲军想来也别人动了手脚。 苏茵几步披上外袍,就要闯出去。 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能在这里等死。 火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苏茵四下飞快的扫了一眼,见窗子那里火势薄弱,可破窗而出。 她捂着口鼻,大步朝窗子走去。 就在那时,她四周忽然出现数十个黑衣刺客,他们一个个手持长剑,一声不响的朝苏茵杀了过去。 一道剑光闪过,苏茵猛地扭过头来。 她转身避开要命的一剑。 素手一挥,宽大的衣袖带出一道锐利的寒芒。 “砰……”那人手中的长剑瞬间断成两截。 数十个黑衣刺客蜂拥而上。 苏茵眼光一冷,眼底迸发出骇人的杀气。 数十个人的围攻之下,苏茵面色凝重,这些人随便一个人的身手都不亚于无为,她应付起来着实吃力的很。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外面响起惊慌失措的喊声。 一个一个黑衣刺客出手越发狠辣。 苏茵手无寸铁,随意扯下一块帷幔,素白的帷幔在她手中一吞一吐,好似活过来的长蛇,她小心的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受丁点的伤。 她倒不是怕流血,而是对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药惧怕的很。 “主人,主人……”黑甲军的声音响起。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我在这里。”苏茵高喊了一声。 数百个黑甲军冲了进来,与黑衣刺客纠缠在一起。 机会稍纵即逝。 那些黑衣刺客并不恋战,满目不甘的看了苏茵一眼,便消失在熊熊大火之中。 黑甲军将苏茵救了出来。 苏茵并没有受伤,只是身上好几处被火烧着了,看的有些狼狈。 为首的黑甲军一下重重跪倒在苏茵跟前,拱手说道:“请主人恕罪,也不知怎的,我们正在守夜,一阵隐隐含着香味的风扫过,我们竟然都睡着了,还是听到有人大声呼喊才醒了过来,请主人责罚属下。” 所有黑甲军都跪了下来,低低的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苏茵一眼。 还好主人没有事,若是主人出了什么事,他们就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苏茵看着他们轻声说道:“你们起来吧!是有人做了手脚,不怪你们。” “谢主人。”所有黑甲军站了起来。 苏茵垂眸冷冷一笑:“走陪我去会一会她。” 第三百九十四章 究竟是谁 今日这一番算计,着实把她惹恼了。 她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只是看在燕倾的面子上,不愿与她多做计较,可她却一再出手触碰她的底线。 在这王宫之中除了她能一手遮天,便再无旁人了。 可她总觉得此事没有这样简单。 越来越多的黑甲军赶了过来。 苏茵在前,所有黑甲军尾随在后。 她大步朝王芷的寝宫走去。 “苏姑娘,太后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可否明日再说。”苏茵不过刚刚靠近王芷的寝宫,便有金吾卫上前挡住苏茵的去路。 苏茵勾唇一笑:“只怕我等不到明日。” 她身后跟着数万黑甲军,他们一个个面色肃然的盯着那些金吾卫。 “这……”守着王芷寝宫的金吾卫顿时泛起了难,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诚然苏姑娘他们得罪不起。 可太后那里他们也得罪不起。 苏茵声音一冷,看着他们沉声说道:“今日的事与你们无关,若想活命的话就退下。” 她字里行间已带了凌厉的杀气。 在她迫人的视线之下,所有金吾卫缓缓退了下去。 他们之所以退下,也是有原因的。 纵然朝堂上下所有人都防着苏姑娘,怕她染指朝堂,可她除了像保护眼珠子一样护着大王,便在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若是换做其他不轨之人,他们便是死也不会退下的。 “砰……”几个黑甲军上前一脚踹开了王芷寝宫的门。 果不其然,王芷并没有睡下。 她坐在桌案前,看着苏茵进来,神色慌张的站了起来,不想将已经睡下的燕泽惊醒,压低声音说道:“苏姑娘这是做什么?纵然你再怎么只手遮天,可这里是燕国王宫,容不得你这样放肆。” 她说话冷冽。 说出的话咄咄逼人。 苏茵还未开口,为首的黑甲军满目讥讽的看着王芷,冷冷笑道:“凭你也配这样跟主人说话,若没有主人,你能安然坐着这里,享尽人间富贵,只怕你和你儿子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苏茵余光落在在榻上睡觉的燕泽,缓步朝王芷走了过去。 “太后在这里,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退下。”王芷身旁的两个婢子瞬间挡在苏茵面前,对着她大声叫嚣道。 一旁的黑甲军瞬间就怒了。 可不等他们动手,苏茵素手一挥。 “啊!”两个婢子瞬间晕了过去。 王芷面上血色尽失,明明心中已经怕到了极点,可她却梗着脖子,对着苏茵说道:“苏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杀了本宫?”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声说道:“为什么?” 王芷勾唇一笑:“什么为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苏茵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嘴角一勾:“今日的火是你命人放的吧!黑甲军也是你出手迷晕的吧!还有凤栖宫也是你自己点燃的,我说的对吗?” “不,不是我。”王芷出言一口否决,她看着一脸镇定,实则心虚的很,她紧紧的握着手,乍暖还寒的春日,手心里满是汗。 在她看来,只要她不认账,苏茵又能拿她如何。 她到底是大王的生母,又是太后,谁敢动她呢? 一句话说完,王芷接着又道:“你对我们母子有恩,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苏茵看着她,淡淡一笑:“是啊!我也好奇的很,我对你们母亲有恩,你为什么这样做?” 她说着一把扣住王芷的脖子,笑的格外的妖娆:“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的耐心已经用光,不想再跟她废话。 若没有真凭实据,她可不敢冤枉一国太后。 “咳咳咳……”王芷面色胀红,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双手死死地掰着苏茵的手,厉声吼道:“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太后。” “王芷,我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母子的事,你为何要这样算计于我?说究竟谁在你背后指使你?”苏茵眸色一暗,她可不认为王芷有这样只手遮天的本事。 天降红雨,惊雷炸出石碑,这样的事断不可能出自王芷之手。 王芷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不然她早就回到宫中,把她的儿子抚上王位,那里还用她出手,才助他们回宫。 “哈哈哈……”王芷好似疯了一般,一脸狰狞的笑了起来,她双目染血的看着苏茵,满目化不开的恨意,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苏茵漫不经心的说道。 缓缓收紧手指。 她就是杀了王芷,燕国又有谁能奈何得了她。 一个王芷她想杀也就杀了,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死了,有千千万万的人愿意把燕泽抚育大,乱不了什么大局。 “咳咳咳……”王芷剧烈的咳嗽起来,她面色青中泛着黑紫,脸上已然布满死灰之气。 她满目狠毒的看着苏茵,喃喃说道:“苏氏阿茵,我很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从前大王活着的时候,他眼中,心中就只有你,宫中的夫人不过如花园里的花一样,都只是用来点缀王宫的,便连那一夜恩宠,大王也是将我看做了你,我不甘心,我偷偷摸摸的生下了泽儿,本想着这就样了此残生,可是大王竟为你而死,我在大王身边服侍多年,早已对他情根深种,不错,你是将我们母子迎回宫中,还立泽儿为王,可这不过是我们应得的,你抢走了大王不算,连泽儿口口声声念着的也是你,为了你,他甚至疏远了我这个母亲,我如何能不恨你,大王去了不假,可他的陵寝却没有给任何夫人留位置,只在陵寝旁,为你苏氏阿茵修建了陵寝,我是太后,这要置于我何地?我是真真狠毒了你,便连做梦都想杀了你。” 苏茵轻轻的松开了王芷,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咳咳咳……”王芷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妖娆一笑,哈哈笑道:“你倒是杀了我呀!” “一切都是我做的,你杀了我吧!”王芷缓缓的闭上了眼。 苏茵从不知王芷竟这样恨她! 人心中一旦有了怨念便会坠入无边深渊,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欲壑难填。 王芷不过一个婢子,偶然间得了一夜恩宠,从此诞下公子,扶摇直上九万里,一举成为燕国的太后,可她还不满足。 苏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缓缓说道:“王芷什么事是你做的,什么事不是你做的,我心知肚明,你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将一切都揽到你身上,你以为我会信吗?” 王芷闭着眼,一言不发。 她早就想过苏茵知道以后的下场。 无非也就是个死。 苏茵也不恼怒,她视线落在睡着的燕泽身上,漫不经心的说道:“燕国也不是非燕泽不可,合适的人选大有人在,只要能将燕国治理的好,谁做大王在我看来又有什么关系,你可以不说出谋后之人是谁,看在燕倾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你,你带着燕泽从哪里来,会哪里去吧!” 苏茵说着,再不看王芷一眼,她很失望,从没有想过她倾力相护,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在王芷满目惊恐之中,她缓缓转身离开。 “不,不要……”王芷一下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苏茵的腿,她哭喊着说道:“不,你不能这样做,泽儿是大王的骨血,理应继承王位,你没有资格这么做。” 苏茵慢慢的转过头来,冷冷的看了王芷一眼,声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你还是不肯说吗?” 王芷心知肚明,以苏茵的能力,随时可以把他们母子换掉,找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来继承王位。 泽儿虽是大王的骨血,可他年幼不知事,若非有苏茵扶持,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坐上王位,她什么都知道,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以至于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不能毁了泽儿的前程。 她不能。 她的泽儿本该就是燕国大王。 “我说,我说。”王芷慢慢是松开苏茵的腿,在苏茵的注视下,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小巧玲珑的玉佩,碧色的玉佩上以镂空的手法雕刻了一株兰草,她伸手递给苏茵,张口说道:“我也是偶然认识她的,也没有见过她的摸样,你拿着这块玉佩,到城外三十里的土地庙,便能见到她了,每逢初一十五她就在那里。” 苏茵伸手接过那块玉佩,捏在手中,冷眼看着王芷,一句话都没有说。 谅她也不敢骗她。 苏茵再不看王芷一眼转身就走。 今晚正是十五。 王芷目赤欲裂的看着她的背影,出声喊道:“是我对不住你,泽儿他是无辜的,你不能对他出手,更不能夺去他的王位。” 王芷扑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她不知苏茵会如何处置她,更不知苏茵会如何对泽儿。 一时之间她心中悔恨交加,狠毒了被仇恨蒙蔽的自己,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苏茵手中牢牢的拿着那块玉佩,扭头看着一旁的黑甲军说道:“走,去城外三十里的土地庙。” 她倒要看看王芷身后这尊大神究竟是谁? 第三百九十五章 恨之入骨 夜色正浓。 三十里路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 苏茵带上数万黑甲军出了蓟城,直奔土地庙而去。 四野一片荒芜,因着尚在正月,万物萧条,不过偶有几只寒鸦飞过。 “嘎嘎……”寒鸦悲鸣,雾气渐起,令人不寒而栗。 苏茵望着已经出现在眼前的土地面,不由得眸色一冷,一片夜色中,土地庙燃着一盏灯,雾气笼罩隐约可见。 马蹄落在地上溅起一阵浮灰。 里土地庙还有几百米的时候,苏茵弃马改成步行,为的便是不打草惊蛇。 她命所有的黑甲军停了下来,只带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前往土地庙。 她穿着玄色的狐裘,带着厚重的帽子,整张脸都笼罩帽子下,让人看不见她的摸样,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等到土地庙跟前的时候,她右手微抬,示意所有黑甲军在外等候。 缓步走了进去。 土地庙年代已久,有些破败不堪,缺砖少瓦。 “你来了。”她不过刚刚踏进土地庙,还未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一切,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 她骤然抬头望去,只见从残破的土地泥塑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袭白色的狐裘,头上戴着同色的帽子,帽子周围布满雪白的狐狸毛,遮去她大半张脸,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苏氏阿茵,你来了。”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非但没有令她有一点松懈,反而令她神情越发凝重。 “姬玉。”苏茵开口,声音之中隐隐含着震惊。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王芷身后的人竟是周天子之后姬玉。 她是容华的妻。 又与她有救命之恩。 以至于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姬玉缓步朝苏茵走来,眉梢眼角水汽凝结成冰,带着刺骨的寒气,她嘴角一挑:“不错,是我。” 苏茵凝神看着姬玉,眼波流转,尽是不解。 她不明白姬玉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难怪王芷突然变得神通广大,若是姬玉的话,一切便都说的过去了,以姬玉之能不惜纡尊降贵,处心积虑的对付她,这些手段倒也说的过去。 苏茵轻启朱唇,轻声问道:“为什么?” 在苏茵的注视下,姬玉笑了起来,她比苏茵年幼一两岁,却比苏茵城府更深,她那一笑极致妖娆,妖娆之下是刺目惊心的杀意“因为我恨你。” 苏茵这就不明白,姬玉身为周天子之后,身份贵不可言,又一手掌控着比容氏一族更庞大的势力,如今她又是容华名正言顺的妻,这样无所不有的姬玉,对上一无所有她,她有什么值得她羡慕嫉妒恨的。 姬玉冷冷的看着苏茵,眼中爆出骇人的杀气,冷冷一笑:“因为我根本不是容华的妻。” 她咬着唇瓣说道,满目不甘,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苏茵瞬间瞪大了眼,她眼中满是震惊,众目睽睽之下,容华亲口说她是他的妻,还会有假? 这样的话她如何去信。 “这不可能。”苏茵一口否决姬玉的话。 既是容华亲口所说,又怎会是假的。 他知道她的心意,这样的事断然不会拿了诓骗她。 姬玉脸上的笑一丝一丝敛尽,只剩下不甘与满目的苍凉,她缓缓说道:“他身中剧毒,就要被江水吞灭的时候,是我泛舟恰巧路过救下了他,那时候他奄奄一息,口中不断的喊着你的名字,是我将他带回族中,将他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这三年多我日日守在他身旁,殚心积虑的为他调养身体,我对他一见倾心,又与他日也相处,我以为我能取代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是你在他心中早已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任谁也无法撼动分毫。” 姬玉说着落下泪来,她双目仿佛被鲜血染就,带着滔天恨意,欲把苏茵焚成灰烬。 苏茵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心中早已溃不成提。 “不管是族长的长老开口,还是我亲自向他表明心迹,他始终不曾为之心动,至始至终,他心心念念的也只有一个你,苏氏阿茵。”姬玉说着声音一高,缓缓的闭上了眼,任由眼泪划过她的脸颊。 苏茵看似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实则早已心如刀绞,血流成河,她鼻子一酸,胸腔满是烈火焚烧一样的痛。 姬玉眼波幽深,仿佛正浓的夜色,接着说道:“便是我费尽心思,想尽一切办法给他调养身子,奈何他中毒太深,毒已入五脏六腑,前不久才能下榻自由行走,他能自由行走了,第一件事便是来寻你。我不放心他独自上路,始终伴他左右,我看着他心急如焚,不辞辛劳日夜赶路,只为了早一点见到你。” 苏茵垂下眸子,终于落下泪来。 “你不知道吧!他见了你是那样的欣喜,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从未见过他笑的如此开怀,就好似一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可他却不与你相认,只是不计性命,不计身份,在你左右保护着你。”姬玉每说一个字都心如刀绞,可她却不能不说,这些话她埋在心里太久,太久,以至于酝酿发酵,让她找不到最初的自己。 她越是看着他,便是越是心痛。 世上有几个女子,看着自己倾心相待的男子,为了旁人什么都不管不顾,眼里,心里只剩下一个她。 她气了,恼了,哭了,恨了,还是愿意为他演一场荒诞无稽的戏。 苏茵好似万箭穿心,她疼的几乎不能呼吸,她从不知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从他说出姬玉是他的妻那刻,她纵然不恨他,不怨他,却也固执的认为他与这世间男儿无异,薄凉无情,在她心中始终认定是他负了她。 所以在她醒来之后,从来没有多问一句他。 她不想知道他舍弃尊严那一跪,是为了她?亦或者为了天下苍生? 她固执的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是想与他划清界限,今生再不复相见。 “你可知道他为何不愿与你相认,甚至不愿用真面目对你?”姬玉声音之中满是嘲讽,是在嘲弄苏茵?亦或者只是在嘲弄自己! 苏茵咬着唇瓣,轻轻的吐出两个字:“不知。” 她什么也不知道,心安理得的认为他负了她,如今想想只觉得自己恁的可笑。 追根究底还是她不愿意去相信他。 姬玉声音突然一高,她满目苍凉,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他命不久矣,不愿让你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要永远的失去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姬玉咆哮着说出这句话。 “你说什么?”苏茵瞬间僵在哪里,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回来,她几步上前,厉声对着姬玉吼道:“他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 这件事是苏茵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她情愿他弃她,负她,也不要他死。 那么他与姬玉成婚,生儿育女也是好的。 她不要他死。 姬玉一把扣住苏茵的咽喉,她满目泪光的一笑:“容墨做梦都恨不得他死,用在他身上的毒药怎会是等闲之辈,那是令阎王都闻风丧胆的夺魄,一旦入体,唯有死路一条。” 那瞬间苏茵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姬玉的这句话在她脑海中不停的回荡,为数不多的几个字瞬间将她击垮。 那是令燕王都闻风丧胆的夺魄,一旦入体,唯有死了一条…… 姬玉收紧手指死死地扣着苏茵的咽喉,双目血红仿佛滴出血来,每一滴血都是她心头之血,令她生不如死。 她愿意就这样守在他身边,哪怕他心中没有她都没有关系,可是上天都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就要死了。 “咳咳咳……”苏茵剧烈的咳嗽起来。 “苏氏阿茵,你忘了吗?是你亲手把涂有夺魄的玉簪插入他胸膛的,你忘了吗?”姬玉声音尖锐,带着彻骨的恨,含着焚天灭地的杀意,声声质问道:“他为了你不顾一切,为了不让你活在杀死他的愧疚之中,他求我陪他演一出戏,说我的他的妻,只为了一个人背负下所有,让你好好的活下去,你被容墨擒了,容允是他的四叔,又替他守护容家多载,替他扛起整个容家,能让他没有牵挂的去死,他不能动容允动手,为了你,他舍弃尊严,不惜跪求容允。” 苏茵早已泪如雨下,听着姬玉的一字一句,她只觉得肝肠寸断,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固执的不愿意相信他,却心安理得的活在他的庇佑之下。 如今他就要死了。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细细想想,她又为他做了些什么。 苏茵满心愧疚,心痛的无法呼吸。 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身子一软,跪在姬玉跟前,她死死地拽着姬玉的衣角,苦苦哀求道:“他在哪里?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姬玉面容恁的狰狞,她冷冷笑道:“苏氏阿茵,我嫉妒你发狂,恨你入骨,如今你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他一直心心念念着你,如今就要死了,你下去陪他可好?”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个月 姬玉始终紧紧扣着苏茵的咽喉,苏茵没有挣扎,她缓缓的闭上了眼,喃喃说道:“你杀了我吧!只求你将我与他葬在一处,我与他生不能同寝,只愿死后同穴。” 面对死亡的时候,一般人多是恐惧的,可苏茵嘴角上扬,脸上噙着一抹浅笑,没有一点惊恐,有的只是赴死的慷慨。 欠燕倾的她下辈子再还。 他若是死了,她在这世间再无牵挂与留恋,只愿与他一起同去。 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姬玉满目狰狞的看着苏茵,只要她动手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扭断她的脖子,她的命就在牢牢掌控在她手中了,可看着她心甘情愿赴死的模样,为何她心中没有一点欢愉,甚至满心苍凉呢! 她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杀了她吗? 可为何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明明她恨她入骨,此刻却下不了手。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归根结底也只是命运弄人。 姬玉眸色一沉,她缓缓的松开了苏茵。 苏茵骤然睁开眼,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此时此刻,什么天下大义,什么恩怨情仇,她都不愿意再去计较,她只想见他一面,看看他是否安好,她满目乞求,声音几度哽咽苦苦哀求道:“求你带我去见他。” 她这一生虽不是顺风顺水,可她心智坚定,从不曾轻易求人。 可如今她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疯一样想见他。 苏茵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跪在姬玉面前,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角。 从前姬玉总是认为苏茵不爱容华,配不上他的一片痴心,这世上最爱容华的是她,可如今看着这样的苏茵,她突然就动摇了。 什么才是爱? 是放手成全? 还是不顾一切的占有? 姬玉缓缓开口,她褪去方才那副尖锐的摸样,又好似回到了当初那个娇俏的少女,她缓缓说道:“苏氏阿茵,我突然不想让你死了,从前我只想着让你陪他一同去死,如今我不愿意成全你了,我宁愿你活着,与他阴阳两隔,一生都活在对他的愧疚之中生不如死。” 是的,她突然不想杀她了。 苏茵死死地看着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求你带我去见他。” 姬玉面无表情的俯下身去,一点一点掰开苏茵的手,姬玉垂着眸子,半边连隐在阴影之中,苏茵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听得她淡淡说道:“我答应过他,不会把这一切告诉你,就让你以为我和他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如今我食言了,我不会带你去见他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姬玉的话瞬间把苏茵推入无边深渊。 姬玉冷冷的看了苏茵一眼,抬步便走。 “不,求你带我去见他。”苏茵陷入容华就要死去的恐惧之中,全身都被抽干了力气,她摇摇晃晃的起身,跌跌撞撞的朝姬玉追了过去,双后用力的抱着她的腿,一遍遍哀求道:“姬玉,我求求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好,你拿去,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姬玉乃是周天子之后,若非失去理智,怎会不顾一切的对付她。 就如她所说,容华要杀了,而她恋容华如狂,所以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杀了她。 姬玉从未见过这样的苏茵,她印象中的苏茵,从来都是一副从容淡漠的样子,仿佛没有什么能走入她的心扉,除了她在意的那几个人,这世间再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了。 他为了她,不惜低下高贵的头颅,抛下自尊,去求人。 而她亦愿意为了他,匍匐在她脚下苦苦哀求,只是见他一面。 他与她看着都是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什么温度一样,这大约就是两情相悦,海枯石烂吧! 姬玉突然想起那个人的摸样,他总是痴痴地看着窗外,是否在等她?盼她呢? 她心下动容,连声音都缓和了几分,轻声说道:“苏氏阿茵,他还能活一个月。” 她声音一落,苏茵瞬间僵在原地,连泪都凝结在脸上,她声音那么轻,那么低,浑身颤抖的说道:“他在哪里?” 一个月稍纵即逝。 太短,太短了…… 他们这一生,除了生离死别,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她甚至都没有光明正大的嫁给她,以她之名冠他之姓,来日她有什么资格与他死后同穴。 “我是不会带你去见他的。”姬玉一句话,犹如一把利剑一下刺入苏茵心头。 她面色煞白,一脸绝望的跌坐在地上。 眼睁睁的看着姬玉转身离去。 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茫茫人海之中,她如何能寻到一个存心躲起来的人。 他与她缘分这么深,能在这茫茫人海相遇,相知,走进彼此心中。 可缘分却又这么浅,此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眼见姬玉就要踏出土地庙,在苏茵绝望无助之际,她忽然转过身来,扭头看向苏茵,轻声说道:“苏氏阿茵,我能告诉你的是,他就在这蓟城之中,本来我准备带他回姬氏一族,可他执意来此,只愿离你近一些,他怕这天下太大,一旦他化作游魂便再也寻不到你。” 苏茵瞬间抬起头来,干涸的眼中再度涌出泪来。 姬玉整个身子隐在阴影之下,冷冷一哼:“至于能不能找打他,就看你们之间有没有缘分了。” 说着,她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苏茵眼中迸出一丝亮光,他就在蓟城之中吗? 蓟城不大,却也不小,足有数十万人。 她能寻到他吗? 他们之间还有缘分吗? 苏茵摇摇晃晃在站起,对着姬玉消失的方向,轻声说道:“谢谢……” 谢谢她三年多前救下容华。 更谢谢她把一切都告诉她,哪怕她恨她入骨,处心积虑的想要她的命,她都要谢谢她。 若不是她,她此生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至死都不知道,他爱她入骨,愿意把自己的命双手捧来给她,愿意为她做所有的事情。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黑甲军见苏茵一直没有出来,心中担忧想来土地庙中寻她,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苏茵一进入土地庙后,土地庙便被大雾吞噬,他们怎么着也找不到,直到方才大雾散去,他们才走了进来。 苏茵双目红肿,一副狼狈不堪的摸样,她身子一软朝前倾去。 “主人!”还好一个黑甲军将她扶住。 她声音沙哑,归心似箭的说道:“立刻回蓟城。” 苏茵没有说,黑甲军也没有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翻身上马的时候,苏茵神色恍惚,从马背上摔下来好几次。 他们连夜返回蓟城。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雨。 整个蓟城还笼罩在一片夜色之中。 一入蓟城,苏茵便翻身下马。 “主人。”所有黑甲军满目震惊的看着她,苏茵已经被雨水打湿,黑甲军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摸样,纷纷垂下头去。 “分头挨家挨户的给我找,容华就在这城中,必须把他给我找出来。”她一句话说完,不等黑甲军有所回应,便率先寻找起来。 黑甲军立刻四散开来,犹豫担忧苏茵,始终有两个黑甲军在她左右。 “咚咚咚……”她好像疯了一样,见门就拍,口中用力嘶吼着:“容华,你给我出来,我是苏茵,你给我出来……” 细雨之下,深夜之中,她的声音格外的凄凉。 正值深夜,所有人还在睡觉。 “谁啊?”多少人被她惊扰了美梦,披着衣服将门打开,一见门口竟站一个疯妇一样的女子,张口骂道:“神经病,正值深夜拍什么门!” “咣当……”然后留给她的是紧闭的大门。 一次次满怀希望,又一次次绝望。 雨水顺着苏茵脸颊落下,她浑身湿漉漉的,再不是那个只手遮天的女子,就这是一个心急如焚的寻常女子。 “容华,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不要丢下我……”跟在她身旁的那两个黑甲军都不忍心看她了,纷纷上前替她拍门。 “谁啊!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暴怒的声音响起,一张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苏茵面前。 “砰……”一句话之后,所有人将她拒之门外。 “主人,这样找不是办法,天还下着雨,我们先回去吧!这样盲目的找什么时候能找到,总得想一个计策出来,才能事半功倍。”无数次碰壁之后,一旁的黑甲军忍不住开口劝道。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苏茵固执的摇着头,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去。 漆黑的深夜,她如幽魂一样在街上游荡。 口中一遍一遍喊道:“容华,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不要丢下我。” 自古便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可如今雨月下越小。 春寒料峭,此时的寒气最是伤人,在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受不了的。 “当当……”又是一扇门开了,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苏茵面前,那人手中提着牛油灯,口中不耐烦的说道:“说啊?” 他把牛油灯往苏茵面前一晃,满目震惊的说道:“你,你是那一日的仙子?” 一次次失望把苏茵带入深渊,她凝神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凄厉的喊道:“容华……” 身子一软,朝后倒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人有逆鳞 黑甲军还在挨家挨户的此处寻找,可是却没有一点音信,百姓还以为在捉拿什么要犯,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不说城中百姓,便是文武百官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心中惶恐的很,要知道苏茵来到蓟城这段时间,除了将燕泽扶上王位,再没有动用过黑甲军,如今她如此大肆的行动,怎不让人纷纷猜测,莫不是和昨晚她所住的宫殿着火有关! 苏茵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外面还下着雨。 王芷不顾太后之尊,跪在她寝殿之外,浑身都被雨淋湿了。 “太后,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凤体要紧啊!”服侍她的婢子,苦苦哀求道,吓的脸都白了。 王后一跪,守宫的侍卫谁还敢站着。 “可寻到容华了?”苏茵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容华的消息。 在她殷切的目光之下,一旁的黑甲军轻轻的摇了摇头,将头垂了下去。 苏茵神色瞬间黯淡下去。 一旁的黑甲军出声劝慰道:“主人,你放心吧!只要他在这蓟城之中,我们肯定能找得到。” 蓟城就这么大,他们的人还在四处寻常,没有停歇片刻。 他们有十五万人,不出五日,便可把蓟城翻个底朝天,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大活人。 苏茵没有开口,她眼中满是苦涩,想到找到一个诚心躲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以容华的才智,他不想露面,旁人怎么寻得到。 黑甲军拱手对着苏茵说道:“太后在外面跪在,主人是什么意思?是让她进来,还是索性把她撵走?” 若是换做旁人,他们早就把她轰了出去,可她是燕国的太后,又是苏茵扶持上去的,这件事总要问过苏茵的意思。 苏茵头疼的厉害,她面色煞白,缓缓的闭上了眼,容华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她那里还有心情理会旁的事,王芷跪在外面,无非是怕她迁怒于燕泽,故而摆出一副这样的姿态,她不会动王芷,更不会迁怒与燕泽。 相反她还要谢谢她。 若非如此,她怎能知道容华的消息。 王芷这个人谨小慎微,心思繁多,她若是开口让她回去,依她的性子,必然以为她不肯原谅她,为了燕泽唯恐又生出别的事端来。 索性就让她这样跪着吧! 苏茵低声说道:“不用管她。” 说着,苏茵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主人,你高热了一晚,如今温度刚刚退下去,还是在休息一会吧!找人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一旁的黑甲军叉手说道。 便是躺在榻上,苏茵也是坐立难安,她哪有什么心情休息,她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刻飞到容华面前。 “苏姑娘,何大人求见苏姑娘,可否让他进来。”苏茵不过刚刚坐起,寺人的声音便在外响起。 苏茵一脸疲惫不堪,她缓缓说道:“让他进来吧!” 他所来不外乎是为了昨天着火,还有王芷在外面跪着的事。 何萧是一个难得的忠臣,燕倾一死,很多人都跳出来争夺王位,而他手中握着王芷与燕泽,本可以挟天子令群臣,可为了他们两人的安慰,他死守着这个秘密,倾尽全力的保护着王芷与燕泽,为燕倾守住唯一的血脉,她怎么也要给他一个面子。 “苏姑娘。”何萧大步走了进来,他略略看了苏茵一眼,见她面色欠佳,一副憔悴不堪的摸样,拱手说道:“太后所做的事,臣下都知道了,也难怪苏姑娘生气,苏姑娘对太后与大王有大恩,太后不思图报也就算了,竟还做出这等天理不容之事,若是换做臣子,臣下也会被气死的。” 他心中实在郁闷的很,苏茵与太后同是妇人,为何会有天差地别的差距,苏茵杀伐果断,心有谋略,若没有她的扶持,只凭他一己之力,燕泽如何坐得稳王位,王芷真是愚不可及,不想法设法拉拢苏茵也就算了,平日里任谁都看得出她对苏茵的不喜,苏茵看在燕倾的面子上,也不多做计较,可她竟然联合旁人胆敢暗害苏茵,难道她不知道没有苏茵的镇压,燕泽随时会被人从王位上拉下来吗? 即便燕泽是燕倾唯一的子嗣,可他不过是个两岁幼童,比他有合适的人多的去了。 若非她派人给他递了口信,他不得不来,这样的事他也是不愿意多管的。 他知道以苏茵的性子,必然不会牵连燕泽。 后宫数位夫人,多的是人愿意抚育大王成年。 苏茵单手支着头,侧身躺回榻上,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何萧,她如何不知他是来给王芷说项的,她垂眸说道:“何大人已经知晓了?” 何萧双手一叉:“是。” 王芷既然派他来说项,自然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 “何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置王芷?”苏茵云淡风轻的问道。 “这……”何萧瞬间头上冒出一层冷汗,或轻或重,这让他如何开口,不是丢给他一个天大的难题吗? 他沉吟片刻,只说了一句话“大王还需母亲抚育。” 换言之就是说现在燕泽还离不了王芷。 苏茵何等通透,她已经明白何萧的意思了,她面无表情的说道:“何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让王芷回去吧!这件事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何萧瞬间松了一口气,还好苏茵没有起了杀心,不然任他如何游说也不管用。 他深知苏茵的为人。 他深深的看着苏茵,几步上前,拱手说道:“敢问苏姑娘,黑甲军在蓟城中大肆搜捕,可是再寻什么要犯?” 此事事关蓟城安稳,他自然得过问一二。 苏茵眸色一凝,眼下一片阴影,轻声说道:“是在寻一个故友。” “哦!”何萧沉默下去。 不是国事,他就不便过问,可这样大肆搜捕,也着实不妥。 他看了苏茵一眼,垂眸说道:“臣下以为是人必有弱点,如其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倒不如引蛇出洞来的好。” 譬如这寻人一事,也是需要用计策的。 苏茵听着他的话瞬间眼前一亮,也是关心则乱,她怎么样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 容华这一生无欲无求,便连容氏族长一位,说舌也就舌了,非要说什么弱点,便是放心不下她了。 便是死,也想死的离她近一些。 在何萧的注视下,苏茵缓缓坐直身子,对着何萧拱手一礼,缓缓说道:“多谢何大人提点,此恩苏氏阿茵记下了。” “苏姑娘严重了,若真说起恩情来,苏姑娘对臣下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何萧一脸谦卑的说道。 苏茵抬眸看着他,缓缓出声:“劳烦何大人请太后进来,我有事与她商议。” “诺。”何萧看了苏茵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王芷走了进来,不过一夜,她也憔悴不少,可见提心吊胆的日子着实不好过。 她一见苏茵便跪了下来,一脸悔恨的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苏姑娘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只求苏姑娘不要迁怒与泽儿。”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王芷瞬间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茵这人向来睚眦必报,如何肯轻易放过她。 苏茵怎不知她心中所想,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目不转睛的看着王芷说道:“我有一事需你相助,便算你对我的补偿吧!从此以后我定然既往不咎。” 王芷心中十分忐忑:“何事?” 以苏茵之能,何事需她相助。 苏茵对着王芷说道:“你过来。” 王芷怀着不安走到苏茵跟前,苏茵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芷瞬间愣在那里。 “怎地?你不愿?”苏茵面色一沉。 王芷一下清醒过来,她点头说道:“我愿,我愿……” 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的一件事,却能抵消她之前的罪过,她如何不愿! 听了何萧的话,她也觉得自己着实糊涂,不该犯下这样的错。 苏茵挥手,让王芷离开。 她既然应下了这件事,自然需要筹备一番。 苏茵浑身无力的躺在榻上,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如今黑甲军都被派出去寻人了,在她身旁守着的不过数人。 “砰……”下午眼光明媚,苏茵刚刚合上眼,大殿的门突然被人粗鲁的撞开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苏茵还未开口,几个黑甲军瞬间迎了上去,声音已带了浓烈的杀气。 王芷冷眼站在那里看着苏茵,她还未开口,数百个金吾卫冲她身后冲了出来,经过一番打斗,把仅剩的几个黑甲军全部给拿了下来。 苏茵从榻上坐起,双眸微眯,沉声说道:“太后这是做什么?” 王芷下颚微抬,一脸讥讽的看着苏茵,漫不经心的说道:“苏氏阿茵,纵然你能引来凤凰又如何,有苍天示警,本宫如何能放过你这个妖妇,来人啊!把她给我带到菜市口,当着所有百姓的面,以烈火焚之。” “诺。”王芷一声令下,数个金吾卫朝苏茵走了过去,将她从踏上拖了下来,带往菜市口。 第三百九十八章 再也不要丢下我 苏茵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们带去菜市口。 等苏茵到的时候,一向用来处斩犯人的菜市口,已经集满了围观的百姓。 自从亲眼看过苏茵把凤凰引来,以及令人记忆犹新的万鸟朝贺的壮景之后,谁也不敢在把苏茵与妖妇联系在一起。 可如今太后亲下懿旨,说苏氏阿茵是祸国殃民的妖妇,要当着全城所有百姓的面,施以火刑,焚成灰烬。 谁还再敢说些什么! 黑甲军已经蓟城翻了个遍,一无所获之后,不得不把搜寻范围扩大,如今黑甲军已经出城,知悉的时候只怕苏茵已经被焚成灰烬,如今怕是再没有人能来救她了。 春日的午后,阳光灿烂,一旁的树木已透出勃勃生机,春意盎然。 苏茵被金吾卫绑在木桩之上,四周堆满木头,雨方才停歇,空气潮湿,金吾卫在木头上油,一点即燃。 苏茵昨夜淋了雨,又受了锥心刺骨的打击,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她抬眼看向乌压压的人群,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期盼。 她在心中一声接一声念着容华的名字。 只盼着他从天而降,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以天神之姿救她于水火之中。 “烧了妖妇……烧了妖妇……”无数人目光落在苏茵身上,眼中满是怨恨,纵然他们与她无冤无仇,可她是太后口中的妖妇,苍天又曾降下血字碑,上面赫然出现妖妇误国四个血字,妖妇不除,燕国必然再无宁日。 “烧了这妖妇……烧了这妖妇……妖妇误国,断然留不得!”无数人的喊声聚集在一起,一道道喊声震耳欲聋。 太后寝殿外,跪了满地大臣。 何萧在所有人之前,王芷将一众臣子拒之门外,谁也不肯见。 何萧面色阴沉,面上留有余怒,跪在门外,拱手说道:“请太后三思啊!苏氏阿茵死不得啊!莫说她本人的十五万黑甲军就在蓟城外,便是赵国,乃是容氏一族都与苏氏阿茵关系匪浅。一旦太后烧死苏氏阿茵,她的十五万黑甲军转瞬就会踏平蓟城,便是赵国,容氏一族也不会放过燕国的,我燕国将有灭国之险呀!” 何萧以死进谏的心都有了,他不知王芷为何如此愚昧无知,他都说动苏氏阿茵在不与她计较,平息了一场祸事,可她非但没有收敛感恩,转身便以妖妇之名把苏茵压倒了菜市口,要施以火刑,焚成灰烬。 真是愚不可及啊! 一众臣子听着何萧的话,脊背都僵了,面色铁青的厉害,何萧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众人心头,从前还不觉得这个苏氏阿茵怎么样,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才明白她的重要性。 “请太后三思啊!”何萧之手,所有官员重重的将头磕了下去,一脸惶恐不安。 十五万黑甲军就在蓟城外,苏茵一死,瞬间便可踏平蓟城,苏茵乃是赵国的茵公主,赵国自然要出兵伐燕,便是容氏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如此一来,燕国亡矣! 而他们这些人便会成为亡国之臣,焉能活得了。 王芷坐在寝宫之内一言不发,一旁服侍的婢子战战兢兢的,不敢多看她一眼。 “姑姑……姑姑……我要姑姑……”王芷怀中的燕泽,扯着王芷的衣袖,一声接一声说道,眼中噙着泪可怜巴巴的看着王芷。 王芷心中烦闷,沉声说道:“把大王带下去。” 几个婢子上前把燕泽抱了出去。 “恳请太后收回成命,不然燕国危矣!”何萧一声高呼,也把头磕了下去。 王芷紧紧抿着唇,双手死死地握着,咻的站了起来。 可她并没有推门出去。 而是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寝宫走来走去,不停的走着。 她何尝不知这些,可她也是身不由己呀! 偏偏这些话她还不能说出来。 她心中也是苦闷的厉害。 便不知苏氏阿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求金,不求银,偏偏求了她这么一件事,她有选择的机会吗? 她如何能不应允。 “太后,若不肯收回成命,燕国就要断送在你手中了……”何萧的声音震得天上的飞鸟一惊,险些从空中跌落下来,使劲拍打着翅膀从天空掠过。 何萧一语说完,猛地站了起来,他一脸决绝对着寝殿高声喊道:“燕国若是灭亡,他日九泉之下,太后有何颜面再见先王。” 见何萧猛然起身,所有人皆是一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太后!”何萧声音凄厉,一字一句的说道:“若是不肯收回成命,今日臣就撞死在这寝殿前,以死进谏,燕国灭亡,老臣愧对先王,更是无颜再见大王。” 何萧说着,猛地朝一旁的柱子撞了过去。 “何大人……”在场所有人一声惊呼。 “砰……”的一声,何萧撞在一旁的柱子上,瞬间血流满面,倒了下去。 “何大人。”就在那时,王芷命人拉开了寝殿的门,她眼睁睁的看着何萧朝后倒去,厉声吼道:“快传御医。” “何大人,何大人……”一众官员朝何萧围了过去。 一个人将何萧上半身抱了起来,何萧躺在一个同僚怀中气若游丝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王芷,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后,苏氏阿茵死不得,请太后收回成命。” 御医很快赶了过来。 王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什么都知道,可她不能答应他。 还好何萧撞得不太重,捡了一条命,在御医的陪伴下,他很快被抬了下去。 “请太后收回成命!”剩下的所有臣子跪在王芷面前拱手说道。 他们不止是为了苏茵求情,更多是为了自己。 亡国之臣焉有颜面活在这世上苟且偷生。 王芷抬眸看着所有人,沉声说道:“本宫心意已决,再无更改!” 她说着抬步朝寝宫走去,徒留一地一脸死灰的臣子。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菜市口。 “焚了妖妇,焚了妖妇……”不管男女老少都被这个氛围感染了,他们高举着手,一声接一声喊道。 一旁的金吾卫已经点燃火把,一脸肃然的看着苏茵。 苏茵一袭红裙,银色的长发垂在肩头,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条路,紧咬着唇瓣,心中一片悲凉。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他还没有来。 这一次,他要弃她于不顾了吗? 还是…… 苏茵根本不敢想下去。 姬玉说他还能活一个月,现在他断然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道道视线之中,苏茵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一旁拿着火把的金吾卫,慢慢的合上眼睛。 这一刻她心境恁的平和。 他不来也没有关系。 她便先下去等他。 在奈何桥畔,在彼岸花旁,一直等到他出现。 他们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便是化作一缕幽魂也要在不分离。 “容华……”苏茵声音小小的念着容华的名字。 “时辰已到,行刑!”一个金吾卫高声喊道。 所有人都收敛声音,凝神看着苏茵。 “轰……”拿着火把的金吾卫几步上前,一把将手中的火把丢在浇了油水的木头之上,堆成小山的木头瞬间点燃,红色的火焰顷刻间将苏茵吞入其中。 苏茵慢慢的抬起头,看向赵国的方向,她嘴角唇角微微一笑。 母亲,阿衍,无为,阿若,杜叔叔…… 永别了…… 她已经给他们留了书信,同时给赵初何容允都留了信,她之死是心甘情愿,没有半分怨言,让他们不要迁怒燕国。 如今她心中真真再无半分牵挂。 一个月而已,她很快就能等到他的。 热气逼人,所有人不由得朝后退去。 浓烟呛得苏茵眼泪横流,可她心中却是愉悦的。 很多人都怕死,可很多时候死不在可怕,而是一件值得期盼的事。 生无可恋的活着,才是无止境的煎熬。 火已经烧着苏茵的衣裙,她再也不觉得冷。 “阿茵……”就在那时,她听到了一声久违的呼喊,那声音是她午夜梦回期盼了无数次的,熟悉中带着惊恐。 下一秒,她慢慢的睁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那样闯入她眼中。 她勾唇笑起,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口中喃喃说道:“容华……” 终究无论何时,他都不会放任她于危险之中置之不理。 他从不曾变过。 只是她始终不愿意去相信他而已。 过往的一幕幕跃上苏茵心头,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她泪如雨下,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容允衣袖一挥,燃烧的木头瞬间飞往一旁,连苏茵身上的火也被熄灭。 “容华……”无数思念化作利刃插入苏茵心头,即将失去他的恐惧,犹如啐了剧毒的匕首,千刀万剐凌迟着她。 他大步走了,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低沉且沙哑:“别怕,我来了。” 苏茵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袍,用力的抱着他,宽大的衣袍下,他已经消瘦的只剩下骨架,再不似往日那样匀称,身体健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容华,再也不要丢下我。”苏茵将头埋在容华胸前,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她始终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袍,生怕他再次丢下她。 第三百九十九章 什么都知道了 苏茵浑身滚烫,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阿茵。”容华垂眸看了她一眼,轻轻的唤了她一声,才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他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抹担忧,抱着她转身就走。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金吾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所有百姓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容华心中恼怒,多年身处上位者练就的威压,尽数释放出来。 他所过之处,所有百姓无不纷纷避让开来。 姬玉跟着容华身旁,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盯着容华的背影,生怕他会突然倒下。 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她与苏茵之间的事,更不会告诉他苏茵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便是她旁敲侧鼓的提点了他一下,苏茵承袭了他半身的功力,武功自不必说,一般人那里近的了她的身,蓟城还有她十五万黑甲军,她如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此粗鄙,又漏洞百出的计策,她一眼便看了出来。 许是关心则乱,又或者他不允许她有丁点的闪失,所以纵然她百般劝阻,他还是来了。 犹记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面色煞白,一脸暴怒,这一生何曾怕过任何人的容氏少主,脸上竟满是惊慌。 她早知道她输了。 却是在这一刻输的心服口服。 纵然他与她分别数年,纵然她与他朝夕相伴数年,可依然走不进他的心中。 因为他的心早已被一个人填满,在没有地方搁置旁人。 都说薄情的人,一旦深情起来,便执着的可怕,他大约就是如此。 与他相处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知道他一直都是一个薄情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人入了他的眼。 苏茵闻着他身上干净又熟悉的味道,双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袍,整个人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心心念念的盼着他。 他来了,纵然身子不适,可又怎么会昏过去。 她没有这么脆弱。 可她若是醒着,救下她之后,他一定会离开的。 不得已,她只能装昏。 这一次,说什么她都不会离开他了。 容华垂眸看了苏茵一眼,带着她去了他住的茅舍。 苏茵在城中遍寻不到他,不过是因为他住在城外的一处茅舍之中。 容华将苏茵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榻上,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容华轻叹了一声,看着榻上的女子,轻声说道:“你还不肯醒来是吗?” 他这个人一向心细如尘,苏茵派出黑甲军在城中四处寻他,他如何不知,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出了这样的事。 他不是傻子。 只是不敢拿她的命冒丁点的险。 所以他去了。 他声音一落,苏茵睁开了眼,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泪如雨下,她始终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袍,整个人缩成一团,先是呜呜咽咽的哭着,而后放声痛哭起来。 整个茅舍都是她的哭声。 “阿茵。”容华轻叹了一声,终究对她还是做不到视而不见,他抬手轻轻的顺着她的背,不知她的悲伤从何而起,故而也不知如何安慰。 时间好似静止了一样。 她在榻上放声痛哭。 他坐在她身旁,细细的拍着她的背。 什么话都不必说,便胜过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誓言。 姬玉站在窗边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她愿意放手成全他们所剩无几的幸福时光。 “容华。”苏茵哭着,一下扑入容华怀中,一句话都不肯说,只是放声痛哭。 眼泪染湿了容华的衣襟,他眉头轻拧,看着苏茵,低声说道:“阿茵,我已娶妻,男女授受不亲,有什么事你且说出来,总会有办法的。” 他一句话令得苏茵瞬间抬起头来,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容华,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容华身子骤然一僵,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茵,瞬间恢复如常,勾唇一笑:“你也是见过阿玉的,何来骗你一说。” 苏茵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她双目血红,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声音哽咽的说道:“你说什么事,总会有办法的,那你告诉我,如何才让你活下去,你告诉我啊!” 苏茵声音徒然一高。 她所说的话,字字诛心,诛的是她自己的心。 同时诛的也是容华的心。 容华唇角抿的死死地,他一脸平静,淡淡笑道:“你胡说什么,莫不是梦魇了,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我还要与阿玉生儿育女呢!” 他垂着眸子,不敢看她的眼。 殊不知便是这副摸样,令得苏茵瞬间跌入谷底。 容华这人向来自负,不喜欢的人杀了也就是了,如他这样人的从来不会说谎,以至于他说谎的技术粗鄙不堪。 她一眼便看穿了他。 看着他这副摸样,苏茵忽然就笑了起来,她那一笑灿若烟花,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轻飘飘的说道:“容华,你死,我陪你一起死。” 容华没有感动,面上更是没有一丝表情,他伸手推开苏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漠的一笑:“你有什么资格陪我一起死,阿玉才是我的妻。” 说着他转身就走。 他欺她,瞒她,就是要让她好好的活下去。 他知道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他不久于人世,一定会随他一起去。 他怎么忍心,怎么舍得,让她陪他一起赴死。 容华的步伐恁的僵硬。 苏茵大声笑着,从榻上跳了下来,她一下扑入容华怀中,这一扑险些把容华扑到在地,由此可见他身子有多虚,苏茵不等容华开口,她踮起脚尖,一口吻上他的唇。 她死死地抱着他,以容华现在的状况,竟是一丝也动弹不得。 容华眼睛瞪的大大的,冷眼看着苏茵,一丝也不为之所动。 没有人知道他坚硬的表外之下,心中早已软的一塌糊涂。 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呀! 他多想陪她一起活下去,与她一起慢慢变老,生上几个孩儿,等他们都老了,她走不动了,他就做她的拐杖。 可惜他不能了。 他的一生已成定居。 可她不一样,人生尚有一万种可能, 他不能自私的让她陪他一起赴死。 “阿茵,你回去吧!”容华用力推开苏茵,他一脸平静的说道。 苏茵看着他固执的说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步。” 容允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出声喊道:“阿玉。” 姬玉缓缓走了进来。 容华没有发现姬玉面色异常,他扭头再不看苏茵一眼,对着姬玉说道:“阿玉,送客。” 竟是要赶苏茵走。 哪知姬玉一动不动,更没有开口。 容华这才看到姬玉的异常,他微微蹙起眉头,张口说道:“阿玉,你……” 他想问的是姬玉怎么了? 在苏茵的注视下,姬玉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容华,轻声说道:“华哥哥,你不用在演戏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容华一瞬不瞬的看着姬玉,面色一白,大声的咳嗽起来。 “华哥哥。”…… “容华。”…… 姬玉与苏茵一同出声喊道,眼中满是惊恐。 苏茵大步朝容华走去。 姬玉看了一眼苏茵,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不要激动,也不要生气。”苏茵抬手小心翼翼的给容华顺着气。 姬玉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说道:“是我告诉她的。” 容华缓缓的闭上了眼,他忽然明白了苏茵为何会这样不顾一切的把他找出来,也明白了姬玉这几日魂不守舍,时常发呆是怎么回事。 他轻轻的推开苏茵,再不看苏茵与姬玉一眼,沙哑无力的说道:“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华哥哥……”姬玉满目愧疚的看了容华一眼,没有勉强他,抬步走了出去。 苏茵面色比容华的还要苍白,她深深的看着容华,缓缓的垂下眸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之后,容华走过去将门合上。 一扇门,已是他的态度,他将苏茵与姬玉全部拒之门外。 日光灿烂,可苏茵却觉得浑身冰冷,整个人如坠冰窟。 苏茵与姬玉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视线撞在一起。 苏茵率先开口说道:“姬玉,谢谢你,对不起。” 谢她救过他的命,把一切实情告诉她,让她不至于抱憾终身。 对不起的是,让容华迁怒于她。 姬玉凝神看着她,几步上墙,她眼眶微红,轻声说道:“苏氏阿茵,这一个月,他就交给你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 苏茵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姬玉抿着唇说道:“我不信这世上有无解之毒,等我,一定等我。” “一路小心。”苏茵能说的只有这一句话。 苏茵眼睁睁的看着姬玉消失在她面前。 她从衣袖拿出一颗信号弹,抛往空中,信号弹随即在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花朵。 他们还有一个月,只要找到解药,他就能够活下去了。 不是吗? 若是什么都不做,就不是她的性子了。 不到最后一刻,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 苏茵始终站在容华门前,一动不动,听着从屋里传来的几乎细不可闻的咳嗽声,眼泪无声无息的趟过脸颊。 第四百章 心软 他是怕她担忧,故而连咳嗽都不敢用力,如此这般压抑着自己。 正是因为这样,苏茵才越发心痛。 “主人。”苏茵才放出信号弹没有多久,黑甲军便来了。 苏茵扭头看了一眼容华所在的房间,示意他们退出茅舍。 所有黑甲军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苏茵缓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数万黑甲军对着苏茵拱手说道:“主人,请恕属下来迟,令得主人受惊。” 苏茵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她面色格外苍白,轻声说道:“人我已经找到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交给你们去做,我要你们遍访天下名医,请也好,掳也罢,把他们全部给我带回来,记住要快。” 说着,她扭头看向容华所在的房间,眸色一暗,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是。”所有黑甲军叉手说道。 苏茵开口,让他们立刻行动。 所有人在一夕之间全部离开,只留下苏茵一人站在门口。 一道绚丽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容华始终没有走出房间。 苏茵撸起袖子朝厨房走去,她一顿两顿不吃饿不死,却不能让容华陪着她一起挨饿。 姬玉离开的时候,将茅舍里的人全部遣散,原本茅舍也没有什么人,不过有两个粗使的婢子。 纵然她没有说,可苏茵却知道她的用意,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她不想任何人打扰他们。 这也许是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了。 苏茵从前是不善厨艺的,可在山上数年,纵然没有人吃,她还是日日给他洗手做羹,厨艺也就这样练了出来。 好在厨房里面什么都有,应季的蔬菜,还有新鲜的肉类。 苏茵简单的煮了一碗粥,又炒了一些可口的小菜,给容华端了过去。 苏茵推门进去的时候,容华侧着身子躺在榻上,听着动静,都没有睁开眼看苏茵一眼。 苏茵知道他没有睡着,刻意压抑过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他就是想睡也睡不着。 她将饭菜放在一旁的圆桌上,缓步朝床榻走去。 “容华,我给你做了饭,起来吃饭吧!”苏茵轻声说道,可是却没有换了一点回应。 容华闭着眼躺在榻上,只留个苏茵一个冷漠的背影。 苏茵望着他消瘦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你即便气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你起来吃饭吧!我这就出去。” 榻上的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苏茵浅浅的一笑:“容华,我是不会离开的。” 她费尽心思的找到他,可不是为了看他一眼就离开。 容华仿佛睡着了一样,他还是闭着眼,什么都没有说。 苏茵眼中一片苍凉,声音一软,缓缓说道:“容华,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可你想过没有,你就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让我怎么办?我总会有知道的那一日,你让我怎么办?永远活在对你的愧疚之中生不如死,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数年,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你何其残忍,只想着欺瞒着我,让我好好的活下去,可没了你,我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就让我陪你走过最后的日子,你和我,我们好好的,把这数年的该做的事,要做的事,一一补上,就当做给我留下一个永世难忘的回忆也好!有了这些回忆,日子再难熬,我终究还是能熬下去的。” 她低低的垂着眸子,苦苦的哀求着他。 她没有看见容华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的这些话,他听了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身子一弓,猛地咳嗽了一声,他用手用力的捂着唇,丝丝鲜红的血从他指缝透了出来。 他还是没有开口。 苏茵凄楚一笑:“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我就着出去,你一定起来把饭吃了。” 她能为他做得,也就只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事。 说着,她转过身去,缓步离开,还不忘把门关好。 许久,容华慢慢坐起。 他双目充血,眼中不满血丝,整张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他缓步朝圆桌走了过去。 饭菜尚有余温。 看着苏茵做的饭菜,他脸颊凹陷的脸上扬起一丝浅浅的笑,犹记有一次他让她给他做一顿饭,她险些把自己给烤了,如今她已经做的这样好了。 容华轻轻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苏茵做的菜。 他一面嚼着,一面红了眼眶。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饭菜了。 苏茵站在门外看着,早已泪如雨下。 夜幕降临,夜空如浓墨一般,没有一颗星星。 阴云压了下来。 苏茵始终守在容华门外,一步不肯离开。 天空落下雨来。 滴滴答答,敲击着房下的岩石。 容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一点睡意都没有。 屋里一灯如豆,门上倒影着她的身影,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影子,脸上闪过一丝薄怒。 她是傻子吗?下雨了都不知道躲一躲,就这样淋着,不知道会生病的吗? 冰冷的雨水打在苏茵脸上,她浑身都湿透了,可只要想到他在屋里安然无恙的睡着,便一点都不觉得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苏茵视线有些模糊,也不知道过来多久。 只听得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容华站在屋里,他一袭潇潇白衫,还是那个芝兰玉树的容少主,他看着苏茵的眼中满是薄怒,苏茵看着他淡淡一笑。 隔着重重雨幕。 她与他,一人站在雨中,一人站在屋里。 短短数步之遥,却那样难以跨越。 “你是傻子吗?”容华开口。 苏茵站在雨中,并没有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终于,他大步上前,也不顾她此时此刻浑身湿漉漉的,好似一只落汤鸡一样,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他一向都心硬如铁,即便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可唯有对上她,他从来都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只是看着她淋雨,便心软的一塌糊涂。 苏茵死死地抱着容华的脖子,容华将苏茵抱回房中。 拿着棉布细细的给她擦着头发。 这一刻,他的面容恁的平和,苏茵笑盈盈的看着他,仿佛回到了过去,他们初到青川的那段日,每当她沐浴过后,他也会这样小心翼翼的给她擦干头发。 容华看着苏茵这副小人得志的摸样,瞬间怒从心起,沉声说道:“你是傻子吗?下雨了都不知道躲一躲,难道就这一间屋子吗?” 他虽然怒了,可字里行间满是关怀之意。 苏茵早已换下那身湿漉漉的衣服,她穿着容华的衣服,好似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她眼眶微红,眼巴巴的看着容华,话还没说,眼泪便落下来。 容华见她这副摸样,心中一软,生生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他本想说的是,等雨停了你就走。 苏茵怎不知他心中所想,她伸手环住他的腰身,紧紧的抱着他,一如每次犯错时候的摸样,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声音软软的说道:“夫主,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撵我走。”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里还是那个杀伐果断,手握三十万黑甲军的苏氏阿茵。 容华声音也软了下来,每一次听到她软绵绵的唤他一声夫主,不管心中有多少气,都会瞬间变得没脾气。 “好了,还哭。”他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泪。 苏茵将头埋在他胸前,喃喃说道:“夫主,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苏茵一声落下,根本不给容华开口的时间,她踮起脚尖,一吻落在他唇上。 因着淋了雨,她的唇恁的冰冷。 苏茵连番攻击之下,最终的结果就是她上了容华的榻。 她虽然上了容华的榻,却是泾渭分明,容华离得她远远地,苏茵缩在床角,一脸柔光,嘴角含着浅浅的笑,看着那个已经闭上眼,好似睡着的男人,轻声说道:“夫主,这些年我很想你,想你想的心都疼了。” 苏茵一句话落下,容华苦苦压抑着那些对她的感情,一时之间犹如决堤的洪水,将他整个人淹没其中。 这些年,他也想她,无时无刻的想着她,念着她。 若非心中有她,那段惨绝人寰的日子,他如何熬得过来。 摇曳的烛火之中,男人猛地睁开眼,他长臂一挥,将苏茵卷入怀中。 那些肉麻的话,他说不出来,他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睡觉。” “嗯。”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埋首在他怀中,眼泪一行行落下。 外面风雨潇潇。 屋里一室温暖。 苏茵伸手攀上容华肩膀,一吻落在他眉心,她的泪顺着她的脸落在他脸上。 “阿茵。”男人压抑的声音响起。 他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虽然中了毒,可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些年他压抑着自己,如今一腔热血被她点燃。 他欺身而上,苏茵一阵头晕目眩,已经在他身下。 他灼灼的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这些年,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苏茵伸手细细描画着他的脸,拂过他的眉,他的眼,一手落在他的唇上,浅浅笑道:“我知道。” 容华一吻落在她的唇上。 苏茵喃喃说道:“夫主,让我做你的妻,名正言顺的妻可好?” 一室春光。 千山万水,再也不能将他们分开,连死亡都不能! 第四百零一章 脉脉温情 抵死的缠绵之后,是撕心裂肺的痛。 后半夜,容华以为苏茵睡了,一声接一声咳嗽起来,为了不打扰苏茵,他刻意压低声音,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原本苍白的面色,由于剧烈的咳嗽,染上一丝不正常的绯红。 苏茵闭着眼躺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听着他一阵阵咳嗽,整个人如被人凌迟一样,眼泪无声的趟过。 他故意压低声音无非是不想吵醒她,不想让她担心。 所以她不能醒,不能动,不能说,只能装作一副熟睡的摸样。 直到东方泛白,容华才浅浅的睡着。 在他闭上眼的那刻,苏茵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双后用力捂着嘴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满腔自责与悔恨,若不是她,他怎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一切都是她。 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尽管她发出的声音几乎可不可闻,可容华还是听到了,他睫毛微微震动了一下,一副好睡的摸样,翻了个身,背对着苏茵,慢慢的睁开了眼。 他一脸悲戚,眼中满是苦涩,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雨停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太阳缓缓的升起。 就在苏茵起身的那刻,他飞快的闭上眼睛。 苏茵轻手轻脚的下了榻,站在榻前深深的看着容华,他面色煞白,眼下一片青黑,她知道他没有睡着,就如同他知道,她背对着他哭泣一样。 两个人极力粉饰着本不存在的太平。 苏茵紧咬着唇瓣,缓步走了出去。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草木之香扑鼻而来。 她洗漱过后,来到厨房给容华准备早膳。 她费尽心思只想让他吃的可口一些。 她一踏出房间,容华便睁开了眼,他面色乌青,用力的咳嗽起来。 一阵阵咳嗽从房中传了出来,苏茵在厨房都清晰可闻。 苏茵端了温水进去,就在她踏进房间的那瞬间,容华抬眸朝她看来,眼中满是温柔,咳嗽声瞬间止住。 “你醒了。”苏茵看着容华盈盈一笑,容华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茵慢慢的垂下眸子,将棉布打湿了,拧成半干递给容华,笑盈盈的说道:“夫主,擦把脸,我煮了饭,这就去端过来。” 容华故作轻松的一笑,抬眸扫了苏茵一眼,打趣道:“我从不知我的阿茵竟是这样的贤惠。” 苏茵双颊染上一丝绯红,看了容华一眼提步走了出去。 就在她踏出房间的那瞬间,压抑过的咳嗽声再度响起。 苏茵很快端了饭进来。 容华已经坐在桌前。 苏茵将饭菜摆好,先给容华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两人相视无语,吃起饭来。 苏茵不停的给容华夹菜,容华全部吃下,看着苏茵笑道:“阿茵厨艺见长,犹记当初我让你给我烧顿饭,险些把自己给烤了。” 苏茵抬头看着容华一笑:“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容华吃了不少菜,喝了一碗白粥。 苏茵一点胃口也没有,她逼着自己吃了一些饭菜,还没有容华吃的多。 用过早饭之后,苏茵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揽着容华的手,拉着他去散步。 日光明媚,重重山峦之间弥漫着浅浅的雾气。 林间小道,景色宜人。 苏茵拉着他宽厚的手掌,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他的侧颜,恰在那时容华扭过头来,一时之间与苏茵四目相对,两人皆浅浅一笑。 不需要什么山盟海誓,什么都不必说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苏茵心中一片苦涩,她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中午吃过午饭之后。 苏茵让容华上榻小睡一会。 容华一改往日的摸样,对着苏茵撒起娇来,只言睡不着。 无奈,苏茵只能搬出容华的琴来,哄他睡觉。 容华十分乖觉的躺在榻上,苏茵就在屋中抚琴,就在他抬眸便可以看见的地方。 “铮铮铮……”琴声流淌,苏茵奏的不是别的曲子,正是她曾经对他奏过的凤求凰,那时候她目的不纯,只想着与他划清关系,如今琴声荡荡,一如笼罩在山涧的雾气,温柔缠绵,浅浅诉说着她一腔深情。 这首曲子她弹了数千遍,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 她从没有想过还有机会,对着他当面弹奏。 容华听着,眉眼满是如水的温柔。 时光好似静止了一样。 一室脉脉温情。 她长发及腰,一如倾斜的月光,侧脸如玉,温顺的眉眼噙着浅浅的笑,目光落在容华身上再难移开。 容华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苏茵弹着凤求凰,奏了一曲又一曲,曼妙的琴声之中,容华缓缓的闭上眼。 窗外的日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瘦了许多,夜不能寐,眼下一片青黑,却丝毫没有折损他的容光。 他睡了,苏茵也没有停下。 轻声飘荡,整整一个下午,林间小道之中一直回荡着琴声。 等容华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阿茵!”他随口唤了一声,见屋里没了苏茵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瞬间坐了起来。 他眉头一蹙,随意披了件外袍,便朝外走去。 才走到院子中便见苏茵在厨房忙活。 苏茵看见他放下手中的活朝他走了,笑盈盈的说道:“夫主,你醒了?怎么就出来了。昨日才下了雨有点冷,快回屋里去,饭菜马上就好了。” 容华仿佛没有听到苏茵的话一样,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苏茵神色一暗,还以为他怎么了,哪知他勾唇一笑,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说着便往屋里走去。 对他来说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这样,他们和寻常的夫妻一样,简简单单的生活在一起,看着日出日落,过了一日又一日,她就在他身边,在他抬眼便可以看到的地方,吃着她煮的饭菜,虽然味道寻常,但对他来说已是最美的佳肴,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关怀。 这样的日子真好。 晚饭苏茵尽量做一些容易克化的饭菜。 就着一盏牛油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往日的事,连简单的饭菜都分外的可口。 是夜,苏茵躺在容华怀中,听着他的心跳,一刻也不舍得闭上眼。 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战战兢兢,深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就如同容华睁开眼,见她不在,第一个念头想到的便是她离开了,所以他才会慌慌张张的出来寻她。 而她不敢闭眼,生怕她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他便永远的离开她了。 这看似平淡的幸福,是他们呕心沥血一起小心翼翼呵护着的。 转眼已过了数日。 他们就这样如寻常的夫妻一样,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纵然苏茵变着法子给容华做饭,容华还是一日一日消瘦下去,每到夜里他咳嗽的更厉害了,他紧紧的抿着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来,苏茵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背对着容华的时候,短短数日,却仿佛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每一次她都掩饰的极好,一点也看不出来哭过的摸样。 她日日给容华弹琴,几日下来,她也瘦了一圈,看着他日渐消瘦,生命从她指尖一点一点流逝,而她却无计可施,只能听之任之,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便如毒的不能再毒的毒药,一点一点流进她的血液之中,蔓延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一晚,苏茵与容华早早的上了榻,苏茵依偎在容华怀中,容华让她给他讲一讲,这些年他不在发生的事。 屋里烛火摇曳。 苏茵挑拣了一些开怀的事,徐徐的给容华说着。 容华听着眉眼上扬,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紧紧的抱着苏茵。 忽的,他面色一白,整个人脊背一僵。 苏茵察觉到他的异常,瞬间从他怀中坐起,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说道:“容华你怎么了?” 容华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喝茶了,你去给我煮一碗茶吧!” “好。”苏茵点头下了榻,大步朝外走去。 外面玄月如钩,星辰灿烂。 苏茵站在容华看不见的地方,听着从屋里传来压抑过的咳嗽声,一时之间泪流满面。 “砰……”忽的,屋里传来一阵巨响。 “容华。”苏茵面色一白,飞一样冲进屋里。 容华将苏茵进来,脸上的笑一僵,将手藏到了身后。 水盆倒了下来,洒了一地的水。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轻声说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容华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一样,笑着问道:“阿茵,茶煮好了吗?”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细不可闻的血腥味。 若是旁人定然察觉不到,可苏茵六识过人,她瞬间便发觉了。 她大步朝容华走了过去,容华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如今的他连走路都费力,又怎是苏茵的对手。 苏茵身子一闪,一把牢牢握住容华的手,他手中握着一方白色的面帕,帕子之上满是鲜血。 容华极不自然的闪了闪目光,他看着苏茵笑着说道:“不碍事的。” 苏茵再也忍不住,她一下扑入他怀中,死死地抱着他,泪如雨下,苦苦哀求道:“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第四百零二章 足矣了 这些天,苏茵压抑在心中的痛苦,深埋于心底的恐惧,顷刻间爆发出来。 “阿茵……”容华轻轻环住苏茵的腰,一向言辞犀利的容少主,此刻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日子,他们两个小心翼翼的,规避着这个沉重的话题,谁也不肯提及,还是爆发出来。 “我不要你离开我……”苏茵哭的不能自己,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打湿了容华的衣襟。 即将失去他的恐惧,在她心中蔓延,直至将她整个人击垮。 从来没有这一刻,她是如此的恐惧。 只要一想到,她会永远的失去他,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容华,她便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容华神色黯淡,他轻轻的拍着苏茵的背,小声的安慰着她“阿茵,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他眼中一片悲凉,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离开她。 他想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她的回心转意,他如何舍得离她而去。 可世事无常,人力有限,连他也是无可奈何。 “容华。”苏茵慢慢的抬起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成亲好不好!让我做你的妻。” 唯有做了他的妻,她才有资格与他生同衾,死同穴。 容华瞬间愣在那里,若是放在曾经,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可如今他不过一个将死之人,如何能这样拖累与她。 她还年轻,还不到二十岁,还有大把大把的岁月。 纵然他也想与她成婚,可他却不能这样自私。 他从未想过,苏茵始终抱着的是与他一同赴死的心。 在苏茵的注视下,容华淡淡一笑“阿茵,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他故作轻松的说道。 可苏茵却固执的看着他,轻声问道:“你不愿娶我吗?” 容华眸光一凝,若不是大限将至,他想都不想便会吐出三个字,他愿意。 可是他不能。 他俯身将苏茵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合着衣服躺在她身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睡吧。” 说着,他率先合上了眼。 侧过身去,只留给苏茵一个背影。 背对着苏茵,他慢慢睁开眼,眼中尽是无可奈何的悲戚。 苏茵从后抱着他,他身子一僵,并没有转过身来,苏茵知道他没有睡着,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笑着落下泪来“夫主,你说过要娶我的,如今可要誓言?我不准,苏氏阿茵此生若嫁,只会冠上容华之姓,你留我一人在这世间也就算了,我不想那一日我去了,连与你同穴的资格都没有。” 容华心中一痛,他慢慢的转过身来,将苏茵拥入怀中,将下巴抵着她肩头,他声音恁的软弱无力“阿茵别说了,睡吧!” 苏茵抱着他,淡淡一笑:“你若是不允,你前脚走,我后脚就随你而去,反正没了你,这世间也无可留恋,倒入如随你一起去了,生生世世在不分离。” 容华猛然睁开眼,他死死地盯着苏茵,眼中阴雨密布,丝丝怒气流转而出,他用力的握着苏茵的手,一字一沉的说道:“我不许。” 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死。” 苏茵收敛所有表情,一瞬不瞬的看着容华,一脸固执。 两人第一次谈如此沉重的话题。 苏茵不肯让步。 容华也不肯吐口。 最终,苏茵声音放缓,埋首于容华怀中,喃喃说道:“夫主,我只有这一个心愿,你也不许吗?” 已在苦苦哀求于他。 容华心中气血翻腾,他知道她,一旦下定主意便绝无更改,也知道她说出口的绝非戏言,也非逼他就范。 她心中就是这样想的,怕是准备如此做来。 他死不足惜,却不能让她陪她一起赴死。 容华苍白无力的说道:“你要怎样才肯好好活下去?” 苏茵张口吐出四个字“与我成亲。” 她没有告诉他的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独活于这世间。 容华一瞬不瞬的看着苏茵,轻叹了一声:“好,我答应与你成亲,可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纵然……” 纵然这世间没有我。 这句话容华没有说出来。 可苏茵却是懂的。 苏茵对着容华的视线,轻轻的点了点。 心中无声的说着,对不起。 她不能做到。 容华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还在等她开口,苏茵只得出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在容华的怀抱中,苏茵沉沉的睡去。 这几日,她几乎没有睡过。 如今有了他的应允,她再也不怕了。 大不了她陪他一起死。 容华却是无心睡眠,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的睡颜,轻声叹道:“痴儿,何苦呢!” 说起痴这个字。 他何尝不是一个痴儿呢! 痴是一种病,也是一种明知故犯的病。 一旦染上便再也戒不掉。 他与她皆是如此。 苏茵只睡了几个时辰便醒了,外边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她看了一眼容华,容华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下了榻,给原氏他们写了一封书信,让黑甲军快马加鞭的送回去,她要成婚了,他们怎么能不来呢! 她坐在桌前,凝神看着外面,黑甲军四处寻医已经数日,也该有音信了。 天刚蒙蒙亮,苏茵便推门走了出去,给容华准备早膳。 看着锅碗瓢盆,还有炤台,她不由得一笑,她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庖丁之事,便是上一世恋谢怀瑾如痴,也不曾下厨给他做多一顿饭菜。 如今她心境大不同了,竟觉得能给心爱的人,哪怕只是做一餐简单的饭,也是一种幸福。 无论如何他终究还是答应与她成亲了。 想到这里苏茵不由得扬起唇角。 他们用过早饭之后,数日没有音信的黑甲军出现了。 苏茵推门走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站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有老有少,无一例外全是男子,有了横眉怒目,有的一脸不情不愿,皆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摸样。 一个黑甲军走到苏茵面前拱手说道:“主人,我先带他们回来了,剩下的人还在遍访名医。” 苏茵看着他点头说道:“辛苦了。” 院里的十数个大夫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凶神恶煞的黑甲军,竟对着一个上年纪轻轻的女子,张口唤作主人。 苏茵抬眸看向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轻声说道:“只要能救他一命,不管是财富,名利,还是权势也好,只要你们所求,我无不应允。” 容华躺在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还有苏茵的话,瞬间便笑了。 姬玉医术何等高超,连她都束手无策,旁人又怎能解得了夺魄,可他并没有出言打击苏茵,他知道她也是走投无路,无计可施,才会这样做。 所有大夫都没有把苏茵的话放在心上,她不过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如此张狂难免叫人不信。 在他们的注视下,苏茵淡淡一笑:“我名苏氏阿茵。” 她一声落下,所有人再不敢轻视于她。 苏氏阿茵之名,他们早已耳熟能详。 苏茵先进去给容华说了一声,在他没有反对之后,才让这下大夫排好队,挨个进来诊治。 容华笑盈盈的躺在榻上,苏茵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他抬手落在容华手腕,片刻,整个人一僵,对着苏茵缓缓摇了摇头。 苏茵挥手示意他退下。 不管他们能不能解了夺魄,苏茵都命黑甲军给他们备下重金,每人一份。 容华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摸样。 苏茵则不同,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心却是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第二个进来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大夫,苏茵对于他的医术并没有质疑,黑甲军办事她向来放心,若是他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大夫,他们定然不会把他请过来。 他抬手落在容华手腕,瞬间扭头朝苏茵看去,他眉头紧拧,缓缓说道:“竟是夺魄。” 苏茵瞬间站起,一脸激动的看着他:“可有解毒之法?” 容华也抬头朝他看去。 在苏茵与容华的注视下,年轻的大夫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之所以知道夺魄,也是从我师傅口中得知,我行医数载,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毒,这种毒一旦沾染,瞬间便会深入五脏六腑之中,这位郎君能撑数载也是不易,至于解药,我从不曾听闻夺魄有解药。” 他一句话瞬间将苏茵推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苏茵面色一变,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那年轻的大夫看着她,接着又道:“传闻夺魄是从北狄传入我国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茵看着他双眼一眯,对着他拱手说道:“有劳了。” 那个年轻大夫,略略看了苏茵一眼,大步转身离开。 又有一个大夫走了进来。 只用了半个时辰,所有的大夫便诊治了个遍,除了那个年轻大夫,无一能说出来容华所中之毒。 苏茵一脸绝望的站在那里,满目悲戚。 她转过身去,不让容华看见她这副摸样。 哪知,容华从榻上下来,从背后将苏茵拥入怀中,轻声安慰着她:“阿茵,不要难过了,我此生已无任何憾事,足矣了!” 第四百零三章 大婚 一 苏茵转过身来,伸手环住容华的腰身,将头靠在他胸口,一句话都没有说。 因着抱着希望,她心中才会这般难过。 这些天,她日日陪在他身边,没有一刻忘记过,是她亲手把啐了剧毒的玉簪插入他胸口的,一切都是她。 现在反倒让他来安慰她。 苏茵怕容华情绪波动,她不敢落泪,她收敛所有负面情绪,对着容华扬眉一笑“夫主晚上想吃什么,阿茵给你做来。” 容华紧紧的抱着苏茵,笑着说道:“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那你在房中休息,我这就去给你做饭。”苏茵说着从容华怀中退了出来。 “好。”在容华的注视下,她缓步出了房间。 外面的大夫已领了银子离开。 只剩下一个黑甲军,将苏茵出来,面上不佳,他几步上前,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拱手说道:“主人不要着急,天下之大总能找到会解毒之人。” 苏茵缓缓的摇了摇头,她神色黯淡,一脸哀伤,来不及了,如今十多日过去,她怕他撑不到那一日到来。 从前日开始,他咳血的次数突然增多,虽然他每次都背着她,可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忍拆穿他。 “主人……”黑甲军开口想安慰苏茵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茵抬眸朝他看去,轻声说道:“我已给无为他们去了信,想必他们已在燕国的路上了,你去接应一下他们吧。” 她声音一落,黑甲军转身离开。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如火如荼,染红了半边天,如鲜血那样刺目惊心。 苏茵提步朝厨房走去。 从前尚不曾发觉,时间竟过的这样快。 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想到容华所剩的时间不多,她神色恍惚,眼中一片悲戚。 一个不察切菜的刀竟然落在手指上。 血瞬间流了出来。 “怎么这般不小心。”恰在那时容华走了出来。 苏茵抬眸看向他,瞬间将手藏在背后,笑着说道:“无碍的,春寒料峭的你快回屋里歇着吧。” 容华没有听苏茵的话,他大步朝苏茵走了,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刀,垂眸看着她,笑盈盈的说道:“这几日都是你为我洗手做羹,今日就让为主给你做上一顿饭。” 苏茵纵然心中苦涩难言,但一丝都不敢表露出来,她笑盈盈的看着容华,打趣道:“小女子从不知容少主还会下厨做饭,真叫人刮目相看呀!” 容华挑眉看了苏茵一眼没有说话,他摇头一笑,熟练的切着菜。 苏茵惊得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她并没有离开,就站在容华身旁看着。 目光落在他如玉的侧颜上,心中一阵钝痛,赶忙垂下眸子,不敢叫容华看见她的神色。 曾经是容氏少主,如今真是不敢小觑,他熟练的切着菜,刀功连苏茵都自叹不如,看着他熟练的切菜,炒菜,苏茵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她不知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定不如他所说的那样简单,曾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容华,竟有这般娴熟的厨艺,这其中的心酸想来也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容华将菜下了锅,苏茵走到他身后,轻轻的环住他的腰身,将头贴在他的背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阿茵,你怎么了?”容华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这些日子,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他都是看在眼中的。 苏茵轻轻的闭上了眼,她紧紧的抱着容华,缓缓说道:“我看了黄历,正月二十步是个好日子,就在那一日我们完婚吧!我已经去了书信,母亲他们想必已在路上,我不知你想请谁过来,现在去信,终归也还是来得及的。” 容华扭过身来,抬起苏茵受伤的手,轻轻的含在口中,他眼波微转,吐出一个字:“好。” 苏茵将头埋在他胸前,轻声唤道:“夫主,谢谢你成全我这个心愿。” 容华揽着苏茵的腰,眉眼一弯,满目宠溺的看着她,分明是她成全了他,他轻轻的捧起苏茵的脸,在她眉眼处蜻蜓点水的一吻,缓缓说道:“我这里没什么要请的人,一切都由你做主吧!” “嗯。”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漫天星光之下,她眼中泪光闪动,终究没落下泪来。 她扭过身去,背对着容华擦了擦眼角,笑盈盈的看着他,拿了盘子将锅里的菜盛了出来。 容华的厨艺果然在她之上,他清炒了三个菜,每个菜都是色香味俱全,苏茵熬了容意克化的白粥。 屋里燃着一盏牛油灯,几乎没什么陈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苏茵与容华围在桌前一起吃饭。 窗外星辰璀璨。 容华时不时的给苏茵夹一些菜,苏茵也会给容华添一些饭菜,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话,屋里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容华的菜做的极好,可苏茵吃入口中,只觉得苦涩难言。 晚上他们相拥而眠,容华极力的压抑着口中发出的咳嗽声,苏茵佯装闭着眼,她什么都知道,却故作一副熟睡的摸样。 一夜,容华起身出去了七八次。 苏茵知道他是却做什么了。 每每忍不下去的时候,他便会轻手轻脚的出去,离房间远远的地方咳上几口血,然后把咳出血的毁尸灭迹。 在他出去的时候,苏茵躲在锦被之中泪流满面,伤心的不能自己。 他回来的时候,她便安然无恙的睡在那里,仿佛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第二日,黑甲军又带回十数个大夫。 却是无一人能诊出容华所中何毒。 苏茵让其中一个大夫给容华开了一下补血的汤药,一日两次的熬了给他喝。 容华丝毫没有过问,苏茵拿过来,他便喝下。 前几日容华还只是咳血,这几日,他已经有些嗜睡,每日醒着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 纵然喝着补血的汤药,他的脸颊还是凹了下去,整个人越显憔悴。 原本的衣袍穿着身上,格外的宽大,已经不合体了。 苏茵命人给他制了一些新衣。 每当容华睡着的时候,苏茵便缝制他们成婚用的喜服。 她不止一次穿过嫁衣,却从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子,也从未感受到半点喜悦,唯有这一次,她想亲手做上两件喜服,一件给他,一件她穿,来日他们一起去了,也可穿着这件衣服合棺。 多年不做针线,苏茵的手艺已经生疏,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 几日下来,她的十指上布满伤痕。 苏茵命人也给姬玉去了信。 这样的日子不能不让她知晓。 她对他们的恩情,这一生注定无法偿还了。 无为他们只用了五日便从赵国赶来,可见是日夜兼程,一刻也不敢停歇。 原氏,苏衍,无为,杜若,杜稜全部都来了。 这也正是苏茵的意思。 如今他们是一家人,有些事,她不愿瞒着他们。 她的身后事也有几件需要交代一下。 他们来了,茅舍一下热闹起来。 人多便住不下了,无为与杜稜连夜在茅舍旁有搭建了几间房。 容华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每日里不过能给苏茵说上几句话,吃饭也都是苏茵喂他吃的。 白日里,无为与苏衍上山打猎,杜稜砍柴烧火,做饭的任务便落在杜若身上。 还有两日他们便要成婚了,按着苏茵的进度,喜服是怎么赶也赶不出来的。 原氏也没有闲着,苏茵把她的喜服交由原氏来绣,容华的喜服则有自己亲手来做。 这几日,至少来了数百位大夫给容华诊治,结果无一例外。 苏茵已经陷在绝望的深渊之中,再不抱任何希望了。 “阿茵……”苏茵已经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原氏,亲手为女儿绣着嫁衣,原氏心中没有半点高兴,她这是亲手送女儿去死,每每看着苏茵,原氏便心如刀绞,她苦口婆心的劝了苏茵不下百遍,可苏茵主意已定,又哪里是她能劝住的。 原氏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声音几度哽咽,抬眸看着苏茵,苦苦哀求道:“阿茵,你舍得母亲吗?舍得阿衍吗?若是没了你,我们如何是好。” 苏茵知道原氏难过,她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握住原氏的手,轻声说道:“这是我的选择,我无怨无悔,还望母亲成全,这几年我沉浸在对容华的愧疚之中,活的生不如死,母亲是看在眼中的,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可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幸福,就如同母亲与杜叔叔一样。” 原氏没能劝住苏茵。 她日日伤心落泪,不过几日,人便瘦了一圈。 苏衍,无为,杜若他们轮番上阵,谁也没能改变苏茵的决定。 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明日便是他们的婚期了。 无为与杜稜已在院中挂满了红灯,就连地上都铺了红毯。 明明是一桩喜事,所有人脸上除了凝重便是无能无力的苍白。 原氏与苏茵已将将喜服修好,只等着明日大婚用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自姬玉离开已是二十日又八日,也就是说容华只能再活两日。 苏茵知道姬玉一定会来的。 是夜,万物寂寥。 姬玉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容华房中。 第四百零四章 大婚 二 姬玉看都没有看苏茵一眼,径直朝容华走去。 她站在容华榻前,目光落在他的睡颜之上,看着他消瘦的面孔,眼眶一红,满目悲恸。 她脊背僵硬,身子细不可见的颤抖着。 纵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苏茵却已经知道她此行的结果了。 若容华还有救,她怎会如此悲痛不已。 苏茵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心中做了决定,这几日她越发平静。 他生,她生,他死,她死,终归他们都是要在一处的。 时间没能把他们分开,如今生死亦不能。 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 姬玉背对着苏茵,眼泪滚滚而落。 她这一生纵然没有周天子之时的荣耀,却也不曾受过半点挫折,几乎没有什么是她求死不得的东西。 直到遇上他之前,她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 或以金钱,或以权利,或以美色,终究是能撼动人心的。 可是她错了。 她与他日夜相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无论她怎么做,都没有办法动摇他那颗唯有她的心。 她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也终于知道,这世间最软弱的是人心,最无坚不摧的也是人心。 她在外奔波一个月,终究没能为他寻来解药。 苏茵并没有上前去劝姬玉,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了,生死之间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姬玉为容华落泪,心中除了感同身受的哀伤,再无其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姬玉缓缓的转过身来。 她面色煞白,眼下一片青黑,也是消瘦的厉害,可见这一个月吃了不少苦头。 她凝神看着苏茵,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已经决定了?心中可会后悔?” 苏茵看着她,淡淡一笑:“苏氏阿茵无怨无悔。” 她扭头朝榻上的容华看去,眉眼处满是温柔,轻声说道:“我若是选择独活在这世间,才会抱憾终身。” 姬玉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榻上的容华,垂眸一笑:“苏氏阿茵,我不如你。” 说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只留个苏茵一个悲戚的背影。 苏茵脱了鞋袜,上榻抱着容华,安稳睡去。 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 第二日,一早,苏茵便换上喜服。 她头上戴是不是凤冠,也是什么名贵的珠宝,是容华尚能行动的时候,用山间的花草亲手给她编的花环,她除去枯萎的花,又采了一些开的正艳的花插了上去。 她给容华换上了大红的喜服,又细细的为他整理好头发,容华还是没有醒来。 其实他醒不醒来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今日过后,她便能名正言顺的与他葬在一处。 容华仿佛睡着了一样,面色有为平静。 苏茵用过早饭,便在房中抚琴。 “铮铮铮……”山中流淌着千古名曲凤求凰。 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 才是民间的嫁娶风俗。 满院子的红,格外的热闹,所有人却是死一样的沉默。 姬玉自昨晚说过那番话之后,便离开了。 苏茵平静的用过午饭,便陪着容华身旁一步不肯离开。 她一改让日沉默少言的摸样,絮絮叨叨的在容华榻边说了整个下午,每一个人进来打扰她。 时间匆匆,转身已是傍晚。 原定的吉时已经到了,他们该行礼了,唯有行礼过后,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所有人一声不响的守在门外。 就在那时,姬玉大步走了进来,她扭头看了苏茵一眼,轻声说道:“我能施针令他醒来,至于他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 说着她将视线落在容华身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苏茵骤然抬头朝姬玉看去,脸上满是震惊。 姬玉不待她开口,已经开始对容华施针,她满目苍凉的一笑,对着容华无声的说道:“这想来也是你所愿,也罢!我便成全你们。” 苏茵眼眶一红,视线落在容华身上再难移开。 姬玉几针落下,在苏茵的注视下,容华缓缓的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那瞬间,他有片刻的恍惚。 姬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他与苏茵。 苏茵几步山前,一把握住容华的手,笑着说道:“夫主,你醒了,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看阿茵美吗?” 容华眼神渐渐清明,他已经昏睡数日,他嘴角缓缓上前,淡淡一笑,抬手落在苏茵脸上,轻声说道:“美,在我眼中,阿茵一直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子。” 苏茵扬眉一笑,将头埋在容华胸前,软软的说道:“夫主惯会取笑阿茵。” 容华轻轻的抚摸着她银色的长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从不妄言。” 苏茵起身取来煨在炭火上的参汤,给容华服下,对着他轻声说道:“夫主,吉时已到,我们该出去行礼了。” 容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茵扶他做起。 他一把拉住苏茵的手,凝神看着她,眼中带着乞求,缓缓说道:“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担心我,不管在哪里我都不会过的差了。” 苏茵嫣然一笑“好。” 随即垂下眸子。 她扶着容华缓缓的走了出去。 院中满是红色的灯笼,一切早已准备妥当。 原氏与杜稜已坐在高堂之上,见他们两个人走来,原氏打起精神一笑。 无为看着他们,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行礼。” “哒哒哒……”恰在那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所有人面色一变,就见赵初翻身下马,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苏茵看着突然出现的赵初,微微一怔。 赵初扭头朝她看去,余光落在容华身上,淡淡一笑:“你大婚之喜,我怎能不来恭贺。” 一道道视线之下,赵初大步朝苏茵走去。 苏茵看着赵初轻声说道:“多谢了。” 赵初站在苏茵面前,凝神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无论何时你都是我赵国的茵公主。” 纵然她没有通知他,他还是赶来了。 她命黑甲军四处寻找名医,他如何不知。 她的选择他已了然于胸。 所以他来了。 无为看了赵初一眼,接着喊道:“一拜天地。” 容华握着苏茵的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两人一同拜了下去。 星辰暗淡无光。 无人看见不远处的山头,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他凝神看着茅舍,眼神黯淡,一脸苦涩。 赵初都知道的事,他身为容氏一族的族长如何能不知晓。 姬玉站在众人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这一次,她见他笑的如此灿烂。 看着苏氏阿茵的眼中满是宠溺与疼爱。 “二拜高堂!”无为的声音再度响起。 苏茵与容华缓缓转过身来,对着原氏与杜稜拜了下去。 在他们附身的那瞬间,原氏侧过头去,将眼角的泪擦去。 苏衍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苏茵,他紧紧的握着双拳,眼眶红了起来。 杜若用力的睁着眼睛,将头扬了起来,她怕她一低头便会落下泪来。 赵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就想多看她几眼。 “夫妻对拜!”无为神色一暗,将头侧脸过去,再不忍心看苏茵一眼。 容华与苏茵对视一笑,携手拜了下去。 无为接着喊道:“送入洞房!” “噗……”就在他声音落下的那瞬间,容华身子一晃,口中喷出大口鲜血,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容华……”苏茵一声厉吼,伸手接过容华的身子。 “华哥哥……”姬玉瞬间朝容华扑了过去。 “咳咳咳……”容华剧烈的咳嗽着,每咳一声,便有鲜血从口中溢出来,他死死地的盯着苏茵,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一字一沉:“阿茵,我不能陪你了,答应我,一定不要做傻事,好好的活下去。” 姬玉双手颤抖的为容华施针,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容华还在剧烈的咳嗽着,越来越多的血从他口中溢出,他面上一片死灰。 所有人一脸悲恸。 苏茵紧紧的握着容华的手,嫣然一笑“好。” 在她的目光之下,容华蹙着的眉头,缓缓松开,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的合上了眼。 “华哥哥……”姬玉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原氏与杜若也呜呜咽咽的哭着。 杜稜与无为不忍看这一幕,纷纷扭过头去。 赵初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 只觉得生命太过脆弱,曾经只手遮天,无所不能容氏少主,就这样在他眼前去了。 苏茵抱着容华坐在地上,一吻落在他的眉心,缓缓的闭上眼,附在容华耳边轻声说道:“夫主,等我,我这就来陪你。” 她怕她去的晚了,就追不上他的脚步了,她再也不要与他分开。 上天碧落下黄泉。 苏茵骤然睁开眼,她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猛地朝心窝刺去。 “阿茵……”一道道凄厉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人上前阻止她。 只因这是她的选择。 是她的归宿,也是她的幸福。 姬玉没有,赵初也没有。 原氏身子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叮……”就在那时,一道银光朝苏茵飞去。 第四百零五章 大结局 “咣当……”一根银针闪过,骤然竟苏茵手中的匕首及落在地。 一时之间所有人无不朝门口望去,只见门口竟站着几个北狄之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北狄男子,他一袭北狄特有的服装,脸上蓄着浓密的胡子,一双蓝色的眼睛华光璀璨,恁的夺目。 无为眸色一暗,一句话都没有说,手中的三寸小刀已朝为首的那个男子袭了过去。 杜稜与赵初也没闲着,一脸戒备,飞身而上。 不管是赵国也好,还是燕国也罢,从来都与北狄没有任何交情。 为首的那个男子素手一挥,轻飘飘的接过无为射来的小刀,对着苏茵抛了一记媚眼,冷眼看着无为说道:“怎么还是这副死性子,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真叫人喜欢不起来。” 苏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知为何方才他那个动作,恁的令人眼熟,便连他说话的语气也不陌生。 为首的男子看了一眼飞身而来的杜稜与赵初,笑眯眯的看着苏茵,指着地上的容华,*的说道:“真是让我伤心,我千里迢迢赶来救他,你们就在这样招待我的。” 他一句话落在,苏茵瞬间开口大声说道:“都给我住手。” 那瞬间姬玉也愣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为首的北狄男子,眼中满是震惊。 杜稜与赵初瞬间收手,皆抬眸朝他看去。 苏茵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颤抖的问道:“你真的能救他?” 为首的男子瞟了苏茵一眼,笑眯眯的说道:“如今看着还有救,若是晚了的话,我也不敢保证。” 苏茵眼泪一行一行落下,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你能救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好说,好说。”为首的男子满不精的摇了摇手,看着众人说道:“还不赶紧把他抬进去。” 无为,杜稜加上赵初瞬间把容华抬了进去。 苏茵想要进去陪着容华,为首的男子,深深的看了苏茵一眼,将她关在门外,美名曰:“神医诊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围观。” 与他一起进去的还有两个北狄人。 苏茵不敢勉强,所有人都在外等候。 屋里一点响动都没有。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的悬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几个人面面相觑皆带了一抹担忧。 这些北狄人来的突然,也不知是敌的友,如此轻易的便相信他们,着实不妥。 可苏茵根本顾不了这么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敢尝试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空由黑转白。 太阳缓缓升起,所有人就这样站了一夜。 “好了。”就砸苏茵的心沉入湖底的时候,那扇紧闭着的门,突然开了,蓝眼睛的男子站在屋里,挑眉看着苏茵,眼中满是笑意。 姬玉先苏茵一步便要踏进屋里。 却被他给揽下了,他冷眼看着姬玉说道:“只准一个人进来。” 对着苏茵微微招手:“就是你了。” 姬玉飞快的看了苏茵一眼,对着她轻轻颔首。 一道道视线之下,苏茵有些仓皇的走了进去,另外两个北狄之人瞬间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躺在榻上的容华,还有苏茵与那个蓝眼睛男子。 苏茵几步走到容华榻前,凝神看着他,只见他面色依旧煞白,只是一直笼罩在他脸上的那股死灰之气不见了。 他呼吸平稳,再没有咳血。 便是不用把脉苏茵都知道,他再无性命之忧了,夺魄之毒真的解开了。 她眉眼弯曲,明明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上苍真真待她极好。 她深深的看了容华一眼,转身看着蓝眼睛男子,一撩衣裙便要跪下。 可蓝眼睛男子却突然伸手扶住了她,苏茵固执的看着他:“公子救我夫君,如此大恩,苏氏阿茵无以回报,请受苏茵阿茵一拜。” 蓝眼睛男子扶着她,笑眯眯的说道:“你说只要能救他的命,要什么都可以!” 在他的目光之下,苏茵轻轻的点了点头。 蓝眼睛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茵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苏茵顿时便愣住了。 蓝眼睛男子才不管他什么表情,伸手便将有些呆愣的她拥入怀中。 苏茵面色一沉,本能的抬手给了他一掌。 岂料,蓝眼睛男子一把握住苏茵的手腕,挑眉看着她说道:“怎地?你想反悔不成?” 苏茵抬眸看着他,沉声说道:“我已嫁人为妇,还请公子换一个条件。” “不嘛!不嘛!人家就要你,除了你什么都不要!”在苏茵的注视下一脸俊俏的蓝眼睛男子,瞬间换了一副面孔,他伸手拽着苏茵的衣角,一脸娇羞的说道。 苏茵血气翻腾,险些一口血吐在他脸上。 这个男人竟在对她撒娇…… 顿时她满头黑线,一下拂开他的手,声音一沉,看着他的眼中闪过锐利的杀气:“说你到底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 “阿茵……”蓝眼睛男子一声轻叹,不要命的伸手将苏茵拥入怀中,死死地抱着她。 他一声阿茵,令得苏茵瞬间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看着苏茵挤眉弄眼的一笑:“你猜猜我是谁?” 苏茵一脸石化,她缓缓摇了摇头。 她百分百确定,她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可为何他的神态,他的语气,她竟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蓝眼睛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我!” 苏茵还不敢确定。 哪知蓝眼睛男子勾唇一笑:“你还记不记得我送给你的雪球了。” 他一句话落下,苏茵如被惊雷击身一样,瞬间动弹不得,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有办法相信他。 蓝眼睛男子故作一脸忧伤,他抬手戳了戳苏茵额头,哭丧着脸说道:“阿茵,我真是太伤心了,我为你而死,粉身碎骨,这才过了几个月,你便不认识我了,呜呜……人家太伤心了。” 苏茵眼睛睁的大大的,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她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眼泪滚滚而落“燕倾,你是燕倾……” 已经换了一副皮囊的燕倾,一把将苏茵抱起,在屋里转了数个圈,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你还活着,真好……”苏茵泪眼模糊的看着他,真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燕倾笑眯眯的看着苏茵,眉开眼笑的说道:“我也以为我死了,可谁知道我睁开眼便成了北狄王子,哈哈哈……可见我就是个富贵命,不是燕国就是北狄王子。” 燕倾可劲给自己脸上贴金。 苏茵没有打断他,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接着又道:“我醒来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来找你。” 说着,他一脸正色将手落下苏茵肩头,轻声说道:“我怕你伤心难过,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也怕你从此避世,如对容华一样,为我守孝三年,哪知这副身体受了重伤,直到前不久才能下榻,从我醒来便派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得知你遍寻名医,四处寻找可解夺魄之毒之人,夺魄本就出自北狄,我一刻不敢耽误便带着宫中的御医来了。” 如此离奇的事,旁人或许不信。 可苏茵却深信无疑,连她都能重生回到过去,燕倾重生在一个北狄王子身上又是什么大事。 燕倾说着一脸后怕:“还好,还好,我没有来晚!” 苏茵满目真诚的看着他,轻声说道:“燕倾,谢谢你。” “你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你我之间早不必言谢。”燕倾轻轻的抱了抱苏茵。 心头闪过一抹苦涩。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拥抱她的权利了。 可这苦涩他并且有维持多久。 “好你个萧辰你竟敢逃婚,丢下我一个人便走,气死我了,我非要把你绑回去不可。”忽的,响起一道怒不可遏的女子声音。 燕倾瞬间如惊弓之鸟一样,匆匆瞥了苏茵一眼,丢下一句话:“阿茵,我还有事,过几日再来看你。” 说着便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苏茵眼前。 “萧辰呢?他人去哪里了?”燕倾一走,便闯进了一个容色艳丽的北狄女子,女子一袭火红的衣裙,手中握着长鞭,冷眼扫了苏茵一眼,也不等苏茵开口,便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苏茵面前。 苏茵哑声笑了起来。 燕倾从来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摸样,放眼天下何曾怕过谁? 足可见真是一物降一物。 燕倾一走,他带来的几个北狄之人便告辞离开。 苏茵拉开门,姬玉第一个走了进来,所有人紧随其后,站在她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容华。 姬玉抬手落在容华手腕,那瞬间她眼睛微睁,瞬间落下喜悦的泪水,扭头看着所有人,笑着说道:“他身上的夺魄之毒终于解了。” 所有人喜极而泣。 原氏几步上前,一把将苏茵拥入怀中,连声说道:“还好,还好……” 杜若扑进无为怀中大哭了起来。 苏衍也扭过头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唯有赵初一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纵然这幸福不是他给她的。 可她的人生终究得意圆满了。 所有人一声不响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苏茵一人陪着容华。 她始终紧紧握着容华的手,趴在榻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眼中笑意流转,满是道不尽的幸福。 这一个月,她紧绷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也不知何时她趴在容华榻边沉沉睡觉。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的救,格外的沉。 时光流转,她仿佛回到了初见容华的时候。 数年时光飞逝,过往的一幕幕回荡在她脑海。 纵然哭过,笑过,绝望过,嘶吼过,但结局终究是好的。 仿佛过了几个时辰,又仿佛过了经年,榻上的男子缓缓的睁开了眼,他视线落下苏茵身上,眼中满是宠溺的笑。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榻,小心翼翼的将苏茵抱了上去。 就在那瞬间,沉睡的女子睁开了眼,刻在心头的面容,倒影在她眼中,她先是一笑,继而落下泪来,将头埋在他胸前,肆意的哭了起来。 男子一吻落在她眉心,轻声安慰道:“夫人,莫哭,为夫会心痛的。” 说着,他欺身而上。 在她身下的女子瞬间慌乱起来:“夫主,你身体还未痊愈……” 岂料,男子浅浅一笑:“无妨,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