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侠录》 第一章 英雄迟暮 唐威起了个大早,昨夜有些着凉早上起来后就觉得有些昏沉。年过七旬再也不似三四十年前那般硬朗。可能连床上那如猫一般狂野柔软的少女都能感受到他的老态,所以唐威起床后就不见少女踪影。 少女当然也知道这位出手阔绰的老爷脾气不太好,之前是有听到前辈风言,昨晚上可是亲身领教了。 早早起床后少女低低咒骂几声后穿衣趁着天还没亮就逃了出去。 唐威并无任何要追究深责的意思,他现在甚至连少女的样貌都记不太清。他不由得苦笑一声,实在是岁月不饶人。 阳台上的窗帘微微卷起一角,唐威背向窗户全身肌肉瞬时紧绷。他左手还在系衬衫扣子,右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长老,昨夜睡得可好?” 阳台上传来一句男音。 外面可是二十五层高楼,那观景阳台全封闭,上下一体严丝合缝无立锥之地,这说话之人莫不是凌空虚立不成? 唐威听到这人声音原本冷峻表情反倒有些许缓和,他继续系着扣子,并不理会声音主人。 “想来是昨夜少女不合唐长老心意,既如此那在下就替长老杀了此人如何?” 声音主人久久不见唐威回答,轻描淡写似全不在乎人命般戏谑嘲弄道。 唐威只当未听到一般,由卧房来到衣帽间选了件西装,在镜前试了试,然后两三步间到了门口。 “长老慢步,楼内诸多同仁还在卜凤楼等候长老消息。长老何时前往还请明示,在下也好回去复命。” 这男音已经由阳台转至厨房外,声音也从墙壁外传进来。这墙外更是连攀缘扒附的地方都没有,但说话之人却中气十足像是如履平地般。实在让人称奇。 唐威在门口停下,手按在门把手上。他灰白的两鬓隐隐显出汗迹,抓着把手的手上肌肉隆起已经快要撑破那件精挑细选价值不菲却显然和他本身格格不入的西装。 他就这样僵硬,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被冻住。 他竟然不敢去转动把手,好像门外有十数个武林高手埋伏左右等他开门就会群起攻之。 四下无声,唐威等了许久都听不到任何动静。朝阳透过厚重的窗帘向室内洒下一片混沌,那片虚影由他身后侵略最终把他的影子定在身前的门上。 “你回去告诉凤主,老夫不过是个糟朽愚夫。已经无心在参与楼内任何事情,还请凤主高抬贵手放老夫一条生路。任由老夫自生自灭就好。” 男声寂然无言,唐威也岿然不动。看似风平浪静下却杀机四起,唐威喉结不由滚动了两圈,他那双由于沉湎酒『色』而臃肿昏聩的双眼也在此时犀利了起来。他圆睁双目死死盯着大门,因为高度紧张手臂肌肉都已经酸胀难耐。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有半分松懈,楼内的高手既然已经跟踪自己到了这里,那现在暗中就不知道有多少潜藏的厉害角『色』。 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与楼内崛起的新秀相比他的思想他的态度都已经腐朽透顶。几次角逐过后唐威已经深明楼内再无自己容身之处。而这些初掌大权的新贵们显然并没有让唐威顺利功成身退的意思。 现在,怕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实不相瞒,晚辈前来之时得了命令定要请长老回楼。但晚辈师出长老门下,万不敢做半分鲁莽之事。长老既然执意离开,下次切记莫要轻信旁人。” 这句话后原本室内已经紧张到极点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连凝固焦灼的空气都恢复成了原状。唐威着实松了口气,在回神时早已汗流遍体。 他无心去猜测是何时暴『露』了行踪。楼内耳目布各地,想要找到他实在是易如反掌。 反正今日过后就远赴海外,终了此生都再也不踏足中华一步。 唐威手心密密麻麻全身冷汗,湿漉漉粘稠粘滞。曾经这双手也不知让多少人望而生畏,现今这双手干瘪萎缩就像他这个人一般成了废物。 唐威开门,门外当然不会有任何人。他转身锁好了房门,仔细检查了一遍后才走向电梯。 电梯停在17楼,进来一位牵着一只小狗的老人。老头一见到唐威哈哈大笑道:“呀,老唐这么巧。出去遛弯吗?” 唐威应道:“是啊,你这一大早就打算遛狗啊。” “老了嘛,活动活动筋骨。” 两人谈笑风生,出了小区后分道扬镳。早高峰时间路上被密集的车流堵满,唐威站在路边等了半天才从车流间歇窜过马路。毕竟是岁月不饶人,稍站的久了些两腿就有些发颤了。 好在目的地不远,就在街边有一家早点铺子。上班的人群挤在一起熙熙攘攘,唐威径直走过去挤在人堆里在一个角落坐下。 不用等他开口,老板已经端上来两笼包子一碗黏糯的八宝粥。他已然成了老客。 唐威夹起一个包子,热气扑面而来。他探出脑袋小小咬了一口,肉馅合着包皮落进嘴里包裹的热气一下子喷涌出来。他两腮一下子鼓了起来,七窍大开好似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 这股热浪顺着食道一拥而下让他一下子挺直了腰杆! 这才是活着啊! 粥上撒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白糖,唐威用勺子把糖搅拌匀净,然后两手捧着一口气喝了半碗。 温热的粥马上中和掉了包子的热力,而唐威经过这道洗礼也重获新生心满意足的放下了手中的碗。 一抬头发现正对面有一个三十许岁的男人正含笑看着他。 这个男人梳着分头,头发上抹着发蜡。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眼镜后面是一双狭长的眼。倒吊眉,一眼看去应该是有很深的戾气,但偏偏他所有的戾气都被眼镜框住了,晃眼一看甚至还有些和善。 往下是一张刻板惯了的方片脸,尽管现在脸上挂着笑容但他本人显然平日里很少开口微笑所以脸上肌肉很僵硬。 嘴唇很薄,微笑时根本合不拢『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和猩红的牙龈。他笑时两侧嘴皮几乎咧到了耳后,这哪是笑分明是饥饿的野兽。 这人打着领带,白『色』衬衫外面是定制的黑『色』西服。他两只手都放在桌下,腰板挺得笔直眉宇间能看出来对四下环境的不屑鄙夷。 俨然一副上层人士屈尊下临的样子。 唐威的十指抓着碗沿略用力,骨节稍有些发紧。这细小的动作丝毫没有逃过对面这人的眼睛,这个男人抬手推了推镜框,笑道:“薛先生?您可让我好找。” 他的手指很白很嫩,这样一双手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这样一个男人身上。他的嗓音故意压的很低,但依旧改不了发号施令惯了自带的威压。 “你认错人了。我姓唐,不姓薛!” 店内食客已经走掉大半,男人四下看了看,挥手叫来掌柜吩咐道:“来一笼包子,要十成纯瘦肉的。蒸的烂点,再来一碗豆腐脑,多放香菜。” 唐威自顾自吃着包子。 男人丝毫不见尴尬,又说道:“哦?我要找的是昔日有凤来仪舞凤楼楼主,盛年时尊称白夜流星的薛一笑,薛大先生。莫非在下眼拙了不成?” 唐威神『色』不变,悠然吃着包子,细嚼慢咽又喝了一口粥,才说道:“不错,你认错人了。我姓唐,不姓薛。” 男人的假笑慢慢敛住,声音也微微抬高。 “薛先生何必拒人千里?我既然出现在先生对面必定是有了十足把握,我追随先生以逾期七天,这七日先生虽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但是…” 男人说到这里不得不打住话头,老板端着包子摆在了他眼前。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阴厉,心头一股无名火蹿腾起来。他强自按耐住『性』子,等老板拾掇好一切才继续道。 “但我发现最近三日还有另外一伙人在探查先生行踪!而那些人,出身有凤来仪,并且个个身手不凡…” 唐威仍旧无动于衷。 老板又为男人端来了豆腐脑,男人再一次被打断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他眼角上挑,眼瞅着就要站起来大发雷霆但下一秒似乎又有所顾忌硬生生忍住,只是大声道。 “行了老板,上一边去待着!别打扰我们谈正事!” “穿的倒是人五人六的,谈正事到我这个小破摊子来谈,装什么大尾巴狼…” 男人扶了下镜腿,嘴角的肌肉一阵抽搐。 唐威这时反倒气定神闲下来,他已经吃完了一笼包子。正在吃第二笼,糯软的包子一口咬下去肉馅整个摊开来香味一下子弥漫。 味蕾受到刺激后唾『液』分布让人食指大动食欲大增。 “薛先生,咱们开门见山好了!你身上这身衣服和我的一样,都不应该出现在这种腌臜地方!我的来历想必先生也能看出一二,我也是受命来请先生去北方一趟。先生雅量高致,我不敢鲁莽行事怕唐突怠慢了先生,所以恳请先生自觉。” 唐威不为所动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喝净了碗里的粥,用纸巾擦干净了嘴,这才淡淡道。 “我说过了,我姓唐,不姓薛!你认错人了!” 男人的怒火彻底压不住了,他猛的窜起来,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空蒸笼弹起几尺高,眉『毛』倒竖,厉声道。 “姓薛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我绝不为难你!先前我看你年迈不想与你动粗,你可不要倚老卖老!若真的动起手来万一伤了和气损了你一世名声可别怪我!哼,莫说我跟了你七天,就算你真的姓唐,今天也必须跟我走一趟!否则,哼!” 他话没说尽,但威胁之意谁都看的出来!他心中确实非常得意,这种从电影里学来的台词真正用起来可比看电影的时候痛快多了。 唐威似乎被男人这股凶悍之气唬住了,怔在那里半天没有言语。 男人道。 “姓薛的,老实跟我走!我不会为难了你!” 唐威双目看着他,他浑浊干涸的瞳孔慢慢湿润。洗净眼中的泥垢后和他对视的男人发现眼前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头眼里看不到半点胆怯,反之只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深深的讥讽。 第二章 移花接木 唐威颤悠悠的起身,一副弱不禁风老态龙钟的样子。先前他眼中的狠厉早就『荡』然无存,哆嗦着手在西装口袋里『摸』索,『摸』了许久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向外走。 那男人怒不可遏,张嘴就要破口大骂,还没说话只觉得眼前一阵发白,两耳嗡嗡作响,双脚发软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这这是什么情况。” 老板摊着双手跑过来,他两手都沾着面粉,想去扶又怕弄脏了男人的衣服,在一旁干着急。 唐威慢吞吞道:“我看是这个年轻人快赶不上时间吃的急了点,噎着烫着了。缓缓就好了,没多大事儿。咳,还是年轻好啊,像我们这老头子了,巴不得什么事都慢着来哦。” 男人已经嘴角流涎,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但挣扎了几下反而又软了下去。 他眼中满是愤怒,囫囵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清楚。 “这这可不像噎着了,不行,我得打120不能在我这儿出事啊!” 老板顾不得别的在身上揩了揩手,掏出手机就打了电话。 唐威费力的蹲下去把男人扶到凳子上倒在桌子上,他枯瘦干瘪如树枝的手抓在男人两肘关节,眼里满是戏谑,关切道。 “小伙子,我的养老金每个月都给我儿子了,我是真的没有富裕的钱买保险。你也别这么激动,有什么事慢慢来就好了。你还年轻嘛,还有大把时间,可不要一时糊涂。” 唐威倒背着双手向门外走,老板急了,说道:“老爷子,你可不能走啊。这人是跟你说着说着倒了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就麻烦了。” 唐威回头呵呵一笑,从容道:“放心,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你儿子家不就在我对门吗?咱两家邻居这么久,你还怕啥。我这儿去趟花鸟市场趁早上这阵儿没啥人挑点鱼啥的,一会儿回来你收了摊咱一起去医院看看不就完了嘛。咋,还能信不过我?” 老板想了想,老板娘在一旁附和:“得了得了,老唐你别听我家老头的,他这辈子就胆子比啥都小。你去忙,一会回来照应下就成。店里又不是没有摄像头,还能被讹了不成?” 唐威笑着打了个哈哈,又寒暄几句后踱着方步出了门。 说来也怪,唐威前脚出门拐弯不见了踪影后,店里这男人也从桌子上爬了起来,先前苍白的脸也恢复了几分肉『色』。 一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呜哇喊了几声,惹得老板赶忙过去招呼。 男人气『色』越来越好,几分钟后恢复了正常,除了一身不菲的衣服凌『乱』不堪外哪还看得出来一点问题。 他一恢复自由马上就夺门而出,左顾右瞧可再也见不到唐威影子。 唐威抹过街角,街对面一辆停着的黑『色』轿车径直开了过来,不偏不倚停在唐威身前。 唐威迟疑了片刻,脸上有过挣扎但还是弯腰上了车。 车上只有一个开车的年轻人,带着墨镜口罩。待唐威上车后一言不发掉头转弯直奔市区外而去。 半个小时后离了国道越来越偏,两侧已经可见大片连着的水田。车子一路辗转跋涉,唐威不由得又有些紧张起来,他两手握拳身子挺得笔直,车子颠簸也不能让他有半点倾斜,墨镜司机自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又开了近一个小时这才停下。 最后十几分钟已经无路可走,汽车是直接从荒地碾出一条路,唐威正心疑为什么会选在如此荒凉的地方时开门便看到车正停在一处偌大的豪华庄园门口。 这庄园实在奢华至极,四边繁复华丽的理石围墙暂且不提。仅是从洞开的大门向里张望,那栋天蓝『色』底『色』,上下五层的建筑已经穷尽物料之侈极。 这栋建筑从某种层面上来讲,已经是为了奢侈而奢侈,甚至牺牲了它本应担负的责任。 唐威站在门口凝神张望了片刻,他竟然能从这栋死物中察觉到某些不可名状的状态。这种类玄学的感觉实在是言语很难描述,但这种潜意识里的直觉在唐威七十几岁的生命中不知拯救过他多少回。 这次,这种危险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那栋建筑好似顷刻间化成了一汪洪水铺天盖地向唐威涌了过来! 唐威一步后撤,身子反而愈加前倾,冷哼一声。就这样倒背着手大步走向那栋建筑。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路妖魔鬼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与这建筑截然不同的是它竟然只有一个宽窄刚好允许一个成年男子侧身弯腰进去的洞口,进去正对面一扇几乎横穿了整个大厅的屏风,屏风上是千里江山图。虽然只有半卷但画者功力深厚,笔墨流转间浑然天成,俨然出自名家。 这画卷正截取的原作二段,其中曲折紧张相较原着更有过之,加上画者本身有意为之笔锋间有如刀剑白绢布匹之内竟隐隐有金铁杀伐之声,看得久了竟也有口干舌燥让人几欲癫狂暴躁之意。 唐威自然不会被这等小伎俩唬住,他只在心中默默冷笑,折步向右,顺着楼梯缓步而上。 到三楼时,楼梯口站着一个穿着布鞋短褐,头裹巾帻的青年。 青年脸上罩着一张花脸脸谱,黑主白辅,重瞳勾龙活脱脱霸王脸。 这青年眼见唐威走近,三两步迎过来,说道:“先生远来辛苦,请跟我来。” 说罢便在前面引路,两人离了楼梯蜿蜒几回后青年把唐威领到一处紧闭的厅堂出,又弯腰说道:“其余诸位都已经早到,只差先生一位。先生请进。” 已经到了这里再没有退避的道理,唐威目送那青年退了下去,双手按在门上,微一用力便开了房门。 门内是一处约有三十平左右的大厅,正对门处有一扇落地窗,采光极好,大厅中央随意放了七八张椅子,现在只有一张空着,唐威一进来所有人都看着他,如此大阵仗饶是他见识再广在看到室内这几个人识也不禁缩了下瞳孔。 唐威进门后反手关上了门,走到空着的那张椅子坐下,经过一人身边时这人笑道:“姓薛的,你倒是好心机。为了躲避有凤来仪的追捕竟然连名字都不要了,还滥用唐家的名号,就不怕唐威那个老鬼真的找你算账?” 这个唐威竟然真的不是唐威,而听说话这人语气,显然与他相识已久,就不知是恩是怨。 “唐威都已经成鬼了,我还怕他作甚?倒是你,姓周的,最好少管闲事!否则” “怎么?你还想教训我不成?哼,早先因你身在有凤来仪,我免不了避让你三分!现今你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也敢在这里摇唇鼓舌!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看来这二人就算不是仇敌,也绝非至交了。唐威,哦不,现在应该称他薛一笑才是,薛一笑坐到为他留的椅子上,先是看了一圈室内其余人,心中微微一惊。 座中其余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老宿,盛年时代都是一方显赫人物。更关键的是这几人都和自己一样早已在多年前就金盆洗手,再也不过问江湖纷争,什么人又是什么目的要把他们这样一群外人眼里行将就木的无用之人聚集到一起? “薛一笑,我听你刚才说话语气,莫非唐威是死在你手里的?唐家虽然远不及过去兴盛,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宰割!此事你最好解释清楚” 说话的是左边一个长须垂到胸口的白发老者,穿着青『色』长衫,容貌清奇,颇有些仙风道骨。 薛一笑认得这人,此人名叫陈奇杜陵陈家的人,一向与唐家交好。 这里的人身后都或多或少带有世家影子,薛一笑自然不会蠢到把实话说出口,他冷笑道。 “陈老爷子可不能『乱』说话,我上次见到唐威可有三十几年了,我虽然与他有仇,可唐家的下三滥手段我可害怕的很。在没有绝对把握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贸然出手。” 陈奇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哪会相信薛一笑的话。但他苦于没有直接证据,加上唐威虽然失踪,但尸首一直下落不明,而这里形势尚不明朗,其余人难保不会作壁上观隔岸观火,这时候撕破脸皮实在不是明智选择。 既然薛一笑已经现身,将来再要找他就易如反掌了!没了有凤来仪的庇佑,谅他孤家寡怎么也敌不过唐陈联手。 一念至此陈奇便再不言语。 薛一笑身后,一位座中年纪最小但也年逾六旬的老者开口道:“我不关心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薛一笑我且问你,你为什么来这里!” 李老鬼你倒是精明想套我的话! “我来这里的原因和你们一样!哼,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难不成以为请你们来的是我不成?你们未免也太看得起我薛某人了!想来诸位和我一样都是有把柄落到了此地主人之手这才不得不受制于人前来一会。” 薛一笑说完这话其他人个个脸上都变了颜『色』,看来每个人都被说中了心事。薛一笑眼见这幅场景,心中咯噔一下。 其他人他不知道,可他自己是有『性』命攸关的东西被人抓在了手里,所以不得不推迟行程专门来赴这一趟约。而这里其余人都绝非泛泛之辈,能同时抓到这么多人的把柄,此间主人的本事实在非同一般! 他心中已经起了退意,网罗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善事。自己应该趁事情还有回旋余地趁早另寻打算才是,有这样想法的显然不止薛一笑一个人,这些人都不是简单平凡角『色』,都揣摩出这里绝非善地。 一时间虽然没人说话,也无人用眼神交流,但每个人心中都已经萌生退意。 而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那领薛一笑过来的青年出现在门口,脸上仍旧戴着霸王脸谱,开口说道。 “有劳诸位前辈久等,家宴已经备好。家主请诸位随同在下往五楼赴宴。” 第三章 宴无好宴 来邀客的青年语气不卑不亢,既无盛气凌人又没有低声下气,他说完也只是侧身侍立一旁,再不多说一句。 座中几人面面厮觑,各人心中都暗怀鬼胎。一时间谁也不愿第一个起身。 那青年倒也不催,面孔藏在脸谱后面也看不到表情。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薛一笑心中焦躁,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难不成就一直枯坐着不成?这群老不死的有时间等他可等不起,管他此地主人是何身份他也要去会会,此人既然耗费如此大精力请他们来这里,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秘密没有揭『露』之前,想来不会有事才是。 薛一笑先一步向门口走去,经过几人身边时这几人脸『色』变了几变一个个也都站了起来。 既然有人当这出头鸟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反倒是就这么拖延下去,还有可能夜长梦多。主人既然能要挟到如此多名宿一定不是什么心地善良之徒,如果留下来甚至有可能激怒这人。 再者他们当年可都是威震一面的大人物,虽然已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但越是这样的顽腐之人越爱惜自己名声。今日这里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七八个成名已久的泰斗被连身份都不知道的敌人吓得不敢妄动,这份屈辱才更加要命。 薛一笑心底对这些人颇为不屑,越老越惜命,难怪会被人抓到把柄! 青年眼见全部人都起身默然转身在前面引路。 薛一笑铁了心反而胆气大增,一心想要搞清楚这幕后主使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他心中已升起一团怒火,连被威胁的把柄都抛之脑后,一心只想看看究竟是谁搞了这样一出闹剧。 室内灯火通明,柔和的光线分布均匀,华丽的装饰昂贵的建材烘衬出一派豪华大气。 行走其间能感受到此地主人特意显出的奢靡之风。 那青年脚力极快,完全不顾及身后几人都是年过耳顺的老人。只顾在前疾驰。薛一笑心中积了一口怨气也快步紧随其后,其余诸人都是自幼习武身体远非普通老叟可比,所以并无一人落下。 到四楼时青年折步向一旁让开,微微弓腰右手一引说道:“诸位莫怪,我家规矩严苛。在下无权在前进一步,这最后一楼有劳诸位自己上去。” 薛一笑在最前面面皮抽了几下,想退回去又抹不开面子,身后这几人谁不等着看他笑话。可真让他一马当先往上走,他看了看这楼梯。只不过十几阶,左右不见任何人。就在薛一笑进退两难之际,楼上传来一句女声。 “众位既然已经到了脚下,又何故在这里停留迟疑。楼上只有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众位都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难道还怕我一个弱女子不成?” 这声音高亢圆润,话语间自带一股英气。想来也不是俗人。 听到这声音薛一笑眉心一皱但旋即舒展,这女人绝不会是幕后主人,看来这主人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他也忌惮与他与身后这些人的实力势力,只要这人也有所顾忌那就再没有任何可担忧的事了。 薛一笑大步踏上台阶,甚至一连跨出三步几下便上了五楼。 楼梯正前不远处摆了一张大圆桌,桌上飞禽走兽琳琅铺满。而席间只有一位身穿宫裙的女子独坐。 眼见到薛一笑上来,这『妇』人起身碎步迎来,她看来也有四十许岁年纪,虽然保养得极好可眼底嘴角仍旧依稀能见到岁月痕迹。 『妇』人走到薛一笑面前,敛衽施礼,轻声道:“奴家这厢有礼。只怪先生耽误了些时辰,这些菜肴已经过了最佳时候。” 薛一笑绝不认识这『妇』人,他笃定身后其余人也绝没有和这『妇』人相识的。他四下环视,发现围着整个五楼零星站着一圈锦衣背手的精壮男人。 这些人面上也都带着霸王脸谱,每个人都如泥胎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看薛一笑脸『色』难看,『妇』人轻声解释道:“薛先生莫要见怪,这些家奴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只要几位没有逾矩之事,他们断然不敢失礼。倒是先生今早用唐家手段晕倒了我家一位小厮,虽然是他无礼在前,总是先生迟到了。过一会儿可要自罚三杯才是。” 薛一笑眼中显出怒意,这『妇』人自说自唱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且她刚才语气分明是在告诉别人薛一笑懂得唐家独门! “薛先生何必这样凶煞,奴家又没有告诉陈老爷子唐威是死在你手中。” “哪来的疯婆娘在这儿胡言『乱』语!”薛一笑怒极,抬手就去抓『妇』人手腕。他已经决定先发制人控制住这个人质然后『逼』幕后主使现身,这『妇』人才三言两语就道破了他苦瞒已久的真相,再让他胡说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薛一笑虽然已经不复当年威名,但控制一个女流之辈想来不在话下,他十指蜷缩如钩雷霆般左右分别抓向『妇』人双臂。 『妇』人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等到薛一笑认为已经十拿九稳,脸上现出得意表情时候『妇』人厉喝一声,左脚迈出反自己送了上去堪堪避开薛一笑双手,她却左手右拿,右手左握双手同时擒住薛一笑脉门。 “薛老爷子何必如此客气,远来是客,客随主便就好!” 她看起来就是一位平常『妇』人,可抓住薛一笑的双手宛如有千斤之力,薛一笑又惊又怒,双臂却使不上半点力气。他眼中凶光一闪,就要抬腿去踢『妇』人,那『妇』人只是手腕力道又加了三分。薛一笑额头顿时冷汗涔涔,他不由得哎呦一声,痛的弓下了身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余几人都没想到这『妇』人竟然有如此鬼神不测之能。若是昔日壮年之时他们自然不会把这『妇』人放在眼里,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妇』人如此有恃无恐俨然有能制住他们的把握! 『妇』人退了几步,向一旁侧开请道。 “几位等了这么久,一定饿坏了。我们这里虽然是偏僻了些,但家常便饭还是有的。诸位请坐,有什么不解的困『惑』的事情等吃了饭再谈不吃。” 『妇』人虽然神态谦和礼数周到,可见过她方才出手的这几个老怪物哪个还敢轻视她。他们虽然都在心里不知把这『妇』人骂了多少遍,可真没人敢表现出来。 现在看起来只有这『妇』人一个,他们有七位之多,真撕破脸皮也是他们胜算大,可他们七人本就互相之间互有恩怨,能否同仇敌忾暂且不说,这五楼边缘可还有那些精壮打手。 怎么看他们的胜算都不会很大! 如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薛一笑脸『色』难看,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实在让他羞愧难当。其余六人已经默默走到圆桌坐下,面对满桌珍馐虽没人举筷但也算是从了『妇』人命令。 『妇』人看着孤零零站在一旁惊怒不已的薛一笑,先是回眸向桌上六人笑了笑,满脸歉意说道:“实在是对不起大家,本来家宴应该在一个时辰前就举行的。可薛先生误了时候,薛先生?您是不是应该向大家赔礼?” 薛一笑转身就走,他何曾受过这等对待。他已经铁了心鱼死网破,纵使明天身败名裂那时他已经远在海外,反正此生都再不回来,被人耻笑唾骂就随众人去。 “看来薛先生并不想给大家面子。” 『妇』人脸上笑容渐渐敛住,也不去管他,只是微微摇头叹了一声就回身落席,向其余六人笑道。 “既然薛先生另有要事那我们也不便强求,诸位就不要等他了,请随意。” 每个人都在留心薛一笑的举动,谁还有心思吃饭。眼看着薛一笑大步下了楼,四下的打手一个个都无动于衷,所有人都心思活跃了起来。 『妇』人当然猜透了这些人的心内想法,她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轻抿了一口,这才说道。 “这可是二十年的花雕,埋在我家桃树下今天为了招待大家才挖出来。别处地方想喝都喝不到,陈老爷子,久闻您是此道中的高手,三十年前还曾酒后逞能了自己儿媳『妇』。您帮我尝下这酒可否足年?” 陈奇一下子臊红了脸,气的浑身发抖站起来大骂道。 “哪来的贱人竟然如此胡言『乱』语!真当我陈某人是吃素的不成?” 他虽然气急败坏但却没有贸然发难,薛一笑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可不想像薛一笑那样沦为其他人的笑柄。 “陈先生不必动怒,我也只是听人传言。既然没有此事那奴家给先生道个不是也就是了。” “不敢!陈某还有其他事情在身,就不久陪了!” 他已经看出来这『妇』人是专门把他们聚来把座中人做过的恶事揭『露』给其他人,至于『妇』人为何如此歹毒他猜不出来也不愿多想,是非之地还是早点离开的好。等回到陈家在让族中人查明『妇』人身份另做打算。 “陈先生留步,既然来了再怎么也要吃点东西才算我这个主人没有怠慢客人。先生放心,『妇』人再不敢信口雌黄,就像先生麒麟阁苍阁弟子的事我就没有说不是?就算先生想要将来找奴家报仇,也请等奴家献完礼再走不迟。” 陈奇就要发作时『妇』人却笑着站了起来,陈奇心中一凛『妇』人却没有理会他。她笑着看向楼梯,一个青年捧着食盒快步走了过来。 『妇』人抚掌笑道:“哈哈哈,我正在发愁招待贵客没了招牌菜怎么像话,幸好赶上了。陈先生莫要动怒,这道菜我叫其余大家都不要动筷,专门给你一人就算奴家向先生赔礼了。” 那青年把食盒放在陈奇眼前,陈奇怎么可能去看动这来历不明的东西。 『妇』人见陈奇无动于衷,自己走过来,边走边笑说道。 “这道菜本是薛先生误了大家心中有愧特意留下的,但在场都是气度大量之人,想来也不介意。奴家听闻唐威死于薛一笑之手,而陈先生素来与唐家交好,薛先生的赔礼之物理应陈先生笑纳,奴家斗胆做个和事佬。” 她揭开了食盒,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陈奇一看盒中之物吓得连连倒退最后直接跌坐到地上,席上其余几人也看到了盒中之物,纷纷脸『色』狂变,有那忍不住的甚至当场剧烈呕吐起来。 “这可新鲜热烈的,陈先生真的不要尝尝吗?” 『妇』人挑眉,话语间充满挑逗。 席中人人掩面,每个人都被骇破了胆,那盒中不是他物,分明是薛一笑的首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妇』人脸上所有笑容都已消失,目光瞬间阴冷起来。 “陈奇,周喜,李韬,许况,赵群,白晔,你们当真以为当年做的恶没人记得了不成?哼!” “你你可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可是代表了麒麟阁还有有凤来仪你们是什么人吃了” “就因为有你们这群人啊,这个天早就该换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