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春秋》


 第1章 黑雾森林

    地渊大陆，浩渺无边，中央地带横亘一岭，名为大荒岭。
    大荒岭上，有一片森林，终年被黑雾笼罩，这里便是曾经强大了数千年的角人族，如今在地渊中最后一块领地，黑雾森林。
    黑雾森林里不时传出荒兽的吼声，空气里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在一株高达二十丈的巨树上，十几个角人族少年正趴在树枝上，留心着周围的动静。在巨大树木上，角人族少年显得渺小无比。
    “北烈阳，我们什么时候下去？”一个角人族少年低声问道。那个叫北烈阳的魁梧少年将手指压在唇边，指了指茂密的林木。
    一只满身血迹的林貂急掠而出，早已没有了往日的优雅，在它身后追着一只飓风虎。那虎身长一丈，肋生双翅，在林木间滑翔，虎目中满是戏谑。
    角人族少年见到飓风虎，面色全部凝重起来，将手中的兵器用力握紧，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飓风虎忽然抬头，警惕地望向少年们藏身的大树，脚步慢了下来。
    急于逃生的林貂毫不减速，瞬间消失在密林里。飓风虎发出低吼，慢慢走向大树，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杀气，时光流转都在变慢。
    北烈阳厉喝一声：“既然撞上了，那便开战。秋不二，跟我上，杀了这飓风虎！”
    北烈阳挥枪跃下大树，矫健的身形斜斜掠过十数丈距离，直扑飓风虎。一个面带冷漠之色的角人族少年，毫无声息地顺着树干滑到地面，游蛇般掠向战场，此人正是秋不二。
    秋不二手中精芒闪动，一把短剑吞吐着森然之气，划开淡淡的黑雾，如暗夜里的闪电一般。大树上，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起，“按部落分射四方，南浔，你和我掩护烈阳。”
    说话的女子弓开如满月，一道劲箭离弦而去，狠狠射向飓风虎。北烈阳似乎身后有眼，配合着弓箭的走势，长枪猛刺，直取飓风虎。另一侧，手持短剑的秋不二，猛然划向飓风虎的翅膀。
    飓风虎怒吼一声，一跃向前，双爪猛击北烈阳的长枪，虎尾横扫秋不二。“砰”的一声，长枪荡开，北烈阳向后一跃，劲箭准确无比的出现在飓风虎面前，挡住它的追击路线。
    北烈阳抖抖发麻的手腕，一振长枪，又扑了上去。秋不二身形纵跃，诡异地躲过虎尾，在虎身上一抹，一道血光崩现。飓风虎翅膀上，裂开一道恐怖的伤口，那短剑能轻易划开飓风虎坚韧的翅膀，显然是一把神兵利器。
    飓风虎转头扑向秋不二，一双凶目中满是狰狞。秋不二身形不离开飓风虎三尺，挥舞短剑，招招刺在虎身上，可惜仓促之间，力道不够，只是划出几道浅浅的伤口。
    飓风虎哀嚎一声，远振山林，北烈阳叫道：“这畜生在召唤同伴，赶快杀了它！”
    北烈阳深吸一口气，蹂身而上，挥枪猛刺飓风虎左肋。这一枪一往无前，凛冽杀气夺人心魄，正中飓风虎，大枪直刺入二尺有余。
    飓风虎虎尾扫到，一声闷响，北烈阳被横击出去，摔倒在地。长枪兀自插在飓风虎身上，颤抖不已。
    树上飞跃下两名少女，抢在前面的，正是刚刚射箭的女子。她奔跑间，弓已拉满，又一箭射出，正中飓风虎额头。飓风虎额骨坚硬，皮肉坚韧无比，那支箭在虎皮上射出一个浅浅的血洞，便跌落尘埃。
    那名少女见北烈阳躺在地上，一时无法起身，心中大急，叫道：“南浔，你照顾烈阳，我去杀了这畜生。”
    南浔扑到北烈阳身旁，一边拉弓戒备，一边叫道：“荒雅，小心。”
    山林里传来阵阵虎啸，声音急速靠近。飓风虎不顾受伤，猛然加速，攻势更加凶猛。随着动作，鲜血喷溅而出，在黑色土地上绽放出一片片血花。
    秋不二身形闪动，忽然出现在飓风虎面前，短剑挥动，又一道深深的伤痕在虎身上裂开。飓风虎甩胯猛打，秋不二翻了一连串跟头，堪堪避开。
    此时北烈阳已站起身来，心中大急，若不能杀死眼前的飓风虎，迅速逃离，被来援的猛虎缠住，角人少年则伤亡惨重。北烈阳低喝一声：“把弓给我，上符文箭。”
    南浔将长弓递了过去，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符文箭，此箭箭竿乌黑，箭头足有三寸长，上面隐约闪动几个幽暗的符文，蕴含着强大绝伦的力量。
    北烈阳接过弓箭，将真气运转到极致，瞬息间将弓拉满，一箭射出，“噗”的一声，正中飓风虎颈部。符文箭威力巨大，深深嵌入虎肉中，飓风虎一声悲号，向前奔了数丈，轰然倒地。
    北烈阳神情委顿，深吸几口气，叫道：“秋不二，你引开来援的飓风虎，到百丈崖会面，其他人随我撤。”
    荒雅和南浔架起北烈阳，角人族众少年纷纷跳下大树。有角人少年从虎尸上取下长枪和符文箭，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密林里。秋不二则跃上大树，如灵猴一般，向另一方向纵跃而去。
    片刻后，一头更加高大的飓风虎出现在战场，它奔向倒地的飓风虎，一声悲号，地上的飓风虎低吼几声，闭目而死。
    来援的飓风虎先看了看秋不二逃走的方向，又扫了扫北烈阳等人逃走的方向，迟疑一下，顺着血迹追向秋不二。
    战场上满是血腥气，山林里兽吼声不断响起，越来越近。忽然，战场四周寂静无声，两名角人族成年男子陡然出现在虎尸旁，一人背着长刀，一人背着石棒。
    背长刀那人道：“一枪入腹二尺，烈阳的膂力，足有八百斤，北芒，你天北部落的朝阳，更加耀眼了。”
    北芒点头道：“荒雅也不错，这一箭奔跑中射出，正中虎头，箭破飓风虎皮，荒迟，你西岭部落的女子还是一贯的强悍。”
    荒迟略带尴尬，岔开话题道：“秋不二这几下短剑，倒是将他家传的招法练得纯熟。”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将飓风虎剥皮剔骨，不到一刻钟，巨大的虎尸已经处理完毕。
    两人背着虎皮虎骨，对视一眼，北芒去追北烈阳等人，荒迟则追向秋不二。两人是角人族的少年双骄，也是本次狩猎的领头人，不容有失。
    再过一阵，虫兽轰然而至，将虎尸分抢一空。只留下几片血迹，洒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北烈阳众人在密林里一口气逃出几里路，这才停下脚步。荒雅撩开北烈阳上衣，只见腹部高高肿起了一道，颜色乌黑。
    荒雅抽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擦拭几遍，刀尖轻点北烈阳伤处，一道黑血喷溅而出。南浔取出金伤散，将药敷在伤口上，两人配合地无比默契，北烈阳目光肃穆，若有所思。
    两名长相酷似的角人族少年靠过来，一人轻声问道：“烈阳大哥，我大哥没事？”
    北烈阳道：“放心，不三、不四，你们大哥肯定没事。他若要想逃走，一头成年飓风虎奈何不了他。”名叫秋不三、秋不四的两个少年面色略为轻松，退了下去。
    此地离战场太近，北烈阳不敢耽搁，带领众人在幽暗的丛林里穿行，迅速远离战场。北烈阳在丛林里小心翼翼地穿行，避开一个个凶兽盘踞之地。
    黑雾森林是大荒岭内最危险的区域，茫茫林海覆盖之下，毒虫凶兽数不胜数。黑雾腐蚀性强，体魄强健的角人族，也只是勉强求活，人族修士则更加无法忍受黑雾侵蚀。黑雾森林犹如一个坚固的牢笼，将角人族困在其中，又将他们保护起来。
    北烈阳等人的先祖，五千年前，降临在黑雾森林，由此与荒兽展开了殊死搏斗。此时，角人族成年男女身高九尺，体魄强健，速度奇快，双臂有数千斤之力，是上天眷顾的种族。
    在血与火的淬炼下，角人族英雄辈出。最早被尊为大人的是北冥，他吸收角人武道精华，开创九阶炼体功法，为角人族走通了武碎虚空、飞升天域的修炼之路。
    此次带队狩猎的北烈阳，便是北冥大人的后辈，他天生豪爽仗义，素有大志，是角人族少年一代的领袖。秋不二则是他最好的挚友，天生有角，资质绝佳，是上天眷顾的宠儿。
    两千年前，人族一夜之间出现在地渊大陆碧水平原。角人族对忽然降临地渊的另外一个智慧种族异常重视，试图从人族的到来中，破解角人族降临地渊之谜，一番拷问后，竟然一无所获，所有人族都丢失了之前的记忆。
    角人族求无所得，便任由人族在碧水平原自生自灭。人族炼气功法的奠基者是水连城大人，他是第一个引天地灵气入体的修士。从此打开了人族炼气修炼之门，经过人族修士的探索，炼气功法陆续开拓出望天境、飞天境、逆天境及逍遥境四大境界。
    实力强大的人族，开始与角人族冲突不断，灵力纵横之下，角人族一路败退，直到全族收缩回黑雾森林，借助诡异的黑雾森林，才勉强占住脚。
    残酷的是，缺少了天地灵物的滋养，加上黑雾侵蚀，各部落之间血脉越来越近。仅过五百年，角人族成年男女的平均身高已经降到不足八尺，与人族中的大个子并无分别了。
    那远去的暖阳，带走了角人族的荣光，留下的，只是无尽黑雾。北烈阳穿行在黑雾中，魁梧的身躯时隐时现，像极了角人族的族运，时而黑暗，时而泛出丝丝缕缕的微光。
    角人少年逐渐走远，洒落在战场上的黑血早已消失不见，黑雾森林依然是一派幽暗景象，仿佛百万年从未变过。
    北烈阳走了一阵，忽然脸色大变，然后勉强平静下来，带领众人，继续向前。

 第2章 少年

    一路狂奔，一个时辰后，北烈阳众人来到百丈崖，崖壁直上直下，足有数百丈高。崖面光滑无比，发青的岩石在黑雾森林的幽光下越发显得冷硬。
    北烈阳长出一口气，低声道：“不三、不四，你们先爬上去，将绳子放下来。”
    秋不三秋不四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崖壁前，双手犹如生了吸盘，附住岩石，开始攀爬峭壁。
    秋氏绝学灵蛇诀，秋不二借以在战场上立威，秋不三秋不四赶不上大哥的造诣，攀爬峭壁却是小事一桩。两人速度极快，不到一刻钟，已经爬到峭壁中部。
    两人忽然消失在平整的峭壁上，紧接着，峭壁上多出两条绳子。绳子快速垂到地面，北烈阳吩咐道：“荒原、南社，你们和我等到最后。”
    说话间，高大的荒原和面色白皙的南社走出人群，分别拉住绳头。荒雅和南浔带领其余少年，沿着绳子爬上峭壁。
    北烈阳脸上隐隐透着焦急之色，时而走上一圈，远望丛林，目光凝重。
    百丈崖中部，有个一丈方圆的洞口，洞口设置了角人族的障眼法，在外面发现不了。两条绳子系在洞内巨大的石笋上，秋不三秋不四守在石笋旁，紧盯着绳子，以免发生意外。
    角人少年力量大、身体灵活，攀爬绳子速度极快，不到半刻钟，便有两人爬了上来。荒雅和南浔速度更快，她们犹如两头雌豹，敏捷、灵活、优雅、充满力量，两人互不相让，在绳子上简直飞奔一般。
    转瞬之间，荒雅和南浔便攀到洞口。两人对视一笑，一手拉住绳子，另一只手牵在一起，携手进洞。秋不三、秋不四见她们如此表现，不禁为北烈阳头疼起来。看来这个角人族少年一代的带头大哥，以后有的愁了，眼前这两个女子，可都不是善茬。
    荒原和南社最后跳进洞中，荒原道：“拉绳子上来。”
    荒雅急道：“慢！烈阳还没有上来？拉什么绳子？”
    荒原脸色一变，道：“你大哥我没上来时，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荒雅白了他一眼，道：“你和烈阳不同，他可是受了伤。”
    荒原不再玩笑，肃然道：“烈阳去接应秋不二了，他有点担心，来援的飓风虎应该是虎王。”
    “虎王？”角人族少年不由紧张起来，飓风虎性子凶残，来去如风，展开羽翼，能够在林间滑翔，神出鬼没，是令角人族头疼的荒兽之一。
    飓风虎王则是飓风虎族群中的一个个王者，实力更加强大，北烈阳秋不二虽能联手杀死普通飓风虎，却绝不是虎王的对手。
    秋不三秋不四更加紧张，追问道：“确定是虎王吗？”
    荒原道：“烈阳也不确定，他以虎王来援的速度判断，应该是新晋的虎王，还未到力量巅峰。秋不二是上天的宠儿，不会有事。”
    秋不三秋不四实力不足，不能独自在黑雾森林内活动，只好跪坐在地上，默默祷告，希望大哥秋不二安然无恙。
    黑雾森林内，秋不二衣衫褴褛，面色依然冷漠。半日之内，他带着来援的飓风虎王在黑雾森林里绕了个大圈，慢慢接近百丈崖。
    秋不二与飓风虎王缠斗两场，尖利的虎爪差点儿将他右腿直接废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持续的剧痛，撕扯着他的精神。
    秋不二早已发现，追杀自己的是飓风虎王，若是普通的飓风虎，早已被他的灵蛇诀甩下。
    “虎王，老子斗的便是虎王！”秋不二暗暗发狠，此时，不远处又传来虎啸声，那声音低沉威严，充满怒意。
    秋不二生而有角，是东岭部落乃至整个角人族的希望。角人族在黑雾森林中艰苦求活，如今只剩下四个部落，不足万人，分别是天北部落、天南部落、东岭部落和西岭部落。
    此次到黑雾森林狩猎的少年人中，北烈阳来自天北部落，自幼勇敢坚毅，善与族人交往，有领袖之风。南社、南浔兄妹来自天南部落，荒原、荒雅兄妹来自西岭部落。秋不二、秋不三、秋不四则是同胞兄弟，来自东岭部落。
    东岭部落曾是角人族的皇族，自从角人族败退到黑雾森林，东岭部落被迫削去皇族称号。秋不二生而有角，资质绝伦，可惜秋不二性格冷漠，沉默寡言，与族人关系疏远，最喜欢躲在角落里发呆。
    秋不二在角人族内只有一个好朋友，就是北烈阳。北烈阳如同走在微弱阳光下的勇者，而秋不二则是隐藏在黑雾森林里的杀手，两人同时被大祭司荒木赞为，角人族数百年不遇的天才。
    虎啸声传到耳中，秋不二并不在意，他辨了辨方向，继续向前。飓风虎王速度极快，威武雄壮却又无比谨慎，在黑雾森林里，强大的荒兽众多，它还无法称王称霸。飓风虎王小心绕过强大凶兽的盘踞地，循着血气向秋不二追去。
    秋不二攥紧短剑，运转真气，暗道：“还有一击之力，这一击，便要让你这畜生，知道追杀我的代价。”
    秋不二振奋精神，将身子斜倚在大树上，慢慢积蓄力量。片刻之后，仿佛融入了黑雾中，再无一丝声息。飓风虎王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气，缓缓向前，距离秋不二藏身的大树五丈远时，便停下了脚步，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秋不二短剑贴在脸颊上，一股凉意持续不断的从剑锋处传来，让他保持清醒。飓风虎王耳朵一立，额头上“王”字微微颤动，就要猛扑上去。秋不二深吸一口气，短剑横移，一道幽光缓缓划破黑雾，隐隐发出声响。
    “真气外放，先天武者。”暗中保护秋不二的荒迟心中大喜。角人族九阶炼体功法，最初的是武者，武者经过淬炼杀伐，武力不断提升，会在体内激发出先天真气，真气充盈于内而外放于体，则成为先天武者。
    在武者、先天武者阶段，角人族炼体修士和人族炼气士并无不同。角人族得天独厚，体质远超人族，修士一般在二十岁左右能够突破先天武者，然后以真气淬体，进入炼体一阶。
    而人族若是光靠自身修炼，则需要超过三十岁才能成为先天武者，然后引天地灵气入体，打磨灵气，直到突破至望天境。不过，人族多有秘法，可以让炼气士迅速突破武者、先天武者两个奠基阶段，进而感悟天地灵气，冲击望天境。
    角人族体质带来的优势，早就荡然无存了。秋不二不满十五岁，已成为先天武者。这一发现，让荒迟热血上涌，立刻就要出手相救。恰在此时，林内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片刻之间，北芒鬼魅般出现在荒迟身旁，以目示意，两人隐住身形，向战场望去。
    飓风虎王停住动作，转眼之间，北烈阳手持大枪，出现在飓风虎王面前。秋不二早已听出是北烈阳脚步声，冷峻的脸上微微动容。他走出藏身的树干，短剑横在胸前，面向虎王。
    北烈阳紧走几步，与秋不二并肩而立。两个角人族少年受伤在身、疲惫不堪，他们并肩而立，黑雾森林里陡然绽放肃杀气息，仿佛千军万马，降临战场。
    飓风虎王感受到杀意冲击，猛扑向前，尖牙利爪挟带风声，瞬息而至。北烈阳怒吼一声，中路直上，大枪奋力向前刺去，大枪划过一道优美线条，“嗤嗤”的破空声陡然响起。
    “又一个先天武者。”荒迟几乎叫出声来，北芒脸上涌起狂喜之色。战场果然是角人族最好的修炼场，这些少年离开部落时，还只是武者而已，短短十几天过去，北烈阳和秋不二竟然双双突破。
    北芒和荒迟忽然对战局有了信心，他们决定再看一看。
    飓风虎王利爪前伸，准确地将大枪击开，北烈阳人随枪走，躲过老虎的扑杀，从飓风虎王身边掠过。秋不二猛提一口气，忍着右腿的剧痛，施展灵蛇诀，贴着虎躯打转。
    北烈阳的枪大开大合，而秋不二的短剑则诡异狠毒，两人配合默契无比。一击之下，在飓风虎王身上划开一道三寸深的血口，鲜红的虎血喷涌而出。
    飓风虎王身躯沉重，冲过北烈阳和秋不二，待它转过头来，只见北烈阳背着秋不二，钻入密林，竟然逃了。飓风虎王怒吼一声，刚要追赶，一阵风掠过，随之而来的是巨力压身，虎王悲呼一声，倒地不起。
    北芒和荒迟完全不看挣扎的虎王，默默凝视着北烈阳和秋不二逃走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兴奋。自二十年前“角人之殇”后，角人族始终在绝望中摸索，如今这两个天纵奇才的出现，难道是角人族中兴之兆？
    “这两人不能出意外。”北芒和荒迟放弃到手的虎皮虎骨，急急向北烈阳和秋不二离开的方向奔去，这一刻，呈现在他们前面的，是一片洒满阳光的新世界。
    丛林中，北烈阳痛得龇牙咧嘴，背着秋不二一路狂奔，再也顾不上躲避荒兽的巢穴。丛林里传出一阵阵兽吼，数只荒兽蠢蠢欲动，又被北芒和荒迟的气息震慑，只是低吼不停。
    秋不二忽然叫道：“烈阳，你跑得方向不对，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跑到黑雾森林深处？”
    北烈阳停住脚步，气喘连连，道：“深入丛林，未必会死。我们身后是飓风虎王，被它追上则必死无疑。”
    秋不二道：“反正都要死，怎么死有什么关系？”
    北烈阳摇头道：“不二，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死远一点，别让荒雅南浔她们看了伤心。”
    就在此时，两人身后又传来一阵阵兽吼，声音越来越近，两人大惊失色，再次狂奔起来。

 第3章 北烈阳与秋不二

    北烈阳背着秋不二，在黑雾森林里急速奔跑，跑出不知多远，北烈阳再也坚持不住，停住脚步，扶着一棵大树剧烈喘气。过了好一阵，北烈阳才平复过来，叫道：”不二，你还不下去，要赖在我身上多久？“
    秋不二低笑一声道：”烈阳，你这后背宽宽的，比烈风兽可舒服多了。“烈风兽是角人族驯化的一种低阶荒兽，是战场上优良的坐骑，可惜在黑雾森林里没有用武之地，已经沦落成了角人族往日荣光的记忆。平日里秋不二冷着一张脸，在北烈阳面前，倒开起玩笑来。
    北烈阳一振肩膀，秋不二顺势跳到地上。两人随便吃了几口干粮，继续向前奔跑。又跑一阵，后面并无动静，北烈阳指了指身边的一棵巨树，两人攀爬到大树中部，这才长出一口气。
    北烈阳疑道：“飓风虎王怎么没追过来？以这畜生睚眦必报的性子，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秋不二摇头道：“一只飓风虎王而已，也许它被什么荒兽吃掉了，黑雾森林里，飓风虎王只不过小角色罢了。”
    北烈阳点头道：“在这里休息一下，你我都受了伤，这样在黑雾森林里乱跑，实在太过凶险。”
    两人倚靠着树干调息，过了一个时辰，北烈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秋不二睁开双眼，皱眉道：“你这动静还真不小。”
    北烈阳道：“谁能像你那么变态，一出生就带着双角，身体恢复能力极强。”秋不二的右腿伤口已经闭合，只是不能太多受力罢了，角人族强大的恢复力，在秋不二身上展露的尤为明显。
    “生而有角，那有什么用？还不是窝在黑雾森林里，暗无天日。”秋不二脸色暗淡下来，叹道。
    北烈阳眉峰一挑，道：“角人族刚刚降临地渊时，北冥大人带领角人族驱除荒兽，称霸大陆。我们为什么不能走出黑雾森林，为角人族争取一块立基之地？”
    秋不二摇头道：“烈阳，如今的人族，岂是当初荒兽可比？而如今的角人族，又怎及北冥大人时代的英雄辈出？”
    北烈阳沉默片刻，沉声道：“形势险恶，我辈更要发愤图强，我北烈阳愿用此生，恢复角人族荣光。”
    秋不二点头道：“烈阳，我知道你胸怀大志，我也不是庸庸碌碌之辈。不过，我要走的路，与你不同。”
    两人关系虽好，这个话题却第一次说起，北烈阳疑道：“你要走什么路？”
    秋不二幽幽道：“人族崛起不过数百年，已尽占地渊大陆膏腴之地，我在祖宅里读过族录，发现人族炼气士的修炼之路，通天大道甚多。”
    北烈阳点头道：“此事我听你说过。”
    秋不二继续道：“二十年前，角人之殇，花小妖大人以天纵之资，击杀我族四大部落族长，硬生生将角人族黄金之世摧毁。自从得知此事，我就发誓要学习人族功法，走通炼气大道。角人族既然已经落后，就该放下身段，走出一条新路，再去击败他们。”
    北烈阳正色道：“秋不二，亏你还是角人皇族，竟说出这样的话。北冥大人开创九阶炼体功法，九十岁武破虚空、飞升而去，照样是通天大道，这条路摆在面前，难道我们就走不得？”
    秋不二摇头道：“这条路异常难走，我走得，你也走得，近万角人里，又有几人能走通？角人族在地渊大陆称雄五千年，只有寥寥数人飞升，而人族崛起才数百年，又飞升了多少炼气士？孰优孰劣，一望可知。”
    北烈阳一愣，随即道：“角人族诸位大人能飞升，我等后辈自然也能，这条路既然通过天，我们为什么不能沿路而上？”
    秋不二毅然道：“烈阳，我的志向，不是循着角人族已有的路，飞升天域。而是为角人族找到其他的通天之路，让更多角人族修士飞升天域，去寻找前辈大人的足迹。”
    北烈阳高声道：“学了人族炼气功法的角人族，还是角人吗？”
    秋不二肃然道：“我头上有角，自然是角人族。”
    北烈阳又道：“你既然头上有角，又如何学得了人族炼气士高深之法？人族世界里，可容不下我们。”
    秋不二点点头，道：“烈阳，我想过此事。待我突破到炼体一阶，会修习化角诀。”
    “什么？”北烈阳声震丛林，怒道：“秋不二，你生而有角，羡煞多少族人？你若化去双角，还算得上什么角人族？”
    秋不二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心中有角，至死都是角人族。”
    北烈阳脸色通红，额头上青筋浮现，过了半晌，他颓然而止，叹道：“不二，你这又何苦？你是角人族的天才，是角人族未来的希望，又何必自毁前程。”
    秋不二摇头道：“烈阳，你才是角人族未来的希望。角人族在你的带领下，终有一日，可以走出黑雾森林，走出大荒岭。而我则喜欢黑暗，喜欢一个人去闯荡，我愿用此生，为角人族探一条新路出来。”
    北烈阳叹道：“九阶炼体功法，真像你说的那么不堪？让你非要去修炼人族的炼气功法？”
    秋不二道：“你没有看过族录，角人之殇时，花小妖大人不过七十岁而已，我族四大族长，最年轻的都已超过一百岁，四人俱是炼体九阶大修士，有毁天裂地之能，结果呢？花小妖大人不过用了一刻钟，便将四大族长击杀，族录中写，花小妖大人战后翩然而去，根本看不出有受伤痕迹。这种差距，如何不让人绝望？”
    北烈阳冷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提到花小妖大人？亏你说得出口，他是我角人族的敌人，杀了我族四大族长，毁了我角人族重新崛起的希望。”
    秋不二脸上涌起一片红潮，朗声道：“又有谁说过人族的强者，就不能尊称为大人？花小妖大人虽然击杀了四大族长，却也让我角人族存续下来。”
    北烈阳冷笑道：“将角人族囚禁在这黑雾森林里，这样的存续，我不稀罕。”
    秋不二摇头道：“只要活着，就是存续。你以为若人族没有花小妖大人，四大族长就能平推地渊，无人能制？道花派的道千军、玄清宗的玄天、江海盟的水落云，哪一个不是与花小妖大人比肩齐名的炼气尊者？四大族长以为角人族迎来了黄金之世，错判了形势，攻击人族，才导致那么多角人族死亡。难道靠他们四个武夫，就能打出角人族的未来？”
    事实如此残酷，让人无法反驳。北烈阳不再说话，目视远方，脸色凝重，秋不二也不再说话，坐在北烈阳身边，默默擦拭着短剑。
    过了足有一刻钟，北烈阳长叹道：“不二，我们是兄弟吗？”
    秋不二点头道：“我们当然是兄弟。”
    北烈阳肃声道：“那么，无论你要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人，请你善待角人族。”
    秋不二怒道：“你说什么？我修习人族功法，是为了给我角人族探路而已，你此话从何说起？”
    北烈阳摇头道：“你进了人族的世界，多半会迷失。人族在碧水平原经营数百年，早已将角人族远远落在身后。据说人族世界繁盛无比，诱惑颇多，你与他们一起生活久了，难免会忘了自己的来处。”
    秋不二愤然起身，右手一起一落，短剑已插在左臂上。鲜血顺着短剑血槽流出，秋不二举起鲜血横流的左臂，对天明誓道：“角人族列祖列宗在上，我秋不二对天发誓，此生若背叛角人族，让我死于万魔噬体。”
    北烈阳肃然道：“你既然发了誓，愿你今生不韪此誓。”
    秋不二从左臂上拔出短剑，叹道：“若不是你北烈阳，我又何必起誓。我秋不二要怎么做，何必向他人解释？角人族已入绝境，秋不二此生如何，你且慢慢看着。”两兄弟不再说话，闷坐在巨树上，呆呆地望向远方。
    不知不觉间，天完全黑了下来，黑雾森林里的夜特别长，足有十二个时辰。峭壁的岩洞里，荒雅和南浔行走不停，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秋不三、秋不四兄弟面沉似水，时不时站起来，向洞外张望，然后又失望地退回来，颓然坐到地上。
    荒雅问道：“哥，烈阳没事？”
    荒原道：“你已经问了八百遍，我哪里知道他有没有事？不过恶人命长，北烈阳他仗着力大身沉，不知道欺负我多少次。这样的恶人，一时死不了。”
    南浔待要张口，南社打断道：“妹子，你别问了，荒原的话也是我的话，现在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等到天亮再说。”黑雾森林里一旦天黑，炼体三阶以下修士贸然闯入，九死一生。
    像是在为南社的话提供佐证，洞外传来了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兽吼声，过了片刻，风带来浓重的血腥味，那血腥味闻得久了，似乎有些甜香。
    荒雅和南浔与秋家兄弟一起跪坐在地上，默默的祷告，他们要祷告护佑的对象不同，却一样的虔诚。
    几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祷告上天护佑的对象，才离虎口，又陷入一场更大的危机之中。

 第4章 疗伤

    黑雾森林里的兽吼声，终于让北烈阳和秋不二回过神来。北烈阳面色凝重道：“糟糕，光顾着和你怄气，忘了赶路，天都黑了。”
    秋不二瞪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你信不过我，非要和我说三道四，何至于此。”
    两人对视一眼，慢慢收起不甘的目光。当务之急，不是继续争论，而是如何度过黑雾森林里漫长的暗夜。
    黑雾森林里荒兽众多，这里是荒兽的圣地，生存环境明明恶劣无比，荒兽却犹如飞蛾扑火般源源不断的从地渊各处聚集而来。众多荒兽也是有等级的，角人族与荒兽数千年争斗下来，将荒兽笼统的划分为九级，一级荒兽最弱，九级荒兽最强。
    黑雾森林里，越是强大的荒兽，数量越少，那些强大的九级荒兽，每一个都有固定的领地，角人族用鲜血的代价，将它们在地图上一一勾画出来。强大的荒兽往往只在领地内活动，像飓风虎之类的三级荒兽，四处觅食，虽然等级不高，与角人族冲突却很多，给角人族带来的伤害也最大。
    黑雾森林诡异之处在于，这里绝大多数都是成年荒兽，幼兽和老弱的荒兽极为少见。北烈阳和秋不二小心翼翼的滑到巨树中部，背靠着坚硬冰冷的树干，小心戒备荒兽来袭。当最后一缕光线从黑雾森林里消失，天完全黑下来，低沉的兽吼声越来越多，血腥气也逐渐浓烈起来。
    北烈阳紧紧倚靠着树干，手持大枪，呼吸均匀悠长，秋不二短剑横在胸前，呼吸时有时无，两人隐在黑暗里，全然不顾蚊虫凶狠地叮咬。可能是角人族的皮肤太过坚韧，蚊虫叮咬一阵，收获不大，便纷纷飞走了。
    北烈阳左手轻触秋不二的左臂，正碰在伤处，秋不二抽了一口凉气，暗夜里北烈阳笑了一下，随即脸色又肃穆起来。
    就在此时，一阵“嘶嘶”声从树下传来，逐渐清晰，两点幽蓝的光，随着声音迅速接近，“林蟒！”北烈阳和秋不二不约而同轻颤一下。
    成年林蟒是五级荒兽，已经远远超越了三级的飓风虎王，不是两个先天武者所能对付的。成年林蟒身长可达五丈，力量惊人，速度奇快，白天隐藏在洞里，夜间出来觅食，是黑雾森林里暗夜杀手之一，这条林蟒爬到树上，显然发现了北烈阳和秋不二。
    林蟒身躯稳稳缠住大树，抬起巨大的头颅，舌头吞吐，腥臭气随风传来，令人作呕。北烈阳一声怒吼：“往高处爬。”然后纵身向下，直扑林蟒。秋不二怎肯舍下北烈阳逃命，毫不犹豫，如影随形，从树干上悄无声息的滑下，短剑直刺林蟒。
    林蟒动作如电，坚韧有力的舌头猛地击上枪杆，北烈阳感到一股巨力袭来，浓烈的腥臭气息熏得自己头晕眼花，连忙顺势借力向上纵跃。秋不二短剑划过林蟒身躯，只在坚如钢铁的蟒皮上留下一道白印，仓促间，急速下坠的秋不二大喊：“各自逃。”
    北烈阳和秋不二远不是林蟒对手，眼看已经形成分头逃命的局面，便再不说话，一个向上，一个向下，瞬间拉开十几丈距离。林蟒猛向上蹿，闪电般咬向北烈阳，獠牙在北烈阳后背上狠狠划开一道伤口，鲜血喷溅而出。
    北烈阳向后挥枪，大枪正中林蟒右眼，可惜林蟒的眼睛同样坚韧无比，这一枪竟然迸发出金石之声，枪尖不能刺入眼球分毫，五级荒兽的恐怖防御力可见一斑。林蟒吃痛将头缩回，北烈阳猛提一口真气，借力横飞，斜斜掠过二十丈距离，落到右侧的大树上。
    北烈阳顺着树干滑下地面，秋不二在前，北烈阳在后，两人在黑雾森林里仓皇逃命。那林蟒庞大的身躯一振，竟然斜斜弹起，直接落到右侧的大树上，它正要继续纵跃追逐，却猛地停了下来。
    蟒头高高昂起，血红的舌头蓄势待发，身躯慢慢滑下树干，在树下小心戒备。黑雾森林中，走出两人，正是北芒和荒迟。刚刚正是他们释放出浓烈杀气，让五级荒兽林蟒清晰感受到，不敢再去追杀北烈阳。
    荒迟道：“拿得下这个畜生吗？”北芒轻笑道：“拿不下也拖得住，你去追赶那两个小子，以免有失。”北芒闪电出手，挥舞石棒，直击林蟒，荒迟则往北烈阳秋不二逃离的方向追去。
    林蟒感受到强烈的危险，“嘶嘶”声陡然高亢尖利，北芒一棒砸在林蟒身躯上，将林蟒击出一丈开外。北芒是炼体六级修士，与林蟒战力相差无几，林蟒虽然落在下风，但拥有一身蛮力和强悍的防御，北芒一时间也无法将其击杀，一人一蟒缠斗不休，在暗夜里恶斗起来。
    黑雾森林里，北烈阳在前，秋不二在后，两人急速穿行，惊起不知多少荒兽，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危险，远不及切肤之痛来得直接。幸运的是，一路畅通，两人又跑了一阵，眼前出现一块巨大的岩石，两人靠在石壁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小心戒备。
    秋不二道：“烈阳，林蟒没有追来，我看看你的伤口。”北烈阳转过身，借着手中短剑的幽光，秋不二看到北烈阳伤口边的皮肤已经一片青黑，慢慢地往出渗着暗紫色的液体。“林蟒不是没有毒吗？你的伤口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秋不二道。
    北烈阳抽着凉气道：“林蟒这种畜生，生吞荒兽，茹毛饮血，口水恐怕都能赶上毒药了。”秋不二稍一沉吟，举起左臂，刚刚短剑戳出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秋不二拍了拍北烈阳的肩头，道：“烈阳，你伏下后背。”北烈阳伏下后背，扭头问道：“你要干什么？”秋不二右手起落，用短剑将左臂伤口再次划开，一股鲜血淋到北烈阳伤口上。
    北烈阳想要躲开，秋不二右手又落到他肩膀上，道：“烈阳，别浪费了我的血。”北烈阳皱了皱眉头，不再躲避。血流过伤口，北烈阳感到一丝暖意，然后是丝丝清凉。
    秋不二是角人族皇族后裔，加之生而有角，身体恢复能力极强，不出所料，他的血果然对北烈阳的伤口有效。过了一刻钟，北烈阳吐一口气，叹道：“感觉好多了，你这家伙岂不是个人形圣药？”
    秋不二道：“有用就好，我的血金贵得很，可不是拿来给人疗伤的。”说话间，黑雾森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不敢停留，辨了辨方向，继续向前。
    北烈阳和秋不二小心翼翼地在黑雾森林里摸索着前行，几千年来，黑雾森林一直是角人族的圣地所在，这片森林诡异神秘，角人族用鲜血积累下在其中生存的经验，那些相对安全的山路，一个个补给点，从小就被灌输到每个角人的脑子里，牢牢记住。
    北烈阳等人离开部落时，只是武者而已，活动范围极为有限，并未深入黑雾森林，也许是运气好，两人摸索一阵，竟然顺利来到一个补给点。这补给点建在一个山洞里，洞外是角人族常用的障眼法阵，两人摸进山洞，贴着石壁细细听了一阵，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放心。
    秋不二借着短剑上的微光，又一次看向北烈阳的伤口，只见伤口已不再渗出鲜血，青黑色也淡了一些。秋不二让北烈阳坐下，慢慢在山洞里寻找起来。
    角人族的补给点内，会放一些净水和药品，至于食物，黑雾森林里根本不会缺少，则不会在补给点内储藏。在山洞石壁的一处缝隙里，秋不二找到一个细小的玉瓶，那瓶子拿在手中，温润细腻，有坚硬的质地感。
    打开玉瓶，一股辛辣味传出，秋不二道：“烈阳，这里有金伤散。”金伤散是角人族传承几千年的伤药，是一种白色粉末，外敷内服，对外伤效果极佳。
    秋不二将北烈阳伤口擦拭干净，将金创散小心的敷在上面。北烈阳道：“不二，我给你伤口也敷些药。”秋不二道：“不用了，我的伤口没有大碍，药不多，还是留着给你用。”
    沉默片刻，北烈阳忽道：“不二，你看我族这神妙无比的疗伤药，再看看你超强的体魄，这样的种族，难道真的没有希望吗？”
    秋不二叹道：“烈阳，角人族应该有更多的希望，而不是只有无尽炼体厮杀一条路。”
    北烈阳望了望山洞外，道：“角人族的先祖，就是靠着炼体和厮杀，才在地渊生存下来的。”
    秋不二盘膝坐到北烈阳对面，将短剑放到身旁，在微光里，两人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一片幽暗中，秋不二的声音响起：“烈阳，你炼体、我炼气，我们走好各自的路，总有一天，我们会打破这地渊的牢笼，在天域相见，那时候，你还是你，我也依然是我。”
    北烈阳声音依旧低沉严肃：“我肯定是我，希望你依然是你。”

 第5章 族议

    黑雾森林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山洞里慢慢亮了起来，北烈阳长出一口气，起身道：“不二，走，去百丈崖。”秋不二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出了山洞，奔百丈崖而去。
    早晨露水湿重，两人衣服很快沾湿，黑雾森林里的阳光被高大的树木层层滤过，并不温暖。北烈阳和秋不二走了足有一个时辰，才来到百丈崖前，崖壁上洞口里，焦急守望着的荒雅和南浔早已发现两人，绳索迅速放了下来。
    北烈阳和秋不二顺着绳索攀爬而上，片刻功夫，两人已经到了洞口，荒雅和南浔奔到北烈阳身边，齐声道：“烈阳，你还好吗？”
    另一边，秋不三问道：“大哥，你怎么样？”秋不二轻轻摇头，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没事。”然后越过两个弟弟，径直走到洞内，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北烈阳两只胳膊被荒雅和南浔分别拉住，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轻声道：“我没事，受了一点小伤而已。”荒雅和南浔互不相让，各施手段，为北烈阳包扎伤口，过程中难免把握不好力度，碰到伤口，把北烈阳疼得面颊抽动，却又不好叫痛，只好站在原地，任两个少女摆布。
    一阵忙乱过后，洞内重回安静，众人纷纷看向北烈阳，等着这个领头人拿主意。北烈阳轻轻咳嗽一声，道：“荒原、南社，你二人去崖下寻找些食物，咱们在这里休整一天，再做打算。”
    荒原和南社顺着绳索下到崖底，两人对望一眼，南社道：“我家妹子自幼脾气刚烈、手段层出不穷，以后要让你妹妹小心了。”
    荒原笑道：“要比手段，哪个女子能胜得过我荒家的巾帼，让你妹子放马过来。”
    两人互呛几句，也就作罢，心里却都为北烈阳捏一把汗，这样的机灵古怪少女，一个就够头疼了，何况有两个。
    山洞内，荒雅和南浔安静地坐在北烈阳身边，听他讲述这一夜的经历，哪有半点刁蛮的模样。北烈阳讲完，看了看秋不二，问道：“不二，你说飓风虎王和林蟒为何没有追杀我们？”
    秋不二睁开眼睛，回道：“好好跟你的两个妹子说话，不要岔开话题，我不信你想不到原因。”说完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北烈阳拿他没有办法，对众人道：“应该是有族内高手保护。”这理由一点也不难猜，众人恍然大悟般点头不已，荒雅和南浔却撇撇嘴。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荒原和南社背着几片兽肉，爬进洞来，几个角人族少年接过兽肉，将肉切成小块，分给众人。
    角人族在部落里吃荒兽肉，或煮或烤，总是熟了之后再吃，如今在黑雾森林里，不能生火，只好直接生吃了。角人族退守黑雾森林，生存条件恶劣，每个角人从少年开始，就会被灌输各种生存技能，吃生肉更是小菜一碟。
    荒雅和南浔将兽肉切割成薄片，你一口我一口，比着往北烈阳嘴里塞，片刻功夫，两块兽肉全部进了北烈阳肚子，洞内众人纷纷扭头，忍着笑，不去看龇牙咧嘴的北烈阳。
    角人族少年们在百丈崖山洞里休整，暂时没有危险，北芒和荒迟目送南社和荒原进了山洞，便迅速赶回角人族部落，去见大祭司荒木。
    角人族部落位于黑雾森林西北部，围绕着圣泉而建，分为天北、天南、东岭、西岭四个小部落。角人族的祖屋毗邻圣泉，大祭司作为角人族的领袖，居住在祖屋内。北芒和荒迟面容严肃，轻轻敲击祖屋门口的一块玉璧，发出清脆的声响。
    “吱呀”一声，祖屋的木门无风自开，北芒和荒迟将全身上下收拾整齐，迈步进院。祖屋坐北朝南，北面有五间正房，左右各有三间厢房，房子和围墙由青色石头砌成，院内黄色沙土铺垫。
    大祭司荒木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一头花白披肩长发，头两侧各有一只两寸长的角，他随意的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目光炯炯，看向北芒和荒迟。两人紧走几步，上前施礼道：“大祭司，我们回来有要事禀报。”
    荒木声音低沉，问道：“有什么事，比我角人族十几个天才后辈的安危还重要？”北芒连忙回道：“大祭司，北烈阳和秋不二已是先天武者了。”
    荒木瘦脸中浮出一丝笑意，道：“好哇，不到十五岁的先天武者，真是难得。”随即，荒木收住笑脸，肃声道：“既然如此，你二人更应该守护在他们身侧，怎么会把他们扔在黑雾森林里，自己跑回来见我？”
    荒迟道：“大祭司，烈阳他们要在百丈崖山洞内休整一天，安全无虞。我和北芒在他们身侧，听到一件大事，不得不赶回来，直接向您禀报，请您定夺。”
    荒木道：“什么大事，说。”北芒和荒迟把在林内听到秋不二说的话复述一遍，北芒道：“秋不二此子生而有角，是我角人族未来的希望，如今却要修习化角诀，去学人族的炼气之法，简直是离经叛道。该如何处置，请大祭司示下。”
    荒木沉吟半晌，道：“事关重大，族议。”荒木弹指击向祖屋房檐下的一口铜钟，发出悠远的钟声，钟声连响三次，这才止住。
    荒木转身走入祖屋正房中央的厅堂，在一张厚重的圆形木桌前坐下，北芒和荒迟则等在屋门外，笔直而立。半刻钟后，一道身影掠过天际，落在祖屋门前，正是天北部落族长北渊。
    角人族九阶炼体功法，六级以后便可纵起十数丈高，飞跃而进，若想如此速度在空中疾行，至少七级以上才能做到。天南部落族长南天路、东岭部落族长秋寒先后来到祖屋门前，同样是飞掠而至。
    北渊向南天路和秋寒点头致意道：“南兄、秋兄，好久不见。”
    南天路回礼道：“北渊老弟修为又精进了，可喜可贺。”秋寒则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北渊道：“等等荒族长，我们四人一起去见大祭司。”
    南天路道：“也好。”秋寒站在一旁，依旧不说话，真是人如其名，寒意凛然。
    又过了一刻钟，四人抬着一乘软轿稳稳来到，轿子停在祖屋门前，有人撩开轿帘，西岭部落族长荒碧晴走了下来。荒碧晴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披散，两只角有一寸半长，突出在发髻之外。
    荒碧晴看上去非常年轻，更像是荒原和荒雅的姐姐，此女白皙却并不文弱，眼眸中偶尔闪过丝丝锋利。见到门口等待的三位族长，荒碧晴笑道：“有劳三位族长等我，我们一起去见大祭司。”说完，举步走进院子，竟排在了第一个。
    四人来到祖屋厅堂前，北芒和荒迟上前施礼，荒碧晴道：“免了，大祭司敲钟相召，必有大事，进屋去。”后面三位族长并不说话，跟随荒碧晴进入厅堂，各找座位坐下。
    荒木向四位族长稍作招呼，沉声道：“北芒、荒迟，你们也进来，把刚才所述之事，再讲一遍。”北芒和荒迟这才进入厅堂，把黑雾森林里听到的北烈阳和秋不二的对话，复述一遍。
    北芒和荒迟讲完，便退出厅堂，将门关上，族议还不是他们所能参加的。厅堂内，荒木看了看四位族长，道：“各位说说看，此事要如何处置？”
    秋寒是秋不二的父亲，心系爱子，此时不再沉默，第一个发言道：“角人族既然有化角诀流传，族中弟子自然能去修习，我东岭部落也不例外。”他一句话就将此事与部落联系起来，显然其虽然少言寡语，却并不是笨嘴拙舌之辈。
    南天路皱眉道：“修习不修习化角诀是自己的事情，没人会去管。但秋不二生而有角，是角人族百年未见的天才，怎么能去学炼气之道。炼气这条路，我角人族如何能去走？”
    秋寒反驳道：“秋云兮大人不就是修习了炼气之道，秋云兮大人修得，秋不二便修不得吗？”
    南天路道：“三百年前，秋云兮大人为了对抗人族炼气士，冒险修习了炼气之道，以秋云兮大人之能，枯坐一年才堪堪熬过走火入魔之劫，为此，大人不得不多花了十年，才武破虚空，飞升天域，秋寒，你是想让不二这孩子冒此大险吗？”
    秋寒道：“角人族如此境地，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冒险，秋不二要走这条路，我这当族长的、当爹的便让他去走。”
    北渊见两人一上来就争论不已，劝道：“南兄，不二还小，日后我们多加指点，未必就非要去修习炼气之道。秋兄，还望你考虑清楚，再做打算。”
    秋寒知道北渊是好意，却依然忍不住道：“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去指点。”
    秋寒如此说话，厅堂里就此安静下来，荒木见三位族长都发了言，便看向荒碧晴，只见此女目光中露出温柔之色，坐在桌旁，以手撑腮，竟然发起呆来。

 第6章 切磋

    大祭司荒木和三位族长齐齐看向荒碧晴，荒碧晴感受到灼灼目光，道：“你们四个男人不议论大事，看我做什么？”
    南天路哼了一声道：“我们已经议过一轮，该你说话了。”
    荒碧晴道：“要我说呀，不二想学什么，就随他去呗。”
    “随他去？你说的轻松，堂堂角人皇族，去学人族的炼气之法，岂不是丢尽了我们的脸？”南天路反对道。
    荒碧晴修眉一挑，道：“你南天路有什么脸面？你是斗过道千军，还是战过玄天？二十年前，花小妖来黑雾森林时，你在哪里？”话语间，竟慢慢多出一丝骄傲。
    厅堂中人没有想到，平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荒碧晴，竟与南天路如此针锋相对。南天路一张脸涨得通红，起身怒道：“角人族里正是有了你和秋不二这样的败类，才让人族更加强大。”
    荒碧晴身躯一挺，也站了起来，冷声道：“南天路，我败过角人族些什么？若不是我在黑雾森林，你们这些狗屁男人，早就被人族撕碎了。”
    荒碧晴一句话，把厅堂内四个男人全部骂了进去，荒木端坐不动，面色如常，北渊苦笑起来，轻轻摇头，秋寒双眉倒竖，强压住怒火，南天路首当其冲，怒不可遏，叫道：“你这无知女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能保我角人族平安？”
    荒碧晴朗声道：“南天路，既然你想看，姑奶奶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南天路怪叫一声，身形闪出厅堂，直直掠起十几丈高，凭空而立。
    荒碧晴款步前行，来到院中，冷笑道：“你这傻鸟，是要给姑奶奶当靶子吗？”话音未落，双手轻抬，一股凌厉真气陡然而起，夹带风声，直击南天路。
    南天路早有准备，身形晃动，躲开这一道真气，待要反击，却赫然发现又有数十道真气密密匝匝击了过来，像一张大网，将自己缠在其中。南天路暗叫不好，荒碧晴怎么精进到如此地步？他猛提一口真气，横移出二十几丈，堪堪将真气大网躲开。
    就在此时，眼前忽然多出一道身影，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南天路还没有反应过来，直觉巨力当头，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斜线，等他清醒过来，已然横卧在祖屋院内了。
    北芒和荒迟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将南天路扶起来，荒迟轻声道：“南族长，您没事？我家族长下手没轻没重，可别伤了您。”南天路听出荒迟语气中的嘲讽，想要发力将荒迟推出去，却又颓然而止。
    荒碧晴身形晃动，落在院内，冷笑道：“南天路，还想再切磋一次吗？”南天路怒道：“切磋什么？我从小被你欺负，今天不过多了一次而已，你这恶婆娘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荒木的声音传来：“既然不再切磋，两位族长且回厅堂来。”荒碧晴在前、南天路在后，两人再次走进厅堂，将门紧紧关上。荒木等两人坐下，问道：“碧晴，你进阶炼体八级了吗？”荒碧晴点了点头。
    南天路恍然道：“原来你已经进阶，刚才是故意拿我练手吗？”荒碧晴哑然失笑道：“练手也不找你，你不问问姐姐，为何进境比你快吗？”
    南天路整了整衣服，肃然起身道：“荒大姐，还请指教。”荒木等人也不禁竖起耳朵，荒碧晴正色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你修炼不辍，一年中倒有十个月是在黑雾森林中与荒兽搏杀，苦求一丝进阶的机会。我每天种花种菜，悠闲度日，进境却比你快，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南天路拱手道：“荒大姐，小弟不知，诚心求教。”荒碧晴继续道：“因为我修炼的九阶炼体功法，是有人为我专门定制的。”“定制？莫非北冥大人从天域降下武旨给你？”荒木起身急切问道。
    荒碧晴摇头道：“北冥大人怎么会眷顾我这么一个小女子？我的功法，是人族给我的。”
    人族？厅堂内四个男人全部站起来。荒碧晴哂笑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五百年前，我族九阶炼体功法，五阶以下是对人族开放的，只是他们体质柔弱，不得其门而入罢了。五百年来，人族渐渐摸索出适合他们的炼体之术，便不再修炼角人族九阶炼体功法了。”
    人族纵横地渊数百年，能人志士数不胜数，对炼体功法虽说不够重视，但要说钻研不出门径，任谁也是不信的。荒木长叹道：“人族占据膏腴之地，英雄辈出，角人族危在旦夕。”
    荒碧晴陷入了回忆中，幽幽说道：“二十年前，角人之殇，花小妖击杀四大族长，一身灵力横绝地渊，无人可敌。他身着白衣，傲立半空说的话，你们可还记得？”
    荒木等人脸色肃穆，脑海里俱都回响起那道清冷之声：“角人也是人，不应就此而亡，角人族的传承，也是地渊传承，你等当自强，不可抱残守缺，走出大荒岭，去人族世界看看。”正是这句话，保全了当时极为孱弱的角人族。
    人族称霸地渊，二十年来不灭角人族，正是因为曾有一人叫花小妖，他说过角人族不应就此而亡，这句话在花小妖飞升天域后，虽然约束力日渐削弱，但也无人敢公然违背，这样的人物，堪称大人。
    荒碧晴的声音继续响起：“花小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你们呆立在场，不敢稍动，我却偷偷去追他了。他速度快，我追不上，便在黑雾森林里大哭，恍惚间，他回来了。他对我说，小姑娘，你苦苦追我，是要去道花派做客吗？我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后来，他就带我去了道花派。”
    “不对，我记得第二天还见到你。”北渊急道。荒碧晴目光中满是神往：“花小妖之能，远不是你们所能想象，千万里须臾而至，那时候，他应该可以称为陆地神仙了。可叹当时我们四大族长，还以为凭借炼体九级的武力，就能恢复角人族的荣光。”
    千万里须臾而至？厅堂内一片沉寂，这是什么样的威能，何等的手段？荒碧晴的声音继续响起：“在道花派，我见到了巍峨的山门、静谧的山林、谦恭和蔼的道千军，还有花小妖的大徒弟，当时才三岁的花半顷。当晚，花小妖便送我回来，指点了我九阶炼体功法，说是为我定制。”
    荒碧晴的脑海里，此时又回响起那个充满慵懒的磁性声音“小晴，地渊内两族仇怨已深，化解起来太麻烦，我没那个耐性。你好好修习这套功法，来日天域相见，花大哥罩着你。”想到此处，荒碧晴的目光里满是温柔，一抹湿意浮现眼中，平添了几点朦胧。
    厅堂里就此沉默下来，过了半晌，南天路道：“此事我依然反对，你们商定。”
    荒碧晴回过神来，道：“就让不二这孩子修习炼气之法试试，我看他的资质，还在秋云兮大人之上。”
    北渊点头道：“可是功法怎么办？我们手里只有极少残卷而已，这样练下去，风险岂不是太大？”
    秋寒冷声道：“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什么样的风险都要自己去扛。”
    四位族长都已表明态度，荒木道：“不二这孩子，不到十五岁，已是先天武者，加之生而有角，资质是我角人族内百年未见的。他若修习不出什么名堂，也就作罢，他若走出一条新路，没有忘了自己的来处，对我族是天大的幸事，最怕的是他迷失本心，反而威胁我角人族的未来。”
    四位族长俱都点头，人族炼气之法，对角人族是未知领域，以秋云兮大人之能，也饱受走火入魔之苦，更何况少不经事的秋不二？荒木继续道：“我们需要考验秋不二的心性。”
    秋寒道：“大祭司，秋不二是我的孩子，心性没有问题。”
    南天路反驳道：“你们秋家爷们儿，性子阴冷，谁知道你们沉默着在想什么？”
    北渊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气氛又要紧张起来，连忙打圆场道：“两位稍安勿躁，就听大祭司的安排。”
    荒木道：“让不二去黑风洞采集黑玉花。”黑玉花是金创散的原料之一，只有黑风洞里能够生长。黑风洞连接魔窟，有魔气溢出，时间长了，里面生出魔灵，能够扰人心智。
    在黑雾森林里生活得越久，就越容易迷失在黑风洞中。千百年下来，角人族用鲜血和生命摸索出一个规律，去采集黑玉花的，炼体一级、炼体二级的修士最易成功。
    “让他自己去吗？”秋寒问道。荒木沉吟片刻道：“依我之意，族内十六岁以下的少年，想进黑风洞的，便让他们去闯一闯，具体人选，各位族长去定。”四位族长见荒木下了决心，便不再多讲，各自起身回部落，做去黑风洞的准备。
    荒木来到院内，吩咐道：“北芒、荒迟，你们去保护狩猎的少年们回来，准备十天后去黑风洞。”
    北芒和荒迟领命离开，荒木站在院子里，一个人发起呆来，水气逐渐浓重，他的须发上凝出一点点水滴。荒木忽然抹了一把脸，轻声道：“这样日复一日的憋屈下去，我也要走火入魔了，到了如此境地，亡族灭种只在须臾之间，什么样的风险不能去冒？”

 第7章 长角

    百丈崖迎来了一个漫长的黑夜，山洞内有几点昏暗的光，角人少年有的睡在地上，有的打坐修炼。角人族的修炼方式是内外结合的，外练肌肉筋骨，内练真气精神。
    北冥大人提出，角人从母体降生，体内自带一口先天真气，修炼之始，要在体内感觉到这口真气，有了气感，即成为武者，修习炼体之术事半功倍。武者强健体魄，以血脉之力不断温养先天真气，使之逐渐壮大，达到真气外放程度，便进阶先天武者。
    角人族九阶炼体功法，通过厮杀磨砺、圣泉洗礼、血脉觉醒等途径，不断提升自身力量、速度。在炼体同时，真气也随之壮大，真气在角人族体内沿经脉运转，与人族炼气不同，角人族修炼真气，目的是以气炼体。
    至于精神力，则飘渺难言，有人天生精神力强大，有人则获得大机缘，以天地圣物滋养精神。
    北烈阳已是先天武者，体内真气充盈，气感十足，这是他成为先天武者后，第一次在安全的环境里专心修炼。真气流转处，北烈阳觉得似有一点火，在经脉中灼烧而过，那点火弱小却威力巨大，开拓经脉的同时，带来剧烈痛苦。
    北烈阳苦苦忍住不出声，额头上满是汗水。荒雅和南浔很快发现了异常，两个少女并不慌乱，族内前辈从小就灌输过多次，武者进阶先天后，身体会产生进化，此时只要静观其变即可。
    北烈阳在新一代角人中，早早就展现出领袖气质，他对人热情慷慨，做事周到细致。无论是练功还是读书，北烈阳的资质都比不上秋不二，甚至不如荒雅和南浔，进境却丝毫不落下风，他性格坚韧，意志如铁，认准的事情百折不回。
    此时真气灼烧经脉虽然痛苦，却远远不能撼动他的意志。体内真气运转越来越快，北烈阳大汗淋漓，汗水中带出丝丝腥臭。荒雅和南浔默默地看着，一个时辰内，北烈阳汗水从多到少，逐渐消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一些明显的污迹，那是他体内积累下来的杂质。
    见北烈阳平安渡过难关，两人长出一口气。就在此时，北烈阳的身躯忽然剧烈晃动起来，荒雅和南浔伸手扶住北烈阳，刚要开口询问，秋不二的声音传来：“别打断烈阳，他要长角了。”
    像是在印证秋不二的话，北烈阳头顶两侧开始凸起，一对粉色的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头皮，到了半寸高才停止生长。鲜血随着破裂的头皮涓涓流下，荒雅和南浔不知所措，以目示意，求助秋不二。
    秋不二道：“放心，这家伙皮糙肉厚，流点儿血要不了命，长角后恢复能力变强，血很快会止住。”说话间，北烈阳鲜血止住，初生的双角颜色迅速变暗，直到变成黑色。
    山洞里似乎有一股波纹荡过，却又什么都没有出现，紧挨着北烈阳的荒雅和南浔一阵恍惚，不知发生了什么。此时，北烈阳睁开双眼，声音虚弱道：“不二，我也长角了。”秋不二撇嘴道：“有什么稀罕的，这洞里的人，早晚都会长出角的。”
    百丈崖山洞内，聚集了这次来狩猎的十几个少年角人，个个资质出众，即便是年龄最小的秋不三、秋不四，刚过十二岁，也能凭借灵蛇诀轻而易举地攀爬百丈崖，修为已颇为可观，不出意外，在未来几年里，这些角人少年大都能长出双角，成为真正的角人。
    角人族内，长出双角的年龄相差很大，越是资质好，角生得越早。角人族平均十八岁长角，北烈阳不足十五岁长角，已是罕见的资质了，像秋不二这种生而有角的，数千年来只有寥寥几位，称得上是资质逆天。
    角人族中，也有人终生不长角，这些人被称为上天的弃儿。残酷的是，如今的角人族，困守于黑雾森林，生存条件艰苦，成年族人中有一半没有角，这弃儿的数量，未免太多了些。
    北烈阳身上散发出阵阵腥臭味，山洞里的少年们纷纷惊醒，借着昏黄的光点，寻找腥臭味的源头。北烈阳脸上一红，挣扎着就要起身，荒雅伸手按住他肩膀，轻笑道：“大惊小怪什么？烈阳进阶先天武者，脱胎换骨而已。”
    南浔接过话头道：“顺便生出了双角。”两个少女语气中满是骄傲，少年们这才知道平静的暗夜里发生了大事，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秋不二同样进阶先天武者，却悄无声息。
    夜还很长，北烈阳忍住经脉里的丝丝刺痛，慢慢运转真气。随着浑厚的真气在经脉里奔流不息，北烈阳精力迅速恢复，后背上的伤口也逐渐愈合。角人族长角之后，并不直接增加力量、提高速度，而是大幅提升身体的恢复能力。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北烈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看了看逐渐围拢过来的角人少年，轻声道：“我没事了，只是身上太臭，惊扰到你们了。”
    南社问道：“烈阳，先天的滋味如何？”北烈阳道：“没什么特别，只是力量变大一些。”荒原也凑了过来，问道：“大了多少？”北烈阳攥了攥拳头，答道：“增加了八百斤力道。”北烈阳本就有八百斤力道，进阶先天，力量足足增加了一倍，颇为可观。
    众角人赞叹不已，南社又问道：“长角的感觉如何？”北烈阳伸手摸了摸两只新长出来的角，刚要回答，荒雅打断道：“你自己长出角来不就知道了？问什么问？”
    南社道：“我问的是烈阳，又不是问你。”荒雅朗声道：“烈阳就是我，我就是烈阳。”一旁的荒原怒道：“荒雅，你知不知羞，回去准备挨娘的板子。”
    荒雅还要反驳，北烈阳举手制止道：“长出角来，我觉得自己是名副其实的角人了，至于其他的，还没有体会到。”南社意犹未尽，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再说话。秋不二看一眼北烈阳，听出他话有所指，撇了撇嘴，继续闭目养神，山洞里就此安静下来，只听到长短不一的呼吸声。
    长夜过去，角人族少年们收拾妥当，顺着绳索离开山洞，秋不二落在最后，将两条绳子拉进山洞盘好，然后贴着崖壁滑下。北烈阳等人到了崖下，北芒和荒迟从崖旁一棵大树上跳下，来到众少年面前，北芒一眼看到北烈阳头上的双角，惊喜道：“烈阳，你长角了？”
    北烈阳施礼道：“多谢长老暗中保护，我昨晚长出了双角。”北芒和荒迟赞了几声，荒迟道：“情况有变，你等随我们回族中去。”
    虽有角人族高手随行，回去的路依旧坎坷，众人小心翼翼，躲开强大的荒兽，终于回到角人族部落中，北芒和荒迟让角人族少年各自回家，两人则来到祖屋，向大祭司复命。
    北芒施礼道：“大祭司，北烈阳昨夜在百丈崖山洞内长角，角生半寸。”
    荒木叹道：“天佑我角人族，烈阳是我族未来希望所在，明日让天北东岭两族族长，带北烈阳和秋不二到此，我要给他们主持圣泉洗礼。”
    北芒大喜过望，当即领命，起身要回部落，荒迟却道：“大祭司三思，圣泉洗礼何其珍贵，北烈阳和秋不二不足十五岁便要洗礼，怕是不妥？”
    荒木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同族后辈，叹道：“角人族已危在旦夕，又何必吝惜圣泉？去传我话，若有其他少年十五岁前进阶先天，长出双角，我一样为他们主持圣泉洗礼。”
    北芒不再犹豫，转身回部落，天北部落与祖屋相隔十里，之间分布着稀疏的林木，北芒一路疾奔，一刻钟后，已经来到部落议事厅前。北芒调匀呼吸，叩门道：“族长，北芒回来了。”北渊开门道：“北芒兄弟，此行辛苦了，我儿烈阳何在？”
    北芒道：“烈阳在后面，我有喜事先赶回来。”北渊道：“有什么喜事？烈阳进阶先天，我昨天已知道了。”
    北芒道：“族长，烈阳昨天夜里在百丈崖山洞内头生双角。”北渊喜道：“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回来给他接风。”
    北芒继续道：“族长，真正的大喜事还在后面，大祭司明天要给烈阳主持圣泉洗礼。”北渊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好哇，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来人，去接烈阳回族。”议事厅外走进四人，都是天北部落的好手，向北渊和北芒施礼后，转身出厅，去接北烈阳。
    荒迟没有去东岭部落，而是急急返回西岭，向族长荒碧晴禀告此事。荒碧晴安坐在大椅上，听荒迟说完，轻笑道：“荒木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你去把这消息告诉东岭秋寒，可惜了荒原和荒雅，等他们回来，好好操练操练，省得去黑风洞给我丢人。”
    荒迟领命，休息一阵，这才不紧不慢地来到东岭部落，此时秋不二兄弟已经回到族中，正在议事厅内向族长和族中长老禀报此次狩猎经历。荒迟见了秋寒，将圣泉洗礼之事说出，秋寒道谢一声，荒迟等了片刻，不见秋寒有什么表示，便告辞而去。
    走出东岭部落议事厅，荒迟摇头嘟囔道：“告诉他们这么一个大喜事，一杯水都没有喝到，这东岭部落，实在太过无礼，难怪他们落魄至此。”
    偏偏嘟囔的声音很大，议事厅内的人全部听到耳朵里，众人忍着怒气，看向秋寒，秋寒剑眉一挑，冷声道：“不三拿酒、不四拿肉，给那跑腿报信的送去。”
    荒迟在厅外闻言停下，片刻功夫，秋不三秋不四出得厅来，跑到荒迟面前，施礼道：“荒长老，请您笑纳这酒肉，刚刚是我们忽然听到喜讯，大出意外，失礼了，您可千万别在意。”
    荒迟拿了酒肉，大笑而去，转眼间人影不见，只留下秋不三秋不四站在原地，苦笑不已。

 第8章 准备

    天北部落的人接到北烈阳，一同返回部落议事厅，北渊站在厅门外，看着爱子由远及近，大笑道：“我族麒麟儿回来了。”北烈阳紧走几步，上前施礼道：“族长，我回来了。”
    北渊正色道：“北烈阳，此次狩猎可有收获？”北烈阳朗声答道：“禀报族长，此次进黑雾森林狩猎，烈阳先以符文箭射杀飓风虎一只，又与秋不二战飓风虎王、战林蟒，进阶先天，后至百丈崖山洞，于昨日晚间生角半寸。”
    北渊转头道：“北芒长老，北烈阳所言可属实？”北芒向前一步，肃声道：“北烈阳所言，句句属实。”
    北渊道：“来人，摆酒，给北烈阳贺功。”天北部落众人纷纷道：“摆酒摆酒，给烈阳贺功。”众人各个欣喜，北渊也不再板着面孔，柔声道：“烈阳，回家去见你母亲，她很挂念你。”北烈阳给众人施礼，在妹妹北月、弟弟北山为首的角人少年们簇拥下，归家而去。
    北烈阳兄弟三个，二妹北月比他小一岁，今年不足十四岁，英姿飒爽，修立如竹，已有武者修为。
    幼弟北山比他小两岁，今年十二岁，生得健壮敦实，眼里满是对大哥的崇拜。北烈阳柔声道：“月儿，小山，我这次回来得仓促，没能给你们带礼物。”
    北月笑道：“哥哥进阶先天，又长出了双角，就是最好的礼物。”
    北山拉着北烈阳的胳膊，问道：“大哥，听说秋不二那个家伙也进阶先天了？他厉害还是你厉害？”
    北烈阳笑道：“当然是你哥哥厉害。”
    北山闻言大喜，转身对跟随着的少年们炫耀道：“听见了，我大哥才是最厉害的。”
    说笑间，已到北烈阳家，北烈阳见过母亲后，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躺在木塌上，回想这次狩猎的点点滴滴。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门外有人说道：“夫人，族长请烈阳去参加贺功宴会。”
    北烈阳刚要起身，却听母亲说道：“告诉你们族长，烈阳正在休息，不去参加贺功会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北烈阳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倦袭来，随即昏睡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北烈阳感觉到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带来一股淡淡的酒气。北烈阳睁眼起身，见父亲北渊已站在床前，连忙施礼道：“爹爹，您回来了。我刚刚睡着了，没去议事厅”
    北渊举手道：“无妨，你明天要参加圣泉洗礼，正要好好休息。”
    北烈阳问道：“爹爹，明天的圣泉洗礼，我要怎么做才好。”在角人族内部，圣泉洗礼无人不知，只是北烈阳年纪太小，只知其名，尚未有人详细讲解其中奥妙。
    北渊坐到木质大椅上，沉声道：“我三十岁才参加的圣泉洗礼，那一次洗礼，让我从炼体四级，提升到炼体五级。”
    北烈阳点头道：“圣泉洗礼被誉为我角人族最玄妙的提升方法，好处真是惊人。”
    北渊郑重道：“圣泉洗礼，绝不只是好处，我族不知有多少天才，陨落其中。”
    “陨落？圣泉不是我族的千年圣物吗？为何会有这么大隐患？”
    北渊道：“说起来，圣泉只是离我族很近而已，根本算不上是我族的”，说话间，北渊陷入回忆中，“二十年前，角人之殇，我族四大族长被花小妖击杀。战后，为了弥补我族战力不足，那一次，参加圣泉洗礼的人很多，足有三十多人。”
    “不是说圣泉洗礼珍贵无比吗？怎么能禁得起三十多人消耗？”北烈阳疑问道。
    北渊苦笑道：“别说三十人，就是三百人三千人，也未必能将圣泉耗尽。数千年来，我族各位大人曾多次推断，圣泉应不是地渊之物，它源自何处，又流向何方，诸位大人苦苦寻觅，一无所获。”
    北烈阳不解道：“圣泉洗礼到底有什么凶险？若是举全族之力，消除隐患，让更多人能够参加圣泉洗礼，我族岂不是复兴有望。”
    北渊深深地看了爱子一眼，叹道：“圣泉洗礼时，人会百念滋生，恍如在经历传说中的轮回，若是心志不坚，就会迷失其中，最终陨落。角人族称霸地渊时，那些资质逆天的人无须去冒这个险，到了如今，参加圣泉洗礼的人资质虽好，却又杂念太多。”
    北烈阳沉默一阵，问道：“这次参加圣泉洗礼的，是我和不二？”
    北渊点头道：“就是你们两人，圣泉洗礼之后，你们还要去黑风洞采集黑玉花。你可有把握，战胜心魔？”
    北烈阳毫不犹豫道：“自然可以，爹爹放心，我必定能安全归来。”
    北渊大笑道：“我信得过你，烈阳，你觉得秋不二能否熬得过心魔侵袭？”
    北烈阳点头道：“不二资质逆天，心志如铁，定能过关。”
    北渊又一次长时间凝视爱子，忽然正容道：“烈阳，如果有一天，你要与秋不二为敌，你是否会全力一搏，不惜取他性命？”
    北烈阳思索片刻道：“若为角人族大义，我必与他倾力相搏。”北渊等着爱子继续说下去，可是北烈阳已低下头，不再说话，北渊暗叹一声，转身出屋道：“烈阳，你休息，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祖屋。”
    东岭部落议事厅内，秋寒冷冷地看着长子秋不二，一言不发。秋不二笔直而立，目光清澈如水，看着站在身前的父亲，沉默得如冰似雪。
    父子二人对视了足有半刻钟，秋寒见秋不二目光直射，毫不屈服，长叹道：“不二，你意已决吗？”
    秋不二道：“我意已决，就算是眼前无路，我秋不二也要开山劈石，闯出一条路来。”
    秋寒手上忽然多出一本古书，道：“既然如此，这本书你拿去修炼。至于明天的圣泉洗礼，你自己去祖屋参加即可，这点考验你若都挨不过去，还说什么劈山开路。”
    秋寒转身走出议事厅，秋不二轻轻接过古书，那古书已残破，只剩下薄薄几页，封皮上写着三个遒劲的大字：《无相经》，再往下看，是运气法门，叙述如何以先天真气为引，吸收天地灵气入体之术。
    至于如何开辟气海，凝练灵气，显现灵纹，在书中都有详细描述，后续的功法，则已消失不见。秋不二就在议事厅内，看得如痴如醉。
    西岭部落内，一棵足有数十丈高的巨树上，建着一栋木屋，正是荒碧晴的居所。木屋依托着巨大的树冠建设而成，共分为七间，中央一间房内，荒碧晴倚坐在木塌上，荒原和荒雅在地板上盘膝而坐，三人正在说话。
    荒原告状道：“娘，你的宝贝闺女，这次可是露了脸，简直快倒贴给北烈阳那小子了。”
    荒碧晴问道：“荒雅，你喜欢北烈阳？”
    一向爽快的荒雅在母亲面前羞涩起来，俏脸一红道：“娘，我喜欢北烈阳。”
    荒碧晴笑道：“喜欢就喜欢，害羞什么？我荒家女子在地渊之内，喜欢谁都是他的幸运。”
    荒原见母女两人如此模样，急道：“娘，北烈阳素有大志，要把角人族的未来背负在肩上，妹妹喜欢他，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荒碧晴轻笑道：“北烈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错事坏事，就随他去，这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荒雅向荒原吐了吐舌头，道：“哥，你听到了，谁都像你一样，整天无所事事，胸无大志的。”荒原大怒起身，几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埋头大睡起来。
    荒碧晴也不在意，继续道：“荒雅，你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他，让他知道。他若有情，自然会把你放到心上，从此千里万里，都会牵挂于你，他若是无情，你也不必介怀，离开谁又不能生活？”
    荒雅闻言大喜，问道：“娘，我听荒迟叔叔说，明天烈阳要参加圣泉洗礼，他还不到十五岁，就如此厉害了，依我看，就是在整个地渊，他也算是资质逆天的少年。”
    荒碧晴摇头道：“荒雅，你没出过黑雾森林，不知道地渊之大，人才辈出。如今地渊以人族为尊，人族的年轻人里，以道花派花半顷为首，他刚刚二十三岁，已是飞天境修为。花半顷师弟花千树，不过二十岁，已是望天境巅峰修为。花半顷小师妹花怜九，是花小妖之女，年龄和你相当，也已踏入望天境。至于玄清宗和江海盟，也多有资质出众的天才少年，不可小视。北烈阳秋不二与他们相比，还差得很远。”
    荒雅奇道：“花小妖不是飞升天域了吗？怎么会有一个女儿留在地渊？”
    荒碧晴见爱女竟只关注此事，气道：“你怎么就关心这个？花小妖这样的妖精，生个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荒雅笑道：“您不是说那花怜九不过十五岁吗？”
    荒碧晴道：“角人族对二十年前角人之殇记忆太过深刻，以为花小妖就此飞升天域，实际上，花小妖十五年前才飞升天域，那时候，花怜九刚刚出生，还未满月。”
    荒雅板起脸道：“这花小妖英雄一世，被尊称为大人，怎么对妻子幼女如此残酷？他飞升之后，他妻子不是要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荒碧晴摇头道：“花小妖的手段，根本不是你所能了解的。他竟然带着老婆一起飞升天域，若不是幼女娇弱，说不定他们就一家三口飞升了。”
    荒雅听出荒碧晴语气中的异样，问道：“娘，您认识花小妖？”
    荒碧晴沉默半晌，才慢慢道：“我认识花小妖，可惜的是，我没有抓住机会，把心里话说出口，我喜欢他。”那一刻，荒碧晴依然娇美的脸庞上，羞涩与悔意轻轻交织，荒雅看在眼里，人生里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凄美。

 第9章 圣泉洗礼（一）

    黑雾森林暗下去，又亮起来。北渊和北烈阳走在小路上，奔祖屋而去，两人沉默着，任由露水打湿鞋面。走了半个时辰，来到祖屋门前，北渊道：“进去，烈阳，爹在这里等你回来。”北烈阳深施一礼道：“爹，我去了。”
    祖屋院内，秋不二静静地站在槐树下，见北烈阳进门，点头致意，两人并肩走到厅堂外，北烈阳举手叩门道：“大祭司，北烈阳和秋不二到了。”厅门开处，大祭司青袍木冠，稳坐在桌前，轻声道：“进来。”两人走到厅堂内，有人将厅门从外面关上。
    北烈阳和秋不二给大祭司施礼，荒木肃声道：“族中长辈已将圣泉洗礼之事，给你们讲清了？”两人点头称是，荒木沉吟片刻，道：“那就走。”说完，荒木右臂一挥，厅堂内的景象陡然变化，等北烈阳秋不二回过神来，已然身在一间茅屋中了。
    那茅屋四壁透风，顶上有一个大洞，一汪碧水，突兀的从半空中流出，在虚空中盘旋而下，落在茅屋地面上。地上是一个方圆十几丈的水潭，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泉水涓涓不绝，注入池内，池内明明泉水已经蓄满，却丝毫不见溢出。北烈阳和秋不二深吸一口气，空气极为清新，有一股微甜的味道，让他们不禁陶醉其中。
    荒木的声音响起：“吐纳入定，屏气凝神，轮回转世，圣泉洗礼。”声音在空气中飘渺起来，北烈阳和秋不二依言坐下，闭目吐纳。荒木双手指向圣泉，空中分出两道细细泉水，注入两人头顶，两人一阵恍惚，便不知身在何处了。
    不知过了多久，北烈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在荒野，左右都是健硕的角人战士，队伍最前面，一个雄壮如山的男人手持长矛，傲然而立。那男人声音浑厚苍凉，大笑道：“诸位兄弟，今日既随我北冥到了此处，便要杀出一片天地来。”
    北冥？就在此时，那男人回过头来，在队伍中扫视一遍，似乎在看同伴的反应。狮鼻阔口，剑眉斜插入鬓，正是北烈阳不知祭拜过多少次的北冥大人。北烈阳脑海里划过一道霹雳，呆立当场，自己竟然回到五千年前，见到了九阶炼体功法奠基者，也是天北部落的先祖，北冥大人。
    北冥看见发呆的北烈阳，喝道：“兀那小子，你是哪个？”
    北烈阳拱手道：“大人，我是天北部落北烈阳。”
    北冥眉头皱起道：“天北部落？角人族内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部落？”北烈阳顿时紧张起来，此时天北部落竟然还没有创立，这可如何解释？
    就在此刻，荒野深处一阵兽吼，一群荒兽猛然冲出，北冥大叫道：“来得好，今晚有肉吃了。”说完，不顾北烈阳，持矛迎上前去，角人族战士各持武器，跟随而上。
    北烈阳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天灵，赤手空拳冲了上去。北冥已然和荒兽战在一处，只听两声嚎叫，两只荒狼被长矛刺倒在地，鲜血四处飞溅。
    北烈阳发现同行的战士虽然健硕，却没有什么武技，与荒兽搏斗时，直来直去，甚至以伤换伤，惨烈无比。北烈阳是先天武者修为，对比之下，武力竟然异常强大，他游走在战场上，一连救下三个角人战士。
    角人战士见北烈阳力大无比，出手如电，纷纷向他靠拢，一个角人战士叫道：“好汉子，用什么武器？”北烈阳叫道：“枪。”
    话音未落，一柄长矛飞过，北冥叫道：“小子，用我的长矛。”北烈阳接过长矛，一股凛冽杀气直冲脑海，他禁不住仰天长啸，声震荒野。
    北冥手里又多出一根石棒，依然冲杀在前，一场鏖战，北烈阳浑身浴血，荒兽全部被击杀，角人战士也有两人陨落。
    北冥率领众人收拾出一块干燥平整的地面，将陨落的角人战士平放之上，有人将遗体上血迹擦干。北冥与众角人战士单膝跪地，口中唱着悲凉的哀歌：“别天域兮奔九荒，前路尽兮望断肠，今身陨兮埋何处，愿汝魂兮归故乡。”
    北烈阳跟随着众人单膝跪地，同唱这首熟悉的哀歌，悲从心起，不禁泪流满面，荒野上狂风呜咽，歌声渐渐停歇。北冥带领众人将逝者深深埋葬，又祭拜一番，然后将荒兽剥皮割肉，收拾战场。
    一阵忙乱过后，北冥转头问道：“北烈阳，你可愿意随我在荒野征战，为角人族闯出一片天地？”
    北烈阳抑制住开口答应的冲动，摇头道：“前辈，我敬你重你，却无法追随，我的战场不在此处。”
    北冥长笑道：“既然如此，长矛送你，我们吃肉喝酒，尽欢而散。”
    北烈阳向北冥深深施礼道：“多谢前辈体谅，前辈筚路蓝缕，开角人盛世，早晚飞升天域，角人传承，不会断在我等之手，请前辈放心。”
    北冥点头道：“小子，何必如此多话，喝酒去。”众人慷慨一醉，北烈阳喝到全无知觉，就在荒野里席地而睡。
    不知睡了多久，北烈阳感到有人在踢他，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来：“小子，你竟敢在黑雾森林里席地而睡，不怕死吗？”
    北烈阳骤然起身，见一个角人女子站在身旁，那女子肤白貌美，双角过寸，正板着脸孔问道：“小子，你哪个部落的，我怎么看你眼生。”
    北烈阳施礼道：“前辈，我是天北部落的北烈阳。”
    那女子峨眉轻皱道：“前辈？小子，你今年多大？”
    北烈阳道：“再过两个月十五岁。”
    那女子道：“只比我小三岁而已，叫姐姐，懂吗？”
    北烈阳不知道这女子是角人族哪位前辈，不敢乱叫，附和道：“就依前辈。”
    那女子见北烈阳不肯僭越，笑道：“算了，你叫我秋云兮好了。”
    秋云兮？角人族最后一个飞升天域的大人，身具角人皇族血脉，资质逆天，却甘心为了族人，探索人族炼气之法，以致走火入魔，几乎身陷绝境，最终却奇迹般复原，守住角人族最后的尊严，于九十九岁飞升天域。
    这位秋不二的先祖，此时只有十八岁，活生生的站在北烈阳身前。看着秋云兮大人，再想想秋寒秋不二父子，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数百年而已，性格怎么会发生如此剧烈变化？
    秋云兮见北烈阳站在原地发呆，伸手推了他一下，笑道：“你是看我漂亮，才发呆吗？”
    北烈阳忙道：“晚辈不敢。”
    秋云兮摇头道：“你天北部落多是胆大包天之辈，哪有什么不敢的。你若胆小，又怎么深入黑雾森林，席地而睡。”
    北烈阳说不清世事轮回，沧海桑田，只好躬身而立，不再说话。
    秋云兮见北烈阳头上长角，有先天武者修为，正是年轻气盛之时，竟如此胆小，禁不住心中起意，想要戏弄他一番。秋云兮眼珠一转，笑道：“北烈阳，你跟着我走。”
    北烈阳不知道身在何处，原本也要跟着秋云兮，应承道：“晚辈遵命。”
    秋云兮不再说话，在林中快速穿行，施展的正是东岭部落家传身法灵蛇诀，北烈阳紧紧跟随，只见前面的身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转眼之间，就踪迹不见。北烈阳心中暗暗叫苦，这秋云兮大人看来是生气了，存心要把我甩下来。
    北烈阳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嘶嘶声，林蟒！北烈阳连忙收住脚步，背靠一棵大树小心戒备，可惜的是，自己依然赤手空拳，看来北冥大人送自己的矛，根本不能重现在轮回里。
    一条身长五丈的林蟒，从林中慢慢爬出，见到北烈阳，身躯盘成一团，昂首而立。北烈阳吃过林蟒的亏，不敢轻举妄动，那林蟒不知什么缘故，只是嘶嘶出声，并不攻击，一人一蟒在林中僵持，北烈阳自知不敌，苦苦地思索脱身之计。
    就在此时，秋云兮的声音传来：“北烈阳，你怎么这么慢？”说话间，秋云兮已走到林蟒身后。
    林蟒猛然回头，直扑秋云兮，秋云兮一声惊叫，手上多出一支短剑，猛劈蟒头。林蟒舌头横甩，击中短剑，秋云兮身形一转，让开冲撞而来的蟒头。秋云兮尖叫道：“北烈阳，快跑。”
    北烈阳哪肯自己逃命，慌乱中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林蟒。那林蟒一甩尾，正击中石头，石头挟带风声，远远地落在林间。
    北烈阳和秋云兮一前一后，与林蟒缠斗不休，声响逐渐惊动林中荒兽，四周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不知有多少荒兽在一旁窥视。
    又斗一阵，秋云兮叫道：“你不走，我可走了。”
    北烈阳不知道身在轮回中，若秋云兮遇险，会对现实有什么影响，把心一横，叫道：“前辈速去，我来断后。”
    秋云兮边跑边道：“小子，算你义气，我逃生后以酒肉祭你。”
    北烈阳不敢再分神回答，猛击林蟒，林蟒如他所愿，扑击而至，腥臭的味道令人头晕。北烈阳身处险境，虽然不敌，却毫不气馁，以双拳迎敌。周旋半刻钟，被林蟒用尾巴抽中左肋，北烈阳飞出两丈多远，一口气提不上来，摔倒在地。
    林蟒闪动獠牙，继续攻击，北烈阳明知必死，脑海里不禁怨道：“秋不二，我这次圣泉洗礼失败，可是为了救你的祖宗。”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到，秋云兮不知何时落到林蟒身上，手扶蟒头，笑道：“小子，为了救美女，你可真拼命。”
    北烈阳一时无语，秋云兮继续道：“这林蟒是我的伴生兽，快走，真正厉害的荒兽马上到了。”
    北烈阳挣扎着起身，跟着秋云兮横穿黑雾森林，一边穿行，一边疑窦丛生：“角人族历史上，从来没有过伴生兽的记录，秋云兮大人为何会有一只林蟒伴生？”
    正在乱想，忽见秋云兮转过头来，俏脸上竟然长出层层鳞片，檀口一张，吐出一条猩红的舌头，嘶嘶作响。

 第10章 圣泉洗礼（二）

    秋不二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朴的木榻上，红褐色的木头蕴含着厚重感。秋不二以手扶额，回想起之前自己在部落议事厅内，通宵看无相经，清晨出门，一个人到祖屋，后来与北烈阳一起参加圣泉洗礼，然后就到了这里。
    秋不二打量着四周，见房间里陈设简单。“这是什么地方？”秋不二暗暗思量，就在此时，一股悠扬的钟声响起，然后是密集的脚步声。秋不二起身，穿上外袍。那外袍浅黄色，非棉非麻，触手顺滑，感觉很舒适。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敲门道：“秋不二，快起床，今天是水盟主讲法的日子，去晚了就没有座位了。”
    “水盟主？人族？”秋不二摸向头顶，赫然发现自己的双角已消失不见，那一刻，秋不二心中满是失落。秋不二生而有角，是全族的宠儿，为了寻找新的道路，一心要去修习人族的炼气功法。为此，秋不二甚至要去练化角诀，如今双角没有了，他却怅然若失起来。
    敲门声更加急促，外面的人又道：“秋不二，你再不起来，我先走了啊。”秋不二收拾心神，紧跑几步，来到门口，拉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少年，那少年个子不高，比秋不二矮了一头，眉清目秀，嘴唇单薄，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
    那少年见秋不二上下打量他，不高兴道：“秋不二，看看什么看？你不认识我了？”
    秋不二道：“当然认识，走。”
    那少年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塞给秋不二，道：“赶紧吃了，到讲经堂就不让吃东西了。”
    秋不二打开油纸，见里面有一块方方正正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秋不二从小在黑雾森林长大，没有见过这样的点心，不禁发起愣来。
    那少年埋怨道：“快吃呀，你不吃我吃了，这么香的点心，我还舍不得给你。”秋不二掰下一块，塞到嘴里，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清香甘甜在口中荡漾，秋不二狼吞虎咽，顷刻将点心吃了下去。
    那少年得意不已，笑道：“好吃，这点心是我姐姐亲手做的，要不是她嘱咐我分你一块，我才不给你留。”
    秋不二怕说多了露馅，假装回味点心的味道，跟着那少年一路小跑，赶往讲经堂。路上碰到很多人，有老者、中年人，更多的则是少年，秋不二远远看到一栋巨大的石屋，高高的房檐下，悬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写着“讲经堂”三个金黄大字。
    “人族的文字和角人族的文字是一样的，看来应该是我角人族创造的文字。”想到这里，一股骄傲涌上秋不二心头。
    那少年走到讲经堂前，调匀呼吸，对着门口站立的一个青年施礼道：“师兄，江海盟石墨、秋不二前来学经。”秋不二心中剧震，人族二祖石墨，小时候竟是如此模样，再看向那少年，眉眼之间渐渐与流传后世的威严画像重合，果然是他。
    人族在地渊崛起不过五百年，在崛起之前的岁月里，不知道多少人族天才悄无声息地陨落在历史中，直到水连城、石墨先后出现，开创并完善了人族炼气功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人族修士在地渊称雄后，将水连城尊称为初祖，石墨尊称为二祖，以铭记这两位大人的功德。看来今天讲经的人，应该是初祖水连城，圣泉到底是何神物，竟能重现五百年前景象？
    秋不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拍石墨的肩膀，那肩膀很瘦削，却很结实。
    门口的青年扫了秋不二一眼，向前一步，问道：“石墨兄弟，你姐姐念沙可好？”
    石墨撇撇嘴，回道：“这跟学经没有关系？”
    那青年凑了上来，低声道：“石老弟，在下道花派花天童，素来敬仰令姊，还望兄弟你回家之后，在令姊面前，多美言几句。”
    石墨撇了撇嘴，道：“敬仰我姐的人多了，我凭什么给你美言。”
    花天童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笑道：“你先去学经，学完经我再找你。”石墨在前、秋不二在后，进了讲经堂，找到两个座位坐下。秋不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只见厅堂内人头攒动，足有上千人，有老有少，一个个喜气洋洋。
    “人族是有什么喜事？”秋不二正在纳闷，忽见宽大的讲经台上，多出一人，那人头发花白，身材高瘦，向众人拱手施礼道：“诸位请了，老朽不才，玄清宗天玑，主持本次讲经。”
    天玑道长是人族历史上有名的修士强者，在与荒兽、虚空兽、魔族乃至角人族的大小战斗中，立下功勋无数。讲经堂内立刻安静下来，众人起身还礼道：“有劳天玑道长。”
    天玑朗声道：“如今我人族大兴，昨日又有捷报传来，水连城盟主巧施手段，重创虚空兽妖澜，令此獠千年化形毁于一旦。角人族南风神大人传来武旨，嘉奖水盟主，诸位，我等为水盟主贺，为南风神大人贺。”
    秋不二跟随着厅堂内众人祝贺一番，心中不禁疑惑起来，听天玑道长的意思，角人族和人族的关系似乎很是融洽。南风神大人是角人族天南部落的绝世强者，六百年前崭露头角，算算时间，目前修为正在巅峰，马上要飞升天域了，他竟然发武旨嘉奖人族修士？
    天玑继续道：“下面，我们有请水连城盟主，为诸位讲经。”众人眼前一花，讲经台上又多出一道身影，一个青年男子长身玉立，温润谦和。
    那男子长发披肩，宽宽的额头，眼中闪着灼灼光芒，夺人心魄，柔声道：“在下水连城，与诸位同道切磋经法。”
    厅堂内众人纷纷起身还礼道：“有劳水盟主。”
    水连城道：“当今地渊人族大敌有三，一为荒兽、二为魔族、三为虚空兽。荒兽乃是地渊土着，自有其生存之道，不可灭绝，天幸战力顶尖的荒兽，都在黑雾森林内，虽凶焰滔天，却有角人族压制，我等扼守关隘，谨慎防之即可。魔族据传乃是超级大族，势力横亘天域，但在地渊中并不多见，角人族诸位大人推断，应是魔域尚未蔓延至地渊，此乃隐患，却尚不紧急。虚空兽自虚空诞生，变化无常，实力强横，更有化形大妖，狡诈凶残，令人防不胜防，乃是我人族心腹大患。”
    厅堂内众人纷纷点头，水连城继续道：“我族苦修角人族九阶炼体功法，千百年来，虽有所得，却难以修炼至高阶，应是我族体质远逊于角人族所致。水某不才，突发奇想，既然人族体内有先天真气，此真气与天地灵气有何异同？若以真气为灵根，引天地灵气入体，那又会如何？”
    水连城此话一出，厅堂内顿时纷乱，众人议论纷纷。
    水连城又道：“有此疑问后，水某与族中众高士苦寻出路，时至今日，此法虽有隐患，却可以公之于众，供诸位品评了。”说到此处，水连城双手虚抱，空中浮现出一道斑驳光带，转瞬之间，光带稳定下来，分青红黄白黑五色。
    这五色光带中的黄色部分慢慢抽离出来，钻入水连城的头顶，再过片刻，水连城眉心显化出碧水青天仙纹，有一丝似有似无的气旋，融入碧水中。
    秋不二这才知道，自己参加的讲经会有多特殊，竟是水连城第一次公开讲述人族炼气之法。
    水连城保持住修炼状态，一边的天玑介绍道：“在下受水盟主之托，给诸位继续讲解炼气之道。这斑驳光带，即为天地灵气。天地有五行，金木水火土，天地灵气也有五种与之对应。人族体内真气，亦分五种，以金木水火土区分。水盟主体内先天真气为土属性，能引天地中黄色灵气入体。天地灵气入体后，需在体内开辟气海蕴藏，水盟主经过数十次尝试，最终在眉心开辟仙纹为气海。”
    众人看向水连城的眉心，只见仙纹虽小，细看时却又浩渺无边。水连城收了法力，具现出来的天地灵气和仙纹消失，众人赞叹不已。水连城接着介绍如何将先天真气修炼到圆满，使其进化为“灵根”，又如何以灵根引天地灵气入体，如何开辟出仙纹，收纳灵气。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厅堂外传来悠扬的钟声，这才意识到讲经已经结束。
    水连城在讲经台上总结道：“炼气之法，我已撰写成册，诸位可去藏经楼借阅，此法初创未久，隐患颇多，不可独自尝试。”
    众人起身施礼道：“我等拜谢水盟主赐教。”
    秋不二跟随众人起身，脑子里想的却是无相经，那修炼法门闪电般划过，他忽然精神一振，感觉眉心多了些什么。
    讲经堂内，秋不二身边天地灵气剧烈涌动，一道白色灵气忽然显化出来，钻入秋不二头顶，灵气在经脉中肆虐而过。天地灵气狂躁霸道，顷刻间将秋不二经脉摧残得七零八落。
    幸好秋不二身具角人皇族血脉，肉体恢复能力极强，转瞬之间，经脉又恢复如初。那灵气涓涓不绝，进入秋不二体内，最后直击在眉心处。
    水连城和天玑道发觉厅堂内灵气异动，举头看时，只见秋不二眉心处，一柄短剑仙纹显化出来，那剑只有大致轮廓，剑身还在剧烈地演化中。水连城惊呼出声：“望天境，此子是谁？”厅堂内众人也发现了异常，纷纷看过来。
    秋不二身边的石墨深吸一口气，强作镇静，起身答道：“禀报盟主，此人叫秋不二，是我未来的姐夫。”

 第11章 圣泉洗礼（三）

    北烈阳大吃一惊，两脚发力，向上纵跃，忽听身边有人喊道：“北烈阳，你不好好睡觉，踹我干什么？”
    北烈阳睁开双眼，只见秋不二席地而坐，怒气冲冲。北烈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问道：“不二，你在圣泉洗礼中有何收获？”
    秋不二纳闷道：“圣泉洗礼？你见到了什么？”北烈阳道：“我见到了你家祖宗，秋云兮大人。”
    秋不二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问道：“秋云兮大人美吗？”
    北烈阳脱口而出：“自然是极美的，”待要继续说，忽然意识到不对，秋不二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北烈阳伸手向前，去抓秋不二头上的角，那秋不二侧头躲开，笑道：“小子，精神力蛮强的嘛。”说话间，秋不二变成秋云兮。
    北烈阳奇道：“前辈，这是何妙法？”
    秋云兮道：“这是精神幻化之术。”
    北烈阳问道：“前辈，精神怎么能幻化？”
    秋云兮拍了拍北烈阳肩膀，嗔道：“不要叫我前辈，我也是刚刚摸索出一些门道。我角人族体魄强健，精神力自然也是极强。体魄强健，让我角人族可以修炼九阶炼体功法，武破虚空，飞升天域。那么精神力呢？难道只是让我们耳聪目明？多捉几头猎物果腹？”
    北烈阳心中暗叹：“秋云兮大人，你哪能想到，仅仅三百年后，角人族连多捉几头猎物果腹，也不是件容易事了。”
    秋云兮见北烈阳沉默不语，得意笑道：“小子，你悟不透，让姐姐给你好好讲讲。我从十二岁开始，冥思苦想如何提升精神力。直到十六岁那年，我去黑风洞采摘黑玉花，遭遇魔灵，一番苦斗，同行族人一死三伤，侥幸脱离困境，才算有所突破。”
    说到此处，秋云兮语气低沉起来，白皙的脸上掠过丝丝悲伤。
    北烈阳不知如何安慰秋云兮，想拍拍她后背，却又觉得不妥，秋云兮浑然未觉，继续说道：“最让我悲痛的是，这些人其实是死伤在同行族人手里，魔灵让我们陷入幻境，自相残杀。”北烈阳忽然想起，自己马上也要去黑风洞，心中陡然一惊。
    秋云兮喃喃道：“出了黑风洞，我翻阅了很多典籍，一直在回忆遭遇魔灵的经历。想那魔灵本由无形无质的魔气所化，成灵之后，便能摄人心魄，陷人于困境，凭的到底是什么？”
    秋云兮并不需要北烈阳回答，继续道：“精神，魔灵凭借的就是控制人的精神，控制了一个人的精神，就控制了他的一切，而能控制人精神的，也只有精神，强大的精神。”
    秋云兮的脸上涌现出一股狰狞之色，厉声道：“为了获得强大的精神力，我前后三次进入黑风洞，与大小魔灵苦战数十场，到了后来，黑风洞里的魔灵再也威胁不到我，可是，我依然控制不了哪怕最弱小的人族。”
    北烈阳心中一凛，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也许每个大人内心深处，都隐藏着魔鬼，胜之则成仙成圣，负之则堕入魔道。”
    秋云兮似乎看透了北烈阳的心思，横了他一眼，道：“后来，我偷偷进了魔窟。”
    北烈阳急道：“前辈，你竟进了魔窟？”
    秋云兮长笑一声，在黑雾森林里传出很远，这才说道：“角人族在与人族争斗中节节败退，可恨我秋云兮武力不高，不能冲杀在前，区区魔窟，进了便进了，算得了什么？”
    北烈阳感同身受：秋云兮所处的时代，角人族与人族尚能抗争，却逐渐落入下风。眼前的女人，以绝世之姿，屹立地渊三十年不倒，硬生生将人族大兴的势头，狠狠压制住，直到她修习人族炼气之法，走火入魔，人族这才慢慢恢复攻势。
    然而秋云兮在地渊一天，哪怕只坐在那里，依然是人族最大威胁。困顿十年，秋云兮破关而出，人族闻讯将战线后退数千里，以避其锋芒。此时秋云兮已压制不住修为，很快飞升天域而去。
    传说大人飞升之际，人族尊者们无论身在何处，耳边俱都响起秋云兮的冷笑声，那声音里的含义不言而喻，这些人族尊者，从此再没有登临与角人族战斗前线，既然天域有路，又怎么敢惹上这样一个等在前路的女人？
    秋云兮道：“在魔窟里，我找到了精神力修炼之法，我称之为，魔音无间。”此话说完，北烈阳眼前风雨大作，闪电一道道划过天际，闪现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北渊、北月、北山、秋不二、荒雅、南浔等人次第出现，然后是一个个熟悉的族人。
    秋云兮的声音幽幽传来：“看不出你小子年级虽小，志向却大，既然如此，我便送你这个机会。”一道闪电直劈面门，北烈阳就此昏迷过去。
    讲经堂内，各种惊奇的目光凝聚在秋不二身上，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成为石念沙的未婚夫。此时秋不二额头上的短剑仙纹猛然成形，一股凌厉杀气直冲出来，水连城举手平压，一道水波凭空涌起，杀气在水波中激起层层涟漪，最后消于无形。
    水连城叹道：“我还未老，年轻人就如此锋芒毕露了。”
    这一句话引起议论纷纷，看向秋不二的目光里，也多了些赞叹，不是这样的年轻人，怎么能配得上被誉为“承人族三百年之美”的石念沙。
    石墨身躯慢慢挺直，道：“他挺普通的，只是运气不错，才有机会做我的姐夫罢了。”
    秋不二此时回过神来，施礼道：“末学后辈秋不二，拜谢水盟主、天玑道长赐教之恩。”
    水连城哑然失笑道：“恩情嘛，勉强算得上一点，可是，这样的赐教，便能让你突破望天境？要知道，望天境这个关口，我当日也闭关了一个月才突破的，你究竟是何人？混入我人族所为何事？”
    秋不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呆立当场。石墨大急道：“水盟主，他真是我未来的姐夫，我姐姐点过头的。”
    水连城眼光中爆出无尽精芒，凝神看了半晌，这才开口道：“秋小子，你来自角人族？”
    秋不二心知瞒不过这位开创了人族炼气之道的大人，再次行礼道：“水盟主目光如炬，小子的确是角人族，我来此地的原因一言难尽，却也无意冒犯各位先贤。”
    水连城眉峰一挑，冷声道：“我谅你也不敢，人族于黑暗中摸索上千年，如今曙光已现，无论是谁，也动摇不了我族向道之心。今日你既然来了，那便留下。”
    水连城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秋不二耳边轰然作响：“那便留下，留下”秋不二口鼻中渐渐渗出血迹，守住一丝清明，苦苦挣扎。身边的石墨一脸焦急，眼见秋不二身躯抖动不已，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讲经堂门口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水盟主，为何要难为外子？”那声音脆如黄鹂鸣谷，又带着一丝缥缈之意，众人望向门口，只见一个女子，纤细修长，肌肤如雪，正缓步走向讲经台。
    此女初看起来极美，却又让人难以言表到底美在何处，把眼睛闭上再睁开，看到的又是另一种美态。恍惚间，讲经堂内众人心旷神怡，就连台上的水连城，神情也微微一滞，缓缓收了灵力。
    水连城轻叹一声：“念沙，这小子是角人族，你从未离开族地，是如何认识他的？”
    石念沙轻蹙峨眉，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是如何认识他的，前几日他来到族内，我便知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
    水连城顿时目瞪口呆，怒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石念沙轻笑一声道：“我的婚姻自然是天大的事，他虽然注定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也要仔细看看，他到底凭的是什么。”
    水连城是江海盟盟主，人族三派中最顶尖的修士之一，知道石念沙是罕见的空灵之体资质，直觉最是敏锐准确，她既然说秋不二是自己未来的夫君，那十有八九就是如此。
    水连城外表年轻，其实年过五旬，有妻有子，但一想到人族的绝世明珠，要成为一个来历不明的角人少年的妻子，顿时心如刀绞，痛得说不出话来。
    秋不二压力消去，身躯挺立如松，他望向石念沙，只见眼前的女子娇艳面容如蒙在薄雾之下，让人觉得极美，却又记不真切，显然是修习了某种秘法。
    秋不二暗叹一声，施礼道：“秋不二见过石姑娘，多谢姑娘施以援手。”
    石念沙直视秋不二，轻声道：“你我夫妻一体，倒也不必称谢。念沙只盼望，下次你遇了险，不要再让念沙出来解围。”
    秋不二脸上一阵阵发烧，再次施礼道：“自然不敢再劳烦姑娘。”
    石念沙将手举在脸旁，只见指掌白如美玉，在光线下透明一般。秋不二止住话头，忽见石念沙脸上的薄雾飞快散去，露出秋水双眸，那目光清澈深邃，灵动处如繁星斗转。
    恰在此时，石念沙眉心浮现出来莲花仙纹，花开三色，色色娇美，秋不二不由看得痴了，平生第一次感到女子之美，竟能让人意醉神迷。
    转瞬之间，石念沙绝世面容上又披了一层薄雾，她轻启朱唇，缓缓说道：“秋不二，且回去苦修，你我之间，自有相见之日，我救你这一次，你要牢牢记住，以后无论千难万难，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作为交换。”
    这样的女子，千般事也要应她，何况只要一件，又何必谈交换二字，秋不二刚要开口，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便再也不知身在何处了。

 第12章 炼体一级

    北烈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圣泉旁，浑身湿漉漉的，脑海里凭空多出来数百文字，正是魔音无间的修习功法。北烈阳站起身来，看了看伏在地上的秋不二，发现他只是昏迷，并无大碍。
    北烈阳对空施礼，默默起誓道：“角人族列祖列宗在上，北烈阳此生不避刀斧之险，不计自身荣辱得失，必尽全力，恢复我角人族荣光，不负诸位大人厚赐。”
    起誓完毕，过了足有半个时辰，秋不二才幽幽醒来，他睁开眼睛，一言不发，直愣愣地看着虚空发呆。北烈阳急道：“不二，你怎么了？是受了伤吗？”
    秋不二并不说话，摇了摇头，依然躺在地上，目光呆滞。北烈阳来到秋不二近前，问道：“你真的没受伤？”
    秋不二低声道：“烈阳，别说话，我想静静。”北烈阳心中疑惑，却也不再追问，在一旁打坐用功。
    过了不知多久，秋不二叹道：“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北烈阳颇有同感，叹道：“世上果然有这样的女子。”
    秋不二心里发虚，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女子？”
    北烈阳道：“我说的是你的先辈，秋云兮大人，堪称风华绝代。”
    若北烈阳夸的是其他女子，秋不二定要反驳一番，但夸的是秋云兮大人，他便无话可说。北烈阳见他神态有异，问道：“你说的又是哪一位？”
    秋不二脸上一红，道：“我说的也是秋云兮大人。”
    北烈阳疑道：“不对，提起秋云兮大人，你脸红什么？”
    秋不二不再回答，只想赶紧岔开话题，举起右手道：“别说女子了，烈阳，你知道我这只手拍了谁的肩膀？”
    北烈阳知道秋不二的性格，便不再追问，没好气道：“谁知道你做梦时拍了谁？”
    秋不二坐起身来，轻声道：“人族炼气修士所尊的二祖，石墨大人。”
    北烈阳一下子提起兴趣，追问道：“石墨大人的肩膀，凭你也能拍到？”
    秋不二叹道：“我遇到的是幼年的石墨。”
    北烈阳沉声道：“你既然遇到了幼年的石墨，为什么不拍死他？”
    秋不二看了北烈阳一眼，见他一脸郑重，便道：“石墨与我无冤无仇，何必取他性命？再说于幻境里，杀了他又能如何？”
    北烈阳道：“不二，虽是幻境，但大敌当前，怎能不全力搏杀？”
    秋不二肃声道：“石墨并不是角人族的大敌，他杀的多是荒兽和虚空兽，是人族的英雄。”
    北烈阳叹道：“不二，彼之英雄,我之仇寇，那幻境虽是圣泉所化，我看却并非全是虚幻。”
    秋不二问道：“那么，你在幻境里遇到了谁？”
    北烈阳朗声道：“我遇到了北冥大人、秋云兮大人。”
    秋不二叹道：“可惜我无缘见到两位先祖，我见到了水连城和石墨，还有，天玑道长，以及，一屋子人族。”
    两人还要再说下去，忽见空中的圣泉猛然射出两道浓浓水气，将两人分别笼罩起来，待水气散去，北烈阳只记得魔音无间的功法，秋不二则只记住了那如秋水般的双眸，两人迷惑着对望几眼，竟然不知道为何身在此处。
    再一恍惚，两人已经回到祖屋内，荒木居中而坐，两侧坐着北渊和南天路，秋寒和荒碧晴则不在屋内。
    见北烈阳和秋不二回到祖屋内，荒木长出一口气。南天路一双虎目扫过北烈阳，赞道：“不到十五岁的炼体一级，北渊老弟生的好儿子，真让人羡慕。”
    北渊脸色如常道：“南兄谬赞了，多亏了大祭司，不二这孩子也是炼体一级了，好哇，我角人皇族又添热血儿郎。”
    荒木点点头，并不询问两人在圣泉洗礼中的情况，只是淡淡说道：“烈阳、不二，你们回部落去，九天之后，前往黑风洞，采摘黑玉花。”
    北烈阳秋不二对视一眼，走出祖屋，将门轻轻关上，分头离去。祖屋内足足沉默了半刻钟，南天路道：“大祭司，为何不问他们遇到了什么？”
    荒木道：“你也参加过圣泉洗礼，可还记得在其中有何经历？”
    南天路老脸一红道：“北烈阳秋不二资质远在我之上，我不记得，可不代表他们也记不得。”
    荒木叹道：“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圣泉洗礼只是开端，此生如何，还要看漫漫长路怎么去走。”
    北渊起身道：“大祭司放心，我会将烈阳这孩子看管好。”
    荒木失笑道：“烈阳不用看管，也能做的很好，我是担心不二这孩子，秋家男子，似乎每一个都不会规规矩矩的走下去。”对秋不二成长直接负责的秋寒不在，荒木三人谈得再多也是枉然，这样一个角人天才，去走一条未知的路，如何不让人担心？
    此时，让众人担心的秋不二缓步向前，眉心短剑仙纹若有若无，回到黑雾森林中，秋不二感到似乎有什么在呼唤，那仙纹总要浮现出来。炼体一级加上望天境，不到十五岁的秋不二，浑然不知自己开创了一个怎样的修炼奇迹。
    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秋不二才走回东岭部落，来到议事厅，秋寒如磐石一般坐在大椅上，秋不二上前施礼道：“族长，我回来了。”
    秋寒注目看向秋不二，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道：“不二，你回去休息，圣泉洗礼中遇到的一切，和谁都不要提起。”
    秋不二这才恍然：“原来我去祖屋是参加了圣泉洗礼，可那双眼睛又是谁的？”秋不三和秋不四不知去了哪里，秋不二一个人回到房间，躺在坚硬的木塌上，一遍遍将脑海里的那双眼睛勾勒清晰，直到铭刻在记忆深处，这才安然睡去。
    北烈阳与秋不二的待遇完全不同，天北部落自北渊以下，诸位长老、高阶修士早就等候在议事厅外，北月、北山更是领着一众少年在五里外守着。
    见到北烈阳的身影，北山胖鸟一般飞扑过去，钻进北烈阳的怀里，问道：“大哥，圣泉洗礼好玩吗？你得了什么宝贝？”北月随即赶到，拉着北烈阳胳膊，眼神中满是欣喜。
    北烈阳摸了摸北山的头，笑道：“圣泉洗礼？还算好玩，以后你也会参加的，过几天我去采集黑玉花，到时候把前两次欠你的礼物补上。”
    北山欢呼一声，然后被北月拉到一边，北月问道：“哥，你现在什么修为了？”
    北烈阳攥了攥拳头道：“炼体一级，到了族内，我去演武厅试试力量。”
    北月脸上写满了骄傲，娇艳的脸蛋更加红润，北山高兴的大叫起来：“哈哈，我大哥已经炼体一级了。”众少年簇拥着北烈阳，来到议事厅外。
    北烈阳紧走几步，向前施礼道：“诸位长老，各位前辈，烈阳参加圣泉洗礼，平安归来了。”
    北渊不在，北渊的亲弟北风是众人之首，看着面前挺拔少年，北风笑道：“烈阳，你此行辛苦了，赶快回去见你娘，她不知会多担心。”
    北烈阳施礼道：“风长老，我要进演武厅，试试力量。”
    角人族参加圣泉洗礼，只要过关必有收获，北风大喜道：“如此也好，北山，你回去告诉你娘一声。”北山一脸不乐意，却又不敢违抗，只得飞跑回家报信。北烈阳与众人来到演武厅，角人族演武厅内，有可以测量力量的石柱，大小不一，立在地上。
    北烈阳走向三千斤的那根石柱，扎好马步，双手环抱，一声大喝，将石柱高高抱起，在演武厅绕了一圈，然后将石柱轻轻放回原处。
    北风赞道：“好，三千斤膂力，烈阳，你已经是炼体一级的修为了。”众人纷纷道贺，北风脸上满是笑意，不到十五岁的炼体一级，足以让侄子在角人族历史上留下痕迹了。
    北烈阳恭恭敬敬地给长老们还礼，北风道：“好了，等族长回来之后再摆酒宴，你赶紧回家去。”
    北烈阳与北月出门回家，平时稳重端庄的北月也高兴地跳起来，拉着北烈阳的手，低声问道：“哥，我看你抱着那根三千斤的石柱很轻松，你能抱起更重的石柱？”北烈阳点点头，并不说话。
    北烈阳估算自己的力量，抱起那根四千斤的石柱应无问题，那可是炼体二级才能轻松抱起的，看来参加圣泉洗礼收获果然很大。而最大的收获，则是脑子里的魔音无间，按秋云兮大人的说法，这神功练成，能控制人精神，进而控制人的行为，真是不可思议。
    北月见北烈阳若有所思，便不再说话，拉着哥哥的手，一路前行。身高已快赶上成人的倔强少女，此时觉得无比踏实，哥哥人如其名，能带给每个伙伴温暖，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守候在哥哥身边，做一轮明月，为暗夜里踯躅的角人带去希望。
    想到此处，北月挺了挺娇躯，发现自己的头已经超过哥哥的肩膀了。

 第13章 兄弟

    北烈阳依然没有参加族内的酒宴，所谓酒宴，只不过是个名头罢了。黑雾森林里没办法种植粮食，角人族只能酿些淡淡的果酒，对角人族而言，和喝水差不了多少。
    北烈阳躺在木塌上，萦绕在他脑子里的，全是魔音无间的修炼功法。可惜那些文字晦涩难懂，北烈阳研究了不知多久，最终颓然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北烈阳刚刚吃完早饭，荒雅和南浔便携手来找他。两个角人族少女牵挂北烈阳，恨不得昨天晚上便来，角人族虽然豪爽，两个族长之女毕竟多些矜持，这才忍耐了一晚。
    两个少女掐算好时间前来，在天北部落外碰到，在别人眼中，倒像是相约而至了。北烈阳见她们来了，和父母打声招呼，便起身迎上前去。
    荒雅和南浔红着脸向北渊夫妇遥遥施礼，北渊哈哈大笑，挥挥手，让她们和爱子自去便是。北烈阳居中，两个少女一边一个，拉着他走出天北部落，这才停住脚步。
    一片黯淡的薄雾下，两个少女娇艳如花，此时荒雅脸上的红潮已然退去，而南浔的脸还红得诱人。荒雅急道：“烈阳，你在圣泉洗礼中遇到了什么，突破了吗？”南浔随声附和，两双同样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住北烈阳。
    北烈阳轻轻挣脱开胳膊，柔声道：“圣泉洗礼中发生的事情，我几乎全部忘记了，不过，收获不小，我已经突破到炼体一级了。”
    荒雅欢呼道：“太好了，烈阳，你不到十五岁就已经炼体一级了。”
    南浔也高兴道：“烈阳，你比我哥小半岁，修为却已经超过他了。”南浔的哥哥，就是前几日一起去狩猎的南社，也是角人族中资质出众的少年。
    荒雅撇了撇嘴道：“就你那个哥哥，还拿出来与烈阳比？”
    南浔瞪了荒雅一眼道：“你哥哥荒原也被烈阳超过了。”两女互相鄙视一阵，又看向北烈阳。
    北烈阳感到自己的头在慢慢变大，忙道：“荒雅，南浔，我今天要去找秋不二，向他请教修炼中的几处疑问。”两女虽然看不惯秋不二冷峻沉默的性子，却都承认若论资质，秋不二在角人少年一代中是真正的首屈一指。
    荒雅问道：“烈阳，秋不二此时修为如何？”
    北烈阳道：“不二也突破到了炼体一级，修为应在我之上。”南浔哼了一声，在对待其他人方面，两个少女倒是第一时间就站在同一立场上。北烈阳三人走在角人族部落间，离开天北部落仅仅数里，路旁已是稀疏的树木和长长的荒草，一片荒凉，北烈阳越走心情越低落。
    荒雅忽然拉住他的手，劝道：“烈阳，你别伤心，等我们长大了，携手为族人开辟一块大大的领地。”南浔拉住他另一只手，并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晃几下。北烈阳神情为之一振，就这样拉着荒雅和南浔，一直走到东岭部落外。
    找到秋不二时，他正抱着无相经苦读，这经书是残本，只有望天境的功法，秋不二不以为意，反复诵读几遍，将经书上的文字牢牢记住，慢慢揣摩其中的深意。
    北烈阳推门进屋，荒雅和南浔便守在门外。秋不二抬头扫了一眼，道：“烈阳，你不在部落内用功，找我做什么？”
    北烈阳看了一眼残本无相经，皱眉道：“不二，人族炼气之道何其复杂，你凭借这么一本残破经书，又能修习成什么鬼样子？”
    秋不二见北烈阳说得急切，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嘴上却道：“经书破旧一些，并无大碍，你来看。”说着，秋不二眉心短剑仙纹浮现出来，此时那仙纹已彻底幻化完成，剑型古朴，散发出一缕缕杀气，过了片刻，短剑仙纹渐渐隐去。
    北烈阳惊道：“这难道是人族的仙纹？你进阶望天境了？”
    秋不二道：“据族录中的描述判断，我已经进阶望天境了。”
    北烈阳问道：“那你如今有什么厉害手段？”
    秋不二摇头道：“我还没有摸索出什么厉害手段，无相经里，只有吸收天地灵气之法，使用之法却已损毁了。”
    北烈阳在屋中走了几个圈，沉声道：“我族所存典籍极少，更不要说人族的炼气之法。不二，你不要再去查族中的功法，也不能让人知道你进阶望天境的事，如今角人族四个部落，心怀叵测之辈大有人在，你要小心防范。后面的功法，我们一起向人族修士去夺便是。”
    秋不二暗叹：“烈阳果然让人暖心，作为兄弟，他不愿意自己去修习人族功法，苦劝在前。如今木已成舟，自己进阶望天境，便义无反顾地支持自己走通这条路。”
    秋不二心中感动，嘴上却道：“烈阳，功法的事，我会去想办法，你还是早做准备，黑风洞可不是闹着玩的。”
    北烈阳不再多讲，拉起秋不二道：“不二，随我出去，我有疑问要你指点。”秋不二见北烈阳说得庄重，收起无相经，两人走出房间。
    北烈阳轻声道：“荒雅、南浔，你们先回部落去，我和不二出去有事。”荒雅和南浔有心跟着去，见北烈阳面色凝重，便板着脸答应下来。
    北烈阳和秋不二一前一后，快步走出部落，半个时辰后，在角人族部落边缘的一棵巨木下，两人止住脚步。北烈阳小心翼翼地将目光扫向四周，秋不二凝神听了一阵，轻轻摇头，以示无人跟随。
    北烈阳推开一块树干，里面是一条中空的树洞。两人钻进树洞，双手伸开支撑住洞壁，飞速向上爬去。片刻功夫，两人已离地十几丈，此处的树洞忽然变大了两圈，洞壁上似是出现了一道阶梯，竟能坐得了人，两人各据一边，稳坐在一片黑暗中。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足有半个时辰，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这才长出一口气。
    两人之间，忽然多出一点光亮，原来树干上有一条与外面凿通的洞，此刻，北烈阳把塞住小洞的木楔拔掉，黑雾森林里的幽光便照射进来。那幽光在外面朦胧不清，照射到树洞里却异常显眼，在幽光中，北烈阳的脸色异常凝重。
    北烈阳低声道：“不二，我在圣泉洗礼中记下了一篇功法，叫做魔音无间，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
    秋不二身形晃动，差点儿掉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躯，急道：“你是说魔音无间？”
    北烈阳道：“就是魔音无间。”
    秋不二深吸一口气，道：“魔音无间是先祖秋云兮大人所创的精神大法，凭此法，大人推演出诸多厉害手段。无论是人族，还是荒兽、虚空兽，都吃足了苦头。可惜的是，这功法只传下来一个名字，据说是秋云兮大人觉得此法隐患太多，便没有传给他人。”
    北烈阳恍然道：“原来是秋云兮大人，不二，此法晦涩难懂，我想让你和我一起修习。”
    秋不二先是大喜，然后又摇摇头道：“不行，大人既然没有传给我，就是与我无缘，我岂能违背祖宗之意。”
    北烈阳讽刺道：“你不是一向胆大包天吗？连人族的功法都敢去修，你的祖宗要是知道你如此作为，早就气得从坟墓里爬起来，还谈什么不违背他们的意愿？”
    秋不二道：“这却不同，你要知道，秋云兮大人也是修习了人族功法的，这一点，我是追随先祖的脚步罢了，但是魔音无间，我还是不能修习。”
    北烈阳知道秋不二心志如铁，也不再劝，肃声道：“你不修习也依你，但要帮我学会，你们角人皇族说话写字七扭八绕，我看不明白。”
    秋不二哑然失笑道：“我让你多读书，尤其多读族录，你却不读，看看，吃了读书少的亏了。你把不懂的词句摘出来，我给你解释。”
    北烈阳沉默片刻，道：“那些字我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了，你要我怎么摘？”
    这回是秋不二陷入沉思，过了半晌，才幽幽说道：“以秋云兮大人之能，自然知道你我是兄弟，既然大人传法给你，应该也有让我一同参悟的意思，如此一来，我便帮你参悟此法。”
    北烈阳道：“我怀疑你本来就有人族血统，做事绕来绕去，总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说一千道一万，我让你教我，难道你就不教？”
    秋不二肃声道：“你我兄弟，刀山火海也可以一同去，不过事关秋云兮大人，还是谨慎些好，似乎她老人家飞升前，精神有异于常人。”
    北烈阳缓缓将魔音无间功法背诵出来，秋不二一一解释出来，两人在树洞里，推敲琢磨，直到那缕微光渐渐暗淡，这才把寥寥数百字的功法全部修习完。
    最后一字解释完毕，北烈阳脑海里的功法忽然消失不见，那数百文字，似是有了生命，融入到北烈阳的精神中，他感到一股生机自脑海里绽放出来，这才知道，文字才是修习的关键，堪比种子一般。
    北烈阳刚要将此事讲出，秋不二忽道：“烈阳，那是你的机缘，不必再讲给我听，况且，你也讲不出来了。”
    北烈阳张口无言，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这才知道飞升天域的大人们，手段通天，哪里是区区炼体一级所能揣测，一时间，叹息不已。
    秋不二见他感慨，笑道：“走，烈阳，跟你折腾一天，又累又饿，该回家吃饭了。”

 第14章 魔音无间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草草一饱后，北烈阳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木塌上，慢慢揣摩着魔音无间的功法。魔音无间的修习之道，竟是海量的吞噬，对象则是魔气。
    修习魔音无间，先要在体内开辟识海，然后，将魔气吞噬到识海，在识海中模拟天地大势，以漩涡形态，将魔气碾化提炼精纯，成为提升精神力的养料。此法凶险异常，一个不慎，便会被魔气反噬，难怪秋云兮大人并未将此法流传下来。
    北烈阳毫不犹豫地选择修习，如今的角人族，什么样的风险不能去冒？至于魔气反噬，北烈阳并不担心，想来融入自己精神的那数百文字，就是镇压魔气的种子，有了大人厚赐，还怕什么无形无质的魔气。
    在什么地方开辟识海？北烈阳想起秋不二眉心的仙纹，猛然意识到，秋云兮大人应该是从人族的炼气之道中找到灵感，这才创出魔音无间功法，此法与人族吸取天地灵气太过相似，只是吸取的对象不同罢了。
    想到此处，北烈阳默诵功法，把脑海里的杂念消除，缓缓调动尚且微小的精神力，冲向眉心。初时并无效果，就像空想一般，不知尝试了多少次，北烈阳身躯忽然一震，在他的眉心处，显化出一团黑色的雾气。那雾气缥缈朦胧，缓缓地转动着，犹如在活跃的漩涡。
    此时北烈阳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疲倦袭来，转瞬间便沉沉睡去。屋里的淡淡黑气，细微到几近于无，一缕缕渗入北烈阳眉心的迷雾漩涡中，涓涓不绝。
    这一觉睡得太过香甜，直到北山的胖手拍到身上，北烈阳才惊醒。北山见大哥醒来，抱怨道：“我叫你好几声，你就是不醒，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北烈阳摸了摸眉心，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慢慢坐起来，问道：“我没事，什么时候了？”
    北山道：“已经快中午了，爹娘看你早上没起床，说是这几天你太累了，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又该吃午饭了。”
    北烈阳感到精力尽复，体内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他起身下床，梳洗完毕，和北山一起去见父母。北渊坐在餐桌旁，见两个儿子过来，笑道：“烈阳，这下睡足了？”
    北烈阳施礼道：“睡好了，爹爹，劳烦您和娘久等。”北月和北山端出饭菜，一家人围坐用餐。北烈阳风卷残云，把桌子上的食物吃了大半，这才饱了。
    北渊拍了拍北烈阳的肩膀，道：“烈阳，你这几天勤练功法，巩固境界，五日之后，我给你讲黑风洞凶险之处。”北烈阳再次起身施礼，看着稳如山岳的父亲，心中满是温暖。
    一边的母亲却道：“烈阳，别听你爹的，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练功还在其次，我看你印堂有些发黑。”
    印堂便在眉心处，北烈阳心中翻起大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频频点头。吃过饭，北烈阳将北月叫到一旁，低声道：“月儿，把你的宝贝镜子借我用用。”
    北月看了北烈阳一眼，疑道：“大哥，你一个大男人，借我的镜子干什么？家里不是有铜镜吗？”
    北烈阳道：“你的镜子看得真切，别小气，拿给我用用。”
    北月笑了笑，跑回房间，拿来了一枚精巧的镜子，那镜子是人族工匠做的，柔和的椭圆线条，明亮的镜面。北月站在北烈阳对面，举着镜子道：“我拿着镜子，你看看。”
    北烈阳见到镜子中自己的脸，只见眉心处，缠绕着一抹黑色，却又看不真切。他默运功法，眉心处的黑色浓重起来，形成一团迷雾，原来，识海也是可以显化出来的，这难道不是仙纹吗？
    北烈阳急忙收了功法，眉心处迷雾漩涡散去，心中充满了造化弄人的感觉。秋不二进阶望天境，修出了短剑仙纹，而自己修炼魔音无间，竟然也出现类似仙纹的迷雾漩涡。这魔音无间，莫非是人族的修炼功法？
    北烈阳让北月收回镜子，和父母打声招呼，急匆匆前往东岭部落去找秋不二。半个时辰后，两人又坐在了高高的树洞内部。
    借着幽光，秋不二看到了北烈阳眉心显化的迷雾漩涡，不由叹道：“烈阳，你果然与我秋家有缘，先祖花费数年，所创的魔音无间，你一夜之间便修成了。”
    北烈阳道：“这就修成了？可我没有真正修炼呀。”
    秋不二道：“修炼之道，最是神奇，你若苦追寻，千百年未必得门径而入，有时那机缘却又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北烈阳道：“你确认这就是魔音无间？”
    秋不二道：“我族中留有记载，秋云兮大人神功初成时，眉心也有黑气缭绕，不过数日之后，便消失不见了。想来大人身为女子，觉得黑气坏了她的绝世容貌，以秘法隐去了。”
    北烈阳道：“你族中有秘法，将黑气隐去？”
    秋不二笑道：“你一个大男人，隐什么隐，留着呗，让人看看你多用功。”
    北烈阳忽然发现，与自己相处的秋不二，才是真正的秋不二，时不时开几句玩笑，哪有半点冷酷的样子，便道：“印堂发黑，不是于人不利吗？”
    秋不二大笑出声，过了一阵，才安静下来，他神色渐渐凝重，肃声道：“烈阳，你要带领角人族，恢复先祖荣光，这便是对你最大的不利。你背负如此宏愿，印堂发不发黑，此生也绝无坦途。”
    北烈阳笑了笑道：“你选的路，也未见得轻松。你我兄弟不用多讲，快告诉我有无此类功法，我还没有结婚生子，哪能整天顶着一团黑气。”
    秋不二笑道：“你就算整个印堂黑如浓墨，荒雅和南浔也要嫁你，区区黑气，算得了什么？”
    北烈阳摇头道：“我恐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横生事端。”秋不二严肃起来，道：“这你不用担心，我猜这魔音无间只在初开识海时，才会显化异象，等你渐渐功力深厚，黑气便散去了。”
    北烈阳问道：“不二，你修炼魔音无间了吗？你的识海开在何处？”
    秋不二摇头道：“我虽然记住了功法，却并未修习。秋家人对魔音无间心有余悸，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修炼，秋云兮大人到了后来，颇有一些异常之处。说实话，我也很担心你。”
    北烈阳道：“秋云兮大人以一己之力，压人族大势三十年，最后飞升天域而去，这样的丰功伟绩，有一些异常算得了什么。我既得她老人家之赐，便要以此法横行地渊，为我角人族再开盛世。”
    秋不二凝神注视许久，幽幽说道：“烈阳，你知道吗，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最不可爱。角人族的大势，该由全部角人去争，你将全族扛到自己身上，别忘了，角人也有良莠之分。”
    北烈阳见两人又要陷入争论当中，便不再说话，干脆闭目修炼起魔音无间来。功法一起，直如一道旋风席卷树洞，幽光下，漫漫黑气涌向北烈阳眉心，连绵不绝。
    秋不二心中大惊，又不敢发声打扰，黑雾森林里的雾气，阴沉莫测，有强烈的腐蚀性，这些雾气吸收入体，岂不是犹如吞吃毒药一样。看了一阵，秋不二并未发现异常，也只好随北烈阳去修炼。
    两人在树洞里又待了一天，直到幽光即将散去，北烈阳才睁开眼，两人出了树洞，各自回家。躺到床上，北烈阳轻轻揉着眉心，感觉有点发热，想起路上秋不二描述他修炼时的情景，心中也有一丝担心。
    这功法看来隐患不小，以后修习要尤为注意，而且黑雾森林里的迷雾，怕是与魔气有关，角人族生活其中，难怪身体素质下降得如此之快，此刻，北烈阳迫不及待要强大起来，在黑雾森林以外，开拓出一片立基之地。
    想了不知道多久，北烈阳沉沉睡去，屋中雾气又一次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眉心。睡梦里的北烈阳，忽然置身一棵巨树前，离地足有十余丈的树干上，坐着一个明人的女子，那女子荡着双腿，嘴里吃着不知什么东西，正看着北烈阳。
    北烈阳抬起头，那女子笑道：“小子，魔音无间怎么样？你姐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创出此法。”
    北烈阳心中一惊，上前施礼道：“原来是秋云兮大人，魔音无间果然是绝世功法，不过，我有一点疑问，此法修习到深处，会是什么样子？”
    秋云兮嫣然一笑道：“修习到深处，自然是我这个样子。”北烈阳迷惑不已，眼前的秋云兮，是个精灵般美貌女子，难道自己修习了魔音无间，要变成女子不成？
    秋云兮大笑出声道：“你胡思乱想什么，我这个样子，是人飞升天域，精神却可九天十界，穿梭于他人梦境之中。”
    说完此话，秋云兮面容逐渐模糊，娇美的脸庞化作一个迷雾漩涡，快速旋转，无物不吞，转眼之间，身边已是一片白地，北烈阳眼看自己也要被吸入漩涡中，心中大急，猛一挣扎，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依然躺在榻上，而身下已是一片水渍。

 第15章 黑风洞

    第二天早上起来，北烈阳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垫子抱到外面晾晒，黑雾森林里虽然光线暗淡，总比湿着沤在房间里强。北烈阳凭借炼体一级的速度，魔音无间修炼入门的精神力，好不容易躲过北月、北山，将垫子晾到离家两里路的一棵矮树上，这才长出一口气。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北烈阳不敢回头，刚要逃开，荒雅清脆的声音已从背后传来：“烈阳，这么早就出来修炼。”说话间，荒雅到了北烈阳身后，带来一股清新的香气。
    北烈阳转过身，挠头道：“荒雅，我出来，修炼，嗯，散散步。”荒雅觉得奇怪，北烈阳怎么会语无伦次？一眼看到矮树上的床垫，和床垫上明显的那片水渍，一抹笑意涌上脸庞。
    荒雅吐了吐舌头，轻声道：“烈阳，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怎么会尿床，你简直是太可爱了”
    北烈阳只觉得脸上发烧，轻声道：“荒雅，不是你想的样子，这是汗水，真的是汗水。”
    荒雅捂嘴偷笑，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戏谑。北烈阳连忙岔开话题道：“荒雅，你是来找我吗？”荒雅不再调笑，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荒雅此来，正是为了找北烈阳，告诉他黑风洞内的凶险。荒原和荒雅同样要去采集黑玉花，荒碧晴早早开始传授两人在黑风洞中生存的技巧。用荒碧晴的话说，黑风洞连接的是一处魔窟。
    魔窟是魔域在诸天万界渗透的最末端，一旦形成魔窟，就意味着这片天地进入了与魔族争夺的前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魔潮。魔窟的范围越大，爆发魔潮的时间越近。
    听到此处，北烈阳心中一沉，秋云兮大人曾偷入魔窟，至少在三百年，黑雾森林里的魔窟已然成型，这一片角人族生存的空间，竟不知不觉间又添致命威胁。荒雅继续说道：“据曾经前往黑风洞的族人讲，最近数十年，洞中的魔灵越发厉害，我娘判断，应该是魔潮越来越近了。”
    地渊的历史中有很多次魔族的记载，每一次魔族出现，都会发生很多诡异之事，曾为地渊带来程度不一的灾难。而魔潮，则意味着海量的魔族，地渊能抵挡得住吗？
    见北烈阳浓眉紧锁，荒雅劝道：“烈阳，你也别太担心，我娘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人族如今称霸地渊，就是魔族来了，也要先找他们的麻烦。”
    北烈阳做不到荒碧晴那样洒脱，他年纪虽小，素怀大志，如今角人族困守黑雾森林，虚弱至极，任何打击都可能致命。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不到十五岁的北烈阳，却不再是少年了。
    荒雅见北烈阳开朗不起来，又劝道：“就算魔族来了黑雾森林，也有大祭司和各位族长顶着，我们要做的是修炼，烈阳。”
    说起修炼，对角人族来讲是个大问题。角人族的九阶炼体功法，并没有太多捷径，力量要一点一滴增大，而速度的提升，则更是难上加难。力量和速度是角人族功法的根基，至于战技，则是在根基之上的应用技巧，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九阶炼体功法，只在有圣泉洗礼、长角和血脉觉醒时，才有一点快速提升的机缘，平时则只能内以真气淬炼经脉，外以搏杀打熬肉体、磨炼战技，这样的修炼方式，充满了风险。
    即使在角人族鼎盛时期，族中的高阶修士也并不多见，修炼九阶炼体功法，从来都是艰难的事，这也促成了人族另辟大道，以炼气之法迅速崛起。
    人族的炼气之道，是吸收天地灵气入体，理论上，只要身体扛得住，吸收灵气的速度和数量并不受限。人族数百年来，又摸索出以灵力淬体的功法，比以体内先天真气淬体效率更高。
    以此来看，人族在地渊的崛起，是不可阻挡的。在武者和先天武者阶段，九阶炼体功法优势很大，人族修士一旦突破望天境，踏上真正的炼气阶段，则会迅速占据优势，更可怕的是，通过法器、灵符、符篆等外物辅助，人族修士能大幅提升战斗能力。
    将抵挡魔潮的希望寄托在人族身上，这就是角人族目前困境的真实写照。北烈阳叹了一口气，摇头不已，荒雅却不耐烦了，在他人面前，这个泼辣少女忍着性子，对北烈阳言听计从，但私下里，却并不一味乖巧。
    荒雅伸手拍在北烈阳肩膀上，嗔道：“烈阳，我最讨厌你小小年纪，像个老头一样。我一大早来找你，可不是看你摇头叹气的。”
    北烈阳不敢执拗，连忙安慰几句，这才让荒雅高兴起来，北烈阳收摄心神，继续听荒雅介绍。黑风洞是一条没有岔路的地洞，洞内常年刮着风，风中掺杂着魔气。越是深入黑风洞，魔气越浓重，长年累月下来，魔气积郁之处，就会产生魔灵。
    魔灵能够扰人心神，进而让人精神紊乱，甚至发痴发狂。黑玉花是黑风洞内的特产，数千年来，浅处的黑玉花早被采摘干净，而生在黑风洞深处的黑玉花，功效更佳。
    有了魔音无间傍身，北烈阳不太担心魔灵，但此行去采集黑玉花的，不只是他和秋不二，还有其他少年。这些少年是角人族未来的希望，北烈阳要尽力护住众人的周全。
    荒雅见他转眼之间又沉默下来，只好在心底暗叹，她不明白，同样是角人少年，为什么会有天生就要负重前行的北烈阳，有不顾一切追求人族炼气之道的秋不二，也有浑浑噩噩之辈，终其一生都在琢磨有没有足够的肉，长大了会娶谁为妻，生子几个？
    想了很久，荒雅终于确定，自己喜欢的，还是有担当、带给人温暖的北烈阳，既然他早晚会成为小老头，那么早几年也不算什么。
    同一时间，在东岭部落议事厅内，秋寒手里拿着一枚黑沉沉的晶体，正在向秋不二讲道：“不二，你这次去黑风洞，可能会遇到凶险，这块魔晶，是秋云兮大人遗留，据说在黑风洞里有奇效，你拿着。”说完，秋寒把魔晶放到桌上，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议事厅内，秋不二专注的盯着那块魔晶，深沉浓郁的黑色，似有一股吸引力，把他的目光、心神都拉入其中。世界是黑色的，还是明亮的？这是个问题。黑雾森林的世界，毫无疑问是黑色的，看来魔域里，多半也是黑色的，那么，人族的世界里呢？是不是充满了阳光？
    秋不二收起魔晶，慢步走出部落，这几天修炼无相经，他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在黑雾森林中，天地灵气很稀少，但靠近祖屋的地方，却又无比浓郁。应该是圣泉带来的天地灵气，圣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圣泉洗礼中突破望天境？深深镌刻在自己脑海里的那双眼睛，又是谁的？
    不知不觉间，秋不二来到了祖屋前，发现北烈阳也默默地站在祖屋院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秋不二伸手取出魔晶，抛给北烈阳，道：“这是秋云兮大人遗留的一块魔晶，与你有缘，烈阳。”
    北烈阳将魔晶接在手里，慢慢摩挲着，问道：“不二，这块魔晶明明是你的，为何与我有缘？”
    秋不二抿了抿嘴唇，沉声道：“它带着我来见你，自然是与你有缘。”北烈阳懒得和秋不二争辩，将魔晶收起来，似是下了决心，来到祖屋门前，轻叩院门。
    院子缓缓打开，里面传来大祭司的声音：“你们二人，进院子来讲话。”北烈阳和秋不二走进院子，只见大祭司荒木随意站在院内，便有渊渟岳峙之态，心神不由平复下来。
    荒木忽然笑道：“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不要总是心事沉沉的。数千年来，角人族运势起起伏伏，兴盛过，衰败过，到底是绵延不绝。我族在地渊的存亡自有天数，你等奋力争先即可，何必忧心忡忡？”
    北烈阳施礼道：“多谢大祭司指点，烈阳明白了。”荒木看向秋不二，问道：“不二，你明白了吗？”
    秋不二摇摇头道：“我的疑问，黑雾森林里恐怕没有答案。”
    荒木大笑道：“那就到黑雾森林外面去找、去追、去抢、去夺，记住，我角人族自从降临地渊，从来都是猎手。”秋不二不说话，院内就此沉默下来，荒木挥挥手，两个角人族少年默默退去。
    接下来几天里，各部落族长都在给族内少年指点黑风洞内生存之道，甚至将压箱底的宝物拿了出来。北烈阳拿到了部落内唯一一枚储物戒，里面有三尺见方的空间，装了清水、熏肉和金伤散等物。此次北月也会一起前往黑风洞，北山则因为年龄太小，北渊放心不下幼子安危，只能留在家中。
    荒碧晴给荒雅一串项链，给荒原一条腰带，据说都是颇为神奇之物。而南浔得到一个手镯，南社则戴上了一顶形状古怪的帽子。每个部落似乎都预感到这次前往黑风洞不会寻常，将仅存的家底拿了出来。
    荒木拿出三支符文箭，黑沉沉的箭杆上，铭刻着一道道符文，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荒木将符文箭分给荒雅和南浔各一支，最后一支交给北烈阳，角人族少年中，箭法最好的三个人，会自然地走在一起，成为队伍的核心，这样一来，进入黑风洞的少年们便多了些保障。
    黑风洞外，荒木打开封闭的法阵，一阵阵阴冷的风随即吹了出来，荒木沉声道：“众家子弟，黑风洞已开，你们进去，记住，一个月后黑风洞口会再次封闭，你们要及时赶回来。”
    角人族少年们举步进洞，北山大喊道：“大哥，你要保护好姐姐和嫂子们，早点出来呀。”
    此话一出，荒原和南社摇头不已，荒雅和南浔俏脸通红，北烈阳却面色如常，笑道：“小山，你且回去等我，我给你抓一只凶物玩玩。”
    大祭司和众位族长、长老莞尔一笑，转眼之间，众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只有冷风自黑风洞内吹来，似乎亘古不变。

 第16章 噬风鼠

    角人族进出黑风洞无数次，已经踩出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北烈阳持枪走在队首，秋不二持短剑走在队尾，众人小心戒备，缓慢前行。
    队伍中，年龄最大不过十六岁，年龄最小的，是秋不三和秋不四，这两兄弟十二岁而已，就被秋寒塞进队伍，几天不见，两人修为又有提升，秋氏子弟，果然资质出众。
    秋不三秋不四走在队伍尾部，紧挨着大哥，对于这两个弟弟，秋不二充满了疼惜。他们出生在秋家是幸运，因为身具角人皇族身份，资质上佳，也许根本是不幸，秋家子弟代表着痛苦和牺牲。数千年来，在与荒兽、人族的斗争中，秋氏子弟一向冲锋在前，伤亡最重，直到如今，昔日角人皇族，已削弱成东岭部落了。
    循着石壁上发出的微弱管线，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北烈阳举手示意，让众人停下休息。精神紧绷容易让人疲惫，而在黑风洞内，疲惫代表着虚弱，代表着危机。
    众人倚靠着洞壁，取出食物和水，默默的吃几口东西，恢复精力。北烈阳望向黑风洞深处，感觉到有一丝诡异，据族中采集过黑玉花的人说，进了黑风洞后，就会遇到各种洞内生物，甚至魔灵，如今众人已经走了这么久，却什么也没有碰到，那些凶物去了哪里？
    北烈阳让荒原、荒雅、南社、南浔在队首小心戒备，自己紧走几步，来到队尾，秋不二此时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秋不三秋不四正在轻声说着什么。见到北烈阳，秋不三秋不四连忙施礼，这对孪生兄弟兄弟性子颇为开朗，对人彬彬有礼，是秋氏子弟中的异类。
    北烈阳向他们笑笑，两人知趣地走开，北烈阳坐到秋不二身旁，轻声道：“不二，此行有些不对，我们深入黑风洞有几里路了，却什么凶物都没有碰到。”
    秋不二道：“对不对也要走这一遭，你担心又有何用？”
    北烈阳道：“危险应该来自队首，我想，你和我一起走在前面，让南社和荒原在队尾，你看可好？”
    秋不二此时才睁开眼睛，沉声道：“烈阳，还有个更好的办法，派一个人走在前面探路。”
    北烈阳点头又摇头道：“理当如此，但那样太危险，你我又走不开。”
    秋不二霍然起身道：“烈阳，你是走不开的，可我嘛，在进洞以前，就决心要一个人走的，这次考验，似乎是为我而设？我又何必拖累大家。”说完，秋不二身形如游鱼一般，转瞬间从队伍边滑过，奔向黑风洞深处。
    北烈阳大喊道：“不二，你快回来。”可惜秋不二去意己决，很快消失在山洞里，一个声音随着冷风而至：“烈阳，替我照顾不三、不四。”
    北烈阳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似乎要把自己的额头炸开，恨不得立刻追着秋不二深入黑风洞，可惜的是，他后面还有几十名角人少年，而他则是少年们公认的带头大哥，既做大哥，不可放肆。
    北烈阳向前猛走几步，颓然而至。秋不三秋不四看向黑沉沉的洞穴，脸上写满了担心，北烈阳宽慰道：“放心，你们的哥哥已是炼体一级修士，修为在我们之中最高，不会有事的。”
    秋不二施展灵蛇诀，片刻之间，跑出足有两里路，依然没有碰到任何危险。事出反常必有妖，秋不二不敢怠慢，将速度降下来，手持短剑，谨慎前行。
    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风中带着一丝血腥味。秋不二倚靠着石壁，将短剑举在胸前，刚做完这些，就见微弱光线下，几十只硕大的噬风鼠奔了过来，眼中满是血红。
    噬风鼠是黑风洞的常见凶物，身长有二尺，牙齿尖利、皮糙肉厚，往往数十上百只一起行动，给角人族造成很大杀伤。噬风鼠族群之间搏杀地非常凶残，不同领地的鼠群碰到一起，往往要将对方屠戮干净才算罢休。
    秋不二眼前的噬风鼠，大多眼睛通红，伤痕累累，显然是凶性已发。为首的噬风鼠猛冲过来，尖牙利齿直取秋不二喉咙，秋不二短剑轻动，一击正中噬风鼠眉心，短剑撤出，噬风鼠随之掉在地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秋不二感到一阵阵恶心。
    噬风鼠群前仆后继，围攻秋不二，片刻之间，秋不二身上已受伤几处，伤口传来了微微麻痹的感觉，毒素正在慢慢侵蚀秋不二的身体和精神。秋不二长啸一声，短剑挥舞如飞，每一击都刺中一只噬风鼠眉心，干净利落的取其性命。
    不到一刻钟，噬风鼠群已全部被灭，秋不二靠着石壁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黑色的血液一滴滴渗出，然后变成正常的红色。
    此时角人族的队伍已经重新出发，队首的北烈阳忽然停住，举手示意，他侧耳倾听，一丝啸声传来，北烈阳变色道：“原地列阵，男在前，女在后。”每个角人都是战士，在数千年的战斗磨炼中成长。
    荒原和南社一左一右，与北烈阳站在最前排，后面是各部落中的角人男儿，个个兵刃在手，占住有利的地形。隔开十几丈，以荒雅、南浔、北月为首的角人少女，持弓搭箭，严阵以待。
    冷风里传来浓重的血腥味，预期的凶物却没有到来，北烈阳暗暗赞叹：“秋不二果然战力非凡，不知在前面杀了多少凶物。”就在此时，两个尚显稚嫩的身影游鱼般掠出队伍，飞速前行，正是年纪最小的秋不三、秋不四。
    北烈阳怒道：“不三、不四，快回来。”秋不三、秋不四毫不停留，转瞬之间，已消失在洞内。
    北烈阳心中继续慨叹：“秋家子弟，冷酷也罢，和善也罢，内心都有一团烈火，既烧对手，也烧自身。”
    想到此处，北烈阳不再犹豫，朗声道：“既入黑风洞，哪有安全可言，各位随我全速向前，搭救秋家弟兄。”
    秋不三和秋不四此时已经跑到了之前的战场，只见满地都是死去的噬风鼠，却不见大哥的踪迹。两兄弟心意相通，寻找到秋不二曾倚靠的石壁处，地上几处暗红的血迹未干，带着丝丝腥臭。
    秋不三急道：“不好，大哥受了伤。”秋不四道：“赶快去追，他应该没有走远。”两人带着怒气，踩着噬风鼠尸体而行。
    此时秋不二又一次陷入苦战，上百只噬风鼠将他团团围住，一只明显体型更大的噬风鼠停在外围，似是指挥鼠群进攻。秋不二短剑上下翻飞，依然精准犀利，招招见血，噬风鼠却死战不退，片刻功夫，秋不二的衣服已被咬得支离破碎，身上留下了几十道伤口。
    再战一阵，噬风鼠群伤亡颇重，攻势一缓，秋不二抓住机会，将短剑狠狠掷向停在外围的噬风鼠，正中鼠头。秋不二炼体一级修为，全力一击足有数千斤之力，短剑穿透鼠头，留下一个直径两寸的大洞，噬风鼠随之倒地而亡。
    秋不二身边的噬风鼠攻势为之一乱，却更加凶猛，一只噬风鼠狠狠咬在秋不二胳膊上，身体挂在上面，秋不二一拳将其击飞，带走胳膊上一条肌肉，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像是学到了诀窍一般，其他的噬风鼠，纷纷扑向秋不二，死死咬在他的身体各处，一时之间，秋不二全身挂满噬风鼠，形势危急到了极点。
    就在此时，两道身影急急奔到，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手持石棒，狠狠敲击围攻秋不二的噬风鼠，正是秋不三和秋不四。两人年纪虽小，力道却大，石棒上下翻飞，将噬风鼠纷纷击杀，出手又极有分寸，没有给秋不二带来伤害。
    十几只噬风鼠转头扑向两人，转瞬之间，两人已是鲜血淋漓。黑风洞内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啸，秋不二面目狰狞，直如狂魔一般，数只挂在胳膊上的噬风鼠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拳影如山，一时间，噬风鼠血肉横飞。
    随着那声尖啸，噬风鼠眼中的血红似乎淡了一些，一些外围的噬风鼠掉头而逃。秋不二眉心短剑仙纹显化出来，惊人杀气在黑风洞内纵横，血肉之下，犹如魔神降世，杀戮成狂。
    半刻钟时间，噬风鼠已被击杀殆尽，秋不二站在原地，面孔依然狰狞。秋不三秋不四抹了抹脸上的鲜血，齐声叫道：“大哥。”秋不二眉心的短剑仙纹慢慢消失不见，脸上的狰狞随之而去，他扯一把身上余下的布片，将脸上的血擦干净，这才柔声道：“不三、不四，你们怎么来了？”
    身上满是鲜血的两个年轻人，忽然腼腆起来，秋不三道：“大哥，我们担心你，所以追了过来。”秋不四道：“我们忽然跑出来，身法又快，烈阳大哥没有将我们拦住。”秋不二道：“真是胡闹，马上回去。”
    秋不三秋不四低着头不说话，默默地用脚踩着地上的噬风鼠，秋不二走上前，抚摸着两个弟弟的头，柔声道：“不三、不四，我要走的路，是一条前人没有走通的路，注定要一个人走很远，你们好好修炼，护佑好族人，才是正道。”
    秋不三秋不四抬起头，眼中满是崇拜向往，两人齐声道：“大哥，无论你走到哪里，我们都要在你身边。”
    秋不二先是要发怒，然后平静下来，叹道：“你们两个小子，跟着我干什么？”
    秋不三吞吞吐吐道：“大哥，你武力虽高，却不太会说话，不不不，是不太爱说话，我和不四能帮你的。”
    秋不二不再说话，一时间，三兄弟站在一片血肉中，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山”字。

 第17章 苦斗

    北烈阳等人跑得飞快，在黑风洞内一路向前，到了秋不二最早遭遇噬风鼠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北烈阳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死去的噬风鼠，连看三只，眉头紧锁，就在此时，那声凄厉的尖啸传了过来，北烈阳大惊失色，急道：“荒原、南社，队伍交给你们了，我要到前面看看。”
    不等众人说话，北烈阳手持大枪，飞速向前冲去，南浔张口要叫他，荒雅忽然拦住，低声道：“让烈阳去，他难得放纵一回。”说完，荒雅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变得低不可闻：“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陪着他，走完这一生。”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角人族少年一代，秋不二资质绝伦，天纵之才，而北烈阳虽然资质稍逊一筹，却性格坚毅，百折不回，颇有先祖北冥大人之风，族中长者一致认为，两人大有飞升之望。
    残酷的是，同样资质出众的荒雅和南浔，却没有太多飞升的可能，毕竟，秋云兮大人以后，角人族三百年内再无人飞升了。南浔性子更柔一些，眼泪已经夺眶而出，看着爱人走远，自己又无力跟上，这是多么悲伤绝望的事。
    荒原和南社对视一眼，各自长叹，内心的感受出奇地一致：妹妹如此出众，若是喜欢上庸庸碌碌之辈，两人自然不甘心，无法接受，但若喜欢上立志背负着族人之望、踯躅远行的北烈阳，却也不是什么圆满的事。
    北月拉起荒雅和南浔，劝道：“两位姐姐，你们放心，大哥此去，定然平安无事。他会回来，带你们走很久很远的。”
    荒雅收拾精神，肃声道：“哥，你和南大哥在前，我和南浔、北月在后，大家小心戒备，别让烈阳失望。”荒原和南社点头，众人各就各位，继续向前。
    按照以往的经验，在如此深入黑风洞的位置，已经有黑玉花可以采摘了，荒原和南社在前，荒雅、南浔、北月在后，队伍拉开上十几丈，开始寻找黑玉花。
    众人一边寻找，一边谨慎前行，走出了足有几里路，却毫无收获，黑风洞的那些凶物可以走动，难道黑玉花也长腿跑掉了？
    秋氏兄弟又陷入了苦战，这次遇到的是黑蝙蝠，它们与噬风鼠外形极为接近，只是多了一对翅膀，在飞掠中攻击猎物。这些凶物数量众多，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曲线，扑向秋氏兄弟。
    秋不二居中，眉心仙纹浮现，杀气纵横，右手短剑刺杀，左手挥拳猛打，只要在他的攻击范围，黑蝙蝠无一幸免。秋不三秋不四各持石棒，护在大哥背后，两人心意相通，配合极为默契，一双石棒挥舞得风雨不透。
    秋不二爱惜兄弟，从来不督促两人修炼，今日联手才发现，这两人简直是上天给自己多配的一双手。秋不二剑走偏锋，善于一击致命，杀伐骁勇，犀利无比，而秋不三秋不四坚韧稳重，不动如山，有两人护在背后，秋不二的战力至少提高三成。
    黑蝙蝠杀之不绝，足有数百只，秋氏兄弟逐渐支撑不住，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秋不二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胸中的愤怒让他杀气更胜，而动作却丝毫不乱，仿佛精神自身体抽离，将凶物的一举一动刻印出来，反馈给身体，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出击。
    秋不二尚能支撑，秋不三秋不四毕竟年幼，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两人的石棒挥舞速度下降很多，已渐渐护不住自身，只能勉力为大哥挡住来自背后的攻击。
    一声长啸，震慑全场，北烈阳终于赶到，他毫不犹豫，挥枪直上，转眼之间，大枪上已串了几只黑蝙蝠，鲜血溅在头上脸上，配上他魁梧的身躯，真如杀神一般。
    北烈阳的枪法，恢弘大气，杀意凛然，一举一动都有王者之风，在北烈阳进阶炼体一级后，一样的枪法，却威力大增。秋不二见北烈阳到来，心中陡然涌出一股暖流，这个天生负重前行的兄弟，终于还是放下那些该死的责任，只身来助自己了。
    秋不二顿时念头通达，短剑上猛地蹿出三尺长锋芒，挥舞之下，黑蝙蝠当者披靡，不同于面对飓风虎王时短剑上绽放的幽光，这锋芒有形有质，威力高得连秋不二都难以置信。
    秋不二只有一本残破的无相决，他不知道这锋芒其实是灵力外放，是望天境炼气修士的重要标志，同时也是最厉害的手段，黑风洞内一场大战，终于让他第一次成功将灵力外放，就威力而论，比望天境中期的修士也不逞多让。
    强援到来，加上秋不二临阵突破，黑蝙蝠终于被杀溃，这些凶物来得迅猛，逃得也飞快，转眼之间，只留下一地残躯，空中再无一只黑蝙蝠了。
    秋氏兄弟剧烈喘气，北烈阳取出金伤散，先为已不能动的秋不三、秋不四上药，待他忙完，来到秋不二身前，扫了一眼，发现秋不二身上的伤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了。北烈阳暗暗比较，以恢复能力而论，秋不二至少比自己快一半时间，同样是生了角的炼体一级，这对比结果简直让人绝望。
    北烈阳一拳打在秋不二肩膀，将他打得身躯晃动，闷哼一声。北烈阳怒道：“秋不二，你以为一个人跑了，便什么事也没有？你的两个亲兄弟追你而来，为了追他们，我也来了，若没有我们三人，你恐怕早就命丧这些凶物口中了。”
    北烈阳既恼恨秋不二留下只言片语，便独自离开，也恼恨自己听到厉啸，失去冷静，抛下队伍，前来搭救秋氏兄弟。秋不二明白北烈阳心意，上前揽住他肩膀，笑道：“好了，烈阳，我知道你是为我而来，我记在心上便是。”
    秋不三秋不四看得目瞪口呆，大哥平时一向冷酷，怎么会出现这种样子？秋不二忽然意识到失态，放开北烈阳，沉声道：“烈阳，多谢你来搭救我们，角人族前辈曾讲，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应该继续向前，有危险也好及时发现，早做安排。”
    北烈阳静静的听了一阵，没有听到身后传来打斗声，想了想秋不二说的话，确实有道理，黑风洞没有岔路，他们在此战斗时，后面的队伍在赶路，现在应该隔得并不太远，既然没有打斗声，说明后面的队伍没有遇险。此次黑风洞之行颇为诡异，在前面探路也是稳妥之举。
    想到此处，北烈阳道：“我和你去向前探路，不三、不四回去报信，告诉荒原南社，小心提防。”秋不二点头赞同，秋不三秋不四虽然不愿意，却也无力反驳，只好施礼称是，然后嘱咐一番，掉头而去。
    看着两人背影，北烈阳长叹道：“秋不二，上天果然钟爱你秋氏，不三、不四的资质，我看比你也差不了多少，难得他们小小年纪，就沉着稳重，哪像你这家伙，头脑一热，便一跑了之。”
    秋不二独自面对北烈阳时，总是很开朗，听北烈阳感慨，便道：“秋氏为角人皇族，自然有得天独厚之处，你天北部落也不错，北月、北山的资质比你也差不了多少，我跑出来也就罢了，怎么你这个平时总是大义为先的家伙，也独自跑出来了。”
    北烈阳摇头道：“我听到你的厉啸，来看看你死没死。”
    秋不二笑道：“放心，我肯定比你活得长，大势之下，我能逃命，你却不会逃的。”
    每个人有各自的缘法，每个人有各自的牵挂，此时荒雅和南浔缀在队尾，难得立场一致，想去寻找北烈阳，却被北月拦住。
    北月身材高挑，已经不比两人低，说话如银铃脆响：“两位姐姐，你们既然喜欢我大哥，当知道他心中所愿，你们若是抛下众人，去前面找他，恐怕我大哥心中必然不喜。我劝你们啊，若是想当我大嫂，就好好替我大哥在背后守住基业，任他去前面与敌厮杀。”
    南浔脸上一红，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荒雅却泼辣，笑道：“月儿，你小小年纪，就会帮你大哥说话了，我喜欢你大哥不假，但要我在家里相夫教子，我荒家女子却也做不来，你大哥若冲杀在前，我也必定在他身边，宁可和他战死一处，也不在家里牵肠挂肚。至于相夫教子，不是还有南浔嘛，我娘教过我相人之术，南浔妹子一看就是贤妻良母。”
    南浔啐道：“谁要和你一起嫁人，你荒家女子高贵，我南氏之女也自有矜持。”北月见两人斗起嘴来，不再提前去找大哥之事，暗暗出了口气。就在此时，忽听一阵细密的声响，黑风洞深处，一片血红的光点飞速而至。荒原在队首大叫道：“列阵，噬风鼠群来了。”
    荒雅、南浔、北月弯弓搭箭，瞬间弓开如满月，三支箭呼啸而出，三十丈外，数只噬风鼠被洞穿眉心，倒地而亡，三个角人族少女挺立如竹，俏脸含霜，哪里还有半分娇弱之气。

 第18章 问心

    这一波来袭的噬风鼠有数十只，角人族少年列阵以待，前有荒原、南社挡住鼠群冲击，后有荒雅、南浔、北月以利箭助阵，不到半刻钟，噬风鼠已被杀光。
    此时凶物已现，众人紧绷的心神反倒轻松一些。眼前的危机虽然消除，荒雅、南浔和北月更加担心走在前面的北烈阳，催促队伍继续向前。往前走不过一里路，秋不三和秋不四迎了上来，三个角人少女将这两个孪生兄弟拉到身边，追问不休。
    秋不三将过往的经历，讲给众人听。众人听到已经出现黑蝙蝠，情况危急后，目光全部看向荒原和南社两人。荒原和南社此时都已突破到了先天武者，他们比北烈阳大了不到一岁，以资质而论，比北烈阳并不逊色。
    荒原和南社感受到众人沉甸甸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荒原道：“北烈阳和秋不二虽勇，却势单力孤，我等列成战阵，战力远在他们之上。如今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全速前进，以解北烈阳秋不二遇到的困境。”
    南社点头道：“你们觉得如何？”角人少年们平日以北烈阳为马首是瞻，个个血气方刚，勇力过人，此时自然奋勇向前，荒雅将秋氏兄弟留在身边，众人立刻出发。
    距离众人五里的黑风洞深处，北烈阳和秋不二陷入了一团浓浓的黑雾中。北烈阳眉心处迷雾漩涡已开，缓缓转动的漩涡，牵引着丝丝黑气融入其中。
    北烈阳意识清明，发现识海里有一枚手杖印记，稳稳压住他的精神，让他动弹不得。距离北烈阳一丈之外，秋不二紧闭双眼，似乎已经迷失在黑雾里。
    秋不二意识深处，一枚古朴的手杖显化出来，那手杖暗红色，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冲刷。此时，那手杖徐徐发声道：“秋不二，你可是角人族？”
    秋不二答道：“我是角人族。”
    那手杖继续问道：“可修习角人族功法？”
    秋不二答道：“修习了灵蛇诀和无相经。”
    那手杖发出疑问道：“无相经？你能修习无相经？”
    秋不二待要回答，忽然一道短剑掠过，直扑手杖，一击便将手杖劈碎。黑风洞外，一个新搭的茅屋内，大祭司荒木正席地而坐，四个部落族长坐在木椅上，看着他闭目运功。
    荒木身体陡然震动，一口鲜血喷出，北渊伸手扶住道：“大祭司，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烈阳那里出了差错？”
    荒木缓缓睁开眼睛道：“烈阳那里没有问题，而是不二这孩子识海里有异常，我的手杖印记被击碎了。”
    大祭司的手杖印记，是角人族祭祀施展的问心术媒介，这手杖印记在人不经意间潜入识海，当人身体虚弱，精神紧张时，会显化在识海中，以此发问，直达心灵。问心术用在不满十五岁的秋不二身上，自然是十拿九稳，结果才问了三个问题，就被破掉了。
    秋寒嘴角轻撇，暗道：“不二已经踏入望天境了，怎么会被轻易制住？”
    南天路见秋寒面色有异，问道：“秋寒，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瞒下来没有说？大祭司是我族中擎天之柱，万万不可有失的。”
    秋寒沉默片刻，回道：“据我这几日观察，不二已经是望天境修士了。”
    南天路霍然站起，怒道：“姓秋的，你安的什么心？为何不早告诉大祭司？”
    荒木举手制止道：“原来如此，不二这孩子，果然是天纵之资，在圣泉洗礼中，竟有如此收获。望天境也无妨，问心术是我族传承数千年的精神大法，威力只在秋云兮大人所创的魔音无间之下，切莫急躁，让我再来试过。”
    荒木闭上双眼，以右手食指按住眉心，继续运转功力。黑风洞内，秋不二意识深处，手杖再次显化出来，此次手杖散发出淡淡的微光，秋不二感到精神都滞涩起来。
    手杖再次发问道：“你已经是望天境修为了？”
    秋不二回道：“我在圣泉洗礼中突破到了望天境。”
    手杖追问道：“圣泉洗礼中，你记住了什么？”
    秋不二陷入了回忆，喃喃道：“一双眼睛。”
    秋不二识海深处，忽然多出秋水双眸，深邃的目光如宁静深海，然后是慢慢显化出一张披着薄雾的绝美面孔，那面孔刚刚成型，便冷哼一声：“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献丑。”手杖印记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一缕迷雾罩住，再也动弹不得了。
    秋不二的心神完全被那双眼睛吸引住，那绝美的女子问道：“秋不二，你要修习人族的炼气之术？”
    秋不二点头。那女子继续道：“人族的炼气之术，比角人族的九阶炼体功法进境的确要快，若论根基深厚，却远远不及。”
    秋不二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人族数百年时间便纵横地渊，角人族节节败退？”
    那女子沉默片刻，道：“是角人族运气不好。无论哪个种族，在数十年里，连续出现水连城、石墨这样绝代天才，都会大兴。”
    秋不二恍然道：“原来不光是功法的事，还有人的缘故。”
    那女子轻笑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到如今才想明白到此事，以你的资质，无论修习什么功法，都飞升有望。”
    秋不二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的识海里？”
    那女子轻叹道：“原来你已经把我忘了，我是你的妻子，我叫”就在此时，手杖印记突破迷雾缠绕，狠狠砸在那双眼睛上，那女子道：“角人族果然底蕴非常，这么快便挣脱迷雾了，也罢，你既不想让我留下名字，我便不说了。”
    秋不二急道：“我怎么会有妻子？”那女子与手杖印记缠斗不休，笑声却越发清脆起来：“你这傻瓜，你是地渊绝世天才，生得如此俊朗，怎么会孑然一身呢？依我看，你不光有妻子，还不止一个呢。”
    秋不二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里忽然多出一丝薄怒：“你把我名字都忘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在碧水平原再碰到我时，当面问。”
    秋不二感到识海剧烈震动，凝神看处，发现那面孔与手杖印记争斗激烈起来，手杖印记明显处于下风，苦苦支撑而已。此时，手杖印记又遭到狠狠一击，发出了嘶吼声：“秋不二，调用识海之力助我，那面孔是人族精神力所化。”
    那女子含着笑意，看向秋不二，秋不二下意识的想：“她果然是人族，我怎么会娶了人族女子为妻？”
    那面孔见秋不二思索着什么，笑道：“秋不二，不用你为难，我走了，未来自有相见之日。”
    那面孔慢慢变淡，秋水双眸也暗淡下去，秋不二大喊道：“不要走。”那面孔绽放出最后一个笑容，然后消失在识海中。最后一抹痕迹消失前，忽然一道微风拂过，那手杖印记也化作一片虚无。
    黑风洞外茅屋内，荒木一声大喝，蹦了起来，口鼻处渗出血丝，神情狰狞。北渊和南天路扶住荒木，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过了足有一刻钟，荒木这才长叹道：“秋不二识海之内，有一张女人面孔，绝世姿容，披着一层神秘薄雾，一双眼睛，清澈如泉，偏又厚重如海，顾盼之间，夺人心魄，恐怕秋不二中了此人手段。”
    秋寒此时也紧张起来，问道：“那女人是谁？”荒木凝神思索，翻遍脑海里人族大人们的面孔，却一无所得。
    一旁稳坐的荒碧晴忽道：“不用想了，那人应是人族二祖石墨之姊，石念沙。”竟是石念沙？屋内四个男子俱都陷入思索中。石念沙是人族历史上一个谜，她并未飞升，也没有出现在人族与角人族的战场上，她的扬名，源自石墨飞升前的一番话。
    人族初祖水连城，为了护佑人族修士和人族万民，一直拖过百岁，才飞升天域。此时，比水连城小了三十多岁的人族二祖石墨，已是赫赫有名的逍遥境大修士了。
    仅仅十年之后，石墨便飞升天域，丝毫没有护佑人族之意。飞升之前，有率直的人族修士发问，若角人族、虚空兽来攻，人族如何抵挡？
    石墨笑道：“我姊念沙之资质，超我十倍，有她稳坐地渊，人族大兴之势便无人能挡。”说完这番话，石墨朗声大笑，白日飞升，石念沙之名迅速传遍地渊。
    那时角人族实力冠绝地渊，对人族崛起之势颇为担心，于是花大力气调查石念沙。石念沙自幼以美貌闻名于人族，却终生未嫁，任由芳华逝去。据说石念沙资质才情冠于人族，却又没有什么功法传世。
    石墨飞升后，人族果然平静度过了二十年的发展期，等到天枢道威名日盛，足以支撑大局，石念沙便就此消失。
    这样谜一样的女子，为何出现在秋不二识海之内？五百年前的人物，一点精神印记便将大祭司荒木的问心术击败，这是怎样的手段？荒木和三位族长还在沉思中，荒碧晴又道：“败在九转炼心诀之下，是大祭司的机缘。”
    “九转炼心诀？这是什么功法？”四人看向荒碧晴，只见这个女族长忽然脸上一红，默不作声了。四人不知其中原因，摸不到头脑，默默看着难得羞涩一回的荒碧晴。
    荒碧晴此时陷入回忆中，那个身影略显瘦削，却又顶天立地的男人似乎仍在耳边娓娓说道：“遍观角人族传承，实在是乏善可陈，九阶炼体，以大势而论，是世上最顶尖的功法，修习起来却着实不易。后世角人千千万万，对此功法没有丝毫改进，实在令人扼腕叹息。人族在地渊兴盛不过数百年，通天功法便有十余部了。我花小妖一生不服于人，却有一部功法，未敢尝试。那便是二祖石墨之姊，石念沙所创的九转炼心诀，不是我参不透，而是我受不了那九世炼心之苦。那部功法没有流传于世，不是没人曾尝试修炼，而是再没有人，能凭借着才情和坚韧，将炼心之苦，化作凄美情诗。”
    言犹在耳，荒碧晴心底渐渐热烈起来，九转炼心诀，恐怕既炼己心，也炼人心？

 第19章 意外

    荒木见荒碧晴久久不出声，便振奋精神，运转功力，去催动北烈阳识海中的手杖印记，准备再行问心之术，谁知功力发出，竟然一无所获。黑风洞内，北烈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行动恢复正常，识海里的那枚手杖印记，已被魔音无间的漩涡吞噬一空，连精神力都壮大了几分。
    北烈阳顾不上自身，一步来到秋不二身前，问道：“不二，你怎么样了？”
    秋不二睁开双眼，叹道：“烈阳，你觉得以后我会娶人族女子为妻吗？”
    北烈阳身躯一晃，差点坐到地上，重重拍了一下秋不二肩膀，怒道：“枉我一直担心你，你却闭着眼睛想娶媳妇儿？”
    秋不二继续问道：“烈阳，你说，我会娶人族女子为妻吗？”
    北烈阳见他问得庄重，沉吟片刻道：“依我看，你肯定会娶人族女子。”
    秋不二不解道：“这是何缘故？”
    北烈阳道：“原因有三，其一，你既然动了娶妻的念头，那这辈子便不可能一个人过了，其二，角人族女子不少，却没有一个入了你的法眼。其三，你总不能去娶化形的虚空兽，那可都是千年老妖，所以，你早晚会娶人族女子为妻。”
    秋不二叹道：“原来如此，还是你看得透彻。”
    北烈阳话里明明带着调侃之意，秋不二却丝毫不以为忤，竟然就此认同了，此事大为诡异。北烈阳刚想说话，忽听黑风洞深入出来一阵阵哭泣声，那哭泣声断断续续，时而高亢，时而低回，让人不由沉迷进去。
    秋不二首先挣脱出来，吼道：“魔灵！”北烈阳陡然一震，弯腰拾起大枪。黑风洞深处，慢慢飘来一张面孔，那面孔有七丈方圆，瞳仁全白，一双獠牙分外狰狞。
    北烈阳肃声道：“不好，三级魔灵！”入洞以前，族中长者不知多少次给他们灌输经验，其中就包括如何判断魔灵的等级。魔气积郁之处，便会生出魔灵，魔灵初生之际，浑浑噩噩，一般有十丈方圆。
    之后随着吞噬魔气，日久天长，魔灵会慢慢浓缩变小，每缩小一丈，便进了一级，等到魔灵缩小到一丈，便会开启灵智，进阶成为魔兵，之后是魔将、魔帅、魔王、魔皇、魔帝，魔帅以上，便是高等魔族了。
    眼前的面孔七丈大小，显然已是三级魔灵，黑风洞内，最多的是一级魔灵，角人族数千年采摘黑玉花，二级魔灵都很少遇到，这次却直接遭遇三级魔灵。北烈阳心中巨浪翻滚，看来魔潮已近，地渊马上要有大战了。
    数万里之外，一片险峻的山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高耸入云的主峰上，一座恢弘的大殿巍然矗立、气势磅礴。殿内坐着一名老者和三个年轻人，年轻人中，两男一女，俱都容貌出众。
    那老者两鬓微霜，身影瘦削，坐在椅子上，气势如深海般厚重，此时他看向年纪最大的青年，开口道：“半顷，观天阁传讯，魔窟中的魔气又浓烈三分，看来魔潮越来越近了。”
    那叫半顷的青年微微欠了欠身，回道：“恩师飞升时，曾留下密旨，三十年内必有魔潮，如今过去十五年了，我花半顷已经二十三岁，该去魔窟探个究竟了。”
    殿内少女喜道：“大师兄去魔窟，一定要带着我。”
    花半顷皱眉道：“怜九，你不去参加黑雾森林的试炼了吗？这可是十五年来的第一次。”
    少女道：“那种无聊游戏，我才不去参加，爹爹说了，角人族不该灭，何必没事去招惹人家，道叔叔，你就让我跟大师兄去。”
    此女正是花小妖的女儿，年仅十五岁的花怜九，她口中的道叔叔，正是道花派掌门，与花小妖并肩作战、横扫地渊的逍遥境尊者，道千军。
    道千军眼神中满是宠溺之色，笑道：“怜九，你刚满十五岁，正好去参加这次黑雾森林试炼，魔窟内危险难行，还是以后再去。”
    花怜九撅起嘴巴，生起闷气来。道千军看不得花怜九这幅模样，叹道：“好了好了，黑雾森林的试炼让千树去，你和半顷去魔窟，记住，只能到浅层。”
    殿内另一个青年，正是花小妖二徒花千树，听了道千军的话，起身施礼道：“掌门，我已经二十岁，马上飞天境修为了，去黑雾森林参加试炼，不是欺负那些弟弟妹妹吗？”
    道千军对花千树便没那么客气：“让你去你就去，总要护着门派内去试炼的弟子，我三派虽然明争暗斗，也不好损失太多后辈俊才。角人族实力不济，只能龟缩一隅，黑雾森林的荒兽越来越多了。”
    花千树只好领命，坐回椅子上。花怜九眉开眼笑，来到花千树面前，飘飘施礼道：“二师兄，你就辛苦一趟，我从魔窟里，抓只魔灵给你玩。”
    花千树平时端庄肃穆，在小师妹面前却严肃不起来，面色柔和下来，嘱咐道：“怜九，你去魔窟，一定要跟着大师兄，不要自己乱跑，魔窟里危机四伏，可不是耍性子的地方。”
    花怜九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有大师兄在，魔兵魔将也能抓得。”
    花半顷苦着脸，叹道：“魔窟深远广大，我也不能乱闯。恩师曾说，地渊的几处魔窟，最深处是连在一起的，不知道魔潮来了，会从哪个魔窟出口进入地渊？”
    花怜九道：“这事你担心也没用，咱们赶紧去一探究竟。”
    寥寥数语，便定下来两件大事，花半顷带着花怜九，去魔窟探看情况，花千树则带着道花派年轻弟子，准备前往黑雾森林边缘试炼。北烈阳面前的魔灵，在花怜九眼里，似乎玩物一般，人族和角人族巨大的实力差距，让本来同龄的年轻人，一个在高山之巅，一个却在黑暗之渊。
    黑风洞内，北烈阳和秋不二并肩站立，北烈阳大枪向前，秋不二短剑贴在腿边，看向渐渐接近的魔灵。那魔灵不断发出哭泣声，动人心旌，距离两人十数丈时，魔灵停了下来，瞳仁在微弱的光线下，发出惨然的白色。
    那魔灵似乎吹了一口气，一股精纯魔气迅速传到北烈阳和秋不二身旁。北烈阳眉心浓雾漩涡转动，将魔气吞噬干净，而秋不二眉心则显化出短剑仙纹，将魔气搅碎。
    魔灵陡然厉声尖叫，黑风洞深处传来一片沉闷的声音，十几条岩蜥快速爬出。岩蜥本是黑风洞内实力处于顶端的凶物，皮糙肉厚，牙齿锋利如刀，如今看来，这些岩蜥已被魔灵控制。
    北烈阳还在纳闷，还没有生出灵智的魔灵，怎么能控制了这样的凶物，岩蜥已冲到面前，口中利齿清晰可见了。
    凶物在前，只有一战。北烈阳一振大枪，直刺面前的岩蜥，秋不二则闪动身形，专扎岩蜥的眼睛，两人动作如风，穿梭在岩蜥群中。这些岩蜥动作不快，这弱点迅速被北烈阳和秋不二抓住，顷刻之间，已经有三条岩蜥眼睛被刺瞎，在黑风洞内疯狂乱咬，有的干脆和身边的同类剧斗起来。
    魔灵又一声尖叫，那些没有受伤的岩蜥竟然后退结阵，头前尾后，秩序森然。北烈阳头皮发麻，这样的阵势，怎么会出现在黑风洞内？秋不二以目视意，北烈阳点头，两人无声之间，心意相通。
    秋不二游鱼般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直扑魔灵，短剑上再次闪出幽光。幽光从魔灵身上划过，黑风洞内响起“嗤嗤”声，魔灵惨厉狂叫，身影溃散了半丈。
    北烈阳大枪纵横，每一枪都刺在岩蜥身体的薄弱处，这些岩蜥凶则凶矣，无奈动作太慢，对北烈阳和秋不二的威胁，远远比不上噬风鼠群和漫天飞舞的黑蝙蝠。
    进阶炼体一级后，北烈阳力量大增，每枪都有三千斤之力，即便如此，大枪刺在岩蜥身上，只能刺破它的坚韧表皮，可见此物强大的防御力。
    魔灵惨叫声不断，黑风洞内又有大量噬风鼠蹿出，这些恼人的鼠群围绕在北烈阳和秋不二身边，简直无孔不入，在噬风鼠的攻击帮衬下，岩蜥的威力也逐渐显现出来，两种凶物犹如操练过战阵，配合得井井有条。
    秋不二见形势危急，知道关键处还在魔灵身上，不顾身边鼠群肆虐，以伤换伤，短剑连连刺向身影不断扩大的魔灵。
    又有几只噬风鼠挂在了秋不二身上，鲜血横流，已分不清是秋不二的鲜血，还是噬风鼠的鲜血，秋不二状若魔神，短剑仙纹杀气纵横，他大喝一声，短剑上的幽光再长一尺，将魔灵搅得七零八落。
    魔灵的手段在于让人沉迷，进而控制，可惜此番遇到的是北烈阳和秋不二，两人各有厉害手段，竟将魔灵克制的死死的。魔灵发出最凄厉的一声尖叫，就此溃散消失，岩蜥和噬风鼠似乎呆住了片刻，然后迅速后退，消失在黑风洞内，撤走时杂乱无章，有的则就地自相残杀起来。
    北烈阳上前，几枪刺死挂在秋不二身上的噬风鼠，秋不二道：“烈阳，你上前看看，魔灵溃散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北烈阳向前几步，来到魔灵溃散之处，只见一枚幽暗的晶石，落在凶物的血肉之中，那晶石暗黄色，闪动着点点光辉，就像一只不断眨动的眼睛。北烈阳低呼道：“魔晶。”
    北烈阳身上有一块黑色魔晶，是秋不二送给他的，品质明显在这块魔晶之上。魔晶佩戴在身上，能够持续刺激角人的身躯，让角人的体魄日渐强壮。
    秋不二道：“烈阳，你收起来，这块是北月的，还要再找到两块，不然你交不了差。”
    北烈阳见他调笑，摇头道：“看来噬风鼠咬你咬得还不够狠，这块魔晶是你杀了魔灵得到的，我北烈阳想要，难道不能自己去取吗？”说话间，北烈阳将魔晶扔给秋不二，秋不二不再坚持，将魔晶收了起来。
    黑风洞外，荒木正在头疼，眼见这次问心术已失败，只好盼着角人少年们少些伤亡，能顺利采集黑玉花归来。此时，荒碧晴忽然起身道：“你们等在这里，我先回部落了。”
    南天路道：“大姐，这么紧张的关口，你怎么能回部落去？”
    荒碧晴叹道：“这算什么关口，真正的关口，恐怕很快就要来了。”
    荒碧晴身形闪动，片刻便没了踪影，只留下四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第20章 岔路

    黑风洞内，一声声尖叫狠狠击打在荒雅、南浔、北月心弦之上，三个女子花容失色，脸上满是担忧。尖叫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过了足有半刻钟，才由北月打破沉闷，道：“这叫声不是我哥的，也不是秋大哥的。”
    荒雅和南浔脸上没有丝毫轻松之色，北月见两人不说话，勉强笑道：“应该是魔灵的叫声，看来是被两个哥哥揍得很惨。”
    秋不三秋不四凑过来，低声道：“我们两个去前面看看。”
    荒雅瞪了两兄弟一眼，断然道：“不行，上次你们不打招呼跑了，结果烈阳追了上去，你们回来了，烈阳却没有回来。这次你们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去探看究竟。”
    南浔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荒原和南社见两个妹妹开口，涉及到北烈阳，不好多劝，只是连连摇头。
    北月道：“两位姐姐，你们不能去，大祭司以符文箭相赠，是为了让你们护佑族人，这也是我大哥的意思，你们还是留在这里，由我和秋氏兄弟前去探个究竟。”
    荒雅和南浔听了此话，沉默无言。北月向秋氏兄弟招手道：“两个小子，还能再战吗？”
    秋不三秋不四脸上一红，齐声道：“愿随月姐前往。”
    北月一振大弓，肃声道：“既然如此，前面开路。”
    秋不三秋不四各持石棒，奋勇向前，速度奇快无比，北月笑骂道：“跑那么快干嘛？想把姐姐甩掉？”
    秋氏兄弟脚步稍缓，北月快步追上去，转瞬之间，三人便消失在黑暗里。荒雅这才知道，背负了责任，即便是荒家女子，也不能肆意而为，一时悲从中来，眼圈随即红了，南浔见状，拉住荒雅的手，面色肃穆道：“别难过了，我们全力保护族人，烈阳不会有事的。”
    角人队伍里，忽然蹿出几个少年，个个面上通红，其中一人朗声道：“你们年龄不过十五岁，保护好自己就行，不用念念不忘，把角人安危都背负身上，我们有手有脚，何必让女子保护？”
    荒雅、南浔抬头看去，发现此人来自东岭部落另外一支皇族血脉，是名声仅次于秋不二的天才，已进阶先天修为的秋牧。
    秋牧继续道：“烈阳也就罢了，不二这家伙虽然孤僻，倒也有这个实力，你们荒家、南家兄妹又何必自寻烦恼？当我们这些人是饭桶不成？荒雅、南浔，你们在队尾，继续以弓箭助阵便好，我带人和荒原、南社一起在队首开路。”
    荒雅听了此话，先是一愣，忽然笑道：“都怪烈阳这家伙，把我带的像个管家婆，角人族天才辈出，我在后面等着采集黑玉花就好。”说完，拉着南浔，几步走回队尾，嘴里哼着歌，轻轻梳理起头发来。
    角人少年无不赞叹，荒家女子果然拿得起放得下，南浔和荒雅两人不管众人的目光，在队尾窃窃私语，秋牧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走。”荒原南社沉默无语，带领队伍，继续向前。
    北月和秋氏兄弟此时已在五里之外，三人速度降了下来，借着洞内不知名矿物发出的微光，小心前行。在他们心中，哥哥就是顶天立地的巍峨高山，就算遇到危险，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再走几步，北月道：“你们看，那是黑玉花吗？”顺着北月的手指，秋氏兄弟发现，一株高三尺的黑玉花树，静静的生长在岩壁上，树上顶着三朵绽放的花，花瓣在淡淡的微光里，闪着奇异的光泽。
    北月向前几步，又停了下来，长在如此明显位置的黑玉花，哥哥北烈阳为何没有采摘？他可是有储物戒在身的。秋氏兄弟也意识到不对，将石棒擎在面前，几步抢到北月身前，摆开阵势，小心戒备。
    过了半刻钟，黑云花依然默默盛开，北月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正中黑玉花树，砰的一声，花树颤了颤，并无异状。一朵黑玉花，做成金创散，就能救数条族人性命，众人入洞以来，这是发现的第一株花树，自然不能放过。
    秋不三秋不四持石棒护住前面，三人慢慢走到黑玉花树前，北月伸手，将三朵黑玉花采摘下来，花茎入手清凉，一股暗香传来，让人心旷神怡。北月将黑玉花放入玉盒，将玉盒随身收好，慢慢后退。
    就在此时，忽然一股黑雾袭来，将三人笼罩其中，北月一阵恍惚，再清醒过来，已经身处另外一个洞中了。北月抬头观望，只见这个洞中光线更亮一些，岩壁满是黄色的石头，秋不三秋不四双目紧闭，躺在离她一丈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黑风洞不是没有岔路吗？北月躺在地上，并不起身，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远处有水声，然后就是一片静谧。过了一刻钟，秋不三秋不四也醒了过来，两人环顾四周，迅速站了起来，捡起石棒，来到北月面前，将北月身躯护住。
    北月心里满是感动，秋氏子弟，无论冷酷还是和善，也无论年纪大小，胸中都有一腔热血。北月伸出手，秋不三将她拉起来，关切问道：“月姐，你没事？”
    北月摸了摸秋不三的肩膀，柔声道：“放心，我没事，你们怎么样？”秋不三秋不四用力摇摇头，齐声道：“我们没事。”
    三人已在这奇怪的洞中，便只好探索向前，寻找出路。水声越来越清晰，似是一条小溪，在欢快地流淌，一股清新的水汽传了过来，三人精神一振，快步向前。
    北烈阳和秋不二面前，也出现了一株黑玉花树，花树足有一丈高，上面热闹的开着数十朵黑玉花。北烈阳绕树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将黑玉花采摘下来，收到储物戒中。
    秋不二叹道：“烈阳，天北部落是把你当成少主了，连仅存的储物戒都给了你，这么贵重的宝物，要是遗失在黑风洞，可就麻烦了。”
    北烈阳道：“角人族衰败至此，还有什么不能拿出来用的，这储物戒戴在身上，才是最好的去处。”
    角人族几乎身处绝境，却并不是上下一心，四部落之间的仇怨、部落内部的明争暗斗，一直层出不穷，天北部落在北烈阳不到十五岁时，便认可他的少主身份，在角人族中颇为难得。
    话音未落，黑玉花树猛然炸开，化作一团浓浓的黑雾，将北烈阳和秋不二淹没，两人迅速变成背靠背的姿势，一人持枪、一人持短剑，在黑雾中岿然不动。过了片刻，黑雾散去，两人发现置身另外一个洞内，黄色的石壁，昏黄的光线，这是什么地方？
    北烈阳眉心迷雾漩涡转动如轮，秋不二短剑仙纹颤动不已，两人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发现四周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开始探索石洞。洞内很静，有细微的流水声，两人小心向前，走出足有三里路，来到了一条溪水旁。
    溪水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污浊，它从洞的深处流淌过来，然后消失在两人面前，溪水去哪里了？两人举步向前，猛然识海深处一阵剧烈抽动，似有利箭刺在头颅上，头疼欲裂，两人连忙退回来，过了半晌，才恢复正常。
    就在此时，两人听到头顶上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两人猛然抬头，看到的却是坚硬的黄色石壁。多层石洞？这是什么地方？北烈阳一振长枪，跃起猛击洞顶，一声清脆的巨响，如春雷突至，片片石屑飞溅而出，待一切平静下来，北烈阳和秋不二看向洞顶，发现北烈阳全力一击，只将石壁击出一个浅不可见的小坑。
    北月和秋氏兄弟看到水面弥漫着一层薄雾，溪水流淌，然后突兀地消失在眼前，坚硬的洞底没有任何破损，那么水是怎么消失的？北月谨慎上前，踩了踩地面，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北月心中莫名涌起一丝烦躁，于是狠狠地跺了一脚地面，脚面被震得生疼。疼痛过去，北月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妥，为什么刚才传来了空空的声音？石洞下面是空的？
    北月让秋氏兄弟也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果然还是空空的响声，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被迷雾带到了哪里？就在此时，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声音不大，在寂静的洞中却无比清晰，三人远远跳开，秋不三秋不四护在北月身前，北月弯弓搭箭，紧紧盯着地面。
    地底并没有钻出什么凶物，忽然，北月叫道：“不对，地面在上升。”秋不三秋不四也赫然发现，地面果然上升了一点高度。北月松开弓箭，取出小刀子，在洞壁上刻了一道印记，那印记很快被地面没过。
    三人脸色突变，难道地底有什么东西力大无穷，将地面硬生生抬高？如此一来，三人岂不是会被挤压成肉饼？秋不三秋不四毫不犹豫，举棒猛砸地面，连续几次暴击，刚刚北月刻下的印记，又出现在洞壁上，地面又降了下去，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北烈阳和秋不二听到头顶上传来声声闷响，抬头紧盯洞顶，两人眼光何其敏锐，发现洞顶在缓慢的向下移动。北烈阳冷哼道：“搞什么名堂？一个石洞，就要把我们困住？”
    北烈阳运起全力，大枪猛击洞壁，一声闷响，枪尖没入石壁，一声惨叫，陡然而起，之后，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吼道：“你们为什么不继续击打洞顶，反而刺我？”
    秋不二催动灵蛇诀，身影快如闪电，短剑连连刺出，幽光闪动处，惨叫声连连，一个身高一丈五的怪物从洞壁里摔了出来，那怪物一身漆黑，伤口纵横，流着黑色的浓稠液体。那怪物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怒道：“不过是做个游戏罢了，你们又何必当真？”
    北烈阳一步蹿到怪物面前，以大枪抵住它的身躯，沉声道：“我们深入黑风洞，难道是来和你这个怪物做什么游戏的？说，你是哪里来的，要干什么？”
    那怪物一双大手攥住枪尖，见秋不二过来，眼中充满了惊恐之色，求饶道：“两位小爷饶命，我是信使，你们人族不是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吗？”
    北烈阳闻言一愣，两国？信使，就在此时，那怪物猛然炸开，又是一团迷雾涌起，将北烈阳、秋不二瞬间拉入幻境中，眼前出现的一幕，让本来从容的两人面沉似水，甚至不知所措起来。

 第21章 选择

    幻境中的场景清晰无比，其中的一幕画面让北烈阳和秋不二忧心不已。昏黄的山洞里，北月面色阴沉，持弓肃立，秋不三秋不四手持石棒，正一下下击打着地面，随着击打，那地面极为缓慢地下降。
    击打十余次，秋氏兄弟站起身，喘着粗气，紧盯着洞壁，北月面色稍霁，开口说着什么。北烈阳和秋不二心急如焚，浑然不顾幻境已经消失，抬头望向洞顶，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半刻钟，北烈阳沉声道：“月儿和你两个弟弟怎么在上面？”
    秋不二摇头道：“我和你深入黑风洞，他们放心不下，来找我们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为何他们在上面，我又怎么会知道？”
    北烈阳气沉丹田，一口先天真气猛然运转，爆喝一声道：“月儿，大哥在此！”
    这一声震得洞内的灰尘都扬起，可惜的是，此时洞顶上又传来了敲击声，一下下击打在两人心间，显然上面三人并没有听到这声大吼。敲击声持续一阵，终于停歇下来。
    两人长出一口气，就在此时，又有一声闷响传来，这一击让洞顶下沉的高度，比得上之前一连串敲打的效果。秋不二苦笑道：“烈阳，你这月儿妹子，果然是女中豪杰。”
    闷响刚过去，一阵阵敲击声又响起，这次轮到北烈阳苦笑道：“不二，你这两个孪生兄弟棒沉力猛，恢复力惊人，可真是资质极佳。”这些夸奖若在平时说出，无疑都是赞扬，如今这个局面下听起来，却让人五味杂陈。
    秋不三秋不四敲击地面，北月则一点点检查石洞，发现洞壁无法撼动，前面是诡异的溪流，后面则是他们突兀出现的地方，这三里长的石洞，竟然形成了只留了一个溪流出口的困境。再坚持一阵，秋氏兄弟终于力竭，坐在地上，喘息不已。
    北月摸着两人的头，叹道：“秋家子弟，资质真是让人羡慕，你们不过十二岁，便有如此修为，再过几年，就追上我了。”秋氏兄弟白眼都翻了起来，不知道这位大姐是在夸他们，还是在夸自己。
    两人虽然年幼，却知道绝对不可与比自己实力强的女人论理，只能在北月细腻冰凉的手下，频频点头。三人休息一阵，北月问道：“你们两个带了多少食物清水？”
    秋不三忽然扭捏起来，低声道：“月姐，我有一枚储物戒。”
    北月重重拍了一下秋不三的头，叫道：“你说什么？你们东岭部落有几枚储物戒？”
    秋不三脸色庄重起来，沉声道：“应该只有一枚。”
    北月不解道：“那怎么会给了你？没有给不二哥。”
    秋不三脸色又变成了腼腆，扭捏道：“月姐你知道，我大哥嘛，有点孤傲，我娘说，他不知什么时候一溜烟跑没影了，拿着储物戒只不过自用罢了。放在我手里，至少能让我和不四多些保命手段，所以，就把储物戒偷偷给了我们，大哥不知道此事。”
    无论秋不二资质多么逆天，在母亲眼中，两个儿子和一个儿子相比，总是二大于一，选择把储物戒交给秋不三带着，也就不难理解了。
    北月又问道：“储物戒何等重要，难道你妈就能做主？”
    秋不三脸如红布，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秋不四更直率些，低声道：“我爸比较听我娘的话，嗯，一向如此。”北月叹息不已，角人之殇过后，角人族男子中英才寥寥，反而显得女子更加强悍了。
    秋不三连忙从储物戒里取出食物和水，双手捧给北月，北月盘膝坐下，三人默默进食，各自想着心事。北烈阳和秋不二见头上没了动静，便也坐下来，吃些东西，一道石壁阻隔，上下两个空间，五个角人少年都在默默的咀嚼着食物，品尝着这诡异石洞里的滋味。
    北月吃完最后一口食物，拍手道：“黑风洞内，除了角人族以外，剩下的都是生死大敌。我大哥和不二哥走出去已经很远，没有理由出现在我们脚下，荒雅姐和南浔姐又带着众人落在后面，更加不会出现在我们脚下，那么，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留在这里，尽力和下面的凶物争上一争了。”
    秋不三秋不四振奋精神，一蹦多高，抡起石棒，又开始猛击地面，北月依然坐在地上，以手托腮，心中不断盘算：“角人之殇过去了二十年，角人也虚弱了二十年。这一代角人少年，却当真是人才济济。大哥勇猛刚毅、百折不挠，如今已是炼体一级修士，是我们当仁不让的未来领袖。不二哥则生而有角、资质逆天，也已是炼体一级修士，单以战力而论，犹在大哥之上。荒原、南社、荒雅、南浔，个个资质出众，今日看不三、不四两兄弟，刚刚十二岁，便已展现出惊人战力，两兄弟联手，自己恐怕不一定能敌过，难道我北月生逢角人族大世，有望见到角人大兴？”
    北月眼中充满了神往，如果有一天，角人族能走出黑雾森林，走出大荒岭，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该多好。想到此处，北月不由担心起大哥的安危，不行，要尽快突破眼前的困境。北月让秋氏兄弟休息，提起他们的石棒，左右开弓，猛击地面，眼见地面慢慢下沉，心情便一点点变好起来。
    耳中不断传来闷响，洞顶越来越低，北烈阳脸上显出少有的为难，涩声道：“不二，这可怎么办？”
    秋不二道：“难得你来向我问起做事的主意，我们不能害他们，自然也不能让他们把洞顶打得压下来，先维持住，再慢慢找出路。”北烈阳刚刚关心则乱，听秋不二一说，精神为之一振，举起大枪，击打洞顶，他力大势猛，片刻之功，洞顶又恢复到原来的高度。
    北月脸色阴沉，沉声道：“不好，底下的凶物实力明显在我们之上，几下击打，便让地面恢复原位，看来我们要拼尽全力了。”秋不三秋不四早已发现这个残酷事实，哪里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大喝，石棒同时猛击地面，发出一声巨响。这一合击，竟然达到了北烈阳刚才一击的力道，北月心中大震，这两兄弟，联手之威竟然刚猛至此。
    秋不三秋不四连声齐喝，三次击打地面，便脸色苍白，气力不济了。北月一声娇咤，接过秋不三手中石棒，用尽全力，猛击地面，直震得虎口发麻，秋氏兄弟这才知道，原本就让他们心存敬畏的北月，竟然和北烈阳一般勇烈。北月连击五下，地面又降下一大块，三人全部力竭，只好盘膝坐下，运转真力，修炼起来。
    北烈阳和秋不二见洞顶又压下一大块，心中充满了骄傲，北月在北烈阳心中，一直是自己娇弱的妹妹，不想她的战力已在悄无声息间成长到如此程度。而秋不三秋不四曾与秋不二并肩一战，此时的表现，更胜之前一筹，这两个小子果然了不得。两人不再击打洞顶，只是默默的想着如何破解这个局面。
    昏暗的洞中，时间混沌，不知过了多久，洞顶的闷响再起，然后又寂静下去，如是者三回，眼看洞顶就要压到二人头顶了，北烈阳深吸一口气，挥枪猛刺几下，又将洞顶击得上升三尺有余。
    北烈阳忽然急道：“糟了，月儿三个哪有那么多食物和清水度日？”秋不二也大惊失色，北烈阳手中有储物戒，他们头顶上的三人可没有，昏黄的石洞内无处可以觅食，这样剧烈的击打，三人又能坚持多久？
    北烈阳恨不得时光倒流，能收回刚才那几下猛刺，他奋起余勇，持枪猛刺洞壁，每一枪都将枪头深深扎入石壁，转眼之间，地上已一片碎屑，可石壁发出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变化，显然石壁不知道有多厚，他扎出的洞，根本动摇不了石壁。
    眼见洞顶又慢慢压了下来，北烈阳不再犹豫，眉心迷雾漩涡显化出来，开始缓缓转动，他一振大枪，奋然道：“不二，我决定去闯一闯那条河。”秋不二此时也是一样的心思，眉心短剑仙纹闪动，并不说话，与北烈阳并肩前行。
    他们距离溪水本来就不远，两人疾走几步，已到了先前另他们识海剧痛的地方。精神上的痛苦和肉体上的痛苦，哪一个更加难熬？这对每一个经历过精神折磨的人来说，答案都显而易见。
    识海深处的痛，如撕裂一阵，又一次不可抑制的传来，两人各自闷哼一声，紧咬牙关，继续向前。再走几步，已到了溪水边，两人口鼻中渗出血丝，双眼通红，状若癫狂，显然已到极限了。
    此时北月和秋氏兄弟一脸肃穆，三人手中各持一根石棒，北月道：“秋不三，你储物戒中明明还有这根石棒，之前为何不拿出来？”
    秋不三抱歉道：“月姐，我忘记了，食物和清水用去了一些，石棒露出，我才想起来，我很紧张。”
    北月怒道：“有我在，你紧张什么？”
    秋不三秋不四声音出奇的一致：“有你在，我们才紧张的。”
    北月愣了一愣，问道：“难道我就那么吓人吗？”秋氏兄弟一齐点头。
    北月借着怒气，一振石棒道：“我们一起猛击地面，凶物气力已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手了，我们乘胜追击，一定要把地面降到最低，我有预感，那时候我们就会脱困而出。”
    三人将石棒举到半空，大喝出声，挥棒砸下，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地面猛往下降，三人感到天崩地裂，脚下一空，身体已往下落，昏黄的光线陡然一亮。
    就在此时，三人发现离他们不远处，北烈阳和秋不二拉着手，已经踏入溪水中，两个背影剧烈颤抖，鲜血顺着手滴到水里，泛起一点点殷红。三人叫得撕心裂肺：“大哥！”
    只见北烈阳和秋不二回过头，两人脸色苍白，血迹斑斑，冲着三人笑了笑，然后便踪迹全无了。

 第22章 伤亡

    三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被巨大的悲痛包围，来不及反应，便昏迷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北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黑风洞里，身边是幽暗的光线，触手可及的便是那棵黑玉花树。
    北月发现身上酸痛无比，几乎脱了力，她挣扎着起身，深吸一口气，伸手摸向黑玉花树，树干粗糙，树叶滑腻，之前爆出的黑雾丝毫不见。回忆如此清晰，两位大哥的鲜血殷红触目，北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痛，跪在地上，在只有微光的黑风洞内，痛哭出声。
    秋不三秋不四此时也醒了过来，躺在地上，泪水横流，三人哭过一阵，北月勉强起身道：“大哥不会有事，他是角人族的未来，我们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我们是有未来的。”秋不三秋不四沉默不语，挣扎着起身，捡起落在身旁的石棒，一左一右，护在北月身前，两人目光渐渐坚毅起来。
    北月道：“大哥们有自己的路，我们要做的，是守好他们的归途，回去，荒雅姐和南浔姐那边会有麻烦。”三人开始时脚步踉跄，然后走得越发坚实，幽暗的光线里，三人背影模糊起来，直到融入其中。
    荒雅和南浔此时已陷入苦战。角人族少年列成战阵，最前面的是东岭部落秋牧，此人已经十六岁，先天武者修为，果然不负天才之名，一把长刀上下翻飞，刀锋凛冽，无论是噬风鼠、黑蝙蝠，触者顿时血肉横飞。荒原持枪，南社持刀，三人形成一个三角，牢牢顶在战线最激烈处。
    荒雅和南浔箭囊已空，荒雅手持两只短枪，南浔手持短剑，护在角人族队尾，身边十几个角人少年，各持兵刃，苦战不休。角人族的队伍，已被压缩在十丈空间内，眼见凶物还在源源不断的冲出来，队伍中渐渐有了伤亡，一声低沉的嚎叫，一名角人少年被黑蝙蝠咬到喉咙，当场倒地。
    荒雅脸上涌过一抹嫣红，周围的空气忽然一阵波动，短枪上幽光闪出，真气外露，在危机时刻，荒雅于战阵中突破。荒雅身体僵住只有一瞬，然后陡然冲出战阵，连刺三枪，三只噬风鼠被刺中头颅，倒地而亡。
    南浔见荒雅冲了出去，尖叫道：“荒雅，快回战阵。”荒雅再刺几枪，没有一枪落空，角人族少年们士气大振，纷纷出击，将荒雅围在核心，荒雅几步退回战阵，稍作喘息。
    南浔白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坚毅，以手抚剑道：“荒雅已然突破，我又岂能落在后面。”声音在战场上几乎无人可闻，南浔本意也是讲给自己听。剑锋轻抹，一点鲜血从美玉般手指上绽出，南浔竟然催动部落中秘法，强行破关。
    苦心人，天不负，南浔剑锋上随即闪出一道幽光，继荒雅之后，又一名角人少女，临阵突破，踏足先天武者境界。南浔一声娇咤，仗剑而出，厉芒闪出，几只黑蝙蝠坠落地面，角人少年们见南浔也临阵突破，冲杀在前，便奋起余勇，紧紧跟随，一时间，将战阵向外扩出一丈。
    此时荒雅回过气来，来到南浔身旁，与南浔并肩战斗。苦斗了不知多久，黑风洞内的凶物终于消失不见。战后清点，角人族少年人人带伤，重伤者十几个，已有一人死亡。
    荒雅和南浔穿梭在人群间，给伤者止血上药，幸好金伤散神妙无比，角人身体恢复力惊人，忙了足有半个时辰，这才处理妥当。角人少年们将战死的同伴围在中间，齐唱哀歌道：“别天域兮奔九荒，前路尽兮望断肠，今身陨兮埋何处，愿汝魂兮归故乡。”
    哀歌由尚显稚嫩的声音唱出，悲痛瞬间充满了黑风洞。祭拜完死者，荒原、南社、荒雅、南浔与秋牧聚在一起，商量后面该如何应对，秋牧主张继续向前，荒原和南社则看向自己的妹妹。
    荒雅道：“角人族已有人殒命，不能再往前了，我们收集兽肉，在此固守待援，烈阳会回来找我们。”南浔点头同意，荒原和南社随即点头，秋牧还想争辩，但荒氏、南氏兄妹四人都已是先天武者，四人同心，不是他一人能抗衡的，只好随大家在此固守。
    角人族少年自幼与荒兽苦战，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开始背靠石壁，用石头搭建起简易的防线，众人吃些食物，纷纷修炼起来。角人族内练真气，外练筋骨，对修炼环境并不挑剔，反而越是恶劣的环境，越会激发他们的潜能。刚刚一场大战，荒雅和南浔便临阵突破，为迷茫的角人族少年们指明了方向。众人各自用功，一时之间，黑风洞又陷入沉寂之中。
    北月和秋氏兄弟同样陷入苦战，往回走出不到三里路，迎面撞上一波凶物，三人一腔悲愤，全部挥洒在凶物身上。秋不三秋不四石棒纷飞，北月弯弓搭箭，一箭直取空中飞舞的一团黑雾。北月直觉敏锐，觉得此物是这群凶物的关键。一声厉啸响起，那团黑雾淡了不少，凶物开始围攻三人。
    秋氏兄弟联手在前，守得滴水不漏，北月又发三箭，将黑雾彻底射散，凶物一下子凌乱起来，三人趁势杀出，一举突破凶物的包围。再跑一阵，前面血腥味变浓，北月放缓脚步，秋不三道：“月姐，前面没有厮杀声，刚才的凶物应该是从前面败退走的。”
    三人再走几步，远处传来哀歌声，北月心头一紧，脸色一下便苍白起来。北月举手示意，坐在了黑暗里，倚靠着石壁，双眼紧闭，秋不三秋不四静静的站在她身前，默默的在黑暗中看向北月。
    哀歌声停歇，三人在仅有微光的黑暗里沉默了很久，北月忽道：“不三、不四，你们说，我们为什么要一直敲击地面？”
    秋不四抢先道：“月姐，我们不知道地下是哥哥，不然怎么会让地面降下去。”
    北月又道：“两位哥哥实力远在我们三人之上，他们为什么就不再与我们相争？就算不争，相持也好，为什么要自履险地，踏入那诡异溪流？”
    秋不三沉思片刻，道：“应该是两位哥哥觉得我们没有吃的，难以为继，这才放弃的。”
    北月急问道：“可是，他们怎么知道上面是自己人？甘愿放弃相争？”既能看透阻隔，为何不直接相认？这个问题谁也没有答案，三人就此彻底沉默。
    北烈阳和秋不二的识海似乎被揉烂碾碎，然后又被重铸起来，痛得呻吟不已。两人躺在地上，身体各自蜷成一团，无意识的抽动，过了不知多久，两人才清醒过来，抬眼望去，只见一片黑蒙蒙的天地，广袤无垠，这又是哪里？
    两人坐起身，慢慢调息，检查身体状态。北烈阳赫然发现，自己的识海扩大了一圈，里面蓄满精神力，体内真气流转不休，滋润着破损的经脉，肌肉筋骨也紧实了很多，彻底巩固住了炼体一级修为。北烈阳望向秋不二，发现他此时的状态也出奇得好，这种修炼方式，虽然有效，却让人心有余悸。
    北烈阳站起身，用脚去体会这片陌生的天地，发现自己似乎轻了不少，轻轻一跃，便有数丈高。秋不二低声道：“烈阳，快停下，这里应该是魔窟。”北烈阳陡然一惊，落到地上，进洞以前，荒雅曾告诉他，黑风洞是魔窟渗漏魔气生成的，看来那条诡异的溪流，便是进入魔窟的关键。
    北烈阳忽道：“我们进了魔窟，要怎么回去？黑风洞里还有不少族人。”
    秋不二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既然抓到过那黑色怪物，不妨在魔窟中再抓几个，一问便知。”北烈阳稳住心神，两人谨慎向前，开始第一次魔窟之旅。
    黑风洞内的凶物陡然疯狂起来，不知多少凶物，从北月三人身旁冲过，直奔角人族搭建起来的阵地而去。等所有凶物冲过去，北月起身，三人小心缀在凶物后面，慢慢摸向角人阵地。
    阵地上，荒雅、南浔带领一众弓箭手，弯弓搭箭，射向奔跑而来的凶物。此时，凶物中又出现了岩蜥的身影，这些庞然大物，仿佛肉盾一般挡在前面，那些弓箭来势凶猛，却无法射穿岩蜥的厚皮。噬风鼠跟在岩蜥之后，眼看就要开始冲锋。
    秋牧大刀一举，狂喝一声，蹿出阵地，一刀猛劈岩蜥，刀锋砍进一头岩蜥的厚皮里，一股污血喷溅而出，岩蜥却依然向前猛冲，差点把秋牧撞到空中。秋牧已是此时角人少年中实力之冠，这一战可怎么打？转眼之间，角人族阵地已被冲破，惨叫声接连响起，局势十分危急。
    就在此时，一支弓箭射过空中的一团黑雾，那黑雾厉啸一声，凶物的攻击更加疯狂。荒雅见状，立刻醒悟，原来这团黑雾才是凶物攻势的关键。荒雅毫不犹豫，取出符文箭，弓箭如流星一般，直接射入黑雾内，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符文箭与黑雾一起爆开，一股凄厉叫声陡然而起，又戛然而止。
    黑风洞凶物的攻势立刻一乱，角人族少年抖擞精神，将杀入阵中的凶物一一杀掉，几头岩蜥转头逃跑，硕大的身躯将不知多少噬风鼠碾压至死。秋牧大刀飞起，连续劈杀，直到将一头岩蜥头骨劈开，倒地而亡，这才喘着粗气，拄着大刀调息。角人族少年不由赞叹，秋氏子弟，果然不同凡响，眼前这秋牧，刀沉力猛，真是一员沙场猛将。
    凶物散去，再一次清点伤亡，这一战，角人族少年九人殒命，十几人重伤，若不是及时赶回的北月箭射黑雾，提醒了荒雅，然后以符文箭克敌，这一战，角人族少年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角人少年们个个悲戚，低声齐唱那首流传了数千年的哀歌，北月向荒雅、南浔等人讲起之前的经历，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此行的首领和最高战力，双双失踪，这消息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间。
    直到此时，角人族少年们才深刻体会到，虽然都被族中称为天才，原来天才之间，也分三六九等，北烈阳和秋不二这一失踪，众人将何去何从？

 第23章 回程

    “我们该回去了。”荒雅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然后深深地低下头。如今的局面，在黑风洞里坚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最佳的选择便是尽快离开。这个残酷的事实由荒雅说出来，角人族少年们从寥寥几个字内，便听到了悲凉和无奈。
    南浔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力，涩声道：“荒雅说得对，我们该回去了。”
    北月和秋氏兄弟不说话，角人族少年们要走的路就此定了下来。众人将殒命的角人少年集中在一起，用碎石块将尸体压在下面，黑风洞内无法点火焚化，他们也无力将尸体带出。
    悲哀的是，黑风洞的地面坚硬无比，殒命的少年连正常的坟也不会有。石块堆叠起来，越来越高，就像一座山丘，骤然出现在黑风洞内。哀伤之后，还是哀伤，众人默默起身，往黑风洞外走去。
    秋不三、秋不四走在队伍前面，秋牧、荒原、南社走在队尾，准备随时断后，荒雅、南浔、北月则和一些擅长射箭的角人少年走在队伍中间，小心戒备。走了不到三里路，忽然几声尖啸响起，从队伍头尾处，冒出大批凶物，张开尖牙利齿，将角人少年们围住。
    荒雅摘下一串项链，戴到北月脖子上，南浔则从皓腕上摘下一枚玉镯，戴到北月腕上。北月脸色涨得通红，冷声道：“两位姐姐这是何意？”
    荒雅道：“北月，无论如何，你要活下来，等烈阳回来了，指给他我们的埋骨地，告诉他，我们没有离开队伍，辜负了他的嘱托，实在是力有不逮。”南浔拉住北月的手，默不作声。
    北月怒道：“哪有未战先论生死的，我们就在此地，固守待援，我就不信，角人族的那些大人物们，会将全族的未来放弃。”
    角人族少年们士气本来低落已极，听了这几句话，精神陡然一振。北月弓开如满月，慢慢地寻找黑雾的踪迹。这次黑雾很狡猾，不知隐藏在哪个角落里，在幽暗的光线下，踪迹全无。
    凶物们只是围着角人族少年，并不进攻，一时间竟然僵持下来。魔窟之内，北烈阳和秋不二已经摸索了方圆五里的区域，他们赫然发现，在黑风洞内罕见的黑玉花，在魔窟内竟然随处可见。
    边走边摘，一路探索下来，北烈阳的储物戒里已经堆满了黑玉花，如果能回到角人族部落，这些黑玉花，足够角人族用上几年了。两人谨慎的扩大搜寻范围，一直没有发现凶物和魔灵，他们本来以为，魔窟像黑风洞一样，就是一条条深洞，如今才知道，魔窟内的空间广大，一眼望不到边。
    数万里之外，两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魔窟中，花半顷一身长衫，傲然挺立，身边是美如精灵的花怜九。花半顷面色如常，花怜九却皱眉埋怨道：“进出这魔窟的法阵也不知道修修，搞得人头晕。”说着，轻动玉指，挤按着自己的头部，两只晶莹白皙的手上，竟然带着两枚古朴的储物戒，质地远远超过北烈阳手中那枚。
    花半顷笑道：“怜九，你就别抱怨了，要是没有法阵，进入魔窟就像把识海劈开一样，痛苦异常，绝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人族开始探索魔窟时，死在进出关口的人，比死在魔窟的人还多。”
    花怜九撇了撇嘴，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大师兄，你才刚刚二十三岁，不要那么老气横秋的。”
    两人赤手走在魔窟内，仿佛在道花派内游玩一般，这并不是两人托大，而是在刚进魔窟的方圆数百里内，早被道花派的修士清理干净，不要说魔灵，连一只凶物都极为罕见。
    花怜九随手摘下一把黑玉花，边走边揪下花瓣，然后一片片扔在空中，花半顷劝道：“怜九，这些黑玉花虽然用处不大，长在那里看看也是好的，你又何必摘下来。”
    花怜九横了他一眼，嗔道：“这黑玉花既然没用，我摘几朵玩有什么关系，你再这么啰嗦，我一个人走了。”
    花半顷叹道：“恩师曾说，这黑玉花在角人族里很珍贵，是他们制作金伤散的主药之一，角人族传承数千年，底蕴深厚，这么普通的黑玉花，配出来的金伤散，修士和普通人都能用，效果奇佳，神妙无比，真想去黑雾森林看看，角人族是用什么手段将黑玉花配置成药的。”
    花怜九听到此处，将完整的黑玉花收到储物戒里，然后开始收集见到的黑玉花，花半顷皱眉道：“怜九，你随便摘几朵玩也就罢了，为何把黑玉花全部摘下来？”
    花怜九娇笑如银铃一般，道：“大师兄，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我把这黑玉花采摘下来，以后卖给角人族，岂不是大赚一笔。”
    花怜九的笑容满面，脸庞上流光溢彩，丽色照人，花半顷哑然失笑道：“角人族困守黑雾森林，能有什么宝贝来买你的黑玉花。人族和角人族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了，跟他们做生意，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花怜九道：“没事，只要角人族尚在，就有和他们做生意的机会，在这里黑玉花随处可见，多摘几朵，备不住以后能换个角人少女，给你做老婆。”
    花半顷朗声笑道：“我花半顷怎么会娶一个角人族妻子呢？”
    花怜九笑道：“那可说不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向魔窟深处走去。黑风洞内的僵持还在继续，角人族少年们紧绷的心情却轻松了一些，既然已经深陷包围之中，再紧张又能怎样，大不了也就是拼死一战。
    一个黑色怪物忽然出现在凶物中间，笑声如夜枭一般：“人族少年，你们幸好遇到我，我刚来地渊，不愿意大开杀戒，你们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让你们平安回去。”
    南浔躲到南社背后，取出符文箭，弓开如满月，猛地闪身出来，一箭直取黑色怪物，那怪物还在得意地大笑，符文箭正中头颅，砰的一声，怪物和符文箭一起爆开。
    可惜预想中凶物的混乱并没有出现，又有一个黑色怪物出现，幸灾乐祸道：“魔甲这个笨蛋，以为几句空话就能吓住你们。人族是诸天大族，岂是那么容易被吓倒的。”
    北月灵机一动，朗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地渊做什么？难道不怕我人族的大能吗？”
    黑色怪物道：“人族大能，我们自然是怕的，不过眼前只有你们在，该害怕的是你们。我们是探路者，来到地渊，为了传颂魔帝之名，让魔光充满这里。”
    北月道：“那个魔甲怎么样了？”
    黑色怪物道：“死了呗，又能怎么样，这样的废物，在我魔族何止亿万。”
    北月道：“你也是其中之一。”黑色怪物尴尬道：“我也是其中之一，不然怎么会被派来到地渊探路。”
    荒雅道：“魔潮还要多久来到地渊？”黑色怪物道：“这我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荒雅和北月轮番上阵，和那黑色怪物纠缠不休，只见那怪物头上冒出黑气，猛然大叫道：“人族女子果然麻烦，你们别问了，再问我也不会回答。我魔乙可不是好欺负的，惹怒了我，把你们抓到魔窟里，献给魔兵大人。”
    北月心里一动，似是不信道：“你叫魔乙呀，你别吹牛了，你能带我们度过那诡异的溪流？”
    魔乙黑洞似的大嘴一咧，笑道：“小姑娘倒机灵，那溪流可不是你们能过得去的，不过，之前有两个人过去了。”
    北月的心快跳出嗓子眼，故作平静道：“我不信，那溪流诡异的狠，我不信有人能过去。”魔乙撇嘴道：“你们过不去，可不代表别人也过不去，之前有两个人族男子就过去了。”
    荒雅和南浔同时叫出声：“他们现在怎么样？”魔乙摇头道：“我哪里知道，他们就算是活着过去了溪流，也不可能活着走出魔窟。”
    荒雅、南浔、北月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魔乙忽然发怒道：“你们这些女人，真是麻烦，套了我许多话，倒像吃了亏似的大哭起来，气死我了，我要杀了你们。”
    说完，魔乙挥挥手，凶物波涛般向前碾去，角人族少年们只好抖搂精神，勉强应战。不知过了多久，凶物终于退去，魔乙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群傻子，以为我的话那么好套吗？告诉你们，我已经把你们的底细摸透，现在便回去复命，暂且放过你们的狗命。”话音袅袅而去，黑风洞里又恢复了死寂。
    荒雅尖叫道：“别管殒命的同伴，大家迅速出洞去。”众人知道形势危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凶物又会回来，此时连悲痛都是奢望。角人族少年唱起哀歌，相互搀扶着，向黑风洞外奔去。
    一行人再走出五里，已有族中长老冒险入洞，来接应他们，众人见面，惨不忍睹，此行入洞的角人少年，有四成殒命在黑风洞内，剩下的也是浑身带伤，重伤者总有二十余人。
    洞外，荒木终于见到了这些幸存的角人少年，往日里稳如山岳的大祭司身躯剧烈晃动，一口鲜血喷出，几乎栽倒地上。族中长老连忙救治伤者，北月和秋氏兄弟又把洞中经历向荒木和三位族长讲述一遍，诸位角人高手个个面沉似水，魔潮将至，北烈阳和秋不二又身陷魔窟，难道老天爷要断角人族希望吗？
    众人沉默无语，忽听有掠空声传来，荒碧晴站立虚空，朗声道：“角人族于地渊之内，传承数千年，生死存续自有天数，你等又何必耿耿于怀。北烈阳和秋不二不是短命之人，此去魔窟必有收获，多则数月，少则数天，你等便知道了。”
    荒碧晴声音并不雄壮，却带给角人族力量，族中众人陆续回归部落，北月也被北渊带走，她要回到部落中，把黑风洞的经历在细细讲出，族中长老们以此判断北烈阳的吉凶。
    喧嚣的黑风洞外，很快平静下来，两个少女，却固执地留在了原地，正是荒雅和南浔。黑风洞在角人族的势力范围之内，两个少女已是先天武者，安全无虞，族中长者拗不过这两个天之娇女，又有荒碧晴点头同意，便用法阵封锁住黑风洞，由得她们留在此处。
    见族中众人走远，荒雅忽然坐到地上，痛哭出声，南浔感同身受，同样在地上大哭起来，两人哭了一阵，荒雅起身，狠狠说道：“烈阳，你若死了，万事皆休，你若不死，回来我要你好看。”
    南浔愣了一下，也狠狠说道：“姐姐说得对，我们饶不了他。”两个角人少女狠劲中带着爱意，又有担心融在里面，那苦涩的声音散在薄雾里，让暗地保护她们的族中高手不由愣住，才知道少年人的心绪，成年人永远体会不得。

 第24章 魔窟行

    广袤的魔窟内，花半顷和花怜九看似悠闲，实则速度飞快，很快走出了道花派修士探索出的安全区域，直奔魔窟深处而去。此时花怜九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采集着黑玉花，不知她的两枚储物戒空间有多大，这样数百里采摘下来，竟然没有填满。
    花半顷面色庄重起来，手持一把样式古朴的宝剑，小心戒备着。花怜九笑道：“大师兄，哪有那么夸张，让你连神牙都拿出来了。”花半顷手中的宝剑，正是在地渊赫赫有名的神牙，此剑原是花小妖大人心爱之物。
    花小妖纵横地渊数十载，仗此剑上击虚空兽，下闯魔窟，让神牙之名，威震地渊。花小妖飞升天域，将此剑留给花半顷。花半顷此时持剑在手，显然对魔窟之行极为重视。
    花半顷沉声道：“怜九，魔域广大，大能众多，魔窟是魔域深入诸天万界的触手，不可小觑。”
    花怜九撇嘴道：“我可没有小看，不然你以为我会留在你身边，听你唠叨？”花半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花怜九笑道：“大师兄，你是不是突破到逆天境了？”
    人族炼气之术，自炼体开始，每个人体内都有来自母胎的先天真气，感应到这股先天真气，不断温养，再辅以淬体法诀，便可成为后天武者。若先天真气外露于体，便成为先天武者，在这两个阶段，人族的修炼之法与角人族相同，甚至可以说，人族是借鉴了角人族炼体之术。
    在此之后，人族便进入真正的炼气阶段，水连城等人开创的炼气之术，是以体内先天真气为灵根，吸引天地灵气入体，灵气不断壮大，仙纹现于体，则进入望天境。吸收天地灵气，使仙纹离体化形于外，则进入飞天境。仙纹演化天地变化之道，成为法相，则进入逆天境。
    逆天境修士，已被人族尊称为大修士，是能够雄踞一方的强者。等人族修士渡过小天劫，则进入逍遥境，渡过大天劫，便可飞升天域了。
    花半顷不过二十三岁，便可以进窥逆天境，简直是让人绝望的修炼速度。花半顷摇头道：“我还没有突破到逆天境，恩师曾说过，修炼一途，一味求快，并不可取。我牢记恩师的话，便在飞天境多修炼几年。”
    花怜九埋怨道：“到底谁是我爸的孩子？那么偏心，神牙留给你，破军留给二师兄，还指点你们功法，给我就留下两枚储物戒，里面空空如也。”
    花半顷见花怜九面上含霜，连忙劝道：“神兵利器留给我们，不也是为了保护你，小师妹，恩师的谋划，可不是你我能测度的。”
    花怜九怒道：“什么谋划，他就是懒，早晚我去天域找他理论，他和妈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花小妖在他人眼中，是冠绝地渊的大人，在花怜九眼中，却是如此形象。
    花半顷急道：“小师妹，你怎么是一个人呢，道花派上下数千修士，哪个不爱你护你，再说，还有我和千树陪你。”
    花怜九眼圈红了，默不作声。花半顷不知该怎么劝，只好持剑站在一旁。
    花怜九抬起头，问道：“大师兄，你是不是真的爱护我？”花半顷道：“那是自然。”
    花怜九忽然笑道：“那便陪我好好在魔窟玩一阵子。”说完，花怜九身影摆动，一串残影留在虚空，速度奇快无比，已奔向广袤的魔窟深处。花半顷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这小师妹古怪精灵，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花半顷提气举步，追着花怜九而去。
    花半顷和花怜九走得肆意，北烈阳和秋不二却走得无比谨慎。北烈阳大枪在手，枪尖轻颤，秋不二短剑贴在身侧，一缕幽光在短剑锋刃上时隐时现。
    北烈阳眉心浓雾漩涡慢慢旋转，一丝丝魔气被吸进去，然后被漩涡碾碎，化作精纯的精神力进入识海。就在此时，北烈阳忽然感到远处空气中有一丝悸动，便站住脚步。
    秋不二与北烈阳并肩而立，两人身躯微弓，将短剑和枪尖扬起，转瞬之间，一个黑色怪物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怪物比之前他们遇到的更加凝实，身高将近一丈，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轻轻转动。
    那怪物低笑一声，道：“这么弱的两个小子，也能进入魔窟，正好给我当做功劳，献给魔兵大人。”
    北烈阳冷笑道：“区区魔物，也敢称大人。”话音未落，大枪猛刺，直取怪物的头颅，秋不二身形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无声无息划向怪物。
    那怪物见两人说打便打，毫不犹豫，一时间手忙脚乱，以手去格挡迎面而至的大枪，被一枪刺穿胳膊，枪尖几乎刺在脸上。那怪物心神大为震撼，他已接近魔兵境界，却一举被重创，这才知道人族修士的厉害。
    念头刚刚转动，怪物忽然感到一阵剧痛从魔晶处传来，抬眼看处，只见一把短剑，闪着幽光，已刺破身躯，直抵胸口的魔晶。怪物不敢稍动，叫道：“投降，我投降。”
    北烈阳将大枪撤回，带出一股黑色的液体，冷声道：“说，你是什么人，来地渊做什么？我们怎么从魔窟出去？”
    那怪物毫不犹豫道：“我是魔丁，来地渊探路，你们跟着我便能从魔窟出去，别杀我，我在魔域有八十岁的老娘，三十岁的老婆，五岁的孩子。”
    秋不二短剑向前刺了半分，喝道：“少说废话，你们领头的是谁？”
    魔丁哆嗦一下，求饶道：“表面上领头的是魔泽，高阶魔兵修为。”
    北烈阳问道：“暗地里还有领头人？”
    魔丁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有，魔泽那家伙实力比我强不了多少，他领头前来，不是找死吗？”
    两人见这魔丁毫无刚烈之气，几句话下来，便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原来从魔域通过魔窟进入地渊，并非易事，要反复试验魔窟的强度，能承受什么样的压力。这次派魔兵修为的魔族过来，只是探路而已。
    魔兵之上，还有魔将、魔帅、魔王、魔皇、乃至魔帝，这一连串的境界，压得北烈阳和秋不二喘不过气来，两人忽然下手，这才制住尚未到魔兵境界的魔丁，若是魔泽来了，两人联手对敌，胜负还未可知。
    尤其可怕的是，魔族能够以精神力控制凶物，冲击地渊。地渊内荒兽、凶物无穷无尽，若是任由魔族操控，就是人族也抵挡不住，更别说虚弱已极的角人族。
    北烈阳沉声道：“如何能让我信得过你？”
    魔丁看了北烈阳许久，涩声道：“如此精纯魔气，我百求不得，竟出现在一个人族身上。你只要给我灌注一丝魔气，我便终生无法摆脱你的控制了，无论是身在九天十界哪个角落。”
    北烈阳和秋不二对视一眼，秋不二缓缓摇头，魔音无间的迷雾漩涡炼出来的到底是不是魔气，还尚未可知，又如何能灌注给魔丁？
    北烈阳却不这么想，他放心不下角人族少年们，急于返回黑风洞，如今已经制住了魔丁，灌注一丝所谓“魔气”，又能怎样？北烈阳目光变得坚定，问道：“怎么给你灌注魔气？”魔丁目光中既悲且喜，摇头道：“只要按着我的头顶，将魔气从手心灌注进去就行。”
    北烈阳闻言一愣，他并不是炼气修士，真气外露是沿着兵器自然外露，却根本不知道如何让真气突破出手心，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多想。北烈阳将真气运转到眉心位置，试着将真气纳入识海之内。
    真气刚一进入识海，如火上浇油一般，识海内的精神力猛然炸起，北烈阳闷哼一声，张口突出一口鲜血。秋不二将短剑又刺进半分，疼得魔丁哇哇大叫，北烈阳缓缓摇头，秋不二这才止住动作。
    北烈阳以真气牵引精神力，竟然有效果，一缕精神力顺着真气，运转到手心，北烈阳将手心猛按到魔丁头上，还没等下一步动作，真气与精神力早已离手而出，源源不断进入魔丁体内。
    北烈阳暗叫不好，却说不出话来，秋不二发现异常，短剑毫不犹豫，向前刺去，却陡然刺了个空。魔丁鬼魅般后退十数丈，瞬间身躯缩小到一丈以内。魔丁大笑道：“哈哈哈，我魔丁也进阶魔兵境界了。”
    北烈阳此时伏倒在地，毫无声息，秋不二眉峰一挑，短剑仙纹清晰显化，一缕耀眼光芒从短剑上猛蹿出来，灵蛇诀运转到极致，飞速之间，向前突进十数丈，围绕着魔丁一顿狠刺。
    魔丁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子竟然如此果断，抓住了自己进阶未复的时机，尤其是那柄短剑，围着自己魔晶猛刺，眼看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殒命于此。
    伏在地上的北烈阳体内，真气在经脉中速度奇快、运转不休，每一个周天下来，真气便凝实一分，北烈阳也意识到，之前识海里的精神力果然有问题，也许真和魔气有关。这种奇怪的精神力，竟然能够渗透到经脉内，大幅扩展经脉，使筋肉更加坚韧。
    北烈阳见到秋不二猛攻不休，深知刚不可久的道理，心中大急，不由得张口长啸，啸声陡然而起，沛然如川之方至。北烈阳运转真力，站起身来，捡起大枪，奋勇向前。
    眉心迷雾漩涡转动，一缕缕魔气又被牵引过来，魔丁忽然感到脑海里一枚长枪印记闪动不已，身躯猛然僵住，秋不二短剑翻飞，连刺十余下，剑剑没入魔丁体内，带出无数黑色液体。
    魔丁再次大叫道：“投降，这次真的投降了。”
    秋不二手下不停，继续猛刺不休，魔丁苦苦哀求道：“这位大哥，你赶紧说句话呀，让这个疯子停下来，我若死了，你们就出不了魔窟了。”北烈阳闻言举手示意停下，秋不二又在魔丁身上，狠狠刺了一剑，这才作罢。
    魔丁的血红双眼里蓄满了泪水，心中暗道：“这哪里是人族，简直比魔族更像魔头，我被派到地渊探路，真是倒了血霉。”
    北烈阳见魔丁身体僵住，竟然要流泪，走到跟前，以手抚摸魔丁的头道：“你骗了我，又被制服，还有什么脸哭？”
    闻听此话，魔丁在魔窟的荒野上，哭泣不已。

 第25章 魔晶有的是

    秋不二从没有想到会遇见这样一个魔族，见魔丁哭哭啼啼，心中烦躁，抬手又是一剑，再次直抵魔晶，吓得魔丁顿时没有了眼泪，眼巴巴看向北烈阳。
    北烈阳哪有功夫和他纠缠，怒道：“别装可怜，赶紧带我们出魔窟，不然要了你的命。”魔丁叫道：“我现在僵住了，动不了呀。”
    秋不二阴恻恻道：“你真的动不了吗？是不是又骗我们？”
    魔丁急道：“动得了还能让你拿那把剑刺我的魔晶？”
    北烈阳道：“别废话了，快说，怎么才能动，我可不想背着你这蠢货走。”
    短剑加身，魔丁不敢怠慢，忙道：“主人，你只要停止运转那漩涡，我应该就能动了。”北烈阳缓缓收了魔音无间功法，秋不二的短剑则一直抵在魔晶上，丝毫不放松。
    魔丁知道已经无法摆脱北烈阳和秋不二的控制，便认了命，辨了辨方向道：“就是那里，有一个出口，连接着黑风洞。”说完，魔丁举步前行，北烈阳走在背后，运起魔音无间，丝丝魔气被牵引过来。
    魔丁猛然僵住，秋不二的短剑随着惯性刺入魔晶一分，疼得魔丁大叫道：“主人，我不是要逃跑，是要带你们出去呀。”
    北烈阳再次收了魔音无间功法，魔丁这才恢复正常，这次试验，让北烈阳放下心来，他举手示意魔丁继续前行，魔丁无法抵抗，只是低声嘟囔几句，便继续前行。
    秋不二见北烈阳的魔音无间能够控制魔丁，便收回短剑，两人跟着魔丁，在魔窟中快步向前。走出三里路，忽然前面闪出另一个魔族，看到魔丁，惊道：“魔丁，你竟然突破到魔兵境界了。”
    魔丁心中烦闷，本来就讨厌这个家伙，此时见他在自己面前大呼小叫，完全不顾上下尊卑，猛提魔气，忽然向前突进，一拳将这个魔族击倒在地，五指如钩，硬生生将魔晶自胸口抓出，那魔晶闪着晶莹的黄色，上面沾着滴滴黑色液体。
    那魔族毫无声息，倒地而亡，魔丁猛踢一脚，怒道：“魔丁也是你叫的？我已突破到魔兵，你这草芥，该叫我大人的。”
    北烈阳和秋不二对视一眼，心中各自骇然，魔族果然不负魔之恶名，面对同族，下手如此残忍。想到此处，北烈阳冷声道：“我让你杀他了吗？”
    魔丁身躯一颤，道：“主人，你们人族和魔族可是世仇，在诸天万界争夺不休，眼前这个畜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这才杀了他。”
    北烈阳道：“把魔晶拿过来。”魔丁将魔晶在自己身上擦拭干净，这才恭恭敬敬的双手把魔晶献给北烈阳，北烈阳拿起魔晶，发现这块魔晶的品质比先前得到那块高得多，呈现一种诱人的明黄色。
    北烈阳收起魔晶，示意继续前行。魔丁见北烈阳不问魔晶的事，长出一口气，自己胸口的魔晶还在隐隐作痛，这两个魔头要是知道了魔晶的妙用，岂不是危险。
    一路上遇到十几个魔族修士，有的惊讶，有的恭敬，毫无例外都被魔丁击杀，每次击杀，魔丁都会给他们安个罪名，北烈阳按捺不住，问道：“你杀便杀了，胡乱安些罪名做什么？”
    魔丁一脸惊诧道：“主人，你们人族不是常说，名不正言不顺吗？他们有罪，我杀他们是做好事。”
    北烈阳已经从魔族身上学了好几句人族的成语，不知该说什么好，魔丁杀的魔族，个个都有魔晶，转眼之间，北烈阳储物戒内，已经收集到了十几枚魔晶。
    北烈阳问道：“魔丁，你这样大开杀戒，不怕回去之后，魔族找你麻烦吗？”
    魔丁道：“回去？我已经被主人控制，还怎么回去？我要跟您出魔窟。”
    北烈阳不解道：“你在魔域不是有八十岁的老娘，三十岁的老婆和五岁的孩子吗？”
    魔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肃声道：“那算什么，他们加一起也比不上主人。”
    北烈阳摁了摁眉心，拿这个毫无节操的魔族没有办法，三人继续向前，收集着一枚枚魔晶。远在万里之外，花半顷舞动神牙，一击便将一个高阶魔兵刺倒，神牙入体，如火上浇油，魔兵的身躯发出“刺啦”声，转眼之间，便挥发为魔气，原地留下一枚黑色的魔晶。
    花怜九叫道：“哈哈，又有魔晶捡了。”一双莹白的小手对空虚抓，将魔晶摄入掌心。
    这枚黑色的魔晶闪着奇异的光泽，花怜九叹道：“这魔晶好美，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到魔将，要是得到魔将的魔晶，那该多好。”
    花半顷苦笑道：“怜九，你收集了十几块魔晶了，还不够吗？”
    花怜九举起手来，一枚枚手指的点过去，道：“不够呀，你看，道叔叔五枚、二师兄五枚、花大长老三枚、花二长老三枚、小红一枚、小紫一枚”
    花半顷一直琢磨不透，这个小师妹从小什么都不缺，却又偏偏喜欢各种宝物，也许，姓花的人骨子里都有一丝怪异，想到此处，花半顷忽然想起恩师，默念几声恕罪，这才安下心来。
    花半顷仗剑在手，区区魔兵魔灵根本无法阻挡，两人越走越深入，花怜九收集到了上百块魔晶，兴奋的小脸通红，花半顷实在忍不住，问道：“怜九，你又不缺宝贝，为什么还这么兴奋？”
    花怜九撇嘴道：“你懂什么，我之前的宝贝，都是你们送的，现在这些魔晶和黑玉花，是我在魔窟捡的，我自己赚的钱，当然不一样。”
    花半顷暗道：“这些魔兵魔灵根本就是我杀的，你只是动动手指，把魔晶捡起来罢了。”这话无法说出口，只好继续向前，做小师妹挣钱的工具去了。
    魔丁带着北烈阳和秋不二，走出了几十里，据魔丁说，马上就要到魔窟连接黑风洞的地方了，忽然，眼前又出现一个魔族。这魔族一脸兴奋之色，见到魔丁，先是一愣，然后上前施礼道：“魔乙见过魔兵大人，恭喜大人俘获人族进魔窟，魔泽大人必定给大人贺功。”
    魔丁闻言，眼见平时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魔乙，如今给自己施礼，禁不住得意道：“魔乙，你从哪里来？”
    魔乙恭敬回答道：“大人，我从黑风洞回来，我刚才碰到了一群人族，探听到很多消息，正好回报魔泽大人。”
    北烈阳心中一颤，问道：“那些人现在怎么样？”
    魔乙斥道：“闭嘴，魔兵大人在前，哪有你一个俘虏说话的余地。”
    魔丁闪电般向前，猛扇魔乙一个嘴巴，怒道：“谁让你这样和主人说话。”这一巴掌将魔乙扇得七荤八素，捂着脸不知所措。
    魔丁很是机灵，见北烈阳关心，知道这些人必然与北烈阳有关系，问道：“快说，那些人怎么样了？”
    魔乙道：“那些人我没有杀，我急着回来报信，留下些凶物在那里，估计会有些伤亡。”
    北烈阳闻言大怒，举枪便刺，一边的秋不二动作更快，身形闪动，早已来到魔乙身边，短剑上闪着幽光，一击便将魔乙的魔晶击碎，魔乙倒地而亡，魔丁嘴角抽动，暗道：“主人看似凶恶，其实倒有几分厚道，这家伙阴沉沉的，身法诡异，出手就是要害，千万不能招惹。”
    北烈阳抑制住焦躁的情绪，缓缓道：“魔丁，赶紧带我们出魔窟。”
    魔丁点头道：“主人，我马上带你们出去，哪个先走？”北烈阳不解道：“先走？一起出去便是。”
    魔丁道：“主人，我刚刚进阶魔兵，一次只能带一个人出去。”秋不二举起短剑，看似又要刺来，魔丁大叫道：“此言绝对不虚，我向魔帝起誓。”
    北烈阳道：“不二，你先出去，拿短剑抵住他的魔晶。”秋不二毫不犹豫，短剑刺入魔丁已经愈合的身体，抵住魔晶，魔丁暗叫倒霉，对实力涌起了不可抑制的渴望，若进阶魔将，一次带两人出去，便能少挨这一剑。
    魔丁运起魔气，忽然消失在魔窟，北烈阳持枪在手，小心戒备，很快，魔丁的身影又出现在魔窟。
    北烈阳问道：“魔丁，你把不二送出去了？”
    魔丁回道：“是的，主人，我把不二小爷送出去了，不过他已经跑远了。”
    北烈阳知道秋不二担心秋氏兄弟的安危，便道：“好了，你送我出去。”
    魔丁摊手道：“主人，我得恢复魔气，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再送你出去。”
    北烈阳运起魔音无间，制住魔丁，大枪向前，刺入魔丁胸口，抵住魔晶道：“你莫非又要骗我？”
    魔丁忙道：“不敢，我绝对不是骗您。”
    北烈阳见他似无作伪之色，便道：“那我便将大枪放在这里，等你慢慢恢复魔气。”
    魔丁心中叹道：“还是主人狡猾，明明有狠厉手段，却让那个叫不二的小子冲在前面，如今没有了别人，便自己动手了。”
    魔丁无法拒绝，只得专心恢复魔气，不到两刻钟，魔丁道：“多谢主人激励，我的魔气已经恢复好了，这就带主人出去。”
    北烈阳收起魔音无间，魔丁运起魔气，一阵恍惚，北烈阳再清醒过来，已经到了黑风洞内。魔丁道：“主人，我在前面开路，你随我来。”
    北烈阳摇头道：“你回魔窟去，我以后有事再找你。”
    魔丁此时已是魔兵修为，巴不得回到魔窟，又怕是北烈阳有意试探，便道：“那怎么行，主人，这黑风洞内凶物极多，我还是留在你身边为好。”
    北烈阳冷声道：“少巴结我，让你回去，你便回去，费什么话，我有急事要办。”魔丁见北烈阳是真心实意，便施了一礼，转眼之间，消失在黑风洞里。
    魔窟之内，魔丁的身影陡然出现，脸上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他盘膝坐在地上，试了十几种秘法，还是没法把长枪印记去掉，最后颓然而止，叹道：“就知道来地渊没有好事，早知道去买本人族的黄历看看。完了，这辈子，我是要人族的卧底，魔族的叛徒了。”
    此时，魔窟里忽然起了一阵风，魔丁在风中，凌乱不已。

 第26章 控兽

    幽暗的洞内只有丝丝缕缕的微光，北烈阳辨了辨方向，奔洞口方向而去，跑出半个时辰，便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北烈阳心急如焚，向气味的源头跑去。血腥气越发浓重，有打斗声和兽吼声传来。
    北烈阳全速疾奔，再走三里路，发现秋不二正在和一群凶物搏杀，地上有很多角人族少年尸体。北烈阳大枪一举，杀上前去，角人族少年一代最具天赋战力的两人全力出手，与凶物在黑风洞内杀得难解难分。
    转眼之间，死在北烈阳枪下的凶物就有数十只，无意中去魔窟行走一遭，大大提升了北烈阳的实力，身体更加坚韧凝实，精神力也提上一个台阶，凶物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缓慢不少，漏洞百出。
    秋不二状若狂魔，短剑上吞吐着将近三尺的幽光，那幽光绽放着惊人的杀气，收割着凶物的生命。这些凶物只是顺着血气来觅食的，并无魔灵控制，数量虽多，不成战阵，便不是北烈阳和秋不二的对手。
    再战一刻钟，凶物被屠戮一空，北烈阳的心提到嗓子眼，他忍着悲痛，翻看着同伴的遗体。足有二十几多个角人族少年殒命，幸运的是，其中没有荒雅、南浔、北月和秋氏兄弟。
    这份幸运只是让北烈阳和秋不二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化不去他们心中的悲愤，堂堂角人族的天才少年，难道只能和凶物荒兽搏杀，枉费性命？两人将族人遗体收拾起来，在悲痛中沉默无言。
    过了半晌，北烈阳道：“我带他们进了黑风洞，也要带他们回去。”秋不二点点头，又摇摇头，黑风洞内没有引火之物，无法将族人遗体焚化，这么多亡人，如何能带出洞去？北烈阳沉声道：“不二，我刚才想到，既然魔灵能够控制凶物，我又能控制魔灵，是不是我也能控制凶物？”
    秋不二思索了一阵，劝道：“我族数千年历史，从来没有试图去控制荒兽凶物，其中必有缘故，我劝你还是不要尝试。”
    北烈阳决然道：“我一定要带他们回去。”秋不二见他决心已下，便不再劝。在魔窟内能控制住魔丁，是因为魔丁居心不良，自引魔音无间修炼出的“精神力”入体，而如何去控制凶物，这是个难题。
    解决难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试验。北烈阳和秋不二开始在黑风洞内寻找凶物，一边报仇，一边尝试着去控兽。最先遭殃的是噬风鼠，这种凶物若不成群，便远不是北烈阳和秋不二的对手，秋不二施展灵蛇诀，被盯上的噬风鼠跑都跑不掉，只能乖乖成为试验品。
    北烈阳这才发现，有灵智的魔族懂得趋利避害，有时甚至自入陷阱，反而容易控制，而没有灵智的凶物，却只知道拼死挣扎，控制起来异常艰难。北烈阳耗费掉了十几只噬风鼠，这才掌握灌注“精神力”的方法。
    而“精神力”灌注到噬风鼠身体内，有时是“精神力”压垮噬风鼠，导致凶物瞬间爆体而亡，更多的则是噬风鼠的意志击溃“精神力”，然后“精神力”被吞噬。这种情况下，北烈阳的识海会如割裂一般，痛苦异常，十几次试验下来，北烈阳双眼发直，已经濒临崩溃了。
    秋不二将北烈阳拖住，两人在幽暗的黑风洞内，打坐修炼。秋不二修炼的是天地灵气，黑风洞内几近于无，而北烈阳则修炼的是魔音无间，丝丝缕缕的魔气被牵引入识海，然后被漩涡碾碎吸收。
    北烈阳此时内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暴戾，魔音无间运转不休，几个时辰下来，精神力便恢复如初。北烈阳赫然发现，经过十几次被割裂的痛苦后，他的识海竟然又扩大了一圈。
    黑风洞内不知岁月，两人累了就打坐修炼，精神体力恢复后便寻找凶物试验，不知做了多少次尝试，终于在一条岩蜥身上，获得了突破。这次北烈阳“精神力”涌入岩蜥脑海，竟然发现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满是昏暗，充满了无尽的厮杀，世界的中心，是一枚小小的颗粒，北烈阳忽然意识到那颗粒便是关键，“精神力”猛扑过去，将颗粒包裹住，不断侵蚀，直到“精神力”融入颗粒中，那一瞬间，北烈阳感到一丝亲切和茫然。
    那是岩蜥的意识，北烈阳小心的通过“精神力”发出前行的指令，岩蜥便乖乖的前行，然后是后退，左移、右移。有魔丁这个前车之鉴，北烈阳对这种精神控制不太放心，于是，发出了一个翻身的指令，这才发现，岩蜥翻身真是个大动作。
    那条被控制的岩蜥先要来到洞边，贴着石壁，立起庞大的身躯，然后，处在下面的两只脚在地上一顿猛挠，这才翻过身，将白白的肚皮露在上面。北烈阳抑制不住冲动，上前挠了挠岩蜥的肚皮，岩蜥的意识里，传来了强烈的喜悦，然后是祈求之意。
    北烈阳挠了岩蜥肚皮十几次，这家伙还在不断祈求，北烈阳怒道：“我控制你是为了运送族人遗体，不是给你挠痒痒的。”他猛踢岩蜥一脚，这才发现，自己身体强度还是不够，猛踢之下，岩蜥的意识里只是多了一丝奇怪而已，北烈阳已经疼得开始捂脚了。
    有了第一次成功，后面便顺畅了很多，在这条岩蜥的带领下，北烈阳和秋不二陆续找到了二十多条岩蜥，挨个试验下来，控制住了其中十几条，其他的则依然头颅爆开而亡。
    被控制住的岩蜥，并没有丧失本性，争相向前，将死了的岩蜥吃掉，这让北烈阳充满了警惕，看来自己的精神力太弱，还不能做到完全控制。两人又忙碌了几天，终于控制住了三十条岩蜥。
    有了这些岩蜥，北烈阳发现仿佛多了三十个自己，时时刻刻有不同的意识传来，让他禁不住心烦意乱。
    秋不二观察到了这种情况，便道：“烈阳，我知道为什么先辈们不去控制这些凶物了，一是没有魔音无间，精神力不够强，二是会被这些凶物的意识影响，你的心志坚强如铁，我一直佩服，如今也被侵扰到如此程度，更别说其他人了。”
    北烈阳道：“我能控制魔丁，说明我的精神力在他的魔气之上，为什么和魔丁实力相近的魔灵，能够控制住那么多凶物，让它们形成战阵，井井有条的进攻，而我只控制了三十条岩蜥，便感到力不从心？”
    秋不二恍然道：“魔晶，肯定是魔晶的作用。”
    北烈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魔晶，托在掌心道：“魔晶要怎么用呢？难道，我也要修炼出魔晶吗？”
    他无意间说出此话，秋不二沉思片刻道：“烈阳，恐怕你真的能修炼出魔晶，我怀疑族中遗留的魔晶，不是来自魔族，而是来自秋云兮大人。”
    北烈阳心中一凛，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最早秋不二给他的魔晶，那魔晶深黑色，在幽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北烈阳心一横，将魔音无间修炼出的精神力猛然注入到魔晶内，然后识海内轰然作响，北烈阳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三十条岩蜥立刻失去控制，有的开始自相残杀，有的开始攻击北烈阳和秋不二。秋不二奋起神勇，好不容易才将岩蜥驱散，看着十几条死于非命的岩蜥，秋不二苦笑不已，看来这控兽的风险极大，北烈阳是其中的关键，他若有失，荒兽立刻反噬，不可不防。
    过了足有一天的光景，北烈阳才悠悠醒转，秋不二上前问道：“烈阳，你感觉怎样？”北烈阳慢慢坐起，运起魔音无间，黑风洞内似乎掠过一阵风，团团魔气争相而至，涌入北烈阳识海中，一枚黄色的魔晶，呈六角菱形，在识海深处载浮载沉。
    迷雾漩涡的颜色更深了一些，旋转间将魔气碾碎，然后涌入识海，被魔晶牵引过去，慢慢吞噬。此刻魔窟以内，魔丁正在全速疾行，忽然，魔丁一下子僵住，在惯性之下，直直栽倒在荒原上。
    魔丁先是一惊，然后叹道：“看来那小子更加厉害了，竟然能隔空控制我，这样的主人，前途无量，我跟着他，也许能在修炼路上，走得无尽高远，有了力量，做个卧底又算什么？”过了片刻，魔丁动作恢复自如，他坐在荒原上，开始认真思索，如何做好一个卧底。
    北烈阳将识海内的变化讲给秋不二，秋不二叹道：“这下你再也无法摆脱魔音无间了，趁着你还正常，我要多看看你，不然等你入了魔，恐怕就不是原来的北烈阳了。”
    北烈阳并不在意，事有轻重缓急，眼下要做的，是带着同伴的遗体回去，至于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有了识海内的魔晶，北烈阳和秋不二的控兽速度陡然提高。
    不到一天功夫，便控制住了五十余条岩蜥，还有十几只噬风鼠，二十几只黑蝙蝠，北烈阳仿佛多出近百只眼睛，凭借这些凶物，他们将角人族同伴的遗体全部收集起来，以衣为索，将遗体固定在岩蜥身上，然后控制着岩蜥，向黑风洞外走去。
    黑风洞口遥遥在望，一点明亮映到洞中，北烈阳忽道：“不二，你想过没有，我既然能控兽，是不是可以将荒兽凶物组成战阵，去与人族作战？”
    秋不二闻言，肃声道：“烈阳，我一直认同花小妖大人的看法，角人族和人族是同一种族，同族之间的仇怨，何必让这些畜生掺和？”
    北烈阳思索片刻道：“既是仇怨，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秋不二道：“烈阳，我知道你素有大志，要恢复角人族荣光，可是，恢复荣光便可以不择手段吗？用荒兽凶物恢复来的荣光，还是荣光吗？”
    北烈阳愤然道：“恢复荣光还很远，我要做的，是先为族人在黑雾森林外，谋一块安家立命的土地。不驱使荒兽凶物去和人族相争，难道用我角人族的命去填吗？那么，是用月儿、小山的命，还是用不三、不四的命？”
    此话一出，秋不二沉默不语，岩蜥身上，是一具具被固定住的族人遗体，事实如此残酷，让人无法辩驳。这两个自幼便在一起，志同道合的伙伴，又一次争论到无言，远处的明亮，似乎一下子又暗淡起来。

 第27章 回家

    北烈阳和秋不二沉默不语，却忘了控制岩蜥，那些岩蜥直直冲向被法阵封闭的洞口，传出剧烈的波动。荒雅和南浔正在盘膝修炼，感到异常，抬头看向洞口，模模糊糊间，看到无数岩蜥冲击着洞口，顿时大惊失色。
    荒雅急道：“南浔，你回部落去通知大祭司，我在这里盯着。”南浔不多说话，拔腿便跑，就在此时，暗地里保护的角人族高手显出身影，正是北芒。
    北芒炼体六级修为，眼力惊人，见那些岩蜥动作诡异，背着什么东西，而岩蜥后面，有两道身影，似乎是北烈阳和秋不二。北芒沉声道：“浔儿，且慢回去，事情有些不寻常，你们来看。”
    南浔听到北芒的声音，停住脚步，心中大定，荒雅和南浔几步来到北芒身旁，顺着北芒的手指看向洞内。一眼望去，荒雅和南浔泪流满面，此时北烈阳给岩蜥传去停下的指令，和秋不二正穿过岩蜥群，来到洞口。
    角人族的法阵并不高级，只能挡住凶物，而光线、声音则能顺利穿过。北烈阳见二女脸上悲喜交加，待要叫时，却禁不住哽咽起来，隔着法阵，三人的目光汇聚在一起，泪水流下，似乎要将多日的牵挂冲刷掉。
    北芒关闭法阵，北烈阳和秋不二并肩走出来，向前施礼道：“见过北芒长老。”北芒见两人安然无恙，心中大喜，目光越过两人，看到岩蜥身上的一具具遗体。
    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些少年的结局，但看到他们年轻的遗体横陈眼前，北芒还是禁不住一声长叹。沉默片刻，北芒振奋精神问道：“那些岩蜥是怎么回事？”北烈阳道：“此事说来话长，北芒长老，我们先把这些遗体安置好。”
    气氛沉闷到了极致，五人一言不发，将遗体一具具移到洞外，安放在平坦的地上。遗体安置好，北烈阳发下指令，命岩蜥返回黑风洞深处。北芒将法阵再次打开，护住洞口，让北烈阳四人在此守候，他再次仰天长叹，然后转身返回部落中报信。
    北芒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暗淡天际，荒雅和南浔已经冲到北烈阳身边，还未开口询问，北烈阳便张开双臂，将两个神情憔悴的少女拥在怀里，这一天，正是北烈阳十五岁生日。
    北烈阳人如其名，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带给角人温暖，而这次却是他第一次通过拥抱，将温度传递给濒临崩溃的荒雅和南浔，三人抱在一起，默默地流着眼泪。
    秋不二略显尴尬地站在一边，心中不由暗叹：“烈阳这家伙，没有我能打，没有我聪明，不如我长得好看，却这么有女人缘，你们三个抱在一起，把我一个人扔在一边，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北烈阳情绪最先稳定下来，轻声道：“你们先去休息，回到部落后，我再给你们讲我和不二的经历。”荒雅和南浔在洞外苦盼了多日，见到北烈阳安然无恙，紧绷的心情立刻放松下来，靠在北烈阳怀里，晕晕沉沉得即将睡去。
    北烈阳看向秋不二，轻声道：“不二，你去给我搬一块石头来，我扶着她们坐下。”秋不二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搬了一块大石头过来，北烈阳坐在石头上，荒雅和南浔倚着他，已经睡着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几道急促的掠空声传来，北烈阳来不及拍醒怀中的两个少女，荒木和四位族长已到了黑风洞口。北烈阳脸上满是尴尬，不等荒木和北渊说话，南天路的大嗓门响起来：“放开浔儿，光天化日，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北烈阳慌忙起身，荒雅和南浔也醒了过来，两人见到如此场景，脸上一红，从北烈阳怀里挣脱出来。南天路待要责骂南浔几句，看到爱女蓬头垢面，神情憔悴，长叹一声，不再开口。荒碧晴则款步向前，将荒雅和南浔拉到远处，整理妆容。
    北烈阳和秋不二施礼道：“见过大祭司，见过各位族长，我们回来了。”
    荒木凝视两人片刻，又看向地上的遗体，叹道：“角人族何其不幸，天才弟子如荒草般竞相夭折，万幸的是，你二人安然无恙，我角人族未来的希望还在。”
    北烈阳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道：“大祭司，烈阳无能，没有将同伴保护好，让他们枉送了性命。”
    荒木摇头道：“烈阳，你能回来就好，这是他们的命运，也是当今所有角人族的命运，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
    说话间，角人族各部落长老也赶到黑风洞外，见到自己的后辈子弟陈尸地上，一阵阵叹息响起，充满了悲凉之意。角人族在黑雾森林苦苦求活，生离死别本是常事，如今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少年天才的遗体，就算是铁石心肠，也禁不住悲伤。
    荒木带头低唱哀歌：“别天域兮奔九荒，前路尽兮望断肠，今身陨兮埋何处，愿汝魂兮归故乡。”歌声先是低回沉重，慢慢地高亢入云，在黑雾森林中萦绕许久，这才渐渐散去。
    荒木又加固了黑风洞口的法阵，然后带领众人，将角人族少年的遗体运回部落安葬。到了祖屋前，荒木摆手道：“烈阳，不二，你们先回族中梳洗休息，明日到祖屋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北烈阳和秋不二领命，跟随北渊和秋寒各自回到族中。天北部落议事厅外，挂着五条白幡，这次黑风洞之行，有五名天北部落的天才少年殒命，损失颇重。少年的遗体已被装入棺木中，几乎全族的角人，都聚在一起祭奠。
    北烈阳的身影出现在议事厅外，天北部落众人发出一阵惊喜的叫声，他们牵挂多日的族长之子，未来之星，终于平安归来，这对悲痛的天北部落，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
    北渊站在议事厅外，肃声问道：“北烈阳，此去黑风洞采集黑玉花，结果如何？”
    北烈阳上前施礼道：“谨向族长复命，此去黑风洞，北烈阳误入魔窟，采集黑玉花无数，获魔晶十九枚，被困魔窟时，未能护佑族中同伴，致五人惨死，北烈阳罪孽深重，请族长责罚。”
    天北部落众人早就知道族中少年殒命的消息，沉浸其中，虽然悲痛，但也不是初闻噩耗时的撕心裂肺了，如今听说北烈阳采摘黑玉花无数，当即精神大振。
    北风上前一步道：“族长，烈阳虽有疏漏，在黑风洞内，又有谁敢保证护佑得了他人周全。”此话一出，天北部落众人纷纷点头，黑风洞内本就充满杀机，北烈阳刚满十五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又怎么能护住同行伙伴？他能将伙伴的遗体带回来，已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又有几名长老出来替北烈阳求情，北渊面沉似水，沉声道：“北烈阳，你去黑风洞之初，大祭司以符文箭相托，你却抛下众人，轻身赴险，此项罪责难免，罚你五日之后，去凌云峰顶向先祖大人们磕头认罪。”
    此话一出，北风大急道：“族长，万万不可，凌云峰顶岂是炼体一级的烈阳去得的？”
    北渊还未说话，北烈阳再次施礼道：“谨遵族长之命，我必到凌云峰顶，向先祖大人们诚心认罪。”众人见此情景，知道再劝无益，也只好作罢。
    北烈阳交上黑玉花，自有族中制药匠人去制作金伤散，至于魔晶，却不必上缴，这东西是好是坏，还没有定论，族中并不看重。北渊道：“烈阳，你去祭奠一下殒命的同伴，然后回去休息。”
    北烈阳来到棺木前，双膝跪倒，向上叩首，心中暗道：“诸位同伴，北烈阳对不住你们，他日必为你们报仇，你们的家人，我也会尽力照顾好，你们安心去。”施礼完毕，北烈阳起身回家，守在一旁的北月和北山早已按捺不住，冲过来抱住大哥，不住地问这问那。
    北烈阳一边回答，一边向家中走去，还未进门，早已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北烈阳的妈妈并未到议事厅外，而是等在家门前，见爱子平安归来，不禁潸然泪下。
    北烈阳的妈妈叫风庭，是个普通的角人女子，并不是修士，黑雾森林里生活艰辛，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她已鬓角花白，老态初现了。风庭与北渊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她虽然毫无修炼资质，所生北烈阳、北月、北山三人却资质极为出众，这在角人族内，也被津津乐道。
    北烈阳上前施礼，风庭道：“烈阳，快回家来，今天是你十五岁生日，我儿已经长大成人了。”北月和北山拉着北烈阳，进了家门，北烈阳梳洗更衣完毕，屋内已摆下一桌美食，母子四人围坐桌前，开始吃饭，北烈阳胸中满是温暖，不知不觉间，饭菜一扫而空。
    东岭部落议事厅内，秋不二正在给秋寒讲述黑风洞之行，父子二人在空旷的议事厅内，一站一坐，一个说话，一个倾听，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堪堪讲完，秋寒摆摆手，闭上双眼，陷入沉思。
    秋不二转身离开，秋不三和秋不四早已守在门外，见大哥出来，上前施礼道：“大哥，你没事？”
    秋不二深深地看向这两个弟弟，只见两人稚嫩的脸上，担心和喜悦交织一起，忽然想起北烈阳出洞前说的话，心中发誓道：“若是有人要害我弟弟的命，那么，我也会无所不用其极。”

 第28章 生死是小事

    秋不二的妈妈叫御青鸾，是个女修士，此刻她正端坐屋中，忽然笑道：“秋寒这个家伙，私下和儿子在一起，也是冷冰冰的。”
    御青鸾起身来到铜镜前，看到镜内的身影，低声叹道：“青鸾呀青鸾，儿子都成人了，你也该老了。”说完，镜内的人似乎老了一些，又似乎毫无变化。
    秋不二带着两个孪生兄弟，回到家门前，只见母亲正在门口迎接，秋氏兄弟上前施礼，御青鸾笑道：“回来就好，我们去吃饭，我准备了好吃的，不给那个冷冰冰的家伙留一点。”
    秋氏母子进门，秋不二待要向母亲述说几句，御青鸾道：“你去梳洗更衣，黑风洞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御青鸾的手艺，明显比不上风庭，秋氏兄弟吃得龇牙咧嘴，一顿饭下来，秋不二心中满是温暖，有妈妈做的食物在，家的味道便永远那么特别。
    同样深沉的夜，秋不二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而北烈阳则拥被大睡。秋不二眉心仙纹闪动，北烈阳眉心迷雾漩涡缓慢转动，在不知不觉间，两人都有了无法向人言表的秘密。
    次日醒来，北烈阳精神尽复，吃过早饭，北烈阳起身前往祖屋，北渊叮嘱道：“烈阳，你将黑风洞里的经历，一丝不漏地讲给大祭司，他是我族的擎天之柱。”北烈阳应承下来，给父母施礼离去。
    北烈阳缓缓走在小路上，心中依然充满了悲伤，黑雾森林之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在那里，是不是充满了温暖的阳光？
    北烈阳来到祖屋前，看见秋不二站在门外，便道：“不二，走，去见大祭司。”
    秋不二摇头道：“我已经见过大祭司了，你进去，我到老地方等你。”说完，秋不二扬长而去，很快便没了踪影。北烈阳见秋不二离开，只好一个人上前叩门，院内传来了荒木的声音：“进来，烈阳。”
    北烈阳进了门，只见荒木站在槐树下，以手轻抚树干，身上满是风霜之色，显然昨晚彻夜未眠。北烈阳上前施礼道：“烈阳见过大祭司。”
    荒木摆手道：“免了，进屋来，我有话对你说。”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祖屋内，荒木坐在椅子上，北烈阳则站在屋子中央。
    北烈阳再次施礼道：“大祭司，那日我们进了黑风洞后”
    荒木举手制止道：“黑风洞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你不必再提起，懂吗？”
    北烈阳先是一愣，然后点头道：“我懂，黑风洞之事，我不会再提。”
    荒木脸上现出欣赏的神情，然后轻叹一声道：“烈阳，你知道此次我角人族，死了多少少年吗？”
    这话题如此沉重，一下子压得北烈阳喘不过气来，他在黑风洞内数过很多遍，自然清晰知道答案，回道：“二十三人。”
    荒木道：“烈阳，你觉得是多是少？”
    北烈阳的声音里充满了悲伤：“当然是太多了，如果我没有去追秋不二，不会死这么多人的。”
    荒木摇头道：“烈阳，你还不懂，这次黑风洞之行，除了你和不二，其他人都是可以牺牲的，死了二十三人，比我预想的还要少一些。”北烈阳闻言大惊，双眼直视荒木，沉默不语。
    荒木道：“每一个角人族大人的崛起之路，都充满了鲜血和伤亡，生死是小事，关键看死得是不是有价值。”北烈阳继续默不作声。
    荒木道：“我角人族五千年前来到地渊，与荒兽斗、与虚空兽斗、与人族斗、与魔族斗，与天斗、与地斗，死了不知多少人，我们角人，并不怕牺牲。”
    北烈阳忽道：“我觉得他们可以不牺牲。”
    荒木道：“他们必然会牺牲，你难道想一生困守黑暗？若要走出黑雾森林，走出大荒岭，不用人命去争，难道指望人族再出个花小妖大人吗？”
    北烈阳急道：“我有办法，只是要去尝试罢了。”
    荒木道：“你既然有想法，便去试试罢。烈阳，你觉得，决定我角人全族生死的是什么？”
    北烈阳道：“应该是力量。”
    荒木道：“你说的对，决定我角人全族生死的，是力量。但是这力量，绝不是普罗大众的力量，而是顶级强者的力量。”
    荒木脸上掠过一抹疯狂，喃喃道：“烈阳，你没有经历过角人之殇，我见到了，见到了呀。我族苦熬数代，终于迎来黄金之世，四大族长，都是九阶炼体修为，有移山倒海之能，每一个角人都认为，我族大兴有望，于是，我族开始走出黑雾森林，走出大荒岭，重新回来那充满阳光的世界。”
    北烈阳听过几次这段历史，但都模模糊糊，语焉不详，这次听荒木讲起，机会难得，便静静地倾听。
    荒木继续道：“我族兵锋最盛时，已经攻到号称人族西域锁钥的铁门关，然后，花小妖大人出现了，他谈笑间瓦解了我族的攻势。四大族长不敌，败退回黑雾森林，十日之后，花小妖大人来到黑雾森林。”
    一副清晰的画像，又一次闪现在荒木眼前：四大族长傲立空中，精神体力已完全恢复，气势如渊似海，那个慵懒的身影，随随便便站立在空中，叹气道：“角人族和人族一样，都是人，同族同种，我本不愿伤角人根基，不想你们所谋者大。我既然在地渊，也只好让你们安静一些，省得后面麻烦不断。”
    说完，花小妖悍然出手，与四大族长飞上虚空一战，不到一刻钟，四大族长的尸体先后从空中掉落地上，花小妖又一次出现在万千角人面前，叹道：“你等好好活着便是，有我花小妖在地渊一天，便没人到黑雾森林打扰你们，当然，你们也不要想其他的，想也没用。”花小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空中，角人族全族挂孝，大祭司南横带领众人祭奠。
    荒木眼前又出现了南横的模样，一夜之间，南横的头发变得花白，他坐在荒木面前，轻轻地说道：“角人之殇、角人之殇呀，我族百年谋算，奈何人族出了花小妖，既然天亡我角人族，我也要去见先祖了，荒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祭司。你比我坚忍，就由你带着族人，在黑雾森林里，等待下一个黎明。”
    当夜，南横无病自亡，荒木接位大祭司，角人族的世界里从此只有昏暗，以及杀不完的荒兽，二十年间，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化作乌有，直到北烈阳和秋不二脱颖而出。
    荒木慢慢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厉声道：“烈阳，你若想恢复角人族荣光，便收起所有软弱。角人族数千年来，死的人不计其数，我们用鲜血延续族运，等的便是绝世强者，只有绝世强者，才能带领我族走出黑雾森林、走出大荒岭，重新站立在暖阳之下。”
    北烈阳看着疯狂的大祭司，摇头道：“大祭司，难道那些死去的人里，就没有人能成为绝世强者？”
    荒木道：“烈阳，你还年轻，你记住，任何情况下，能活下来的人，永远比死去的更有潜力。那些死去的人，或是因为实力不济，或是因为运气不佳，甚至因为族人、感情牵绊，但只要死了，便说明他命该如此，没有成为绝世强者的机缘。绝世强者，是不能死的。”
    这句话是个悖论，人都死了，自然做不成绝世强者。北烈阳心中依然忿忿不平，开言道：“我们不是棋子，不是族长长老的棋子，不是那些大人的棋子，我们就算死了，也应该死于战场，不应死于试验。”
    荒木怒道：“北烈阳，黑风洞就是战场，黑雾森林里没有一处不是战场，他们既然死了，那便死了。你若不想成为棋子，成为尸体，就像花小妖大人那样，做一个绝世强者，才能护佑角人一族，在地渊、乃至诸天万界生存下去。”
    北烈阳道：“绝世强者，不需要人追随吗？同伴都死了，绝世强者难道孑然一身？”
    荒木道：“北冥大人于凌云峰顶飞升、荒土大人在大战后飞升、南风神大人压制人族数十年，无奈飞升，秋云兮大人神威莫测，留下一声冷笑后飞升。只有人族花小妖大人，为了和妻子同行，硬生生拖到十五年前才飞升。烈阳，绝世强者都是寂寞的，当然，绝世强者根本不缺追随者，只是，追随者不会让绝世强者不寂寞，只是让他们更加出众罢了。”
    话说到此，北烈阳对荒木的尊敬忽然找不到踪影，有一句堵在胸口，不吐不快，于是北烈阳用最镇静的语气问道：“大祭司，请问，您是绝世强者吗？”
    荒木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道：“哈哈哈哈，问得好，我算什么绝世强者，我只是在黑雾森林里偷生的可怜虫罢了。我刚才说的，你当梦呓便是。”
    祖屋内就此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荒木道：“烈阳，你能这么问我，说明你真的有绝世强者之资，没有一个跟屁虫能成绝世强者，不过，烈阳，你还年轻，不要把全族都背负在身上，重压之下，人是会发疯的。”
    北烈阳恭敬施礼道：“小子狂言，望大祭司见谅，我北烈阳既然生为角人，自然要带领全族，走出黑雾森林，走出大荒岭，让我角人族重回地渊中心。”
    荒木摆摆手，北烈阳倒退而出，荒木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出神，过了半晌，叹道：“烈阳，你早晚会知道，地渊的中心，便是黑雾森林呀。”

 第29章 来自人族的庇护

    北烈阳来到那个树洞里，爬到高处，秋不二正在发呆。北烈阳将与大祭司说的话转述出来，秋不二叹道：“大祭司和诸位族长，除了西岭部落荒族长，其他人的话，不听也罢。”
    北烈阳笑道：“就算你不听秋族长的话，我也要听我父亲的话，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秋不二道：“这一批族长长老，都已被花小妖大人所震慑，指望他们去开疆拓土，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一心盼着你我成为绝世强者，这是何等虚弱的表现。”
    北烈阳道：“你不是也一直仰慕花小妖大人吗？”
    秋不二道：“仰慕归仰慕，我可没有被他吓破胆，再说，他已经飞升天域了，就是要对我怎样，也要等到我去了天域再说。”
    北烈阳道：“我追求的，不止是飞升天域，我要为角人族，打下一块大大的疆土，让我们的孩子，能沐浴在阳光下长大。”
    秋不二笑道：“你这家伙，还没有订婚，就开始想孩子的事情了。”
    北烈阳道：“我说的是将来，那时我自然会有孩子的。”两人说笑一阵，心情又禁不住压抑起来，角人族在黑雾森林里岌岌可危，花小妖大人已经飞升十五年，越来越多的人族修士出现在大荒岭，开始窥探黑雾森林了。
    角人族之中，对花小妖的态度迥然不同，那些被击杀族长的亲族，自然对花小妖恨之入骨，而更多的角人，对花小妖表现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惧怕。
    花小妖纵横地渊数十年，对角人族出手只有一次，而这一次，却让角人痛彻心扉，四大族长被击杀，黄金之世被硬生生掐断毁掉。然而，令角人矛盾的是，角人之殇后，角人族虚弱已极，正是花小妖的一句话，让角人族得以在黑雾森林中生存下来，直到北烈阳秋不二出现，角人族重拾希望。
    秋不二道：“烈阳，以如今的局势来看，花小妖大人的话，约束力越来越差了，我听族中长老说，再过三个月，人族修士要在黑雾森林边缘进行试炼，这是花小妖大人飞升后的第一次，据说人族的一些天才少年都会参加。”
    此事北烈阳也有耳闻，傲然道：“来就来，让他们也领教一下我角人族的厉害。”秋不二知道北烈阳勇烈过人，绝没有畏战的道理。而他秋不二，自然也会与北烈阳并肩而战，正好见识一下人族修士中的少年天才们。
    北烈阳忽道：“不二，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人族占据地渊膏腴之地，手段定然很多，我们也不能白白挨打。”秋不二知道北烈阳还想去控制荒兽，不再劝他，但也不愿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北烈阳继续道：“算了，人族试炼还远，我马上要去登凌云峰了。此次黑风洞之行损失惨重，不去凌云峰向先祖磕头认罪，我心不安。”
    秋不二面色沉重道：“此事由我而起，我自然也要和你同往。”两人不再说话，慢慢回味那种撕心裂肺的滋味。
    西岭部落，荒碧晴倚在塌上，荒雅坐在她的脚边，荒碧晴轻声道：“雅儿，你是不是想求我，让你去参加人族在黑雾森林边缘的试炼？你要想清楚，人族试炼的对象就是荒兽和角人。”
    荒雅道：“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人族的天才，不知道娘之前说的几个人会不会来。”
    荒碧晴摇头道：“花半顷不会来，他若来了，那就不是试炼，而是开战了。花千树和花怜九应该会来，如今道花派是人族三大炼气门派之首，这样的试炼，他们虽然心中不情愿，但也一样会来。”
    荒雅问道：“道花派有什么不情愿的？”
    荒碧晴用脚轻轻踢了荒雅一脚，笑道：“你是明知故问，想听娘说起花小妖？”
    荒雅脸上一红，频频点头。荒碧晴轻声道：“花小妖十五年前飞升天域，他在地渊时，道花派如日中天，他飞升后，接手道花派的，是他的兄弟道千军。道千军比花小妖小五岁，已是逍遥境的尊者。”
    荒雅问道：“逍遥境？难道道千军已经能够飞升天域了？”
    荒碧晴笑骂道：“你这孩子，一点儿规矩也没有，你要叫道叔叔才行。他应该在苦苦压制修为，为的是等花半顷成长起来，接手道花派，然后再飞升天域。”
    荒雅叹道：“我角人族苦苦寻觅飞升天域的机会而不得，人族修士竟然已在苦苦压制修为，不去飞升了。”
    荒碧晴也叹了一声，道：“也许秋不二要走的路是对的，我族九阶炼体功法，飞升天域的确艰难。那孩子资质逆天，对修炼一途有非常敏锐的直觉，你难道认准了北烈阳，不去考虑一下秋不二？”
    荒雅这次脸完全红了，娇嗔道：“娘，终身大事哪有选择之后再去另做考虑的，我喜欢烈阳豪爽直率，对人热情，不喜欢秋不二那冷冰冰的性子。”
    荒碧晴轻声道：“你还不知道，资质对修炼来说有多重要。再说花小妖，他在角人之殇前，应该就可以飞升天域了，那时他不过七十岁，这个年龄，在修士中，只能算是年轻人而已。花小妖的资质，族人根据角人之殇一战推断，应该还在秋云兮大人之上。有的时候，资质上一点点的差别，到了修炼后期，便是天渊之隔。”
    荒雅愣在当场，她当然知道，北烈阳的资质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和秋不二相去甚远，但感情的事，岂是资质能决定的？
    荒碧晴见女儿发呆，继续说道：“角人之殇，花小妖在虚空中与角人四大族长开战，寥寥一刻钟而已，四个炼体九级的高手，尽数被杀，要知道，那四人的资质，哪一个都不在北烈阳之下。”
    荒雅依然默不作声，荒碧晴暗叹一声，继续往下说道：“花小妖击杀四大族长后，力保角人族不被灭掉，他此时实力冠绝地渊，说的话自然没人敢违背，我族从此获得二十年喘息之机。如今他已飞升十五年了，人族修士自然蠢蠢欲动，又起了要灭掉我角人族之念。”
    荒雅终于回过神来，问道：“娘，那么依你看，人族修士能灭我角人族吗？”
    荒碧晴正色道：“放心，有娘在，他们就灭不了。”
    荒雅脸上露出喜色，问道：“娘，原来你这么厉害，难道你已经炼体九级了吗？”
    荒碧晴摇头道：“这倒没有，可是，我是花小妖旧识，有我在，道千军不会来黑雾森林，就算要来，也是来帮我的。”
    荒雅先是恍然大悟，而后又低下头，心虚地问道：“娘，这么说，你和那花小妖关系很特殊了？可是，后来为什么又有了我爹爹？”荒雅对父亲并无印象，从小就是妈妈一个人带着她和哥哥，她如今已经马上成人了，自然知道既然有了哥哥和她，就必然有个人，是他们的爹爹。
    荒碧晴道：“这件事我早晚会告诉你缘由，却不是今天。总之，有我在，角人族不会被灭，若是我不在，那就不好说了。”
    荒雅道：“花小妖竟然有如此神威？飞升十五年之后，还能让道千军如此照顾娘？”
    荒碧晴道：“道千军是他的兄弟，自然以他马首是瞻，其他人可就不敢保证了，什么样的神威，也比不过时空变幻，花小妖再强，也无法从天域干涉到地渊，这是天地法则，非人力所能突破的。”
    荒雅听得无比神往，叹道：“不知道我此生能否飞升天域，去见识一下花小妖大人之威。”
    荒碧晴道：“你这丫头，刚刚突破先天武者，就在想飞升天域的事情了。”
    荒雅道：“烈阳肯定能飞升天域，我若不能飞升，便无法陪在他身边了。”
    荒碧晴笑道：“你呀，处处争锋，这次过来问我试炼的事情，不也是为了和烈阳一起去参加？”
    荒雅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住荒碧晴，便道：“娘，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愿，就让我去。”
    荒碧晴道：“让你去的话，无端增加了烈阳的压力，他在这场人族的试炼中，肯定不是战力最出众的，再加上你和南浔那丫头，恐怕要多吃不少苦头。”
    荒雅道：“那没办法，他既然选择了我和南浔，有苦头也要吃了。”
    荒碧晴看着荒雅，满眼都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笑道：“让你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还不知道，烈阳要去凌云峰顶的事情？”
    荒雅惊道：“他刚刚炼体一级，去凌云峰顶干什么？”
    荒碧晴道：“北渊让他去给先祖磕头认罪，他在黑风洞内去追秋不二，误入魔窟，让角人族多损失了一些年轻人。”
    荒雅急道：“这与烈阳有什么关系？”
    荒碧晴道：“虽然没什么关系，但这孩子心魔已生，北渊此举，也是为了让他消除心魔。凌云峰顶，奇妙之处颇多，此行若是烈阳能顺利登顶，定会大有收获。他若登不了顶，那么，就不用说什么人族试炼了。”
    荒雅肃声道：“娘，我也要去登凌云峰。”
    荒碧晴摇头道：“雅儿，凌云峰你去不了，有时候环境之险恶，实力之差距，并不是人力能抹平的，人定胜天这句话，不是放到哪里都能实现。况且，雅儿，你要记住，不要总是跟在男人身边，他们有他们该去做的事情，我们只要站在身后，让他们知道我们默默注视着，等他们回来，也就够了。”
    荒雅先是不解，然后轻轻摇头，荒碧晴暗叹一声，有些事如果没有经历过，又怎能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天选之子，只是普罗大众而已，母女两人就在木屋上，沉默起来，远处昏黄的阳光渐渐消失，漫长黑夜悄无声息的，又来了。

 第30章 凌云峰

    角人族心中有两个圣地，一个是圣泉，另一个便是凌云峰。圣泉自虚空中诡异出现，带给角人提升的机会，所有角人族中的高阶修士，都参加过圣泉洗礼，既称圣泉，自然是圣地。对比圣泉的诡异神妙，凌云峰则是大气恢宏。
    凌云峰地处黑雾森林南部，直插入云，山高足有万丈，有一半以上终年覆盖着积雪。凌云峰是角人族飞升的首选，数千年前，北冥大人在凌云峰顶武破虚空，飞升天域，开启了角人族在地渊的辉煌。
    数千年来，唯一没有在凌云峰顶飞升的角人，便是秋云兮，其他飞升的大人们，都在凌云峰上留下了一些痕迹，这些痕迹，是角人族的瑰宝。出于对角人族大人们的尊敬，人族修士从来没有登过凌云峰，这一块净土，是角人族心灵皈依之所。
    遗憾的是，凌云峰这块净土，并不能让所有角人受益，登顶凌云峰的角人，并不是修为高低决定的，而是取决于资质。在此之前，曾有炼体二级的角人登顶成功，那人便是秋云兮大人，与之相比，有的角人修为已经突破到高阶，却终生无法登顶。
    造物的神奇和角人族大人们的巧妙布置，让很多角人只能远远膜拜，而无法深入其中。此次去登凌云峰的，只有北烈阳和秋不二。数日之后，两人收拾妥当，各带了一枚储物戒，来到凌云峰下。
    凌云峰巍峨高耸，气势逼人，仿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在俯视着黑雾森林。要登顶凌云峰，荒木大祭司先要在山下祭奠先祖，以示崇敬之意。
    荒木大祭司穿上祭祀用的盛装，手持一根点燃了的香木，带领角人族四位族长，对空祭拜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有角人后辈北烈阳、秋不二，欲寻大道，攀登凌云峰，望诸位大人护佑。”
    北烈阳和秋不二向上施礼，无论角人族现在多么虚弱，数千年来，角人族却是地渊第一个兴盛起来的智慧种族，诸位大人高高在望，让人不由不心生敬仰。祭拜已毕，荒木叮嘱道：“烈阳、不二，此次攀登凌云峰，若是力有不及，则不必勉强登顶。”两人点头应下。
    远处，荒雅、南浔、北月、北山、秋不三、秋不四等人翘首观望，这一次，任凭几人如何缠着长辈，也未被允许一同去攀登凌云峰。北烈阳远远地和众人挥挥手，然后与秋不二踏上凌云峰，消失在高大的树木间。
    见荒雅、南浔和北月心情低沉，北山忽道：“不三、不四，听说你们去了一次黑风洞，出息了，走，咱们切磋切磋。”秋不三、秋不四性格厚道、对人热情，就是和北山犯冲，三人到了一起，往往争得不可开交。
    北山此话一出，秋氏兄弟一同撇嘴，秋不四道：“小山子，你好好在家里当乖宝宝，我们要去狩猎，没空和你切磋。”北山自然不依，拉着两人非要比试，荒雅三女知道三个弟弟的心意，心中暗叹，脸上却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在一旁围观。
    北山与秋氏兄弟说打便打，北山的战法与北烈阳如出一辙，勇猛刚强，直来直去，拳风猎猎，气势沉凝，而秋不三和秋不四两人则未尽全力，只是稳守而已。三人来来回回打了一阵，也觉得无趣，便收了手，继续向凌云峰上张望。
    荒雅走过来，拍了一下北山的头，斥道：“捣什么乱，还不赶紧回族中修炼。”
    南浔虽然腼腆，对北山却换做另一幅模样，不甘落后的过来，也拍了一下北山的头，斥道：“快回去修炼，别给你大哥丢人。”北山见两个姐姐如此，知道她们心里仍有不满，不敢多说话，乖乖的来到北月跟前。
    几人又看了一阵，只见凌云峰一半是皑皑白雪，一半是黑色植被，黑白分明，却不知北烈阳和秋不二身在何处了，荒雅长叹一声道：“走，都回去修炼，省得被人家看轻，连爬山的资格都没有。”说完，荒雅转身就走，几人跟在后面，一起离开。过了一阵，凌云峰下已空无一人。
    北烈阳和秋不二此时还在山脚下，找了一棵大树爬上去，坐在树枝上，正在说话。北烈阳道：“不二，听说凌云峰上，没有荒兽，不知道是真是假。”
    秋不二道：“只是传说而已，最近二十年，来登凌云峰的人寥寥无几，有荒兽也碰不见。”
    北烈阳道：“凌云峰到底有何神妙之处，你有没有看过什么族中记录？”
    秋不二道：“烈阳，你有时间了多读读书，何必事事问我。”
    北烈阳道：“这种书有你读就好了，我资质差，得多花些时间在修炼上。”
    秋不二撇了撇嘴，道：“据族中典籍记载，凌云峰最早是一座普通的山峰，只是比较高而已。自北冥大人在此飞升后，此地成为角人族飞升首选之地，数千年来，角人族在此地飞升成功的，有北冥、荒土、御子兴和南风神四位大人，而在此飞升不成功陨落的九级炼体修士，则不知道有多少位。”
    北烈阳问道：“御子兴大人？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秋不二道：“你才多大，哪能事事尽知。御子兴大人飞升的事，是我娘告诉我的。”
    北烈阳知道秋不二的母亲姓御，而御这个姓，在角人族中并不多见，有这么一位飞升的大人，族人怎么会衰败至此？
    秋不二见北烈阳沉思，便道：“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不是你我能猜度的。凌云峰内，不只是大气恢宏，也有阴森之处，你我此次登山，还要多注意才是。”
    北烈阳继续问道：“秋云兮大人在何处飞升的？”
    秋不二道：“这个谁也不知道，反正秋云兮大人曾经托梦相告，她已经飞升天域了。”
    说道托梦，北烈阳忽然想起那次梦境，秋云兮大人果然能够九天十界，穿梭于人的梦境之间？看来以后睡觉也要警醒些，别想些乱七八糟的，要是让秋云兮大人知道了，岂不是丢脸，而且梦里的秋云兮，总是自称姐姐，这世间哪有相差三百岁的姐弟？
    两人谈论一阵，顺着树干滑到地面，开始真正的登山之旅。凌云峰山高万丈，自然不是一口气能爬上去的，两人保护节奏，慢慢前行。山路蜿蜒，两人在高大的黑色树木下穿行，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果然什么荒兽都没有碰到。
    两人又找了一棵大树，爬上去休息。两人倚在巨大的树枝上，各自修炼。秋不二轻咦一声道：“这里的天地灵气多了一些。”
    北烈阳睁开双眼，问道：“你可确定？”
    秋不二眉心仙纹闪动，再过一阵，点头道：“比黑雾森林里，增加了至少三成。”
    北烈阳道：“那你岂不是可以抓住机会，在这里多修炼一段时间？”
    秋不二摇头道：“我们继续向上，我估计突破雪线后，天地灵气会更加浓郁。”两人稍事休息，继续向前。
    再走一阵，北烈阳忽道：“这里的树木虽然也是黑色的，却和黑雾森林有明显不同，魔音无间运转起来不那么顺畅了。”
    秋不二问道：“你可确定？”北烈阳翻了翻白眼，直接运起魔音无间，眉心的迷雾漩涡缓慢旋转，似乎比平时速度更慢一分。
    秋不二叹道：“原来如此，难怪秋云兮大人不在此地飞升。”
    北烈阳听到此话，脸色变得凝重，沉声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我也无法在凌云峰飞升？”
    秋不二道：“烈阳，你现在和秋云兮大人相提并论，还早得很，你还是尽快突破炼体二级。”
    北烈阳怒道：“秋不二，你最近话越来越多了，知道吗？”
    秋不二哈哈大笑，笑声在寂静的森林里传出很远，忽然，远处传来以一阵兽吼声，北烈阳和秋不二齐齐变色，对视一眼，心中的疑惑写在脸上，凌云峰内，不是传说没有荒兽吗？
    两人默不作声，把身体紧紧贴在树干上，注视着兽吼声传来的地方，过了片刻，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只荒狼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两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不对，黑雾森林里，大多是凶猛的成年荒兽，荒狼这种低级荒兽极为少见，另外，这只荒狼比他们曾经看到的体型更大，獠牙也更长。荒狼毛色发亮，一双碧眼在昏暗的森林内尤为显眼，什么时候，黑雾森林里又多了这样一种荒狼？
    两人见事情诡异，不敢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那只荒狼越走越近。北烈阳忽然涌起一股不可遏制的冲动，想要拔出大枪，与荒狼大战一场，这愿望如此强烈，以北烈阳的意志，竟然也压制不住。
    秋不二发现了北烈阳的异状，却没有制止，凭北烈阳和秋不二之能，每个人都可以力杀十只以上的荒狼，更何况两人面前，只有一只荒狼而已。
    北烈阳忽然大吼一声，大枪在手，斜斜掠过十数丈距离，自上而下，猛扑荒狼。那荒狼极为敏锐，陡然后退，北烈阳大枪刺在地上，深入二尺。
    那荒狼并不逃窜，而是扑上前来，狠咬北烈阳的咽喉，动作如电，北烈阳只好弃枪后退，獠牙自北烈阳面前划过，带走几根散乱的长发，北烈阳脊背发凉，这是什么荒狼，怎么如此厉害？
    那荒狼得意地昂首长叫，北烈阳不敢怠慢，稳住身影，小心戒备，大树上的秋不二看得心惊，刚刚荒狼猛扑一击，速度竟在自己的灵蛇诀之上，难道魔潮将至，黑雾森林里的荒兽也变异了不成？
    两人正在惊疑不定，忽见那荒狼闪电般退后，张嘴叼住北烈阳插在地上的大枪，顺势一带，将大枪从地上拔起，然后头也不回，叼着大枪跑了。北烈阳和秋不二面面相觑，难道这荒狼还会劫道不成？它一个吃肉的畜生，要大枪做什么？北烈阳大叫：“追呀，那是我的大枪，要是丢了，我回去怎么见人？”
    两人一前一后，去追荒狼，那荒狼忽左忽右，既不远离，也不接近，两人追了一阵，忽见前面一座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北烈阳的大枪被扔在水中，那荒狼在水潭另一侧，举起爪子指指大枪，然后长叫一声，转身入林，消失不见，只留下角人族的两个天才，直直地看着潭水发愣。

 第31章 淬炼

    大枪并未沉到潭底，而是斜斜悬浮在潭水内，向外冒出细小的气泡。这是什么情况？北烈阳这支大枪，是天北部落的一件至宝，不知在族内传承了多久，这枪的神奇在于，能够认主。
    没有认主时，此枪重逾万斤，一旦此枪认主，重量便可变化，随着北烈阳的实力提升，这支大枪也慢慢变重，一直让北烈阳用得顺手，一枪在手，战力大增。
    此枪在北烈阳十二岁时认主，如今已经陪伴北烈阳三年之久，这支大枪近在咫尺，状态诡异，北烈阳自然忧心，当即就要纵身潭内，将大枪取出，却被秋不二一把拉住。
    秋不二肃声道：“烈阳，且慢动手，我之前读过的典籍上讲，大枪悬浮于潭内，说明这潭水与大枪一样重，这到底是什么水？如此诡异。”
    北烈阳一向钦佩秋不二见多识广，闻言一惊，莫名的，他运起了魔音无间，想用精神力去沟通大枪，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六角菱形晶体上，多了一个大枪的印痕，一股兴奋激昂的感觉，从大枪印痕中传来，竟有呼唤之意。难道这大枪要让我进水潭里去？
    再过一阵，细小的气泡持续外溢，北烈阳心一横，断然道：“不行，我要进潭水去把大枪取回来。”说完，不等秋不二反对，纵身一跃，跳入潭水中。刚一进入潭内，北烈阳就感到四周传来无尽的压迫，这压迫强大细密、连忙不绝，让北烈阳喘不上气来。
    北烈阳运转真力，闭气下沉，直奔大枪而去，手搭到枪身上，一股霸道气息顺着手掌传入体内，北烈阳闷哼一声，身体便失去控制。
    秋不二站在潭边，看着北烈阳手持大枪，紧闭双眼，同样悬浮在潭水里，从身体上同样溢出细小的气泡，大枪毕竟是玄铁的，人体却是血肉的，这样渗出气泡，过不了多久命就没了。
    秋不二拔出短剑，疯狂击打潭边的地面，想把水潭破开，将水排出来。可惜的是，潭边地面坚硬无比，秋不二连凿几下，只留下浅浅的印记，这办法显然行不通。
    秋不二跃上潭边的大树上，挥动短剑，斩下一根一丈长的大树枝，然后将树枝削成一条木棍。秋不二手持木棍，来到潭水边，将木棍伸向北烈阳，大叫道：“烈阳，抓住木棍，我拉你上来。”
    木棍刚刚进入探入水中，顿时化作粉末，潭水泛起一阵浑浊，然后迅速变得清澈，秋不二头皮发麻，黑雾森林中的树木生长速度极为缓慢，木质坚硬，甚至能当做兵器迎敌，怎么到了潭水中，立刻被碾为粉末，这潭水威力如此，北烈阳在其中如何承受？
    秋不二不再犹豫，将储物戒放在潭边藏好，短剑擎在手中，纵身跳进潭水中，灵蛇诀到了水中，自然如鱼得水，身形在无尽压力中扭动，来到北烈阳身边，抬脚踹向北烈阳，脚刚刚接触到北烈阳身体，就感到一股沛然大力传来。
    秋不二运转无相经，眉心短剑仙纹现出，水潭内一股股灵力争相涌入仙纹中，秋不二感到脑海中如雷巨响，就此失去意识。北烈阳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边是同样躺着的秋不二，两人躺得四仰八叉，毫无形象。
    北烈阳挣扎着起身，发现自己力量陡然变大五成，动作显得僵硬无比，他轻拍秋不二，刚要说话，秋不二道：“我早醒了，正在慢慢体会身体和功力的变化。”北烈阳见状，便不再打扰，他赫然发现，潭水完全不见了，大枪也不见了。
    北烈阳抬头，发现距离自己二十丈外，那头荒狼嘴里叼着大枪，正抬着爪子指向他。北烈阳见大枪似乎小了一圈，被荒狼口中的唾液弄湿了一片，顿时有些恶心，火往上撞，大吼道：“把大枪给我放下。”
    身形晃动，扑向荒狼，刚一动作，北烈阳就发现，自己的速度也提高了五成，要知道，角人族炼体之术，提升一级也不过力量速度提高一倍而已，在潭水中泡上一泡，便提高五成，这潭水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潭水又去了哪里？
    疑点太多，而眼前的事情却急迫，那奇怪的荒狼叼着大枪，在前面时跑时停，动作中充满了挑衅，这让心高气傲的北烈阳如何受得了？他奋力向前，秋不二本来还想在地上多躺一阵，唯恐北烈阳有失，只好起身追在后面。
    秋不二力量和速度提升的幅度更加恐怖，竟然有六成之多，他运起灵蛇诀，后发先至，很快跑到了北烈阳前面。北烈阳毫不气馁，继续发力，紧紧跟在秋不二身后。
    跑了足有一个时辰，北烈阳感到体力和真气行将耗尽，那荒狼依旧跑得飞快，秋不二速度也不见慢。再过片刻，北烈阳见秋不二停了下来，他奋起余力，坚持着跑到秋不二身边。
    只见又一个水潭出现在眼前，大枪悬浮其中，那荒狼在水潭对岸，碧眼放光，幽幽地看向北烈阳和秋不二。北烈阳毫不犹豫，一头栽进水潭里，潜到大枪旁，又是一股大力传来，身体僵住。
    秋不二已然知道，这是机缘所在，就是不知道，这是北烈阳一个人的机缘，还是他们两个人的机缘，秋不二略一犹豫，也纵身跳入水潭，北烈阳和他生死相托，这么一点儿机缘，是谁的又能怎样？
    两人又一次昏迷，又一次清醒，然后发现这次力量和速度提升了三成，大枪依然还在荒狼口中，两人不紧不慢的追着荒狼，那荒狼带着他们在凌云峰上兜兜转转，跑了足有半天，这才来到一个更小的水潭边，把大枪往里面一扔，头也不回，消失在黑色森林里。
    两人这次不再着急，将身体调息到最佳状态，眼看天色已晚，不再犹豫，纵身跳入潭中。两人一个握着枪头、一个握着枪尾，又一次昏迷在水潭里，无数细小的气泡，从两人一枪中溢出，点点污垢，散在潭水中。潭水慢慢下降，似是被他们吸收了一般。
    远处，那荒狼站在一棵巨木顶上，看到两人进入水潭，啐道：“这两个家伙，小小年纪，好不要脸，明明是主人留给擎天的淬炼机会，却让这他们占了便宜。要不是我见那强壮的小子对擎天很珍惜，绝不轻饶。人族果然狡猾，我还是他们远一点。”
    原来北烈阳的大枪名为“擎天”，这一连串的机缘，竟然是某个大人物留给擎天的。
    两人再次醒来时，手中依然攥着大枪，那大枪原本是黑色，如今变得有些泛青，短了几分，也细了几分。两人运转真气，检查身体状态，赫然发现，两人纷纷进阶炼体二级，体内真气奔涌如潮，经脉筋肉变得坚韧很多。
    北烈阳资质原本并不极高，如今竟提升了一大截，以资质而论，以前的北烈阳是天才，此时已算得上绝世之姿了。
    秋不二则更加恐怖，真气运转圆润无碍，起如巨浪滔天，落如古井无波，一动一静，动静相宜，以资质而论，秋不二已站在角人族历史的最顶点，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两人大喜之余，秋不二运起无相经，发现仙纹凝实几分，仙纹内灵气厚重不少，显然灵力方面也大有进益，这潭水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同时提升九阶炼体功法和炼气之法？
    与此同时，北烈阳运起魔音无间，心中大吃一惊，新生的六角菱形晶体在识海内摇摇欲坠，上面布满了裂纹，大枪印记也暗淡到几乎消失，仿佛再有一丝力量加在上面，便会崩溃瓦解。北烈阳小心翼翼收起了功法，沉思良久，将此事告诉了秋不二。
    秋不二先是一愣，马上又高兴起来，叫道：“烈阳，这是个机会，魔音无间之所以没有流传下来，就是因为隐患太大，如今魔晶被潭水中的神秘力量所伤，正好让你有机会摆脱这诡异功法，你资质本来就好，如今又大幅提升，就算是只修习九阶炼体功法，也大有希望飞升天域。”
    北烈阳不止一次为魔音无间功法担忧，曾经出现在梦里的秋云兮大人，状态明显有异常人，听秋不二讲完，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分析其中利弊。秋不二见他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就在干涸了的水潭坑底，运转无相经，吸取天地灵气，积累到仙纹中。
    除了之前那只荒狼，再无荒兽来袭扰两人，凌云峰上的阳光比黑雾森林里来得早，也来得更加强烈，当阳光穿过黑色树木的缝隙，落在北烈阳和秋不二身上时，北烈阳长出一口气，起身道：“走，不二，咱们继续向前。”
    秋不二问道：“你到底如何决定？要不要放弃魔音无间功法？”
    北烈阳神色中带出一丝决绝，肃声道：“不二，昨晚我背对着你而坐，已经运转魔音无间功法，将识海内的魔晶修复如初了。此事我认真想过，这功法我要继续修炼下去。”
    秋不二一蹦多高，怒吼道：“这是唯一一次摆脱这功法的机会，这功法吸收魔气，诡异难测，也许会让你无望飞升天域。”
    北烈阳摇头道：“不二，十天前，我过了十五岁生日，按照角人的传统，我已经成人了，应该承担更多。角人族危在旦夕，黑雾森林外有强大人族，内有无尽荒兽和即将到来的魔潮。现在的角人族，包括你我，都没有资格谈未来，我们没有时间，我们只能竭尽全力追求力量，足以生存下去的力量。”
    秋不二沉声道：“我们刚刚十五岁，已经炼体二级了，在角人族数千年中，我们是修炼最快的一批人，你说追求力量，难道力量不是靠日积月累的苦修得来的吗？”
    北烈阳道：“炼体二级远远不够，所以你才会去修习人族的炼气之法，而我的选择，就是魔音无间，这功法毕竟是长辈所赐，秋云兮大人仗此法，压制人族大兴之势数十年，最终飞升天域，穿梭于九天十界，若是简简单单就能修炼成，那才是怪事。”
    秋不二看着北烈阳，此时阳光照在他身上，魁梧的身躯似乎闪着光芒，秋不二叹气道：“既然如此，烈阳，无论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我秋不二都是你的兄弟。”
    北烈阳举手向天起誓道：“列祖列宗在上，后辈弟子北烈阳以先祖荣光起誓，无论秋不二变成什么样子，我北烈阳视他为兄弟。”

 第32章 你在云端，我在深渊

    北烈阳和秋不二沉默无言，慢慢地走在凌云峰上，慷慨激昂之后，两人不想再说话。山上早已没有路，两人穿行在荒草间，头顶是黑色的树木，阳光斑驳地洒在漏在地上，把两人的身影照射得残缺不全。
    北烈阳一点点适应身体的提升，炼体二级后，他的力量达到恐怕的六千斤，大枪在手，一股纵横天下的冲动频频涌起。大枪泛着青色，变得纤细了几分，北烈阳单手持枪，试着用魔音无间与其沟通，这一次，明明枪在手中，却毫无反应。
    北烈阳边走边试，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天黑，秋不二道：“烈阳，我们该找个地方休息了，明天再赶路。”北烈阳从体悟中清醒过来，茫然望了望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浸在修炼里，走了很远。
    天色亮起，两人再次出发，距离皑皑白雪已经很近，两人一鼓作气，沿着山势走到雪线边。这是一个奇异的景象，黑和白之间没有过渡，就那么突兀的分开，黑色的低矮植被和白雪靠在一起，黑白分明。
    此时周围已没有了高树，阳光直射在雪上，分外耀眼，两人一阵恍惚，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魔窟之内，花怜九依然在高高兴兴的收集魔晶，前后遇到很多魔灵，也有一些魔兵出现，最后都变成了她的宝贝，花怜九觉得魔窟内昏暗的天空，都显得可爱了。
    花半顷面色逐渐凝重，两人在魔窟中已经穿行二十余天，走出了上万里，却没有发现魔窟的边界。花半顷道：“怜九，咱们该回去了，魔窟广大，我们若是迷路了，来不及回去报信，会误了大事。”
    花怜九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轻笑道：“大师兄，你别吓唬我了。我们走了这么久，连一个魔将都没有碰到，这样的魔潮，算什么大事。”
    花半顷劝道：“我们的食物和清水快没有了，在这魔窟内，食物可不好找。”
    花怜九轻拍额头道：“大师兄，我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储物戒里有食物和清水，多得很。”
    花半顷知道花怜九不想回去，本想再劝，忽然看到花怜九娇美的面孔上涌起一丝祈求，心中一软，便没有再开口。花怜九见大师兄不再说话，顿时高兴起来，在魔窟中蹦蹦跳跳，给昏暗的世界添了一抹亮色。
    花半顷叹了口气，花怜九灵力深厚，战斗技艺在宗门中磨炼得纯熟无比，却一直在道花派的护佑下生活，十五岁了，甚至没有出过道花派，之前的生活，对她来说，是幸福的，也是不幸的。
    想到此处，花半顷紧握了一下手中的神牙，默默地跟在花怜九身边。花怜九又走了一阵，问道：“大师兄，你说这魔窟是在地下吗？”
    花半顷道：“这么广大的区域，只能存在于地渊的深处，恩师曾说，魔域对诸天万界的侵蚀，都是从地下开始，在那些原住民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在地底深处建立了侵蚀的前站，然后以魔窟为通道，将诸天万界的魔域连接起来。”
    花怜九道：“那岂不是走得越深，越能发现魔窟的秘密？”
    花半顷摇头道：“这里面涉及到空间的层叠，不是我们这么走便能深入魔窟的。我们无论走多远，也都在魔窟的浅层徘徊而已，若想深入到下层，要找到这一层的阵眼才行。”
    “阵眼？”花怜九惊诧道。花半顷见小师妹不知道此事，心中顿时充满了怜惜，解释道：“恩师曾说，魔窟的本质，是魔域大能架构的法阵，所以，是有阵眼的。”
    花怜九脸上少有地涌起一丝忧虑，道：“魔域的大能，怎么能潜入地渊这样的世界，来架构法阵，以他们的实力，恐怕无法突破天地法则，来到地渊？”
    花半顷道：“他们的真身自然不能来的，但魔族依然有手段将大能的法阵构建起来，成为魔域扩张的通道和前站。”
    花怜九忽然生气道：“如此说来，魔族岂不是强大无比，早晚占据所有诸天万界？”
    花半顷道：“那倒未必，诸天万界大能无数，魔域的扩张也不是没有边界的，至于地渊这样的偏远之地，除了从这里飞升上去的大人们，应该不会有人关注了。”言语中的悲观，抑制不住的流落出来。
    花怜九不再说话，低下头默默前行，花半顷劝道：“怜九，你不必伤心，地渊存续，自有其命数，我等修士，只要做好自己，不要迷失便是。”
    花怜九恨道：“一想到广大的地渊，以后会是那些魔崽子的，我心里就难受，那么多宝贝，那么多盛景，凭什么要被魔崽子夺走糟蹋？”
    北烈阳和秋不二走在白雪中，头顶是强烈的阳光。两人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明亮，心中充满了喜悦，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北烈阳道：“不二，凌云峰上有这么好的阳光，族人为什么不多来攀爬享用呢？”
    秋不二摇头道：“不是每个人都叫烈阳的，角人族在昏暗中生活久了，有的人都害怕见到这么强烈的阳光了。”
    凌云峰是圣地，自然不能随便攀爬，北烈阳的感慨，更多的是抒发情绪罢了，两人就此开朗起来，头上是强烈的阳光，周遭是一片白雪，这样的环境里，想不开朗都难。
    可惜好事不终朝，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瞬间便雷电交加，冰冷的寒雨直落到头顶。那寒雨冷彻骨髓，落到地上，竟然化成片片白雪，这景象，若不是亲眼看到，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北烈阳和秋不二毫无遮拦的站在雨中，冰冷的雨水兜头泼下来，两人的衣服瞬间湿透，炼体二级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北烈阳和秋不二刨开一个雪洞，钻了进去，寒雨化雪，越积越厚，不到一刻钟，已经将雪洞深深地埋在下面。
    周围还是彻骨的冷，但比站在雪地里被寒雨冲刷要好得多，没有任何引火之物，两人运转真力，以防被冻伤。不知过了多久，北烈阳感到一丝窒息，他看向秋不二，发现短剑仙纹闪动不停。
    秋不二面前具现出一道白色气流，那气流源源不断的纳入仙纹之中，在北烈阳看来，仙纹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加复杂，却又更加清晰。北烈阳看了一阵，运转魔音无间功法，尝试几次，发现根本没有效果，此处看来已经没有什么魔气了。
    再过一阵，北烈阳已经感到强烈的不适，他举枪拨开积雪，挖了一条长长的通道，慢慢爬出雪洞，雪洞破开，一股微风吹来，北烈阳身上一阵温暖，这是什么情况？北烈阳面前，依然是刺眼的强光，那光线带来无尽暖意，寒雨已经踪迹不见了。
    脚下是皑皑白雪，头上是烈日当空，北烈阳忽然长啸起来，那啸声连绵不绝，北烈阳感到一阵从未体验的畅快。就在此时，秋不二的声音急促传来：“烈阳，快钻进雪洞躲起来。”
    北烈阳先是一愣，然后听到一股沉闷的响声，从头顶方向传来，一道明亮的雪线，磅礴而至。秋不二拉着北烈阳，两人又钻回不知道有多深的雪洞里。
    秋不二手中短剑不断挥舞，将雪洞往深挖，两人只觉得头上一阵闷响，似有万马奔腾而过，两人瞬间被雪压在洞内，像是被镶嵌到雪里，被压的紧实无比。
    两人运转体内先天真气，在雪洞内苦苦支撑，过了不知多久，两人艰难的破开雪洞，爬出雪层，这才发现，距离他们不远的雪线，向下延伸出数百丈，厚厚的白雪将原本生长在雪线下面黑色植被覆盖住，这场黑白之间的争夺，以白色雪线的急速扩张告一段落。
    秋不二怒道：“烈阳，我劝过你好几次，平时多读书，这样满是积雪的山峰上，极易引起雪崩，那种天地之威，就是炼体八九级的高阶修士来了，也要避让三分，你倒好，还在这里长啸，是嫌命长吗？”
    北烈阳脸上一红，抱歉道：“不二，真是对不住，我见到无尽积雪，有感而发。”秋不二倒也不好多说，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前行。
    凌云峰顶遥遥在望，却又遥不可及，北烈阳和秋不二连续攀爬了十几天，白天默默地赶路，晚上则挖雪洞藏身，每天都会遇到一场寒雨，寒雨过后，依然是强烈的阳光。白雪看得久了，两人都出现了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幸好两人互相扶持，这才能继续前行。
    北烈阳忽然说道：“不二，情况不对，我们连续走了十几天，怎么还是在雪地里打转，凌云峰再高，也不过万余丈而已？”秋不二赶路的时候都在运转仙纹，此地的灵气尤为充沛，他沉浸在灵力快速积累的修炼中，对这种异常竟没有察觉。
    秋不二猛然惊醒，看向四周道：“这里的确有些不寻常，应该是自然产生的迷阵，我们是在迷阵中打转。”两人挖了一个雪洞，在里面慢慢回想这些天的经历，找寻异常之处。
    魔窟之内，花半顷看向面前的一株黑色怪树，摇头道：“看来这法阵的确不是魔族大能亲手布置的，一片平坦色荒野上，突然出现这么一株怪树，任谁也要敲打一番，以此为阵眼，是嫌不够明显吗？”
    花半顷还在说话，花怜九早已运转法力，猛击怪树，只听一阵巨响，两人感到周围景象变换，竟是把沧海桑田浓缩到极短的时间里呈现出来，两人不由看得痴了。

 第33章 破阵

    北烈阳和秋不二在雪洞里研究了半个时辰，秋不二设计出了破阵之法，开始尝试起来。北烈阳手持大枪，站在雪洞外，秋不二则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望着大枪，确保自己和大枪、凌云峰顶始终处于一条直线上。
    这方法果然有效，茫茫的雪地上，北烈阳和青黑色的大枪尤为显眼，秋不二在大枪和峰顶划出的直线上飞速前行，迅速的接近峰顶。两人吸取之前雪崩的教训，不敢大喊大叫，只是彼此挥着手，表达着即将破阵的喜悦。
    忽然，秋不二感到周围似有不妥，他回头看时，赫然发现，北烈阳和大枪不见了，再往前看，凌云峰顶还在眼前，他停下脚步，往回走几步，还是看不到北烈阳。
    秋不二犹豫一阵，暗下决心，继续向前，走了不知道有多久，赫然发现，北烈阳手持大枪，正站在前路上。北烈阳看到秋不二，问道：“不二，你刚才去了哪里，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又如何绕到我身后来了？”
    秋不二仔细回想刚才的过程，发现有一个临界点存在，一旦超过了那个临界点，就看不到北烈阳了。秋不二将刚才的情况讲给北烈阳，两人陷入沉思。
    秋不二道：“既然如此，我先沿着你和峰顶划出的直线向前走，走出一段后，你再沿着我和峰顶划出的直线向前走，这样反复向前，总有到达凌云峰顶的那一刻。”北烈阳觉得有理，两人依计而行。
    秋不二先行，然后北烈阳再走，两人次第向前，眼看离凌云峰顶越来越近，此时又下起了寒雨，两人聚到一处，挖了个雪洞，钻进去躲雨。
    阳光把积雪照亮时，两人钻出雪洞，外面充满了耀眼的光线，在光线中，凌云峰顶似乎遥不可及，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骇然，为什么会这样，峰顶怎么会变远了？
    魔窟之内，花半顷和花怜九周围的景象不再变换，两人置身于一片秀丽山水画卷般的盛景里。花半顷叹道：“魔族大能果然厉害，竟然把道花派的景致在魔窟中重现出来，这是幻术？还是阵法构建的小世界？”
    花怜九道：“管他呢，大师兄，我刚才力气小，没有把阵眼破开，你来打一下试试。”
    花半顷沉声道：“魔族大能的手段，我们怎么能莽撞，你耐心等等，我来看看这法阵。”花半顷近年来苦苦压制修为，将精力放到法阵、灵符和炼药上，进境同样神速。此时他凝神静气，开始研究阵眼，一时间收获颇丰。
    北烈阳和秋不二想了一阵，决定在此地堆一个雪人出来，作为参照物。两人很快堆出一个雪人，秋不二拿着短剑，顺手刻画，那雪人模样栩栩如生，是他弟弟的样子。
    北烈阳赞道：“不二，我真羡慕你这家伙，干什么都无师自通，这雪人雕得神韵无比。”
    秋不二却皱眉道：“我有两个弟弟，只堆一个雪人，感觉怪怪的，不行，再堆一个，不三、不四总是形影不离。”北烈阳见他说得有道理，便立即动手，一刻钟之后，又一个雪人刻画出来，两个雪人并肩而立，活脱脱是秋不三秋不四来到凌云峰。
    北烈阳道：“不二，你再辛苦一下，帮我把北月和北山刻画出来，你的兄弟们在身边，我的妹妹和弟弟不在，我感觉不舒服。”
    秋不二叹道：“烈阳，你这家伙什么都不肯落后。”
    两人一起动手，半个时辰后，北月和北山的全身像，矗立在秋氏兄弟身旁。多花的时间，都用在了北烈阳挑毛病，秋不二修改上，两人一番配合，两个雪人被刻画得如真人一般。
    秋不二笑道：“烈阳，要不要把荒雅和南浔也雕出来，省得你想她们。”
    北烈阳点头道：“我刚才本来要说此事，想到你没有心爱的女子，怕说出来让你为难，既然你提了，那就雕出来。”
    秋不二暗叫自己多嘴，可话已出口，只得做了。两人花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将荒雅和南浔的雪像雕出来。北烈阳站在两座雪像前，愣愣的看向她们，往日总在一起，还不觉得如何。现在他和秋不二身陷在茫茫雪地里，很久没有见到两女，看到雪像成形那一刻，强烈的思念涌上心头。
    北烈阳上前一步，攥住两个雪像的手，柔声道：“雅儿、浔儿，你们的手真凉，别担心，我很快就回去。”
    北烈阳发了一会儿呆，清醒过来时，暗叫不好，秋不二这家伙最近嘴刁得很，这下又要让他嘲笑自己了。北烈阳看向秋不二，发现他对着一个雪人发呆，那雪人身材高挑，仪态万方，脸上却只有一对眼睛，那双眼睛自然全是白色，秋不二看着那双眼睛，直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北烈阳感同身受，没有打扰秋不二，过了足有一刻钟，秋不二这才长叹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有如此清澈动人的目光？”
    北烈阳问道：“不二，这女子我从未见过，你是在哪里认识的？”
    秋不二道：“我脑子里一直有这双眼睛，应该是在圣泉洗礼中认识的。”北烈阳听了，叹了口气，便不再问。
    堆了半天的雪人，北烈阳和秋不二心情开朗起来，为了这些牵挂着自己的人，也要走出困境，登顶凌云峰。两人以雪人为参考，继续用之前的办法，依次向前，走了一阵，两人又回到了雪人旁，这一次，北烈阳和秋不二脸色阴郁，默不作声。两人明明一直向前，怎么又绕回此处了？
    魔窟内，花怜九不耐烦起来，问道：“大师兄，你还要研究到什么时候？我从小生活在道花派，这些景色都看腻了，你赶紧破开法阵，我们继续收集魔晶。”
    花半顷看着眼前的法阵，与之前学到的法阵之术相互印证，渐渐找到了破阵的办法，听到花怜九催促，花半顷叹道：“怜九，你快十六岁了，怎么就不能端庄稳重一些。魔族大能的手段，神妙无比，哪是那么容易破开的？”
    话虽如此，花半顷却开始行动起来，他不时标记下一个个点，然后取出玉石，放置在点位上，花怜九见大师兄开始破阵，便不再催，只是嘟着小嘴，在一旁闲逛。
    一个时辰过后，花半顷一共标记下九个点，他拍拍手，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应该就是这样了，行与不行，只好动手试试。”
    花半顷叫回花怜九，指着那些玉石道：“怜九，你看那些玉石，你能同时击向几个点？”
    花怜九猛然发力，击向周围的景象，一阵隆隆声过后，花怜九道：“三个点。”
    花半顷脸色发白，心中暗叹道：“小师妹这么鲁莽，若不是我没有把握同时击中九个点，才不会让你出手。”
    花半顷将怨念赶走，肃声道：“那么我喊开始，你我一同击向那九个点，那三个点你来负责，其余六个我来负责。”
    花怜九答应下来，两人静气凝神，运转灵力，准备出手。花半顷朗声道：“出手。”
    只听一声巨响，花怜九已然出手，三个点的玉石同时粉碎，花怜九轻拍小手道：“完工，看，大师兄，分毫不差。”
    花半顷手举在半空，叹道：“怜九，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还没有出手。”花怜九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开。
    花半顷又计算一阵，重新拿出三块玉石，放到点位上，招呼花怜九道：“小师妹，再来一次，这次千万不要着急。”
    花怜九道：“放心，这次我会看着你。”
    花半顷朗声道：“一、二、三，出手。”
    一声脆响，六块玉石被击碎，花怜九的灵力这才发出，又一声巨响，三块玉石被击碎。花半顷脸上闪过一阵痛惜之色，道：“怜九，这次你怎么又慢了？”
    花怜九道：“你刚才说我打得快，我就故意慢一些。”
    花半顷摇头叹息，重新开始计算点位，放下玉石，忙活了足有半个时辰，这才部署妥当。花半顷道：“怜九，我答应你，顺利破阵后，陪你在魔窟再收集三十块魔晶，这一次，你可不要再犯错了。”
    花怜九高兴道：“放心，大师兄，我就等你这句话。”花半顷朗声道：“一、二、三，出手。”只听一声脆响，九块玉石同时破碎，两人周围的景象像破镜般碎开，露出一片黑色的原野。
    凌云峰上，竟然又下起了寒雨，北烈阳和秋不二这次没有钻入雪洞，直愣愣的站在雪地里，看着寒雨将七个雪人淋湿、浇透、然后融化掉，两人心中满是愤然之意。
    这寒雨明明降落到地上，就变为积雪，淋到两人身上，会化作冷水，寒入骨髓，却偏偏能将雪人融化掉？看着那些亲人的雪像一点点融化在寒雨中，两人心中的怒火一点点积累，渐渐失去了控制。
    秋不二还在苦苦克制，北烈阳却忽然长啸起来，啸声越来越高，如雷鸣，似地裂，转瞬之间，一道雪线从高处涌来，两人疯狂向两侧躲闪，这次的雪崩宽足有三里，速度惊人，北烈阳和秋不二一阵狂奔，幸好之前速度大幅提升，这才跑到雪崩的边缘，堪堪躲过。
    雪崩过后，天空放晴，两人举目看时，一条大道，自两人身边，一直延伸到凌云峰顶。这条道路两边是厚厚的积雪，地面上露出了凌云峰上褐色的山石，竟是意外的开阔笔直。两人对视一眼，北烈阳愤然道：“什么狗屁天地幻阵，还不是被一次雪崩破掉。”
    秋不二站在北烈阳身边，发现之前自己的办法虽然精巧，却毫无用处，这家伙横冲直撞，反而破阵而出，只好感叹这天地无眼，令英雄无用武之地。秋不二还在感慨，北烈阳已经手持长枪，奔向凌云峰顶了。

 第34章 自己人

    魔窟之内，花怜九兴高采烈，又将一枚黑色的魔晶收入囊中，此时正大声道：“大师兄，这里果然不止一个魔将，刚才的魔晶给了你，这枚归我了。魔将的确厉害，不过远不是你的对手，我看大师兄若尽全力，必能击杀魔帅。”
    花半顷的神色却非常阴沉，道：“怜九，我们该回去了，这里应该是魔窟的第二层，我们刚刚进入，就接连遇到魔将，说明魔族在此已积累了不小的力量，浅层魔窟的那些魔灵，只是他们的障眼法罢了。我要赶回派中，将此情形即刻上报宗主。”
    花怜九噘嘴道：“你答应我收集三十枚魔晶的，这才收集了九枚而已。”
    花半顷道：“怜九，魔潮将至，你还担心以后没有魔晶收吗？如今形势危急，我必须尽快赶回去，让门派中早做准备。”花怜九虽然不情不愿，但也点头答应。
    两人调转方向，原路返回，走了足有一刻钟，依然没有发现出口，刚刚进来时，明明破开了一个大洞，如今这洞口哪去了？花半顷仔细判断，感觉洞口应该就在附近，可偏偏不得其门而入。
    就在此时，空气中略有波动，花半顷神牙在手，做好出击的准备。空气如水波般一荡，一个魔兵的身影出现在花半顷身旁，花半顷举剑便刺，那魔兵见神光凛冽，知道危险，却躲避不得，大叫道：“住手，自己人。”
    神牙点在魔兵的胸口，刺进去半寸，花半顷硬生生止住剑势，冷声道：“谁跟你这个魔崽子是自己人。”
    那魔兵不敢稍动，喊道：“我叫魔丁，我是人族的卧底。”
    花半顷摸不到头脑，问道：“卧底？谁派你来卧底？”
    魔丁急道：“我被主人控制住，主人走了，留我在这里当卧底。”
    花半顷若有所思，看来其他两派，也意识到事态紧急，派人来魔窟查探了。想到此处，花半顷将神牙退回一分，问道：“你的主人是谁？”
    魔丁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答道：“主人没有留下名字，不过，他长这个样子。”说着，魔丁小心翼翼运转魔气，在空中具现出北烈阳的模样，想不到魔丁嘴上油滑，手底下倒不含糊，将魔气操控得出神入化，空中的人像栩栩如生。
    花半顷见具现出的人像头上有角，醒悟道：“原来是角人族的修士，他是北烈阳，还是秋不二？”
    人族虽然没有灭掉角人族，但该有的监视却一丝不少，北烈阳和秋不二名传角人族，人族自然得到消息，以年龄判断，此人定是其中之一。魔丁道：“这样说来，那主人应该是北烈阳，我听他叫另一个人为不二。”
    一旁的花怜九突然来了兴致，问道：“那两个小子手段如何？”
    魔丁脸上泛起痛苦的神色，沉声道：“狠呀，真狠。那个叫秋不二的，用一把短剑，动作奇快，阴毒无比，招招见血，毫不留情。”
    花怜九见魔丁后怕至此，“噗嗤”笑出声，问道：“你是觉得北烈阳尚算厚道，这才选他做主人吗？”
    魔丁对空施礼，答道：“我那主人北烈阳虽然厚道一些，手段也很酷烈，我认他做主人，是没得选呀，他把我控制住了。”
    花怜九围着魔丁绕了几圈，大有兴致道：“北烈阳怎么把你控制了？”
    魔丁老老实实答道：“他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记，他若动念，我反抗不得。”话刚说完，魔丁就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身上，顿时动弹不得，一股精纯的灵力，钻入魔躯之内，魔丁感到那灵力在魔躯内穿梭一阵，又破体而出。
    花半顷皱眉道：“角人族传承久远，果然有绝技留存，这一手控魔之法，我竟看不出门道。”
    花怜九笑道：“大师兄，那咱们把这个魔丁抓回去，慢慢研究也就是了。”魔丁看向花怜九，直觉得眼前这美如精灵的少女，简直比族中恶魔还要可怕。
    魔丁颤声道：“我若是出了魔窟，离开魔气，活不过几日，还请两位大人看在自己人的份上，手下留情。”
    花半顷道：“你既然是北烈阳煞费苦心安排下的卧底，我们也不能坏他大事，你自当忠心任事，否则，纵然相隔千万里，我定取你首级。”魔丁连连点头应承。
    花半顷又问道：“我们若想出去，从哪里走？”
    魔丁道：“两人大人要走，我可以你带你们出去，不过我实力低微，一次只能带一人。”
    花半顷略一沉吟，道：“你先把我小师妹带出去。”
    花怜九本不愿意，眼珠一转，答应道：“好，我先出去，你可要快点儿，来了魔兵魔灵我可不是对手。”花半顷知道她所言不实，不说恩师、宗主给她的各种保命手段，就是以花怜九本身望天境的修为，也绝非魔兵魔灵能敌。
    花半顷收回神牙，魔丁运转魔气，将花怜九带出魔窟二层。花半顷心情慢慢焦躁起来，过了足有一刻钟，魔丁才回来，站在花半顷面前，大口喘着粗气。花半顷皱眉道：“你怎么了？赶紧带我出去。”
    魔丁苦着脸道：“我刚把令师妹带出去，她便向我动手，把我打了一顿，还问我是她狠，还是北烈阳秋不二狠。”
    花半顷哑然失笑道：“那么，到底谁狠？”
    魔丁心中波涛翻滚，狠狠问候了这师兄妹的长辈一番，这才答道：“还是秋不二那小子狠一些。”
    花半顷道：“我就说嘛，小师妹怎么能狠得过两个角人小子。”魔丁不敢反驳，低头不语。
    花半顷道：“快将我带出去。”
    魔丁道：“我实力不济，要恢复半个时辰才行。”
    花半顷陡然变色，神牙抖动，在魔丁身上一连刺出十几个洞，最后停剑在魔晶上，冷声问道：“要恢复多久？”
    魔丁颤声道：“两刻钟，不，一刻钟，如果有魔晶相助，半刻就可以。”
    花半顷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枚魔将的魔晶，托在手心，问道：“你如何吸收这魔晶？”魔丁见这魔晶黑得闪着亮光，竟然是取自魔将，若是能够吸收了，功力会大涨。
    魔丁心中大喜，却苦着脸道：“我需要一点点把它磨碎，吞掉。”
    花半顷道：“哪有那么麻烦。”
    说完，收起神牙，两手一搓，魔晶瞬间变成粉末，花半顷叫道：“张嘴。”魔丁不敢怠慢，张开大嘴，只觉得魔晶粉末源源不断飞入口中，一股精纯魔气，在身躯里盘旋不休。
    魔丁身躯猛地一震，行礼道：“多谢仙师，请仙师赐下姓名。”
    花半顷道：“啰嗦什么？我叫花半顷，赶紧带我出去。”魔丁振奋精神，运转魔气，将花半顷包裹住，带到魔窟浅层，花半顷修为虽高，还是略有眩晕。他一愣神功夫，只见魔丁已消失在原地，逃到魔窟二层去了，眼前空荡荡的，花怜九踪迹全无。
    花半顷大急，运起功法，在魔窟中来回寻找，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知道花怜九爱玩，这次既然抓住机会跑了，自然不那么容易找回来。花半顷一时间陷入困境，是寻找花怜九，还是回派中报信？
    犹豫片刻，花半顷心道：“小师妹实力出众，机巧过人，再加上一幅清纯绝美的面容，善于扮猪吃虎，绝不会轻易吃亏，我赶往派中报信，快去快回，应无大碍。”主意已定，花半顷辨了辨方向，直奔道花派的魔窟出口而去。
    魔窟二层内，魔丁盘膝而坐，正在运转魔气，恢复伤势和体力，过了半晌，魔丁长出一口气，叹道：“无论是北烈阳、秋不二，还是花怜九，若是论起手段狠辣来，哪里比得上你花半顷。我见你把那个小姑娘当做宝贝，明显超过了师兄妹之情，我便诅咒你一生娶不到她。那个小姑娘不嫁给花半顷，要嫁给谁呢？对了，就嫁给北烈阳，让他和花半顷去狗咬狗。”想到此处，魔丁高兴起来，就在荒野中，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直如疯了一般。
    此时，花怜九正在魔窟内优哉游哉地闲逛，她即将十六岁，已经踏入望天境将近两年时间，灵力深厚、法术娴熟，在魔窟的第一层内，罕有敌手。花怜九一边收集黑玉花，一边观察着周围。忽
    然感到前路上一阵空气波动，一个魔兵带着几个魔灵，凭空出现。那魔兵见到花怜九，先是一惊，然后大笑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该着我魔丙走运，若是把她抓回去，献给魔瞳大人，那就是大功一件。”
    说完，魔丙一挥手，几个魔灵冲上前去，围住花怜九，花怜九脸上涌起了惊骇的神情，魔丙更加得意，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小姑娘，乖乖跟我回去。”魔丙笑完，往前看时，只见几个魔灵已然魔躯溃散，几枚魔晶散落在地上，花怜九手持一把青碧色的短剑，正在笑吟吟得看着他。
    魔丙大吃一惊，这小姑娘有古怪，他正要问话，只见花怜九身影一闪，早已来到他身前，一只欺霜赛雪的小手看似纤巧无力，轻飘飘的舞动短剑，在他身边左划一道，右划一道，魔丙只觉得两臂剧痛，低头看时，两只胳膊已落在地上，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
    魔丙大叫一声，正要逃跑，短剑早刺破肌肤，抵在了魔晶上。魔丙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是真正的狠角色，他连忙大叫道：“投降，我投降了。”
    花怜九嫣然一笑道：“要投降吗？姑娘这次来魔窟，已经发下誓言，只要魔晶，不要俘虏。”